《论boss攻略成功的奖励》 第1章 霞光再现 【现代双洁+1v1+he】 【被宠爱长大天真受—家庭不幸表面温柔攻】 前期缠缠绵绵爱，后期共同成长。 陈千：我没期望能徒手摘月，远眺即为荣幸，亦无法左右月亮奔我而来或离我而去。 池木：我用欲望带给我们一个开始，但结局走向都由你决定。 …… 陈千匆匆收拾了食堂外带的午饭，登上了桌面的游戏，再晚一点午间礼包就过期了，作为一个零氪玩家，每一个资源都十分重要。 忽略了弹出的活动提醒和公告，径直点进了礼包领取页，再然后是他的每日活动——给游戏大boss送出一朵玫瑰。 ＜霞光再现＞这个游戏虽然机制和普通的网游没什么区别，但游戏内的“人情玩法”却别具一格。你可以攻略你想攻略的任何一个npc，连小怪都可以。 游戏上线已经快四年了，从测试服开始，论坛里就常常有人分享彩蛋和彩蛋触发攻略，尤其是彩蛋，内容五花八门，什么npc给玩家回礼，送金币都司空见惯的，有时候甚至能看到高好感度的彩蛋是求婚、私奔。 论坛上流传着各种彩蛋攻略，但奇怪的是，几乎没人分享过游戏大boss迟暮的特殊剧情，甚至连他的喜好都没多少人知道。 这个大boss似乎被刻意设计得疏离而神秘，与其他npc格格不入。 黑红色系燕尾服，镶金半截面具露出的下颌棱角分明，宽肩窄腰，人高腿长，白皮双开门。 虽然大都是系统化的反派元素，人物形象也很动漫化，可不知为什么，陈千总能在他身上品出一股人味。 大概是因为能在他身上看到某个认识的人的影子吧。 对于陈千来说，攻略迟暮，本就是一场年少欢喜的缩影。 他抗拒不了迟暮身上偶然闪现的身影，顺势也好奇起这位的彩蛋。 按着平时的惯例，把签到拿到的玫瑰送给迟暮。迟暮两个字边上的一串数字后闪出了小小的【+1】。 除了玫瑰的其他礼物，陈千也不是没送过，当然了，半个点也没涨。 送完后，陈千就顺势坐在了迟暮脚边的草坪上。有时候，他会这样坐下，和这位boss先生聊两句天。 聊天指，他聊好几句，迟暮偶尔弹一句系统默认台词。 这也是拉近好感的一个操作，但在迟暮这里好像没见起效，隔三差五的聊，好感度还是仅有每天送出玫瑰后涨的1点。 习惯了给迟暮发消息后，陈千干脆拿他当树洞，总发些有的没的“骚扰”他。 “陈千，我书在你那儿不，下午要用了我找不着！”正在过任务呢，陈千听到对床的柯芜在喊他。 低头一看时间，才惊觉马上要两点了，他竟差点忘了下午还有两节大课。关了电脑就拽着包换里面的书，忙乱中他转过头回了一句：“我这没有，问问孙哥呢。” “找到了，走吧。”柯芜拎起包，陈千和孙丞正在门口等着，带上门，三个人往楼下走，宿舍楼到教室要十几分钟，他们老踩着点出门，一路上脚不带停的往学院楼赶。 路过礼堂，门口有宣传部门的学弟妹在发传单，刚要从前面窜过去，三个人就被认识的学弟叫住，硬是一人塞了一张才让走。 孙丞扫了一眼就借着传单开始扇风，急急走这一路，有点燥，他脚步不停，散漫地说道：“感觉是什么座谈演讲会啊。” “池木？是不是我们系那个学长啊，陈千你玩的那个游戏，我记得是他和他朋友一起做的对吧？他很牛的啊！”柯芜倒是认真的看了一下内容，边走边看一副研究的架势，太入神根本忘记看路，差点不小心撞到墙上。 陈千干脆拉着他踩着孙丞的脚步往楼上冲：“来不及了！马上要上课了快一点。” 三人踩着铃声进了教室，在后排随便找了个连座坐下。 陈千顺手把传单放在桌面上，看着颜色鲜明的池木两个字，思考着活动到底是什么内容。 活动时间就在后天下午，去的话能见到吧，这位学长。 想到最开始玩那个游戏的动机，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因为团队基本都是一个高中的关系，所以高二那年，游戏刚开始测试，把测试的链接在学校里传了个遍。陈千本来不太玩游戏的，可听到池木两个字，就马上要来了链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玩到了现在。 他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教室里，隐隐间，某个虚幻的背影似乎出现在现实中，仿佛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就能触碰到某种被他自己掩藏已久的情绪。 第2章 讲座 周五上午是选修课，陈千上学期选课时和孙丞、柯芜都约好了要一起选电影赏析。结果运气实在不好，一个屋子三个设备，就他网没跟上，最后只能选了哲学与宗教。 这才上了没几节课，本就深奥的内容，让教授讲的更复杂，除了ppt标题外，没听进去一点，笔记也一塌糊涂。 下课铃响，他自暴自弃地收起书，随着人流朝外走。 叮叮—— 手机消息提醒，陈千拿起手机，是关系好的学弟。 —学长，江湖救急！ 陈千正打算问他出了什么事。可没想到他看到消息后直接打电话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学长，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陈千问他。 “我上次给的传单记得吗？活动是今天，我们现在正在布置现场呢。但是发生了一点意外，人手不够用，你能来帮忙吗？” 他几乎能想到对面的人瞪个大眼睛的无辜样，自己本来也打算下午去听一下的，提前过去帮个忙应该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吧。 “我倒是没什么事，刚刚下课，就在综合楼呢，走过去应该五分钟能到。” “那你快来奥，我在门口这里接你。” 到了礼堂后，陈千才真的意识到学弟所说的人手不足这件事。 大家早上就来准备了，可到现在也只看到三四个人在忙着布置，忙得走路都带风。 齐育带着他一起整理物料，整个人一副马上枯萎的样子，蔫蔫的：“本来喊了几个同学的，都安排好了，结果他们专业大课调到今天早上，要等十二点后才能过来，实在来不及了。 “尤其是下午还要先接待参加演讲的学长学姐，没多少时间能拖。” “还问了其他人吗，有没有其他人能过来一起帮忙？” “孙丞学长和柯芜哥说是马上就到。学长，你们宿舍的人都很让人感动。”眼看着齐育的眼睛开始朦胧了，陈千都觉得他是要哭一下来表明真的很感动，本来要继续宽慰一下小学弟，不过大概没机会了。 柯芜的声音在入口响起，越来越近，“我们是为了你请的晚饭才来的，小少爷，这次会狠狠宰你一顿的。” 孙丞跟在柯芜后面，手里提着一大兜子，从袋子鼓起的形状看，全是瓶瓶罐罐的，看来刚刚去特意买了喝的带过来啊，还真有心。 打过招呼，孙丞就拎着袋子又走开了，等他分完饮料回来时，柯芜和小学弟已经离开了有一会儿，都不知道上哪去做事了。 陈千在调试多媒体，孙丞凑过来帮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学弟长的很可爱啊，要不是是个男孩还人高马大的，那么粘柯芜，我真要怀疑他俩有什么了。” “不是说从小一起长大吗，关系很好。”陈千手里动作没停，眼睛看着大屏幕确认显示没有问题。 之前听柯芜说，他们家里本来就有交情，又是邻居，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没想到大学还能在同一个学校，巧上更巧。尤其是家里开学的时候还交代了要好好照顾齐育。 不过陈千认为，即使没人特意交代柯芜，他也会主动照顾他，毕竟上次聊到齐育时，他脸上简直是要开出花来，闪亮亮的，有猫腻的味道呼之欲出。 “开学的时候还特意喊我们去给齐育搬行李，不是一点半点的好。”有了柯芜这层关系，连带着他们俩和齐育的关系都变得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和齐育见面的时间里，怎么总是在帮忙干活啊…… 现场布置做的差不多，陆续有晚来一步的人出现，进来跟大家问了好后也开始帮忙收尾，齐育和柯芜看人来得差不多，也回来了，招呼着他们先一起去吃饭。 演讲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除了孙丞吃完饭后趁着没事做一个人先回了宿舍，其他人打算再回到礼堂。 回来时，礼堂上方的时钟刚路过一点半，演讲已经开始了，台下稀稀拉拉地有人在走动着，想来是刚刚开始大家还没入场。 作为宣传部的一员，齐育需要到后台继续帮忙，陈千和柯芜送走他后就随便找了个靠前排的位置落了座。 这种活动其实没什么意思，从来都是枯燥的，两个人也不是诚心来听成功学，只是百无聊赖地在下面低头刷手机。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再回过神时演讲已经过去大半，主持人照着台本简单介绍了几句后，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22届计算机专业的池木。很高兴今天能和大家分享我的故事和经验……”低沉磁性的声音，经过喇叭有些失真，伴着场下的掌声和不时传来的惊叹，语调平稳。 耳熟的嗓音引起陈千的注意，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开，向上。 穿着黑色便西的人正站在台中央，自信大方。 明明和以前一样，又觉得变了很多。 初中毕业后过去的几年里也没怎么见到过，甚至可以用寥寥来形容，却好像每一个细节都已经刻进脑中，既陌生又熟悉。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嗯……陈千记不太清了，少年清瘦的样子浮现，和面前成熟的男人重合。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因为那张脸的关系，其他事情都变得很朦胧不清，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没能听进去池木的演讲。 只记得每个互动环节场下都很沸腾，陈千不用猜也知道人群应该是为了这张脸而沸腾。 下意识庆幸自己坐的很靠前，算是个好位置，这里能把台上的人看的很清楚。 握住话筒的手，一张一合的嘴，笑意淡淡的眼睛……他不自觉开始搜刮着想得起来的形容词，希望能精准描述他的心情。 还是不够，那样的心情没办法描述，抽象一点可以描述成，觉得毛孔里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往外冒，还泛着淡淡的泡泡。 池木算得上压轴，他演讲完，主持人上台，再然后没多久就结束了。 因为和齐育约好了要一起吃饭的，所以周围观众都散的差不多了，两个人还在原地坐着。 院领导和老师在舞台前面跟大家拍照——每场活动的老项目。 陈千就那样默默看着他们，目光有指向性，但望向人堆里时，谁又会知道呢？ 他看着那边的人头簇在一起又散开，池木在几次移动下站到了陈千斜对面的位置，大家都开始一本正经地摆起姿势，他也是。 陈千看了一阵，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池木好像没在看摄像头。 对面那人抬头的时候，陈千几乎就是在和他对视！ 心里猛的一跳，陈千有些慌忙地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只是在盯着正中间，头顶有些发亮的某位院领导。 等他鼓起勇气再次悄悄试探着看回去时，池木还是那样看着这边。 陈千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走了一趟，发现这个角度如果稍微歪一些，其实就是正在拍照的齐育。 原来真的是在看镜头啊。 心里松了口气，又浮起了失望。 第3章 一起吃饭吧 拍完合照，台上的人四散开来。 齐育的任务也完成了，过来和他们一起商量着去哪吃饭。 “陈千。”他们听见远处有人在叫着。 突然被喊到名字，陈千人一僵。 心里犯起了嘀咕，虽然和他不是完全不认识的状态，但是也没有好到要打招呼的程度，从前见面的时间里，大多数都是很冷淡的那一挂，不说话，无交流。 “池木学长。” “学长好。” 柯芜和齐育面对着来人的方向，比陈千反应要快，跟那边打着招呼。 “池木学长好。”陈千转向声音的方向才发现人已经到跟前，仅一步之遥。紧张之下，陈千说话的语气不算热切，“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有一年多不见了呢，现在都是学长了。”池木的话少见地多，和他印象里的那位大相径庭，十分热络：“刚刚小齐学弟说你们今天来帮忙，很辛苦吧。” 不同于刚刚通过电线失真的声音，离得这样近，反而让陈千有一种在梦里的感觉，无法克制的情愫涌上来，噎在了喉咙口。 陈千还没回话，一只手先压上他的发顶，小弧度的揉了揉，像是安抚。 陈千惊讶于亲密的动作，嘴里说着客套话：“不会，能帮上忙也很不错了。” 对方得了回答，轻笑着又问：“要去吃饭了吧？不如大家一起，今晚我请客。” “谢谢学长，但是有点可惜，因为舍友还在宿舍等我们呢，已经约好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不是。”柯芜想到独自一人的孙丞，出声婉拒。 “那就一起来吧。”但对于这样的拒绝，池木似乎不甚在意。刚好另一头有人在唤他，于是又叮嘱着“别离开一定要一起去”后转身了。 “不是啊，池木跟你认识啊，怎么都没提过？”柯芜看着离开的背影，面露惊讶。他不太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亲切的动作像是很熟悉的人。 反观陈千的表情也是意料之外，这使得柯芜更加茫然。 “不是，稍微认识的程度……之前是一个中学的，我哥会带着我去一起玩但是没说过什么话……”陈千回味着头顶消失的压力。 刚刚那瞬间，他的大脑一下暂停了，连池木说了什么都几乎要听不见。还是一直到人走了之后才好不容易缓过来，后知后觉的脸开始发烫。 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做这种事，是把他当成弟弟看待所以才……那样的吧，像柯芜和齐育一样…… 他给了自己一个蹩脚的理由，而后选择把这一段难得的记忆像海盗的宝藏似的默默封存。 因为池木的态度坚定，所以还是给孙丞打了电话，把人喊出来一起去吃饭了。 做东的人话都说到那种地步了，他们不好拒绝，也不能就此丢下孙丞。 街边有车驶过，华灯初上，街边的灯开始被点亮。 这次参与活动的人都被喊来了，有些熙攘。一行人不好堆在街上，只能打了电话，约了个能接待的店要了大包厢，然后一起热热闹闹地挤进去。 一个宽大的圆桌，围着一圈人闹哄哄的，很有氛围。 学校周边大都是实惠为主，大排档一样的店，点菜不看菜单，要到门口去看材料点，几个大冰柜里放满了东西。 要吃什么，什么做法直接跟店家说，做好了就送来。 留下来点菜的几个人在大家坐下后没多久也回来了。 池木很客气，半推半扶让其他人往里走先坐下，等到他时就只剩陈千边上的空位了。 人很多，哪怕是店里最大的圆桌也加了两个椅子才刚好够坐，大家为了后进来的人又挪了挪椅子，于是最后就成了能和旁边的人手肘碰着手臂的局面。 陈千余光关注着轻挨着的衣角，有点晕眩。太近了，多年的距离在今天一下子被缩到仅剩几层布料隔着。 他的心跳个不停，沉重响亮，让人不禁担忧会不会让身侧也听到这动静。 还好现在正是凉爽的天气，还能隔着外套，要是到了夏天，只穿短袖的话就糟糕了，滚烫的体温会暴露他也说不定。 陈千正胡思乱想，身后的包厢门被推开来。 菜还没到酒水先上了。 酒瓶被人起了，在桌上散开，陈千接了一瓶后，倒满了杯子，紧紧灌了两口冰镇啤酒。 既是镇定自己，也为了掩饰脸上可能存在的红晕。 周围嘈杂的声音混在一块儿，莫名有些像电视结束后的忙音，在其间却有一个声音清晰的不行，他说：“陈千。” 陈千被自己的名字唤醒，抬眼看去先是骨节分明的手，举着的透色玻璃杯斟得很满，然后是笑着的眼睛。 他压低杯子靠了上去，清脆的碰撞声。 …… 明明是来的很早的一批，但结束却还是难以避免地到了快九点。 一大群人酒劲上来，团着凑在店门口哇哇乱叫。 最让人没能预想到的糟糕，是队伍里有个酒疯子，他几次嚷嚷着要在地上阴暗地爬行，其他人扶的扶，劝的劝。 一不小心就变成了更加混乱的样子，甚至路过的人都要刻意绕开他们。 齐育酒量不好，桌上都是柯芜在主动帮忙挡酒，偏偏他俩又都是酒桌上不经劝的个性，后半段大家上头了一直起哄，于是柯芜就成了现在被齐育孙丞夹在中间扶着的状态。 “学长，要怎么回去啊。”陈千听到有个人问池木，他们离他很近，就在他背后一点。 “我打车就好了。那个……陈千？我手机没电了，身上也没带现金，你介意帮我打一下车吗？”身后的人突然碰了碰他的肩膀。 可能是酒后不清醒，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反正他转过身后几乎没废什么话就答应了这个有些越矩的请求。 缩着脑袋坐了一晚上，现在才找到机会正视这张脸，他得趁机多看一点。 旁听了一段池木和他人的对话。 陈千忍不住在一边腹诽。 以前哪里是亲和力这么高的人，印象里不是冷冰冰的吗？那个时候想和他单独说话都要看点眼色呢。 这里晚上一直都不好打车，到了点就要等。 陈千看看池木又看看等着自己的室友。 池木感觉人还算清醒，但柯芜的状态肉眼可见，不好。 他想着自己没怎么喝，完全可以等一下结束了一个人回去，便主动提议先把柯芜抬回宿舍休息，而他自己陪着池木等。 大家毕竟也是累了，所以没人有异议，三个人就这样歪着身子先回去了。 晚上的风一阵阵的，带着点缱绻，本来还挺清醒的人眼看着酒意浮上来淹过了头顶，站稳都困难，陈千有几次怀疑池木是被这风吹晕过去了。 等好不容易打到车，司机来的时候，池木更是快变成柯芜那样的一摊了，无力地支在陈千身上，沉得很。毛绒绒的脑袋轻靠在脖颈旁，近得陈千能听到他的呼吸。 偶尔池木晃动几下，那呼吸就蹭着下巴和耳底溜过去了。 “同学，你朋友就一个人吗？不会吐我车上吧，等一下下车能不能走回去，你要不要找个人接他。”和司机一起把人艰难的扶上后座安置好，陈千就打算先回学校了，但司机师傅站在边上没动光絮叨，他不好先走。 “那一起走吧。”陈千也有些担心，打车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都九点半了，估摸着时间，能赶在十一点门禁之前回宿舍，来回要不了四十分钟，要是池木没能好好到家，反而是在半路上睡着了那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他索性就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第4章 留下来吧 路上堵车的程度真的超出了陈千的想象，十几分钟的路硬是开了快半小时，一路上司机都在跟他说这个点和早晚高峰是路上最堵的时候。 路程被生生拉长，陈千本来就担心池木在车上会不舒服，不过还好池木适应力不错，上车后便沉沉睡去了，现在正安静地靠着陈千的肩膀呢。 本来他站着就高出陈千一截，所以倚在陈千身上时也总是要弯得很下面，等车那会儿也是这样。 对他来说靠在陈千身上其实是一个比较难受的姿势。 但对于陈千来说，这个角度却能刚刚好看到他侧脸流畅的轮廓，所以陈千也懒得把他摆好了。 网约车在漫漫车河里艰难地渡了许久，久到陈千也开始困得打哈欠，司机终于开始缓慢减速，停在了目的地。 陈千别扭地撑住池木后下了车，歪着身子走了几步，然而他们只到小区门口就停下没再继续往里走，两个人在路边歪歪扭扭地就干站着。 陈千还不知道酒鬼池木的住址呢，这是要给他送哪里去？ 问了酒鬼本人，但只是大着舌头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不连贯的词语。 坏了，这下可能要一起吹西北风了。 本来盘算着要不要就近找个酒店，但就到学校附近，想也知道不会带身份证出门的。他没有，那池木呢？ 嗯……上衣没有口袋，裤子口袋…… 晃了晃头，他想自己也是喝醉了，只是这种事情没关系的，找个身份证而已，只要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收一收。 掏出池木的手机，正准备再掏一下钱包，手上却开始震动着，有人打电话来了。 对了，还可以问问有没有知道地址的人！ “喂，池木，今天怎么样，见到你的小白花了吗。明明说什么都不会上台的人居然代表工作室去演……” “不好意思，学长他现在喝醉了，没办法接电话。另外，我们已经到小区里了，但是他话都说不清，也没办法带路。如果知道地址的话可以告诉我一下吗……”轻佻的声音被打断，陈千没看时间，这会才注意到快十一点了，再不安顿好这大哥，他都回不去学校了。两个人一起露宿，有情调，没必要，而且今天游戏还没上线签到。 “喝醉了……？等一下，你是不是那个陈天老带着的小弟弟！陈千？” “嗯…这也能听出来吗？” “倒不是听出来的…… “地址我直接发给池木你能看到吗，好好送他回家哈。” 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电话已经挂断，接着手里又一震。是指纹锁，抓着池木的手印上屏幕，一条信息跳出来——18栋501 密码0405。 虽然不知道这数字的实际意义，但很巧的和他的生日一样。 好不容易把人送进了屋，往沙发上一丢，蹲着大喘着气靠在沙发扶手上，缓了缓回过劲，这一下真得回去了。 刚走到玄关呢，身后一声闷响。 不是，那么大一个池木就这样水灵灵的倒在地上了？ 地上的人挣扎着要爬起来，但努力半天只做到歪斜的坐着，望过来像是才看到陈千在屋里，看了一会儿又压下眼皮，揉起太阳穴：“唔……今晚麻烦你了，谢谢。能再给我倒杯水吗，谢谢你。” “好。”收回了伸向门把的手，走进厨房。 接着水，侧头看了一眼，那人还在地上，两手向后支着，折腾这么久衣服凌乱，抓好的发型也潦草塌下垂在额前，望过来的眼神藏着深意。 陈千把水放到茶几上，手递了过去：“先起来，地上凉吧。” 池木抓住了垂在眼前的手，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又一个不稳跌向另一边。还好陈千动作快，圈住了他的腰把他稳住了。 太近了。 陈千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飞速，一下一下要打在他耳朵上，两个胸膛紧贴，近到另一边的呼吸起伏也能感受到。 隔着布料，手掌下方是健壮有力的肌肉。心里感叹他的自律，搀着人又回到沙发上。 “学长，喝完水早点休息吧，我还得回学校，得先走了。” “现在回去吗？现在快十一点了，来不及了吧。” 顺着池木的方向，陈千看到了一个黑白色的钟表挂在墙上，指针几乎冲着十一点整，完蛋了……“啊……是呢。本来以为赶得上的。” “既然赶不上那就留下来吧，今晚麻烦你送我回来，害你赶不上门禁了，不好意思。”歉意流露出来，眉头就压了下去，看起来眼神也清明了，酒应该是醒了。 他胡乱喝了两口水，起来给陈千也倒上了一杯，张罗着要让陈千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让陈千在屋里随便看看，自己去收拾客房。 这里的装修很合池木，现代风，颜色很素。整洁干净，东西很少，屋里没什么人气，可以说几乎没什么使用痕迹。连家电的颜色大多都是灰、银这种无彩色。 电视柜上摆了几个相框，整个屋里最鲜明的色调估计就在这里了，相框很干净，时常有人擦拭，都是合照。家里人的全家福有好几张，一一看过，最后一张是朋友们合照，都是曾经见过的人，陈天还站在靠中间的位置呢。仔细看，侧后方居然还有自己，抱着杯奶茶，支着脑袋坐着。 什么时候的事，居然还拍了照片。 回忆不起是什么时候，索性放弃，但拿着手机偷偷对着拍了一张。也算是唯一的合照了。 池木拿着睡衣毛巾走出来，看到的就是陈千在对着照片发呆：“我给你拿了睡衣毛巾，家里没新的了希望你不介意。” “谢谢，没关系的。” “先洗个澡吧，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周末应该没课了吧。” “对，明天没课了。” “嗯，那多睡一会，等晚一点我送你回学校，先洗澡吧。”把陈千带到浴室，池木就径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透过门缝，能看到一个宽大办公桌。这么晚还要工作吗？果然，成功的第一要义是努力…… 抓着衣服进了浴室，只是冲一下，很快就出来了。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知道池木比他高也比他壮，不过没有很客观的东西能了解，但现在他穿着池木的睡衣，衣摆垂在大腿位置，袖子遮住手指。 第一次用这个味道的沐浴乳，不熟悉的味道存在感很强，混着衣服上的气息争先恐后的钻进鼻子里。这样说是会有点痴汉，但是，陈千忍不住深吸一口，这就是池木的味道啊，好闻的很。 路过书房的时候，屋里的灯光照在门外的地上，亮堂堂的。忍不住钻进屋里，问桌边的人：“学长，还不休息吗？” “有点东西要处理，你洗好澡了先去睡吧。” “嗯，那你也早点休息。” “其实……”本来只是埋在电脑屏幕上，但忽然转过头来了。眼神明暗不定的，又和之前不一样，深得要把陈千吸进去了，本来要说的话也顿住，不知道被什么打断了，“不用一直叫我学长的，叫我池木就行，本来我们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吧。衣服……比想象的还要宽一点呢，坚持一晚上吧。” “嗯，那晚安，池木哥。”手指不自觉揪着衣摆揉来揉去，心又开始不安定。 “晚安小千。”本来只是藏在身体里的心被影响，这下好了，连在外头的皮肤都开始发热，有点焦灼，赶着被察觉前离开了书房。 躺在床上依旧没有冷静下来，陈千埋怨酒精让自己变得更活跃，却沉在那句“晚安小千”里无法自拔。 第5章 纯爱就是幸福 有点认床的陈千，在陌生的环境里，奇怪的安眠。 除了夜半梦中的奇怪视线以外，一切都很好。 走出房间，一阵饭香。厨房位置一个人影在走动，还会做饭啊，两天时间比过去的几年了解到的还要多，心下复杂。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结婚生子呢，共度余生呢，哈哈，还挺好奇的。 越想越酸，说不定现在也有正在发展的人，毕竟他人好看，长得高，家世好，年轻有成…… “小千？早安。醒了就洗漱一下吃早饭。”没法深思，只过了一晚上就变得很亲密还叫着昵称的原因，难道是昨天提供的帮助让他太感动了？ “池木哥，早安。” 回到餐厅的时候，池木已经坐好了。 桌上摆着一个小锅，青白交错点缀着几抹红还冒着热气，青疏虾仁粥。闻起来很香，看来做得很好呢，白皙细长的手指托着瓷碗，盛好的一份已经放在对面的空位上：“尝一尝我的手艺，然后告诉我好不好吃。” 池木对着对面的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那样单手托着脸看他。 前一天才喝过酒，现在来一碗他煮的热粥，什么美好生活进行式。 拿起汤匙送进嘴里。确实很好吃，比想象的更美味，抬眼，池木动作没变，表情带着期待，他直直撞进那灼人的目光：“很好吃。” 听到评价，像碰到开心的事，嘴角上扬，眼睛更亮了：“你喜欢就好。 “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简单的一顿早饭，愣是给陈千吃出了同居老夫老妻的错觉。 在校门口和池木道别，目送着黑色的轿车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云上，有什么咕嘟咕嘟的吵个不停。 原来是泡泡啊，不是透明的，粉色的。 把头埋进枕头里，身上还残留着池木的味道，隐约的勾着他的心。 酒后互相照顾，用同一款沐浴乳，早上一起床就能看到，互相道早安，能面对面坐着，吃他做的饭，也聊两句日常的小事，因为笑着所以一直在发光。 第一次体会到「幸福是很简单的东西」这种话。 开心，兴奋，没办法平静，心砰砰跳个不停。 因为昨天忙了整天，连宿舍都没回，理所当然的游戏断签了。 补签完，传送到了迟暮面前。送了两朵玫瑰，坐下开始唠嗑。 “我见到很久不见的人了。 “一起吃了饭，喝醉了照顾他，吃他做的饭，穿他的衣服……什么的。 “为了这种生活小事，心跳个不停了。 “明明昨晚还碰到了，但还是早饭时更让人没法拒绝。” 果然，纯爱就是坠牛的。 ——滴滴 还在沉浸式幸福，屏幕右下角的消息提醒弹出。 是开学后就没找过他的陈天。 陈天是他堂哥，高中的他背负着照顾好刚小升初弟弟的重任，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使命——不管去哪玩都把陈千跟钱包一样挂裤腰带上。 主要是带着陈千，零花钱就翻倍，这诱惑力。 因此陈千认识了一群高中部的大哥哥，那其中就有池木。 对于年少的陈千是什么样的人呢。 疏离有礼，最生分的那个。 陈千从小就长得很可爱，娃娃圆脸，白白嫩嫩，被宠坏了的娇娇宝样儿，所以不管干什么都软软的，惹得其他人都很喜欢他，也爱帮忙照顾他， 在放学后被带着一起的时间里，捎上着作业就轮着教他。用陈天的话来说就是：一群免费辅导老师兼保姆。 但池木总是在最远的地方旁观，也不是不喜欢他，就是不和他接触。 但现在的池木，不知为什么和之前变得截然不同。 打开聊天窗。 —千儿，昨天池木去你们学校演讲了？ —嗯，怎么了吗，都昨天的事了，你现在才问啊。 昨天的活动今天才来问。不问当事人，来问他一个不一定关注到的人，搞什么呢。 —结束后的庆祝活动咋样，你去了吗。 —要问啥啊哥，给个重点，别跟期末试题一样净问人整不明白的。 —诶呀，就是……昨晚结束和池木一块儿回家的，不是你吧。 陈千一愣，这是怎么个意思。 —是我，那咋了。 —哥你试探半天到底要说什么？ 这会陈天倒是沉默了，半天不出声，陈千快忍不住的时候才来了一句。 —小千儿啊。男孩子在外面也很危险，一定要小心不要太晚回宿舍了。 ？ 不是，说啥呢？ 这回不管陈千再怎么发问号，对面都没再回消息了，留他一个人一头雾水想不明白。猜想可能是社会的压力终于扭曲了陈天的人性，就继续过游戏人物了。 中午和孙丞他们一起出去商场吃饭，小学弟部门开会没来，柯芜就线上陪着，边走路边打字。 这家餐厅，对周围大学学生打6折，味道也好，经济实惠，他们一个月能来七八回。特色菜是牛蛙菜系，菜单里有七八个口味，全试一遍基本没有踩雷的。 三个人点好菜了，坐着等上菜呢，陈千一个人坐，就看着在那眉来眼去的孙丞柯芜，偷感非常重：“你俩干嘛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不问还好，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一僵。然后开始互相推搡，嘴里小声念叨“你去”，“你问问”。 “干嘛呢，能不能直接说出来，要借钱？都是哥们直接说呗。” 状态不对……不是钱的事。 “难道是小组作业你们没做？不是那可是学分你们对得起我熬的三个大夜吗？我们都……也不是？”不会吧……今天大家都很奇怪啊。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一个个都……“昨天我送了池木回家，但是太晚了没回宿舍。” “小千，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呢。” “学长固然迷人，但是咱不能被骗了呀。” 这下不推脱着谁先说了，两张嘴直接同频了，相处一年多，陈千的取向基本也不是秘密，大家也看得很开，没有另眼看他，而是普通的把他当朋友。 只是没想到一晚上没回宿舍他们会担心这种事，而且有异心的是他，池木能做什么他开心还来不及。 “我只是借客房睡了一晚上，而且池木哥是直的，能发生什么。” 肉眼可见的松了气，两个人拿着水杯就撺着干杯，要忙起来把刚才那段过掉。 第6章 请你们吃饭哈 吃完饭在商场闲逛消消食，因为是周末所以人很多，比平时要热闹，还几次碰到了一样来吃饭的同学。 孙丞有几个东西要买，他们打算从这里一路过去正好到超市。 “诶，那是不是班长，在发传单。”商场电梯口总是有蹲着发传单的人，陈千也做过这种兼职，这个地方人来人往是最好发的。 “班长，兼职啊，多帮你拿两张。”电梯到了尽头，孙丞笑嘻嘻的接了传单往大家手里塞，班长也努力，分了一打递过来，接到手里的柯芜乍舌：“不是，要让我们一起发你直接说就行，不用遮遮掩掩的哈。” 班长嘴要咧到耳朵根了，一句话没说得了三个劳动力，还真跟着他发起来了。 还好没事做，几个人愣是帮着发完了，班长领了工资就得给边上的临时工整点好处，抱住边上两个的肩膀就说要请晚饭，孙丞在边上睨了他一眼：“可得了，你那点工资吃完还得搭点。” “怎么会，本来是一百五，但是我拿我哥的把柄讹了点，涨到了五百，告诉嫂子我哥逼我在外面发传单，嫂子给的更多，笑死，我发财了。 “还得辛苦三位帮忙，我们吃点好的。” 得了，根本无需心疼他，他可能照顾自己了。 班长摇头晃脑的，撑出了一个暴发户的气质，虽然身上是39包邮的衣服，但是没妨碍他变成大款，随便点了一个门头设计感很足的高级餐厅，连劝带哄把四个人拉进去了。 据说班长家里是要穷养儿，找了个大概的生活费线，固定了他爸妈每个月转的钱，整的这哥们从大牌生活到平民路线，虽然日常是找爸妈看不到的哥嫂处要钱，但买东西这件事上也算半精通，购物活动叠满打折的衣服买了不少，他说：便宜好物，在学校能炫耀，在家里能卖惨，性价比奇高无比。 身上这件t就是上周刚炫耀过的，超实惠好价，穿着还舒服。 餐厅环境很好，嗯，一看就贵。 昏暗暧昧的灯光，桌面上摆着烛台，清淡的香氛香气，悠扬的小提琴奏鸣曲背景乐，桌上花瓶里的花都新鲜娇俏…… 他们几个被穿着西服的服务生带到一个小圆桌坐下，头碰头围一块儿，立着菜单，眼睛在菜单上转了一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心虚地让服务员推荐。 法语菜单，四个人凑一块点五首小提琴曲咋办？ 等服务员点好菜，他们才把菜单放下，柯芜拿着要放到一边去，多巧呢，手一捏，刚使上劲，菜单就默默划开来变成了两份。 四个人看着底下那份中文菜单，更沉默了…… 菜单被抛到桌子的最角落，四个人喝着柠檬浸泡水插科打诨。 服务员送上了面包黄油和前菜哈密瓜火腿。 这可能就是山猪吃不进细糠，面包倒是给的多，垫垫肚子，可菜就两三口的量，火腿配着哈密瓜做了沙拉，装在高脚杯里，一人一份。班长嘀咕着：装逼有代价，几口吃完老老实实继续等菜。 他们来的早，刚坐下的时候还安静的很，没几桌呢，孙丞还打趣说干巴饭没几个人爱吃，这一会晚了些，倒是来了好几桌，餐厅里也渐渐开始有点热闹的意思，但衬着小提琴曲，还是比外面幽静很多，旁边桌说话也听的很清楚。 其中一个人流利的法语混着普通话传来，服务员应答着，另一个人偶尔插两句话。 “不是，怎么真有能用法语菜单的人？”班长小声着。 四个人没忍住安静的听那边点菜，孙丞闭眼睛摇头，悲痛不已：“这整的哥几个都有点自卑了。” 陈千没说话，他觉得偶尔开口的这人声音可耳熟，多像他哥陈天呢这声音，这才多久没见都放下人民走上小资本阶级了？ 他拿起手机就要试探一下隔壁是不是陈天，背后伸来一只手压在了他肩膀上：“呦，小千儿，出来玩呐！” 好了这一下是不用试探了。 第7章 怎么总是在偶遇? 陈千回头看，陈天就站在身后呢，漫不经心的盯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眼神凉的很，他手臂汗毛都飞起来了。不是，他最近可没惹这大哥，难道他见不得自己也走上小资？不对，不对，其中有诈。 脑子里飞速运转，自从他初中毕业以后，陈天就不像以前有偿带小孩那样对他宽容了。小孩都有叛逆期嘛，几次下来搞的陈天有啥不对就马上讨回去，对付他的时候就是这种凉凉的眼神，他都要ptsd了。 “哥，好巧，你也吃饭啊。”饭点待在饭店点菜，可不是吃饭嘛。 陈天跟桌上几个都打过了招呼后，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陈千云里雾里的，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哪招惹到他，只能安慰自己无事发生。 不过刚安下心，他兜里的手机滴滴作响。 —上个厕所还碰到你了。 —你朋友过生日啊吃这么好？ —给你们单买了，帮我祝他生日快乐哈。 —吃完早点回去别到处跑，别来我们桌打招呼。 ？ 鬼上身了？ 手里打出「好」，发了过去。 跟大家说完单被陈天买了以后，班长更兴奋了，闹着要去ktv开个小一点的包厢玩一下。大家太活跃了，隔壁传过来的说话声也变得不清晰，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天已经回去坐着了，没从他们边上，而且又多了两道不一样的人声。 到了ktv，为了热闹还多喊了几个人来一起玩，齐育忙了一整天，说要好好放松也来了，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名字叫林西西，和齐育同班，因为齐育的关系还见过几次。 是一个很e的人，进了包厢后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之后还来了些班上的的人，唱歌的唱歌，拼酒的拼酒。 到了这种地方，当然会做酒桌游戏，陈千因为想去厕所，于是被赋予了出去买副牌带回来的使命。班长还装模作样的对着他：“陈千！我授予你光荣的纸牌骑士称号，把纸牌从恶龙身边带回来吧！” 孙丞也掐着嗓子：“哦～亲爱的骑士，我在这里等你～” 然后一把把他推出了门，下一秒门就被他关上了，这就是纸牌骑士的待遇？被关在门外？ 拿着纸牌回去的时候，陈千的肩膀又从身后出现了一只手，慢慢摸上来，吓得陈千身子一抖，牌差点掉在地上。 “崽啊，哥哥不是说要回学校吗。”又是陈天。 “不是，怎么神出鬼没的。我去法餐厅概率这么零星的地方碰上是巧，来ktv还是巧。哥，你没在刻意跟踪我吧？”陈千怀疑人生了，下次查查攻略找点陈千不出没的地方吧，老是这样他对他心脏不好。 “跟踪你干什么，我见客户呢。”陈千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西服，实在是出场方式太神秘没时间观察他穿什么。 “因为你买了单，所以我同学钱没处花，就请我们来ktv了。”是的，很炸裂的理由。 主要是班长叫嚷着不义之财要赶紧花出去，嗯坑的他哥和拿他哥卖惨的不义之财，劝也劝不住就还是来了。 “你朋友搞电诈的？” “你这么一说……”倒也没错。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不是那种违法乱纪的人。钱是很清白的，家里人给的，不用担心会把我们一起抓走。” 语速很快的解释完，包厢也到了。 “我到了。” “我也到了。吃饭隔壁桌，包厢隔壁间，该死的天意！” 陈千看着陈天突然痛心疾首，茫然的很。 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跟他有关系的事吧？ “你今天怎么了，早上还问我昨天的事，下午开始一直发癫。加班太多终于疯了？”陈千没忍住，悄悄向后退了一大步。 “我没事！说什么呢。 “不过你…没事就不要出包厢了，尽量待在里面好好和朋友玩。”真有点想放弃了，哪哪都能遇到自家弟弟，总不能让他不出门吧？为了弟弟的清白无损，陈天算拼了老命。挥挥手，垂头丧气地开了包厢门。 “去哪了这么久？”带着纸牌回来，大家都已经聚在一起过了几轮了，拆了纸牌开始玩。回到孙丞边上，接过孙丞递过来的酒：“碰到我哥，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游戏热潮很高，大家都玩的很兴奋。 齐育抽到国王牌，派2和6到门口为包厢站岗，给第一个路过的人说欢迎光临。陈千手里牌一翻，6号，站起来等着第二个倒霉蛋，林西西举着牌也站起来，重重叹气，笑着说：“重生归来之我是保安。” 大家哄着一起到了门口，保安组分开站在门口。 很快，服务对象出现了，隔壁包间的门打开了，一个高个西装男人背着他们把门带上。 陈千愣了一下，想起陈天说今天都在见客户，会不会是客户啊？ 还没琢磨清呢，旁边“欢”喊了出来，身体比脑子快，也弯下腰跟着喊：“欢迎光临，祝您玩的开心！” 两个人正气十足，真像俩保安。林西西笑的站不稳，陈千下意识抬手扶她，林西西顺着力气靠过来，两个人就撞在一块儿了。 “陈千。”陈千弯着的腰马上直起来了，出来玩一天，怎么碰到谁都认识。 手里施力把林西西拉起来才发现两个人手牵在一起呢，等着林西西站稳也没松开，抬头看面前的人是谁，这下好了，跟站军姿一样站的更直了。 不是，陈天和池木在一起跟客户见面？一个游戏一个房地产怎么碰到一起的？ 身后包厢里的人认出池木，喊着学长啥的，池木也大大方方回着。但是人也没动，就盯着两个“保安”相亲相爱的手看。陈千顺着看回来，下意识松开了手，哪来的压迫感呢我请问？整的人怪紧张的。 这时池木身后包厢门也开了，听到动静的陈天钻了出来，看见这架势，狠狠瞟了池木一眼，嘴里念叨着“该死的天意！”钻了回去。 什么天意？ 第8章 远离ktv是上上策 那天晚上大家散场后，不管是哥哥还是池木，都没出现过。 因为嘴里说的话太奇怪了，还特地打了几次电话，陈天总是很敷衍的找借口说很忙，也不叮嘱什么回宿舍好好待着之类的话了。 依然每天上课，玩游戏，偶尔也出去逛逛。 林西西总是和齐育一起出现，热络的和大家走在一起，渐渐的也变得挺要好了。 但总有那种时候，回过头正好看到和齐育两个人说笑着，眼睛却正好看着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多想，可次数太多了，多到不得不注意一下的程度。 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这种像背着他在密谋什么的想法，没多久就被验证了。 因为孙丞过生日，又刚好碰上周五，所以认识的人都喊上了，又去了之前的ktv。上一次虽然有点插曲，但国王游戏氛围很好也很有意思，大家依然决定玩这个，还是齐育国王，倒霉蛋还是陈千和林西西。 这种刚刚好的巧合，几乎让陈千错觉回到那一天了。 不过还好，没遇到陈天，池木也不会出现，应该也不会发生其他奇怪的事情。应该？应该。 国王的指令在一晃神就说完了，他其实没听清是什么，只是看着林西西起身就跟上了。站到了门口，其他人居然没跟上来凑热闹，挺稀奇的。 “我们惩罚是什……”正对着的隔壁包厢门打开了，脑子里闪过了「果然，我就知道！」的想法。 “陈千学长，我很喜欢你。请你接受我的心意。”和陈千的话一起响起来，陈千被出现的人打断，可林西西没察觉到身后的变化，低着头，双手攥着衣角，陈千可以看到女孩染红的脖颈和耳朵。 真的很认真啊，还想问问是不是惩罚来着……现在问这种问题真是重罪。 前有被告白，后有哥哥和池木，感觉被世界狠狠的打了一拳呢，哈哈。 老天奶我和你拼了！ 陈天很显然是全部听到了，从头到尾都。 慌乱的拉着池木要往回走，差一点撞上门。但还好，他根本没拉动池木，还被反作用力往回带了一下，所以才鼻子安好的回头了。看他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要躲一下的意思，张牙舞抓的挥着双手，时不时还给池木两下。 反观池木就淡定多了，一动不动的，对旁边激动得马上要把他吃掉的人视若无睹。陈千稍微挪了一下眼睛，就刚好对上了那个目光，和陈天要发火的样子很像呢。 凉凉的，深不见底，一点光亮都没有，为什么呢。 看着那双眼睛，陈千听见自己说：“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恶劣太过头了。怎么能让人家女孩的真心变成自己试探的工具。 太迫切了，那想得到答案的心。 陈天是反应最大的人，这是陈千怎么没想到的。 动作弧度很大的给了池木一脚，硬生生把人拖回去了，要进去的时候还对着这边鞠了两个躬，全程安安静静，没发出什么声音，怎么做到的？ 搞什么？要不要帮他咨询精神科啊。 有了陈天这一出，更心力交瘁了，救命。 林西西还一直低着头，这可怎么办，这个好像也出问题，好像没发现后面发生了什么，一直没动过。 陈千伸出手去，不知道是碰还是不碰她，这样纠结着，不小心离得太近，什么东西闪过，接着手背一凉。 哭了？哭了！把她弄哭了！ “西西……因为你特别好，所以不想让你难过的。但是心意这样的东西我也没办法决定的。”陈千头脑风暴，努力措辞，想着要怎么安慰会好一点，弯着腰还想看看表情，不会真的超级难过吧……怎么办！ “因为我喜欢男生，没办法随便的接受女孩子吧，那样不好……真的很难过吗？还是要打我几下？”连说话都很慌乱了，手也不知道该放哪，干脆蹲下来了，这样能看到表情了，虽然眼睛里还有闪动的泪花，不过已经在笑了。 林西西随手抹了眼泪，也蹲下来了：“没见过女孩子告白失败吗学长，拒绝也这么温柔的话别人收不回心怎么办啊。” 完全好了，还可以打趣他了！ 林西西缓了一下，看不出哭过后就回去继续玩游戏了。 混乱的陈千给陈天狂发消息，叫他赶紧出来。因为陈天的关系，他算是什么也没品出来，不是一下就被拉回去了吗，把表情看清的时间也不够。 “不是，又干嘛？”陈天皱着眉头，一出来就看到陈千蹲着靠墙上了，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出来才安心关门，边走边说：“如果是你的感情，我讨厌掺合你的感情问题，虽然掺合太多了，但是我讨厌这件事。” 学着陈千蹲下靠墙，掏出了烟，自顾自点燃了。 “那你讨厌吧，讨厌我也得说。”他侧头避开飘过来的烟雾：“池木他……应该不讨厌我吧。” “你这叫什么话。” “因为我喜欢他啊，刚才的表情很不对劲，像看到了不喜欢的事。”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你什么意思啊？”陈天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了，瞪大了眼睛：“我不会再管任何一点这件事了，都是他嘴里说着什么天意天意的带着我到处跑！池木你真该死啊！” “我说什么了？你干嘛啊！”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陈天已经抱着脑袋躲回包厢了，又是听不懂的话，又是一个人一头雾水。 ktv真不是什么好地方，md以后再也不来了。 第9章 人都去吵架了 自从被告白后，林西西还是依旧和大家一块，但明显频率没有那么高了。 陈千依旧在玩游戏，尝试着攻略迟暮这个boss，等着哪天人情彩蛋就那样出现。其他npc的彩蛋基本上五六百的好感值就出了，曾经在论坛看到最高的那个，也是一个boss，才九百出头。 陈千看着显示着「1021」的好感值有点泄气了，因为很固定的每天一点，这样算算都要三年了。那叫一个风雨无阻，情比金坚（bushi）。 如果这三年攻略的是另一个池木呢，会不会已经成功了？ 完蛋了，因为这段时间的接触，他陷的越来越深了……本来还只是找个替代的，现在都敢在正主身上放点遐想了。 问陈天会不会被讨厌真的是酒精上头后干的最出格的事情，因为池木毫无疑问是直男，下一次要是直接舞到池木面前……估计再也不会见面了。 初中当陈天跟屁虫那会儿还见过池木女友，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很长的黑发，瘦高的个子，穿着裙子，手指尖掐着淡粉色信封，脸颊泛红。后来再出去玩，大家就开起池木女友的玩笑，起哄要他把人带出来。 他看到池木被表白，池木看到他被表白，好了一比一扯平了。 最近实在太忙了，每次进游戏就是为了签到送礼，很快就下线了。今天没什么事，他决定把最近新出的任务都过一下，规划着缺什么道具和物资，研究证明打最省力省时间。 他是零氪玩家，主打一个睁眼闭眼就是肝。游戏一登，往那一站，一个大兵，往活里打怪，往死里送肝。 等陈千过完所有副本，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和游戏里的好友说了声就下线，准备吃饭。宿舍里就他一个，其他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在宿舍群里问其他人的下落，都没回，奇了怪了，今天都去干什么了，平时去哪都一块的人。 实在是饿，下楼去准备先到食堂再说。 他们宿舍在四楼，本专业的也基本安排在上下两层，可以说大多数人都认识。 路过三楼时，三楼里头里面吵吵嚷嚷像是要打起来了，他们楼梯口都有个门挡着，要绕过去才是楼道和宿舍，本着吃饭不如吃瓜，有事先去看看的精神，陈千走进去了。 刚到走廊上，陈千就明白为什么几个人杳无音讯。 原来在三楼吵架啊。 一群人围在门口，中间的人不就是联系不上的孙丞和柯芜吗，班长也在。 孙丞站最前面，急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宿舍里头骂街，柯芜在后边一点也是皱着眉一脸不快，身边站着班长，班长背着这边看不见脸，平时可爱大小声了，这时候倒是安静的很。 打算看门牌号猜他们在和谁吵架，一看才知道。305，这不班长宿舍吗。 班长平时可算得上老好人，现在能跟舍友吵起架来，事情估计不小。 人多，他也挤不进去，只好在外围伸着脑袋看。 听半天也只听到孙丞一个人骂，什么脏话都往外放，从十八辈问候到家里的狗。宿舍里却跟鹌鹑一样不出来也不回话。 看这情况，陈千也不着急了，转着圈问起边上的人这是咋了。 “不知道，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时间耗太久，孙丞声都小了，屋里还是没动静，不会压根不在吧？ 人开始逐渐散去了，毕竟独角戏没啥意思。人少了，阻碍少了，陈千两三下到了几个人旁边，站到这个位置才看得到班长的状态。 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啊，这哥们哭的稀里哗啦的，弹的可重。 “怎么了，我就晚来一步，班长怎么了？” “他们宿舍的人知道班长喜欢男生，跟班长吵了一架把他赶出来了……”柯芜语气淡淡的，手在班长肩膀拍了拍。 “你是gay啊？啊不是……没有别的意思……那咋了，来我们屋住呗。”陈千也掏了包纸巾出来，还好吃完饭要用来擦嘴的纸记得带出来了，这不就马上派上用场了。 “他们宿舍那个吴东海说，怕班长喜欢上，所以找了个由头吵架，神经病吗这不是！肥头大耳那个样，磕碜谁呢？”说到这孙丞气又上来了，对着宿舍门又是一通输出，以吴东海的长相为中心狂轰滥炸。 “你不会也跟余望希一样？两个男的，你们恶不恶心。我都要吐了，别传染给我们，把他东西都带走！以后离我们正常人远点！”宿舍门打开了，一大包东西被丢了出来，嘴里也污言秽语的一句连一句，看起来是被孙丞骂破防了。他是别班的人，本来陈千也不认识，但看到他本人才知道孙丞那句肥头大耳多写实。 再看看一脸眼泪鼻涕抽噎着的班长，脏成这样还能硬安一个梨花带雨。 说怕被喜欢上，大哥你臆想的时候是真不照镜子啊！ 安抚住孙丞，拉着人带着东西就准备上楼，“走走走，别跟这人一般计较，我们宿舍不正好缺一个铺，正好班长你来了就齐了。” “别哭了，就那种人也让你哭成这样。”孙丞负责拉着班长走，边走边唠叨，不知道他这话有没有安慰的效果，就结果来看是少了点。 别扯了，没看见班长哭的更狠了吗？要不是没手了，陈千高低给孙丞一杵子。 到宿舍，班长情绪基本都稳定了，洗了把脸开始一起收拾东西。 都这个点了，食堂基本都收摊了，于是陈千点了四个人的外卖，自告奋勇揽了铺床的活，孙丞来帮忙打开大红编织行李袋，孙丞刚定好的情绪马上喷涌而出，骂人的气势比刚才还足。陈千擦床板呢，被吓了一跳，伸出头来看。 好家伙，被子中间裹着一团水渍，都没吸干呢。我去，他们宿舍真没打算当人，给别人被子泼水。 陈千火也起来了，看了孙丞一眼，默契到了不用多说，两个人冲下楼就去砸门去了。 恐同还能理解，给别人被子弄湿未免恶劣过头了。 第10章 要怎么抵御世界的流向 砸开门，冲进他们宿舍就拿水冲了个遍，可惜了他们宿舍只有大瓶矿泉水没饮料什么的，不然洗也要费点时间。 动作太快，那三个愣是没堵住这俩煞神，人都要走了才反应过来。 拦着陈千孙丞就要打架，这可直中两人的靶心了。 陈千小时候被压着学跆拳道，虽然观赏意义大于实用价值，但不管怎么样都是拿了个黑带，也不光是唬人的本事。孙丞初高中不学好，学小说当校霸，那叫一个惩恶扬善，实打实把学校一圈小混混打服了，全改邪归正去了。 对面除了一个矮胖的吴东海，其他两人跟竹竿似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针对吴东海一顿暴击，吴东海倒下了，其他两个只好颤着腿给让路。 孙丞打了还不解恨，抓着吴东海的脖领子：“下次说别人喜欢自己前，你撒泡尿先照照。” 然后跟着陈千回宿舍了。 本来就是霸凌了室友，吴东海被打了好像也忍住了没往辅导员那里告，毕竟速度太快了，后面那一架都没有目击证人，前面把余望希赶出宿舍那出可是几乎整栋楼都知道了。 回到宿舍，大概的东西都收拾完了，除了被子都在阳台晒着。 “还好只是水，晒干了就行，不然里面那层棉不好洗。”班长拍拍随风摇晃的被子，也没问他们俩到底干嘛去了，看起来情绪好转很多：“谢谢大家了，晚上我们出去吃饭，我请客！” 得了，又豪上了。 事情结束，放松下来。陈千就很难不想到一切都是因为班长喜欢男生才闹得这么难看。他早知道这件事接受的人不多。 可发现自己的情愫以来，他从没见过那么偏激的状况，这一次的事情像是又给了他一个重击。 要怎么面对父母，要怎么面对世界？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问题，只关注着自己内心小世界因为某个人出现消失的波浪。哪怕在面上他表现的很好，看不出任何越距，那以后呢？是等感情自己消逝后换一个男性去接触还是真的顺应世界的流向结婚生子。 不，他做不出那种事，欺骗别人也放弃自己，对谁都不好。 生活不是故事，得到了美好生活的结局后可以戛然而止。他不堪的部分会在某一天不小心被揭开，家人说不定会像今天的吴东海一样。 陈天是家里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好像也没能很好地消化吧。实在想象不出那么爱自己的爸妈，会有露出失望表情的一天。 不小心碰到了孙丞和柯芜这样能理解的人，就能以偏概全的以为没事了吗。 整个下午都在床上思考这些问题，他独自闷在被窝里，有些缺氧。 大家准备出去吃晚饭了，以为他睡着的班长来轻轻拍着他，他从被窝里钻出来，换了件衣服也准备出去。 窗外是晚霞，橙红色连成一片，压着少许雾蓝。 很漂亮。 孙丞就站在阳台上，面朝天空。回过头，身旁的余望希也在看窗外：“班长？” 闻言，他身体肉眼可见的一震，低下头稍微带着结巴：“我…我的被子好像…好像晒不干了。” 你小子？怎么不对劲啊！ 陈千心一凉，不知道要怎么挽救班长。同生来有一劫，能不能过去还得看命，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想到自己坚持多年的感情，心更凉，我恨直男劫！ …… 走在偏僻的小路上，陈千突感心虚。说要去找一个超绝老餐馆，结果越走越眼熟，这条路不就是陈天公司楼下的巷子吗？ 想到这个月多次偶遇，感觉把过去一年的见陈天的次数都攒在最近一起见了，有种虚脱感。 班长乐呵呵的带着他们进了一家朴素的小馆子，菜单挂在墙上，木色的桌椅。陈千打量着周围，坐在这里会有一种被时间抛在身后的错觉。 耳旁有一阵清风，随后肩膀一沉。 “真的要用跟踪尾随报警抓你了，亲爱的哥哥。”抓着那只伸来的手，一下子往前拽去。 “不要这样嘛，崽，多好的缘分。”本该在身后的人，在身前空位落座了，眨了眨眼，桃花眼弯弯愉悦地跟老板娘招手：“老板娘，加两个人！” 不是，陈天在这？那抓着的是？ 身旁的人因为被拽了一下，所以从身后往前了一点，衣料蹭着肩膀，手被陈千抓住，向下垂在两人中间，这个距离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我能坐这里吗？” 陈千吓了一跳，没敢抬头，松开手低声催着里头的柯芜往里坐。 怎么就是一桌能坐六个人呢这店？ 拼桌发生的太快，搞的大家都有点拘谨。 班长是个e人，突然出现的陈天池木也是见过，很快就聊的风生水起。 特别是知道池木是做游戏的，更加来劲。他们这个专业大半都要去游戏或者软件大厂当程序员的，义正言辞的说要先了解一下生态环境。 一桌人，只有陈千垂着脑袋。看起来是在玩手机，其实眼睛一直朝腿边瞟，蓝白色的牛仔裤和黑色西装裤靠在一块儿，一个亮一个深，不搭。 他只觉得那块烫的很。 他一直心不在焉，边上是池木，脑子里记挂着班长发生的事，陈天喊他几回他都没应：“千儿，这家店的辣子鸡特别好吃，你得尝一下。” “嗯嗯。”陈天夹了一筷子菜放他碗里，陈千下意识就往嘴里送，没看是什么，离嘴还有点距离的时候，手被拦住了。另一只手轻轻掐着他的手腕，带着筷子离远了些。 “别吃这个。”池木收回了手。 原来夹了块干辣椒，差点吃进去了，好险。 对面的陈天眼神瞟来瞟去，在陈千和池木身上来回。 夹菜几次都对上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陈千实在受不了。手里的动作顿住，也盯住陈天。陈天也没吭声，抛了个媚眼，夹了青菜往他碗里塞，笑嘻嘻的看起来多少讨打。 第11章 不为还未到来的苦难而烦恼 虽然一顿饭吃下来，搞的陈千差点胃痉挛，但不得不说，这家店真挺好吃的。只是家常菜，可每道菜都很香，班长摸着肚子自卖自夸：“我找的店绝对没问题！” 入夜了就有点凉，裹紧外套还是抵不住风。 “在想什么？”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今晚话很少，有心事吗？” 风从巷尾向前刮去，大家想着巷口能避风，于是走的很快，池木和陈千被落在了后面。 “有一点困扰的事。”没想到会问这个，陈千连应付的说辞都没有，笼统地敷衍着：“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前面几个人像是在开玩笑，追闹起来，欢笑声很响亮，惹得路人纷纷回头看他们。 “困难可以想办法解决，想不通的事能多问问别人的意见，独自琢磨却得不到答案的话，或许会浪费太多情绪。”本来走在身后的人突然加快了步伐，和陈千并肩着：“虽然不知道你在苦恼什么，不过我想… 陈天会帮你，你的朋友会帮你。 “陈千，我也会帮你。” 池木看着身侧的人，稍矮一点的个子，这样看去能看到头顶的发旋。 伸手揉了揉低垂的脑袋，抓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有点冷，我们也走快一点吧。” 巷子很短，能长一点就好了。 陈千觉得暖意从手腕处散开，然后汇到身体里。 余望希现在还是很开心，没有被任何人事影响，那他又何必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踌躇不安。在这件事没有变成苦难前，不用担心自己要如何渡过，哪怕变成苦难，也没关系。 “小千，听陈天说你一直在玩霞光再现。”巷子很短，很快就走出来了，在巷口定位打了滴滴，陈天和池木说是等他们上车了再走。 “嗯，测试后有一直在玩。”陈千悄悄用手指蹭着刚刚被紧攥着的手腕，趁着交谈暗自观察池木的脸。唔…今天没抓头发，散下来的样子和抓起来时相差很大，少了凌厉的气势，多了闲适的散漫，棱角分明的轮廓也变得柔和：“我觉得很有意思，很耐玩。” “你喜欢就好。是这样，我们过段时间会参与展会。有全息设备用来体验人情玩法，需要找几个玩家帮忙测试一下。 “想问问你，方便吗。” “当然，什么时候呢？”陈天对这个邀请感到意外，没想到这种测试环节会需要外部人员帮忙。很干脆的应下，眼看着池木笑意更浓。 “还没确定时间，这个月吧，到时候我发信息给你。”车来了，池木后退一步，站到了陈天身边。 送走晚上有门禁的四位大学生，陈天带着池木回公司。 “什么时候说的？”想到刚刚某人的胡言乱语，陈天真没忍住阴阳怪气，这世上真什么人都有。：“玩游戏的部分，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如果知道现在的状况，那零花钱再多，他也不会答应带着初中屁孩陈千出来和他朋友一起。本来就图个方便，谁知道让弟弟被狼盯上了，心里不禁一阵发寒。想到陈千上次喝了酒突然吐出来的真心话，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没点志气。 “不是你说的，那我记错了。”池木没有被戳穿了的窘迫，依旧淡然道。 “戚。劝你先把大小姐那件事解决了再说吧，你们家老爷子又不是傻子。”陈天懒得理他，进了电梯就直接赶人：“谢谢你送我回来，现在你可以走了。” 晚上回到宿舍，刚变成向日葵的开心余望希，马上就萎靡了。 他的棉被晒了一下午还没干，这会儿正站在抱着湿漉漉的棉被哀嚎。 “那就跟哥哥我睡，能咋的。”孙丞看着他在阳台边嚎边扭，给他看乐了。 “陈千～一起睡吧～你看孙丞那么大一个男的，肯定要挤死我了。”余望希没领情，对着陈千眼睛一顿扑扇，硬挤了两滴眼泪挂在眼眶里。 陈千也没法拒绝他，笑着点点头。 “太好噜，我的枕头呢！孙丞！把枕头还给我。我要和咱小千一起双宿双栖～”他插着腰，话到一半又举起，两手十指相交，放在脸边，眼睛里开始闪星星。 “什么双宿双栖？你语文老师有问题还是体育老师有问题！”孙丞马上把嫌弃呛了回去，手里一用力，带着小鱼枕套的枕头从中间飞过，噗的一声掉到了陈千铺里：“你准是羡慕我长得又高又壮！别掩饰，直接说出来。” “来来来，你跟我比划比划！你身上都是死肌肉，你已经失去灵活性了！” 陈千不打算参与两个幼稚鬼的战争，和柯芜一前一后洗澡去了。 第12章 是谁回不去家呢? 从余望希搬了宿舍后，四个人几乎没分开过，可以说是除了上厕所基本都挨在一块。除了偶尔忙碌的齐育和林西西会一起出现以外，每天几乎都一样。 陈千开始当余望希和孙丞小学生战争的和事佬，不看着点，两个人一天闹八百次，叽歪个没完。 就这样，五一劳动节的假期要来了。 搭上周末调休放了个五天小长假，大家都在准备放假回家，陈千也是。 陈千和余望希是本市人，只要收拾好包袱打车就行了。 柯芜和齐育在外省，早早就抢好票了，规划了路线还顺带看了旅游点。 轮到孙丞的假期计划，他就一脸为难了……他准备留校。 几个人都猜上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没办法回家，毕竟之前他总是第一个就走上回家路，动车连巴士，一路不带停，库库坐四五个小时，回来在宿舍又抱怨一番酸爽滋味。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派出了小向日葵——余望希。 这份信任感完全来自孩子的超强亲和力，他当初也是靠这项能力在开学一个月拿到了几乎全票的班长位置，这种事把他推出去准没错！ 所以就有了今晚几个人狗狗祟祟挤在一起假装看电影，小班长同志毅然走向独自看书的孙丞的画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就义了，那叫一个四肢僵硬，大脑不转。 余望希也不想这样，但是一想到孙丞突然不回家了，而且今晚忧伤的他居然在看书！平时唯一摸到的纸估计只有卷纸的人，在宿舍看书是多不普通的事情！ 他都开始看书了，受到的打击可见一斑。 “孙丞。”余望希一步一步挪到了孙丞旁边坐了下来：“其实不回家也没事，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家玩。我嫂子做饭很好吃。” “啊？”孙丞刚刚就注意到余望希一步一个脚印的死动静，还以为会就看书这件事酸两句，结果冒出一句“做饭很好吃”，打的他措手不及。放下手里的《精选四级真题解析》，对上了一张很真诚的脸，能不在宿舍啃外卖，孙丞都不用对比条件：“那当然好啊，不会打扰到吧。” “不会的。但是为什么这次没回去啊，之前你每次放假都回家的。”扒着那本真题解析，余望希再接再厉，凑近了又问。 “啊…这个嘛……”孙丞挠了挠头，叹口气道：“我爸妈出去旅游，把钥匙全带走了。我回去也进不了家门，干脆留下来。” 窝在另一张床，挤成一团的人纷纷松了一口，余望希小声嘟囔：“危机解除。” “？” “班长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我们五一一起回去吧。” 陈千拉着行李箱到家时已经晚上七点多，坐电梯时在脑海里畅想家里会做什么晚饭迎接自己。但让他意料之外的是：按了半小时门铃，没人来开。 打电话打了十几个，他爸妈才接上，充满歉意，死性不改，毫无悔过之心地通知他：我们刚下飞机，到西藏过五一。家里忘记留钥匙了，去找陈天吧。 是谁放假回不去家呀？ 哦，原来是他呀。 故事竟然惊人的相似呢…… 陈天刚打车到家，又打车回学校附近小区的陈天家。 这次能进门了。 折腾这两下，从中午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陈千第一次对自己用上了「前胸贴后背」，陈天只能给他点外卖。 “千儿，等一下得给外卖小哥开门哈，我出去一趟。”洗完澡出来，正好碰上穿戴整齐的陈天要出门。 “知道了。”陈千穿着浴袍，大摇大摆的在沙发上躺下，抓着遥控沉浸式看电视。 正百无聊赖，手里不断按动遥控，换着台，门铃响了。 “外卖来了？还挺快的。”扯了扯有些打开了的浴袍，来玄关点开了门口的监控。这一看让陈千慌乱起来。不是！池木这个时候来陈天家干什么？！ 扯开了浴袍，冲回房间换了家居服，冲出来准备开门，想了想还是又打开监控看了一眼。门外的人正在打电话，监控收音效果明显，在门外说话能很清晰地传进来：“你确定他在家吗？不会睡着了吧。” 陈千搓了搓手，把门打开了。 池木看到门内探出的脑袋怔了怔，对手里的手机很快速的说：“没事了，现在来给我开门了。” “池木哥，为什么这么晚过来了，我哥刚刚出门了，只有我在家。”陈千打开柜子掏新的拖鞋。 “我知道，你哥派我过来保护你。 ” “？？啊？” “啊！”抬头太猛，一下子撞上柜顶，顾不得揪池木话里的字眼，一只手捂上脑袋就坐在了地上，凭着身残志坚的信念，另一只已经摸到拖鞋的手还继续拿住鞋摆在地上。 “你的头……”池木才弯下腰想关心一下，看着陈千颤颤巍巍放拖鞋的动作，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摔坏了，还是没事。 “鞋！”池木两只手卡着陈千的胳肢窝把人从地上拉起来，限制住他的动作，带着往沙发上走。陈千还在看地上的拖鞋，让池木踩了地板，陈天知道了会杀了他。 屁股够到松软的沙发时，陈千的心总算是彻底死了，也安分下来，被抓着脑袋东瞧西看的池木四处摸摸。等他确认完陈千的脑袋确实没事，陈千刚吹完的发型也完了，这里翘一搓那里凹一点，整一个鸡窝。 “不好意思……”池木一下一下的给他顺毛，还捧着陈千的脸主导他的头转向，如果不是憋笑几次失败出声，陈千真的会欣慰一下。 顺完最后一下，池木还两只手都捧上那张脸，看了看有无错过的地方，还顺手捏了捏手里的脸肉。 也就在这里，呆呆地对视上的陈天才意识到……妈呀！好暧昧的姿势，好响亮的心跳声，好惹人犯罪的氛围…… 脑子里的陈千二号，捂着心脏的位置，躺下了。 现实中的陈千本千，抓着脸上的爪子，拿开了。 “咳咳…我真没事，已经不疼了，先把拖鞋穿上吧，地板凉。”咳嗽两声，多少有点欲盖弥彰了，看着池木脚上的黑色长袜，感叹池木捞他一命。 太好了，没踩地板！ 第13章 独处时光请暂停 陈千这个人，原来有个毛病，不爱换鞋。 严格来说也不能算个毛病，但是在陈天这里算。 陈天老洁癖人了，家里几乎是一尘不染，当初刚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他常来住，一天警告三百次陈千别把房子弄脏。 可在偶尔临要出门，东西忘记拿，趁着房主不在，陈天就图个方便悄悄踩进去，反正机器人两小时扫一趟，陈天去哪知道去？ 可他干一回被抓一回！ 后来才知道，陈天家里有个监控，藏得很刁钻，住那么久了陈千也没看见过，几乎每次踩，都能被看监控的陈天亲自目睹，这该死的运气。 但就一个监控也没能管住陈千，照踩不误，把陈天惹毛了，拿出地板砖的发票，一块砖一千五，踩一次，赔一次。 这大哥算是过上好日子了，一块砖要一千五啊！可别是被人讹了，还帮忙数钱呢！ 这还不算陈千地板砖奇遇的结局，这都不至于让他对踩地板ptsd。 主要是，后来小表妹也来玩了一次，陈天不在，陈千带着刚去完小区沙坑玩，一脚沙，跑进家门跑过头了。正好监控坏了，陈天懒得换，觉得防住陈千了，陈千也不知道监控坏了，小表妹踩完直接幸灾乐祸上了。 本来陈天监控坏了，那他也不会知道，可那天沙子太多，机器人也没整干净，就这样被狠狠抓包。 陈千都没得意上，小表妹早回家了，他留下来看小表妹笑话，结果惨变背锅侠。 钱包大出血，陈天还带着小表妹去搓了一顿！他恨啊！ 从那以后，陈千扶自己坐上了地砖守护官的位置，保卫陈天的砖，是他陈千的责任！ 知道地板保卫成功后，陈千心落下了，连着激情跳动的份一起。 窝在沙发一角看电视，边上坐着帅哥，岁月静好。 需要什么东西来打破一下，要有什么可以…… ——丁零零 哦，亲爱的外卖，就是你了！ 热情与小哥道别，沙发也是洁癖男限制令的其中一项，陈千只得把外卖摆上餐桌。 再见了！他的综艺。 回房间打开行李箱，摸索半天掏出了他新入手的手机支架。 你好，他的妖尾！ 摆好手机，打开动漫，打开一次性餐盒——一个完美夜宵的雏形。 还差一个。 一个秀色可餐的man，来保护自己的那位。 虽然不知道陈天都说了什么，居然能请动他来做保安（此处感恩一个上苍，撤回一个对陈天的叽歪），但是非常好！ 他有异心，可池木没有啊。 纯洁的与男神的相伴时光是他这个假期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男神会吃炸鸡吗？带着这种试探出发了。 是的男神会吃，带着一个男神回来了。 对不起，他也是一个下意识觉得美好的人和坏习惯为耻不为伍的普通人。 刚坐下准备享受生活，又是门铃。 刚刚准备和陈天炸鸡配啤酒一醉方休，最好能遗忘被爸妈抛弃的悲伤……的啤酒，到了。 果然到现在还是很想这么吃，也不是韩国来的但是很喜欢这一套的陈千，拿完外卖不知道是放进冰箱还是邀请对方一起喝，在这里犹豫了。 上次没喝多少，喝完却醉的不省人事，酒量好像很差啊。 没关系，一个人喝也可以吧，陈千想着。 坐下来把啤酒放桌上，咔嚓开了一瓶。 “小千，你在看什么呢？”动画看得太入神，等陈千听到自己名字抬头，发现池木也喝上了。 “奥，《妖精的尾巴》。池木哥，你喝酒没关系吗？” “嗯？”池木看了一眼易拉罐，又挑着眉看回来，一脸不解。 “今天没开车吗，等一下回去会不会不方便。” “哦…陈天没跟你说，他今晚不回来，所以才让我过来陪你。我在这里你觉得不方便吗？”池木把问题又抛回来，笑盈盈的，撑着脸看他。这一套对陈千作用大了，差点没绷住，脑袋里的陈千二号都嚷嚷开了：不爱何撩！不爱何撩！ “不会！”陈千着急表忠心，拿着酒对着池木那个「锵」的碰了一下：“干杯！” …… 炸鸡吃的差不多，陈千买的啤酒也不剩多少。听了陈天的鬼话，什么今天喝不完明天喝，囤货似的买了很多。 果不其然，池木趴下了。 这可咋办呢，这大了他一圈的人，怎么处理？ 给陈天打了个电话，那头吵闹的很，陈天也很着急挂，就扔下一句：放我房间就行，其他的别管他。 陈千也照做了，掺着池木往屋里走，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扔到床上，打算走人，一转身就被拉住了。 床上的人迷糊得口吃不清了，还在念着想洗澡。 洁癖的朋友也是洁癖。 得出了这个结论，只能把人又挪到卫生间，冲个澡会清醒很多吧。 陈千本来要走，思考了一下还输决定在人进浴缸前默默守护一下，绝不是因为想看看肉体，要是没站稳倒下了可不行。 看着眼神迷蒙，坐在马桶上的人，解衬衫扣子解半天只解开领口往下两颗，他在怀疑把他放回去睡觉会不会更好一点。 不会，因为那个人开始指挥他了。 “陈千，帮我解一下扣子，我解不开。 ” 让干嘛？解扣子？谁？这里有其他陈千？ 不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抓着衣服红着脸，眼睛往上看你。 真有点涩。 陈千看着自己的手，比池木的还不管用，直发抖，一点点挪到那边正在解的扣子上，然后盖住了那双手……主要是中间的扣子，要解难免碰到，是的。 随着扣子越解越下面，陈千的脸越发滚烫，脑子也不听使唤。 目光可触之地一片白皙，肌肉的存在感很明显，一块块分布均匀，呦！八块腹肌，练的真好，胸也……嗯练的很好，很大块！ 如果他是池木的健身教练的话，嘿嘿嘿…一定会很满意这个客户的，好啊！ 解到最后几颗，手突然被抓住了，抬头对上那双清明许多但隐约发暗的眼睛：“可以了，我现在可以直接整件脱起来。 不是哥？你现在才说啊？ “好，那你先洗，我出去了。”陈千看他醒了，也冷静下来，想逃跑。 刚直起腰，他就感觉不对。现实中的陈千二号，趁着不注意都昂首挺胸了。 趁着池木扯衣服的瞬间，陈千及时转身，保住了自己的名誉后出了门。 第14章 怎么生病了 陈千出去了，还很善良的帮他带上了门。 池木直起身来，白色的衬衫滑落到地上。刚才被陈千手忙脚乱地带进来，灯也只开了镜前灯，此时卫生间里昏暗一片，本来就喝了酒，血液活络的流动着，想到陈千帮他解扣子的画面，身上更是滚烫。 因为扣子角度问题，本来眼前只是锁骨，随着扣子越解越多，躬着的腰也越来越下，白皙的面积扩张，直到粉色出现…… 哈……一口气被吐出…… 陈千收拾了餐厅的垃圾，窝在沙发里接着看综艺，并且在努力忽视从其他地方传来的水声。 刚刚浓郁的心情，过了这么久早就平静下来，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再进去洗漱，还好自己丢人的画面没被看到，想到自己不受控的状态就头皮发麻，脚下是被扣出的芭比梦幻豪宅。 曲起腿踩上沙发，安静地抱着膝盖，电视里喧闹的声音，把自己的脑袋放空…… 这样尝试着，陈千就直接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默念里美美睡着了。 要不是池木洗好出来把他叫醒，他都要开始做梦了。 陈天还真是没看错他，他得有人陪着，不然能在沙发上安眠直到感冒啊…… 睡得人有点懵，走进卫生间就被迎面而来的水汽扑了满脸，夹着丝丝凉意。嗯，有点醒过来了。 …… 陈千爬起来时已经九点多了，出了房间能听到敲击键盘清脆的哒哒声。 果然，咱励志哥刚下班又开始上班了。 陈天坐在餐桌旁，手边摆着巴黎来的（但陈千觉得是出口转进口）精致咖啡杯。面前是笔记本电脑，手正一刻不停的在键盘上不断敲着。 “哥，早啊。这么努力，一早就奋斗上了。”桌面上还摆着两份早餐，陈千忍不住“超前点播”，翻看着确认早餐嘉宾。 “别翻来翻去的糟蹋饭，刷牙去。”陈天瞟了一眼，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谴责他，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池木还没起床吗？九点多了没起，不像他，你们昨天干嘛了。” “吃宵夜啊，然后睡觉。”陈千还舍不得去洗漱，手贱的对着袋子里的包子戳个不停。 “别玩包子了，把自己搞干净然后进去看看。” “别～玩～包～子～了～知道了。”陈千收到一记眼刀，终于老实下来。 确认了自己呼口气都是薄荷味，陈千终于离开洗手台前。 咔嚓一声，打开陈天的卧室门，屋内窗帘拉的紧，一两束光切开黑暗，却不足以照亮更多地方。 床上模糊的显示出一个鼓起的被子轮廓，沉重的呼吸从那穿过层层散到屋里。 陈千没学陈天最爱的激进喊人法：一把子掀开窗帘，让光给熟睡的人一个大嘴巴子，只是安静走到床头喊了名字。 连着喊了几声，床上的人都没有反应，陈千只好上手，按着手臂轻摇了几下。 “唔……”池木艰难睁开眼，呼吸被阻碍，于是花掉了更多力气。 “池木哥，该起床了，池木哥？”感觉不对的陈千，也不管什么起床方式了，赶紧打开卧室的灯确认池木的状态。 深色系的床品让池木看起来更加苍白，毫无血色。眉头皱起，眼睛无力地睁开一半，看着他的目光无神。 “陈天！救人啊！”陈千被池木的模样吓了一大跳，着急忙慌的跑出去喊陈天。 最终，躺在床上虚弱的池木，被确定是低烧中，紧急由陈天送到医院去了。 因为捞的及时，池木没什么事，输了液，取了药就回来了。 陈天把人带回来后，使唤陈千给喂了点东西，让病人不至于空腹，能先吃药。 病人吃过药喝了水，送回房间继续睡了，出了这事，陈天也只好自己留下来看着，避免再出乱子。 屋外的两人面对面坐着，看不得自己加班边上还摊着个无所事事的游戏玩家，拿出一本悬疑小说，打算顺便盯着陈千看书。 “黑暗馆事件，上。”书都没翻开呢，对着封面大声朗读：“绫辻行人。哥你这书真够厚的，还有本下册。两本字数加一块能把美国史翻来覆去写一百遍吧。” 午饭时间，为了照顾病人，陈天买了食材让跑腿送来，打算自己在家煮个海鲜粥，陈千嘴里念着：会做饭的人更有魅力，然后在边上捣乱。 请他切青菜差点交代了半个手指，吓得陈天没敢让他继续“帮忙”，指挥他去把病号的水杯补了。 陈天一堆事要忙，没时间陪陈千得瑟，干脆打发他给池木当护工，专门负责监督池木吃药之类的。这个安排的明智，陈天不愿多吹。他落了清闲，陈千干起这活那叫一个积极，至于池木，不管服务如何，他就在心里爽去吧。 这样折腾了一段时间，池木病好了。 期间三个人闷在陈天屋里各干各的，除了陈天偶尔回公司处理一些棘手事务顺便买菜以外，基本没出过门，五一假期也来到了最后一天。 陈千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把拿出来的东西一样样又塞回去。 回到提着行李箱到宿舍，宿舍没人。他都拖到这么晚才来了，居然还是第一个，这份放假后的寂静，让他还真是不习惯。 没过一会，柯芜就来了。 本来想和分别已久的好兄弟来个热情的say hi。可柯芜多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提着东西直接略过他回床位了。 这是咋了？平时温柔善良的人回去一趟黑化了？ 自从五一假期返校，连着好几天，柯芜都是一副淡淡的，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 这天下课，正要回宿舍，刚好遇到开完会的齐育。 他们光顾着拉过齐育打招呼，这几天都没遇见过，很自然的就围着齐育开始问东问西。 “对了，你最近没来你都不知道，柯芜跟失恋了一样，魂不守舍，你看看他……柯芜呢？”孙丞回头一看，哪还有柯芜的影子，走廊上人都走空了，就剩他们四个。 “应该是……因为我吧。”齐育脸上为难的神色被忽略，现在更鲜明后才被身旁的人抓住，一时沉默蔓延开。 “不会打扰他，也不会影响他，让他放心吧。”齐育主动打破沉默后，快步绕过几个人，径直下楼。 第15章 这是什么虐恋情深环节 “我怎么……没听懂他说的。”几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哪怕是孙丞这种缺根筋的人都感觉到不对。 本来每天都陪在一起的人，突然就决裂了。 连他们都还一时不能接受，更别说参与其中十几年的两人。 接下来的时间，柯芜状态没有转好，反而越发消沉，他每天不吭声，几个人就光着急。 问什么都：没事没事。 一试探发生了什么就完全不吭声。 他的安静也发散到了其他人身上，搞的一屋子人跟被下了禁言令一样。 之前约了打篮球，五一回来就一直推脱，实在没办法不去就留下了班长，陈千和柯芜先出去了。 他们俩还打算打完球后，去做点别的事，挽救一下这个糟糕的局面。 渐渐有入夏的感觉，打完球就是一身汗，球衣前后是湿粘的凉意。 刚刚打电话约了齐育，这会儿球打完其他人都先回去了，临近下课，他俩就在学院楼底下等着齐育出来。说来还有点惆怅，以前等齐育下课都是因为柯芜，现在还是因为他，但是有点物是人非的意思。 “五一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嗯…本来是要一起出去旅游的，都规划好了，因为家里的事情所以没去成……”齐育拉着一身臭汗的两人到临近的青年广场咖啡厅坐下。 “家里的事情？跟那个有关系吗” “嗯，因为我家里有点特殊，我们总去的那家商场，也算是我们家的……家里有叔叔在接手了，我年纪还小，本来也是安排我学个管理金融这样的专业就行了。” “你学的不是……”陈千看着他手里一直搅动的吸管发愣，齐育学的和他们一样，是计算机。 “我想和柯芜待在一起，背着我爸妈偷偷改了志愿，分开一年已经很难熬了，整整四年……我不敢想他的生活没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可能会比有我在更精彩，对我来说多一天都是豪赌。但是因为我已经反叛了一次，所以要付出一点代价。” 第一次，那么直观的看到别人的心意，呼之欲出的东西震的陈千说不出话。 齐育现在看起来平静得过头，像是给别人讲故事：“五一没能和柯芜一起旅游，他们看好的那位小姐临时回国，我要做陪，换句话说，我为了陪我的未婚妻放下了柯芜。 一直是我在追着柯芜跑，我不敢确认他对我是弟弟还是别的，我在等他给我一个钥匙，但是我错过了。五一他准备跟我告白，但是我放了他的鸽子，还被他看见和其他女生同进同出，举动亲昵，这都是他的原话。然后他就躲我到现在了。” “诶呀都是误会嘛，解开就好了，是吧陈千！”孙丞着急忙慌，捅了陈千一下。陈千抬眼才看到，语气平静的人眼里已经漫开了水雾，包在一起要落不落。 但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是误会。 “你没告诉他你在做什么，为什么矛盾产生前不说呢？” “是的，所以我做错了。柯芜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想去我家找我问问，在我和所谓的未婚妻出门的时间里。我小叔知道我的心思，特意暗示他，说不定还警告他？我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 “他们俩居然真是这种关系！我之前开玩笑呢。”孙丞和齐育分开后，就皱巴着脸，像是做到难解的数学题：“这么一看我周围一圈都是……千，咱宿舍就我和床板是直的了。” “那你小心点吧，保护好和床板的关系。”孙丞的话太无厘头，给陈千听笑了，不自觉地想到在宿舍的余望希，只希望孙丞自求多福。 感情的事，其他人当然帮不上忙，只等着齐育想出办法。 他们光是带着柯芜和齐育“偶遇”，一周就做了不下十次。可谁知道，几套方案下来，齐育连话都没和柯芜搭上。 实在不行，孙丞出了个损招。 阴郁的心情可以被暂时遗忘，用什么遗忘呢？ 站在酒吧面前时，陈千真的想敲开孙丞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他一个直男带着几个同到gay吧面前啊，真是好样的！ 还没等说句他牺牲大，几个人进门就又出来了。 原因无他，刚进去，一个毛发浓密的大汉和一个稍微有点油腻的胡子男在紧密拥吻，心理的伤害是平等的，平等的没放过任何一个。 甚至直男孙同学还一鼓作气走在最前面，说要去看看他们的世界，这下可得了，他近期不会想看到毛很多的男的了。 临时转场，前后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还有个名字后面不加tag的普通酒吧，他们拉着柯芜又去了那。 几个人稍微开了个头，玻璃杯几次轮换，脸上微醺。 陈千就找了借口去了一趟卫生间，给齐育打了个电话，看着柯芜的坐下猛灌的势头，就这个状态交代他十几分钟后来，刚好是没断片还能吐真言的程度。挂了电话，发了定位。 往回走，差两桌就到了，偏偏遇上两拨人聚在一起划拳玩游戏，激情正盛，只能绕路。 绕了一趟，几乎过了半个大厅，临近座位了，他才感觉哪里不对劲。 人多了，满满当当的。别桌来玩游戏了？还是记错桌号了？ 再走近一点确认了，没走错，浑浑噩噩灌酒的不就是柯芜吗。 一下子多出三四个人，一下子位子变得很拥挤，叫了服务员从别处端凳子，拿到凳子坐下，他又想走了。 左陈天，右池木，里面还有个认识的姐姐在和余望希聊天。 新时代酒吧还管组亲属局了？ 在坐立不安里，陈千又等来了齐育，这下好了，人齐了。 大家很有眼力见的给齐育腾出了柯芜身边的位置，长辈组不明所以但是配合。 现在更尴尬了。 没人说这个环节有柯芜的血泪告白和真心痛斥，如果早知道的话就让齐育先带着人走了。 齐育虽然也不适应这么多人看着这一幕，但是他和孤独就差临门一脚，他好像也顾不上这么多，就忙着安慰柯芜了。 第16章 好结实的皮肤 在场的人都心不在焉，也就余望希和姐姐玩的不亦乐乎。 但很快，姐姐的女友来接她，本来还有点氛围的，现在只能说沉寂。周边的热闹仿佛与他们无关。 陈千想着活跃一下大家，嘴里讲干话，连逻辑都没有，比柯芜还像喝醉了。说不好普通话实在不好意思，总不能一桌子人光看着柯芜撒娇。 柯芜也是酒后变形，跟平时判若两人，跟个小猫一样没骨头似的往齐育身上依，陈千直在心里大呼辣眼睛。 眼神不着痕迹地在腻歪的两人脸上飘来飘去，柯芜算是清秀派，而齐育的日常表现加那张脸，真是可爱小狗那挂的。 生活无聊，就嗑兄弟cp，只嗑这么一回，还站反了。 想起学姐某天和他分享文章，告诉他的那句话，他就有点懊恼，学姐嘴里的屁话真是真理。 「卡哇1也是1」 齐育走的时候，连着谢谢和抱歉，不知道会把柯芜带到哪去。 他们俩走了，桌上才没有那么尴尬。 至少大家又开始拿着杯子聊天了。 “千儿，你就不想知道今天怎么又碰到我们了吗？”陈天轻晃着玻璃杯，透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曳。 这哥们什么时候喝上威士忌的？大家都喝啤酒就你爱装逼。 “前面忘了，什么难得的恶缘。”陈千撇撇嘴，在心里跟自己干杯。 “我朋友说在ncv门口看见你们了，所以我就放下了工作来找你。”脸上的笑容放大，确保自己的狠毒恶意能精准戳在陈千身上。 ncv是大学城周边最有名的gay吧，陈天接到电话的时候气炸了，怒斥着臭小子没分寸哪都能去，又怕他在里面出事，直接冲了过来。 不怪他有偏见，只是ncv有名就有名在经常出事。 他人到门口了，又接到朋友电话，就是刚刚带他们来的文颖，说在另一个酒吧见到他弟，来了之后才知道，大家今晚是想聚一聚基本都在，池木也在。 哈哈，朋友聚上了，他还在加班…… 文颖上厕所出来，刚好碰到陈千站在那里好一会不动，看起来和面前一群人也不是一起的，于是就先给陈天打了个电话，回到位置又看到陈千绕路往另一个位置走，离他们这桌很近。 很久没见了，她下意识还拿陈千当小屁孩呢，酒吧碰到，可不得给家长举报。 今晚还真是坎坷啊，陈天想到自己还没看完的十几份策划案，更加揪心。 早知道不来了，本想着看过人就回去，可是池木非跟着过来，现在有了这个不定时炸弹，他想走也不行，脑袋好疼。 陈千收到了陈天的怒视，看着那个有点扭曲的笑容，背后一凉，本能的开口狡辩：“我们刚刚走错了。” 从酒吧出来，陈千头脑恍惚，陈天挂在他身上动也不动。 身后地上坐着两摊烂泥，抱在一起互相加油打气要从地上爬起来。 好丢脸…… 陈天喝了不少，不看颜色陈千还以为他喝水呢，一杯接一杯的。 上班还是压力大哈，不由得庆幸自己晚一步出生，大梁是陈天负责扛着，不然他觉得自己干不了半年就会猝死。 “你们现在回去也来不及，得住在外面了。”池木几乎没喝，陈千坐在两人之间，就看着他自己不喝一个劲给陈天倒酒，陈天现在失去知觉的样跟他脱不开干系：“去你哥家？” “不行，得去酒店。他们俩太未知了，要是我哥醒过来家里一团乱就糟糕了。” “那你们带身份证了吗？”池木帮忙接了一下差点歪倒在地的陈天，陈天也顺势挨在池木身上。 好问题，直接把陈千问沉默了。新时代大学生，出门只带手机，连校园卡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身份证也……安全的收在包里。 “那就把你哥送回家，他喝完酒光睡觉，放床上就行，你们去我家？”只看陈千的表情池木就猜到了，果然。纠结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只能试探着继续劝说：“上次聚餐你帮了我，生病你也照顾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这次就让我我也帮一下你们？” “那就太谢谢了，那我也留在我哥家里吧，我哥晚上起来也有个人能……” “你朋友晚上有需要的话，我一个人可能不太方便。” “好。” 又来了，这个没什么人气的房子。 把两个醉汉安置到陈千之前借宿住的房间陈千才坐下休息。 “我们也休息吧，家里只有两个房间，你可以住我房间。”池木拿了一套睡衣出来，递给陈千后就在他身边坐下来。随着身侧凹陷下去，，一丝清爽的不同于酒吧和陈千自己身上污浊酒气的香味传来。 “那你怎么办？” “家里还有多余的被子，可以在沙发上睡一晚。” “我睡沙发吧，哪有来借宿让主人勉强自己的。”陈千听他说要睡沙发，连忙说。 “我不介意跟人同床，你介意吗？” 话题转的太快，陈千一下子跟不上，思考了一下才意识到池木的意思是什么：“不介意。” 洗完澡，坐在主卧的床上，打量着这房间的陈设。 和外面的风格一模一样，简约大气。 不知道是喝过酒的关系还是什么别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大，清晰的传到耳朵里，夹杂着屋里另一扇门后跑出的些许水声。 这感觉……他最近干了什么善事吗，所以老天要奖励他了？他很喜欢这个奖励！ 想到同床共枕四个字，陈千更冷静不下来，可听到咔嚓一下，浴室门开的声音，他又觉得世界空了。 下意识看过去，湿漉漉的透白色水雾从门里散出，房间里没开灯，浴室的灯光洒在那个人赤裸的上半身上，明暗不清。 他好像看到水珠下落的痕迹了… “不好意思，我忘记拿衣服了。”池木随手把灯打开，只围着浴巾的身体更加清晰，强烈的光把陈千打醒，说话声引的他向上看那张脸。 额前碎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脸颊轮廓继续向下，腾空又被白皙皮肤接住，继续下滑。 哇好结实的皮肤，啊不是，好白的腹肌。 一声轻笑。 对上池木眼里隐约的促狭笑意，面上发烫。 偷偷观察别人肉体这件事，不算光彩。但更不光彩的是，看了还被发现了。 谢谢，社死了。 第17章 被虫子咬了 躺在床上，世界安静的他可以听见身旁人平稳的呼吸声。 很安详的一个夜晚，陈千想。 就这样沉沉睡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睡的并不安稳，或许是认床？不，他记得自己没有这种毛病。 身上沉沉，像是压了什么东西。被包裹得紧，热度散不掉只不断积攒，或许快要出汗了？ 眼前暗沉沉一片，不太能辨认空间内的形状，眼前有什么离得很近。 是做噩梦吗？好像不是。 那团黑色离得更近，依稀看出了池木的样子，喃喃着“陈千。” 他的名字被这个声音喊着，好听得过分。不自觉嘤咛出声，想回应那句句“陈千”，可下一秒，嘴就被堵上。软软的，微凉的，甜甜的，滑进嘴里。 顿感窒息。 天光大亮，陈千睡了一觉起来，反而更累。 昨晚几乎都在做梦，没怎么能安稳睡觉，梦的内容他已经记不太清，做梦就是这样，就算你在梦里干什么，醒过来也只能记起「我昨晚做了一个梦」而已。 不过他依稀记得其中一段，真的像现实一样。 他模糊睁眼时，池木正把他环在怀中，脸也亲昵的压在他额头上，密不可分。 哦莫莫，是一个大美梦。 心里甜滋滋的他伸了个懒腰，把自己伸展开来，果然舒服多了。 来到客厅，大家都已经起来了，正围着餐桌吃东西，他是最晚的一个。 下意识开手机想看看时间，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只好找其他人要了充电器想先充着。 “陈千，你过敏了吗？”孙丞在给他拿充电器，递过来时奇怪地看着他。 “什么？没有吧。”陈千莫名，其实他没什么感觉，非要说的话，嘴有点麻。 “你自己看一下吧” 洗漱时对上镜子，陈千才知道为什么孙丞那么说。 嘴正红肿着，脖子上也有几块红点，掀开了上衣，对着镜子看，果然身上也有一些。不是吧，他昨天没吃能过敏的东西，难道是被虫子咬了？ “咳咳……”陈千听见咳嗽声回头，看到池木站在门口吓了一跳，赶忙把衣服重新拉好。 “我好像……被虫子咬了。”陈千有点别扭，抿着嘴。 “我拿了药膏，给你。”池木把手里铝管的药膏给陈千，又说：“需要帮你涂吗，你背后好像也有。” “真的吗！池木哥你有被咬吗？要不要看一下，毕竟我们昨晚一起睡的。”陈千吓了一跳，什么虫子威力这么大？咬他一身都是，又担心池木和自己一样，那虫子能大范围的咬他，估计也能咬到池木身上。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我没感觉。”池木眼神暗了暗，看着陈千摇头。 “我也没什么感觉，要不你衣服掀开我帮你看看？”陈千一听，要是现在没感觉，后期才开始疼痒，那不是难受死了，他自己都一身都是，池木应该也好不到哪去。想到这，他就善意大发，伸手去帮池木掀衣服。 池木也没什么动作，随着他去，他动作过大，差点把池木衣服都脱下来。 他围着池木转了一圈，干净得很，连个痣都找不到，更别说什么红点红斑了：“真没有？只咬我啊？” 像是才觉得冒犯，掩耳盗铃似的嘟囔着，把掀开的衣服往下拽，紧张的手里没力气，扯了半天才整理好。 池木这件衣服的领子很小，在锁骨以上，最后一下终于找回力气的陈千扯的重了点，领子往下，一丝红色露出：“这里好像有诶！” “不可能吧？”池木听了一惊，接着陈千手就扒上了他的领口，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子凑近，头发磨蹭着他的脸。 陈千稍微扯开他的领子，露出一块皮肤来。透过这里向下看，确实看到一块泛红的皮肤，但不是陈千身上那种。 陈千一下子身上染了凉意，心里发寒。 他看的分明，池木锁骨上是个清晰的牙印，很暧昧的一个痕迹。 池木包住了抓着自己领口的手，向后推了一点，陈千也顺势放开，后退一步。 “池木哥你先去吃东西吧，我刷完牙就涂药膏，我自己可以的。”陈千的声音发闷，转过身就要开始刷牙。 “你有需要喊我们。”池木不理解他情绪突然低落的原因，只能先退出去。 陈千突然的挫败感涌来，失落得不行。 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牙，想到刚才的梦和被怀抱着的安全感。 他真的什么梦都敢做啊，等哪天池木把女友带出来一起吃饭，他就老实了！ 或许不用等见到他女友，他现在就感觉自己挺萎的。 鼻子发酸，刷牙的手更没力气了。 他们下午有课，陈千东西吃完就一起离开池木家先回去了。 晚上回到宿舍，依旧是玩游戏，但现在他连看着池木的3d模型，送玫瑰花的动作都有点迟疑。 手机震动一声，亮起。是新消息提醒。 是池木，是上次说过的全息体验需要帮忙测试的事。 ——我们定在这周六下午三点，到时候我来接你过去好吗？ 看着信息，陈千想找个理由拒绝掉，毕竟自己的心思不单纯，怎么也不好意思太经常和池木相处。甚至还做梦yy他，太丑恶了陈千！ 找了一堆理由，怎么想怎么不恰当，不妥帖。 自己都答应了，现在才说不方便，临时找人也是麻烦事一件，池木帮了那么多忙现在却给他带来不好解决的麻烦吗？ 接受有比拒绝更好的理由，所以他没办法拒绝。 ——好，周六见。 回复后，一丝期待和开心混着更多对池木的愧疚，堆在他心口，满满的，撑得他难受。 那天后柯芜和齐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还是没有之前那样要好，但齐育和他们一起待着的时间是比之从前多了太多。 他现在没心思关心别人的关系了，但有时候又难免想到。 能双向选择，相互喜欢，真的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呢。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进展如何，虽然柯芜的态度有点不冷不热，但他感觉得到他们在相互喜欢着。 真替他们开心。 第18章 全息投影体验 “学长，给我让个位置呗。”陈千埋头翻书，努力回忆刚刚课上教授提到的重点，肩膀被人戳了两下，居然是齐育。 他手里提着咖啡店的外带袋，掏出一杯来递给陈千，双手合十对着陈千快速搓了几下。 看了一眼身边安静看书的柯芜，边憋着笑边速度起身。 齐育追人都追到班上来了，他怎么能妨碍人家。 他索性搬到后面一排的位置上，独自坐着，从他这里向前还能看到齐育偷摸招惹柯芜的小动作，以前没发现齐育是这样的人，还挺新奇的。 思绪飞转，又记起不小心看到的那个泛着血色的牙印子，不知道池木对他的恋人是不是同齐堉柯芜似的，变得不像自己，腻腻歪歪，可惜，他是没机会感受了。 “下周会有校园招聘会和文化周，都在在青年广场，所以会很忙。”晚上还是一起吃饭，齐育记起来最近没时间，提前跟柯芜请假：“周一到周四空闲时间都要去帮忙，到时候可能没时间来找你。” “嗯。” “你会来慰问忙碌的我吧？会吧？”柯芜反应平淡，齐育缠上去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撒着娇想得到更好的回答。 “小学弟啊，你只问柯芜是不想见到我们几个吗。”孙丞看他这样，也摆出受伤的神色，撅着嘴打趣他。 …… 闹钟铃声响起的时候，陈千刚好梦到池木低头向着自己来，猛的惊醒，闹了个脸通红。 他觉得自己最近梦到池木的频率变高了，梦里的尺度也越来越大了。暗道不妙，闹钟又再次提醒他回神。 今天是周六，要去池木公司的日子，等一下池木会来接他一起过去。 镇定了一下，起床换衣服。 “在左边还是右边啊。”天气越来越热了，下午一点多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陈千穿着短袖，觉得自己好像要冒出汗了。他边问着电话那头的池木，一边在校门口的马路边扫视。 池木的车停在哪呢？啊，看到了！ “池木哥，我看到了，我马上过来。” 在车上，池木先跟他梳理了一下等一下到设备测试大概要进行的流程。 “我希望你等一下，能把过程中体验到的不顺畅或者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还有我们全息影像的不足都告诉我，有什么说什么，越多越好。” “我们工作室陈天也投了，所以今天你代表的是陈天的大股东身份，有问题就直白的说，把自己当老板来鞭策我们，不用手下留情。” “我一定！”听完池木的话，陈千一下子斗志满满，能帮上池木的忙他真的很开心，所以也打算很努力的进行。 池木带着陈千上楼时，大家正在下午茶。 一张银灰色长桌上摆了很多小食，甜品和饮品。池木把他留在这个厅里，让他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他要先和项目小组开个会再讨论一下全息体验的部分。 看着池木推开挂着会议室门牌的房间，大片的玻璃可以毫无阻挡地看清楚里面的人，长圆桌边坐着四五个人，他都不认识，池木进去后找了位置坐下认真地听其他人发言。 “小千！没想到你也来帮忙啊！”陈千对着长桌上的饮品发呆，他能从桌子上的影子看到一个人走近他，本来打算给来人腾个位置，没想到是来跟自己打招呼的。 “小吴哥！”吴哲凡也是陈千当初跟着陈天时认识的，记得当时对他很温柔，比陈天对他还好简直可以说是把他当亲弟弟对待了，不过高中毕业后他出国留学，之后也没再见面了：“你回国怎么都没和我说啊，我以为你会留在m国生活。” “这不是回来给哥几个帮忙嘛，也没多久，你知道的也算早了。”吴哲凡笑的让人很舒服：“本来想着过段时间把大家都叫出来都聚一下，没想到在这里先见到你了。” “好了，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们互相认识一下，然后开始做设备测试哦！”三点很快也到了，工作人员从会议室出来后把人员都集齐，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就是轮流上设备。 “因为我们这次的设备是源池集团赞助的新款样机，也是第一次使用，所以测试中会反复调试，比较麻烦一点，辛苦大家了！”负责组织的工作人员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生，说话的声音很有力，逻辑清晰，组织能力也很好。 因为现场观众和体验者对这种体验肯定是陌生的，他们还要顺便找到比较好的主持话术能让现场效率比较高。所以体验者一共五位，都是特别找的老玩家，按现场体验的角度去测试。 换句话说，除了过程里需要调试一些细节，大家基本是来玩的。 说是会复杂一些，但其实对体验者来说很简单，穿戴好设备，站到圆台上就行了。 很快就轮到陈千，他要先选择好人情体验的对象，他连思考都没有做，直接选了游戏大boss，工作人员一边帮他穿戴设备一边讲解：“这个是传感手套，可以尝试触摸人情对象哦！” 因为难以避免有连接设备的电线存在，所以需要工作人员帮着陈千站上圆台。 眼前光影晃动，红黑两色占据了眼前的画面。 好逼真！ 陈千恍惚里觉得游戏里的迟暮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面具占据了大部分脸，只露出一个下巴。他的衣服上有些装饰品悬吊着，也随着动作来回摇动。 对面的人摘下面具，露出的脸冷冰冰的没有表情，因为高度差的关系，陈千甚至觉得那人俯视的眼神里有浓重的蔑视， “池木……”繁重精致的面具下，真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凉薄的表情刺得陈千下意识后退一步。 想到刚刚工作人员的话，可以触摸到吗？他又向前一步，伸出手去碰触那张散着寒意的脸。 真的……能碰到…… 手套里的传感器很灵敏，反馈的触感也几乎和碰到了一个人的很相似，捻着刚刚碰过那人的指尖，陈千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很迟钝。对面的迟暮向他伸出了手，他顺从的把手放上去，随着手掌被紧握的触感反馈，他感觉好像要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第19章 法餐厅的隐藏菜单 陈千还在为手上紧握着的另一只手愣神，红黑色向他凑近，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人轻轻环住了。 眼前的人开始分解，像扬起的沙一样渐渐散开，消逝…… 一时回不过神，还是听到工作人员连声呼唤他的名字他才醒过来。 因为有一层避光帘遮挡，所以外面的人并不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陈千走出来，顺着帮助自己的动作解开身上的传感设备，走到一边坐下，和其他人员反馈自己的体验感。 进去到出来全程的时间其实是被控制在三分钟里，陈千待的久了点，快五分钟，工作人员收集意见难免要问的，陈千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把投影当成真人所以抽离不开，随便找了个借口：“因为消失的太突然了，以为还有内容。” “突然？我们最后设置挥手道别的设定还不够啊。”工作人员听完，很认真的在本子上记录下这一点。 “挥手道别？” “嗯，npc内容是不一样的，但是最后挥手的动作是统一的，我们看看怎么修改。” 陈千想到那个拥抱的触感和贴近的人和消散开的光粒子，一头雾水：“没有挥手，就是突然消失了。” 陈千坐在沙发喝着果汁，看电视剧。 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大bug，所以测试全部临时暂停了，要重新修改，也另约了新的体验时间。 时间其实不早了，他刚刚领了体验者的伴手礼后也打算先离开，给从测试开始后就不知去向的池木发了消息，说他这边结束了，可以先回去。 池木让他等一会，他可以送陈千回家。 于是获得了吴哲凡路过的一杯果汁投喂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等着。 池木来的很快，还不到二十分钟。 池木听说测试时发生的事情，于是见到陈千的第一句话就是：“做得很好，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这不是我的任务吗，而且我还拿了礼物。”陈千举起手里的帆布袋给池木看，帆布袋满当当的，上面有彩色的q版npc图案。 他没忍住揉了揉陈千的头：“那是他们给的。作为负责人，我要单独再请你吃一顿饭。” 池木带着陈千来到餐厅门口时，陈千才知道目的地是之前余望希带他们来过的那家法餐厅。 “我带你尝尝这家店的隐藏菜单。”池木没看菜单，狡黠的对着陈千眨眼，然后普通话夹杂法语，点了好几道菜。 陈千听不懂，但是他注意到为他们点单的不是之前给他们点单的普通服务生。 服装不一样。 “刚刚，你等我的时间。我在处理投影的bug问题，我们策划的内容很多，特地做了程序来方便操作。”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不仅导出数据查看，还看了你体验时的监控录像。” 陈千也是学计算机的，他听的很认真，还想帮忙分析一下看看。 听到录像两个字，他人都僵住了。 怎么没人告诉他那里还有监控啊？ 他可是记得自己还喊了池木的名字，纯属情不自禁，这下不就暴露了？ 陈千眼前闪过全息投影迟暮的眼神，用不文艺的话来简单描述一样：看垃圾一样。 他这下是真有点慌了，他感觉同样的眼神马上就要出现在对面这位真池木身上了。 以后他出门前都会谨记要先看黄历这件事，过年过节会给各路神仙磕大大的响头，拜托捞他一命。 想象中的审判没有来，池木也没注意陈千丰富的表情和心路历程。 他只是问：“迟暮这个角色时他们当时半开玩笑拿我当样，做出来的。摘面具这一段你看起来很意外，没想到是我吧？” 池木心情好像很愉悦？那就是没事咯？ “每个角色都做了三种动作，没想到随机能匹配到拥抱的动作。”池木轻笑着摇头，偷偷观察着陈千的表情，要是因为自己的脸做了那种动作而被讨厌的话，那就真没话说了。 “确实，很意外来着。但是突然消失了让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陈千讪讪地回应着，还好这时候开始上菜，中断了这个话题。再聊下去，陈千马上绷不住了。 等菜上齐，池木就满脸期待的注视着陈千：“你先尝尝，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陈千看着桌上的菜，一共五份，比之前的菜量可大了不少，看起来也不是很稀奇古怪的样子，只是装在盘子里，漂漂亮亮的看起来很好吃。 陈千顶着池木的目光，用叉子卷起离最近的一盘拌着虾仁火腿的意面，裹着均匀绿色酱汁的一面在勺子里跟着动作逐渐收好，刚放进嘴里，陈千的眼睛也微微放大，惊喜地说：“很好吃！” “其他的也尝一尝，我觉得都很不错。”池木看到陈千仓鼠一样，脸颊鼓鼓，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只觉得可爱，伸手把离得远的盘子向他推了推。 陈千吃饱了，揉着肚子小口喝着水果浸泡水，小小的苏打气泡打在他嘴上，麻麻的。 “对这里的隐藏菜单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你怎么知道这些菜的？”陈千点头，好奇地问池木。 “满意就好，这你下次可以去问一下陈天，看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你刚刚用法语点的菜，你也会法语吗，好厉害。” “只会一点，点菜的那一段可能是全部了。” 两人饭后又随便逛了逛，消食消的差不多后，池木就送陈千回了陈天家。 陈千在小区门口和池木挥手再见，脚步轻快地回去了。 进屋的时候，一片漆黑。 “这么晚还没回来啊，真辛苦。”一个人自言自语，关门开灯。 回过身却看见陈天趴在餐桌旁，沉沉睡着，电脑还开着，但屏幕已经黑了。 他想起装修的时候，陈天说：这个屋里可以有书架，但是不能有书房，不然岂不是回家还要上班！电脑我都不买，回家我就是一摊。 真的一摊，摊在电脑面前呼呼大睡上了。 还不如有书房呢，陈千想着，不然只能在餐桌上工作，肯定更难熬。 第20章 池家晚宴 陈千双手扶上陈天的肩膀，施力晃动他。 陈天转醒，双眼迷蒙。 “最近这段时间，哥你一直很忙。”陈千坐下，顺手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盖上。 “没办法，这个项目还挺重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叔叔和爸爸，两个人都着急退下来，我只能硬着头皮头皮自己跟。”池木两指相并揉着眉心，又说：“有几个股东心思野了，到处给我下绊子，本来就忙，还要注意他们。” 陈千对这些生意场上的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常常看着陈天忙得不可开交，但一点忙也帮不上。 家里也本来就把年纪长些的陈天当主事的培养，对于陈千这个弟弟自然没那么多要求，从小就更放松一些。 已经牺牲了陈天的自由了，何必再强求陈千也陪着？ “给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陈千倒了杯水递给陈天，在桌子上趴下。 “你现在无拘无束的不就很好吗，我刚进公司没多久，忙点很正常。” 周日下午，陈千打车回学校 ，在校门口遇到孙丞和余望希。 “呦，约会呢？”陈千从后面快速冲过去，挽住两个人的肩膀，左拥右抱的。惯性把人向前带了两步，差点一起摔倒：“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跑太快了。你俩去哪玩了？” “有个游戏城刚开业，在云华路那边。” “我知道那个，好玩吗？下次也带我去啊。” “挺有意思的，地方很大。” “不过就你们俩？柯芜去哪了。”陈千突然想起柯芜老和他们在一块，今天怎么不见人。 “别说了，我们昨天约好一起去游戏城，结果可恶那小子见色忘义，早上要出门被齐育拉走了。”孙丞摇着头批判柯芜。 “他俩是真去约会了，齐育朋友圈都发照片了。”余望希本来在刷手机，看到朋友圈的图片，声音都大了，拿着手机往两人眼前凑。 手机上的画面里，柯芜在凝望窗外，玻璃后是游乐园的缩影，光打进来，照的柯芜像在发光。 “真会拍啊齐育，不过，你们说他俩谁上谁下啊？”孙丞品着照片。 “？” “？” “这是你一个直男该问的问题吗？”陈千抱着孙丞的手一松，和余望希自然站成一排，一起震惊看着他。 “不是，我身边一圈都是同道中人，我多了解一点知识，不是更了解你们嘛，是吧！”孙丞解释着，拉着陈千转回来，扯着继续向前走，说着：“我为了你们几个好兄弟，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感动的话就请我吃晚饭。” “真度假度，你别有一天带个大小子回来介绍给我们认识！”陈千怀疑的眼神上下扫射孙丞，孙丞笑着又打了几个哈哈，硬是扯开话题才算把这个事情暂时压下去。他趁着两人不关心了，嘴里喊着饿，非要马上吃到饭，催着要去食堂。 周一上午有两节专业课，他们一起揣着早餐到教室的时候，发现齐育也在。占着最好的一排位置跟他们招手。 “我们今天早上正好在这间教室上课，反正回去也没事做，就留下来等你，顺便给你们占座。”齐育黏着柯芜，乖乖巧巧的接了他的包。 “我们坐在这儿，不会影响你们吧，要是我们三个灯泡太亮了，你们记得提醒一下。”孙丞坐在柯芜边上，没忍住打趣他们，嘿嘿笑着还有点猥琐。 “我怎么敢嫌弃你们呢！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庆祝一下喜事！”齐育大大方方的抓着柯芜的手，非要和他十指相扣，被柯芜狠狠拍了一下作乱的手，又悻悻地收回去。 想秀恩爱没成，只好瞪个大眼睛，压下眉头委屈地盯着柯芜。 柯芜就当边上是个空气人，看不到听不到，定力很好的认真听课，专心做笔记。 晚上吃饭，林西西也来了，她最近没怎么出现，和齐育也就上课时间能碰到。直到这顿饭才知道两个人的新消息，于是和孙丞串通一气，逮着新晋小情侣开玩笑。 吃完饭回学校的路上，陈千接到了陈天的电话。 “怎么了，什么事啊。”陈天平时不太给他打电话，有事都是发微信，于是陈千总是默认接到他的电话都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 “明天晚上几点下课，我去接你。” “什么？我晚上四点多就下课了。” “明天早上没课吧，我发你个地址，你明天早上先去试一下西装和配饰，晚上我去接你，再回去做个造型，换个衣服。晚上有一场晚宴，我们得一起去。” “晚宴？”陈天给的信息太密集，他一时之间没弄明白，只抓了个最重要的。 “对，池家的老爷子大寿。咱家大人都不在市里，赶不回来。所以爷爷希望我们俩都去，好看一点。” “好，那你明天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陈千有点不习惯。 这种场合，人群混杂，到场的心思都很深。陈千年纪小，没什么自保能力，以前怕他被人盯上所以从来没带着他去过，这还是第一次要他也出席。 不过现场有陈天在，他其实没什么压力。 况且池家的名声在外，他也听过不少，在家也经常听家里人说起，算是有些了解。 池家根基深厚，在明面上的历史就有好几百年，从发家到现在几乎没衰弱的时候，涉猎的范围也广，算是这一块势力最大的，可以说省里有头有脸的大家，再怎么努力最后也得仰仗池家分口饭吃。 池家老爷子大寿，又怎么会让晚宴出问题呢。 第二天七点多，陈千就起来了。 早上没课，起这么早。听到动静谁都得爬起来看看是哪个人要偷偷卷。 一看是陈千，大家都很意外，孙丞更是张牙舞爪的问他是不是要去图书馆，陈千只好解释自己得为了晚上的安排提前出门准备。 “不会是池家今晚的寿宴吧？”余望希家里长辈今晚也会出席这场宴会，所以一听陈千的话就大概猜到了。但他和陈千认识久了，也清楚陈千家并不是那种高门大户，陈千又是家里最小的，会被派去参加这场晚宴让他十分惊讶。 “对。”陈天怕陈千睡过头，想了想还是给陈千安排了车送他过去，此时司机已经在门口候着，陈千有些着急：“你们家也去啊。” 第21章 来参加晚宴就是要吃 “来不及了，肯定要被陈天骂了，路上跟你微信聊奥！”好不容易系好鞋带，对着床上躺着的余望希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陈天转头冲了出去。 刚上车，陈天的信息就发过来了，约好七点半要出发，现在都要八点了，被谴责两句是避无可避，陈千脸皮也厚了，跟陈天插科打诨，承认错误了，但就是死不悔改。 余望希也发了信息来，到地方还要点时间，陈千就和他聊天打发时间。 ——我妈昨晚还问我去不去呢，我嫌一个人无聊，就没答应。 ——我哥说不去不行，家里就我们俩。你现在说去还来得及吗，我一个人也无聊！ ——那我跟我妈说我能去，让他们晚上派车来接我？ ——速速！ 突然有伴了，陈千更加放心，就等着试衣服了，反正西装往身上一套，戴个扣子就，打个领带，能有多复杂。 可到了地方，陈千压力陡然升起。 站在门口看这门头设计就知道，这一趟简单不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陈千先生上午好，这边请。”一位西装男已经帮他关好车门，弯腰做出手势示意他进门。 等他回过神，已经被带着坐在沙发上，手里塞进一个玻璃杯，几个女生小心拎着衣架站成一排。 “这是陈天先生为您提前安排的几款西服。” 西服走到一旁，接下来上场的是皮鞋。 “这边是我们为您准备的几款牛津皮鞋和乐福鞋。” 陈千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什么鞋，对接下来的领带和袖扣也是只会看不会挑，他感觉自己像第一次进菜场，除了长相和名字对菜是一无所知。 因为陈千反应太木讷，最后只好想出来一个找外援的办法，打电话给陈天，让人帮忙拿手机对着他，他一套一套试。 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陈千浑身无力窝在沙发里，对着吸管小口嘬着杯子里的水。 泻药，当芭比娃娃的感觉是一种工地搬砖都没办法匹敌的累，希望大家以后能正视芭比娃娃的辛劳！ 那位西装男把确定好的一整套上到外套裤子，下到袖扣袜子都摆在桌面上，看的陈千头大。 手机拿回来时，视频通话还没挂断，陈天的脸大大的呈现在屏幕上。 “结束了？”他看见陈天的嘴唇张合，刚想回话，却又另一个声音比他快了一步。 “对，你都不看看我给小千挑了什么？”是池木的声音。 池木帮他挑的？池木？帮他挑的！！ 陈千想到自己全程有气无力那个丧样子就后悔，早知道好好展示了。 “我很放心你的眼光，可以了吗？现在你可以滚回你公司了吧。”看着陈天对着手机上方的位置翻了个白眼，接过手机又绽了个和煦的笑脸给他，心里直呼好牛的变脸：“下午我去接你，晚宴是七点开始，陈千同学，请你不要再迟到。” 威胁的话刚落，陈天就挂断了通话。 哇，鸡皮疙瘩。 陈千搓着自己的手臂，背后寒意阵阵。 …… 陈千本人其实不知道自己都穿了什么，穿上什么样。 他试穿的时候累的没心思照镜子。 所以下午做完造型，被陈天拉到镜子前拍合照的时候，他其实对自己有点惊艳。 真人模人样的，特别特别好。他虽然个子不算太高，就一米七八，但他比例和体型都还不错，脸也端正，穿上西装就有人家说的豪门小少爷的味道了，他还挺满意的。 “婶婶妈妈，小千和我今天长这样。”陈天像机器人一样把合照发到群里，发了语音，又上下打量陈千，良久冒出一句：“还挺会挑的，今天很帅。” 在池家老宅门口下车时，陈千看到大厅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没忍住往进来的大路方向看去，嚯，比他们学校还大。还好司机送到门口，这走进来不得累死。 原谅他陈千没见过世面，但他觉得这也不是陈天发现他东看西瞄，表情管理失败后给他一个爆栗的理由！ 被攻击后陈千学乖，眼观鼻，鼻观心，跟在陈天后头，陈天在前面寒暄，他在后面跟着陈天的节奏点头说您好。 在门口送完礼物，走进宴会厅陈千才解放，掏出手机开始联络炫饭搭子——余望希。 来的路上，余望希说池家的饭，特别好吃，厨师特别会做，他早就动心，只等这一刻，和余望希碰了头，就可以和陈天打个招呼离开自己去玩了。 “陈千！”余望希从身后过来，小声喊他又和陈天打招呼：“陈天哥。” “那个，哥我和班长去吃点东西。” 成功远离了陈天后，两个人就前往放食物的长桌。 “都没见过你穿这么讲究，今天一看还挺适合你的，比学校流浪汉的样子强多了。”陈千站在桌旁，手里托着小碟。 “但是不舒服啊，拿腔作调的配合这身皮。”余望希嘟起嘴，也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 “欢迎各位今日到场……”两个人正在找余望希嘴里说的好吃的熏鱼，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两个人暂时放弃口腹之欲，顺着声音向台上看去，正好看到池家人推着穿着深色中山装的白发老人出来。 池家小辈要一个个祝寿，在台下站着，人群刚好遮挡住那块，只能看到一个个小屁孩接连上台，嘴里念着祝寿词，最小的那个看起来才五六岁，奶声奶气的话还说不清呢。 “这次大的几个没上台祝寿诶。”余望希喝了口鸡尾酒，自顾自说着。 “大的几个？”陈千不解。 “池家这一辈有十几个，最大那几个成年了，好像没来。” “你之前有见过他们了？” “没有啊，我爸妈说的，他们希望我如果碰到了，有机会可以结交一下。” 祝寿的套话千篇一律，感觉就是让小辈在人前亮亮相，他们也没放心思在这儿，只专心在长桌前寻找美味。 “这个很好吃，可以尝一下。”陈千正在看新上的点心，想着要吃哪一种，一只手端着一小份蛋糕放在了他眼前。 “好的，谢谢。”陈千接过，正要塞嘴里，又觉得这个声音耳熟。 陈千回头，池木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第22章 住在池家老宅 “这套很适合你，和你很搭。”池木伸手，替他把有些歪的领带乔正。陈千注意到，池木的西装颜色，和自己的一样。 想到自己身上差不多每一样都是池木负责挑的，他面上一热。 “是吗，我也很喜欢！还得谢谢池木哥你上午花时间帮我挑才对。我哥说我今天人模人样的。” 忍不住观察池木身上的其他配饰，嗯，领带款式也很像，领带夹也很相似，驳头链……他身上没有这个，但是他有胸针，银色花型，陈千自己也很喜欢…… 袖扣？袖扣竟然是一样的，哦莫莫…… “陈千，尝一下这个！”余望希围着餐台转了一圈，现在带着好吃的回来了。面对来到自己面前的一口投喂，陈千就着面前的手张嘴。 真的很好吃！ 陈千沉在美食之中，丝毫没注意到身侧的人面色一黯，笑容也淡了下去。 “池木学长，你也在啊。”余望希才注意到池木也的存在，热切的说。 “嗯。”池木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是错觉吗，陈千觉得他好像一下子冷了下来，和刚刚不一样了，为什么心情突然不好了？他揣测不到他的想法，只好先放弃。 “学长说这个也很好吃，你试试。”手里的小蛋糕还没吃呢，忍不住先和炫饭搭子分享。 池木推荐，包好吃！ 余望希手里拿着东西，忙得很，腾不开手来接蛋糕，陈千只能用叉子分出一小块，送到他嘴边，蛋糕虽然小小一块，但是因为两个人投喂动作生涩，合作不顺，没能避免沾到脸上。 “呀！班长你别动，我给你擦一下。”陈千看着余望希脸上的奶油，不好意思地随地找纸，可是他身上除了胸前的口袋巾没有其他能用的，下意识就伸手掏。 “别用口袋巾，我这里有纸。”池木拦住陈千嚯嚯丝巾的手，不知道从哪拿了纸巾，两三下亲手替余望希擦掉了奶油。 余望希眼睛瞪得很大，嘴里说着谢谢，人却一点点往后退去。 虽然在意外里不能回神，可陈千被余望希带偏，下意识也跟着说谢谢。 他在心里暗自想着，忍不住开始泛酸，池木这样亲切地助人为乐吗？这根本不像他的性格。 “少爷，老爷在找您。”冷却的氛围被匆匆出现的侍应打破，池木看起来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随口道了声玩的开心就跟着离开了。 “少爷？不是，池木学长也是池家人啊？我以为赶巧了都姓这个呢。”余望希在脸上摸了摸，他觉得池木擦个奶油是用了十成力，火辣辣的都不知道红了没有。 他也没招惹他啊，突然就这样。 “啊？是吗。”陈千其实没听清余望希说什么，就只是回应。 他第一次觉得池木是亲和的人，认识了那么久以后，到了最近才开始这样想。 最初他以为是对自己的态度转变，现在看，更像是某天被天雷打了一下，然后突然变了性子。 宴会按照安排，在晚上九点结束。 陈千和余望希道别再回来时，发现陈天坐在偏厅沙发上，喝了个微醺，心情很好的在和池木聊着什么。 走到近前，喊他一声，陈天就一脸慈爱的挽过他，借着横在他肩上手臂的力，靠在他身上。 陈千收回微醺那句，这大哥就是醉的纯粹而已。 陈千心思不在这儿，自然也懒得注意他们聊什么，目光游移，最后悄然落在池木环在胸前的双手上，袖扣靠着这个姿势正好在微微垂眼就看到很清晰的地方。 沉下来细细观察后，陈千才知道。 还是不一样。每一样都很相似，每一样都不一样。 他的袖扣上，那块不大的红宝石是半圆的弯弯半月形。而自己的，听西装男介绍是太阳。陈千不懂设计，全当他胡诌，一块圆形切割的宝石而已，什么太阳。 刚刚有些兴奋的心情已经全然不见，只剩淡淡的涩意萦绕在心头。 “陈千。”陈天喊他。 “怎么了？” “我们今晚住这里。”陈天看着弟弟兴致不高，猜想他是不是困意难抵，手在他脑袋上轻撸了两下：“不早了你要先去休息吗？” “嗯，可以。”情绪低落，大量社交后的疲倦，可以约等于有些困了。 跟着带路的侍应，陈千穿过红木楼梯，长廊，左拐右拐到了安排给他的客房。 洗完澡，脑袋倒是清醒许多，身上穿着刚刚佣人送来的衣物。 不知是不是陈天的授意，这睡衣意外的合身。 陈千脚步移到窗边，轻轻将窗户推开。 初夏的夜风很清爽，拥着陈千额前的碎发涌进舞来。 窗子外面是池家大宅的园林，这样向外看意外的很漂亮，也算得上山水草木。 从大门一路进来，视角都很浅显，只有像现在这样站在楼上才能把景致看个大概，他望着远处，那里修了一座亭子。 陈天第一次直观看到所谓池家其实力，他一直以为池木的背景和他们一样都是在市中得了些门道，有了底子的家庭。没想到居然是这般情况，说是豪门也不为过。 平时真不太能看得出来。 不过也是，池木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气质，很贵的气质，大家都没有。 早该知道了。 陈千长呼一口，将浊气驱出。 这瞬间，他觉得自己离月亮更远一步，中间无端端横着一条银河。 靠近床侧，清风把他深藏的醉意都勾了上来，裹挟着困意，让陈千一点点陷入睡梦。 夜半似乎有人开了门，陈千能感受到人的走动，他醒不过来，又恍然以为是梦。 在淅沥的水声过后，有什么带着潮意向他袭来，温热的有些发烫的气息环住了他，拥他入怀。 窗还没关，清清的冷意被驱开，他忍不住向后窝了窝，和那股温暖紧密无间，很舒服。 有人喊他名字，一声一声的。 陈千…… 陈千…… 他实在困的不行，睁不开眼，只好转了一圈，抓住了出声的人：“别吵……好困…” 一声轻笑后，世界又沉静了。 一夜无梦。 陈千醒来，浑身清爽。 昨晚睡的特别安稳，不知道是不是屋里香氛有助眠的作用，还是昨晚的酒刚刚好。 门口放着一个袋子，打开来是一套新衣服，陈千想着应该是陈天的安排，三两下换上。 池家老宅很大，陈千不记得路，只好用房里的铃喊来了家里的佣人，像昨天一样带他下楼。 来到餐厅，三五坐着人，陈天已经落座了，热络的和池家人攀谈，陈千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靠着陈天的暗示明示，和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 早餐是中西式都有的，很丰盛，他按着自己的喜好往盘子里送东西。 第23章 情敌警报 早餐一结束，陈天就带着陈千和池家人告别离开。 回到市区需要快一个小时，百无聊赖的陈千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事。 “哥。” “怎么了。” “感觉你最近……你很经常和池木哥见面吗，以前好像没这样吧。” “以前……确实没有这么频繁。”陈天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想到为了自己对付公司那几个不安分老头，答应池木的条件，还牺牲了弟弟以做交换，第一次在陈千面前有些心虚了。 小兔子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感觉每次找你或者见到你，池木哥都在。昨天去试西服也是，没想到还有他帮我挑衣服的一天。” “是吗？最近和池家有个合作项目，池木偶尔会来跟我一起跟进，挺巧的，他来你也来。”果然，他这个弟弟想不到那么深入，找了个理由说给陈千听。 他也没有撒谎，确实有这个项目，只不过用不着池木亲自跟进就是了。 “这样啊。” …… 陈千早上还有两节课，十点开始，催着陈天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他送陈千到学校，并没有回公司处理工作，他还要找池木商量点事，早上在池家实在不方便，只好去公司找他。 开车到南街的无闻咖啡店，他得给某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先带份礼物。 “稀客啊，最近不是很忙吗？” 吴哲闲是吴哲凡的双胞胎弟弟，吴哲闲个性强，反叛心也重。听说毕业那年和爸妈大吵一架，一气之下跑出来开了个不大的咖啡店，索幸地段和出品都不错，也算是干得风生水起，他得了趣，和家里和好后没关店继续开着。 “听说你哥回来以后还没喝上你的咖啡呢，我这个当朋友的，来给他带一杯当回国礼物。”陈天在吧台坐下，淡笑着翻着菜单，按着大家的喜好点了五六杯要一起带走。 “是咯，回来以后，吴大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家里就睡隔壁间，一个多月了也没见过他。” 听完这话，陈天连咖啡带老板一起打包带到了池木的公司。 “池木呢，找他有事。”陈天把几个朋友喊出来分了咖啡，带着最后两杯去找人。 找到池木时，他正在看员工提交的新游戏建模方案，眉头皱的比山高，叹气声一下比一下沉。 陈天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到他面前，自己开了咖啡直饮口的盖子，自顾自喝起来。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哇！这么苦？”池木从容的脸在优雅啄了一口咖啡后崩裂开来，苦着脸把咖啡杯推远：“求人办事你带冰美式？” “池大少还要糖啊，我以为你已经够甜了，不需要了呢。”陈天掀眼看着对面的人，嗤笑着放下了自己的咖啡杯凉凉地继续说：“我好像没拜托你帮我哄陈千睡觉吧，多冒犯呢。” “你知道了？说吧，有什么事我能帮的上忙。” “城西有块地，拖了我三个月。” “行，三天内。” “谢谢弟夫～ “对了，提醒你一下，我弟弟最近和城西余家小弟弟走得很近，别说我没尽兄弟情，年纪轻轻正是最勇敢的时候。”陈天特意在“最勇敢”上语气沉沉，尾音拉长，言罢，起身理了理西装，既然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也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一堆活等着他干呢，他转身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城西余家，两年前因为家里的小儿子出柜闹得沸沸扬扬，流言没多久就沉寂，可大家也都知道这小儿子的情况了。 池木本来看建模丑的各有千秋，群魔乱舞就烦，想到昨天和陈千举止亲密的男孩是余家那位，这下算是上不下去班了。 把建模师喊来骂了一遍，打回重做后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但不多。 好想他，用什么借口能见面呢？ 陈千接到池木电话时，刚刚下课。 看到看到来电显示，他还有点惊奇。他记得测试的时间不是今天，难道提前了吗？ “喂，池木哥。”耳边震动着，带来一阵痒意。池木能听到声音里轻浅的笑意，自己的情绪好像也被感染，心里的燥都被压了下去。 “小千，我早上离开老宅的时候，你还在睡呢，没能一起送你。” “啊？哦哦没事的，这有什么呢。”陈千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明白池木的意思。 余望希在身后和孙丞闹着玩，没赢过孙丞，抓着陈千的胳膊撒娇要陈千帮他讨公道。 “千儿～你看他，他总欺负我！你可得帮我”男生的声音刻意甜腻，拖着尾音撒娇，手机收音很好，清晰地从另一头传出，见面几次，池木已经能分辨出这是余望希的声音，心里堵了起来。 忍不住兀自挂了电话，自己进展太慢了，本来想着不要太急，压的太过，陈千会忍不住远离，可现在他想，再这样温吞下去，怕是在给别人让路。 “班长你是又菜又爱玩，池木哥，池木？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陈千稍微推开余望希，手里的手机半天没声，他喊着对方，还是没有回音，一看屏幕，上面显示通话已结束。 这是怎么了，打来电话还没说几句就突然挂了，眨了眨眼，掩下眼里的落寞，抬脚跟上了其他人。 这个周末，孙丞因为前不久刚找了兼职，很励志地六点爬起来，早早出门上班去了。 柯芜还是和齐育一起，两个人手牵手出门约会，齐育来的早，坐着等柯芜起床，余望希和陈千在旁边唉声叹气，酸柠檬上身。 没一会他俩也出门，宿舍就只剩下两个人对着啃薯片了。 周末闲的没事做，也不愿意做作业，于是两人在片单里捞了半天，找了部同性题材的青春爱恋电影，简介写的模糊，总结就是疼痛文学，虐身虐心再美满结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要在这么好的一个下午看这种电影，但是电影达到高潮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泪目半个钟了。 “太惨了啊呜呜呜呜……”余望希手里攥着纸巾，红肿着双眼，趴在陈千肩上哭嚎。 第24章 向日葵的另一面 看完电影，他们人都有点蔫了，余望希大口喝水，像是要把流出的水都补回去。 陈千闷了半天，余望希看得出他有话想说，不过以为是要说电影观后感。 但陈千实际想聊的，却是深奥的大问题。 他想试着和他聊聊关于自己性向可能会造成的困境，他迟迟没能面对的，在父母面前算是秘密的。 柯芜和齐育已经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两情相悦，除了未婚妻的事情，他们的奔向结果的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连双方父母也很快接受了这件事。 但太过顺利的他们也好几次遇到非议，陈千曾经听到过别人议论他们，话说得很难听。 余望希前室友的极端例子也历历在目，他觉得虚妄的未来，前路弥漫大雾，更无法想象父母是否能接受，如果他们接受不了呢，会干脆放弃他吗？还是一次次尝试校正自己？ 他需要有人帮助他，或者说是，推他一把。 目前的余望希变成了很好的选择。 “你是……怎么和家里出柜的？”他的表情很认真，搞得余望希也下意识直起腰坐好。 “啊？我？我就是和喜欢的男的表白，然后我俩在一起了，我就脑子一热回家找我爸妈了说了。 “他俩不同意，我跟那男的也没处多久，真是太年轻，早知道晚点说，给我爸妈一点时间接受了。”余望希对那天的喜悦和难过都记忆犹新，但提起时却很轻松。 他下午才告白成功，晚上回家吃饭马上就告诉爸妈自己有了男朋友，他本意是分享自己很开心，但结果不太好。 那顿饭沉默的让他压抑。 他爸妈没说太多，只让他尽早把这些整理干净，但眼神里涵盖太多，他们假装听不到自己解释的话，催着他断掉好当作事情没发生过。再后来干脆沉默着，既不试探他，也不接受他，更不改变他。 就像是突然把他放弃了。 他闷在安静的房间，爸妈很少在家里出现，他们都在躲着对方。 然后，男友劈腿被他发现，他散布谣言说自己品行不端，拿着亲密的合照嘲讽他。 背叛的痛感和着家里压抑的氛围一起让他喘不过气，有些崩溃。 他其实对前男友没有很深刻的感情，背叛让他难过，但也止于此，他只是行动的契机，不是目标，后来的伤害也被哥哥及时处理。 家里的态度更沉重，重的要把他压垮。 “在我觉得我要生病的时候，我爸妈接受了我，但其实到现在我们之间依然隔着什么，好像没办法回到那顿饭之前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以前没说过这个故事，没有人问过他。 所以他说得很慢，很生涩。 陈千没想到向日葵的根茎下也有腐烂的绿叶，一时没法回话，收起了自己的心思，沉默着。 “如果你要这么做的话，就好好打个铺垫吧。我觉得你家里人也有知道的权利就是了，不管接不接受怎么样的。 “而且找男人一定要看清啊！那个狗在外面说我是他的舔狗，扒着他骚扰他拿钱逼他，我去他的三姑六姨婆！”余望希很快就从其中抽离，变成原来的他，中气十足怒斥渣男。 又是哭又是骂的，自然消耗体力，没多久余望希的声音就渐渐转弱，自己睁不开眼的同时也催着陈千入睡。 和煦的下午，在温热的太阳里，情绪的大起大落后，睡一个午觉，是很好的事情，会让你连梦都是甜蜜的。 至少陈千是这样。 他见到池木在路的另一头等他，牵着他的手向前走，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会坚定不移的陪着他，鼓励他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爱自己想爱的…… 电话铃声响起时，陈千快要在梦里和池木亲上了，铃响不止，吵得他没办法忽视。 眼睛睁不开，靠手在床上摸索找到了大声喧哗的手机，眯着眼只能看清红色绿色，划开了往耳边一放。 “小千。”池木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我勒个超绝清醒神器。 “池……池木哥。”刚醒来声音声音难免有些哑，陈千把手机拿远了，咳了两下清嗓。 “现在在干嘛呢，晚上有空吗。”明明是温和的声音，陈千却无法控制地联想梦里的场景，好羞耻！做了那样的梦，一醒来还要和当事人打电话，有一种奇怪的背德感在冲击他，救命！ 陈千脑子乱了，磕磕绊绊道：“有的，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对吗。” “晚上方便和我一起吃顿饭吗。” “好啊，去哪吃呢。”愉悦的心情跳脱在语句间，池木嘴角勾起，声音清朗：“我去接你，等我好吗。” 陈千一路一直怦怦乱跳的心还是死在了进包厢那一刻，妈呀，好多人。原来不是二人世界的那种吃饭吗…… “小千，我们坐这里吧。”池木拉开了靠背椅，轻扶住陈千的手臂，把他带进座位后才在左边的位置坐下。 陈千有些局促，因为去过池木公司的缘故，这里熟面孔很多，一看就知道是公司团建，怎么带他来这了，他小声靠在池木耳边：“怎么不早说是你们公司吃饭呐。” “那样你会拒绝我的邀请吧。”池木也学着他，靠近了耳朵，小声用气音回话，气息掠过耳廓，带来麻痒的触觉。明明还是温和的笑容，陈千却感觉到了，他在使坏，想伸手去摸一摸泛痒的耳朵，手却被制住，耳边又被微风抚摸：“不要拒绝我。” 陈千知道自己肯定满脸通红了，突然说什么话呢！着急的灌了两口饮料消消热气，好不容易感觉温度降下，却听见池木的笑声：“小千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陈千感觉脑内轰的一下，热度直升。 不知不觉他们这一桌就坐满了，几乎都是初中熟识的哥哥姐姐们，身边坐着的还是吴哲凡，所以一顿饭下来，陈千并没有刚落座那么拘谨。 大家虽然已经很久没有相处过，但依旧拿他当小弟弟，上菜紧着他吃，热络的带着他聊天，并不生疏，一如多年前。 所以他吃的很饱，心情也很好。 第25章 再亲一次吧 气氛加持，再有大家拿着叙叙旧，很久不见之类的各式理由，轮番带着他一杯接一杯，等他有些晕乎乎地坐着发呆时，才意识到喝过头了。 脑袋里昏沉，重心也失去控制，不自觉的往右边倒，靠在了身边人的肩头，他听见哄笑声，听见有人说：“小千这里不让睡觉。” 不行，他实在撑不住了…… 陌生的味道和酒气萦绕在鼻尖，脑袋被揉来揉去的，他在心里大喊：救救我的头毛！我的头毛不多了！ 努力伸出手想把头顶蹂躏自己的爪子扒下，挣扎了两下却没力气的落在自己腿上。 池木出去上了个厕所，可没想到回来看到的是陈千依在吴哲凡身上喃喃，吴哲凡担心人掉下去，一手环在陈千腰上，另一只手还在不安分地骚扰陈千的头发。 “你们慢慢吃，我先送陈千回去。” 陈千迷蒙着眼睛，看到池木解救了自己的头发，感觉到手臂被扶起挂到来人的脖子上，下意识的，陈千顺着动作拥住他，腰也被揽过，腿弯处横进一只手臂，向上的动作让思维像被摇匀了，更加迟钝，只好把头贴近他的胸膛，尝试稳定住自己。 他好像……喝太多……酒精中毒…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一路昏沉，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沿途的流光影影绰绰，发散开来像小时候最爱的万花筒。 在车厢里，冷气调的很低，太凉了。 陈千蹭着身侧的暖意，想接触更多，磨蹭间，暖意却主动把他包裹起来，很舒服。 从沉睡里恢复了些许意识，池木的脸出现在眼前，身前有布料的摩擦声，居然正在帮他解胸前的扣子，艰难的辨认周围的环境，是池木的房间，他曾经借宿过一晚。 啊，还在梦里呢。 他靠在床头，稍微动一动人就歪了。 “醒了？有没有不舒服，他们也过了，居然灌你那么多酒。”池木扶住他的脸把人移正，抬眼看他，却发现陈千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盯着自己发呆呢：“醒过来就好，可以冲个澡，更舒服点。” 陈千涣散的眼神重新聚在一起，停在了正在说话的位置，一张一合的在说什么呢，听不清，亲一下算了。 第一次能在梦里控制自己，陈千更加努力，执行力也陡然激增。 身体向前倾斜，说话声停了，只剩下心跳的声音，如鼓如雷。 软软的凉凉的，像果冻一样，也会同果冻一样甜甜的吗？ 陈千鬼使神差地探出舌尖，舔了一下。他重新靠了回去，为自己的行动成功而兴奋，哈哈笑着评价道：“真的是甜的。” 下一秒，后颈被手敷上，身体被压向池木，重新贴回了那双唇，齿关被撬开，舌尖被勾着无处可藏，肺里的空气被狠狠剥夺，陈千喘不上来气。 他是个母单，还处在认为亲吻只是唇碰唇的阶段，眼皮无力地睁开，对上一湖动情的春水。 “小千，要呼吸啊。”温柔的声音沉沉地有些哑，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发声处近的几次触碰着耳廓，勾着他冒起火。 “哈……咳咳…哈啊…”在窒息前被松开，陈千弯下腰大口喘着，过度的呼吸惹得他呛咳几声，浑身无力只余双手把池木的衬衫攥得皱巴巴。 啧啧水声从耳垂开始向下移动着，脖颈，锁骨……腰后的手控制他贴得更近，解到一半的衬衫因动作大敞直到腹上，暴露着白皙发粉的皮肤，亲吻在皮肤上游走，留下痕迹，痒痒的。 接连不断暧昧地触感让陈千连头皮都发麻，身体难耐的向后仰着，双手还攥着池木的衣服，带着他覆上了自己，池木双手腾出，支在陈千头侧，单腿跪在陈千双腿间。 紧握的手从衬衫上被摘下，合并抓住后压在了头上，动作突然停下，对视的目光比刚刚还更撩拨，池木看着红扑扑的陈千，失焦却发亮的双眼，问着：“宝宝，我是谁呢？” 陈千小声呢喃：“池木……再亲一次吧…” “不可以，下次醒着的时候再继续吧。”听到他直率的邀请，池木忍不住失笑，对着陈千红润肿起的唇安抚地印着，在自己的理智消失前主动停下来。 捞起在床上瘫着的陈千送进浴室。 …… 阳光照得陈千睁不开眼，逃避似的把头藏进了被子继续沉睡，却被近在咫尺的笑声吓得彻底清醒。 眯着眼探出脑袋，眼前阳光被遮挡着显出一个人影来。 不是，大哥你谁啊？！ “你…” “醒了？早餐想吃什么。”听到声音陈千一下子放下心来。挣扎了半天勉强打过阳光看清了世界，池木侧身单手支起头，直直看着他。 嗯？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大清早的和池木躺一块啊！ 陈千尝试着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记忆不给力，戛然而止在自己靠在吴哲凡肩头被蹂躏发型的部分。 应该没不受控制的做不该做的事情吧？ 宿醉的痛苦随着记忆的丢失也直击神经，哦莫，头好痛…… 陈千洗漱完出来，桌上已经摆好碗筷了，围着围裙的池木看起来很…… 这是能说的吗…… 看起来很有人妻感。 “醒酒汤，先喝一点再吃早餐吧。” “好，谢谢池木哥。”一碗汤被推到自己面前，陈千拿着勺子小口喝起来。 喝着汤，陈千突然意识到，清爽的身体和换过的衣服。 虽然昨晚完全断片了，但现在看来是被很好的照顾了一晚上呢。等等！衣服也是？ 陈千眼神悄悄飘向一样在喝汤的的池木，不会吧不会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那样水灵灵的赤诚相见了？ 糟糕，脸热热的！ “怎么了吗。”从对面飘来的目光烫的惊人，池木倒是想当作没看到，喝汤的时候想什么呢？ 陈千被拆穿，羞得话也说不清：“昨…昨天晚上…谢谢哥你照顾我，我应该…应该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不好的事情？没有吧。” 看着池木坦然自若的神情，陈千连担忧自己有可能发酒疯对池木上下其手的心都放下了，没事就行。 “那就好。” 第26章 超绝学习小组 吃完饭陈千在厕所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对着镜子看到了自己身上又出现的斑斑红点，莫名其妙：“奇怪了，一睡这个床就被虫子咬？怎么光针对我啊，也不咬池木哥。” “池木哥，我先回学校了。”换好衣服，陈千就准备先回去了。 “你等我一下吧，我送你回去，正好我得回学校一趟。”池木从房间里出来，边走边系领带，陈千很喜欢看池木穿深色西装的样子，如果再戴个金丝眼镜，斯文败类？ 陈千越想越偏，赶紧收住了自己的思想，应了一声好，在沙发上先坐下了，玩着手机打发时间。 叮叮——收到了陈天的信息。 —你在哪呢？ —？ —你昨天不是和他们公司聚餐了？晚上怎么没回家。 —我去他们聚餐你都知道？ —你那一桌除了你都是我发小，问这种问题我看你是酒没醒呢。 —[点手小猫.jpg] 一你不会昨晚在池木家吧？老吴说你被他带走了。 —对啊，我昨晚喝蒙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回来的。 陈千发完消息等着，可陈天半天也没回消息。 退出聊天界面，池木也从屋里出来了。 手里接着电话，空着的手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发了。 这通电话直到上车后挂掉也没听见池木回话，要不是挂掉时屏幕上的“通话结束”，他真怀疑这通电话的真实性。 填了入校登记后，池木的车一路能直接开到他宿舍楼下，享受着优越的司机直达待遇，陈千舒服的很。 回到宿舍，柯芜罕见的在宿舍待着没去陪齐育。 托柯芜的福，他们宿舍现在连齐育林西西的他们班的课表都烂熟于心，现在这个时候，齐育正在上课呢。 不过正好，这也方便了他们四个小组作业讨论不是。 他现在神清气爽，连宿醉都干净离开了，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干劲十足能连着做一天作业！ 送陈千回宿舍后，池木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陈千楼下停了一会，给陈天回了个电话。 刚刚那通电话，陈千一直在他身边，只能安静听陈天骂他拐走了自家弟弟，他不敢回话，就怕被陈千发现自己在和陈天打电话。 “喂，陈天。” “呦呦呦还知道我叫陈天呢！你昨晚对陈千做了什么？”陈千的名字几乎是陈天磨着牙挤出来的。 “我没想到他会喝那么多。” “喝的多不多你控制不了？要不是老吴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还带他去吃饭，还喝个烂醉。” “城南最近有个项目，听说你们家的条件过门槛了。” “你昨晚干什么了！”听到这句完全不相关的话，陈天算是炸毛了，阴恻恻的声音让池木也背后一凉。 “我…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打算做的。” “池木，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陈千没有进一步，那你什么都不能做。在你处理好池家之前，你也不能告诉陈千你的感情，不要让我弟弟毫无准备就被你连累。” “我不会让他受伤的，你知道的。” “城南的项目文件传真给我。” “接下来也麻烦大舅哥帮我找机会和小千相处了。”话音刚落，耳边就变成了嘟嘟嘟的忙音，靠在椅背上，沿着窗外的楼房向上看，最后停留在四楼某间的阳台自言自语：“在干什么呢，我的小千。” …… 因为陈千的超好学习态度，搞的大家都超有激情，抱着笔记本到楼下咖啡店坐了一个上午，认真得跟要做什么大制作一样，全神贯注。 “小组长！我们的进度是！”眼看着到饭点，几个人准备先去吃饭，孙丞拉着大家走之前再做一个加油的仪式，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样，孙丞起头，中气十足的大声道。 “报告，50%！”余望希是最配合的，声音比孙丞还大，引得全场的人都回头看了过来，陈千和柯芜垂着头直呼丢人。 “陈副队长！我们开始前的进度是！” 陈千被cue是十分有九分憋屈，头抬不起来，弱弱的按孙丞计划好的说：“报告，40%。” 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柯芜在自己被喊之前及时捂住了孙丞的嘴，强行结束了所谓的鼓舞士气part，抱起笔记本电脑，和陈千一人拖一个在观众炙热又好奇的目光之中黯然退场。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没出意外，四个人美美登上校园墙，以「超绝作业小组」的方式荣登置顶，待了整整一周，美其名曰鼓励大家向他们学习作业的态度。 弄到后面在食堂吃饭都有人对他们几个频繁侧目，偶尔还有人讨论，更加抬不起头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还有人认出他们之后上前来搭讪。 “学长，你们是墙墙置顶的那个学习小组吗。”这天在食堂吃饭时，又有一个腼腆的小女生鼓着勇气上来搭讪，他们四个下意识就摇头说不是，肯定是认错人了。 “那个，认错了也没关系，因为那只是我的借口。陈千学长我能和你要一个联系方式吗。”女生听到他们否认也干脆的认下，话锋一转，打开了手机后两手举着朝陈千递去。陈千能看得出她的紧张，大庭广众的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女孩不好看，很快速的掏出手机扫了被捧在自己面前的二维码。 加上了也不一定是因为喜欢，大不了回去找机会告诉人家自己喜欢男生就好了。 “那个，我扫好了。” “谢谢。” 目送欣喜地和朋友说话的背影离开，陈千坐下就开始打字。 —学妹，很抱歉这么说可能会冒犯你，因为我喜欢的是男生，所以希望你不会因为我受到伤害。但如果我想歪了你对我的期望，那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的，谢谢学长你告诉我。 “拒绝啦？我们小千的脸就是主打一个受女孩喜欢，但是可惜了你频率不同，和她们连不上。”余望希嘴里嚼着自己嘴里的菜，看着陈千打字的动作，嘴里讲着干话：“你哪天和我也连连看，看看我们能不能对上。” “哈哈哈，你确定吗？”陈千说完抓住余望希的手，给他发送了一个wink，笑着问他接上了没。 第27章 人不会被作业熬坏 “接上什么？”几个人向声音的来源望去，下一秒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身穿深色西装的池木和食堂的来往穿梭的大学生格格不入，活像个搞学术研究的教授。 “中午好。”池木端着餐盘在陈千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学长你怎么也来三食堂吃饭啊。”孙丞暂时放了手里的鸡腿一命，放下筷子问他。 “本来上午事情办完打算先回去，但是刚好看到某学习小组出现在三食堂的消息，特地来观摩一下，顺便回忆一下校园生活。” “学习小组…池木学长你也知道啦。”柯芜真有点食欲不振了，本来这两天热度没降反而越来越热就够让人难过了，除了偶尔来搭讪的也没什么影响，现在好了，连池木都知道了，跟孙丞玩，不是丢人就是丢分…… “刚好看到？墙墙没发新的朋友圈啊。”余望希本来也想看看，在校园墙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和他们有关的新内容。 “微博看到的，有人分享在学校超话。” “哈哈哈哈哈陈千，你是真的火了，前面不记得，后面也忘了。”余望希拿着手机点了半天，突然笑出声来，手机也转过来对着陈千，图片上正是他们四个在食堂一起排队买饭的时候。 下面顶的最高几条的热评是： 「黑衣服的小哥真的很好看！」 「谁认识黑衬衫，跪求一个本人！」 陈千下滑几条，指着其中一条说：“班长，你和咱孙哥也不赖。” 余望希又转回去，陈千指的那条是「白衬衫和边上白短袖的cp感好足，我能磕吗？」 这下余望希不吱声了，嘿嘿笑着想把手机收起来，孙丞在边上看着他的动作，伸手去扒余望希的手，疑惑的问：“怎么不看了，我还等着看呢，小千说我俩怎么了？” “没意思，没什么。”余望希加快速度，把手机揣进兜里，还装模作样的对着孙丞：“吃饭就要认真，食不言，寝不语知道吗，快吃吧。” 陈千给余望希递了个眼神，却被心虚的余望希瞪了回来，他憋着笑转到另一边。 “池木哥，你吃的是哪家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陈千看着池木餐盘上的碗，看起来和酸辣粉很像，但是配菜很丰富，这一层好像没有类似的店啊。 “楼梯口进来那家，要尝尝吗，我还没吃。”池木说着把餐盘往陈千这边推了一点。 “那，我尝尝。”闻起来很香，比陈千的自助快餐看起来好吃很多，他没忍住馋虫，尝了一口。 确实好吃，酸辣可口，很适合夏天开胃。 “好吃！你怎么找到这家店的啊。”陈千很惊喜，三食堂居然藏着这么一家宝藏店铺他都不知道。 “以前经常吃这家，就猜到你喜欢，再吃一点？” “不了，学长你先吃吧，我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吃这个，别因为我害你吃不饱，我明天也可以来吃。”把餐盘还到池木面前，陈千就对着自己的饭大口吃了起来，顺手也夹了两块肉放到池木碗里：“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嗯，很好吃。” 陈千看着眼睛弯弯的池木，心下有一点奇怪，怎么感觉他不是在评价菜？ 吃完饭，池木有事先离开了。 临到期末，陈千他们的学习任务其实很紧迫，最近都在赶时间做小组作业。只不过自从第一天因为学习小组的事情发生后，几个人再也没出现在楼下咖啡店，图书馆需要安静不方便讨论，他们干脆留在宿舍进行。 “说好的，考上大学就轻松了呢？你们这群骗子！”他们已经连着好几天，回宿舍就开电脑，蒙在ppt里无法自拔，就算早上没课早上七点宿舍里也会响起刺耳的闹铃把人都喊醒，吃过早餐八点准时围在桌子边继续肝。 孙丞真有点承受不住了，他平时最爱熬夜，每天都七点爬起来和要他的命没区别，本来补觉的时间也没了，黑眼圈要挂到下巴上了。 “别嚎啦，再撑一段时间就交作业了，再坚持坚持。”余望希捂住他的嘴，摸着他的脑袋像哄看家大叫的小狗一样：“好了好了，喝点水我们就继续哈。” 陈千和柯芜都要看呆了，不是？孙丞怎么这么配合，这么吃这一套啊？ “孙丞你幼儿园啊，做作业还要班长哄你，我都要看见班长母性慈爱的圣光了。”陈千也有点累了，借着这个机会调侃他们，顺便偷点时间休息。 “千儿，不要因为班长更爱我就柠檬上身酸我。”孙丞故意把动作做得很大，借着自己坐着余望希站着，一下子搂过了余望希的腰，头还靠着他的腰蹭了蹭，又朝陈千挑眉炫耀。 余望希僵住的很明显，陈千马上就意识到了，可孙丞好像什么也没察觉，只能在心里默默给余望希点起了一个小蜡烛，直男坦然自若的接触还真是可怕。 “你开心就好。男妈妈也是妈妈嘛。”柯芜摇了摇头，不打算掺和他们的三角战争，自顾自查着资料。 这一门的教授严厉的可怕，每一个数据都得最精确，柯芜是他们其中做事最细心的人，信息处理的能力也很强，于是毫无意外地得到了查资料的工作，没人有异议。 “对了，我们是不是能去跟学长问问这个教授平时的考核标准啊，隔壁吴起他们就去问了，他们说学长有给了点资料可以参考。不然我们就这么盲目扎着脑袋，好像很费功夫。我感觉咱柯芜的头都比上个月秃了。”孙丞从刚才就拿着手机，消息提醒一会一个响，。 “是个好主意，找个沈教授攻略确实比我们一点点肝高效哈。”陈千发出了自己的肯定，顺便也暴露了自己在看「霞光再现」的论坛。 “我说怎么进度一天不如一天呢，和着一个小组四个人，两个没在做事啊！”余望希作为小组队长，还有监督成员的职能，叉起腰眯起眼睛，尝试用眼刀扎死偷懒的两位。 “不好意思。”罪犯又落网了一个，唯一一个看起来认认真真的柯芜自己主动转过电脑，老实地说他其实在和齐育聊天，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 第28章 沈教授的攻略 三个人都偷懒，余望希也不好说什么了，为了融入集体，准备给自己美美点一杯奶茶，但其他人吵着要一起喝，于是小程序的订单就变成了五杯。 因为柯芜非说齐育作为外卖员理应有属于自己的一杯。 在床上一直瘫到了“外卖员”小齐同学带着奶茶来敲门，算是好好休息了一下。 没打算放下找教授攻略的机会，对着列表商量了半天找谁比较合适。 “星星学姐，他们小组以87的高分成功过关！作为我们的人选再好不过。” “陈明学长！在教授课上可谓是名列前茅，小组演讲分数达到了23分，很高吧。” “可是演讲没办法教吧……” …… 挑来选去，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好人选，反而浪费了很多时间，齐育一直躺在柯芜床上补觉，他们本来不想打扰他，都压低了讨论的声音，可时间一长就忘记了他的存在，一个声音比一个大。 “池木学长怎么样呢，听说他们当时拿的分很高。”齐育沿着床梯爬下来，困意还没散走，人一歪，圈住柯芜，头埋在他的颈窝处赖着不动，说话声闷闷的。 “对啊，千儿，你问问呢。以池木学长的优秀程度，感觉一百分也不是什么问题。”孙丞一听这个也精神了，让陈千快给池木打个电话。 被一圈人期待的目光盯着，陈千坐如针毡，对着号码看了半天还是决定推开他们接连伸来的耳朵，躲到阳台打了过去。 “喂？小千？怎么了嘛。”好听低沉的嗓音传来，语气温和还带着点愉悦的味道，不亚于刚醒好的红酒，十分得他的心意。 “嗯，池木哥。我想问一下你沈教授的结课作业。”陈千觉得自己心里那点烦闷也随着池木的声音消散，轻松了不少。 “你们也开始做他的作业了，难怪今天见到你们，每个人都一副熬过头的萎靡不振状态。” “沈教授有没有什么偏向啊，虽然已经做了很多了，但是我们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想找学长学姐问问有没有什么沈教授攻略。”陈千软软的说话声有点像撒娇似的，池木心里跟被羽毛扫过一样，有点痒。 “我给你们整理攻略，那你会给我什么酬劳呢？小千～” “酬劳…酬劳啊。作业完成以后，请你吃饭可以吗。”名字的尾音被故意拉长，听得陈千不好意思，耳朵发热。 “好啊，那我等一下发给你哦，小千。” 陈千挂了电话，又在阳台散热吹风，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回屋里，他对池木的抵抗能力几乎为零，以前还能忍住，可现在池木就像孙丞那样无意识地做一些惹火的事情，他完全招架不过来。 但想到池木的举动，心里又是甜蜜滋味，算了，就这样吧。 痛并快乐着那不也是快乐了吗。 把池木整理好的文档发到群里后，大家都很认真的过了一遍。 果然，思路扩宽了以后，每个人的进度都有了显着提高。 没过多久就完成了很多。 “再补充一些内容，我们就可以开始精心设计ppt的环节了。”余望希伸了个懒腰，关上了电脑。 “吃饭吃饭！” “我今天一定要吃三食堂的那碗面，真的很好吃！我一直馋到现在还没吃上呜呜。” 他们为了节省时间这几天一般都点外卖，刚好回到宿舍就能吃上，已经很久没有在食堂吃过饭了。 陈千那天尝完池木那碗面后，就一直馋的很，真的不要太合他的胃口，连晚上做梦都是梦到池木在喂他吃面了，弄的他都开始想自己可能真的是要走火入魔了。 谁懂啊家人们！终于能吃到了！学校食堂难得的心动好面！ 坐在食堂里，他们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真的快要解放了吗？ 和三食堂的桌椅很久没见，闻着周围萦绕的饭菜气息，几个人都吃的格外香。 闭关的时间也足够“学习小组”事件被遗忘了，没有人突然出现，问他们是不是照片里的人，他们也乐得轻松。 几门课都结课了，只等考试周结束，他们就可以放暑假了。 这种时间，除了抱着书复习，大背重点，就只剩下暑假后要去干什么这个问题。 “我想去旅游，看了好久攻略了，只等出发。” “我爸让我回家找个班上。” “考完试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啊，要不要留一两天我们一起去玩一下，最近不是新开了个度假村，温泉野营什么都有。”孙丞整理东西时在包里翻到一张传单，是很早以前帮余望希发传单那次不小心留在包里的。 “你别告诉我是山野。”余望希也想起来那张传单的内容：“想去玩还不简单，我带你们去，刷我的脸，免单。” 陈千惊于余望希讲刷脸时和刷卡别无二致的气势，又惊于这个规模很大的度假村也是余家产业，一时没说话。 期末结束大家都有时间，正好一起出去玩一下也很不错，就一起约定好了时间，度假村什么都有项目繁多，面积也巨大，他们商量后一致认为玩个三天两夜，又能把喜欢的项目玩的差不多，又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他们中还有回家打工的励志小孩呢。 考试没有几门，三天也结束了，出发前的晚上他们都在收拾衣服，第二天八点要起床，带着东西约好了九点半校门口集合，大家一起打车过去。 齐育和林西西也来，一共六个人，他们集合在校门口打好车就朝着山野独家园出发。 因为目的地比较远，从学校过去要一个多小时，路上大家在网约车上睡的东倒西歪的。 年轻，睡眠就是好。 到地方的时候都能吃中午饭了，作为领队兼余家小少爷，余望希昨晚就提前打电话给他哥，让他哥帮忙安排好了。 下车时经理已经候在门口等他们了，不用做另外的登记，经理拿着房卡带他们先上楼放行李，正好安排了一排五间房，除了柯芜和齐育两人一间，其他人都单独住。 说好了收拾完门口见后，大家各自回房。 第29章 山野度假区 收拾东西不过十几分钟，很快分开的六个人又在电梯口聚上。 “我们先去三楼的餐厅吃饭，然后下午可以去泡个温泉什么的。” “可以！” 在自助餐厅饱餐一顿后，他们又在餐厅门口取到了园区地图。 “从这里下去，到后面的西门，出去就是温泉了。”余望希拿着地图摆弄半天，嘴里连连：上北下南。 柯芜看他久久无法辨认地图上的图标位置，还是在他决定打电话给经理找人带路前，自觉接过了地图，并且三分钟找到了路线。 “还得是咱柯老师，脑子特别好使。”余望希不觉得自己认不明白地图有什么，只是对柯芜投放自己的星星眼，要不是边上有个齐育，他保不齐是要上去抱人家大腿的。 “呼，好舒服～还以为这里会是日剧里面那种冒着热气，热烘烘的感觉。”孙丞从更衣室里出来的快，大家才换好衣服，他都已经泡上了，趴在池子边闭着眼感叹。 “因为是夏天吧。”水池里的水清澈透明，连池底有几块鹅卵石都能看得仔细，陈千小心翼翼的下池，不希望自己不小心踩歪了滑倒。 “林西西没问题吧，她一个人去女汤了。”林西西是这一趟唯一的女孩子，门口处就和大家分开，一个人到隔壁女汤，想到她独自在隔壁，柯芜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有让女汤里的工作人员帮忙注意一下了。”余望希扎在水里，只露出个头来，一说话就冒泡。 过了十几分钟，几个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沉在水里，一时之间四下无声。 扑通—— 什么东西入水的声音。 “往里面走还有其他空池子。”孙丞眼睛没睁开，只是出声提醒下水的人。 但来人没有从水里离开，反而继续在水里挪动着，拨开的水变成小小的波纹，向四周散去，拍打在池壁。 陈千觉得波纹的圆心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一声轻笑几乎在耳边响起。 “什么嘛，好朋友的哥哥也不能泡一个池子吗，太小气了吧。” 陈千惊得一抖，脚从鹅卵石上滑开。睁眼时只来得及看清陈天变化的表情，下一秒鼻腔内就被温热的水灌了个满，口鼻内的空气变成泡沫不断冒出翻上水面。 腿盲目的乱踩几脚，却还是没法站稳，角度不对，每一次都只蹭过池底，他沉落至底时，水刚好漫过头顶。 幸好，有两只手及时发现他的不对，自后面将他抄起，后背紧贴着浴衣湿透皱褶在一块的布料，为了更好稳住身体，他下意识抓住了那人抱着他的胳膊。 终于，呼吸到空气了！ “小千！你怎么样？” “陈千，没事吧……” “陈千……” 他混乱着被卡着腋下托起，就这样被送上了岸，耳边嗡鸣掺着嘈杂的说话声。 陈千回过神来，上半身还躺在刚刚的怀里，浑身脱力粗喘着气：“陈天，你要把我干掉可以换个别的方式……哈啊…死在没有腰高的温泉池里真的很丢人，算我求你。” “我怎么知道你会吓到啊，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陈天弱弱反驳一句，抓着陈千的头查看有没有不小心磕到。 温泉时间差一点变成温泉事件，陈千身心俱疲：“我没事，倒是差点给班长家这度假村送一血了。” 陈千挣扎着摆脱了陈天的手就要爬起来，身后的人又扶着腰托了他一把，让他没那么费力。 也多亏这一下，不然他就要忘掉自己还有个一声不吭的人肉靠垫了。 “谢谢你把我捞上来。”虽然陈千心里已经猜到可能是池木，但转过身看到还是难免惊讶。 浴衣紧贴在精壮的身体上，浸透水的布料滴滴答答地，男人有些面色苍白，乍一看起来比陈千本人还像溺水了。 “池木哥你没事吧，生病了吗？” “害，小千池木你俩都回房休息一下吧。”陈天看着两人都不太好看的脸色，实在有些无奈，顾不上身后因为这场自己引起的意外还没回过神的其他人，给陈千套上浴衣后，他推着两人把他们一起赶走：“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晚上见。” “好了，他们走了。我好不容易空出来的时间，可得好好享受一下。”陈天目送他们离开，回过身把自己沉进温泉池：“小余同学，中午我还跟你哥哥一起吃饭呢，他说这里不错，让我们有空可以过来放松一下。” “嗯，二楼晚上的酒吧也很热闹，陈哥你感兴趣吗，我们晚上想去那里坐坐，一起吗？” “好啊，其实你哥还问了我一个问题，但是我也不知道。”陈天的表情狡黠，浓重的八卦味道：“我能问问你吗？” “什么啊？”余望希不解，看起来是跟自己有关系的事啊。 “你先看这个。”陈天不知道从哪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张图片。 正是他们在温泉池里玩闹时，画面里的陈千和余望希大笑着，身体交错，看起来就像拥在一起热恋情侣。 “你哥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说我也不知道。” “？”槽点太多，余望希一时不知道先点哪个：“不是？这图谁拍的啊！我靠！还就拍我和陈千，搞什么？鸳鸯浴啊！” 怎么来玩还有他哥内线做间谍搞偷拍啊，还拍的不清不楚的，知道的是来玩，不知道的以为大庭广众玩什么泳池y呢！ 精神病啊！！ “霍，这姿势。我都有点磕你俩了。”柯芜来凑了个热闹，就看了一眼笑的趴在齐育肩上直不起身。 “陈哥，你放心，我对陈千不是那个意思，我俩绝对没可能。这个偷拍的，别让我找到他！” “我觉得挺好的，你哥也喜欢这照片，真的，他一看完立马给摄影师打了五千块红包，我看着他发的。”几句话下去，余望希被陈天脸上越发暧昧的笑容彻底刺激红温了，丢下一群人，跑出去找手机，说要给他哥打电话呢。 第30章 一起睡吧 回到更衣室冲过澡，陈千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短袖短裤，舒适自在。 来到门口酒店侧厅，池木已经在等着了，毫不意外的正装，陈千在想，他衣柜里还有休闲装的存在吗。 “池木哥，你和陈天住在几楼啊。”陈千和池木并肩走着，随便找了个话题和他聊着。 “我和陈天还没开房间，他说不一定晚上会直接回去。” “这里离城区那么远，晚上还回去啊，别管陈天那个社畜头子了，我们先去前台登记一下开两间房吧，玩累了晚上直接住在这里多好。” …… “两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现在是旺季，近几天已经客满了，今晚暂时没有空房了，但您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如果有客人退房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您。” 很遗憾，新开业总是有一些新手buff，打卡的人奇多无比，像他们一样连玩几天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果不是余望希提前通知他哥，估计他们一行六人也是一间房都住不上。 “这怎么办……”陈千一时之间没了办法，为难地看着池木。 “没关系，我先送你上去吧。”池木倒是毫不在意样子，兀自从台面上收回证件，拉起陈千的手腕朝电梯间走去。 滴滴—— 陈千咔哒一下打开房门，手里的房卡往墙上一插，房间内亮堂起来。 “池木哥，你要不要一起休息一会儿，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你一个人住？”池木没说休息，也没说不休息，眼神扫过屋内，停在某个位置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对，我们是一人一间。”顺着目光看去，是陈千中午为了收拾东西打开而忘记关上的背包。 “嗯。”池木随口答应，脱下外套，揭开被子躺在了床的一侧，见陈千迟迟没有动作，他又掀了另一侧被子，在床上轻拍两下：“不是说休息吗，躺过来吧。” “好，等他们回来我再让班长问问他哥有没有办法解决房间的问题。”陈千讶异池木像大狗一样乖顺的动作，从善如流地在他拍过的地方躺好。 “没关系，要是依旧没有房间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如果你不介意房间多一个人的话。” “当然不介意，怎么会这么想。”陈千巴不得能多一点同床共枕的时间，连忙重重点了两下头表明话里的真心。 “那就好。” 早上起得早，来的路上虽然眯了段，但其实并不安稳，泡过温泉后倦意更是把他整个人都拢了起来，现在躺在柔软的床上，阵阵困意催得他睁不开眼，没多久呼吸平稳下来，进入了睡梦中。 半梦半醒时，陈千听到了门铃声，而后又是开门的咔哒一饷，意识稍有回笼。身侧的人不在了，下意识伸手摸了过去，被子下还是温热的，他呢喃出声：“去哪了呢。” 还是困的要命，陈千抱怨着坐起来。 门口咔哒一声。 有人进来了？池木吗？ 下意识又悄咪咪躺回去，闭上眼睛。 为什么装睡？也没有什么原因，说不上来，脑子都没转人已经躺好了。 陈千莫名心虚，眼皮也跟着不稳重地轻轻颤动。 “牌子错了吧，王助真靠不住。” 陈千没忍住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想看看池木在干什么。 为什么拿着衣服，是刚刚才送来的吗？因为这个所以才有人敲门啊。 池木背对着床，翻看着几件折好的衣物。 哦，衣柜里不一定存在的居民——休闲装。 陈千在内心嘀嘀咕咕，下一秒，勉强眯缝着的双眼陡然睁大。 池木把衣服往床上一丢，然后开始脱起身上的衬衫，剥落的白色衣料下显露出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宽展的肩背，精瘦有力的腰。 他动作简洁地把白t套上，遮住了白皙风光。 上装换好了，那接下来是？ 果不其然，池木开始脱西裤了，陈千直感觉热度一下子从脸到脖子根，眼睛紧紧闭住，他可不是喜欢偷窥别人的变态！！ 一不小心，就在紧张感里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有些暗色。 这一次，陈千不用看也知道池木还躺在床上。 陈千动了动，腰上沉沉圈着一只手臂，压着他不让他再有动作。 背后是滚烫的温度，有丝丝热气不断撩着后颈处：“别动……” 这是什么情况呢！？ 陈千心里的小鹿跑起了跨栏似的，有力地四处冲着，只差从喉里跑出来。 不会还是梦吧？ 陈千小心翼翼移动着手，掐了自己一下。 嘶——疼！ 陈千泪目，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感动的。 在心里大声喊出：老天你也是待我不薄一回了！ 还来不及好好感受这意外的亲昵，就被接连不断的铃声响起和沉重地拍门声打破了…… 如此阵仗，身后的人很快便有了动作。 陈千腰上被搂得更紧密，他身子一僵，感觉到池木的头靠上他的背。 他在那处埋了一会儿后发出沉沉地叹息声，是睡眠被扰的烦闷。 随后，男人起身向门。 “池木学长好！”整齐的像培训过一样，然后是带着他名字的喧闹。 他再装睡就不礼貌了。 扮作睡眼朦胧地起身，和来的人打着招呼。 房间的事还是没解决，但余望希自动让出了自己的房间腾给陈天，而他自己会去和孙丞挤一挤，乐观点也算是解决了。 这下除了陈天这个龟毛以外，大家是都有伴了。 搞得林西西哀怨起来，闷闷地说：“只有我一个人住，多孤独，我下次出来也要找个女孩子陪我一起。” 晚餐还是在中午的自助餐吧，几个人找了一张圆桌围坐下来，七嘴八舌的规划后几天的项目安排，但今晚要去酒吧是先订好了，余望希还特地先去楼下和酒吧领事确认了座位，就怕万一没位置。 陈天融入的异常的好，第一次别人说什么他都很听劝，说要留下来连玩三天他也点头了，陈千只以为他是项目结束，空出了些许时间特地用来做假期好好放松几天。 第31章 又做梦了啊 “放假快乐！”孙丞带着大家举起杯子，在中间一起碰了一下。 “这里人真的很多，明明下午还没多少人来着。” “不会是吸血鬼吧，到晚上统统冒出来了。”林西西浅酌杯里的酒，没忍住表情扭曲：“真的很难喝，天天哥你的舌头是铁做的吧。” 她非要学陈天，尝一尝威士忌。 陈天被她的动作逗笑，喊来了服务员帮她换一杯新的果啤。 音乐下是穿梭来往的人们，中间的舞池里肩背相擦，余望希说服了陈千一起到舞池里，在桌边的视线范围内轻轻摇晃。 像是考虑到间谍的存在，余望希和陈千尽量减少了肢体接触，还时不时警惕着周边的服务员。 离开前他特地嘱咐孙丞齐育，一定要帮他看看周围有没有奇怪的“偷拍犯”，他余望希可不能帮别人做嫁衣，又送个五千红包给他。 “不要盯了，小千儿身上都要被你盯出洞来了。”陈天靠近池木耳边，声音被音乐压着，只是刚好能听见。 池木动也没动，没听到似的。 “你看啊，小千这么年轻，青春，余家老二也是。这样看过去是不是还挺般配的，余家挺不错的。”陈天看他没反应，继续说，话里软绵绵的全是故意。 这次池木收回黏在陈千身上的目光，淡淡地看着陈天。陈天推起笑容，继续说：“小余长得也可爱，咱小千打小就喜欢可爱的。小时候喜欢兔子，长大了喜欢小狗，玩游戏挑正太形象。” “陈天。” “如果不是你说你半年能解决你们家那群老不死的，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到现在小千也没主动跟你说句喜欢吧，人是很善变的动物，而你的时间，不多了。”陈天把笑收起来，语气凉凉。杯子里琥珀色的酒液被送进腹中，一滴不剩。 “快了，你放心。” “三年前你也这么说的，池木。” “跟三年前不一样了，陈天。 “我们都不一样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泯灭在厚重的鼓点之下，没人注意到。 陈千和余望希从舞池回来，隔着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余望希的表情不对劲，皱着眉，一脸怒气。 “怎么了，你们不就是进去蹦了两下吗，我眼看着没发生什么啊。”孙丞把喝的送到余望希手里，顺势把他拉到沙发上。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余望希的架势，他有些担心。 “班长看到那个偷拍的人了。”陈千也坐下，憋了半天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小千！你别笑了！ “你是不知道，我表哥也在这里， 就是他拍的我和陈千。”余望希握紧杯子，后槽牙咬的咔咔响：“拍了一张了还拍，五千还不够他玩一趟，什么人啊！ “该死的，这辈子只能当狗仔！余望云，你个卑鄙无耻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余望云？最近很火的那个？不是，真是狗仔啊！他爆了好几个明星了。”齐育给余望希续杯，听见余望希的话也来了兴趣。 “咱们小余同学也是出息了，我等一下给你开个超话，回去拿支笔给我多签几个名。”孙丞听明白了，心放回肚子里，手上给余望希顺毛，嘴里却没个好，拿他打趣。 余望希瞪了他一眼，又听陈千笑得越发猖狂，索性站起来坐到最边上的柯芜那去了，别别扭扭地让柯芜和林西西安慰他。 时间推移，气氛渐浓。 有人借着微醺和游戏做借口，上来搭讪，齐育黑着脸连着劝走了三个来和柯芜要联系方式的人后，还是受不了自己家的白菜总被人盯着，拉着柯芜先回去休息了。 “帅哥。” 果然，又来了。 不知道他们这一桌是什么香饽饽，这一晚上都来了好多次了。有一半都是奔着池木来的。 余望希和林西西两个人醉的特别快，头碰头靠在一块数手指，所以这两个也就不提了。 连陈天和孙丞都有人特意上来和他们碰个杯，唯独陈千，没人来找他搭讪，关键是位置不经意轮换几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挤到了池木身边。 自己的市场也不好，还要眼看着池木被人反复搭讪，怎么还有男有女的？ 陈千心里要酸死了，只有他一个人酸。 眼神扫描着凑上来的人，默默地一杯跟着一杯地灌了个水饱。 这个女生太矮了，没他高。 这个男的跟黑卤蛋似的，非洲人吗？ 这个女生…… “帅哥，我跟他们都不一样，我穿裙子漂亮，而且大。” 哇，活的女装大佬！ 不对，女装大佬也不行！ 陈千眼神涣散，手也不太稳，被这粗旷的声音和秀丽的脸一刺激，酒洒了满身，还溅了点在池木的衣服上。 “不好意思……”昏沉的脑袋只支持他大着舌头说话，说到一半却被人打断。 “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我要先走了。” 天旋地转间，陈千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湿透的衣服在肚子上黏腻的泛着凉意。 他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能看到身后陈天脸上揶揄的笑容，以及孙丞茫然无措的表情。 发生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千被酒店房卡开门的“滴滴”声唤醒，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只有拉起窗帘的缝隙里照进几丝月光，冷冷清清的。 身前温度的远离和突然的失重感让他不安，下意识又圈紧了那人的脖颈好让自己又重新贴紧他。 “怎么了？”低哑的嗓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他想到刚刚这个声音接受了其他人的几次敬酒。 “不要放开，可以吗。”尾音软软的，像极了撒娇，在昏暗的房间里充满诱惑力。 “当然可以，但是宝宝你衣服湿了，我们先换个衣服怎么样。”轻哄问出的话得不到回应，池木想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嗯？” 陌生的称呼让陈千思维停滞，原来是梦啊。 既然是梦，那稍微有点超过的要求也没关系，在梦里池木不会拒绝他，因为这是他的梦。 “没关系…湿了也没关系。 “你不要放开我。” 缱绻的笑漫开了，陈千看不起对方的表情，只能感觉他抱着自己又走了几步，陈千手里被塞进一张卡片。 “那我们先把灯打开，宝宝你找一下插卡的位置。” 随着陈千摸索的动作停下，屋内大亮。 看清了离得十分近的脸上温柔的笑意。 果然是梦。 第32章 池木，我喜欢你 脚步停在床边，天旋地转。 他被池木放在腿上，面对面抱着。 “这样可以吗，先把脏衣服脱下来？” “嗯。”被只倒映自己的那双眼睛深深吸引着，听不清说了什么只知道答应。 明明眼前朦胧的很，这张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却十分清晰鲜明，只属于他的，每个表情。 没有思考，只余随心，双手被举起，上衣正在被褪去，可他在等着衣服掉落时，要在那红润的嘴唇上落一个吻。 他成功了，但也被抓住了。 一只手掐住了陈千的下巴，都没怎么用力，怎么也让他动弹不得？ “别闹，先洗个澡。”另一只手向下灵巧的解着他的裤子。 “可以不要喜欢别人吗，喜欢我可以吗？” “那你喜欢我吗，陈千。” “很喜欢，喜欢的要死了。” 酸意自心脏涌到鼻腔，止不住的想象他总有一天会和别人牵手、拥抱、亲吻甚至是婚礼上…… “怎么要哭了？我是谁呢，宝宝你喜欢谁呢？”池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手拭去了眼角闪光的湿意，诱哄着陈千。 “池木，我喜欢你。” “很诚实，应该被奖励。”手里控制着陈千抬头，将陈千浅尝辄止的动作加倍还了回去，手指捏着脸肉轻轻施力，无力的城门彻底被攻破，空气被裹挟着同津液一起吸走。 分开时，陈千几乎喘不上气。 这下彻底没力气了，连腰都软下来，额头靠在池木肩上。 耳边吹来热风：“池木也很喜欢陈千。” 没多久，陈千被拥着剥光了，灯光下小陈千在冷气里颤颤巍巍的，池木注意到后笑个不停，被他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后，才带着他起来转移到浴室。 “宝宝，你好敏感啊。”摆脱不掉的热气依旧停留在耳边，痒痒麻麻的，陈千的皮肤白皙中浮着红，从耳尖直漫到全身，看起来粉粉的。 “不是的……”陈千小声反驳着，没法挣扎，就那样被放进浴缸的温水里。 “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可爱。”池木手心里的沐浴乳随着动作在陈千身上变成泡沫，一刻不停的触碰让他止不住微微颤抖，波纹由皮肤开始，撞在缸壁。 热流不断汇聚到小腹，陈千呼吸紊乱，他只好抓住池木的手，止住了他要向水下继续的动作：“暂停……我有点难受，先等一下。” “什么地方，具体说说，我估计能帮上忙呢。” “你在故意拿我开玩笑吗。” “怎么会呢，我心很诚。” 池木确实一本正经，陈千相信了。 踌躇着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难点，思考了半天靠近池木耳边，微小的气音几乎要听不见说了什么，说完后，头低低的埋在胸前，不再有动作，但耳尖越发红艳的颜色把他暴露的一干二净。 “那我们现在冲干净，擦干了，我帮你解决。” 隐忍着笑意和欲色，池木帮他冲洗的动作加快，潺潺的水混着泡沫流进下水道。流水声里，陈千被宽大的浴巾完全包裹住，又回到柔软的床上。 风光旖旎的霁色拥起了低喘和喑哑的人声，经久不息。 …… “门都要敲烂了，电话也打了十几个，陈千一点动静也没有。”余望希和孙丞站在陈千门前急的打转，其他人先下楼到餐厅去吃早餐了，他们最早起床，负责把大家一个个叫醒。 喊陈千的过程里，因为隔壁门陈天也许久没有动静，所以他们顺便也按了陈天的门铃。 陈天开门开得很快，跟他们打了招呼后重新回房间整理自己，再出来时，陈千和池木的房门依然紧闭。 “他们还没出来？没关系你们先下楼吃饭吧，我等他们起来一起下去。”简单的支走两人，确认他们拐过弯上了电梯后，踹起了房门，大声喊着：“池木，你小子不开门我找前台取钥匙了。” 正打算再踹一脚，门开了。 池木站在门前，精神饱满地伸了个懒腰。 他看着池木的动作烦躁起来，门神一样，看着就烦。 推开池木，直直往屋里走，窗帘没拉开，他刚从走廊进来一时之间适应不了昏暗的房内，摸着黑借着窗帘缝隙的点点光亮走到窗户前，将窗帘一把拉开了。 “你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像抓奸的。”池木靠在墙角，动作慵懒：“下一步就是掀起被子，然后拉着出轨的老婆起来质询。” 陈天顿住，他真想掀被子来着。 恶狠狠瞪了一下池木，那人无辜的耸耸肩膀，轻点两下手机，闷闷的声音不清不楚地响起：“那你喜欢我吗，陈千。 “很喜欢，喜欢的要死了。 “怎么要哭了？我是谁呢，宝宝你喜欢谁呢？ “池木，我喜欢你。” 陈天的脸上明了又暗，一脸一言难尽地说：“池木，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恶心。” “那咋了。”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那咋了。” “你还录音。” “那咋了。” “死变态。” 终于，在这一来一回里，床上的人动了动。一个乱七八糟的脑袋从被子里冒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逆着光的陈天。 “嗯？陈天？你变成天使了吗？”很显然宿醉的头痛控制了大脑。 陈天没忍住一个枕头砸了过去：“醒醒吧，还天使，我送你下地狱算了。” “诶，好好的小孩别给打坏了。”池木向前几步拦住了枕头，顺手在陈千脑袋上呼了两下，本来凌乱的头发现在像是鸟窝。 池木愉悦的心情呼之欲出，以前也没见他有心情这么好的时候。 陈天看着池木碍眼，特别是池木对陈千动手动脚的时候更甚，直到坐在餐桌边还瞪着他，陈千刚好坐在两人之间，灼热的视线让他很难不注意到。 “哥，你吃个鸡蛋。”虽然不知道自己爬起来前两个人都聊了什么，但陈千想着还是安抚一下哥哥的情绪好了。 陈千将扒好的鸡蛋放进陈天盘子里。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鸡蛋又被送回去。 “小千我想吃鸡蛋。”池木无视了杀人的视线，对着陈千说。 “啊，好，给你。” 鸡蛋最后被送到池木盘里。 第33章 露营进行时 吃过早餐，按照原计划大家需要提前准备下午的露营。 陈千、余望希和孙丞是物料购买小组，负责到最近的超市购买吃的用的。 柯芜、齐育和林西西作为厨师团为大家制作中午的烧烤和其他料理（凉拌小菜之类的？）。 至于两个年纪有点大的朋友……说实话一起讨论的时候他们把整齐地这两位忘记了，于是乎就没有安排…… 因为帐篷什么的都是露营区现成的东西，没有需要额外操作的部分，于是两个人只能哪里需要，哪里帮忙。 “好了，需要的材料就是这些，按照我们单子上的买绝对不会出错。”柯芜写上最后一个材料，把单子转交给陈天收着——他非要升自己为购买小组组长。 转过一个个货架，单子上的东西才拿不到一半，效率低的感人。看着有些空荡的购物车，购买小组还是暂时决定分道扬镳一段时间。 单子从中间分开，各自负责一半，孙丞拍下了他们那半内容，然后约定好了收银台结束要见，几人就左右分开探索了。 “洋葱，胡萝卜还有大葱……唔还要拿点蘑菇。”陈千照着单子念菜名，陈天挑好了放进车里。 “我记得还有酱料吧，问一下酱料在哪边区域吧。”陈天拿完蔬菜后，推着车四处张望，确认下一个区域的方向。 “对，烧烤酱和烧烤粉料，柯芜建议我们直接买混合好的。” “小千，有个事情我想问问你。” “好巧，我也有。” 闻言陈天推着购物车的手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想问什么？你先问吧。” “一直很忙，忙的抽不开身，突然开始给自己放假了。公司里的人没盯着你了吗。”更别说就像是来找他们的一样，莫名其妙就出现在眼前了，又不是玩游戏瞬移。不管什么活动都说可以参加，来了两天也没有处理工作的时间，除了睡觉就时时刻刻待在一块呢。 怎么想都有点诡异。 “咳咳……因为，公司里现在也有了信任的人可以帮忙，当然不用我一直看着了。 “到我问了，昨晚在酒吧喝的不省人事，你回去没发酒疯吧。” “说到这个，我昨晚怎么回去的，就记得我洒了一身酒，你带我回去的吗？” “池木带你回去的，你断片了？” 陈天本来在给购物单打勾，听到陈千的话，抬头用怪异的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不知道是不是陈千的错觉，怎么好像在下半身停留了更长的时间？ “池木哥？他酒量那么差……没倒在酒吧就不错了吧。”想到之前几次一起聚餐，池木昏沉的样子，陈千小声说，不过是依稀记得自己断片前的最后一段，池木还在跟人干杯呢。 “哈哈……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他喝醉过。 “不过你身上没有哪不舒服吧，有没有看到淤青或者什么地方疼？”本来跟着售货员的指引，终于顺利找到了调料区，陈天拿着两瓶烧烤酱正在a与b的艰难抉择，聊到这也不挑了，一股脑全放进车里。 “什么不舒服，我昨天摔到了吗，我挺好的啊，没感觉。” 为了表明自己没问题，陈千特意当着陈天伸展了一下，然后举起手比了个大拇指：“身体倍儿棒！” “别得瑟了，拿了烧烤粉就走吧，他们在收银台等着了。” …… 采购小组带着东西回到露营地时，他们已经在生火了。 烤架上飘起徐徐烟雾，一小簇火苗在炭黑色中发出啪啪的爆破声。 食材都被清洗干净，简单处理，烤架里来自火的热度也转化成了发着出橙色亮光的木炭。 “开始烤咯！快说你们想先吃什么！”林西西的积极性很高，围着烤架开始摆最先穿好的五花肉串，燃烧的碳热气辐射在周围，她被热度一熏，脸上红艳艳的，手里翻着竹签，防着油滴到碳上时激起的火苗冒上来把串烤焦。 烤炉右侧展开一方折叠桌，陈千和孙丞坐在桌边不断串着串，手里的签子上一块牛肉一块青椒。 陈天盘腿坐在草地上对着塑料袋给土豆削皮，再由余望希送到方折叠桌上，然后全场刀工最好的池木来负责切片。 “柯芜和齐育装水装到哪去了，不会背着我们偷偷约会去了吧！” “不要污蔑人哈！这路可远了！”齐育单手拎着满当当的水桶，另一只手紧牵着柯芜从草地那头走来。 他们分着第一炉香气四溢的林西西私厨烤串，孙丞塞的快，捂着嘴哈气喊烫，忍住了疼又囔囔着再来一串。 陈千的还没放进嘴里，裤脚被不知哪冒出的小狗扒拉着，馋的着急，对他嘤嘤直叫，他只好挑了没刷酱的肉串晾凉喂它。 孙丞看了笑话他诱拐别人家的“小孩”打算再往嘴里塞一串，余望希手快先抢过最后一串，溜着孙丞围着帐篷绕圈。 短暂的一天，按照他们简单非常的露营计划进行，又因为突发的状况变得格外生动。 明媚的太阳下，温热的皮肤、冰凉的塑料杯都冒起了细密汗珠，汇在一起顺着向下流去。 充实又有趣时间里，他们的笑语仿佛要传到天的那边，肆意张扬。 “下次，再来吧。” “好！” 第34章 烟熏火腿 天微微变黑，烤炉中的碳快要燃尽，仅剩地火光还在莹莹闪动着。 大家举杯后喝掉最后一口饮料，分散开收拾剩下的材料和垃圾。 “弄得我一身汗，我要回房间好好泡个澡。”林西西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剩下的食材。 “烤了一下午，我身上全是烟味……”孙丞走在她后面，跟着念叨。 余望希嘿嘿一笑，开玩笑道：“你也是当上火腿了，烟熏风味。” 孙丞作势要抓他，两人打闹着跑到前头去了。 陈天电话响了，随手把垃圾袋塞到陈千手里后，往边上走了一段才接起，陈千回头看他时，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陈千不用管他。 “那我们先走啦，等一下吃晚饭喊你。”陈千朝他挥挥手，说完转身快走几步赶上了其他人。 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洗掉一下午的疲惫。 池木在优先洗澡这件事上格外谦让，陈千也不推辞，先进了卫生间。 随便冲了冲，陈千忍着闷热的水雾套衣服，可套完上衣后，他顿在原地开始为难。 不是，他内裤呢？没拿？ 没可能啊，他的回忆里百分百有从行李箱把这玩意拿起来的一段，但现在却消失了。 在是围着浴巾出去重新拿和让房间里唯一存在的人类池木帮忙的两个选项之间抉择了半天。 最后羞耻占据了上风，他决定——自己出去拿。 围好浴巾后，他还特地拽了拽确保万无一失。好了，出发。 推开门探出头，陈千心虚地四处张望，像极了夜班出现的偷子。 嗯？池木不在房间里？ 他站直了，从门里走出来，迅速扑向背包。 回卫生间整理好自己后，陈千打算出门去串串门，无聊的时间，只有骚扰朋友才是最完美的。 来到房间门前，陈千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 是池木出门前没有关好吗？可他不是这么不注意的人。 心里无端冒出不太好的想法：不会有人偷偷打开门进来吧！ 糟糕！池木不在房间里不会是被抓走了吧，毕竟他长得貌美如花的。 越想越危险，陈千觉得自己应该立马报警，营救即将枯萎的花朵。 但下一秒，营救行动被花朵本花的声音打断——门缝里隐隐约约能传进池木打电话的声音。 “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家那几个旁支已经联系秦助了，再等几个月就能收网了。” 所以是在门口打电话，所以把门掩上了啊。 在聊生意上的事呢，出去应该没关系吧，陈千这样想着，手附上门把。 “陈天，你不用太担心小千，我会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门被拉开一点，又被立马合上。 陈千缩回了房间，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动静，耳朵贴上了门，皮肤触到一片冰凉。 谈话依旧在继续，池木应该一直在移动着，声音时大时小，但就算有的内容听不清，他也能猜到大概的内容。 虽然他被保护着，不用了解家里公司的情况，但也知道公司里的局势不太好，特别是过去几年时间里，房地产业不景气一直在走下坡路，这也是陈天整日忙碌个没完的主要原因。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几个远房亲戚当初投的不多，如今看到公司衰弱却都着急起来，恨不得马上把现有的资源分食，好赶在价值跌得更低之前能最后吃一口大的。 本来隐藏地不错的野心，在父辈确定退休，交接给年轻的陈天时，终于忍不住挣扎到明面上咬着陈天不放。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背地里的明码标价也有了询价的买主，居然尝试着用见不得人地阴险暗招来逼迫陈天放手。 陈天总是看起来很轻松，嘴里都是好消息，所以陈千从不担心，可没想到最近几个项目都没让那群人收回心思。 现在，他发现连自己也可能成为压住陈天的巨石。 不安感笼罩了他，他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是冷气开得太低吗，怎么裹着被子也有些凉，他忍不住轻颤着。 不知过了多久，被刻意放轻的开门声响起，陈千听到脚步声停在面前，在被子里闷久了脸前只余一股热气，染得脸也在发烧。 “睡着了吗，还没吃晚饭呢。”漆黑一团的被子下钻进些许光亮，接着脑袋被从被子里营救了出来：“脸也跟苹果一样了，这样闷着睡了多久呢。” 虽然头发本来也不整齐，但是那只手胡乱揉过后，更凌乱了，抬手稍微理了理，虽然看不见，可蓬乱的发型没有好多少他心里有数。 陈千支起自己，凝望着磨砂玻璃门，只是听着声音，脑海里自动呈现水流砸下四溅开的画面。 一直跟在他身边吗，哥哥还真是拜托了不得了的人来保护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说服池木的，有点好奇。 下午吃太饱了，到现在也不饿，反而是一直躺着倒真有点困了，重新躺下闭上眼，手里捏着被子蹂躏，脑子里转个不停。 水声停了。 踏踏踏——脚步声的主人尽力维持安静。 布料摩挲，凉意从身后卷来，又很快被烫人的温度覆盖。 陈千脊背一僵，腰处沉沉压着一条手臂，背后紧贴着胸膛，那条手臂还施力把他往胸膛上又推了推直到严丝合缝。 不是，先等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没喝酒，没做梦……真的假的？ “我们小千……只要在学校好好学习，每天开心就好了。”池木将额头靠上怀中人的后颈，轻声念着：“不管发生什么都没必要知道，我都会解决的，安心生活吧。” 话语里带着热气，扫得陈千很痒，可现在却不敢伸手去抓只能忍下。 这样太难受了，但池木还在说着：“本来很开心的，一起玩也很有意思，还好不容易听到你说喜欢了…… “你们陈家那几个老东西真该死，找了这种时间搞事，好心情都毁了。” 哇！他原来会说脏话骂人啊！ 啊，不是。 说喜欢是什么时候的事，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本人怎么完全没印象？ 也不是什么教堂忏悔环节，好像真的以为陈千已经睡熟了，喋喋不休地也不怕再把他吵醒，偏偏陈千还跟小孩子听睡前故事一样，低沉的嗓音不断响起，催的他越来越困。 第35章 情侣专线 陈千再醒过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他想动一动身子伸展一下自己时，动作却因为被什么东西压住动弹不得。 睁开眼直击眼前不到五厘米处，安详地美男睡颜的那瞬间，陈千只能承认就算是再漂亮的脸，毫无防备出现也是会被吓到的。 稍微感受了一下现在的状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原本背对着的姿势，变成了面对面躺着了。 自己被圈在池木的怀里还说得过去，可是他的腿怎么还搭到池木大腿上了！手也搂着池木的腰呢！ 我勒个大馋丫头哥，你睡觉也不亏待自己是吧。 陈千双眼紧紧盯着池木的脸确保他没有要醒的迹象，然后小心翼翼收回自己不羁的手和腿。 呼—— 陈千偏过头长出一口气，做完所有的动作，面前的人也没有要醒的意思，睡得很香。 名为幸福什么的悄悄在心里绽开，这一刻还真是安详，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只可惜，有些美好的存在就是用来打破的。睡了很久以后，会有些事情要做的。 陈千轻巧地托起环在身上的胳膊，一点点向外转身，伸出腿去往外挪。 还真是越紧张尿越急！ “别乱动，还很早可以多睡一会儿。”陈千扭了半天才靠到床沿，手里被抬在半空的手臂突然把他整个拉了回去。 “唔！”鼓胀地小腹一下子被外力挤压，差点出了大事，吓得陈千生理性泪水都飞出来一滴。就差一点儿，他和他的肾都将名誉不保！！ 既然醒了那就不用小心了，干脆利索掀开池木，毅然决然匆忙向厕行，只丢下一句：“我就上个厕所！” 今天是度假的最后一天，余望希发信息告诉陈千大家已经在餐厅吃早餐了，让他起来后去餐厅就行。 由于昨晚听到的话，陈千的心情变得异常复杂。他突然得知了喜欢的人可能对自己也有好感，没有那种想象中的开心，也不像电视剧小说里那样兴奋到难以自持。 他觉得很奇怪，非常奇怪。 会是他期望中双向奔赴的感情吗？ 可为什么没能获得接受更亲密关系的机会或权力呢。 说是喜欢他，好像很牵强，但是趁着他“睡觉”拥抱他这种亲密的动作又是为什么呢？ 陈千脑子不爱转，早上还差一点社死。 算了，摆烂。 带了刻意逃避的心思，陈千速度很快的收拾好自己下楼时，池木还在换衣服。 陈千来得晚，大家都吃完了他才刚刚落座。 “我哥人呢？”陈千端着餐盘坐下，看了一圈却少了一个人。 “陈天哥昨晚回去了，没和你说吗？” “昨晚？我不知道啊。”是了，明明就在同一排的房间，却还打电话的理由，原来是临时先回去了，还不知道公司发生了什么，稍微有点担心。 “话说回来，怎么就你一个，池木学长呢？” “快来了吧。” “那我们先看看导览图，研究一下路线？”齐育提议。 “地图在我这里。”余望希自己配着“铛铛”从包里掏出导览图。 柯芜请服务员来帮忙收了大家面前的餐具，好让余望希可以把图完全展开铺在桌面上。 “我们今天去游乐园，晚上还能顺路去看电影。”余望希手指在纸面弯弯绕绕，沿着画出一条连贯的线。 “这什么情侣专线？这个规划只适合柯芜和齐育吧。”孙丞听完规划，脸上有点为难。 “我觉得可以，什么情侣不情侣的，主观思考比外界刻板重要。再说了，你们几个凑对了，我算什么？王妈啊？”林西西撇撇嘴。 “就是！看看咱西西这个觉悟……咳咳…”陈千嘴里塞了口包子，鼓鼓囊囊的讲话也不清楚，听了前半句给他哲学到了，举着勺子力挺林西西。 但他没意识到哲学前更重要的是人民的智慧，比如：食不言，寝不语。 他呛得猛咳起来，眼睛也红了，还好有人拍着他的背给他喂水才把这口包子顺下去。 “你小子就好好吃饭吧。”林西西给他送了两张纸后往隔壁移了一个位置说到：“学长坐这吧，里面没地方放盘子。” 姗姗来迟的池木道了声谢，坐在了陈千隔壁，水杯就顺手放在手边。 陈千悄悄瞟了两眼，看到池木端起杯子很自然的喝水。 对于安排提出异议的只有孙丞，但他很快也接受说打不过就加入呗。 于是大家按照规划好的出发。 孙丞出了门反而变成最积极的那一个，扯着余望希和林西西乐呵呵地走在最前面。 …… “你暑假想做什么。” “应该会待在家里吧。”前面三个冲太快跟不上，小情侣在谈情说爱不好打扰，不知不觉陈千又和池木并排走着。 “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实习呢。” 听到这句话，陈千不可避免地想起池木说会一直跟着他的话。 看来他们是没打算告诉陈千有些事情正在发生，并且可能会牵扯上他了，那如果他不配合池木的保护的话？他能怎么跟着自己？ “实习的话，如果跟着我哥还能帮他忙不是吗。” “你不是喜欢我们做的游戏吗，不想来看看幕后的辛勤？” 这话说的……陈千的心狠狠动摇了。 但是吧，学计算机的还能缺代码打吗，以后有的是键盘要敲。 “上次没结束的设备体验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需要去帮忙。”随便找了话题将实习的事儿扯开，陈千脚步也逐渐加快。 “这两天吧，听技术部那边说调试的差不多了。” “早知道就租自行车骑过来了，累死了。”终于走到游乐场门口，林西西双手扶着自己的腰大咧咧喘粗气，头上遮阳的帽子摘下挂在手臂上。 已经记不起是谁提议不坐摆渡车，走林荫小道溜达过来，美名其曰：消消食。 谁知道这个林荫小道在地图上看短短一截，实际走起来根本不一样，几个人硬是走了20多分钟。 这样的天气，哪怕树荫下十分凉爽，可是大家走了一路，运动量被拉高，此时身上难免都挂了层薄汗。 第36章 游乐园 进了游乐园第一件事就是见证余小少爷的高光时刻。 ——给经理打个电话刷脸，给身后几位“贵客”拿到了vip票，全园任玩，场内摆渡车全程接送。 听到不用徒步，林西西一改进园前的颓然，精神十足说要每个项目都玩一圈，大小姐欣赏跳楼机，格外开恩多玩两遍。 “她真的，哪天说自己其实是赛亚人我也不会怀疑的。”孙丞转头挤着脸和陈千小声吐槽着。 “孙丞学长，不会在背后说直系可爱的小学妹坏话吧？”林西西注意到孙丞三分掩盖七分心虚的动作，直接来抓他了。 孙丞快步跑开，这时候和余望希又是哥俩好了，躲在余望希背后抓着他的衣角老鹰抓小鸡似的躲避林西西。 “西西快给他两下！”余望希没想着要帮忙，反手抓住了孙丞一转身，孙丞的后背就这样水灵灵地暴露在了林西西面前。 “车来了我们走吧。”柯芜牵起齐育的手先上了车。 林西西看见两人亲昵地动作后轻轻撞了一下余望希的肩膀，一脸兴奋：“啊，好期待，小少爷你什么时候也带个男孩子回来。” 余望希嗑糖的姨母笑在半道被截住：“随时，随时都可以！ ”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偶尔也约约喜好不一样的人出门玩吧，小学妹。“ “我们才变成好朋友多久，你就腻了？小千学长~你可要帮我讨回公道！”林西西转头拉起陈千唧唧歪歪上了摆渡车，一致对孙丞的阵营立马分崩离析。 “班长，我还是直男呢。”孙丞反驳余望希，紧跟着陈千上车。 “直接爱男的？丞哥你也不算清白。”林西西回他。 余望希懒得理他俩，刚想也爬上车，却看到池木对着车上的人发呆，顺着望去只看到陈千和林西西有说有笑的。 余望希突然想起他之前听林西西自己说过一次。 有天特地组了局就是为了和陈千告白，但是失败了，拒绝的原因她没说，可余望希也心知肚明。 后来林西西还是经常跟着齐育一块来，时间久了她才知道陈千不喜欢女孩，颇觉得遗憾，但直言陈千和他都很合眼缘，非要和他们变成“至亲好友”。 到这种时候他还挺感慨的，还好那天孙丞路过三楼碰到自己被赶出来，还好能住进他们宿舍，还好大家能成为好朋友。 幸好。 余望希上车后和孙丞坐到一起，在第二排，前面是腻腻歪歪的齐育柯芜，另一边是林西西和陈千。 最后上车的池木坐在陈千他们后面。 四面通透的游览车很方便看风景，崭新的游乐园设计是过了很多版的，被他哥狠狠打磨过的最终版效果果然很不错。 不然孙丞也不会扯着他袖子催着他快看了不是。 游览车根据他们的要求，按照园内动线走，第一站是海盗船。 船在半空中用力飞舞着，上面的人惊声大叫。 “我们真的要玩这个？”孙丞在入口处踌躇，怎么说都不肯往里再进一步。 林西西嘲笑他胆子小，扎好披肩的长发推开他就进去了。 “你要是不敢的话，在下面等我们吧。”余望希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刺激他，走到他跟前留下这句话也进去了。 陈千看大家都进去了，也紧着步子向前：“没关系的孙丞，接受不了很正常。” 孙丞猛的大吸一口气，拉住了陈千说：“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然后毅然决然上了船，像要证明什么一样，非要坐在余望希和林西西中间。 陈千心下无语，脸都白了还玩梗呢？ 陈千在座位上坐定，池木也跟了过来在他身侧坐下。 黑色的把手从上面落下扣住了身体，马上要开始了，陈千不太怕这些东西，手放松地放在座位两旁。 “小千。”他听到池木喊他。 “嗯？” “我有点怕，有点紧张。能不能牵住你？” 还没等他说可以，右手手心已经挤进一只温热的手，撑开手指指缝，紧紧扣住了他。 牵手不牵手的另说，十指相扣是不是太暧昧了？而且他还没同意呢！ 陈千别扭的动了动手，下一秒就感受到牵他的人又加了点劲。 算了，挣扎不开，那享受一下，嘻嘻。 孙丞下船是被余望希半扶半抬带下来的。半个人摊在余望希身上，颤着腿，因为丢脸没法见人，索性脸也埋人家身上了。 林西西趁着孙丞虚弱没办法打她，还站两人前面，前置一开手里比耶，拍了照片发朋友圈。 陈千和池木是最晚下来的，紧攥着的手直到下船依旧没松开，理由是：“我现在有一点腿软，能撑着点就太好了。” 什么腿软，陈千看他的样子能算得上健步如飞，特别是下船以后看到孙丞，对比之下更显牵强。 玩了一圈，孙丞是能躲就躲，该上天的时候上车，很客气，说要给大家看包。余望希和林西西很罕见地没说话，只是眼神里有些许怜惜。 看破不说破，孩子喜欢游览车那就多和游览车独处一会儿。 池木也说害怕，却玩的一个不落，陈千劝他害怕就陪陪孙丞，不坐也可以、可他非说来都来了，他也好奇想玩。 其实也没关系，主要是这手。不牵池木说紧张，牵了陈千心里风起云涌，攥这么久手心里都出手汗了，再久点他看闷痱子得出来和他say hi。 而且，林西西打从注意到他们全程手一直没松过后，眼神都不对劲了，跟狼看见肉一样，在发光啊！ 游乐园游玩快接近尾声，游览车顺着一路开到了一处阴森森的地方，建筑的最上面挂了个牌子——惊声尖叫。 “我去游乐园最期待的就是鬼屋了，嘿嘿，好兴奋呀。”林西西依旧稳站第一，跳下游览车站在深色木门前跟他们招手：“好有氛围感，我们赶紧进去！” “我是不是眼花了，这鬼长得跟林西西一模一样呢。”孙丞习惯了在车上等，甚至在他们玩的时间里睡了个午觉，刚起来就看见阴沉的布景下站了个林西西，身子一抖。 第37章 鬼屋 “这个你能接受吧，不飞也不落的。”余望希被孙丞一惊一乍的反应吓了一跳，无语笑了。 “当然！走走走！”睡了好一会，孙丞比大家都精神，拉着余望希下车。 陈千正打算下车，突然想到什么又坐下，看向坐在里侧的池木：“鬼屋你害怕吗？” “……有点。”池木愣了愣，轻笑了下后正色说，语气里满是愉悦。 “那我们等一下跟紧林西西，我也有点怕。”陈千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完，再次起身下车。 可他迈出步子却没能如愿移动，只好不解地回头看向抓住自己手腕的罪魁祸首：“不走吗？” “不用跟着林西西，我没那么怕，你可以抓紧我。”他的手往下移，精确勾住了陈千的手指：“走吧，我保护你。” 鬼屋规则很简单，就是找线索和钥匙。以及，不要被鬼抓住。 听工作人员讲规则时，陈千不着痕迹地向林西西靠近了一些，他觉得还是要跟着林西西会好一点，这大妹子胆子比鬼还大，可挪了两步，又被手里抓着的人拽了下，一下子回到原地。 “怎么了。”陈千回头对上紧盯自己的眼睛，小声问道。错觉吗，他怎么感觉池木的心情变差了许多，在车上不是还好好的？ “不要离我太远。”池木目光闪动，别过头去避开了陈千的眼睛。 嗯？ 陈千听完池木这句话，怎么看他都不像能从容进鬼屋从容出来的人，并且开始盘算他刚刚说的“有点害怕”这个点，是不是99.99的那个点。 “嗯嗯，你抓紧我。”陈千拇指在他手背上轻搓了搓安抚他，眼睛紧紧抓着林西西的身影，得跟紧她才行啊，胆子最大的人。 池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方向只有林西西笑着的脸，池木忍不住紧抿双唇，虽然手背被陈千轻轻摩挲着，但心情却一下凉了大半截。 空着的另一只手突然被放进一个圆柱形的东西，池木低头去看，是一把手电筒。 “你负责拿手电筒，我拿这个。”陈千手里捏着个充气棍子，在空中挥了挥：“打鬼棒。” 排着队进门，几个人刚走没多远，下个拐弯处突然“锵”地一声巨响，像是巨大的铁链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什么啊！”孙丞本来躲在余望希身后，吓了一跳反而拉起小余同学十分迅速地躲在了林西西身后。 “干什么！干什么！拉我垫背呢！”余望希衣服领口都被拽歪了些，手里的棒子鬼没打上，先在孙丞身上用起来了。 柯芜和齐育本来没吓到，但是孙丞动静太大，齐育下意识把柯芜往自己怀里护了护。 陈千被声音吓得一抖，被孙丞吓得又一抖，心态都有点不稳，手上却还把池木往身后拉了拉，颤着嗓子说：“池木哥，别怕别怕。” “嗯，你要好好保护我。”身后的人离得很近，呼出的气擦着耳朵蹭过，染红了一片。 陈千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痒的耳尖，继续拉着他向前走。 拐过弯，在手电照亮的位置可以看到，墙上镶着一个巨大的笼子，再往里照，能看到里面蹲着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双手被两条粗大的铁链栓住，眼神阴恻恻注视着前方。 注意到他们过来，男人双手一用力，两条铁链随着动作甩起来。 “锵——” 铁链沉沉落在地上砸起一片飞尘。 随后不知哪响起炸耳地哭嚎声，男人满是污渍的脸旋转九十度后迅速靠近笼边，可他的双手依然被拴着停留在原地，以一种扭曲的背着手地姿势对着他们开始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连串尖叫从众人中间发出，接着是凌乱无序地脚步接连不断。 “呼呼，太吓人了……池木哥你没事吧……哈…”等远离了那个男人的叫声，陈千才扶着墙弯下腰大喘起来，紧牵的手心这会儿因为冷汗而粘腻起来。 “我没事，小千你还好吗？” “其他人呢，只剩我们俩了嘛。”陈千气喘匀直起身来，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惊吓后久久不能平静的心跳声。 “不知道。”池木的手电筒照在白墙上，泛光返回来照亮了一小片空间，可以看到陈千额前刘海凌乱，随意地搭在一块，下意识伸出手想帮他整理，可手里都抓着东西，腾不开。只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应该走散了。” “怎么办，我们能自己出去吗。” “试试，实在不行放弃也可以。” “嗯！那你抓紧我，不要走散了。” 不知道是不是线索藏的太简单，池木一路带着他翻东西，找纸条和道具，居然没多久就把需要的东西都找齐了，中间虽然被鬼盯上一两次，但陈千连打鬼棒都没用上就被池木带着溜丢了。 走到门口，用钥匙开锁，小礼花在门两旁炸开的那刻，陈千才惊讶道这也太简单了。 出来工作人员还说他们俩是第一组出来的，整的陈千好不兴奋，拉着池木叽叽喳喳地开心了好久。 又过了一会另一个方向的门也打开了，齐育和柯芜走了出来，柯芜手里还抱着个娃娃。 “柯芜你怎么还带人家工作人员擅离职守啊。”陈千走上去接他俩，接过了米白色圆溜溜地娃娃，软绵绵还有些q弹。 “恭喜你们找到了我们的彩蛋礼物！”身边的工作人员上来祝贺道。 “还有彩蛋啊，我们是不是速通所以错过很多东西啊。”陈千捏着娃娃的脸蛋，有些遗憾地转身对池木说。 “可你刚刚看起来很想快点出来。”池木避开了陈千伸来的娃娃，转手在陈千脸上像他对娃娃那样捏了两下。 动作来得突然，陈千下意识回头看身后两人的反应，还好，齐育和柯芜两个人正在头靠头认真看着手机。 林西西这个胆大鬼，不知道带着孙丞和余望希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待了很久。 出来时，林西西看起来精疲力竭，像是遭受了很多折磨一样，几次对身边讨好地扒着她手臂的两人发眼刀子。 而那两个人一副心虚极的样子，对着林西西嘘寒问暖，一会儿渴不渴要不要水，一会儿又饿不饿吃不吃零食，看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第38章 睡不着了…… 最后大家又去旋转木马安了安神，准备稍微吃点东西直接去电影院，顺便吃饭的时候还能研究一下影院上映片单。 “爱情片还是悬疑片？”柯芜手里划拉着屏幕，电影海报随着动作变换。 “你觉得动画片怎么样，小黄人。”余望希指着其中一个海报，黄澄澄的小人挤在一起。 “我想看悬疑。”林西西举起手。 “唔也月得小王嗯和以。”孙丞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多了，这一下只想要在轻松的氛围里多呆一会，不等嘴里的鸡腿被咽下就鼓着嘴艰难的说话，不清不楚的跟语言系统被创坏了一样，大家迷茫看他腮帮子猛动了一会儿全咽下去后才又说：“我也觉得小黄人可以。” “我想去看这个，爱情片。就我们俩去看。”齐育侧头靠在柯芜肩上，语气软糯地撒娇。太过亲昵的样子几乎充斥每时每刻，对于到哪都放闪的小情侣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 可以看得出柯芜对他这个样子没什么抵抗力，没几句就被哄得点了头。 “年上变人妻。”林西西看柯芜这个陷进去的状态，忍不住小声逼逼。 “你别太羡慕我了。”齐育不巧捕捉到她的话，马上笑嘻嘻回她。 “小千想看什么？”池木夹了一块排骨放在陈千碗里，陈千半天没说话光顾着看热闹，低头见碗里的排骨说了句谢谢顺手往嘴里一塞。 “嗯？”排骨不大，被挪到右边压住脸上鼓起一块，这样不影响说话：“最近刚上的那部听说很好看，叫什么杀来着。” “那我跟陈千去看那部片子。” “我也去！我也想看。”林西西又举手。 最终七个人决定分三波看不一样的电影，不用谁迁就谁，时间也相近结束的时间也就十来分钟。 齐育和柯芜最早买好，先进去了，孙丞和余望希领了套餐也开始排队进场。 他们这里就慢点，前面有人排队耽误了下，林西西看时间还早先去上厕所，陈千抱着爆米花等着陈千买票。 “我们来晚了没有三连座，有个人要落单。”池木手里拿了三张票回来，为难地说。 “这样啊，那我一个人坐？”陈千把两盒爆米花掂了掂，有些可惜。 “诶呀，我一个人坐就好了，你们两个坐连座。”池木刚想说些什么时，一只手从侧面伸进，抽走了单座的票，打断了他。 林西西的视线在他们两个脸上转了转，不着痕迹悄悄对陈千眨眨眼接着说：“悬疑，就是要一个人坐着一惊一乍，可以检票了我们走吧。” 然后离开地很干脆，只留下陈千不明就里，一头问号。 刚刚没看到座位位置，进来坐下陈千才发现中间离了三排。林西西走到第四排就往里走，他们则一直走到了第七排。 “没想到这个电影这么火。”陈千看着这个距离不禁咋舌，居然连近一点的三个位置都选不到。 悬疑电影少不了冲击镜头，频频引起一阵惊叫，身边的男人更甚。 分明高出他半个头，刚刚在鬼屋也十分镇静，被鬼追击也没什么反应。现在却回回往他身上靠，来一个jump scare 他就冲陈千这里挤一点。 电影快结束时，是一个十分惊险的追逐战，池木几乎要藏到陈千怀里了，陈千一只手环着他的肩膀时不时拍两下，一只手捂上他的眼睛。距离实在太近，让陈千忍不住心猿意马，手心能感觉到小刷子一样的睫毛轻轻煽动。 手心痒，心也痒。 没想到池木对这种电影的反应这么大啊，有点反差萌…… 结束时在大厅重新聚齐，林西西热烈的聊着电影内容，陈千没敢搭话，他注意力全在人身上，没分多少给银幕。 池木也接连几次把话题转开，陈千猜他是不是因为胆子小不想被别人知道，害羞了所以也不和林西西聊这个。 晚上回到酒店，几个人算是由身至心，精疲力竭。 分开前孙丞还说他和余望希差点睡在影厅里面，不过还好，他们及时被一屋子的小孩大笑声惊醒了。 陈千洗完澡打算极速进入休眠模式，努力无视厕所里的水声，头蒙进被子里。 可是呢，总有那种人越想睡着，就只会越睡不着的时候。 陈千辗转反侧直到水声渐停才勉强有了一点困意，他本想借着困意垂直进入梦乡，但均匀响起的脚步声又把睡意驱走。 有些烦躁，在心里埋怨着周围的声响，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懒得出了。 就那样安静躺着等到睡着吧。 陈千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唇上被什么带着潮意的柔软物体轻点的瞬间，陈千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发生了什么？ 睡着了吗？其实是在梦里吧？ 陈千在自己腿上悄悄掐了一把，生疼。 不是梦？不是梦…… 没喝酒？没喝酒…… 也没有吃蘑菇！ 陈千努力保持姿势一动不敢动，从想睡觉变成了装睡觉，肌肉都僵硬了。回想最近几个月的种种，陈千心情比听到池木打电话那天还要复杂许多。 他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曾经夜里苦读小说，熟知各种主角因为误会和不长嘴而错过的情节。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拆穿这件事，但是现在心率飙到爆，心里的小鹿撞的十分用力，就差没喊“八十，八十”，搞得他浑身僵硬无所适从。 诶呀，缓一缓，缓一缓。 至少要等冷静下来吧…… 这一等，就天光大亮。 林西西看着他偌大的黑眼圈，没忍住发问：“你晚上……偷余望希家了？” “什么？不是。” “噢～原来是……”令人遐想的转音转了十八道弯，暧昧的眼神越过陈千直达他身后，又给了陈千一个“我都懂”的表情。 陈千向后看，是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心情大好地池木。一下子饱读群书的陈千知道那个省略里藏着什么了，小声制止林西西脑子里的黄色蔓延：“不要瞎想，我只是没睡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当然睡不好。”很显然陈千没有成功，他第一次希望林西西可以是个哑巴，能也是瞎子的话更好。 第39章 危机重重 回去后，陈千没回家，而是直接到了陈天家。 蹲了几天，陈天都是早出晚归，陈千睡了他还没回来，陈千醒来他已经出了。 百无聊赖，和余望希一起玩游戏。 因为他的大力推荐，余望希搬寝过来不久就入坑＜霞光再现＞，所以他们常常一起开副本。 陈千手里鼠标哒哒哒响个不停，眼前的boss血条只剩下一半，他隔着耳机和余望希交流。 “你从来不打迟暮这个boss，那你那些装备怎么办？”余望希看着屏幕上金黄的“已击杀”后开始翻看boss列表。 “攒钻石去市场买就好了。”陈千无所谓道，他的每日任务还差五个活跃点就完成了。 “啊好麻烦，我觉得还是荒村那个村民的小狗更适合我，我已经喂他好几个骨头了，感觉马上就攻略成功了。” “对了，有些事情我想问一下你。”陈千手里不停，点开一个新副本：“你们家也有那种，家里亲戚要抢公司的事情吗？” 他不太认识其他情况相同的人，等了陈天那么多天也没见到，打电话也几句话就挂断了。陈天很忙，忙的停不下来。 没见到陈天的时间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可细想之下，他要问陈天什么呢？怎么问呢？ 他连这些都不知道。 最近几天都固定和余望希打副本，不管从什么方面他都算得上最合适的人，先问一下余望希好了。 “抢公司？”余望希手下一顿，被巨型九尾狐一样的boss打了个正着：“继承权算不算？我家里有些…emmm……叔叔伯伯什么的还挺在乎的。” “算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们家怎么了吗？我记得你们家不是挺和谐的。” “公司里很乱，有些人不太友好。” “这个啊，我听我哥说过一两次，之前你们家有几个股东还找过我哥。” 陈千让余望希把从他哥那里听到的都大致和他说了。 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被瞒得多严。 余望希都能说出个事情大概，他自己倒是什么也不知道，唯一的一点还是偷听来的。 大半的股东都在试着低价抛售股份，说好听是暗中悄悄进行，可那么多人，动作也太大，一点风声传的业内基本都知道了，更是直接导致股价暴跌。 这一变化让本来就活跃的地下党更加涌动，谁都害怕砸在手里。 于是开始联手明里暗里想让陈家老大——也就是陈千的伯伯，交出董事长的位置。意图被发现后，陈家老大就把事情全部交接给陈天，自己则是迅速清空手里的事情，带着老婆一起出国了，董事长位置成了挂名。 陈天一毕业马上就任总裁，因为年轻并不被看好，本来暗中的手段开始往明处转移，陈千从无到有努力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挽回了股价，还要忍受背后不断射来的刀子，他们像是抱团的蚂蚁，撕咬着奄奄一息的陈氏。 幸好，这也导致陈氏成了浑水一潭，没人敢贸然收下这个包袱。 “我真以为他们出国旅游呢……”陈千声音淡淡，想到上次放假回家家里就没人，后来他和爸妈打电话，说带着爷爷去国外好好玩一下，暂时不回来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种原因…… 现在想想，伯伯伯母去年就没一起过年，爸妈应该在刚开学他离家后就出发了。 “我以为你知道呢，怕你想到不开心的事我也不好跟你提。 “不过你放心吧，最近几个月你哥好像碰到贵人了，情况好了很多。” “贵人啊……”陈千听到这个词就大概知道是谁了。 “对了，我哥昨天看我玩这个游戏，他就问我去不去暑期实习，可以进这个游戏的开发团队，趁着空闲时间好好学一下，小千你去不？”余望希听他声音不对劲，换了个话题和他聊。 “＜霞光再现＞？” “对啊，真没想到我哥还认识他们团队的人，听说团队一大半都是我们学校的人，真巧啊，你说是不是。” “……你…真不知道池木是这个游戏主创之一吗？团队基本上也都是那届的学长学姐。” “真的啊！我跟主创同进同出三天我都不知道！我靠……”余望希沉默下来，副本也打完了，陈千跟他告别后挂断通话，顺便让自己好好接受一下刚刚听到的事实。 一个人独自思考的时候，很容易钻牛角尖。 陈千坐了一下午，还是没能好好消化余望希告诉他的，这些有什么好瞒的呢，为什么只瞒着他呢？ 思考不出结果，想了想还是给陈天打了个电话。 这一次陈天没有匆忙挂断，而是聊了一会，还告诉他晚上会早点回来，他们可以一起吃饭。 陈天确实回来地很早，五点不到，家门口就响起了钥匙响动的声音。 陈千听到动静出去，陈天手里大包小包的，招呼他赶紧来接东西。 “哥你怎么买这么多菜，要做饭吃啊。” “对，来把菜洗了，给我们小千做两个喜欢的菜。” 明明每天住在一块，这却是回来之后见到的第一面，桌上的菜冒着热气，陈千挽着袖子在灶前挥动铲子。 “你最喜欢的玉米排骨汤，菜齐了。” 最后一道被摆在桌子中央，奶白的汤上飘起点点青绿的葱花，陈千中午吃的泡面现在早就饿了，手里的筷子扭来扭去，看着满桌的菜咽口水不知道从哪吃起。 吃完饭，陈千直感觉肚子满的快炸了，充盈感直到胸口处，帮着收拾完桌子后就坐在沙发上按摩肚子。 陈天关上厨房的灯，走出来看到陈千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不禁笑出声。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坐在沙发另一端，陈天打开了电视：“吃饭的时候你总看着我，欲言又止的。” 本来他都撑到忘记正事了，被陈天又提起，一下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那个……咱家公司的事。” “你应该知道很多了吧，我能补充什么。”陈天很坦然，陈千的发问是意料之内。 “你提前回去的那天晚上，不是和池木哥打电话了吗。” 事情有点复杂，想说清楚需要一些时间。 陈千躺在床上还满脑子都是这些，陈天说很多人都是利益至上，陈氏被卖掉对他们其实没什么好处，可依旧在针对性的给陈天使绊子，比起保本这种借口，不如说有人在后头控制他们。 陈氏暂时被保住，他们该开始想别的办法了。于是唯一没办法彻底脱离又没有自保能力的陈千就变成最让人担忧的。 第40章 实习小分队 各种原因下，陈千还是在早上七点半的闹钟里勉强爬起来，在陈天的督促下，被送到了熟悉的地方。 “呦，陈同学，你也来实习啊。”吴哲凡从茶水间端着杯子出来，正好碰到没睡好觉一脸死气的陈千和身后还在打电话的陈天。 “哲凡哥，早。” “你们俩现在特别像第一天上学的屁孩和家长。” “那小千交给你了，吴老师。”陈天从善如流，拿远了电话，打完招呼就转身走了，那叫一个干脆。 “你别说，听陈天喊老师还挺爽的。走吧小千，带你去登记一下。” 在人事登记完信息，陈千被带到一个小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还全是熟人。 余望希一早就说会来，他倒是不太惊喜，不过其他两个人…… “嗨～小千学长～”林西西听见动静转过身，故意做作地把尾音拉长。 “嗨～小千学长～”孙丞主打一个有样学样，copy了台词和语气，还加上了慢动作挥手。 这一刻，陈千只想后退一步关上门，然后打车回家。 “人齐了那我们就去见一下大boss，好好打个招呼。”吴哲凡手里拿着四张a4纸，是几个人的信息表。 a4纸被吴哲凡分开整齐摆好，四个人在他身后乖乖巧巧地站成一排。 他站在前面，很细心亲切地要为所谓“大boss”介绍实习生，如果忽略他眼里一瞬而过的促狭笑意的话，他还挺认真的。 “这位是小余，余望希。余家老二，他哥上个月给我们投了点小钱，希望您善待他。” “这位是小陈，陈千。我们敬爱的股东陈天的弟弟，希望您也善待他。 “这位是小孙，孙丞。咱小余小陈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您当然要善待他。 “小林！最漂亮的一位，小余小陈小孙的可爱学妹，也就是我们的学妹。我想您会善待她的。” 吴哲凡每说一个，就认真鼓掌，还撺掇其他人一起，全然不顾办公桌后已经开始捏眉心的池木。 “介绍完了？” “是的呢～” “欢迎大家，你们可以出去不同办公室的小组感受一下工作内容，有感兴趣的可以跟吴哲凡说，他会安排。” “好的呢～” “吴副总劲头很足，下午茶时间记得再跟大家介绍一遍。” “不用了吧……”不等吴哲凡自己想个理由避难，他身后的四个先一步异口同声。 这个介绍方式出场一次，不得社死两个月…… “人类的社交不能一蹴而就，还是慢慢来吧。我们先走了，来大家和老大说再见。”吴哲凡哪敢应下，连忙拉着一个个和池木告别，开了门就要带着一块出去。 “小千你等一下吧。” 陈千其实被吴哲凡推着已经出了门，话音刚落又被他推了回来，然后门就在他眼前利落地关上了。 刚刚人多陈千倒是还好，可独处他就有点紧张了，眼神游移不定，迟迟不敢落在池木的脸上。 从度假区回来后，他俩有段时间没联系，头脑一直被其他事情充斥着，差点忘了那三天两夜发生过的事情。 现在回想，只觉得面红耳赤。 池木从椅子换到沙发，和陈千并排坐下后才开口说：“小千，是这样，我这段时间缺个助理。你应该知道吧，我之前的助理去帮你哥了。” 他应该知道吗？他好像不知道。 “我最近一堆事情忙不完，需要有个人帮我打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这样啊。” “那既然你来了，我也不用再找其他人，你可以是我的助理。” “嗯？” …… 再出门时，陈千变成了总经理助理。 第一个工作是让吴哲凡找套桌椅放到总经理室，以后他就和池木一个屋办公。 “这个安排嘛……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啊。”吴哲凡手里的搅拌勺在杯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听完陈千转告的话神色暧昧：“等着，我待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距离午休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陈千在自己的专属办公位，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到正在工作的池木。 他也大着胆子悄悄看了几次，不过被正主抓包了一次后就老老实实埋着头玩手机了。 他们刚刚创了个群，实习小分队， 此时群里不断弹出新消息。 我爱学习—我们办公室有个哥贼帅！ 49一枝花—西西你什么部门，我等一下过去串门。 猪猪侠大战伏地魔—？？？ 我爱学习—策划部，来吧。小余学长，我和帅哥都在这里等你。 dubadu—求一个人多的办公室…… 午休时间，几个人一起奔向楼下的猪脚饭。 “我们组长说这家特别香，我吃吃吃吃！”短短一个上午，余望希已经完美融入其中，甚至拿到了楼下必吃名单，其中这家猪脚饭排在第一位。 鲜亮的卤汁浇在粒粒分明地米饭上，猪脚酥松软烂，几根翠色的青菜环绕在周围。 不算漂亮的摆盘被恰到好处的颜色弥补，香味勾着口水。 “真的很好吃！” “明天中午也吃，谁赞成谁反对。” “我赞成！” “名单上还有十几家，我们慢慢吃。”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距离午休结束还有点时间，孙丞在学校就有午觉的习惯，所以先回办公室了。 余下几人也没事可做，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子坐下侃大山。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陈千身上。 “我其实有点奇怪啊，你和池木学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林西西捧着脸问道。 “对！我也好奇，你们两个有的时候跟柯芜和齐育似的，小情侣即视感。有的时候又好像认识不久，尤其是我们在度假区的时候，那叫一个腻歪。” “对啊，最后一天游乐园，去哪你俩都牵着手，他还特意把三个位置分开买，就为了不让我当上电灯泡。” “啊？他故意那样买票？”陈千一脸复杂，这个事别说别人了，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小千哥，你喜欢他吧。”林西西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打得陈千措手不及。 他愣了一会儿，顶着两束炙热目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他又那么主动……你们在暧昧期？” “不算……不算暧昧期吧。”陈千说完，桌子上陷入了安静。 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甚至是午休结束前的时间里，陈千都很难插进去几句话。 对面的人从多角度切入，帮他剖析他的感情，由池木的行为解读到他的思想，以陈千偶尔给出的几句答案里了解他俩的相处方式。 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陈千和池木最好今晚就结婚。 “这肯定是不对的。”陈千十分坚定，并且在反驳和解释里，选择了逃跑：“该上班了，那什么，你们下午加油。” 陈千再次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池木不知道去哪了，还没回来，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深色的办公桌上摆着银色的名牌，篆刻着[池木]两个字，早上一直在注意本人，倒是没看到这个。 陈千伸手，沿着凹陷处划着，一笔一画勾勒出宋体的字。 池木对他有感情，他能感觉到，林西西和余望希也能感觉到。 他本来没打算亲近到这种地步的，可是这几个月变化的东西太多，他还没做好准备事情就变成这样了。真挚的关心，亲密的接触，皮肤的温度都让他混乱。 要怎么更近一步呢，告白吗？ 这可得好好计划一下。 …… 实习第一天结束，陈千放下手里的文件夹，靠在椅背上伸展身体。 池木一下午都没出现，不过他交代了其他人送来几份资料，让他先把资料里的内容多过几遍留个印象，其他就没再说什么。 于是除了下午茶时间吴哲凡带着奶茶和甜点出现后，他一直是一个人待着。 第41章 攻略十八式 因为是实习头天，陈天特意早点下班来接陈千，倒真让陈千生了一种小时候上学的感觉，还能体验跟好朋友放学再见。 和余望希说了明天见后，各上哥的车。 “今天怎么样。”陈天手里转动着方向盘控制车掉头 “还不错，大家都很好。” “你适应很快，还以为下班过来，会见到陈千萎靡版呢。” “是吗。”陈千忍不住小小骄傲。 到家，陈千进了门，迎面是一个行李箱，就放在门边。 “哥，你要出差啊。”陈千鞋尖碰了碰箱子，把它往靠墙的位置稍微推了点，弯腰换鞋。 “对，忘记告诉你了，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估计最少也要半个多月。” “这么突然吗，你平时也没出差这么久的，问题大吗？” “不算什么问题，但是比较麻烦，流程审批要时间，审批手续走完前离不开人。” “那我咋办，就我一个人。” “嗯，你一个人在家我是不太放心，你先收拾一下东西，吃完饭我送你到池木家去，没问题吧？”陈天扣住领带扯下，靠在沙发上合眼养神，眼下一圈青黑色。 “啊？这不好吧……” 害，早说呀。 陈千连晚饭都没吃完，陈天一放筷子他就马上说自己也吃饱了，拎上行李，催着陈天出发。陈天看透他的心思，到了小区门口懒得送他上楼，人和东西都丢下车后扬长而去，他还要赶凌晨的飞机呢，得早点睡觉。 陈千一个人上了电梯，停在501号门前整理了半天造型后才按响了门铃。 “小千来了，你先进来吧。”池木温柔笑着，帮他把行李箱拿进屋内。 “池木哥，我住在这里不会影响到你吧。” “怎么会呢。” 陈千换好鞋也走了进来，想到白天林西西和余望希的分析，他临时决定要好好利用这半个月，争取一举把人拿下！ 斗志是心里喊喊，母单是既成事实。 陈千二十多岁连情书都没写过，只有快横贯半辈子的暗恋，暗恋对象还是同一个。 计划不知从何做起，脑子里一片空白。 进了门，陈千拉着箱子回到了熟悉的侧卧，把身体扔上床。 埋在被子里，鼻尖有一股太阳混着洗衣液的淡香的味道，刚晒过洗过诶，陈千压不住心里美滋滋的感觉也压不住嘴角。 陈千洗完澡后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看到余望希给他发消息约他玩游戏，他回了电话过去让余望希上线。 “陈千，你干嘛呢？放技能啊！”耳边一炸，是打副本打一半，看着队友突然一动不动，满心无助只有狂放技能若干却只剩丝血的余望希。 谁来碎碎他，他好像要抱了…… “啊，嗷！”陈千放下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抱枕，手指重新回到键盘，放出了一套技能后连声抱歉。 退出副本，陈千讪讪地解释自己不小心走神了。 没办法，他满脑子都是刚刚闲来无事搜索到的《攻略十八式》，没什么用，但足够刺激。 那种随手一个举报五分钟内下架的刺激。 搞的他人心黄黄的…… “班长，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吧～” 陈千弯弯绕绕的话没得到回复，因为他的耳机被一只手摘下来了，手的主人声音有些低沉：“小千。” 池木出现的太突然，导致陈千以为耳机是要掉了，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触到一片温热，但是又烫的他快烧起来了，红晕一触即发晕上脸颊。 完蛋完蛋，碰到哥们的大宝贝了！ 陈小千你真的胆子很大！ “对不起！”陈千立马把手收回来，指尖颤抖着先鞠了一躬，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没敢抬起来。 “我叫了你几次，你好像听不到，所以我直接进来了。”池木声音又沉了点，耳机被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放上桌面，又顺势压在陈千身侧，紧密地跟把人圈起来似的，陈千能闻到跟自己身上不一样的池木的味道。 好了，现在他耳尖也红了，直发烫。 可男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我想问问你吃不吃宵夜。” “吃…吧…”陈千很心虚，特别是《攻略十八式》又开始在他脑子里轮番上演。 卡！暧昧暂停。 他慌忙推开池木拿起耳机对话筒说：“班长我得先去吃宵夜了，明天见哈。” 而后切断通话先走出去了。 池木在身后看他同手同脚，哑然失笑。 坐在桌边一口一个小馄饨，香得陈千把刚刚的尴尬都抛在脑后，把碗底仅剩地一口汤喝完还能再续上一碗。 池木给他续碗的间隙，他用尽一生所学，怒赞其味道之佳，汤汁之鲜美。 一锅鲜虾瘦肉馄饨，四分之三进了他的肚里，躺在床上还抱着肚子打饱嗝。 做饭很好吃的男人值得加一百分！ …… 依旧是七点半的闹钟，依旧是难以清醒的意识。 陈千坐起来，又躺下，在床上反复挣扎着。 实习第二天，被早起狠狠鞭挞了。 陈千坐在池木的副驾，目光涣散，嘴里叼着包子，手里端着豆浆。 都是池木晨跑给他带的。 “我们到了，陈助振作一点开始上班了哦。”驶进地下室，眼前昏暗，像拉起窗帘的状态，陈千不住点头，却被轻轻晃醒。 一直到进了总经理室，陈千才算清醒过来。 用力揉揉脸，把昨天没看完的资料拿出来开始翻看，手里的笔时不时在纸页上写写画画。 看不下去了就抬头瞄一眼斜对面端坐着的帅脸，然后继续看。 池木坐在对面，看起来状态不错，陈千每次偷瞄的时候都觉得他心情很好，嘴角微微向上勾着，不是很明显。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实习小分队一早上都没有消息，还是午饭时间到了才出现的第一条。 “一整个早上都在干活，沉浸式上班了家人们。”林西西搓着手里的木筷子，话里听不出情绪。 “我听吴哥上课听了一上午。”余望希点完餐坐下，也拆开一副一次性筷子和林西西一样搓木刺。 “别说了，我早上去帮忙搬东西了，手好酸……”孙丞坐下就趴着不说话，这会儿人有些有气无力。 “小千哥，你早上干啥了？” “我看资料来着，边看边背。两天了还没看完一半……” 第42章 他们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这桌氛围太压抑，也可能是四个年轻人表情过于惨淡。 总之，老板上完菜后，又多上了一道青菜，还笑呵呵地告诉他们：“工作是做不完的，吃饭的时候就要好好吃饭。这盘菜送给你们，要好好吃饭。” “我好像出现幻觉了，老板您头上有天使的光环诶。” “哈哈哈，这孩子胡言乱语什么呢？” …… 可能是认真生活的时候，时间都过的飞快吧，一眨眼都过去好几天了。 实习小组总是趁着午休短暂的时间在休息区的小桌子围坐一圈，聊些乱七八糟的。 “不过你们俩为什么会突然来实习啊？”陈千手里的咖啡搅个不停，几次险些要溅到桌上。 “嗯？”林西西愣了愣，和孙丞对望了一眼：“齐育介绍的。” “对啊，齐育没和你们说吗？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来了，反正回家应该也就我一个。” “齐育？”陈千还在搅咖啡。 “应该是帮忙池木学长吧。不过小千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这咖啡都要被你打发了。”余望希看不下去，把搅拌勺从陈千的手里收走，无奈地问他：“你怎么了？” 林西西扯了纸巾垫在桌面，好让余望希能把搅拌勺放下，撇撇嘴说：“爱情受挫了？不是吧，我看你和池木学长挺甜蜜的啊，同进同出的。” “没什么，只是我哥出差以后就没回我信息了，有点担心。” “因为太忙了吧。” “应该是吧。” 池木下午总是不在，陈千都习惯了。午饭后直到下班前，除了偶尔来交报告的其他同事，办公室都只有他一个人。 可今天，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 他还没走上前，就能听见门内传出来的说话声，一男一女。 嗯？在做部门汇报吗？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呢，这就开始上班啦？心疼打工人十秒。 推开门，池木果然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倚着椅背。 他的对面是一个长卷发的女生，背影看着很陌生，两人放松的状态也并不像是在工作，更像是……相谈甚欢？ 陈千刚坐下没多久，池木就起身邀请女生出去吃午饭，随后两人便离开了。 又变成一个人的陈千转头只看到池木笑着对她说他知道有家餐厅很不错，女生的回应被隔在池木带上的门后。 陈千忍不住小声腹诽：“这都快一点了，还吃午饭，厨师手慢点都能吃晚饭了。” 手机被关了静音，震得桌子也嗡嗡响，陈千打开手机，属于实习小分队的消息提示还挂在最上面。 我爱学习—我是看错了吗，池木学长和一个女生出去了？？？ 49一枝花—原来不是幻觉啊，我刚从茶水间出来就看到他俩上电梯。 看完消息，陈千本来只是有点发闷，现在变成憋屈了。 正打算把手机关上装成两耳不闻窗外事时，又一条消息跳出，是技术组的组长。 下午有vr设备的测试，他需要过去帮忙。 “小千，因为上次是迟暮有问题，所以这次主要再试一次迟暮就可以了，我们已经先试过一次了没什么问题。”技术组组长也是陈天那群朋友之一，因为陈千总是呆在办公室里不太出来，所以没和他打过照面，只依稀记得姓刘。 在刘组长的帮助下穿戴好设备后，陈千小心着脚下的电线上了台子。 光影闪动着，许多光点逐渐聚在一起，汇成一个人型，这个部分应该被修改过了，有点不一样。 对面的人和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金属的面具反射着流光，五官被隐藏在那之下，只看见俊美的轮廓和没什么温度地眼睛。 迟暮抬起一只手，敷上金属后面具被摘下。 和近来熟悉的那张温和地笑脸不同，和刚刚离开前门后看到的也不同。凉薄冰冷的，没有表情的，游戏boss迟暮的脸。 哈—— 他越发没办法把两者混淆，真实的池木和迟暮完全不一样。 迟暮向他伸出手。 陈千看着那只手，他还能回忆起和池木十指相扣时的感受。 把手放了上去，传感器灵敏地传递着触感。红黑色缓缓逼近，腰上被环住，肩膀上自然地靠着迟暮的头，只有触感，毫无温度，池木应是温热甚至滚烫的。 片刻后，迟暮松开他，向后退去。 面具被重新戴好，迟暮做着最后一个预设好的挥别动作，光影又散开变成粒子飞舞起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次没有任何问题，他做完了所有动作后才消失。 身上的传感器被一件件脱下，没了这些重量身上轻了不少。 “谢谢你来帮我们测试，这回没事了，可以安安心等展出了。”刘组长收拾着从陈千身上脱下的装备，一件件放到箱子里，陈千也帮着他把摘下的电线卷起。 “嗯，效果真的很好，就好像真有个人在你面前一样。”陈千把电线卷也放进箱子里，笑着说：“和真人的差距很小。” “是吧，这个设备还是池总特意找的，就是为了这种效果。” 结束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五点多，距离下班时间五点半已经没多久了。 陈千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迷茫。 这几天池木都会在五点以前回来，然后带陈千一起回去。今天这么晚了却不在公司，应该是不回来了吧。 等一下打车回去？ “小千哥，你刚刚去哪了？”林西西欢快的声音钻进耳朵，陈千回过头看到她半个身子探进来，面上是兴奋的表情。 “你找我吗，怎么了。” “晚上我们要去团建，等一下一起走，我们坐吴哥的车奥。”林西西说完就收回身先回去了，也没给陈千回话的机会。 “反正明天周末，今晚转几场都行，吃完饭上ktv，ktv出来再去酒吧。”吴哲凡开着车头也不回地对他们说，对今晚兴致很高。 “好！”林西西坐在副驾，不管谁说什么她都第一时间积极附和，跟捧哏似的。 “我们的口号是往死里宰池木，今晚消费全部往贵了点准没错。” 第43章 团建就是干杯 包厢是提前定好的，吴哲凡在门口停下，告诉他们包厢号让他们先下车，大家是一起来的所以下车后能碰到很多同事，他们一口一个姐啊哥的打招呼，跟着大部队走。 “还没有联系上陈天哥吗。”余望希和陈千并肩走着，手指在手机上不停打着，陈千余光能看到他是在回别人消息。 “嗯，他还没回我消息，电话也没打通。”陈千手里的手机紧了紧，手机硌着手心，压白了一片。 “别太担心了，我问了我哥，他说那边就是容易断电，手机一时间没电了很正常，他才走了几天又能出什么事。” 包厢挺大，放了两张圆桌，能坐下二十多人。 靠里的桌子更大一点，他们进门时已经坐满了，只能在外面这张并身坐下，坐好后吴哲凡也停完车进来，顺势坐在陈千边上。 随着杯中酒液高低轮换，碰杯与谈笑声接连不断，气氛越发热烈滚烫。偶尔有某个部门的人起身簇着组长围着桌子转，一圈过后脸上红意更甚。陈千哪怕心情跟不上，空气中的酒意也能把他熏醉了，跟着胡乱喝了几杯刚好微醺。 吴哲凡不知去哪凑热闹了，陈千身边空着，不时有隔桌的人来了就一屁股坐下，揽过陈千高声攀谈几句，再空了几杯酒后起身又回去了。 空置的位置隔一会就坐上新的人，陈千习惯地替他斟酒又把自己的杯子也填满，抬手就去接那人敬上来的杯子。 “小陈千，干杯干杯！没想到没在学校碰上，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刘组长应该有些醉了，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他不是喝酒会上脸的那类人，不说话时陈千都看不出来。 “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数学不太好，陈天老让我教你。 可惜了我们差三年，你来学校的时候我们都出去实习了……” “嗯嗯，现在见到就好了。那个，刘哥，我先出去打个电话，你慢慢喝。”陈千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震，一看发现是陈天回消息了。 嘴里敷衍着推开刘组长，人还没站直，手里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包厢里过于嘈杂，陈千快步往外走想到更安静的走廊去，电话被接通的瞬间，眼前紧闭的门先陈千一步拉开，他完全没心思顾忌门口的人，几乎是撞开了他出的门。 “不好意思……哥，你人在哪呢，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鼻尖掠过的熟悉气味被忽略，下意识和那人道歉，耳边的听筒里是陈天的声音。 “出了点小意外，这边莫名其妙断电了，手机没地方充电。 “我晚上吃饭都点蜡烛你敢相信？” 听到陈天乐呵呵的声音确定他没事，陈千悬着的心马上摔地上了，不知道他怎么心能这么大，闷闷地说：“我联系不上你吓死了你知道吗，整整四天啊！” “哈哈哈哈对不起啊，我这个真没办法啊，也不是我成心的。” “你没事就行，我昨天打电话给妈妈，伯伯在旁边还说你命特别硬，现在看你爹是真了解你。”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吗，饭吃了没？” “正在，今晚团建来着。” 又聊了几句，陈天才说他其实还饿着肚子呢，匆匆关心几句挂了电话。 心情回暖，表情也明媚了，陈千就差哼着小曲回包厢了。 刘组长已经走了，边上的位置又空了下来，吴哲凡还是不知下落，不会已经回家了吧？ 陈千坐回自己的椅子，孙丞表情奇怪地在旁边用胳膊肘捅捅他，眼神疯狂往另一桌飘。 收到这么明显的示意，陈千下意识跟着看过去。 这下好了，心情暖不了，嘴角连着眉尾也都塌了。 一直没到的池木正坐在那接受大家排着队伸来的敬酒，左边坐着一个女生笑脸盈盈附和着池木的动作，根据长卷发陈千判断她就是中午在办公室的那个女生。 女生和池木说话时，他还稍微低头侧耳去听，亲昵的动作马上就引起了周边人的调侃打趣，虽然池木摆手解释，但用处不大，反而更像是暧昧期男女只差临门一脚的状态。 嗯，就是往前数没两天陈千和他的状态…… 哦莫莫，这下哪像团建，再来两杯酒精助兴都能订婚了。 陈千收回眼神，抓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牙齿也咬的咔咔响。 好好好，他的计划初版都还没出呢，这哥们和女孩儿待一块玩上了？ 气气气！！！ 忍不住干了几杯下去，再把杯子倒满准备拿起来往嘴里炫的时候，他的手却被人按住了。 侧脸一看，原来是余望希看他开始浇愁连忙和孙丞换了位置来劝他。 他苦口婆心：“喝酒伤身体，死得早。只会让情敌晚上做梦笑醒！” 谢谢，阴间但有效，陈千马上就松开了杯子，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情敌了？”孙丞一直仔细着这边，余望希刚说完他就接上了。 “泻药，哥们瞎猜的。”他自信一笑。 因为余望希和孙丞换回来前执意的特别照顾，陈千面前多了个新杯子，装着橙汁。 他嘬了口橙汁，前半段摄入地酒精后知后觉带来困意。 陈千想着反正结束还要点时间，于是叮嘱了孙丞结束一定要记得把他喊醒后，双手在胸前一抱，没一会儿功夫已经进入梦乡。 可不知道是孙丞没把他喊醒，还是他执意要沉睡。 总之醒来时他已经在汽车后排，头还靠着池木。 朦胧的感觉一度让他以为自己正在做梦，车开过一个减速带磕到他得头才震得他彻底清醒。 “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们还没到呢。”池木只觉肩膀一轻，陈千已经坐直了。 “我怎么在这？”陈千还有点混乱，揉揉自己的脑袋磕到的位置，有点头疼。 “我们现在要回家，当然在车里了。” 对上池木弯弯地眼睛，带着点宠溺，陈千有些口干舌燥，也没过脑就问：“我的橙汁呢？” “什么橙汁？”池木差点笑出声，想着陈千是喝醉了不受控，越发觉得可爱。 眼看着池木微微抿起的嘴和弯起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白目的话。 再结合到刚才酒桌上的笑脸，陈千心里怨气四起，不管池木再问什么，他都不吭声了。就这样单方面冷战到了下车时，因为陈千走了两步，突然腿软来了个平地摔。 坐在地上的这一刻，陈千憋屈地很深刻，深刻到眼圈都红了。 够得着的位置长着一株草，他气的拔草。 池木还在等他站起来呢，看他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以为他摔伤或崴到脚站不起来，结果走到正面看见他揪着秃秃的草梗，周边一圈残叶。 第44章 拔草吗 池木蹲下身细细检查了一下，确定陈千没事后就试着哄他站起来，但是陈千只是顶着那对红红的眼睛，压着嘴角不说话，也不愿意站起来。 眼看时间渐晚，总不能一晚上都在这里拔草啊，而且这唯一的草连根都出来了。 “真的要回家了，陈小千。” 第一次觉得蹲着的姿势很方便，池木把陈千端到电梯里放下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手都卡在膝盖和胸口之间了，连挣扎也不容易。 电梯在数字跳到5时减速。 叮—— 五楼到了。 “我可以自己走。”陈千学乖了，在女声响起和池木弯腰时自己站起来，甩开池木先一步走出去。 原因无他，被端起来真的有点丢脸。 兀自按了密码进门，换鞋，一气呵成。 陈千动作很急，冲着房间走，但是身后慢半拍的池木更快一点，赶上他还把他抓住了。 身子被外力左右，后背贴上墙壁。 “今天不开心吗？我看到你喝水一样咕噜噜喝酒了。” 陈千低着头没回话，只是沉默着。 “我惹你不开心吗，你都不愿意和我说话。” “……” “我还看到你眼睛红红像小兔子。”池木空出一只手，掐着陈千的下巴往上抬，直到陈千的整张脸都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别……这么说话。”陈千别开眼，婉拒了池木的幼儿园老师说话法，他甚至还夹了点，弄得陈千差点把持不住，万恶的男人！ “那怎么说，你教我？”下巴上的手把陈千的脸左右调整了一下，让他移开的眼睛又准确回到了池木那张漂亮脸蛋上。 咕咚—— 陈千咽了口口水。 “噗——哈哈哈哈哈我长得那么合你胃口啊陈小千。”笑声一下子在狭窄的两人之间漾开，池木止不住笑弯了腰，歇住时，脸同脸的距离更近了。 “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不开心……”拇指向上攀去，触到陈千的嘴唇，磨蹭的力气很小有点漫不经心，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眼睛一亮，目光在陈千脸上不住扫着，认真地观察着他：“不会是吃醋吧？” 果然，陈千脸上短暂闪过不自然，脸也猛地挣脱开禁锢着的手向下低垂，闷闷小声说：“没有。” 听到回答，池木笑倒在他肩上，震动自池木胸腔里传递到他身上，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这是什么意思？这也很好笑？ “小千你今晚真的，让人心情好好。”跟蒙了一层布似的愉悦男声自肩膀而来，原本的动作贴近后像是拥着他，回来还没来得及开空调，七月的夜晚又跟着动作升温，热得陈千开始微微冒汗。 “为什么这么说？”陈千试着撑住对面的身子想向外推一点，实在太热了，而且怎么越来越热了。 “今天在包厢门口，你直接走了都没跟我说话，还撞我！ “我以为你对这件事一点感觉都没有，我难过了好久，真的。”池木抓住了在胸膛上施力的手放上自己肩头，退开半步表情委委屈屈地，又接着坚定起来：“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奇怪的关系，放心吧宝宝。” “我没有想……我很热，我想洗澡。”陈千觉得有点不对劲，气氛和池木的状态都很不对劲，下意识想逃跑。可是他本来人就有点软，所以退拒的动作也绵绵无力，更像是欲拒还迎。 “那就洗澡。” 陈千背后钻进两只手，顺着脊骨向下滑，激起一道痒意。动作到最下面改了方向，陈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结结实实地托了起来。 本来卡着池木肩膀要把他推开的手被这失重感一唬，在他脖颈后互相抓住好有着力点能稳住身子，腿也无意识圈在男人的肩上，随着走动更是能感受到他腰上肌肉不断蹭着陈千腿内的软肉。 一路走到主卧的浴室，池木松开一只手来开灯吓得陈千抓得更紧。 眼前一亮，陈千第一次进来，才知道这里面原来还有个浴缸，现在泡个热水浴肯定很舒服吧。 “我帮你脱衣服？”池木没把他放下来，而是带着人坐到浴缸边上。还说着话，手已经径直摸向陈千的衣角。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陈千有点恐慌，连忙去拦，心里一阵动荡。 不是，池木吃错药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骚了，像流氓…… 流氓也没辜负期望，手被抓住，嘴不是还空着呢吗，倾身向前在陈千的唇上快速点了下，一触即分：“那你帮我脱。” “也不行……” “我帮你不要，你帮我不行，宝宝你好难猜。”像是得了趣，话落没等陈千回话，在他脸上点了一下又一下，从唇边到眼睛。 “你为什么这样，不要这样。” “那你为什么这样，你上一次亲完说的是再来一次。” “什么时候！？”陈千本来只是微醺，经过那么多时间更是醒了不少，刚刚的动作已经很炸了，听到这句话几乎要跳起来了。 亲过了他本人不知道算什么，算白给吗？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闪过了那份《攻略十八式》，陈千忽然觉得酒精真的有壮胆的功能。 不然他怎么能这么精准，这么勇的把自己盖在池木嘴上。 这一次他要把他错过的全部找回来！ 陈千想对面的人可能喝的比他多吧，不然怎么一下子就掌握了主动权，撬开了他的牙齿又更深入，搅得他舌头发麻。 “宝宝，呼吸。”良久后窒息感被冲进肺里的空气送走，陈千觉得自己的意志好像离开了。 身上一凉，上衣软软飘落在地面上，他浑身无力，只靠腰侧箍住他的滚烫大手才没跟着衣服掉下去。 “唔……”忍不住呜咽出声，只能任由滚烫的软物在他身上一路向下走，还留下一个又一个红痕做路标。 …… 昏沉里，陈千被白色的浴袍包裹着放到了柔软的床上，有人圈着他朝滚烫的地方去，困意层层，缠得他连逃开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忍受着温度睡过去。 第45章 我有证据哦 枕边的闹钟响了几声就被关掉，阳光直直照在陈千脸上闪得他睁不开眼，只能手动把光挡上。 他明明晚上睡觉前都会拉上窗帘，今天怎么这么亮？抬起手掌压在眼前，陈千只能勉强眯起眼睛看东西。 眼皮的缝隙里透出一片雪白。 呦，好白的胸肌。如果没有那些凌乱的红点就更好了，嘿嘿。哎呀也不是……其实还是挺涩的…… 不是？胸肌！ 昨晚发生的事一瞬间钻上脑海，打的陈千欣赏肉体的思绪突然断开，只剩下满怀的震惊和迷茫。 就这样水灵灵的，酒后……那个啦？？ 简直难以置信，陈千小心掀起胸前的被子，熟悉的红痕像花瓣一样散落在肌肤上，他突然想到之前偶尔和池木住，隔天身上被虫子咬过的痕迹。 不是…… ？？？ 再迟钝的人，现在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陈千脑子里此刻乱的像是被猫玩了一年的毛线团，理不开剪不断。 “我们小千醒的好早，早餐想吃什么呢。”身后的人伸过手，光裸的肌肤随即相触，拇指在他腰上摩挲着。早晨刚醒来的声音难免有些哑，低沉沉的。 “什么我们你们的……上班要迟到了！”把身上的手拨开，陈千迟疑了一下还是强装淡定翻身下床往门外蹿。 算池木善良吗，还知道给他套了条裤衩子，虽然没什么差别吧，但也是没让他一丝不挂地醒过来。 “什么啊，我们公司有你这样的好实习生周末还要上班。 “要不要给我们勤奋上进的孩子加工资呢？”话里是戏谑调侃，听得陈千脚步一歪差点摔倒。 回到房间捞了件衣服随便套上。 陈千靠在床边的角落里，久久回不过神，又惊又喜还害臊，温度从刚刚就只升不降，从脸烫到脖子根。 深呼吸几回合，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这他可得好好冷静一下。 …… “要吃点什么，小馄饨怎么样？你上次好像很喜欢。”刷牙时，身后又缠上了热度，腰被两条手臂制住，声音的源头就在耳边，贴的很近。 刚刚没回答的问题又被拉出来问了一次。 陈千撑着胳膊把人往后推，没能成功，嘴里的泡沫一张嘴就要往外飞，连话说不出，对上镜子里池木的眼睛，他点着头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后男人才出去。 小馄饨和上次的宵夜一样好吃，一个个皮薄馅大，圆滚滚的，汤里点着虾皮紫菜，陈千是很偏爱这种加了醋的食物。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再怎么想无视也没办法，对面的人目光像灯泡，老照着他，照得他吃不下。 “我看看我对象没关系吧。”池木很是开朗，手里的勺子有一搭没一搭舀着汤，也不喝，汤都要蒸发了。 “你说什么？！谁是你、你…”陈千头一回get了大惊失色，惊异造成的动作太大，勺子都差点飞出去。 “你昨天才答应我，今天就不承认吗？”池木表情一塌，嘴也瘪了。 “我没有吧？” “我有证据哦。” 桌面摆上一部手机，池木的手点了一下正中间圆润的三角形，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的人微皱着眉，眼里水光流转，红晕涂了满脸，意识还有点涣散。 这不是他陈千还能是谁…… 但是为什么意识涣散啊！ 昨晚到底干嘛了，谁能帮他紧急回忆一下？ 不太得体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陈千下意识想关掉视频，只是手还没碰到手机就被截住了：“小千，有点耐心，还没到重点呢。” 很快重点就来了。 喑哑的声音中，另一个声音横了进来，温柔地问着：“宝宝，现在我们是情侣关系了吧？” 陈千眼睁睁地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被掐着下巴往上抬头，小声应着。 也不用回忆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人生就该少了这一段…… 就算眼睛闭上了，暧昧的动静也会从耳朵进来。这有点…太羞耻了……而且录视频算怎么回事？ 家人们！垮屎大变变态了！ 视频里的声音又到了对面的人身上：“今天是第一天哦。” 陈千觉得现在自己也快要意识涣散了。 “等一下等一下！”陈千把手抽出来，挡在两人之间：“这是我的恋爱吧，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啊，有没有可能…我不会其实有其他的人格在帮我谈吧？！” “胡说什么呢你。” 陈千从怀疑池木吃错药，被夺舍，生病了到接受自己真的突然脱离单身只用了一个上午。 虽然对方有点热烈得太过头了，但是不管怎么样，结局是理想的（大概吧）。 他认真修改了几次的计划，现在也用不上了。 为了这个池木攻略计划，他还被那三个爱情保安挤兑了好几天呢。 “你玩你的游戏，我就在你旁边处理工作，有什么不行。” “男子汉大屁股，独立很重要。 “再说了你以前也不这样啊，我们一直各干各的不是也挺好吗。” 在陈千第五次客客气气的婉拒池木的陪伴后，池木有点破防了。 以前也没有这么“紧紧相依”的时候，陈千也很难习惯旁边一直都摆着个一米九往上的大活人，主要是他也没这个爱好。 “第一天就开始嫌我烦了嘛，宝宝～”陈千被颈侧的脑袋蹭得偏了头，但始作俑者没有什么自知之明，还腆着脸继续着，嘴里黏黏糊糊：“以前不是没有身份嘛，我都忍了那么久了，偶尔也成全我一下吧。” “据我所知，你没亏待过你自己……”听到“忍”字，陈千不敢苟同，弱弱反驳他，想要一个人打游戏的心更加坚定不移。 手里施了力气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推远了，无视射来的视线光波和那双分明是细长，却硬生生瞪成杏圆的眼睛，加了把劲连人带电脑都拒之门外。 打游戏，最忌有人在边上霍乱道心！ 第46章 大狗 又到工作日时，陈千感觉自己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内心毫无波澜。 从容地起床，从容地更衣，从容地脸红心跳……啊，这个部分因为池木所谓的出门前的仪式。 明明都在门口了，非缠着陈千帮他系领带。 说真的他平时也不太穿正装，游戏公司嘛，大家没有脸不洗就来上班就可以喊一句：太好了。 陈千人生里的大场面没几个，打领带机会不多，生疏得很，更别说给别人系了，所以成品歪歪扭扭不成结是可预想的事情。 但池木期待的眼神就挂在头顶，一说算了你自己来吧，掐在腰两边的大手就不安分地乱动，蹭的陈千又痒又酥。逼得陈千不好轻言放弃，只能一次次试，终于有了个勉强还能看的版本。 “系的很漂亮。”池木在穿衣镜前欣赏了半天，明明是有些松垮的，却像是看到什么大师出品一样。他满意地笑笑，随即倾身在陈千的额前落了一下，柔声：“给我们小千的奖励。” 虽然只是一触即分的动作，却也还是染红了陈千，心里的小鹿像是在跳蹦床。 到了公司，池木自然地进入忙碌当中，不是开会就是和投资商见面，陈千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穿上西服了。 相比之下陈千清闲很多，到了午休的点就和其他人凑在一起，头碰着头聊天。 “陈千，你快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进展到哪一步了？事无巨细！从实招来！。”余望希休息时间一到，恨不得直接进办公室把陈千揪出来好好拷问一番，可碍于不知道一直在里面做汇报的技术组不敢进去打扰。 这个周末对他来说多少难熬，晚上打游戏的时候总能听到耳机里池木一会一个探头，夹着声音问陈千要不要喝水、吃东西，还不时喊声宝宝。 和平时的形象简直差了一个太阳和地球的距离了。 他可不觉得这种惊天大变是陈千想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计划能产生的效果。 其中绝对有鬼！ 林西西什么也不知道，但听到余望希的话和语气她就兴奋，眼睛亮的出奇。 不是有糖就是有瓜，姐可得嗑点。 “啊？”陈千自知这其中没有几个能摆到明面上聊的，装听不懂余望希说什么，又暗自盘算从什么地方开始不算19禁……没多少能说的。 但想到一半他又放弃，他的记忆只有片段，他连他们最后有没有上三垒都不确定，毕竟听说结束后会很不舒服，但是他一觉醒来只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好得能耕十亩地。 下午照例独自在办公室待着，最近他都开始借机摸鱼了，反正就他一个人谁也不知道。 刚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坐在自己的小桌子旁玩手机，后来实在坐得腰酸，转移到沙发上趴着了，一个字，爽！ 玩累了还能趁机眯一会儿，只要五点前醒过来别被池木抓住就行。 但是吧，人有的时候就是运气不好…… 恍惚间感受到有什么在身上悄然挪动着，黏腻的很，一下一下勾着他，他脑子一顿，想着完蛋了现在做梦的场景都换到公司了。 在享受一下还是先起来再说里，肚皮上浅浅地一阵刺痛把他喊醒。 睡个午觉睡出问题了？ 陈千没敢睁眼起来，只是开了一条眼缝悄悄看，短袖t恤的下摆被翻起，池木脱了外套只穿着白色衬衫，双腿跪在他身侧，头紧贴着他的小腹。 哪怕衣服的皱褶挡住了部分视线，他也能清晰的看到随着动作偶尔出现的一抹红艳。 那是啥？舌头？？？ “唔……”陈千现在知道为什么肚子疼了，这家伙属狗的啊，连舔带啃的。陈千支起身，连连向后退去，脱开了原本压在身上的桎梏。 翻开垂落的衣服，肚子上赫然印着几个牙印，还晶晶闪光。 “不是…池木哥你……”陈千心情很复杂，看着对面的笑脸，一时失语。 “怎么了？”他拉住陈千的脚踝用力一拖，刚挪开的陈千下一秒就回了原位，因为姿势的关系，两人离得更近。 鼻息间陈千闻到一丝酒气，下午去应酬了？ 难怪气色这么好，原来是上脸了，不过也确实状态不是很对，喝醉了所以这么……黏糊糊的。 “那个，我们还在公司呢，几点了是不是该回家了。”他开始找手机要看时间，不管怎么样在公司乱来都不太好得赶紧回去。 “我的公司，你哥哥是股东，而且我锁门了。”池木抓住陈千的双手，往他头上一扣，暂停了陈千的动作，越靠越近。 “你的电话响了！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快接吧。”陈千快绷不住色欲熏心凑上去之前，音乐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响了起来，打破了暧昧。他趁机挣脱了被抓着的双手，推着池木催他接电话。 “哈——”池木脸上的欲色冷却，无缝衔接懊恼，烦躁地抓抓脑袋，直接埋进了陈千怀里，有一瞬间，陈千环视了耷拉的狗耳朵和没力气的尾巴。 真像个大狗。 托起大狗，陈千凑上去。 “啵”地一声，没能被电话铃压下去。 耳朵立起来，尾巴也开始摇，很好。 …… 在池木的诱骗下，陈千变成了亏欠他需要补偿的一方。 陈千没能整明白，明明就是不应该在办公室做些不好的事，怎么几句话后倒成了他的不是。 但他没办法反驳那些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只能选择接受池木提议——一起睡。 于是晚饭后陈千也就洗了个澡的功夫，他原本住的好好地客卧直接被清空了，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从枕套到床单都进了洗衣机。 惊人的速度，令人讶异的效率。有这种执行力，池木干什么都能成功的，他想。 不知道是不是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同床共枕的缘故，陈千有些紧张。 主要是一直都是池木在主动，相处的时间里有很多不确定性。这大哥太勇了，每次以为这是他的极限的时候，池木都能再超出一点，次次都是新体验。陈千根本招架不住，攻没得攻，守也守不住，很被动。 他默默躺好，捂着自己的被子等浴室的声音停下来。 你真别说，第一天晚上，他有些莫名的期待。察觉到时忍不住在心里哀怨，也就厮混两天现在连自己都变奇怪了。 可等到昏昏欲睡，池木带着水汽扑过来，就只是把陈千往自己怀里团了团，其他什么也没做，就那样安详入睡了…… 第47章 我吃吃吃 这天晚上，陈千去有些偏远的快递点取了堆积很久的快递们，白天家里没人，不方便只好寄放，晚上太晚陈千性子懒也不愿意去拿，拖到了现在。 不过其中有一个是他期待已久的地理杂志，上午刚显示已签收他的心就按耐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立马冲去取回了所有存货。 这一期他已经等了两个多月了。 他不太爱出门，特别是出远门，所以就会看些类似的杂志来填充地球拼图上的缺口。 等着池木做饭的空闲里，陈千拆快递在拆快递。 “首先不是这个……找到了！”扒拉开一堆从外观可以判断不是的快递，他拿到了一个包装细致的飞机盒。 捏着小刀，对着胶带一滑，小心打开。 “额……谁买的四级材料和练习册？”蓝白色简约设计的封面怎么看怎么碍眼，往沙发一丢他继续下一个疑似杂志的快递。 不知道陈千试了几个快递，反正池木做好最后一道菜出来喊他吃饭时他已经找到了，于是池木看到的画面就是——凌乱的客厅里到处都是快递包装，混乱的中心却坐着安静看书的男孩。 冷色的光照在他身上后变得十分柔润，包裹他，装饰他。 厨房里油烟机的嗡鸣和锅铲碰撞的声音都沉寂了，浮华被带走，留下的只有安静里不时响起的书页摩擦。 像是被圈禁的小王子——池木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池木哥，你看这个。”小王子清冽的声音把安静驱走，小跑着跨过了一层层快递的残骸，来到池木身边。 单手拿着杂志，另一只手指着最上面的这一页，是一篇关于瀑布的文章。 “嗯？”思绪回笼，池木接过杂志迅速浏览了一遍，篇幅不长，大部分都是瀑布实拍的图片。 “黄果树瀑布，小时候语文书上不是有吗。” “你想去吗，我们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把杂志还回去，他揽过陈千削瘦的肩。 “尊嘟假嘟。不过不是因为那个才让你看，是这个。”陈千手向上举，将杂志送到池木能看到的位置，“这套图，拍的很好吧，这个摄影师真的很厉害。” 池木越过陈千的发顶，认真欣赏被手指示意出的图片，找了几个夸赞的词语，到了嘴边却变成浓缩版：“他拍的很好，瀑布磅礴大气。” “对！”浓缩版对陈千来说也很受用。 池木一手拿过杂志合起，另一手顺着姿势捏住陈千的肩膀，手下感受到的只有骨头，忍不住捏了捏。好瘦，怎么喂不胖呢，“不过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今天的晚饭，再不吃就凉了。” 陈千随意点头，任由自己被推着带向餐桌，嘴里小声囔着盘菜名：“红烧排骨，番茄炒蛋，清炒莴笋，我吃吃吃！” “快递都拆完了吗，我把垃圾收出去。”池木吃饭一向慢条斯理，看起来就是上过礼仪课，却总能先陈千一步吃完，离开餐厅时还“顺路”拐到陈千边上抓着他的脸啵了一下，然后才回到客厅收拾刚刚制造的垃圾。 “还没有呢，还有几个看着好像是衣服，你看看。”陈千抹了抹脸，继续和剩下的排骨作斗争，头也不回。 等陈千吃完，洗干净餐具再回客厅。 刚刚拆出来的东西都还在茶几上摆着，没来得及拆的几样却不翼而飞。 衣服拿去洗了？这么快啊…… 陈天难得给他买衣服，他还想看看什么样呢。 “知道知道，不是还有几天就回来了吗，回来再说吧。”陈千对着电话说了再见后挂了电话。心里算着陈天再两三天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就得搬回去住了。 “暑假都过一半了，除了刚开始去玩了两三天，就一直在这里上班了。”林西西等着陈千收起手机后才开口。 “对啊，但是也还挺充实的。”余望希手里最近被他哥塞了点杂活，每天午休小聚时间都准时抱着电脑，边聊天边上工，简直令人发指。 “你管这个叫充实啊，我的哥。你真不愧是大家少爷，这一下就对上刻板印象了。”林西西不知是嫌弃还是惊讶，转过头对孙丞认真地说：“这里就我们俩是普通人，你别卷起来。” “我卷不动的，你放心。” “不过你们俩都在一起了，为啥在公司一副不很熟的样子。”余望希从头到尾盯着电脑屏幕，眼珠子没往其他地方转过，又一心二用，此时还能将话题一转，矛头直指陈千。 “啊？”陈千懵了一瞬，“什么意思？” 刚刚不是还在聊余小少爷兼职吗？ “在公司沟通很少，除了早上晚上车接车送你俩基本零交流啊。”还得是年轻人的脑袋好使，林西西马上反应过来把话接了下来，眼睛里八卦的光赶得上窗外的太阳。 “因为……”回忆两人平日的相处，在家里池木总是很自然的粘上来，哪怕陈千慢热这两天也被他捂得滚烫，小情侣不知不觉愉快进入热恋期。 可在公司的话，确实是淡了许多，池总打完卡就开始连轴转，上午不是在会议室就是在视频会议，下午要出门，连午饭都约不上，以前看他有事没事就冒出来，陈千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事等着他做。 答案显而易见，值得他脱口而出：“他太忙了，相处需要时间，但是他没有。” “哇哦……” 也许是陈千表情足够诚恳，又或者池木匆匆来往的身影是有目共睹。 总之他们没继续问他，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 晚上回家路上，陈千依旧追着陈天的微信让他报平安，不过这两天每次从聊天页面退出来，他心里就失落，闷得很。 安静地看向正在倒车的池木，真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漂亮的嘞，回去住不就看不了多久了吗。 最近这种一天几乎20小时都和池木呆在一起，晚上相拥而眠，清晨第一眼就能看到的日子，让人有些乐不思蜀。 回去住和异地恋有啥区别？ 他陈天敢不敢在工地多待一个月！ 第48章 早安吻 陈天的行程是固定的，说好什么时候回，他就什么时候回，误差甚至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原定六点落地的飞机，除去晚点的30分钟，机场到城区要花50分钟，陈天按响池木家门铃时，他手里的手机时间显示着下午7:40。 要是路上不堵车，畅通无阻的话，他还能更早一点。 平时没什么人来做客串门，听到门铃声陈千自然而然觉得是临时加班的快递小哥上门。 可他打开门，看到的是陈天正立在门外腿边还站着出差用的行李箱，他落地后直接打车来这里了。 见到门开，陈天招呼也没打跟进自己家一样坦荡，推开陈千就直接走了进来，还顺便指挥陈千把他的行李箱带进来。 “哥，你刚回来就直接过来啦？”陈千把行李箱放到玄关鞋柜旁，带上了门，亦步亦趋跟在陈天后面，“这么晚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多好。” “池木呢？”陈天进门看了一圈，就大厅里就陈千一个。 “在书房里，在开视频会议呢。”陈千搓搓手，和池木的事情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陈天就先碰面了，不自觉心虚。 心里有鬼，面上就显出点奉承讨好的意思，“要不我去帮您通报一声？” “你拉倒吧，给我倒杯水。”陈天白了他一眼脚下不停，几步走到沙发坐下。 “咖啡、汽水、绿茶和白水，喝点啥？” “白水。 “你倒是混的熟，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你家呢。” “来，您的凉白开。”陈千倒了杯水放到了陈天面前后，乖巧地在另一个沙发坐下，小声道：“我都待半个月了。” 陈天一路赶回来，真有点渴了，一杯水抬手间下去一半，“你先收拾行李去吧，晚点跟我一起回去。” “啊？现在都快八点了，收拾完不得九点、十点多，我明天还上班呢哥。”陈千谄媚的笑脸崩开成了错愕，他现在可不光是来时的一个箱子，收拾完再回家，天都要亮了。 好说歹说让陈天放弃了当晚带他回去的想法，为了陈天不反悔他还赶紧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想增加一点不东奔西跑的理由。 池木的视频会议开了很久，等他从书房出来，陈天已经被遥遥路途的倦怠带到梦乡里去了，大咧咧横躺在沙发上，眼睛上压着陈千的眼罩，身上被盖着薄毯。 累极的人没有被喊醒，短暂的休息“不小心”持续到天光大亮。 “哥！陈天？起床了！” “累成这样？他去工地搬砖其实是去搬砖？” “赶路费力耗神，让你哥好好休息吧。” 马上要到出门上班的点，陈天却还没醒，陈千意思意思喊了两声还是没动静，就留了字条提醒他记得吃餐桌上的早餐后匆匆出门了。 陈千坐在副驾，心情有些微妙。 去往公司的路也就十几分钟，他眼神一直往驾驶位飘，就没停过。 池木趁着红灯看他，他又转回去靠在车窗上看外面了。 “怎么了，晚上没看够吗，现在还要盯着我。”感受到旁边的视线越来越肆无忌惮，池木无奈道。 通过后视镜捕捉到陈千脸上的懊恼和慌乱时又觉得可爱，故意恍然大悟：“啊，还是出门前的早安吻没做所以你想提醒我？宝宝啊，开车的时候没办法做那个，等到了停车场再做吧。” “不是……不是因为那个。”陈千逃也似的收回视线转到车窗外，侧前方的镜片映出他羞郝的脸。 “你再这样什么也不说光看我，我可能会忍不住先停在路边，因为没办法专心开车了。”温润的声音里藏着笑意，在为捉弄人的成功而欢愉，“有什么就说吧。” “我哥那边怎么办。”温度迟迟不下，陈千维持着偏着头的动作。 “什么怎么办，你哥怎么了？” “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事不是吗，会不会不高兴。” “哈？”池木神色一滞。下一秒，才注意到前方跳出红灯，他猛地急刹，“我没注意红绿灯，小千没事吧，碰到了吗？” “嗯，我没事。” 趁着红绿灯数秒，池木把陈千检查了一圈以确定他没事，“不用担心你哥第一天就知道了，我跟他说了。” 现在换陈千失神了，车慢慢驶入地下停车场时他才唤回出走的脑子。 他就说陈天看他的眼神怎么奇怪的很，原来是什么都知道，他还心虚，这跟把他剖开看没什么区别啊……陈千你真的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啊。 方向盘转了几下，车稳稳停在车位里。 陈千想起刚刚在路上他说的，要在停车场里做……早安吻，心下紧张。 他安慰自己：陈千啊，男子汉大屁股，主打沉稳，这种事情其实心可以不用跳这么快。 果然，池木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后真的倾身过来了，单手探了过来，越过他落在左边，把陈千整个人完全包裹进了他的气息里。 气氛到了就闭眼，这是传统。 期望中的东西没落下来，反而是“咔哒”一声后，身上缚着的安全带弹开了。 气氛很好的时候解安全带也是传统…… “我们小千为什么突然叹气，因为不想上班吗？”身前的温度已经消失了，陈千睁眼看去，池木已经坐回驾驶位要开门下车了。 “等一下吧。”老套的恶作剧刺激了好胜心，那句话怎么说的？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手里抓紧了衬衫的衣领，陈千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拉到了眼前，闭眼，往前，柔软微凉的位置被他准确捕捉。 攥成拳的手靠在池木的锁骨处，轻微的震动让他有些发麻，低沉地笑声穿进耳朵里，后脑被压住阻止了他后撤的动作，熄火后的车里冷气已经散去，温度攀升。 “你自制力会不会有点太差了。”陈千通过手机的反光观察自己的嘴，已经肿了…… “因为你太可爱了，还抓着我的领子。”身后的男人拥着他的腰，头就搭在他肩上，手机漆黑的屏幕还能反射出他餍足的脸，“我能怎么办，这实在忍不住。” 第49章 没有地震哦 “你咋出来了，这个点你不都闷在总经理办公室吗。”林西西上完厕所，路过楼梯口转角，就看到一个在大厅游荡累了的陈千跟蘑菇一样窝在地上。翻起手机看了眼，现在才九点半。 他端着水杯蹲在墙角，另一只手在刷手机，声音里带着点忿忿：“陈天在里面呢，他们说悄悄话把我驱逐出境了。” “啊？那你为什么蹲在这里扮蘑菇？” “早餐吃太多了，坐着肚子撑得很，我想走走消食，走累了歇会儿。”陈千站起身，脚上交错跺了几下，“反正也没事做，走，去你们那屋凑凑热闹。” 把陈千从办公室里赶出去后，池木和陈天就一直沉默着，谁也没开口。 桌上的文件夹摊开摆在两人之间，夹着的a4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回形针卡着几张照片镶在其中。 “事情解决了就行。”良久后，陈天先开了口，伸手取过文件夹合上，“你别想太多了，半年时间不是快到了吗，你和小千也……” “你觉得没关系？小千也会觉得没关系吗？ “哪怕在后面主导这次事情的人可能是我们家的人也这样想？ “陈天，伯父伯母可是为了这个放下一切，甚至到国外避风头。”池木表情凝重，眉头紧锁。话语间眼神凝在那本蓝色的文件夹上。 他不敢直视陈天。 陈天也看出他打开这个文件夹后状态就开始不对，斟酌后开口：“不是，只是拍到一个小助理和几个股东碰面。池木，你把这件事看的太重了，我带来给你看不是想让你有压力的，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 “而且我爸和叔叔早就想撂挑子了，他们不是被迫离开的，是趁机把我按在位置上然后跑了。 “再说了，事情能好好结束不是我的功劳，没你完全不行。还把有外心的几个都赶出了陈氏，从结果来看，利大于弊。 “你是我朋友，小千是我弟弟，你们在一起我还没祝贺你们，开开心心活着吧，这跟你没关系。”陈天放在文件夹上的手指轻点着卡扣，他语气淡淡，话却跟串珠一样一句接着一句让池木找不到机会开口。 “陈天……” “你就快脱离池家了，那之后要好好享受吧。我先走了，还有很多收尾工作在等我呢，我不能离开太久。”陈天抢过话头，文件夹被收到公文包里，椅脚摩擦瓷砖发出声音：“池木，我弟弟交给你了，他喜欢你喜欢的要死，一点不争气。家里长辈那边我会帮你们解决的，就当还你人情了。” 将门轻轻带上，陈天顺着走廊往外走。 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去，他盘算着要用什么借口才能把爸爸和叔叔骗回来帮忙，桌上的文件跟山一样看都看不完，一个人干的话接下来半年估计都没办法准时下班了，头又开始疼了 路过策划部门口，门开着，空调的凉气丝丝缕缕的跑出来。 “哥，这就走啦？不一起吃饭吗？”陈千冒出个脑袋，倚在门边。 “嗯，我还得回去接着上班呢，谁跟你似的清闲，你知道现在离吃饭还有很久吧。”陈天想在他脑袋上敲一下，手到一半却把拳头展开成掌，在他脑袋呼噜了一把。 “哇，你真的，我的发型！”陈千紧急整理乱翘的头发。 “还有你搬回家的事情…”陈天的手被陈千扒下，顺势放回自己身侧，话里颇有无奈。 陈千以为他要催了，嘴里马上接话，“我知道我知道，我昨晚就收拾好行李了。” “不用搬回来了，你继续住他家吧，我最近很忙，应该没时间接送你。”说完，陈天抬腿继续往电梯的位置去。 陈千在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嘴里没个停歇，“真的啊？你不是出差半个月有新的弟弟了，所以把我放下了吧？陈天？” “你问问叔叔婶婶愿不愿意，我都行的。”站定在电梯前，摁亮了向下的箭头：“另外你对象刚刚看起来好像要碎了，我觉得你去陪他应该会对他有点帮助。” “你说什么？”陈千还没适应池木的新身份，听到陈天的话还愣了下，回过神才对着缓缓合起的电梯门追问：“池木哥怎么了？” 金属门的缝隙里，陈天没说话，只是突然低头笑了出来。 “什么啊，果然总是加班会让人精神出问题啊。”电梯开始下行，陈千有些莫名其妙。 边快步回办公室边抱着手臂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抱怨策划部的人都是森林冰火人的冰人，空调开到16度跟冷库一样，冻得他站门口冷了交替才好点。 “池木哥？我进来啦。”来到深色的门前，陈千先伸手敲了敲门，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进来啦！”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他才摸上把手。可他还没施力，把手却已经带着他的手开始往下转了，“嗯？啊！” 门被突然拉开，陈千没有准备惊了一下。他的手还紧握着把手，被门往里猛的一带，脚下慌乱左踩右拌到一起。 完蛋了！ 好消息，陈千虽然狠狠摔了，但是不疼。 坏消息，他把池木压倒了。 而且他带着池木砸在地上的时候，砰的一声，超级响，直接引起了其他办公室骚动的程度。 陈千真的恨不得在这里随便挖个坑藏进去，特别是听到外面有人冲了出来大声问是不是地震了的那个瞬间…… “嘶——” 陈千本来想赶紧翻身从池木身上下去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压到池木什么地方让他疼出声了，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小心翼翼地爬到地板上。 如果现在磕头认错会比较有用吗…… “你俩在地上干嘛呢？”敞开的门口窜出了几个人好奇地伸头进来看，为首的观摩者就是林西西和余望希。 “是因为地上比较凉快吗？” “因为地震吗？没有地震哦，那个喊地震的弱智已经被打了，请池总务必放心。” 第50章 应该叫什么? 在奇异的沉默和好奇的打量里，陈千从四脚朝地的姿势站起，低着头把门关上。 真的好丢脸，还好他们晚来一步，不然就刚刚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形状就够林西西和余望希一周的好心情了。 “你摔到哪里，有没有受伤啊。”把看热闹的人隔绝在门外，陈千赶紧把还半躺在地上的池木扶了起来，蹲在他的身边一阵查看，上下其手……咳咳……只是为了检查而已。 “我没什么事，不用太担心了。”池木边压住他的手边说着。 但陈千手里动作没停，还把池木的手往上一拉，让他举着。 那么大动静说没事，谁信啊，干脆把衬衫揭开看看有没有淤青好了，嘴硬这种病就是要直接一点才能治。 池木倒是顺着他，乖乖举着手，一直到陈千开始翻他衣角了才意识到陈千想做什么，连忙拦住他的动作，“可以了，不用再检查了，我真没事，但是你再继续下去可能就有事了。” 陈千秒懂了。 陈千住手了。 “哈哈，那就太好了……” 尴尬转瞬即逝，陈千还没忘记自己回来干嘛的。 他一屁股坐在池木身侧的地上，本来池木是想要起来了，身子都离地了，看他动作也坐了回去。 “那个，刚才你跟陈天都聊啥了啊，他跟我说你心情不好。”陈千看天看地，就是不往有人的地方看，要不是表情这种东西比较抽象，他估计能对着天花板做出衣服“这天气真好啊”脸。 “没什么，就是业务上的一些事情。”池木看他欲盖弥彰的样子，只觉得有意思。 “一个干房产的和一个搞游戏的，在一起聊业务？你们俩要做联名痛小区扰乱市场吗？” 池木现在觉得欲盖弥彰的不是陈千了。 你还别说，年轻人脑子就是转的快。 “对不起。”为随便扯的借口和陈天带来的材料都感到愧疚的念头，才冒出头就被池木抓住了，尤其是刚刚陈千还对他那么关心，于是池木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了。 但是在池木的视角里很需要表达的事，在陈千眼里却突兀得很。 突然听到的道歉弄得他心下一惊，眼睛也不飘了。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陈千双手抓着池木的衣服让他转过来，难以置信地问：“干什么，为什么道歉？你出轨了吗？ “你跟我哥告白被他拒绝了所以心情不好，但是现在开始对我觉得抱歉了？” “你现在是……在说什么？”有一瞬间池木都以为自己突然听不懂人话了，每个字都认识，拼到一起怎么那么复杂？但是这神奇的脑回路……“刚刚在外面等着的时间里，也和林西西待在一块儿了吗？” “你怎么知道？”刚刚林西西还给他推了一本小说——《和弟弟恋爱后我爱上了他的哥哥》。 他还看了一段呢，想到这陈千回味了一下，那个弟弟是真的惨啊…… “因为我跟陈天没聊业务才道歉的，哈……”池木第一次感到这么沉重的无力，扶着额头直叹气，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你以后还是少跟林西西见面吧，本来她就跟你告白过，现在你跟她玩完回来都说出这种话了。” “跟她关系不大吧，谁让你突然一脸我错了，然后那么诚恳的道歉了，而且我们一起实习呢。”陈千声音渐弱，这件事还真不能说和林西西完全没关系。心虚漫过头顶，手里也松了力气，一下子垂在身前。 他努力学习着池木心情不错时说话的黏糊语气，“那为什么心情不好呢，我们池木哥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呢。” “刚才的原因忘了，现在是因为你污蔑我，而且这种时候叫我什么，池木哥？宝宝啊，我们拜过把子吗？”池木故作沉闷，语气是和陈千声音对比鲜明的硬，陈千低着头当然也看不到他弯曲的眼睛和上翘的嘴角。 “当然不是，你希望我叫你什么？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换啊。” “这种事当然要你自己想，我要工作了。”池木稍微做了点表情管理，把愉悦的表情换掉后冷着脸站起身回到办公桌前。 “要我自己想啊，没有参考答案连重点也不划吗“陈千赶紧从地上麻利地爬起来，跟着坐到池木对面，一时间他脑子里旋风不断，转得飞快，前半辈子读进去的文学作品此时都变成他的材料。 “哥哥？” “我不姓陈。” “好吧……” “亲爱的？” “你现在有点像美容院的技师。” “你还去美容院保养啊？” “宝宝？” “别偷我的。” “凭什么？这又没有专利！” “池池？木木？” 虽然池木没说话，但是收到眼刀。 …… 试了一轮，陈千实在没主意了，还有点狼狈。感叹着人实在不能犯错，被抓住就真的完了。 “没了？你的诚意挺稀薄的。”对面的人趴在桌上，突然就不说话了，明明还有个词没说。 听了半天都是一些有的没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这么多亲密关系之间的称呼，跟报菜名似的，怎么报怎么不对。 “我要用一次求助机会！”陈千的好胜心都出来了，不择手段！不管如何！ “用吧。希望你下一个答案能让我满意哈。”扯了扯嘴角，池木眼睛都懒得抬。 呵，该死的木头人。 陈千去策划部找了林西西，只有敌人才最了解敌人，情敌也是敌不是。 虽然找她的理由是其他人没空，毕竟最近只有策划部比较清闲。 “你都试了什么称呼，老公试了吗？”林西西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抱着电脑校正文案。 “林老师，茅塞顿开。” 来回不过五分钟，陈千又坐回池木对面，自信满满。 但是吧，临要开口，陈千又被羞耻绊住了，“怎么说呢，那什么……咳咳，你头伸过来一些。” “？” “过来呀，你不是要听吗。” “说吧。”池木侧耳。 “老公。”陈千的声音带着气全洒在池木耳朵上了，勾得池木心里也发痒。 “对，正确。奖励你一下。”池木转头，在陈千额头上亲了一下。 第51章 别在办公室看奇怪文学作品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好多了吧。”陈千抬头看他，因为刚刚的动作两人距离很近，近得陈千能看见他脸上的绒毛被顶灯照得微微发光。 “好多了，现在的心情有，嗯……”池木沉吟片刻，“70%是好的。” 陈千追问：“70%？剩下的30%是为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知道了就通知你，你先回去你的位置把工时摸够吧，陈助。”温和的笑脸藏着捉弄人的促狭，池木身子后撤，看起来是继续投入工作了。 “陈助，你刚刚还喊我宝宝呢……”陈千也坐到自己的桌子前，小声嘟囔在突然沉静下来的办公室里变得清晰，听得池木笑意压了再压才勉强忍住没出声。 墙上的时钟悄悄转动着，不断掠过一个个数字，门外渐渐开始有了些许嘈杂的声音。 “陈助，到点了，我们去吃饭吧。”池木在陈千的桌面上敲敲，随后注意到了什么，他越过办公桌到了陈千身后，照着屏幕上的几个大字念了出来：“和弟弟恋爱后我爱上了他的哥哥？” 陈千忙不迭地想关闭网页，然而鼠标连点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好赶紧把屏幕直接关了。 心里默默祈祷着池木没看到内容，毕竟这本书里的每个字都狠狠18禁。 他真傻，真的，怎么能在这里堂而皇之打开看花市破文啊。 “我要和班长他们去吃楼下刚开的寿司店。”陈千定了定神，直接无视了池木念书名的部分，装作无事发生，绕开挡路的人形路标开门出去。 “他的姿势十分诱人，下压的腰像是钩子把我的……”池木的声音掷地有声，一下下砸在陈千心上，并且成功拦住了他。 门砰的一声重新闭合，陈千飞快捂住池木的嘴，还好赶上了，他动作再慢一点就不能播了。 “你、我……一起吃饭对吗，想吃什么呢，我们亲爱的工作了一上午肯定饿了吧！真是让人心疼呢。” “宝宝，你喊错了。而且你的阅读喜好……真的很让人惊喜。”池木的指尖横着划过身前人的腰际，动作很轻巧，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痒意。 陈千腰间一软手里就失了力，从池木的脸上落下。这个瞬间里，他突然很想看看脑子里排列着着不洁文字的池木的脸。 他也这么做了。 抬头望去正好接上微低的头，那双由于掩在暗处而失了些光彩的眼睛里裹着将要溢出的暖意。 从没头没脑确认了关系的那天开始，一直飘飘然飞在空中的虚幻让一切看起来像梦，可这一刻，在他面前存在的这个人和这双眼睛都再真实不过，清晰提醒着池木现在属于自己了。 “我有清醒地说过我很喜欢你吗。” “对，你没有。” “池木，我喜欢你。” “好感动，我现在可以亲吻新郎了吗？” “可以。” 难舍难分时，背后的门被敲响，孙丞和余望希的声音透过这扇门后变得模糊不清。 陈千能听见自己的名字，本来为了支撑自己而紧抓着池木衣襟的双手多了推拒。 “怎么了。”池木感受到胸前的动作，分开的空隙里充满难耐地轻喘。 “班长他们在门口呢……他们找我。”陈千忍不住回头去看声音的方向，心跳的比刚刚快多了。 “没关系，待会他们就走了。”池木捧住他的侧脸，把转开的脸重新扳了回来，丝丝水渍沾染了陈千的唇，跟随着呼吸微微开合着。这真的很难忍耐，还好，他也根本没想忍，“宝宝，我们继续。” “晚上，回家以后。”陈千的配合度因为有人在门外而直跌，无奈于挣扎不开，只好一只手从池木胸前攀到脖子，卡着脖子用力一推，效果甚佳。池木马上就捂着脖子到边上去歇着了。 …… 门口两列花篮对着一连排到街上，为了防止空调跑气才安装的磁吸门帘很难挡住外面车子过往的声音，店里多了这股子喧闹没让人觉得嘈杂，反而很有温度。 门店很小，一个吧台横贯在一侧，另一边是三套方桌摆的整齐。 “池木学长，坐这里吧。”一张方桌只配了四个位置，余望希把陈千内侧的椅子空了出来让给池木，自己则是从旁边拉了一条椅子坐到了走道间。 “谢谢。”池木也顺从坐下，他对面坐着林西西。 “这家店开了有段时间了吧，试营业什么的。”孙丞给大家倒起了老板送来的大麦茶，琥珀色的液体里上下漂浮着冰块。 “菜单你们看一下哈，我有几个外卖单要做，就在后厨，你们看好了就喊我。”老板从收银台后拿了几份塑封过的菜单分开摆在桌面，看起来可以说是崭新的程度。 “还是第一次见到池木学长中午在能公司，还和我们一起来吃饭。”林西西探究的目光在对面的两人之间流转不停，直觉告诉她，他们两个有点问题，不然陈千怎么眼睛一和她碰到一起就马上转开了。 发现两人的问题所在，林西西只花了不到一分钟，主要是这陈千，嘴也嘭嘭，心也砰砰的，想让别人不发现都难，藏也藏不住。 只能说小情侣好硬的糖，她能嗦一周了，有点幸福。 可惜了她和嗑糖搭子中间隔着个直男孙丞，不然还能一起分享一下。 “对，前一段时间约了几次业务洽谈，所以中午都出去和客户吃。”池木对这件事稍做解释，很快就被新的话题盖过。 自从陈千实习开始，还是第一次在下午的办公室里见到池木。 一开始还只是在电脑前认真工作，偶尔打打电话，但是没过多久就开始借着什么“一个人工作很寂寞”啊，“工作的时间太长了身心俱疲需要充电”啊这种无厘头的理由来撩拨他。 寂寞什么寂寞，两个桌子一横都能当同桌的距离。而且除了坐下的头一个小时里，池木的手是放在键盘上的，那之后这手不是在陈千脑袋上就是在陈千身上。 这种好日子，陈千也是头回过，心里还有些甜蜜。 但是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从腰上扒开一只狗爪的时候，这种粘腻的甜蜜就开始变质了。 就知道当初说要给他当助理，还在同一个房间里办公是源于池木的歪心思！ 他，陈千！实名谴责！ 第52章 喜欢的理由 距离下班还有20分钟，陈千把办公桌收拾了一下，开始盯着时间等下班。 今天难得约好要出去放风，陈千从中午回来就开始期待了，等池木开完会回来，跟他说一声就可以了。 但是很可惜，池木过了下班点还没能回来，这可就不能怪他没当面说好再出门玩咯。 ——池木哥，今晚约了要去玩，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家吧。 ——小狗再见.jpg “小千哥，你能走了吗？我们都收拾好了，孙丞和旺旺哥都在楼下等着呢。”林西西打开门边走进来边问他。 林西西最近小零食的直播刷多了，于是在某天随口喊了余望希一声望望哥后，据她本人描述是：“那一瞬间福至心灵，找到了最适合余望希的位置和昵称。” 嗯，对。某知名食品的代言人让她抄袭了，她还说余望希长成这副样子，不当吉祥物多少可惜。 “你再喊他旺旺，他又要从一楼追你到五楼了。”陈千背上背包，和她并排着走。 “背着他喊不就行了，你不说，丞哥不说，没人能知道。”林西西笑嘻嘻的。 “行行行，我不说，我等他哪天不小心发现。”陈千有些无奈，继续靠着墙往前走，谁知道还没走两步呢，迎面跟会议室里出来的人正正撞上，身体失去平衡，“嘶……” “小千，你没事吧。”从里面走出来就和人碰上，吴哲凡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扶，等那人站稳了才发现原来是陈千，猛地收回手讪笑着。 “吴哥？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出差了吗？”倒是陈千被他的举动弄得不太习惯，抬手摸了摸鼻子。 “我昨天回来的，池木他刚回来连假也不让我放，让我进来上班啊。 “你可得好好说说他，再这样我真的会辞职的。”苦脸抱怨资本家这件事，在他吴哲凡这个满身名牌的贵公子身上还是挺突兀的。陈千没想好怎么回他，他背后的会议室大门先打开了。 “吴副总，可以再跟我说一次你找我要了五倍加班工资的故事吗？”池木看着笑得开朗无比，手悄悄摸上了吴哲凡的肩膀，咬着牙说。 “哈哈，什么故事，我不爱听故事。先走了小千，有机会再见，小学妹也再见。”他急着要走，只来得及挥挥手，话尾飘在他身后。 吴哲凡走后，林西西看这俩小情侣突然对上了眼，很有眼力见地说要先去等电梯，让陈千快点跟上来后也离开了。 “池木哥，你看手机了吗。” “消息我看到了，你们到地方给我发个定位，结束我去接你。” “嗯，好好吃饭哦，再见。” …… “真心话大冒险，酒瓶子转到谁就乖乖受罚，不能拿喝酒抵啊。”余望希宣布了规则后，把手里啤酒瓶底的最后一点一股脑倒进孙丞的杯子，然后放在中间特地清空的桌面上，手里轻轻一转，朗声宣布：“开始啦——” “小孙啊，选点啥呢，哥哥我会好好帮你想惩罚的。”第一个冤大头就是孙丞，酒瓶停下之后的余望希看起来就是小人得志的现场演绎，坏笑着对着孙丞搓手。 “我要西西出题，大冒险。”孙丞看着他狂妄的表情，眉头挤到了一起，然后婉拒了。 “好！望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只能勉强出题了。”林西西拨了下发尾，忍着不笑出声，：“跟你左边的人对视一分钟。” 孙丞左边是余望希。 “先忍不住的人吹瓶哦~”林西西调理了一下心情后再加码，掏出手机转到计时器。 陈千看到她趁着孙丞转头的功夫对神色呆滞的余望希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空气里都是林西西乐于助人的味道。 两个人都撑住了，没笑也没转头，成功逃过了林西西特意叫上来的乌苏。 又连着转了几回，除了陈千以外，伤亡均分，巧到孙丞要抓着陈千问问他是不是用了魔法了。 所以这一轮转到了陈千，余望希和林西西都兴奋得不行，脑袋挨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后，才由林西西说出惩罚：“真心话！你为什么喜欢池木哥。” “我还没说做不做大冒险呢，你们就讨论好真心话了？”陈千觉得有点好笑，他们的心思怎么一点不避人的？ “那大冒险，说三个你喜欢池木哥的理由。”这回是余望希说了，没讨论，纯靠脑子转的快。 “你们没打算让我选啊？”陈千反应过来，控诉地说。 “不是都给你选项了吗，快说吧。” “嗯……长得真的很帅，不爱说话冷的要死，打架很厉害。”陈千看了看桌上还没开瓶的震桌乌苏，磨叽半天后才挤出了三个。 但其实有很多，他不想分享的。 比如：像边缘人一样但是脸太牛逼了所以总在发光，把别人的情书当点烟器很恶劣，不爱笑，看起来很不开心，总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这些都是即将高中的陈千，喜欢高三学长池木的理由。 那现在的大学生陈千，依旧喜欢的理由是什么呢？ 可能是笑起来很好看，看起来很幸福，做饭很好吃。 “你说的不像是池木哥欸，你之前说以前就认识，那个时候就喜欢了吗。” “哇，想不到我们小千哥这么纯情，初恋，想想就浪漫。” “林西西，不要开我的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下一个问题问你上了几垒！哼哼。” …… 这游戏玩的他心脏都不好了，瓶子一转他心就跳的飞快，一转就快，一转就快。 不过不知怎么的，后来一直到散场瓶子也没能再指向他，可能他真的会什么魔法吧。 还好林西西没机会问第二个问题，陈千悬着的心也落了踏实。这种问题他可答不上，多羞耻呢。 以后可不能再玩了。 “小千哥，我的车也到了，先走啦！”林西西指着拐弯处开进来的车，待车停稳后她走上前开车门坐了上去。 “好，路上小心，到家了要在群里说哦。”陈千跟上前弯着腰对着车窗里的林西西道别。 目送那辆车开走后，他打给了池木，虽然刚刚已经发消息给他说结束了，但是他有点想听着他的声音等呢。 第53章 我们回家吧 “喂，我马上就到了，你出来了吗？”拨出的电话很快被接通。 “我就在街边的树下了，会在这里等你来。”陈千喝了点酒，也有点累，放松下来话里就不自觉地带上点撒娇的意味。 陈千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池木也很给面子，句句不落地回应他。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陈千无意凝视的地砖上，进来了一块黑影。 他抬头，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衬衫和西裤的男人，路灯从他身后照来，脸被拢在暗处看不清。 男人向前走着，直到把陈千也罩进阴影里才停下。 “你是陈千？”男人突然开口问他，这么近的距离勉强看得清轮廓，是很眼熟的一张脸。 “你认识我？”把手机带离耳边，在三四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不过你都看到这张脸了还不知道我是谁吗？”抬头的动作将脸移到稍亮一些的位置，暗影里的轮廓变得更清晰。 陈千一下子就明白他可能是谁，手里默默地挂断了电话，也没考虑这么做会不会引起别的什么事。 “你是池木的……哥哥还是弟弟？”那是一张和池木非常相似的脸，如果遮住眼睛的话就更像了。 “我们早就该见到的，不管是那场车祸还是寿宴。真难得啊，现在你居然还在问我是谁，他们还真是把你保护的非常好，不谙世事的兔子吗？”一连串的话涌了出来，男人脸上的不屑非常明显，甚至眼神也在上下扫视着他，故意而为的冒犯让陈千心里很不舒服。 “你……”陈千想反驳什么，却被男人的话打断了。 “池木就为了你，说要脱离池家吗？真是一桩让人惊讶的赔本买卖。”男人抬手，指缝里擎着烟，已经快燃到头了，看来是出来抽烟时刚好碰到了他。 真是不巧。 他继续旁若无人说着：“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吧，为了把你拉下去，我们做了多少事，你断掉的腿看起来得到了很好的治疗，连后遗症都没有吧？可惜了。 “毕竟当年他为了这件事都舞到老爷子面前了，说什么要脱离池家，代价那么大，你却毫发无伤的。 “因为有大哥在，所以才对他这个顶着一张和池家老三像极了的脸的私生子网开一面的，但他好像没感受到啊，转头就轰轰烈烈的创起业来，哈——是约定了一千万的净收益吧，都三年了，到现在好像还没能达成啊，还以为是什么基因突变的能人。”男人嗤笑着，烟燃到末端，烟头被他随手丢到地上。 “好不容易拉拢了那么多陈氏股东，马上要收网了，结果池木居然帮你们把人全赶出去了，甚至事情都没结束就敢带你回池家老宅。他是在炫耀还是……威胁呢？ “不过还不是让我抓到了，你一个人的时候。”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家，容不下丑闻，更别说喜欢男的了。 “就算他嘴上说着要脱离，他的名字，他流的血甚至他的家庭，全都不是一时半会能丢下的。而且……啊，你估计也是不知道，本来选好的继承人前不久出了事，他醒不过来，那这个位置谁来坐呢？ “老爷子命不长了，心急。一心想着逃跑的同性恋私生子变成了最优选，为了能让他收心，他会做什么呢？你也会期待吧。”男人说完最后一句，挑衅似的对陈千耸眉，明明长得很像的脸，怎么在别的人身上看起来就那么恶心？ “你不觉得，蝉一直嗡嗡叫得让人很烦吗？”陈千语气淡淡，“就像你一样，名字也不知道的人站到面前，自言自语那么久。” “哈？”嚣张的表情如面具一样被尖利的东西破开，陈千心下生了些快感。 忽然觉得还好挂了电话，不然这么多废话，既浪费电又浪费话费，最重要的是，浪费池木的心情。 “聊天是两个人的事，你也该懂点礼貌问问对方愿不愿意吧。池家还真是家教烂，教出的人没礼貌，能力也差，不然怎么会对一个普通的私生子有那么多期待呢？ “难道，你们家的人都死光了吗？”陈千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狠戾，他也不在乎。学着男人刚刚对自己做的表情，挑眉把狠话还了回去，“这些话，你怎么不找他反而找我说呢？是不敢吗。” 哧——一辆车在路口处急刹。 嘭——车门被砸上。 “池宇星，你怎么在这里？”是池木到了，在电话那头响起第二个人声又被毫无预兆的挂断后，匆匆加紧油门赶来了。 “哦，看来你得走了，池、宇、星，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不要再见了。”陈千垂下眼皮，勾着嘴角低声，缓慢地。每个字都像在嘴里转了一圈才吐出来。 话落那刻他神色自然地转身去迎身后的池木。 不小心让他太着急了，有点愧疚呢，早知道先说一声再挂了。 顺从的接受池木伸来的手，安静窝进他怀里。现在能做的安抚就这么多了，只不过…… “你来啦，车里没开冷气吗，怎么流汗了？”陈千环在池木的脖子上的手一阵湿粘，忍不住蹭了蹭，濡湿了一片。 “你没事吧，他跟你说什么了？”池木托起他的脸，左看右看地转着头。 “他跟我说什么能在我脸上看出来吗？”陈千没理解他的动作，笑了笑抬手盖住脸上做乱的两只手，“为什么流了这么多汗，风一吹会感冒的。” “太着急了，来的路上还不小心闯了红灯。”池木呼了口长气，越过陈千紧盯着一身黑的人，“让你滚远点你是听不懂吗？”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陈千没跟着去看后面人的表情，但他听到一句疯子。 轻叹了口气，他抬手放在池木眼前挡住了视线，又说：“我们回家吧。” 返程的路上，车里除了上车时陈千随手点开的音乐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两人满怀心事，却谁也不先开口，就像是偏要等着对方先发问，才能顺着话来讨要自己的答案。 第54章 集邮呢哥们? 车渐渐驶入停车场，在车位上停稳，不知道是不是老小区的原因，地下停车场的灯总有那么几盏闪动不明，弄得本来照明度就不够的地方更加黯了，此时车窗外头几乎没什么亮光，车内也昏暗一片。 “池木哥，车门没开。”陈千拉了两次把手，都没能开门，只好转回去对着驾驶位说。 “我们等一下再上去吧。”池木深呼吸后说，眼神空空落在面前的玻璃上。 “你没事吧？”陈千看他状态不对，连忙扶着他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 陈千的左手被另一只手附上，对面的人摇了摇头继续开口说：“池宇元和池宇星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双胞胎，他们出生后我父亲就离家出走了。 “遇到我母亲后两人相爱有了我，在我十岁生日后不久，又被池家找到，然后独自在大宅里结束了生命。到那时，刚失去母亲，十四岁的我才因为父亲留下的遗书被接回池家，很通俗的豪门悲剧。 “所以我也很通俗的，在那个广阔的池家庭院里，过得很不好。”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不像在自述，更像是在念一段写好的故事，提前准备好的言简意赅地故事。 是了，被陈千遗忘的很多东西都浮了上来，那时候总是独自一人的身影，翻起的衣角下藏着的伤痕，看着他的生日蛋糕沉默的那天，对着砸来拳头的一往无前……听哥哥的朋友提起池木两个字时都说他是个怪人，没有家人却进了满是富人的国际学校。 “但是现在的池木过的还不错啊。”陈千右手上移，捏了捏手下的软肉，池木的脸随着动作微微变形，叫人忍俊不禁，“有自己的成就，有信任的朋友，还有我。” “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跟你有关系。”池木没阻止他的动作，“如果不是陈天来找我的话，我连朋友也没有。” “你知道？什么时候。”陈千手里动作一顿。 \"一开始。因为陈天从来没和我说过话。” “这样啊……”陈千恍然大悟，感受着左手手背上微微的震颤，“那你现在在害怕什么呢，嗯？我们不是双向奔赴成功了吗，多好。” “我给你带来了很多苦难，你自己，你的家人甚至是……为了避开这些的话最好的办法是离我远点，而且现在池宇元刚出了事。”吞下了难以启齿的部分，眉间紧着，话也干涩酸苦。 “可你也替我解决了很多了苦难，来找我要钱的小混混是你赶走的，推开了马上要被车撞到的我还跟我说你只是回学校拿东西，最近还救了我们家的公司。 “你在身边真的太有安全感了，现在连我最担心的世俗眼光都放下了，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害怕。”陈千揉开他的眉心，笑得很开朗，“要不然我们明天就告诉所有人我们在一起了，不是说池家容不下丑闻？同性恋的私生子简直是重击，会被直接放弃的。” 不知道是不是陈千的话有安抚作用，池木没再说什么，陈千得不到回应也没再开口。两人安静了许久后，池木才打开了车锁，牵着他一起上楼。 在门口等池木开门时，陈千特意问了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大门解锁密码是不是陈千的生日。 让他感到很有趣的是，不知道是戳到了什么点了，一向大大方方的池木居然很罕见的脸颊红红，点头的动作也看起来有点娇羞。 从来没见过池木会有这样的一面，陈千脑子都转不动了，直接卡死在门口，反应过来后心下只觉得这种藏着掖着的小细节可爱得紧，继续追着问他银行卡和手机密码。 在得到了几个满意的答复后，陈千马上就兴缓筌漓地重新把这个房子细细逛了一圈，尤其是平时他不会进去的书房，直觉告诉他这里会藏着很多小秘密。 果不其然，在书房的柜子里，陈千翻出了一个大盒子，里面装了很多和他有关的小物件，满满当当。 有初中时不小心弄丢的橡皮和笔，有成绩最坏的那年不及格害怕被陈天发现的试卷，贴在信息册上的证件照，还有订几个丢几个刻着陈千两字的名牌，名牌前缀从初二1班到高三5班竟然一个不差…… “你这是什么意思？集邮呢哥们？” “学年末的时候找人帮我拿的。” “那这个呢？志愿者卡，这是我大一暑假去银行实习戴的，怎么在你这？” “陈天拿这个在我这里换了个项目资料。” “什么？还有陈天的份，你俩纯偷子啊？我准备留着作纪念的，你现在给他打电话！” “快十二点了，他应该已经睡了。 “宝宝我们也该睡觉了，你不困吗？实习期快结束了你也不想最后几天还迟到吧。” “我哥是股东，我对象是总经理，谁……” “负责人事的吴副总可能会卡你的实习章。” “赶紧洗漱完睡觉吧亲爱的，真的好困啊。” “你喊错了……” …… 凌晨时，陈千醒了过来。本意是上个厕所就继续回去睡觉，但从厕所出来时，看着被厕所灯光朦胧照亮了一块的床上，他有些挪不开步子。 池木那样安静，皮肤因为暗色的床品显得有些惨白，双眼阖着，额前散落几丝碎发，应该安详的画面，却因为熟睡也没能平下的眉头而显出了主人的焦躁。 看来是没能做个好梦，陈千想着。 忽然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东西，他关上厕所的灯，小心地离开了房间。 记得是在电视柜上，那里放着几张全家福…… 来到客厅里，几个木制相框还和之前一样摆在这里，因为色调在这个房间里不太引人注意，因此除了第一次也没再看过。 照片保护得很好，还特地做了塑封膜，不过还是难免有些时间的痕迹，角落有点微微泛黄。几张照片虽然不大相同，但都有很明显的共同点，应该是同一套写真。 每一张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三口之家，照片上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就是池木了，另外两人应该是他的父母，目测也就三十多岁，还十分年轻。 陈千翻看着照片，三人的表情高度一致，都是幸福的微笑，特别是这对父母，不管是侧目相望还是凝视孩子时，两人的眼里都充满爱意。 自从初中认识起，他就没见过池木脸上有这样的笑容。 陈千轻叹一声，将相框统统放回原位，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张相片上，心里有些泛酸。 他们何德何能可以和他逝去的父母摆在一块呢…… 第55章 死恋爱脑! 早晨起来时，两人都特地回避了昨晚回家前见到的人，发生的事。闭口不谈，全当作没发生。 陈千不再想这些是因为信任，所以哪怕未知的危险就在眼前，也都能放下。 反正他的力量比之池家，不过是螳臂挡车，经验不足的他只会忙中添乱，又何必冲到最前头去给利剑把他戳个透的机会。 而池木……大概是因为名为自卑或懊恼的心情不时挡在眼前。明明自己借了太阳的光，却又送太阳到了黑洞边缘。 现在正是早高峰时间，只是比以往晚了十分钟出门，竟就卡在路上动也不动了，前后左右都是拥堵的车流，几分钟才能前进半米不到，陈千被渐渐升高的气温惹得发燥，关上车窗享受空调。 反正也是无事可做，陈千在烦闷中刷了一会儿手机后决定给陈天打个电话，算算账，消磨一下时间。 这个电话掐得很准，拨过去时陈天还没出门呢。 “小千？今天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你俩吵架，想回来住啦？”陈天声音散漫，缠着些许困倦。 “有点别的事找你，比如，关于你和池木的一些，emmm……交易。”陈千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想让这件事听起来比较上得台面，“跟我有关系的那些。” “什么交易啊，他一个做游戏的，我一个做房产的，做你最爱“霞光”痛区还是痛厦。”陈天昨天和客户在酒桌上大战三百回合，现在还在宿醉，脑子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东西，就这样抛了出来。 “痛区、痛厦？你最好是有，不然我等伯伯那边天亮就打电话，告诉他你牺牲弟弟色相换资源！”陈千义正言辞，上不上得台面是罪犯的事，受害者管这个干什么，“你这个歹毒的资本家！” “什么叫资本家？陈小千，我只是帮挚友一个小忙，他礼尚往来帮我渡过难关。情比金坚你能理解吗？死恋爱脑！”陈天一张嘴，就怪不得陈千打小没在陈天嘴里讨过几次好。 他属于是和纪晓岚打排位赛都能切磋几百局拉来回的主，颠倒黑白是基操，上升主题是开胃菜。 “没有恋爱脑，你能有礼尚往来吗，少看不起恋爱脑！”手指在手机上猛点几下，显示了通话结束后就往后排一扔。 “宝宝，你被陈天带跑了吧。”驾驶位上的人趁着等红灯在陈千头上轻轻撸着，轻飘飘地说。 终于，充得满当当快要外溢的煤气瓶，被悄声点爆了。本来被放过的犯罪分子1号，也以一句话，成功变成了陈千法官制裁的主要人员。 …… 陈千坐在技术部的椅子上，迷茫地挠了挠脑袋说：“不是，哥你要给我展示什么？” 他只是在办公室冷战久了太尴尬，出来茶水间蹭个咖啡喝，遇到了同在茶水间摸鱼的工作室次级头子——吴哲凡。然后两个人就一起被突然出现的孙丞连人带水杯都捞到了技术部。 吴哲凡那老干部同款保温杯还好说，他被拖着走的这一路可都在担心马克杯里的四处拍击的咖啡。 “你们最近不是在优化建模吗，怎么了，建模终于出问题了？”吴哲凡坐在陈千后面的椅子上，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电脑。 “不是……姓吴的你盼我点好呢？ “我们刚起步的时候，不是要做很多个建模吗，所以没灵感的时候就会看着办公室里的人发呆，那个时候为了水建模我们几个悄悄用大家做了好多个npc。”坐在桌子侧边，掌控着键盘鼠标的座位主人只是开朗，一脸兴奋的说，“但是最近不是有线下活动吗，为了不在现场被玩家发现人情对象和现场工作人员高度神似，所以主要在做这个优化，也就是说这些建模再不看以后就看不着了。” “哈？”整齐地疑问像是排练过，在同一个瞬间跑出张开的嘴。 陈千大不理解这个建模师的注水方式，这是技术好还是技术很好啊？他不会是喊他们来听他吹牛逼的吧？ 建模小哥当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自顾自翻着文件栏，然后其中一组停了下来。 “我们当初最喜欢的角色，就是村口的兄妹这组，小千玩过应该知道的。”他一边说一边还看了陈千好几次，然后打开了相对应的文件。 “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在往常，真·游戏玩家陈千都因为建模小，细节看不清楚，只是偶尔觉得有点眼熟。可此刻，只不过看到放大的建模第一眼，他马上就知道原型是谁了，这不就陈天和他吗？ 只是……这个穿着裙子的设计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是个小女孩呢？我是有这种剧情需要吗？” “不是，是为了满足陈天的遗愿。他说他命里缺个妹妹，既然现实里没有，那就在数据里捏一个。”小哥说起这件事的表情，更多的开心里带着点虔诚，接着继续乐呵呵分享着：“他那么抠门，居然说为了这个妹妹能把投资翻一倍你知道吗，我也不是喜欢钱，就是乐于助人嘛，能帮兄弟一把就帮一把呗。” 陈千第一次觉得是陈天那么陌生的一个人……他从来没见过谁能在友情里掺杂那么多利益，没有感情全是金币是吧？ “还有谁？”吴哲凡看完第一组也来了兴趣，毕竟他大学是在国外念的，他们开始做游戏的时候估计连他长什么样都忘差不多了，现在是只看得到朋友笑话的时间，他当然好好珍惜。 “我给你看看哲闲哈。”建模小哥对他的主动很受用，他手里动了几下，一个和吴哲凡长得极为相似的npc出现在页面里。 “他穿的什么啊……不会是个乞丐吧。”吴哲凡看着衣衫褴褛的角色无言，双胞胎在这种地方和共同体没什么区别，你丢脸就是我丢脸。 “怪不得你是高材生呢，这都知道！”小哥的语气很夸张，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我不是高材生也可以长眼睛的。”对比小哥，吴哲凡就听起来很无力了。 “然后是我们响当当的头牌——池总！谁想看，请举手。我连第一版抽象版都没舍得删呢。” 第56章 抽象艺术 “你给我看初版方案的时候可没说过，你还藏了个抽象版啊。”声音自头顶飘下来，淡淡落在几人身上，让在座几位肩上齐齐一沉。 池木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进来的，总之他们抬头望上去的那瞬间，人是已经板板正正抱着手臂站在他们背后了。 “千啊，咱是不是该盖章了啊，眼看没几天了，实习章可是大事。”吴哲凡猛地起身，说着拉起了陈千往外走，看到陈千还想说点什么，连忙腾出一只手把他嘴捂住了。 其实，陈千本来是想说他不出去也没关系的，可是说话前嘴已经先被吴哲凡蒙住了，只能跟遭遇绑架似的被拖出门外去。 到了池木波及不到的地方，吴哲凡还得意呢。又一次快速娴熟地把无关人员带离了现场，好样的。 只是一只脚都踩出去了，心里的得意却急转直下，连着脚下步子打起弯，松开陈千后，他的身子一百八十度转弯。 啧，差点忘了还落了一个没救呢。 头钻进门里，半个人掩在墙后，背着池木对没反应过来的孩子大使眼色，口型也做到了极致，“走了。” “我可期待实习章了哥，我大干一个月就是为了这一刻。”孙丞立马get到了，本就长得高的他，步子也宽，走两步手已经搭上了门框，侧着退出去后很好心地轻轻把门关上了。 屋内欢快的气氛就这样，戛然止在了紧闭的门前，同样停在门口处的，还有慢半拍的建模小哥。 “池哥…池总？我们说抽象一般都是说抽象艺术，你知道吧。 “艺术，很高雅的。” “我相信你的审美，你先打开看看。” 后来，据吴副总的特意播报：小哥为他的抽象艺术献了个小小的身。 和小哥的亲口转述：资本家的剥削是无处不在的，无论你多么努力也没办法，所以…… 听得大家只想真诚问一句，没草稿的人是怎么源源不断，大气不喘从嘴里吐出长达八百字的小作文的？ 不过实习小组靠这小作文倒是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真相，就是小哥上周就定好的周末爬山计划葬身在他大二头脑发热的抽象艺术里了。 “果然还是很好奇那个文件的内容到底是什么。”陈千遗憾地说。 “嗯。”孙丞也在旁边点头。 “删的真干净啊。”建模小哥在长达一个下午的寻找后，终于放弃了，“哪都没有，垃圾桶都帮我清了。” “你刚刚说你打开文件了，对吧？”吴哲凡一直静悄悄地，这时候才冒了一句，眼神不断移动着，最后落在了墙角处。 建模小哥点点头，像是被什么苹果砸到脑袋上一样，眼睛一亮，“你回国的第一周，说怕我上班打游戏，特地装了一台监控盯我。” “监控查看密码在我这儿。”吴哲凡顺着监控的角度重新回到电脑上。 …… “你下午回来后就一直很开心。现在都晚上了，还这么开心，今天发生了什么。”池木端着米饭，放到了桌面上。看着陈千高高翘起的嘴角，他的心情也变得很好。 “有吗，可能是因为马上要从早八解放还拿到了实习证明吧。”陈千的话半真半假，控制着嘴角往下。 他总不能直说是因为大家一起看完抽象建模的残留影像以后一直忘不掉，每次看到池木的脸还会加深印象，所以憋不住笑吧？ 大家会被全部打包一起送到保洁部兼职吧…… “这样吗，实习结束后，你的暑假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你想好去做什么了吗，去哪玩玩？”池木正在给他的汤碗里加汤。 “还没有，不过他们说要去找齐育和柯芜玩两天……可以了，我感觉这锅里的肉都在我碗里了，玉米排骨汤要变成玉米汤了。”陈千看着碗里都要隆起一座小山了，连忙阻止池木，手里接过自己的汤碗。 “嗯，时间还挺充裕的。你实习结束要先搬回去吗？” “晚点问问陈天吧。” 陈千洗完澡出来，却没在房间里看到池木，他边用手里毛巾搓着头发，边出了房间。 果不其然，勤劳的池总在书房对着电脑办公呢。 “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澡。”毛巾被盖在头上，他蹭到了池木旁边。 “最后一点了，等一下就去。”池木滑着鼠标滚动轮，报表随着动作向下翻动。 嗒—— 一滴水滴在了桌面摆着的纸上。 “欸……我给你擦擦。”陈千的头发没擦几下，水顺着发梢出走，他单手马虎地又揉了两下，另一只手则是抽了张纸巾来擦文件。 “怎么没吹头发？你这样擦不干的。”池木刚刚没抬头，现在才看到陈千身前衣服也沾湿了些，拿下他还在手里揉着的毛巾，关了电脑，起身说道：“走吧，我给你吹。” “啊？你文件不是没看完吗？我自己吹就行了。”陈千扯着毛巾一角，被池木带着往外走。 “走吧，明天再看也行，你刚刚不是还说太晚了？我们早点休息。”池木手里用力，拽了下毛巾，顺便拉上了呆立原地的陈千。 出了书房，陈千松开毛巾。这一前一后走路不太方便，他老觉得快要踩上前面的拖鞋了。 池木察觉到毛巾那头失了力气，手在后面摸了摸，找到了陈千的手。 书房到卧室其实也就几步路，陈千虽然不太理解，但也由着他拉着自己走。 “坐床上会舒服点吧，我去拿吹风机。”池木把毛巾在陈千脖子上围好，转头去了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吹风机，而陈千已经按照指挥坐在离床头近些的地方了。 吹风机嗡嗡作响，带着热气在他四周移动。 陈千想到之前看的小说里大都爱写吹头后感情渐浓什么的，他其实一直没get到过。 所以说事情光靠想象是不行的，需要实际体验。 现在池木就盘腿坐在他身后呢。手指在发间不断穿梭着，偶尔会触碰到他的皮肤，麻麻痒痒，被吹风机染得发烫，引着他头脑昏沉。 空气自然而然变得粘稠，密不可分，困意也绵绵撩拨起来。 第57章 噩梦 坏了，真睡着了。 这是陈千意识恢复后的第一个想法。 他动了动身子，翻了过去，周围静悄悄的。奇怪，平时有这么安静吗？ 池木给他摆好在床的一侧还好好盖上被子了，完全是值得给五星的服务，但是今天也离太远了吧。 陈千扭了扭把自己移了点位置，接着伸手去够床的另一边。 嗯？空的，凉的。 池木去哪了？ 他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 周围黑得什么都看不清。 “池木哥，你在哪？”他试着问。 没有得到回答，反而静得他发慌，只隐约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继续喊着池木的名字，踏下床去摸索着，床头灯不知去向，床边留的主灯开关也按了几次没作用。 停电了吗？ 找找手机充当手电筒吧，不在床上，也不在床头柜。 难道在餐桌上忘记拿了吗？ 他紧靠着衣柜向外走去，走到衣柜尽头，再往外是主卧卫生间，靠着越过去就是和客厅相接的出口了。 他试探着触碰那扇门，没关紧，得了力就顺势向后转去，吱呀呀的声音惹起一片鸡皮疙瘩，月光也从门缝透了出来。 门口的一小片被照亮了，他快速略过了这里向通往客厅的方向走去，却在刚走过这扇门时又停了下来。 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了门内的异常。 在异常的吸引下，他难以控制地转头，一抹黑影在洁白的浴缸里显得异常显眼。 脚下不断向前走去，一点点靠近浴缸。 那抹黑影下显出了一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空气里弥散着刺骨的水汽…… “池……池木！”陈千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周围泛着一圈不太亮的暖光。 卫生间里发出凌乱的声音，随后那扇紧闭的门就被快速拉开了。 池木穿着浴袍冲了出来，手里还在给腰带打结，两步并一步急匆匆地走到了他面前，托起他的脸关切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喊我的名字？刚刚做噩梦了吗？吓到了？” “嗯，做了噩梦……”陈千的声音发颤，气息不匀，看着自己的手失神。 世界在抖动吗？好像不是。 被池木拥进怀里后他才意识到，只是自己在发抖。 “现在没事了。宝宝，你现在没事了。”池木将下巴轻靠在他的额前，手掌在他后脑及背上不断轻拍着。 穿浴袍的人急于星火，自然没有时间特地整理，任由着领口敞开直到腰带处，裸露的肌肤上带着水珠，沾湿了相触着的脸颊和衣领。 些许凉意将陈千带出了梦魇，不断的安抚也让他渐渐镇定下来，回忆起梦里的场景，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的不安一波又一波，丧失感，无力感，又或者是孤独什么的，利刃似的切割着他。 陈千用力回拥挡在身前的人，空荡的世界被填满，耳边是肌肤之下有力的怦动，鼻尖是熟悉的气息。 感官接受到的事实正在为他抵御虚幻的压抑。 半晌后，陈千的状态好了很多，他在池木肩上拍了拍示意自己没事了后松开了手，抬起头看着池木说：“我好多了，不过你澡是不是没洗完啊。” “是啊，我想着泡澡放松一下，顺便看会儿书。”，池木变换了姿势，弯下腰来，额头靠上他的，手掌扶着陈千的脸，拇指在眼下磨蹭着擦拭刚刚蹭到陈千脸上的水渍，有些无奈地说到：“但是出来太着急，书现在应该在替我泡了……” “哈哈哈哈……”陈千笑起来，从额头接触的皮肤上感觉到对方的眉头稍稍皱起，于是他蹭了蹭额前相触的位置，希望这个动作能把他的眉心消下，“那你先回去拯救一下它吧，不然它可能会溺水。” “嗯，我很快回来。拯救完书，冲一下我自己，然后回来保护你。” 池木回来的比陈千想象得快，几乎不到五分钟，卫生间的门就再次打开了，这一次不是终于凌乱的浴袍，而是他平时舒适的睡衣，“好了，护梦使者回来了。” “护梦使者？那我肯定能做好梦了。”陈千被刚上床的池木揽过，两人面对面侧卧，目光相接。 记不清是谁先向前探出一步，让气氛变得更加浓稠。 唇齿滚烫，呼吸交错，啧啧水声自其间漏出，动情时陈千总会下意识抓点什么， 池木的手在他腰间不停，得了个间隙就从衣摆下向里走，揉捏着腰腹的软肉，不时惹起一阵难耐的嗟叹。 这种时候陈千总是有些无法招架，到了承受不住的时候，就想着往后逃。可刚刚分开一点，又立刻被池木压着脖颈后送回来。恍惚间，陈千甚至有了自己更像砧板上的肉的想法，挣脱不开只好任人予取予求。 纠缠间，陈千被扶着坐上了池木的腿，他失了力气，人也有些发软，只顾着靠在池木身上喘气，睡衣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到最后一颗，挂在肩膀上将落不落。 “宝宝，才开始就累了吗？”池木靠近了他耳边问他，声音低沉掺了欲色。 …… “喂，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我东西收好了。”陈千蹲在地上边说边摆弄着他的行李箱，手机在茶几上正开着外放。 “我也差不多了，我等林西西回我消息呢。”电话另一头是余望希，“也不知道孙丞咋样了，他都没接电话，不会还没起床吧？” “给小孙一点信任，我相信他已经醒了。” “说曹操，曹操到。孙丞给我回电话了，看看他怎么个事，等一下再聊。” “嗯嗯。” 电话被挂断，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陈千又翻看了一次行李箱里的东西，确认没有东西忘记收后，合上箱子拉好了拉链。 他拿过手机，发现置顶栏后多了一个红色小圆，是陈天的消息。 刚刚在和余望希打电话，他都没注意到有消息来了。 —小千，你大概哪天回来？ —现在还不知道呢，就是今天先过去再说。 —嗯，那你好好玩，回来前跟我说一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okok 第58章 四舍五入一米八 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是孙丞开了他们家的车把大家一个个接上，按着他的路线规划，陈千是这一趟的最后一个乘客。 陈千把行李箱放好上车后，给池木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出发了。池木因为要上班所以没能送陈千出发，早上去上班前还哼哼唧唧腻在他身边大呼可惜。 孙丞负责开车，林西西在副驾，自觉打开了导航，说着要当这一趟的领航员。她手里输入着刚刚余望希告诉他的地址，嘴里也跟着念了一遍：“地址是……莲县大文村长春路66号，对吧？” “对。”余望希看着齐育刚刚发来的定位，帮她确认信息，确认好地址后，顺手点进朋友圈，开始翻看齐育这些天分享出来的图片，“感觉会是那种山清水秀的地方，不过他俩还挺有闲情雅致的，居然跑到那么偏的地方过暑假。” “他们前两天是不是还去爬山了？活得好健康啊。”陈千凑过去一起看了两张，满屏绿树青草烂漫花，偶尔也有一两张是两人的合照。 因为地方有些偏，所以路上花了不少时间，早上九点多出发的，一直到下午两三点才到村里，连午饭他们都是在服务区里解决的。快到的时候，余望希给柯芜打了电话，柯芜告诉他，他们俩会在村口榕树等着的，让他们仔细注意着，别不小心错过了，不然到时候还要在村里乱转。 很显然，六只眼睛的功能，对于找两个路标一样的男孩来说是很够用的，他们只到村前的路口时就已经能看到不远处大树下站着的人了。 车停在了人前，简单的打过招呼，齐育和柯芜带着他们在村里慢悠悠行驶着。 村里的路不是太宽，有时几乎和小巷没什么区别，窄得仅仅能让一辆车独自开过。柯芜和齐育的雅迪小电动在前头开路，后面是孙丞驾驶的黑色大众，偶尔会路过田地什么的，绿油油的一大片，后来散步走过时，柯芜告诉他们那些都是小麦。 没开太久，齐育就控制着电动车滑进了一个院子。孙丞跟着开了进去，在院子的一角停了下来。 “哇，超豪华欧式农村别墅，老在网上刷到，但还真没想到能住上。”林西西抱着自己的包下了车，在车里被玻璃挡住看不太全，这会儿下车了才看清全貌。 “这个是……我爸的爱好。虽然不住但是也要在老家建个漂亮的，不过我们每年只有过年过节需要祭拜才会回来。”齐育停好了车，走到这边来帮忙拿行李，“外面有市场和小超市，等一下带你们先去逛逛，看看你们喜欢吃什么，晚上一起做。” “那我先承包一下吃和洗碗吧。”陈千举起空着的手，他是切菜都切不好的主，就不凑这个厨房的热闹了。 “行行行，求之不得。”余望希接的很快。 “我们吃完晚饭还可以到处去逛逛，这里没有那么热，晚上很舒服的。”柯芜从后备箱拿下一个箱子，带着大家往里走。 ……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市场里依旧人声攘攘，不时有叫卖声和砍价声在某个摊位响起。摆摊的小贩大多是有些年纪的老人，面前摆着竹筐或蛇皮布，上面的蔬菜被码成一摞。 “这里的市场东西还挺全的，什么都有。”孙丞拿起一个西红柿转着看了两眼，随后放进手里的袋子。 “孙大厨，我想吃红烧排骨。”余望希看见不远处有个肉摊，揪着孙丞的衣服后摆眼睛一亮。 “你真当我是饭店啊，还点起来了，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趁现在全说出来。”孙丞把手里装了几颗西红柿的袋子递给摊主称重，没管自己的衣服，也没回头。 “那我还想要西红柿鸡蛋酸辣汤。”余望希看着红红的一筐果实，灵感突发。 “欸，那个黑衣服的人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刚才我们在超市门口是不是也见过他？”林西西本来是在到处乱晃，但是走到某个摊子前和一个人撞上后就一脸疑虑地回来了。 “哪个？”陈千没注意边上发生了什么，他不挑食，也报不出菜名，索性就只顾着和池木聊天。 “在鱼摊前面的那个。”林西西小声地说，手在自己身前隐晦地往某个方向指了指。 陈千看到了她的动作，往那个方向瞟了一眼，是有一个黑色上衣的人正在看小白菜，“哦，凑巧吧，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来玩的。” “是吗？我老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林西西还是紧着眉心，不安地又看了一眼那个人。 “我就说你看太多恐怖故事了，刚刚在车上还一直看。现在太敏感了吧，草木皆兵。”陈千有些无奈，把她往前拉了一点，自己挡住了那个的方向，“你就没什么想吃的吗，我听余少爷都报了五个菜了，他是真会吃。” “我吃什么都行，余少爷爱吃的和我都差不多，我只要准备好肚子就行。不过我看，余少爷就算报十五个，孙厨也只会卑躬屈膝地跟他说——嗻。”林西西后半句小小声，特地歪过了头靠在陈千耳边说。 “后面那两个，买完回家了，别搁那偷偷摸摸的了。”余望希在不远处喊他们。 “来了！” “好哦。” 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陈千把最后一道菜放进刚腾出的位置里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接着拿出手机，横着竖着拍了几张，发了出去。林西西拿着筷子绕着桌子转圈发，余望希拿着碗跟在她后面，重复地动作和高度重合的角度，看起来像两个管家机器人。 “想不到孙大厨的手艺比我家阿姨的都好。”余望希端着他的小碗，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脸颊两边各鼓起一块，像个仓鼠。 “再好你也慢点吃，小口点，你先喝口汤顺顺吧……”孙丞坐在他右边，脸上没什么被夸奖的喜色，倒是看起来挺紧张的，他是真怕余望希这样胡吃海塞地，突然不小心被噎到。 “可以不用给我夹了，你先吃吧。”柯芜看着自己碗里小山一样的菜，心里一梗，看着夹着一块虾球的筷子又伸了过来，只好挡住了自己的碗，无奈地劝齐育。 “你吃饭慢，我这不是怕你吃不到嘛。你看望希学长吃饭多香啊，你像他一样我就不操心了。”齐育看碗被柯芜的手盖着，也没打算放弃，手里方向一转，虾球送到了柯芜嘴边轻轻戳了两下，看到柯芜张嘴接了下去才心满意足吃自己的。 “还是别像了，他这哪是吃饭。”孙丞听齐育这话，转头看了看余望希还在塞，叹了口气又把汤碗给他装满了，“不过也好，你多吃点说不定还能长高呢。” “你什么意思，我很矮嘛？我四舍五入也有一米八好吗？”余望希刚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听见这话人都坐直了。 “你176也四舍五入啊？”孙丞笑着揭了余望希的底。 余望希在桌子下给了他一下，愤愤道：“我再也不会和你一起去体检了，186了不起啊，我们也就差了十厘米！” 第59章 怎么是你? 吃完饭，大家一起出门消食。 出门时，天还是亮着，红色蒙蒙地染在青灰的画布上，一直延到深绿色的山尖。 “小千哥，你看那个。”林西西抬手向路旁指去，翠色的水田里蹦跳着几只白色的鸟。 “他们在吃晚饭呢吧。”陈千依据它们不断在青绿的麦苗里点头的动作判断，手机摄像头对着那边对焦。 “感觉我自己现在都变得很有活力，跟在城里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没法比。”余望希大步走着，手也用力地跟着步伐挥舞，像是动画片里的小头兵。 柯芜和齐育走在最前面领路，手牵着手。 偶尔遇到几个路过的村民，他们就大大方方的跟人家唠上两句，手上没松开，脚下也不停，听到来人调侃齐育是柯芜的大男媳妇时，柯芜还特别骄傲的抬抬头。 “真好啊，我的cp终成眷属，真是让人heart软软。”林西西眼里都要冒星星了，捞着余望希的肩膀劝他赶紧找个好的。 “哈哈哈……有机会的时候吧。”余望希只敷衍笑笑，挡开了她的手蹭到孙丞身边去了。 几人沿着小村的轮廓逛到了月上树梢，村里的窗户都纷纷点了灯，窗里的光混着路灯散下的一小片，又引着几人回到齐家院子去了。 晚上睡前，陈千按着昨晚池木反复叮嘱的，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手机里，池木微笑着听他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配合着陈千发过去的照片，可以算得上是图文并茂了。 “你们今天感觉过得很充实，第一次到那种地方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吧。”池木笑容浅浅，陈千看着他时，意外的有一种透过屏幕对视的感觉，很新奇。 “没有，孙丞开车开得很稳，做饭也好吃的稀奇，柯芜带我们走的那条小路很漂亮。这里的空气很清新，晚上散步那会真的，感觉脑子都张开了。”陈千兴致勃勃，眼角弯起只露着一条缝隙。 “真的没有吗，我现在可是很不适应，家里好像一下子空了，连平时都调24度的空调都好像有点冷。”他的表情变的落寞可怜，透着一股委屈劲，“宝宝，我现在觉得很孤独。” “什……什么啊！之前不也是那样一个人住着吗？”陈千一直盯着他，自然没漏掉他委屈前闪过的一瞬间狡黠，可他也得承认自己没能逃过被这个表情俘虏，只是看到就不自觉地心疼了。 默默别过头，在心里气恼自己不争气，以后估计被骗了还会帮他数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我已经过了那么久有人陪着的日子，突然只有我了当然会很难适应的。 “宝宝，你都不会觉得心疼吗？现在亲我一下，给我一点安慰吧！”池木还是那副表情，这一次倒是连声音都软下去了，连不看脸都能接收到对方诱骗的信息了。 这哪是他原本认识的大狗啊，根本就是诡计多端的狐狸吧！ 陈千直接当作没听到这后面的话，摆出一副看手表的动作惊讶道“诶呀，都这个点啦，该睡觉了哈哈，晚安哈。” 然后硬着头皮无视了池木越发幽怨的眼神，挂断视频通话。 天气一如既往的好，湛蓝的天上一点白色也看不着，于是陈千就打算趁着早上温度还没上来的凉爽，带着本看到一半的书爬上了顶层天台。来的头天柯芜就跟他们说过天台有桌椅，所以也不用额外带点什么上来，只是多捎了杯加糖加奶的冰咖啡。 推开天台的铁门，陈千张望着天台的布置。门的外面有一段搭了水泥顶，在这之下是一套大理石桌椅，就是平时出去爬山的亭子会见到的那种，陈千心里有些诧异，这么沉的桌椅是怎么搬到位于这里第五层的天台呢？ 把杯子和书先搁在了桌面上，他走出去在阳台上转了转。 在阳台上最显眼的的一角，竟然搭了一个葡萄架。可以看得出这株葡萄没怎么被照料过，肆意生长着，藤曼跨过了阳台的围栏到外面去了，缠绕在竹枝架子上的居然贫瘠地结了几串没比黄豆大多少的果实，在阳光下呈现着翠绿色。 从这里能看到大片的麦田里飞着白色的鸟，能看到不远的山上深绿色的树冠里夹杂着几缕枯黄，能看到远处的村口有车开进。 陈千的眼睛跟着唯一显眼的东西移动着，一直到在楼下停稳。有人下车了，会是谁呢？ 难道是齐育的家人来了？可他不是说他们不过节一般都不回来的吗。 口袋里的手机开了静音，靠着大腿外侧震动着。 是孙丞。 “喂，怎么了吗？我刚刚看到有车开过来了，是谁来了？”陈千接通了电话，把自己的疑问也顺带抛出。 “哦，对。说是来找你的，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你现在还在天台吗？”孙丞也对这件事感到奇怪。 “我倒是还在这上面……怎么会有人来这里找我的，我要下去吗？”陈千愣了愣，迷茫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孙丞那边听起来是把话筒拿远了，声音变得细弱，他说陈千正在楼上，你要不要直接上去找他。 说完，话筒那头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另一个人地回答，而后陈千听见孙丞重新拉近了话筒，“他现在上去找你了，到底是谁啊，神神秘秘的还戴了口罩呢。” “不知道啊，也没什么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吧。”陈千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可能会来的人，能来找他的只有陈天和池木而已，除此之外他找不到第三个名字了。但他们就算生病戴了口罩，也不至于到孙丞认不出的程度吧。 那人来得很快，陈千回到石桌边坐下还没多久，就听到楼梯那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了。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脖子上戴了个银牌，两边耳垂上是黑色的圆型耳钉，脸上被天蓝色的口罩罩了个严实。手里端着个和陈千一模一样的杯子，应该是孙丞给塞的。 这个风格的人，他还真见过一个。 池木的哥哥，池宇星。 果然，那人慵懒的坐下，摘下口罩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携着杯子递到嘴边啄了一口。 “怎么是你？”美好的早晨在这一刻彻底毁了个干净。 第60章 去海边 “看来你还没把我这张脸给忘了。”池宇星看起来还挺骄傲的，脖子上的银牌在斜射进来的阳光里闪着，他将脸脸伸到陈千眼前，右眼对着陈千一眨，“还是挺有标识度的吧。” “要不是和他长得像，你只能算普通，泯然于众的类型。”陈千忍住了没回他一个白眼，身子后靠，低头把书翻开了。 “我是他哥，是他长得像我吧？ “不过你还真是冷静，都不问问我怎么找到你的吗？”池宇星翘起二郎腿，意外的看着他。 “你是那种……传说中有志者事竟成那种有志的人，所以这个问题不重要。”陈千手里的书页一掀，语气淡淡。 “哈哈哈，这是夸奖还是在骂我脸皮厚啊，我就当你在夸我了。”池宇星笑开了，眼睛眯起的样子，和池木更像。 “找我什么事。”因着这张笑脸，陈千下意识放软了语气，话落他就意识到了，暗骂这张脸对自己的作用。 “哦~语气突然变温柔了呢，你果然很喜欢这张脸啊。”池宇星脸露出了得逞的表情，“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有麻烦了。” “什么？”陈千手里的书被合起，横在膝上。 虽然本来就看不下去，只是想在池宇星面前装一下，但是现在连那个也不想做了，果然有的人一出现心情就会变得很差。 “上一次是我负责对付你们家公司，那是个……练习题？ “不过很显然我失败了，当然了，是因为他插手我才失败的，不是因为我能力不行。” 陈千这一刻突然很想往他那张开朗的脸上送一个巴掌，闭上眼忍了忍才开口怼他：“谁问你了？” “我想告诉你，可以吗？你真的一点耐心都没有。 “不过现在是其他人在负责这件事了，听说是老爷子身边的人，你哥最近应该会很忙，焦头烂额的程度。 “不过这不是重点，只不过是你们家可能会破产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他捏着杯子喝了口，“柠檬黄瓜的浸泡水，你们生活很不错啊。” “这不是重点，那重点是什么？” “你。”池宇星收起嬉皮笑脸。 “什么意思？”陈千现在有点背后发寒了。 “你也知道的，我是善良的类型，没办法一直看无辜的人受牵连啊。你不然还是跟池木分手吧，不然坏事一波一波的，多麻烦。” “哈——”果然还是让人无语到说不出话。 “我一不笑你就没有耐心了啊？总之，出门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先走了。”池宇星撇撇嘴，端着杯子送到嘴边，接着边说边起身下楼，“这个真的是很不错，你问问配方然后发我吧。” “谁管你……” 池宇星走后，温度渐高。 陈千没有了继续待在天台晒太阳的心思，收了东西也下楼去了。 到了餐厅，正好碰到晚起的余望希和林西西在吃早餐，孙丞还穿着围裙坐在一边玩手机，一看就知道他被奴役着给两个人做早饭了。 “小千哥早啊，吃早饭吗？”林西西扬起个大笑脸，手里举起的叉子叉了块鸡蛋。 “不用了，我吃过了。”陈千把书和已经空了的杯子放在餐桌上。从厨房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大门，早上看着停到大门口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 “不过刚刚来找你的人是谁啊。”孙丞沿着他的视线看到窗外去，空无一物，“这么热的天穿长袖戴口罩，是不是生病了？” “谁知道……可能是精神有问题呢，以后这种人来了就直接赶出去吧。”虽然不知道池宇星盖那么严实的原因，但陈千也因此感到方便。毕竟那张脸一看就大概能知道是谁了，这种人出现在这里，只会引来麻烦。 “早上还来人了？我都不知道欸。”余望希从他的餐盘里抬起头来，嘴里嚼个不停。 他平时其实看起来也没有这么爱吃饭，但是来了这里就一天到晚一副吃个没够的样子，弄得陈千有时怀疑余家是不是苛待他了。 但是一想到这些东西是从孙丞手里出来的，他又觉得余望希的反常跟口味应该关系也不是很大了。 “你就睡你的觉吃你的饭吧，跟个小猪似的，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孙丞看了眼余望希的杯子，摇了摇头起身从冰箱拿了水壶出来给两个人的水杯添水。 …… 在距离齐育家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小沙滩。 齐育和柯芜之前去过一次，那次还拍了很多照片，都很漂亮。齐育也一张不落的，全部放到了朋友圈。当然了，这哥们热爱夹带私货，十张图片有八张都是柯芜或者他们的合照。 自从看过齐育的朋友圈后，只是运气好被放上来的纯风景照，勾的几个人三天两头念叨着要去。 终于，齐育顶不住压力，推出了平时不太开的小电动，决定今天下午要带他们去逛逛，顺便泡泡海水放松一下。 小电动在路前慢悠悠开着，后面是黑色大众一路跟着，开过了麦田，山脚。 兜兜转转，不停拐弯，几人来到了一个小悬崖。 路在这里断开，站在崖边直接能看到下面不断拍打沙岸的海浪和遥远的地方不太显眼的海天线，蓝色的海面上偶尔点缀着几丛礁石，有石头特有的暗棕色，也有覆盖了苔藓植物的绿色。 几艘渔船开过，留下三角形的波浪，白色的两条线在后面拉得很长。 “哇——”林西西刚下车就忍不住看直了眼，安静地走到离崖边不远的位置，想到齐育发的照片又忍不住吐槽，“不来我都不知道齐育拍照水平这么差。” 陈千举着手机对着这个美景，咔嚓的声音响个没完，他也想发给陈天和池木看看。 余望希站在林西西的另一边，指挥着孙丞帮他拍两张好发朋友圈装逼，孙丞也任劳任怨，说蹲下就蹲下，说后退就后退。 “别光留在这里看，我们下去吧。”柯芜看他们的反应也觉得有意思，在这里都这么兴奋，下去可还得了。 “从这里走就行。”齐育走到了一个角落，看起来像崖角的地方，向下走了两步。 “我差点以为你要下去了……”林西西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抖，手下意识往前一伸，看到齐育正稳稳站着才收了回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上次过来也是被吓了一跳，根本想不到路在这里吧。”柯芜深有同感，笑着说。 第61章 这里哪来的山啊 林西西走到齐育身边往下看才知道，这是一个人为修建的石头台阶，不规则的平面石头，弯弯曲曲的向下延伸一直到被掩埋在沙子里。 因为角度关系，从进来的方向很难看到这里有路，靠近崖角很危险，没来过估计也不会凑那么近查看，还是得有来过的人带路才行。 大家跟着齐育小心地往下走，速度不快。 石头虽然已经被修整过，但大小不一的石头有的还没鞋子宽，走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有几个地方甚至需要侧过身去找角度才能踩稳。 林西西一直都在危险刺激的地方表现非凡，这一次也是，她本来只是跟在齐育身后，可走到一个比较宽的地方时，她看准机会绕了过去变成了头一个。 于是，当她的脚踩在沙面上时，身后的一队人还在半路上相互扶持，颤颤巍巍。 “她怎么那么快啊？”孙丞手里抓着余望希的肩膀，勉强支撑着自己。 孙丞平衡感不算很好，站在石面上有些颤颤巍巍的，前面扶着余望希，后面还把着陈千，两个人就这样被迫一上一下的给他当拐杖。 前面的齐育和柯芜手牵着手，因为已经有过经验，比他们快了很多，此时也快要接近沙滩了。 “你小心一点，不要一直抖啊。”余望希能感觉到肩膀上轻微的颤动，忍不住开口说。 “养余千日，不就是靠这一时吗，你别说话安静当拐杖。”孙丞腿软，底气也硬不起来。从上面看下来的时候，这条路分明没有这么长的，怎么一走起来，让人这么煎熬啊。 “再走一段就到了，不用那么紧张的……”陈千的手被孙丞抓的很紧，紧的他手疼，但是又不好打击孙丞只能自己先忍耐着。 孙丞好不容易熬完了这段小路，重新站到平坦的沙滩上，手里还揽着余望希的肩膀，靠他来稳住自己。 “都站到平地上了，你还腿软啊？”余望希无可奈何，拖着孙丞往海浪拍打的地方去。 “上次游乐园也是，哥你的弱点真的太好抓了。”林西西精神奕奕，大步跟在两人身边叽歪着，“如果有人想绑架你，只要约你到这种地方，都不用动用什么手段就能直接把你拴起来。” “我们小余肯定会来捞我的，所以我被绑架也没关系。”孙丞挥舞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在林西西面前抗议到，然后低头去蹭蹭余望希的脑袋，“对吧我们小余。” “我可能不行，我个子太矮了。”余望希没给他面子，肩膀一抖，挣脱了孙丞的手臂向前急急走了两步。 孙丞半个人靠着他，突然没了支撑止不住晃了一下，差点整个人扎在沙子里，好不容易站稳了，夹着嗓子追上去粘着余望希：“怎么这样，我不是你最重要的爸爸了吗？” “咦……好恶心啊……”林西西被这一嗓子吓到了，脸都皱到了一起，僵在原地半响没动，“啊，鸡皮疙瘩。” 特意找了凉爽一点的时间出发，所以没过多久天上已经开始泛黄。 齐育把柯芜摆到了沙滩中央，自己蹲在不远处对着夕阳和人影，大拍特拍。而柯芜只是笑着，看着对着自己的镜头充当模特。 “抬一点头怎么样，稍微一点点。”齐育的手向上摆动，指挥模特，“就是这样！” “所以你现在在海边？”池木看着小小的手机屏幕里装着的湛蓝色问道。 陈千也没想到，这边拍的的图片刚发过去，还没来得及打字，下一秒那边就发来了视频通话。 摄像头对着海面，听到问话的陈千看着池木的脸点了点头，动作结束后意识到池木看不到，又开口说：“对，今天来海边了，很漂亮吧。” “是很漂亮，让人心情很好。不过要是能看到更漂亮的东西的话，我心情应该会更好。”池木的话意味不明，笑里带了点深意。 其实陈千有点没听明白池木的意思，于是开口问到：“什么东西更漂亮，我想让你心情更好一点。” “你翻转了镜头就知道了。”池木说，脸上的笑意更甚，深意被剖开来变得直白。 “唔，原来是为了这个啊……”陈千手指点上画了两个小箭头的图标，右上角蓝色的取景框变了颜色，看到自己的脸时，才后知后觉羞意悄悄爬上脸侧了，眼神躲开了池木的，轻声道：“那你看吧。现在心情更好了吗？” “嗯，感觉现在就算老吴送进来十份文件也没关系，全部我都会笑着翻开的。”池木看着手机上的人，手指在那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在黑色的头发上摩挲着。 泛红的阳光照在陈千脸上附和着少年的青涩，风吹乱了他有些长的头发，配上上扬的嘴角，看着很明媚，“是吗，那真是太好啦。不过不是快下班了吗，真的送进来岂不是晚饭也要延后了。” “说得也是。”池木笑得低了头，而后他的眼皮微微掀了点，注意力转到了画面的角落，“不过，这么晚了这里还有人爬山吗？” 这没头没脑的话突然出现让陈千一愣，他迷茫的说：“这里哪来的山啊。” “你后面的，有人站在上面。”池木看着陈千身后崖角上不时晃动的黑色人影说。 “后面？”陈千转头看去，高处的崖角上真的有个人站在那向下张望着，三四层的高度和不远处的山尖重合，看起来还真像是半山腰，他把手机放远了，尽量露出这片崖角的全貌，“不是，那个不是山，是因为这里太低了，我们刚刚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陈千还在展示这个地方的结构，拿着手机缓缓移动着，将身后的部分尽量收全，透过手机，他看到不远处的林西西正快步向他走来。 “陈千，又是那个人，市场遇到的黑衣服。”林西西突然跑了过来，表情严肃的拉了拉陈千，她手里的手机显示着一张相片，是对着崖角拍的，画面里的人被特意放大几倍，有些模糊了，“我就说他很奇怪吧，游客应该没办法一个人到这里，七拐八拐的多难走。” 林西西的话被池木听了个整，在陈千开口前先问到：“那人一直在跟着你们吗？” 第62章 我相信你 “嗯，第一天就看到他了。”如果是昨天发生这件事，陈千觉得自己还是会说是巧合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路就在那，谁都能走。 可今早他才见过池宇星，夸张点说，那家伙说话的尾音都没散远呢。现在的他，再怎么想这只是普通的巧合都只不过是牵强的自欺欺人罢了。 潮水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涨上，翻着白色的浪在一点点接近着脚下。 柯芜和齐育在沙滩那头跟他们招手，喊着：“小千，西西！快涨潮了，我们现在得先回去了！” “好！”陈千大声回应了他们后对林西西说“我们先上去吧，至少看看他想干什么再说。” 这条石头台阶并不长，向下爬时脚下多胆怯，白花了许多时间，上来时却简单很多，连孙丞的动作都麻利许多，两三下就爬完了一半，到顶也只花了原来一半的时间。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愿，仅仅只是上来耽搁的这几分钟，那个人竟然也已经消失不见。哪怕他们很快就上车尝试顺着路去寻找也是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向上爬的时间里，陈千简单地跟其他人说明了那人疑似跟踪他们的事情。 他心里还存着点点希冀，刻意掩下了和池家有联系的部分，只隐晦地把话带向陈家可能招了风。 等大家听完他的话，纷纷露出了迷茫的神态时，他知道，他的希冀就此落空。 这人不是余家派来的，跟齐育和柯芜更没有半点关系。 说真的，要直面自己被盯上是不容易的事。 连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都没办法确定，要怎么解决都无从思考。 陈千心里疑虑着，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也告诉陈天，上午池宇星走后他就已经和陈天通过话了，在陈千的试探里，陈天没说公司有事，只是提了句项目有些问题匆匆带过。 陈千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 他还不知道针对自己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既不希望陈天思虑更多，也不希望这件事让他分心，当时想着池宇星的话也不能尽信，所以干脆瞒下了。 眼下再想到陈天，脑子里就填满了他之前那次忙得昏天黑地，精疲力竭的样子。 他帮不上忙，也不愿意再给陈天添麻烦了。 小院的自动门缓缓向两边退去，孙丞将车驶进院子停稳。 进屋后，柯芜和孙丞去做晚饭，其他人则留在客厅，他们需要给怀疑盖个章。 电脑被齐育从房间里拿了出来，摆在茶几中间，齐育和大家挨着坐在沙发上。 他移动手里的鼠标操作电脑页面，输入密码后，前院的监控画面跳了出来，齐育调整时间轴，将画面停在了他们来的那天下午。 几双眼睛黏在屏幕上，不放过任何一帧。 大多数时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别墅位置的关系，平时没什么人会经过这里，所以画面几乎都一模一样。 没多久，画面有了变化，是齐育和柯芜从屋里出来了，骑上电动车离开了院子。 那是他俩出发到村口接他们的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开着电动车回来了，后面跟着黑色大众，热热闹闹地下车，进屋，画面又继续跟图片似的毫无变化。 虽然是倍速播放，但几个小时的浓缩也是有它的分量的，精神集中地盯着电脑这么长时间，眼睛难免感到不舒服。 终于，在大家注意力都有点飘散时，林西西惊讶地晃着余望希的手臂说：“你看那个人！就是他！” 齐育立马摁下了暂停键，将那块地方放大。 这是他们刚刚从市场买完菜回来，天也黑了，门口昏暗一片。 要不是林西西眼睛尖，还真不一定能看到藏在草丛后的黑色人影。 “还真是，这个人干嘛呢？”余望希身子向前靠了靠，角落里模糊的人让他一阵恶寒，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这个位置，是不是能看到厨房靠外面的窗户？” “他不会天天都来吧，我们都来三四天。”林西西皱着眉往后退了退，她真有点没法接受，脑子里充斥了之前看过的欧美恐怖片，“那么多天我们都不知道……” “再看看吧，不知道他都什么时候来，我们最好把这几天的都看一遍。”齐育很镇定，放慢了监控回放的倍数，继续仔细看了起来。 画面左上的时间不断跳动着，他们一直看到了柯芜出来喊他们吃饭才暂停。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人在房子周围居然已经出现了六次之多，那他们出门后也是一直紧紧跟着的吗？ 陈千这下是真的有点麻了，饭也吃不下去，坐在餐桌上，光挑着米饭。 他心里是深深的后怕，简直不敢想像如果这人是带着恶意来的，那要是他想做点什么，现在估计都得手几十次了。 忍不住后悔自己防范意识太低，被跟踪了这么多天，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况且他们这么多人住在一起，甚至人就成天在院外盯着他们，都这样了也只有林西西发现了两次。 一顿饭吃的他们是思绪万千。 特别是余望希，他被家里保护的不错，措施好到他还以为绑架跟踪是新闻上的个例呢，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碰到跟踪犯就在身边的事情。 饭才吃了小半碗，就急着下桌去给他哥打电话了。 和林西西一起收拾完桌子后，陈千回了房间。 他想先给池木打个电话再说。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这几天他就一直跟着我们。不知道现在会不会也在外面看着……”下午临时挂了池木的电话，所以一上来陈千也没扯什么家常，直接就把回来后得到的信息重新说了一遍，顺便也说了池宇星来过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池木才开口说：“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别太担心。 “要是实在担心，或者觉得不安，我会去接你回来的……还是我过去陪你会不会更好一点？” “啊？想回去的话我自己也可以的，没关系。”听完池木的话，陈千心里放松了一些，至少没刚刚那么沉重了。 “不要勉强，这件事本来和你没关系的，都是我的错，我会尽快解决，让你不再有类似的担心。”话筒那边的声音哑了些，“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他看不到池木的表情，情绪变化也没办法呈现在声音里，可他还是察觉到了池木的心情有些低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只好说：“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我相信你。” 第63章 陈天容光焕发版 陈千不知道通话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在那之前他已经昏沉地在池木的声音里睡过去了。 这一觉并不安稳，梦里混乱不清，发生了很多。他记不住什么重点，只留了一个鲜红的画面在脑子里。 是血泊里的池木。 这样的刺激让他满身冷汗地从床上大喘着惊醒，满心难安。 下床打开被自己严实遮起的窗帘，外面的天才蒙蒙擦亮。 时间还很早，窗外偶有鸡鸣声响起，远处的人声传过来变得含糊。 他将窗帘重新拉上了，依旧在不安，是比起昨天稍微好了点，但那又怎么样呢。 门外响起了有人走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千学长，你今天这么早？”陈千开门的声音让正打算下楼的齐育停了脚步回头。 “嗯，你为什么这么早，现在才六点多。”陈千走到他身边和他一块下楼。 “他说有点渴，我下楼给他倒水。”齐育没提名字陈千也能知道是在说柯芜，看他脸上满是关心，陈千不由得替他俩开心。 “醒的比较早，睡不着了。”陈千看着脚下的楼梯解释着。 齐育倒完水就回房间了，留下陈千一个人坐在沙发。 刚刚倒的开水还端在手中，不知不觉，手里的杯子从微微烫手到温凉，天也大亮。 陆续有人下楼，但没有例外的，大家眼下都是一片青黑，连余望希都一副睁不开眼的勉强样子。 果然，心再大也不太能完美消化这种事情。 大家都起来后，几个人趁着早饭时间一起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还是先回去再说。毕竟都聚在这里，难保出点什么问题。 况且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还会出现在阴暗的角落安静地监视他们，多让人不舒服。 “好了，这是最后一个箱子。”孙丞接过陈千手里的行李箱放进车里，在车后备箱上用力一压。 “好了，可以出发了。”陈千对另一辆车里的柯芜比了个ok的手势后，坐上了车。 这一路上，和出发时的状态相比完全不同，大家都沉默极了，车上几乎只有余望希趁着大家窝在一起的安全感补觉而发出的小声呼噜，看得出来他是真一点没睡好。 陈千凝望着车窗外，上高速后没多久，一连数天云都不怎么飘的天空就忽然被厚重的云压得很沉，仿佛伸手轻轻搅拌就会立马凝成水珠砸下来。 “那我们先走了。”车已经发动，林西西扭着身子跟陈千挥手。 “嗯，快下雨了早点回去哈。”陈千目送车子开过拐角，拉开行李箱的把手往小区里走。 陈千边走边想着外卖点什么，这个点，陈天估计也是不在家，他得自己先吃点。 他熟练的从门铃夹层里找到钥匙，开门。 屋内很冷清，陈千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撩就换鞋进屋，眼睛在外卖平台的列表上搜索着。 点完外卖，身子往沙发上一摊，呼吸里的味道有些怪异，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起身在屋里乱转，阳台和冰箱都空无一物，柜子上蒙了层灰…… 陈千溜达到陈天屋前，打开了门。 看清屋内陈设后，他长出一口气，把自己丢在陈天的床上，身下的床单还是他搬出去前的样式。 陈天的习惯是床品半个月换一次，保洁阿姨一周来一次到处擦一擦什么的，但过去的至少一个月，这屋里都没进过人。 “忙到连家都不回吗？”陈千把头蒙进被子里，呼吸有点艰难。 陈千简单吃过迟到太久的午饭，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他得去看看陈天才行啊。 刚刚压抑的天气在出门没多久就开始释放，雨点从散漫滴落到倾盆而下不过几分钟，还好打车定位在了地库，不然陈千大概会被淋个通透。 “怎么这么早回来？” 这是陈天从桌子上爬起来后看到陈千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距离秘书送陈千进来，并小声告诉他“陈总刚刚睡下”也才不过二十分钟。 “我要是不突然回来，怎么知道你这辈子还有这么邋遢的时候。”陈千勉强笑着说道，拉过椅子坐下，再站着他可能会坐到地上。 他简直不敢相信平时整洁的陈天还会有胡子拉碴的一天，人瘦了，眉骨更突出，眼下深色浓的抹不开。 要不是身上的衬衫还是干净平顺，他真要怀疑陈天是不是被流浪汉夺舍了。 “最近比较忙……别这样看我。”陈天揉了揉两眼间，“吃饭了吗？” “你多久没休息好了。”陈千感觉自己眼圈在发热，掩饰着垂下了眼睑，又着急地问：“我能帮你什么。” “你安心待着吧，没撑住也不至于让你饿肚子。”陈天还是那样，话里很轻松。 “能撑多久，伯伯和爸爸知道了吗。” “不知道，知道了。” “你昨天跟我说没事的。”陈千想到昨天的通话内容，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别骗我了……” “没骗你，会有点吃力是正常的，正好赶上公司里大洗盘而已。”陈天隔着桌子伸手，就着陈千低头的姿势在他头上轻拍两下，“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挫败上了。” “是不是只要我跟池木……”陈千语气迟疑，跟池宇星碰面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他的信心基本消失在他的无知里了，只顾的上心焦。 “别乱想，跟你这小打小闹的感情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想逼池木回去而已。”陈天知道他想说什么，在话到一半就截住了他，沉吟片刻又补充：“池木要的不只是爱情，还有自由之类的复杂东西……所以啊，我这个当兄弟在他后面帮忙的，被拉下水很正常，老吴昨天还跟我说他们家连丢了五个项目呢。 “不过，陈千。你小子别让池老爷子一石二鸟了。” 陈千脑子也不愿意转了，再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会倒在一切东西前面。 昨天池宇星那个家伙可是不留余地地把责任全都推到爱情上了，结果见到陈天又多了一个说法。抱着不管如何陈天的可信度总比池宇星要来的高的想法，陈千心里的绳结松了一个。 “你现在的生活看起来一塌糊涂的，没办法不让人担心啊，你还是先把胡子刮干净再跟我说这种话吧，比较有说服力。”陈千趴在桌面，有气无力的，“而且伯伯和爸爸还不回来帮忙……” “就是因为不严重才不回来，我保证，真的需要你紧张的时候会提前告诉你的。”陈天手腕一转，确认了手表指针后站起身往休息室里走，“不说了，下午还要见个客户，我现在就刮胡子行了吧，要给你确认一下吗，陈天容光焕发版。” “神经病……” 第64章 男朋友闹别扭了怎么办? 陈千在陈天那得到开解后，又被指派着回家给他带两套衣服，临走还催着他快去快回。 回去的路上，雨势弱了许多，陈千看着窗户上雨水流过的痕迹，拇指一下下扣着食指，他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又被陈天敷衍过去了。 陈天是个很可怕的人，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成套搭好的，连着袜子领带都齐齐装在一个衣架里被隔开，每天早晨只要拎出一套直接更换，极其省时。 陈千随便拿了两套小心着不弄皱，将它们装进袋子。 看着整齐的衣柜，他忽然有些恍惚，他记得最开始陈天并没有这种习惯。 是什么时候，衣柜的衣服开始成套，下班时间也对着电脑呢？家长们前后脚出国后吗？ 陈天最初上任那天，陈千也去了，股东大会宣布他的任命时，陈千在爸爸的办公室偷偷开着电脑玩游戏。 消瘦的青年那天在虚与委蛇中被捧上了高位，一个月后他坐在那个位置做了他的第一个决策——给他好友们的工作室投入了一笔巨款。 就是这个决策引出了股东们的强烈不满，以至于他们后来故意露出漏洞邀请别人来钻。 有些意外的是，这笔投资正在以几倍的速度不断产生极高的回报，可以说是这几年陈氏这个房地产商做过最好的项目，嗯。 陈千再次回到办公室时，陈天已经出去陪客户下午茶了。 他将带来的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抖了抖，重新挂进休息室的衣柜。 陈天回来的也很快，看他的精神状态，陈千觉着这顿下午茶的结果大概是挺不错的，陈千刚想给他个恭喜践行一些鼓励型弟弟。 但是被陈天回来开门看到陈千还窝在沙发里，很诧异地问他怎么还没走给憋了回去。 “啊？”陈千脑子有一瞬迷蒙，想着自己也许真实身份不是和陈天有着血缘链接的弟弟，而是个外卖平台已注册的跑腿小哥。 跑腿小哥心里有些苦，但小哥不说。 在陈天过两分钟电脑就叮一声，然后他跟着从电脑后面探头看他一眼的奇特情况下，陈千感觉到了点坐如针毡的意思，注意力也止不住被陈天那忽进忽出的脑袋影响，手里的游戏连死了五次。 这是干什么呢，出门几天他哥成声控伪人了还？ 他有些忍不住：“想干嘛？你回来这点时间看我一百次了。” “我才想问呢，这么久了你干嘛一直窝在这里，你没事要做吗？” “就一个下午，你干嘛着急赶我？” “我说真的，公司发生什么事都跟你谈恋爱没关系，你也别和池木吵架。” 陈千没理解陈天这个脑回路是怎么个走法，“我只是关心你空巢老人，花点时间陪伴你而已，而且我不在那么久，你一点不想我？。” “不想！别关心了，你再关心我办公室马上多个人出来，赶紧走吧，奇了怪了出门几天你让鬼附身了？” 陈千实在摸不着头脑，自己的摸不着，陈天的也摸不着。 他琢磨了半天，得出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答案，嗫嚅着开口：“你……谈恋爱了所以我在这里不方便吗？” “啊？！ “你脑子怎么转的？” 两人正大眼对小眼时，门被敲响。 得到陈天的应允后，秘书推门而入，礼貌性低了点头后说：“池先生来了。” “！” “？” 陈千现在知道那句多出个人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现在池木正坐在沙发另一头微笑着看着他，笑得还有点勉强。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告诉我。”池木手里端着秘书秘书刚送进来的茶水，不时的轻晃在洁白的纸杯壁上带过清淡的绿。 平静的语气无端端生了些压力，压在陈千肩上挤出点心虚来。 他灵机一动，望着那点绿色：“陈天你这茶好绿啊，是不是加色素了。” “别没话找话，池木你喝完赶紧把人带走。” 嗯，他的灵光没能动到点上…… 驶出地下车库，本来阴郁的天气因为时间渐晚而更加黯了，对面的车开了大灯，光在车内一晃。 陈千将胸前的安全带不断对折蹂躏，靠着余光观察池木的表情，稀里糊涂跟了出来，他还不知道这是要去哪。 “为什么看我，有话要说？”池木看着后视镜角落的人光动眼珠子不动脑袋。 “没……没什么。” “我有想听的。” “啊……你有啊，这样啊……”陈千装模做样，搓起下巴把头点的深沉，“是什么呢？”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我会去接你，要是路上出问题该怎么办。” “也就下午，早上临时定的，这不是睡了一路没来得及吗。” “陈天说你两点多点就到他办公室了，现在快五点了。”池木的眼睛直直看着前路，两旁的商铺门头射出的光照在积水上散开，五颜六色的，他语气却急转直下，和鲜亮的世界格格不入，“陈千，你不会把我放下吧……” 池木就算是坐着也稍微高出了陈千一截，陈千得稍仰起头看他。 陈千突然记得有次在商场路过落地窗，靠玻璃上的反射拿自己对比着池木，他站在自己身边看起来像个小巨人。 现在，小巨人十分羸弱，仿佛给他一点打击就会碎开似的。 “怎么会呢？干嘛这样想，我真不是故意的。”陈千有点为刚刚在陈天面前的迟疑感到懊悔了，嘴里吐豆子似的，“我就是有点担心陈天，关心则乱，乱了就容易忘事。 “我就是忘记告诉你了。” 池木没应声，他就跟没听到陈千的一番解释一样只顾着开车。 他越不说话，就显得陈千越嘈杂，心下复杂，手里的安全带都快被陈千扣烂了。 池木的沉默一直延续到了开门进屋还没结束，任凭陈千说什么也没用，最多的回应就是刚刚在电梯里蹙眉看他的那一眼。 陈千跟在他身后，手里握着手机，在静音键上来回拨动着，发出钝钝地“哒哒”声。 男朋友闹别扭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第65章 我真没事 池木回家后就点对点进了书房，留着陈千一个人在客厅为了这事儿来回不安地走动。 他对池木会有情绪这件事不意外，可没想到这个情绪也……太浓重了点。 陈千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回来没有提前告诉他不算是什么大事，至少他本人视角置换地思考后是不太介意。 难道是为了别的事情？明明刚上车还有来有回的对话呢。 陈千一个人在客厅蒙起脑袋兜圈，一直到手机收到短信发出了消息提示音时，他才发现时间已经近了饭点。 他偏过头望着书房的门，池木独自待在书房还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陈千午饭吃的迟，现在自然还不算饿，不过池木是不是该吃点什么？ 慢悠悠拖着步子挪到书房门口，陈千深呼吸了两趟才把手放上门把，施了力气往下压…… 压不动呜呜呜…… 他还不死心又尝试了两遍，确定了，门没问题，只是从里面反锁了。 这下他的心是死了，完完全全。 “池木哥，在吗？开个门呗~”陈千掐着嗓子，敲了敲门后，把头靠上门板，里面传出了轻轻的脚步声。 他在心里窃喜，撒娇果然有用！ 换掉鬼鬼祟祟的偷听状，陈千迅速站直了身子，乖乖等待里面的人开门，称得上翘首以盼。 只不过等了半晌，扬着的嘴角都开始发酸，僵在脸上。门还是没开，池木还是没给他任何回应。 不管他脸和门板挨得再近，里面依然沉寂一片没有别的动静。 池木背靠着墙，坐在门边的地上，身体蜷曲，头埋进臂弯中。 他能听到入户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陈千走了。 呼吸受制，失落溢出，浸满了心情。 陈千等了半天没等到的书房门在他离开后被打开。 池木来到客厅，一片漆黑，狭窄的空间在此刻像是被强行扩大了许多倍，空荡的很，只有中央空调发出阵阵嗡鸣。 …… “不知道，那个老板说让我等一会儿，结果一等就是一小时啊。”陈千单手提着大包小包，想办法把手机卡在脸颊和肩膀中间，用好不容易空出的手姿势别扭地点着密码锁上的数字。 拿下手机，他继续跟电话那头的陈天抱怨：“而且路上超级堵，这个城市的人真是疯了，我坐了快一个小时才回来的，早知道出趟门这么久，我就点外卖了。” “你可得了吧，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行了我该继续加班了，你哄你的池木吧。”陈天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挂断了电话。 嘴里的再见只冒了个尖，就被“嘟嘟嘟——”的声音顶了回去，陈千小声嘁了一声，收起手机摸黑进了玄关。 辨认着记忆中，电灯开关的位置，陈千边小心手里的食品袋边小心脚下。 啪嗒—— 突然亮起的客厅灯有些刺眼，再睁眼时他被沙发上几乎和深色沙发融为一体的人影所吸引。 “池木哥？怎么坐在这里不开灯啊。”陈千把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摆上茶几，脸上喜滋滋地笑着和沙发上的人搭话。 那人捂着眼睛没睁眼，他只以为是突然开了灯的不适应，但是这是不是适应太长时间了，“池木，你眼睛怎么了？” “没事。”池木声音有些嘶哑，像在压抑什么，不太对劲。 陈千慌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移开，连声问道：“我看一下吧，难受吗，没进东西吧？” “我真没事。”池木的手没松开，头也偏到了另一侧。 他的动作让陈千越发紧张，开始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又忍下了不说，干脆站到了他的身前托住他偏开的脸。 只是今天池木没由来地意志坚定，坚持着挡开陈千每一次伸来的手，他本就要强壮点，陈千歪着身子更是找不到好的着力点，努力了半天还差点绊倒，干脆跪上沙发，顺势坐池木大腿上了。 两个人打架似的，一个挡一个掰，竟也有来有回。 没一会儿陈千力气就将将见底，本来就刚提着东西走了一路手正是酸的时候呢，又巧了池木破罐子破摔一样，忽然就不挡了。 陈千只想揪过他低垂的脑袋细细观察他的眼睛有没有事，费了这么大劲，得了机会动作就粗了，掐着池木的脸要往上抬。 嗯，没抬起来。 陈千的天地倒转，再回过神两人的位置都掉了个，腰下压得结结实实地是池木的手，“你把手抽出来，压到了……” 陈千本来想说的是，小心点，别把手弄受伤了。 但是脸上落了滴冰冰凉的东西，把话截断，陈千现在懂了，为什么池木不愿意让他看。 安静没能漫开，因为有抽泣的声音。 “啊？为什么你……”水滴像是要在陈千脸上下小雨，滴落地越来越频繁。 他伸手去擦，却越抹越多。 为了不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被迫洗脸，陈千只得把人拉下，压在自己肩头。 温热的一块地方逐渐湿粘起来，他的手在池木背上又拍又摸。 “我说了我没事的……”埋怨掺着抽噎，同撒娇一样没什么力气。 “对不起对不起！”陈千诚惶诚恐，揉上他的头顶安抚他，“我错了，我应该让你一个人安静一会儿的。” “不要……”对方驳回了一个安慰。 池木的情绪在陈千的安慰里很快恢复了平静，抽泣停于耳边，本来半躺在沙发的他也被池木捞了起来。 陈千刚刚为了被压在身下的那只手，一直勉强挺着腰，此刻姿势变换，腰上松了力气，软得他没法好好坐直，只能扶着池木的肩。 “现在好多了吗？”两人对视着，池木两个眼圈红了一片，还有些水肿的趋势。 “为什么出去了？”池木没作回答，只是反问他。 “因为你还没吃饭，饿了吗？”陈千说着，双手在池木颈后扣起，“我去之前那家法餐厅给你打包了吃的，现在要吃吗？我们一起吃过的隐藏菜单。” “你出去那么久，就为了打包这些？”他的眉间挑了下，看着一桌子打包盒有些无奈，“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第66章 好稀奇 “我怎么能放下心情不好的池木哥，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漫漫黑夜呢。” “是吗？”池木在他脸上轻轻蹭动，有点痒，“那真是太好了。” “先吃饭吧，我回来这么晚，你难道都不饿吗？”亲昵地动作让陈千脸上发热，默默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开。 他有些懊恼自己虽然已经什么都做了，但是偶尔还是会为了这种突然亲密的羞郝。 打包盒被依次打开，陈千期待地观察池木的表情，笑意柔柔。 “那家法餐厅？”盒子被池木摆整齐，看着盒里熟悉的菜品，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软。 “嗯！陈天说你真的很喜欢那家，我打包了我们上次点过的那些。”陈千拆开餐具包，把叉子递到他手上，“怎么样？” “就吃过一次，你全都记住了？” “也没有，就记住了几道你吃的比较多的。 “其他的是主厨听到你的名字以后，给我的推荐。”他为了方便直接坐在地上，手里捏着片盒盖充当餐盘。 两人吃的差不多，擦干净茶几，垃圾被收至门口。 陈千奔波了一天，来回跑几趟，身上粘腻得不行，准备先去洗个澡。 人都到浴室门口了，又想到他的衣服大部分都在行李箱里没带过来，晚上的睡衣就只能去池木的衣柜里，随便翻一件穿上了。 打开衣柜，陈千看着挂起来整齐的各式衣服,忽地意识到他没怎么观察过池木平时拿睡衣都是从哪边拿的。 只好转头出门问池木：“你的睡衣放在哪里啊，我衣服没带过来，今晚没得穿了。” “衣柜右边的第三个抽屉，你找一下。” “右边第三个？”陈千拉开抽屉，里面是按照颜色排列整齐的睡衣们。 有序的整理方式大大方便了陈千，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睡衣。 抱着睡衣，随手抽屉合上。 等一下……他好像注意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重新打开，睡衣的角落因为被他翻过而产生了空隙，深色的布料中间透出一些亮彩色。 把两边的衣服稍稍推开，露出了下面粉色和明黄衔接的布料。 这是什么？ 难道是被隐藏起来的池木不为人知的独特爱好，比如可爱派睡衣？ 哇哦……这他不看不行，专家都说要多了解身边的人，才能更好的相处，加深感情。 陈千脸上是狡黠的笑，多少有点窥破别人小秘密的得意之色。 堆叠在上层的衣服被他搬开，这样一看才发现下面藏着好几件衣服，有的居然还带了花边。 只是这个版型，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睡衣，拿起，展开…… 为什么。 一个成年男性的衣柜里…… 会放着颜色这么鲜嫩的…… 裙子？！ ？？？ 陈千想起了不久前拆快递那天，不知所踪的几个疑似衣服的快递包。 他那时候还以为是陈天给他买的衣服呢…… 池木买这个干什么？ “小千，你在干嘛呢？”池木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打的陈千背后一震，吓得他手里的裙子又落回抽屉里。 空气一刹那的安静。 陈千这辈子从没有一刻，这么喜欢过开合门衣柜。 “没事，我、我找你睡衣呢。”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千有种看到别人不为人知爱好的恐慌，这种事情一般人都不会希望被别人知道的，更何况是喜欢的人…… 对，他奔着秘密来的，现在被秘密吓萎了。 “你还没找到吗，我帮你拿吧。”池木看他蹲在地上迟迟不动，上前两步。 “不用了！我找到了，我去洗澡。”陈千被他动作激得一激灵，连忙举起怀里的睡衣，另一只手则是在柜门的掩护下快速把抽屉里的东西还原，撑出一个笑脸：“你去忙吧。” “嗯，你洗吧，洗完叫我。” “好。” …… 陈千带着睡衣溜进浴室，透过卫生间的玻璃门可以看到池木离开房间。 “呼——”他拍着自己的胸口长出一口气。 还好，池木还不知道他发现了。 水滴落在各处，又弹开散到别的地方，水雾弥漫给灯光蒙纱。 陈千对着喷头冲洗头发里的泡沫，脑子难以控制地想到了刚刚看见的裙子。 简评一下就是：布料很少，蕾丝很多。 怎么看怎么不像池木的风格。 平时黑白灰色跟熊猫一样的人，其实内心爱着彩色小裙子？ 喜欢穿还是喜欢看？ 如果他是收藏的话，藏的也太潦草了。 如果他是喜欢穿的话……嘿嘿。 陈千现在有些心猿意马。 他一直觉得池木是冷淡禁欲系，但是要是穿那个的话，他好像也很喜欢，不是，用难以抗拒才比较符合。 思绪飘得很快，乱得也很快。 陈千抹着沐浴乳已经开始琢磨别的事情了。 池木喜欢主导，喜欢听自己喊他老公，还喜欢穿裙子……等一下，他在词库里捞了捞，而后感慨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女王0吗，哇，好稀奇。 难怪池木总是不做最后一步，他之前还为此失落过呢，猜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不足。 但现在，他找到了答案——池木，其实是下面那个！ 爸爸妈妈，多看书，多阅读真的对生活帮助很大呢！ 陈千挽着袖子，披着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走到书房门口，声音响亮：“我洗好了，你可以去洗啦。” “嗯。”池木从电脑前抬起头，注意到他滴水的发梢，“你拿一下吹风机，我先帮你吹完头发再去。” “不用了，我自己就能吹。”这点小事，怎么能麻烦老婆，当然是独立自主扛起一个1的刻板印象，陈千笑得只见牙不见眼：“你等等洗完我帮你吹。” “嗯，好啊。”池木只看他开朗，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嘴角不自觉跟着上扬。 送着池木进了浴室，陈千转头打给了余望希。 作为陈千内定的唯一可以讨论的同类好朋友，余望希听到他有感情问题也是准备好了倾囊相授，哪怕他“囊”里根本没什么东西，纯靠心意。 但是这个事情越听越不对劲，在陈千颠三倒四的描述里，他放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觉得谁是1？你？陈小千你跟学长吵架啦？” “你怎么知道？”陈千心花怒放放到脑子里了，听了后面顾不上前面，“我们下午刚吵过架你都知道？” “不是……我不知道。”余望希像是被鱼刺梗在喉口。 第67章 你看起来像小精灵 “我说真的。” “那他还真是爱你啊，为爱当0，可以歌颂矣。”余望希故意用上了文邹邹的语气，“喜欢可爱的东西这件事，究竟是怎么构建你的反攻基础的呢？” “你，陈小千，身高178，不爱运动。他，池木，比孙丞还高，至少190往上吧，半拉壮汉。”余望希实在没理解陈千，“人总要多看看自己的条件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矮1也是1，而且他喜欢的不是什么一般的东西。”陈千磨牙，注意着音量。 “哈——难道动物园园长就喜欢躺着不动吗？” “不是……”陈千压抑着将池木的小秘密脱口而出的冲动，“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不是的。” “无关心谢谢，对了矮1，晚上睡觉记得关灯，不然晚上也会做白日梦。” “旺旺雪饼，我跟你拼了。”陈千脸都皱到一块，他安慰自己，余望希肯定是因为嫉妒。 “旺旺雪饼？”池木从浴室出来，刚好听见陈千忘记压低声音的话，莫名其妙的内容引起他的注意，“它干什么了你要跟他拼了？” “没什么，没事。”陈千背对着没注意到身后，听见声音了才知道池木已经洗完出来。 挂了电话回头，却在看见他的造型后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池木被他的反应逗笑，“你干嘛？” “你……怎么没穿衣服？”自知反应狼狈，陈千偏过头没再看他。 谁让池木此时浑身上下只有腰间围着浴巾勉强遮住了重点部位，其他位置都一览无余。 该死的好身材还怪性感的。 “睡衣掉地上湿了。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陈千的害羞表现让他品出了趣味，越过了床来到陈千身边凑过去逗他，“要不要摸一下？” “嗯……不、不用了。”陈千目光到处飘，就是不敢落在池木身上。 但是他越躲，池木越追着在他耳边问。 陈千估计着他洗了个澡在浴室里飞升的可能性。应该不低，不然怎么出来就变成菩萨了。 “没关系，我的就是你的，摸摸？” 陈千被他的动作左右，大脑彻底停止运转。 “宝宝好可爱啊。”池木愉悦地笑声钻进耳朵，放下他的手转身去拿新的衣服。 而陈千的脸烧起来似的，心脏砰砰不停，有一种想在树林里化身猴子乱窜并大叫的冲动。 满脑子都是刚刚池木笑着拉过自己的手，放在他线条分明的肌肉上，由上至下，温度烫得吓人。 陈千，冷静一点，摸一摸没什么的。 他缓着呼吸，让心跳趋于平静。 “小千啊。”心脏安抚活动刚见成效，罪魁祸首又发言，“睡衣抽屉里的东西有看到吗?” 陈千背脊一僵，感觉心脏好像马上要飞走了。 难道池木发现他看到了？ “睡衣？”他心虚地回头。 “不是，别的东西。”池木已经套上了裤子，正在将腰间的浴巾扯下。 “没看到。”他睁眼说瞎话。 “那就，看看？” 语言组织能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陈千愣在原地干看着池木的动作。 池木把手里原本要穿的上衣搭在床边，弯腰在抽屉里翻动几下，拿出陈千刚刚见过的那条裙子，在床上平整铺开，接着是第二条…… 等池木结束动作环胸向陈千看来时，床上已经摆了四套了。 它们……各有千秋，平分秋色，色……色令智昏。 布料一个赶一个的少，特别是最后一件，算得上是裙摆消失了，一水儿清凉系。 想不到池木还是个小众爱好者。 只是……陈千看看床上，再看看池木，尺码好像对他来说太小了，穿起来会很紧。 “喜欢哪套？” “什么？” 他还能选？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陈千忍不住让自己笑出声，手指一点，指向最后那件：“这套。” 池木这么好的身材，就是得穿少一点方便展示，嗯。 “我也觉得这套很合适，衬肤色。”那条色彩明艳的裙子被手指勾起。 摆在床上时不太能看出来，此刻被池木摆弄着，前后的布料错开，陈千才发现这件是露背设计。 “对吧！”他有些兴奋。 池木捏着水蓝色的布料上前几步到了他身边，“穿上试试怎么样？” “好啊！” 话音刚落，陈千就被扯住了衣服下摆，兴奋急转直下，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池木手掌一翻，前襟裹着脑袋滑动，陈千被挡住的视线再次落到池木脸上时，他的上衣已经落在床上了。 腰被搂过，拉着他贴近了池木，耳边附上热气：“今天怎么这么乖？” 大人，草民冤枉！ “等一下！”双手撑上池木的胸口，距离被重新拉开，他有些无措，“为什么你穿裙子要脱我衣服？” “你希望我穿？”池木兀自将裙子领口套上陈千，“下次吧宝宝，这个不是我的size。” “不是……你先等等，别扒我裤子！” 全部挣扎都结束在余望希口中“半拉壮汉”的压制下，想着蹲下守护裤子的动作无意中更方便了池木把自己端起放到床上。 身下是软软的被褥，腿上是凉凉的空气，分不清是挡脸比较好还是挡别的地方更重要。 陈千有种事已至此的脱力感。 而且他现在还得承认自己错的离谱，旺旺雪饼老师是对的了。 “这件果然很适合你。”池木半跪在他腿边，把玩着衣服上的蕾丝，“你现在看起来像小精灵。” 看着眼前的人，池木由心满意。 尺码选的刚刚好，有些弹力的布料能勾勒在陈千身上，淡蓝色的蕾丝在领口打了个蝴蝶结，两侧顺着腰线往下一直到裙摆上，裙摆勉强挡住腿根，水蓝色和身下深灰色的床单让陈千看起来特别干净。 “别说是小精灵！” “腿看起来特别长？” “那个也别说！” “你太害羞了。”池木能看到陈千手挡不住的地方变得粉红一片，但他更好奇现在陈千脸上的表情，“宝宝，不要挡着脸，看看我。” 陈千实在没办法接受事情变成现在这种局面，脸埋进被子里藏了个严实，声音隔着被子，“也不要！” “那我就自己做点想做的了？”缠在蕾丝带里的手指开始乱跳，四处游走。 力度被掌握，落在陈千身上引起一阵瘙痒，逃也逃不开。 “我看！”他经受不住，抓住了池木往下移动的手，顺势借力坐起身，有些气恼地说：“你先别动了，我现在就看。” 第68章 为什么哭呢? “很漂亮，我说真的。”池木的手虽然没继续乱跑了，但也不安分，停在他腰腹处止不住揉捏着，直白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 “别再说了，我也是说真的。”陈千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争取不露出太多可走光的地方。 “知道了，少说话多做事？” 距离突然拉近，陈千没有准备，身体没了平衡，跟着后背压来的手往前倒，撞进了池木怀里。背后镂空的位置被人摸上，体温顺着指尖传到他的皮肤。 目光交错的瞬间，池木贴了上来，动作凶狠有力，像忍耐已久刚得到释放，又像是报复性的惩罚。 他的手从小腿开始顺着朝上攀爬，动作时轻时重。陈千呼吸不畅，稍微流露出了些许推拒，下一秒唇瓣就被池木不轻不重咬了一下。 “唔……别、别碰那里……”陈千意识涣散，察觉到本来就不够遮住什么的裙摆磨蹭时卡在腰间，池木的手在那之下的位置抚触着。 池木没有听他的，反而还故意加重了力气，然后满足地笑着看他的身体失去控制一样颤动起来，眼角都被刺激出了水花，声音支离破碎。 “宝宝……你现在像坏掉了。”他呢喃着，啃咬陈千的脖颈、锁骨，留下一串串红梅，而后透着衣料向下扩展，标记，沾湿了一片又一片。 混沌里，池木一遍遍喊着他。 陈千看着眼角发红的池木有些恍惚，忍不住抬起无力的手去蹭他的眼睛，刚刚因为哭泣而产生的红肿已经消了，痛苦的表情也不复存在。 刚刚也是这样的角度，可同样的一张脸，一个愁怨哀伤，一个欢愉餍足。 “为什么哭呢？”他无意识地问出了口。 池木动作一滞，俯下脑袋埋进他颈窝。 陈千知道他在逃避，单手掐住他的脖子，没有力气支撑的动作，却顺利把他藏起来的脸送回自己面前。 “你不喜欢的事告诉我，我以后都不做了。” 池木看着他，手覆上脖颈间陈千的手，眉心皱起，沉默不语。 “说吧。”他诱哄着。 “……别跟我分手，也别离开我。” 突然爆发的情绪骤然有了原因。 原来是不安地试探下，他亲自交出的错误答案。 “陈天跟你说的？难怪刚刚突然就来了。”心疼泛了上来，那还是他第一次看池木流泪呢。 他把人重新拉了回来，紧拥在怀里，要把全身力气都用上似的深刻，“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不要不开心。” “嗯，宝贝……”额前被温柔地吻上，池木眼里深情浓得化不开，“那你呢，我刚刚那样对你，故意不跟你说话。” “这次我就原谅你，下次不要了。” 许是心结被开解，陈千觉得一直阻隔在中间的东西好像骤然消失了，羞涩也被忘到脑后。 而那件水蓝色的裙装，早就不知下落。 结束时，天色微明。 陈千软成了一滩，浑身酸痛难耐，气力皆在刚刚被消耗掉了，只能安静地被池木捞起来到浴室重新洗过。 …… 时间转得很快，陈千过了一段懒散的日子后就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前一天还在池木家给他系领带送他上班，后一天就闪现回了陈天家里蹲着第二天早上早早返校。 “你东西别忘记带了，回学校别给我上课睡觉晚上玩游戏。” “知道了天妈妈，我肯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陈千在衣柜对着衣服精挑细选，隔着耳机敷衍陈天。 行李箱被塞了个满满登登，可他还有两件卫衣没放进去，盖上盖子，跪上箱子，略显艰难的靠挤压衣服来拉起拉链。 “好了！”箱子被重新立起，饱满地连拉链都撑开了，“不跟你说我我得赶紧走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占到最好的晒被子位！” 九月的风还带着燥意，懒得撑伞就只能被迫晒的皮肤通红又滚烫。 今天天气很好，陈千规划着回学校先找个位置晒晒沉寂一个假期的被子。 轮子咕噜噜地响，在走廊里还带出了回声，拿出钥匙开宿舍门，他今天是第一个。 宿舍的窗户紧闭，灰尘的味道飘出来，陈千被熏了一下，憋着气快步去开阳台的门和窗。 “呦，你是第一个啊，这次怎么这么早。”孙丞从走廊走进来，手上拉着两个行李箱，他没想到进来会先看到陈千。 “早啊，你怎么就一个人，旺旺去哪了？”陈千从阳台出来。 “他说感觉自己快死了，要去买个冰淇淋抢救一下。” “去小卖部了？我现在让他给我带水还来得及吗？” “他去了有一会儿了，你打电话给他吧。” 东西没收拾多少，光时间跑得快，几个人才把床整理出来，一看手机都快十二点了。 余望希没吃早餐，他说他快前胸贴后背了，苦着脸说要吃三食堂的麻辣烫、鸡蛋饼，二食堂的烤鸡、鱼粉。 孙丞让他别贪心，挑个东西塞嘴里得了。 到了食堂，余望希还是吃上了三食堂的麻辣烫配鸡蛋饼，几个人端着托盘，随便找了个空桌坐下。 “柯芜是不是下午来啊，我刚刚打他电话他没接。” “应该是吧，他平时都晚来。” “对了，上次那个男的，怎么样了？”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哥查过了，就是跟着陈千过去的，回来以后就消失了，应该不会继续跟了。”余望希大口嚼着鸡蛋饼，有些口齿不清。 孙丞想到当时余望希给他看的监控画面，一阵后怕：“那就好，要是回来还继续跟着他，得多瘆人。” “就只是跟着我，什么也不干吗？”陈千心下有些异样，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还真是，什么也不干，目的轻飘飘的，莫名其妙。”余望希看着陈千担忧起来的样子，安慰他道：“你也别太担心，估计就是给你一点压力，难道他们还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也是啊，大家都是根正苗红的好人民，他们要是做点什么，我们就报警呗。”孙丞给陈千夹了块肉，手里筷子在空中舞了舞。 “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69章 不想在落网名单看见你 刚开学总是有些忙的，余望希作为班长更是一天到晚东奔西跑个不停。 这边有新的材料要去辅导员办公室领，那边有学院会议要开，分身乏术之下，他觉得自己得找个人帮忙。 而陈千是个闲人，既不像柯芜要去社团露脸，也不像孙丞那样还得去篮球队参与训练，帮忙的最佳人选呼之欲出。 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分明过了秋分，马上要到中秋了，却还在一直升温。 陈千看着手机上小云朵图标后面跟着的32°c和空调上的22°c，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到余望希刚刚临出门奉承地表情。 伞一撑，出发。 走过大半个校区，站在学院楼底下时，陈千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层薄汗，湿黏的和身上的t恤布料拉拉扯扯。 上楼，站在写着辅导员办公室的门牌下，陈千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进门左手边的老师抬了头看他。 办公室内只有两个老师在埋头办公，很安静，只有角落站着一台老式空调不停发出嗡嗡声。 “老师，我来替班长领材料。” “嗯，你们是文老师班的吧，材料在桌子上，那一堆最上面就是。” “好，谢谢老师。” 陈千走到桌边，按照老师指示的方向寻找，材料被特意钉成一本本小册子，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带上办公室的门，陈千在走廊上边走边给余望希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拿到材料，现在带回宿舍。 顺着走廊离开，路过尽头的那间办公室，门并没有关上，他可以清晰听到里面有人在交谈：“你现在休学吗？明年就可以硕士毕业呢，为什么非要这时候。” 硕士研究生休学？真少见。 他在心里悄悄想着。 “导师……” “池宇星，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不一样，但是学业也很重要。” 池宇星吗，还挺巧的，跟某人名字一个发音。 陈千脚步没停，目光不带偏移，匆匆拐过拐角，走下楼梯。 这个破天气，得快点回宿舍吹空调。 一路向下走，快到一楼时，陈千的手机响起叮叮的提示音。 手指上划，绿色通知条跳了出来。 是余望希给他回了消息。 —我就在附近，刚结束。 —你等我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陈千发了个“好”给他。 空调冷气享受计划暂时搁置，陈千在楼梯口找了个阴凉能吹到风的地方，玩着手机等他。 站定没有多久，身后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渐渐逼近，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陈千以为是自己挡路，自觉地靠墙移动两步，空出位置给他让路。 可那人却没像他想象那般离开，反而一直停在原地。 这就不由得他觉得奇怪了，正打算回头看看怎么回事，那人却先一步开口跟他搭话。 “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原来是你。”脚步声来到他身边，一只手懒散地搭上了陈千的肩膀。 回头一看，居然是池宇星。 原来在楼上听到的同名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本人。 他今天的扮相倒是和之前见面时都不太一样，穿的很年轻休闲，耳骨上还多了个环，看样子是最近新打的。头发也剃了，成了寸头，扣在他头上，展示着他还不错的骨相。 “硕士研究生休学，这个关键词跟你有点天壤之别。”陈千拂开肩上的手，站得离他远了些。 “你听到多少？”他也不在乎陈千的动作，落下的手改道，在寸头上摸了两下。 他还不太习惯这个发型。 “就这一句。” “怎么了，我是不能休学还是不能考研究生？” “在你身上都挺别致的。”陈千看也没看他，手指在手机上点击着，问余望希还要多久，“为什么休学，你看起来不像没时间。” “过段时间就忙了，我跟你说过吗，池家占黑白两道？白的他要池木，黑的就只能我来了。” “黑的？虽然我们认识没多久，算不上朋友，但是……”陈千微微皱着眉，“我不太想有机会，在扫黑除恶的落网名单里，看到你的名字。” “放心吧，有那种机会，我跟池木会排在一起的，分不开。”池宇星耸耸肩膀，自顾自走开了。 陈千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阳光下，池宇星的领口内有道银光闪过。 今天怎么不跟他说些乱七八糟的了？ 陈千目送他的背影，直到他转过小路，彻底看不到。 另一边，几乎是池宇星消失在陈千视线里的同时，余望希嘴里喊着陈千跑了过来。 他粗粗喘着气，脸被晒的通红，额前全是汗，有一两滴顺着额角往下淌。 “你从哪过来的？累成这样。”陈千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手帕纸，递了过去。 “我从礼堂来的，开个会把人全聚上了，二氧化碳比冷气还足，热死了，”他接过纸，抽出一张来在脸上胡乱擦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力气重了些，被擦过的地方颜色显得更重了，“刚刚那谁啊，看起来挺眼熟的。” “没什么，认识的人跟我打招呼来着。”陈千随口答道，把手里的材料交给他。 “这是什么东西？”余望希拿过钉好的一打a4纸，目光却定在陈千身上某处。 “你要的材料啊。” “不是，我说这个。”他伸手从陈千身上摘下一张便利贴，送到了陈千眼前。 一张普通的纯色便利贴。 上面大张旗鼓地写了一串数字，填满了整张纸。 “这什么？”陈千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电话号码？” “谁贴你身上的啊，不会是跟你搭讪留的联系方式吧！”余望希促狭地眯起眼睛，食指在他手臂上戳了几下，“陈小千，行情很好哦，池木学长该有点危机感了。” “不是那样的。”陈千没理解便利贴的主人有什么用意。 纸片被陈千对折了两次，而后夹进了手机壳后面。给了就是让他有需要的时候打电话的，万一哪天用得上这位池家少爷呢。 “先回宿舍吧，你都不热吗？” “热啊，我感觉我马上要化掉了，你伞撑过来点，好晒。” 第70章 山洞里只有公主 开学后的第一周，大家都累的够呛。 特别是教室重新规划后，宿舍平均起床时间都早了十五分钟。 几个人连着好几天，出发去教室前都要先拿着手机认认真真对教室信息，生怕一个不小心跑错楼，搞得白白浪费时间，然后迟到被教授扣分。 “差点就赶不上了，这节是程教授，迟到三次就挂科。”余望希手里的包子被他捏得变了形，一脸紧张地翻开自己的书，“还好还好……” “你包子吃不吃，再不吃要被你捏爆浆了。”孙丞望着他手里已经透出一点酱色的肉包，有些无奈。 “嘘，别说话了，教授下来了。”旁边的人小声地提醒他们。 余望希本来是准备啃包子了，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立马精神起来，惊讶道：“林西西你怎么会在这里？齐育这节课都没来。” “嘘！”林西西听见他喊自己名字，身子一振，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小点声，还不是听说这节课有个学长特别好看，我来看看。” “现在，此刻，这个班级里的？”余望希难以置信，伸着脑袋环绕班级一圈。 “对啊！”她声音轻快，眼疾手快把余望希越抬越高的头抓了回来，“动作小点。” “那我们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人？”陈千也跟着转了转头，观察着其他同学，“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不知道诶。” “你就一个人来吗，到不认识的班级蹭课？”柯芜看着她面前桌面空荡荡，一时有些无言，“就为了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不是一个人，我室友也来了。只不过她去上厕所了，现在估计……进不来了。”林西西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越说头越低。说完，就偏过头去认真看起了黑板。 “好样的。”孙丞听完林西西的发言，沉默了许久才冒出来三个字。 “哥！我室友刚刚告诉我，那位学长姓余。”林西西本来安静地埋在桌下，这会儿忽然又一个激灵爬起来摇着余望希的衣角。 但话落了，她看着余望希，表情从兴奋到沉寂，干巴巴地接了句：“好巧啊跟你一个姓，哈哈……是巧合吧。” “别担心，余这姓多大众呢，余望希全家都是。”孙丞无所谓地揽过余望希，对着他挑了下眉。 柯芜听到几个人的话，在脑子里把这堂课的同学名单转了一遍，片刻后肯定地说：“但是我们这节课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了。” “啊，确实是一直没见过……” “我白来了，对吗。”她趴在桌上。 “是的，你白来了。”余望希在她脑袋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至少我们今天知道我长得特别好看了，还算有点收获。” “等等，就没有听说什么姓孙的学长吗？我挺好奇这个的。” 终于熬到下课，铃声一响林西西就窜了出去，和门口一直在等着的女生汇合。 他们看着两人交谈了几句，女生顺着林西西指示的方向，探头进来朝余望希看了看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遗憾表情。 “那是什么意思？对我的脸不满意吗？”余望希问。 “可能只是抱着打倒恶龙的目标来，到了却发现山洞里只有公主吧。”孙丞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笔记。 “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啊。”陈千上下看了余望希一眼，感叹道。 …… 窗外是似火的骄阳，折射几回后透过玻璃在洁白的墙面结出一道微小的彩虹。 门被打开，几个刚从烈日下带着午饭逃回来的人拥在一块挤进宿舍。 地上的东西不知是被谁的脚步绊了下，飞到了正中间。 有人弯腰捡起了这个平平无奇的纸盒，“你们谁的快递掉在地上了？” “陈千，写了你的名字。” “嗯？给我看看。”纸盒递过几只手，传到了陈千手里。 他转着看了一圈，有些奇怪，只比手掌大一圈的纸盒上工整地粘了一圈胶带用于密封，只有正面写了两个不大的字，本应该出现在同一个位置的快递单却不翼而飞。 他从没见过这个盒子，怎么会写着他的名字，“这不是快递盒，不是我的东西。” 陈千把盒子摆上桌面，动作迟疑了起来，没有了一下子打开的决心，迟疑着问他们：“不是你们有人搞恶作剧吧？” 没有人应声。 几人只是坐着面面相觑，他们都想知道这老套的招数是谁的主意。 在这异常地安静里，陈千心里忽然生了点不好的预感。此刻，他的脑子里充斥着偶尔会看到的新闻，莫名其妙出现的盒子里总会装点残肢断臂小炸弹什么的。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可以好好生活的安全体质，池宇星对他的警告历历在目。 往前看半个月还有人在跟踪他呢。 怀疑的种子种下，就开始无限生长，陈千声音有些不稳：“你们真的没有人恶作剧吗，不要开这种玩笑吧。” 孙丞端着饭走过来，对着这盒子上看下看，“这不是写了字吗，这笔迹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这个盒子你们都没见过吗？” 余望希和柯芜从椅子上起身了，他们也想到了前不久才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四个人围着这个小小的盒子，都不说话。 不知道是谁先从本子上撕了张纸下来，传了一圈后，纸上就多了四个“陈千”。 试试呗，万一是谁嘴特别严，只在心里偷笑呢。 “品一下，跟哪个像点。”孙丞把纸举在盒子上的字迹旁，另一只手搓着下巴。 四个人八只眼睛，左转右转，对着五个笔迹审视，不愿意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都不是很像啊……” “如果这不是我们干的……那是谁在我们出门以后打开了被锁紧的宿舍门？” 一阵沉默将几人与面前的纸盒割裂开来。 漫长的沉默里，孙丞第一个开了口：“不然，我们打开看看？” “还是直接扔了吧，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余望希不赞同，紧抿着嘴唇拿来了垃圾桶。 “他不放在门外，而是特意放到宿舍里，应该是希望你能打开看吧。” “对……他想我打开看。” 勇气稀薄，好不容易才凑齐足够用来打开这个盒子的量。 陈千手里紧紧捏着刚刚翻出来的小刀。 以往都是中性笔一戳就暴力开箱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小心翼翼拆包裹的一天。 他屏住了呼吸，纸盒上的胶带被小刀从中间割开，动作很慢。 第71章 照片? “不是，你为什么这么小心？我帮你开吧。”余望希有点迷惑自己的心跳是因为害怕还是好奇，砰砰直响。 可陈千的速度慢得惊人，和疯狂动物城的闪电没有什么区别，搞得他心急，在脑子里暗搓搓给自己放了句提醒字幕——非静止画面。 “行。”陈千像是一直在等这句话，应了一声，扔开了小刀迅速往后退，给余望希让了个宽敞的开箱空间。 嘶地一声，胶布被小刀拉到最后，盒盖没了束缚弹开了一点。 “我打开了哦。”余望希给了个预告，利索地把盒盖彻底摊开来了。 里面没有陈千想象的什么奇怪的肢体、炸弹，只放了一个相片馆的纸袋，薄薄地横在盒子里。 “照片？”孙丞站在最外面，靠着柯芜挡住自己，看到余望希手里的东西没有危险才从他身后出来。 陈千拿起纸袋，抽出了里面的相纸。 一共五张，都有画面，是风景照。 他一张张看过，止不住瞳孔缩紧。 阳台的风吹得陈千头发乱飞，一刻不停，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纸一角，面色黯沉，手里的电话嘟嘟响着。 “喂？怎么了小千。” “喂，哥。”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没有，就是打电话关心一下你。最近有跟伯伯联系过吗，妈妈都不太给我打电话，大家是不是都看到埃菲尔铁塔啦。”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前两天才到法国的，昨天还跟我说埃菲尔铁塔上那家餐厅还不错，说下次要带我们去尝尝。” “嗯，他们玩的开心就行。” 陈千聊的心不在焉，目光从天空转到相片。 画面里有五个人站在在一起亲密地摆姿势，正对着的方向还有个拿着手机的小女孩。 那是他的家人们，站在埃菲尔铁塔下请路人帮忙合影的样子…… 纸袋里只装了五张照片。 五个不同的地点，五个相同的模特，背后标注着1-5五个数字。 而这张埃菲尔铁塔合照，背后标注的数字是5。 陈千原先猜想这照片应该是按时间先后来排序的。 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 根据陈天的话，他们是前两天才落地法国的，并且在昨天去了铁塔下观光。 这样看来，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照片就被整理打包并且找机会放到他一定能看到的地方了。 电话里陈天的语气轻松自得，所以陈千也很难判断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他希望陈天不知道。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由自己来保护家人，而不是给陈天再多添一份负担。 毕竟这样的东西如果只送到他手里，就说明对方只是在对付他而已。 手指扣住手机壳将其拆开，陈千拿出了那张藏在手机后的纸片。 按照上面的数字逐一输入，将号码拨了出去。 …… 和陈千道别，挂断电话后，陈天把手机一下子扔在了桌上，手指在眉心轻轻揉搓。 “小千说了什么？”池木漫不经心问他，单手捏着青花盖碗，食指扣在盖上，将面前的两个茶杯斟上八分。 一杯被请到陈天面前，另一杯被端至唇边。 “没什么。关心了一下家里的事，不太对劲。” “为什么？” “像是收到什么新的信息了，试探了两句。” “你不是一直在拦截他的邮件吗？”池木有些诧异，抬眼看向陈天。 “线上拦截，线下不行。特意要送到他手上我不是都能截住。”陈天淡淡说道。 “我会让人注意一下的。” “池家情况怎么样了，老爷子昨天把你叫回去了。” “不太好，池宇元昏迷有一段时间了，听说最近各项指标都在下降。” “池宇星呢？” “准备让他接过那个人的活儿了，池宇元出事了，他反而被拉进来。” “挺有意思的，你们三兄弟都没跑成。”像是得了个好笑的笑话，陈天嘴角扬起，笑声溢出。 …… 咖啡店里飘着浓郁的咖啡与奶混合的香气，时间不早了，店里空位很多。 陈千坐在窗边，手里的照片被他攥得微微变了形，他注意着门上铃铛的响动，留意每个进来的人。 手指在手机屏上轻点，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分钟，他约的那人还没到。 正想着，方才暗下的手机又亮了，跳出一条提示来。 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有点事，晚点到。 —要多久。 —很快。 陈千端起杯子一口把杯子剩下的柠檬茶喝空，逼着自己沉下气来。 前台上方的钟一圈圈转着，指针不断朝下一个新的数字奔去 陈千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是因为咖啡店空调的温度合适又或者别的原因。不知不觉中，他蒙着头睡了过去。 一直到…… “陈千？”座位对面的人推了推他的手臂，将他从睡梦里拉了出来。 “嗯？”陈千揉着眼睛，迷蒙地从桌上爬起，“几点了？” “六点多……我处理了点事，有些耽搁时间。”池宇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约的三点半。” “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那个……”陈千手指在脖子上一处点了点，“这里，血。” “谢谢，我没注意。”池宇星跟着伸手在自己脖子差不多的位置抹了抹。 “你看看这个，不知道是谁送到我们宿舍里的。”陈千挥挥手，指尖轻轻把皱起一角的照片送到池宇星眼前。 “嗯？埃菲尔铁塔。”有些不明就里，池宇星把照片又推了回去，：“旅游社广告？你想去跟池木说不就好了。” “你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啊？”照片重新回到桌子中心，陈千在家人们的身上重重敲了几下，“我家里人。” “啊——这样啊，不好意思最近体力活干多了脑子都不转了。 “他们是想告诉你已经跟上他们了吗？还真不容易。”池宇星搓着手，看起来像个行内萌新一样单纯。 如果陈千非要忽略刚刚看到的血迹和对面这男的黑衬衫上隐约飘来的血腥味的话。 比对着想象里的黑帮传说，陈千睨了眼闭上嘴巴，傻气也会从眼睛跑出来的池宇星，“你……做事的时候也这样吗，看起来像大学生？” “所以才穿了很不舒服的黑衬衫啊，不然是因为爱装逼吗。”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多少有些抽象，“所以你找我是因为照片，你家人暂时不会有事，你可以放心。” “这么笃定？” “干嘛无缘无故对已经到国外的人下手，你知道这会把事情弄得多复杂吗？” “连陈氏都没搞垮的人用什么立场说这个话。”陈千有些好笑。 “你们家的公司被搞垮是什么好事吗。”池宇星的眼帘垂了垂，声音沉了点，“总之你哥那群人动作不小，我也会帮忙，暂时不会有事。” “你的立场还真奇怪，帮着目标苟活。” 第72章 找你有事，你现在忙吗? “你还不是莫名其妙信任一个只见了几次的人。”池宇星立马回嘴，挽了下散下来的袖子。 “所以现在忙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危险性，亏我还担心受怕。”陈千彻底放下心来，盘算着到目前的事情发展。 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原先还以为会在短短时间里迅速把他们全都击垮然后驱逐出自己的地盘，但现在不过是用些不痛不痒地招数膈应他而已。 “你好像对池家很有信心。再怎么样，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只手遮天的，更何况几家合在一起挡在前面。”池宇星耸肩，给他吃下一剂定心丸。 “那你怎么不趁着这个混乱找机会离开池家，你看起来不像是心甘情愿参与其中，而且你原本有自己的计划想做吧。”陈千目光凝在黑衬衫的衣扣，幻视到在学院楼楼下偶遇池宇星的瞬间。在那件t恤同样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黑体单词。 freedom，自由。 “怎么不是心甘情愿，池宇元躺在床上，一个月的账单是数十万……”池宇星笑得意味不明，僵硬的表情在眼下堆起不太明显的卧蚕。 “在池家怎么会操心钱。”陈千知道他在编织蹩脚的借口，打断了他。 可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无异于在强揭伤疤，借口才是最好听的。 果然，池宇星脸上笑容垮塌，目光晦涩。 他平淡地说：“那张床上躺的如果是陈天，你比我还要听话。” 此话一出，陈千马上就理解了。 星星点点的故事片段在此刻编织在一起。 池宇元、池木、池木的母亲。 不同时间里，他们无可奈何地成为被冠以家人之名的锁链。 寿宴的情景浮上心头，大人、小孩，台上的每张脸都异常清晰，除了台中央那位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人。依稀记得是慈祥的模样，不过几个月，现在却是面目全非了。 …… 陈千从咖啡店出来时已经华灯初上，他婉拒了池宇星的晚餐邀请，要早些回学校。 看着他走出门口坐上出租车后，池宇星拿出手机按照记忆里的数字，拨通了电话。 那头的人很快接通，池宇星开口：“陈千收到了陈家人的照片，隔着距离拍的。” “嗯,谢谢，我会处理。” “不用，宇元撑不了多久了，尽快把他带出来就是对我的回报。” …… 时间过的飞快，距离收到照片的那天也有小半个月了。 大三的课程排的满当当，空闲时间都是从课表里挤出来的。 这些日子里，几个人几乎是图书馆、学院楼、宿舍三点一线，连饭都图方便点了外卖，一天蒙在机房里的时间要占了大半，闹得齐育都找上门来泪眼汪汪地扯着柯芜问还记不记得自己，最后换来一个和柯芜一起出门的周六。 “齐育三五天能见几面都过来扯着柯芜了，学长怎么没动静啊。”余望希看着拉拉扯扯出门的小情侣，看热闹不嫌事大。 “要有什么动静，最近大家都跟陀螺一样。”陈千埋在电脑前不断敲击键盘，原本总是开着游戏网页的电脑此时只有一行行代码，“我这个运行总是报错，你得帮我看一下。” 余望希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 他都暗示这么明显了，陈千还只顾着盯那两行破代码，“行，等会给你看。” “号外号外，猜猜我刚刚在楼下取外卖看见谁了？”孙丞作为外卖使者，连任一周，今天也不例外。 “谁啊。”余望希边问边给整理桌子上的杂物，给外卖腾位置。 “很久不见的林西西小姐，她在男寝楼下等人，我过去打招呼还催我赶紧走。”孙丞就着余望希空出的桌面放下连成一串的打包袋。 陈千没什么反应，一个劲琢磨他的作业。 但林西西三个字能准确勾起了余望希的好奇心，还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只能在她朋友圈回忆她的脸，靠打电话维系逐渐稀薄的友谊。 孙丞按着林西西在楼下的位置，带着满眼八卦的余望希到阳台，指着一个方向，“她就在那棵树底下，看见没。” 余望希眯着眼睛望过去，能看到树下正站着两个人。 “她旁边那男的谁啊，我有点看不清。”余望希有些近视，日常生活不用戴眼镜，偶尔戴戴隐形叠个buff。 这会儿倒是视力到用时方恨少了，恨不得现场扣开日抛，却又担心错过什么精彩片段。 “给你，你开相机放大看吧，别往上爬。”孙丞看他快扑出阳台了，连忙把人拉回地面，拿出手机给他。 “我靠！”余望希身子突然往前一跳，身子晃了晃差点扑出去，好在孙丞眼疾手快，立刻把人捞了回来。 “又怎么了！你掉下去就算了，我手机刚买的！” “那男的是大一表白墙上被曝光的渣男，骗钱骗色，男女不忌的那个！”余望希没时间平复因为差点下楼而狂跳的心跳，眼睛紧抓一方屏幕里亲密的男女。 “什么？林西西不会看上这种吧。” “谁知道，他们要走了，快下楼！” “你们干嘛呢，这么大动静？林西西怎么了？”陈千被他们一惊一乍的声音引了出来，刚出阳台门就被两个人推了回来，拉着朝楼下狂奔。 陈千鞋都没来得及换，穿的拖鞋在下楼的途中差点滑到小腿上，跳了两步缓过来后继续跟着跑。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跑出来了，但是半道上看到孙丞和余望希紧张的表情，他觉得原因可以先放一放，跟着跑了再说。 三个人两步变一步，越着楼梯往下跳，下个楼都喘上气了。 还好，这样的努力是有结果的，林西西和那男的并没有走多远，此时正在宿舍楼前的步道上慢慢走着，有说有笑。 余望希看到人就冲过去了，孙丞和陈千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到林西西面前，把人拦下来了。 林西西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见到忙得几乎消失的三个人，还是十分惊讶的，“怎么气喘吁吁的，在跑步锻炼身体吗。” “不是，我们……找你有事，你现在忙吗？”余望希找了个借口，十分迫切地望着林西西，对她眨眼睛。 第73章 四十八页，你管这叫简介? “找我有事？这么突然。”林西西诧异地在面前保安一样的三个人身上看了一圈，为难地说：“很着急吗，我现在不太方便诶。” “很重要，几分钟就够了。”余望希不着痕迹地瞟了那男的一眼，语气坚定又急切，“很快的，几句话而已。” “西西，既然是很重要的事，那就先处理一下吧。我等一会儿就好了，没关系的。”渣男温和笑着，声音也清朗，手在林西西肩上安抚似的拍了两下。 看得余望希直皱眉。 要不是大一时逐字逐句看过那份长达四十八页的受害者精制ppt，聊天记录带照片，文字诉讼长达几千，他都快相信他的人品不错了。 可惜，事情哪能那么如渣男所愿。 孙丞看着余望希面上不显山露水，脸侧的肌肉却悄悄锁紧，知道这家伙心里肯定骂开了。 要是现在把他的心声放到公屏，那估计得是一波正方形连感叹号，填鹅一样塞满一切。 “那就，要学长稍微等我一下了，不好意思。”林西西听他都这么说，也不好再推，歉意一笑跟着余望希走到旁边。 “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余望希抓着林西西的手，背过身问她。 他想着要是他们是为了别的事情才凑到一块儿，也不至于白白闹了误会。 当然了，那样的几率小之又小。 “我们能干什么，出去逛逛啊，今天可是周末。”林西西说着还朝余望希身后看了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怎么样，长得不错吧。” “脸有什么用啊，这男的不行，他人品有问题。”余望希眼睛都大了一圈，努力压住声音。 “啊？他看着还好啊，人也细心温柔，能有什么问题。” “他可是校内名人。还好我收藏了，本来准备等着无聊重温一遍，发你了，他的个、人、简、介。”牙齿相磨，声音最后四个字从齿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 “四十八页，你管这叫“简”介？”林西西表情有些绷不住。 “一般人的事迹是很难凑齐五页的，但他不一般，精简加工后就是这么多。” 林西西点开文件，才看到第二页目录脸色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发绿，手指滑动，随着接收到的信息越来越多，更是有了黑沉的色彩，沉默良久，她艰涩地说：“旺旺哥……还好你及时出现。” 外号被喊多了，余望希也懒得挣扎，很受用的撇开头，傲娇起来：“那你请我们喝奶茶吧，我们小千鞋子都快跑飞了才赶下来的。” “随便喝！喝一周够吗？” “不是，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陈千对发生了什么一知半解，脑袋乱七八糟，孙丞只好无奈地跟他大致解释了一番。 林西西赶紧结束了这边的谈话，顺手把余望希发来的ppt文件收藏，她还没看完，晚上睡不着还可以留着当睡前故事研究一下。 回到原地，她想几句话把渣男打发，可能是说得委婉吧，那人拉着林西西不依不饶折腾半天，就是不肯松手。 直到三个人带着戾气往林西西身边一杵，他才恋恋不舍把话憋了回去，几人都以为事情顺利解决了，没有再为难他的意思抬步离开。 离开的路上林西西还在抱怨，说自己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但学校这么大也没想到这么巧能碰上当事人，运气不佳还沾了满身晦气。 从奶茶店出来，四个人手里整齐的端着一样的奶茶杯子。 林西西嚼着嘴里的珍珠，语气颇有遗憾的味道，“三位学长有时间不，我怕中午餐厅要排队，还提早让兼职的同学给我留了桌，这么久没见，你们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吃这顿饭吗？” “我的代码还……”陈千最近被作业压得紧，下意识就开口。 他属于是机缘巧合被计算机录取，兴趣、志向没一处落在这里，平时学习也有些吃力，大三学业更重，他费的心力和时间也随之大涨，比起其他人就显得十分不易。 可话到一半就被余望希不耐烦地接走：“吃吃吃，代码什么代码，在学校待得快长蘑菇了，再不出门我可能会抑郁，吃完我和孙丞一起帮你看报错。” 孙丞也点头，说自己不能再吃学校外卖，再这么吃下去，人马上要被那套鸡腿饭腌入味儿了。 这下陈千也没话可说，只好跟在他们后面出了校门，毕竟吃顿饭又不费什么时间。 余望希和林西西一路大聊特聊，衬得陈千和孙丞倒看起来有些沉默了。 主要是这俩的话题天南地北，跳脱极快。明明也经常在宿舍打电话聊天，这会儿见面却像是都攒了很久的话要和对方说，从学校出来到坐在餐厅桌边，他们的嘴就没停下来过。 要不是上菜了，他们的话题还能从可乐聊到诺贝尔。 “这家店的蒜香虾特别好吃，旺旺哥你快尝尝。” “好啊。” “丞哥你不吃吗，在看什么呢?” “啊，没有，没什么。”孙丞从刚刚就盯着某个方向发呆，筷子动也不动，“就是那边那个人看着很眼熟。” “哪个？戴口罩的？”余望希和他一排，好奇地偏头看去，斜侧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戴着口罩的黑衣陌生男人。 说到口罩，孙丞的记忆某处被击中，一下子回想起了这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他问陈千；“陈千，你看看像不像上次来乡下别墅找你的那个。” 陈千朝他看着的方向望了过去，人不由得一怔。 居然这么巧，吃个饭也能遇到池宇星。 但是他吃饭戴口罩又是在装哪门子的b呢？ “哎哎，陈千，他对面的人像不像池木哥。” “对啊，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第74章 晃动的天空，水泥地，尖叫，警笛鸣响 陈千摸不准池木和池宇星见面的缘由，两人的同框处处透着怪异。 此时听到他们提到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他心里一动。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过去大半个月连联络都少得可怜。 虽然每次陈千嘴上都说着：忙起来想不到这些。 可实际上，再怎么嘴硬也抵不过晚上睡前，在熄了灯的黑暗里，频频想到之前相拥而眠的场景。陈千的心像被猫爪子抓挠一样，只觉得思念难耐。 他在心里悄悄告诉自己。 既然都见到了，不做点什么实在可惜，反正又不是普通的关系。 “他们怎么没吃就要走了，诶！陈千你干嘛去？” 斜侧方的桌子已经空了，原本坐在桌边的人几步走到了门口，陈千慢了一步，紧随他们的脚步跟着走了出去。 两个人到了门外没别的事要做，只是离开室内找个地方抽烟而已。 陈千看着一缕青烟从闪着火光的地方徐徐升起，呆立在门内。 他不知道池木会抽烟。 同住的时间里，他连打火机这种东西都没在家里见过，所以他以为池木没有这个习惯。 怔愣中，门外的人交谈的声音传了进来，陈千错过了一鼓作气出去找他们的时机，听到他们话里的内容后更是不打算出去了。 他将自己掩在门边的盆栽后，仔细留意着喧嚣里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陈家怎么样了，半个月了，你到底把人救出来没。”池宇星抖了抖烟灰，他背对着门的方向，陈千看不到他的表情。 池木的脸在烟雾里晦暗不明，沉着声音：“暂时还没找到，还要点时间。” “那陈氏呢？听说吴家最近股价跌得厉害，吴哲凡这次估计没办法帮你了吧。” “陈天顶着呢，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没撑住的话你们准备怎么跟陈千交代？我骗他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我良心不安。” “不知道。实在不行就让陈天把他送出去吧。”池木抖了抖烟灰，渐渐灰暗的微小光点瞬间亮了起来。 “说的轻巧。”池宇星嗤笑一声。 “不送出去难道跟池宇元一样躺着吗？” “那你最好早点把他送出去，因为他们已经在找人干这事儿了。或者，你让他看着你跟人联姻，那也不错。 “他不用走，你也能活。happy end。”池宇星转身，陈千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不羁、残酷。 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这么说，池宇元死了也算是你的美好结局了？你自由了，他也不受苦。” 门前，讽刺的意味浓重起来，两人对视着，视线中仿佛燃着火光。 门后，陈千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倚靠在墙上，佝偻起脊背，双手紧捂着脸。 第一次知道。 他的周围被人为编织起一道花墙，圈着他，蜜糖般隔开不堪的真实世界，而他对此一无所知，享受着墙内的繁花盛景，无视了墙外的哀泣呻吟。 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雪白。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充斥在鼻腔里，怎么也甩不开。 身体后知后觉漫上疼痛，没多久，就演变成难以忍受的剧痛，游走在四肢百骸。 记忆像是断了层似的，在某个节点变得空荡。 陈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只记得他和大家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他说你们吃得开心。 然后是晃动的天空，水泥地，尖叫，警笛鸣响。 发生了什么？ 强忍着浑身的痛楚，陈千艰难环视了一遍屋内。 病房，单人间。 阳光透进纱帘，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娇艳的蝴蝶兰，桌边放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果篮，他的床侧有一张小床，上面窝着个人在沉沉睡着。 那人动了动，悠悠转醒，脸从蒙得严实的毯子中挣扎出来。 和陈千对视的瞬间，他立刻从窄小的陪护床上翻身坐起：“陈千！你醒啦！” 而后就满脸喜色，起身按了呼叫铃。 “班长……”陈千想问点什么，却在开口后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别说话，保持体力。我给孙丞打电话让他给你买份流食带过来。”余望希摆了摆手，抓着手机匆匆到门外打电话去了。 医生在余望希咋咋呼呼的声音里给陈千做了简单的检查，留了注意休息，注意饮食以及病房内保持安静后瞪了余望希一眼才离开，留下余望希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和伤员陈千大眼瞪小眼。 “你都不知道，你晕了整整一周，吓死我们了。”余望希不是谨遵医嘱的人，医生前脚踏出病房，他后脚就缠住了陈千唯一没缠绷带的左手，泪眼朦胧的看着陈千。 唯一能动的手被他锁住，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让说。 陈千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尊大佛，只能微微点头，以示安慰。 得到回应后，余望希又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事情。 说他们听到门外巨响跑出来时，就看到陈千像破抹布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身体旁是碎裂的玻璃混着血。 他描述那刻的恐惧，又觉得不贴切，说久了，还声泪俱下，控诉陈千一个人躺着，孤立这个世界。 “医生说如果运气不好，你脑子里的血块会压住神经，再也醒不过来。” “但幸好我们运气很好。” “池木学长陪你上的救护车，他那个时候哭得很惨，比我现在惨多了。” 他说他在车门关上前听到了对不起，很多很多对不起。 “你之前不是说陈天哥洁癖很重吗，他头几天一天到晚呆在这里，脸不洗胡子不刮，昨天才把他劝回去好好休息。” “我和孙丞轮流晚上陪你，结果有天晚上起夜，突然看见你床头坐了个人我都吓死了，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多吓人。后来开灯才知道，是学长。” “他每天晚上都来，不干什么，就光盯着你看，可一到白天他人又不见了。” 陈千望着余望希，任由他用眼泪鼻涕把自己的袖子浸透。 他说了很多很多事情，每个人来看他时发生了什么都一件不落的被他转述。 陈千听了半天，很想问一句，他只睡了一周，怎么发生这么多事情。 “我现在醒了。”嗓子像是被锯子锯过，生疼，陈千尽量言简意赅。 可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点了余望希什么穴位，他又哭又笑，“对对，醒了就行了。” 第75章 真是个内敛的人 等余望希情绪好不容易稳定，终于记起给他倒水时，孙丞和林西西也回来了。 陈千躺在床上小口啄着一次性纸杯。 孙丞看起来安静，仅是在嘴里念叨醒了就好，却被他那双颤抖的手和发红的眼圈所暴露。 陈千想，他真是个内敛的人。 特别是经历了余望希山崩地裂的情绪后，这种内敛真值得表扬。 “小千哥，你终于醒了……” 唯一完好的手又被抓住，引起杯中水面的晃动，林西西靠在上面低头抽泣起来，温热的眼泪在她指间冷却，落在陈千皮肤上冰凉一片。 至少不用再等衣服晾干了，他安慰自己。 “好像……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陈千的嗓子依旧像干涸的河岸，比起刚醒来只是略好一些。 “怎么会呢，别这么说。”余望希声音很闷。 “班长，我的袖子现在还潮。” “才没有。”余望希偏过头去，利用孙丞挡住自己。 “对不起，大家。” 特别是听到余望希转述医生说他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那刻……陈千难以想象目睹了自己失去气力倒在血泊里那一幕，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我们只是担心你。” 等孙丞带回来的粥晾凉后，余望希主动拿过勺子，一点点喂给陈千。 腹中空虚已久，但陈千没能吃下多少。粥只浅浅下去了一小段，他就摇头示意自己已经吃饱。 余望希也不勉强，将打包盒收起。 陈千刚刚苏醒，除了第一次清醒持续了较长的时间以外，其余的时间里他的精神并不算太好。 因为大家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所以他每次醒来留在病房的人都不一样。 对时间和日期失去观念后，陈千只能借着这点，依靠见到的人来判断日期。 有时正巧碰到孙丞和余望希劝陈天回家休息的时候，他还要在边上帮腔。 这次醒来，周围安静一片，只有门上的玻璃和没被拉上的窗户透着暗暗的光。 光照不进屋内，陈千只能看到轮廓不同的黑影。 清浅的呼吸声在自己身侧，一个人趴在床边，脑袋靠着他的手。 陈千看不出今晚是谁留下照顾自己，于是他伸手试图以发型来辨认。 手心传来的手感是刺刺的，陈千马上想到了这很有代表性的发型来源于谁。 隐秘的期待飘散成失望，又扯出疑问。 池宇星怎么在这？ 手里的力气变大变得粗鲁起来，陈千推动那颗脑袋，想把人喊醒。 事实证明，池宇星不适合给人陪护。 他手都酸了，这哥们还跟睡美人似的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怎么了。”终于，在陈千几乎算得上在打他的唤醒服务里，池宇星抬起头了。 “你想喝水还是想上厕所？还是哪里不舒服，要给你叫医生吗？” “等你给我叫医生，我主治都退休了，你怎么在这儿。” “来给你陪床呗，还能为什么。”抬起的头又栽回床上。 “谁让你来的，池木？” “知道就别问。”池宇星撑了起来，伸手开灯。 突然亮起的环境让两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抵御着刺眼的灯光。 周围有声音细细簌簌响了一阵，陈千身下的床铺传出嗡嗡声，将陈千和床板逐渐架起，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纸杯。 “喝点水吧，你嗓子眼好像进炮仗了。”池宇星的脸被灯光打出一片阴影，脸上浮着困倦，眉心不自觉地锁着。 “谢谢。”无视了池宇星后半段屁话，陈千小口喝水。 “我想问很久了，你不疼吗？”池宇星在床边支着脑袋，旁若无人地打量着陈千身上占比达到50%以上的石膏，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刚醒来那会儿疼，后面余望希老给我塞镇痛片就还好。”陈千瞟了一眼自己，淡淡地回答他。 “也是，你现在看起来挺轻松的。” “我醒来以后还没见过池木，他都什么时候来。” “你问这干嘛，蹲一蹲他？你都控制不了自己什么时候醒。” “啧——”池宇星的话不中听，但一针见血，扎得陈千都有些破防了。 “你喝完水要没什么别的需求我就先睡了哈，也别等他了，最近估计都来不了了，晚安。”池宇星语速很快，说完毯子将脑袋一裹，又倾身伏在了陈千床边。 接下来，无论陈千再怎么喊他，或者故意洒水在他身上，池宇星都完全不作理会，死了一般只顾着自己独自酣睡。 陈千看得不到回应，没多久也对骚扰池宇星这件事感到了腻味，只在心里悄声埋怨池木。 到底是怎么想的，找了个这样的人来陪床，真不怕病患出点什么其他问题病情加重吗？ 不知叹了多少气，纸杯开始见底。 陈千将空了的杯子投进床边的垃圾桶，利用床边的按钮把床板重新调平后伸手关上灯。 屋内再次沉寂下来。 黑暗里，思绪纷飞。 距离车祸已经有了半个多月，可到现在发生车祸的原因在他的大脑里还都是空白的状态。 陈千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只是那时他躺在路中间的状态几乎成了三人的心病，不管他再怎么安慰他们都没作用，几个人依旧执意认为，只要当时把状态有异的自己拦下来，就可以防止车后来车祸的发生。 陈千不太觉得自己会是那种因为失落的情绪，就弱智似的往车头上撞的人。 很显然，肯定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了，甚至司机或许都是有问题的呢。 可唯一的线索又断在了余望希说的，他跟着池木出去，再回来时就满脸失落地说要离开。 “嘶——”大概是思虑太重，陈千又开始头疼，剧烈地疼痛让他倒吸一口气。 无奈抬手在各个穴位揉捏起来，最好能像开关一样止痛就好了…… 在陈千精神缓和，能保持正常作息后，在医院养病的日子就变得慢了下来。 他不再无时无刻陷入沉睡这件事，也让聚在他床边忙前忙后地“护理师”们变得开朗很多，至少不再用担心的目光无时无刻扫视他了。 这很让人欣慰。 伤口过了需要靠镇痛片缓解的阶段后，也开始逐渐进入了愈合期。 医生来告诉他以后不会那么疼并把镇痛片从药单里删掉的那天，他记得自己笑得挺开心的，但没过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 第76章 算了，都算了。 在陈千再一次背着其他人，偷偷把好不容易留下来的一次性筷子伸进石膏的瞬间，他忍不住泪目。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真正难熬的还在后头呢。 身体上的疼痛都只是一时的，忍一忍就能简单度过，接踵而来的瘙痒才叫刻骨铭心，简直是对刚强之人真正的折磨！ 一天24小时，陈千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痒感受是没有一刻能让他稍作休息的，难受得他在床上扭来扭去，用陈天的话来说就是：像条蛆。 他小心翼翼控制着筷子在石膏下移动，寻找刺痒格外突出的那一块皮肤。 再向下一点，右边右边！ 呼——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筷子的末端触到了某个地方，不适被缓解的感受让陈千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 可还没等陈千再用他的神秘妙妙工具多抓两下，覆盖着筷子的那片石膏就被一道阴影蒙上。 “陈千，你干嘛呢？”阴沉的声音来自头顶，听得陈千身子一震。 他心虚地收起筷子藏到枕头下，老老实实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后，抬头看向声音来源：“没干嘛啊……” 陈天正站在床边，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罪犯一样的眼神盯得陈千语气渐弱。 他什么都没多说，只是伸出一只手横在陈千脸前，等着他自己乖乖交上犯案工具。 没一会儿，一根粗糙的木制筷子被陈千犹犹豫豫地放到他手中。 陈千没敢挽留什么，只能默默目送筷子被陈天送进垃圾桶。 他好惨，难得一次把医嘱放到脑袋后边，还没舒服呢就被狠狠抓包。 “医生说再养一个月就能出院了，还好你身上只是看着严重，没到还得复健的程度。陈天送走筷子后，坐回床侧的椅子给陈千削起了苹果，他手里捏着刀，警告的眼神扫过陈千，“所以在那之前，不管你是怎么样，痒也好，长虱子也罢，都给我忍着。” 水果刀折射的光影在墙上随着他的动作舞动，长长一条果皮耷拉在筷子的尸体上。 陈千忍不住胆寒，暗自庆幸还好他交的快，不然现在陈天估计得削上他了。 “爸妈和伯伯、伯母最近带爷爷去了哪里玩啊。”陈千偏开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移话题。 他想到自己自从到医院以后，都没关心过家人的情况，这会儿开始有些好奇他们最近都去了什么新地方。 “瑞士的苏黎世，他们说那边天气很好。” “是吗，我还以为苏黎世是个国家呢，没想到是个城市啊。”陈千有些惊奇，拿着手机检索苏黎世的信息，“他们给你发照片了吗，给我看看呗，我最近找妈妈她都不理我，我不会是被抛弃了吧，终于要在22岁成为孤儿了吗。” 闻言，陈天手里顿了顿，抬眼看了眼陈千，确认陈千反应自然后才接着说：“不会的，只是玩的太投入吧。照片等我削完苹果给你看。” 陈千回了声“好”，倚靠在床头望着陈天处理苹果，下午的阳光晒得屋内暖烘烘的。 没过多久，陈天起身到了柜子旁，再回来时，一盘苹果果肉和平板电脑就一齐摆上了小桌板。 陈千用牙签戳了一块放到嘴里咀嚼着，饶有兴致地打开平板看大家传回来的照片。 可看到第一张照片，他就停下了——这照片不对。 手里连续点击右侧的箭头，陈千快速浏览了一遍照片。 照片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在同一个场景拍的，在异域风格浓郁的街头，穿着夏装的人们开怀大笑的模样。 只是……瑞士现在的气温不过十几度，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要怎么在这种地方，穿着夏装在街头闲逛？ “你喜欢瑞士吗？”陈天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他。 陈千摸不清他这一套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还是你会更喜欢别的地方，英国呢？”陈天自顾自说着，目光停留在平板上。 “陈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总不能一直是他们玩吧，我们也得找个时间出去放松一下。”他拿过陈千手里的平板，划动着看照片一张张掠过，“你说是吧。” “什么？” “所以你更喜欢哪？我觉得欧美都挺不错的，丹麦怎么样，童话的故乡？” 陈千的眉头越来越紧凑，表情也开始变得难看。 目光碰撞的瞬间，哪怕他再怎么不愿意深思陈天的想法，也没办法干脆地无视掉他眼神里的深意。 不知道是解脱还是什么的东西，正在他眼睛里疯狂生长。 “哈——”陈千觉得自己快疯了，伸手掀飞了小桌板上的苹果，“看来你是因为想摆脱我，所以才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现在都开始拿我当傻子一样骗了。 “陈天，我哪里都不会去的，不管是瑞士丹麦还是别的大陆！走之前记得把你这些速成的假照片一起带走。” 像是在赌气一样，勇敢的把话说完了，人却怯弱地藏进被子下面。 陈千感觉自己的眼眶在微微发烫，是来自被隐瞒而产生的心火，又或者是因为要被一个人丢到国外的憋闷。 陈天的叹气声隔着被子飘进来，门被拉开后合上，发出嘶拉两声。 算了，都算了。 父母已经离开了大半年，离开的时候瞒着他，现在连行程都不配知道了。 如果觉得他是个累赘的话就早说啊，何必等到现在才发作。 陈天要觉得他碍眼，他也干脆地离开好了，一个人到国外去生活还能有多可怕。 呜呜呜真的好可怕，举目无亲…… 没关系，爸妈也那样出去了不是吗，为了…… 不对啊。 大家当初是……为什么离开呢？ 模糊的回忆着，陈千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脑海里的事情总是没办法顺理成章地链接到一起。 就像是……缺了一块一样。 “之前医生您说，我脑子里有血块对吗，那会影响到记忆吗？” “是有那种概率……你是最近记忆方面有什么影响吗？” “对，感觉有些事情想不起来。” “根据周一的检查报告来看，血块是正在被吸收的状态。再等等，如果一直想不起来，到时候再做一个针对性的检查看看。” 陈千从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出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病房艰难挪动着。 真麻烦，早知道他就跟护士站的姐姐问问轮椅了。 第77章 不是哥们，你真当我这是宾馆啊? 复查的时间半个月一回，被余望希从繁琐的检查步骤里捞着东跑西跑后，陈千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从影象上面观察，你原来的血块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恢复得很好。按理来说是不会有后遗症。”医生看着显示屏上黑白混红融成一块的抽象画面，对陈千认真解释。 陈千看不懂，只是默默点头，他有其他更想知道的事情。 “你上次说有影响记忆吧，最近还是那样吗。” 就是这个问题。 “对，有些事没想起来。” “这个应该和这次事故……和你的伤没关系，你的伤口恢复的也不错，后天来拆石膏休养一下能出院了。” “谢谢医生，那我先回去了。” 得到了医生近期可以出院的通知，陈千心里却没能放松。 自从上次陈天离开后，他就再没来过，消失了一样，信息不回电话不接。 池木秉持着不知道什么神龙见头不见尾精神，总是在深夜送来让病患头很大的奇迹护理师池宇星，自己却一次都不来。 他倒是接电话。 可陈千在通话记录逛一天，也没找到一条超过三分钟的记录。 病房里的人来来往往，一天一个样。 今天有林西西逗他开心给他展示学了半个月的唱跳艺术，明天有余望希与孙丞的双口相声。 但他依旧空虚。 仿佛只有他陈千，独自被困在不够宽敞的单人病室，一天到晚躺在小小一方病床上，只顾着期盼着新的天明谁会来到访，又一个日落谁会留在屋内陪他一夜。 谁都能来，期待的没来，谁都能走，不该留下的怎么都不走。 陈千为即将到来的出院日感到开心。 偏头，看见抖抖毯子麻利躺下睡觉的池宇星，心又堵上了。 自从陈千重新获得自理能力后，这大哥就彻底放飞自我。装都不装，一进门立马窝进陪护小床，打雷下雨屹然不动。 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嗷，不用睡小床，脑袋放在陈千手边，方便有用的上的地方就把他叫醒。 也不明白是哄谁的话术借到了这儿，随便唠两句陈千还以为他这陪护有几分真心呢。 “池宇星！醒一醒，别睡了。你把我这儿当宾馆啊！”还打着石膏的腿踹上小床，床上的人一个不稳直直往床下倒。 砰地一声，很有效果。 池宇星醒了。 连外面护士站值班的护士也冲进来了。 “不好意思啊，我这朋友睡相不好，真的很不好意思。”陈千举着自己石膏打到关节的手臂，张大眼睛装可怜。 三言两语一顿抹黑，才将这午夜的惊天巨响蒙混过去。 当然了，他觉得其实是这张脱离战损状态的脸当背景，所以那些胡言乱语才起了作用。 护士这里拉门，池宇星那里开腔，一前一后踩上了点。 “你知不知道，我只有来你这儿才有好觉能睡，为什么每次非得把我喊醒？”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差点把陈千气笑，陈千难以置信道：“你来我这儿就光睡觉，不是哥们，你真当我这是宾馆啊？” 无声的对视里，陈千和他拉锯。 长久的沉默后，池宇星先低头叹了口气。 “你输了。”陈千得逞似的狡黠笑着。 “你不用眨眼睛吗，不难受？” “我不在乎那种东西。” 听到陈千的话，池宇星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满脸惊悚：“哇，你真的疯了，我知道你和池木在一起迟早会这样但是……这也太快了。” 陈千却不以为意，摆摆手思考着这场难得的谈话要从哪里开始。 “所以，嗯……出车祸那天你在那儿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的事情办完了吃个饭而已，池木自己找过来的，莫名其妙弄得我饭也没吃上。” “看完车祸车祸现场也吃不下了吧。” “你会那样吗？”池宇星面露一丝不解，随后说：“我后面去吃了重庆小面，加猪血。” “你们池家人基因上面是不是有问题啊？”陈千忍不住退了退，将身体移动到对方一只手碰不到的地方，继续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也在的？” “你跑出去当时？谁能知道本应该在学校的人出来了。” “肇事方呢？跟着我的吗？” “呵，估计是。”池宇星嗤笑一声。 陈千绞尽脑汁，既要稳着这个昏昏欲睡的信息来源，又得想方设法从他嘴里套话，每个问题都深思熟虑。 进展意外地很顺利，事实上，两人聊至夜深，很大一部分对话，说是陈千汲取信息都并不贴切，池宇星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配合的程度更像是池宇星在发泄情绪，宛如厌倦极了正忙碌的事情，抓着好不容易遇到的发泄点疏解。 他激动又落寞，无力感让他变得更加无助，而陈千感同身受。 “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只能看着冒出来的刀尖扎在池宇元身上。他保护我，庇佑我，推着我做我喜欢的事情，然后为了护我最后一程倒在了来接我回家的路上。他是我哥哥，可我们的差距只有病房里的三分钟而已，他却默认我需要保护。”池宇元不知什么时候弯下了腰，脸被掩在双手掌心之间，“我读研究生是他托了我一把，可现在我连那个也没了……” 陈千凝望着他指缝里漏出的水光，一滴，又一滴，消失在布料之间。 他说他在事故的前一天和池宇元大吵一架，因为不理解池宇元的牺牲才那么做的，如今却无比后悔当初幼稚的自己。 这是池宇星的个人忏悔，但陈千在旁听席听得耳尖发热。 愚蠢者的故事如出一辙，犯的错也千篇一律。 站在被庇佑者的角度当然很难理解很多事情。 那些不被理解的部分是庇佑者倾尽一切做出的最大努力，甚至有时需要献祭自己才能做到。 不明白自己的弱小是原罪，抗拒被保护也是，有时的自作聪明更是火上浇油。 他们通常要等到一切不可挽回的那天到来，自己无可奈何被胁迫着成为庇佑者后，才能得到真相的启示。 第78章 三十二块腹肌猛男 天明之后，池宇星早就消失。陈千对此习以为常，他总是控制着自己不和其他来探视的人碰上。 之前发生的的事情还是在他脑子里断断续续，但托池宇星情绪崩溃的福，陈千一晚上就找到了很多将绳子捆在一起的结。 花了些时间整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新老资讯，等陈千好不容易理出头绪时，都能吃晚饭了。 不是他效率差，也不是他伤没好，主要是把事件和事件挂钩就足够费心伤神了，旁边还有热情的余陪护激情献唱来做干扰项。 陪护老师还要求他需要为这精彩的表演喝彩鼓掌。 理顺思路后，陈千得出了两个结论，分为好和坏。 坏是在于，池宇星给他的都是坏消息。 好是在于，他不用听医生的建议去挂精神科做创伤咨询了，赞。 好不容易熬到了拆石膏的日子，陈千一早就期待起来。 对他来说，拆下石膏和马上出院没什么区别，而且这石膏禁锢自己已久，他早就想卸下这个担子了。 陈千扫视一趟身上的石膏，上面充满了其他人无聊时的乱涂乱画，看着乱糟糟的，每次去检查还总要被护士取笑。 什么都有，小猫小狗就不用多说，都是基操。 在这其中，最让陈千印象深刻的，也最想摆脱的，是那个他从没见过只听说过的，藏在腿后位置的一位三十二块腹肌猛男兄，为什么知道是三十二块如此精确呢？ 是因为某个好奇的护士小姐认真清点了一遍，自那以后，他和猛男在这一层住院部就算是打响了自己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时碰上查房，还能听一句：“哎，那个三十二块腹肌的小哥，你药别忘了吃。” 画的时候，几个人排队乐呵。 抓的时候，几个人轮流推卸。 问了半天谁也不承认自己是这位猛男的亲生父母，寻亲无望，陈千的气也无处可放，只能忍到现在。 小型电锯在皮肉不远处发出嗡鸣，锯片的转速可观，稍微擦在石膏上就激起一阵粉尘。 陈千强撑着内心的恐惧，梗着脖子旁观这场小型作业，紧张让他下意识止不住地扣着手指。 “不用担心，这个锯子不会碰到你的。”医生看他面色发白，微笑着自信开口，“就算碰到也会自动停下来，有防护措施的。” 陈千手里抓着孙丞的力度加大，忍不住皱起眉头，抬眼看了眼医生。 这是能自由控制的事情吗。这锯子有时切得深了皮肉都能感受到摩擦产生的热度，拜托，这谁能放心啊！ “好了，都结束了，很快吧。”随着铿铿两声，石膏掉落在旁，终于结束了。 折磨结束，医生的声音也显得格外亲切：“再观察两天，没什么其他问题你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好好好，谢谢您。” 重新回到病房，本来郁气甚浓的房间，居然开朗许多，天气变好了，床变宽敞了，连床边那束不知道是谁在换的蝴蝶兰也香气扑鼻起来。 陈千浑身就一个词：舒坦！ “我要吃萝卜排骨汤、红烧茄子、蒜蓉虾！”他大咧咧躺在病床上，翘着脚点菜。 余望希看他心情好，特别给他面子，一道菜跟一个“好嘞”，看菜少还追问要不要加点别的。 活脱脱一个小馆子跑堂。 “红烧油太大，恢复期不适合吃海鲜这种发物。”在这热烈的气氛里，最怕有人不解风情，也总有人不解风情。 但是这人吧，这屋子里还没人惹得起，也没人敢有异议。 陈天倚在门口，看起来已经在那站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他们太得意，没发现多了个人。 “你们陪他一早上也饿了，这些菜就替他吃饱了再回来吧，我报销。至于陈千……给他带份粥吧。”陈天声音平静，让开门给大家让路。 意思都到这里，就不能不懂事了，几个人小声给陈天问好后互相推搡着出门去了。 留下兄弟俩大眼瞪小眼，陷入尴尬。 吵过架就被冷处理，陈千心里有怨的，其他地方报复无门，就只好表现在不做第一个开口的人了。 他低下头扯起纱布的绳结玩，等着陈天开口。 陈天也不说话，光在在窗前踱步，左边到右边，右边到左边。 “别走了。”就这样安静了半晌，陈千还是有些憋不住。 这人晃得他头都晕，再逛下去都要勇夺步数排行榜第一了，总不能大老远来一趟，纯是为了消耗早餐的热量吧。 听他说完，陈天在床边的椅子坐下，眼神直直看着他。 一开口就问了个不乐意听的问题：“现在有喜欢的国家了吗？” “你就为了说这个才来？我今天拆石膏你不关心一下？” “看起来很顺利。”陈天目光在陈千身上上下过了一遍，他不怎么担心这里的医疗水平。 “不出去能发生什么，我死的概率大一点吗？” “你知道大家失联了吧。”轻飘飘的话让陈千没反应过来是句陈述。 “你没说啊，我怎么知道。”他撒了谎，扯纱布的动作大了些，疼痛牵动嘴角抖了下，话里带点呜咽：“你什么都没告诉我，还随随便便就安排我。” “陈千……其实池宇星昨晚联系我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来找你。”听到他声音变了调子，陈天脸上愧疚杂着后悔，“哥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好你，瞒着你，把你当小孩子看。” “是的，你离开，我会更轻松。留下你是出于我和池木的私心，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们做不到让你全身而退。” “……”陈千聆听着，眼神不知不觉失了焦距，手里揉捏的纱布被溻湿。 “我希望你离开这里，他们的目标是你，后续的一切都不过是蝴蝶效应，环环相扣。” 陈千不知道该给出一个什么样的回答，之前赌气时想的一走了之，不过是胡闹的成全。 现在想听的话听到了，心情却变得不同，倒是让这事更复杂了。 “……公司很忙吧，你先回去忙吧。”他胡乱抹了把脸，小声地推开了问题，说完又觉得不够，补上一句：“出院记得来接我。” 再一次藏入被子，陈千利用棉褥的厚度将一切光线隔绝在外，逃避地把自己从世界脱离开，只留下脑子里的纷乱卷着他。 陈天的出现太平淡了，话也淡。诚恳地让他有些经受不住。 陈天没想强求，看他的动作也知道他需要时间思考，只好留下句“你好好想想”后离开了医院。 第79章 真的好久没见了 第二天就是出院的日子，趁着白天大家都有力气，病房内被收拾过一遍。 陈千刚上过厕所，此时正小心着地上的大包小包，严丝合缝踩在缝隙中的地板上，几乎是一步走一步挪。 躺回床上，他打开手机和室友们远程聊天。 陈千眼神往左上的时间飘了飘，忍不住又看看走廊，他心里疑惑着。 今天轮到池宇星在屋里站岗，平时这个点他都在小床上睡起来了，今天居然迟到这么久还没个人影。 陈千撑着脑袋等了许久，昏昏欲睡时，一个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 他刚想出声吐槽池宇星不敬业，来睡觉还迟到，却没想到那个人没往陪护床的方向走，而是往他这边来了。 睡意陡然消散，陈千身子都僵了。 那人脚步又轻又稳健，踩在没什么空隙的地面上动作依旧顺滑。 这高大的身形，灵巧的动作，不会是池家老爷子派的人没把他撞死，现在直接派人来医院灭他口了吧。 他紧张的很，咬紧牙关忍着不发出声音，手在床头桌上快速摸索着。 可对面那人几步就走到眼前，陈千还是没找到能防身的物件。 陈千告诫自己一定要机警，下床就往门口跑。 床是下了，人也跑了。 只不过，是刚踏出第二步就被不知名包袱勾了脚，在床边30厘米处摔了个马趴。 陈千勉强歪过头从床底下观察，病床另一头的脚顿了顿，调转方向绕过来了。 完了完了，陈千万念俱灰在心里给自己点起蜡来。身上还没好全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磕碰到了，疼得他呲牙咧嘴。 “小千？你摔疼了吗？”熟悉的声音自头顶而来。 两条手臂揽过陈千僵硬的肢体，熟悉的味道里掺了点陌生的尼古丁充斥在周围，他被人半抱着移回床上。 电灯开关被人按动，啪嗒——病房内亮了起来。 重新睁眼时，池木的脸映在他的瞳孔上。 “怎么不说话。”熟悉地声音打断了他脑子里关于池木又抽烟了的思绪，让他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来了？”陈千又惊又喜，抬手摸上池木的脸。 他怕是眼睛在骗人，只好用触感再做验证。 真的好久没见了。 池木瘦了些，衬得轮廓更深，眼底压着红丝，眼下显出一片青色。 “你明天不是出院吗，来陪陪你。”池木把他往床心又托了把，眼睑阖了一半：“没想到你这么晚还没睡。” 陈千没敢说自己没睡是因为在等池宇星，随口糊弄池木：“睡不着。” “你受伤了得多休息。” “可是，你看起来也没有按时睡觉。”脸颊上作乱的手向内迁移，陈千用拇指在那片深于周边的皮肤上轻轻摸着。 “呵呵——我也睡不着，可能是因为太想你了。”脸上轻飘飘的动作有点痒，痒得池木笑出声来。 “我也想你，你是特意等我睡了才来吗，特意让我见不到你。” “嗯，我是那样想的。” 池木把人放倒，自己也顺势躺了下去，被子把陈千裹地严实。 自然而然的相拥，角度、姿势，都是从前做过无数次的复习。 陈千平时没觉得这张床有这么窄，这么小，两人躺在上面要缩的很近，身子向后靠一点就是床沿。 “我是故意让你见不到我的，很自私吧。” “没关系，现在见到了就行。”陈千把头埋进池木怀中，不住磨蹭着，发丝也沾上了他的味道。 “宝宝，好想你。”陈千的动作弄得池木心都软了，他低声呢喃着，俯下身子让两个身体更靠近。 空气里尽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陈千身上也是，只不过陈千身上的味道是热烘烘地，暖呼呼地。 柔软的脖颈因着陈千的姿势变得触手可得，因为刚刚的暗杀误解而激动地情绪泛上粉色，柔软的触感在那之上碰了又碰。 陈千羞得伸手捂住，却连用于防卫的手背也被沾湿。 “在医院对病人干什么呢你！”暧昧的动作不停，陈千只好重新钻出来企图阻止。 “我只是亲亲我的男友，这也不行。”池木展示着落寞的表情和恰到好处下弯的嘴角，语气缱绻，“就一会儿。” 他特意摆出的委屈表情的确具有很强的迷惑性，让陈千连他说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差点下意识点头。 但男人的心思是很难猜的，陈千能控制自己不给出附和的回应，却控制不了对方把自己一瞬间的沉默当成默认。 距离被身后敷上脖颈的手缩小，听到那句“闭眼”时，陈千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呼吸的权利被剥夺，理智被丢下，大脑一片空白。 冷空气被旖旎的氛围挤走，相触的皮肤像是被点燃，温度滚烫。 陈千舌根发麻，唇齿间的软物在四处翻搅。 腰间的布料被掀起，灌进衣内的凉意激得他皮肤一紧，理智回笼：“等一下！” “怎么了？”池木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问他，手里动作却不够安分。 手指像小蛇似的在布料下往里钻，偶尔还停下在那儿点上把火。 陈千急忙压住他的手，口里喘着：“都说了在医院，医院！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被发现的！” “那你别发出动静不就好了。”他理所当然，捞出陈千用来压制他的手到唇边亲吻了下，“宝宝你要注意音量哦。” 陈千觉得这样不行，他是认为自己留下个抽象地猛男传奇就够了，没必要出院前一天再留个欲求不满的故事。 把手抽了回来，面上冷淡而正经：“那你去小床睡吧，晚安。” 偏偏池木装听不懂，还喜滋滋地对他傻笑：“你喜欢小床？以后吧，我买个放家里就行了。” 陈千不想理他，闭上眼睛装睡。 却没想到这个人的志气很足，手伸至身前，解起他的扣子了。 医院发的病号服为了穿脱方便，扣子只有四颗，平时陈千还挺喜欢这个设计的，毕竟他大半时间都只有一只手能用，节约了不少时间。 可现在，却白白便宜了池木，等他睁眼都为时已晚，身上干净得只能看见肚皮上小小一块的防水创可贴。 第80章 你给池宇星做同城代打了吗 一阵布料摩擦，池木翻身支起自己，目光悬在陈千上方由上至下。 凉意贯彻皮肤，引得陈千忍不住战栗起来，可手被池木紧紧压在了头顶，没法腾出来把衣服拢好。 他空出一只手抚着那块创可贴，动作很轻，“刚开始那几天，来看你的时候，你浑身都裹着白色，看着很脆弱。” “池木哥，你先把我松开，我有点冷。”陈千顾不得安慰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呢。 “不要。”池木此时如小孩子般任性，手从创可贴滑出，在皮肤上乱跑，饶有兴致地观察陈千身上被他勾出的反应。 眼看那手指都要碰上裤腰了，陈千惊慌起来，开口哄他：“我都这么脆弱了，你放过我，我们回家再说，做什么都行，好不好？” 语毕，池木受用地收了手，笑着俯身叠上陈千，又控制着力气避免压到他。 鼻尖对上鼻尖蹭了蹭，憋着笑的声音在耳边说：“好啊宝宝，你说的。” 话落陈千才后知后觉，池木只是抓着自己逗弄而已，偏偏他还毫无防备地着了道，担心这家伙真会在医院干点超出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千伸出自己刚刚重获自由的手，握成拳状，下一秒就捶上池木的侧腰，受害者被打得哼了一声。 陈千本来只顾着得意，没把这声音放心上，但看到池木脸上的痛苦不似作假，他脸都白了。 “先说好，我没用内力，你被我打坏啦？” “可能是坏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池木又笑了，得逞地笑。 五句话要放十个钩子勾人，陈千有些不忿，这下子是彻底把对他的信任和紧张丢进垃圾桶了。 “那我检查一下。”装模做样地说着，陈千把手放回池木的侧腰，想借机再掐一下给他个教训。 但池木没给他报仇的机会，手被抓了回来，话里少了点自然：“骗你的，不用检查了。” 这话说得……陈千心里一凝，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坏小子是不是悄悄上头，不能再受更多刺激了。 报复的心思很重，逆反心也飘起来，另一只手趁机摸了过去，舍近求远地来到位置。 计划中的打击报复消退，陈千没能掐下去。 因为他手心里湿湿黏黏，空气里多了些不知名的味道。 他凝望着池木慌乱的表情，紧抿的双唇，暗道一声不妙。 垂眸的动作被池木挡住了，他小声念道：“别看。” “不要。”学着任性的语调，陈千将手收了回来，白皙的手心里染了点色彩。 浓重的红色刺在瞳孔里，很鲜明。 “宝宝……” “你先起来，我去护士站请人来帮你处理一下。” 护士嘱咐几句离开后，小小的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池木整理着自己因为包扎伤口而凌乱的衣摆，腰间露出的部分只能看到大片的绷带。 陈千双眼无神，凝望着窗台那株蝴蝶兰，脑子里是刚刚池木身上那道自胸骨横到侧腰处的刀伤。 处理过，也已经结痂，只不过是他瞎闹一通后才裂开一个微小的口子罢了。 池木在他死死盯着那骇人的伤口时，是这么说的。 “宝宝，我没事的。”池木坐回陈千身边，有些局促。 “为什么会受伤，你给池宇星做同城代打了吗？”陈千没看他，嘴里是幽默的讽刺。 可话出口，换来了一阵更深的沉默。 陈千耐心用尽，骤然转头，正巧将池木的欲言又止和心虚抓了个准。 他难以置信自己的无心大概是接近了真相，反问变成陈述句：“你去给池宇星当代打！” “本来不会受伤的。”池木没敢跟陈千对视，视线落在更低的地方，音量低得说是喃喃也不为过。 “你别装可爱了。” “宝宝……” “不是，为什么啊？他不是黑老大练习生吗，什么事要你去啊？” “那个……大概是，去救池宇元？”池木观察他的眼色，小心翼翼道。 “池宇元?”陈千得到关键词追问他。 可不管再怎么问，他都只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最后池木硬是顶着陈千恨恨的眼神睡了过去，也没再透露任何一点消息，陈千气的在他耳边阴阳怪气他是嘴严的神，保险库一样的嘴，又心疼他因着痛楚皱起的眉间，伸手抚平。 陈千本来就困了，闹了这么久也倦得很，盯着池木没一会儿就撑不住了，随便找个舒服的姿势避开他的伤和自己的，窝进他怀里也沉沉睡了过去。 …… 陈千的早晨是在脸上接连不断的骚扰里开始的。 一睁眼就是池木放大的脸，他还以为自己的梦没结束。 心里一动，陈千拉过脸上捏来揉去的手，抬头把自己就送了过去。 本来只是想趁着做梦亲一口的。陈千还偷偷感叹这梦里的触感出乎意料地真实，可等到离开的瞬间被人施力扣住了脑袋，撬开牙关，他才惊觉这根本不是梦。 分开时，池木还挂着那副心情大好的表情，手指抹过陈千的嘴角，似嗔似怪：“没想到宝宝刚醒来就想做这种事情，我们还在医院呢。” 话落了又像是还觉得不够，补了句：“我可是病患~” “……” 好熟悉的话，陈千听完只觉得牙痒痒，盯着池木下床离开的背影，脑子里略过了一套杀人的九十九个小妙招。 在他盘算过计划的成功率都在50%以下，失望的放弃后，池木又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个塑料袋。 陈千被服侍着洗脸刷牙再次回到床上后，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如果没有洗脸时的几次偷亲的话，他相信自己的心情应该会更好。 小桌板安置好，早餐整齐摆上桌面，菜式丰富。 “好啦，想先吃什么？”池木坐在桌板那头，手里捏着餐具。 “你不给我筷子吗？” “筷子只有一双。” “勺子也不给？” “勺子也只有一个啊。” “那我吃完是不是还能顺势移民到印度？” “印度民风彪悍，也不支持同性。” 陈千对他死皮赖脸的态度无可奈何，推拉几次，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意，乖乖张嘴。 第81章 你好，人夫感，了解一下 池木倒是服务得很是不错，指哪夹哪，陈千吃了个肚圆后他才开始处理剩下的。 吃过早饭，其他人也按着前一天约好的时间进了病房。 陈天也来了，他倒是没忘了得来接他出院。 陈天主动承了出院手续的活，来了没多久就又下楼去了。 剩下几个人闹哄哄地混作一团，一人拎起一点，一会儿时间就给房间里腾空了，像刚要入住似的。 陈千不好意思只在一边旁观，上前要帮忙，他们就想方设法推拒。 余望希甚至连窗户外有外星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可刚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尴尬，拉上孙丞就跑了。 陈千没办法，只好提溜了些轻飘飘的杂物慢慢跟在他们后头。 回到家，不知是谁先提出要庆祝一下陈千出院，大家就借了个由头哄笑着在客厅齐齐留下了。 陈千坐在沙发端着杯温茶悄悄睨着陈天，小心着让身边这几个坐不成，躺不像的朋友们夺门而出的时机。 家里很少来客人，上一次这么热闹估计还是装修工人撤场前。 所以他以往的生活规矩跟冷知识没什么差别，基本上是只用来规束陈千一个人的。 可今天…… 入户门出来没两步的瓷砖上印了几个不算清晰的脚印，刚刚进门人挤人时不小心踩到的，茶几上堆着陈千的行李还没整理，还带着医院的气息，一向龟毛的性子，这会儿见到大家豪放的做客方式居然没什么脾气，反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看他毫无压力地和其他人谈笑，陈千有一瞬间的惊悚，但观察久了又想到游乐园回来后的某次，摸鱼时林西西对他的评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说实话，他当时以为林西西在搞抽象…… 陈千收回目光，拍开了池木在暗处越来越过分的手，在陈天看过来的时候，传给他一个眼神，兀自回了房间。 陈天跟在后面进来，像是对他要说什么已经有了准备，看起来并不怎么意外，“决定好了？” “嗯，帮我办签证吧。”陈千漫不经心，手里翻动房间里的摆设，太久没回来了，沾了点灰。 “需要点时间，你准备去哪？” “德国怎么样？啤酒挺出名的。” “你知道你是出去留学不是流放吧？”陈天对某个在徳留子有人印象深刻，笑着调侃道。 陈千也听闻过那位仁兄的事情，笑容一滞。 陈天的朋友大多都是同一届，他大四那年年末聚会，大家都在谈下一阶段的安排，只有那人坐在角落一身阴郁来了句：“我的学业规划才完成一半，大概还要四年。” 陈千改了口：“啊……那就丹麦，去看看安徒生博物馆好了。” “丹麦的欧登塞。” “什么？” “安徒生博物馆在那。”陈天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 中午的午饭他们打算自己做，推出了池木和孙丞做饭，其他人还是捡着自己的任务干。 陈千惦记着池木的伤，在大家对菜品热火朝天时，他偷偷问池木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当然了，得到的回答是他意料之中的那个——没关系，我没事。 陈千怕自己得到的是池木嘴硬之下的标准答案，想着不然还是抽个空检查看看好了。 他想了，他实施了。 一番见缝插针地尝试过后，陈千品出了点不对。 躲避开众人探究、揶揄地目光和来自陈天那如芒在背的恨铁不成钢，陈千沉默着。 他明明只是想看看池木的伤口，可现在屋里的氛围好像已经变成了：他是个痴汉，刚出院就逮着娇羞的男友非要看看腹肌的诡异境况。 陈千发誓自己真什么都没做，腹肌二字更是提都没提过。 他从头到尾只是扯着池木的衣角说：你给我看看。 看看伤口。 天老爷，谁知道池木会一脸娇羞地打开他的手，用如花似玉小姑娘一样的姿态，中气十足地：“这样不好吧，这么多人呢” 啊……好想在这里就地挖一个坑然后逃到楼下那户去。 食材是靠超市跑腿解决的，虽然点单的超市就在出了小区拐个弯的地方，但是很遗憾没有人愿意下这个楼。 陈天在厨房柜子里找了两件崭新的围裙出来，是刚刚入住时家里的长辈带来的。 孙丞和池木系了不同色的围裙，并肩在厨房里站着，烹炒的锅气升腾，炝锅的香气飘了出来，锅中呲啦啦响的欢快。 林西西忽地出现在沙发后边，余望希和陈千两个网瘾少年的中间。 她捅捅这个，也捅捅那个：“你好，人夫感，了解一下。” “我都当上痴汉了，怕过不了审核，我就不予置评了，谢谢。”陈千望过去，熟悉的身影动作着，和从前一样。 “好品味，但是兄弟和兄弟妻，我也不予置评了。”余望希朝着那边愣了几秒，眼睛有些发涩，收回目光学着陈千说话。 “哇，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林西西咋舌，转到别的地方去玩了。 没过多久，厨房那边的动静开始收了。 热烈蒸腾的气从锅灶转入盘中，又被送上桌面，把不太大的桌子填得满当当。 厨师二人组脱了围裙开始喊大家吃饭。 陈千一直都知道陈天家里大半东西都带了个定制噱头，但具体是哪些，他不太清楚。 所以这个定制·大师设计·折叠创意餐桌，他也是才和它熟起来，准确一点说呢，是一分钟前，陈天打开旁边柜子点了个按键后，桌子开始缓缓展开的那一刻。 周围的人显然没想到有这个操作，纷纷愣了神，他们本来打算捧着自己的碗就这样吃一顿呢。 其中，眼睛开始闪闪发光地余望希更是为此上头，他说他要让他哥把家里每个房子都换成这个桌子。 陈千和孙丞还想劝一劝他，不要冲动，免得又被他哥拉回去当高价苦力。正准备劝呢，陈天在旁边添了把火，直接把设计师和厂商联络方式发他了，甚至连材料和报价明细都发了一份。 这下余望希更兴奋了，喜滋滋地说看完表格就打电话，可当他看完表格后，脸上的笑却落了下去，摇着头说自己还是不太喜欢变形金刚，算了吧。 后来他们才知道，陈天这个桌子花了十万，余望希真要一个电话打回去，余家老大怕是会把弟弟先换了。 知道这桌子的真实价值后，陈千还很不理解，问陈天这桌子凭什么值这个价，陈天当时只是轻飘飘告诉他，桌子不值钱，钱都花在别处了，陈千更不理解了，只当是他装逼的代价。 …… 人们凑在一起度过了热热闹闹的时间后再统统散开的时刻，总是会比相聚之前要更加寂寥，熟悉的笑脸在陈千眼前不断切换着，最后也只如落下一层幻影般消散。 陈千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手边散落着几份文件，角落被签上了陈千的名字。 是刚刚陈天打了个电话后，在书房新鲜打印出来的，除了这些文件，他顺便还给了陈千一个时间。 40天。 他说40天以后，所有问题都会被解决，而他只需要要放下一切逃离这里。 而已。 陈天的时间安排很清晰，环环相扣。 到丹麦以后会先上一段时间的语言学校，然后申请入学，再次成为新生入学，在那度过四年。 他希望陈千以此避开这个城市的纷扰，而在那其中，也得照顾到陈千本人的前途。 唯一的慰藉只有一句话，陈天答应他，和爸妈的联系重新开始后，他们也会在那期间偶尔去看看他。 陈千望着天花板，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只描摹几条虚线的前路还是为了将迎接巨大挑战的自己。 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十分良好地适应独自生活，更别说是到大洋彼岸了。 焦虑很分散，从吃穿到住行。 听说白人饭很难吃，不知道他能不能学会自己做饭；丹麦语会不会很难，能学会吗；是不是该落地先研究驾驶证；陈千的世界此刻到处都是问题，他有些胆怯。 秋天的风越来越凉了，卷着路边发黄发红的叶子散了满地，其中一片悠悠转转落在了木制桌面。 他仔细裹了裹针织外套好抵御刮得有些汹涌的风，拿起手边的温热的卡布奇诺喝了口，耳机里播完这首切到下一首。 他现在既不上班，也不上学。 大家都忙的时间里，只能一个人背着笔记本电脑到咖啡店消磨时间，顺便了解一下之后暂住的城市。 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又点击，电脑上挂了十几个页面，全都是丹麦相关，odense开头的词条一时半会儿滑不到底。 他当初是随便扯了个地方，没想太多，觉得去哪儿不都一样，可打开地图才发现远的出奇。 陈天当时就在他边上，居然很乐观地对他说：“小千，这样多好。要是你以后实在想回家，还能跑回来。” 收回思绪，陈千复制下陈天给他发的大学名字，放到搜索栏里。 university of southern denmark，南丹麦大学，原名欧登塞大学。 陈千诧异陈天真给他申请了个在本地的学校，好奇地点进学校官网逛了起来。 天色渐晚，窗外已经开始布上流光。 桌面的手机适时震动，浮出一个定时的消息提醒，敲醒了陈千的认真。 是他早上怕出门会错过而特意设下的晚餐提醒，和池木的晚餐。 一下午都在网页里看这看那，陈千眼睛都酸了，手指在眼眶处沉进力气刮了几下，就当是做个简短的眼保健操了。 手机再次响起，陈千也收好了东西。 电话提醒在屏幕上跳动着，陈千手指划过，贴在耳边。 “喂，池木哥。” “小千，我已经在咖啡店右边的路口了，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嗯，那我出来等你哦。” 收起手机，陈千背起背包，拉开咖啡店的玻璃门。 门上的光被角度错开，反射出一道车灯，再合上时，一辆深色奥迪稳稳落在店前。 车窗落下，池木从里面探出来，朝着这边招手，“小千，在这里。” 陈千绕过车子，在副驾驶位上了车，池木倾过身子，替陈千系上安全带：“我们去吃什么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太久没吃口味重的了，陈天管太严了，我们背着他去吃顿火锅吧。” “好，新街那边有家味道好的重庆火锅，吃那个吧。” “嗯！” 下车时，陈千注意到池木穿的是以往没见过的大衣外套。 池木本就是偏高的类型，身材也干净，跟衣架子似的，这件外套很简约，穿在他身上显得人格外高挑。到火锅店也就那么点距离，让他走得步步生风，像在t台。 陈千忽然有了一种，他长成这样，脑子还聪明，肯定去哪都不会饿肚子的想法。 第一次见他穿这种风格，陈千没忍住多打量了几眼，越看越帅。 又比对起自己今天的卫衣加针织外套，小学生似的。 怎么看怎么像年轻的帅气小叔带着他未成年侄子出来吃饭。 陈千哀怨地在心里小声嘀咕：衣服没穿对，出门会差辈。 咽下穿搭的苦果，陈千肚子更空，池木不管放了什么在碗里，他都通通夹起往嘴里塞。 可还没吃几口，陈千速度就慢了下来，吃了太久清淡的口味，他有点承受不住这个辣度。 牛油锅的红油染在舌头上，使温度更加灼人，烧得他吐着舌头直哈气，眼角也溢出点湿度来。 “没事吧，要不要让他们拿杯清水给你涮涮。”池木递饮料到他嘴边，让他得以小口啜着。 他摇摇头，眨了眨眼笑道：“不用，就是要辣辣的才好吃啊。” 吃完从火锅店出来后，两人在街头闲逛。 陈千觉得自己仿佛被火锅的烟气浸透，连迎面的风也是火锅的味道，怎么吹都散不开。 “我现在是火锅味的了。”陈千扑扇两下自己的外套，把味道往外送。 “好巧，我也是。” 第82章 我要去安徒生他老家看看 池木笑着看他，风打前面来，路过陈千再吹到他身上，带着些熟悉气息。 两人一前一后，始终隔着半步距离，头上挂着月亮和路灯，影子在脚下缠绕。 不知何时，一道影子高出一截，人却并肩。 手臂摇晃的弧度同频，指尖悄悄交错，走出了很远……两个人紧紧牵着手，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公园附近。 他们绕过了连排的木质花坛，里头开着许多花季很长，还没开始凋落的淡蓝色小花，是陈千不认识的品种。 每天到了这个点，小摊贩都会聚在侧街摆起摊来，吃的玩的横了一溜，繁杂的各种食物香气混在一起从街头一直接到街尾几乎没有断开的空间。远远看过去像是延了条长长的光线一样，而线的周围有阵阵热腾的白雾飘起。 喇叭机械的叫卖声里包含着十几种不同的内容，乍得听着什么都有让人，可当你再仔细一听，鸡蛋汉堡，台湾烤肠云云又如雷贯耳地在不同摊位响着，混杂着吵嚷的人声。 白日里喧嚣不停的公园就算到了夜半也没冷却，反而更热切了，站在低矮树丛组成的绿化围簇着的卵石铺出的小路上，偶尔能与行人擦肩。 路过公园正中央宽阔的小广场时，还能看到一群大爷大妈组的舞队列成阵，跟着地上硕大的音响节奏正在舞动。 陈千的心情放松又愉悦。 这是他这阵子里，过的最舒服的一小段时间。 他故意转了一圈，倒着走在池木前方，面对面边晃着相牵的手，边拉着他走。 池木的影子盖过陈千的头顶，光照不到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陈千忽地开口问他：“你知道我下个月要干嘛吗？” 池木注意着对方脚下，一时没听清他的话，从鼻腔里漏出一声疑问来：“嗯？” “我要去安徒生他老家看看。”陈千当他在反问，嘿嘿笑着，语气轻松。 “嗯，听陈天说了。” 相触的手紧了紧，陈千抿唇又转了回去。 他趁着公园的昏暗粘上池木手臂，头发蹭过略高些的肩膀，依靠在他身上。 后来的路，两人都沉默着没再说什么话。 …… 陈千细致地在展示柜之间穿梭，时不时停下认真看看柜里的东西。 这家店他都逛了三圈了，还没有相中什么，身后导购手里的托盘装了东西又放回去，到现在还是空荡的。 池木捧着本杂志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杂志没翻过页，他的眼睛也没离过陈千。 突然出门是因为陈千突然心血来潮，说要给所有人买份礼物，非拉着池木放下工作作陪。 他没提是因为自己要走，担心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池木心里清楚，所以从善如流，一直跟在他后头当他的花瓶兼购物车。 从踏进商场到现在，这是陈千进的第五家店面，但他只买了一样。 是一只卡地亚的蓝气球，说是想送给什么都不缺的余望希。 逛了一早上，陈千越看越起劲，觉得这个适合柯芜，又觉得那个适合林西西。可再逛回来时重新看过，却通通都觉得差了点意思。 这样高的兴致让他连午饭也差点错过，还好池木接电话时注意到了时间，拉上他紧赶慢赶，两人才赶上预定。 池木在桌子另一头翻阅菜单，和服务员在点单。 陈千靠上餐椅靠背，看着堆在一边椅子上的包装袋，盘算着自己还差几份礼没选好。 他突然想到刚刚在楼下路过了一家西服定制工作室，霎时脑子里有灵光一闪而过。 服务员走后，他问池木。 “我如果送孙丞一套定制的西装，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想送那个。” “明年要准备实习了，送他一套感觉用得着。” 池木思考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建议：“人的身材会有变化，现在送一套以后也不一定能穿，但是点子不错。” “那就……先定下，等他需要的时候到店里做？” “嗯，我晚点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好！” 池木好像很懂陈千的口味，每次一起吃饭，菜品总是能踩在他的喜好上。 出餐厅时，陈千觉得自己肚子都圆了，他张着手在那上面揉了起来，意图消减掉一些撑胀的感觉。 池木看着他的小动作有些无奈，弯腰开了副驾前的抽屉，拿出一盒消食片塞进他的手心。 “吃两片吧，吃太饱不舒服，吃的时候又不控制。”他浅笑出声，话里带了点腻味。 “还不是太好吃了，你做的饭好吃，找的餐厅更好吃。我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陈千听见他笑，忍不住反驳，可说出来还是显得没占理，只好偏过头去，把自己闷得连嘴都撅起来了。 池木开车在红灯前停下，转过头去看，是陈千的后脑勺，可再看后视镜，又把他的小表情看了个全。 他脸上笑意更甚，哄小孩一样地跟人道歉：“嗯，对不起，这样一听是我的问题没错。” “那你下次注意吧，这次先原谅你了。” 下午茶和晚餐也一块儿在外面解决，陈千在陈天突发奇想的宵禁时间之前被池木送到了小区大门口。 拒绝了池木送到家里的提议，他一个人下了车。 手上提了大大小小好几个袋子，衬衫胸前的口袋里还夹了个信封。 没有手能用来道别了，他就站在路边连声跟池木响亮地说：“再见再见再见！” 池木也配合得很，双手伸出窗外摇晃着回他：“再见再见再见。” 在楼下就注意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于是陈千没找钥匙，握着各种袋子的手一抬，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陈天一看就是刚洗过澡，已经换好家居服，肩上还披着条毛巾。 他顺势分担了陈千的大包小包，先进了屋。 陈千带上了门，在玄关换着鞋。 眼神扫过挂钟，时间还很早，他问陈天：“哥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啦。” “嗯，今天事情少一些，剩了一两份干脆带回来处理了。倒是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突然想起来去大采购了。” “给大家买了点东西，以此纪念陈千单纯可人版。”陈千嘴里念着干话，走到被摆满的茶几边，“等再回来，我就不是从前的我了。” “钮钴禄千？”陈天脱口而出一个老梗，坐在了沙发上，笑起来：“那太有纪念的必要了。” “你手边那个红色袋子，拿出来看看。” “呦，养了二十多年，你还会爆金币了，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金币也就是调侃，哪能真送啊。 嗯，陈千真送了。 遮住一半的袋子被捞出来，才看全是某家金店的logo。 打开来是两个小盒，一个盒子里装着只叼金币的蟾蜍，另一个里装着条金币样式坠子的黑绳编织链。 两个和在一块儿，克数不轻，分开再看，还是不轻。 陈天觉得自己这会儿真有点热泪盈眶了。 嗓子发干，他咽了好几口口水也没缓解，哑着声线：“我过生日你都不送这些，等你临要走了才送啊。” “这不是怕你没了我，没得养，把表弟喊来替我嘛。”陈千跟他贫嘴，把其他东西拢了拢整理起来，“我还等着你隔了三两天就来看看我呢。” “我当然会去看你，有没有金币都看，有金币一个个月多看两次。”陈天迫不及待拎起手链往手腕上套，活结从两端拉紧，接着就被陈天抬至眼前摆了起来。 小小一颗坠子衔在黑色龙鳞编式的链子上，被雕琢成圆形金币的样子，一面刻着喜乐，另一面则是暴富。手腕移动带着它晃动起来，摇摆着在灯下反射金色。 陈天对这个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比旁边蹲着的蟾蜍摆件还要更上心。 “你喜欢就好。”陈千看他珍视的样子，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些东西对陈天来说也不算值钱，真要论起来，再多几个也比不过窗边那个花瓶的，他却把这礼物当成什么稀缺的东西，这让陈千心里热融融地像是要化成一滩。 不过这种兄弟情深的氛围向来要比财宝珍贵，尤其是在这个屋子里。基本上等陈千洗了个澡的时间就散的差不多了。 尤其是他出来听到陈天在和他朋友视频通话，实时炫耀的时候，光剩下无奈和羞耻了。 陈天的表情和语气，看得陈千这个炫耀的资本本人都打心底难受，更别说对面的那位朋友了。 实在是太欠了。 他眉毛扬着，嘴角飘起，脸上满满都是得意色彩，寻个借口就把拴了截黑绳的手腕往摄像头前递去，特意把金光闪动的部分吊在画面能收到的部分。 “哎呀，我左手怎么这么沉啊……嗷！原来是戴了我弟送我的手链呀，你看看，差点都忘了。” “你小学的时候是不是说想当医生来着？那你得帮我看看，我手腕怎么这么酸呢，是不是得腱鞘炎了，还是我弟送我的手链戴的，你给我看看。” “你三姑的女儿的姨婆的妹夫的弟弟是不是在金店上班？那你肯定很懂金子，正好帮我看看我弟送我的这个链子品相好不好。你不会看金子？没关系，那你看看这个绳子。” …… 剩下的时间不多，陈千尽量每天都把要做的事安排的紧凑，争取多做一些。 早上按时起床，闹钟一响就睁眼，收拾收拾，吃过早饭立马出门，晚上按时回家，认真遵守着陈天的门禁，提前一小时开始往家里跑。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前填充遗憾，好让之后的生活有足够的回忆能供他抵御独自一人的失落感和寂寞。 他花了点时间把城中过去喜欢的餐厅吃了一圈，抓着好天气重新看过以前看过的漂亮风景，还把把影院上映片单扫了一遍…… 他的计划里本来是一个人出发，一个人度过一天，一个人回家。 可却在某个时间开始，总是与池木伴行。 不是约定好了要这样，比较像是两人莫名得了什么默契，陈千没想过特意告知他自己要去做什么，可一下楼，他又在楼下候着了，每天如此。 当然了，后来陈千想了想，这应该是有人借了家里的监控在背后通风报信，也是风雨无阻，不然怎么能总是那么歪打正着，不管早一点还是晚一点都能碰到。 出了楼就能看到零落的树下，高高的人影那样站在萧瑟的秋风里，殷切望着他，手里还要端着两杯温热的饮品。 这样的事发生多了，导致有好几次，陈千恍惚时会觉得，他不是要出门填补遗憾，而是要同池木私奔…… 如果能那样就好了…… 离开的日子在日历上被特意圈出，大大一个圆，中间画上个小小的飞机，那之前的格子里填满了日程安排，被完成的就打上一个小小的勾。 时间像加速的进度条一样，急迫地往终点处狂涌。 和朋友们又聚了几次，最后在定下的酒吧包厢里送出礼物后，对他要离开这个消息早已有了准备的人们沉在酒气浓郁的房间里齐齐喝了个烂醉，然后各自倒在不同的地方，连告别的话什么的都没能好好说。 离开时，柯芜被齐育拥着走出来，嘴里口齿不清地祝福着陈千，其实不太能听清他说了什么，但大概就是要过的开心这一类吧。 林西西出来站在街边见了风，脑子立马醒了个大半，扯过了软趴趴地余望希和孙丞，给陈千围在中间团出个拥抱来。分开时，大概是酒精的缘故，染得她眼角通红。 孙丞和余望希意识朦胧，站也站不稳，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维持着一个不太体面的姿势。 最后，大家留了再见，陆续坐上计程车离开。 陈千在酒吧门口凝望着远去的车灯，蓦地对挽着自己的池木开口：“我们要不要去看午夜场电影？我还有一部想看的电影正好有排片。” “好啊。”池木放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歪着头蹭上陈千的鬓角，“我们去看吧。” 第83章 要把单纯男大拐回家里去吗 要去的电影院离这里并不远，走过去的话仅需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了，有时甚至要逼近冬天。 夜已经很深，路上行人寥寥，仅仅有几辆汽车偶尔疾驰而过，这种空荡荡的情况，说是整条路只有他们俩在闲逛也不为过。 陈千大步走着，酒精活络了血液，浑身上下都泛了红，让他有点发热。 大概给池木分享了些电影的预告和类型。 陈千一直很喜欢这部电影，留下的印象也十分深刻，不过上一次看也是很久之前了。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重新上映。 两只相牵的手被藏进池木宽大的大衣口袋，十指扣着，手心里暖乎乎的，陈千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的手指。 自从那天陈千夸过他穿大衣特别有型以后，池木就多了好几件差不多的大衣，每天轮着穿出门，四五天都不带重样，帅帅的很安心。 陈千自己不太穿大衣，衣柜里也没有这种类型的衣服，因为他觉得穿起来不太方便。 但看池木穿了这么多天，他现在有一种买一件回来，平时穿穿或者在特别的日子当情侣搭配的冲动。 又路过了一辆公交车，陈千目光跟着往后跑了一阵后收了回来。他在心里猜测，这或许是今天的最后一辆了。 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又更快了些，匆匆忙忙。 走过街角转弯处，抬头。两人远远能看到商场的红色灯标镶在高耸地大楼楼顶，在那稍微下面一点的位置挂着电影院的名字和logo。 他们到地方了。 “宝宝，你想吃什么味道的爆米花，海盐还是焦糖？”池木低头问他，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陈千左边的耳朵能感受到一丝气息。 陈千觉得自己最近承受能力忽上忽下，明明都在外面牵着手，大摇大摆地来看电影了，却还是会为了这种亲昵的称呼耳尖发热。 特别是电影院前台的夜班员工是个年轻秀气的小姑娘，看到两人亲密的姿势和池木口中亲昵的称呼，眼里全都是惊讶和欣喜。 陈千羞赧得不行，紧张得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焦糖味吧，喜欢甜甜的。”目光迅速扫过了挂在天花板上的大幅菜单，他偏过头说。 穿过漆黑的楼梯，陈千抱着怀中那桶爆米花牢牢抓住前方的池木，亦步亦趋被他带到座位坐下。 从没体验过的情侣座，今天也是难得坐上了一回。 宽大的座椅间不像往常见到的座位那样被隔开，而是相连着，方便了座椅两边的人接触，周围有几对男男女女互相依偎着，姿势紧密。 陈千把爆米花放在自己腿上，找了个平衡点，腾出手来接过池木递来的可乐。 过了会儿周围噔噔噔响起了音乐，银幕上跳出一条龙来，电影也就此开始。 “怎么样，还不错吧。”陈千嚼着爆米花，抬高身子靠近了池木的耳边，声音被刻意压低。 “嗯，不错。”池木声音里是放松的慵懒。 他右手捏着陈千的手指玩，目光没离开幕布。 陈千看他神态认真，捻颗爆米花喂到他唇边。指尖被温润的触感含住，而后又被湿润的柔软轻勾了下，一触即分。 陈千一激灵，猛地收回了手。抬眼，刚刚分明认真观影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正笑着望向自己，眼里满是恶作剧后的揶揄满意。 “公共场合你干嘛呢！”他小声谴责池木，手指上还泛着点残留下的光亮。 “抱歉，因为宝宝太贴心了，我没忍住。”池木赖着脸蹭上陈千的脸颊，又换了角度在上面亲了亲。 他最近很喜欢做这种小动作，缠着陈千黏个不停，动作让陈千幻视一只撒娇时的小猫，但看起来实际更像爱粘人的小狗。 “再给我吃一口吧，啊……” 又一颗爆米花被手指隔着点距离，丢进他张开的唇间。 …… 片尾曲响了起来，电影的人员名单在漆黑一团的背景里缓缓上升，入口处进了几个工作人员开了灯等着观众散场。 爆米花只剩个浅浅的底，陈千没怎么吃，大半都是就着他的手，送到池木肚子里去了。 陈千记得他以往没这么喜欢甜的。 “回家回家，这个椅子坐太久腰都酸了。”他伸了个懒腰，抻开了身上麻木的肌肉。 池木的手抚上他的背，由上至下帮他揉按一通，又顺着腰线将他环住。 “这么晚了，陈天应该早就睡了吧，去我家怎么样？” “怎么，要把单纯男大拐回家里去吗。”陈千抓着在腰间的有些寒凉的手塞进自己兜里。 “可以吗？单纯的男大？” “嗯……让我考虑一下。” “我家里的小狗会念悲惨世界，去听听呗。”池木正色道，颇有些认真的意味，可眼里盛着笑意盈盈。 陈千对他的话感到惊奇，眼睛圆了一圈，接着弯了起来，他笑开了说：“哈哈哈哈哈哈那我要去见见世面，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小狗。” 酒气还没散干净，不能开车也懒得叫代驾，两人只好放弃了再走回刚刚酒吧的位置取车，用手机约了辆网约车。 池木按密码开门的时候，陈千凑过脑袋顶在他的后背，两只手环过他的腰，手指在池木身前打结。 第84章 小狗和悲惨世界 回来的路上，司机的技术很好，一路都很稳当，弄的他困得有些犯迷糊，脑子也不太能打转。 池木扶着扒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带着陈千往屋里去，他就在那后头踩着池木的脚印，这姿势不太方便，陈千还得撅着点屁股小步小步挪。 “好了，换鞋了。”陈千被池木单手捞到他身前，等他站稳，池木便身子一矮，接着修长手指落在黑色的板鞋上，瞬间，原本系了个蝴蝶结的鞋带耷拉到了两边，接着一只手心托住了陈千的小腿。 “好～”陈千看他突然蹲下，小小惊了下，但马上又良好地接受池木的服务，顺着他的动作抬脚，换脚。 不出多久，陈千看着两双带着寒气的鞋子被摆在玄关一角，一黑一白。 陈千从浴室和白茫茫的水雾一起冒出来的时候，池木已经盖好被子，靠在床上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书的封皮上印着les misérables。 听见动静，垂着眼帘看书的人抬头望了过来。 注意到陈千的打扮后，池木先是一愣，而后意味不明地挑着眉问他：“怎么穿了浴袍就出来了。” “嗯，忘记拿了。”陈千走到衣柜前，想按照之前的记忆翻套睡衣出来，但他不太确定，还是问了句：“睡衣是在这个抽屉吧？” “我们先看看小狗，听听悲惨世界。”可池木答非所问，下一秒，就手臂一弯，把衣柜前的人直接捞回了床上。 陈千的世界在天旋地转，而他毫无准备。 “等等！我的衣服！”他发出一声惊呼，再回过神来时，手已经撑在池木胸膛上了，素色的浴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在腰间堆积起来，只留下短短一截浅浅遮在大腿根部，而池木的手正卡在那衣料下缘。 陈千慌得一批，没什么其他原因，主要是他浑身上下除了这件浴袍就是真空了。 “哪来的小狗？”他莫名其妙，拉扯着衣料下摆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又被池木压了回来，结结实实趴在他身上。 “咳咳——”他清清嗓子，手里托着刚刚正在看的书。而后，他念出书上的一段，声音低沉有力：“wider than the ocean is the sky，wider than the sky is the human mind.” “池、池木哥。什……什么意思，你……”意识到池木话里衔接的深意，陈千脑子有些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离家出走，支支吾吾半天才把字词拼在一块儿。 “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心，我刚好读到这里。”池木边为他解释着句子的意思，边手指收拢，将书合上。 “不是。”陈千不知道他是会错意还是故意，深呼吸两次，耳尖开始发烫，“谁是小狗？” “宝宝，你不是小狗你害羞什么？耳朵好红。”池木没给他正面回答，书被男人放到一旁，随后那温热的手指便捻上他的耳朵。 嗯，看这装模作样的无辜眼神和无拘无束的动作，故意的没跑了。 陈千闭眼定了定神，耳朵因为池木的动作红得有些不自然，他感觉自己马上要承受不住池木这种若有似无，还光明正大的勾引了。 关键是对面这人表情正常，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除了放在大腿上的手和耳垂处揉捏不停的手指以外，他看起来正经得很。 倒显得陈千心里不太干净，一举一动尽是心虚。 “我得去换衣服了，再见。” “真的吗？可是宝宝啊，我睡衣全都洗掉了诶，就身上这一套了。” “怎么可能？”陈千拎开了他的手，不信邪地重新坐起身。 池木居然也没再拦他，看着他翻身下床一气呵成，然后一把拉开了抽屉。 陈千的动作干脆，又突然像是按下暂停键似的呆在原地。 你还真别说，这抽屉空荡荡的程度，说不定能开间正新鸡排，或者租给刚毕业的应届大学生？ “宝宝，我怎么会骗你呢。”池木在背后悠悠地来了句。 陈千没理会他，又把剩下的抽屉接连打开，袜子、西裤、衬衫，什么都有，整齐划一地被放在抽屉里。 就是没有类似睡衣的东西。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毕竟他还在最后一个抽屉里看到了上次见过的裙子收藏们，这一次好像还多了几条新嘉宾。 陈千不敢多看，他怕等一下又被上身试穿，手腕立马把抽屉重新推上，严丝合缝。 “那我就穿浴袍睡吧。”陈千坦坦荡荡地直起身，把剩下的抽屉也一并合上。 “可是宝宝你那样会很不舒服的。” 这不是废话吗，到底是谁把睡衣全都清空了的，还在这里装无事发生！ 池木的逗弄过了火，羞恼一下化成了勇气，推着陈千报复回去。 第85章 我们本就同频共振 他爬上床，跨过鼓起的被子，准确坐在了池木的腰腹处，结实有力的肌肉撑着他的体重。双手支在池木身上，他故意用指腹在柔软的棉质睡衣上悄悄磨蹭。 他软下声音问池木：“池木哥，那我穿什么能舒服呢。” “你叫我声老公我就帮你想。”池木神色自然，嘴里得寸进尺。 “老公，帮我想想？” 可能是配合度过高，他看到话落后池木的嘴角狠狠上扬紧接着又被压了下去。 计划有效，继续实施！ “我身上的分你，你穿上衣给我留个裤子就行。” “那你脱吧。” 陈千说完，池木就开始动作了，掐着身上人的腰，把人往后挪了挪，然后作势脱起了睡衣。 陈千懒得考虑那么多，有的穿就行，直起身子看着他的动作。 只不过……这居高临下的俯视视角，和他说脱就脱的乖巧，感觉好像还挺刺激的，一种花钱包了个男模的爽感。 哇哦~诱人。嘿嘿…… 陈千的笑容还没收干净，池木就脱干净了。 “原来你喜欢这样啊。”他脸上露出一种了然的表情，上身光裸着，手里还抓着刚脱下的睡衣。 “睡衣给我吧。”陈千无视他的话，伸手去扯搭在池木肚子上的睡衣。 没扯动。 禁锢睡衣的手一点力也不松，就那样牢牢抓着，罪魁祸首还在兀自荡漾着。 “你喜欢你要说啊宝宝，你不说我怎么配合你。” “我没有喜欢。” “除了在上面你还喜欢什么？” 陈千沉默了片刻，两只手拍上他的脸，语气坚定地回答：“喜欢你现在闭嘴。” 曾经年少待人凉凉的清俊少年变成了认不出的流氓样子，陈千心里有些惋惜。 早知道他是这种货色，他不如直接追他，还等到现在干什么！ 闹了半天，陈千最后只穿着一件上衣躺在床上准备入眠。 池木就那样光着上半身非得贴着他，还十分热情大方的抓过他的手往腹肌上放，还劝陈千说想捏就捏，想摸就摸，他不介意。 但陈千有些介意，刚愈合没多久的伤疤在本就白皙的皮肤上不太显眼，可手一触上去，就变得十分突兀。 那一刻，在医院不小心让那伤口崩裂的画面又浮上脑海，长长的一条伤疤如一条蜈蚣一样横在他身上，简直触目心惊。 受伤时肯定很痛，又怎么会没事。 他的手狠狠僵了一下，明显到池木的动作也停了一瞬。 池木猜到他想到了什么，却没放手，只是在之后刻意躲避着那条长长的伤痕，假装没事地继续和陈千谈笑。 他没提受伤的事，陈千也不愿意扰了他现在的好兴致。 放走了浑身的力气，任由手被大方的池木左右，被迫上下其手了一番，最后停在了胸膛之上。 他感受着手下的滚烫和肌肉里传出的跳动，忽然觉得很神奇，有一瞬间，他似乎能感觉到池木的心跳和自己的脉搏混到了一起，不断规律地搏动着。 “你说，我们的心跳会合到一起吗，在某个时间里。”他有点好奇，抬头对上了池木认真的目光。 “嗯，会的。”池木回答他，“我们本就同频共振。” 第86章 陈先生，池老有请。 随着时间推移，日历上被划去的数字越来越多，最后落在了那个被画着小小飞机图案的前三格里。 机票被夹在本子里丢在了书桌一角，露出短短一小截。 终于，陈千进入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倒计时…… “喂，池木哥。”陈千将手机贴在耳边，手里抓着块三明治。 “我是想说，你都陪了我一个月了，也该回去上班了。”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让他微微皱起眉来，啃了口三明治，把手机开了外放往桌子上一摆。 “我能出什么事，不就是出门逛逛吗，我就出去买两本语言入门书，马上就回家。” 陈天不耐烦的声音从桌上的手机里传了出来：“陈小千，你是希望我提着花篮到灵骨塔看你的时候，能顺便告诉你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大天，你说话怎么这样？而且！你连个带碑的地都不肯给我买一块吗？” 陈天在电话那头生气，还想说些什么，可他才发出了几个音节就闭了声，支支吾吾地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再有声音时，便又成了手机的原主人，“宝宝，我刚刚上了个厕所没带手机。你要出门了吗，要不然，你等一下，我现在去找你吧。” “诶呀不用，你别听陈天瞎说，我这么大个人哪会出什么事，别太担心啦。”陈千拖长了尾音，吃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后跟池木说了再见。 他匆匆出门，在小区大门口拦了辆计程车直奔书店。半个小时后，司机缓缓踩下刹车，控制着车子在路边停下。 陈千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的时间，他本来就是带着目标来的，进了书店就问过导购后直奔他所指的工具书区域。 这家书店奇大无比，看起来就像个规模不太大的超市。工具书区更是占了很大一部分板块，其中的书都被分门别类摆放，很是整齐。但很可惜，陈千并不能理解它的规律，连排除法也用不上，附近又没有能帮忙的导购，只好自己盲目的寻找。 一排排看过后，陈千有些无力，蹲在地上，目光迅速滑过最下面一层，都是些木工窍门之类的书籍。 这时，一只手捧着两本书自身后伸到了眼前，手的主人跟他搭话：“你好，你在找这个吗？” 接过写着《丹麦语基础》和《丹麦语发音指南》的两本书，陈千惊喜道：“是的！我就是在找这个！” “谢……”感激的话说了一半，陈千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不是他礼貌只能走半道，而是转过身后他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绷着肌肉的西装男人，耳朵上还都夹着副耳机，皆是一副肃穆的正经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来看书的人。 陈千的前半生可没少看电影，自然也认得这个装束代表了什么——不是豪门保镖，就是黑道打手。 “陈先生，池老有请。”递给他书的那个西装男站得笔直，气势比其他人高了许多，看起来像这队人的老大，声音和语气都和他的身形匹配极了，一样的硬邦邦，压得陈千几乎喘不上来气。 他下意识又退了两步，依稀记起上一个喊他陈先生的人，是前两天给他送宵夜，穿黄色制服，瘦高轻快满脸笑容喊着“麻烦给我一个五星好评”的外卖小哥。 “池——池老？请我？哈哈哈你应该认错了，我不认识姓池的长辈。”陈千撒了个谎，抱着书跟他们点了个头，忙转身往就外走，“我想起我还有点事要忙，就先去结账了，书还是谢谢大哥帮忙了。” 他迅速拐过一个高高的书架，随手将手里的书往上一放，张开腿朝书店大门狂奔，连再看一眼身后的勇气都凑不够，只顾着往前冲，要是陈天在这，一定会惊讶他居然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现在后悔没听陈天的话，执意独自出门已然过时，但陈千还是被悔意灌了个满，身后不断传来坚实的踏地声，好几个节奏交错在一起，这脱离常识的画面让周围的无知群众纷纷惊呼，猜疑陈千是少爷出逃，还是在被追债人围堵，又或者是犯了什么事惨遭通缉。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太抓马了吧，陈千在心里苦苦喊着：有没有好心人能帮忙报个警啊！这跟大庭广众强抢民男有什么区别！ 陈千在绕过最后一个中岛桌，和直线距离上挡着的呆滞路人后，来到了大门附近，离开这里也就两步，心情都欢快的放起烟花来。 但事实是，他高兴的太早了…… 刚跑出店外，陈千就呆愣在了原地，嘴唇张合几下，想骂点什么，又怕把事惹得更大，只好皱起脸把脏话全憋回肚子里。 只见外面挡着几辆黑色奔驰，在店门口围出了一个半圆，严防死守。毫不意外，他们应该出发前就认过陈千的脸，他刚下台阶，几辆车就默契十足地一起摇下车窗，每辆车内都坐着三四个身材不逊于店里西装男的人，偶有一两个从衬衫领口处还能看到一些纹身的边缘。 这种阵仗，跑肯定是跑不掉了，虽然他也跑不动了。 陈千现在腿软得要命，吓得。 出神时，被他甩在身后的那队人也赶了上来，领头的站立在他身侧，手掌对着车阵中一指，做了个“请”的动作，再次淡淡道：“陈先生，请吧。” 陈千认命地坐上其中一辆奔驰，两个黑大汉将他夹在后排中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跳车。 “陈先生，我们对您的提醒是，不要试图联系任何人。池老希望这场会面能安静开始，安静结束。” 副驾的西装男依旧是目不斜视的肃穆样子，但他嘴里的话却让陈千背后一寒。 靠，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口袋里悄悄点手机想找机会求救的？ 善意的提醒结束，车里又恢复了寂静，每个人都目视前方，跟机器人似的，陈千也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只能等下车后再说。 奔驰车队开了不知多久，经过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路标时，陈千意识到他们正在离开城关，往郊外去。 不安像正在被充气的气球，在心里发胀。 他分明再过两天就要走了，却在这种关头傻乎乎的被池老爷子派人劫住。要没有今天，他都没发现自己最近过的，原来是这种吊着脑袋讨生活的日子。 陈千这一刻没别的想法，就是突然打心底觉得挺对不起陈天和池木的，劝也劝了，他就是没听进去。 他在无声悲鸣：“陈天，这下真的要去灵骨塔听你说我的人生终点小故事了呜呜呜……” 第87章 他要的不过是傀儡罢了 等到车队开进池家庭院，呈一字型排列在老宅门口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全程近两小时的路程，陈千一直僵着身子一动不敢乱动，现在浑身都酸的不行，别提多难受了。 车门打开，陈千又被西装男被请下了车。出了车门，他就看到整齐划一分别站在车前的众多西服哥，心下难免有点发怵。 老宅的大门像寿宴那天，大敞着像是正在等待客人的到来，门内站着位中年人，在他身后跟了四五名佣人，几人站成一列，自门口排到屋内。 那中年人穿着套中山装，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他道：“陈先生，我们已经等了您许久了，请跟我来。” 陈千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卡着艰涩的感觉，半天才应了声：“嗯。” 再一次进入这栋宅邸，陈千心情很是复杂，上一次还是来吃席的，这一次就直接升级成绑架了。 前方是自称为管家的中年人，身旁被那几名佣人围起，亦步亦趋。这是连逃跑的想法都不愿意让他萌生啊。 管家领着他，上了楼，走过一条陌生的走廊，又拐了几道弯，一直走到一扇紧闭的双开红木门前。陈千心不在焉，盯着门看，上面的木纹有的浓有的淡，看着很像他爸天天揣手里的那串珠子。 “陈先生，进去吧。”管家响亮的声音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没给他留犹豫的时间，直接伸手推开门，站到墙边后就默不作声了。陈千只好拖了步子，特意慢悠悠地往里进。他低着头，哪也不敢乱看，只盯住鞋尖和身前的一小块地板。 “坐。”苍老的声音从陈千左前方传来，他点点头，继续拖着步子。池老爷子不恼也不催他，直到陈千落座才有了新的动作。 一套功夫茶的手法在陈千目光可及处施展，流畅贯通。陈千撑着自己抬头看他，依旧是慈祥老人的样子，寿宴当日离了段距离看不真切，现在只隔了张茶桌，他终于看清了这个老人的脸，虽然有了很深刻的皱纹和老态，却隐约能从其间看到些许池木的影子。 一直到茶泡完，请到陈千面前，老人也没说什么，反而还轻巧地告诉他，这茶好，值得一品。 陈千当然不会品茶，孩子正值喝口茶要加糖加奶加波霸的年纪，连陈天茶桌上的杯子叫什么都分不清，过了舌头回不回甘都不晓得，只能装模做样小口啜着。 “陈家小子，这茶怎么样？”老人问他。 “很不错。”陈千梗着脖子回答。 “不错就好，多喝点吧，外面可得不着品茗的机会。” 东拉西扯了半天，池老爷子也没讲出几句重点来，陈千都快放松下来了，他又话锋一转。 稍作歇息的肌肉猛地一崩，陈千手抖了抖，滚烫的茶水落在杯沿一圈的皮肤上，忍下了没惊呼出声，陈千暗自把手收了回来在那块开始泛红的肌肤上揉搓几下。 “丹麦是吗？很适合年轻人，更适合你这样的。”池老爷子用盖碗的盖子刮着浮起的茶叶，看着很放松，“离开后就把该放下的放下吧，不然你家里人也不会放心的，对吧。” 陈千被他藏了威胁的语气刺中，双手轻轻颤抖着，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池老爷子看着他，半晌后，他笑起来：“看起来你还不知道啊，前不久，我邀请了你的家人到我的小岛做客呢，不过你放心，现在你哥哥已经把他们接走了。” 陈千咬着牙，对眼前这个七旬老人愉悦的样子感到了切实的恼怒。 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心里更惊讶陈天居然瞒下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利是你可图的！” “想让小木坐上那个位置，也得有人托一把，可要是让人知道他和你关系亲密……”池老爷子故意顿了顿。 “池老，您寿宴那天可是子孙满堂。何必非要池木坐这个位置？他并不愿意。”陈千恨恨道。 “是吗？那是他还没坐上这个位置，他会喜欢的，无论是池家还是别的。”池老爷子依旧挂着笑容，语气却骤然冷却：“不过……子孙满堂。这么简单的道理，宇元就没弄懂，闹得我只能把他换掉，希望小木能和你一样理解这件事。” “什么？”陈千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让它不在面上显现。他希望自己是对这句话有误解。 “我布了多久的局才让他轻松坐上去，想把他换下来却十分不易，不过好在，总有法子。”池老爷子打破了他的妄想，慈祥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但陈千觉得这张脸只剩下森森寒意，像极了地狱逃出的恶鬼，“小木也不够安分，但我觉得年轻人没有在乎的东西，这样是很自然的，只要他早点学乖的话。” 从那间书房出来时，陈千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池宇元的事故也是池老爷子一手促成的，陈千根本不敢相信他能对自己的亲孙子下如此狠手！就为了一个谁都能上的破位置！那死老头根本不是要什么家主继承人，说是培育傀儡才更贴切。他要的是一个能无底线拥护他自己一辈子心血的傀儡罢了。 如果池木一直坚持呢？如果他没能变成可供掌握的傀儡呢? 陈千后槽牙咬得酸痛，唤回了些许理智，他默念着：我相信池木。 迫切地想赶紧离开这里，可领路的管家却不紧不慢，怎么来的怎么把陈千送出去，一行人脚步悠悠，只有被围在中间的陈千喘不上来气。 来到门口，管家和西装男再次交接了陈千，几乎是押着他到门口的奔驰边，发动机的震动带来阵阵嗡鸣，陈千下意识往后回望那宅子了一眼。 二楼的某个窗里闪过一个灰白的人影，那人迟疑的瞬间，被陈千捕捉了个全。 那张脸竟像极了池木。 第88章 安全带系好，我们回家了 “现在要去哪？”陈千挣扎着不上车，侧头去问那管家，管家没给他任何回复，身旁围着的其他人也安静不出声。 陈千等了半天，大概也能猜到这个问题不会得到什么回答了，只好弯腰乖乖上了车座。 下一秒，门被那管家砰的一声关了个结实。 这一次，并不像刚刚在书店抓陈千的时候，出动了那么大的阵仗。反而把对他的防备措施全部卸了个干净，池老爷子更是仅仅派了一辆车和一名司机负责送他，然后就再也没了。 终于摆脱了一直持续地被监视状态，陈千不由得放松了些许，慌忙将自己移到了离前面司机最远的副驾后面，他侧过身体暗自拿出了紧攥着手机的手。 他想试着给池木打电话求救。 悄悄打开手机，陈千默不作声地边点击屏幕，边留意司机的动作。一切都很顺利，甚至一直到点进通讯录了司机也只是目视前方安静开着车。 拨出电话的瞬间，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可当手机打开他才发现，顺利只不过是表象，通话失败这四个大字提醒着他，手机连接不上信号。 很显然，这不是营业商的责任，这又不是什么偏僻山野，更何况他还记得这条笔直宽敞的沥青马路是国道的其中一节。 这辆车上应该是被安装了什么该死的信号屏蔽设备，把信号全拦截了。 陈千气得在心里连骂了一串脏话，差点忍不住一脚踢上副驾的椅背。他强迫自己忍下气来，继续在数字键上依次点击110，然后拨出去。 果然，依旧没有成功。 驾驶位的司机除了开车的工作以外，再没别的动静。陈千无心思考现在这种完全颠倒的情况，只是在后排垂着眼帘闷声坐着，精神和身体都累到让人不适，他连挣扎的心思都消了。 这一趟莫名其妙的“绑架”耗了许多时间，阳光都已经开始暗淡。树影不断落在车窗，陈千望着窗外匆匆掠过的画面，他除了早上的三明治和刚刚喝的几口茶外，没再吃过其他的东西，现在正是又饿又渴。 对面方向有一辆车开了过来，吸引了陈千的注意。他觉得很巧，因为那和陈天的车是同款。 要是陈天也在这儿就好了……是骂他还是给他两下他也都认。 那辆车和这边擦肩而过，陈千也跟着它转头向后，再转回前方时，就见司机开始频频观察后视镜，好像是在确认车后面出现了什么东西。过了不久，他就不知从哪拿出一部对讲机来，说出了自他上车开始的第一句话。 “三少爷找到了。” 陈千听不到对面给了他什么回复，只是疑惑着找到三少爷是什么意思，以及为什么司机突然转了方向，靠边停车。 车子才刚刚停稳，就听到车外响起一阵急刹的嘶鸣，而后是持续几秒的沉默。 咔哒一声，陈千身旁的车门倏然被拉开，紧接着一只手迅速伸进来抓住了他的手臂。受了惊吓，他的身子不自觉缩了缩，慌忙地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 那人的脸落在眼中的同时，陈千感觉到吊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将另一只手抬起，有些颤抖着，放上向他递来的手掌，任由对方将他从车里带出。 冰凉的身体被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温度渡了过来，传到他的脸上给他带来了些许血色。强撑出的勇气此刻落跑，陈千腿软的要命。他的声线波动着，可怜又委屈：“池木……” “我在呢，现在没事了，别害怕。”池木温柔的声音自头顶落下。 陈千的不安一下子就被这声音驱走了。突然放松下来的身体没什么力气，说真的，现在要不是有人撑着他，他早坐地上了。 司机也下了车，恭敬地对池木鞠了个躬，他说：“三少爷好。既然您已经接到陈先生，我就不多打扰，回去复命了。” 力气稍微恢复了点儿后，池木带着陈千坐上停在一旁的车。 他看着驾驶位上一脸冷然的陈天，忽然有些心虚，闷着脑袋不敢吱声。 “我们到书店时你已经被他的人带走了，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对不起。”池木歉疚地小声呢喃，可车里过于安静倒使得这话清晰无比。 陈千哪好意思接下道歉，这事十分有十二分都是他的错。他忍不住把头低得更低，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叫：“跟你没关系，是我没听你们提醒自己跑出去。” “你还知道自己犯错了啊。书店的店员跟我说什么你知道吗，他说你被一群黑社会带走了，我他妈以为陈小千你真要变成粉了呢！真孝顺啊，知道我缺钙要给我整点骨粉补补是吧。”陈天暴怒的声音跟重锤一样打进陈千耳朵里，他的手在方向盘上死死攥着，青筋跳起，骨节泛白。 陈千嘴扁了扁，忍了半天还是忍了回去，只是声音里带些哭腔：“哥，对不起。” 车子稳稳转过一个弯，夕阳正好落在他们正前方，泛着橙黄的红光从车窗里打进车内，照在三哥面色各异又皆有释去重负意味的人身上。 良久，陈天平淡道：“安全带系好，我们回家了。” 第89章 醒了正好，来喝点粥吧 当他们再回到城区时，天已经黑了个透，路灯在黑色的牛皮座椅上不断闪动，明暗更替。 陈千上车没多久后就陷入了沉睡，现在正靠在池木肩头安然地发出规律的鼾声。 陈天在开过又一个绿灯后忽地开口：“他安排了那么多人到那种人多的地方，强硬地把小千带走，刚刚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让我们带他回来。” “他应该只是想提醒我他有这个能力，以免我跑得太远太久，不小心忘了而已。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为了加强震慑我的效果，对小千说了不该说的东西。”池木把玩着陈千垂在脸上的碎发，白皙的指节掩在发丝之间，或捻或卷。 “是吗。不过，小千没受伤吧，刚刚下车的时候我看他好像很虚弱。” “倒是没受伤，应该只是吓到了。” 陈千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进家里的被窝里了。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下，还将脸也蒙进被子里。但没过一会儿，他又猛地翻开被子坐起，匆匆离开房间。 客厅里墙上的时钟上，时针和九稍稍错开，分针指在四和五之间。陈天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正在将马克杯放到茶几上。他听见陈千的脚步声，目光从那本书里移了出来看向声音来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大声说：“池木，你睡美人起床了” 陈千听到这诡异的称呼怔了几秒，而后面上抑制不住地飘过热意。 厨房里传来些连续的瓷器碰撞，紧接着，池木用隔热手套端着砂锅走了出来，他把砂锅放在桌子中央，浅浅笑着望向陈千：“醒了正好，来喝点粥吧。” 池木煮的是蔬菜瘦肉粥，很简单，味道也很好。 陈千几乎饿了一天，难得有了吃的就有些狼吞虎咽，一碗接一碗，速度快得和直接往桶里倒没什么区别。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你别呛到了。”陈天看见陈千下巴沾上了米粒，扯了餐巾纸在他脸上裹着脏处抹了两下，“姓池的老头是把你关起来让你狠狠饿了回肚子才把你放回来的吗？” 陈千听了这话，眉尾塌下，从碗里抬起头：“他把我叫过去说了些有的没的，膈应得得我茶都喝不下。” 陈千无意识的话引起了陈天和池木的注意，两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晦涩。 两人长长对视了一眼，再不作声。 砂锅很快见底，池木煮了至少够四、五个人吃的量，大半都进了陈千的嘴，把他的肚子填了个浑圆。 陈天看着他照老样子揉起鼓囊囊的肚子来，忍不住说：“小千，你吃这么多怎么光吃不胖呢，营养是被你放到肚子里的黑洞了吗。” 陈千仰着头靠到椅背上，撇撇嘴：“你也没吃得比我少啊。” “我一周三次健身房，你跟我怎么比。”陈天戳戳他肚子，学着他靠到后面，“对了，池老头跟你说了什么？” 陈千一听这话，立马好心情就不剩多少了，语气森然：“他和我说，池宇元出事是他搞得，还把我们家的人也带走了一段时间，有这件事吗，陈天。” 陈天沉吟片刻，直视上陈千怀疑的目光，“嗯，我怕你担心，但是他们现在确实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不用你担心这个。”陈千轻哼一声，不满地说，“我只小你一岁，我也姓陈，你凭什么瞒着我。” “他跟你说，池宇元的事故是……他做的？”池木听到陈千的话后就陷入了沉思中，直到现在才重新回到现实中来。他的惊讶不多，因为事情刚发生他和池宇星就猜到了，他只是很疑惑，不理解为什么池老爷子会和陈千这样一个局外人说这件事。 “是想借小千的嘴警告你吧，难怪刚才放人放得那么干脆，感情是计划好了。”陈天皱起眉头，凝视着天花板上光亮的灯说道。 “借我警告池木哥？”陈千心里一跳，忙起身看向池木。 池木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表情，平淡得让人惶恐，“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会让人更不怕死原来是真的啊。” 陈千没听懂他们的意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其他两人则是被愁云蒙了心思，思考着下一步棋该怎么下才好。 一时间，餐桌上又只剩下寂寥的安静。 第90章 白菜被拐了 陈千没能买到的那两本丹麦语教材还是在第二天买到了，只不过又是点了个跑腿让人家千里迢迢给送到了家门口而已。 剩下的时间他都没出过门，而是听了陈天出门前半是凶狠半是担心的警告，乖乖待在家里。 大部分时间里，他只是和临时住过来的池木，两个人脑袋挨脑袋，看丹麦语教学视频，美名其曰：预习。 教学视频里有些口语跟练环节，明明他才是要学的人，可这样学一天下来，池木这个书童的长进反而要比他大多了，而他只是看着老师抑扬顿挫的说完，然后自己张嘴，念出些不成一门语言的奇怪调子来。 “啊一呀hia！我在这里。”陈千认真地对着书页上的单词大声念了出来，抬眼，对上了池木纠结的表情。 “宝宝，这个是欸的音，不是一呀。”在陈千也数不清是第几次念错后，池木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拿着书指着单词，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带着他念。 “不学了。”陈千嘴都念干了，都没能把一、二、三、四一次念对，换了几个短语也没什么收获。他气馁得很，嘴一撅，屁股也一撅，赖在沙发上也不管池书童是怎么劝，就是撂在那不肯起来。 “那就不学了，休息一下。反正你出去以后还得上课呢，我们不着急。”池木看着把自己撂倒一旁，在沙发上独自冷漠的人努力憋笑。 他坐到沙发边的地上，这个位置，他的头正好能靠到陈千的肚子，拉过他的手，然后翻着书页看起了讲解发音的内容，两人就这样放松下来，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安详。 陈千直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靠墙角落的设计有些像一个又矮又窄的楼梯。他忽然问道：“池木哥，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你希望是什么样，我们就可以是什么样。”池木的回应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牵着陈千的手紧了又紧。 “可是未来什么都会发生的，我们会好久都不能见到，你爷爷也在阻止我们，说不定你也会遇到别的人。”陈千的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声音单薄，他想象着有一个小人站在那小小阶梯的顶端，然后世界倒转，那小人摔了下来。 “陈千，”池木已经有很久没喊过他的全名了，语气也是陈千从没听过的认真：“你怎么选择，我们就会怎么样，而我只期望，你不会因为时间而忘掉我。” “怎么可能忘记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我保证。”陈千歪过头将池木纳入视线中，手指在他的手背不自觉搓了搓。 池木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侧过头来，正巧撞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是满溢的深情，炙热地燃烧着：“嗯，那我也保证，你怎么选择，我们就会怎么样。你知道的，我爱你，所以没办法让你的期望落空。” “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陈千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主动靠近他，池木下意识向前去接，两道呼吸相缠相织间，陈千的手环上他的脖颈，两道唇印在一起，陈千用自己探进了他。 池木承受着不成熟的试探，又温柔给出回应，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缱绻。 “我爱你，池木。”短暂的分离给了这句话从陈千唇齿间跑出的时机，而后，是更热烈的重逢。 …… 客厅角落那头，陈天依旧按习惯到点儿检查家里的监控。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一打开监控实时画面，就看到了个大的，一时间僵在了原地，这监控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回家更是来不及了。 他磨着牙，隔空怒斥着池木丧心病狂，在别人家也不安分，还诱拐小孩和他干些这种破事。 骂完，他又心下沉痛，自觉跟远在异洲的叔叔婶婶磕了几个头。自家养了二十来年的精品小白菜，他还是没能替他们守住，不争气地被人家拐了也就算了，现在可倒好，他只是出来上个班，白菜就在家被吃了个干净。 第91章 你可以叫我西蒙 出发的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陈千在本子上划掉那个小小的飞机标志，抽出了夹在其中的机票，和钱包、证件袋一起放进了背包内侧的小口袋里。 他站在原地核对自己的行李清单，手里的笔依次在每一项后打勾，最后又沉思了一会儿，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了一张照片。 是他们前不久路过照相馆时，陈千拉着池木进去一起拍的一组四宫格照片，看着照片上时而挽着肩膀，时而拥抱着亲吻脸颊的两个人影，他嘴角微微上扬，小声道：“果然，一起穿大衣，会很像情侣装。” 照片被夹进丹麦语厚厚的书页之间，又放到背包里，陈千双手举起，抻了抻筋。 行李都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只等着预约好的司机打电话，他就可以走了。 陈千拉着行李箱，背上背包，和司机师傅道谢后就朝着机场入口走去。 落地玻璃映着一团团的影子，陈千路过他们时能听到人群中小声又悲伤的道别。 他心下不由得庆幸。 还好，自己特地叮嘱了所有人别来送他上路，不然到时候大家抱在一起，情到深处，在机场门口大声哭泣的话，那多扰民，多丢脸啊。 今天的天气和机场门外离别的凄寂氛围不同，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是最近半个月里，难得的大好天气。 阳光猛烈，晒得他脸上红扑扑的，有些热。他暗暗扯着毛衣领子和下摆，希望这样能透点凉快到身上，降降温。 陈千走了一小段路，来到9号门附近。这里的人格外的多，入口处也才刚刚进了一波，正在进行防爆检测，外面却还依旧堆了不少人在等待着。 陈千看着这群拥挤的旅客，还是转身走到了一旁的稍稍宽敞一些自动门边，从这里进去要绕点路，但好在人少。 自动门的反应有些迟滞，感应不太好。 等待着门向两旁打开短暂时间里，陈千注意到玻璃的反射因为天气而变得十分清晰，清晰到可以很好看到身后的马路对面。 那里，正站着一群亮色衣服的人。 鲜艳的色彩在深色的玻璃间显得很夺目，但中间那抹白色要格外吸睛。 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射完美的传递，包括他们对着这个位置挥着的手，也包括他们脸上的表情。 陈天、孙丞、余望希、柯芜、齐育、林西西，还有……穿上了他送的那件白色毛衣的池木。 感应门缓慢的向两边打开，模糊又鲜艳的色彩也就此在他眼前一点点的消失，陈千用力眨了眨眼睛，画面又变得清晰，两滴晶莹的泪水悄悄滴落在白色的瓷砖，融在人声的喧嚣，是那样安静又隐秘。 …… 随着身体像是被重力压进座椅的感觉开始消失，陈千透过那椭圆的窗户凝望着飞机之下。 在记忆里偌大的一个城市变得微小而细密，无论是什么样的建筑，此时都不过是一个彩色的不规则水泥块，既规律又杂乱地摆放在那。 不过几分钟，水汽组成的海就开始逐渐涨起，一点点淹没了那些彩色的方块矩阵，视线内仅余一片软绵绵地棉花似的白。 …… “你好，陈千先生对吗，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路上堵车比较严重。” “我的飞机是一小时之前落的地……”陈千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着这个金毛男人，头脑昏沉，心情极差。 自下机后，他就一直在接机处四处察看着，却迟迟找不到陈天给他安排的接机人。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他心情本就有些烦躁，陌生环境的不安和听不懂的语言更是雪上加霜。周围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只有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直在原地打转。 结果这哥们，一个小时以后才来的，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就干等啊。 陈千有一阵都怀疑他可能是个骗子，骗了陈天的钱以后就不会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男人歉疚地低着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陈千先生，我叫simmons · perch，你可以叫我西蒙。” “嗯，西蒙，你好。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陈千没什么兴致，人有些垮，靠着行李箱直视他。 “现在就行，我的车停在那边，跟我来就好了。”西蒙笑了笑，又开朗起来，乐呵呵地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从机场里到停车场，西蒙简直滔滔不绝，从陈千将要搬进去的公寓，讲到公寓对街的咖啡厅，又说到邻居老太太和房东，最后还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也是因为这样陈千才知道，这个金黄头发、雪白皮肤的男人，有双棕眼睛还有非常好的中文水平，是因为他是个中德混血，27岁，最近在学习摄影，和男友前几个月刚结婚，他还顺势调侃了一句，如果不是已经有了爱人，或许他会对陈千一见钟情，像他这样长相可爱的男生很是他的菜。 陈千听完笑着回道，太遗憾了，因为他的恋人也在中国等着他回家，是个性淡漠、长相清朗，和西蒙完全相反的类型。 第92章 风吹过了他的发丝，和他的新生活 西蒙是个超级热烈的人，像火一样燃得噼啪作响，也像火一样能把温度传给其他人。 只是回到公寓的这点短短车程，陈千的情绪居然都被他带着甩到车后，和尾气一块儿消散了个干净。 到了公寓门口，下车。看着眼前这栋不太高的红砖小楼，陈千心里的感受很神奇。 这栋小楼门前一片是青绿的草坪，看起来很整齐，像是刚刚修整过。墙根处有一排用木条装饰的花坛，里面种着形态各异的植物，有几株开着紫色的花。 高处的砖墙上盖了层绿油油的爬山虎，和欧式气息非常重的弧顶窗户，是颜色绚丽的彩色花窗，窗户前突起一个小小的飘窗，刷成铜色，有几个飘窗上被住户放了花盆。 陈千从西蒙手里接过一串钥匙和一张写着具体到楼层第几间地址的小卡片，他说：这个新家从草坪前的阶梯开始，最好都应该要是陈千自己走在前面，去感受第一次走进这个屋子时的感觉。 陈千攥着钥匙串，看着纸片。 这真的很有仪式感，也只有西蒙这样的人能想出来。 甚至还给了陈千一种，之前玩游戏过完剧情任务后，领到任务奖励继续下一个任务剧情的感觉。 踩上阶梯后的时间里，西蒙真的没有打扰他，就在他身后帮他拎着行李，安静跟着。 陈千辨认着门牌号，走过两扇房门后，在挂着花体金属门牌的303号门前停下来，他转头看西蒙，西蒙对他点了点头。 门在陈千手里被缓缓推开，光透过窗户上彩色的玻璃照在门前的地面上，映出一大片七彩的图案。 屋内的陈设比较简单，除了基本的家具外，没有配置太多。 米白色的墙纸在光下显得很亮，柜子矮几之类的大多是原木色和白色相应相合，有几扇门在客厅不同角落敞开着，白色的门上有立雕的花，很精致。一套浅绿色又或是薄荷绿的沙发在客厅靠右的位置，中间是一方不太大的茶几。 “你可以参观一下，陈天告诉我你应该会喜欢这样清新一些的风格和颜色。”西蒙在他身后走了进来，笑着说。 “挺不错的，特别是这窗户的玻璃，真的很漂亮。”陈千打开这扇门后，就像是打开了一个藏宝箱，色调舒服明亮，颜色繁多却没有一个过于惹眼，他的眼睛从这里转到那里，目不暇接。 “这是这条街的特色，不知道什么时期的美丽遗产。”西蒙双手抱胸，环视着屋内，“你有需要什么尽管联系我，家具或者其他的东西。” “嗯，谢谢，我会好好使用这间屋子的。”陈千在沙发上坐下，海绵很软，将他下陷的身体包裹着。 西蒙看到他能对这件房子如此满意，看起来好像也很开心，拉着他又讲解了一些这条街的历史后，终于到了他要离开的时间。 “你的语言课会在一周后开始，那边桌子上有个盒子，里面有附近中餐馆的电话和我的名片，你可以用里面那张卡来打这些电话。” “好的，谢谢你，西蒙。” “要不是莱斯利还在家等我，我真想在这里和你多待一会儿。” “我也是，和你相处真的很愉快，认识你我很高兴。” “那下次再见吧，对了，窗户那里我建议你摆一套桌椅。”西蒙依依不舍地对陈千摊开手和他做了一个拥抱来道别。 “我或许会摆一套的。” 西蒙转头下楼后还在一步三回头的看他，陈千靠在门边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再次挥挥手，说：“下次见。” 关上门后，又变成一个人的陈千在屋里四处参观了一下。 屋内很干净，感觉是前一阵刚经过一次大扫除，连灰尘都不太能见到。 厨房有一些新的厨具和一套叠在一起的餐具，统统被摆在餐边柜内，还没开封。出来一些，就是原木色的椭圆餐桌，桌边摆着四张同色椅子，上面放着米白色棉质坐垫。 卧室的床垫很厚实，躺着软软的很有弹性，陈千在上面重重躺下，身子弹了几下。 现在的时间如果是在国内大概是夜半时分，但他在飞机上长长地睡了很久，现在也没有什么困意。 轻纱一般的窗帘在半开的窗户边小小地摇动着，风吹过了他的发丝，和他的新生活。 第93章 有点想家了，想你做的饭了 “才几天能习惯什么啊。”陈千坐在床边正在打电话。 他真的根据西蒙的建议，弄来了一套漂亮的桌椅摆在了这个临街的窗边。 电话里是陈天的声音，他说：“那你时差什么的没问题吧。” “时差倒是调整好了，就是吃不惯，这里中餐怎么吃起来那么奇怪。”陈千看着不远处茶几上的白色餐盒，忍不住抱怨。 “中餐出国了，有些异域风情有什么奇怪的。”陈天满不在意。 “我再试试别的吧，都不好吃的话，我就得一天三顿小汉堡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陈千图方便，开了外放和他聊着，手里翻着西蒙带给他的杂志。 “对了，西蒙怎么样，听说他和莱斯利结婚了，真稀奇。” “看起来很幸福，他们还养了只可爱的比格，叫cy，目前还在赏味期内。”陈千的脑海里闪过他和这对夫夫一块出门的画面，两人牵着手溜cy，画面很有爱。 “那还不错。” “不过你怎么会认识西蒙这样的人啊，和你的交友圈超不搭。”陈千突然有些好奇，他甚至想不出西蒙和陈天站在一起的情景。 陈天那头不知怎么，听完这个问题就安静了，人倒是还在，还能听到几声浅浅的呼吸。他沉默着，哪怕陈千催了几次也没打算说话，许久后才支支吾吾地：“那个、怎么说、哎呀你说这事儿闹得”来了一通。 最后才一句话停顿几次地说到：“去德国找留子哥旅游的时候碰到的，那时候他还没和莱斯利在一起，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 听得陈千只有一句：哇哦。 陈千的一周时间过得匆匆忙忙，白天起来就出门熟悉道路，中午和西蒙夫夫去认餐馆，晚上在不同的店里点一份外卖。然后就开始收拾房间，和朋友们分享一下生活，给池木打打视频，骚扰骚扰陈天。 最后到点了，把头搭在床上，沾了枕头就睡，累的连认床的臭毛病都烟消云散。 而一周后，按时准点的语言课学习就开始了，陈千只有周末能得点空闲，其他的时间，不是在学口语，就是在背单词。 池姓书童更是超越了大洋的距离，在平板的屏幕上给他陪练。 效果显而易见，很好。才一个月陈千就能独自在咖啡厅用丹麦语为自己点上一杯卡布奇诺，他对此很满意。 细密的日程安排，让他几乎没什么时间能够用来思念，反而推着他向前狂奔。 …… 今天的午饭也是在外面的餐厅解决，陈千坐到了靠窗的角落里随便点了份餐，正对着利用支架直立着的平板大屏，屏幕上面是温柔笑着的池木。 “宝宝今天吃什么呢。”池木在平板里动来动去，夹了点声音问他。摄像头被突然反转，池木又对着桌面拍了一圈，展示了三菜一汤，“我吃的是这些哦。” “今天吃培根、土豆泥、沙拉。”陈千看过他的菜式后，笑容都淡了点，失落地捧着餐盘一个个介绍，最后还是弯下嘴角说：“看起来没有你的好吃，跟我交换吧。” “那你来拿吧，都是你的，厨师也是。”池木看他委屈的样子，附和着他的幼稚接话。 “有点想家了，想你做的饭了。”陈千情绪突然急转直下，像是攒了半个月的不适应突然爆发，从下撇的嘴角开始疏解，连带着眼眶发烫挂上泪珠：“还想吃火锅和烧烤，想和班长他们出去玩。” 第一次感受远行的缺点，陈千的接受能力突然一塌糊涂。 陌生的环境和听不懂的语言，不熟悉的人要一点点相处，吃不惯的食物要横贯三餐。 池木隔着那方屏幕也生了些无助，他没法拥抱他，帮他擦干睫毛上浸染的水汽，也不能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他能做到的只有艰涩的，勉强的陪伴而已，比如现在这隔着电子设备才能一起进行的晚餐。 第94章 王家二小姐? 池木没能说出忍一忍就过去了，或是没事的，习惯了就好这样虚浮的话。他知道安慰的话说出来也根治不了问题，只会让这一切显得更加可悲，唇间嗫嚅着，只溢出一声：“宝宝……” 他只能看着画面里的陈千呜咽，颤抖着肩膀，和他用来捂着眼睛的双手，酸涩的泪自那之下渗出，划过皮肤掉落。 陈千的悲伤在餐厅欢快的音乐里有些格格不入，周围的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的难以自持，纷纷侧目望过来，投以同情的目光。 陈千浸在情绪里，周遭的声音全都消失般，直到好心的老板娘轻拍他的肩膀，说着不太流顺的英语将手帕递到面前时，陈千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知后觉有些难为情。 他忍住情绪，接过印着蓝色花样的手帕，抽噎着道：“think you，and sorry……” “no,it''ok.”出乎意料的，她反驳了陈千的歉意。 看起来也并不介意陈千此刻的狼狈，反而像一位长辈关切孩童那般，亲切地在他背上拍了又拍，声音温柔地告诉他：“crying makes you feel better.（哭出来会让你感觉更好。）” 温和的动作让陈千忽然想到了他许久不见的妈妈，刚刚被生生忍住的抽噎在安慰下破了防，一下酿成了大哭，在她沾染奶油味的围裙中泄洪似的被释放出来。 她也没有阻止陈千，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孩身前，安抚他，聆听他的委屈和思念，哪怕他的诉说是用并不能听懂的语言进行的。 …… 陈千在卫生间用那条蓝色花样的手帕擦干净自己的脸，整理了自己的形象。 这些举措聊胜于无，他看着镜中依旧狼狈的自己深深叹了气，又低头在包里翻找出了一副墨镜遮住红肿的眼睛后才觉得稍有些满足。 “好了，我现在要回去上学了。”刚刚的视频通话被转成了语音，陈千为此戴上了耳机。 “嗯，那你好好上课。” 池木黯淡的目光在手机屏自动熄灭的瞬间开始空洞，后悔和心疼充盈在心头，转化成了焦虑。 他带着钥匙离开了家，车子穿梭在夜色里没个停下的时候，一路离开城区往郊外去了。 深色的车影驶过年久失修，早已碎裂成块的路，一幢灰暗的破楼出现在车灯下。 楼前是倒了个七零八落的围墙，只有正前方的还立着，挎着一扇布满锈迹，摇摇欲坠的棕黄色铁门。 池木从铁门敞开的地方进了院子，这里连草木都不太生长，地上一片荒芜，偶有几处能看到灼烧过的黑色碳渍，皮鞋踏过一块漆黑的印记，走进了楼内。 脚步声在回廊里穿梭着，撞上墙后弹了回来。 池木点了一根烟，火光在指尖闪动，他问：“还是没问出什么有用的吗？” 屋内只有一盏破电灯悬在天花板正中，风从失去遮挡的窗口刮进来时，那灯还要晃悠两下。 灯下是一套桌椅，很新，池宇星坐在桌边手里捏着副扑克牌正左右打着：“没有，这一批嘴特别硬，搞得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 角落里冒出几声呻吟般的呢喃，似乎是想引起刚到场的人的注意，好以此求救。 可他的算盘打错了。 池木吐出肺里的烟雾，在有几分透明的白色下，厌恶的眼神在那个方位横了一下，随后有人上前抓住了那人。 池宇星目送刚刚角落的人抹布似的被手下拖了出去，随后隔壁房间就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其间夹杂着几声微弱的救命。 惨叫一声比一声更弱，没多久便平息下来。 池木坐到池宇星对面，短短一截烟头被怼在桌面，他拧着眉盯着飘忽的烟，说：“我没什么耐心了，怎么样能更快？还是……要我去做那个吗？” “你……”池宇星听见这话有些意外，沉吟一会儿后露出了然的神色，问他：“陈千又怎么了？” 池木声音淡淡，拿过池宇星手里的牌在桌面随手摆弄着，“闷着头跟池征斗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要送无辜的人离开才能保住他……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就算要去接他的活，不还是几年出不了头，跟我一样当小喽啰。”池宇星看着他将卡片在桌面横着一推，牌组散开。 黑色小丑被摆在正中，对面又被放下两张王牌。 “按他的意思找个助力托我上去不就行了。” “王家二小姐？”池宇星从牌组中抽出了一张皇后牌，放到了桌面上。 池木没理会他的动作，眼睛在一列纸牌扫了一圈，抽出藏在最下的另一张小丑，他道：“施家老幺。” 池宇星浑身一震，忙把桌面的牌统统打散，咬住了牙低声说：“你别发疯，那是池宇元的……” 可话半就被打断，池木兀自捡出那张红色小丑，“帮我牵个线，尽快吧，他们会同意的。” 话落，池木出了屋子，徒留池宇星，和他衬衫胸口被塞到口袋里的那张扑克牌…… 第95章 墨汁特别款? 人不会一直想家，也不会一直悲伤。 起初，陈千是这么觉得的。 但十二月的风太冷了。 雪飘得一头黑发只剩白色，张灯结彩的红绿搭配和响彻小镇的圣诞乐曲，商场里拢在一块的一家人，每一样都让他回家的瞬间更寂寥几分。 下一周就是圣诞节了，那之后就是元旦，再过些日子还有春节和他的生日。 多难熬。 陈千拢了拢被风刮开的围巾，逆着风向前走，手指被毛毡手套裹着，指弯里提溜着购物袋。 袋里是今晚做饭实验的第一波食材，实验主题是可乐鸡翅。 其实，在各种各样类似于可乐鸡翅没料酒太腥，麻婆豆腐没豆瓣酱没味之类的理由之下，他已经把自己做饭这个计划搁置了很久了。 但是，留子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就发现，好吃的饭不是汉堡就是热量与脂肪起飞，难吃的饭各有千秋，姿势各异。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他承受不了多久，再不捞一捞，就得落到在这十二月苦寒泡健身房的境地了。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与其期待美味餐厅，不如自己研究菜谱。 于是，今天趁着早放学，他花了点时间坐公交挪到了最近的中超，把某个点赞量很多，看起来也很合理的留子做饭攻略里提到的必备材料一站式购齐了，顺便还挑了道简单的菜预备就地实操。 陈千斗志满满，手里的袋子也不自觉地开始前后晃动起来，脚下的步子匆匆。 …… “好了，第一步是……腌鸡翅！”陈千将平板电脑支起在手边，上面正显示着某位做菜博主的详细教程。 手里的鸡翅被小心开刀丢在大碗里，混在浓郁的调料里腌制。 小小一盘鸡翅，陈千花了近两个小时，连收尾的动作都格外精细。 “嗯……再撒一点点的芝麻……大功告成！”陈千满意的端起碎花盘中的鸡翅，走了两步，搁置在餐桌上，心满意足。 摄像头的光闪在鸡翅和芝麻上，短促地一下。 看着这盘除了颜色稍微逊色，哪都不低博主成品图的可乐鸡翅，陈千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我乃中华小当家！ “怎么样？我做的鸡翅！可乐鸡翅哦！”将照片发出后，陈千愉快地按住了语音键炫耀起来。 “你再说一遍是什么鸡翅？”余望希的回复很快，他一向爱熬夜，最近更是为了游戏锥刺股，天快亮了舍得睡觉。 他的作息不健康，倒是方便了陈千这个时差人。晚上回家无聊的时候，找余望希，他准在。 “可乐鸡翅啊，怎么了？”陈千重复了一遍菜名，心里依旧喜滋滋，将鸡翅翻来覆去拍了个遍。 余望希听见这肯定的声音，没忍住笑了起来，又看了回图片，忍不住打趣问他：“墨汁特别款？”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纯天然，全科技，完美的可乐鸡翅！”陈千看着面前这盘色泽略显漆黑的鸡翅，咽下心虚，反驳余望希。 “那你尝尝呗，光说不练的。”余望希回他。 “尝就尝！”陈千往嘴里塞了个鸡翅，过了两秒，又原样连着盘子里的，完完整整一家子进了垃圾桶。 五分钟后，漱完口的陈千回到聊天框给余望希发了句：“汉堡还是宫保鸡丁，这是一个问题。” 余望希也很给面子，花了十分钟把笑都笑完，冷静地告诉他：“吃个陈皮鸡。” 就这样，陈千的小当家之路半道崩殂。 …… 没过多久，陈千就怒囤了很多东西，开始为他在丹麦的第一个假期做准备。 这是一个很长的假期，简单来说就是好几个节日纪念日之类的聚在一起，从12月中放到1月初，一个字概括一下：爽！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陈千已经做好了十足地准备，连要看的电影片单都准备好了，除了圣诞夜要去西蒙和莱斯利家做客以外，他没准备出门。 他和西蒙分享过自己的假期计划，西蒙当时只是遗憾地说：你真不懂享受生活。 陈千对此没什么看法，他只是出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圣诞前夜的下午，陈千带着自己准备的礼物下了楼。 他打开前廊的门，就看见那辆熟悉又骚包的法拉利已经停在了门口。 西蒙和莱斯利特地带着cy来接他回去过节，来之前他们打电话通知过陈千，西蒙当时还义正言辞地说：这是主人对客人热情的表现，让陈千也要热情地接受。 “西蒙，莱斯利。cy！我有为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哦。”陈千上了车，坐在后座乖乖被安全绳拴在座椅上的cy旁边。 他对着cy大摸特摸了好一阵才将凌乱的小比格放开，随后在包里拿出了包裹着圣诞树花纹的盒子，放在了小狗身边。 cy对他过度热切地打招呼方式没什么意见，只是傻乎乎地跟着摇尾巴。 它也没能理解礼物的意义，反而将阻碍到它和陈千接触的盒子拱了拱推下座椅，接着一屁股坐到了礼物的位置，在陈千身上盲目舔了起来，可爱的模样引起一阵大笑。 第96章 太晚了，我有点害怕 西蒙和莱斯利的圣诞过得不算热闹，只是堪堪加了个陈千进来，三个人凑在一块儿显得屋子被壁炉里的那捧火燃得更热烈些罢了。 准备晚餐时，西蒙问他会不会中餐，露一手怎么样。 陈千思考着他的问题和前不久那盘漆黑泛苦的鸡翅，坚定地摇了摇头，而后在餐桌上心安理得的用叉子卷起肉酱意面和火鸡肉丝，美美放进嘴里。 吃完晚饭就是大家都期待的礼物环节，陈千送了西蒙和莱斯利两套漂亮的法兰绒睡衣，送了cy一个可爱的圣诞结咬咬玩具，得到了一条颜色鲜丽的红色围巾、一套晶石香薰，还有cy小爪子画的一幅画。 婉拒了西蒙和莱斯利希望他留下来过一夜的邀请以及再坐一趟那辆骚包的法拉利建议，陈千戴着那条红色围巾出了门。 他家其实就在下一条街，走路也不过几分钟，顺便也能消消食。 在路过了第五个温情满满的窗户后，陈千能看到那栋红砖小楼在向他招手。 毛毡手套里的指节蜷了蜷，抱着礼物们的力度更紧了点，一口白雾似的气在路灯下散了个干净。 外面太冷，激得他脚下快了许多，像是在小跑，可跑了没几步又慢了下来。 他看到墙角处有个人影，不太明显。要不是火光在他眼前明灭着，陈千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他。 心里有些不解，陈千装作不经意地瞟他。 是和他一样住在楼里的人吗？可他怎么不进去呢？ 还是来这里等人？圣诞夜不在家里，到一栋公寓楼下等人吗？奇怪得紧。 警惕着明灭的火光，钥匙在毛毡手套间磨蹭。陈千打定主意要在那人反应过来前先开门进屋去。 走到门前的阶梯下时，火光却突然熄了，陈千心里打起鼓来，忍不住跑着向前，踏上第一个台阶…… 嗯……没踏上。 陈千的脚步停在台阶之下，没能再向前去，手臂处有只手禁锢了他，挣脱不开。 前些天看的电影里不少是恐怖片，惊悚的剧情这会儿全冒了出来，不断接连着闪现在脑海，这样的刺激下，陈千的心脏几乎要停下来了。 可是……那只手施了力气，将陈千不够稳当地身子一扯。 不安的心就那样忽然安定下来，还像掉入颗小苏打似的冒起泡来。 陈千的脸在冷风里被刮得有些发红，骤然蒙近温暖的地方，脸上还冒着凉气与暖意作斗争，麻麻痒痒，鼻息间是尼古丁裹挟着熟悉的气味，腰间有两只手臂将他牢牢制住。 “跑什么呢？”陈千听到那人问自己。 “太晚了，我有点害怕。”陈千回他。 “宝宝，我好冷，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他又问。 “那我们先进去吧，这里风太大了。”陈千轻轻推开了身前的人，脱下毛毡手套拉过他冰凉的手，带着他上了台阶。 陈千推开了303的门，开了门边的开关，钥匙被随手挂在开关上的小钩子，他弯腰在鞋柜里拿出备用的新拖鞋摆在地上。而后他站直身子，眉毛舒展，嘴角上扬，他说：“请进。” 陈千要把这个瞬间封为丹麦生活最美好的瞬间，因为此刻穿着他最爱大衣的池木正在这个小公寓的门前换鞋。 “宝宝，好想你。”池木穿上那双稍小一些的拖鞋，带上房门后就向他倾身而来。 他的大衣裹上了陈千的羽绒服，两人歪歪扭扭走了两步就齐齐倾倒在浅绿色的沙发。 第97章 人忙起来是很忙的 陈千的眼睛在层层布料里露出来，弯弯地，发着光似的，像两个小小的月亮，他声音清亮：“我也好想你！”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我等了你好久。”池木的脸被拢在他的围巾之间，埋在肩窝，声音有些发闷含糊。 陈千察觉到这闷声里有些委屈，双手环住他的腰，解释着：“我去和西蒙、莱斯利还有cy过圣诞夜了，交换了礼物才回来的。” 得到他细微的“嗯”一声后，陈千又问他：“来了怎么不打电话呢？” “本来想给你个圣诞惊喜，没想到没等到你，还差点吓着你。”池木探出了脑袋，发丝蹭过陈千的下颌，弄得他有些痒。 “惊喜的，你没发现我现在特别开心吗。”陈千在他脸上看了又看，像是怎么都不够那般，看了又看。 他好像瘦了些，脸色也比从前要憔悴，眉间满是疲惫的神色。 “那太好了。”湿润的触感在陈千脖颈间碰了碰，接着池木翻了个身。 陈千边催促着池木去冲个澡暖暖身子，边接过池木褪下的大衣。当指尖触到那黑色的衣料同时，他察觉到一股寒凉的湿意。 “等很久了吗，外面很冷吧。”陈千猜他在那站了许久。 在廊外拥抱的时候，他依靠在池木身上的侧脸能感受到他肩上的湿凉，那会儿还以为是夜风染的，现在才发现其实是雪融进了大衣。 可上一场雪，至少也是陈千回家前一个多小时的事了。 池木被陈千推到浴室门内，手臂擎着毛衣底下一翻脱了下来，隔着门递到陈千手上后，才若无其事地接了句：“就一会儿，机场过来也要时间嘛。” “就知道骗人……”陈千隔着门小声抱怨着，他知道他没说实话，可又无可奈何，左手伸了过去，打算继续接下一件衣服。 但是吧……这衣服没接到，接到了别的东西。 池木看着伸进来的那只白皙的手，坏心思起，拉过往上一抬，接着把自己的脸往前一凑。 半掩着的门被撑开。 池木赤裸的上半身就那样华丽丽地，出现在了陈千的视线范围内，脸还水灵灵地被他放进了陈千手心里。 他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压了眉尾：“不过宝宝……这门非得掩着嘛，我又不介意你看我。” 人忙起来是很忙的。 托着个脑袋的手一收，收不回来，怀里的衣服一松，掉了满地。 陈千的眼珠子转了又转，看了看天花板，也看了看木地板。 就是不落在对面被光照得发亮的肌肉轮廓和目光沉沉的双眼。 “你、你看，外面又、下雪了。”那一刹那，陈千听见自己语不成调。 “宝宝，别看雪了，我都打飞的来了，你得多看看我。”陈千的腰被紧紧锁住，热意弥漫在不自觉抵在池木身上的手心。 他被池木带着转了个圈，而后陈千听到了浴室门被关紧的声音，身子紧接着一轻，再回过神，人就被托上了洗手台。 “你都不想我吗，好像只有我在想你。”委屈的埋怨响在耳边，带着热气，吹得陈千的耳朵也热了起来。 他忙软下声音哄道：“我也很想你，没有不想。” “那我们一起洗澡，嗯？”声音里仿佛是有着独属男人的频率，陈千不受控地与其共鸣。 池木的手像以往一样不安分，游走在厚厚的几层衣服之下，连出门前明明掖得整齐的衬衫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弄开。 陈千身子微微战栗，心如鼓点般持续不停。 他的指尖用力，压力在池木肩上留下些红色的淡淡血痕，努力理解着其中的逻辑。 没有逻辑。 “想你和洗澡有什么关系？” “时间很珍贵，为了一秒都不要浪费。” 他的逻辑太生硬了。 陈千搞不懂，也没机会思考明白。 他被直接又温柔的吻干扰地七荤八素，几近失神。 等到再找回思绪时，人已经被托到了浴缸的水里。 他这才知道，想节约时间洗澡不是什么事实，想借着浴缸做点平时没玩过的才是！ 水波在身侧不断拍打缸壁，他一手撑在了缸沿，另一手被人十指交错握住，腰间被池木护着，耳边还有他轻轻柔柔的鼓励。 他听到池木说：“宝宝，再坚持一下。” “宝宝，你现在脸红扑扑的和苹果一样，好可爱。” “宝宝，好厉害。” 这该死的话痨骗子男！！！ 他陈千再也不会信他故作无辜姿态时，说出的任何一个字了！ 第98章 不穿小三的衣服 结束时，陈千真半点力气不剩了。 腰酸，腿也动弹不得，只能安静地接受始作俑者将自己用浴巾裹吧裹吧，印干了水珠子，再放到床上。 陈千躺在厚厚的被子下，悄悄告诫自己，下次听到池木愿意放他在上面，可不能再傻傻相信了。 谁爱动就动吧，他打今儿起反正是宁愿躺着了。 侧着脑袋看在房间里忙来忙去只裹了浴袍的人影，一会儿收衣服，一会儿洗衣服的，还没忘了路过时跑来在他嘴上来一下。 陈千看着那薄薄的浴袍在眼前来回晃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身上软得没一丝力气的悲伤里，气得憋了回去。 生病了好啊，生病了就没心思瞎折腾人了。 “……” “柜子里左下有套睡衣，拿出来穿吧。”陈千不甘不愿冷着声音说。 池木看着神清气爽，状态非常，好像根本就没感觉到冷，可他听完陈千别扭的语气和特意摆出的不关心脸，有这么可爱的恋人叮嘱，他可以很听话。 执行力超强，开了衣柜拿出陈千说的那套晴蓝色睡衣就往身上套。 可套着套着，池木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嘴角也由上扬到抿平。 陈千不知道他怎么不喜欢这睡衣，居然脸上越来越臭。 他自己看着池木穿好的模样倒是挺满意的，衣服的大小刚好合身，穿在池木身上很妥帖，他自己也穿过一次，知道布料是那种柔软舒适的质感。 陈千躺在床上目送池木匆匆出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他穿着那套睡衣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么一来一回的时间，他面色已经沉得化不开了。 这又是咋了？ “你不喜欢这个颜色吗？”陈千奇怪地问他。 “为什么你……”可他还是那个有话说不出的样子，眉间是浓浓一抹愁色 ，站在原地像个什么被丢弃的小动物，顿了许久才冒出一句：“难道……你有新的人了吗？” 他情绪的转变太快，以至于陈千没能看明白这个过程具体是怎么个走向，他多说一个字，陈千就多了一丝迷茫。 愣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个：“哈？” 这是什么走向？难道是这屋里什么东西偶然间成双成对了？还是西蒙来玩时不小心忘带什么东西，又正好被这人看到了？ 思考再三，没个结果。 陈千干脆连刚刚被折腾得太过头都弃之脑后。 他强忍下浑身的不适，挣扎坐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池木哥，你现在在说什么呢？” 听到这话，池木哀怨的眼神射在他身上，“宝宝，说吧，你在哪碰到身形和我这么像的男人的？” 陈千理解了，还是睡衣的事。 陈千说不出来，他也没法说出来。 因为这套睡衣是他看号码盲买，原本打算自己穿的。结果没想到丹麦的号码那么大，穿他身上有些勉强，后来干脆闲置了。 谁知道池木穿上能那么合身，他本来还觉得合身真好，真不错呢。 不，不是的，他就不该怕他单穿浴袍着凉，提醒他穿睡衣。 也不管池木什么表情，陈千自暴自弃往枕头里就是一栽，身上酸疼的劲因着动作又齐齐攻击了他一番。 真的好累……心也好累，身体也好累。 看他这一动懒得动的样子，池木却沉默了下来，坐在了床位。 耳边是布料摩挲的声响，随后被子底下涌进了一股寒意，陈千知道是池木自床尾攀了上来。 这家伙在底下，人和手一块儿顺着他腿往上攀的。 再出现在灯光下时，睡衣早就不知所踪。 “你衣服呢？”陈千诧异问他。 “不穿小三的衣服。”他抿着嘴巴，眉心走势险峻。 “那你别穿了。”陈千无语至极。 头一甩，转到了另一边，顶着这亮堂堂的吸顶灯就要入睡。 第99章 你八十岁我也会喜欢的 “就几个月没见，我们感情就淡成这样了吗。”池木见他要睡觉，更郁闷了，把人捞到自己怀里黏黏糊糊蹭了上去，“你都不愿意哄我一下吗。” 陈千还是没回话，他就自顾自埋在陈千裸露出的皮肤上又是亲又是啃的，骚扰个没完。 “没有，没有其他人，睡衣是不小心买错了，不要闹我了，好累……”陈千被他磨的受不住，无奈出声解释，抬起一只手来拦他的脸。 但身后的人却像是食髓知味，如何劝阻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几个吻落在陈千推拒的指尖，湿黏的感觉从脖颈间一直漫到肩头上，池木缠到陈千耳边：“宝宝，我们用的同一款沐浴乳，你怎么比我还香一点。” 陈千对身后兴致大发的亲亲怪没什么办法，推也推不开，拒又拒不掉。 他身上累的厉害，实在没什么力气陪他多折腾，只好整个人埋进床垫里不愿再动弹，脸避开了灯光，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可睡下不过一会儿，陈千迷迷糊糊间又醒了过来。 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人摆弄着翻身，随后是腿后、腰间接连不断，有节奏的推按。 动作太大，陈千实在没办法忽视。 于是挣扎着抹开睡意睁了眼，视线凝了半晌才恍然意识到，这是池木在给他的肌肉放松。 俊美的脸逆着光，脸上投了一片昏暗，碎发在额前随着动作轻曳，手里的力度不重，却很沉，一下下将酸乏的肌肉揉开。 看着池木认真的神情，陈千朦胧不清地在心里念了感动，但又想到浴室某人恶劣的行为，感动被压下，替上了一句算他有良心。 在力度适中的按摩里，陈千没忍住嘤咛出声，细微的声响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一下子就被池木捕捉到了。 他连忙松了正在捏按陈千大腿的手，凑过来问：“宝宝，怎么醒了，我手太重了吗？” “唔……”陈千闭着眼摇头，“很舒服。” 第二天清早，天光大亮之时。 陈千眯着眼睛在被子里动了动四肢，托了午夜按摩师小池的福，除了隐隐感到酸软，倒也不算是很不舒服。 眼睛在阳光里适应了很久才睁开，陈千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 池木还睡着，头发蓬蓬乱成一片，表情放松，呼吸舒缓，光裸的手臂横在被子上压着陈千，像是在帮他掖被子。 陈千懒洋洋地扭了扭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自己既能抱住他的腰，又能看到他的脸。 视线自上而下，经过了浓密的眉毛，轻阖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最后挺在柔软红润的唇上。 那双唇不知怎么地，渐渐在眼前放大，陈千错愕时，它落在了他的眉间。 “什么时候醒的？”那唇回到原来的位置，张合着吐出字词。 陈千抬眼，撞进了一弯盈盈笑意。 “刚刚，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开始看我的时候。”池木声音慵懒，垫在陈千身下的手臂紧了紧，把陈千挽近自己，“早餐要吃什么？” “都可以，不吃洋人的饭就可以。” “不过宝宝，你一醒过来就盯着我看，很喜欢这张脸啊。” 陈千听到这话，脸上发烫，避开了池木直白的目光点头：“不行吗。” “没说不行，就是我得好好保养，不然老了不好看了，宝宝你就不喜欢了。” “才不会，你八十岁我也会喜欢的。” 耳边是池木低低地笑声和一声“嗯”，陈千只觉得脸上越发滚烫。 …… 陈千从卫生间洗漱结束回到客厅，就看到餐桌桌面上已经摆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碗的一侧卧着一颗漂亮的荷包蛋。 “你厨房里的东西不全，可能会差点味道。”池木又端了一碗面出来，放下后便顺势脱下围裙坐下了。 陈千也拉开餐椅坐下，他注意到池木身上的衣服，忍不住揶揄地笑起来：“你怎么穿上小三的衣服了。” 池木眼神变了变，哀怨地回他：“以后是我的衣服了，宝宝，你别让其他人穿。” 陈千没见过他有这么可爱的时候，想也没想就连声答应下来。 第100章 你在保护我吗 “所以……池木哥你人来了，但是只有人来了吗？”陈千难以置信地看着正穿着一身睡衣，表情无辜的池木。 吃过早餐，陈千兴奋地不行，附近办了个节日集市，他想和池木一起去看看，结果推着他，要他换衣服出门了他才闷闷地说：“今天可能不行。” 人可以草率，但池木怎么可以啊！ 哪有人漂洋过海，一点行李不带，就带了证件和自己？ 昨夜穿过的衣服除了贴身的几件在烘干机里烘着，其他的都还在脏衣篓里，而且他的大衣融了雪水还湿着，得送去干洗。 “那现在……我们……”陈千预约了干洗店上门取衣后，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 他暂时没有别的安排，手机搜索了半天情侣在家可以做的一百件事也没有找到有新意的推荐。 在一边穿着那套晴蓝色睡衣的池木倒是没闲着，自顾自在小公寓里兜圈，参观起来了。 “你前两天不是说要在家看电影？我们可以看电影啊。”池木在床边的桌前摆弄着陈千前两天在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看得入神，没回头。 “要看吗，恐怖电影。”陈千有些犹豫，他整理的片单是恐怖专辑。 但之前一起去游乐园鬼屋时，池木显然是害怕的，陈千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所以刚刚也没提。 “可以，一起看吧。”意料之外，池木答应地干脆。 闻言，陈千默默删掉了打进搜索栏的电影推荐。 “我们有麦当劳小吃组合，还有爆米花、薯片和曲奇，你想要一个火腿芝士叠苏打饼吗？”陈千把准备好的伴影零食摆在茶几上，黄色系占比极高的餐盘看起来美味又有些单调。 “火腿芝士叠苏打饼？不用吧。”池木在整理投影仪的线，顺便开机，听到陈千报菜名似的念了一串，有些惊讶。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他从哪掏出来麦当劳后面那些东西的。 “那我再找个毯子，等你把投影仪弄好就可以了。” 第一部电影是陈千很喜欢的导演温子仁的作品，招魂系列的第二部。据说是按照真实的驱魔事件改编而来的，陈千一直很期待，但也一直没时间看。 客厅的灯被逐个关闭，连窗帘也为了营造气氛而紧闭起来。陈千踏踏实实地蜷在毯子下，被池木揽在怀里。 静谧逐渐被沉重的背景音乐冲散，荧幕里的人脸上表情也变了色，话里满是紧张。 陈千的心情被剧情左右，也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捏着毯子的手也收了收。 剧情逐渐推进，迎来了小高潮，一阵桌椅肆意乱舞，碗盘皆碎。 突然，背景音效切换，一个放大的丑陋鬼脸占据了几乎整个画面！ “啊！”陈千忍不住惊呼一声，身子一震，同一瞬间，手里的毯子准确地遮挡在了池木眼前，完美挡住了扭曲地鬼脸。 这突然的动作弄得池木一阵怔愣，正想握住捏着毯子架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时，他听见陈千说：“好了，他已经过去了。” 毯子随之被收了回去。 荧幕反射的光十分微弱，堪堪照亮陈千的脸，从那个淡淡的笑容里，能看到些许安抚的意味。 “宝宝，你在保护我吗？”池木有些诧异。 “嗯，你不是害怕嘛。”陈千拿过他本来要握住自己的手，放到了毯子里拍了拍，自然而然地：“有恐怖的地方我都会帮你挡住的，不要害怕！” 池木觉得自己的心，此时好比烈日阳光下的冰淇淋，融成了软趴趴的一滩一般。 “宝宝你完蛋了，因为你这么可爱，所以我这辈子都要缠着你，像鬼一样缠着你！” “啊！鬼又来了！池木哥你别说了快靠过来。” 陈千的毯子又支了起来，罩住身旁的人。 正当他忙着注意着画面时，却被池木从侧面偷袭，忍不住大声谴责：“我说靠过来躲一下，不是让你过来亲我！走开！” “不要嘛，鬼又来了，宝宝你快保护我～” “骗子！走开！唔……” 第101章 逛逛集市 圣诞节的第二天。 池木在门口接过干洗店小哥送来的黑色毛呢大衣，顺势拆了包装，套在自己身上。 陈千还在房间换衣服，不知怎么的一直没出来。 “宝宝，你换好了吗？”池木敲了敲房间门。 没得到回应。 屋内安静异常，池木心下奇怪着，索性开门打算进去找他。 可开了门后，房间内并没有陈千的人影。目光所至，只看见满床的衣服，凌乱纷撒，有几件堪堪落在床位，再动一下就会掉到地上。 池木捡起那几件吊在床边的衣服，折整齐摆了回去，从衣柜又陡然闪来一件白色打底衫，落在那了方正的衣服上面。 他看着这件突然出现的衣服，眉毛跳了跳，现在是知道陈千去哪了，但是……池木伸手把埋在衣柜里的陈千抓了出来，“宝宝，你这是在干嘛呢？” 突然被锢住了腰，陈千象征性挣扎了两下，而后耷拉着手臂和头，“我找不到我的大衣了。” “大衣？”池木把人放回了地面，哭笑不得：“所以你要摆阵法召唤它吗？” “我等一下会整理的。”陈千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的偷偷瞄了一眼床上的狼藉。 池木看着他眼珠子乱转，暗自叹了口气，弯下腰在衣服里扒拉两下，没一会儿就拿起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衣料在手上展开，抖了抖，池木问他：“是这件吗？” “怎么会！我什么时候把他扔出来的？”陈千眼睛都看圆了，他惊喜又懊恼，目光在衣柜、床铺来回跑了几圈。 “那就要问你自己啦。现在可以和我出门了吗，宝宝？” “走吧走吧，那个集市可热闹了我带你去转转！” …… 不知是不是还在圣诞假期的缘故，今天的集市人很多。人们挨肩迭背，不走近路旁都不容易看到有些低矮的小摊上都摆了些什么。 这里是生活集市，没什么特别，只是小摊叫卖的东西很纷杂。从蔬菜瓜果、香料到摆件、艺术品都有。 由于来往的人大多是金发碧眼的欧洲人，陈千和池木在其间就显得特别显眼。 特别是池木的个子比较高，和身形高大的丹麦人差不多，长相也突出，吸睛度是只涨不降。 陈千余光注意到来回擦肩的人大多回头，更甚者还谈论几句，陈千的词汇不足，但也能懂得出现频率十分高地英俊、迷人之类的单词。 陈千心里有些复杂，他一个人来的时候可没这么高的关注度…… 再转头，看着接受良好，只顾着开朗望着自己的池木，心情更复杂。 有的人比想象里的更打眼这件事，怎么换了个国家还能成立呢？ 真让人羡慕。 陈千的目光直挺挺射在他脸上，很难忽视。 池木被看了半天，心都被看虚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他：“宝宝，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是啊，有花。”陈千无奈，牵着池木的手甩了起来。 “花？”他愣了几秒，很快再次开朗，“宝宝，是我的脸很好看的意思吗？” “不是。” 两人大大逛了一圈，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还在某个面包铺子买了些干粮，最后走到了某个饰品店门口。 门头的装饰很精致，玻璃门大敞着，可以一眼看到柜子里和墙边架子上或摆或挂的饰品。 陈千起了好奇心，池木就拉着他进去。 第102章 太阳和月亮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收银台边的女人用带着些英国口音的丹麦语和他们问了好，热情洋溢地说请尽管挑选。 两人笑着回应她。 “宝宝，这个项链是一对欸。”池木手指挑起了架子上的银质项链，两根链子被一条白色细绳缠在一起，银链相互交错，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款式，一根简单的链子上吊着一颗吊坠而已。 不过吊坠分别是太阳和月亮，设计两相呼应，又互相点缀，这即为唯一的特殊之处。 太阳上镶嵌着白水晶，月亮上镶嵌着黄宝石，不是品相很好的那种，仅是不差。 “嗯，你喜欢这个吗？”陈千被他的话引着探头也去看。 很普遍的元素搭在一起，让他莫名想起了几个月前那场池老爷子的寿宴。 他记得当时他们的袖扣设计就是取自太阳与月亮的元素，不过后来就被有些失望的他落在了陈天家里，不知去向了。 “嗯……就是觉得还不错，挺有特点的。”池木说着，拿下那对项链，“一人一条？” “可以啊。”陈千乐得多两样相似成套的东西，很快答应。 再走出店门，两人胸口往上便多了颗铃铛摇曳的坠子，在阳光里散着星芒状的光束。 陈千没法忍住心里喜悦，也忍不住眼神直往两颗坠子上飘，代表太阳的温暖的黄色光芒闪在他胸口，和池木胸前那颗清冷的白色钻石遥遥相望。 一股满足感充盈了身体。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几天时间仿佛只是一眨眼。 陈千感觉好像上一秒还是回家圣诞夜那晚时，在公寓楼底带着乖乖等自己的池木回家，下一秒却到了得送人去到机场搭上返程的时间。 围巾在陈千手里绕着池木的脖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很好地挡住钻进脖领的风。 雪片纷纷，落在黑色的毛呢料子上，转眼又消失了个干净，若不是水渍难消，其实同从没落上去也没两样。 “下一次，我们去博物馆看看，怎么样？”池木拉下在自己颈间恋恋不舍地揉着围巾的手，那手在风里吹得有些凉。 “嗯，那你要早点来，记得给自己带衣服，穿厚一点。”陈千的声音闷得很，像是呼吸被堵了一半似的。 “宝宝，怎么跟管家一样。”池木笑了起来，眉眼微扬，俯身在相握的手上哈了口气，白雾带来些热度，却很快消散，“没办法和你一起过年，总觉得好遗憾。” “以后也能一起过的，而且我们已经一起过了我们的第一个圣诞了。”陈千仰头，笑着安抚他，全然不提自己往后的孤寂，只着眼池木当下的遗憾。 “嗯，那你出门要小心，读书要认真，三餐按时吃，早睡早起。”池木突然笑了，暗叹自己和陈千没区别。 有些话要说出口才觉得有些絮叨。 “嗯，我都听你的。”陈千全都应承下来，安静地垂着眉眼，挡住眼皮下隐隐闪现的水光。 “今天怎么这么乖？宝宝你别光答应不照做啊。” “我会的！”陈千眼里的水光突然就干涸了，重新扬起脑袋瞪他一眼。 池木看他重新抬起头，稍有些放心了，腾出只手抚上他的脸，眼里的深情和爱意难以控制地疯长：“我知道你会的。好好生活，做想做的事情，然后等我来接你回家，好吗？” “嗯，我相信你，像你相信我一样。” 而后，不知是陈千先拉过那留有距离的头颅，还是池木先低头弯腰。 在这陌生的城市，身旁来往没有一张熟悉面孔的机场，一对即将分别的热恋情侣以告别为名义拥吻。 没遵守暧昧的规定，没舍得闭眼，两人在浅浅的亲吻里注视着对方，直到连睫毛的弧度也留存脑中。 第103章 陈氏宣布破产 时间很快过去。 马上就到了元旦，陈千和朋友们一起开了视频踩点，他远远望着夜空里盛放的烟花，网有些卡，烟花停滞在漆黑的幕布，像极了一幅画。 那不是他的新年，又确实是他的新年。 因为池家当晚有场家宴，于是陈千只是给他发了句新年快乐。 接到池木的电话时，那一头已经是第二天。 他特意赶在丹麦的零点前联系他，为的就是陪陈千跨年。 陈千站在摆着两盆蝴蝶兰的窗边，与他隔着数据和卫星一起观摩了西蒙和莱斯利，悄悄在门前摆杯盘碎片。 这是丹麦的习俗，在元旦前夜将整年攒下的杯盘碎片悄悄送至朋友家门前，碎片越多，朋友也就越多，也代表了新年的幸运越多。 门内是安静的欣喜纵容，门外是为朋友送来祝福的窃窃私语。 那一刻，陈千没觉得冬天有多难熬。 遥远故城的雪花很快散尽，连一个季节都没下够。南方嘛，本身下雪也是难得。 可丹麦的雪花依旧飘零，洋洋洒洒像撒面粉似的簌簌落下。 漫天遍野只剩下阳光里的白色，和阴影下的灰色。 除夕终于不是一个人度过。 只不过是年夜饭改中午饭，好配合时差。 陈千邀请了西蒙夫夫上门，又拨通了陈天的视频，两个不是孤儿又形同孤儿的人就这样隔着大洋和这对外国友人过了个年。 陈天桌上是自己点的法餐，陈千桌上摆的是好不容易找到味道合口的中餐馆外卖。 餐馆老板是位四川人，出了国统称老乡。 老乡听过陈千独自过节后，泪汪汪地送了陈千这个留子一份水煮肉片。 为此，陈千也泪汪汪地，没提已经坐在他家沙发上的两位客人和一只小狗。 而后，是春天，雪融了个干净，天气也回暖。 四月一号，也就是愚人节当天。 陈千收到了一个包裹，不是体积很大的东西，也就两包方便面叠在一起那么大。 里面是一个被泡沫纸裹了三四层的相框。 陈千开始还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撕开一层层泡沫纸后，他看到了池木客厅桌面一直摆着的，那张两人最早的合照。 他不太确定这是重洗了一份，还是原来那副，但相框确实不太一样了。 虽然疑惑这张照片寄来的目的，但陈千没打算深思，拆开后就默默摆在了沙发旁的柜子上。 那是整个客厅里最显眼的位置，出门前的最后一眼，回家时的第一眼都能落在那上面。 不久后，两人联系时，陈千提了句：怎么突然给我寄照片了。 池木说，看他好像格外喜欢这张，第一次看到还拍下来留念，后来也常常盯着发呆。 这算是礼物，提前到的生日礼物。 在丹麦生活第二年的夏天，陈千结束了语言学校的学习，再一次进入了大一的学业。 和从前学习过的，有些费力地计算机不同，这回他选了摄影。 在观摩了不下二十余期地理杂志后，他发现自己确实喜欢这个，于是选专业时基本没做犹豫，果断明确。 在大一开始后，学完了基础，他就开始趁着假期东奔西跑。 没别的，就是到处看瀑布，拍瀑布。 也不只是瀑布，偶尔也看看别的。 照片整理过，洗出来，不知不觉也有了厚厚一沓，相册几本摞在一块儿，堆放在沙发旁。 莫名地，陈天越来越忙，越来越忙。 池木的消息回地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直到有一天，陈天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陈千，我这个月准备申请破产。” 再没过多久，新闻推送了陈氏宣布破产，旧时房产领头，日后何去何从的标题。 陈千没点进去看，没什么意思。 那时，陈千才上第二个学期，距离他毕业还得三年。 他的学费提前支到别处，按时按量打进学校账户，但生活费除了卡里的余额，再没有了。 省吃俭用在陈千二十一岁这年，第一次进入了他的生活。 第104章 你好，我是陈千 “嗯，你们都开始实习了吧。”陈千正在整理笔记时，接到了孙丞的电话。 “对啊，我又回工作室了，我们最近准备上个新游戏，大家就差住在办公室了。”孙丞说。 陈千拿笔的手顿了顿，说：“上新游戏？那肯定很忙吧，难怪池木哥都没时间，原来是这样。” “池木学长？”孙丞听完陈千的话却有些诧异，他问陈千：“学长不是已经退股辞职了吗？陈千，你不知道吗？” “什么？” 陈千不太记得后面自己和孙丞又聊了什么，只是重新回过神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笔记本上不知何时被歪斜地写了好多名字，一笔一划全是池木。 陈千垂着眼帘，目光顺着笔迹行走。 不知名的情绪噎得他有点难受，还有些惆怅。 恍然间才发现，好像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他们。 …… “第一百六十五期，来得好早。”陈千关上邮箱的门，另一只手里捏着许多信件，最底下夹着一本杂志。 信件被随手塞进背包，陈千边走边翻看着薄薄的杂志。 第一次提前收到期刊，陈千只觉得很新奇。 今天早上没有课，于是计划了要在咖啡厅待一整个早晨。 在点餐台点了提拉米苏和冰美式，陈千端着托盘找到自己基本每天都坐的位置。 有些遗憾的是，今天他迟到了，那个靠窗的双人位已经被放了一个包，桌面上是摊平的刊物。 陈千粗略地看了眼朝上翻开的页面，一瞬间的熟悉感让他停下了抬步离开的动作。 那不是…… 身后有人经过，擦着陈千的肩膀向前走，陈千被撞得一晃。 那人没停步子，只是侧身低了下头道歉：“undskyld mig（对不起）.” 陈千看着他坐在了桌前，从容地端起纸杯送到嘴边。 “hej（你好）.”陈千把自己的东西摆在了那摊开的杂志前，而后顶着对面那人迷茫又惊讶地目光坐了下来。 “hvem er du（你是谁）?”那人惊讶地抬头看了一大圈，时间还早，咖啡厅里仅寥寥坐了两三桌，说是空荡也不为过。 他实在不知道陈千非要在自己这个位置坐下的意义。 “你会中文吗？”陈千没回答他的问题，看了看杂志，又看了看对面的人。 那人是较为罕见的红头发，颜色很深有点像橙色，皮肤雪白，左眼下有颗痣。 虽然他是更凌厉的长相，微微蹩眉还有些凶相，但这头发还是让陈千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哈利波特里的罗恩。 “你是中国人？”这红毛果然会中文，说夸张一些，比陈千还要正宗点。 “嗯，对了，这是我。”陈千指尖在那全中文的纸页上移动，停在了那组法罗群岛的风景组图的署名——groot·chen。 “嗯。”红毛反应很淡，啄了口咖啡，用眼神示意了文章署名：“那是我。” “猜到了，你好，我是陈千，也是groot·chen。”陈千笑着抬手向前。 红毛看着他的动作，扯了扯嘴角，也伸出手贴在陈千手心象征性晃了晃：“仲一，你好。不过你为什么要在中文刊物上用英文名？” “啊……因为发邮件的时候署名是那个，忘记让他们修改就这么用了。”陈千有些尴尬地塞了口提拉米苏。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个abc。” “是吗，哈哈哈哈只是个失误而已。”说完，陈千默默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和教材开始复习。 短暂的安静在两人间漫开。 忽然，仲一开口：“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攥稿人的？” 第105章 他们要结婚了 “我今天刚收到见刊，刚出门就看到你的了。”陈千拿出了自己的那本摆在桌面。 “这样啊。”仲一手里的杂志翻了一页，“知道了。” 时间推移，阳光随着太阳的位置变化。 它渐渐穿进玻璃窗，在桌面上呈现出一条阴与阳的分界线。而后不久，分界线又渐渐离开，消失不见。 在那期间，咖啡厅的人来了又走，从熙攘重回空荡。 陈千腕上的手环到了点开始震动起来，发出细微地嗡嗡声。 这代表着陈千的，用于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饭点，不小心错过午饭的闹钟。 陈千收了自己的东西，重新放回包里，起身说：“仲一，我今天就到这里，先走了。” “你是要去吃饭吗？”仲一本来在看书，听到陈千的声音才回过神。 “对，要先去吃个饭。”陈千把包往肩上搭，下意识礼貌地问：“要一起吗？” 他并不觉得仲一会答应，毕竟两人才第一次见面，更何况陈千的出现实在算不上有礼貌，只能说是对他的打扰。 “好。”意料之外的回答。 陈千踏出的步子忽地停住，他在原地怔愣几秒。 仲一在他身后起身，又是一个擦身经过，这一次和刚刚不同，那红毛转头看他了。 他挑了下眉：“不走吗？” “哦……好。”陈千回神，跟上了他。 …… “你是说，你和你合作的那个攥稿人见面了，还一起吃了饭？”余望希在电话那头把陈千说的话重复了一次。 陈千点了点头，而后才想到他看不见：“对。” “这么一看，你们还蛮有缘分的。你们偶遇的那个咖啡厅不是在学校附近吗，他是不是你校友啊。”余望希起了兴致。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我之前不是没见过他吗。”陈千回忆了一会儿，他确定自己没在学校见过仲一，毕竟那么打眼的长相，见过的话很难记不住。 “唔……”余望希把思考的声音拉得很长，“这样的话，你们是不是可以长期搭档？上次不是说踩点的时候一个人还是不方便吗” “踩什么点？你能把话讲的很奇怪。”陈千听了他使用的词汇，眉心忍不住一跳。 “你能听懂就行了呗。”余望希厚着脸皮说。 聊来聊去，又唠了好半天，不知怎么的说到了毕业以后的事情。 余望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差点忘了，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柯芜和齐育说打算毕业后就结婚。” “结婚？这么快？”陈千诧异得声音都高了几个调，他的大脑空了一瞬：“他们要出国吗？” “应该吧，说是要先办场婚礼，然后再领证。”余望希已经得知这个消息有一段时间了，叙述时也平静很多，可依旧压不住话里的雀跃和期待。 他能理解陈千的惊讶，毕竟他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比他反应大多了。 “真好，有一种平坦的幸福感。什么都一帆风顺。”陈千很欣慰，有一种送自己孩子走上婚姻殿堂的错觉。 “他俩的感情之路最坎坷的，估计就是双向暗恋那一段了。”余望希也捂着自己的胸口，望着空气微笑，“齐育还说要让我们坐主桌。我跟他说那肯定的，不然我们白做助攻了不是。” “哈哈哈哈，那我肯定要不顾一切回去参加这场婚礼。”陈千笑着回他。 第106章 池木的全家福 “不过话说回来，千啊，你啥时候回国？”余望希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陈千一时没有合适的答案。 他想到送别池木时，池木说的那句：等我来接你回家…… 沉吟几秒后，他淡淡回道：“先看看后面的安排吧，还不一定有时间呢。” …… 时间总是匆匆流逝，趁着人们没有意识到时，它长步一跨，转眼便又是一个四月。 四月一号那天，陈千如往常回家时，在门口拾到一个盒子。 盒子外包裹了一层牛皮纸，又用麻绳系了个漂亮的结，绳结下卡着一张便签，什么都没写，只有两个手写字——陈千。 这字体陌生，所以陈千并不能分辨它的作者，可他依稀能猜到这个盒子的来历。 只是没想到它出现地如此突兀，上一次还是通过物流寄来的，存在楼下，可这次却不知是谁带着进了上了锁的公寓楼，就这样大咧咧地被丢在他家门口。 陈千拿起盒子进了屋，连同身上的其他物件一齐放到了茶几上。 绳结是一个活结，轻轻一扯就开，并不费力。被束缚规整的牛皮纸没了麻绳的限制，很快散开来，露出了一个灰色的纸盒子。 陈千打开盒子。 不意外地，里头是又一个相框。 它倒扣在盒底，边框的颜色很眼熟。 陈千将相框取出，相片的画面让他十分惊讶——居然是池木的全家福。 相片边缘发黄的痕迹提示着他，这份相片就是被池木保存得很好的那张，而不是个复制品。 这物件对池木来说，很珍贵，而现在，它被远洋送到了他手里。 陈千愣在原地，琢磨不透这是什么原因，心中万般感受难言。 葱白地手指关上了洗手池的水龙头，水声骤止。 陈千将自己湿哒哒黏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捋了个干净，他的脸也完整地露了出来。 镜中的人被热气晕得血色浓郁，面色红润，目光却涣散，落不到一处。看起来就像是被抽走灵魂一般。 特意放在干燥位置的手机在安静的空气里嗡鸣两声，唤醒了沉睡的思绪，聚焦了无光的眼睛。 陈千忙捻过手机，打开来。 是孙丞的信息。 眉间喜色转眼消沉。 孙丞—陈千，你快帮我劝劝小吴哥。 陈千—怎么了吗？ 孙丞—他好好的工作室老大不当，这两天非要撂挑子去给池木学长当总经办主任。 这话看得陈千一愣，他觉得自己最近不太能跟上国内的人节奏。 他手指敲敲打打凑出四个字，发了过去。 陈千—什么意思？ 孙丞—？？池木学长上个月筹备了新公司 孙丞—你们怎么回事，你最近没和学长联系吗？ 陈千—…… 陈千跳出聊天页面，微信聊天列表长长一溜，独独置顶已经许久没显示过红色小圆点。 最后一次信息还停在上个月，陈千吃到了一家很好吃的面包店，下意识拍了照发过去时。 和孙丞的聊天没有终止，只是陈千的心思飘忽不定，迟迟落不到实地。 他的状态奇怪，这样的异常孙丞光光看他发来的文字都能感受到。 迟疑许久，他最终还是没把那句你们发生了什么，或是你们最近感情不好吗发出去。 国内的时间要早得多，孙丞拿太晚了得休息了为理由，和陈千道了别。 转头又立刻拨通了和林西西及余望希的群通话…… 第107章 跟着他的朋友 上次和仲一吃饭时，陈千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们一致认为有固定搭档会比单独攥稿或摄影来得方便，需求互通效率也能高很多。 所以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确定了合作。 并且约定下有机会一起出去采风后，两人就没怎么联系过，只是偶尔仲一会发某个地方的信息过来，询问他是否有时间去采风。 仲一这人实在冷淡，陈千也不是什么猎奇的主儿，爱好热脸贴冷屁股什么的。 可他冷冷淡淡的样子总能让陈千莫名和池木高中时的模样链接，于是默默忍下那时不时翻上来的丝丝尴尬和他侃大山。 当然了，这哥们很少会有给他正向回应的时候，全靠陈千自己有耐心。 不知不觉到了六月。 仲一早早定下了假期内要去的采风点，于是趁着两人有时间，约着见面详谈。 陈千到咖啡店时，还比约定下的时间早了近半小时。 他才进门，眼睛就被窗边座位上那抹亮丽的橙色吸引了。 毫无疑问，是来得更早的仲一。 “你来的这么早？”陈千在靠墙的椅子放下自己的包，随后坐在了走道旁的那条椅子上。 “嗯，没事做，早点来。”仲一还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话也少，惜字如金。 要商量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只要大概沟通清楚就行，所以结束的也相当快。然后，两人就默契地，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情。 不过两个小时后，陈千就收起东西起了身。 他晚些时候有兼职要去，想先回去做准备。 才开口，礼貌地想和仲一告别。 但比起他的声音，更早响起的是仲一的话。 “不知道一直跟着你的朋友是哪位，你好像一直没注意到过。”仲一凉凉的嗓音在这样有些燥热的天气，其实听起来挺舒服的。 可现在陈千却只觉得寒凉，浑身上下跟刚刚参加过冰桶挑战一般，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过了几十秒才重新拿到身体的控制权，问道：“什么？” 仲一没说话，目光一转，飘向了玻璃外，街对面的路灯下。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了，正死死盯着他和仲一。 哦，不。准确一些说，主要是盯着他陈千。 今天的阳光很灿烂，很清晰地照亮了世界，包括那人的脸。就是普遍地欧洲人长相，放到人群里陈千也认不出来。 但此刻，他能感受到一种令他窒息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不是空穴来风，更不会是心理暗示下的错觉。 陈千回忆几次，也很难想起他在哪里见过他。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的？”陈千喉咙发干，以前经历过的事情重返心头，化成了一双双阴恻恻监视他的鹰眼。 “第一次见面，你反应力很差。”仲一若无其事地端起咖啡杯，送到嘴边。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陈千有点生气，皱起眉毛坐回椅子里，“你发现了怎么不早说？” “不是义务。”仲一抬眼看他，手指掀起一页书页，“他们什么都没做。” 这下子陈千无话可说，只在心里忿忿道：要真做点什么现在不都晚了吗！ 第108章 真好啊…… 陈千纠结了半晌，不知道是该忽视这个男人的存在，直接去兼职的面包店上班，还是该先想办法把人解决掉。 总之想要把人甩掉反正已经是不现实的了。 这么长的时间，估计连他住哪，在哪上课，在哪上班都摸清楚了。 难道还愁找不到他吗？ “你可以当不知道。”仲一说得轻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千听完这话，一口气梗在胸口出不来，只能抿着嘴巴，偷偷瞪他。 …… “chen, tiden er inde, du kan g? hjem nu（陈，时间到了，你可以先下班了）.”离闭店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面包店老板微笑着对陈千说，他刚整理过展示柜里剩下的面包，没剩多少了。 陈千正在将台面上不小心洒下的面包渣擦干净，他对老板点点头，收了抹布，说道：“okay, jeg smutter nu（好的，那我先走了）.” 他回到休息间带上了自己的背包。 出来时老板正在给一个小姑娘结账，他没多打扰，径直离开了面包店。 自从早上仲一提醒过后，他开始杯弓蛇影，对每个在他身后跟着有一段时间的人，都下意识保持怀疑。 只不过，早上玻璃窗外，对街的那个金毛男，自从他出了咖啡厅后，倒是没再出现过。 不知道是那人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还是时间到了换班，有别的人来做这件事。 又或者……被跟踪只是错觉？ 陈千不敢确定，他宁愿期待仲一这人恶劣，爱开些表面认真的玩笑，那人也是他随便一点的指鹿为马。 回家的路要走过三四条街，不太远，但天逐渐热起来了，太阳晒得他有些吃不消。 到家，开门。 先跑进眼睛的是两个并排站在沙发边的相框，相框后是西蒙上次带来的彩色玻璃花瓶，里面插了两只粉色郁金香。 有时候陈千怀疑，给自己这屋子里添加点亮眼的东西这件事，也同属于西蒙的爱好。 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不大的房间就多了很多彩色的小物件，什么花瓶，摆件，东一个，西一件。 陈千端着自己外带回来的晚餐，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 他还要谢谢西蒙给他的提议，这张桌子的利用率比实际摆在餐厅的餐桌还要高多了。 在这里能看到街上来往的人群，听到外头的喧嚣，实际感受到世界上不只独留他一个人这件事，总是让他觉得很安心。 拿出平板电脑，打开了最近正在看的辛普森一家，他已经看到了13季。 目光越过平板电脑的边缘，外面正在飘着小雨。 陈千能看到对面阳台檐下，有一对年轻情侣在借着屋檐躲雨，姿态亲昵，你侬我侬。 甜蜜的氛围外泄，越过了雨滴和窄窄的街，直直钻到了陈千的身边。 “真好啊……”他忍不住开口。 他能借此回忆起许久之前，同样热烈的自己和池木，在街的这一头，相拥相伴。 陈千一直在窗边坐到了深夜，看完动画又看了一部电影。等他回过神来，窗外静默一片，街上也空寂无比，只有路灯有规律的延伸到了远处。 陈千带有目的的眼神在街头巷尾来回扫视，每一个细节都被他认真看过。 最后，他确认了，街上确实是没有人，别说人了，连个动物都没有。 这一确认过后，他心里放松了许多。 没人就好，没人就好。 …… 柯芜和齐育的执行力很高，没多久前才听说的两人要举办婚礼，这才不过几天，请帖就已经漂洋过海，出现在了陈千的手里。 米白色的请帖封面凹陷，刻成了一圈花纹，中间写了一段文字，大意就是欢迎来参加婚礼。 翻开来是两人的礼服合照，合照下则是两行小字，分别写着齐育和柯芜的名字，另一边就是婚礼信息了。 很简约明了的风格，一看就是柯芜的喜好。 婚礼时间就在下个星期一，7月10号。 陈千一开始觉得这也太赶了，可后来又想到，这薄薄的邮件，过个国际物流就小则半个月，时间紧凑也不过是他和大家有时差罢了。 地点定在了他们曾一起参观过的，外观很有设计感的一个教堂，陈千没见过，只是听他们形容，有点儿像城堡。 只可惜婚礼正好碰上了他和仲一约定的采风期间，来不及赶回去参加这场大家都期待的婚礼，不能到现场目睹这对夫夫喜结连理。 只好挑选着，买了些有当地特色，或是自带美好故事意义的纪念品寄了回去，就当随礼了。 到了婚礼当天，进行中的时刻。 陈千在哥本哈根的酒店里，准备出门拍小美人鱼雕像。 他特地提前拜托了林西西，帮忙多拍点现场照片给他，特别是这对新人的。 发过来，看过了，也就当是到场了。 他还没参加过同性婚礼，可得认真观摩。指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能参考一下。 到了晚上，陈千和仲一待在酒店房间整理采风时，拍摄的图片的时候。 林西西就已经把现场照片筛选好，处理过，然后整合成了一个文件，用邮件给他发来了，效率高得惊人，看时间还熬了点夜。 图片很多，其中还夹杂了一段视频，拍下了两人宣誓和交换戒指的片段。 该说不说，他把这件事交待给女孩儿就是没错，林西西的手很稳，视频几十分钟，不摇不晃，画面还很唯美细腻，把两位新郎都拍得很帅气。 一黑一白站在一起，好一对璧人。 这一套图哪怕是拿去印个纪念册子，也是不为过的。 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当时病急乱投医，给孙丞或者余望希打了电话，估计等陈千看到就得是微信不点原图，又糊又晃，视角清奇，人脸歪斜的画面了。 采风也就半个月，确认了图片和文字内容后，陈千与仲一也就撤回了欧登塞，陈千继续他的面包店兼职，仲一继续编辑文案内容。 第109章 哦，原来是陈天。 采风的那半个月时间里，陈千也一直谨慎地关注着身边的一切。 他和仲一同进同出，酒店房间也就在隔壁间。 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信任仲一这个更加“敏感”的人，几乎每天都要问他：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虽然仲一给他的答案一直都是没有，但他也没放下过这件事。换个角度看，或许都到了有些神经质的程度，他义无反顾地，执着地，钻进了牛角尖里。 直到后来，仲一那平静无波的脸，在他问过后，都会浮现一个复杂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什么精神病人，有点鄙夷。 但这哥们确实善良，顶着那表情回陈千：“没有，没人跟着我们。” 现在回到欧登塞，仲一也忙碌起来，两人没有碰面的必要，陈千也下意识心神不宁。 这是他的事情，他独自在丹麦，无从求助。 陈天的意思是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没有必要。 池宇星自从他踏入机场后就成了断联状态。 西蒙不知缘由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是帮他注意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源头是中国的待办工作。 至于池木那边……陈千只能说自己不太清楚目前是什么状况。 当然了，他也不是没有困惑过。 分明都已经离纷乱的旋涡中心有了千百里远，怎么还是有人不知是挑衅，还是逗弄地跟在他后头？ 可没人能给他回答。 …… 陈千本人不是什么喜欢看新闻的类型，年轻人一般都不太会主动关心这方面的东西，尤其是经济、科技一类的。 这实在和他的生活不搭边。 能偶然刷到几个关于国际局势的幽默型讲解视频，大概也是他和新闻交集的极限了。 但如果有些东西被魔化成娱乐八卦，难以避免地上了热搜，那么被他看到的几率也就从百分之一，跃升至百分之九十九。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看到所谓科技新星——拾佰科技的上市消息。 那些模板一样的内容他全然不关心，什么能力超群、手段高明，极短时间被托到了上市之类的云云，与他无关。 他能注意到这篇报道，无非是因为几个关键词。 英俊潇洒、年轻有为、行业新血液。 最重要的是，这家刚上市公司的总裁，名字叫做池木。 文章说了什么，他大多记不住。 其中配图也和文章关系不大，几张网络素材而已。 但篇末的一句话却在一堆线条交错的图案里，完美地展现了喧宾夺主这个成语。 拾佰科技的发展，全都离不开池先生的未来伴侣，施凮习小姐其家族的帮助。 陈千一目十行，匆匆掠过所有内容，可在看到这句话时，他猛地呆愣住了。 那刹那，他恍惚以为，是自己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下，失去了对中文的理解能力。 池木他认识。 他13岁就记住这个名字了。 可施凮习小姐，那又是哪位？ 陈千头脑混乱不清，耳朵仿佛听到了轰地一声巨响，他抬手摸上笔记本电脑的触摸屏，想把这网页关掉。 可努力半天，尽是徒劳。 鼠标箭头在眼前乱晃半天，迟迟落不到那小小的叉上，他心中烦闷不已，干脆一把拍过，电脑像蚌壳受到刺激那般迅速合起，发出不轻不重的撞击声。 这世界上，有多少同名同姓的人呢。 很多很多。 而他所认识的那个池木，生活里从没出现过某位施姓小姐。 是他关心则乱，是他联想能力太好。 这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手机铃声响了一遍，两遍，三遍。 陈千才如幻梦初醒，顾不得思考自己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多久，慌忙拿过手机接起了电话。 他没注意来电提醒，也没心思辨认声音。 对方都开口说了好几句话了，他才闷声问道：“不好意思，你是？” “陈小千，你连你哥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那头的声音中气十足，有点儿沙哑。 哦，原来是陈天。 陈千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了。 “怎么今天突然找我了。”陈千有些心不在焉。 “我就来找你聊聊天，你不欢迎？”陈天反问他。 “怎么会，欢迎。” “最近过得怎么样？学习别一塌糊涂了哈。”陈天说道。 “还行，就那样。”陈千安静了一段，嘴里嗫嚅着没吭声。 陈天当他哥当了二十来年，哪能不知道他有话要说，他直截了当地：“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刚刚……看了个新闻。”陈千有些犹豫，吐出的话也一字一顿。 陈天再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但还是故作恍然大悟道：“新闻……新闻啊——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没想到你自己看到了。” “惊……喜？” “是啊，之前老爹就总吐槽什么陈氏、陈氏的，干大了成个集团还好听点，可现在不上不下的，就不好看了。”陈天滔滔不绝的讲，像是没打算给陈千留下插嘴的空档：“所以就改成了千幸，你说说，还打算过段时间一家人聚一起了，开个视频告诉你呢，没想到被你先看到了。” 陈千的脑子顿了顿，蓦然意识到了什么。 “千幸，千幸……”他喃喃地，在嘴里把字眼翻了翻。而后，忽然就笑开了。 他笑啊，笑啊。 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落在桌面上，留下一个开花似的形状，又被另一朵花沾染。 陈天听着耳侧漫开的狂乱笑声，垂了眼，眼底是一抹搅不开的红。 他没说话，就那样安静地听着自家弟弟那破碎的笑声，有几瞬，他其实分不清陈千那头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过了很久，陈千的笑声才缓缓停了。 一时之间，两人耳畔只有对方沉重而粗糙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天，陈千才重新开了口。 他说：“哥，谢谢。” 但陈天隔了很久才回他，久到陈千都开始想这人是故意逃避，还是睡着了。 他听见陈天说：“小千啊，这次，好像是哥做错了。” 又是一段悠长的沉默，这一次，没人再开口。 陈千抿着唇，在心里想着，陈天不爱熬夜，总是在午夜前就睡了。 第110章 你怎么来了 “陈千，照片看过第十五轮了。”仲一捧着本传记类的书，看着身边无意识点击鼠标左键的人。 “什么？啊……哦。”电脑上的图片再一次回到文件夹内的第一张，是一张某个瀑布的实拍，拍的很好，陈千特地下载作为灵感素材的。 “你有心事。”仲一收回目光，继续看起了书。 “那个……也没什么。不过，很明显吗？”陈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确实没把心思放在筛选图片上，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得他很难专心。 “嗯，明显。” “这样啊。” “……” 陈千瞟了眼正在看书的仲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挠着，“但是……你不想问问我有什么心事吗？” “我是搭档，不是树洞。”仲一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文字也得要有感情才能写得好啊，你没感情，我有很多。”陈千胡言乱语着，抱起胳膊在胸前，装模作样地点头：“我恰好可以弥补你的这一点。” “心理咨询师没提过我有情感障碍。”仲一抬眼看了看他，一本正经地说。 陈千一愣，几秒后才作出了一个夸张的吃惊表情，他开口说道：“心理咨询师？我一直以为你的程度得看心理医生呢，麻木不仁的、无情的。” “抓紧挑照片，你下午有课。” …… 最后一节课上完，陈千的活力值也基本见底，和几个交好的同学在红绿灯前分手后，就独自蔫巴地走在街上。 最近的风刮的越来越凶猛，和秋天的降温搭配得恰到好处，生生创造了1+1=5的反物理效果。 总能让早上加了件外套才安心出门的陈千，在太阳开始下落的时间获得一段瑟瑟发抖，手脚冰凉的独特体验。 难怪总坐在他前面的selena最近都是一件羽绒服裹着就来上课了，原来这都是原住民的经验。 陈千晃悠着裹紧自己往家走，脚下是铺了一层金黄树叶的石头小道，风一吹，就簌簌地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 快到家时，太阳正好落在楼顶上，薄雾般的青色天空被染黄了一大片，均匀地显露出了一个有圆心的渐变。 公寓楼下站了个戴帽子的男孩，拖着个不小的行李箱，正背对着陈千的方向，和他一样打着颤，走近了还能听到那小孩儿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陈千叹了口气，在心里悄悄地想：丹麦的大人也不让人省心呢，把这么个半大小孩儿扔大街上。 他琢磨着，要不要上前问问，看这男孩需不需要帮助，能看看他要去哪也行啊，他也给孩子指条路。 助人为乐嘛…… “班长！你怎么在这儿？”陈千看到那小孩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回过神后又走上前去。 那人戴着帽子，背对着他，看不到脸也看不清头发，这么远远看过去，就和平时碰见的那些人高马大的丹麦青春期小孩差不多。 要早看到是个黑头发，他也不至于把余望希当成被不负责任的父母丢在路边的小孩。 “呜呜呜……千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啊！”余望希是听见脚步声才回头的，他没想到是自己千呼万唤，等了许久，怎么都没有消息的陈千，他大嚎起来：“我从白天等到天黑啊你知道吗！你可算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陈千惊喜欲狂地快步走向他，拉着他上看下看。 两人许久没见过了，余望希那张熟悉的脸上少了些稚气，多了点成熟，造型也不像以前大学时那样简单清爽了。 “我来找你的啊，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多么思念你，你总算回来了。”余望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扯着陈千就是哭诉，“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也不接电话啊呜呜呜……” 他在这等了好几个小时了，给陈千是又打电话，又发信息。 愣是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 还好他准备充足，出发前还确认过陈千的住址，不然他估计得待在机场等到明天早上。 陈千看他动真格的，忙在包里找纸巾，有眼色地抽出一张递过去。 “不好意思啊，我下午有考试，手机直接开飞行模式了，忘关掉了。”陈千拿出手机一看，最上面的状态栏上挂着个小小的飞机标识。 讪讪笑着，手指下拉，点掉了飞行模式。 瞬间，许多信息提醒在屏幕狂跳，手机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除了几条其他人的消息以外，剩下的就全都是余望希下机后给他发的部分了。 一划，划不到尽头。 还图文并茂的。 从“你猜猜我在哪？”、“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哈！”一直到“小千，我到你家楼下了，你啥时候回来”。 甚至最后余望希都开始给他发：“不是哥们，你被抓了还是被绑架了？”了。 只要粗粗看过，就能将余望希过去几个小时的心路历程全部了解过一遍。 了解过他的心路历程，陈千有些词顿意虚：“不、不好意思啊。” 望着余望希颇有微词的神色，撅得老高的茶壶嘴，他探过身子拉行李箱，嘴里不停：“辛苦了，辛苦了，余少爷，奴才给您提行李，咱上楼。” 钥匙顺手挂在挂钩，陈千带着余望希进了屋。 把人劝服，安置在沙发上又给他找了个厚实点的毯子后，就先进厨房给余望希烧水泡茶去了。 这哥们身上就穿了件衬衫搭夹克，在丹麦萧瑟的风里硬是站了几个小时，都能跟冰棒打场硬度争霸赛了。 当陈千再端着托盘和茶壶、杯子出来时，就看到余望希裹着那张毯子已经舒适地，窝在沙发里看起了电影。 “喝点热的吧。”陈千给他倒了杯红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眼神触碰，相顾无言。 两人默契地捏着杯子，在空中一贴，那对画着鸢尾花的茶杯发出叮咣一声。 茶水填充了在室外被风卷走的温度，身子回暖。 余望希扯了扯被自己身子压住边角的毯子，分了陈千一些。 第111章 他们怎么了 “你也不事先给我说一声，要是我今晚有事不回来你怎么办？”陈千放下杯子，侧头问余望希，“怎么突然来丹麦了，来玩吗？” “算是吧……”余望希眼神闪了一下，遮掩什么似的低头又抿了口红茶。 馥郁的红色茶水向外冒着丝丝白气，热度和浓度都刚刚好，口感也不会涩。 “算是？你怎么了，离家出走啊？”陈千看他这个畏畏缩缩，满怀心事的样子，止不住心口一跳。 “……” 他安静喝茶不说话的样子，在陈千眼里像是默认，他人一下子坐直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真离家出走？你和你哥吵架啦？” 他寻思着，这种时候，是不是得让陈天帮忙转告一下余大哥余望希的下落才比较好，这人到处跑也不是个事情。 “不是……跟我哥没关系，我哥知道我来找你。”余望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圈，上下左右地跑，就是不看陈千，“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啊，非要我说出来，这多难为情。” 这句话的真实度待测，陈千看他支支吾吾地，也懒得深究，总之不是背着他哥出门就好办多了。 想到这人在楼下等了自己许久，估计也该饿了，现在也正值饭点。 “正好我今天考试考完了，明天带你去逛逛。”说着，陈千站起身，他要去拿攒下的餐厅外送名片，“你现在也该饿了，想吃点什么？” “我都行，随便吃点吧。”余望希回道。 “那就，美式炸鸡？”陈千在众多名片中抽出一张。 一个是忙了一天，一个是等了一天。 他们都没什么力气多折腾了，就这样捂着陈千找出来的一床被子，在沙发上边看电影边吃啤酒配炸鸡。 余望希是真的饿了，吃的津津有味，一手金黄色的鸡腿，一手次次冒泡的啤酒。 吃开心了还能夸两句鸡腿肉汁咸香，啤酒口感清爽。 两人一顿胡吃海塞，不到十几分钟就将晚饭匆匆结束，而啤酒有余，电影还在继续。 荧幕兀自闪烁，不知不觉，就在渐渐丰满的酒意里失去了聚焦着的视线。 行李箱还在门边，晚餐的残骸散落在茶几上。 两人竟然就这样，在沙发上倒头睡了过去。 太阳再一次升起，光线自客厅一侧的窗户射入，直直照在倚靠在沙发扶手上人脸上。 陈千的眼睛艰难地闭紧，迷迷糊糊地抬手去挡。 挣扎了半天，那光却无孔不入，不管如何都挡不干净，最后还是蠕动着身体坐了起来。 在原地发了会儿呆，陈千才缓缓意识到自己昨晚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恰当的睡姿让他浑身有些莫名地隐痛，伸了个懒腰才算得了缓和。 眼前一片狼藉，身边的余望希还在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这位仁兄晚上是怎么个睡法，被子蒙在头上，都快撅到沙发后面去了，身体居然完美地露在外头。 无力地揉了揉眼睛，他掀开被子，顺势转盖在余望希身上，然后起身到厨房去了。 喝过一杯冰水，意识才算是真正回笼。 他绕开余望希，弯腰把桌面的垃圾和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子一一扔进垃圾袋。 当最后一个罐子被丢进垃圾袋的同时，沙发上的人也发出了一声声响。 余望希揉着自己的头，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恍惚了半天才完全醒过来，“早知道就不喝酒了，呜呜……我的头好痛。” “喝都喝完了，说让你少喝点你也不听，啤酒到底是有什么回国喝不到的。”陈千系上垃圾袋的结，往门外一丢，无语地看了余望希一眼，“既然醒了就起来洗漱吧，我们早点出门，带你到处逛逛。” “嗯，行。你先给我找件厚衣服，我昨天真的冻怕了。”想到昨天下午的冷风，余望希不自觉地抱着胳膊抖了抖。 半小时后，时针堪堪指向数字九。 门在身后合上，发出一声脆响。 陈千拎着兜垃圾，带着同样拎着垃圾袋，好奇地环视街景的余望希。 “这里秋天还挺漂亮的。”余望希把黑色塑料袋甩进大大的垃圾桶，然后两手互相擦着拍了拍。 “嗯，冬天也好看，雪会把一切都盖起来。”陈千微笑着望着刚刚走过的洒满树叶的路。 环卫人员往往都在十点多时来清理这里，所以早上出门和下午回家时，这里总是现在这幅落满各种橙黄的景象，很漂亮。 “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看你想玩什么。”陈千回头向余望希说道。 余望希对这安排没意见，配合地安静跟在陈千这名导游的后头。 “喂，陈千，旺旺最近有联系你吗？” 点完吃的后，陈千就让余望希自己先找个位置坐下，他想去上个厕所。 这不从厕所出来，正洗手呢，就接到了孙丞的电话。 “怎么了，你找班长有事啊。”陈千擦干手后将纸巾扔进废纸篓，然后拿下了卡在肩膀和脸之间的手机，继续说道：“我和他……” 他嘴里的“在一起呢”还没出口，就被孙丞着急的声音堵了回去。“我这两天联系不上他，也找不到他，我有点担心。” “你们俩闹别扭啦，怎么回事？”他话锋扭转，感觉自己像是抓到了一团乱麻里的线头。 可这话一出，对面的人反而沉默了下来，着急的态度也冷静了，大概半分钟后陈千才又听到他开口，“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他联系你了你记得告诉我。” 电话被匆匆挂断，像是一把剪刀剪断了绳节。 孙丞的怪异态度是陈千从没见过的，余望希也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跑来了这么远的地方，还表现得很奇怪。 他昨晚没多问，一方面是余望希不想提，另一方面是怕提了以后，自己失言会让余望希更不好受。 他清楚自己不是什么适合当心理疗愈师的类型，只想着反正他大老远跑来，有什么事自己陪着就是了。 但现在这么一看，这情况好像和他想的也不是一回事。 第112章 西蒙生日 陈千没法想象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不快，更不理解怎么会到这种解决不了的地步。 陈千清楚余望希不是那种面对什么难事，第一个只想到逃跑的类型，但现在却为了躲开孙丞，愣是跑到了大洋彼岸来。 他走在余望希身侧，眼神止不住地瞟向那看起来心情还算阳光的朋友。 光透过树影缝隙，只留下细碎光斑，洒在外套，洒在头发。 阴郁被完全隐藏，并肩而行的人心里都兜着同一个想法，要让朋友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是快乐而轻松的状态啊。 “千啊，我让我哥也送我来丹麦留个学得了。”余望希冷不丁地开口，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仰着脑袋张望每一处没见过的场景。 “别了吧，这里对不会做饭的中国人来说不宜居。”陈千回望自己的生活，语气淡淡有些死气。 这该死的，什么都不缺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虽然这也才两年多，但他真觉得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那还是算了。”余望希听到不会做饭这四个字，很快就放弃这个想法。 他倒是曾经趁着日子无趣，花了点时间跟班上了几节厨艺课，不过成品实在不好看。 用当时那位奖杯、奖状、资格证摆了一个大柜子的厨艺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世界上没有一个厨房，一台灶经得起余望希的考验，厨艺界有他名字上榜，将会是人类的损失。 余望希现在想想，这老师情商挺高的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着额角的青筋，无视厨房里东一个碎碗，西一块碳状肉渣，还能如此平和又不带脏字地说话。 晚上两人原本的安排是去一家陈千挺喜欢的意大利餐厅，然后吃过饭就回家。 可在那之前，陈千先接到了西蒙的电话。 也没别的事情，就是西蒙这两天生日，约他吃饭。 西蒙最近都忙，陈千也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和莱斯利这对夫夫了，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的了空，干脆把认识的人喊上，一块儿吃个饭庆祝一下。 陈千有些犹豫，这事儿要是往前两天倒是方便，不过他现在不是还带了个余望希吗，主家请客，他还捎一个，总觉得不太合礼数。 可西蒙没给他婉拒的机会。 他一听说陈千还有朋友，就变得更加兴奋，念叨着人越多越好，就一把将通话挂断了。 余望希也来劲，听了陈千的简单转述后，他高兴起来，拉着陈千就要去给西蒙买礼物。 于是，就在天刚蒙上一层黑纱时，陈千带着余望希准时出现在了西蒙的小院门口。 陈千望着美滋滋问自己西蒙会不会喜欢这个的余望希想：大概热烈的人都有其雷同之处，e得让人心慌就是第一个。 门铃乍响，打断了陈千乱糟糟的思绪。 西蒙带着cy从里面快步出来，一路走到门口帮他们开门。 原先小小一只的奶比，现在也有了点大耳朵驴的风采，在客人们的脚底下werwer叫着，寸步不离。 “这位是西蒙，是我的帅气房东兼丹麦人脉。”陈千站在两人之间给他们做介绍，手臂从西蒙的方向划到余望希面前：“这是我朋友，余望希，我们是大学同学。” 余望希和西蒙两人算是一见如故，一个热切的拥抱后，就侃侃而谈起来，一点陌生人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看着比陈千社交关系的中间人还要要好许多。 他们递过特意拜托店员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礼物盒，跟着西蒙进了屋。 氛围被完全渲染，几人在饭桌聊得是热火朝天。 大概是赶庆祝两个字的感觉，西蒙还拿出好几款不同的香槟，他招呼过余望希，一人抱着一瓶，起身站在桌边就摇开了。 不过几十秒，就听到接连的砰砰两声，气体冲破限制，连带酒液掺着泡沫四溅开来，沾湿了一小片，和那香槟崩开一同响起的，还有几人雀跃的欢呼。 酒行过半，桌上的人都差不多到了微醺。 莱斯利明早还有工作，当着大家的面轻车熟路地吻了下西蒙额头后就上了楼。 余望希和陈千各怀心事，看到莱斯利这自然的举动和忍不住垂了眼眸。 余望希又闷了口酒，脸上通红一片。 陈千留意着他的举动，帮他再次斟满了酒杯。 这一餐饭一直进行到深夜，月上树梢。 陈千边劝着西蒙说不用送了，没多远的路，边扶着瘫软成泥的余望希从屋内走出。 一阵凉风吹过，带走了陈千脸上的温度，他感觉到余望希止不住瑟缩了起来。 两人走起路来并不稳当，跌跌撞撞的向前。 走到一半，陈千失了力气，一个脱手，竟将余望希从手臂里漏了出去。 他没摔倒，只是摇晃着身子挪了几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高出一截的坎上，手臂向后一撑，脑袋一仰，喃喃道：“是星星诶……” 陈千下意识跟着抬头。 可天上灰蒙蒙一片，连月亮都被浓重墨色遮挡了大半，看着不怎么显眼，更别说星星了。 他想，明天大概是要下雨了。 两人好不容易互相搀着回到家中，陈千脱了外套，人往沙发上倒去。 余望希酒意消散了些许，这会儿意识清明，安静地坐在陈千旁边。 安静不过须臾，空气里骤然传出了低低的哽咽声。 有点意外，但没到让陈千感到惊讶的程度。 余望希都憋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抒发一下了，再这么开开心心玩下去，他才真要担心点什么。 “等你冷静下来，也说说是怎么回事吧。”陈千给他倒了杯水，拉下他捂着眼睛的手，把杯子塞进去，“事情总得解决的，你不能躲孙丞一辈子不是。” 余望希没回应他，捏着杯子的手用了力气，骨节发白，指尖褪了血色。 他咬着自己的唇肉，压抑着更多的哽咽，却拦不住眼眶里的碎光落进杯里，和透明的水和在一块儿。 “孙丞下午给我打了电话，他说联系不上你。”陈千看他闷声不响的样子，忍不住继续说。 第113章 安徒生博物馆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凉了，余望希的情绪也缓了。 陈千默然地坐在一旁，就那样看着他，等他开口。 良久后，沙发那头一动不动鞠着腰的人终于有了些变化，他稍微坐直了点。 陈千观察到这一动作，知道他现在好多了，侧了点身子，让自己朝向他。 “他为什么突然给你打电话，”余望希盯着杯子说，“是猜到我会找你吗？” “听起来不像，只问了你有没有联系我。”陈千回忆自己和孙丞那通简短的通话，回他。 余望希没抬头，期期艾艾地继续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丢脸了，没法见他。” “看开点，都兄弟能有什么过不去的。”陈千安慰他，可思考一下又觉得太苍白，便随口扯了个例子补上做对比：“又不是你把他霸王硬上弓了，能有多严重，是吧。” “……”余望希还是没抬头，他没说是这样，但他也没说不是。 他直接沉默了。 这就很糟糕了，余望希这小胳膊小腿的，他把孙丞那个大汉给……硬上弓了？ 果然，上班就是伤身，当程序员、代码机更是叠了buff。 陈千的位置不好，看不到对方是什么表情，余望希一不接话，他就有些心慌，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带了些因过度脑补导致的颤抖，“不是……班长你……” “上周他们工作室庆功宴，我替我哥去了……”余望希忽然有些释然，语气也平缓许多，基本听不出他刚刚有过如此汹涌的情绪。 工作室？ 庆功宴？ 陈千忽然伸出手挡在了他和余望希之间，“等一下，你给我点时间缓一缓。”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几次，等自己确定这不是酒精引出的幻觉后才再次坐回沙发，他语气坚决：“说吧。” “我和孙丞……”余望希顿了顿，“他喝多了，那个地方楼上就是我们家酒店，我图方便就带他上去了。” “你俩还去酒店了？”陈千没忍住打岔，眼睛瞪得溜圆。 “你懂聆听吗陈千，听我说。”余望希这回抬头了，埋怨地看他一眼，然后就跟分享八卦似的串珠子冒字：“我也没见过这哥们喝上头，我还以为他不发酒疯呢，结果刚进去就哐叽一把给我压床上了，你懂吗？” “聆听懂，这我不懂。”陈千给他捧哏。 “我酒量本来就不好，哥们给我来一下，脑子都浑了，再然后哥们就不当哥们了，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他交过女朋友，估计也是憋坏了。”余望希说着说着眉头就皱巴巴的，“这个事情吧，也不能全怪他。我也有责任，我脑子昏了，以为做梦呢。” 陈千一下子也不说话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望希嘴里冒出一句我也有责任，陈千就知道他完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余望希拿眼睛瞟他，说这么多倒有些口渴，但手里这杯水他不想喝，保不齐是咸的。 “你俩都有责任，那你躲他干什么。”陈千思考后才问他。 “害怕呗，我醒过来房间都空了，他估计挺介意这事儿。”余望希挑了下眉毛，又抿起嘴唇，“但你要摊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我怕他说没关系，也怕他说有关系。” “什么意思？” “他要说没关系，当好兄弟互帮互助，那我就真是做梦了。他要说有关系，那我俩以后处不下去了，俩人得散了才好看。”余望希手里的杯子在指尖打转。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今天这一幕，陈千可能早就料到了，但他早前绝对想不到事情能闹的这么狗血。 用迷幻两个字都悬。 “我没话能用来劝你，你知道的。”陈千忽地开口，“我的情况比你好不了多少，都一头脑热就撞进来了。” “可得了，我知道不能比惨，但是你那边都好事将近了。”余望希啧了一下，脸上有点不屑，“你才刚出国多久，他就有了新生活，那位施小姐也惨，不能是同妻吧。” “我说的是我异地见不到面……”陈千面色僵了一瞬，“他不是那种人，你少看点假新闻吧。” 余望希仿佛被堵了一下，憋不出话来，“你……行。” “我相信他。”陈千意志坚定，目光清明许多，带了笑意。 …… 一眨眼的功夫，余望希都在欧登塞住了快一周了。 刚考完试，正是清闲的时候，兼职也是固定的班次，一周去三次就行。 所以陈千干脆空出大部分时间来陪他，能推的事情都推了。 余望希没定回去的时间，他不着急，陈千更是懒得去替他想，只不过偶尔接到几次孙丞的电话，也按余望希的意思统统说不知道。 这天下午，两人预约了参观安徒生博物馆。 陈千自己也还没来过，倒是先陪余望希逛上了，可以说是奇妙的第一次。 安徒生博物馆的位置算得上市中心，陈千只顾着让自己忙起来，最好忙到没时间多想，也就没怎么来过。 可到了安徒生博物馆门口，他才发现，在他活动区域算得上稀缺的黑头发、黄皮肤甚至是中国话，在这里可以说是按打批发。 目光所及，十个人有五个跟自己用的是一套模板，跟回家了一样。 还老能听到阵阵乡音，如同仙乐。 你早说中国人爱出国遛弯啊，早说那他不早来了吗，至于整天用自己那蹩脚的丹麦语混英语艰涩交流吗？ 害，你说这事儿整的。 余望希看着这地方亚洲人的含量如此高，也忍不住咋舌，嘴张了半天没闭上，看呆了。 他过去这几天，出门都碰不到一套系统，除了陈千以外，就只跟西蒙夫夫说过话，可憋死了。 而且因为他这在国内也讨不着好的身高，公共设施不合适，那群欧洲人也都拿他当小孩看，就差没问他吃不吃儿童套餐了。 弄得他一回家就和陈千吐槽，这欧洲人是基因里自带生长激素还是从小吃化肥长大。 现在站在这安徒生博物馆，他终于有了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心里暗暗地：还好，这还是他余望希原来生活的世界。 第114章 感觉能成 “现在吗？你需要我和你开一个小会？”陈千避开了密集的人群后，才接通了仲一的来电。 “今天就行，后天截止，明天出稿。”仲一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有点像人机，说起话来一板一眼。 陈千思考着时间安排，他远远望了眼正在对着雕塑拍照，上蹿下跳不嫌累的余望希，说道：“你觉得晚饭时间怎么样，我应该会和我朋友一起过去。” “可以。” 简短的通话内容不过寥寥几句，很快就结束了。 另一边的余望希也看着像拍满意了，边看着手机边开始朝陈千的位置走来。 “陈千，我们再去里面一点参观一下吧。”余望希从手机里抬头，手腕一翻，手机的屏幕朝向陈千：“里头还有豌豆公主的床垫，比千层还多层！” 向里走了没多久，两人就远远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床垫“塔”，和刚刚在余望希手机里看到的一样，只是图片里一眼收尽的床垫堆叠，用肉眼看却巨大了不少。 “这看起来很高啊。”陈千稍微仰着头。 “还看着很软，这要是用来睡觉能陷进去不。”余望希手机闪光灯一闪。 …… “你好，仲一。”仲一的开场白依旧简洁利落，听着不怎么通人性，他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目光浅浅落在余望希身上，很快又扫开了。 “啊，你好。我是余望希。”余望希总是热烈的性格碰上仲一这种人也迎来了冷场，回了个不太乐观的僵硬笑脸后，他忙把眼神转向陈千求助。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错。 啊，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哈哈哈哈班长，仲一他平时就是这样，比较……淡，对！比较淡。”陈千坐在两人中间打量双方，尽力地打起圆场，“那什么，我们先点菜吧，班长你想吃点什么？” 仲一就不说了，十年如一日，活的像个神仙一样不闻窗外事，最近更是目空一切，什么也不care。 可他还是头一次看着一向恨不得high翻全场的余望希如此腼腆。 其实余望希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陈千简单介绍过仲一了，对此人也有了一定的印象。 什么自由撰稿人，陈千的兼职搭档及伯乐之类的，还特别告诉他，仲一人不坏，就是不太喜欢社交。 可实际和仲一面对面坐下，他觉得那些了解还是不足，甚至有胡诌的成分，这人实在是难接触，看过去就冷冰冰的，说话也凉得吓人。 余望希端详着对面，心里头暗自吐槽：要不是脸还过得去，他简直像个僵尸x这哥们身上最有温度的地方估计就是那头头发了。 他真怀疑陈千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蛊，又或者是初出茅庐的摄影师对深耕其行业的老人滤镜太重。 仲一的食谱单一，这家店也是他的常驻，所以点单迅速。 而陈千和余望希这边就不太一样了，陈千需要帮余望希将丹麦语菜单先翻译一遍后，再转述给服务员，费了些时间。 等待上菜的功夫，仲一也没浪费，主动和陈千先讨论起今天想解决的工作问题。 一个稳健而少言寡语，一个稚嫩又头脑风暴，两人针对工作来说，聊得倒是还算融洽。 交谈内容是文邹邹的，包含的内容也广阔，从地理知识，到人文环境都出现了，不过这些知识点大部分都出自于仲一，陈千只是在某几个点提一下自己的意见。 说的都是中文，但每个字合在一起又那么深奥。 余望希听不明白，也插不上话。 只自顾自一头雾水地揪着先上桌的面包配柠檬水。 听不听得懂无所谓，反正他生来就是要无所事事地当大少爷啃他哥的。 等热菜上桌，仲一和陈千的交谈也基本落了幕。 得益于陈千的努力和余望希自带的超级e人体质，这一顿饭吃的倒也不是很冷清，就是仲一秉持了食不言的美好传统，不怎么接话，有时看起来像双口相声罢了。 …… 晚上回家，陈千跟着余望希进门，这边换鞋抬脚，那边电话响起，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陈千拿起来看到来电信息，心下有些意外。 他对着余望希摇了摇手机，示意自己要去接电话后，就径直去了阳台。 “喂，孙丞，怎么了？”陈千注意着屋内余望希的动向，压了点声音开口。 “望希是不是去丹麦找你了？”孙丞听到他的声音忙开口问道，语气焦急。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是他社交平台发什么东西了？”陈千的话模棱两可，他没打算掺和这件事，只想把自己摘出去。 这两人的关系突变，后续要怎么继续相处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现在这种你逃他追的状态，谁不小心卷进去都不是好事。 多说两句话，多做一件事都可能变成重要的影响因子，陈千可不觉得自己能承担这么重的责任，当好一个基本的朋友就可以了。 况且，他现在的位置和三明治里夹的那片肉没什么区别，掺和进去，玩的好是和事佬，玩不好是导火索。 到时候要不小心变成个类似间谍、卧底的角色，又或者当上了传话筒，那就真是不妙了。 “对……他真没去找你？我看到他在instagram上发的照片了，他今天去了安徒生博物馆。”孙丞的话听起来有几分疑虑。 大家都知道陈千在哪，孙丞也猜得到两人同城但是不见面的几率其实不大。 “是吗，我都不知道他发了，他什么时候来的丹麦。”陈千有些沉默，都这么明显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他继续斟酌着开口，“你现在不是知道他人在欧登塞了，那你要来找他吗？” “不知道，他好像不太想见我，我看看吧。”孙丞那头的声音忽然低了许多，听起来像闷在了被子里，“他可能对我也挺失望的，要不然也不会一气之下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这是一种什么复杂的感觉。 陈千挂断电话后没进屋，他在阳台吹着风，将孙丞的几句话翻来覆去品了一遍。 他怎么感觉余望希要成了呢？ 第115章 公寓楼下总是长人 次日一早，陈千照例要去兼职的面包店上班。 余望希之前几天大概是因为对陌生城市的热忱，所以连他去兼职也非要跟在屁股后头，哪怕只是坐在店门口的窗边追追剧，对他来说好像也很有意思。 但今天余望希却一反常态，陈千洗漱结束出来，看到他还穿着一身睡衣。 临到陈千出门时，也仅仅是揉着睁不开的眼睛，一脸茫然地喝口热水，在门口送了陈千一程后就立马回床上补回笼觉了。 陈千今天的排班是从早上八点到十一点，三个小时很快就结束了，他正准备下班回家。 拿到手机就看到余望希的instagram又有更新，内容是一张松弛感极高的窗外街景图，不大的小圆桌上还摆着一杯冰美式。 图片下被暗戳戳地放了定位，十分巧妙的指出了他的公寓地址。 好样的。 陈千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暗道一声不妙。 他忘记提醒余望希，虽然他在内网一声不吭，但是亲爱的能者小孙的手，早已经伸到外网来了，对他自曝的信息，可以说是一把抓了。 虽然这事跟他关系不大，可他毕竟是替余望希掩瞒了行踪，多少有些对于好友的心虚。 和面包店老板道别后，陈千原本打算先买了午餐再打道回府。 他给余望希发了信息，问他午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可左等右等不见他回复，只好先回家一趟。 人都走到了拐弯处，距离公寓门口不过一百米左右，陈千的脚步却骤然停住。 再次抬步，他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蹩眉摇头。 忍不住小声吐槽了句：“真奇了怪了，别人公寓楼下长猫，我公寓楼下长人。走近科学能不能来拍两集？” 作为楼下小草坪的第三位来客，孙丞看起来没有前两位那么从容。 他不断来回走动着，手里抓着手机时不时就看两眼，专注到连陈千走到他身后了也没发现。 陈千停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端详着许久不见的老友。 陈千倒是挺好奇他是怎么做到，昨天得到消息，今天就出现在这里的，他难道不用办签证吗？ 我的天，偷渡都没有他的效率高效。 “你在这里是……踩点吗？”陈千突然开口问他。 孙丞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神，而后才回过头看向陈千，脸上有着惊异的神色。 两人对视的时间，陈千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着有些过分苍白，眼下堆积着一道扇形的暗沉，像是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 他嘴唇稍稍发紫，如沙漠中干涸的河道一样，印着一道道沟壑。 好样的，每位嘉宾也都不爱多穿两件衣服。 “我……余望希呢？在你家里？”孙丞才把信息组合在一起，失了神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了然，说出的话分明是问句，却更像在陈述。 “对啊。”陈千无奈，他点了下头，踏上了进公寓的台阶，继续说：“来吧，趁邻居报警前跟我上楼。” 孙丞短促地嗯了一声，乖顺跟在了陈千后头。 “一个两个，都喜欢给别人惊喜是怎么的，来之前都不吭声。”陈千边走边说，“早知道你来，我就去沃尔玛买菜了，咱也久违的吃顿好的。” “来的着急，忘了告诉你了。”孙丞观察着公寓内的装修及陈设，“下午可以一块儿去看看材料，晚上我给你们做饭。” 上楼能花多少时间，能有一分钟吗？ 陈千没计算过。 但他切实察觉到了孙丞在刻意的放慢脚步，恨不得一节台阶按两步走。 但这么一小段路再怎么拖，也缓不了多少。 站到门前，陈千掏钥匙，插钥匙，开门，进门。 一双拖鞋被摆在入门的地毯上，陈千说了句：“请进。” 没有回应。 孙丞站在门外一声不吭，他站立的位置很巧妙，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 那是一个自屋内一眼看不到的地方。 陈千向右走了两步，和孙丞面对面，对方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进来吧，班长估计还在睡觉，我刚刚给他打电话都没接。”陈千伸手拉了他一把，将人扯进门里，又越过他握住了门把，手臂一收，门顺着力气关上。 孙丞被请到沙发上，状态很是束手束脚，弄得陈千也不自觉尴尬起来，不知道该扯什么话题跟他聊。 只好先给人家泡壶热茶，暖暖身体。 就和在楼下捡到余望希那天一样。 第116章 余望希你怎么能这样 一张毯子径直落在孙丞身上，随后是一壶热茶及一个杯子被放在茶几。 陈千望着自顾自把自己裹好的孙丞，现在才有心思好好观察他。 明明分开的时间并不长，但大家好像都在不可避免地长大，变得成熟。 余望希是，孙丞也是，其他人也会是。 孙丞虽然面上一副疲惫的神色，可细看之下会发现他其实打理得很干净。 胡子剃了，头发也用发胶整理过，陈千甚至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香水味。 好家伙，兄弟你是有备而来啊。 陈千心里悄悄给两位朋友放了束璀璨的烟花。 目光继续向下，陈千又接了烟花的余韵给孙丞点起了篝火。 孙丞的穿搭挺时尚，穿着一身笔挺的驼色大衣，呢子衣料，不怎么抗风，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衫，细细的羊毛编织成的，不细看就会忽略那些纹路，下身是单薄宽松的牛仔裤。 在那个临海城市的秋天，这样的打扮刚好合适。 但是在这里嘛……要风度没温度。 陈千看了眼自己身上薄薄的羽绒服，撇撇嘴。 他能预料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在楼下捡到个感冒或发烧的人。 他琢磨着，要不要把来欧登塞得多穿两件这件事，花点时间给所有人通知一遍。 就在两人在客厅我看你，你看水壶的期间，余望希醒了。 他随便穿了件陈千的外套，从房间里摸了出来。 依旧是眼睛睁不开的状态，只能昏沉沉地眯着眼睛看路，自然也没能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个人这件事。 他步子本就轻巧，有了困倦加持抬不起腿，走路就和在地上飘似的，没什么动静。 于是沙发上的孙丞也愣是没发现身后的变化。 陈千抱着臂，站在一边，暗戳戳看起戏来。 虽然孙丞不是什么霸道总裁人设，但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这种事情，孙丞干的不错。 按照陈千从前饱览过的群书来看，只要兄弟手里拿的不是反派前初恋剧本，这感情戏就会在重逢的那刻之后，一帆风顺，如履平地，蹭蹭上涨。 余望希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半眯着眼，走得近了顺势身子一倾，就要靠在陈千身上。 嗯，没成功。 因为被吃瓜支配的陈千脑子一转，手臂一挽就将人带偏，栽倒在了沙发上。 扑的一声。 沙发绵软，磕了也不疼。 只是骤然出现的失重感吓了余望希一跳，他醒了，离他脑袋仅有不到十厘米之遥的孙丞也醒了。 空气凝滞了几秒。 “孙……孙丞？你怎么来了？”余望希又吓了一跳，大惊小怪地从沙发上一下子弹起，刚站稳就急忙躲到了陈千身后。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躲我。”孙丞也从沙发上起身，他无措的状态大改，反而急切起来。 “没、没躲你，我这不是旅游呢嘛。”余望希用陈千当做掩体，半个脑袋藏在陈千身后，只露出眼睛和小半张脸，“你也来旅游啊，好巧。” “你知道我不是来旅游的。”孙丞上前两步，面色黯淡，语气坚定。 余望希看他动了，下意识扯着陈千后退，大有坚守到最后的气势。 只不过吧…… “先等一下哈，我不想当你们y的一环。”陈千被扯得一个趔趄，脚下踩了几次才堪堪稳住身体。 突然莫名其妙卡在两人之间让他心情十分复杂。 这观众席都到舞台中央了还看啥啊，再过会儿余望希估计得扯着他，和孙丞在他家客厅开展秦王绕柱环节了。 陈千艰难地扒拉开身后余望希卡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指，挣脱出他的桎梏，紧接着朝旁边连走了好几步。 确定自己离开了能被这俩牵连的范围后，他无视了余望希的求救信号，满意地抬手一挥：“两位可以继续了，小的我给你们当后勤，叫外卖。” 没了掩体，余望希自暴自弃了，狡辩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下。” “是冷静还是冷暴力啊，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去你家找你，你哥说你出国。”孙丞罕见地压下眉尾委屈起来，他声声控诉：“余望希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去哪了吧，你知不知道我联系不上你，我有多着急。” 陈千不知道余望希现在在想什么，他自己倒是在心里乐开了花。 霸道总裁爆改委屈小狗了，果然感情拉扯还得看别人整，这不是挺有意思。 要不是影响不好，他都想给林西西发通视频一块儿观赏了。 第117章 他要消化不良了 余望希此时的表情丰富极了，是变了又变，堪比四川非遗艺术。 他皱着脸，嘴唇嗫嚅着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个：“啊？” 这他真没法接话，他就没想过孙丞一开口是如此充沛的感情，愣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脑袋空了又空。 “不是……哥们，咱可不兴扣帽子哈。”余望希的脑子重新飞了回来，他左右挥舞着手掌，说道：“我只是觉得咱俩的事太荒唐了，我有点接受不了。毕竟你看，哪有好兄弟睡到一起去的。” “我跟你，我们。”孙丞赌气般抛出几个字，语气生硬得很。 “意外，这是纯意外。” “意外啥啊……”陈千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这不纯扯淡嘛。” 声音是小，但却精妙地控制在了几个人都能听清的程度，于是下一秒，他收到了余望希一个锋利的眼刀。 手指捏起，在脸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陈千安分噤声。 “你瞪陈千干什么，他又没说错。” “什么没说错，他大错特错。”余望希忙反驳道，他眼神飘来飘去，没个定处，身上一股子心虚的味道，妥协似的说道：“那我从明天开始——哦、不，今晚开始，我都会回你信息的。电话也接，你想见面我们就见，这样可以吧。” 孙丞皱了眉，不满意地说：“什么意思？你要当那天什么都没发生吗？” “不然呢？” “哈——”孙丞蓦然笑出声来，陈千猜他是被余望希气笑的，他语气恨恨道：“你是接受能力太强还是忘性大？又或者，难道是因为我技术不好？” 余望希本要出口的话顿住了，心下不知是无语还是无语。 虽然他不明白这事儿，跟技术到底能扯上什么关系，但再这么聊下去，估计能唠到过不了审的位置去。 他咽了咽口水，忙开口说道：“这里也不是什么无人之境，陈千还在呢，你小子讲话给我小心点！” …… 陈千是一边看着热闹一边看的外卖平台，随便挑了家不怎么出错的意大利餐厅，避开了两人忌口点了几道特色菜。 这家餐厅离得近，前两天他还和余望希一块儿去吃了一回，地址就在过去几条街的尽头，所以配送得也快，还没半小时，金发碧眼的外卖小哥到了。 陈千顾不得两人依旧在隔着一米多的距离用语言纠缠，急忙拿了钱包下楼接饭。 这两人有来有回的，唠了这么久，看得陈千这观众都有些累了，但当事人居然不渴也不饿，永动机一样持续交战。 他在一摞现金里点出了餐费和小费，和小哥交换了餐食，然后一步并两步地快速上楼。 就像是吃瓜要嗑瓜子，看电影要吃爆米花。 这拉扯的戏码，他不吃两口饭，看久了真下不去。 陈千上下楼还不到十分钟，再开门时，屋内的境况居然和他离开时已然不同。 陈千讶异地看着坐在沙发两头的两人，气氛安静地出奇，平淡且毫无波澜。 这是发生啥了？他就拿个外卖，他俩和好啦？ 陈千面上不显，默默在两人中间留出的沙发空处坐下，手指在塑料袋打成的结上动作着，目光悄然左右飘忽。 这顿饭不难吃，但是陈千吃得身上是浑身刺挠。 他甚至衍生出了，趁自己下楼的间隙，外星人把两位打包带走，并留下复制了他们基因的伪人的想法。 他看着余望希客客气气地接过孙丞帮忙递来的披萨，嘴里“请你”、“谢谢你”、“不好意思”接连转了个遍，突兀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还没见过这两人如此“相敬如宾”的时候呢。 这两人与其说是和好，倒不如说是达成了什么诡异的共识，就此将过去发生的事情翻篇。 顶着诡异的气氛，陈千在两人之间坐如针毡。这顿饭还没吃完，他就已经要消化不良了。 他诚心想问一下。 这种情况，到底是要给心理医生打个电话比较好，还是精神科医生比较管用？ 又或者，要联系出马仙和道家大师吗？ 第118章 调查报告 陈千最后还是没拨出任何一个电话。 艰难地把午饭解决，为了调和气氛，陈千提出三个人一起出门走走，消消食也好不是？ 走到楼下，几人路过信箱墙。 陈千余光看到挂着303字样的小牌下，是满当当的各种信封，一副马上要撑坏那长方形小口的样子。 他不禁浑身一振，计上心头，兴许头上还出现了小灯泡。 “你们先去吧，我把信箱清一下，然后再去找你们。”陈千飞快地说完，没等别扭的两人回话，就一手推着一个的背，将人送到不怎么宽的石条路上，又指了指右边，继续说道：“从这里一直走的话，有一个花园，很漂亮。” 望着那两道中间恨不得隔出道银河的人影，陈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去了信箱墙。 虽然他只是一两周没看过信箱，但最近的邮件好像出奇的多，多到他得先掏出一部分才能把被漆成红色的小门打开。 他将一堆大小不一的信封丢在桌面，找来了一把精致的拆信刀——他是美工刀切万物党，可奈何西蒙酷爱给他送这种细节精妙的欧洲特产。 信箱里除了固定出现的期刊邮包，其他快递塞不进去，于是剩下的大多都是广告和各种账单，有些信封上就写明了内容，有些则只标出了地址及收件人，他得一一打开看过。 陈千维持着一个姿势，捏着古铜色的小刀，拆开、看一眼、丢掉，拆开、看一眼、丢掉，像是陷入循环。 就这样拆信、丢信，进行了几分钟后，陈千拿起了一封在桌面尤为突出的，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材质的信，这封信上没有地址，没有收件人。 只有角落开口的位置被一串隽秀的字体标记——groot·chen。 这熟悉的画面，让陈千背后一僵，手里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这不是……”曾经在宿舍门口出现的那个简陋的牛皮纸箱一下子闯进脑海中。 下意识地，陈千拿着纸包的手指捏了捏，手感蓬松，感觉起来是有许多张纸叠在一起，不紧凑，且中间留有空隙。 这一刹那，陈千觉得自己的胸膛之中，仿佛有个小人在击鼓。 嘭、嘭、嘭…… 一下一下，快而沉重。 裁纸刀是一体铸成的，刻着繁复花纹的握手处边缘被细细打磨过，压在手心硌得皮肉泛白。 刀尖被谨慎地穿进牛皮纸内，由头至尾，随着陈千手里的动作发出缓慢的，嘶嘶的割裂声。 开口因为内容物的关系，主动打开了一条肥胖的狭长缝隙，使得陈千能一眼看尽里头的东西。 纸张而已。 陈千的心情稍霁，迟疑的动作变得轻快。 里头装的是四张印着内容的a4纸，标题是丹麦语，陈千就能看懂是个什么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中、英、丹麦语混杂，有些字眼又臭又长，陈千没印象，翻译器也迷茫。 但还好最重要的结果部分，他还能看得懂。 结尾只有一段简短利落的话，拆分出来的大概意思就是。 黑市里以陈千为对象的任务订单至今共有三例，第一例是陈千刚落地丹麦时发放的，但在前不久，也就是认识了仲一的那段时间被取消了。 陈千想了想，盲猜是因为那大哥业务水平不足，被仲一发现了，于是就撤了。 其他两例目前的状态都是正在进行中，接单的人倒是没人掩瞒，不过这种事情都是有组织性的，队伍内部一贯用暗号，不私下接触，不露面，别说信息了，男的女的都不知道。 查到和没查到其实没区别。 但发布这两例单子的人就很有意思了，其中一方竟是来自国内，亲爱的，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的老乡。 看到此处，陈千忍不住嗤笑一声，舌头顶了顶腮。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花了大价钱的人是谁，还真是辛苦池老了，远在另一个大洲的人他都舍不得放下，活了七八十岁，手伸得还挺长。 另一方则是丹麦当地黑手党，但据知情人士的消息，这事情是他们帮忙，通俗来说就是：订单代发。 这生意做的，有系统有规划，跟跑腿代购似的，要不是不能摆上明面，陈千觉得他们得做个app，那才叫方便。 不知道是不是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来，陈千现在看到有人在跟踪自己，还是两拨人，心情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香饽饽，没理由留个学就被人到处盯着，跟私生饭似的死死扒着。 对他如此挂念的老家故人也就算了，但这借靠黑手党的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在跟什么，跟风吗？ 第109章 对他有超出友谊的情感 陈千将报告翻看几次，有些迷茫。 这报告虽然做得很工整，像极了一篇导师会情不自禁说“你就是千年奇才”的论文，但是全篇没有署名，他无法判断这被潦草包起就直接给他送来的几张a4纸的出处。 但他忽然想到自己之前有打电话问过西蒙，于是自然而然将这份报告的功劳，安插在了西蒙的身上。 趁着出门散步的别扭二人组还没回家，他想先给西蒙道个谢。 你说说这人，做好事不留名也不说自己干了，弄得这报告光在楼下吃灰。 他拍下报告的照片，编辑了文字一块发过去。 陈千—西蒙，这报告是你送来的？ 陈千—怎么不早说呢，我没看信箱，放久了上面都落灰了。 西蒙—？？？什么报告 陈千打字的手狠狠一滞，过了两三秒，原本已经码好的感谢被他一一删去。 陈千—你帮我查跟踪我的事情啊。 西蒙—查跟踪你的事？差点忘了，我现在发你邮箱。 西蒙—吐舌小狗.jpg 什么意思？不是西蒙还能有谁？ 看着西蒙发来的信息，陈千蓦地怔愣住了。 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手指微动，敲出了一个“好”字来。 陈千再出门时，已经是一小时后了。 余望希和孙丞并没走出去太远，在陈千家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落了脚。 那个咖啡店陈千常去，余望希才说了前半个店名，他就记起来位置了。 陈千在桌边坐下时，他们的气氛还是很古怪。 他用不大的菜单艰难遮住自己的脸，悄悄打量着左右两旁坐着，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看对面的两人，喉头一滚。 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一家杂货铺子。 新鲜的蔬菜被店主摆在店门口，占满了那一小块空地，有红有绿。 陈千脑子里思绪万千，分不出神来考虑其他，目光只是在那脆嫩的芦笋上扫了一下，就匆匆挪开了。 还是孙丞主动停了步，提出买点东西带回去，他来做晚饭。 他有这个意思，余望希当然也不会客气，态度短暂地回复片刻，迅速凑上前去点菜了。 买完菜，再去前面一些的肉铺，买了些牛肉和培根。 等三人真的启程要回家时，竟也到了日落黄昏。 金黄色的暮光照在稀疏的树杈，在地上投出曲曲拐拐的影子，又被不规律的脚步踩过。 到了家，孙丞抱着环保纸袋径直进了厨房。 留下余望希和陈千在客厅大眼瞪大眼。 “你们下午相处得怎么样？”陈千拉过余望希问道。 “什么？”余望希脸上一怔，头脑空白了片刻，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嗔道：“认识那么久了，还相处什么。” “还不是你们中午谈完以后，气氛就僵了。”陈千目光往厨房的方向瞟了一下，“你们现在是什么状态？我看着挺别扭的。” “啊……” “快说！我看你们俩这样子，我都着急。”陈千催他。 “就是吧……也没什么。他不是这不行那也不行吗……”余望希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我就问他，为什么，难道你喜欢我？” “什么！那他怎么回答你的？”陈千的声音不自觉扬了些。 陈千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八卦的人。 但确实，他这一刻，并不是为了关心朋友这种原因才刨根问底的。 嘘！你小点声行吗！”余望希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望向厨房，确认孙丞的动静。 幸好，除了厨具擦碰发出的声响，和油锅的滋滋声以外，没有多余的声音。 余望希放心的同时，好像也泄了力气。肩膀一垮，语气失落又无奈：“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他应该是不舍得我这个朋友，但也没法把那个事情放下吧。” 陈千看着他逐渐失掉光芒的双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并不觉得孙丞会是现在余望希所想的，这般矛盾的人，反而是更为直爽，有话就说的类型。 就如同他经受余望希单向的不联系和逃避时，所选择的方案一样，他想方设法的来见余望希了不是吗。 更何况，这样对余望希来说，分明是割舍不掉的慢性伤害，他也不认为孙丞会不知道或假装看不见。 换句话来说，他要没点鬼心思，怎么会在余望希直截了当的是非判断题里，选择沉默呢。 这道题如果是以陈千这个局外人的视角来解，他只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最好的那个答案。 是的，孙丞对余望希有超出友谊的情感。 第120章 沙发上的两个人 一张桌子，坐着心思各异的人，多年的交情，在繁杂琐碎的想法里，全换成沉默代替。 陈千心心念念已久的中式菜系，竟然也被吃出了一丝蜡味。 下午拿到的那份报告被他压在了厚重的教科书下，它的撰稿人还不知姓名。 他是已经懒得为被跟踪这件事焦虑了，都说了没有攻击的想法，他再为此悲春伤秋就不值得了，反正也拦不住背后的金主，找到一伙还有下一伙。 只能默默安慰自己，是参加了楚门的世界限定活动。 但能莫名其妙的给出他需要的东西的人，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种神秘人他是要多注意一下的，主要是这种情况，对方不是金手指，就是爱下棋。 还不知道是把他当援助对象，还是棋子呢，这叫他怎能不慌。 饭后，陈千和余望希在厨房洗碗，孙丞在浴室洗澡。 其实这里住不下更多人了，毕竟三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不现实。 但孙丞那个殷殷切切望着余望希的眼神，让陈千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只能拎出几张毯子合在一起，放在了沙发上。 陈千甩着手背上沾染的泡沫，思考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答案告诉余望希，可他深思再三，又觉得自己不该给余望希太多期望。 主要是，孙丞真是有目共睹的铁直男，大一时还曾经一度和系花相处甚佳，要不是后面因为一些原因导致两人渐渐疏远，大家都以为他们能成一对。 况且，已经问了喜不喜欢了，这哥们还能一声不吭，这也不是没有为了不让好友受伤而沉默的可能。 …… 孙丞来得时机实在很巧。 因为上一次池木来过还没带衣服的原因，陈千特地买了些他能穿的衣服回来，这就正好方便了一样独自跑到大洋彼岸但是不带一点行李的孙丞。 睡衣到外衣全都有，可能会偏大，不过能穿就行了。 至于内衣……这就要这位兄弟自己解决了。 躺进被窝的一刹那，陈千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都松快不少，他深呼吸几个来回，将身体里的浊气统统清出，舒服得头皮发麻。 有了沉静舒适的环境和放松的心情，困意就来得格外迅速，不过十几分钟，床上就只余陈千鼻腔中舒缓的呼吸声在规律的交替。 再一次醒来，大概是凌晨一两点的样子。 陈千大脑迟钝，却本能的感到口渴。 他忍着口中干涩，趁着未散的睡意在绵软的被褥间翻了个身想再次入睡。 难眠，太难眠了。 手摸上床头柜，寻找半天触到一个圆柱形的物体。 握住提起，是对于一个本该盛了水的杯子来说过于轻飘飘的重量。 陈千认栽了，只好起床。 他没开灯，怕影响身侧的余望希睡觉。 仅仅是将手机的屏幕点开。 这光不怎么亮，只是勉强有一丝荧光能照亮脚下，再远些就难以辨认清了。 因为看不见，所以陈千走得缓慢，走了很久才蹭到门前。 压抑着动作悄悄开门，陈千一眼就从渐渐张大的门缝里，看到了客厅沙发旁亮着的那盏昏黄的落地灯。 陈千惊讶地翻转手机确认时间，手机屏幕上挂着大大的四个数字——02:36。 孙丞这么晚了还没睡？ 有了落地灯的照拂，陈千脚下的步子从容许多。 他不紧不慢地靠近了沙发。 他想问问孙丞是不是睡不着。 随着距离的缩短，被沙发靠背遮住的地方也渐渐显露。 陈千能看到沙发外沿，孙丞的背。 他躺得很靠外，在轻轻一动就可能会掉到地上的位置。 陈千不记得自己这沙发有这样狭窄。 再走近了一些，陈千才发现了些许端倪。 在孙丞怀中的毯子下，分明是还窝着个人形，由于他完全蜷缩进了毯子下，陈千只能看到蹭过孙丞下巴处的几缕头发。 如果余望希趁着夜跑到沙发上，在这里陪他心上人睡觉，那他陈千刚刚小心翼翼的为了不吵醒他，不开灯又小步走路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真想把这两个人连着沙发一把火烧了。 陈千磨着后槽牙摸到厨房喝水，出来时将那盏落地灯关了，回屋睡觉去了。 第121章 特别提示音 第二天清晨，陈千是被窗外聚在一起聊天的山雀的叫声吵醒的。 他坐起身，也不急着起床，只是就着鸟叫发了会儿呆。望着伸到窗边的树枝，几只圆滚滚的小雀在那上面蹦跳着，淡黄色的鸟喙张张合合。 他胡思乱想着，猜池木在做什么，是否吃过午饭了，又猜他那处天气好不好，猜他心情如何…… 就这样在床上坐了十几分钟，陈千飘扬的思绪兀然被一声“叮——”的脆响拉回现实。 他立时回神，又惊又喜地翻找起手机。 那是他之前为池木设下的特别消息提醒，只为了他发来消息时，自己不会错过。 聊天框里的绿色几乎满屏，哪怕上滑也不会轻易断开。 那是他日日夜夜筑出的思念的具象化。 而短短的白色小框则沉在画面最下方，内容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宝宝，我很想你。 陈千的指尖迅速舞动起来，然后不做迟疑地点下了发送键。 陈千—我也是。 很奇怪，没有得到池木的消息时，日子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难熬。 但此时此刻，陈千光是看到他发来的四个字，就觉得之前对方悄无声息的日子好像格外辛苦，辛苦得他心里钝钝的疼痛，简直要被委屈溢满了。 甚至在看过那篇拾佰科技的新闻后，也很快调整回来，迅速又投入了被刻意充满的生活当中。 池木—宝宝，早安。 陈千—你最近都很忙吗，要注意休息。 池木—嗯，不会做伤身体的事的，毕竟还得跟你白头偕老呢，我年纪大一点，要更小心。 陈千面上漫了红晕，心中却像被塞进了一大块蜜糖。 他莫名其妙咳了两声，镇定后才回复池木。 陈千—那就好，放心了。 陈千—ok兔子.jpg 池木并没有聊太久，很快就继续投入了忙碌。 陈千没想到早上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关掉手机后开心得在床上又打了两个滚。 洗漱完，陈千在房间门前停住。 他将耳朵靠上门板，努力听着外头的动静，好以此判断两个人是否醒了。 他可不想自己在这个开头美好的早晨，还得再目睹外头的那对，你侬我侬的场景。 外面不太安静，能听到经过木质门板后被压低的谈话声，模模糊糊，听不真切说的什么。 陈千放心的同时，压下把手开门走了出去。 陈千一眼没看到有人，视线扭转，就看到平时不怎么用到的餐桌旁坐了人。 他们正在吃早餐。 余望希没有赖床，其实是挺稀奇的一件事，但陈千想到了昨晚两人不算舒服的睡姿，忽然理解了他早起的理由。 餐桌上的气氛相比起昨天，要好了许多，至少那股子别扭劲是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孙丞和余望希相对坐着，余望希的脸净顾着往盘子里埋了，整的孙丞吃两口还得分出神给他擦不小心沾上的酱汁。 陈千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想着。 这大概是，其乐融融？ 陈千刚走近了些，孙丞就注意到了他，端起了摆在另一边的盘子给他看。 “来吃早餐吧，这份是你的。” 盘子里是一块看着很不错的三明治，三角形的最长边对着他，材料一眼就能看得清。 陈千没客气，到厨房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后，合着三明治吃起早餐来。 …… 吃完早餐，陈千又拾起了自己导游的任务。 为了满足这份工作的需求，他还花了点时间研究了一下小某书的攻略。 随便点哪个帖子，看着都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实地考察的情况如何。 陈千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继续搜着攻略，细细审核着每一条景点的图片，判断它们有没有去逛逛的必要。 余望希和孙丞则是从广场另一头，捧着饮料正在回来。 余望希一手一杯饮料，脸上的表情苦巴巴的。 他一屁股坐在陈千左边，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似埋怨又似撒娇地开口：“千儿，孙丞他不让我喝冰的。” 陈千将眼神从喷泉高p图上剥离，睨了余望希一眼，“能理解，干得好。” “在这种地方不喝冰的，还有什么能喝的。”余望希不服气地说道。 “谁让你体质不好，还非惦记着人家那杯满冰的果汁。”孙丞坐在了另一边，隔着个陈千怼他。 “什么体质不好，那是因为余望赜虐待我，可不是因为我脆弱。”余望希更加忿忿不平。 第122章 你体力挺好的 “陈千，我站在那个柱子边上拍一张吧！”余望希整理了自己被风吹乱的外套和头发后，站到了他选好的位置上摆了个帅气的忧郁文艺男pose，45度仰望天空。 作为模特来说，余望希还不错，十分能评个七分半，所以效果自然也是不用多说。 至于欠的那二点五，纯是扣在哥们不够看的身高上。 本来这小小缺点也不怎么明显的，但奈何他们在欧洲，和身边人高马大，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对比，连孙丞这一米八多的大汉也矮了一截，更别说余望希了，他看着像个未成年。 当然了，陈千自然是不介意的。 毕竟他自己也没能在这个领域有什么优势。 余望希这一整天都精力充沛得过头，上蹿下跳的恨不得爬上人家建筑物的顶上去，再让陈千给他来一张。 要不是全程都有孙丞在努力抓着他，余望希估计能在这大街上变身猴王，或者像条鱼似的，在人海里畅游到不见踪迹。 而陈千则是配合度很高的听他号令，指哪拍哪，再时不时帮他调整一下角度。 “你都不累的吗？”孙丞好不容易再一次把人从人群里捞回来后，终于忍不住问他。 “这有啥可累的啊，你就是上班以后，一天到晚坐着不锻炼，所以体力才不好。”余望希自信地甩甩脑袋，然后意味深长的说：“啧啧，年轻人啊，还是要注意身体，身体就是本钱啊。” “是吗？原来你是觉得我体力不够好啊。”孙丞的面色沉了沉，每个字都被他拉长了尾音，听起来像是在威胁，又像是恍然大悟，“你早说嘛。” 不过，这里头不管是藏了什么深意，余望希都感觉到了，这对他来说很不利。 他心里尖叫着不好，脚步微动，将身体往旁边移了移，尽力腾出个安全距离来。 可努力了半天，再回头一看，孙丞还是就站在他身边不足一掌的位置，正垂着眼用一种危险的目光死盯着他。 “没别的意思，你体力挺好的。”他自知敌我实力差距过大，于是只得低头认怂，但还是在心里小声bb了句，孙丞和他脆弱的自尊。 陈千趁着这段在余望希看来是压迫，在孙丞看来是诽谤的互动，端着相机拍了许多。 他满意的按着切换键，将照片快速浏览了一遍。 还不错，挺出片的。 东逛西转，一转眼就是一天。 余望希的力气也在太阳挂在枝头要掉不掉的时候，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干掉最后一口矿泉水，坐在咖啡店露天的椅子上，连手也懒得多抬。 陈千看他这个死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起今天拍下的照片。 本就是临时出游，连计划都做不全。三个人能定的永远只有后一个小时的定位，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余望希才悻悻瘫在椅子上不到二十分钟，就几乎是满血复活了。 他看着地图上跳出来的附近的店铺，对其中一个起了莫大的兴趣，双眼放光，眉飞色舞。 “酒吧诶，我们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国外的和国内的有没有差别。” “你哥说了你不能再喝酒。”孙丞凉凉地，给孩子浇了盆冷水。 余望希挑着眉头就嚷起来：“你和我是兄弟还是和我哥是？你怎么光听他说话！” 孙丞无奈的压下他几近要站起来的身子，“我也不想你……” 可话才到了一半，被余望希从中截断：“我不管，隔着个偌大的海洋，难道他还能来这儿抓我不成！我们现在就出发！” “……” 陈千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他还要凑什么热闹？ 陈千看着孙丞无话可说的样子，知道这俩是已经分出胜负来了，默默将相机收回包里，跟着余望希起身。 出发呗，能咋的。 第123章 来都来了 酒吧不远，甚至比想象地还要更近。 就在原先休息的咖啡厅往下一个路口，步行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 这个地方，说是酒吧还是有些不贴切，但要说是夜店，那就合适了。 宽敞的门口前站着俩一个能顶他们两个的黑色西服男，肌肉绷在布料里呼之欲出，脸上的墨镜挡住了眼睛，却没挡住那如鹰般的视线。 轰动的音乐鼓点在他们背后的门内传了出来，还带着人群的喧嚣。 余望希看着眼前的一切，悄悄后退了几步，他刚刚反驳孙丞时底气十足，主要是被激的。 他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他也是个被家里管制严格的富二代啊，零花钱是打零工跟余望赜讹的，教育方式是穷养的，他的前半生，光揣着兜里那点三瓜俩枣了。 现在真走到了发散着霓虹灯忽紫忽蓝灯光的门口时，他反而是有点气馁了，眼前的色彩冲击着他，和直接告诉他赶快走，这里不适合你没什么区别。 陈千看着这设计个性的门头，和来来往往进出的客人，也有些迟疑起来，他不太去这种地方，难以避免的有点发怵。 本来也是要知难而退了。 余望希不动神色向前继续走，他想装作若无其事的绕开这里，到刚刚地图上看见的，再过去一些的那家法式餐厅去，正好吃个晚餐能回家了。 抬步，走…… 走不动。 回头一看，原来是被孙丞那个死小子捞住了肩膀。 余望希甩了下肩膀，没能甩开。 反而还听到了孙丞挑衅的声音清晰地越过音乐传过来：“不是说要去吗，你再多走两步，可就过头了。” 巧的是，陈千其实和余望希打的是同一个主意，他的声音在其他声音的影响下，要稍微大一些才行，索性贴近了孙丞耳朵，劝道：“要不我们走吧，到前面那家餐厅去吃个饭就回去。” “既然咱小千说了，那就去吃一下吧，至于这个酒……下次，下次再喝。”余望希没把陈千的话完全听清，但抓到了几个关键词后，他很快猜到陈千的意思，立马顺着话往下聊。 孙丞的表情在频繁闪动的光影里忽明忽暗，本就叫人看不真切。 余望希又心虚的很，不敢多瞧他，自然就错过了对方脸上的玩味笑容。 “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多可惜。”孙丞扯过余望希的帽子，从他贴身的口袋里，帮忙拿出了余望希的护照，又掏出了自己的，笑着说道：“走吧。” 余望希坐在卡座沙发上，无措地东张西望。 孙丞说喝就喝，真点了几杯酒来，被酒保分散地摆在桌面，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份量不大的小吃。 陈千坐的陪伴席，他明早要上课，只能走个微醺的仪式感，但他酒量差，所以差不多今晚就是一杯莫吉托或椰林飘香。 余望希不认识鸡尾酒，连名字都喊不上来。 平时不是和朋友喝啤酒，就是在家里跟着他哥他老爹小酌红酒或者香槟。 他望着这一桌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摸，生怕一不小心拿起杯兑了烈酒的，晕在孙丞面前丢脸。 再转头看了一眼从容不迫，端着一杯飘着柠檬片的酒的孙丞，余望希咬牙在心里呸了一下。 认识了快六年，他第一次意识到这小子其实蔫坏，以前的大好人模样合着全是装的！ 孙丞看余望希半天没动静，知道他估计是对这些两眼一抹黑，便将自己的杯子递到桌前，看似随意地对着其中一杯轻碰了下。 玻璃相撞的脆响淹没在燃动跳跃的背景音，余望希拿起了那杯，只有白光一闪而过时才能看见是粉色渐变的鸡尾酒。 陈千在旁一直注意着两人的动作，看到孙丞暗示余望希的那杯酒时，他心下那早就了然的答案变得更显而易见了。 他向孙丞递了个眼色，欲言又止，却换来了他轻轻的摇头。 陈千收回目光，专注在自己手里的酒杯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第124章 难道是因为你的英雄主义吗 清晨，陈千收拾了包准备吃过早餐后就去上课。 来到客厅，却发现孙丞已经穿戴整齐端坐在餐桌前了，正在吃面。 他都起的很早，不知道是不是和时差有关。 “锅里还有面，吃了以后再去上课吧。”孙丞说道。 陈千难得早上能在家吃饭，没犹豫就应下。 余望希昨天晚上是被扛回来的，仅保持了一丝刚好能持续到让孙丞辅助他洗完澡的清醒，然后彻底意识模糊，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正面给班长一个答案，就看着他在那不上不下的。”陈千挑着碗里的西红柿鸡蛋面，不急不缓地开口，语气淡淡，“吊着他？” “怎么可能？”孙丞听到陈千话末的字眼，惊了一下，扬了声音，随后又露出了惭愧的表情，酝酿了一会儿才语气讪讪地接着说：“主要是……还没到时候。” “要到什么时候？等余望希移情别恋的时候？” “不是，还在上学那会儿，你要说喜欢，那就在一起就行了，干脆利落。但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大家都进了社会。”孙丞越说越沉重，声音也越来越小，话里带了些许不明的意味：“我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也才刚开始工作，他的条件好，他真命里属少爷的，我没理由让少爷屈尊降贵陪我不是。” “他不在乎这些。”陈千皱了眉头，他坐下后没吃几口，面泡在汤里吸水发涨。 孙丞在对面直直盯着他，没说话。 空气里的安静漫开了。 “我在乎。他会想方设法迁就我，帮助我，托起我。我难道能保证自己不忘本吗？”孙丞忽然开口，“更何况，我们家大概率不能接受我这样，我说服他们也需要时间。” 陈千垂着眼帘，听他的长篇大论，说的全是未来。 “当下最重要的是当下，未来的事由未来的你考虑。你不先说开始，就光顾着疑虑后面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陈千不赞同地反驳他，“他喜欢你，难道是为了你的英雄主义吗？” 大概是吧。 为了那个，在男生宿舍楼人最多的地方，替他对歧视自己，霸凌自己的舍友破口大骂的英雄形象。 陈千曾听陈天说过余望希的事，他高中出柜的事。 本来长相就偏秀气的矮小男孩，在不小心暴露的性取向问题后，遭受了一些他不该遭受的东西，哪怕余家把事情强硬摆平，阴影也会留在男孩心里。 陈千一度不理解他当时的怯弱和退让，后来才发现这种不属于他家庭环境的行为，其实是刻板的自卑。 曾几何时的那句玩笑话还真没说错。 余望希就是在恶龙巢穴等待骑士的公主，但骑士孙丞却总会屈膝，跪在不存在的王子身后。 你别说，这俩还真挺搭的。 陈千看着碗底几近凝固的半份面条，还是失去了食欲，拿起背包起身。 “更何况，你已经因为他结识到余望赜了，就少说点冠冕堂皇的话，多看看他要什么吧。” 孙丞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在原地愣神。 陈千来到门口，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要带去上课的东西后，他背过身看了眼沙发边的相框，相框的边缘，是开了一条缝的卧室房门，门缝里似有人影闪动。 他没有犹豫地边退出门外，边将大门带上。 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命。 有的人，命有天定。 而余望希的，余望赜大概不管怎么样，也得让他是顺风顺水的富贵命。 其他人是没有替他过度操心的资格的。 第125章 大家都是好朋友 两尊赖在家里的大神，是一前一后离开的。 孙丞的年假有限，临到新游上架才好不容易能用一用，还得赶着回去做后续维护。 到他回去，陈千都没机会问他怎么解决签证问题的。 至于余望希，他本来也不是真为了旅游来的，孙丞回国的第二天他就攒了个理由也跑了。 他什么心思，陈千光看他说要走时绞在一起的手指就能猜出来，懒得听他在自己面前鬼唬烂，摆摆手就说了再见。 送走朋友没多久，秋天就近了尾声。 路旁树上的叶子不再飘下来了，街上也落了个干净。 圣诞节的摆件装饰被放进橱窗，不管走进哪家店都能看到一抹红绿相间。 西蒙在降临节前和他打电话时，还问他需不需要点蜡烛，他可以送些过来。 陈千思考了一下，婉拒了他。 他不了解这种习俗，做了也不理解其中意义，反而倒是显得自己一个人更孤寂，这对他来说有点瞎子戴近视眼镜的感觉。 没过多久，就到了平安夜当天。 今年陈千还是到了西蒙家里一起度过。 分餐时，西蒙端着他做的那盘番茄肉酱意面，半开玩笑地说，平安夜的晚餐吃肉酱意面是独属于他们的习惯。 连小狗cy也是，西蒙通常会在这天给孩子尝尝精加工的东西，就当圣诞礼物了。 莱斯利没反驳他，这让陈千觉得很诧异。 因为莱斯利完全不爱吃这道菜，哪怕到了今晚这种时候，也只会象征性的吃一口，这一口还全由他对西蒙的爱支撑着。 但陈千也没意见，他反正觉得挺好吃的，习惯就习惯吧。 好吃，再来一盘！ 圣诞过后的第三天，西蒙给陈千发了信息，说他要和莱斯利到哥本哈根住几个月，让陈千别太想他。 陈千回他：住久一些，晚点回来。给我多留一点清净。 西蒙看了他的回复，也不闹脾气，还心情不错的跟他说，他还有个圣诞礼物来晚了，让陈千注意查收。 陈千没在意圣诞礼物这个信息，只以为又是西蒙平时就总爱送来的漂亮摆件，又是好好好，又是谢谢老板地回他，然后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元旦那天，陈千在晚餐的时候跟国内好友团共享了一场倒计时和烟花。 群里分明有六个人，视频通话却只有四个框。 其中两个分别挤着一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烟花炸开的瞬间，陈千看着齐育和孙丞不约而同地护住了身边的人。 而剩下那个框里的情况就不太美好了。 林西西本来还一脸磕到了，美滋滋地旁观。 可一切美好停留在了，烟花碎片不偏不倚砸在她脑袋上的前一刻。 小小的火光一闪而过，伴随着林西西抑扬顿挫的一声“我靠！”消逝。 陈千在餐馆一角笑得十分突兀，他看着林西西骤变的脸紧巴巴卡在了一起，然后蹿到了余望希和孙丞身边，扯着他们的羽绒服，让他们看自己的头发还在不在。 余望希很认真的帮她检查了一遍，然后告诉她。 天太黑了，他根本看不清。 孙丞笑开了，弯着腰几乎要停不下来，哈哈声伴着字，跳出来一句：“你原来怕这个啊！还会担心头发哈哈哈哈哈哈……” 林西西不服气地踹他，咬着牙质问他：“你开心什么！今天的我就是以后的你，我当助理还算好点，你可就没得救了，你知道的，咱们旺旺哥不会爱上一个秃子，孙大工程师。” 余望希被迫参与到战争里，艰难的扯开马上要抓到一块儿的两个幼稚园屁孩，劝他们：“冷静点，冷静点，大家都是好朋友。” “不是好朋友，你是我男朋友！” 孙丞捞着他更正字眼。 换来林西西一个白眼。 “呦呦呦～男朋友～” “是谁说的，我是直男～” “诶呀好奇怪啊，怎么想不起来了～我不会是失忆了吧，旺旺哥，你快帮我回忆一下！” “呔，林西西你这个贼人！速速退散！” 视频通话的另一边，齐育和柯芜的背景已然不是看烟花的山头，黑漆漆的，隐约有点车内的样子。 手机看着是被摆在了什么地方，很稳，很正。 两个人依偎在一块儿，并不受这边混乱的影响。 只见齐育摸了半天，掏出个保温杯来，倒了杯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就黏着嗓子，喊起老公来，催着柯芜喝两口，好暖暖身子。 他的身子是暖了，陈千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凉。 你别说，结了婚好像是不一样。 但是……柯芜居然是老公吗？ 这和陈千想象的不一样，他还挺意外的。 第126章 我很好，不用担心 陈千看完烟花，看完朋友耍滑。 淡淡笑着按下了通话键，然后就开始猛猛理前不久和仲一远行一趟，拍下来的照片。 图片要一周内处理好才行，陈千后面打算做别的事，只希望自己能头三天干完。 就这样一直干到了丹麦跨年的时间，这一次，门口少了来摆碎瓷片的西蒙和莱斯利，他还有些不习惯。 池木依旧踩着点给他拨了电话。 陈千看着屏幕，猜他具体在哪，怎么都要六点了，视频接通时还穿着一身暗色的西装。 陈千只是好奇，但他没问。 难得联系一回，他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事要分享。 这话头一开，说起来，就没个要停的意思。 池木也不打断他，仔仔细细地听着，只在某些时候对他的话做些回应。 直到烟花的声音自窗外传来，一朵朵绚丽的花朵在漆黑的夜空绽开又消逝。 那花的光映在陈千眸中，衬得他的眼睛像颗流转的魔法球，五彩斑斓。 陈千惊喜的转过身子，把自己和窗外的夜一同纳进画面。 池木的眼睛没有对着镜头，这让陈千有一种他并没在看自己的感觉。 但池木的目光又是肉眼可见的深情，一错不错的凝聚在某个方向，陈千能感受得到，他是在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另一个自己。 不同于聊天框里酷似独角戏剧场一样的画面，现在，陈千的字字句句都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池木的存在感很久没有这么强过了。 陈千不自觉沉溺其中，舍不得结束这一切。 但在池木露出一丝倦意，并顿了几秒才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还是安静了下来。 他听到自己说：“烟花看过了，现在也是新的一月一日了，我们都去休息吧。” 池木笑着问他：“是不是太久没见我了，感情淡了，现在都会说早一点睡觉了。” “什么啊，还不是看你凌晨和我打电话很累！”陈千皱了皱鼻子，做了个夸张的不满表情。 “好好好，是你关心我。”池木从善如流地耸耸肩，然后继续说道：“怎么办宝宝，我好像会在挂电话的第一秒就开始想你诶。” …… 时间推移，短短两个月几乎只在一眨眼之间。 就这样到了新年。 今年的陈千不同于去年读语言学校时的状态，主要体现在他今年认识的国人变多了这一点上。 本来还想着今年可能要一个人过年了，没想到早上课后收拾东西回家时，却被班里同为留子的同学喊住了。 他们邀请陈千一起过年，吃年夜饭。 陈千平时不是很活跃的人，跟其他人也不算热络，所以听到他们是来邀请自己时，他只觉得受宠若惊。 但他还是弱弱的问对方，自己不会做菜，会不会麻烦大家。 来负责邀请他的同学，是两个女孩子。 听到他的顾虑，两个女生笑着安慰他没关系，其中一个染了栗色头发的女生还大大方方地说自己也不会做饭，过去纯属蹭吃蹭喝，让陈千不用担心。 午餐时，陈千接到了陈天的电话，这是他们俩早几个月就约好的。 电话刚接通，陈千就看到陈天笑得格外开心，脸上都要开出花来了。 他笑着说有一个大惊喜要给陈千看。 陈千不以为然，摆摆手说自己在大润发已经杀了二十年的鱼了，不管什么事都不能动摇他冰冷的心。 可话音刚落，陈天的镜头就转开了。 陈千看到老宅那张熟悉的圆桌边，坐得满满当当。 陈千忍不住眼眶滚烫，抿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呜咽出声。 家里的长辈在经历了长长的“旅行”后，终于又回家。 陈天那头的年夜饭也回到了过去那样，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只是桌边七个位置空了一个，让大家脸上的喜色难免带上了些许遗憾。 他红着眼睛和家人一个个问好，依次接过长辈对他的祝福。 陈千的妈妈笑得很温和，可眉眼间尽是心疼的神色，眼底闪着些许晶莹的光，“我们小千长大了，也能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独立起来了。” 陈千也笑着：“嗯，同学都很好，生活也还算顺利，读书也有在认真，不用担心我。” 他略过了很多事情，比如初来乍到时的不适应，陈天说破产后和以前相比稍微有些费力的生活……这些辛苦统统略去后，最后只留下一句，我很好，请不用担心。 第127章 拾佰 到了晚上，陈千如约准时到了同学瑟琳娜发给他的地址处，要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这一块住宅区是被周围的人调侃地称为“学生公寓”的地方，因为这里离学校很近，大部分房主都不约而同做起了租房生意，而住客也想当然的，都是来自欧登塞大学的学生。 时间久了，这里的大学生含量，就一度超过了学校内的浓度，从而落了这么个外号。 而陈千面前的这一栋别墅，据瑟琳娜说，住客几乎都同为老中留子，这也是年夜饭会选在这里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他在门口按响了门铃，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迎他。 门被打开，门内站着的是一个头发略长，扎着揪的清秀男生，陈千看他面熟，却迟迟想不起他是谁。 待男生主动自我介绍后，陈千才想到他是另一个专业的人，但因为课程安排的缘故，陈千总能在周三和周五见到他。 进门后，陈千才发现自己来得有些晚，桌面上已经摆上了几道冒着热气的菜了。 厨房里热腾腾一片，炉灶呲啦啦响个不停，葱姜蒜爆锅的烟火香没被吸油烟机完全带走，悄悄漫了一部分在空气中。 屋内人很多，加上他自己也有七八个了，除了厨房正在做饭的两男一女，剩下的都聚在客厅里玩游戏，聊天。 大部分都是熟面孔，或多或少都在学校有过交集，实在不认识也被瑟琳娜拉着互通姓名，所以陈千并没有觉得很局促，反而因为太久没见过这样满堂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场景，让他心情非常不错。 气氛热烈，心心念念的中式菜系飘着香，被摆了满桌，七八道菜，再补了几盘小凉菜，要不是桌子够大，还真差点摆不下。 陈千坐在椅子上，捏着筷子端着碗，夸夸往嘴里松，再鼓鼓囊囊地吐出一句：“幸福！” 他身边是那个扎了小辫的男生，看他大快朵颐的模样，笑着说看陈千吃饭觉得这菜更香了。 这种话要往前调点时间，还只能在别人形容余望希时听到，如今却被用在了自己身上，陈千心下觉得神奇。 可又一想，他不禁暗自抹眼泪，真是给孩子饿怕了。 春晚被大家重新调出来放在客厅电视上当作背景音，陈千吃了个半饱后开始和在座的各位增进感情。 年轻的学生们聊起天来，总是天马行空。 从假期去哪旅游、哪家连锁的兼职时薪最高，聊到了留圈八卦、海王海后甚至还有金融。 陈千听其中一个小富二代侃侃而谈，最近基金股票让他亏了多少又赚了多少。 这种事情其实对大家的吸引力并不高，他一开始也只是泛泛的提了一嘴，是另一个人忽然问他怎么投比较稳，他才展开的话题。 陈千没把注意力特地放在那几个人身上，他对股票这种东西一窍不通，不如多吃两口香香的饭菜。 “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潜力股啊，推荐一下呗。”其中一个人来了兴致，敬了富二代一杯，撺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个嘛……还真有一个！”他认真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国内有个科技公司，刚上市。叫……拾佰吧好像。” “拾佰？”陈千的意识自动捕捉了关键词，跟着问了句。 “对啊，你们要有点闲钱现在可以买一点，我爸说了，他们老板要和势景集团的小千金联姻，过几个月订婚，股票会大涨。”富二代自信满满的说着，仰着头，脸上不自觉溢出了一点幼稚的傲气。 这种说辞其实有些像，庞氏骗局受害人知道自己受骗时，迫不及待找下家捞金保本用的话术。 但陈千心里清楚的知道，这大概是事实。 势景集团，陈千偶尔也听陈天提起，金字塔的尖上几位，都姓施。 拾佰，拾佰…… 陈千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 第128章 机器人定律第一条 陈千将手机紧攥在手心。 他左思右想，还是不知道该不该做这件事。 在原地呆坐了好半天，他才鼓起一股劲，打开浏览器，输入了拾佰科技四个字。 看到来自企业信息查询平台的检索信息，陈千忍不住夸赞起科技时代的高效来。 只可惜自己是没有这个参一脚的能力，只能默默退出转战属于自己的舞台。 第一次，他告诉自己。 出国真是一个好的选择。 陈千看着里面的各种信息，特别是思维导图上，意义为控股人的各色小球。 好家伙。 要不特地说一声，陈千还以为这是他做的呢。 那叫一个五花八门的老熟人。 看到池木两个字，陈千还能嘴硬一下。 但看到池宇星三个字出现，还有各位曾经摸着自己的脑袋，喊着小千弟弟的哥哥，他基本上是破防了。 这是几个意思？ 一两条花色新闻，也能说是捕风捉影，但是现在…… 池木依旧维持着过去近一年的状态，陈千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拨出的电话也永远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死板的电子女音提醒他无法接通。 分明在不久之前还在对他说我想你，我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人，却在不断给出一些让他失望的信息。 他垂着头坐在窗边时，忽然感觉世界安静得吓人，脑子里只余陈天从前电话末尾的那句对不起。 当时的他，听懂了也装没听懂。 但现在这句话却像针一样扎在心头，卡在血肉之间拔不掉，生疼。 …… 陈千依旧过着一样的生活，只是对外界的反应慢了些。 这样的变化很微妙，也很难察觉。 连仲一这样敏感的人都瞒了过去。 “你很奇怪。”仲一直直盯着陈千。 好吧，至少瞒过了五次见面。 陈千在心里叹了口气。 “哪里奇怪？”陈千掀起眼皮对着那束目光看了过去。 “你心里清楚。”仲一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死样子。 “我就是不清楚才问你吧。”陈千确实好奇，他只不过是心死了，疑似被男人骗了，或许被劈腿了而已，能有什么变化。 他午夜十二点都不打开网易云音乐的。 “不聒噪。” “你给我背一下机器人定律第一条。”陈千咬牙切齿。 “？” 结束了仲一对他单方面的语言霸凌后，陈千决定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当然了，这顿好饭的来源不是美团拼好饭。 主要得益于陈天前两天说公司赚了点，开始回本了，一下子给他打了两万。 这不是苍天有眼吗！ 虽然这生活费仅能够上他刚出国时，两个多月的开销，但陈千还是为此狠狠高兴了一场。 毕竟家里实打实破产了不是？ 陈千还依稀记得，当时陈天那通破产的电话打来时，他卡里余额就剩五万了，还可怜巴巴的想了很久要怎么省着点花。 说走就走，陈千还美滋滋叫了趟网约车。 稍贵，但是仙品。 去餐厅的路上，陈千收到了西蒙的来电。 他和莱斯利回欧登塞了，刚下飞机就立马通知他，约他一起吃饭。 陈千看着网站上的米其林餐厅预约，思考了一下，随手将地址发了过去。 …… “skal han v?re sammen med en kvinde nu, for helvede（去他爹的，他要和女人在一起了）?”西蒙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怒意，在安静的餐厅里用母语破口大骂。 过于大声的声音引来了附近侍者为难的提醒，莱斯利拉住了西蒙，替他向人道歉。 陈千也惊了一下，手掌在空气中忙碌的向下压，嘴里念着：“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经过了提醒，西蒙找回了一丝清醒，但嘴里还在骂个不停，多语混杂。 陈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缺根筋，但他就是莫名其妙想问问西蒙，这么多种语言是怎么学的。 好不容易等西蒙的情绪稳定，陈千反而紧张起来，因为西蒙的目光沉沉，看得他无所遁形。 良久，西蒙问他：“你怎么这么冷静？你从前描述他时充满了爱意。” “我不知道，感觉是很短暂的难过了一会儿。”陈千纠结地说，他没能看得清自己内心在想什么，“况且我……其实并不觉得他是这样的人，这场订婚实在太奇怪了。” 又或许只是自己还没真的确定这件事，于是给情绪留了点余地？ “你应该去做心理咨询。”莱斯利沉吟片刻后，认真的说。 陈千听到这个建议，愣了愣神。 吃完饭，西蒙和莱斯利将陈千顺路带了回去。 在公寓楼下下车时，陈千告诉莱斯利：“我会考虑去做一次心理咨询的。” 然后他转头向着西蒙：“我保证我没有任何问题，不用担心。你们也是，路上小心。” 第129章 你大晚上在这里野餐啊 陈千并没有去做什么劳什子的心理咨询。 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这些都没办法。 但是吧…… 陈千看着日历被标出的三月三十一日，他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咖啡和茶轮番上阵，硬撑着他彻夜不眠。 他用毯子将自己包裹，席地坐在门口。 愚人节雷打不动的礼物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这要还是不行，他就直接回国一趟。 他就不信了！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老祖宗的话，总有他的道理。 不知道是多少次困得点头，陈千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都要亮了。 眼看着时间差几分钟就到三点了，陈千有些不耐烦起来，就在他撑不住，正在心里发起牢骚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近了。 咯哒，咯哒。 皮鞋的声音。 陈千忽然有些担心，这人要是什么练家子，打起来他可没胜算。 更别说把人拦下来打听消息，或者让他带话了。 可这人都要到门口了，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晚得实在过头。 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陈千仔细着脚步声，确定脚步声停在自己门外不再向前时，陈千一骨碌爬起，趁着门外的人放东西的时机将门迅速拉开了。 门一开，陈千就和外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正弯着腰放东西，看到陈千来势汹汹不躲不闪，顿了一瞬后就继续安置手里的盒子。 待盒子放好，他直起身子看向陈千。 陈千特意没开灯，此时走廊和屋内都一片漆黑，只能依稀靠月光摸清对面那人一身黑衣的边际，而与这几乎融进夜里的衣着相反的是那双闪着光的眼睛，亮的吓人。 那人没说话，也不走，连陈千伸手来抓他都没有反应。 屋内的灯在一只手的摸索中骤然亮起，保留着浓郁的神秘的味道一下子被立马驱了个干净。 陈千打量着这个高出他不少的男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个身形，这个戴口罩的脸…… “池宇星！”陈千喊了起来，“怎么是你？” “小点声，你抓贼呢？”池宇星白了他一眼，大咧咧地推开他就往屋里走。 才走了两步，他脚下一阵叮咣作响——陈千顺手放在地上的咖啡和茶被他踢倒，洒了一地。 “我说你怎么能抓到我呢，你大晚上在这里野餐啊。”池宇星抬起一只脚，皮鞋尖上还在向下滴水，他甩甩鞋，越过了一地狼藉，自说自话：“还是你想邀请我共进夜宵？我不反对。” 陈千看着东倒西歪的几个杯子和还在流动的水渍，太阳穴跳了跳。 忍了好久才把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脏话咽下去，闭上眼长出一口浊气。 再睁眼，池宇星已经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了。 “呦，他给你送的原来是照片啊。”池宇星拿起手边的相框翻看，是那幅和朋友们的合照。 “劝你别看另一张。”陈千瞪了他一眼，好心提醒他。 转身把礼物带进屋内，顺手将门关上。 反正人都自己进来了，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到哪去。 可地上的咖啡液就不一样了，这一时半会儿不见停啊，他不收拾干净，咖啡液都要出门旅游了。 毯子被用力丢在池宇星头上，陈千去阳台拿来了拖把。 “说了让你别看了。”再回来时，陈千注意到池宇星的情绪不太对劲。 他看了看另一幅照片，有动过的痕迹。 “闲话少说，我飞机七点的，要问就问吧。”池宇星装没听见他的话。 第130章 仓促的计划 他不知道思念是怎么攒成如今这般，似海一样深的。 也许是清晨醒来没能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亦或是晚间，独自裹着寒凉的被子入睡。 总之再回过神时，被压抑的情感已经浓到无法只依靠沙发旁的照片，曾经相处的画面以及回忆里的只言片语来疏解。 未拆封的包裹在小桌旁堆起，小小一摞。 一份包裹代表着一个生日。 算上小桌上的两个相框，一共是六份。 六份生日礼物，六份延绵的复杂情感，他已经离开了六年。 他分不清这是否只是习惯，毕竟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样貌、行为、习惯甚至是感情和曾经珍重的誓言。 陈千总是搞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在距离混乱中心十万八千里的位置，也搞不清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等他发现自己的自由其实是隐藏的禁锢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 他是唯一逃走的人，也是枷锁，更是棋局中的关键一子。 哥哥的言语里有许多双关含义，爱人的每句甜言蜜语中，都暗藏着将他推开的手掌，新闻、八卦漂洋过海地映入他的视线，是带着陌生色彩的，他最熟悉的脸。 沉闷的心情迫切需要一个出口，将一切混乱且理不清的东西全部宣泄。 陈千躺在床铺正中，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灯。 他回想着过去平淡无奇，又到处都很怪异的生活。 跟在身后甩不开的两波人，愚人节才深夜上门的池宇星，偶尔来与他作陪，又话至某处总尴尬收尾的朋友和家人。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可能半小时，可能一小时，他陡然翻身坐起。 公寓的门在身后关上，未关闭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则新闻——池家掌权人或与施家独女已育有一子。 …… “你确定吗？”陈千听到对面的人问自己。 上一次这么做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那人是在提醒自己是否真的要这样。 他缓慢点头，然后将装了自己证件的小包撂在桌面，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写一篇关于那里的文章吗，我们现在就可以一起去。” “失败过了。”那人的声线凉薄，不带什么情绪，但微微蹩起的眉心却显露出了不赞同。 “所以我们才要出其不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陈千眉飞色舞，手臂在空中不安分的比划着，话末他又一拍桌子，骂道：“而且再这样下去，我不得等那老匹夫死了才能回家，这不有病吗！” 他有个计划，一个仓促的计划。 正所谓不成功便成仁，开始是成功和失败的老祖宗。 他有了想法就希望能赶紧试试。 陈千殷切地望着对方，直到他在这一错不错的注视中无奈地点了下头。 …… “他们人很多，上次你不就见识过了吗？”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有小狗werwer的叫声，抑扬顿挫。 “上一次是他们有准备，这一次不一样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陈千自信地回答他。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找一个跟我差不多的人，然后引开我的小尾巴。”陈千语气轻快，手指在桌面轻点着。 “……行吧，虽然他们不会伤到你，但你还是小心点。”那边勉强答应了他，过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他们要打起来的时候，你记得往机场方向冲，混乱可以是你的隐身符。” “知道啦，谢谢啦！我回来一定给你带特产！” 第131章 回家的路 陈天常常说，他已经不再是个毛头小子。 眼看着要三十岁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对自己的行为要思虑清楚再做。 陈千不以为然。 首先，二十七岁距离三十还有些距离。 其次，等思虑清楚不就束手束脚了吗？考虑好失败的代价就行了，能接受就干呗。 但现在…… 如果陈天在这里，大概还是会骂他，会痛斥他没长脑子，太幼稚。 而他会全盘接受，安静地点头倾听。 毕竟他只是说自己没到三十，不是说自己活不到三十。 眼看着车屁股后头的奔驰就要撞上来，用追尾撞歪他们这辆并且顺势截停。 陈千的心都要冲到嗓子里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有这么鲜活的时候。 不过也可能是最后一次鲜活了。 忍不住紧闭双眼，陈千紧抓着身前的安全带。 一片黑暗里，只听一声巨响，陈千吓得忙又睁眼看车后的情况。 原来是刚刚被他们甩掉的白色奥迪，不知从哪横着冲了出来，愣是把这辆奔驰卡了回去。 陈千吐出一口气，然后剧烈的喘息起来。 这一来一回的惊险，也不过就发生在几十秒间。 而类似的刺激环节，在陈千出门上车到现在，已经体验过近二十次了。 白色奥迪一边跟着，一边还要提防这奔驰不顾后果的凶狠手段，也是挺辛苦的。 可陈千没时间体谅他们，他现在心跳得飞快，就跟现在的车速一样快，魂和后头的两个尾巴一样追不上来。 不开玩笑，陈千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怀疑，这司机转行前是个赛车手吧！ 仪表盘里那根指针都快戳180上了，他居然还在往下踩油门。 好在现在是凌晨四点，路上车辆寥寥，不然这一路上估计是火花带闪电。 又好在通往机场的路上，车更加稀少，不然他现在百分之两百是在吱哇乱叫的救护车上，而不是回家的路上了。 哦，也不是。 也有可能他依然在回家的路上，不过是走天堂快车罢了。 再转头看向身侧那位，端庄得仿佛按了静止键，除了偶尔急转弯时他会跟着离心力歪一下，其他时间都跟雕像一样。 这家伙不会其实是ai吧？ 陈千磨着牙，扭头通过后窗向车后望，银灰色奔驰和白色奥迪跟一阵风似的，依旧死死咬着他们不放。 “该死的，lidt hurtigere（再快一点）！”顾不得即将飞走的魂，陈千担忧地催了一句。 对比起陈千的心急如焚，司机没什么反应，一声不吭地脚下施力，车速瞬间接近两百。 仲一则不痛不痒，安慰似的说了句：“这辆改装过，很快。” 终于，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陈千他们乘坐的这辆一直和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保时捷突然加速，两侧道路又分别配合地窜出了几辆车型庞大的越野，鬼影似的迅速的在十字中心甩尾，将后面的车分别截住后，拖着他们减速。 一时间，空旷的十字路口响彻着急刹车的尖锐声音。 这下陈千稍感心安，默默扭回脖子，忍着还在往上提的速度，和保时捷一同扬长而去。 “等他们报告增援，上头发现我跑了赶过来，要大概一个多小时。”陈千脚步匆匆，就差跑起来了，他盯着手表嘀嘀咕咕：“而下一班飞机在三十五……四分钟后起飞，完美的时间线。” 也不会晚点，因为飞机已经快停止检票了。 “嗯。”仲一跟在他身后。 机票是到机场后现买的，两个头等舱位。 再加仲一尊贵的vip身份，两人从取完票后就被机场人员一路护送至登机口，检票，登机。 虽然登机是成功了，但陈千依旧不安，甚至更加不安。 原因无他。 飞机不会立即起飞。 等待的时间里，这架飞机一直在在偌大的空地上不断移动着。 陈千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但他支持这个举动，因为在飞机慢悠悠转了个圈时，陈千看到了原来的方向看不到的东西。 他看到了刚刚甩下的那两辆，被越野车拖住的奔驰和奥迪。没了陈千是生是死的矛盾，两辆车上的人相处和谐。 他们停车的地方距离不近，但陈千却觉得很清晰。 清晰得能看到车上的划痕和凹进去的撞击处。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声娘。 第132章 啊，世界如此多骄 飞机很快就远离了那个地方，开到了更远处。 陈千焦虑着盯着那个位置，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不出问题的话，好像要出问题了。 仲一依旧闷声不吭，他周边的气氛和陈千完全不同，他翻阅着飞机上的小册子，自然得好像只是来出差。 陈千忍不住问他：“你不紧张吗？” 仲一的眼睛短暂地移开了一瞬，望向陈千，又马上垂眼继续看那本册子，“为什么？你说走到哪算到哪。” 陈千被这六个字堵了回来。 他默默回想着自己在咖啡厅，小声跟仲一分享计划时的状态，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放下了。 心跳逐渐趋于平缓，呼吸不再急促。 对，走到哪就算到哪。 这次不行，就下次。 他们又不能把他杀了，顶多是多点人来跟着自己而已，这又不是第一次跑了。 大不了就回丹麦去，等到姓池的老东西办葬礼再说。 陈千觉得自己愣头青一样的状态有些搞笑，不自觉抿着嘴低低笑了两声，然后将自己摊开，躺在宽大的沙发椅上。 而身旁的仲一听见这笑，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 …… 飞机落地时，陈千还有些恍惚。 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脚底都是绵软的云团，脑子昏沉沉的，不怎么转。 走出机舱后，真实感才扑面而来，冲得他有些飘飘然。 心情莫名地愉悦，连带着他看仲一那张死鱼脸，都像是带了点笑意的模样。 他在心里呐喊着。 啊，世界如此多骄！ 回家是临时起意，早上想到，就立马出门约了瑟琳娜。借瑟琳娜的手机拨给西蒙让他帮忙打辅助后，下午又找到了仲一。 从计划有个雏形到结束，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虽然过程跟拍电影似的，又是追逐又是拦截，中间还撞来撞去的，状况百出。 但就结果来看，确实是意想不到的简单高效。 特别是比起第一次来说。 “现在干什么？”出了机场，仲一突然开口问道。 陈千神色一滞，为难地看着仲一。 他没想到这些，不一定成功的旅程，谁有心思管结束以后做什么。 “现在都八点了，要不我们先回市区找个酒店？”陈千提议道。 在看到仲一点头后，他伸手拦车。 …… 陈千一把拉开了遮蔽在窗户前的窗帘的同时，阳光自窗外倾泻进房间，照亮了每一个灰暗的角落。 他舒服地伸展着自己，这阳光照在身上暖得不行。 他一夜无梦，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昨天的劳累、疲惫都随之消失，焦躁不安也替换成了精神奕奕。 故乡的空气真是迷人非常，外卖也是香飘十里。 想得他昨晚一个人点了十份外卖，从九点开始吃，一直到凌晨两点才吃完。 打包盒放在一起，层层叠叠占满了整个桌子。 陈千简单洗漱了一下，从门外的把手上找到了昨晚拜托酒店人员送洗的衣服换上，就出门去喊仲一一起下楼吃午餐了。 敲开仲一的门时，屋里的人还没睡醒。 这还是陈千认识仲一以来，第一次看到对方脸上露出这种没睡足的懵懂表情。 他大呼神奇。 午饭是酒店的自助。 陈千对着丰富的炒菜也算是倾囊相拥了，吃了个肚圆后还能再塞两口。 “太香了！”他边吃边说。 相比起他，仲一就优雅多了，细嚼慢咽，小口品尝。 午饭很快结束，迎来下午。 两人的重中之重，是先去买衣服。 他们毕竟是空着手，只带了证件和自己就出发了。 再想做别的事情，他们也得有了换洗的衣服后才能再考虑不是？ 在去最近的商场的路上，陈千一直在望着窗外。 时间过了太久，车窗外的街景尽是陌生对他来说尽是陌生。 他在心里回忆着：这个位置从前有家什么小店，那个路口原来有个超市…… 越看越沉默，还有点心酸。 熟悉的一切更新换代，现在的崭新环境对他来说是一种提醒，提醒他已经离开了那么长的时间。 惆怅。 悠长的惆怅，漫过他的四肢和神经。 “我估计连路怎么走都不认识了。”陈千闷闷地说着，“现在才对时间有了点概念。” 酒店距离商场大概十几分钟的路，很快就到了。 陈千环顾四周，从前最常光顾的商场，现在竟有些寂寥。 两人在商场里闲逛，陈千一直在观察，偶尔碰到合眼缘的衣服就进店看看，仲一则是没什么要求，他的身材很好，穿什么都有型，所以更关注舒适度。 两人就这样逛了一个多小时，走到腿酸。 陈千在买了东西的店里都留了自家老宅的地址，让他们打包后全都送过去，接着就带着仲一先打车回了老宅。 第133章 带朋友回家啦 事出突然，陈千自己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二中午，闪现到了老宅门口。 老宅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只不过檐下的岁月痕迹又深了些，蜿蜒曲折的水痕自上到下延伸。 朝外的窗户没关，直接望进去并不能看到有人，但能听到屋内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千能辨认出自己妈妈和伯母的谈笑，以及电视的综艺节目。 院内的花圃大概是才修理过，还散着股青草味，边缘的线流畅有型，一看就是出自于伯伯的手——他总是提起自己年轻时学的是园林艺术，后来只不过后来中道崩殂，被押回家才做了执行总裁。 陈千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照来照去，审视着今天的仪容仪表。 还算规整，干净。 头发是上周刚理过的，早上起来时刮了胡子，衣服干洗后被熨得十分平整，商场内铺设得有些过头的香氛此时染在身上却恰到好处。 很好。 陈千扬了扬头，抬手。 又有些局促地回头看了眼仲一，迟来的有些紧张。 “你觉得这算不算惊喜？”他小声问了句。 “算。”仲一没有犹豫地对此表示肯定。 陈千这才嘴角微扬，放下心来按响了门铃。 厚厚的木门总是隔音很好，这是陈千上幼儿园时就知道的事情。 但现在他还是在认真倾听那不可能被听到的脚步声。 沙发摆的离门口不近，走过来大概是二十三秒，高中时，他总是靠这个时间差来逃避陈天发火后所引发的追杀。 而此时，他默默倒数着。 三， 二， 一。 漆成红棕色的实木大门被从里面拉开。 不断展开的缝隙里露出一张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幽雅清丽的女人的脸。 女人礼貌的微笑在看清门外来人的同时骤变，她又惊又喜。 下一秒，陈千就被拽着压进了女人的怀抱，稍矮些的怀抱，陈千得弯着膝盖接下才不会让她累到。 “千千！妈妈的乖宝，你怎么回来了！”陈千妈妈的声音扬得很高，一下子就引起了屋内其他人的注意。 里面是一阵混乱，紧接着有人鱼贯而出。 “千千宝贝！”伯母在陈千印象里总是偏娴静些，但现在她也失了分寸，从侧面环抱住了陈千的肩膀，手掌像小时候一般揉着陈千的肩，沉沉的，像鼓励又更似喜爱。 陈千眼眶发烫，只好拼命深呼吸来压下即将破土的水滴。 透过妈妈窄窄的肩膀，陈千还看到了伯伯和爸爸，两人并肩站在屋内，看着门外抱成一团的三人，脸上笑意难消。 “我们千千是不是长高了啊。”陈千爸爸看着陈千弯的很低的膝盖，呵呵笑着。 “爸爸，我成年很久了好吧。”陈千撅着嘴嗔了句。 “小千还带小朋友回来啦。”伯伯从这亲热的氛围回神，才看到陈千身后还跟着个长相打眼的人，热情地对仲一打了个招呼。 有了伯父的这声提醒，陈千才忆起他还带了个仲一。 他嘟囔着自己不该这么沉浸于回家这件事。 “对！我朋友，也是我的搭档，我总跟你们提起的那个，仲一。”陈千从两个长辈的怀里扒拉出来，退了一步站到仲一身侧，向面前的大家介绍他，“他可厉害了，我们的文章都是我出照片，他出字。” “好好好，咱们先进屋吧。”陈千妈妈慈爱地望着自己儿子高兴的模样，挥手招呼他俩，“小一，喝茶可以吗，阿姨这两天刚到的龙井，可香啦！” 陈千顺着妈妈的话看向仲一，等着他回答后自己好第一时间解释他就是属机器人的。 但陈千没想到，仲一居然十分稀罕地露出了点有人气的表情，很有礼貌：“好的阿姨，谢谢您。” 听听，多温柔的声音。 陈千不知道自己是见鬼了还是做梦呢，吓得都眼睛瞪圆许多。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哥哥往日可不似今日这般热情。 陈千：???? 第134章 妈妈的理想儿子 和陈天见面，是回家的第二天。 当时陈千正在阳台和西蒙打电话商量行李的事情。 他需要西蒙到公寓，帮他把他收好的行李箱托运回国，特别是相机一类的东西，那可是他吃饭的家伙。 简单确认过时间后，陈千挂断电话，一转头就看到在自己身后的陈天了。 “哥。”陈千叫了他一声 “……” “哥？”陈千又叫了他一声，用更大的声音。 “怎么突然回来了。”陈天看了他良久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没什么，就是想家了呗。”陈千笑起来，开玩笑道：“咋的了，我回来你就不能当家里唯一的大孙了？” 陈天目光沉沉，他没回答，就这样直直望着陈千，一声不吭，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最后他只憋出一句不浓不淡的：“回来就好。” “回来以后，有什么计划吗？”陈天坐到了阳台摆着的藤编椅子上，姿态慵懒，和刚刚心思重重的样子判若两人。 陈千收起手机，跟着坐到了另一张藤编椅，然后正色说道：“嗯，预计这周要去一个瀑布采风” “瀑布？哪里的瀑布？”陈天有点意外。 “贵市那边，黄果树瀑布。”陈千和仲一早就商量过，这次的地点还是他提议的。 他一直想找个时间去看看黄果树瀑布，却苦于自己一直离不开丹麦，于是愣生生拖到了现在。 这一次借着杂志社的瀑布专栏，也算是圆了他一个小心愿了。 …… 启程的时间很快定下。 在那之前，陈千和仲一都一直住在陈家老宅里，足不出户，一边等西蒙托运回来的行李落地，一边一股脑地研究这一次文章的选题，。 陈千负责参考别人的拍摄方式和位置，仲一则是抱着电脑查地理和人文资料。 两人在书房，一坐就是一下午。 原本呢，千幸刚上了正轨，陈天忙得三天两头也不着家。 家里几个年纪加起来都破了两百大关，直奔三百的长辈平时就稍显无聊，只能看看电视聊聊天，两个老兄弟再陪陈爷爷下下棋，没什么意思。 这下好了，陈千回来了，还捎了个洋小子回来。 就干脆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陈千和仲一身上，下午两人做采风前的预习时，就不时进来送个水果，送个零食。 要不是陈千说希望不要被打扰，他们巴不得都堆到书房里一起坐着。 书房内放置在书架旁的古董座钟指针指向了六点时，它开始发出了厚重而悠悠的咚咚声。 这声音在空间内回荡着，叫醒了进入心流状态的两人。 放下手里的事情，刚走出书房，就迎面碰到了顺着旋梯上来，喊他们吃饭的陈天。 “你们结束了？正好，可以吃饭了。”陈天边走边挽着衬衫的袖子，转身就要顺着旋梯而下。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陈千看着他不像刚刚到家的样子，有些惊讶。 “有份文件落在家里了，回来拿才发现都要开始吃饭了。”陈天回答他，“吃完饭再回去继续做。” “这样，还以为你舍得给自己放假了呢。”陈千撇撇嘴，和仲一跟在他后面。 下到一楼，陈千注意到客厅的角落一处，摆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纸箱，上面还贴着显眼的快递面单。 陈千妈妈走了过来，顺着陈千的目光看过去，想起什么似的哎呀一声，温温柔柔的说：“差点忘记了，你们在书房闭关的时间，快递来了一趟，说是小仲的东西，我们就先放在旁边了。” “妈妈，应该是我们的行李。”陈千心下了然，应该是行李到了。又转头看向身侧的仲一：“仲一，晚饭后一起拆开看看吧。” 仲一默默点头，接着就被陈千妈妈拉过手臂，带到餐桌去了。 陈千看着在仲一身边，问仲一有没有不喜欢的菜的妈妈，无奈地摇摇头。 陈千妈妈比他想象得还要喜欢仲一，甚至几乎要超过自己去，两人站在一起，妈妈也总是要先问问仲一。 她说仲一这孩子话少，人看着也老实，是个好孩子。 不像陈千，从小到大都皮。 也不像陈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贼精贼精的。 这样一看，陈千觉得自己妈妈这不是喜欢仲一，这根本是找到了理想儿子，心花怒放了。 第135章 别人家的好孩子 又懒散地在家窝了两天。 陈千就碰到了非得出门不可的事情。 “必须要去吗？非去不可？不能不去？”陈千为难地看着对面一本正经的仲一，压着眉尾哀求他。 “赞助商要求。”仲一可不管他什么想法，将邀请函拍在桌面，自顾自认真地说：“非去不可。” 陈千这才回来不到一周，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家蜗居直到出发那天的。 可没想到，赞助商亲自下场，打乱了他对时间的美好安排。 仲一向他转述赞助商要求两人要一起去参加一场活动晚宴时，他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其实吧，陈千觉得赞助商那边也不是一定没有转圜的余地，可奈何自己的搭档是个十足的死心眼儿，说一不二，认真践行赞助商的要求。 最过分的是，那篇邮件他都亲自看过了，赞助商明明就写的是“希望”我们能在晚宴上见面。 到了仲一这儿，就生生被曲解成了“要求”！ 陈千又是撒娇卖萌，又是死缠烂打，甚至叫上了伯母和妈妈来帮忙求情，均是无果。 伯母和妈妈还以“仲一那小子还能害你吗？”为借口，狠狠地拒绝了他。 历经一小时的努力，就这样化成了：陈千顶着仲一漠然的目光，悲切地点头答应。 “去就去！”陈千愤愤不平，横了仲一好几眼，“我去吃饭还不行吗？” 话才落地，陈千就听到背后传来妈妈幽幽的嫌弃：“诶呀，快三十了你就跟仲一一样成熟点吧。” 陈千心中不满更浓，他暗自神伤。 仲一，你真是好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 晚宴也就是走个过程，主要还是要和赞助商那边笼络一下感情，陈千打着个随便吃吃的想法，从行李箱里捞出套西服就往身上套。 刚出门，就撞上了正在对仲一那个衣架子进行夸夸流程的自家妈妈。 “妈妈～”陈千吃味地试图唤醒文女士的母爱。 妈妈回头。 妈妈看到陈千。 妈妈表情裂开。 唤醒失败。 “你穿的什么？”她上下打量了陈千一趟，然后脸上有些鄙夷。 陈千被这问题打得脑子一僵，撅起个茶壶嘴生气，“穿的衣服！” “不行不行，你这样出门太丢我的脸了！”文女士闭着眼摇头，一副不忍多看的模样。 再出门时，身上的衣服就换了一轮。 一套标准的塔士多礼服镶在陈千身上，贴合着稍有锻炼的肌肉线条，撑出了宽肩窄腰的效果，风琴褶的衬衫增加了层次感，妈妈亲手打的领结也漂漂亮亮。 陈千心满意足在这一整套都出自于文女士之手，文女士看着标致不少的儿子心中欣慰，氛围回归到母子感情最浓烈的时刻。 仲一对此没什么想法，他比较关心耷拉在额前一绺的头发弄得他有点痒，但这是陈妈妈的主意，她说搭着自己的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斯文败类，他不好修改。 赞助商特意派了车来接他们，是辆沉稳低调的卡宴。 陈千对这车没什么感觉，他就是好奇。 这城里能派辆卡宴来接他们这自由撰稿人和摄影师的，可没几个啊。 两人到宴会厅入口时，已经来了很多人了。 陈千这才发现，这场宴会的阵势，几乎赶得上几年前参加过的池老寿宴。 入场后，他能感受到许多隐晦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陈家虽然落没了，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靠着爷爷的名气，还是有不少人认识陈千的，更何况陈天最近也因为手段非常而被讨论着，自然也很难不牵扯到他这个弟弟。 当初出国走得突然，好几年没再出现，这会儿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这里，确实会让人好奇。 只是…… 陈千环顾四周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眼熟的脸。 “吴总在二楼，等一下来找我们。”仲一低头看了眼手机信息，通知陈千，而后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他们都认识你。” “我不认识他们。”陈千摇摇头，接着不适应地又问道：“他大概要多久，我们最好能早点离开。”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厅内闲逛，时不时和上来搭讪的人碰个杯，打招呼。 专注消磨时间的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二层的小阳台处，正站着一男一女。 男女正面对面交谈着什么。 忽然，那女人的目光定在楼下的一个角落，她眼睛一亮。 “你那照片上的漂亮宝贝，还有双胞胎兄弟吗？” “什么？”男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仿佛她在说什么疯话一般，但还是耐心回她“没有，就陈天一个。” 第136章 这样不行哦～ “没有？那楼下那个跟他长得一样的人是什么来头。”女人笑意渐浓，漂亮的脸因为这抹笑容而更加艳丽。 闻言，男人不耐烦地配合她向下望去。 他第一眼就找到了女人所指的人影——正是许久不见的陈千。 “只是可惜，这样的小帅哥，有伴了。”女人继续说着，脸上不见任何憾色，婉转的声音清脆极了，藏着些幸灾乐祸。 “小千……”男人喃喃着，望着那方向失神。 女人抬眼，看着男人脸上那少见的愣样，装作才发现似的恍然大悟，惊呼一声：“诶呀，看来是连他回国了你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很珍重他呢。” “不过也是，人家都有新人了，你也是该收心。”女人睨着池木的表情，娇笑着又添了一把火，而后撩开额前落下的长发，踩着高跟鞋慢慢离开。 女人走后，男人这才将注意力自陈千身上，转到了陪在陈千身侧，一头橙黄色头发，十分惹眼的家伙。 暖黄的灯光下，男人紧握在小阳台栏杆的手背青筋暴起，突兀的横贯在白皙的皮肉之上。 “池宇星，小千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个电话被拨通，男人寒凉的语气让对面接电话的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呦，见到啦？不过我的好弟弟，你说话也太没礼貌了吧。”池宇星说起话来最是不正经，但他又偏偏以管教池木为爱好，衬得他这人只剩下浑不吝这么个形容词可用。 他捏了个矫揉造作的音调，学着古早儿童剧里的角色：“这样不行哦～” “所以有段时间了。”池木从池宇星的反应里判断答案，然后反问他：“你收到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那不是我的义务吧。”池宇星都快笑出声来了，憋得难受，而后话锋拐了个大弯：“不过小千边上跟着的这小朋友还挺有意思的，我要去打个招呼。” 电话被骤然挂断，池木臭着脸骂了句脏话，回头往下看去。 果然，穿得十分骚包的池宇星已经出现在人群里，正被一群中年人簇在中间，向角落的两人走去。 池宇星站在一群年纪够当自己爹的人中间，被不断谄媚地奉承着，脸上的不耐快要压不住。 挂断电话后，他能察觉到头顶上开始悬着一束的凌厉目光，针一样的刺过来。 他反叛心起，笑的张扬。 停步，朝目光的来源挥手致意，望着小阳台上的池木突然挥袖转身。 看不清表情，但保准是生气了。 中年人们见到池宇星的动作，连忙齐齐跟着他的动作转头，像是被肉操控了的狗。 可目光落定他们又发现，那处小阳台空无一人。 古怪的目光迭起，却无人敢开口问一句。 池宇星环视着这群人的动作，面上的笑更为肆意狂傲，心里却在忍不住恶寒这群趋炎附势地蚂蝗一样的人。 果然，这种日子再过多久他都没法子适应，总觉得不舒服，觉得吓人。 干脆将人群驱走，独自穿越宴会厅。 路过一名侍者，池宇星随手“牵”了杯香槟，走到人前，施施然地和对方问好，“好久不见，欢迎回国。” 话落，面前的两人像是才注意到身旁多了个人，似乎是没想到能有人上前跟自己打招呼，吓了一跳。 陈千抬头去看才发现，原来是池宇星，他惊讶于对方的造型，目光闪躲了下，在心里默默惊叹。 嚯，绸缎的深v衬衫大咧咧敞开，几乎能看见爷爷的爱人。 抬起杯子去碰池宇星的，微笑着反问：“好久不见？我们不是月初才见过面？” “呀，我还以为我们是秘密会面，不能说呢。”池宇星暧昧地眨眨眼。 是的，四月一号，愚人节。 自从第一次抓住池宇星后，陈千就会在那天凌晨备下一壶热茶，然后等待着池宇星出现。 池宇星也很默契的，在天亮前敲响陈千的门，带着任务物品进去，坐下喝点茶，聊聊天。 但他总是避开陈千想知道的聊，侃天侃地，就是不侃侃谈几句和池家有关系的。 曾几何时陈千以为他是自己坚实的信鸽，但那天过后，信鸽的人设塌了，只留下一句故弄玄虚的：“你总会知道的，放心吧。” 第137章 我怎么也得是个老大 “那这位是……”池宇星的话尾拉的很长，眉毛潇洒地挑了一下，他抬手示意陈千别说话，“先别说，让我猜猜……一定是你那位大名鼎鼎的搭档了吧。” “对，这是仲一。”陈千点点头，接着转向仲一，手掌指向池宇星介绍道：“这是池宇星，一个混混。” “混混？你可别这样抹黑我高贵的身份。”池宇星重复这个词语，语气微扬，然后一本正经地伸手向仲一，说：“别听他乱说，我怎么也得是个老大。” 仲一点点头，礼仪素养驱使他抬手握上池宇星的，语气淡淡：“你好。” 池宇星只是来打个招呼而已，顺便气气某个已经下到一楼的人。 他故意贴近了才小声地和陈千抱怨：“我还得替我弟弟去面对那群人的虚与委蛇呢。” 然后喝尽自己那杯香槟，抬了下杯子，“那我就先走了，两位好好玩，要尽兴。” 陈千有话没来得及问，还压在喉间。只得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被一群人再次围起来才收回目光。 他想问问那句抱怨到底什么意思。 池木是来了，还是没来。 不出一会儿，宴会厅内流转的钢琴曲的声音落了下去，一位主持人上到台前，绘声绘色的报起台本来。 陈千无心听这主持人在演讲什么，只顾着到处转悠看看有什么吃的，顺便等所谓吴总什么时候来和他们见面，再顺便，看看有没有他想见的人出现。 吴总来得很慢，但宴会的热度升得很快。 陈千只察觉到有什么人来到场内，瞬间就将氛围点燃起来，但不知道具体是谁。 散漫的人群一下子有了方向，跟池塘里的鲤鱼团团围住了撒面包屑的位置似的，朝某处堆去，让他更看不真切。 “谁来了？”陈千捅捅身侧的仲一问他。 “不知道。”仲一回答他的同时，轻拍着被捅咕的位置。 “还能是谁，我弟呗。”池宇星不知道从哪处又摸了出来，嘴里喊得亲热，手臂一手一个搭上了肩膀。 陈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身子一僵，而后马上又放松下来。 原来来了啊。 好奇的问题有了答案，心情却变得复杂。 “你什么时候能和他称兄道弟了。”陈千压下心绪，揶揄着将池宇星的手臂移开。 “当然是——还不到那种时候。” 人群分开一条缝时，陈千正在和池宇星一起折腾仲一。 池宇星说这人挺有意思，像木头，大半天也不吱一声。 陈千说：你说的对。 陈千有礼貌，只是拉着他做言语攻击。 池宇星没礼貌也没有边界，净动手动脚了。 仲一不胜其烦，挡住脸上那即将伸来的手，抓过不能丢下的陈千就要换个角落待着。 也就是这样，陈千才转过身子，毫无保留的目睹了人群中央，一身高定，面色冷霜的池木，和他身侧挽着他手臂气质超群，一身红色礼裙的女人。 陈千的脚步定在原地，脸上笑容也瞬间散了个干净。 他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审视了，自己冲动回国这件事，他发现这计划里，有个巨大无比的漏洞。 过去的时间里，他在独自一人时看过千百条新闻，无数图片。 但或许得益于施、池两家的强权，他还从来没见过两人同框的场景。 自然，他也没为此做过准备。 他很清楚有些事情只靠文字联想，其实是很苍白的，这也是为什么仲一需要陈千作为搭档。 有些事情只有等到你亲眼目睹，才能杀死你在潜意识里为他杜撰出的那些借口。 …… “你的小宝贝在看我们诶。”施凮习远远对上了那双失神的眸子，她玩味地笑着，这眼神和刚刚池木的简直如出一辙。 下一秒，视线就被人挡开。 “别用那种目光盯着他。”池木烦躁的警告几乎压在她耳边。 “真小气，但你靠我这么近，就不怕他吃醋吗？”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多担心市长来了，要怎么好好打招呼吧。” 第138章 吴蚂蚱?这么巧啊 “见到了，不去打个招呼？”施凮习收起逢场作戏用的笑脸后，只剩下满脸疲惫。 社交够了，就会让人想要回家，这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想到自己香香软软的乖儿子还在家里等着，她脸上露出了些许慈爱之意。 “算了吧，到处都是池峥的眼睛，不合适。”池木远远观望着池宇星在陈千身旁转悠得勤，心里竟然羡慕起他来。 晃了晃头，抬腕看表，“快九点了，再晚点就错过煜白睡觉的点了，你不走吗？” “现在就快九点了？我们什么时候来的。”施凮习面色一怔。 “七点半出发的。” “那完蛋了，我答应煜白很快就回去。”施凮习面色紧张起来，忙拿出手机联系司机，“我先走了，你收个尾吧。” “替我和池宇星跟煜白说晚安。” “知道了。”说完，她挥挥手机，直奔门口。 另一头纠缠不休的三人几乎是看着施凮习离开的。 前脚她才刚走出门，后脚池宇星就嗨了，撺掇着陈千过去和池木一起喝一杯。 “别的关系不扯，你作为他朋友，见面了也得敬一杯吧。”池宇星循循善诱的胡诌着。 “前男友也是朋友？”仲一扫了他一眼，吐出了今晚最长的句子。 陈千的脑子像是被前男友这个字眼打了一下，却无力辩驳自己和池木还未分手，心里凉凉的，憋闷得很，只能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 “什么前男友？”池宇星眯着眼看他，也不恼他跟自己唱反调，反而跳脱地来了句：“那咱俩是不是朋友？” 仲一没理他，他就继续引诱起陈千，理由一口一个不带重样。 陈千听他讲了半天，酒也喝了几杯，慢慢品出一点奇怪来，又悄悄用余光瞄了眼一直被敬酒的池木后，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让我跟他接触，难道你是对施小姐有意见吗？” 不然怎么一直要自己这个“前男友”上前去，和一个有妇之夫喝一杯。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池宇星就炸了锅了。 “何止是有意见，那女人她根本就是不正常！你知道她——吴蚂蚱？这么巧啊。” “不算吧，我是来找你骚扰的这两位先生的。”对陈千来说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带着明显的疏离感，“而且我们已经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听到这个声音，陈千几乎立马就想到了这赞助商吴总是谁，他把空杯放下，换了个盛满酒的。 他早该知道的，姓吴的还能有谁呢。 “哲凡哥。”陈千从失落里扯出一抹淡笑来面对这位金主爸爸。 “吴总。” “小千、仲先生，等很久了吧。”吴哲凡越过了池宇星，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举着酒杯和两人攀谈起来。 …… 陈千给自己灌多了，初开始还不怎么明显，但吴哲凡离开之后，这后劲就开始反上来，酒精逐渐淹没了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只给他留了一点点狭窄的清醒空间。 再回过神时，人已经被池宇星趁着仲一去厕所，半是激半是哄的，给带到了池木面前敬酒。 池木看着陈千有些飘飘然，酒杯都端不稳的状态有些无语，也不知道是怎么喝成这样的。 从陈千手里将那要倒不倒的杯子抽出来后，他瞪了眼他身后扶着陈千肩膀的池宇星，“另一个人呢？” 池宇星只当没看见他用目光骂人，顶着那恨不得把自己凌迟的眼神，俯下身子在陈千耳边悄声说道：“我给你带到了哈，记得谢谢我。” 然后就是两手一松，撤去了对陈千平衡的辅助，顺手在背后一推，陈千就顺势倒向了池木的方向。 待池木慌乱地将人托稳，他又上下眼皮子一夹，对池木笑得暧昧旖旎，“送你的礼物，小眼睛都被我支走了，你就放心吧！至于他那位朋友，我会安排好的。” 陈千此时的脑子几乎是一团浆糊，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只知道自己用来敬池木的杯子突然被人抢走了。 倾倒的瞬间让他有些慌乱，可眼前迷蒙成了一片，耳朵也如蒙了层布一样，根本分不清面前托住自己的人是谁。 “仲一？”他大着舌头口语不清。 喧嚣的嗡鸣里传来一句带着愠怒的回应：“宝宝，你叫错人了。” 第139章 你修的哲学系 陈千进入了一种深度酩酊的状态，昏沉不堪。 但他还一直记挂敬酒的事。 随手捏起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杯，说了句含糊的祝酒词，然后撒了一半，喝了一半。 太醉了，太晕了。 他像往常一样，喊仲一把自己捎回去。 仲一没理他，只是一直说不对不对。 到底什么不对？ 照片拍糊了还是曝光了？ 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池、宇、星。你再说一次仲一到底和陈千什么关系？” 池木刚把陈千从浴室捞出来，擦干净套好衣服，用被子裹起来后，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找人麻烦。 池宇星的声音听着很疲惫，断断续续的：“我说了，陈千的搭档，或者朋友。” “我记得你说他们是一起回来的。什么朋友能跟着一个被黑手党跟踪的人逃跑？”池木磨着后槽牙，回头瞥了一眼睡着了，还在梦里迷迷糊糊喊仲一两个字的陈千。 “也是，他可能在追陈千吧。”池宇星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回道。 霎地，他脑子里闪过什么东西，不禁大笑起来：“对了，他说陈千是你前男友！追求者，包的老弟。” 池木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担心，“陈千没反驳他？” “没有，完全。他不会自己也这么认为吧？” “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提过分手！” “时间嘛，你们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我见得都比你勤。”池宇星放肆的笑声在手机听筒炸开，难得看池木吃瘪，他连这点儿时间都不想憋着。 他笑了足足三分钟后，才想起这种时候一般要安慰一下当事人，于是平息了情绪开口：“别太难过，自从你和施凮习一块儿出现以后，他就一个劲地喝，没停过，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 “有机会他能觉得自己是我前任？”池木埋怨地瞪了眼此刻在床上呼呼大睡，什么都不知道的陈千，“而且他明明知道我和施……” “你知道的，也许他只是想要放你自由吧，异国恋还联系不上你，而且你微信、电话被监控了，都不能用。”池宇星调侃着，手里的考研宝典又翻了一面，“我真好奇你们到底怎么交流的。” “那跟你没关系。” “你不会用邮件发他吧？还是写信？”池宇星问得认真。 “你今晚不用复习考研重点吗？” “嗯？正在。你先回答我你怎么跟陈千交流的。” “三年了都没考上，还复习什么？” “别攻击我，我是老了，不是变弱智了。而且这是我休学没及时回去复学的报应。”池宇星在池木看不到的地方耸了耸肩，“我也不想买个学历，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纸醉金迷的类型，我比较崇尚科学。” “你修的哲学系。” “……谢谢提醒。” “嘟嘟嘟——” 池宇星听着骤然出现的电话结束音，勾了下嘴角，“看来不是写信就是发邮件了，咦——好古老的谈恋爱方式。” …… 陈千的酒品很好，睡相也好。 好到池木进浴室洗过澡出来，他还是原来那个平躺的姿势。 池木坐在床侧，指尖掠过陈千额头，将那缕散在额前的碎发带到发际。 陈千沉稳有规律的呼吸声飘散在空气里，额边的手指顺着脸颊轮廓不断向下滑动，“唔……晒黑了点儿。” 指腹在脸侧汇合，轻轻一捏，“也瘦了。”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浅，这样轻微的感触让陈千不自觉动了动，而后，紧阖的眼皮便打开了一条缝。 “嗯……别弄……”陈千的手从被子下抬出来，没用什么力气地抓住了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指，然后他的脸在被禁锢的手背上蹭了蹭，咕哝了一句什么。 池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看着他困的不行，却不知道为什么撑着不闭眼，觉得有些好笑，劝他：“睡觉吧。” 可谁知道陈千听见声音，像点到了什么按钮。 眼睛又撑着睁大了些，手里的力气也大了许多，看起来清醒点了，他小声地拒绝：“不要。” “为什么？”池木怕听不清他这跟小鸟叫一样的说话方式，特意将耳朵凑近了认真地听。 “好久没梦见了……”还是含含糊糊的声音，委屈地，像是在撒娇，“……好想你。” 第140章 那样会太想你的 “想梦得久一点，舍不得你……” 池木支起身子，讶异地看着不愿闭眼再次入睡的陈千，心里软成了一片，他躺到了陈千身边，将他完全纳入自己的怀里。 看着陈千一错不错仰头看自己的样子，逗弄他的心思也悄悄浮了上来，他故意问道：“想我怎么还好久没梦到我了？” 陈千的脸皱成了一团，一副纠结又不情愿的样子：“不敢，他们说见不到的人在梦里见多了，会消耗缘分。用光了怎么办……” 池木不理解这是什么玄学的讲究，揉上他的脸，半强迫地把他的表情揉开以后，才继续顺着他说：“用完了会怎么样？” “那就再也见不到了……我不想见不到你，那样会太想你的。” 刚刚的疑虑和担忧，都被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失而复得般珍重地吻上陈千的侧脸，回应着他：“会见面的，我们已经见面了，宝宝……我也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你可以在梦里见我，也可以在我身边见我。” “不管你在哪，我都会去见你的。” 想了想，他郑重其事又补上一句：“但是，你回去以后一定、一定要和你的那个搭档拉开距离你知道吗！” 陈千配合地点了点头，手臂也揽上了对方，他的埋进了池木的胸前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那你不要结婚，也不要生下那个孩子……” “宝宝说什么呢，我没听清。”池木轻巧地把他的脸从衣服里扒出来。 以他的角度，并不能看到浅色的家居服上留下的深色痕迹，只能看到因为酒精而染得有些红的陈千的小半张脸。 “你说我可以选的，我不想……小三……”话至末尾，陈千终于抵不住困倦和醉意的双重诱惑，强撑的清醒也就此到了头。 但听不清他梦呓一样的声音，没能把最后一句完整收到的池木就没那么好眠了。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失控地压低声音喊叫着：“什么？谁是小三？我求你说完再睡……宝宝？醒一醒！把话说清楚啊！” …… 阳光经过一段时间的移动，终于一点点从床尾爬到了陈千的脸上。 刺目的光穿透眼皮，很快就将陈千从睡梦里扰醒。 他费力地把自己支起，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压在太阳穴上揉按着。 宿醉的余韵还没散去，他头痛得厉害。 醒来和清醒是两个概念，两者之间也隔着很漫长的距离，对今早的陈千来说，则是十分钟。 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恍惚。 非常冷淡的装修风格，但空间内干干净净，除了必要的装饰外，什么都没有。 陈千习惯性地认为这是在酒店套房。 因为每次赞助商邀约，结束过后陈千要是喝多了上头，仲一就会随便找个还不错的酒店，开个房间，把陈千扔进去，然后自己打车回家。 就连有一次，分明吃饭的餐厅就在他的公寓过去一个街区，仲一也依旧我行我素地这么做了。 那天早上，陈千起来照常洗漱准备回家，出了酒店大门准备打车了才发现，自己只要再走几百米就到家了。 他对此的看法只有一句：不理解，但尊重。 起床，洗漱。 然后到酒店餐厅吃个早餐再回家…… 他开门—— 他关门。 陈千靠在门板上，怔愣了半天：“这到底是哪？” 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仲一突然说要去一趟洗手间为止，其他的就再也没了。 陈千心情和大脑都混乱成了一团，连怎么离开酒店宴会厅的部分都回忆不起来。 身后的门传出了咔哒的声音，陈千忙低头去看，房间的把手正好上下摆动一下。 有人在开门！ 陈千更不安了。 鬼知道他是被什么人捡走的，要是认识还好，不认识的话可就糟了！ 就在陈千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的人也发现了门打不开。敲门的声音几乎就在陈千的脑后响起，震得他后背一凉。 “小千？你醒了吗？”是分外耳熟的声音，声源的人不紧不慢地问着。 陈千一下子就确认了门外的人是谁，但他更加混乱了。 开心多一点，还是讶异多一点？不清楚，但挺安心的。 第141章 虾皮紫菜馄饨汤 做了些心理准备后，陈千转身将房门打开了。 “早安……池木哥。” “小千早安，洗漱好了对吗，来吃早饭吧。”池木自然地拉过陈千的手，将他不小心打湿了一块儿的袖子卷了起来。 也是这个动作让陈千意识到，自己穿的衣服早已换成了一套还算合身的睡衣，而不是昨天出门时的礼服套西。 以及……昨晚看到的，挽着手格外登对的池木，和他的未婚妻。 昨天脑子太乱，现在回忆起来，施小姐比照片上还要贵气漂亮，果然照片怎么也比不上现实用肉眼去看。 “啊……好，吃早饭吧。”陈千别别扭扭地挡住了自己另一只手臂，迅速按着池木刚刚的动作将袖子胡乱卷了卷。 而后全然不顾池木还半举着的手，往外走去。 “不让碰？”池木咕哝了一句，默默的收回处境尴尬的双手，跟在了陈千身后，顺便还提醒了下前面拐错弯的人，餐厅在另一边。 陈千被身后跟着的池木半是催促，半是推着，没一会儿就到了餐厅。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观察这个屋子里的设计和摆设，就只留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这里的装修风格和几年前他短暂住过的小房子大差不差，但要大得多了。 比如刚刚拐错而看到的客厅，赶得上原来那处整个套房大了。 陈千在心里想着，一个人产生了什么需求，才会需要换一套更大的房子。 其实答案从提出问题就呼之欲出了。 住更多人时就会需要。 他又忍不住纠结。 那以前的房子要怎么办呢？承载的记忆又要怎么办呢？ 陈千心里有点酸酸的，胀胀的。 被压着肩膀坐到椅子上，很快面前就摆上了一碗从前早餐常吃的小馄饨。 加了虾皮和紫菜碎，醋的味道还没尝就能靠鼻子闻到。 “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池木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陈千捏着勺子，往嘴里塞馄饨，饱满的肉馅带着汤汁在嘴里炸开。 很香，很烫，也很酸。 “哈——”陈千被烫得张开嘴哈气，眼角渗出了点亮。 “很烫吗？我都晾了很久了还是很烫吗？”池木看陈千这架势，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手掌垫在了陈千下巴上：“烫就吐出来吧，我给你接着。” 陈千没吐，他边哈着气，边急急嚼了几下，然后就囫囵咽下去了。 看他咽下去后，池木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但他还是倒了杯水来递给陈千：“来，喝点冷水缓一下。” 陈千想推脱说不用，可即将出口时他对上了池木关切的目光。 他接过水象征性喝了一口，“谢谢，我好多了。” …… 换上池木让人送来的衣服时，陈千还特意照了照镜子。 不是穿得妥帖之后，而是换到一半才褪了上衣的一小会儿。 除了东奔西跑采风留下的，领子和袖口的些微色差之外，没有别的痕迹，干干净净。 陈千很快穿好了衣服，回到客厅。 出来时，池木正在打电话。 用着很少见的，温声细语的声音，通常是用来哄小孩的声音。 陈千没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结束。 “下午回去的时候给煜白带蛋糕好吗？”池木自然看到了陈千从房内出来，他将手机拿开了一些，对陈千比了个“马上”的口形，然后继续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那我们下午见，你要来门口接我哦，那就先这样，煜白再见。” 池木收起电话，拉着陈千起身在自己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一圈后问他：“衣服穿着还合身吗？” “嗯，我们现在可以出门吧。”陈千盯着自己的鞋尖。 “当然可以，你现在住在老宅吧，这里过去挺近的。”池木从善如流地带着陈千出门。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感慨着。 陈千果然不管过多久，都只有喝醉以后是最可爱的，一醒来就马上变得很正经了。 实在可惜！ 第142章 不是旧情复燃 回老宅时，两人一路无话。 池木几次通过后视镜去观察陈千，都只能看到他对着车窗外的侧脸。 有些反常，但又能够理解。 毕竟这么久不见了，生分些也是可能的。 可能吗？ 怎么可能？！喝醉了腻腻歪歪的时候不和以前一样吗，大早起来反而还疏离起来了。 池木心下躁意丛生，面上却什么也不显地默默开着车。 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一只手横过了陈千的腰前，距离骤然缩近，带来了一股陌生的檀香。 咔哒—— 那只手解开了安全带。 “想什么呢，到家了也没反应。”池木撤回了驾驶位，边拔钥匙边看着刚回过神的陈千。 陈千恍惚地跟着那收回的手看了过去，一下就撞进了池木的眼睛里。 愣了几秒，他才慌忙点了点头，开门下车。 徒留下池木透过车窗，望着那慌忙回家的背影。 …… “你昨晚去哪了？”陈千郑重其事地问道。 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一直和仲一站在一起，怎么他去上了个厕所，自己就到了池木那儿去。 “直接回来了。”仲一的眼神一直挂在电脑上，他正在一丝不苟地整理资料。 “我都没回家，你就先回来了？你做客人的怎么一点也不自觉啊！”陈千不满地看着他，唧唧歪歪个没完。 闻言，仲一终于舍得抬头。 他望着陈千，又想到昨晚上过厕所回来时，看到的摊在池木怀里的醉汉，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踟蹰了几秒，他说道：“你在旧情复燃，不好打扰。” “……” “不是旧情复燃……”陈千脸上有着十分复杂的神色，像是刚刚割舍掉什么一般，强颜欢笑着：“应该燃不动了吧。” “燃不动？” “他好像、他戴了戒指，在左手中指上。”陈千语气突然就淡了，“那是订婚戒吧。” “按照习俗来说，对的。” “而且早上我听见他和小朋友打电话，新闻上也说他和施小姐有孩子。” 仲一愣了愣，反问陈千道：“那他们不结婚？” “是啊，他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陈千陷入了深思，脸上表情在深沉和纠结之中切换不断。 仲一盯着他沉吟片刻，忽然艰涩地开了口，劝诫道：“当小三……不太好。” 陈千猛地抬头，像听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东西，他扬声否认起来：“谁要当！而且他不是那种人！” 仲一没吭声了，默默摇头。 心想着：恋爱脑，没救了。 书房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座有了年头的钟发出轻微的响动。 …… “你终于肯约我们了。” “别说的好像我特别不爱搭理你们一样。”陈千详装着目瞪口呆，夸张地摆了摆手。 “别说我们错怪你，回来半个月了，你才想起还有我们这几个朋友。”林西西大灌一口汽水，不小心蹭花了精致的唇妆，笔挺的女士西装外套，被她随手抛在身边的椅子上。 手里的汽水呲呲冒泡，清爽的甜味让她有些不满足。 只可惜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不能抓几瓶啤酒和大家一起过过瘾。 “这不是没空吗。”陈千嘿嘿地谄媚笑着，给面前几位的杯子满了一轮。 “不过你前几年打算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回不来吗，现在怎么突然回来了？”孙策捏了串烤五花肉。 他自己不吃，而是把上面的肉全弄下来之后，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余望希盘子里。 “这还得归功于我特别聪明。” “特别聪明？指会买机票吗，那你还真是足智多谋。”余望希捧着个鸡腿啃，爱吃饭这件事对他来说好比穿衣服，十年如一日地吃得乱七八糟。 还好他是怎么也吃不胖的类型，不然和孙丞腻在一块儿，不出几个月，余望赜就能多得到半个弟弟。 陈千深沉地摇了摇头，单手握拳卡在了下巴处，一副思考者的死样子，用上了故事汇的语气缓缓开口：“这你就不知道，说真的我都没想过世界能这么玄幻……” 第143章 第一次回国 陈千第一次想要回国，还是思考许久之后，因为仲一一句如果能做点中国的的选题就好了，而正式敲定的。 机票对当时的陈千来说，贵啊。 一万多一次的单程票，孩子抓着刚到手的稿费，凑上奖学金和兼职工资，咬咬牙就买了。 他做足了准备，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逛特产，看精品商店，礼物塞满了一个26寸行李箱，全是心意和感情。 时间一直悠悠的过，直到出发也没什么状况发生。 陈千当时上仲一的车时，还特别安心，马上能回国了，他心情也很激动。 但意外是在出发后十分钟后，从他们选的路线前方出了车祸封路，正式开始的。 去机场的路线就像去罗马，条条大路、横平竖直，走哪都能通。 但那天装了陈千的这辆车，可谓是哪哪不通，走哪条，哪条封。 陈千最后都有点急眼了，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点背，梗着脖子让仲一从封路那段旁边的一条小岔道走。 这条路没事，开过了就能上机场大路。 没事就是有事，离机场大路就几十米了，前面冲出来几辆车，聚在了t形的三岔路口处，非常猛烈地互相撞击起来。 这个拦路的抽象方式，可想而知是黑手党那边出的。 可主动车祸的几辆车上不是什么刀尖舔血的专业选手，而仅仅是几个收了钱的普通人。 或许也不普通，能干这种事的人，不论如何，都是脑门前没有理智只有一团热血的赌徒。 当时的画面在陈千脑子里印刻。 他忘不掉在车头损毁得已经不能看时，有一辆车的车门开了，上面跌跌撞撞地摔下来一个男人，用丹麦语大喊着救命和他想退出。 这个男人当时穿的是件红色的毛衣，很深的红色。 血一般的红色。 后来陈千收到了同在车上的仲一再一次发来的调查报告，报告上写明了他们这么不择手段拦住陈千的原因。 如果陈千平安到了机场，那么国内指派的那群人，会在机场门口把陈千带走，好的话或许会和池余元一样成为一个植物人，安静地活着。 至于坏的话……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仲一他原来人脉很广啊，啥都能查得到，这不百科全书嘛！第一次的报告也是他给我寄来的，这哥们也不署名。”陈千讲故事讲得兴致勃勃，对面三个人听的是目瞪口呆。 他讲得很认真，却不像在说自己的故事，把自己剥离开了似的平静，偶尔还安置几个梗进去，让故事别那么沉重。。 但对于这一桌生活平坦的小老百姓来说，就颇为震撼了，更别说故事的主人公是他们活得跌宕起伏的好友。 饭桌上一时之间没人能接得上陈千的话头，沉默了下来。 陈千左顾右盼，觑着大家有点苍白带着怜爱的神色，大大方方地喝了口啤酒：“害，这不是没什么事儿嘛！我都回来了。” “你这一次……”余望希恹恹地想说些什么，话到一半却憋了回去。 陈千乐得他还能对此给出反应。他半开玩笑地轻描淡写道：“我跑得很快，西蒙找的那个司机师傅，油门都踩到底了，车都要飞起来了。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我人上飞机了。” 眼瞅着气氛就要落到地上，陈千赶紧打了个哈哈，扭转话头，移到了林西西身上。 她是刚下班就来了，一身体面的职业装，脸上少年稚气已经褪去，换上了游刃有余的利落一面。 陈千打趣她长成了个大人，跟陈天似的。 林西西回他：“年薪百万是我当牛做马唯一需要的福报，不然我会让全世界陪我下地狱。” 陈千看着她一闪而过的狠戾表情和通天的怨气，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心跳得比当时在那辆飞驰的保时捷上还要快。小心翼翼抿着嘴，弱弱地笑，恭敬地压着杯子递过去，“上班而已，不要太认真，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一个哈哈……” 余望希也开始斜着眼睛看脸色。 他是这桌子上唯一一个不用干活的人，他狐疑着这会儿要是让林西西想起来这茬，孙丞能保护好自己吗？ 珍惜生命，远离不爱工作但是被迫工作狂的人。 望周知！ 第144章 这个粥～特别好喝～ 晚上回到家已经有些晚了，老宅这一大家子都上了年纪，这个点儿一般已经上床睡觉好一会儿了。 陈千没开灯，蹑手蹑脚地像个偷子，轻巧蹿上楼后就要回房间。 到了房间门前，他才后知后觉到一丝不对。 脚下的地板被门缝里透出一线光照亮了，在黑暗一片，仅靠肌肉记忆和手机屏幕认路的陈千面前，显得格外显眼。 会是谁呢？仲一吗？ 他猜测着打开自己的房门。 吸顶灯照得通亮的房间里立着个高大的西装男。 他站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看。 “哥？你在我屋里干啥呢？”陈千悄然关上门，踱步到了陈天身边，“找我有事？” “没什么……”陈天才察觉到他出现，动作无措了几秒，然后又恢复原来那样从容的姿态。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连我回来了都不知道。”陈千好奇地探头去看他手里抓着的东西，是原本被他收进抽屉里的两幅相框里的其中一幅。 不是全家福的那幅。 “你出去时抽屉没关。”陈天自然地把相框放回抽屉里，再替陈千把抽屉关好。 “是吗，应该是我走得急不小心忘了。”陈千不以为意，反身移了两步，猛地一倒，栽进柔软的被子里，“这么晚了，哥你不回去睡觉吗？” “你困了？”陈天褪了外套搭到椅背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翘着腿抱着胸，架势很唬人。 “还好，不太困。跟你聊聊天的精力我还是有的。”陈千麻利爬起来，很快在床上板正坐好，像个钟。 “你怪不怪我。” “啥？”陈千有片刻的错愕，“当然不了，你可是我哥，说什么呢！” “我送你到池木手里，让你出国回不来。”陈天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当然了，你能自己回来，很厉害。” “哥你话里有话啊。”陈千局促地挠了挠头。 “……再多问一句，你怪不怪他？” “哥……你——” 陈天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叹息着摇头，说道：“算了，你不用现在告诉我，这局面目前挺好的，你也安全。我不着急知道答案。” 而后，他没等陈千再说些什么，拎着外套起身，留下句“早点休息”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陈千房间。 门打开，关上，屋内重新归于宁静。 …… 回来后就一直十分安稳的陈千难得失眠一次。 但一次就很要命。 他下楼吃早餐时一脸憔悴，眼下黑青，看得文女士直叫心疼。 伯母也凑了过来，不知道是在安慰陈千还是在安慰自己的妯娌姐妹，“诶呀，没事的。晚一点伯母做个药膳给千千补一下就好了。” “对啊对啊，没事的，我吃完早饭回去补一会儿。”陈千乖巧地喝着粥，美滋滋地尽情享受着两位女士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关爱。 “小仲也是，晚上一起吃一点。两个人天天一起蹲在书房里连太阳也不晒，对身体不好。”关爱的期限是短暂的，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好孩子仲一的头上。 “好的阿姨，对了，这个粥特别好喝。” 这样适时的夸奖显然很得妈意，文女士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喝就多喝一点呀，来，阿姨再帮你盛一点！” 见状，陈千有些吃味。他撇了撇嘴，不安分地摇头晃脑，手里的勺子被他用得叮咣响，自以为小声地嘟囔着：“好的阿姨～这个粥～特别好喝～” 成功收获了文女士暴栗和仲一冷淡的一瞟。 谢谢，老实了。 陈千这一补觉就补到了晚饭前，太阳刚落山的时候。 因为睡太死错过了午饭，还被伯母和妈妈追着念叨了好久。 好不容易逃过了两人的唠叨追击后，陈千舒舒服服地窝进了沙发，身边是埋头看书的仲一。 “下周要出发。”仲一难得从书里抬头看他一眼。 闻言，陈千忙不迭地开始确认自己的日程表，他惊讶地说道：“这么快？我们当时定的时间有这么近吗？” “早点准备。”仲一老早就习惯了他这偶尔不太靠谱的样子，提醒了一句便不再和他说话。 任由他一个人在原地盘算，自己到目前还有多少事情没做。 第145章 黄果树瀑布 飞机落地贵市，是在下午三点钟。 再由机场转到市内，又花了不少时间。 在酒店入住后，陈千和仲一便在街头闲逛起来。 出发前就做好了攻略，陈千不打算到酒店里的那些漂亮餐厅里浪费时间，而是先从城市风味开始品鉴。 酒店过去一些，就是一个特别有味道的老居民区。 风吹雨打的楼房外侧有些掉漆，斑驳的墙面被夕阳重新粉刷，黄澄澄的光影透过树叶间，在地上撒出不均匀的光斑。 这样的风景一如从前在其他城市所见过的那样，几乎没什么区别。 但在小区和小区之间不怎么宽的马路两侧，密集摆着用红底黄字印刷过的板子装饰过的小吃摊贩哪，却大有差异。 那板子上大多写了洋芋二字，也就是土豆。 陈千目光扫过一排红色的板子，洋芋后面跟着的词，走过七八个小摊贩也不带重复的。 风土人情就是在这里最先显现出来的。 陈千拉着总被人来回打量的洋小子仲一，在这条不怎么长的街上走着。 偶尔停下来问仲一要不要尝尝这个时，老板还会问一句是哪个国家的人。 如果老板问得晚了，仲一先开口，那他们就会改口说新疆的人就是长得俊。 陈千有预感，某余姓朋友如果来到这里，会拥有醉生梦死的一段好生活。 但实在太可惜了，他现在不在。 陈千对着刚从小摊阿婆手里接过的，热乎乎、香气四溢的蛋包洋芋咔嚓来了一张。 浇着带了葱花和辣椒蒜末的酱汁，让它在画面上显得更加诱人。 抿住上扬的嘴角，陈千将这张，以及刚刚从街头吃到现在所拍下的其他图片一起，一张不漏地发进了聊天群里，并且@了余望希。 他点下语音键：“贵市真的，好吃到旁边死了个人都不知道！” 看着绿色的语音条弹在画面底部，他愉快地勾了勾嘴角，有些得意洋洋。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孙丞就要请年假了呢。 “你很喜欢？”仲一稍蹩着眉眼，表情有点艰涩。 “这很好吃啊，为什么不喜欢？”陈千奇怪地看他，捏着竹签往自己嘴里又送了一口。 “鱼腥味重。” “鱼腥味？哪来的……”陈千迷茫地望着手里的一次性纸碗，又看向仲一的，然后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说道：“那个白色的根茎植物叫折耳根，我们忘记让老板别放了。把它们，扒拉扒拉放到一边吧。” “折耳根，鱼腥草？” “对，就是那个。你总算除了脸还有别的地方像老外了，不然出门一开口，大家都以为你是新疆来的。”陈千嘿嘿笑着，帮他把染了红油的白色颗粒全挑到一处，露出了底下的蛋包洋芋。 …… “你说他们去哪工作了？”接电话的男人语气里满是震惊。 电话那头的人很是不耐烦，一字一顿的将说过一遍的地名重复一遍，“黄、果、树、瀑、布，听得清就撂，听不清去医院挂耳鼻喉科。” “他和那个染了橙毛的洋鬼子去那种地方？” “纠正你一下，人家那是天生的，而且这是他们的工作，你能不能别讲的跟不正当关系似的。” “我管他天生还是地生，我现在就要订机票！” 那人嗤笑一声，烦躁地咬着牙说话：“别闹，你得跟他保持距离忘了吗？而且你下午还要去花满楼跟警察局局长喝茶，记得别迟到。” “姓吴的你……” “嘟嘟嘟——” 电话被骤然掐断，耳边只余尾音。 手机像一枚被击中的棒球一样被狠狠甩了出去，重重砸在桌面发出一声巨响，又牵连了桌上的花瓶一起摔落在地。 许久过后，宽大的红木桌边的人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盯着书架旁摆在柜上的一座大约a4纸大小的欧式木质立钟，时间才将将要指向八点。 过了一小会儿，钟的报时机关被牵动了。 铛——铛——铛。 男人的计划伴随着钟声成型。 他捏起桌面摆着的座机话筒，很快就照着记忆拨出了一个电话。 他的声音因逐渐愉悦起来的心情而变得轻快：“喂，嫂子。带小朋友一起花一个上午去看看瀑布怎么样？” “平时多想听这个称呼你都不喊，到底是要和小朋友玩，还是有人要抓啊。” “飞机申请航线可以在半小时加急解决吧，我们去贵市逛逛，然后在三点半回来，一起去花满楼喝杯茶。” “啧——行吧，正好今天没事。” “那我就在机场等你们了。” …… 在酒店附近吃了个尽兴的第二天，就是该上班的日子了。 两人站在名为大瀑布的观景处，远远向上望去。 那举世闻名的瀑布，仿佛一匹奔腾的白练从悬崖之巅泻下，气势磅礴。水流不断冲击着岩石，激起无数水雾，在阳光照耀下化作七彩虹桥，如梦如幻。瀑布声震耳欲聋，犹如万马奔腾，又似千军呐喊。 水花四溅，周围的绿树掩映在朦胧的水汽中，更显苍翠。 站在被葱郁茂密的枝叶包裹的环山小径中，临夏的燥热被习习凉风全数吹散。 行至山腰，陈千再次举着佳能r5对准了水雾纷起的位置。 “这里风景很好啊。”拍完照片，陈千倚靠在栏杆上，单手盖在额前挡着过于刺眼的阳光。 “墨镜。”仲一自口袋里拿出个眼镜袋递给陈千。 “不用了，拍照了还得摘。”陈千摆摆手，兀自向前又走了两步。 工作日的景区人要比假日少了不少，但依旧一簇簇聚在路上，慢慢向前走着。 陈千找了几个取景位都不太好避开游客，只好跟着人流继续缓慢地向上攀行。 “你知道吗，在中国的话，几乎每个受过教育的人都认识这里。”陈千望着那瀑布的源头，蹭了蹭脸上被溅到的水汽。 “受过教育的人？”仲一望着身侧，脸上带着淡淡满足表情的人，他有些不理解这里和那些人的关联性。 “因为小学会学到一篇文章，内容就是对这里的描写。”陈千语气轻柔。 课文的内容早就记不清了，也不知道最后一次看是猴年马月的事。 现在这样一回忆，倒是平白无故有了点人老了眼前开始闪走马灯的感觉。 “是吗。”仲一想了想，又把目光投向不断冲撞着岩石的瀑布，说道：“那作者应该写得很好。” “你也会写得很好，配上我拍的照片也会更好。”陈千哧哧笑着，抱着相机紧走几步就走远了。 第146章 你们也是吧 “照片怎么样？今天天气实在很不错，光影很棒。”陈千咬着嘴里的棒棒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还可以，能用上。” “什么时候能从你嘴里多蹦点词出来，就像刚刚那样。”陈千轻飘飘掠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 他稍感无趣地漫步在木栈道上，一路爬上来，现在已经有了点疲倦感。 木栈道已经快到尽头了，能看到前面有人影在晃动着。 那个位置是网上说的，所谓的“上帝视角”，就在瀑布原点更向上一些的位置，据说能一眼看尽流泄向下的瀑布盛景。 在家做准备时陈千就盯好了这个点，他规划好了要在这一处拍出好图。 时不时有人自身边经过，要回到栈道那头去。 陈千拽着仲一一点点移动，直到前面有人停步与他们搭话。 “小哥哥，拍照要稍等一会儿啦，里面很多人呢。”迎面走来的两个女生停在了几步开外，温声细语地提醒着。 “是吗，谢谢你们。”陈千忙微笑着点头回应，接着一胳膊杵在仲一身上，小声地说：“快说谢谢，没看女孩子都在看着你吗？” 两个女生一看这阵仗立马笑开了，一起腼腆说着：不用啦、没关系。 “你们朋友关系还真好，一起出来旅游。”陈千望着那两个女孩子相挽着的手臂，感慨道。 “诶？”那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扑哧一下就笑开了，她们挽着的手散开又牵起，举在两人之间说道：“不是啦，我们其实是情侣，想不到吧。” 陈千没多惊讶，反而有一种习惯的感觉，“情侣啊，真好，难怪你们看起来很幸福呢。” “不过你们也是吧，和我们一样。”其中一个留着齐肩短发地女生促狭地眨了眨眼睛，话里意味深长。 陈千的笑容僵了僵，他忙不迭地局促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是搭档，一起来出差的。” 一直没开口的仲一，也用一种不赞同地目光注视着女孩，说道：“大错特错。” 对当事人这样反对的情境，女孩似乎也并不感到尴尬，反而笑得更欢，“那真是对不起啦，我的gay达一向很准呢。” “那小哥哥再见啦，希望在出口还能见到你们哦！” 陈千抬手挥别她们，又转头看向仲一：“大～错～特～错～，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也给我有礼貌一点！” “本来就是。” “我说你讲话给我有礼貌一点！” …… 中午是在景区内的餐厅解决的，挑了家还看得过去的本地菜系。 点完菜，等着上菜的时间。 陈千端着相机认真检查着，刚刚自己在“上帝视角”所拍下来的大作。 光影角度都很不错，每一张都很赞，就是不知道仲一到时候会挑哪几张来放进稿子里。 看完照片，陈千把相机收进了相机包。 他将手机带上，边起身边和仲一说着：“我先去一趟厕所，菜上来了你先吃。” 仲一随意地点了点头。 顺着指示标识，陈千一路转到了休息区路口处，余光扫到了一家三口的影子，那个爸爸的背影和池木竟意外的神似。 “真是巧了。”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自厕所出来后，陈千抖着手上的水珠。 疏解了身体的不适，他心情很好，哼着小曲按照原路返回。 拐过一个弯时，有什么在那瞬间撞进了陈千的视线之中，让他下意识倏地收住了步子，退回了墙后。 嘴里轻哼的歌停了，在似是难以置信又更像嗤笑的一声“哈——”之后，他没忍住轻声骂了句脏话。 他仰头靠在了墙上，反刍着刚刚的画面，感觉世界的一角扭曲了一点。 穿了身便装的男人就站在餐厅门前向内望着什么，而他怀里还抱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娃娃。男人身边站着位长相清丽漂亮，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淡笑地逗弄着那个孩子。 这样的场景陈千照往常只会在心里悄悄地感叹一句：多好的一家人，温馨和睦。 但如果他说这个男人是池木，而女人则是他大名鼎鼎的未婚妻施凮习呢？ 这样一来，那只在新闻里偶尔出现的，两人的孩子…… 画面比文字更有穿透力。 但没人说这玩意穿透的是他的心呢。 陈千在原地呆立许久。 久到了仲一感到奇怪，开始给他打电话。 “菜上齐了。”仲一淡淡的语气飘了过来。 陈千张嘴几次，嗓子里却像塞进去团棉花一样讲不出话，只好压抑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侧了身子，陈千小心翼翼探头出去，确认过那一家三口的身影已经一无所踪，而后才走出自己藏身的位置，再一次原路返回餐厅。 “有话就说吧。”陈千心不在焉地，夹了半天也没能将面前软嫩的鱼肉夹起，索性放弃。 抬头直直望向了欲言又止却怎么也不开口的仲一。 “你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 仲一偏了偏头，避开了陈千毫无顾忌又缺失生气的目光，他笃定地说道：“你前男友。” “嗯，我前男友，还有他的一双妻儿。”陈千平静地说着。 吃过午饭，仲一主动叫停了这次采风，劝陈千先和自己一起回酒店去。 “不急这一时。”仲一望着那水雾弥漫的半空中，悠悠挂着的那弯彩虹，“明天再来吧。” 陈千此时却难得的固执，他摇摇头，继续托起相机对着草木葱郁的位置取景。 他的手指在按键上轻点，按键发出一声轻响后，闪光灯也随之咔嚓一下。 “你想见他们？”仲一不太理解这份固执后的原因，但他知道这样的状态再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与其等到真的和他们在这偌大的景区内碰见，不如干脆点先离开。 但陈千平静的情绪，似乎在他的问句后就汹涌了起来，他的手忽然无力地垂下，相机被背带留滞胸前轻轻摇晃着。 陈千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瀑布的声音盖过去。 他不解地问着：“明明是我先说要一起来的，他凭什么带其他人来……” 第147章 男的女的，还有一个小的 “这么大个地方，你不带保镖你要怎么找人？”施凮习不耐烦地牵着刚过膝盖，矮墩墩胖乎乎的池煜白，望着面前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大少爷。 “带什么保镖，生怕人不知道我来干嘛的？还整点动静通知他啊。”池木也烦躁得很，兀自坐上景区出租的游览车，示意施凮习带池煜白坐上来。 “我还欠了你们池家的了，你们都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这样的。”施凮习斜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对这种摩擦很大的相处方式已然很习惯的小煜白，温柔地说：“宝贝，你要坐这个杀千刀的叔叔开的车吗？” “你当着小孩的面叫我什么？” 池煜白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松开了施凮习的手，两条小短腿捣腾不停，跑到了池木身边，抬起了两只藕段一样的小臂，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抱。” 池木伸出手去将他捞起来，稳稳放在了身侧的空位上，接着就满脸复杂地问了句：“是不是池宇元一天不醒，他就分不清我们谁是谁？” “你放你的狗屁吧，把谁儿子当傻子呢！”施凮习小心压住池煜白的耳朵，然后护犊子的破口大骂。 “说什么呢，快上车，再不找人天都要黑了。”池木意识到自己又踩了大小姐的雷，咽了咽口水，佯装无事发生地启动了游览车，“下午还得赶回去喝茶呢。” …… 仲一很少跟陈千聊天，过去几年都是，自然也不太能了解陈千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他只是对陈千这个人有个大概的判断。 年轻，有天赋，惨，还有点傻。 一晃眼过了几年，年轻不再，有天赋也磨在不上进里消耗得差不多了。 现在吧…… 仲一看向陈千被相机遮挡的半张脸下，分明有些晶莹剔透的湿意在蔓延。 孩子又惨又傻，还被人骗了感情。 回望还在固执己见，拍照拍个不停的陈千，仲一一时间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劝劝他。 他想不通在这里干等着能有什么意义，除非有心，要怎么再偶遇一次淹没在人海里的三个人。 可目光越过陈千去，定在不远处的某个点上时，他忽然觉得不劝也行了。 或许这就是中国人常说的，所谓缘分吧。 仲一心想着。 “咳……陈千。”仲一清了清嗓子，叫了声陈千的名字。 陈千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也没心情去猜，闷声吸了吸鼻子。放下相机的同时，也低了头。 他问道：“怎么了。” “回个头吧。”仲一没明说，只是越过他，望向他的身后不远处的位置。 陈千晕头转向的，仲一看着他右后方，他却往左后方转头。 不出意外，除了哗啦啦的水，和靠在栏边摆姿势拍照的漂亮小姐姐，他啥也没看见。 反而还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促狭地弯了那双微红的眼睛，说道：“你原来喜欢这一款啊。” 听得仲一只想现场给他一闷棍。 仲一磨了磨牙，提醒他道：“另一边。” 陈千有了刚刚小姐姐的巧合，下意识地觉得这就是在给仲一看他的理想型。 仲一这种机器人能有个合眼缘的人可不容易，陈千几乎瞬间就乐呵呵地将悲伤都忘到了脑袋后头，兴致勃勃地转向另一头。 “哪个啊，男的女的？” “男的女的，还有个小的。” “你喜欢的挺杂……哦，一家三口啊。” 刚养起来的一点好心情随之消散，脸上半挂着的笑容戛然而止。陈千的情绪此时正裹住他一起跳下悬崖。 他和那个站在人群之中，面容姣好的女人对上了眼，一如在晚宴上的初见。很快地，女人身旁的池木也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陈千。 这该死的默契…… 他们慢悠悠地开始向这边走来。 这让陈千不禁有些焦虑，他的目光躲闪不定，轻声对仲一说：“怎么办啊，他们走过来了……” 仲一看着倒是挺从容自在的，颇有一种事不关己地无谓，他睨了眼陈千说道：“你想见的，见到了。” “我们装作有急事要做，直接跑吧。” 陈千琢磨出了个馊主意，握住仲一的手腕，拔腿就想离开，可下一秒他又被仲一扯回了原地，生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的表情难堪，背对着来人的方向小声地说道：“你干嘛啊，你不说要回酒店吗，真要走了你又不愿意了，你这人怎么回事！” 可仲一没打算理他这堆废话，低声提醒了句：“来了。” 几乎是话落，陈千就马上听到了身后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小千，好巧啊。” 陈千不情不愿地回头，硬挤出抹笑来，僵硬得像是在哭，他咬着牙回话：“好巧啊，你们也来这里看瀑布呀。” 池木此时没心情关心陈千这副半哭半笑，不怎么欢迎他们的样子。他凉凉地望着陈千紧紧握着仲一的手，心情也差得离谱。 他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不远千里飞来了，不然还给了这红毛可乘之机。 “陈先生，仲先生，你们好。一直听吴哲凡提起你们两个，却一直没有机会和两位认识一下，上次宴会我们见过的，我姓施。”施凮习笑容嫣嫣，大方得体地分别和两个人握了个手，顺便帮池木把他快要盯出个洞来的两只手分开。 “施小姐，久闻大名。”仲一在这种上下位分明的社交场合，总是会显露出一种，令陈千叹为观止，非常商务感的和善。 脸上一丝笑意不沾，偏偏还能让对方感受到他的诚恳。 “施小姐，你好。”反观陈千就没那么自然了，他有点心虚，有些局促。 他的手心出了层薄汗，于是在握手时便显得小心翼翼起来，一触即分，稍显怠慢。 施凮习也不介意，脸上笑容变都没变，她俯身对着小小的池煜白温声细语地引导着：“煜白，这是仲叔叔和小千叔叔，跟叔叔们打个招呼吧。” “叔叔好！” 陈千哑声片刻，然后别别扭扭地夸煜白可爱机灵，还顺势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 煜白才三岁半，根本分不清别人的表情和情绪，陈千强装镇定的行为被他完美当成了对自己的喜爱，并且在一个摸摸头后更加强烈。 他现在可以自信地说，他对这个小千叔叔一见钟情了！ 第148章 叔叔，喜欢 抱着对陈千汹涌澎湃的喜欢，年仅三岁半的池煜白决定，他要主动出击，扒住这个也喜欢自己的叔叔。 池煜白努力挣开了妈妈牵着自己的手，两三步上前，扑在了陈千腿上，他目光闪闪地直直望着陈千，口齿不清地用自己还没完全掌握的语言能力，一字一顿地自信说道：“叔叔，喜欢，抱抱宝宝！” 施凮习见到这一幕，禁不住乐开了花，笑弯了腰，她揶揄地睨着池木明显黑了不少的脸，而后对陈千开朗地说：“这还是我们煜白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呢，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呀。” “哈哈……是吗。小朋友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他。”陈千讪讪笑了两声，垂下头边叹气边去接池煜白的身子，将池煜白抱了起来。 这一下，仰视成了平视，干举着的小肉手摸上了陈千的脸，池煜白开心极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科科科的停不下来，囫囵喊着：“叔叔！喜欢！” 陈千再有什么心思，也早就被不大点的小朋友软化了。 他不是喜欢小孩子的类型，但也无法拒绝这样可爱精致，白嫩嫩的小娃娃，两只手摸着自己的脸，脆生生地一个劲地对着自己喊喜欢。 有了池煜白这个变数，几人相见的场面比刚碰到那会儿好了不少，一下子和谐了下来。 除了池木脸色愈发深沉之外，大家都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聊着聊着，陈千就累了。 虽然只是站着，但是他怀里还抱着个池煜白不是。 他轮换着托住池煜白的手，刚把池煜白重新抱稳，斜侧面就横伸出一双手来，将屁孩接过去了。 陈千本想客气一下，说个没关系，我抱着就行之类的话，可他抬头一看又全给憋回去了。 孩儿他爹呀，乐意抱就抱去吧。 但池煜白不太乐意，他扭动着自己，小小挣扎了一下：“叔叔抱！爸爸不要！” 池木一听池煜白喊得什么，心里暗道不妙。 他下意识地看向陈千。 果然，陈千的表情马上就淡下去了，看着恹恹的。 他急忙制止池煜白继续瞎喊，而后顺势开口转换话题：“太阳大，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顺便给煜白弄点水喝。” …… 咖啡厅里，圆桌旁坐着的四个人神色各异，沉默不语。 桌下，池煜白这个小萝卜头正独自开朗，只能看到他堪堪露出的半个脑袋顶。 他抱着个随身携带的小奶瓶，边咕噜咕噜喝着水，边看着《汪汪队立大功》。 施凮习优雅地搅拌着咖啡杯里的液体，精美的拉花被她搅匀，只剩下乳白和咖色混合的旋涡。 她向对面的仲一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缓缓开口道：“听说吴哲凡有赞助你们，我还挺感兴趣的。” “是的，吴总对我们帮助很大。”仲一微微颔首，回道。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也想参与一下。不如，我们找个安静地方细谈一下。”施凮习小啜一口咖啡，绵密的奶泡粘在唇间，又被她抿净。 仲一了然地侧头看了眼正垂眸配池煜白看汪汪队的陈千，稍勾嘴角，应了声“好”后便不做犹豫，径直起身就要同施凮习离开。 陈千看着他的动作一怔，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角，愣愣地问道：“我要一起去吗？” “不用，和平时一样。”仲一安抚地轻拍他的手背，然后拂去了陈千的手掌。 施凮习与仲一两人前后离开，桌子上只留了池木和陈千两人，一时之间，徒增许多尴尬。 陈千心烦意乱地大口喝着冰镇柠檬茶，连刚刚和池煜白一起看得津津有味的动画片也看不进去。 “很渴？要不要再点一杯。”池木望着陈千手里那杯被两三口喝掉大半的柠檬茶，挑了下眉。 “不用了。”陈千轻轻摇了摇头，言语中尽显疏离。 他把杯子放回桌面，剩余的冰块在玻璃杯内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池木凝望着陈千握着杯子的手，手指修长干净，没有多余的配饰。 他的目光暗了暗，侧头抿了口自己的清茶。 “爸爸，空啦。”正认真看着动画片的池煜白忽然从椅子上爬了起来。他把自己的水杯举起摇晃两三下，水杯里的重力球打的杯子叮铃桄榔响。 “不是……”池木僵硬地接过水杯，下意识观察起陈千的脸色，他轻声想要解释，却说了句模糊不清的话：“那什么……小朋友不认人，他随便喊的。” 而此时的陈千，看过去面上平淡无波，就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兀自玩着手机。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含糊地应了声“嗯”后，便不再吱声。 但其实他的脑子里，已经为了池木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而波涛汹涌起来。 他惊异地思考着这一家三口到底什么关系。 陈千手机遮掩下的目光频频在池木，和自己身边这粉雕玉琢的小煜白身上兜圈。 要不是对面这当事人和自己也关系匪浅，不然他今晚就得打通林西西和余望希的电话，畅聊一下这富贵人家到花色二三事了。 陈千凝望着池煜白那张可爱的白嫩小脸，刚刚没敢细看，这会儿才有了些闲心思。 小朋友这鼻子、嘴巴，倒是和池木本人还挺如出一辙的，整体看过去，怎么说也有七八分相似。但要怎么说呢……总觉得看着有一种并非池木的熟悉感。 陈千单手靠在桌面支起脑袋，另一只手悄悄抬起，在眼前遮了一下，挡住了池煜白的一部分。 陈千望着那双灵动的漂亮大眼，很快，一个浑不吝的人名就跃出在水面。 思及此，陈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忙不迭转开目光，不敢再多做猜测。 第149章 没什么想说的吗 “在想什么呢？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池木望着他缤纷多彩的表情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还跟以前一样没怎么变过，有什么想法就恨不得全摊开写到脸上。 一会儿一脸严肃，一会儿神色惊疑不定的，脸色变得飞快。叫人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能够轻易猜到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闻言，陈千下意识抬了眼。 当他的视线和池木那毫不掩饰的直白目光撞到一处时，他不自觉地愣了愣。 对视几秒，陈千猛地回过神，急忙移开了视线，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脑子里那些怪里怪气的想法全都清空，并欲盖弥彰地接了一句：“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小朋友挺可爱的。” “可爱？你好像很喜欢他。”池木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直直盯着陈千，眉眼之间有着深深的探究意味。 陈千听他这么说，不由自主地睨了下身旁那乖巧地窝在座椅中，安静看着动画片的小屁孩，他稍一点头，认同道：“对，挺喜欢的，他很乖啊。” “喜欢小孩子啊。”池木向前倾斜身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他压下声音拉长语调，半逗弄半认真地轻轻地开口问道：“那……要生一个吗？” “什么？”陈千思绪空白片刻，没明白对方话中的含义。 “你不是喜欢？”池木挑了下眉。 “但我是……怎么生啊。”陈千环顾四周来往的人群把即将出口的词憋回肺腑，几秒后他又小声地补充道：“喜欢也不一定要有，也不是每个都这么可爱还乖乖的。” 池木品味着陈千脸上难为情又认真的别扭表情，一个没憋住，便眼角一弯，低低笑出了声。 “不是……诶？”陈千刚想再为自己做些辩驳，一直乖巧坐着的屁孩此刻却忽然在椅子上站起身来，一下子扑向了他。 池煜白用自己胖乎乎的手臂，努力环住陈千的脖子，把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陈千担心他会摔倒，只好顺着他的动作，托住了池煜白的屁股，把他抱了起来。 “叔叔，尿尿……”池煜白的声音轻弱，他脸上带着些绯红色，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陈千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想上厕所了。应了一声“好哦”，接着便转向池木说道：“我先带他去一下厕所。” “一起去吧，你应该没怎么和小朋友相处过吧。”池木探过身子，抱起小小的池煜白，一边起身，一边说着。 “你怎么知道？”陈千有些讶异，手里顺势帮着将拿出来的东西，一件件放回了施凮习带来的育儿小包里，接着拎起小包，亦步亦趋跟在池木后面。 “煜白碰一下你，你就要呆几秒。”池木单手抱着池煜白，另一只手理了理小朋友因为动作而向上翻卷的衣摆，他轻笑着打趣道：“我很难看不出来。” …… “我们就在外面等着他吗？他会不会不小心摔倒？”陈千有些担忧地望着紧闭的隔间门，止不住念叨着。 池木来到厕所后，就只是把小朋友独自引进了隔间内，然后把门掩上就不管不顾了，放心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对一个三四岁小孩应有的程度。 “放心吧，煜白的自理能力很强，也很害羞，他不喜欢上厕所旁边有人的。”池木拉过一度想要进去看看的陈千，将他控在自己身边，目光掠过卫生间的门后，继续说道：“而且……你怎么就光盯着才认识一天的他，难道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说什么？”陈千仰头看他，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比起讨论其他的，他比较关心池煜白自理能力很强这句话，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度。 “那我先说吧。”池木目光沉沉，他脚下稍挪了挪步子，挡住了陈千殷切望着的隔间方向，面上挂上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他牵起陈千的左手，使其处于两人之间的位置。 陈千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手背朝上，中指指根位置被他用左手轻柔地揉捏着。 池木手上佩戴的那枚戒指上的小钻随着动作不断在陈千眼前闪光，金属的冰凉质感不时磨蹭着皮肤，陈千恍惚中感受到那处被硌得生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将手抽出池木的手，却又因池木紧紧拽着而失败作罢。 “你不想要我了吗？”池木的声音里隐隐压抑着什么，声音很低，却刚刚好让陈千能够完整听清。 陈千迷蒙的目光投向他，他心里滚烫一片，又凉得出奇。 他被池木这副，哪怕是从前感情最炙热时也极为少见的样子所引诱，一下子就失去了自己的思考能力，他下意识想张口回答：我要的。 可嘴唇嗫嚅着，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他安静的凝望着对方，兀自评估着这段感情。 他想，不论池木和施凮习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都至少还有一个为众人所皆知的订婚仪式在两人之间作为桥梁。 但自己没有。 除了曾亲眼目睹过的那一小群共友之外，他们的情感只不过是鲜为人知的隐秘故事。 就算不顾一切地继续了也没有用，反而只会成为他们那道桥梁之下的青苔，潮湿生长，见不得光。 皮肤紧触的哪道金属逐渐变得温热，摩擦之间，陈千隐隐觉得它开始发烫，烫得自己承受不住。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道旋律缓缓漫开在空气之中，吵醒了意识，压下了隐藏心间的欲望和情感。 陈千重重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用力太大，皮肤上蹭出了一条红痕。 “你快接电话吧。”说完，他就别开头，转身急急朝外面走去。 第150章 我知道了 “你们带着我的宝贝儿子上哪去了？”施凮习的声音听起来是漫不经心的，半点儿没有着急的意思。 “在厕所，马上回去。”池木回答着，他空落落地盯着陈千离开的背影，面色晦暗。 “行，抓点紧。我们半个小时后要登机。”施凮习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然后在池木回话之前切断了这通电话。 通话很简短，不过寥寥几句。 可门前已然再看不到陈千的人影，池木心下黯然，接着他轻敲了敲隔间的木板门，隔着木板问道：“煜白，好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好！”煜白脆生生的奶音在隔间内，很有力气地响起。 不消片刻他就整整齐齐地，自己踮着脚打开了隔间的门走了出来。 “那我们去找妈妈吧。”池木柔声说着，他强忍下复杂的心绪，勉强扯出丝笑来，弯下腰去伸手抱起了池煜白，重新返回刚刚暂作休息的咖啡厅。 池木带着池煜白回到原处时，陈千已经坐在仲一身边，自然地侃侃谈着什么了，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两人之间氛围很是融洽，却隐约排斥着外界，不容其他人擅自打扰。 一如从前同他一起时那样。 施凮习的眸光在略有些尴尬的池木和陈千身上流转跳跃，这样的状态就算她不问，两人独处的答案也已经一目了然。 她微微笑着，接过池煜白，而后对坐在桌边的陈千与仲一开口道别：“那我们就不过多打扰了，两位慢慢玩，我们还有事得先回去了。” “慢走，路上小心。”仲一起身送了他们两步。 他们走后没多久，陈千和仲一也回了酒店。 接下来的几天，陈千的状态都一反常态地差劲。 整个人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的，全然没了当初在丹麦的时候，那种浑身的力气怎么都用不完的样子。 不过还好，实地察看的任务早早结束，剩下的就只是些在酒店捧着电脑就能完成的工作。 而陈千主要负责的，仅仅是配合仲一一起整合图片，并且根据仲一的文稿内容，挑选出合适的照片作为附图罢了。 或许是由于陈千整个人魂不守舍，整天就在酒店对着电脑发呆，抓着几张图来回调整图片细节，而带着仲一也足不出户陪着他的关系。 原以为会花七八天才能解决的工作，竟是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并且发到了编辑邮箱。 这下陈千没了坐在酒店里发呆的理由，变得沉默寡言，安静到连仲一都觉得太过了。 哪怕他尝试着找话题来和陈千说话，也没什么成效。因为陈千总会用那双空洞的眸子望着他，然后前言不搭后语，乱回一汽。 无奈，仲一只好在他即将失去语言能力前，将原定在五天后的机票改签到第二天，拖着陈千回了他老家福城。 …… 一晃眼，距离贵市一行，就已经悄然过去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里，陈千几乎每天都是一样的过。 吃饭、上厕所、以及蒙头大睡，谁也不理。 他的不对劲连一周在家都不到20个小时的陈天都发现了，又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其他人呢。 文女士难得圆了二十七岁高龄的儿子的心愿，打睁眼起开始牵挂陈千最近的心情，到晚上还得为此夜不能寐一会儿，对着陈天他爸唉声叹气。 到了每天的饭点，大家就准时准点围聚在红木制的圆桌旁。不是说多想要吃饭，而是为了劝虽然起来了，但却不怎么张嘴的陈千多吃两口。 这段时间里，他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 这天晚上，陈天难得抽出些空来回家吃饭。 他坐在饭桌旁，端着碗睨着对面那位一筷子挑不起几粒米的弟弟，心里一股气哽在喉口，咽不下去。 实在无奈，于是干脆约了唯一的知情人仲一到了楼上天台。 他美其名曰一起小酌几杯，聊聊天。 但其实就是想打探一下，离开家出公差的这段时间里，陈千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好想办法把陈千这颓废的状态给开解了。 不然再这样下去，就算陈千身体不出问题，家里这群老人也得闷几个病出来。 他自己也不是没尝试过找陈千谈谈。 可那小子要不就是问了也一言不发，要不就是满嘴胡诌，尽情敷衍。明目张胆地把陈天当傻子糊弄。 聊了半天，一点线索没有，全是废话，等他出了房间，陈千该怎么还是怎么样。 “你们出差的也就几天时间，他怎么成这样了？”陈天坐在阳台的藤编靠背椅上，沉沉望着手中的杯子里盛着的琥珀色的伏特加。 “碰到池木和施小姐。”仲一轻抿了一口红酒，酒液在唇齿间过了一遍，微微涩意之后，留下只有甘甜和馥郁的芬芳果香。 这酒据说是陈天爸爸私藏的罗曼尼康帝，在地下酒窖里藏了几年没舍得喝，今天倒是被陈天偷偷拿出来了。 “池木？他可不是能腾得出时间去玩的人，你们去贵市怎么会遇到他。”陈天微蹙起眉，目光凛凛地看向仲一，细细思索着这场“偶遇”。 “只带了孩子。”仲一说得言简意赅。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汇合，陈天望着那双带有异域风情的眼睛，沉吟许久。 几十秒后，陈天先收回了视线，淡淡地开口回了句道：“我知道了。” 随后他微微倾杯，做了个致敬的动作，接着一口喝尽了杯里的余酒，站起身来向仲一告辞，“我忽然想起还有几份工作要我处理，先下去忙了。” 仲一的视线随着陈天的脚步，一直延到楼梯口的小门，目送着他缓缓离开。 陈天下楼后，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到书房去处理那如山般的工作，而是回了自己房间。他独自在房间里深思了一会儿之后，拿出手机先后拨给了余望赜和吴哲凡两个人，分别拜托了他们帮自己一个小忙。 第二天一早，陈千照例顶着那张怅然若失的脸，默默下楼来吃早饭。 可这早饭还没来得及吃，他就被陈天扯回了房间。 陈天堵在门口，勒令他道：“我就给你五分钟，五分钟以后你得换掉睡衣，把自己整理好。” 说完便一把关上了陈千的门，独留他一个人立在房间门口，迟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第151章 荒郊野外 陈千愣了一小会儿，陡然听到陈天的凉凉的声音自门后传来：“你还有四分钟，抓紧时间。” 他惊得浑身一振，才发现自己被陈天掌握了许多年的后遗症还没被丹麦生活彻底磨平，至少还足以在此时让他下意识地乖乖听话。 陈千的速度很快，穿搭都被他尽量从简，以免浪费时间，最后竟赶在陈天手机上的计时器刚跳到四分钟时，就从房间内开门出来。 他上身就穿了件普通的白色短袖，下身是一条亮牛仔蓝的牛仔裤，脑袋上戴了一顶绣了花色字体的黑色鸭舌帽。 宽大的帽檐被陈千压得过低，从陈天的角度看过去，基本看不着他的脸。 “你这么穿，整的和小孩儿似的。”陈天伸手抬了抬那顶鸭舌帽的帽檐，露出微有些小麦色的消瘦脸庞。 他环着手臂对着陈千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点点头评价道：“还可以，也有个人样。好了，现在跟我走。” 陈千略有些局促不安，噤声跟在陈天屁股后头，紧跟着他下楼。 “小千要出门吗？”正在沙发上端坐着看报纸的陈伯伯见到两人下了楼就要出门，抬头问了一句。 “对，我带他出去一趟。”陈天随意地点点头，自顾自在玄关处穿鞋。 陈伯母听了外头的动静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边给他们俩递过被装在袋子里的三明治，边稍带埋怨地对陈天说：“你也真是的，还没吃早餐是要带着弟弟去哪儿。” “您就别担心了，他都活这么多年了，还差这顿饭吗。”陈天吐槽的话才说完，就被自己妈妈当头来了一掌，只好揉着自己被打的脑袋，顺从地“嗻”了一声，接过三明治，勾在指尖。 待妈妈转身，陈天才侧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陈千催促道：“还不过来换鞋，再不走来不及了。” “哦哦，来了。” 坐到车上，陈千默默啃着自己手里的三明治，目光悄悄飘向陈天。 自打上车后，陈天就没再说过话，面无表情的侧脸比面前呼呼出气的空调还要凉几分，倒是比他看上去还不开心，直叫人难以安心。 “我们要去哪儿？”陈千小声地问。 陈天目光直直望着前路，淡然地回他：“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一路都没有停过几回，开出大路就直接上了高架往郊外走。陈千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思，三明治才吃了几口就被他随手塞到车门上不再动了。 他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景，从富饶繁华，满是重重高楼大厦的市中心，逐渐过渡到有些荒凉、草木繁茂的林中小路上。 大概开了有一个多小时，一路无话的陈天忽然来了句“快到了”，将望着窗外发呆，浮想联翩的陈千敲醒。 陈千四顾着周围的景象，不禁咋舌——除了树就是草，再无其他，更别说有人了，简直是再标准不过的荒郊野外配置。 车子又顺着路向前，曲曲折折开了几百米，树影沉沉浅浅地，被一大片青绿所替代，陈千脸上的惶恐如车后的树影一般消去，换上了满面的惊异神色。会儿新鲜空气后，转身上车，他勾着嘴角喊陈千：“看够了就上来，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呢。” 第152章 松林别墅 很快，车子就在陈天一脚刹车下，悠悠地在这片青绿里头停了下来。 陈天率先下了车，他立在车外，微微弯着腰对着车内的陈千说道：“好了，先下车吧。” “这是……草原？”陈千刚从充斥着香氛气味的车内下来，鼻尖的植物气息掺着泥土清香更加浓郁。 他的眼睛被青绿色填满，除了一望无际如海一般广阔的草原，再不剩什么别的，一丝杂色也没有。 他不禁看直了眼，嘴里喃喃地感叹道：“好漂亮！” 陈天看着自己弟弟消沉了大半个月的阴郁脸上，终于染上了些许光芒，心情不自觉也跟着愉悦起来，轻挑了下眉，似在庆祝自己的方案有效。 陈天陪着陈千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后，便转身上车。 他坐在驾驶位，勾着嘴角，漫不经心地喊陈千：“看够了就上来，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呢。” 陈千没什么犹豫地乖乖照做，快快跑向副驾驶位置，几步蹿上了车。 不得不说，他已经开始有些期待陈天要带他去的地方了。 车子又行驶了不到十分钟后，青绿色的海洋到了它的终点，铺着石子的车道也行至一处，附合草原般地悄悄断开。 往后便是群山，层层叠叠地看不到尽头。 近处的山还能看清参差不齐的树顶，远处的山就只能看到一道隐在云雾里的墨绿色剪影，越远越淡，直到和天际融在一起。 而山脚处，只见一片碧绿苍苍，其间坐立着一座精巧的米白色与木色相交的欧式三层别墅。 别墅前用淡青色的栅栏围着，圈出一个不大的小院，院子右侧沿着栅栏的位置，被栽种着色彩各异的多种花草，红的、黄的、粉的，一簇一簇拥在翠绿里。 小院的栅栏门此时正向两侧大开着，院内停了辆十分惹眼的白色玛莎拉蒂，别墅的窗户里隐约能看到有人影走动。 陈千望着眼前的画面，表情有些神往的呆滞，迟迟无法自拔。 “这里是……”陈千侧头看向正在解安全带的陈天。 “没什么，余望赜的心头肉罢了。”陈天耸了下肩，推开车门下车，临要抬步进院子时，又侧头稍带紧张地对陈千叮嘱了一句：“你小心点，别弄坏什么东西，不然照余望赜那个性子，他得讹死我，特别是院子里那些草，兰花还是什么花的。” “知道了，知道了。”陈千满不在乎地随口答应着。 两人才走进院子里，屋里的人便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一个披着一头橘色长发的女孩哒哒哒地快速从屋里跑了出来，离得近了也不收劲，直接一脑袋栽到陈千身上。 惯性带着两人向后止不住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下。 而身旁的陈天就好似没看见一般，脚步缓缓又连续，一丝停滞都不带，径直进了屋内。 陈千因着这一出，惊惶失措地浑身一僵，碰也不是，放也不是。 刚想将这突然出现，没什么分寸的陌生女孩推开，就见她抬起头来，赫然是林西西的模样。 第153章 变脸大师级 上次见面时，林西西一身正装，还穿着高跟鞋，鞋跟一撑几乎要和陈千差不多高，陈千也记不清她大学时的模样，干脆将她青稚的样子完全忘记了。 这回乍一看到这丫头染了个张扬的发色，换回便装平底鞋，倒是有了几分陌生。 他低头先把林西西拉开了一些，好让林西西那张不着妆色的脸上流淌地正欢的眼泪鼻涕沾不到自己的衣服。 然后陈千才不知所措地问她道：“你怎么了？” 林西西大大地吸了下鼻涕，一脸悲色地哽咽道：“我都听说了，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堵在一起，瓮声瓮气地。 陈千“嘶”了一声，有点拿不准她的思路究竟是哪条路。 他沉吟几秒后，稍有些艰涩地说道：“我——很难判断我难不难过，因为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是你吧，现在倒是看起来挺难过的。” 他迟疑地往屋内望了一眼，又说：“只有你这样吧，余望希不这样吧。” 闻言，林西西的表情稍有些僵硬，哽咽骤止。 “哦，他有孙丞陪他擦眼泪，早好了。”她撇撇嘴，自然收起了刚刚的哀伤。 接着面无表情地兀自掏出一包手帕纸，三两下把自己的脸抹了个干净后，她松开了陈千。 转身就走，连多余的招呼也没打，干脆利落地进屋去了。 “？” “好一个变脸大师级人物……” 善良陈千忍下呼之欲出的白眼腹诽着，紧随其后朝屋内走去。 走过院内的卵石小路，穿过敞开的全玻璃大门，进了屋一张望，陈千不禁暗叹了句热闹。 孙丞和余望希是不用提了。林西西来了，他们也不会缺席。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吴哲凡和余望赜竟也在屋内，此刻正一个厨房整理锅具，一个在客厅用吸尘器清理地板。 “哲凡哥，余哥。”陈千首先是彬彬有礼地跟两个哥哥打了声招呼。 他自然而然无视了在角落里边收拾东西，边放闪的某对情侣档，安静地上前去给大家帮忙。 …… “来来来，我在火里藏了两个烤地瓜，你们一人一个。” 来之前大家就敲定了第一个晚上烧烤，于是在太阳将要落下之前就支好了烧烤炉。 而余望希打自这烤架上的火升起来，就稳坐在边上没挪过窝。 林西西还以为他是和烧烤师傅孙丞感情深厚，舍不得分开，还背着两人悄摸摸和陈千调侃了好几句。 结果没想到他只是为了守着火堆里的烤地瓜，生怕他哥发现罢了。 这会儿余望希正志得意满地指挥着孙丞抓着根粗长的木棍在炭火里戳弄，让他将裹了锡纸的地瓜从火堆里翻出来。 “快快，放我盘子上。”林西西端着个白瓷盘子去接那地瓜，然后扯了几张纸巾垫在手里，就两三下把那被裹得滚圆的锡纸壳给撕了道缝。 红棕色的表皮被她用一根签子划开，一股红薯的甜香气息就一下子冒了出来。 “这红薯好甜，你哪弄来的。”林西西边吃边问了句。 第154章 可惜不是梦 “这你就别管了，尽管吃你的吧。”余望希不以为意地说着。 他捏着勺子，在自己那颗绵密如沙的红薯里深深挖了一勺，旁若无人地给孙丞投喂。 可这勺子才伸到一半，他偷偷摸摸的目光先瞄见不远处，和陈天、吴哲凡一块儿坐着喝酒的余望赜抬起头。 这下可不好了，这红薯是他出门前捎的他嫂子带回来的土特产，要让余望赜发现就出事了。 他忙将勺子往孙丞嘴里一塞，就站起身挡住了几个人围着的白瓷盘子。 “余望希，你藏什么呢！”余望赜看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没想法也得起疑心了，眉间一蹙就要过来看看他是不是闯了什么祸。 “没藏，我们这儿烤完不都送过去了吗！”余望希回头狡辩着，又好说歹说了一阵，才让他哥重新坐了回去。 几个人围在炭火边闹闹哄哄烤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炭火由明转暗。 原本亮堂堂的天也将夕阳的橙黄余晖落了个干净，此时只剩下漫天的星光闪烁，弯月高挂。 余望希捧着他的宝贝红薯，不一会儿就和林西西一块儿钻进了屋里去。 走时还特地鬼鬼祟祟地背对着余望赜坐着的方向，生怕让他哥瞧见他手里端着什么东西。 陈千则是拎了桶水来帮孙丞熄灭炭火。 随着水流浇下，未燃尽的木炭发出呲呲的尖叫，再浇下一次，那尖叫便随着死去的热度一起消了个干净。 隔天早上，陈千是被林西西和余望希叫醒的。 两个人踩着早晨八点钟声响起的点，一起准时地端着早餐窜进了陈千的房间。 窗帘被余望希一下子拉到最大，屋内骤然天光大亮。伴随着阳光一起出现的，还有他们异口同声，高昂又富有朝气的“起床啦！”。 在这样声情并茂，声势浩大，生不如死的叫起床服务里。 很难有人能继续安睡，陈千也很难是那个例外。 半梦半醒间，他朦胧地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缓缓坐起身来观察屋内的情况。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直愣愣站在自己床前的人体闹钟，手里还分别端着一杯牛奶和一盘欧姆蛋。 林西西看他睁眼了，忙不迭带着余望希凑上前来，两双大眼睛就这样殷切地望着他。 “小千哥，你是想先喝牛奶呢，还是先吃鸡蛋呢？”林西西热情满溢，说完还谄媚地眨了眨眼。 “这可是米其林五十星大厨，孙厨的精心匠制哦～”余望希接着她的话，把尾音拉得很长，边说着边将手里捧着的那盘欧姆蛋伸到陈千眼前。 陈千认清目前的情景，心下有些惊悚，喃喃自语道：“完了，梦见林西西和余望希鬼上身了。” 说着他就抬手就掐了自己一下。 嘶——很可惜，真的很疼，并不是梦。 疼痛感让陈千很快彻底清醒，他轻轻推开了余望希那就差直接递到自己嘴里的欧姆蛋，无奈地开口说道：“我觉得……我应该要先刷牙。” 第155章 插花 等陈千在厕所洗漱完毕，换了套衣服下楼时，大家也都起得差不多了。 吴哲凡和孙丞还没结束早餐，正在餐桌边相对坐着，攀谈着什么。 余望希和林西西两个人玩游戏也不安分，摊在客厅沙发上一人抓着个手柄，嘴里时不时着急地冒出一堆语气助词。 陈千略过了客厅里高声喧哗的位置，缓缓踱步至餐厅拉过椅子坐下。 面前是刚刚已经打过一次照面的，所谓的米其林五十星大厨匠心制作的那盘老孙牌欧姆蛋。 “怎么样，今天的服务周到吧。”见到陈千终于出现在餐厅，孙丞轻笑着说道，他的目光先是滑过客厅，而后才落在陈千身上。 陈千闻言回顾了一遍刚刚起床时的情景，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服务的很好，下一次就不用了。” 说罢，他环顾四周，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其他人影，于是开口问道：“我哥和余哥呢。” “不知道，两人吃完早餐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吴哲凡说着望了眼门口，本来停在院内的那辆显眼的白色车影并不在原地。 又过了一会儿，吴哲凡的电话忽然响起，他轻道了声抱歉后，便起身到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去了。 餐桌上一时之间，只剩下陈千和孙丞两两相望。 两人天马行空地攀谈起来，不知怎么地就聊到了这个别墅身上。 “说起来，还得谢谢陈天哥。”孙丞淡笑着说道。 “我哥？”陈千有些奇怪地问他，“为什么要谢谢我哥？” “你不知道吗？陈天哥让小吴哥给我放了带薪假。”孙丞啜了一口咖啡，微扬着眉毛轻笑，“为了把我们弄来陪你。” “付出还真大……”陈千小声嘀咕了一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着，继续和孙丞说道：“他自己什么都没和我说，突然把我拉出来的，还以为终于要把我送到非洲去了。” “林西西也是这么说的，她以为今天要陪着出差，结果临到出门才告诉她是度假，她差点穿着正装来。”孙丞望了眼沙发上还在打怪的人，笑得更加灿烂。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午饭后百无聊赖的众人不知怎的达成了共识，纷纷回房间睡午觉去了。 陈千午觉结束再出来时，客厅依旧安静。 他原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起来的，可等他下楼后才发现，吴哲凡已经在客厅里了，并且正在插花。 陈千从前有听说过吴哲凡曾经把插花艺术当做爱好精修过一阵子，但他从没见吴哲凡做过这件事。 此时忽然看到他进行这项活动，竟也意外地毫无突兀性，反倒是和吴哲凡本身带着的那股子书卷气相得益彰。 “哲凡哥，我哥他们还没回来吗？”陈千走到沙发坐下，端详着吴哲凡面前的青花瓷瓶。 瓶内已经被插进不少枝花了，被吴哲凡整理得错落有致，还没使用的一小部分零零散散落在茶几上，正在随着吴哲凡的动作一枝枝减少中。 “还没，应该要晚上回来吧，你刚午觉起来吗？” “对，刚醒。”陈千点了点头，继续歪头凝望着吴哲凡的动作。 没过几分钟，孙丞牵着余望希也从房间出来了。 余望希一看就是刚醒，这会儿还睡眼朦胧。 他走起路跌跌撞撞，要靠不靠地赖在孙丞手臂上，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就地躺下再睡一程。 “呦，吴哥，你这花不错啊。”孙丞边将余望希放到沙发上，边望着那越发丰满的插花由衷地夸了一句。 “是啊，挺漂亮的吧。”吴哲凡笑嘻嘻地插上最后一支，把花瓶往茶几正中的位置移动。 “不过，哥你这花哪买的啊？” “啊？不是买的呀。”吴哲凡从那捧花里抬起头，理所当然地指了指花园，说道：“这哪来花店啊，当然是花园里摘的。” 陈千：“花园？” 孙丞：“花园。” 余望希：“花园！” 余望希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瞌睡飞到九霄云外。 他慌忙地让孙丞把手机递给他，调出照相机对准吴哲凡的脸，和吴哲凡手中还未放开的花瓶。 “哥你再说一次，你这个花哪来的。” “花园……？”吴哲凡迟疑着把花瓶正了正，好让它拍出来能更上相，兴高采烈道：“你哥这个花养得特别好，很新鲜。” 余望希将镜头又对准自己，字正腔圆地大声说道：“人证，物证都在，园里的花凋谢还是盛放，都和我余望希没关系。” “和我也没关系！”陈千两三步疾走到取景框内，一脸坚定，“我是无辜的，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而后，视频结束。 余望希三两下将视频传给了余望赜，力求在第一时间和吴哲凡这个偷花贼割席到底。 等这一套流程走完，余望希才放松下来。 他抬眼望向那色彩鲜艳，被吴哲凡打理得含蓄自然的花瓶，最终还是忍不住夸了句：“哥，该说不说，你手真巧啊。” 视频发出去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那辆早早出门的白色玛莎拉蒂就停回了小院里。 接踵而来的，则是余望赜响彻在山谷间，经久不息的哀鸣。 “吴哲凡！你他妈的赔老子的花！老子要告得你倾家荡产！” 其间还依稀夹杂着来自陈天的宽慰。 “哈哈……咳……都是哥们，你别太往心里去。” “我去你妈的陈天！都是你起的头！谁跟你是哥们，你～#—&k……” “这个地方还真是……”躲在柜子里余望希讪讪笑着，“鸟语花香啊，是吧。” “你嫂子能在余哥大开杀戒前赶来吗？”陈千低声问他。 “不能。丞啊，你记得在咱哥面前掩护我。” “这不好吧，我过不过门还得看咱哥脸色呢……” “我靠，我的脸色比他的重要吧？” “打情骂俏出去。” 第156章 骑马场 以吴哲凡的插花手艺开始的花卉偷窃案，最终还是看在了采花手法精妙没伤到植物本身，以及吴哲凡忍痛让渡出一个客观的项目作为赔礼，才勉强说服余望赜作罢。 但债主本人还是怒不可遏地连喷了三天，以各种角度痛斥了一番吴哲凡。 当然了，这些不过是后话。 远离了喧嚣和浮华的生活，过起来很简单。 有人会按时送来食物和日常用品，偶尔来了兴致他们也自己出门采购，只不过没那么频繁。 这天一早，小别墅里的人们纷纷将自己打理体面，穿上舒适的衣服，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 “附近的马场吗？我还没骑过马呢，挺新奇的。”陈千在余望希的帮助下，搜索到了他们早饭后要去的地址——位于来时见过的那片草原的另一头的一家私人马场。 也属于余家的繁多产业之一。 “我们小千，好好过了一辈子但是好多事情没试过啊。”吴哲凡有些感叹地摸上陈千的脑袋，顺着撸两下，逆着撸三下。直到陈千的本来柔顺耷拉着的短发开始纵横交错地翘起，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 “你手欠什么呢，回去城里咖啡厅摸你弟去。”陈天看他这个样，把陈千往自己背后捎了捎，远离了吴哲凡能伸手触及的位置。 “我弟，呵——”吴哲凡嗤笑一声，淡淡说道：“凭什么我家就是双胞胎？” 草原距离别墅不过几百米距离，但马场的位置就远了，导航软件一开，就是一句僵硬的“距离目的地大概需要37分钟”。 郊外的路除了那条平坦又宽敞的柏油马路外，大部分都是年久失修的水泥道或土道。 一路上难以避免地崎岖坎坷，车子一开上去便像是开到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减速带上一般，震个没完。 就这样一行人在车上磕磕碰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远远地瞅到了个马场的招牌一角。 “到了到了！”林西西大喜过望，半个人趴在前排座位中间的缝里，恨不得现在就下车。 这路抖啊，她偏偏又坐了后排，那叫一个颠簸，好歹没给她颠散架了。 “林特助。”陈天看她这个激动的架势，凉凉地开口警告道：“我可不想你年假放到一半，就得给你转成病假。” “嗻——”林西西立马安分。 进了马场内，停好车。 很快就有与余望赜相熟的马场负责人迎了过来。 余望赜、吴哲凡和陈天在进场后没多久，就脱离了大部队，被负责人请进了招待厅。 而他们身后的孙丞、余望希、林西西和陈千则是由经理带着，率先进入了马场更衣区。 马术服是余望赜提前打电话交代过的，按照几个人的尺码备了新的，穿戴完毕后在大厅汇合，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衣服和谁更合适。 对着比较了半天，四张脸上十分默契地“羞涩”一笑，随后就都仰着脑袋，对自己和这身马术服的契合度，开始当仁不让起来。 余望希在经理引着大家进马房时，还悄悄靠到了孙丞耳边，小声地说道：“虽然我穿什么都很帅，但是你不要自卑，因为你第二帅。” 说完，还油腻地对着孙丞眨了眨左眼，送了个wink。 孙丞被他逗乐了，旁若无人地搂过余望希的腰，轻声回他：“这么厉害呢，那你等一下在马上也要帅一点哈。” 余望希被他这一套迷了眼，当即坚定点头，十分得瑟，“你就等着看吧！” 事实证明，人得瑟多了，就会出问题。 在地上一向能跑能跳，玩起带轮子的东西也很擅长的余望希，一坐到马背上，就坐如针毡，马稍微挪个步子，就惊慌失措。 弄得富有经验的老教练想帮他一把，都不知道该从何帮起。 而另一边的林西西和孙丞则是完全不同，顺利地就像是，和他们屁股下坐的那匹马前世就认识，动作十分敏捷娴熟，教练看了直夸有天赋。 尤其是林西西坐在马背上时，那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和刚刚在车上一脸苦相相对比，简直是南辕北辙。 不过几十分钟，两人竟也能在教练的指导下，策马奔腾一阵子。 混合了草屑的风被奔腾的马蹄扬在半空，阳光照亮了飘逸的缰绳，马上的人影随着马背起伏。 那感觉，简直是帅得冒泡！ “小伙子啊，你看你朋友这骑得不是很好吗，你先上马，大哥带你溜两圈找找感觉。”陈千身旁的教练笑起来有些憨厚，他的双眼微眯着，右手牵着缰绳。 “好，那我上去了。”陈千在一边旁观了这么久，早已心动不已，孙丞和林西西的干脆利落更是驱走了，他看过余望希骑马的艰难后，所生出的丝丝不安。 大叔一看就是很有经验，他帮着陈千上马后，特意喂了马两把干草，以此安抚马的情绪，也顺便安抚陈千。 他等陈千坐稳后也没有立即开始带着他走，而是给了陈千一些时间习惯，然后才牵起缰绳带着一人一马，在马场边缘的位置缓缓踱步，十分踏实可靠。 这下可好，连陈千也离开了原地，只剩下余望希独自一人站在马边，眼巴巴看着孙丞和林西西在马背上竞速，一圈过半。 他转头和自己的马大眼瞪小眼，那马也不知是不是对他的大惊小怪生了怨，看着看着，就撂了个蹶子，鼻子里“哼”一声，信步走开了。 “呦，小帅哥！”孙丞一圈跑完，比林西西还稍早了几秒，趁着傲气溜达回来，撩拨余望希，“要不要坐哥哥的马，跟哥哥一起兜风啊。” 余望希仰起头看他，因着阳光，这样的角度很睁眼，他看不真切，只能模糊地辨认出孙丞那拢在阴影里的脸上，那抹意气风发的笑。 “行啊，带我溜溜弯，完了我请你吃饭。”余望希也笑了起来，阳光开朗地。 “那就抓住我。”孙丞的手在青绿的草地上横出一道影子，直直连到余望希的脚下。 余望希抬手抓住了他，而后身子一轻，就被孙丞整个托上了马。 他的身前是炙热的阳光，身后是孙丞滚烫的体温，整个人烧的几近沸腾，暖洋洋的。 第157章 别吃了，走两步 陈千花了些时间掌握了骑马的要领，但是并不熟练。只是能做到坐在马背上，让这匹棕色夹带着黑色斑纹的马带着他遛弯罢了。 陈千望着不停传来马蹄奔跑的哒哒声和嬉笑声的方向。 林西西和孙丞还在玩他们的竞速游戏，而余望希稳坐在孙丞前面，嚷嚷着自己是裁判，要给比赛解说。 陈千莫名地笑了笑，低声开口道：“西西难道不怕裁判包庇对手吗？” 风吹动了他的短发，暧昧不清地磨蹭着皮肤，有些痒。 身下的马走着走着就懒散地停下来吃草，陈千兀自欣赏起风景，一人一马，沉静又安宁。 不知从哪来的一阵规律的马蹄声渐行渐近，陈千只猜是他们游戏结束，有谁跑过来了，并没回头去看。 马蹄声声，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急踏了几步停下，来人散漫地开口：“以前都不知道，你还喜欢骑马。” “不喜欢，只是感兴趣。”陈千低头顺着鬃毛的毛流摸了两把马头，引得它不轻不重的甩了甩脑袋，“没做过的事总得试试不是。” “是吗。”身后的马又向前了两步，直到骑马的人能和陈千并肩，他先状似无意地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问道：“你那个外国朋友怎么没来？” 陈千思虑着对方的用意，淡淡回答道：“他在家。” “在家？你们住在一起吗？”他问得有些着急，也不够自然。 话语里下意识被包裹进了一些焦虑情绪，都不用听的人细品就能察觉。 闻言，陈千终于转头看向身侧的人，不着痕迹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马裤勾勒出了他修长的腿，马靴接近膝盖，遮掩住小腿的肌肉。 上身没像他们几个初学者一样，套着件灰沉沉的防护背心，而是仅穿着洁白的衬衫。 领子往下解了三颗扣子，风自微敞的领口钻进去，将衬衫吹得大开。 刺目的阳光照得他锁骨上的薄汗在微微发光。 至于脸嘛…… “小的长得还合您口味吧。” 笑的灿烂的人抓住了目光的踪迹，腆着脸问了一句。 陈千自然地点了点头，把这句话无视后，模棱两可地回答他刚刚的问题：“对，他住在我家。” 他的笑容因为点头滚烫起来，又因为陈千的回答立马沉了下去，变得有些难看。 “是吗。”简短的话里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陈千没继续给他反应，兀自放了手里掌握缰绳力气，按着教练刚刚教的方法轻轻踢了两下马肚子——示意它别吃了，走两步。 教练的方法果然奏效，它开始一步步向前，缓慢但稳健。 陈千轻拉左手，示意它转弯，绕了一个大圈后，开始向出口处移动。 身后的另一匹马在亦步亦趋跟着，两个节奏不同的哒哒声混在一起，变得杂乱。 远处的竞速比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三人两马都沉静下来，散步似的慢行着。 那头的喧嚣再传不过来，空旷的马场上，一下子就只剩两重蹄响交错。 第158章 教练 回到出发时的位置，几个教练正聚在一起聊天。 那个笑起来很憨厚的大哥的角度合适，能看到陈千骑着马又兜回来了。 他很快就迎了过来，仰着头问陈千掌握得怎么样。 陈千浅浅笑着，摸摸马脸又摸摸马头，回大哥说还可以，教的都用上了。 “小伙子，看来跟小翠处得不错啊。”大哥两个眼睛眯成一条缝，“小翠以前带完人回来，就爱撒娇。今天带你，它反倒是一点脾气也没有。” “它叫小翠啊。”陈千有些惊异地看着大哥，心里疑问着，这么一匹长相魁梧的高头大马，怎么给孩子起了个这么娇的名字。 “你是不是要问我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大哥一下就看穿了他，乐呵呵地自问自答：“我们小翠是本地小姑娘，出生的时候是春天，外面的草场翠生生的，就叫这么个名了。” 大哥聊起小翠就跟聊自家女儿似的，如数家珍。 大到小翠拿了几次奖，小到小翠喜欢胡萝卜和苹果。 大哥又很健谈，讲的绘声绘色。 “说起小翠的朋友，它还有个男朋友呢，你后头那个一个劲兜圈的黑马就是！”大哥说着，下巴往一个方向比了比，继续乐呵呵地说着：“不过那个帅哥在这里张望半天了，你们认识吧。” 陈千没顾得上问大哥，为什么自己是小伙子，那个在不远处憨笑的那个，就能是帅哥。 他照着大哥的目光看过去，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来回兜着走的黑马和黑马身上眼巴巴望过来的池木。 目光交错的瞬间，对面的人还举起手挥了两下。 “对，认识。”陈千忙转回了头，简短地回话。 “你这朋友一看就是会骑的，姿势标准。”大哥忽地灵光乍现，两手一拍，“诶你要是下回来，带上他，那你就省得请教练了。” “是吗，那还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概是憋不住陈千半天也不看他一眼，教练预备役此时也兜了过来，腿一抬，流畅地翻身下马。 不过一小会儿，一旁候着的人就来帮他把马牵走了。 “我说你骑得好啊。”大哥竖了个大拇指给他。 “是吧，骑好几年了，我还去参加过比赛呢。”池木轻抬眉眼，瞟了下陈千，神采熠熠地明示道：“我偶尔也觉得收个学生挺不错的。” “对对对，我刚刚就在和你朋友说，让你教能行。”大哥赶着接话茬，满脸赞同的神色，眉飞色舞地说着：“我说你这个姿势特别标准，很适合当教练！” 两人话聊得投机，简直是一见如故。 池木说什么，大哥都给池木点头，聊着聊着，提到马术比赛，再多说两句，又意味不明地回到陈千的身上，听得陈千脑袋都大了。 幸好，时间过得还算是快。 疯跑了很久，又大喊大叫个不停的竞赛成员，也到了累的时候，纷纷骑着马回来了。 陈千找了个机会截断了面前，聊什么都不离陈千应该有个长期教练的大哥和池木。 “大哥，我朋友回来了，我先走了哈。” “成成成，下次还来啊，哥拿员工折扣给你打折！”大哥笑得爽朗，挥了两下手又拍了拍池木的肩。 然后拉上一旁啃草的小翠回了马房。 第159章 太阳项链 陈千回到几个朋友边上的时候，正好碰上余望希在别别扭扭地下马，一脸不情愿。 陈千好奇这是怎么回事，问了一旁的工作人员才知道，原来是他和孙丞闹脾气了。 主要是第一次下马时，孙丞本想抄着他的胳肢窝，从马上把人慢慢往下放。 很稳当，也很顺利。 上马时也是差不多的流程，只不过多了一个踏脚的位置罢了。 结果余望希愣是不相信孙丞，怎么说也不肯，闹着要孙丞先下了之后，再把自己接下去。 “我服了，你俩感情怎么又浓又淡的。”林西西此时早就着地了，正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他们俩闹得这死出。 她实在不理解，“旺旺哥，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哥们手臂快赶你大腿粗了，能摔到你吗？” “能！他上次没把我摔死！”余望希立即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道，面上仇怨颇深。 孙丞站在马侧，一边接他一边底气不足地轻声为自己辩解道：“就那么一次，你能念一辈子，而且我不是正好没力气了吗。” “哪次啊？光不光彩？”闻言，林西西耳朵都竖起来了，连忙问他俩，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有些龌龊，“光彩就分享一下，不光彩晚上分享。” “林西西禁言三天！”余望希瞪了她一眼。 “你好幼稚，你是小学生。”林西西做了个鬼脸回他。 余望希不理她，轻哼一声把人和马都甩在屁股后面，等着经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喊了一声“小少爷”后，才把脑袋抬得朝天。 他冷冰冰地睨了他俩一眼，对着经理吩咐道：“他们俩，费用收双倍。” 目光一转，他又看到陈千出现，后边还跟着个碍眼的骚包，心里更是不平，“陈少爷后边那个更是加倍，四倍！” “资本家！我要找消费者协会！”林西西一点就炸，根本没听余望希后半句说了啥，扑过去抱住余望希的脖子就要往室内扯。 孙丞急忙拉架，也没顾得上其他，边拽林西西边劝道：“不管怎么样，你先松开他。” “你也是资本家的小白脸！” “那你也得先松开我的金主，钱我回去补给你。”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没了损失，林西西撒手撒得很是爽快。 她两手拍拍就抛下了余望希，和忙乎着整理余望希拉扯间，不小心弄乱的衣服的孙丞，快步前进。 “你是怎么从那个清纯可爱的学妹，变成现在这样的钱串子的！”余望希轻轻拍开名为整理，实意不明的孙丞的手，追了上去对着林西西问。 林西西没理他，越走越快。 “他们是……无视我了吗？”池木望着仅仅只有三人，却混乱得没边的场景，满腹疑云。 “知道就好。”陈千摘了帽子，甩了甩因捏缰绳太久而有些酸涩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跟在了混乱身后。 …… “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吴哲凡看到马场方向过来的人，有些惊讶，准备点烟的手也顿了顿。 “也该玩累了。”林西西最先出来，来到招待厅就和吴哲凡打了个照面，“但是小吴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出来喘口气。”吴哲凡抬了下自己手里的烟示意。 第160章 太阳项链2 “哥，你的九点钟方向写着禁止吸烟哈。”余望希紧随其后，对着红字白底的标识语努努嘴。 吴哲凡向后望了一眼，默默将打火机和指尖的香烟都放回烟盒内收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没看到，没看到。” “我哥他们呢？”余望希探头探脑地，边问边朝吴哲凡身后半掩着门的房间看。 刚瞄见了不知道是谁的衣摆一角，还没等他细看分辨一下呢，就被吴哲凡似不经意地挡了个严实。 “里头在说事情呢，别瞎看，小心你哥骂你。”吴哲凡把烟放回了自己口袋。 为了转移面前这几个好奇心颇重的人的注意力，吴哲凡十分耐心地陪着他们插科打诨。 正忙着呢，不经意间稍抬起头，便又看到了池木和陈千正并肩进来。 他瞥了一眼池木脚上的马靴，了然地揶揄笑起来，打趣道：“不是说上厕所吗，千里迢迢地到马场去上？真不容易。” 簇在吴哲凡面前的人听了他的话，整齐划一地纷纷转头。 看到池木时，孙丞和林西西都难免意外，刚刚出来时完全被余望希吸引，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多了个人。 而一早就看到他的余望希则是故意哼了一声，冷冷淡淡地从嘴里含糊吐出个“渣男”来，很小声，没人听见。 烟没得抽了，吴哲凡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己面前的弟弟妹妹，让一旁候着的经理把人带去换身衣服，吃些点心。 他吩咐得很细，细到余望希都忍不住开口说：“得了吧，还以为我们是屁孩呢？” 然后，他给还站在陈千身边舍不得走的池木比了个眼色催促着对方过来后，便推开门进了身后的房间。 池木挑了下眉，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关门前，池木暮然停步，回头朝陈千招了招手。 等到陈千迷茫地走到他面前时，池木将自己的平放到了陈千面前，说：“手。” 陈千并不理解，但也默默地抬手，放上去。 他的手在池木手里翻转，摊开。 随后，一个有些重量的，带有凉意的东西自池木的另一只手中掉下，划过一道白光后，簌簌地落在掌心。 手指被池木的手一圈，紧握在一起，手心的凉意逐渐温热。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把这个东西带给我。” 说完，他没等陈千回话就进了屋。 手背的滚烫离开了，眼前的阴影消散，那扇被漆成白色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房门被人随手关起。 待陈千回过神，摊开手掌时。 他看到了来自于丹麦某个街道角落的饰品店，镶着颗清冷晶莹的白钻的，那条太阳项链。 陈千默默观察着手心的项链。 大概是因为经常被拥有者佩戴的关系吧。 环环相扣的银链不可避免地，因氧化而光泽不再，变得有些发暗。 太阳吊坠的细小缝隙里也像是经过了描边，留下一道道黑色痕迹。 唯独那颗白钻仍然如新，在灯光中兀自闪烁着。 攥着项链，陈千的心绪既纷乱又不安。 纷乱在这条项链过去的日夜里，而不安在那句下一次见面中。 他默了许久，直到听见了身后的朋友们喊他的名字催促时才堪堪回过神来。 第161章 月亮项链 很快就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一个充盈的上午也迎来了结尾。 还是刚刚那位在走前面，充当着小分队导游般作用的殷切的经理先生。 他在得到了余望赜发来的通知后，将几个人又零零散散地从里面的小房间里引了出来。 陈千心里还在惦记着什么，不自觉地就走在了最前头，无意识地将其他人甩出去一大截，很快就来到了分开的位置。 陈千没想着说话，十分安静。地上铺着厚厚的欧式地毯，踩下去也悄无声息。 于是当他来到在招待厅门口，一声不吭立着沉思的众人身边时，依旧没人发现他。 一走到他们身边，陈千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氛围沉重，几人虽站在不同的位置，却齐齐望着走廊的另一头——那是联通马场出口前厅的方向。 他默默地上前几步，直到将自己穿插进余望赜和陈天的中间，然后他学着其他人，向那个位置望去，却只看到两个一闪而过的背影，身型很相似。 其中一个陈千本就有了答案，是见过面的池木。 而另一个……他认为是池宇星。 还来不及细思池宇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身旁的人就已经变了一个样。 恍若刚刚凝滞的空气、压抑的情绪和不安的表情都是陈千的一个白日梦一般。 面露愁容的人们一下子挂满了笑脸，刚刚被落下了一大段的其他人也跟了上来，喧闹仅在片刻之间便重新充满了宽敞的大厅。 陈天故作自然地揽过了陈千的肩膀，面上再不见愁色。 他亲昵地揉着陈千的脑袋，轻声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陈千望着他，和他对视着，目光相交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什么都可以，我没关系。” 他勉强地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心下却默默确认了他们刚刚的状态并不是错觉。 至少，陈天的目光并不像他的外表所展现的那样。 而是完全相反的，充满了遗憾和无奈，或许还有不甘。 …… 吃过午饭，他们并没有再回到那个，在郊外孤立着的欧式别墅去，而是十分突然地被各自送回了家。 剩下的行李什么的，都会由余望赜派人收拾后送回来。 今天据说有个什么远房亲戚的婚礼，所以陈天和陈千进门时，家里可以说是空荡荡一片。 仲一在他的房间闷着，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动静后，才从屋里冒出来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打完招呼后，他平淡地对陈千问道：“有时间吗？” 陈千不明就里，如实说“有”，接着跟着他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两人分别坐在屋内一角的单人沙发和床沿上，面面相觑。 “我明天回丹麦。”仲一简单明了地说。 “这么快，我要回去吗？”陈千有些讶异。 “不用，是私事。”仲一摇了摇头，而后他想了想，接着说道：“近期休息。” 闻言，陈千更加惊讶。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正式地放假或休息过了，通常都是歇一段时间后，继续前往下一个地理位置。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仲一口中听到要休息这样的话。 “那什么时候结束假期？” “三或四个月。” “好，那你路上小心。” 结束了对后半年工作安排的讨论，陈千从仲一的房间退了出来，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陈千坐在书桌旁，桌面正放着一个丝绒小盒。 盒子被打开着，其中正躺着一条镶了黄色宝石的月亮吊坠。 与池木托付给他的太阳不同。 由于陈千曾在某个闲来无事的下午，将它送到银饰店去洗过澡，而后也因为各种因素被他封存起来。 所以这条链子现在闪闪发光得就像刚从银匠手里下来似的。 望着这条被他小心收着的项链，陈千心绪万千。 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触碰到一丝凉意时，他将那东西掏了出来一并放在桌面。 分开六年之久的两条项链，现如今又被陈千特意摆在了一起，月亮和太阳紧靠着。 两粒宝石在窗外的阳光照射下，如初次分开时那样，发散出类似彩虹的光芒，十分眩目。 陈千的视线沉沉地凝在贴近的两颗宝石上。 当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人们只会疑惑。 但如果有其他事情同时发生，人们就会思考其间是否有关联。 而陈千，他已经开始担忧了。 “小千……” “小千？” 陈千神游天外的灵魂突然被抓了回来，他抬眼怔愣地望着饭桌对面的陈天问道：“哥，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发呆而已。”陈千抿着嘴笑了笑，轻轻摇头，然后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晚上我有应酬，你不用等我。”陈天夹起一块红烧排骨放进陈千的碗里。 “那今晚岂不是就我一个。”陈千把排骨放进嘴里，满脸惆怅地嘟囔着说道：“大家明明是去婚宴，结果留下来旅游，仲一昨天也回丹麦了……” “没人管你，你就偷着乐吧。”陈天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你现在还没去上班，没关系吗？”陈千又大塞了一口米饭，把整个脸撑得鼓鼓囊囊。 “我不能放假？”陈天没抬眼，安静斯文地吃着饭。 陈千满不在乎地胡乱点头。 吃完饭，陈千窝进沙发，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打个游戏时，一条令他难以置信的新闻推送跳了出来，印证了他近日以来，难以驱散的担忧。 那条新闻的标题是：《拾佰集团总裁及池家少家主疑似失踪。》 第162章 序幕 看到新闻的那一刻，陈千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因为任何消息都很难不影响到股价和市场，特别是像现如今的拾佰这样的体量，任何相关新闻都会对它产生正面或负面的影响。 所以通常来说，像是总裁失踪这么大的事情，对一个公司而言能关系到未来发展的消息，都是会在第一时间被死死封住的。 再不济，也会及时出一些模棱两可的声明，来尽力地安抚市场，将损失降到最低。 可无论陈千怎么翻看，除了不断上升的讨论度和碾压了其他同时段信息的相关词条热搜以外，一星半点的官方消息都没有，公告或声明就更别提了。 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条新闻本就是故意放出来吸引人们关注的，攀升的热度也是刻意为之的。 陈千心下惶恐，他一下子就理解了池木和陈天其表现的缘由。 这条新闻，是编织好的序幕，是培育出的蝴蝶。 它代表着序幕拉开，蝴蝶振翅，或许也代表着池木跌进悬崖了。 陈千没敢多想，他忙不迭起身冲上楼去，在抽屉里拎出了那两条互相依偎着的项链，跑到了书房。 他慌不择路，连门也忘了敲，直直跑到了陈天面前。 陈天正在和人通话，看到陈千恍然失措的模样时只微微怔愣了一瞬。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陈千这是已经看到新闻了。 “那你把事情弄大点，不要让他们抓到马脚。” “嗯，行。那我等你消息。” 通话被陈天几句话赶着收了尾，挂了电话后他才转过头对着陈千说：“你先冷静一点，坐吧。” “新闻……”陈千嗫嚅着嘴唇，艰涩地一字一顿。 “是真的，不过不是失踪。”陈天的语气很严肃，他端详着陈千的表情，片刻后继续说道：“新闻是我们安排好的，你应该猜到了。” “危险吗？”陈千喃喃般地问道。 陈天紧抿着双唇，目光晦涩地望着他，不置一词。 陈千攥成拳的手用力过度，现在骤然一松，发白的指节才开始慢慢有了血色，摊开的掌心里正安静地躺着两条交错缠绕的项链。 “那天……在马场的时候，池木给了我这个。”陈千说着，目光黏在陈天的脸上。 他仔细地观察着陈天的脸，不放过一丝变化，想从上面找到哪怕一丝线索，“是我们一起在丹麦的时候买的，一人一条。” 陈天有些时候喜昏暗的氛围感，不会开太多灯，此时也一样。 房间内仅有一座落地灯在角落悠悠地发着昏黄的光，倒合气氛地衬得两颗宝石恍若蒙尘，有些灰扑扑的。 他看着两颗宝石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明暗交错不定。 陈千望着他不愿多说的样子，心里也就有了答案，他兀自点点头，忽地笑了。 “应该是很危险吧。” “毕竟，也就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人，才会这样惦记着下一次见面。” “陈千……”陈天忍不住开口喊他，可一抬眼对上陈千的眼睛后又失了声。 陈千的声音平稳，觉不出什么深沉的感情，可待陈天看他时才发现这家伙的脸上早已涕泗横流，苍白又倔强地挂着一抹苦笑，难看的很。 第163章 没有打开 “我是计划的一环吧，那我也应该有知情权。” 陈千抬手抹了把泥泞的脸，强撑着让自己不呜咽出声，“所以，他现在在哪？” 陈天默了一会儿，嘴唇阖动几下，但依旧没开口。 “陈天！”陈千有些急了，他扬起声音，指节复又收紧，吊坠的边角扎在手心，传来一丝钝痛。 “现在还不知道。”陈天移开了目光，语气平淡地说着，“要等他找机会把gps定位器开了之后才能确定。” “那他要是一直没打开，或者没办法开呢？”陈千尖锐地继续问着。 “不会，他要是没自己打开，定位器也会在72小时后自动唤醒。”陈天语气轻了许多，浮现出了一种稳操胜券的态度，“你大可放心，他是池铮最后的希望，他也不会让池木出什么大事。” 语毕，陈天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陈千的神色。 陈千目光里依旧满是狐疑，可面上却没有刚进房间时那么慌乱了。 至少是肉眼可见地镇定了许多。 陈天暗自庆幸着陈千对自己的信任深沉，所以哪怕是这样牵强的说辞，他也能听进去几分。 …… 72小时比想象得要更加漫长，有时陈千恍惚着好像已经过了三年，抬手看表时却发现时间不过流逝了半小时而已。 他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陈天到处跑，就为了能在定位信号出来的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陈天出发去公司上班，他就跟着去公司。 陈天要去酒店应酬陪客户，他就跟着去酒店。 陈天加班到凌晨两点，他坐在陈天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发呆。 并且对陈天的信息和电话都关注得有些过度，提示音和铃声响起时，他总会在陈天之前作出反应。 陈天看不过去，频繁地开解他。 可担忧和惶恐如春草一样，被陈天好不容易燃尽了，没多久又疯长不止。 他比开解更频繁地问着。 池木身上的定位器到底被打开触发了没有？ 72小时到底还有多久？ 池木会受伤吗？会危及生命？ 会像传说中的那位池宇元一样，被舍弃吗？ …… 第一天，定位系统毫无音讯。 第二天，定位系统依然没有信号返回。 第三天，陈千有点坐不住了。 时间一点点地推移，他的内心也越发焦灼起来。 他心底疑虑池木为什么还没打开定位器。 思考着如果真等到了定位器自动开启，是不是也说明池木失去了打开定位器的能力。 他眼巴巴地望着正在处理公务的陈天，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正在用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等待着一个来自不知名角落的回信。 一个代表池木下落的回信。 “陈天，已经第三天了，他怎么还没传回gps定位信号？”陈千忧心忡忡的问陈天道。 “马上就有了，耐心一点。” 陈天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大家都在等着呢，别太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呢！”陈千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在喊着，他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一个人杳无音讯三天，这时间做什么都够了吧！” “但你别忘了，那是他爷爷，不是其他的什么人。”陈天无奈地望着他， 第164章 爱cos双面龟 等了仿佛几个世纪的最新消息，是由池宇星带来的。 陈天在陈千马上要冲出去找人，陪他一起在这偌大的福城地毯式搜索的时候，将他半强制性地带到了某个同属于余家名下的酒吧。 酒吧还没到营业的时候，灯光不同于常见的晃眼又炫目却照不亮什么的霓虹彩色，而是一片大亮的白炽灯，将整个空间都打得清晰无比。 陈天拽着冥顽不灵的陈千走进包厢时，人已经都来齐了，在包厢的沙发上稀稀拉拉地坐了一圈。 房间中间宽大的矮桌上正摆着一个链接了很多外置模块的笔记本电脑，陈千的角度不好，看了半天也只看清了电脑屏幕上正在跳动的倒计时。 陈千和陈天在众人的目光中，在沙发边缘落座，和面前这群人默默地面面相觑着。 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整个包厢内寂静无声。 长久的安静后，吴哲凡先开了口，“怎么搞得这么沉重啊，乐观点嘛，时间不是还没到嘛。” 他拿起桌面的酒瓶从容不迫地打开来，而后将杯架里的杯子摆在面前，自顾自地放冰块，倒酒。 “喝点？”他碰了碰身边余望赜的手背。 “喝点。”余望赜伸手拿过杯子，象征性地磕了一下吴哲凡的。 “给我也来一杯吧。”池宇星也按捺不住地倾身向前捻了个玻璃杯，而后伸手示意吴哲凡把酒递给他。 大家的心思各异，从而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倒酒时止不住颤抖的手。 陈千望着这群人的脸，心绪极其复杂。 过去这一小段时间以来，他的精神一塌糊涂，完全被担忧和紧张蒙蔽，以至于分不出任何一点头脑，去思考这事情发展走向的奇异。 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猛然发现，这计划明晃晃的奇怪之处——分明只是池家的家务事，何必牵扯进这么多人，花费这么多心机？ 就只为了所谓的池木的自由吗，那太扯了。 紧密包裹着他的，对池木的牵挂在见到池宇星的那一刻消解不少，现在更多的反倒是对于他们的根本目的的疑惑了。 陈千将目前知道的一切细细地抽丝剥茧，绞尽脑汁地从现在的局面去反推原因。 良久之后，陈千的目光定在了池宇星的脸上，一个对他来说有些玄幻的想法浮在了水面。 “哥，池家……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陈千靠近了陈天，低声轻问。 陈天望着桌面的笔记本屏幕上的倒计时若有所思，一下没听清陈千说了什么，鼻腔里溢出一个带着疑问的“嗯”。 “池家，在暗处做到什么程度了？”陈千小声地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听清了陈千的问题，陈天脸上露出了一些错愕，但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陈千的问题，而是侧了侧身子，大声转问道：“池宇星，你平时都干点什么勾当？给小千介绍一下。” 此话一出，包厢内唯一响动的杯瓶碰撞声和酒液流动的潺潺瞬间消失，静得陈千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大约过了几分钟，池宇星才开口苦笑道：“勾当多难听。” 他望向满打满算也称得上是朋友的陈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斟酌半天后，他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说道：“就是给他们洗钱、走私和别的什么交易，尽我所能地搞点无伤大雅的破坏而已。” 是了，无伤大雅的破坏。 不小心在交易前把地址错发给了警察；不小心在制毒仓库落下了警察追踪用的定位器；不小心把高层人员名单传了出去；不小心将海外隐秘账目投到了网上…… 如果这些算的上无伤大雅的破坏的话。 他只是爱cos双面龟，能有什么大错呢，这不挺根正苗红的。 第165章 保护费 “你是不是忘了你来找我收保护费的事情了？”余望赜轻笑着看向池宇星，目光里裹了促狭，“要不是你只带了甩棍没带把枪，我那天估计得交个几百万给你。” “少在这儿打趣我。”池宇星瞟他一眼，乐了，“要不是我拦了一下，你早吃了花生米和池宇元躺一块儿了。” 陈千在旁听得一阵心惊肉跳，面色凝重地听着他们有来有往地对话。 他别过头，心里腹诽不断。 天爷欸，这是用来开玩笑也没关系的事儿吗？ “找我收保护费的时候真带枪了不是吗，就差对着我脑门问我要钱了，凶的很呢。”吴哲凡心大地要命，谈笑自若的神情和嘴里说的话简直是两个极端。 “小千还在呢，别净说些有的没有。”陈天注意到了陈千越发土色的脸，无奈地叫停了他们的对话。 “这有什么的，小千都多大了，25还是26了？”吴哲凡满不在乎地啜了口酒，晃着酒杯看着陈千，“而且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对吧。” 是见过了，该见过的都见过了。 但谁能想到国内的环境也这么差，和外头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追到人家眼前收保护费去了。 陈千眼前一黑，默默起身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往嘴里猛地一灌。 琥珀色酒液因为过急的动作而溢出几滴溅在皮肤往下淌进了脖领之间，不小心染黄了白色的布料，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间充斥在口腔、咽喉，强势地唤醒了陈千逐渐朦胧凝滞的大脑。 陈千哑着嗓子，“周岁26了。” 陈天接了他的杯子，有些无奈：“他问什么你回什么啊，傻不傻。” 浓密的愁云在这么一阵胡侃里，被驱走了不少。 大家的表情也都不如一开始那般沉重压抑，连带着在陈天眼皮子底下不时灌两口的陈千心情都在酒精作用下放松了不少。 他挤过陈天，倾身去张望那笔记本上显示的东西，眯起眼睛看了许久才看清跳动的数字之上写着一行小字——坐标自动传回倒计时。 倒计时终于跳到了最后两个小时。 这也代表着距离池木植入定位器后失联，已经过70个小时。 陈千没打算细究他为什么会被迫“失踪”，又是怎么被带走的，毕竟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这种问题早就没意义了。 此刻他只在乎，信号究竟是会在72小时结束时发出，还是会由池木亲手在那之前触发。 这很重要，因为这代表了池木目前是否还依旧清醒着，或者……是否还能动弹。 酒精浸润的脑细胞有些迟钝，陈千望着莹白色闪动着的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过了许久后他才忽然意识到包厢内重归沉寂。 陈千环视一圈四周，只见大家的目光从不知什么时候起，都十分一致地集中在倒计时上，殷切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不停变化的数字上。 电脑上的倒计时在一分一秒地消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良久之后，时间总算消耗过半，代表着小时的数字终于归零。 希冀和担忧同时浮现，复杂地交错在在场的每个人脸上。 但，幸好。 就在时间还剩下三十多分钟时，屏幕忽地变化着，倒计时停止的瞬间，一组坐标伴随着一片地图代替倒计时跃进人们瞳孔。 而屏幕之中，坐标之下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代表着详细位置的红点，正在有规律的鼓动着。 “位置！位置传过来了！”池宇星大喜过望地叫起来，他一跃而起，惊喜地看着电脑屏幕的变化。 他的动静很大，一下子惊醒了还在怔愣着，没反应过来的其他人。 紧接着便是其他人此起彼伏地话语声，或是庆幸，或是释怀。 第166章 静园 “好了好了，没真到用保底。”陈天大出了一口气，他头往后仰，紧绷的肌肉骤然放松，躺倒在沙发靠背上，“没出事就行。” “是了是了，哥们还能动就行。”余望赜拍了拍陈天的肩膀，学着他浑身松懈地往后靠去，“撑一撑，等着哥们捞你嗷。” 情绪的抒发很迅速，只在十几秒之间。 紧接着他们便立马投入了忙碌，开始按照原先的安排，各司其职地为计划下一步的开展做工作。 定位系统直连警局，他们接收到信号的同时，那头也会收到。 池宇元利用电脑通过地图上的红点判断囚禁池木的位置是不是位于池家所属的建筑，并在第一时间通知到了一直负责和他秘密联络的警员。 陈天和吴哲凡在联系相熟的媒体持续给这件事情造势，并将各种与池家有关联的爆料全盘托出，最后还特意嘱咐了对方需要让这些事情尽快为众人所皆知。 而余望赜，他的任务就简单粗暴许多了。 他只负责财大气粗地等着收购池家名下产业和让助理安排手底下的人干活，最好是能一边整合以往收集的各种证据，一边还能查找池家的各项财务漏洞。 简单来说就是，计划顺利的话，他就负责给池家收尸，不顺利的话，添点乱子也好。 而陈千，是包厢内唯一一个不知道计划是什么的人。 他默然地坐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井然有序的样子，久久难以回神。 这支只有四个人的任务小队的效率奇高无比，不出二十分钟就已经把提前打点过的环节全都触发了。陈千人都还没从震惊中彻底抽离出来，就已经被陈天拉着手臂往包厢外带了。 “我们该走了，要跟上警方的行动。”陈天脚下匆匆，嘴里的话也着急地往外冒。 “去哪儿？坐标所在位置吗？”陈千头脑像浆糊似的懵在一块儿，等话说完了他才发现自己犯了傻。 几个人前脚踩着后脚出了酒吧，连酒吧负责人地招呼都没心思应一句，就齐齐上了车出发。 陈天在驾驶位上，手脚麻利，动作流畅地倒出停车位，开上马路后他对陈千说：“导航，云山文华路35号。” 云山不算太过偏远，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风景区，以风景秀丽和能够俯瞰福城全貌为特点，从市区过去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而文华路则是位于云山地势平缓的后山处的一大片别墅区，自山脚起，一直攀延到山腰处，因为选址在山中，所以别墅栋与栋之间的间隔也十分地大。 说好听点，是清幽寡静。 说直白点就是人迹罕至，可谓杀人越货藏东西的绝佳宝地。 陈千思虑着如果是他自己，也一定会优先选择这里作为藏东西或囚禁什么人的地点的。 陈天的车一路掠过小半个城区，他开得很急，很快车窗外就再不见钢铁水泥浇筑成的高楼，再然后就只剩下一片又一片绿树青草。 陈千自后视镜看着车后，不远不近一直跟在后头的那辆招摇的白色玛莎拉蒂。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成了光斑，照进疾驰而过的车窗，落到陈千裸露着的皮肤上，便又成了一条线。 离开市区后十七分钟左右，静园那独具匠心，颇为别致的石质大门便现了身。 第167章 不愧是黑社会 随着那纯白大门一起出现的，还有几辆没有开警报的警车。 他们来得正好，警察正在和这个警卫森严的别墅区安保部门交涉，刚开到大门口，安保人员就已经在操作入口闸门了。 几辆警车徐徐穿过被雕刻成拱形的石门，缓缓向山上驶去。 与此同时，深陷囹圄的池木状态并不容乐观。 他在昏昏沉沉，全身被捆缚的状态里挣扎了三天，费劲力气才好不容易将植入在右臂内侧的定位器触发。 可刚触发了定位器，屋外就传来了轻微地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池木想着，尽量忍住爬满全身的疼痛和晕眩的头脑，快速地翻过身，将自己恢复原状。 他刚曲好身子躺下，门紧接着就被打开了。 昏暗无窗的房间里随着木门老旧的吱呀声，漫悠悠地钻进一道光来，缓缓照亮了屋内极其简单陈设和在铺着白布的床上佯装昏睡不醒的池木。 “他状态怎么样？”一个浑厚的男声自门外响起，不卑不亢道。 “我们一直续着药，没让他醒。”另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快速回应道，“营养液也一天两次地打。” “做得很好。”浑厚的人声道，话落他顿了一顿，发出两声几不可察的闷咳，“老爷子想见他，带上吧。” “好，那我们其他的东西……” “移到别处去，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是。” 光被原模原样收回，吱呀声停了，脚步声远了。 池木趁机扭动着身子，把自己凹成一个别扭的姿势，抻着手臂去摸裤子侧边的暗缝。 前两天被殴打而出的伤口本就隐隐作痛，在他一连做出大动作后，不知道是被撕开了还是扯到了，就这么一会儿便疼得有些难以忍受了。 待他好不容易从裤子里摸出一个细小的刀片时，已经疼得他不住连连倒吸气了。 池木忍受着伤口的擎肘，边深呼吸压制，边捏着手指间的刀片在手腕处的绳结上用力切割起来。 刀片是新的，但是沾了汗也沾了血，有些发锈，再加上池宇星说为了隐蔽把它磨得只剩大约拇指宽。 捏又捏不住，切又切不开，浑身没力气动作还慢。 池木心下烦躁不已，暗骂这刀片不得力，比起磨绳子，倒不如说是在磨人还更贴切。 手指酸软的某一个瞬间，他忽然好奇，是自己得破伤风病死快，还是自己把这个绳子割开快。 …… 等陈千一行人跟着警车，绕过半座山来到目标别墅前一段的空地时，在他们前头的警察已经提前在停好车，并且全部下车，赶去埋伏在别墅周围了。 他们也有样学样，挑了个在空地被树木遮挡的位置停好车，默默跟在池宇星后头往那处赶。 池宇星在来这里的路上也没闲着，他让施凮习帮忙查了这里的地图和建筑施工图，然后花了点时间摸清了别墅的各个出入口，连窗户都没落下。 等他和警方的负责人碰了头，就赶在第一时间和对方分享了自己的成果。 这效率，吴哲凡大呼内行，连声称赞他不愧是黑社会，堵门这一手前置准备都做得这么完美。 然后他就被池宇星狠狠瞪了一眼，再不吭声了。 但到了位置远远观望他们才发现，池宇星的功夫下多了。 第168章 箱子 因为这栋硕大的建筑上，只要是能看见洞的地方，都被水泥砌了个严实，连风都刮不进去，更别说出来人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貌似很顺利。 因为池宇星的身份特殊，所以他被指挥着带了两个便衣去敲门，好把里面的情况先探清楚。 里头来开门的人一听是池家人，再配合池宇星这张很唬人的脸，马上就把他们三个迎了进去，一丝犹豫也不带，反而还谄媚地跟在池宇星身侧池少长池少短地喊了起来。 弄得池宇星都有点称呼羞耻了。 他们三个身上都戴了针孔摄像头，外面的小空地被清出一块地方摆上了设备，陈千这拨人就和几个警察围在一起看摄像头传回来的影像。 走动转身间，池宇星脸上越发显目的窘迫完美通过了另一个人身上的摄像头展现在众人眼里，浓得都快盖不住。 大队长看不过去，连忙用耳麦提醒了句注意表情管理。 随着池宇星他们一点点深入，陈千注意到身旁警察的脸色也越来越微妙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房间里虽然空旷，但角落却堆了很多大大小小小的空白箱子，纸皮的有，木条打的也有，看着十分可疑。 “池哥，你问问箱子里装的啥，别是藏在这里的家伙。”一个年轻警察面色凝重地开口，语气熟稔。 池宇星很快接收了任务，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对着箱子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理直气壮地说道：“这里头装什么了?” 他直白的程度听得大家是纷纷心里一紧，吴哲凡和余望赜都吓得走出去两步，破口大骂池宇星是不是傻逼。 但事实上，池宇星的这一套其实很自然，毕竟他还算个头子。 大家压着呼吸，屏了不出几秒，就听见带路那人说话了。 他还是那副谄媚的嘴脸，嘿嘿笑了两下，轻声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些箱子。装了货的都被运走了。” 池宇星有些惊讶，他沉了声，一脸不耐烦：“运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我还想来这儿取点呢？” “就这两天，今天才运完的。”那人也没怀疑，欠着身子乖乖回答，末了他又提了句：“您要是急用，得换个地儿了。” 他话音罢了，外头这一圈警察就很整齐地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神色，大队长注意到大家的反应劝了一句：“东西没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往后再找就是了，主要是人。” 进去的那两个便衣警察状似无意地不时转动着身子，带着镜头慢慢移动方位，好方便外头的人能尽快掌握屋内的情况，不在找人这事儿上浪费太多时间。 一楼几乎是全通的，除了那些不知原本用途的空箱子以外，只零零散散地有几个人在走动，于是池宇星很快就找了个理由说要上楼。 到了楼上，入目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楼梯也就在这里到了尽头，让人分辨不出是否还有三楼。 池宇星一看到这走廊两侧等距离排开的门，就忍不住皱了眉。 很显然，这里的布局被完全修改过了，和原先车上研究的施工图可谓是没有一处重合的地方。 他随意地抱着手臂身子靠墙，大爷似的吩咐两名便衣分别去开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 带路的男人拦也没拦，只是说了句都是仓库，没什么意思就再不吭声了。 池宇星瞟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默默地站在原地等着其他两人开门。 第169章 开门 随着两名便衣的脚步，门被一扇扇地打开。 第一扇。 第二扇。 第三扇。 越开池宇星的脸色越不好看。 一直开到第五扇门，里面都如出一辙的空荡荡。 别说人了，连个老鼠也没有。 水泥墙，水泥地，目测不过十平方的小单间，有没有灰尘都很难看出来。 两个开门人的脸色也不太美妙，阴沉得很，脚步和手里的动作机械。 “老大，最后两扇了。”其中一个便衣警察开口，他和另一个都走到了走廊末端，目光平平地望向池宇星。 “开吧。”池宇星长臂一伸，挽住了边上那人的肩膀开朗地说着，“欸，你叫什么？” “池少，我叫吴远，您叫我小远、小吴都行！”那人欣喜若狂地被池宇星搭着肩，话里满是殷勤。 “这么多空房间啊，小吴你觉得，拿来干点什么比较好。” “池少，您想用来做点什么生意。” “之前用来做什么的，我参考一下。” “没用过，就前段时间放了几张床进去，今天又都给撤了。” “床？”池宇星看到开右侧门的人静静点了下头。 他收回手臂，双手抄兜走了过去。 他不着急，毕竟看这哥们的态度，左右也不像是里头有人的样子， 他只是失望，花钱费力的活干了一堆，可计划还是没成。 走到走廊最末的门前，便衣给池宇星让了些位置。 这间屋里和前几间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水泥毛胚单间，毫无新意。 但地上却没有前几间那么干净，四处散落着垃圾，其中不少是注射器和输液用具。 池宇星大步踏进房间，弯腰捏起一支注射器观察起来。 注射器的针头没被拆下，轻轻一按针尖就冒出一些晶莹的残留液体。 他装作对光，将身子背对着门口后，从口袋里抽出一支装有棉签的试管，他动作迅速地收集好了样本，然后马上一副十分嫌弃地模样，重重将注射器甩到了墙角。 利落地将试管装回口袋，池宇星皱着眉狠声问道：“这什么？这里到底干什么用的？” “关了个人，不知道是谁，半小时前已经被宏老大带走了。”吴远被吓了一跳，身子狠狠一颤，说话也不如刚刚那样稳。 “你不是说——”池宇星面色沉得能沥出水来，他站起身直视吴远，扯出抹瘆人的笑来，“这里没用过吗。” “真没用……池、池少真没有用过！”吴远就差跪下来了，他颤颤巍巍地望着亲和不再的池宇星，“您要不、不信……也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就关了两天，今天就被带走了。” 池宇星边听着吴远解释，边从外套内侧扯出张手帕来，慢条斯理地细细擦着手指。 “把他带走。”他无意识地看了眼身旁便衣的胸口处，大步流星地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他干嘛那样看摄像头？”吴哲凡惊叫起来，被池宇星吓过一回后，他都有点ptsd了。 “冷静点，他不是没对你做什么吗。”陈天拍拍他的肩膀，“都是做戏，别太担心。” 第170章 喧嚣 “你少来，你把自己玩到破产不就是为了躲他吗！”吴哲凡不满地推开陈天，闷闷地往车走，“你也被枪指指脑门试试……” “人被带走了是什么意思？”余望赜没理会吴哲凡的破防，他快速问道，“宏老大又是谁？” 没人回答他。 “看来得去别的地方找人了……”大队长的表情晦涩，拿起对讲机指挥附近蹲守的人，“等池宇星出来，马上进去把剩下的人包了。” “让记者媒体朋友们再歇歇吧，看来咱得转场了。”陈天叹息着起身，走远几步后开始打电话。 池宇星出来得很快，回来时还拽着个从头求饶到尾的吴远。 大概是因为池宇星的震慑力过强，他明目张胆地让人把吴远拉走都没人多说什么，只是站在不远处自己做自己的事，看都没敢多看一眼，当然也很难察觉这里其实已经被警方围住了。 池宇星脚步匆匆，和便衣还有吴远分开后就立马回到这边。 余望赜连忙凑上前去迎他，连声问道：“怎么样，人去哪了你有头绪吗？” 池宇星边走边语速很快地回他道：“宏老大没听过，但我估计是我大伯，吴远说宏老大把人带走是因为老爷子要见他。你们别跟了，我带点人去老宅。” 紧接着池宇星把藏在口袋里的试管拿了出来，递给身旁的工作人员，“这个应该是用在池木身上的，里面到处都是注射器什么的，但这个很新鲜，检验一下。” “我能不能一起去。”从最后一扇门打开后就一直沉默到现在的陈千忽然起身。 他的手指在身前不断相互揉捏着，用力抑制着自己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而发作的颤抖。 “你……”池宇星的动作顿了一瞬，语重心长地叹息道：“陈千，你先回去吧，和你哥在一起。” 语罢，他挥手示意余望赜把人带上车。 大队长把最后的行动方案敲定，让其他人开始分位置进入别墅抓人后也围了过来。 他一脸凝重地开口：“你需要多少人？” “不用，我自己有人。”池宇星摇摇头，“带你的人进去肯定要出事的。” “能信得过吗？” “我都混多久了，没点私兵也混太差了吧。”他唇齿间溢出一声笑，他抬手握拳不轻不重地在大队长手臂上捶了一下，眉毛轻跳，“再不济那也是我爷爷，放心吧哥，我比你小那么多，我保准能参加你的告别仪式。” “说什么浑话呢，你记得带家伙——”大队长手里捏了个八的手势，“这次我就当不知道了，小心点。” “是，谢谢哥。”池宇星笑得灿烂，一转身又只剩满脸阴郁。 nb很快形成，几辆私车相继顺着来时的山道蜿蜒向下驶离静园，或向市区，或向更远的郊区。 别墅那边也正式开始行动，一时间热闹非凡，狂躁的怒骂声和反抗的吼叫混入了警笛鸣叫充斥在这素来空寂的山林之间。 这大概是清幽的云山静园，自几十年前建成以来的第一次喧闹，足以响彻云霄。 第171章 你弟的爱好就…… 回去的路上，车内都十分安静，安静到除了导航机械的女声偶尔响起，一度只剩下大家凌乱的呼吸。 奇异的氛围笼罩在几人身上，一直到他们回到城里。 一来一回废了许多时间，去的时候才刚过正午，回来时太阳就已经要落不落地挂在树梢上了，昏黄的光染得整片天都是橙色的，只有远山顶上还残留着一丝余青。 陈千下了车，痴痴望着远山的方向。记忆里，那里是池家老宅的位置。 “池宇星什么时候能回来。”余望赜点了根烟后，斜靠上陈天的车头，看着懒懒散散的。 陈天斜眼看他，似在不满他靠在车上的动作，但他也没阻止，只是把余望赜手里捏着的烟盒抢了过来，给自己也点上一根。 烟雾升腾在空气中，飘渺地飞升，路灯到了定好的点，刷地一下从街头亮到了街尾，在车漆上晕出几个不怎么有规律的光环。 “谁知道呢，估计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咳咳——” 陈天戒烟有段时间了，细算起来可能有几年，许久没进过这么浑浊的空气的身体，禁不住地被呛弯了腰，片刻后才接着说道：“是找不到人的。” “啧……你能不能抽，不能抽灭了。”余望赜压着眉心，瞥了他一眼，“别抽出问题还要找我。” “你都戒了多久了，还抽什么。”吴哲凡从另一头走过来，接了陈天手里的烟盒，抽出一支递到余望赜面前，等着打火机在对方指尖发出喀——一声后，他将点点红星叼住深吸了一口。 吴哲凡仰着头吐气，又望向陈千：“小千抽烟吗？” 陈千走到了逆风的位置，摇摇头，“没这个习惯。” “没这个习惯？真好奇你在国外是怎么撑下来的，”吴哲凡淡淡笑着，“不抽烟，酒也喝得不多，难道是有什么刺激性的活动分担了你的压力？” “确实压力很大，不过我不太喜欢伤身的方式。” “不喜欢伤身啊……”余望赜的语气有些惆怅，不过他又很快嬉笑起来，“可惜了，哥哥们没办法像你这么健康，但是给你余哥推荐一下还是可以的。” “泰拳、柔道、自由搏击之类的。”陈千神情认真地说道。 可话落了，半晌没人接。 须臾过后，吴哲凡才满面幸灾乐祸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陈天，“欸，我弟的爱好是泡咖啡，我还能偶尔喝两杯。你弟这爱好就……怎么实操啊。” “陈天你偶尔也学着点谨言慎行吧，少在我们小千面前班门弄斧嗷。”说完，余望赜朝陈千挤了挤眼睛，“你记得，余哥大事小事站你这边。” “你俩少在这搅混水。”陈天面色不善地用鞋尖去踢他们的腿肚。 天色从夕落山头的黄昏延伸到了月光如水的夜半。 距离和池宇星分开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依旧没传回来什么新的消息，酒吧的一楼却到了平日气氛最高涨的时候。 一阵连着一阵的dj鼓点踩着旋律直飘进包厢紧闭的门里来。 吴哲凡百无聊赖地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玩得昏昏欲睡，再过几分钟，就真的睡了过去。 陈天在包厢内勉强找了个还算僻静的位置和他的助理打电话，一个多小时不带停，絮絮叨叨从旧项目收尾汇报到新项目开始，聊得陈天满脸倦色，捏起鼻梁。 陈千一看这架势，好奇了。 这世界上很难能有人，能比陈天还爱上班，比陈天还敬业，并且汇报工作能把陈天汇报累。 如果真的有，那还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上天送来的奇迹，上市丝毫不费力。 对此，陈千感到十分好奇，他一时间想象不到有谁能在事业心这一项上敌过陈天。 于是凑过去歪着脑袋问道：“谁啊，这么厉害。” 听到陈千的声音，陈天回了头。 他难以言表地闭着眼，一脸痛定思痛。过了几秒才轻轻摇头，用嘴型示意了三个字。而后他又迅速投入了这通电话，面色严肃地不时以“嗯”、“行”、“好”为回应，附和着那头的人。 陈千没读懂这一掠而过的唇语，自己又照着嗫嚅着嘴唇，试着复刻几次，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他吃惊不已的答案——林西西。 “嗬——”陈千止不住倒吸了口气，安静地退回了门内。 这样一等，又是两个多小时起步，眼看着就到各回各家，各睡各床的点了，可池宇星依旧静默，毫无音讯。 吴哲凡睡了一觉醒来，困顿地揉着惺忪双眼，脑子昏沉一片，呆坐在沙发上。 余望赜看他这半天清醒不过来的架势，有点无语，干脆移了目光，关心起陈千来：“小千啊，吃不吃宵夜？” “宵夜？”吴哲凡人没醒全，但耳朵却开了自动巡航，抓到关键词就会自动触发，“这么快就能吃宵夜了？” “……” “……” 虽然余望赜实在不愿理会吴哲凡，但看在陈千的面子上，宵夜还是在不久后被服务生推着推车送了进来，摆满了包厢内宽大的茶几。 陈千瞟了眼刚刚还在电话纯靠听，这会儿不仅没结束还连上了视频会议的陈天，替他默哀了几秒，然后他就捏着筷子，托着小碗，吃起了据说是招牌的水煮。 “好吃吧！”余望赜满眼骄傲，“我从四川挖回来的的师傅。” “好吃！”陈千连连点头，一口接着一口，完全停不下来。 香的程度堪比他在丹麦举目无饭那会儿，中餐店老板做的那盆水煮肉片。 “你厨师要退休了，你可得把我名片给他看看。”吴哲凡吃得斯文，速度却不慢，吃一半还抽空从身上不知道搁哪拿出张自己的名片，大咧咧往余望赜身上一飞，边又迅速捏起了筷子。 第172章 检测报告 宵夜吃到了一半，陈千在越发响亮的鼓点嗡鸣和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欢呼声中，察觉到了一声微不可见的轻响。 叮——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马上就寻找起在等待里，不知道被自己丢到哪去了的手机。 “找什么呢？”吴哲凡问他道。 “我在找我的手机，哥你有注意到吗？”陈千回问了句。 “你手机不见了吗？”余望赜探头来看，明知故问道。 在经历一段略显艰难的盲目寻找后，陈千终于在距离自己不算太远的找到了自己沉睡的手机。 打开手机，确认过消息提醒不是错觉，是有信息浮在屏幕上后，他就麻溜地起身尿遁了。 躲进厕所后，陈千才犹豫着打开了那条信息。 信息来自于一个本市的陌生号码。 要是从前发来，或者说上周。 陈千估计点进这个短信都觉得费力，只会认为这不过是篇推销广告或愿者上钩的诈骗短信，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找地方，藏起来独自偷看了。 陈千安静地看着手机屏上，孤零零横在对话框内的那句话，心绪纷杂不堪。 他就这样独自沉思了很久，久到陈天会议结束后，因为担心他而来敲门问询。 听到自己的名字响起的第三次，陈千恍然从思绪中惊醒。 “我没事，我马上就出去了！”陈千对门外的陈天喊着，装模做样地又是冲水又是洗手，哪怕他只是在厕所门边站着。 出了门后，陈千坐回自己的位置。 林西西彻底放过了陈天，于是他也难得坐下了。 陈千戳着碗里的肉片，暗自打量着和自己一样，焦虑了许多天的大家，一番深思熟虑。 最终，他决意不再给这事情多添一层乱，将自己收到的信息、看到的文字，通通丢进刚刚旋转的水涡里顺流而下。 等待一直持续到了更深的夜。月亮当空，忽地被云盖上，蔽去一身微光，忽地又将那云掀去，照亮屋顶的尘埃绿苔。 池宇星仿佛失联，既不传消息回来，也无法确认他的状态。 反倒是他下午时从别墅里带出来的那份样本，被检验科加急处理，赶在了钟上的数字归零前，就理出了报告。 送来报告的人不是什么生人，而是今天大半天都跟他们混在一起的那位身型敦实，一脸正相的大队长。 池宇星大概是早早就跟他通过了消息，不仅知道了这据点的地址，还顺便了解了他们这批人会坐在这里，跟卧佛似的卧着不挪窝，于是就在这深夜依旧自信满满地上门来找人了。 大队长进门的第一句话就带着很强的职业属性，和满满的对于余望赜这个老板的压迫。 他打量着包厢里奢华风的装修，讳莫如深地说道：“兄弟，你这个酒吧，他正不正当啊。” 余望赜忍不住汗颜，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搀上大队长的手臂说道：“看这话说的，别闹，我们这晚七早五的也不容易。” 三两句插科打诨没能盖过大家对检测报告的内容的关切。 大队长还没能坐稳，那牛皮纸包，缠着棉线的文件袋便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拆了个零落，几张a4纸摊开摆在沙发坐垫上时，那棉线还卷着文件扣没有开过的痕迹。 余望赜拿着两部手机，手电筒一左一右往下晒在a4纸上，白色的纸业返了光，弄得昏暗的包厢一角，跟圣父耶稣出没一般，不均匀地亮起一块。 四个发顶头碰头，整齐地悬在沙发上，由上到下，从左至右，把这拢共没有三页的报告看了个底透。 “左旋佐匹克隆？”吴哲凡喃喃着主要成份，有些不解。 “镇静药，用多了会出事。”大队长语气平缓，四肢舒展地半躺在宽阔的沙发上。 第173章 败家子也是子 “那……”陈天表情灰了一瞬，试探着问道：“池宇星那边，联系你们了吗?” “那小子还没呢，走了之后就没声了。”大队长把手臂往脖子下一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要不等着，要不你们找个借口去池宅看看。” “你们呢？” “我们？过去干嘛？”大队长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乐了，“以前池宇星送出来的漏捡了就捡了，真要不怕死带头闯进去，我们整个队都要换个职业。” 悄悄，是空气的常态，也是现在他们的。 大队长也不讲究，倾诉一样倒豆子，“你知道我干多久了吗，十几年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刚入队，我师傅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大队长眯着眼睛看了一圈，见没人要接话才用故作玄虚的口吻自问自答道：“别触姓池的霉头。” “队长你还真别说，师傅就是师傅，那话说得真叫一个精辟。”吴哲凡粲然一笑，摇着酒杯敬了过去，“我们凑一块儿也不够他玩三轮的，还得他们家出了败家子才行。” 余望赜一听他这话，也开心了，有些难看的脸瞬间就笑颜逐开。 “败家子，对对对。败家子也是子、败家子也是个子。”他一拍手，像找到了苏格拉底脑子里的真理，“咱就等着就行，等池宇星和池木这俩败家子扯出条裂口来，等着吧……” 阳光透过没遮严实的纱帘，悠悠照在陈千紧闭的眼帘。 陈千翻了个身回忆，可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自己怎么回的家。 甚至最后是如何结束的，陈千也已然记不太清。 他的脑中只依稀有个模糊的印象是，一起闹了很久，闹到一圈人都默了。 吴哲凡和余望赜忽然靠在一块各自捏着衣摆、袖口库库抹着脸，一个嚷嚷着说伏特加辣眼睛，一个轻飘飘地解释感冒犯了爱流清鼻涕。 陈天看不过去喊来服务员，让他们给送了一大摞抽纸，指挥着服务员把两人用纸围在中间。 可待服务员退出去的片刻后，他却从纸堆尖上又取了两包出来。 一包被他塞进了大队长怀里，至于还有一包，陈千就真是记不清了。 陈千环视了一圈，大概推断出了自己是在老余家的某个酒店里。 主要是这分外眼熟的装修风格和家具格调，一看就是出自于余望赜的要求和审核没跑了。 懒得多想自己怎么来的，为什么来的。 陈千利索地翻身下床准备洗漱。 脚底落地的瞬间，大脑和经过大量酒精洗礼的胃先有了反应，是一阵眩晕和疼痛，伴着卡在喉口涌出的恶心。 昨晚的情况太混乱，不知不觉就跟另外几人干起杯来。 所谓兴致到了，限制也就没了。 陈千这样一般不怎么喝酒的人，也忍不住陪着他们喝到了最后一杯才堪堪作罢。 在浴室泡了快一个小时，陈千才洗净了身上残留的几乎要腌进皮肉的烈酒余味，和一直裹在大脑上的那层混沌的膜。 第174章 短信 裹着浴袍出来，陈千没什么力气地，把自己往宽敞又柔软的床上一丢，抓过昨晚耗到关机，刚刚才充上电的手机默默开机。 错过的消息提醒一下子统统钻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告诉他关机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陈千按着顺序，逐个在几个群聊和信息里汇合自己错过的信息，一边看一边回复，等他这一套繁琐的检视流程结束，时间已溜走了数十分钟。 他正打算起身将浴袍换了，顺便下楼看看还能不能赶上早餐，就听见了自己房间内响起一段悠扬的音乐——是余望赜这个高逼格人士亲自挑选的酒店统一门铃，调子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星空》。 陈千的浴袍才褪了一半，嘴里大喊着：“稍等，马上。” 手里的动作又加急几分，迅速地穿脱着衣料。 他换衣服的效率很高，是从前出差赶时间时练出来的，于是待他衣着整洁地站定在门口时，门铃的音乐声也不过才刚刚落下。 他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陈天。 陈天醒得很早，看过去要比陈千体面太多，昨天为了方便而选择的休闲服，也被换成了平时工作日的打扮，穿了一套板正立挺的西装。 他手里抓着手机打字打个不停，应该是在回工作信息，忙得连头也没抬，只是掀了下眼皮看陈千。 “起了啊。”陈天面上有几分意外之色，他语速很快，像在赶进度，“你下楼吃个早餐就先回去吧，我得去公司。” “那我等会儿去找你？”陈千伸了个懒腰。 “也可以，你自己看吧，但你就算不来，池宇星要是有消息了，我也会给你打电话。” “嗯。”陈千送走了陈天，漫无目的地顺势下了楼。 酒店三楼的餐厅里，陈千随意地取了几样餐品，捧着盘子坐回了位置。 他挑的座位还不错，位于离餐台和出入口的中间，正前方的墙上还挂着一台电视，正在播放着早间新闻。 酒店是商务型的，到了这个时间餐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寥寥地散在餐厅几个角落，都离陈千这儿有些距离。 陈千一边望着造型规正的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关于某地大雨造成泥石流的新闻，一边嘴里嚼着荷包蛋。 就这样一连看过三四个新闻后，两个暗色的影子交错着盖在了白瓷盘子上。 陈千有些莫名地抬头去看影子的出处，视线里就这样横进了两个非常统一的笑脸。 来人是余望赜和吴哲凡。 “早上好哲凡哥、余哥。”陈千扯着嘴角问好。 “小千早啊，怎么样，早餐不赖吧。”余望赜坐到了陈千对面，笑嘻嘻的。 “还不错。”陈千随口答道，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餐盘，吐司面包、荷包蛋、小番茄还有个盒装小块黄油，都是些吃不出味道的东西，赖不赖也就顶个营养。 “据其未婚妻施女士及相关民警消息，池木先生暂未确定其行踪及安全，本台将会对此继续跟踪报道，接下来请观看下一条资讯……” “丢了一个，又丢了一个。池家跟那个蚁狮的坑有什么区别。”余望赜侧头望着电视，叹口气吐槽道。 “沙子不多，树多。算吗？”吴哲凡接了句，下一秒又被自己牵强的话逗笑了。 他有些怅然，“池宇星那犊子就算了，池木可是我正正经经发小，不管打了什么药，他可得原模原样回来才行。” 原模原样啊，陈千揣摩着这个词，不吭一声地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 吃过早餐，那两人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简单告别过后就各自离开了酒店。 陈千一个人回到酒店房间又简单收拾过，退房后就打车回了家。 其实他本想直接去陈天的公司待着，总好过一个人熬过时间。 但仔细考虑过后又觉得不够方便，于是临上车时改了目标地址，换成了家里的。 回到家，陈千迅速换了身衣服，没换成正装什么的，只是比原来那身卫衣牛仔裤加板鞋好一点。 衣服上还有着家里用的那股洗衣液味，淡淡的萦绕在鼻尖。 陈千喝了口水后，打开手机熟练地点进短信里。 陌生号码的短信依旧停留在最上方，末尾处还挂着一颗小小的红点，等待着陈千点击后再离开。 第一条信息昨晚就见过了，分明就临时看了一眼，陈千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把字句甚至符号都篆刻进脑子里了，记得死死的。 内容是： 池家（福城汇祥区文池路1号）——池铮。 第175章 第二条短信 陈千必须承认，昨晚毫无准备地看到这条短信时。 他的心跟打鼓似的跳得剧烈，仿佛下一秒要破开皮肉飞出来一般，被拴上了一束惊悚感。 他起初没意会到这条短信的用意，只看懂了字面上写着的，池家的地址。 连池铮何许人也都花了点时间回想，后来还是在几个醉鬼无端的漫天谩骂中找到了这个有些印象，但是不多的两个字的归属。 还能是谁呢，不就是让大家恨不得剥皮抽筋扒骨的池老爷子嘛。 他当时下意识猜想这条短信是一种……邀请？或者是召唤。 可他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猜想就被验证了。 第二条短信的内容也同样简洁，就好像这是按照字数来收费的，一字千金一般，只有一眼就能看尽的一句话。 10月5日11点，池家午宴。 确实是邀请呢，陈千这么默默地想着。 可这午宴…… 他挠破了头也没整明白第二条意味不明的信息，到底来意是善还是恶。 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大概是要被这个老登清算了，所以才这样大咧咧地发了时间和地址过来，就是要让他自己洗干净身子乖乖跑过去被刀，顺便也人性化地请他吃顿断头饭、鸿门宴。 这样思考着，陈千有些不服气。 上一次还找一群黑大汉来市中心绑架呢，怎么这一次就要他自己打车去啊？ 老池家是快破产了还是涉黑太多，人都被对手全干光了没得用了？ 又或者是这老登认为，他陈千多活了六年，现在多了以前小年轻时期没有的自知之明，但多余了天真属性，只要一喊就会送过去？ 当然不可能了！ 陈千骂骂咧咧地关上手机，手指在删除键游移几秒还是没按下去。 沉思了老半天还是决定先去陈天公司再说，不然他头脑一热，真要打个车就跑。 这家里孤零零的，可没人来拦他、劝他。 晃晃悠悠到了公司，陈千下了车就往楼上跑，速度快的好似身后有鬼在追。 可跑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他才遗憾地从路过的助理那知道，陈天有事，刚出门不久。 时间一点点往后溜，早就越过了十一点的关卡。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在口袋里闷闷响了起来。 “喂，哥。” “小千，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你公司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先……”陈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后面的话像是被消音了。 背景音里有几重不一样的声线在七嘴八舌，但不知道是距离过远还是声音太小，陈千并不能听得清楚。 “什么？”他疑惑地问了一句，“哥你大声一点。” 那边没回话，背景音的人声却一直没停，甚至越来越嘈杂，像是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过了许久后，像是讨论有了结果，电话那头陡然安静了下来，仅剩时不时地，几不可察的叹气声。 陈天说：“你想自己先出来到酒吧找我们，还是我回去接你。” “发生了什么？”陈千敏感地察觉到了陈天语气的变化，他急切地继续说着，“我去找你们，你答应我别瞒着我。” “好。” 酒吧离得不远，从千幸出发路上也就十几分钟。 但奈何陈千的心中忐忑，一路坐立难安，如至针毡。 十几分钟硬是给司机开出了几辈子的错觉，从上车第一分钟开始，一直被催到了导航说出那句：“前方一百米处到达目的地。”才勉强作罢。 第176章 视频 开了包厢门，陈千才发现屋里不止那几个哥，还多了个坐姿优雅的女人。 再打眼细一看，这女人是施凮习。 “小千，来了就先坐吧。”陈天的手撑着额头，仅靠余光看到了推开的门里，那双熟悉的板鞋。 陈千有些不适应，走到了最远的位置坐下。 他踟蹰半晌后开口问道：“是……有消息了吗？” “是的。”施凮习有些无奈，手里捏着个平板电脑的一角，控制着力度抛上桌面。 平板电脑光滑的平面上滑了一段距离，最后正正停在了陈千面前，屏幕还是亮着的，画面上的场景一览无余。 一张图片，画质不太好，还因为拍摄瞬间的设备移动，呈现出一丝带着方向的模糊。 狭小而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盏散着稀疏灯光的吊灯被长长的电线悬在半空，吊灯之下是一张铁床，上面覆盖的床品满是脏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床的正中央侧躺着一个人，一身白色的衣服和床品一样脏兮兮的，暴露在灯光下的双手和双脚都缚着绳子，很粗，看起来像是麻绳，皮肤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淤痕。 他的面目压在被褥之间，连轮廓也看不到。 接着身边的陈天伸手过来，指尖朝左边轻巧一划，图片转换成了视频。 视频自动播放。 一样的环境，一样的角度，晃动不停的画面比刚刚的图片要暗上许多，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背景里有个压低了的人声，正在轻声呼唤着，但声音太细，并不能听清在喊什么，陈千只能模糊的判断出，他似乎是在确认对方是否还保持着清醒。 陈千的心一时间不安稳到了极点。 他攥着自己的牛仔裤布料，直到那上面出现了难以抹平的折痕也没能放开。 “这是什么？”陈千仰头看向包厢内的其他人。 可大家都像是有什么顾虑般难得缄默，纷纷在对上陈千的目光前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最后，陈千疑惑又惶恐的目光落在了空间内唯一一个依旧镇静自若的人身上。 “施小姐。”陈千开口。 “视频是早上发到我邮箱里的，我推测是池宇星发来的。”施凮习的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很放松，她提议道：“你把声音放到最大听听。” 陈千没问原因，乖乖照做。 视频再一次播放，原先轻微的人声陡然增强。 “你还好吗——你醒着吗——池木，回答我——你还有意识吗——能不能动一下，至少让我知道你醒着——该死，他们给你打了什么……” 视频结束，进度条再一次清空，回到原点。 陈千的目光有些涣散，总是对不准眼前的亮色，于是白的黄的黑的就糊成了一片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没说话。 他说不出话。 “害，整这么沉重干什么。”吴哲凡无所谓地摆摆手，上前两步将平板收了起来，“一点皮肉之苦，只会让池木越战越勇。” 余望赜听他这说法，憋不住笑了，“越战越勇，那也得能站起来才行啊。” 第177章 池宅 “只是药麻了不一定会伤到脑子吧。”吴哲凡争辩道，话里没什么力气，“你说他视频都发了，发个坐标是能怎么样呢……” 就在包厢内再一次陷入沉默时，陈千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 瞬间，几束目光齐聚声音源头——陈千的口袋。 陈千有些无措，他稍稍愣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拿出手机来。 直觉告诉他这条消息可能和他毅然决然无视的，十一点的午宴有关。 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陈天的视野，点开信息。 依旧是简短的话： 最后的机会，五点前来——池铮。 陈千的动作轻微地僵了一下，而后又马上恢复正常。 “是什么信息？” “没什么，推销的。”陈千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他掀起眼帘对上陈天关切的脸，问道：“哥，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 走廊外很安静，现在这个点，员工都还没来上班。 “你要说什么？”陈天轻轻带上包厢的门。 陈千没说话，只是打开了手机，将列着三条短信的手机递了过去。 “这是……”陈天的面色在看完信息后骤变，他焦急地对陈千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我不同意。” “三次，他给我发了三次。”陈千摇着头，“他想要的就是我，我去就可以了。” “你也看到那个视频了吧，好好的一个人都变成什么样了，难道要等到他变成第二个池宇元吗？等到他……真的丧失作为一个人的基础后？” “陈千你给我冷静一点！” “哥，我冷静，我很冷静！”陈千突然别过头去，急急扻去脸上眼角要落不落的眼泪，捋开了自己粘在鬓角的头发，右手握成拳在堵在了鼻息之间，他用力地深呼吸几下，堪堪平静了快压抑不住的情绪。 “陈千，这跟你没关系你知道吗，你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陈天压着眉尾望向他，心痛和悲伤溢满了双眸。 “哥，没用的，光等着起不了作用的。” 陈千刚整理好的脸很快又泥泞成了一片，他的眼前模糊成一团连陈天的脸也看不清了，他哽咽着：“哥，我害怕。” “不止我害怕，你也怕。”陈千抬手指向那扇紧闭的门，“他们也怕，那种就算笑出来了也压不住的害怕。” “陈千，这不是你的责任……”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保证。” 陈天的话梗在喉口，他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面前第一次如此坚定的弟弟，那些冠冕堂皇的劝告一下子变得艰涩。 最终，他泄气地开了口，“你……走之前先联系一下警队吧。” 陈天没再看陈千一眼，转身去开包厢的门，临要推开时，他又补了句：“他们会在月末回来，你要在那之前到家，安安全全的。” “我知道了，我会的。” …… 从计程车上下来，站立在池宅门前，陈千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茫然感。 他从没在所谓池宅真正的大门，也就是现在这个金属焊成的巨大院门前停留过。 他才意识到之前来的每一次，其实都有一种来做客的意味，总是在里头那间被庭院草木围在中间的宅子前落脚。 那是一种来自上位者，迁就地、刻意营造的平等感，也像是一种蔑视。 而现在这种平等感被收回，宅院的主人也开始直视自己，于是就只剩下了盛气凌人的压制。 周身有股寒意围绕，陈千抖了一下，皮肤上禁不住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回头望了眼渐渐远去，消失在路的尽头的计程车，暗道自己这回算是一条后路不剩，想跑也难了。 指尖在手机上轻轻敲击着，键盘上的字母汇在一起，组成了两个字——到了。 信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面前的门就自动缓慢地向内滑动，打开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开口。 铁门大概是接触点有些涩，打开时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有一瞬间竟让人幻视到美国恐怖电影的开头。 陈千摇了摇头，收起自己无端的联想，然后抬步踏入了象征着池宅地界的花岗石大道。 阳光热烈地照在大道两旁种植的树木枝叶上，偶尔有几只小雀被惊起，鸣啾一声掠过头顶。 弯弯绕绕的道路干扰了视线，陈千远远望着树梢上显露出的宅子一角，却无从判断这条路究竟还有多久能到达终点。 第178章 希望你能尽快回家 原本搭车只需要不过五分钟就能结束的路，可他一步一步地踏过去，却花了十几分钟。 陈千站定在道路结尾的大片空地上，面前是另一扇紧闭的大门。 曾几何时，他穿的光鲜亮丽，大少爷似的落在这里被请进门，又曾几何时，他被一群黑大汉强抢民男般，带来这里押着入内。 真是来一次花样就变一个，这回他倒是自己徒步进来了，真不知道下次来时是攥着什么剧本。 不过还会有下次吗？希望别有了…… 陈千的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无端摸了摸了下毛衣上扣着的胸针，咽了口唾沫后走上不过几层的台阶，按响了门铃。 屋内似有人正在等待着，按下门铃的下一刻，厚重的大门就被人推开。 陈千低垂的视线内进入了一双干净明亮的皮鞋，平整挺直的西裤向上延伸是白色的衬衫和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 陈千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对方的脸，那是一个让人很难忘怀的长相，他几年前就见过一次了——是那位在池宅任职颇久的老管家。 老管家身后一如从前地跟着一溜人马，统一的制服大概是做了改版，看着有些倒有些陌生，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着头，全都站的笔直，双手交叉至于身前，一派顺从的伏小姿态，一字排开，将门口挡得水泄不通。 “陈先生，”管家沉稳厚重的声音响起在头顶，向陈千问好道：“您好。” “你好。”陈千别开了目光应了声。 “欢迎您光临，现在是下午四点，距离晚宴还有一小时。”那人不卑不亢地继续说着，“在那之前，我会带您到会客室休息。” “嗯，谢谢。”陈千无所适从地点了点头，回应道。 可面前的人过了许久，都没有要移开让陈千进门的意思，就更别说带路将他引向所谓的会客室了。 一时间，门内的人和门外的人僵持在原地。 显而易见的，这是自己来到池家的第一关，池老爷子可没什么爱幼之心，进门前就打算先挫挫他年轻人的锐气，给他一个下马威。 陈千了然地咬了咬牙，他高高昂起脑袋，垂下眼帘对上了对方漠然的目光，在台阶造成的身高差里，给自己博来了俯视对方的办法。 “既然要到会客室，那就带路吧。”陈千扬着声线，微笑着说道，“别那么没诚意地站着，传出去多不好听。” “呵——”管家宛然笑了一声，侧身示意了身边的一众人让路，而后就朝大厅侧边的走廊走去。 管家没有回头，冷漠地说道：“那就请吧。” “没礼貌。”陈千紧步跟上，嘴里小声嘟囔。 会客室是一间宽敞的房间，装修和外面中式风格浓郁的模样不同，是偏现代的风格，正中央摆放着一套铺了米白色软垫的红木沙发，进门后左手边的墙被完全打通，嵌上了一面硕大的玻璃做了个落地窗。 落地窗外是精于打理的庭院一角。 落地窗边正站着一位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士。 “陈先生，请吧。”管家停在了门边，用手势示意陈千进屋。 陈千没有推辞，边侧目观察着窗边的人，边移步到了沙发旁。 那女人并没有因房间内的变化而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兀自凝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着的树枝，给人的感觉沉静又孤傲。 须臾过后，她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转过身。 陈千一直注意着她，于是在她的脸来到他能够看到的方向时，他立马就对这个陌生女人的身份有了个大概的猜想。 那是一张，眉眼中神似池木，池宇星兄弟的脸。 只不过不似他们那样年轻硬朗，而是有一种雍容的贵气，和一种独属于女性的柔美。 这或许是他们的姑姑，陈千猜想。 目光相对时，女人微微颌首算作致意，她的神态温和且平淡。 陈千也保持着晚辈的风度，弯了些腰，回了个不明显的鞠躬。 “你是……池木那个陈家的小朋友吧。”她走到陈千对着的沙发旁，细长的鞋跟敲在地面，发出噔噔的钝响。 她简短的自我介绍道：“我是他们的姑姑，你应该听过的，池家老三。” 陈千抿着唇微笑，他随着对方的话轻轻点头，但对于对方第一句，口吻暧昧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算恰当。 她也毫不介意，怀念似的，语气亲昵地继续道：“前些年总是能听到他说起你，最近倒是不太能听到了。” 陈千没能摸清她的用意和态度，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能不尴不尬地应着，“嗯，是吗。” “这样突然地跟你聊这些，你大概会觉得为难。”她看着陈千的反应，像是品到趣味地轻笑起来，“有的事情还是要本人来开口才对。” 陈千对此不置一词，默认似地直直望着她。 简短的沉默后，池姑姑忽然问道：“为什么要来呢。” 陈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疑问地“嗯？”了一声，又很快按照事实回答，“我收到了邀请。” “邀请吗？”她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诧异。 “是的，来自于池老的邀请，盛情难却。” “既然如此，那就……希望你晚宴结束后能尽快回家吧。”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会客室，临要出门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说道：“也希望你们最后仍旧能认为你们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听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陈千摸着自己胸口的太阳胸针，默然地沉思着什么。 因着这一趟本就是鸿门宴，所以陈千对将客人独自放在会客室，从天亮冷置到天黑没什么想法。 只不过这样的怠慢，着实有些小儿科了，陈千并没有如他们设想的那样沉不住气，只是端坐在原位，甚至还悠悠然地用桌面摆着的茶具泡起了茶。 第179章 那可不行呀 等到管家再次出现时，陈千都快要喝饱了。 “陈先生。”管家轻敲了两下门，“该到餐厅去了。” 陈千拇指在桌面的手机侧面按动一下，侧目去确认时间，手机上显示着18：35。 他不禁咋舌，好家伙，说好的五点晚宴，这都快七点了。 再拖一会儿，都能吃宵夜了，还晚宴什么晚宴。 陈千收起自己即将压制不住的不满，松快地伸展了一下四肢后才起身。 “走吧，去餐厅。”他的语气尽可能轻快。 宽大的圆桌被摆在中央，正对着门的位置是正襟危坐，不怒自威的池老爷子。 陈千与他的上次见面，现在一回想才惊觉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陈千打量着他，心里暗自思忖。 虽然已经来到了近八十岁的高龄，可池铮脸上除了时间累积下的老态更深以外，几乎和那时没什么区别，依旧神采奕奕，眼中发散出高位者特有的，锐利而精明的光。 他他的视线从陈千进门开始，就黏在陈千身上，一直到陈千施然入座后抬眼，直直对上他之后也没有移开半分。 “池老，晚上好啊。”陈千主动先打了个招呼，而后不带一丝停留地笑道：“咱厨房的师傅动作还是有点不利落，不过味道应该很好吧。” “尝尝。”池铮没在意陈千的讽刺，不置可否地用手势示意在旁侍奉的人帮陈千布菜。 陈千摇了摇头，抬手挡住了将要落在自己碗里的菜，“不用那么麻烦，我手脚还是很灵活的，没得富贵病。” 他转手捏着筷子，夹向了相同的菜。 “确实手艺很好。”陈千边咀嚼着，边评价道。 这顿饭，陈千一直在尽自己所能地膈应着对面的老头，不是讲话阴阳怪气，就是特意做一些无礼的行为，可谓是家教和礼仪尽失。 要不是他忍下了上手抓菜，不然看起来就会像个没经历过社会化训练的狼崽子了。 但这些刻意为之的行为，池铮统统都忍下了，可以说是给陈千留下了一个完美的，可以大胆享受美食的间隙。 “吃好了吗？”池铮放下了筷子，轻飘飘地抬眼望向陈千。 陈千看他这意思，是要进入今天的主题了。 他接过身侧侍者递来的餐巾，抹了一把嘴，“吃好了，谢谢招待。” “那就来聊聊其他的事吧。”池铮的声音很沉，他向立在一旁候着的管家做了个手势。 管家的反应很快，立马就了然地退出了餐厅，不消一会儿又返了回来，手里捏着一份信封。 桌上的残羹被快速撤走，没几分钟就恢复到了干净一新的状态。然后，那份信封被管家摆在了陈千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陈千看着面前的白色信封，一脸颇有兴致地问道。 池铮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挥了挥手，给了管家一个眼神，下一秒，全场的人就纷纷撤出了餐厅。 待最后一个人离开门外后，管家抬步将餐厅内的几个通道都关上，而后站回了池铮身边。 他睨着池铮的表情，不矜不伐地说道：“陈先生，您可以打开看一下。” 陈千扬了下眉，他看了看池铮，又看了看管家。抬手捻起信封，随意抖落几下。 一张纸片轻飘飘地从信封内飘下，嘶地一声摊在了桌面。 “支票？”陈千惊奇地望着纸片，该填写的位置都被工整地填好了，端端正正地盖着一个鲜红的章，他对着隽秀的大写数字念道：“五千万整，大手笔啊。” 管家瞄着他诧异的神色，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话里轻蔑：“陈先生，严格来说，这是定金。一共是一亿，会以投资的名义转到千幸账上。” “啊……这样啊。”陈千将信封丢开，抱起手臂睨着支票，“那我的任务是什么，酬金这么丰厚，不会是要让我去杀人放火吧，那可不行呀。” 第180章 你的命连着他的 “您可能不知道，但我是很传统的好人。” “这是我对我的继承人的投资。”池铮终于开口，“只要你能够在一周内离开这里。”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轻微的不耐烦和更多的自信，“这笔账你应该能算得很清楚，这是双赢的局面。” “双赢，谁和谁？您和我吗？”陈千不禁有些诧异，他嗤笑一声：“以前只要威胁一下就可以解决的人，现在终于是可以跟池老您谈交易了啊。看来我这几年也不是光长了年纪。” 陈千拿起那张轻飘飘的纸片，自顾自想象起这么大的一笔钱如果兑换成纸钞会不会像一座小山。 肯定的吧，光压都能把人给压死了，他勾着嘴角想着。 “不过我觉得您还是太看得起我了，怎么说呢——”陈千抬手摸了摸鼻子，“我大概不值这么多钱，况且您该不会天真地认为，最近的这些糟心事全部都是因为我而起的吧，就为了我？” “中药里常常会需要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作为药引。只有用了药引，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其药性。”池铮脸上没有分毫变化，面无表情的。 反倒是他身边的管家有些急躁，像条护主的忠犬似的，都快对陈千呲牙了。 陈千腆着脸回了他一个亲和漂亮的微笑，换来对方更加凶狠的瞪视。 “把我比喻得好重要啊。”陈千手心里隐隐生出了一层细汗，黏黏的不太舒服，“可您明明再清楚不过，不管是感情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是没办法操控一个好不容易坐上上位的人反扑的。” “除非他本来就计划好了要逃跑。” “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够格跟我谈交易吗？”池铮忽然问道，表情却依旧严肃，不容置喙。 这问题让陈千忍不住一愣，他悄悄腹诽：要是知道的话，手里就有筹码能抓了，还至于这么费劲，连个人都捞不出来吗。 “不知道呢，是什么原因让您这么忍耐我呢，您得告诉我才行。”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连放肆都小心翼翼表演着呢。 窗外的鸟忽然扑地一声从树梢掉落，陈千下意识望向窗外，就看见一抹黑影。 黑影在即将掉落到地面时突然旋起直上，簌簌地快速掠过窗框，再也不见了。 “不知道？”池铮轻飘飘地望着他，“那你也表现得过于放肆了。” “会吗？表面功夫而已。您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类型，我其实心里很害怕的。”陈千符合语意地故意战栗了一下。 话落的瞬间，陈千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有一丝垮塌，他在心里为自己叫好，又不自觉地更紧张起来。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您忍耐的原因。” 是什么呢，池木亲自准备好的筹码。 “你不该不知道的——”池铮的语调拖得很长，“他说你的命连着他的呢。” …… “呦，陈千。晚上好啊！” “好什么好……你怎么也在这？” “你都来了，还问我怎么也在这？” 池宇星开朗的音调和他嘶哑低沉的声音，以及他现在被挂在墙上的狼狈不堪的模样有着极大的反差。 “二少爷，您就别聊了，安分点争取早些出去才行啊。”押着陈千进来的人，是个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寸头男。 他一脸无奈地边劝着池宇星，边将陈千用麻绳绑得和池宇星一样，再固定在嵌在墙里的钩子上。 “你说得跟我不想出去似的。”池宇星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戚——”。 他挑着嘴角顽劣地笑，又因为扯到脸上的伤口而疼得呲牙咧嘴。 “陈千啊，你看看我的样子，”疼痛回复了点儿后，他转头向陈千，“知道的是我拍了段池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他妈拉着那死老头媳妇拍片了！” “祖宗——您少说两句吧！”寸头男好不容易才把浑身无力的陈千捆好，下一秒就被池宇星的狂言吓得魂飞魄散。 他忙不迭冲上去，一把捂住池宇星骂骂咧咧的嘴，动作大了，按得池宇星连皮带肉疼得直吸气。 陈千睨着寸头男，和他那与整体形象出入极大的行为，禁不住笑了两声，而后才问：“这你的人？” “不是，这是我兄弟。”池宇星甩开脸上压得死紧的巴掌，摇了摇头后灿笑着朝那寸头努努嘴。 “你兄弟打我的时候下手可不轻。”陈千委屈地吐槽了一句，瞄着寸头哥的表情，看他眼色。 他这会儿肚子和侧腰还在疼呢，估计都得淤一段时间。 寸头哥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毛刺的头顶，“我这不是听说你会的多吗，哪想到你是花架子啊。”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门。 “他打我也没见手轻，你忍忍吧。”池宇星望着寸头哥离开这狭小的房间，心情愉悦地说道：“接下来咱俩吃喝拉撒估计都得靠他了。” 第181章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吧 “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池宇星留意着门被寸头哥锁紧的动静，歪着脑袋看陈千。 “这都算慢的了。”陈千抿了抿嘴，有些口干，“说要给我钱，我说算了。他也不试试抬点价，直接喊了人把我押下来了。” “他给你多少？” “一个亿。” “嚯，大手笔。”池宇星的声音比刚开始更哑了，字出口都只剩气音。 他缓了缓，清了下嗓子才继续说道：“这你还敢嫌少啊，你真是出息了，他会把钱都替你洗好的，多好的生意。” “分明是他小气——”陈千撇了撇嘴，状似不屑地轻哼一声，“所以我说他是反社会人格了，并且很好心的建议他不要讳疾忌医，该尽早去看医生。” 说到这里，陈千像是想到了很有趣的事情，一脸舒爽，“不然等死了就没机会了，他都快八十了，能有几年好活？” “哈哈哈哈哈——那老王八最恨别人说他快死了。”闻言，池宇星顾不上满脸的伤，兀自大笑起来，十分响亮。 他喘着气，表情遗憾，“我那天也该这么说试试的，太可惜了。” 因为是在地下室的关系，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头顶的那盏白炽灯常亮，但入了夜，那盏灯便会自动熄灭。 到了那时，这狭小的空间就会陷入完全的黑暗，混沌的连轮廓也看不到的黑暗。 被捆久了以后，陈千才突发地感叹起寸头哥的手艺。 他把麻绳被绑缚的很精妙，虽不会让人感到不适，但也不能挣脱开。 无聊时，他就歪着头研究，研究这个绳子到底怎么绑的，可后来他构思了几次都没能摸清绳结走势，索性也就放弃了。 寸头哥总是过很久才来，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三次，来的时间也毫无规律，像是纯凭他自己乐意。 这还是陈千每次趁他来时都会问时间才发现的。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一连被锁了三四天，陈千的嗓子不知道怎么的也哑了。 池宇星的精神头眼见着一天比一天更差，现在竟然连听到陈千的声音都会恍惚一阵。 他慢悠悠地反问道：“施凮习收到视频是哪天？” 陈千在心里算着日子，“有一周了吧。” “那就是进来一周了。”池宇星说道。 “说起视频……”陈千喘了几口粗气，话里有几分愤愤不平，“凭什么池木能躺床上，咱俩得吊着啊。” “说得也是，他还住单间。”池宇星轻一挑眉，也跟着说道，“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吧。” 然后两人之间便又沉默了。 事情有变化是在，陈千自己盘算的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 他不确定是不是半个月，也可能更久。 不过这段时间的拘禁让他侧面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池铮真的觉得池木是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不然也很难像现在这样，既要吊着陈千一条命不放，又舍不得让他太好过。 那天，在那盏白炽灯还亮着的时候。 寸头哥照例进来给两人送饭，这也是少有的，两人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只有差不多二十来分钟，很短的时间，是熟悉了之后，寸头哥确认他们不会乱来才给出的特殊照顾。 就在两个人狼狈地用寸头哥捎进来的湿巾抹脸的时候，走廊上突然一阵吵闹的喧嚣，不停地从被掩起的门缝里飘进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引发了骚乱。 有人在大声呼叫什么，太吵了实在听不清，参杂着许多脚步声错在一起，乱七八糟地往楼上去，也往楼下来。 陈千侧目去看寸头哥的反应。 他很淡定，若无其事的。还有心思催池宇星和陈千动作快些，不要被外头的人发现了。 陈千试探着问他：“哥们，外头这是怎么了？” “不干你们的事，少打听。”寸头哥瞥了陈千一眼，胡乱摆了摆手。 池宇星暗搓搓地把湿巾捏在手心揉了又揉。 忽然，他喝水的动作非常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呛到似的剧烈咳嗽起来，一声凶过一声，几乎要连着肺也从气管里甩出来。 陈千无措地看着池宇星，慌忙撇了手里的湿巾去搀扶他，他担忧地向寸头哥说道：“你快看看他怎么了这是，是呛到了还是病了啊？” “这我哪知道？”寸头哥皱眉望着池宇星没个停歇的状况，脸上一片迷蒙的神色。 “那你过来帮我一把，扶他起来顺顺气。”陈千朝他招手，“我没力气，拉不动他。” “行，只要让他气通了就行了吧。”寸头哥很是爽快，手里按着地面一把站起身来，紧走两步就来到了池宇星的另一边。 他搀着池宇星的大臂，和陈千一块儿把人往上举，神色很是认真。 也许，也是因为他过于认真吧。 好在，他过于认真，好在，他对池宇星有几分情谊。 所以才没发现陈千在他开始施力时，其实早就将手松开了。 第182章 我还得等池宇元醒过来念叨我 那团一直在池宇星手心揉着的湿巾，被猛地压在了寸头哥的口鼻之上，某种挥发性的好闻香味一下子就灌满他了鼻腔，直逼头脑，带来一阵不真切的晕眩，四肢的力量骤然褪去。 池宇星的力气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要遏制对方的动作其实有些吃力，但他使用的迷药又偏偏是吸入型的，完全起作用需要一些时间。 池宇星紧紧咬着牙，一手压着对方的面中，一只手死死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丝毫不敢放松。 陈千趁着池宇星牵制住寸头哥的空档，轻巧地来到门边。 他爬覆在门上，透过那本就没关严实的门缝向外张望，以此来确认情况。 门外的走廊很宽，就算有车辆在这里掉头也绰绰有余，但却不是很长，乍一看其实更像个小厅。 此时有好几拨人正在走廊里四处奔走，看他们不断进出房间的样子，应该是在找人。 这情况和陈千预估的不太一样，他不禁有些迟疑起来。 按理来说，如果是外面的人给出的信号，人应该都在往外面跑才对，可是现在的架势，更像是原本被关着的人跑出来了。 “他们好像在找人。”陈千轻声地说，“跟计划里不太一样。” 池宇星此时已经将寸头哥放倒在地了，那张沾了乙醚的湿巾也被他一甩手丢得老远。 他曲腿抱着膝盖坐在寸头哥旁边，无所谓地摇摇头说道：“还什么计划啊，他们还说最多几天就把我带出去呢，计划赶不上变化，先出去再说吧。” “可是我们现在这个模样，一出去就会被发现的。”陈千有点无语，他摸着自己下巴上冒出的胡子，又垂头看着自己成色古旧的打扮，心里不太痛快。 “有我的脸，你怕啥？”池宇星自信满满，他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大咧咧地走到陈千身前，“要不要赌一下，我们只要跑到尽头的休息室就行了。” “你的脸？你现在在这里和通缉犯有什么区别？”陈千面色难看，眉眼里满是怀疑的神色，他缓了缓心神，“他能睡多久？我觉得我们还是要等到外面静下——操，你干嘛？” 陈千的话锋急转直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池宇星的举动，目瞪口呆。 “我靠！你为什么开门啊！” “别叨叨了，快走吧。” 池宇星趁着陈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往外猛冲。 走廊上满是纷乱寻找着什么的人，池宇星愣是从其中穿插着，一股劲没松直接跑到了走廊末端。 目测十米左右的距离，跑得陈千心脏都快不跳了。 他紧紧抿着嘴，硬憋着马上就要冲出关口的脏话和谩骂，脚下匆匆地跟着池宇星的脚步拐着弯向前。 就在距离休息室还有几步路的时候，陈千忽然猛地被池宇星生拽了一下，人一下子就拐了弯。 原本直直向前的方向被迫改了道，陈千没能控制好身体和脚步，几乎要和前方来人迎面对撞上。 完蛋！ 陈千在心里大喊着。 他用尽全身解数，也只做到堪堪躲开，肩膀对撞的瞬间，陈千脑子里浮出了一万个杀死池宇星的方式。 如果能出去，他一定要让池宇星惨烈地死一死，那样才能解此刻的恨！ 幸好，那人根本没顾得上管陈千和池宇星这两个到处乱窜的人是什么来头，自然也没发现陈千和池宇星的造型十分狼狈。 他连一个目光都懒得给陈千，脚步一瞬也没停留，只不大不小地说了句：“干嘛呢！走路不看路吗？” 陈千没敢回头再看，低着头疾走几步赶上池宇星的速度。 不过是十几秒钟的时间，两人竟顺利的从慌乱的人群里绕出，并且安全直达廊底，未被任何人发现。 “真是走了大运……”陈千兀自小声感叹着。 所谓休息室的门把手此刻就在两人眼前，仿佛发着光般吸引着两人的双眸。 池宇星眼疾手快地压下把手，将一口气梗在脖子里的陈千扯进屋内。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发现小寸头了。”池宇星的心也跳得飞快，他动作连贯地反锁了休息室的门，紧接着又把陈千带进了休息室内间。 休息室内间是一个像步入式衣橱一样的小单间，两旁各有一根不锈钢杆，杆子上挂着各色成套的服装，底部还有一个洗手台。 池宇星走到底，拉开洗手台下方的柜子，里面赫然是分门别类的洗漱用品，被整齐的排列在柜子的夹层之间。 陈千探头去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来，“这休息室……设备这么齐全？” “赶紧的吧你。”池宇星自顾自对着镜子整理起来。 两人一刻也没敢停，囫囵换上从内间翻出来的干净衣服，并且将自己邋遢的面貌重新焕新，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看上去不再像个流浪汉。 可脸上被囚禁半个多月的病态感却是很难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调整过来。 池宇星不知从哪还找出来了一包口罩，他扯出几个分给陈千，示意他赶紧戴上，而后又掏了一把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要干嘛去？”陈千将口罩固定在耳后，声音发闷。 “走出去，顺着人流往外边去。”池宇星语速很快。 “池木还没找到呢，我们得把他带出去。”陈千摇了摇头，“我们得先去找他。” “你身上录音器怎么样，没有被砸到吧？”池宇星没接话，反而忽然问了个不相关的事情。 “应该没有，我护得很好。”陈千捏着刚从原先的衣服上拆下的太阳胸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小心放进了裤兜里，他确定地说道：“蹭都没蹭到，没问题。” “那你就按照我刚刚说的，带着录音器出去。”池宇星的视线虚焦，他用舌头顶了顶脸侧，沉吟一会儿后说：“我去找池木，我知道他原先在哪，比较快。” “可是——”陈千立马就想反驳他，可开了口后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欲言又止地凝望着池宇星，思忖片刻才憋出一句：“太危险了……” 第183章 是谁呢? “你就放心吧，我好歹还是他孙子。”池宇星无所谓地拍了拍陈千的肩膀，“走吧，你带定位器了对吗，把那个给我就行。” 陈千沉默着手指翻飞，很快就从胸针下方拆出一个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物体。 他游移不定地递出定位器，目光沉沉，“你……小心点。” “知道了，你怎么说话跟池宇元似的……”池宇星忽然顿了顿，倏地笑得开朗明媚，“说到这个，我还得等池宇元醒过来念叨我呢。” 两人收好录音器和定位器，藏进衣服深处，而后便来到门边准备出门。 “不管谁跟你说话，你都回他老爷正在找你。”池宇星睨了眼忐忑不安的陈千，“从楼梯上去，顺着走廊一直走，很快就能到大厅了。” “嗯。” “你也小心点，别让其他人找我麻烦。”池宇星的话音落了，他伸手拉开休息室的门，大步踏了出去。 陈千也紧随其后，他矫了下自己的口罩，垂着头向前直走。 不同于刚刚跑出来时，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一两个人，边沉着脸谈论着什么，边匆匆地从两侧的房间里出来向别的地方去。 和池宇星一分开，陈千就直直往走廊另一头的楼梯那走。 他的步子迈的飞快，却不敢跑动起来，只担心自己会太过明显而被注意到。 “楼梯……”陈千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向上的阶梯的第一级。 他不由得小跑两步，冲一样的踏了上去。 “丁台！你怎么回事！” 丁台？丁台……好耳熟的名字。 陈千向上攀着，脑海里下意识地思索起这个名字。 是谁呢? “丁台被迷了，他们也跑了！” “什么？快去找！”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吼出来，炸在陈千耳际引来身体不自觉的瑟缩。 “丁台不就是寸头小子吗？”陈千浑身一震，马上回忆起了这个名字主人的音容笑貌，他嘴里呢喃着：“糟糕糟糕，被发现了——” 脚步声重新在地下一层开始纷杂之时，陈千攀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他大步狂奔向前。 才刚跑出去不到十米，陈千的脚步又陡然停滞。 他望着笔直的走廊尽头，洁白的墙面上正映着几簇晃动不歇的黑影，与此同时，嘈杂的说话声也随着黑影的延伸，变得越发清晰。 有人来了。 有很多人来了。 陈千心情复杂极了，他觉得自己大概出师未捷，就要身先死了。 他咬紧了牙，慌不择路，迅速地开始尝试打开走廊两侧的房门。 但连试了三扇门，都没有能打开的。 “这破屋子锁这么紧干嘛！”又一次失败弄得陈千有些泄气，他瞄着走廊尽头的拐弯处，影子被拉得变形，成了细长的一条让人看不具体。 怎么办……心情难以遏制的焦虑，心跳也又快又响，几乎要从喉咙蹦出来了。 “我们会收拾好现在的乱局的，请您别担心。” 浑厚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从走廊那头传到了这边。 陈千被这句意外清晰的话惊了一下，手足无措得差点撞上墙。 没别的办法了，陈千连撬锁都想到了，他急急地拿出自己藏得严实的胸针，却无奈地想起这枚胸针的原用途是一粒袖扣。 他叹息着用拇指磨着胸针短粗的针，“这怎么能用来撬锁……” 放下了撬锁的心思，人也几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他泄气地倚靠在门上，凝望着走廊拐角处。 他安静地想着，就应该让池宇星来送这个录音器出去的。 没跑掉还没得躲，真狼狈…… 就在陈千看清过来的人其中，那个走在最前方的人的黑色上衣和有些发白的后脑，而感到惊慌失措，下意识想要拔腿逃跑的瞬间。 “他们要来了……嗬——” 面前一直苦苦无法开锁的门被人自里面拉开，下一秒，一股力量裹挟着他的手臂，扯着他整个人往房间里跌去。 失去平衡的那一秒，陈千痛定思痛，大肆检讨了自己犯下的错。 他满心只顾着担忧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却忘记了自己也该顾及到，现在正在努力尝试打开的门后，是否会有人在。 陈千持续在迷蒙发愣的状态里飘曳了很久。 他躺在地上，望着那扇被及时关上的门，脚步声逐渐来到门前，又经过了门前。 什么也没发生。 第184章 没想到还会被你压着的时候 脚步声渐行渐远，谈话的声音也几乎消失。 陈千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就要翻身从地上起来。 就在他撑着自己从地上正要爬起时。 “嘶……” 他的身下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他，压住了一个人。 陈千的动作一下子就冻住了，关节之间像是卡了冰霜似的干涩。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手脚小心翼翼地伸展，紧接着就是干脆利落的一跃而起。 他迅速退到了墙边矮柜旁，顺便拎起了矮柜之上做摆设用的一个孔雀蓝的长颈瓶。 陈千观察着地上躺着的被他当成肉垫的人，踱着步子接近。 那人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算很好，一只手臂盖在脸上，皮肤有些惨白，半天没再有动作。 陈千走到距离他大概一步半的位置，缓缓蹲下，伸出了空着的手去试探性地推了推他——没有任何反应。 陈千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他大吐一口气。 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前倾，好让自己不会跌坐在地，又犯贱地戳动两下还在地上躺尸的大兄弟。 “哈哈——我的运气真的顶天了，这样都能逃掉。”陈千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两下，自言自语着，“这是不是表示死老头的运气要到头了？” “还真是谢谢你。”陈千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人，忽然好奇心起，“这样吧，我记住你，到时候帮你争取宽大处理？” 说着，他就伸手去拨那横在脸上，遮挡了对方大半张脸的手臂。 但，就在他的指尖刚触摸到那过度惨白的皮肤那一刻，原本像是失去意识一般的人却忽然动了起来。 陈千的手被对方突然攥住，而他的肌肉记忆比他更先有反应，就在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时，他已经反手捏住了那人的腕部，然后借力一翻，就将那人背着手压在了膝盖下。 他这一手反制是学得最好，练得也最勤的招式，只要压住了人，基本上被压住的就动弹不得了，更别说他还会刻意压住脊椎，稍用点力就会让对方又疼又酸。 又回到身下的人似乎也有几分错愕，除了被压住的瞬间发出了一声痛呼后，便又没了反应。 陈千不确定他是装的还是怎么，一丝力也没放，他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没吭声。 “回答我！”陈千耐心早就成了负值，刚刚经历的破事更催生了急躁，他加重了几分膝盖的力。 “嘶——”那人终于又有了反应，但他的话却是答非所问，调笑似的，“没想到还会被你压着的时候。” 听见这个嘶哑却十分熟悉的声音，陈千一时只剩满怀的难以置信。 “你……”他马上就弹射一般又缩回了角落，垂着眼死死盯着地上的人缓慢坐起的动作。 “怎么了？”那人伸展了腰背后才抬起头来。 那张期待了许多个日夜的脸跳进视线，打得陈千猝不及防。 他结巴似的支支吾吾，“池……池木……” “怎么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样？”池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侧，迟疑地问道：“难道我现在看起来很难看吗？” 陈千凝望着他，久久无法开口。 池木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显得整个人很透明，给他一种下一秒就会破碎的如至梦境的不真实感。 陈千没预料到能在这里碰到池木，整个人都木了，惊得转不过弯来。 “不、不会。挺好看的，不是、额……很好看。” “那就好。”池木脸上绽放出一抹璨笑，闪的陈千挪不开眼。 池木的眼珠转了转，有精光一闪而过。 他两手支到了身后撑着自己，转换了一脸地的态，“但是小千啊，可以先过来把我扶起来一下吗？” “站不起来吗？”陈千慌乱上前几步。 “好像是，你力气用太大了。” 话落，陈千脸上立马浮现出了愧疚的表情。 他忙不迭小跑着回到池木身边，然后伸出手就势要搀他起来。 可手与手相触的时候，他却没能拉起池木，反倒是自己失了平衡，再度倒伏在池木身上。 好在，陈千及时伸手撑在池木脑袋两侧，以一种不太美观的姿势稳住了自己，才没给这位本就遭受他的压力及重击后的伤者再添一笔。 就在他忙着思考自己该怎么起身时，两只手臂悄然从他没有余力防护的腰腹处攀上，随后身前的胸膛边和自己的胸膛毫无缝隙的紧贴。 “真好啊……” 池木的声音响在耳边，他的温度穿过衣料，染上陈千因重重冷汗而难以回温的皮肤。 第185章 他都不会想上厕所吗 两人以这样别扭的上下地咚位拥抱姿势，在地上待了许久，直到陈千的手臂实在撑不住，开口喊停后才分开。 “太久没见了，太亲切了所以就抱了一下。”池木拉着陈千的手站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小千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会……”陈千盯着两人紧牵不放的手，忽然想到了那位出发前还见过一面的施小姐，一时间不禁有些心虚，“那个……站稳了吗？” “嗯。” “手……” “哦。” 陈千捏着自己的指尖，望着池木渐渐消失的笑意，他一时有点悻悻。 “那个……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陈千还没忘记当时视频当中时的惨状，他的视线在池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扫着。 “身上的伤？没什么大事，好得七七八八了。”池木像是展示似的，翻起自己的衣袖，挽过整个小臂，白净的手臂上有几块大大小小，很淡的淤青。 他抬手在淤青上搓了几下，若无其事地垂着眼说道：“没有上面的吩咐，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说完，他又不着痕迹地掀了下眼皮，睨了一眼陈千的表情。 陈千看着那白皙皮肤上不均匀的深色斑块，心里五味杂陈，眉眼间漫出了一点酸意。 他伸出手去拉过池木的手臂，一声不吭地对着淤青揉了起来，直揉到皮肉开始泛红微微发烫。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池木没拒绝他的动作，而是非常受用，笑意又跑了出来。 陈千手里的动作停滞几秒，他沉吟着思考刚刚逃跑时借势的那阵骚乱。 他顿悟一般有了个想法，于是试探着问道：“池木哥你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有段时间了，一个多小时了吧。” “所以他们刚刚乱成一团，其实是在找你对吗。”陈千对于池木能独自逃出来并不觉得意外，但池木已经出来了，去救他的岂不是羊入虎口了吗？ 紧接着他又不从容起来，“我们是迷晕了送饭的人之后，趁着骚乱跑出来的，但是，我们以为你还是被关着的状态……” “你们？” “所以池宇星去找你了。”陈千直截了当地说道，一脸为难地望着池木。 “池宇星的话，不用管也可以。”池木若无其事地顾自摩挲着陈千的手，转而关切起陈千来，“这段时间过得辛苦吗？” “还好吧，就是被吊着。”陈千言简意赅地用三个字一笔带过。 他回忆着自己待在那间小房间时的日子，发现虽然当时觉得难熬透了，可现在他离开了那间屋子，又觉得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没什么了。 尤其是见到池木之后。 心下有些隐约的欢喜及庆幸，来源于还好自己有亲身来到这里。 那些惊醒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寸头哥送来的奇怪的营养液，被捆缚太久血流不通而发麻的手脚…… 一切都恍如只是做了个噩梦，而现在梦醒了一半，只剩下稍感虚弱的身体和手腕处的红色淤痕，以及当时反抗时不小心蹭出来的血痕。 陈千抬眼对上池木的目光，他的声音有些淡，“那你呢？” “我也……就是被捆着而已。”他的眼睛轻轻眯起，捏出了两弯倒挂的角月。 两人在房间并没有停留过久，很快就开始商议下一步要怎么走。 陈千虽然还是认为他们最好能返回去确认一下池宇星的踪迹，但却无法辩驳过池木的执意。 于是他只好将池宇星暂且放弃，和池木一起致力规划如何逃出去 。 “这里有一个后门，那里有一条小路直通后山。”池木用房间内的餐巾纸，在地面上铺出一张广阔的拼接画布，并且盛了些水，以此濡湿餐巾纸来画出简略的地理图。 他的手指虚虚指在意义为宅子后墙的中间位置，那里有一个小圆用于表示后门。 他用指尖又沾了些水，在小圆更过去些的位置，画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路来，又在路边点了一个点。 “这里，有一个之前供护林人员暂住的小屋。但是现在是废弃的状态。” “我们要去这里吗？”陈千盘坐在地上，看得很认真。 “对，趁着天黑前溜出去，然后上山，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了。”池木抱起手臂点头，“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再从另一边下山。” “山下的位置，我记得是几个小村吧，那我们只要到村里求助就可以了。”陈千对这个计划没什么异议，如今别墅内大乱，只有趁早跑出去才能看到希望。 池木一边思忖着，一边走到厚重的窗帘旁，他小心翼翼地将窗帘拉开一条细缝，一道细细的光线瞬间出现在暗色的木质地板上，不歪不斜地延伸至陈千腿边。 窗外是一片绿茵，再往外些能看到玉白色的围墙，而围墙之下正有一个浑身黑衣的人立得笔直。 他从那条缝隙里朝外察看外面的情况，面色严肃而深沉。过了一会儿后，池木重新转过头来。 “别墅里人不少，我们最好从窗户爬出去，但是最近这段时间院子里多了很多保镖四处巡视，很容易被发现。” “他们什么时候换岗呢。”陈千还坐在原地，仰起头看着池木的动作。 “这就不知道了。”池木语气满是遗憾，“只能等着他们露出破绽。” “或者……我们自己制造缺口？”陈千的脸放松时会看起来格外无辜，往前几年还会多几分稚气，西蒙曾打趣他的脸很方便做坏事骗人。 池木望着他不自觉显露出单纯的脸，一时摸不着头脑，“缺口？怎么制造？” “把人放倒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是吗……主意不错，值得一试。”池木应和地点了点头。 他们从下午太阳最艳的时候，一直等到了阳光西斜。 窗外的保镖却一动不动地立着，没有丝毫要离开或别的意思。 “他都不会想上厕所吗？”陈千不理解地叹了口气。 他在遇到池木现在松懈得有点过头了，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地藏在窗帘底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视奸那名保镖。 “他也得有点职业素养啊。”池木哭笑不得的轻摇着头，手掌在陈千因汗水而粘连的头发上虚晃一下，又迟疑着收了身侧。 第186章 怎么引开呢…… “打工人不管是什么职业都很可怜。”陈千叹息着，对保镖的公司指指点点起来。 池木听得怔愣几秒，问道：“你不是自由职业吗，怎么对这个怨气这么大？” “当老板，当甲方的人果然是没办法理解底层的痛。”陈千的神色越发哀怨，开始连着池木一起蛐蛐。“你都不知道赞助商的要求多么离谱，要不是仲一从中周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忍下他们漫天的要求。” 池木的眉眼微蹩，他犹豫地开了口：“仲一……” 可没等他说完，就被陈千猛地打断了。 “保镖要走了，快！开窗！”他眼疾手快地从地上一个猛子翻身起来，伸手去扒窗户的锁。 两人的动作都很顺很急，几个呼吸来回，就已经齐齐站在了窗外的另一边。 陈千大跨步子，往原先规划好的宅子后门冲去，池木也紧随其后。 连着跑出去几百米，身后的轮岗也结束了，两个人将自己躲进薄厚不匀的绿化里，继续苟着向前移动，竭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影不被途中的其他站岗位上的人发现。 他们蹑手蹑脚，全神贯注在自己的每一步上，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着不敢放开。 一点，再一点。 要注意避开突出的枝干不能发出声音，还得小心自己的身子不要越过被修剪地矮墩墩的海桐树丛以免被看见。 脚下杂乱的落叶在脚步间发出频繁的簌簌声，时不时会意外地大声，引得陈千不由得头皮一紧，手脚发麻。 但事情就如同有神明眷顾般，令人惊奇地顺利。 移到尽头的树丛边，陈千蜷缩着身子半靠着灌木丛那细弱的枝干，一动也不敢动。 他心下又是感叹走出这么远的一段路了，还一直跑到了建筑的拐角处，竟然也没有人发现他们，又是猜测是不是因为距离过远，所以树丛下的动静并不会被轻易察觉。 “前面还有好几个人，但是我们从这里出去就没得挡了。”陈千隔着树丛枝叶间的微小缝隙，数起视线里的黑大汉人头，“大概五个。” “看刚刚轮岗时，他们的走姿，应该都是练家子。”池木不禁头疼起来，心里有些焦急烦躁，“我们这样应该过不去，但是现在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拖到下一次轮岗不现实。” 陈千也清楚他的顾虑是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再呼了个干净。 也是重新回到苍穹之下，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如今已经是夏末秋初。 天黑得的越发地早，可这并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陈千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橙光一片的天色，心情从兴奋变得有些颓靡，“等到天黑了我们就没办法上山了。”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们的视线就好了…… 陈千在脑海中细细研究着计划，喃喃出声，“怎么引开呢……”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着刚刚仓促间没修整干净的下巴，上面残余着许多细小的胡茬，手感刺刺地扎手。 安静只短暂地持续了几秒。 池木像是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他一错不错地望着陈千的眼睛。 “我先出去，引走了他们之后，你再绕后从后门上山。” “对啊，一换一！”陈千的状态不像是把话听进去了，反而是一副灵光一闪的激动神色，“我只要把录音文件给你，这样物证人证都在，你还可以抓紧时间出去检测药物成分残留！” “我说……” “我的方案更合理，而且更有效吧。”陈千没等他说完就抬手将他的话打断了。 他的表情同前面的池木一样严肃，但他要更理直气壮。 “我们自愿跑过来，不就是为了把底下那些东西和池铮彻底挂钩，让他挣脱不掉吗？”陈千说得很认真，“现在只有这件事应该摆在最优先级，况且——” 陈千的语气忽然弱了，他殷殷切切地继续说道：“你不是用自己来保我了吗。” 池木的眉毛拧在一起，他难以置信地反驳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安全，不是让你觉得自己死不掉就往死里闯。” “都死不掉了，怎么还能是往死里闯。”陈千俏皮地笑着，揶揄地揪着他话里的漏洞。 他拍拍胸脯，满脸自信，“信我吧，我保准能把你送出去。” 这是权衡再三以后，得出的唯一的最佳方案。 池木心里当然非常清楚，但不管是处于理性还是感性，他的想法都只在叫嚣着要反驳陈千，哪怕他其实对此无话可说。 他紧攥着陈千的手臂，良久才重新开口，语重心长地劝道：“陈天，他是我见过功利心最强的人，但哪怕是他也不会对你的计划点头的。” “谁知道呢，不然……你出去以后好好替我问问他?” 池木紧握着的手中骤然一空，他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个硌手的，小小的，冰凉的金属物体。 陈千的白色上衣让他更贴近了一只扑火的飞虫，不管不顾地径直冲向了那道被严加看管的铁质栅栏门。 池木的判断没错，池铮安排在院里的人确实是练家子。 个个膀大腰圆黑色人影在池木的目光中，和那道孤零零的白色影子重合时，就会显得那抹白色格外地羸弱瘦小。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蒙了层纱一样，于是眼前就只剩下深深浅浅的，绿色的色块了。 陈千的动作很快，打了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像只泥鳅一样在重叠接近的脚步里穿梭自如，并且秉持着快、准、狠的要义，不停地攻击对方薄弱的位置。 腹部、腿间、腰侧、脸。 只要他够得着，只要他来得及，一切能够尽量一击致命的敏感位置他都没有放过。 他极大地牺牲了格挡的需求，换取更多攻击的机会，咬牙挨住一下又一下从不同方位和角度而来的拳头。 沉痛的压力随着一阵阵清风如约而至，不断落在他的身上，脸上。 他在纯粹的肉搏里受伤，也让对方受伤。他不断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一点一点地带着这群人朝更远处移动。 最后，陈千从自己因为肿胀而失去了一部分视野的眼睛余光里，看到了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越过了栅栏门。 “呼——”他倏然从肺脏里排出一口浊气，心里稍安。 最后一拳被同样面目全非的其中一个保镖砸在小腹，陈千一下松了浑身的力，软软地落向了地面。 成功了。 光芒消失前，陈千如此想着。 第187章 是要送人离开吧 池木离开后，陈千就被还能站起身的保镖拖着，带回了建筑里。 而逃脱成功的池木藏身在不远处的围墙之后，悄悄地注视着他们离开。 那道通往池宅的侧门被重新关上，踏出池宅的池木也收回了视线，再没犹豫一丝一毫，飞快地在阳光的余晖中向山上掠去。 月明星稀，一望无际的广阔天空上时疏时密光点，预示着明天也将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陈千浑身是伤，被同样伤痕累累的两个保镖如丢垃圾似的，用力甩到地面上，粗粝的水泥地面划破布料，在他用于缓冲的手臂皮肤上留下丝丝血痕。 咯——咯——咯—— 是木头敲击地面的钝响。 一双做工讲究，品质极佳的皮鞋和敲击声一起来到了陈千面前。 “后生可畏啊——”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意味深长，“一个人就能顶住五个，身手让人很佩服。” 话落，一双手伸出抓住了陈千的脸，压着下巴和后脑，强迫着让他仰头。 池铮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种因阴沉地无端的审视和蔑视让陈千很不舒服。他重重摇头挣扎起来，但无论如何都只是些无用功。 “你为什么要被抓到？”池铮问道。 他的表情不存在疑色，表明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再多问陈千一句，也不过是做个确认罢了。 陈千咬着牙没吭声，他不再挣扎，而是故意垂下了眼皮，用一种同样带有攻击性的目光去睨着池铮。 “是要送人离开吧……”池铮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对陈千不配合的态度也早有预料。 闻言陈千不由得一怔，虽然只有一瞬间，却也被这老狐狸捕捉了。 他的嘴角勾起的并不算明显，但陈千却显而易见地感受到了他舒展愉悦的心情。 他的拐杖在地面搓了搓，发出细碎的声响，然后便抬起又换了地方落下。池铮走远了，他离开前只留下了一句吩咐，“半个小时，我要知道他送了谁走。” 整齐的“是”短暂地充盈了空间，众人恭顺的态度连带着字眼的尾音飘散，转眼就换上了一副可憎的嘴脸。 “早点开口，对我们都好。”抓着陈千脸的人撒开手，看到沾染的红色后，顺手在自己黑色的西裤上蹭了两把。 “开始吧。”不知道是谁宣布道。 …… 陈千的伤更重了，他仰面倒在不知道原先是什么用途的软垫上，依靠着减少自己的动作来缓解疼痛。 在预料之内的，那群保镖没人下死手，净找些让人痛得受不了，却打不死人的位置招呼。这无疑很折磨人。 可陈千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忍耐力，硬生生受了半小时的打，就算浑身都没一块好肉了，也都硬咬着牙连一声呻吟都没从嘴里跑出去。 他在心里宽慰自己，只要忍到结束，就都好了。到那时，大家都会自由的。 重新被关押的房间，和原来的潮湿的地下室有着很大的区别。非常宽敞空旷的，类似仓库的设计。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有窗户了，看得见天色转换，分得清日夜更替以后，陈千总算找回了时间概念。 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一眼就能看得到头，天花板很高，窗户被安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沿着墙排了长长的一排。 偌大的仓库里只有陈千一个人，一盏灯，和那张大得出奇的软垫。 池家的人好像并不担心陈千会逃跑，没有锁链，没有束缚，只是在仓库门口放了两个看守。 忽然久违地一个人独处，陈千暂时安定了下来。 他想到昨夜那半小时结束后，负责回去复命的保镖中的小头头当时一脸不爽，吃瘪的表情，喉间就忍不住溢出几丝干巴巴的笑声。 笑声落了，陈千却陡然沉默了下来。 他心道不妙，自己好像真的精神出问题了。 是因为太久没吃饭的关系吗？营养液什么的真不适合正常人啊…… 阳光在仓库内肆意移动着，光束射落的半空中，尘埃漂浮着随缓缓流淌，宛若由空气形成海浪。 陈千抬手在阳光里乱晃，手背指骨因为过度打击留下的红晕久久不散，在光里像是抹了层粉色的腮红。 就在陈千兀自发呆，等待着时。 门口的看守忽然有了动静，陈千的耳朵在耳鸣，所以也不太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干脆懒散地动也不动，无视了他们。 余光能看到昏暗的门边忽然亮了，陈千侧头去看，发现是这座空荡的“监牢”来了新人。 逆光让门口的画面变得十分暧昧，除了模糊的影子外一点细节也看不到。 陈千事不关己，自然也懒得关心这又是哪个冤种跟自己一样惨，他别回头继续把玩着指间的阳光。 那人被押着到了距离陈千还有五六米的位置，便被那两个保镖一股脑丢在了地上，软趴趴地意外很像抹布。 保镖听闻过陈千的壮举，一打五是，死扛半小时七八个人单方面的殴打也是。 不知道是畏惧还是什么别的，竟在扔下了那人之后，便脚步飞快地离开了仓库，连一个眼神都没来得及留下。 陈千遥望着那半死不活的新室友，顿感无语。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着那群黑大汉不靠谱，一边艰涩地从软垫上爬起。 “嘶——”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也引来了难以忍受的，连筋带肉的疼痛。 陈千呲着牙，边抽气边走过去。 “你怎么样？”他轻轻拍了下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新室友的肩膀。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陈千虽然想不到还有谁能出现在这里，但他觉得自己至少能捞一下这哥们。 毕竟都秋天了，躺地上多冷呢。 第188章 为什么要回来 地上那人没什么反应，依旧半死不活地不动弹。 陈千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刚刚还看到这大兄弟自己走路呢，这么会儿就失去意识了未免太巧。 陈千踢踢了他的腿，催促了一句：“我可没力气搬一个成年男人，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陈千几近失去耐心，以及快站不住的时候，那人才动了一下手臂。 陈千眉毛跳了下，看着对方非常缓慢的将自己撑起。 “好巧啊。” “！” 沉默——长久的沉默。 陈千抿紧了自己苍白开裂的嘴唇，一言难尽地望着半坐半躺在地上的人。 “怎么了？别这样看着我。”那人起身的动作不太流畅，他立在陈千面前，自然地抬手轻轻擦着陈千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满眼心疼，“还好回来了，不然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为什么要回来？”陈千梗塞地说道。 “还能为什么，难道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他想要勾起嘴角笑笑，却失败了，只剩下满怀酸涩难挨。 “那我们要送出去的东西……” “放心吧，池宇星带出去了。”他满不在意地拉过陈千的手，扶着陈千回到软垫旁，安慰似的开口道：“他会收好尾的，然后来救我们。” “但是……”陈千嗫嚅着嘴唇。 “别想太多了，与其考虑那些，你不如先跟我说你身上这些伤都怎么来的。” 陈千的话被噎了回去，他任由着对方将自己轻轻放在软垫上。 日光溜得很快，一眨眼下午就过去了，只剩下黄昏和被放在门口的食物和水。 吃过了东西，天便几乎黑透了。 那盏灯被打开，微微照亮了一块地方。 陈千蜷曲着身体占据了软垫一角，身下是因为长久的接触而染上的热度，身上是空气里逐渐明显的寒凉。 “过来一点吧。”和他相对躺着的池木注意到他的身体在微微打颤，“这样会更暖和一些。” 陈千不置可否，说道：“如果问他们有没有毯子，他们能给我们吗？” “会吗？” “你去试试？池少爷的话总还是有人听的吧。”陈千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池木脸上，却没有重点。 “你这是在打趣我吗，我都成这样了还是什么少爷。”池木淡淡笑着回望他。 “谁知道呢……”陈千含糊说着，没有移动。 话题是很奇怪的东西，它既不随心意落定，也不随环境变化，一个不注意就会跑到奇怪的地方。 池木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然后认真地看着陈千，一脸神秘莫测地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陈千有些莫名，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他奇怪地问：“什么地方？不是仓库之类的吗？” “是仓库，但是没被用来储存东西。” “那是用来？” “我倒是没来过，但是听说是会在这里处决背叛者。”池木的声调被压得很低，尾音也似有似无地拉长了，像是在特意渲染气氛一般，“之前池宇星提过几次，据说这里晚上会有奇怪的声音。” “什么？”陈千有些错愕，“晚上有……奇怪的声音？那是因为什么？” “唔——”池木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会不会是原来那些被处决的人？因为不高兴所以留下来了。” “怎么可能啊，那肯定是谣传。”陈千身体有些僵，他打着哈哈想迅速结束讨论。 夜渐渐深了，困意弥漫，灯也被池木随手熄灭。 陈千躺在软垫上，辗转反侧许久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透过那高高挂着的窗户望着月亮。 “睡不着吗？”池木忽然开口问道。 陈千有些意外他还醒着，“你怎么也没睡？” “很困，但是睡不着。”池木的眼睛在微弱的月光里闪着点点的光。 陈千望着那双泛着光的眼睛，安静地想着池木现在好像并不怕鬼了，他看起来不紧张，不局促，呼吸平缓。 时间真的能改变许多东西呢，也会推着人长大。陈千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从前需要保护的人，现在就算在鬼故事后的旧仓库，也仍旧从容，不像以前需要一直牵着手确认安全感。 陈千翻了个身，偏移开那双发光的眼睛，转向了空寂黑暗的仓库。 温热在脸上滑行，行至一半便在冷厉的空气里转为了冰凉。 陈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依稀有印象是在天开始擦白时，再醒来便是天光大亮了。 “醒了吗？昨晚会不会太冷，我担心你着凉。”池木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关切地凑了过来。 陈千迟钝地接收池木的话，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头很疼，也很晕。这是陈千意识回笼后的第一个感受。 他轻轻蹙着眉，摇摇头说：“不会。” “你看起来好像比昨天脸色更差了。”池木没接受他敷衍的回答，锁着眉头，表情沉重。 他自顾自伸手摸上了陈千的额头，然后在自己的额头上又做了对比，确认了陈千的体温正常后才稍松了口气。 “体温倒是正常，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陈千不想让平白无故地凭添紧张，于是面色如常地又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受伤了吧，没关系。” “伤口还疼吗?这里也没条件帮你处理，要是发炎会很难搞。” “比昨天好了很多，别太担心了。”陈千咧咧嘴角想笑一笑安抚对方，但刚有表情就很不妙地扯到了脸上肿胀的伤口，于是只好作罢。 他转过身，注视着正开了门，往门口里放早上餐食的人，“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第189章 很喜欢三明治? “很喜欢三明治？”池木望着陈千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唔……”陈千的嘴被塞得很满，腾不开说话，于是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喜欢。 “但你吃得很多，很快。昨天也是这样。”池木捏着自己的那份三明治，迟疑着要不要再分一半给他。 陈千大嚼着嘴里的三明治，最后兑了口水咽干净。 “本来也不常吃，在丹麦都吃怕了。”他抹了下嘴角的面包屑，“但是一直被喂营养液，难得吃点有饱腹感的东西，就变得很好吃了。” 在仓库里的时间，只用无聊两个字就能概括了。 陈千依旧浑身酸痛，再加上疑似受了凉而引起的不适，让他只有躺在软垫上一动不动地放空才能舒服些。 池木望着他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很是不放心。几次面色不善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千都只默默摇头，然后撒谎说自己只是被关太久了，憔悴点很正常。 他就这样撑着，撑着。直到—— “陈千——陈千！” 昏沉和晕眩的共同作用下，陈千不知何时竟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在半梦半醒间，依稀能模糊地听到有人在不断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他想对此回应些什么，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你醒一醒，陈千，你好像发烧了。” 思维在挣扎着获取清醒，那叫喊的声音越发清晰。 陈千迷蒙地睁开眼睛，只看到满脸紧张和担忧的池木。 他无意识地以为是梦，抬手触摸池木紧皱的眉。喃喃着西蒙曾一天到晚跟他念叨的话：“别皱眉头，会长皱纹。” 嘴唇的湿润带来甘泽，溜进微微张开的唇瓣间。 陈千下意识抿了抿嘴，将湿润抿干，他抵抗着无尽的睡意睁眼，直直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目光。 “怎么样？有好一些吗？”下一秒，池木就放下了矿泉水瓶，凑过来检查他的体温。 陈千坐起身缓了缓，而后才回答道：“嗯，好多了。” “你声音很哑。”池木没接受他的回应，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次，“你说实话，是不是不舒服。在这里生病很难处理的，你不要再瞒着我。” “只是有一点。”陈千倾身想去拿矿泉水，可他才刚歪了点身子，就马上因为头晕失了平衡，还是池木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跌到地上。 池木看他这个样子，猜都猜到他肯定很不舒服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叹息着替他递过水瓶，“这不是开玩笑，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不想办法缓解会很严重的。” “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药或者毯子，不知道能不能弄来。”他盯着陈千一口气喝了好几口水后，一副对陈千无话可说的样子，站起身拍拍裤子，就到仓库大门那头去了。 池木大力敲击着铁质大门，铁皮在动作中摇晃的很严重，声音也很响，很快就引来了看守的注意。 “干什么呢！”那人语气很冲地回敲了一下，他透过铁门的缝隙瞪着池木。 “有没有毯子或者感冒药？”池木没理会他糟糕的态度和脾气，软着声音说得很急，“另一个人生病了，不做点什么会变更严重的。” 药没有，毯子也没有。 但外面的看守还是看在池木的百般哀求下，以及他或许度过这个坎以后，还是有可能当个高层的面子上，递进来了一件算厚实些的夹克外套和一大杯热水，勉强能派上点用场。 “就只有这些，看着用吧。”那人抽着根手卷烟，不耐烦地将门缝开大，然后把东西递进来。 池木抓着手里的外套和水，轻飘飘地跟对方道过谢后，便马上回到了陈千身边。 “你先把外套套上。”他对着目光开始有些涣散的陈千说道，摊开了外套举在身前身后。 “嗯。”陈千难得乖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听着池木指挥，让抬右手就抬右手，让换左手也很快跟着做。 穿好外套后，池木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端详着陈千裹着外套，抱着热水呼噜噜喝起来的样子，计算着池宇星的速度，和外面的人突破进来的时间…… 次日的清晨，阳光刚刚洒进仓库一角时。 软垫上传来了一阵长吁短叹。 池木移动着自己放在陈千额前的手，顺着脸颊往脖子下走，一路滚烫。 他身上只有一件打底的白色背心，冷意催动汗毛立起，而原本穿在外面的衬衫早在昨晚换到了陈千身上。 “还是发烧了。”他收回自己的手，眉眼中满是惭愧和担忧。 他凝望着陈千烧得通红还掺了青紫的脸，心焦得无以复加，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缓解现在的境况，只能干着急。 第190章 一个健康点的都没有 过去了多久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吵闹的声音像是响彻了整个世界一般，什么动静都有。 陈千无力地抬起手，揉着惺忪的眼睛。他的周身有暖意裹着，意外地很舒服。 “什么动静啊……爷爷又在看谍战片了？”陈千小声嘟囔着，晕乎乎地判断着吵醒自己的喧闹是什么原因。 他想要坐起身，到和自己隔着一个地板的，一楼爷爷的房间，劝老人家看电视音量关小些。 但是……失败了。 挣扎无果，他后知后觉自己正被人禁锢着，周身的烫呼呼的温度也来自于禁锢着自己的人。 一下子睡梦惊醒，陈千恍然想起现在的自己正位于某个偏僻的郊区仓库，而且被关押着，生了病，一身伤。 “干——”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整个人尽显颓靡之气，“真希望只是个噩梦，然后一睁眼是家里的天花板。” 梦总是和现实是相反的，这个怪里怪气的理论一下子在陈千脑子里有了论据。 他一边琢磨着外面到底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一边好奇池木怎么还没被这动静闹醒。 艰难转过身后，陈千看着面前仅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浑身发烫的池木，一下子怔住了，久久难以回神。 脑海中朦胧的记忆拼凑出了一个始末，陈千对于眼前的境况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可好了，一个健康点的都没有。”陈千撇撇嘴，扬手将池木脸上因冷汗而浸透粘上皮肤的头发捋开，露出一张惨白，却又在两颊处泛着鲜红色，满是病态的脸。 陈千小心地避开池木的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将两具同样惧寒又滚烫的身体裹住，然后伸手如池木那般牢牢环住了他，共享着双方的体温。 外面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让陈千难以回温美梦，他的心情随着直升不下的体温越发急躁，他看着池木久久不醒的样子也越发的担忧。 蓦然，紧闭的仓库铁门忽然发出震响和轴承润滑不足的吱呀声。 “喂——”有人在门口处朝里大声喊着，话音在空旷的空间内不断回荡。 不够整齐的脚步声交错着往里走得匆忙。 陈千无心管他们是不是又带人来了，又或者别的，只顾着窝进池木怀里，闭着眼佯装熟睡。 脚步声不约而同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而后便是有人上前，不怎么礼貌地将躺在软垫上的人拉起。 “又要干什么？”陈千下意识想甩开那只用力锁着自己手腕的手掌。 他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挣扎了一番，但只可惜力气不足，轻飘飘地没起到什么作用。 反而还惹恼了来人，三两下把他的手捆了个结实。 他不满地“啧”了一声，目光狠厉地对上正在一左一右押着自己往外的人，可他们却只当作看不见一般。什么也不说，神色自若地禁锢着陈千一股脑向前，全然不顾陈千脚下踉跄，半拖半拉。 陈千很快就认清了自己现在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做什么都没有意义的事实。 他回头侧目，有些担忧地望向因为这番折腾，也从睡梦里醒过来的池木。 但等他看清后，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心情十分多余。 因为池木此时正像是被人请着一样，负责他的人也只是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倒像是他的小弟。 他两手抄着兜，信步朝外走，除了脸上浓郁的病气外，基本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适，脸上表情冷得令人生寒。 早前脱下用来充当被子的外套不知何时被套在身上，墨黑色的夹克外套裹着他倒有几分浑然天成的气势，和狼狈的自己差别鲜明。 池木余光也注意到陈千的动作，偏了下头，面上显露几分暖意。他对着陈千嫣然一笑，抬了抬下巴，示意陈千好好走路。 第191章 好悬没行个大礼 陈千避开那张笑脸，不由自主地磨了磨后槽牙，心里暗道一声凭什么他如此从容。 不料正想着呢，下一秒，他就一个趔趄，差点跪落在地。 来到仓库门前，外面的嘈杂的声音只增不减。出了门，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统一着装的西服大汉。 大汉们围着仓库的门，空出了一块不小的半圆形地面，陈千和池木被推搡着站定在空地中心。 陈千心下讶异有这么多人聚集，颇有些神似电影里黑帮火并前的集会场面，他暗地里给池木传去一个不安的眼神，换回来池木在身后不太明显的轻捏。 这是让他别担心的意思。 不出几分钟，陈千灵敏地感受到了远处有轻微的汽车轰鸣声，并且愈来愈明显。 怎么回事？陈千背着手臂愣神。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如同摩西渡海，从中间正正分成两半。 几辆牌子都不同的轿车排了一溜，顺着笔直的路向这边驶来。 陈千乍一看过去，只觉得末尾那辆白得发光的车眼熟得要命。 他半眯着眼，等着那车开得更前些。 白色的，玛莎拉蒂，gt2 stradale。这不就是余望赜那辆扎眼的爱车吗？ 还好，来了。 陈千猛地松开了那股一直吊着自己的劲，一时之间竟有些腿软。 车子停的零散，距离人群有一段距离。 车上的人陆续下车，粗略一估，大概有十几个，凑到了一块儿后就一同穿过人群，缓缓向这边来了。 最前面的那人坐着轮椅，满头银发，是池铮，后面推着他的则是那个惹人厌烦的忠犬管家。 往后是余望赜和两位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三人皆是一脸肃然。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个很简单的夹克，戴了副厚瓶底子一般的眼镜，而另外一个则是西服领带，看手工应该是定制品，两人的举止气质迥异，但都算不上平常人。 再之后依然熟悉的面孔，陈天、吴哲凡、还有那些合作过的警队人员。 跟在队末的人，被前方的身影挡了个七七八八，只能依稀辨认出一男一女，男的还颇有个性地染了个既视感很强的头，橙的。 陈千的目光凝在那撮稍高出一些的橙色的头发，不由得愣了一愣。直到人都走近跟前，才忽然惊觉那哪是染了个亮眼的头啊，这不仲一吗？ 越过那片黑压压的人后，众人都停在了几米开外，唯独池铮和那管家步履缓缓，不紧不慢地直走到近前。 “池爷好。” “池爷您来了。” 身旁的还拉着陈千的保镖也在此时松了手，和其他两个一块儿垂了头，微微鞠躬问了声好。 他们的功夫做得倒是足了，可苦了陈千。 陈千原先的状态已然不佳，这会儿风再一吹，除了更差没别的可能。再者他出来时还挣扎了好一会儿，身上都没剩多少力气了。 于是出来后，他就干脆把自身的重心大半都依在这两人身上了，一直靠着他们抓着自己的力气虚虚站着呢。 这下他们的手一松，陈千腿又软，真好悬没在这好几百人眼前，先给池铮行个大礼，拜个早年。 他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站直，怎么都不愿在池铮面前露怯。 第192章 你怕不怕鬼 池铮淡淡地扫了一眼陈千与池木，面色沉得几乎能凝出水来,他并没有回应对他的问好，直直盯着池木看了许久。 池木不卑不亢，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着。 两人默不吭声，用目光进行拉锯。 良久以后，池铮寒凉地沉声说道：“我原以为你只是不争气。却没想到你竟敢在我背后捅刀子，当真是好样的。” 他又睨了一眼陈千，泛着凉意的蛇一样的粘腻目光缠着陈千，让陈千不禁皱了眉头。 池木也不甘示弱，垂眸嗤笑一声，“我的胆量大概也是遗传，不正应了您说的那套，关于血脉的理论吗？” “不过大概您的血脉也不是什么好货，不然也不至于只有我这个流着贱人的血的人，能让您如此看重，并且给您下套了。” 陈千瞄着池铮干瘪的皮肤下，因生气而不断收紧并跳动的肌肉,心下舒爽非常，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抓紧时间吧池老，您忘了您还得去收拾烂摊子呢。”一旁等待的余望赜有些急了，不轻不重的提醒着。他面上是坦然有礼的微笑，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阴狠戾气，“您不着急，可我们这小朋友一身伤，还等着去医院呢。” 池铮活了这么一辈子，大概还从没经历过，在这样的场面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下面子，面色都肉眼可见的苍白几分，气急地大喘起来。 他紧抓轮椅扶手的双手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着，咬着牙磨了半天吐出两个字来：“——放人。” 一直渴望的是什么呢？ 这场仗持续太久，弄得陈千都有点记不清了。 他的头脑依旧晕眩，浑身上下都在抽痛着。 要放他们走这事儿，似乎让在场的人都不怎么甘心，中间那条空出的路依旧在那，边际清晰。但路两旁的黑色人影之中却在不断爆发着一阵接着一阵的怒吼和谩骂声。 池铮没有想要制止他们的意思，又或者，这群人的不甘心和谩骂就是他本人的意思。 陈千和池木被一前一后带到了人前，又被一把甩了出去。 陈天和仲一忙不迭向前一步撑住了他，才避免了他顺着那股作用力直直跌在地上。 人质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谈判。 陈天把自己的外套披上那气息奄奄，半死不活的弟弟，并且把他交给了仲一后，跟着其他人上前。 同样的另一边，吴哲凡也陪着池木正在和施凮习低声交谈着什么。 陈千望着池木微微垂着头，附耳认真倾听施凮习的模样，心里哽了一下。 他顺着力气把自己整个人都靠上仲一，一脸萎靡不振。 “仲一啊。”他的语气平淡。 “嗯？” “你怕不怕鬼呢？” 仲一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但还是给面子地回答道：“不会。” 他托着陈千开始往回走，要经过那条人群中的小道，向车那边去，池木他们也跟了上来，落在后面两三步的位置。 “我挺害怕的。”陈千鼻腔内有些酸气。 仲一听他这话，更懵了，“你怎么了？” “我一直都挺害怕的，从小到大，都很害怕。”陈千话里带了些哭腔，他对上仲一那双虽不理解，但依旧有几分关切的眼睛，很快就湿了自己的，“去丹麦前害怕，回来也害怕。” “虽然不知道我就离开了几个月，你是怎么变得这么狼狈的。”仲一叹息着，他当然清楚骗鬼大概是某种借口。 他望着陈千迅速被水糊漫的眼睛，开解他道：“你要感到委屈，哭一哭也没什么，因为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也可以回家了。” 瞬间，陈千脸上涕泗横飞，湿哒哒地成了一团浸透水的抹布。 他一边委屈地放声哭着，一边把自己的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仲一身上的那件品质很好的淡色羊绒毛衣上。 嘴里依旧没忘了调侃仲一：“呜呜呜——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呜呜嗝——你说过最长的句子，好感动啊仲一。” “把脸移开。”仲一为数不多的温情画面急转直下，脸黑得像是锅底。 “你多可怜可怜我一点吧呜呜呜——别无情地这么快……”陈千把那毛衣揪得变了形。 身后不远处的池木和吴哲凡并肩走着，池木的状态不算很差，只是因为也发烧了，不得不放慢了步子。 他的视线凝在因为回到了安心的环境而彻底崩溃的陈千，和仲一那亲密无间的动作上，久久如何也无法移开，闪烁着或许是落寞，或许是遗憾的色彩。 那庞大仓库前的谈判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而吴哲凡负责的就是不浪费时间，尽快把两名伤员都带走。 上车前，陈千的心情堪堪平复，他完全没有收敛，不管不顾地哭了一路，所以哪怕时间很短，也仍然在上车时掩不住微微红肿的眼睛，和乱作一团的脸。 …… “白色的天花板……”陈千裹在被子里小声嘟囔着，他有些怀疑地瞪大眼睛，辨认着周遭的环境。 薄纱窗帘是乳白色的，窗台上摆着一个淡青色花瓶插了几只蓝色的风铃草，花苞在微风里轻轻晃动着。 秋日的阳光很明媚，照得屋内大亮，也让空气里萦绕着丝丝暖意。 场景和布局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他安定的精神平白无故地生了紧张。 “这不会又是梦吧。”陈千怀疑地伸手向腿上探去，可刚伸到一半就被手背针扎的痛意所遏制住，“嘶——原来不是梦。” 吊瓶被他一扯，悠悠地在钩子上左右摇摆，他抬起插着输液针的手检查了一遍，然后舒了口气，好在针头没被他无脑的举动扯掉。 “小千。”就在陈千独自沉浸在自己刚逃出生天，回到正常的生活里的这一改变，并且为此暗自庆幸的时候。 病房联通着外面的推拉门被人安静的拉开了。 第193章 嗨，机器人先生 来的人是陈天，手里提了个硕大的袋子，袋子上写了一串花体字，被装着的内容物撑得有棱有角。 陈天将袋子稳稳放置在床头桌上，然后颇为自然地将病床的床头调整至刚好的角度，接着就将床上桌固定好。 “你感觉怎么样？”陈天边打开袋子，边问道。 陈千期期艾艾地望着陈天不断从袋子里转移到床上桌的食盒，回道：“好多了，都没什么感觉了，健康的很。” 闻言，陈天抬眼，目光深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千，随后才说道：“看起来确实好多了。医生说你身上没什么大碍，就是因为发烧体温高了点。” “那……池木哥呢？”陈千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才撇开脑袋，状似无意地问陈天。 陈天的手里动作不停，将食盒一个个打开，除了一个大圆餐盒里装着什锦粥以外，其他的小盒里都是些清淡的小炒菜，最后他收拾了一下餐盒盖子，筷子和勺子被一左一右塞进陈千手里。 “怎么不说话呢，不会是还没醒吧？”陈千抓着餐具，看着陈天讳莫若深的表情，他皱着脸不安起来，举着筷子对准了陈天追问道：“不能吧，他看起来状态比我好多了。” 陈天依然没正面回答陈千的问题，不紧不慢地拖着，就看着他干着急。 他轻弹了一下陈千动作过大的手，淡淡提醒：“注意你的手，还插着针呢。” “你快说！” “放心吧，他身体好得跟头牛似的，坏不了。”陈天斜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弟弟，语气不善，“吃你的饭吧，刚好这点滴也最后一瓶了，吃完再好好休息一会儿。” 吃完午饭，陈天就接了个电话离开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那群探病的人就陆陆续续来打卡了。 “千儿啊——你受苦了——”余望希的声音来的要比他这个人快上许多。话音落了，他才从门缝里钻出个脑袋。 看这个架势，陈千也能猜到他大概是已经在余望赜那了解了个大概， 他的脸皱巴巴的，眉眼里的心疼和悲痛齐飞，全化成眼眶里那滴湿润润却如何也出不来的眼泪。 “你光嚎不出眼泪啊。”陈千看着他过于浮夸的姿态，不得不出声打断，“行了行了，你的关心我心领了，再嚎两声护士要来骂人了。” “也成。”余望希抹了两把眼睛，欣然应允。 “我来得最早，你看我是不是很棒。”余望希目光闪闪，一脸骄傲，他单眼眨了眨，做了个wink，“他们都没我这么关心你。” 陈千抿唇，望着余望希反问道：“今天是周几。” “周三啊，怎么了？”余望希有些莫名。 陈千咽下了对这个唯一的闲人的吐槽，违心地夸奖道：“知道了，你很棒。” 余望希带来一个很大的果篮做慰问品，他随手往陈千还没拆掉的床上桌一摆，然后把自己往一旁的小沙发上一撂，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了靠墙的沙发。 接着，仲一也出现了，来的同时还带了陈千的换洗衣物。 “嗨，机器人先生。”余望希翘着个二郎腿，手掌在半空中对着来人猛摇，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们俩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再见过了，余望希从前被仲一那默不作声的样子制裁的情况，也早就被他抛到脑后，所以现在还能乐得跟对方开个玩笑。 仲一依旧是闷葫芦，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连余望希给他起的绰号也没带来更多反应。 “多年不见，机器人大哥你真是十年如一日。”余望希讪讪地笑了两下，但他年纪长了，脸皮也厚了不少，不依不饶地缠着仲一唠嗑，“欸哥们，你这头发是天生的吗？” “对。”仲一回他。 “颜色真好看呢。” 仲一：“谢谢。” “嘿嘿有问有答的呢。”余望希笑得都有点调戏良家少男的意思了，满脸兴奋。 “小千呐，我们来看你啦。”吴哲凡和余望赜进来时两手空空，只有满脸堆的笑颇为真诚。 陈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回应呢，余望希就先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开口怼他哥了。 “诶呀，怎么有人好意思探病只带自己呢。”他举着自己带来的果篮，阴阳怪气，“带颗苹果来也算是心意呀。” “没关系的，来了就好。”陈千默默圆场，无措地在余望赜和余望希身上来回看。 “余望希……”余望赜理亏，咬牙念了个名字后便无话可说。 余望希眼看着反破天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不珍惜，更加贱嗖嗖地举着果篮乱晃，“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因为嫂子没给你这个月的零花钱，所以你买不起吧。我都收到了呀，五十万呢。” “探病不能空手来是吧，余望希你等着！” 余望赜拉着吴哲凡转头走了，临走前还甩给余望希一个不友善的眼神。。 “等着就等着呗，我又不用上班。”余望希不甘示弱地仰起脑袋，“我一天能腾出24小时等你哦哥哥！” 吴哲凡艰难转着脑袋回头，“小千啊，我们等一下再来看你哈！” 门又被关上了，隔绝了外面来自于余望赜的骂骂咧咧。 第194章 大大叔叔是什么 “你得了吧，回去要是你哥收拾你，你又要嚷嚷了。”陈千无奈地摇摇头，抬手示意他先放果篮一条生路，送果篮回到安全的地方。 “回去收拾也得回去啊，你不知道吧，我上个月搬出来跟孙丞住了。”余望希满眼得意之色，“我顶多回家看看我嫂子和侄子，他想抓我都没机会。” “这么快？”陈千有些讶异。 余望希却若无其事地摆摆手，“都处几年了，我们这进度很慢了好吧。” 余望赜和吴哲凡回来得很快，再一次开门距离他们上一次离开，甚至还都不到半小时。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仅不是空手来，除了礼物外，还多捎了个小客人。 “小千叔叔——”池煜白跳起来一扑，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床边，两只眼睛亮晶晶扑闪着光。 池煜白是自己走进来的，被那两个提了大包小包，鼓着一股势必要把余望希的果篮，比得一文不值的劲的大人给遮得严实，于是谁也没发现他。 他的那声脆生生的叔叔吓了陈千一跳，脑子里都有医院住院部小故事的画面了，结果低头一看是个再眼熟不过的奶娃娃。 “煜白？你怎么来了？”陈千不自觉夹起嗓子说话，声音柔了许多。 “我们刚刚顺路去看了下池木，没想到煜白也在，就干脆把小家伙偷偷带出来了。”吴哲凡嗤嗤笑着，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他放下乱七八糟的礼物，囫囵摸了把池煜白毛茸茸的脑袋，他用力过大，刚摸到一半，池煜白就被他压得掉回了地上。 “不要摸！”池煜白气呼呼地举着两只，被毛衣衬得更短胖的手臂抵抗吴哲凡，他的目光还瞄着陈千，一脸委屈样，“要上去。” “诶呀，煜白要上去啊，你说求求哥哥，哥哥就帮你。”吴哲凡蹲下身调戏小孩。 “你是大大叔叔，不是哥哥。”池煜白坚定地摇头拒绝了，自顾自伸手找陈千求助。 “来吧。”陈千两手卡住池煜白的咯吱窝，把他捞到床上。 余望希好奇地弹了出来，他问池煜白，“大大叔叔是什么？” “很多很多岁的叔叔。”池煜白说得认真。 “那不就是说你老吗？”余望赜憋着笑，别过头去躲开了吴哲凡的视野。 吴哲凡：“……” “那我是什么？”余望希觉得有意思，凑上来抓着池煜白的小手笑问。 “小小叔叔，和小千叔叔一样。”池煜白提到陈千就开心，咯咯咯乐个不停。 余望希听他这个回答，心里美滋滋地，也跟着乐个不停，一大一小就这样凑上了对。 “你们家小孩在我这里，给我西南那块地我就把孩子还你。”吴哲凡没有多余的功夫伤春悲秋，因为很快讨小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在不太宽的沙发上和余望赜挤着坐，看过去有些憋屈，但奈何他这一瞬间的气势暴涨，有了几分山匪头子的样儿。 “西南一块儿地而已，换个小孩儿很公平的池总。”他装模做样，扬起眉毛摸着下巴，“别让我太难做了。” 余望赜撺着他打开外放，让大家都凑凑热闹，他也照做。 “小吴啊。”电话那头是池木的声音，他学着吴哲凡的语气，把话说得意味深长，“你也知道的，孩子妈妈还有十几分钟就要来接孩子了。” “那太好了，西北拿那块地我也要了。”吴哲凡趁火打劫。 “我的意思是，再过十几分钟，吴家就该破产了。”池木的话尾扬起，又含着笑意，“施家说一不二的，你尽快吧。” 说完，没再等吴哲凡回什么，那头就先一步将通话挂断了。 病房内沉寂了几秒钟，紧接着就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吴哲凡收起手机惊慌失措起来，语气急切，“快快快，把孩子给我，我送他上楼。” 陈千绕过笑得倒在病床上的余望希，把孩子递了过去，“煜白再见，下次再来看我吧。”他轻快地朝池煜白摆手。 吴哲凡利落地接过池煜白胖墩墩的身子，“煜白啊，跟小千叔叔再见，然后见妈妈去吧。” “小千叔叔再见。”池煜白挥着小手。 下午五点多时，上班上得昏天黑日的林西西和孙丞才姗姗来迟。 林西西仍然是那套一板一眼的上班套装，而孙丞则是和余望希穿了一套交相呼应的休闲穿搭。 两人的风格迥异，一起进来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经纪人和她带着的模特。 “咋样咋样！”林西西咋咋呼呼的性子一直没改掉，放到职场里就满打满算成了雷厉风行。 “没怎么样，都挺好的。”余望希替陈千回答了。 第195章 麻烦开下窗 孙丞进来后眼神就一直挂在余望希身上，听完余望希的话也只是安静点了点头，然后拉上了余望希的手。 简单的事情经过，几人都预先有了个了解，陈千得益于不用跟他们长篇大论的解释，病房里也少了不少像余望希刚来时的那种嘈杂之声。 “那这位是——”简单打过招呼后，林西西探究地望向了坐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开过口的仲一。 孙丞这时也才看到仲一的存在，他微微颌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是仲一，我的工作搭档，也是我在丹麦认识的朋友。”陈千简单介绍了一下。 “仲一？你好你好，我叫林西西。”林西西开朗道。 “你好。” 陈千虽然身体不算太严重，但也多有忌口，秉着医嘱在前，几人也很贴心地为陈千安排了一顿淡得出鸟的白粥配小菜。 外卖也送得很快，下单不过十几分钟就来了。 只是…… 陈千狐疑地尽力忽视空气中弥漫的辛辣刺激的香味，指着自己面前还没被拆开的袋子问道：“这是我的晚餐对吧。” “对，这方圆百里没有一家白粥煮的比这还好了。”林西西自信点头，大胆推荐。 “那这是什么？”陈千的额角止不住抽动着，神色不耐地指向另一张不知道从哪来的折叠桌，和桌子上满当当的一串打包袋。 “你吃饱了，难道要看好朋友们饿肚子吗？”余望希理所当然地反问。 “所以你们就搬了个桌子到病人的房间，吃火锅？”陈千难以置信地扬了声音，指向那个裹在半透明袋子的电煮锅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着，“这里是医院啊！” “见了面当然要一起吃饭了，怎么能丢下你啊。”孙丞兀自烧起水来，指挥着余望希把大包小包都拆了，并且把锅安置好。 他指挥完又含笑地补充道：“而且不只有火锅啊，我们还点了一碗水煮。” “真~的很香，我一个月要和孙丞吃八次。”余望希接话道，“还好你住的单人病房，不然我们大概是要被骂了。” 陈千的牙咬得更紧了，他说怎么还没开煮，屋里就已经横生了一股辣椒混牛油的香气呢。 他愤然开口骂道：“就算是单人病房，你们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而且这也不是你们当着一个忌口病人的面，吃火锅的理由！”陈千满眼都是失望，“还给我点白粥，你给我点个皮蛋瘦肉的也行啊！” “欸，此言差矣。病人要忌口，皮蛋不健康，瘦肉算荤辛。”林西西一脸关切，苦口婆心，手里调着麻酱碟，“仲先生，麻烦你开一下窗户谢谢，我们注意下通风，别让人发现了。” 吃过了这顿事事不顺心的饭，陈千的火终于哑了。 但他送走这群朋友后，独自躺在满是火锅味飘香的病房里，一想到几个人欠得要死，故意把裹满了汤汁酱料的毛肚和虾滑之类的，特地送到他面前兜圈的场景，这股火就又冒了出来。 陈千看着干净如新的病房在心里暗自发誓，等他不用忌口了，一定要连吃三天火锅以解他们戏弄自己的怨气！ …… 陈千除了烧还没完全退下去，以及因为关押时没有好好吃饭，导致了营养不良、缺钙和身上还没好全的大大小小各处伤势以外，整体看起来也不算很严重。 至少自理能力还没丧失。 所以他花了大半个小时，打电话认真地告诉陈天，别太担心他了，他真没事，一个人睡觉不会有问题。 并且直白地暗示他，请把那个人高马大，在自己上厕所时，忽然来上班的陪护大哥给送回去吧。 大哥其实已经上过一晚上班了，可陈千他也昏睡了一天一夜。 所以当他从厕所甩着水出来，一眼就看到杵在自己床边的大哥的瞬间，他差点夺了医院的门跑。 那身量，那气势，那明晃晃反光的光头，直接让陈千忽略了大哥身上洁白无瑕的陪护人员制服。 他下意识以为是老池家又惦记上自己了，吓得两腿都打战。结果刚挪到通往走廊的门，就被大哥架着咯吱窝请回了床上。 大哥自我介绍的声音洪亮如钟，炸得陈千后遗症似的耳鸣，连陪护二字都没听清便死命挣扎起来，搞得夜班查房的护士小姐以为他是有了精神问题，把精神科专家都喊来了。 乱。 太乱了。 陈千精疲力竭地看着一旁满脸不好意思的大哥，颤颤巍巍地一个劲道歉，然后就马上躲到了被窝给自家哥哥打起了电话。 “事情就是这样，我还是很健康的，吃喝拉撒都能自理，请领导放心。”陈千语气诚恳。 “所以我就不在一会儿，你把人医院闹翻了？”陈天的关注点落在了别处，他不禁感叹了一句：“真挺厉害的你。” “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就是觉得啊，我这个身体也挺好的，不用费这么多心思，还找个陪护不是浪费吗。” “你觉得浪费？那我心思白花了。”陈天淡淡地回他。 陈千一听这不是给他脑门上扣锅子嘛，忙道：“别别别，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你少ktv我。” “我会告诉他们明晚过后不用派人来。”陈天从善如流，“但是今晚的你还是忍一忍吧，毕竟人都来了，白来一趟不合适。” 陈千挂断电话，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第196章 上楼 他抬眸对上一旁立在门前的陪护大哥，讪讪一笑，有些尴尬。 “那什么……”陈千掀了被子穿鞋，没话找话地开口，“大哥我好像消化不太好，我出去逛逛啊。” “啊，成。早点回来哈。”大哥的神情也不太自然。 陈千独自在医院走廊上漫无目的地埋头瞎逛，身边偶尔会擦过几个脚步匆匆，正在忙碌的医生护士。 走廊很长，两头快到底的位置，分别各有一个楼梯间用于上下楼，其中一个就正好位于陈千病房过去一些的位置。 他从自己的单人病房出来后，慢吞吞踱了一分多钟，走到了另一边的楼梯间外。 他在厚重的防火门对面的摆放的长椅上坐下，目光无意识地飘忽着，头脑放空。 这样难得的闲散舒适的时间已经很久没有了，陈千蓦地有些怅然。 他长舒一口气，视线里是一个十分端正的数字八，这里是八楼。 他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意识，问自己道：要不要上楼看看？到九楼去。 为什么要去楼上呢，陈千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现在无所事事，并且也不太愿意回去和猛男陪护面面相觑。 于是他起身进了楼梯间。 电梯都在运行，均不在这一层。陈千也无所谓，开了防火门走楼梯。 医院的楼梯里，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因为不安静。每隔一会儿就会有来自其他楼层上下楼时发出的脚步声。 陈千的步履缓缓向上攀着，拐过弯，就看见一个硕大的黑色数字九漆在墙面，轮廓被勾勒地有棱有角。 “……九楼到了。” 他听见楼梯间的电梯停留时发出的提示音。 走出楼梯间时，陈千还在回忆着九楼有什么。 这里有几个检查室，之前帮他看过骨头的医生好像也在这里办公。 他在新的走廊里转悠，遇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和四个正在查房的医生护士。 走廊已经走过一半了，陈千才想到那个上楼的动机是什么。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转身的动作也有点狼狈。 陈千不确定走廊尽头的人有没有看到自己，但是他好像也不太在乎了。 他的步子匆忙，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走廊中。 …… “你还吹风呢，出来的时候不是说发烧很严重吗，都快四十度了。”施凮习语气很淡，没什么情绪。 “屋里有点闷。”池木侧头看了眼面前半敞的窗户玻璃，蹙了下眉，迟疑着转头去看，却只看到行事匆匆，正在讨论工作的几名医生、护士。 他怔愣一瞬，继续说道：“池宇元怎么样了？” “身体机能都没问题，药物残留也几乎代谢尽，可他就是不醒。”施凮习遥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和那影影绰绰的车流，“可能一辈子都要这样躺着了。”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池木对这件事没什么想法，表现也十分平淡。 毕竟他和池家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在池宇元出事前两人也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后面的事你有规划吗？”施凮习侧头问道，“毕竟池铮现在还在抢救室耗着呢，池家现在群龙无首，保不齐会有人趁乱做些什么。” 池木沉吟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缓缓开口说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好了，我得先回去了，煜白还在家里等我呢，你一个人注意点身体吧。”施凮习随手拉上窗户，隔绝了屋外的凉意，“好好休息。” “好，路上小心。” 第197章 什么悲春伤秋 “我又来看你啦！”余望希一把拉开推拉门，向上摊开手臂跳了进来。 陈千正坐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床边那束有些萎靡的风铃草，被他的动静惊动后却也没什么别的动作。 “怎么了？”余望希看他他的状态不对，凑了过来，“虽然是秋天了，但是我们还是不提倡悲春伤秋的哈。” “什么悲春伤秋。”陈千被他一打岔，脸上浮现了点笑。 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白色钟表，指针才刚经过数字八，“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因为今天醒得特别早。”余望希眉眼里满是开朗，“孙丞今天早上做的早饭把我身体香醒了，吃完早饭脑子就顺便也醒了。” “真是让人毫不意外的原因。”陈千失笑，感叹余望希才是十年如一日，从来没变过初心，满脑子除了吃还是吃。 “你什么表情，是真的很香，你能懂香菇肉丝拌面的含金量吗？”余望希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很苍白，他转移开话题，“反正都没事，我们要不要下楼去转转，今天天气那么好，晒晒太阳促进一下钙吸收。” “确实很好，感觉外面会很暖和。”陈千轻轻点头，“逛逛也不错。” “那我给你找件抗风的外套？” 三分钟后，余望希就带着陈千出现在了楼下小花园里。 “暖阳，绿树，青草，鸟鸣。世界真美好。”他心情很好，摇头晃脑地走在陈千身侧。 陈千裹了一把自己的棒球外套，细细嗅着空气里若有似无的青草味，无意识地应声：“嗯。” 两人闲聊着，走出一段距离，走到了快要到中心的位置。 “这么好的天气，就适合野餐，吃块蛋糕喝杯茶。”余望希忽然灵光一闪，“感觉会很惬意。” “是挺惬意的，但是我忌口啊朋友。”陈千为难地看着他，用眼神谴责他在自己面前总提些暂时不能吃的，弄得他就光馋得口水分泌，却没办法实际些来一口。 “嘿嘿，等你能吃了我按打给你送来。”余望希歉意不足地笑着，“孙丞也借给你当两天后厨总管。” 陈千对他也是无语，默不吭声地走到前面去了，留余望希在后面赶着脚步追他。 就这么逛了好一会儿，晒足了太阳，两人踩着陈千吃药的点回了房间，在门口就正好碰上了带着吊瓶出现的护士。 一块儿前后进了门，陈千低头边撸起袖子，边跟在护士身后。 再抬头时他蓦然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在他们离开的期间，平白无故多了两位客人。 护士对屋内的情况视若无睹，保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径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去散步了？”坐在房间一角正在看书的仲一抬头问道，语气再自然不过。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余望希眼睛溜圆，对此有些惊讶。 仲一稍一点头，复又成了原来垂头看书的那个姿势，若无其事地回答道：“看到你们在花园。” “今天很适合散步。”坐在房间另一头，和仲一分隔很开的池木接过话头。 他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沙发里，微微仰着头望着门口处进来的人。 他的身上披了一件看起来绒绒的淡米色毛衣开衫，里面是同样颜色很淡的病服。 这样的色彩容易衬得人很苍白，脸上偏偏也没几分血色，浑身缠着病气，更使得他如同瓷器一般，充斥着一种让人忍不住为他疑虑的易碎感。 “你……”陈千看他几近惨白的脸，有些犹豫，“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吗？”池木的脸上陡然生出一种凄凉的氛围，他的眉眼下压，颇有些黛玉妹妹的羸弱。 “当然不是。只是……”陈千忙不迭回答，他望着池木的状态，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应该要注意休息。” “没关系的，我只是一个人在楼上有点寂寞，想下来和你做个伴。”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目光在仲一和余望希身上接连转了一圈，语气里满是落寞，“但是没想到你这里这么热闹。” 余望希看着池木的样子，心里有些惊悚，情绪也不太美妙。 有了陈千的过往在前，他对池木的印象已经从几年前的那个好好学长，变成了让人极为不齿的渣男。 他悄然握住了陈千的手腕，用眼神疯狂问着：这是什么情况？这大哥被谁上身了？ 他们之间显然是没有余望希所期待的那种默契，以至于陈千看着他不断地挤眉弄眼，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眼睛怎么了？”陈千直白地问道，“刚刚在楼下吹进沙子了？” 正巧护士结束了她的准备工作，抬手招呼着陈千，于是他走到自己的病床边坐下。 药液缓缓流动，一滴滴地滴落，顺着管子直直流入陈千手背的针头，进入血管。 最近的天气一下子凉了许多，药液也跟着变得温度低了许多，让陈千刚晒过太阳，暖融融的手几乎是立马就冰了下来。 “会有点凉，忍耐一下，有其他不舒服要说。”有些年纪的护士脸上是加班后的疲态，嘱咐完，陈千道了谢，她脚步不停，匆匆离开了病房。 “这又打的什么。”余望希在靠近仲一的地方搬了条椅子，双腿交叉大咧咧地坐着。 “不知道。”陈千的角度不好，看不清挂在天花板垂下钩子的塑料瓶上写了什么。 接下来，病房内是一顿持续的静默无声。 第198章 你要心理咨询 余望希面色不善地频频瞟向正巧坐在对面的池木，眉眼里多是警惕的审视意味。 时间在安静的房间内，随着和煦的阳光和仲一不时响起的翻书声悄然流逝。 池木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凝望着不知何时睡着的陈千。 余望希百无聊赖，凑在了仲一边上，跟他要了本书一块儿看了起来。 那是一本描述苗寨特色的书，是仲一和陈千下一次内容的选题之一。余望希跳着翻了几页，看得兴致缺缺，抱着书还没多久便玩起手机来了。 点滴几近到了末尾，池木的视线一直没从陈千身上移开过，自然也就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他小声开口说道：“点滴要打完了，我出去叫人进来。”而后没等仲一和余望希回应，便踏着轻巧的步子离开了病房。 池木前脚刚出去，余望希后脚就动了。 他戳戳手边仲一的手臂，闷声道：“欸，他什么时候来的。” “比我早。”仲一头也不抬，简略回答着。 “那你什么时候来的？”余望希偏过头，不依不饶道。 “九点之前。” “那不是我们刚出门他就来了！”余望希声音稍微大了些，质疑道：“还说什么寂寞寂寞的，他老婆不陪他？” “嗯。”仲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提醒余望希，“嘘——” 下一秒，门被拉开，一身白色的护士先踏入门内，她身后是比她高出许多的池木。 “接下来，还是要按时吃药。”护士麻利地处理着输液器，嘴里不忘交代着。 “好，谢谢。”陈千望着她的动作，身体一动不动，接着问道：“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再观察几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护士的语气沉稳而快速，话音落的同时，她也收好了所有东西，紧着脚步离开了病房。 她刚离开，余望希咋呼起来，“等你出院，咱俩是不是能一起去玩一玩。” 陈千手里捏着一根棉签，紧贴着手背的细小针眼。他没有急着回答余望希，而是先询问了仲一。 “这个嘛……仲一我们有什么要急着处理的工作吗？” “没有，你要心理咨询。”仲一淡淡地回答。 “心理咨询？”余望希有些疑惑，纵然他平时没心没肺的，此时眉眼里也都是担忧了，他起身拉过陈千的手，“我们还是等你咨询结束再说吧，毕竟你在山上待了那么久。” 山上？什么山？ 陈千不由得怔愣了几秒。 虽然他也知道余望希不会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这么一看，余望希估计是连个大概都没了解到，纯是被他哥给找借口敷衍过去了。 就是不知道他自己作为主人公，在余望赜胡编乱造的这个故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默不作声，悄悄对池木投去了一个求救信号，在看到池木几不可察地摇头动作后，他顺势胡诌道：“没关系的，有人陪着我不是更方便恢复嘛，而且我也没有很严重，陈天就是太关心我了。” “说的也是，那我们就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余望希的粗神经没让他深思过多，在陈千的三言两语下立马释然了，阴郁的脸也瞬间换上了灿烂的光彩，“仲一也去吧，嗯？人多才好玩啊。” “可以。” “可是仲一你不是还要找题材，那个晚一点也没关系吗？” “嗯，时间够。”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顺势聊开了，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余望希大说一通，陈千回应，仲一给语气词，但气氛却是难得的融洽。 融洽到了房间另一头独自端坐着的病人二号都完全无法任意插足的程度。 “我要走了。”仲一抬眼看向墙面上的钟表确认了时间后，默然地收拾起他的书袋，出门带上可能会用到的工具书和笔记本一向是他的习惯。 陈千也一直对这个习惯十分不以为然，毕竟一本电子书就能搞定的事情，又何必在出门时带那么多沉甸甸的纸质书。 但仲一本人永远只会说三个字：不一样。 具体是哪不一样，他没给陈千解析过。 送走了仲一，余望希就开始给陈千张罗起午饭来了。 “我今天给你带了个惊喜。”他兴致勃勃地说着，目光却瞟向池木，“我放车上忘记带上来了，你等我一会儿，我下去车库给你取。” “嗯，你不会是让孙丞给我做了午饭带过来吧。” “……”余望希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他试探着问道：“你会读心术？” “你有病啊，我看你表情都能猜出来，你就差没把字写下来贴脸上了。”陈千笑骂道，催促着余望希赶紧出发，别饿到自己。 第199章 罪恶感 “你看起来很开心。”一直噤声不语的池木，在余望希急急忙忙离开后倏然问道。 陈千有些疑惑地对上他微微弯曲的双眼，才惊觉那眼里没什么温度。 “会吗？可能是突然放松下来，心情也会跟着好。” “是吗，那还不错。但是我还是偶尔会觉得有点累。”池木轻轻叹息着，满面倦态，“听说我们回来以后，池铮也因为昏倒临时进了急救室。” “他……”陈千心里因为这个消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郁结舒畅。 可无论如何，那都是池木有着血脉链接的家人，再怎么不喜也会有些感觉的，更何况他还说自己觉得累了。 陈千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劝慰还是恭喜？这实在是一道艰难的判断题。 池木观察着陈千的脸色变了又变，很是纠结，他暗自窃喜却面上不显分毫。 池木说道：“你不用太担心，我对这件事其实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唏嘘，他控制欲那么强，结果刚失去凌驾在他人之上的掌控权后，就马上崩溃了。” “那为什么还会觉得累呢。”陈千的表情和语气都认真到了极点，“还是会有影响吧。” “这倒是。”池木苦笑着，“因为我应该得接过他的烂摊子，替他清掉不该有的，留下需要继续的。” “那是什么意思。”陈千迷茫了，“我还以为到这儿就能结束了呢。” “因为太大了，如果一下子都叫停的话，不仅损失巨大，所属的产业也难以避免有影响。”池木解释道，“严重的话会造成大量失业，和市场环境剧变。” “没有别的人可以顶上吗？你不是为了不做这些才……” “暂时没有人可以代替我了，很可惜吧。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池木确认着陈千的表情，循循善诱着，“不过……我很累的时候，能来找你聊聊吗？” “我？”陈千怔住了，他保持着嘴唇微敞，双眼瞪圆的状态，就那样愣了许久。 他迟疑着反问道：“合适吗？” 正当池木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时，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拉开了，继而便是欢悦的声音自门前散开。 “千儿！哥哥打猎回来啦！” 是去给陈千取午饭的余望希。 房间内有些沉闷的空气被一下子搅乱，池木也失了开口的机会。 “哦，你放这里吧。”陈千忙不迭支起自己的床上桌，动作难掩慌乱。 “一定要多吃一点，吃饱一点。”余望希呲着一口大牙，拆开自己的保温餐袋，将桌面用孙丞做的料理摆了个满当当。 陈千在医院喝粥都喝了好一段时间了，医嘱也渐渐放开，忌口范围也缩小了。 于是余望希特地让孙丞多做了几道酱烧一类，口重些的菜，先给陈千解解馋。 他嘴角勾起，侧目看向池木，眼里都是憋着坏的狡黠意味。 语气是无辜又带点茶气的，话里是显而易见的逐客令。 “不过池木学长呀，你应该有比这更好的营养餐可以吃吧，你看我今天准备得也少，口味好像也不太适合你这样的病人，没办法留你下来一起吃了。” 可池木对他的话倒是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开口回道：“没关系，我让他们把我的餐点送下来就可以了。一起吃很热闹不是吗。” “可能不太方便呢。”余望希的笑有点僵硬，“学长你还是先回去吧。” 池木闻言，神情落寞。转头去瞧陈千，“小千也觉得我在这里了不方便吗？” “那个……”陈千为难地躲开那楚楚可怜的目光，瞥了一眼已经开始用表情骂人的余望希。 “小千要是也觉得不方便的话，那我先回去也可以。”池木语气淡淡，有气无力，“就是我一天到晚见不到什么人，难得你就在楼下还能串串门。你们要是感到麻烦，我之后也尽量忍着不下来吧。” 说完，他像是忽然气息过急了，小声咳嗽起来，没个停歇的意思。 余望希惶恐地看着对面那人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及因为咳嗽难耐，渐渐翻上些许红色的苍白脸庞。 怎么办……他好像要厥过去了。 余望希暗戳戳的气陡然化作一根根尖利的银针，不轻不重地扎进那名为良心的位置。 这是什么？ 哦，原来是他猪油蒙了心后跟病人置气的罪恶感。 他忙不迭给池木递了杯水上去，别扭地赶在陈千之前先开了口：“那什么……偶尔不方便一两次也没关系，对吧陈千。” “对……留下来吧。” 咳嗽声缓缓停息，池木手心紧攥着水杯，气若游丝道：“那真是谢谢了。” 第200章 嗯，率直的梦话 余望希大概是吃饱喝足，再加上今天早晨起得异常的早。 于是晌午的阳光照到床的边沿时，一直点着头的余望希默默爬上了陈千的病床。 …… 好吧也不是很默默。 “陈千啊，好困，你移挪去点。”余望希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自己扒外套扒的顺畅，然后外套被他随手抛弃在椅子上，他半个人都上了床。 接着两只脚胡乱踢了几下，系的不够紧的白色跑鞋就相继落地，下一秒，他就倒在陈千身边不省人事了。 陈千没有拒绝的时间和权力，只得给趴在枕头上不省人事的余望希盖上被子。 “哇——这让人叹为观止的好睡眠。”好不容易扯出被余望希压住的大半被子，陈千望着那呼吸均匀的余望希不由得有些傻眼。 “是不是累了。”池木在旁说道，“他在那边点头点了好久。” “应该吧。”陈千叹息着往床侧移了许多，但耐不住余望希似有感应一般，总往这边蹭。 伴随着自己的空间越让越少，陈千终于放弃，捞过一旁的外套，三两下穿好下了床，将自己的病床彻底出让，任由余望希在那之上尽情翻滚。 “他不仅睡眠好，睡相也很差啊。”陈千不禁吐槽着，拿过床头的手机径直在池木身边坐下。 “你的睡相就很好。”池木说着身子往自己那侧又坐了点，给对方腾出更宽敞的位置。 “什么？”陈千恍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道。 “没什么。” 没了余望希自带的氛围感，空气里不经意间流露着尴尬。 陈千手里虽然刷着手机，却一直停留在手机主页，迟迟没有变化。 聊点什么呢。他绞尽脑汁地琢磨着。 “你……会不会无聊啊。”陈千随便抓了个话题。 “不会，为什么这么说。”池木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陈千的脑子此刻是空空的，他还没想好怎么把话题续下去，“你好像没有要做的事，就只是坐着……而且还总是看着我和余望希玩。那样应该还挺无聊的。” “我应该没看余望希吧。”池木否认道，而后他沉吟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陈千，“不过我确实没觉得无聊，就是突然觉得世界很鲜活，光看着也蛮有意思的。” 过了一会儿，他笑盈盈又补了一句：“而且……你现在不就在陪我聊天吗，你过来以后，我心情好像更好了。” “是吗……哈哈哈那太好了。”陈千干笑着，脸上腾地一下发起烫来，掩饰一般别过了头，“这样看来聊天真好啊，是吧。” “嗯，真好。” 下午的时间缓慢，阳光的框线从床沿越过洁白的被子，又兜了个圈一点点往回跑。 余望希占了别人的床也睡得格外香甜，不时还会冒出两句含糊不清的梦话来。 “唔……孙丞，我们吃……肉……鸡腿……” 嗯，率直的梦话。 陈千悄悄把他说梦话的样子拍了下来，随手就发进群里，分享给其他人观摩。 陈千—旺旺公主梦话纯享版。 陈千—【视频】 林西西—孙丞，再喂孩子要成饭桶了，梦里也是肉。 孙丞—可爱死了。 孙丞—孩子爱吃就让他吃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西西—yue…… 林西西—中午吃多了，有点反胃抱一丝。 陈千得逞的点出聊天界面，他一想到余望希醒过来发现视频早就为时已晚，不禁笑出了声。 池木此时正端着本陈千怕他无聊而找出来的书正在看着，听见笑声后好奇地探过头来。 “怎么了？”池木问道。 “没什么，就是余望希做梦也在吃饭，我拍了视频给他们看。”陈千晃了晃手机，解释道。 “你们关系好像一直很好。”池木看着他的笑脸，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动作很自然，自然到陈千也没能反应过来，还毫无念想地顺着那力道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对。”陈千点头道，“真的认识很久了，刚开始在大学都没预想到我们会成为朋友。” “没想到你们隔着时差也能保持联络，还没有疏远，我有点诧异。”池木收回了手。他重新托起书本，在原本阅读的那一页继续看下去。 陈千对这个话题颇有感触，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也不是隔着时差吧，因为他那段时间总是通宵，昼夜颠倒。所以我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孙丞那个时候还说我们合伙孤立他呢。” “每天？”池木翻页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很快便继续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阅着。 第201章 他们两个这是……在一起了? “嗯！他也很常来丹麦找我玩，我们最多的一年见了有二十多次。”陈千细细回忆着过往，脸上是愉悦的怀念。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因为余望希和孙丞吵架，或者和他哥闹别扭所以离家出走。但陈千不得不承认，余望希确实在他消解独自漂泊的负面情绪这一项上，有着不可或缺的功劳，并且一直占据着十分重要的部分。 他们谈论的声音稍有些大，惹得床上正混沌的话题中心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翻了个身又继续沉沉睡去了。 他们因着余望希发出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池木的书被他陡然合上了，发出沉闷的朴的一声。 “难得你有这样的好朋友。”池木说道。 好朋友三个字像是加了重音，出口时竟格外清晰，脸上是呼之欲出，将要破土的不快。 陈千浑然未觉身旁的空气正悄然转变，还在没眼力见地自顾自感慨着：“对啊，真的很难得，有一种不管发生什么，至少婚礼都会有他在场的感觉，这还是很少有的吧。” “婚礼？”池木神情凝滞，实在笑不出来。 “怎么了？”陈千后知后觉池木的脸色算不上太佳，他一时摸不清何处是池木的禁忌。 这时，门口传来有人进来的动静，打破了两人了闲谈。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发现是孙丞来了，穿着身难得的正装，还做了发型。 “今天有个活动，我提前过来接他。”孙丞轻声说道，“他还在睡吗？” “对，抢了病患的床，美美睡了一下午还没醒过来呢。”陈千幽怨地望了眼病床。 白色的被子明显凸出一块来，下面盖着的是不着调的余望希。 “应该是昨晚睡太晚了，今天又起得早。”孙丞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陈千的肩膀，接着问道：“今天的饭怎么样，还喜欢吗。” “可以，明天继续。”陈千狡黠地笑着，趁机许愿。 孙丞随意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他走近病床，旁若无人地掀了被子。 “起床了，晚上回去再睡吧。”他俯身凑在余望希耳边，轻声哄道。 余望希扭捏地在床上翻腾，向左向右地挣扎，却迟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再睡一会儿吧。”他说话黏黏糊糊的，是在撒娇呢。 “再睡就来不及了，先起来吧。”说着，孙丞用手背蹭了蹭余望希的脸。他伸手拿过余望希的外套，又把人从被子的温暖旋涡里捞了出来，想给他先把外套套上。 余望希睡得正香，突然就被拉了出来，一阵凉意顿时裹满了他。睡意被深秋的冷驱散大半，他故作夸张地颤抖着，七手八脚就往孙丞身上爬。 边爬还边小声抱怨着：“太冷了。” “冷就穿外套吧。”孙丞照顾小孩儿似的，十分麻利地给人套上外套，“不过你怎么穿这件打底？这不是我的吗。” “不可以穿吗？”余望希反问。 孙丞再自然不过地在余望希额头上轻轻吻下，然后大揉着余望希的脸颊肉回他：“太薄了，怎么不穿厚点的。” 小情侣放闪已经是信手拈来，继孙丞回家出柜后就一直不遮不掩，到哪都是亲密无间，热恋正当时的模样。 哦，除了闹别扭的时候。 但陈千在这件事上还是个新新手，不管看了多少次依旧觉得，他们的嚣张程度和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没区别了。 他放声吐槽道：“你们也太腻歪了吧，这里还有伤患呢！能不能不要无视我们？” “你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余望希趴在孙丞肩膀上回声，满脸理所当然，“能给你看也是你的福气，小千儿，谢主隆恩吧。”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孙丞~你看陈千，他当着我们面蛐蛐我们呢！”余望希扯着嗓子抱怨，临了还不忘捧着孙丞的脸夸上一句：“不过你今天穿得好帅啊。” “你先安分点吧，你哥催我们了。”孙丞扯紧了余望希的外套，抱着树袋熊一样的余望希找鞋子。 很快，余望希就被孙丞从迷蒙惺忪的状态，整理得板板正正。 “那我们先走了。”孙丞拉着余望希离开。 陈千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凭空生出了些许满足感和羡慕。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病房推拉门的狭窄开窗里，陈千收回目光转向池木。 他把未得到答案的疑惑重新问了一遍：“你刚刚，是又不舒服了吗？脸色好像很差。” 池木轻摇了摇头，脸上是疑似窘迫的神色，“没什么，他们两个这是……在一起了？” 陈千点了点头，回答道：“对，有几年了，你不知道吗？” “是不知道。”他紧紧抿着唇，直直望着陈千，眸子里有着清晰的懊恼，“我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第202章 我研究生考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千的生活都带着十分鲜明的节奏感，很有规律。 早上起床，早饭后吃药。 接着会看看书或者观摩圈内大手的摄影集，再过一会儿，穿着素色的池木便会出现。 九点之前仲一会来一趟，带着他的书袋，和几本厚厚的地区民俗书籍，仍旧到点就走。 再晚一点，便是来时不定的余望希，提溜着日渐丰满的餐袋，进门第一件事是骚扰仲一。 孙丞每天下班后都会照例来接余望希，偶尔身后会跟着个林西西。 林西西来了，那大家就会在病房里一起吃饭，久而久之也难免被发现。不过还好，那天他们吃的只是孙丞做的炒菜——无论如何，林西西是这么说的，她认为：麻辣小龙虾又怎么不算炒菜呢？ 想当然的，病房内有几个算几个，一个不少的被护士长狠批了一顿。批完就都老实了。 吴哲凡和余望赜穿插着偶尔出现。来了就和余望希互怼，三个男人一台戏，嚷得引来护士上门来提醒注意音量，几次下来，护士和陈千都累了。 实习的小护士有一次和陈千抱怨：“让你那几个朋友少来吧，要不是我们这层病人不多还顾得过来，护士长早来抓人了。” 陈千：“你说了顾得过来欸，今晚不会有事吧。” 小护士：“别说了……” 陈天每天会出现十几分钟，真的就只是来看一眼，看完便会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无论陈千说什么也不会多待。 但今天，这样的节奏被新的到访者打破了。 时间还很早，时针都没走到八点。 陈千刚吃过早餐，无所事事地等着吃药。 平板电脑上挂着的是一部新出的纪录片，被他当作背景音用来搭配手上的书。 推拉门被拉开，发出轻微的声响，引得陈千从书里抬起头来。 来人戴着个口罩，本就遮住了大半张脸，还戴着一个做旧设计的渔夫帽，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他耳垂上挂着颗小小的钻石，迎着光所以很显眼。他穿着印了花体文字的灰色卫衣加黑色牛仔裤，脖子上是几层重叠，样式各异的项链，整体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学生。 这样的风格形象对陈千来说，只有陌生可言，没办法和任何一个自己所认识的人链接。 他茫然地问道：“你是……是走错了吗？” “陈千。”对方开了口，径直走到椅子边，大马金刀地坐下，像是回家一样从容不迫，还四处张望了一圈，反问道：“有喝的吗？我有点儿渴。” 这声音……陈千立马想到了一个人。 他撇了撇嘴，无视了对方的问题，漫不经心地继续看书，“池宇星，你怎么来了。” “呦，这是不待见我啊，这才几天，谁把你从里头捞出来的，你就已经忘光了？”池宇星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千，仿佛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你也太让人寒心了。” “早不来晚不来，都过了这么久了，现在才来。”陈千翻了一页书，视线流畅地在一行行文字上穿梭着，“况且，你也不是会闲着没事，来看看我活得怎么样的人。” “我们多少也算半个朋友好吧。”池宇星摆摆手，话锋一转，“不过你还挺懂我的，确实有事。” 他话说到一半，卖了个关子。自顾自地抬手摘了口罩，在房间里转悠着，真找起水来了。 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池宇星当然也很难是例外。陈千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他摘下口罩后才显露出的，留在侧脸上的伤痕。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那张脸以后的观感大概要次一些了，陈千想着。那道疤看起来得跟着池宇星一辈子了。 在柜子里找到了不记得是谁送来的一箱还未开封的牛奶后，池宇星旁若无人地利落拆开后，就叼着吸管喝起来。 陈千不动声色，淡淡地继续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唔……算是好消息吧。”池宇星沉吟片刻才说道：“我研究生考过了，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听起来确实是好消息。”陈千对上他的眼睛，神情认真又诚恳，声音清朗道：“那就恭喜你了，终于可以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嗯，谢谢。这样说其实有点矫情，因为我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这件事。”池宇星的表情是陈千没见过的腼腆，他微微垂下脑袋，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我哥……宇元，你大概不知道，他就在楼上。我本来想直接去告诉他的，但是好像心理准备没做够。所以想着先来告诉你，做做练习。” “他会替你高兴的。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本来也是他的夙愿。”陈千淡淡地说着，他留意着时间，已经八点多了，“现在就去告诉他吧，趁早告诉他，让他多开心一会儿也好啊。” 第203章 一睁眼就是个贴面礼 池宇星离开后不到一分钟，池木就如陈千预料的按时到来了。 大概是因为刚见过池宇星的样子，所以看到池木这张与其十分雷同的脸，却没有那道伤痕的样子时，陈千觉得有些莫名的安心。 “池宇星来过来吧。”毫无预兆地，池木说道，语气十分肯定。 他注意到陈千眸中难掩的诧异，解释道：“我在楼梯间碰到他，他应该是去看池宇元的，但却是走楼梯而不是电梯直达，所以就猜到了。” “而且……”他又指了指刚刚池宇星坐过椅子旁的矮桌，在那之上有个变形的牛奶盒。他随手将牛奶盒丢进垃圾桶，“你最近没怎么喝过牛奶，那个位置对你来说也不方便。” “是这样的。”陈千点点头。池木还真是敏感，他默默评价着。 最近的时间都过得有些太悠闲了，陈千被清早的太阳晒得整个人懒洋洋的。拿书的手都松懈了许多，书页松垮地微微向上。 他打了个哈欠，眼眶里被倦意引出些许湿润，晕开了眸中的亮点，看起来很迷蒙。 书是看不下去了，越看越困。陈千有一种自己下一秒就会栽进书页的危机感。 陈千将书签放进纸张的夹缝中，合上书页。 他用带了凉意的手搓揉着两颊的软肉，试图靠这一动作把自己唤醒。但效用甚微。 抬起双手，把自己往半空中给举了举，他伸展着自己因长时间不动而有些僵硬的腰椎，侧头看向一直十分安静的池木。同样的，他手里也捧着本书，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看着看着，陈千倏地觉得有些好笑。 他忽然想到，再过一会儿，等仲一也来了，这屋里就看着不像个病房了。 那时候估计进来的人都会觉得这里是一间阅读室，因为每个人都捧着本书埋头苦读。。 “怎么了吗？”池木也抬了头，看着对着自己发呆的陈千有些不解。 “没有，”陈千摇了摇头，“就是觉得，这样子还挺舒服的，很悠闲。” 陈千把书放回架子上，他蓦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对了，施小姐和煜白，他们平时不来医院看看吗？” “施凮习倒是有来过几次，至于煜白……”池木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煜白自从上次回去后好像就开始在家上早教课了，不过明天就是周末，煜白应该会来吧。” “是吗，那我可得期待一下了，明明也就几天没见，竟然还有点想他了。”陈千托着腮，目光有些涣散。 他们又继续攀谈了一段，东拉西扯的。 几分钟过后，池木还在漫无目的地说着什么，话落等了许久，陈千却一直没回话。 他茫然的抬头，才发现陈千早已在困倦里，靠着床头处迷蒙地睡过去了。 池木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起身将摇摇欲坠的陈千放倒在床上躺好，又帮他将被子掖紧。 做完这一切后，便留在了床侧那把椅子上，沉静地守护起陈千的梦乡。 …… 陈千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脑子里唯一的记忆还停留在和池木聊天时，自己主动提起了施凮习和池煜白那一段，剩下的就有点空白了。 思维还没完全清明，他艰涩地在被子的包裹里挣扎了一下，使得铁架病床发出一声吱呀。 “醒了？你午饭都没吃呢，饿了么。”有关切的声音响在床侧。 接踵而来的是另一个欢快的声线：“千儿，你昨晚去当小偷了啊，怎么叫你都不醒。” 他掀开沉重的眼帘，入目就是余望希的一张大脸，吓得他浑身一震，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我去！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余望希皱起脸来，三两下翻身下床，反唇相讥道：“哎呦喂——我大老远天天给捎饭，热饭没听见夸，你睡午觉我来关心你倒是嫌弃上了！” 他的眼珠子夸张地往上一转，像个黄豆粒表情包，“世风日下，世态炎凉，世界孤立我。” “你可得了，谁禁得住睡醒一睁眼就是个贴面礼啊。”陈千也不甘示弱，一边回着，一边坐起身来。 第204章 想给他一个大鼻窦 余望希走后，陈千才关注到位于自己身边极近的距离，还有个池木正在眼巴巴望着自己。 他忙收了心思，说道：“我身体好像还没醒，肚子没感觉呢。” “那睡得好吗？”池木又问。 “很好，连梦也没做，睡得很踏实。”陈千继续回答着。 余望希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目光有些鄙夷之色。 他一脸不悦地扯过即将显露春色的陈千，深沉地小声叮嘱道：“这是要入冬了，你别在这自顾自万物复苏！” “复苏什么啊。”陈千甩了甩自己被扯着的手但没甩开，索性也就随余望希去了。 “你忘了他现在配置了？”余望希满面痛惜，就差对着陈千捶胸顿足。 他眨了眨左眼，在池木的视野盲区，徒手比划了一个一家三口。但奈何过于抽象，陈千没能读懂。 不过，就算陈千再不懂余望希，他也知道余望希此刻是个什么意思。 他抚上余望希的手背，轻拍两下以此安抚他，给了他一个安安心的眼神。小声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做朋友不是。” 余望希听了，余望希不信。余望希想给他一个大鼻窦让他醒醒脑。 没时间思考，余望希甩甩袖子要出去冷静一下。临走前，他还给池木递了一个凶狠的目光。 “他怎么了？”池木看着余望希“拂袖而去”的瘦削身影，和那个故作狠厉的瞪眼，大不理解。 “他可能……青春期到了。”陈千随口就来。 晚上，孙丞和林西西带了大包小包闯进病房内。 而余望希此时，还窝在角落生他的闷气呢。 虽然这气，是因为陈千才冒出来的。但由于池木一直留在房间里，陈千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跟他道歉。 所以这火就在孙丞出现后，自然而然地烧到了孙丞身上。 孙丞进了屋，安置好今晚的晚饭，就立马凑到了余望希身边。可没等他走近余望希三步内呢，就被余望希给驱逐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孙丞挪到陈千身边小声问道。 “我好像惹他生气了……”陈千用几乎是气音的声音回答他。 孙丞有口难言，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喉头哽了许久，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刚下班就来了，结果你惹事我背锅？” 他越讲越是委屈，直接破防，“你陈千算什么，到你出院前我也不会让他再来陪你了。” “陪伴是相互的，他也需要我好嘛。”陈千对此不以为然，“总之，我会跟他道歉，好好哄一哄他的，这事算我全责，我解决。” “本来就该你的！”孙丞更是恼火。 晚饭过后，为了给缩在角落的余望希和陈千腾出一个独处空间，其他人纷纷离开了病房。 陈千看着催促着池木出门的孙丞，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底用了什么事情做借口。 门被林西西拉上，她隔着门上的玻璃开窗对屋内的陈千狡黠地眨眼。 余望希整个人窝在小沙发里发呆，身上裹着层孙丞带来的毯子，毯子上的图案是层层叠叠的小动物。 陈千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到他身边坐下。 “你还在生我的气啊？”陈千戳戳他的毛毯，给厚实的绒毛戳出了一个浅坑。 “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余望希傲娇的很，脑袋别到了陈千的反方向，拒绝与他沟通。 “你不想和我说话我是没意见，但是你也不和孙丞说话，他意见可大了。”陈千无奈地说着，将身子往后一仰，靠上了沙发靠背，他嘴里不着调地，“我今晚哄不好你，你晚上回去会不会让他睡沙发啊。” “……” “真不理我了？”陈千又凑近了些，肩膀贴着肩膀。 良久的安静后，陈千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我确实没打算怪他什么。至于关系，后面都会渐渐淡掉的。” “你……应该要怪他的。”余望希的语气不再是从前那种谴责的味道，而是充斥着无力感，“虽然当初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去丹麦，但是现在看，估计跟他也脱不了关系。结果你大学都没毕业，他倒是事业爱情两手抓了，现在还好意思黏上你？” “是啊，应该要怪他的，但是又能怎么办呢。”陈千的目光失了准星，散成一片，“我好像没办法抓住谴责他的动机，亲密关系里的时间和位置从来都很重要，但是我们一个也不占。我理解这件事的痛点，也知道真正致命的问题不在我也不在他。” “我们不够自由，所以选项也会相应变得稀少。要顺应时差不能沟通，要适应位置无法相拥，这本身就很难挨了，又怎么能那么严苛地要求对方。” 余望希转了回来，看向陈千。 陈千垂着眼帘，眼底是一片荡漾的汪洋。 第205章 冬天真的来了 “但是你承受下来了啊，你就做的很好啊。”余望希皱着眉气急反问，他实在很难理解陈千，只觉得这不过是任由理智在昏庸里沉睡的错误想法。 对他本人无益就算了，自己这个局外人看的也肝疼。 “但，再追究或者自怨自艾已经没意义了。”陈千的语气平淡，“现在大家都能有个好结局不是很好吗？” “什么好结局？我看就是放屁……” 借故离开的人们很快返回了房间，当他们回来时，陈千和余望希看起来像是已经解决好了问题，气氛回复如旧。 但若有人仔细感受过，便能察觉到，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难以辨认的沉重。 时间已经很晚了，护士来催促来探病的亲友时间已经到了。如此，孙丞、林西西和余望希也不好多留，跟在护士后头离开。 池木每次都会在人都散了之后，再多留一段时间。今天他本也是同样这么打算着的。 可等大家都道别之后，陈千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其中掺杂了些冷淡的意味。 “池木哥，今天我想早点休息，你也先回去吧。”陈千说道，委婉地送客。 “嗯，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吧，我会下来陪你的。”池木点点头，他看得出陈千兴致不高，情绪不佳。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陈千便起来了。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他看起来反而更加疲倦，眼下的眼圈也让他显得十分憔悴。 连着一夜，陈千做了无数个梦，可谓是精彩纷呈。内容醒了之后就记不清了，只剩下没睡好的后遗症。 困顿包裹着陈千，思绪飞上九天云霄，连房间里进了人也没意识到。 “千……” “小千……小千？” “嗯？”陈千恍然回神，应了一声。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连我喊你都听不见。”池木端坐在沙发，问道。 “没什么。”陈千微微垂眸，避开了那双毫不遮掩的视线，“只是在发呆而已。” 池木敏感地注意到了自昨晚以来，陈千突如其来的变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因。 他当然猜得到这大概和，余望希跟陈千两人之间的嫌隙有关系，但是其原因，他大概这辈子也没机会了解了。 最近的天气，一直到前一天都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的状态，但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是个阴天。 这两天寒流突袭，气温骤降了十几度。窗外已经能看到路边行人都裹上了层层厚重的冬衣，穿羽绒服的也不在少数。 “冬天真的来了。”陈千立在窗边朝外张望，嘴里呢喃着。 南方的冬天是不常下雪的，和丹麦大不一样。只有潮湿的空气流动不停，溜进衣襟、袖子，带走身上的暖意，又往人怀里塞进一团寒气。 陈千在遥远的地方生活太久，居然连故乡的冬日街景都觉得有点儿陌生了。 医院的暖气给得很足，陈千哈气时看不到雾气，但热乎乎的空气碰到玻璃，就极为迅速地结成霜。 他靠着白乎乎的一团在玻璃上画画，画了一片雪花，雪花在暖气里融化。 身后有人进门，是仲一来了。 平日里，每当仲一来了以后，池木会比平常更沉默，一声不吭。 通常这种时候，陈千都会时不时扯些话题，来活络下凝滞的空气。可今天连他也不说话了，病房里便静的过头，落针可闻。 仲一进了屋，径直坐到他的老位置，也不在乎气氛如何怪异，照旧做着自己的事情，脱了围巾大衣，翻出今天要看的材料。 午饭之前，仲一和余望希轮换班次似的，一个来一个走，从这里开始，几个人才算有话可聊。 …… “小千叔叔！小千叔叔！”脆生生的活泼声音吵醒了正挨在一起，对着平板电脑昏昏欲睡的陈千和余望希。 他们俩本来是计划着在午饭后，一起看电影来着。结果没想到兴致勃勃地思量半天片单，最后找到了部烂片。 在看了二十分钟以后，他们就开始困了，两个人接连点头，正打着瞌睡呢，池煜白就来了。 他穿了一件宝蓝色的羽绒服，鼓鼓囊囊的羽绒撑起领子，将他的小脸围在中间。他的小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冷的，跟苹果似的红扑扑。 第206章 你是小小叔叔啊 “你们好啊。”施凮习紧步追着奔跑的池煜白进来，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煜白来啦。”就在门侧的池木首先做出了反应，他柔声打着招呼，俯身将小朋友抱了起来，问道：“吃晚饭了吗？” “我吃饱了，吃了米米和虾虾。”池煜白的口语能力在这段时间进步飞速，能说的也越来越多。 “煜白！嗨~”余望希晃了晃混沌的脑袋，单手支着下巴跟煜白挥手。 “小小叔叔！”池煜白也对着他挥手，但用力过度导致自己也东摇西晃，他咯咯笑着学余望希：“嗨！” “你是小小叔叔啊。”施凮习听了池煜白的称呼，恍然大悟地笑出声来，“难怪呢，他在家直念叨要来找小千叔叔和小小叔叔玩。我还以为两个都是陈千，纠正了好半天。他还差点急得要和我吵架。” “哈哈哈哈，真的呀煜白，你很想我吗？”余望希惊喜地接过池煜白胖乎乎的身子，让他坐上自己的腿，摇头晃脑地问着，“那我们今天一起玩吧！” “一起玩吧！”池煜白像个小鹦鹉，学个不停。末了，他又自己接了一句：“小千叔叔也一起玩吧！” “哎呦，煜白要玩什么呢？”陈千走上前来，抬手接住池煜白伸出的小爪子，上下摇了摇，像是在握手。 池煜白显然不知道这题怎么答，满脸复杂，一动不动地想了好久也没能开口告诉陈千。 “没关系，煜白慢慢想吧，想玩什么都一起玩。”余望希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把他的鞋子一扒，丢上床去。 池煜白在被子里顺着力气打了两个滚，乱七八糟地笑着爬起来。余望希三两下也爬上床，坐到了他身边，帮他把外套脱下。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人，将陈千的床占了个彻彻底底。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和你们呆在一起。”施凮习眼里闪烁着慈爱的光芒，一错不错地望着正在和余望希互动的小家伙，“那今天下午，煜白就先交给你们了，我可以放心离开一会儿吧。” “当然！我们会让好好玩的，对不对呀煜白。”余望希头也没回，双手逗弄着在池煜白肚子上挠着痒痒，惹得池煜白又笑又叫，没一会儿就累得投降了。 “我也会看着他的，你去吧，好好待一会儿。”池木嘴角勾起，向施凮习点了点头，“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他的话其实很合理，可语气又给人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仿若是在与人对暗号一般。 陈千侧坐在床边，面朝余望希和池煜白，但耳朵的天线却一直对着门口方向，细细听着池木和施凮习的互动。 他听完池木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品不出所以然。 接下来的时间，陈千和余望希是陪着池煜白又闹又玩，三个人围在一起，丝毫没有停歇地就这样耗了许久，最后愣是齐齐将血条统统耗了个干净，一点底不带剩。 池煜白哈欠一个接一个，趴在余望希的肚子上；余望希浑浑噩噩，抱着陈千的胳膊当抱枕；陈千累得眼珠子失了光，半阖着眼皮靠在床头。 池木看着三个人懒懒散散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他无奈地先把池煜白捞了出来，拿过毯子把他包成蚕蛹状，随手放在沙发上。这一套流程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池煜白睡得不能再熟。 然后池木又把解救对象投到了陈千身上。先把被他们弄成一团的被子整理好，再把陈千的手臂救出来。 最后把人抱起来重新摆上床，掖紧被子就可以了。 动作开始前，陈千就已经是十分迷糊的状态，于是无论池木怎么摆弄他，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于池木放肆地开始捏捏脸，扯扯手指，他都毫无察觉似的一声不吭，一动不动，非常乖巧。 施凮习再次回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两大一小，像是被人下了蒙汗药一般沉沉熟睡的场景。而唯一清醒的池木正坐在床边，一手抱着平板戴了耳机看电影，一手握住了陈千的手指捏着玩。 “他们……还好吗？”她轻声地问着，视线扫了一圈格外安详三人。 “如果都没有做噩梦的话，应该是还好吧。”池木将电脑放在膝盖，空出手摘下了耳机。 陈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将平躺的姿势切换成侧睡，正好朝向池木这边。这极大地方便了池木将他的状态收进眼中。 “煜白没有闹你们吧。”施凮习走到池煜白身边，摸了摸他睡红了的肉脸。 “没有，他很乖。三个人一起玩得都不亦乐乎了。” “那就好。” “现在要带煜白回家了吗？”池木侧目看了眼熟睡中的煜白，问道。 第207章 没有很熟，若熟吧 “对，今晚还要带他回家和外公外婆吃饭。”施凮习说着，朝门外招了招手，叫进来一个看着不太年轻的女人，那是施凮习的随行助理。 她对那女人说道：“你先抱着煜白下楼吧，让他回家前好好睡一会儿也行。” “好，那您呢。”那女人短促地说道。 “马上下去，包还在楼上，我去拿一下。”施凮习看着女人熟练地连着毯子抱起池煜白，轻轻托在怀里。 见他们出门后，施凮习带上池煜白的小外套，和池木道别，也离开了。 门被重新拉好，房内归于平静，池木被这样一打断，也没了将电影继续看下去的心思。虽然只剩最后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他把电脑放到桌面，侧过脸端详起陈千的睡颜。 陈千正微微皱着眉，呼吸不太稳定。池木猜测应该是被他们说话的声音惊扰到了。 他握着陈千的手一直没松开，此时手心里热热的酝酿着一股温度。 指腹在柔软的皮肤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沉静的目光一错不错，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迷蒙半睁的惺忪眼眸。 池木惊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语气轻柔地问对方：“怎么突然醒了？” “唔……”陈千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反射性地应了一声。他眨了眨眼，视线对焦的很困难、缓慢，整个人看起来钝钝的。 池木淡笑着，恍然道：“原来还没醒。再睡一会儿吧，等一下吃饭的时候再叫你。” 陈千半梦半醒，难以理清池木一张一合是在说些什么，“嗯？” 这么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看得池木心软。他触上陈千的脸，但想了想还是没舍得下手捏，只好轻轻地来回摸了两下。 羽毛绕过似的力度惹得那块皮肤痒痒的，陈千就晃了晃头，让脸在那手心里蹭了蹭。 “睡着了怎么跟猫似的。”池木评价着。身子俯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落在陈千眉心。 再起身时，他发现陈千又睡了过去。 嘴角微微翘起，挂着一个餍足的笑。 …… 时间缓缓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各种标明了营养成分的药瓶里，药片总是按时按量，渐渐吃到了最后显露出瓶底。 每天由余望希带来的孙大厨特级便当，也终于不再推陈出新，而是开始进入了循环。 陈千的大小问题，在养病期间都几乎好透了。 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的面色苍白和瘦弱得到了很好的调理。身上的伤也是，除了几个一开始没得到及时处理的疤痕，在皮肤留下点格格不入的痕迹以外，几乎看不出他前段时间满身疮痍的影子。 他整个人焕然如新。并且以这样的良好状态，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出院的这一天。 “我午饭要吃火锅，晚餐要吃日料，夜宵吃烧烤配炸鸡。”陈千站在忙碌地收拾行李的仲一和陈天身边，和余望希伸着手指依次点着菜名。 “明天早餐吃螺狮粉吧，加一颗蓬松金黄的炸蛋。”余望希提议道。 “那就吃！我要两颗炸蛋！”陈千重重点头，接受了对方的提议。 “你还吃两颗炸蛋，你怎么不说你要吃手榴弹呢？”陈天满脸不耐烦地从行李箱里抬起头，将散落下来的袖子重新挽到手肘处。 “我住院这么久，没别的愿望，就吃两口饭你还说我？”陈千委屈地控诉，声下了，泪憋了好半天没下。 陈天把手边的卫衣折得规整，甩进箱子里，皱着眉看陈千，说：“你那是两口吗？我请问呢，你是要出院，不是要出栏。” 陈千颤抖着伸出食指对准陈天，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又将另一只手猛地捂在自己心口处。 他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陈天你说什么？你真的有点伤到我了……这一个月伙食你包了我就会原谅你。” “亲爱的家长们还没回来，我把你赶出家门也是没人能帮你。”陈天咬着后槽牙，露出一个粲然的微笑，眼神中是寒意丛丛，“所以，这点小伤，我看你还是忍忍吧。” 陈千忍辱负重，决定一马当先，成为那个维护家庭和谐的人。 他腆着笑脸，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俩是什么，咱俩是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的亲兄弟啊！我又怎么会怪你，亲爱的哥哥。” “有事哥哥，无事陈天是吧。”陈天也笑，眯起眼睛笑，花枝招展笑，“陈小千，这里的行李你一小时内不收拾完，别说午饭了，你连米粒都看不到。” “嗻——” 已经有很久没有运动过了，陈千感觉自己的肌肉在退化，大概是即将要变成幼儿园小孩的程度。 不然怎么会只是搬了个行李下楼，就累成一坨软绵绵的面团了呢？ “要不是……我太久没运动了，这点箱子……我一个人可以搬十个来回。” 他手握成锤，边在手臂酸软的手臂上不断捶打放松，边粗喘着气抱怨。 余望希和他一起坐在车后排，热衷地帮他捏着小臂的肌肉，劝道：“诶呀，大家都是至亲手足，你也不用那么逞强。箱子而已，我们帮你就好了呀。”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陈千认真地直视着余望希的眼睛，反问他道。 “害，不是我不想帮，这不是搬完了嘛。”余望希别开了眼，手里依旧揉捏着陈千的手臂帮他按摩。只是隔了这么多层衣服，这按摩的效用究竟有没有，够不够，还是一个未知的事情。 听完这段无厘头的对话，陈天不禁笑出了声。 他手里把着方向盘，对陈千打趣问道：“这你朋友啊？” 陈千：“不是，表的。没有很熟，若熟吧。” “陈天哥！”余望希恼了。 第208章 又是迟到的一天 几个人在车上七嘴八舌地侃着，余望希因为嘴贱也一度变成被围攻的重灾区。 他是嘴贱，陈天是嘴毒，陈千不巧也遗传到了一点陈天的嘴上功夫。 于是在这样的两相夹击下，余望希忍不住小声吐槽道：“你们家吃饭最好小心点，有你们两个在，容易食物中毒。” 车子一路驶过许多红绿灯，走走停停，在纵横交错的街道里穿梭着。 开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才渐渐驶入陈千分外熟悉的场景。 比如平时在家闲着没事，就去消磨一下午时间的书店和咖啡厅，又比如转角处那间不点外卖时，就大概率会去吃一顿的餐厅…… 总之，看到这些老宅附近的“灵魂地标”后，陈千就知道，这下他是真到家了。 欣喜到无以复加，陈千开心地哼起一段不成调子的歌，声音细细地在喉咙里震动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得到。 轮子不断旋转，众人继续向前，过了这条街和那个路口。 车子在陈天的操控下稳稳滑入停车位。拉起手刹，宣布道：“下车吧，到家了。” 话音还没落呢，陈千就早已冲出了车门。 他站在门前的草坪上，大口吸着不带一丝消毒水气味的空气，然后深深地全吐出去。 冬日寒冽的空气飞进脖领间，激得下车的人打了个冷战，于是象征性地将自己的围巾裹得更紧一些。 “别在那发呆了，过来帮忙。”陈天喊他道。 他笑嘻嘻地转身，往后备箱那小跑了几步，嘴里大咧咧地回应着：“知道啦、知道啦！” 在医院时，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高度消毒的环境，又或者是入眼之处都是白色。总之，陈千觉得自己好像哪哪都有点不舒服，人就跟那霜打的茄子似的，精神也跟着乏倦。 可这一出院吧，他又觉得自己是重新活过来了，浑身舒畅，全身都是力气，就等着他去上天入地。 所以，理所当然的。余望希之前提过的，要一起出门游玩的事情，就此被提上日程。 陈千出院后需要的心理咨询的时间安排是从一周三次开始，两周递减一次，目前按照陈天的咨询，是先进行一个半月。 对陈千来说，只要最初两周结束，后面的时间就会相对比较自由了，至少周边一日游是没什么问题的。 游玩规划一类的任务，在几番推辞下，被完整地交递到了性格细致有条理的仲一手里，余望希也自然而然地主动接过了住宿餐饮的任务。 至于陈千这个久病初愈的，则负责站在他俩中间连吃带拿。 这个小组的构成其实有些诡异，特别是对于余望希来说。 但可惜在没办法叫来更多的人凑热闹了，于是也只好堪堪成行。 实际出发的时间没有那么快，陈千除了心理咨询也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 就这样，出院的第一周，变成了忙碌的一周。 “我们要和出版社开线上会议，一共两场，一个专栏的和一个地方企划。”陈千手里的笔正不断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标记下事项的时间和内容。 “嗯。”仲一边对着电脑办公，边帮陈千做确认。 陈千逐项写下，标注好细节后，思考了片刻。 还缺点什么，是什么呢？ 哦，对了。 陈千在写好的内容下另起一行，写上一个3做开头。 “你说我们这个月有三次会，还有一个是什么？”他抬头向仲一问道。 “赞助商的。”仲一言简意赅。 “赞助商？”陈千愣了愣，继续问道：“内容是什么？我们上次不是才开过会。” “下季度暂定更换赞助。”仲一头也没抬，神情专注，手指在键盘上打得飞快。 “更换赞助？”陈千惊讶道，他还没听过这个消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暂定。实际在会议中敲定。”依然是简略的回答。 “行吧行吧，反正管家的也不是我，我当个抱着照相机的米虫就好。”陈千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着。 他的笔尖舞动，在3后面接了一句“赞助商究竟花落谁家……”。 当周，陈千忙得脸都青了。 和出版社的第二场视频会议结束后，他立马脱掉了身上那件看起来板板正正的西装外套。 哆嗦着手给自己裹上了床边那条，会议开始前随手抛开的法兰绒毯子，陈千满足的发出啊——的一声感叹。 “这真不是人能干的活，一个会就是两个多小时，开完会还要再做点别的。”陈千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可是明天还要早上八点，独自打车去咨询师工作室的病患啊！” “已经结束了。”仲一不近人情地说道。 “嘘，让我好好躺一会儿。”陈千裹紧毯子，一头扎进软绵绵的床铺中。 次日一早，陈千七点前就被闹钟的连环呼喊给吵醒了。 他先是在被窝里赖了十几分钟，等到陈天来敲门催他，再不甘不愿的顶着瑟瑟寒意爬出被窝。 然后吃过早饭，换好衣服，一直进行到他穿戴整齐要出门这一步时，时间早就如同水盆里的水一样，被倒了个精光了。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七点四十分，陈千无奈苦笑。 “又是迟到的一天。” 站在车库门前打车的这一刻，陈千第一次觉得没有驾照是一件有些狼狈的事情。 他也不是不会开车，在丹麦时倒是因为工作原因，花了些功夫考了驾照，也在某段时间一直都自驾出行。 可这不是回国了吗，事情乱糟糟的解不开理还乱，于是陈千就一直没打过要去考一下驾照的心思。 平日里都是陈天带着他到处跑，再不济还有个打车软件能打开操作两下。 但现在真赶上时间了，陈天半个钟前就出了门，打车软件也在用车高峰期开始明目张胆地罢工。 随着打车软件的排队人数递减，陈千的心越来越急。 第209章 电脑死机了欸～ 好不容易打上车了，偏偏司机师傅是个热情似火，喜欢唠嗑的大叔。 有了大叔一路不带停的滔滔不绝，陈千几乎要连自己即将迟到这件事都抛在脑后。 好在师傅的车技既快又稳，竟然在稠密的车流里穿流不停，载着陈千踩着点到了工作室楼下。 “谢谢啊师傅，我还以为来不及呢，您这车技真没的说。”陈千边付钱，边对师傅由衷的赞叹道。 师傅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接下夸奖，乐呵呵道：“那可不，我在这一块儿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陈千下了车，脚底抹油，冲进电梯上楼。 一个小时后，陈千抓着瓶矿泉水，大口灌了几口，又原模原样的出来了。 咨询师的长篇大论如过往云烟，没什么坚实的物理性质，刚走出工作室大门就被吹散了个七七八八。 他摸了摸后脑勺上，因为躺在椅子上而蹭乱的头发。 本来一直被推到发根，修理得很干净利落的头发有了些长度，发茬从后脑处延伸至脖颈。 陈千猛地发觉到，自己的头发已经很久没剪过了。 待陈千重新到家时，家里已经响起了熟悉，却和老宅不太相匹配的欢快声音。 这是余望希又来打卡签到了。 虽然陈千已经出院了，但余望希还是仍然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找他。 美其名曰，好朋友就是要多见面。 他自己不说是因为一个人在家无聊，陈千也懒得戳穿他。毕竟有个人来分散仲一这个卷王的工作进度，让陈千能少焦虑一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手里的钥匙圈在食指，轻巧地转着圈。陈千没用它开门，而是按响了门铃。 果不其然，来开门的是嘴里塞着一大口薯片的余望希。 薯片的残渣还滞留在唇角，余望希看到他的刹那愣了愣神。 “干嘛？我找错门了？”陈千莫名其妙地推开他，径直进门。 余望希在身后把门带上，紧走了两步追上他，嘴里急急嚼着薯片，发出酥脆的咔嚓声。 “不是啊，你早上还去剪头发了啊。”余望希咽下薯片后说道，“我看久了你那个流浪汉发型，都看习惯了。这一下剪了头发，差点没认出来。” “怎么了，以为我是在隔壁公园拍大片来借厕所的吗？”陈千半开玩笑地回他，说着，他还做了个撩头发的动作。 “这话说的，我怎么能把你当隔壁公园锦鲤啊，再说了，那锦鲤上厕所也不跑这么远。”余望希促狭地笑着，继续说道：“它们一般都随地解决。” “你拉倒吧。” 进了客厅，陈千才发现两人在自己回来前是在打游戏。 电视宽大的屏幕上正显示着游戏暂停页面，地上散着一个手柄，而另一个被仲一握在手里。 “看不出来，你还会玩游戏。”陈千坐上沙发，满脸新奇地对仲一说道，“我还以为你只会看书，那种有点古板的传统类型。” “你是字典里失去了书呆子这个词吗？”余望希坐回地上，抓起手柄将游戏继续。 这是个闯关类型的游戏，有点像马里奥。两个小人在画面里不断跳跃着，一个紫一个蓝。 在不知道第几次显示成功的画面后，进入了新的一关，蓝色的小人依旧操作卓越，走位清奇，让陈千不由得咋舌称赞。 “这个蓝色的是谁？这么厉害，怪都贴脸了还能躲开。反观这个紫色吧……”陈千摸着下巴，端详着画面，欲言又止。 余望希罕见地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话，而是全神贯注在手柄上，无比认真。那神情堪比在高考考场填答题卡。 陈千看着他一反常态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 在看到小紫阵亡落到屏幕以外后，他凝望着余望希依旧专注的神情，揶揄道：“小紫你都死了，还点啥呢？鬼上身小怪啦？” 余望希磨了磨牙，狠狠瞪了陈千一眼，愤愤道：“不许说出去！” “噗——哈哈哈哈……”陈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紫啊，你游戏玩不过仲一是不是不太应该啊？” “你行你上！”余小紫震怒。 “我上就我上。”陈千一口应下，丝毫犹豫不带。 五分钟后…… “陈小紫啊，你游戏怎么玩成这样？” 这一把，终于也轮到余望希笑了。 “笑归笑，闹归闹。”陈千面无表情地收起游戏卡，藏进电视柜抽屉最下一层，然后一脸严肃道：“上班的时间到了，咱还是得上班。” “嗯。”仲一对此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就着手开电脑了。 余望希看着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的陈千，撇嘴说道：“上吧上吧，一个个都上班就我是闲的。” “你也可以做些事。”仲一抬眼睨着余望希，“你喜欢的事。” “把爱好和事业划等号啊？”余望希漫不经心地翘脚靠上沙发，顺势思考了起来。 …… 时间在大家忙碌地日子里，悄然地进行着大跃进。 于是等陈千再一次确认日程表时，他陡然惊觉，本月最后一场会议的时间，定在了明天上午九点整。 他像是做梦一样，飘飘然地又确认了一次当前的时间。 嗯，还差五分钟就到达这个新的明天了。 但他今天的工作量还差20%，并且，正好是明天会议期间需要用的部分。 陈千短暂地崩溃了十秒，又重整旗鼓坐回书桌前。他苦着脸，眼含着热泪，手掌附上鼠标。 一个晚上，一台电脑，一个奇迹。 半小时后，陈千吐出一口浊气。 他望着支离破碎的画面，再一次敲敲键盘，点点鼠标。 嗯，确定了。 电脑死机了欸~哈哈…… “你状态很差。”仲一几不可察地皱着眉，望着坐在餐桌对面，完全蔫巴了的陈千。 陈千抬手想喝口豆浆，却举过头，差点喂进鼻子里。 他掀起眼皮，茫然地顿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嗯”来。 “感觉好像晕过去了，我不会倒在会议室里吧……”陈千怅然地叹息道，眼眸黯淡无光，“我五点才睡的，但是六点被开会的时候，电脑死机投屏失败的梦吓醒了。” 第210章 车祸?什么车祸? “五点？”仲一看起来很是惊讶，问道：“失眠了？” “不，不是，是熬夜。”陈千摇头的动作像是开了慢放，一顿一顿的，“快做完的时候，电脑死机，文件丢了。重新做到了五点，” “留下休息吧。”仲一提议道，他看陈千难以集中的涣散样子，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你需要休息。” “婉拒了哈。”陈千继续慢放式摇头。 陈千的困倦是难以抵挡的，所以在去往出版社所在大厦的路上，他睡了个昏天黑地。 仲一看着他的状态不佳，却没办法说服他留在家里补眠，于是心情也不算太好。 就这样，两个人出现在大厦里时，身上均匀的笼罩着一层黑漆漆的雾霾，挡住了所有人的靠近。 “他们这电梯还真宽敞啊。”陈千没头没脑地说着，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出自于自己。 出了电梯，两人在出版社走廊里一前一后地走着。 没走出多远，就有人迎了上来，是一个穿着入时的年轻女生。 她微笑着问道：“是groot·chen和仲一先生吗？” “是的。”仲一对她淡淡颔首。 “请跟我这边来。” 说完，女生便缓步朝走廊内走去，他们也抬了步子跟上。 会议室在走廊尽头拐角后的一个大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套商务感很强，很宽的椭圆形会议桌椅。 他们在入门右侧的位置相继坐下。 女生十分利落地给他们呈上茶水，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赞助商那边暂时还没有到，可能要麻烦两位先等一下。” “嗯，没关系，你先去忙吧。”一直默默开着跟随模式，魂飞天外的陈千此时回过神来，脸上挂着一个惨淡的笑。 女生很快离开了会议室，陈千也开始准备继续补眠。 “可惜了，这个会议室坐得下……不然我就能找个角落悄悄睡觉了。”他趴上桌面，单手在桌底下解开了修身的西装扣子。 这一套做得太合身了，导致他趴下这外套就直勒肚子让人难受。 手在桌面圈起，头被埋进臂弯。陈千的双眼一闭，便径直掉落进混沌的世界，熟睡过去。 睡了多久呢？陈千有些恍惚。 耳朵里有似远似近的说话声，不断回荡着，一句接着一句，毫无规律地惊扰了他的梦乡。 陈千试探地微微抬起头，环顾四周，不由自主地堂皇起来。 他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原本只有他和仲一两人的会议室，竟然不知何时早已经坐满了人。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望着会议桌末端的投影仪，听着发表人的讲话。 按这投影上ppt的播放页数来看，会议都开始好一会儿了。 陈千边不动声色地悄悄支起腰坐正，边观察着周围人的神情。 很好，大家会开得都很认真，没有人发现他在这里打瞌睡，还醒了这件事。 他小心翼翼地戳了下身旁的仲一，倾身过去悄声问：“开会了怎么不叫醒我？” “叫了。”仲一没回头看他，顾自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会议要点。 “你叫的不好，我都没醒怎么能算是叫了。”陈千不依不饶继续说着，“怎么能让搭档当着第一次见面的赞助商的面，开会睡觉呢？” “那没关系。”仲一在本子上圈出几个字后，调转笔尖向对面指了一下，示意道：“他们不会介意。” 陈千一头雾水，默默退回自己的座位后，不着痕迹瞟向仲一所指的位置。 优雅又从容的女人正认真地听着发表人演讲的内容，头发在脑后用一根素簪盘起一个发髻，碎发随着动作飘动，显得随性而轻盈。 女人很敏感，几乎是陈千看过去的同时就感受到了这道目光。 她自然地回望，轻轻颌首，算是和陈千打过招呼。 嗬——目光相交的刹那，陈千不禁大吃一惊。 这不是施凮习吗？她怎么在这儿？ 陈千失措地抄起手边，由出版社人员准备好的材料，胡乱的翻看起来。 陈千没有心思细看，但手却在某一页时突然停了下来。 那页材料上的某一行中白纸黑字地写着，拾佰科技。 会议很快结束，只剩下形式上的洽谈。 陈千没掺和过这一块儿，索性把仲一留在了会议室里，自己则是打过招呼后，就跑出去放风了。 出版社所在的楼层，离天台很近。 原本只是想要随便走走，却在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这里。 大厦很高，电梯都被分为了两部分，上和下各负责十几层。具体是多少，陈千没在匆匆一瞥里记下来。 出了楼梯间，天台的风就毫无遮拦的刮了过来，风很猛，吹得陈千大衣裹不紧的衣角飒飒作响。 从这里远眺出去，能看到城市里的车水马龙、高楼幢幢。 有点像曾经去拍摄过的原始森林，只不过是钢筋水泥的版本。 陈千在天台的边沿立住，身前是层层叠叠的围栏。 最外层是为了美观，最里层是为了安全，陈千不太理解中间那几层的用意是什么。 他在阳台上兜起圈子，蓦地发现在另一头正对着太阳的的地方，有一个阳光房，里面摆着木制长椅，看起来是供人休息的地方。 “太阳好舒服，风也不吹不到了，浑身都好暖和啊……”陈千在长椅上躺下，支起腿透过阳光房的玻璃顶，半眯着眼睛望天。 放眼望去，天空湛蓝一片，其间飘着淡淡的，几不可察的云，昭示着今天是个极其适合晒太阳的日子。 嗡——嗡——嗡—— 有东西正在震动着发出嗡鸣。 陈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随手摸着自己身上的口袋，寻找着震源。 “啊，找到了。”陈千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来。来电显示上是仲一的名字。 他坐起身来，清了清睡醒后有些干涩的嗓子，接通电话。 “喂，仲一。现在结束了吗，结束了的话我回去。” “你在哪？”仲一的语气听起来不算很好，细品好像有些责怪的意味。 陈千挠了挠后脑，漫不经心问道：“怎么了嘛，你们没谈拢？” “陈千——你在哪？”仲一没回答他，而是用更严肃的声音重复了一遍问题。 陈千察觉到有地方不对，却没来得及深思。 他快速回答道：“在天台，怎么了？” 陈千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骤然嘈杂起来，像是有事发生，紧接着他听到仲一长出了一口气的叹息声。 仲一接着说道：“快点下来。”语气舒缓许多。 陈千一头雾水，没完全理解仲一的意思，但也听话的默默起身，准备下楼。 回到楼梯口，陈千边走边确认着消息。 首当其冲的便是仲一的电话，不间断地拨了十几通，奈何陈千开会前开了静音，直到最后一次才接到。 其余的则都来自于出版社交换过联系方式的同仁，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陈千潦草地一一确认。 其中一条来自于合作编辑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没出车祸吧……车祸？什么车祸？”陈千头脑宕机，默默地回了对方一个问号。 大部分的消息都像鹦鹉学舌，都是在问他现在在哪，以及离开出版社了没。除了这一条。 陈千不明就里，刚想要细细问一嘴。这时，电梯内播报女声，提示他已经回到出版社所在楼层，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匆匆出去，然而下一秒，余光里却陡然出现一道白影，他反应不及，直直撞上了来人。 “不好意思。”陈千下意识退后想要让开对方。 可没等他退后的脚踩稳地面，就又被一股力量重新塞回了对方的胸膛,两条手臂铁一样紧紧环在陈千身周，令他难以挣脱。 鼻息间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掺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熟悉感，在这一刹那，竟拉着陈千回到了医院病房。 对方很高，比陈千要高出许多，因此他的视线刚好越过对方的肩头。 第211章 陈千……我很害怕 目光所及之处，人影攒动。能看到的一张张陌生的脸上，或是迷茫，或是无措，纷纷看向他们的方向。 “不好意思，能放开我吗？”他重复了一遍，并抬手拍了拍禁锢着自己的手臂，以此提醒对方。 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陈千迷惑不解，双手用力撑在两人之间，隔出了一拳的距离。 他借着这一点距离，抬头望去，入目是气喘不已的熟悉的脸。 “池……池木哥？”陈千惊讶万分，迟疑着开口问询道，“你怎么在这儿？” 池木好像总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弄得陈千每一次都措手不及。 在池宅时是，现在也是。 池木仍旧没有给他任何回答，仅仅是维持着那个动作，失神地望着自己喃喃自语道，“太好了……” 仿若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 就在此时，后头攒动的人们忽然剧动起来，自出版社的玻璃大门内又涌出一拨人来。 全是熟面孔，是刚刚一同出席会议的那波人。 相熟的编辑还在打着电话，匆忙的朝外走，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仲一和神色复杂的施凮习。 看到施凮习的那刻，陈千如同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他浑身一震，加了力气三两下推开了池木，挣脱他的束缚。 他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和池木拉开了一段距离，对上了编辑庆幸的脸。 身侧，失落的池木还怔愣在原地。 “小千，你离开怎么不说一声呢。”编辑似嗔似怪。 编辑据说快要奔五，平时都是一副严声厉色的模样，这样的语气配合他那张沧桑而肃然的脸，其实有些不和谐。 陈千拘谨地挠了挠头，说道：“我就是去天台晒晒太阳。发生什么了吗？” “楼下十字路口刚刚发生车祸了，有辆车失控，到处乱撞。”编辑叹息着解释道，他接着说：“我们都以为你下楼了，偏偏仲一给你打电话，你却怎么也不接，所以……” 编辑的话顿了一会儿，顺势将话语省略去大半。 陈千其实能想到那段被咽下去的是什么内容。 心下也对大家忽然聚集在办公室外面的原因也有了片面的了解。 这栋大厦的位置是比较繁华的，前一段是商圈，后一段是公园，中间穿插着几座写字楼。所以大厦正面的位置相当于是全城车流及人流最大的一段。 陈千难以想象在这样的地段，发生车辆失控会是怎样的情况。 “刚刚联系不上你，大家都很担心。” “嗯……”陈千心里忧虑重重，认真地回应了一声，“谢谢，我真的没事。” “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先下楼了解一下情况。”话落，编辑拍了拍陈千地匆匆忙忙地进了电梯下楼。 陈千默默地留在原地，手心里被强塞进一团冰凉，来自于刚刚被他仓皇推开的那位。 他无所适从地感受自己的手随着那团冰凉降温，侧头对着身边期期艾艾看着自己的人。 “那个，你的手……真的很冰。” 陈千的本意是希望他暂且放开。但当他对上那双直勾勾的眼睛时，却蓦然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什么绝情的话来。 “陈千……我很害怕。”池木这么说着，哀求一般。眼眸深邃地像是要把陈千整个人都吸进去，握着他的力度也只增不减。 陈千安静了下来，满脑子只剩下一句：随他去吧。 再抬眼时，仲一和施凮习已经相伴着开始朝这里走来。 陈千掩耳盗铃般转了点身子，将那双相握的手藏进身后。兀自劝服自己，只不过是握手而已，不算什么。 “你还好吧？”施凮习率先关切地对陈千询问道。 “我没事。”陈千抿着嘴角摇摇头，重复着自己的台词，“我没下楼。” “我也是刚知道，还好你没下楼，听说那辆车连着撞了很远。”施凮习上下将他看了一遍，确认他确实无恙后，才转向直愣愣站在旁的池木。 她埋怨地说：“陈千也就算了，没出什么事。你从医院跑出来做什么？” 陈千感受池木的手又紧了紧。不自觉地，他牵起那只冰凉的手，不着痕迹地揣进了大衣的口袋。 “我只是想来看看。”池木淡淡地回复她，和陈千说话时的神态不一样，漫不经心地，“在医院总是不安心，所以才来的。” 两人有来有回，听得陈千心下莫名。 “有什么不安心能让你电话刚挂就来了，连换身衣服的时间也没有？”施凮习的语气有些锋利。 池木被怼的不说话了，别开了脑袋，故意不看她。 陈千望着她严肃的表情，和池木吃瘪的样子，忽然想到如果池煜白犯错，她是不是也会像这样训斥池煜白。 大概率是的，他对自己这么说道，差点在这紧张的氛围里笑出了声。 “小千，你也别顾着看热闹，多看看他穿的什么跑出来的吧。”施凮习看池木不愿意给反应了，话锋一转，将陈千也拉入了纷争之中。 陈千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怔愣了一瞬，没来得及思索她过于亲密的称呼，不由自主顺着施凮习指指点点的纤长手指，向下看去。 从天台下来以后，他就一直很混乱，比起是自己在行动，倒不如说是被其他人带着走。于是也没有什么空隙能细看一眼池木。 他现在才发现池木身上的衣服，竟是往常在病房暖气十足时的那一套。 只不过他每次来陈千的病房串门时，总是穿着浅色的病服套装，而今天的是深色的。衬着外面那件同为黑色的大衣，有些像主题为松弛感的穿搭作品。 难怪手这么凉呢，跟刚从冷库出来没什么差别。 第212章 那要去哪儿? 池木听完施凮习的话，也回过头重新望向陈千，等着他的回答。 “额……”陈千嗫嚅几秒才点了点头，虽然他没理解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但还是附和道：“施小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小心翼翼确认池木的表情，果不其然，在他说完后就成了一脸控诉的样子，好似被背叛了一样。 口袋里的手心被手指轻轻挠过，痒得陈千缩了缩手。 施凮习听完陈千的回答，满意地微仰起头，然后再没看池木一眼。 她泰然自若地对仲一说道：“既然小千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把合同敲定吧。” “嗯，好。”仲一欣然应下。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陈千一眼，眸光晦涩不明，淡淡道：“我想池先生需要添衣。” 说完，没等陈千有所回应，便跟上了施凮习，很快消失在走廊内。 “你是怎么过来的？”陈千问他。 “打车了。”池木的手藏在衣料间，轻轻摩挲着陈千的皮肤。 池木的手在陈千的体温和厚实的大衣的双重加持下，逐渐有了一丝回暖。但那一点温度和现在的室温相比，就好比沧海一粟，根本毫无作用。 陈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暗叹一句无奈。 自己为了清醒脑子，以及希望能够端庄地和新的赞助商碰面，穿得那叫一个风度——风一吹体温就会掉好几度。 所以现在连脱下外套装一装绅士也没有余力。 “就穿这么点，不冷吗？”他抬起空余的手，拢了拢池木的外套，将敞开的扣子缓缓全数系上，“你……是因为我才跑出来的？” “嗯，听说你可能出车祸，实在放不下心。” “你怎么知道的？”陈千对此感到奇怪，系好扣子的手顺便在池木领口处整理了一下。 “本来是跟施凮习打电话确认进度，但她说你不见了。”池木的神情不太自然，视线无端的移动着没落到陈千脸上，“正好那时候有人告诉她楼下路口有车失控，我听到了。” 陈千听着他说，脸上的表情变化不断，很是丰富。 他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样的池木。 分明是做了让人心软的事，为了一个假消息连衣服都没换就从医院跑了出来什么的。 但……那假消息是从他的另一半那转述的。 不安丛生，陈千的道德观迟来地开始鞭挞着他的心脏。 “先、先给你找些能保暖的衣服吧。”陈千艰涩地叫停了自己的不断变化的思绪，抬头对池木说道。 电梯内，池木的手在陈千口袋里作怪，不是摸一摸，就是捏一捏。陈千被他扰得烦了，就也回击了两下。 但这样有来有回的动作里，陈千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的手指细细摸过池木的指间，特别关注了无名指。指腹下是平滑细腻的皮肤，也只有皮肤。为什么？ 刚下电梯，他们就看到大厅里熙熙攘攘凑着许多人，十分杂乱。 外面不断有警笛鸣响，悠长刺耳。 越过人群走到大厅一角，透过落地窗看出去。 发生连续车祸的重灾区已经被警戒线圈起，大概是为了不影响车流正常行驶，不远处有几道分明的刹车痕的车道仍然有车辆在正常行驶。 大厦斜对面的便利店门口，停了一辆损伤惨重的银灰色轿车，周边有许多路障一类的东西倒伏在地。再过去一些的位置有三辆警车停在路边，七八名身着警服的人正在那附近走动忙碌着。 “怎么没看到救护车啊？”旁边有人说道。 很快有人接话，“已经开走了，拉走了好几个人。” “那辆车刚刚开可快了，差点就冲进别人店里面。”又有人唏嘘道。 看着池木紧抿的双唇和愈发苍白的脸色，陈千在口袋里微微晃了下池木的手安慰他，轻声道：“我没事。” 陈千无心了解这场事故的损失和发生经过，只想带着衣服稀薄，冻的脸发白、嘴发紫的池木先离开这里，于是远离了人群，打算从大厦的侧门离开。 商城距离这栋大厦实在很近，走路大概不到五分钟。 但到了侧门后，陈千又发现，池木这一身单衣加外套的搭配，在这样的天气里，貌似去哪都不太合适。 冷风在街上呼啸，吹起行人的衣摆和头发，有身着棉服的人打着颤，匆匆地走过。 陈千和池木双双站在落地窗前，呆滞地望着随风狂舞的景观树。 他抬眸与一脸无辜的池木缓缓对视一眼，无奈地蒙着风冲出去，叫停了一辆计程车。 陈千带着他坐上车，拍拍驾驶座的椅背，“师傅，你帮我暖气开大点儿。” 然后看着他问：“我们都打车了，要不直接送你回医院吧，省的买衣服了。” “不用了。”池木摇摇头，“今天早上的检查结束了，本来下午也是要出院的。” “那要去哪儿？你要回家吗？” “那就回家吧。”池木稍一点头，然后不紧不慢地向司机师傅报了地址。 热风带来的温度逐渐充斥在车内，司机师傅给自己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细缝通风，但陈千还是觉得这温度实在熏得人头脑昏沉。 “现在还冷吗？”他问池木。 “不会，但你看起来有些热。”池木抚上陈千的脖颈侧面，触到的体温偏烫。 “是有一点。” 计程车很快就按照要求，行驶至目的地。 陈千看着窗外截然不同的风格，有些茫然，喃喃道：“这里……不是上次的小区啊。” “嗯？什么？”池木没听清他的话，问道。 陈千收回目光，说：“上次借宿过一次，好像不是这里啊。” “对，是另一处。”池木解释着，“这里距离公司近一些，所以比较常住。” 付过钱后，他们相继下了车，向楼内走去。 密码锁在叮的一声后，响起了锁芯转动的声音。池木推开门，让陈千先进。 进了门，陈千在池木的指示下，自己取出了室内拖鞋换上。 “你等等我，我先去换衣服。”池木将人引到沙发坐下，说完就进了房间。 在池木离开的空当，陈千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屋内的装潢，还是如出一辙的感觉，一看就是池木的喜好。 生活气息寥寥加上整洁的布置，让这里看起来有些像样品房。 看着空荡荡的陈设，陈千不禁想起了被自己深藏在书桌抽屉里的相框，那是几年前那个同样欠缺烟火气息的房子里，唯一属于池木生活过的痕迹。 第213章 小帮手 “要喝点什么吗？”池木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便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换了一套很简约的家居服，微敞的领口到锁骨下方，宽松柔软的布料挂在身上，随着动作能看到肌肉的轮廓，平滑顺直的裤子衬得身形更加挺拔颀长。 他将衣服整理好，边走边说，“家里应该有咖啡和汽水。” “有水吗，我比较想喝水。”陈千仰头回道。 “来，给你。”池木从厨房拿来两瓶瓶装水，随手打开一瓶放在陈千面前。 相顾无言。 陈千无端端将视线落在了刚刚亲手确认过的位置，白净的皮肤上仅仅是汗毛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压抑着好奇，但最终还是没能憋住，试探道：“你的戒指呢？” “戒指……”池木抬眸看了过来，眼中好似有光闪过，他收回视线望向自己的手，快速回答道：“出发前怕弄丢，就摘下放在家里了。回来后一直在医院住着，还没来得及戴回来。” 说完，他又看向陈千，眸光闪闪，意外地有点像曾经看过的，捡回树枝后向主人邀功的金毛。 “这样啊……”陈千的语气陡然淡了。 他垂下眼帘盯着手里水瓶上的文字，浑然未觉池木一脸期待他再说些什么的样子。 就在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陈千接到了仲一的电话。 电话来得突然，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令陈千不由得惊了一下。 但同时，他也由衷的感谢仲一这人菩萨心肠，救他于尴尬之间。 “我接个电话。”他摇摇手机对池木示意着，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上仲一的名字清晰可见。 池木的目光幽深，微微蹙了眉，被扰乱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落寞。 但他依旧面上佯装若无其事道：“嗯。” 陈千接通电话，来到阳台。 “喂，仲一。你那边结束了吗？”电话一接通，陈千忙不迭开口。 “对，另外，有活动需要出席。”仲一说得言简意赅。 “行，那我现在是去找你，还是直接回家？”陈千没空思考，直直问道。 “回去吧。” “okok，那我们家里见。” 陈千收起手机，再次回到沙发。 池木在他离开期间，似乎都没变换过动作，仍然坐在远处，连手的姿势也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沉静，凝望着陈千，“怎么样，他们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那边应该是都结束了。”陈千不急不缓地说着，“所以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现在？这么快吗？”池木有些诧异，接着便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他压着眉眼，说：“很着急回去吗？我还以为我们能一起吃饭呢，所以定了食材，已经在路上了。” “食材？你要做饭吗？”陈千懵了一瞬，接着为难地说道：“但是……今天可能不太方便，下次怎么样？” 他抿着唇，压制着池木一句话勾起的馋虫。 池木的手艺完全不亚于那个，天天在美食家余望希手里操练的孙丞。 天知道陈千在丹麦，每天漂泊在改过口味的中餐里的时候，是有多想念并羡慕自己曾经每天都能品到池木厨艺的快乐时光。 但，今时到底是不同于往日了。 他轻摇了摇头，打算开口婉拒—— “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红烧排骨和芦笋虾仁，现在还喜欢吗？” “喜欢的。”陈千嘴比脑子快，立马应了声。 说完，他又在心里暗自痛斥自己怎么和余望希似的，偏生在吃的面前定力不够。 听到陈千的回答，池木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 他笑颜盈盈，神色从容，像是抛出的诱饵将猎物吸引，在旁默默等待陷阱触发的猎人。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你换了口味。再加一道丝瓜竹蛏汤可以吗？”池木乘胜追击道。 陈千一时没能作出回答，因为他不由自主被那抹笑晃了眼。 其实他们自从离开池宅后，陈千再和池木相处时，都一直觉得他身上仿佛裹挟着一股郁气。 起初他并不太能察觉，只是觉得池木和以前不太一样，但相处的时间变长后，这样的想法就越发鲜明。 无论同处病房，他在旁看书时，又或者是两人谈话间，都分明的有一种心绪难解的愁虑之感。 甚至是偶有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也不带多少笑意，只是凉凉的。 但现在他所展露出的笑容，却不知怎么摒弃了那股郁气，整个人明媚了起来。 陈千好像在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所认识的池木，身上总是围绕着一种，独特的游刃有余和自信。 也正是这种自信的氛围，才导致了池木于他仿若黑洞，让他如何也无法轻易移开，自己从始至终都注视着他的目光。 然而这样的意气风发的池木，自己大概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终于有一天，会像自己预设的那样，完全走散吧。 池木不理解陈千忽然的变化，只是被他充斥了遗憾的眸子盯得不安起来。 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不喜欢这道汤吗？没关系我可以做别……” “没有不喜欢，很喜欢。”陈千释然地笑起来，“就做这个吧，一起吃吧。” “好。”池木不明就里，勾着嘴角回他。 十几分钟后，池木订好的食材就被送到了门口。 听到门铃响起，陈千显得异常积极。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嘴里念着：来了来了，噔噔噔两三下就跑到了玄关。 连声谢谢后，陈千和外卖小哥交换了那异常丰满的购物袋。 “我帮你打下手啊！”陈千提溜着袋子闯进厨房。 池木先他一步进来，正忙活着给自己穿围裙。 围裙被挂在脖颈，他反手在背后摸索着，见陈千进来后，就利索地将钩住了一角的绑带松了。 他微笑着，用懒散而低沉的声音道：“那就先帮我系一下围裙吧，我的小帮手。” 他话说得太暧昧，让陈千的脚步不禁滞了一瞬。 “好、好啊。”陈千放下手里的袋子后，赶忙上前帮忙。 两条细长的布带在陈千手里挽成结，他垂着头，鼻腔里不再有那股医院的味道，也不是檀香。 而是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混杂了池木身上的味道。 “好了，会不会太松？”说着，陈千把手指穿进布带和池木中间，轻轻扯了一下。 池木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便抬手反握住了在扯布带的手指，“不会，我觉得刚刚好。” “那就可以，我开始洗菜了。”陈千把手急急抽了回来，抱着菜若无其事地往水槽走。 水流哗啦啦地响个不停，陈千全神贯注在手里的菜叶上，池木则是在他身旁用刀处理着其他东西。 两人手里的动作井然有序，不紧不慢。过去一起生活时累积下的默契，在此刻挥发得淋漓尽致。 “汤是不是要好啦，我帮你切点芹菜怎么样？” 陈千把刚做好的菜送上餐桌，返回来凑到池木身旁，探出头看那咕嘟咕嘟冒泡不停的汤。 第214章 芹菜呢，要吗? 泡泡在锅里不断爆破，不时有飞溅的汤汁冲出锅外，池木担心陈千被误伤，赶忙握住了他的肩膀把人移开。 到了安全地带，压在肩膀上的手顺势上滑，惩罚似的捏住了陈千的脸，左右轻晃两下。 “离得太近了，怎么总这样毫无防备地凑上来，烫到怎么办。”他话里没什么责怪的意味，更多是无奈。 陈千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下意识就要甩甩脑袋逃跑，可不料池木指腹稍稍用了力气，愣是把他的脸卡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知道了……”陈千讪讪地抬眼，用眼神求饶，“芹菜呢，要吗？” “那就麻烦你帮我切一点啦。”池木好整以暇地对他说道，“小帮手~” 感受到脸上的束缚一解，陈千窜到了菜板前，捏着菜刀和芹菜，嘟嘟囔囔道：“不客气。” 待池木回厨房盛米饭的空档，陈千已经被桌上的菜馋的口水直流了。 等到饭一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吃起来，嘴里忙得停不下来。 红烧排骨酥而不烂，裹着浓厚的酱汁，一抿就骨肉分离；芦笋虾仁口感清脆，虾仁鲜甜弹牙，正好解了浓油赤酱的排骨的腻；蒜蓉生菜脆嫩青绿的叶片上裹着猪油和蒜香…… 饭菜是熟悉的好味道，陈千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都快热泪盈眶了。 想起他上一次吃池木做的菜，那还是在上一次。 “有这么好吃啊。”池木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吃着，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他捏起汤碗，装了碗满满都是竹蛏的汤，递到陈千手边，提醒道：“慢点吃，喝点汤顺顺，不要噎到了。” “太久没吃了，都快忘了你手艺这么好了。”陈千喝了口汤，抽空夸赞道。 “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要多做几次，给你加强一下印象。”池木莞尔道，慢悠悠地也吃了起来。 闻言，陈千抬眼看他，面色黯然。 一顿饭吃完，陈千肚子都圆了。他摸着快要九九归一，所剩无几的腹肌，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经过这几番折腾和一段时间的卧床养身体，本来就很欠缺锻炼了，结果回来后还一天忙到晚，弄得他都没时间去运动。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肌肉至上党，平时练的运动也只看技巧不太耗力气，但又有谁能舍得下自己拥有了好几年的肌肉呢？ 池木收好锅碗，放进洗碗机。 一出来就看到陈千摊在沙发上发呆，一只手还在肚子上不断摸着，有些担心陈千是不是吃太多积食。 他走过去在陈千身边坐下，开口道：“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吃两片消食片。” 陈千胡乱地摇着头，说：“没事，我就是吃太饱了而已。” “是嘛，”池木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确实要比你往常吃的要多一些。” 语毕，他顿了顿，目光凝在陈千脸上某处，又抿着嘴稍稍偏了下头。 几秒后，他还是没忍住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冷不丁抬手，十分自然地在陈千嘴角位置一抹。 接着他揶揄道：“但是，有好吃到要外带吗？” 看着陈千迷茫的表情，池木没收回手，而是举起在两人中间，拇指指腹上沾染的酱油色痕迹十分显眼——是红烧排骨的酱汁。 陈千瞧见池木指腹的酱料，也不由得愣了愣，脸上飘出了些许羞郝的颜色。 他忙不迭抽了纸巾，在池木碰过的位置重重擦拭着，接着又抓住池木的手，将最后的证据也清理的一干二净。 池木被他的举动逗乐，笑得更欢。 确认过时间，陈千慢悠悠起身，道：“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 “嗯……谢谢就不用了，”池木沉吟道，“下一次，再一起吃饭吧。” “有时间的话。”陈千面色如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敷衍着，心里却暗道了句：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他捞过披在沙发上自己的大衣，说罢，便抬步往门口处走。 “等一下——” 池木的脚步声在身后快速地移动着，陈千回头去看，发现他径直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池木从房间出来，一边套着一件轻薄的羽绒外套，手里还抓着另一件。 他朝门口大步走来，一边将手里的另一件外套递向陈千，一边说道：“我送你回去，把外套换成这件吧，比你身上的要厚点，今天温度不高，你穿的太少了。” “你评价我穿的太少好像不合适吧。”陈千顺从地接过外套，弯腰穿鞋。 “哈哈……是有些不合适。” 车子驶在平坦的路上，窗外是冬日里呼啸的风。 车内开了暖风，但仅仅是让车内不会过于冰凉的程度，不像刚刚在计程车上那样叫人感到闷热。 陈千坐在副驾驶位，撑着头在发呆。 他没有把池木给的那件外套穿上，而是在上了车后盖到了腿上。 “在看什么呢？一动不动的。”池木控制着车停在斑马线前，侧头望向陈千，好奇地问道。 “嗯？哦……没有，只是发呆而已。”陈千默默解释着，依旧平淡地看着原来所看着的地方。 红灯很快读秒殆尽，转为绿光。 车子重新向前，悠悠的奔驰着。 一路都很顺畅，除了极偶尔碰到的红灯以外，基本上没再有停车的机会。 很快的，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陈千站稳，关上车门。 正打算回身通过车窗跟池木说个再见什么的，就见到车身后挪，又拐了一下，接着便稳稳停在了路边的空处。 池木抽了钥匙也下车来，自然而然地提步往院子里走。 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还站在原地满脸疑惑的陈千说道：“怎么了，我送都送来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啊。” 应该要吗？ 陈千来不及思考，被回身过来的池木拉起，几步就穿过院子到了门口，按下了门铃。 来开门的人，理所当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仲一。 门打开的那刹，门内的他捕捉到了陈千迷茫的表情，和池木瞬间变得僵硬的笑脸。 看到这个组合，仲一连招呼都懒得打，视若无睹地转身就回了沙发上，安静得像是从没站起来过。 “你好，我来做客。”池木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顺带无视了仲一淡漠的态度，主动开口打招呼。 仲一眼也没抬，象征性回道：“你好。” “不过，伯父伯母不在家吗，怎么这么安静。”池木随性地褪了外套，挂在手弯，自顾自在房子里转着圈。 “对，他们不在家。”陈千跟在池木身后、摸不清他此举的动机，“要不还是……等他们回来后，你再来？” “为什么？”池木忽地回头，问得很是认真。 “啊？因为家里只有我和仲一，陈天也不在。”陈千说着。 “我是你的客人，有你在不就行了吗。”池木理直气壮地继续闲逛，“好久没来过了，高中那会儿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变化好大。” “会吗？”陈千跟在他身后，环顾一圈熟悉的家。 装潢是二十多年前的风格，有一种古朴感，被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填得很满，看起来很温馨。 虽然在陈天大学、陈千高中后大家就搬了出去，但也并没有因此缺少打理，就和以前一样。 “不过，我从来都没去过你的房间呢，有点可惜。”池木忽然回过身来，笑眼弯弯，期待地问道，“或许我有荣幸，去参观一下吗？” “我的房间？那有什么……”陈千下意识想拒绝。 “说起来，我从以前就很好奇了，但每次来的时候都只是在陈天房间，你也没有邀请过我。”池木满脸惋惜地截住了陈千的话。 第215章 你是温暖的类型 他拉起陈千的手，不由分说地往楼上走，嘴里却是恳求的语气，“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小愿望吗？” 陈千落下眼，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无奈地叹息。 这不是没给拒绝的机会吗，既然主观能动性那么强，何必还一直装可怜，问个不停…… 木制的回转楼梯很快走到尽头，往里走两间就是陈千的房间。 池木步子懒散，但并不缓慢，驾轻就熟地带着陈千停在了深色的木制房门前。 那副顺理成章的样子让陈千有些恍惚，就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他抬手，想直接开门，可当他摸到门把后，却又停了下来。 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脚下轻挪两步，让出了门前的空间，接着把陈千的手放上了金属门把。 “开门吧，主人。”他说。 “房间的主人。”他好整以暇地补充道。 陈千斜着视线瞄他一眼，忍不住腹诽：主什么主人，明明就连把话说完的权力也没有…… 木门在陈千手里打开了一条缝，下一秒，他就被池木捏着腰侧，半推半拥地带进了门。 陈千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还来不及对此发表点意见，池木就已经放开他，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去了。 “没想到，你的房间和陈天的完全不一样啊。”他一边看，一边说着，手里不时拿起一样屋内的摆设，“风格不同，喜好也差距很大。” “那不是当然的吗。”陈千坐到床上，回忆着陈天对房子的喜好，不管是家具还是冷淡简约的色调，都不是他自己会选择的。 “确实，陈天是那种一丝不苟的人啊，我记得他总说房间一定要看起来干净。”池木拿下书架上摆着的一个模型。 那是陈千初中时一个同学送他的生日礼物，说是某个科幻电影里的飞船，但他本人其实并不记得是什么电影。 “那我呢？”陈千不由自主地发问道。 “你？”池木的动作停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表情很认真。 过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道：“你是温暖的类型吧。” “哈？” “就是，自己柔软又滚烫，喜欢的东西也是，亲和力很高那种。”他将模型放回原地，郑重的剖析着那句温暖的类型。 “可以说是小太阳吗？大家都很喜欢你，而且很可爱。” “那是我吗？”陈千觉得有些抽象，还有点尴尬。 长大以后他就只记得自己小时候黑历史很多了，有时候还呆呆傻傻的，总是被夸可爱也是因为脸而已。 “怎么那么讲，你对自己有很深的误解啊。”池木对他的反问有些不满。 “是你有误解吧，都要把初中的小屁孩夸出花来了。” “初中？我说的只是你而已。”池木微微蹙着眉看向陈千，神情复杂，“我是不是应该把我的看法早点告诉你，还要多说几遍，免得你对自己认识不足。” “那也是不用了。”陈千不禁汗颜道。 池木“听你这么说，我更觉得有必要了。” 在池木兴致勃勃地参观房间的同时，时间也在飞快流逝着，艳阳漫天的下午也悄然不见。 冬日的天总暗得很早，不一会儿就只剩一丝丝微光镶在云里，忽明忽暗，仿若下一秒就会泯灭殆尽。 送走了池木，陈千浑身无力的将自己扔进客厅的沙发里。 仲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了房间，偌大的屋子里静得除了陈千自己的呼吸声以外，没有别的声响。 他望着天花板发呆，良久过后，他倏然想到，房间书桌抽屉内，还有很多属于池木的东西。 相框、项链，都得找个时间还给他。 陈千彻底躺平在沙发上，喃喃自语：“还要再见一面啊……” …… “上次你打电话跟我说的，我们还有个活动是什么时候。”陈千一边划拉着鼠标，一边对仲一问道。 “圣诞夜，下午七点。”仲一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毕竟这个让人难以忘记的日期。 听到这个时间，陈千不免有些晃神。 从他到丹麦的第三年开始，他就没再过过圣诞节了。 很多人都会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怀揣着不必要的期待，所以那之后的每一个圣诞，他都只是在家里等着而已。 “那不是就在这周，但今天已经周四了。”陈千迅速整理过思绪，重新投入到手边的工作当中，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确认细节，“什么样的活动，有服装要求吗。” “邀请函发你邮箱了。”仲一说着，陈千的电脑叮了一声。 “好，我看一下。”陈千移动鼠标，点开邮箱。 时间很仓促，没有太多准备的空当。 陈千连邀请函的细节都没来得及一一看过，只确认了一下着装要求和举办地点， 着装要求很简单，是正装且带有红色元素就可以，举办地点在市内最大的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红色……”陈千对着一排领带、领结和其他配饰发呆，“感觉什么都不太搭啊。” 他穿的是一身黑色暗纹的西装套装，在胸前处有绸缎侧向延到腰际，简约又不缺设计，内里则为了不用力过度，搭了一件同色的羊毛高领衫。 这套西装是临时挑的，不算合身。 但在送到服装工作室加急修改过后，腰际又被声称“腰细也是优点一定要展现”的设计师给改得很紧，几乎是紧贴着腰线裁出来，又过于合身了。 这让陈千不由得担忧起稍后晚宴吃了东西，这外套会不会变勒。 “怎么会不搭呢？最近很流行红色，什么款式造型都有，慢慢挑吧。”酷爱细腰的设计师没心没肺地半靠在柜边，满不在乎地说道，目光却是在陈千身上来回细细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看满意了还不忘自夸一句：“该说不说，我这个尺码拿捏得，比立裁效果还好，是吧。”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不是模特，我参加晚宴是要吃饭的。”陈千默默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第216章 鸽血红和蓝钻，太阳和月亮 “怎么会忘？你身高可不够格，也就身材能看。”设计师不甘示弱道，懒散的语气像极了嘲讽，但他又补了一句救了回来，“不过脸也挺能打的，你们家到底什么基因……” “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喜欢的吗？”工作室的老大闻易走了过来，问道。 他是陈天的大学同学，但毕业后就毅然决然的放弃了金融业，转身进了时尚板块发光发热。 “没有，都感觉差点什么。”陈千摇摇头。 “你说要红色对吧，红宝石怎么样？”闻易思考了一会儿后提议道，“有一对前不久刚到的领针，还没拿出来，要不要看看。” “红宝石领针？可以啊。”陈千欣然点头。 距离七点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再这样游移下去，他估计得迟到了。 “红毛就是方便啊。”陈千坐到休息区的沙发上，端详着一旁早已结束的仲一的头发。 仲一穿得是和他同一个系列的蓝色西装，衬得他本来就雪白一片的皮肤更亮，平时泛橙的红发被造型师撒上了一次性的染色粉，变成了火一样的红色。 “不适合你。”仲一翻阅着杂志，睨了陈千一眼，淡然评价道。 陈千皱皱鼻子，不以为意。 闻易很快就从工作室内间，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回来，走近了之后陈千才看到，那托盘之上端正地摆着两个在灯下发着光的领针，让他不禁眼前一亮。 长长的针顶上，各缀着一粒不同颜色，不同造型的宝石。 红色的这一颗，是以一颗红宝石为中心，四周发散着许多由浅色小颗宝石及黄钻组成的线条，另一颗则是淡蓝色，两边用白色的钻石拼出两个有弧度的角，合成了一个弯月状。 “是国外设计师的作品，鸽血红和蓝钻，太阳和月亮。”他将托盘放上茶几，推向陈千，“我觉得红色的话，这个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吧。” “太阳和月亮……”陈千抬眼看向闻易，沉吟片刻。 他点点头，敲定了自己的红色元素，“我确实会喜欢这个，那就这个吧。” “行，那我就给你记陈天帐上了。”闻易淡淡笑着，捏起领针，佩戴在陈千的衣领上。 造型的环节一结束，陈千和仲一便马不停蹄地奔往酒店，踩着迟到的点前赶上了。 在仅通宴会厅的通道处签过名，两人并肩进了宴会厅的门。 宴会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成团在举杯谈笑着。 陈千从经过的侍者手上拿过两杯香槟，一边抿了一口，一边将另一杯递到仲一手里。 柔顺的酒液混合了气泡划过口腔没入咽喉，陈千呼了一口气后说道：“我们按老规矩，你负责社交，我负责吃饭。” “嗯。”仲一淡淡应道。 “出发！”陈千一鼓作气，向前走去。 就这样宴会过半，场上的人都难以避免的泛上微醺之色，陈千自己也不例外。 他在厅内侧旁的区域找了位置坐下，遥遥望着不远处正在和其他人攀谈的仲一。 吃过了不少东西，过于修身的西服也开始彰显起自己的存在感，他将西服扣解开，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斜靠上沙发靠背，独自伴着悠扬的钢琴曲，眯起眼睛享受起难得的宁静。 但这样自在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大概仅过了十几分钟。 他感受到周围有人的脚步愈发的近，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侧。紧接着，身下的沙发便有了变化，向右边的位置凹陷。 “你好。”那人打着招呼，听着是个声音轻佻的年轻男人。 陈千暗自可惜自己的清静被人打断，无奈地端起商务式的礼貌笑脸，睁眼。 “你好。” “我叫魏诚，围魏救赵的魏，诚实的诚。”那人上下打量着陈千，自我介绍道，又问：“怎么称呼你？” “陈千。”陈千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扫得心生不快，声音沉了许多，“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独自坐在这里，我想应该来陪陪你。”魏诚笑道，刻意放低的声音咕噜咕噜的，抖个不停，“所以想和你交个朋友。” 魏诚的长相姑且能算清秀，但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生硬的感觉，尤其是当他笑起来后，这种感觉更甚。 陈千实在没有跟他多聊的想法，连表情都收了起来，冷淡道：“谢谢，但不用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是个很幽默的人，我保证你不会觉得无聊的。”魏诚像是感觉不到陈千的疏离，依旧不依不饶地为自己做宣传。 他的手臂从沙发靠背蹭过，绕到了陈千另一边的肩侧，将陈千虚虚拢住，“就交个朋友、何必这么害羞。” “抱歉，但难道你不是中国人吗？”陈千稍稍侧头，看向那莫名其妙，毫无边界感的手，不爽的情绪怎么也忍不下来，“所以才听不懂中文？” “什么？”魏诚呆了一瞬。 “我说不用了，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陈千一字一顿地说着，目光狠戾，沉声道：“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魏先生。” “你一个男人装什么相？知道我是谁吗！”他瞬间像是条被踩了尾巴的狗，提高了音调，“我给你脸你就乖乖收着不行吗？” 眼看着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这里格格不入的喧闹，陈千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此时头很疼，本来也是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情，所以才那么有礼貌的驱赶他，没想到还被这不要脸的人倒打一耙。 “你是谁？到底是谁，能让人心情这么差啊。”陈千面无表情地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我姓魏，魏昌明那个魏。”魏诚脸上的表情倨傲又猖狂。 闻言，陈千忽地笑了。 趁着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先一手撑上魏诚身侧沙发上，另一手压住魏诚的肩膀，将他禁锢住。 魏诚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招数，只以为是陈千听了他爹的名字后回心转意，要不就是成功吓到陈千了，总之，他认为这举动大概是讨好。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得意、不屑的表情。 “你现在软点声说话，我就放过你。看你这张脸估计也就是什么小明星，混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个金主吗？刚好我很有钱，对你也很感兴趣。” 陈千笑得更灿烂了，笑得魏诚心花都盛放了。 看着看着，他就想抬手，先摸两把陈千的腰过过瘾。 可还没等他真抬手摸，就见陈千稍侧了点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紧接着，陈千便借着身后的茶几遮挡，猛地抬脚，用力踩在了他的脚上。 剧痛袭来，愣是让魏诚疼得失了声，他无力地张合着嘴，也顾不得陈千的腰了，拼命挣扎着想俯身够他的脚。 陈千也在此刻适时松手，直起身子，后退了些，从容自若地望着他在原地无声痛叫。 陈千轻挑眉梢，讽刺道：“要是做明星就得受你这样的人胁迫，还要与你为伍，那这职业未免太高风险了。” 魏诚像个煮熟的虾子，艰难地蜷缩在原处。他无法反驳，气得只能仰头恨恨地瞪着陈千。 十几秒后，魏诚听到自己嗓子里钻出了一声呜咽，他大喜过望，张嘴就要求救。 可遗憾的是，他的声音没能追过陈千的手速。 “救”字出口的同时，他的脖颈被陈千眼疾手快地扼住，呼吸被限制，嗓子里只剩下咕噜一样声响。 第217章 今天的衣服很适合你 陈千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轻声道：“嘘——要安静。你也不想魏先生年过半百，还要陷入儿子的丑闻危机里吧。比如，大庭广众下性骚扰一个男人。” 魏诚面若酱色，右手无力地耷拉在陈千小臂上，缓缓地点了下头。 陈千心满意足了，手上渐渐松开力气，缓缓收回。 就在两人相安无事，正打算分道扬镳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异响。 循声望去，原来是角落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聚集了一小撮人，正在看戏。 “嗨呀，你们原来也在这里休息呀。”为首的吴哲凡装模做样地惊讶道，“真巧哈。” 陈千没回答他，默不作声地扫过他身后的人头。 池宇星，施凮习、仲一，还有池木，看姿态是已经在原地停留有段时间了。 合着大家都整整齐齐看戏，没一人要来帮忙是吧？ 陈千顿时有些无语了。 而陈千身后，那几乎要躺倒在地，十分狼狈的魏诚看到来人，眼里却是爆发出一种狂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但碍于陈千的威胁，他还是控制了求救的音量，不愿再引来更多的关注。 他嘶哑地喊道：“池总！施小姐！这个人是想办法闯进来的！你们快让保安过来！一个大男人，想方设法要跟我走，我不愿意他就打我！” 他喊的很慷慨激昂，就像是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大的冤屈一样。在宛转悠扬的钢琴曲中，他的声音格外地突出，清晰地传进大家的耳朵里。 可他没什么眼力见，看不懂现在的气氛正在因为他的话而急速僵硬。 被点名的池木和施凮习两人，脸一下子就黑了。 施凮习的教养奇佳，表情的变化只有一瞬，便又变回了原来那副得体的模样，然而一旁的池木却没有要收敛的意思，面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吴哲凡的表情无法控制地变了变，满腔的无语凝噎演化成一个长长的感叹：“哇——” 池宇星听了他的话，眉毛挑了挑，上前两步搭上陈千的肩。左眼眨眨，大咧咧调笑道：“没想到你还会玩钓系，真是百年难得一见，要不要也跟我回去喝两杯？” 陈千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欲望，耸耸肩，把他的手甩下。 “真冷漠啊……”池宇星看着自己的手，摇着头故作神伤。 魏诚看到大家的表情变化，自以为是他们信了自己颠倒黑白的话，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我是魏昌明的儿子，池总，施小姐，你们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 “他叫你施小姐，叫池木池总欸，是不是性别歧视啊。”池宇星期期艾艾地望向施凮习，指了指蜷缩在沙发边沿的人，又给火里添了把柴。 活了三十多年，他一辈子都在致力于三个字，那就是搅浑水，这种踩施凮习雷点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自然无法轻易放过。 果不其然，施凮习刚调整回来的完美表情又裂了一次。 “不是……我没有！”魏诚难以置信地望向唇角挂着淡笑的池宇星，苍白地辩驳着，满面慌乱，“不是的——都是那小子的错，我是因为疼才不小心叫错的！” “哇——”吴哲凡再次无语凝噎。 “够了，我不想听了，你父亲是魏昌明对吗，裕昌集团魏昌明？我会重新审视裕昌和势景之间的合作的。”施凮习不耐地摆了摆手，对身侧的池木道：“我上楼找煜白了，有事打电话。” 说完，她抱起手臂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 “呀——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池宇星促狭地轻轻捂住自己的嘴，没有一丝歉意地说着。 池木不知什么时候走上前来了，他不着痕迹地挤开了池宇星，站定在陈千身侧。 也学着池宇星挽上陈千的肩，神色如常，没头没尾地轻声道：“今天的衣服很适合你。” 陈千不解，瞟了一眼他，没说话，也没动作。 看陈千没什么反应，他又继续说着：“踩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特别有气势。就是距离太近了……算了，反正很帅，掐脖子的时候也是。” 这是什么？战地记者？ 池木的立场在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里一览无余，但动机实在太难看懂了，让听这话的陈千一头雾水，满面难言之色。 但完全瘫坐在地的魏诚，却在话落之后露出了一种希望泯灭殆尽的绝望表情。 在场的这几人中，他就只认识消息几度漫天的池木和施凮习，本来也打算靠从前偶然的几面之缘，以及父亲的关系报复一下陈千，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施凮习因他的口误而连带了家里，而池木站到了陈千身边，一副熟悉的样子。 到了此时他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吴哲凡适时走出了无语凝噎的怪圈，对池木提示，“虽然你们没有业务往来，但不是有业务重叠吗？你抢他生意不就得了，唧唧歪歪什么？” “说的也是。”池木眸光一闪，立刻从善如流地点头道。 一语毕，魏诚的身子不禁颤了颤，颓败的脸上更显灰暗——原来事情还可以更糟。 陈千看他的样子，不以为然。 本来只想要给他个教训的，谁知道他那么欠，一而再再而三地增添事端，硬生生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现在好了，别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改到他这儿，就成了败家子拖后腿了，也是很有池木和池宇星的风采。 陈千衷心地希望他收尾的时候，也能像这两位一样，让家族毁了一半以后，还能屹立不倒地端坐在金字塔顶…… 陈千又垂眼打量了一番魏诚，不由得可惜，大概率是不行了，难为他爹一只脚都踩上棺材板了，还得趁着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卷土重来。 “好了好了，既然都碰到了，那咱们就去楼上一起喝一杯吧。”吴哲凡捡起了自己收尾的活，撺着大家从侧面的旋转楼梯上楼，到包厢里去。 等大家都离开这个角落后，他对着门口待命的侍者点了点头。 没多久，自侧门进来几个安保人员，连拖带拉地将还坐在地上，久久难以回神的魏诚带走了。 这场闹剧至此，终于告了一段落。 第218章 原来是物以类聚，近朱者赤 到了楼上，几个人数着房间号向走廊里走去。 “小千叔叔！” 众人刚到了包厢，正在接受妈妈亲自喂饭的池煜白，十分眼尖地，马上就从纷乱聊着天进门的人里捕捉到了陈千的身影。 于是他饭也不吃了，从宝宝椅上三下五除二爬了下来，一落地就迅速冲向了陈千。 那迅速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是连施凮习都没有感受过。 陈千受宠若惊，忙不迭俯下身顺着方向去接他，掐着咯吱窝将他抱了起来，道：“煜白在吃饭呀。” “嗯！”池煜白弯着大眼睛重重点头。 池宇星在旁酸溜溜地哼气，道：“哼，小煜白，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千才和你是一家人呢，就跟没看见我一样。” “胡说什么呢，当然是一家人了！再说了，我们煜白更喜欢正常人有什么错。”施凮习放下手里的卡通勺子，抽了张湿巾，边擦手边说着。 陈千闻言，忍不住侧头看她。 施凮习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意，在注意到陈千的目光后，那笑意刹那又明媚了许多。 她对着陈千微微挑眉，那表情像是在反问：难道说的不对？ “我们煜白就是更喜欢善良又漂亮的人，这也是他的取向啊，不能强求的。”池木也露出一副不能再赞成的愉悦表情，接过话头，“像我，我就不介意。” 池宇星听到自己胸膛里好像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垂眸一看，哦，原来是他脆弱的心。 “我才不介意，而且我以后周末晚上也不会和这小子一起睡了。”他咬牙嘴硬道。 “煜白，你星星叔叔吃醋了，以后周末你都要一个人睡觉了。”施凮习眼含笑意，半开玩笑道。 池煜白有些急了，手掌拍拍陈千，示意他先把自己放下去，嘴里大喊着：“不行！” 他一溜烟跑到了池宇星跟前，猛地抱住了池宇星的腿，抬头眼巴巴地望着他，撒娇道：“星星叔叔，不可以！” “呦，现在你和我又好了？”池宇星垂下头看他，小小一只就扒在他小腿上，堪堪越过他膝盖的位置，可爱得紧。 “抱抱！”煜白还是那样望着他，眨巴着眼睛举着两只手，惹得池宇星一刻都等不了，傲娇还不到一分钟，身子就已经从心地蹲下，一把将池煜白搂进了怀里。 “你定力很差啊，煜白还没哄呢，你就撑不住了。”池木不由得开口打趣他，“你这样以后他岂不是撒个娇，你就连家底都送出去了？” 吴哲凡也忍不住勾了嘴角，跟着嘻嘻哈哈起来，“还好煜白是个小男孩儿，要是个小妹妹，池宇星保不齐被吃得死死的。” 就在众人一番插科打诨，七嘴八舌地胡侃乱侃时，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了。 距离门边最近的仲一主动起了身，透过门缝确认来人。等他同外面来人短暂地说了几句话后才转过身来，将门大开。 陈千的角度仅能看到门口处站着的人，分别是一个穿着宴会厅内专职制服的侍者，和一个西装革履疲态难掩的中年人，而其他的人则不知为何统统隐在了墙后，只有隐约传来的两三句谈话声标示着他们的存在。 那侍者先开了口，恭顺地说道：“魏先生想要与施小姐和池先生聊一聊。” “魏”这个姓对屋内众人来说，极为深刻。仅在片刻就勾起了大家对不久前那场闹剧的印象，纷纷默然地左右对视了一眼。 见久久没有人开口说话回应，那中年人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沉痛的意味。 他身子立得笔直，闷声道：“再不济，我老魏也算得上各位的叔叔辈，不是想用辈分压你们，就只是……这点面子，还是可以给我一点的吧。” 他的话很是诚恳，分明是比在场的人都长了一轮，却没端着架子。 要是在场的人仅仅是他和屋内的各位，那倒真能品出点儿他当老子的教子无方的羞愧。 但这不是不只有他们几个嘛…… 无拘无束如池宇星，可这会儿连他也察觉到了这人颇有些道德绑架，想用年龄柔性威胁的意思。 “聊聊？施小姐与您还有些说头，我与您可是谈不上有话聊啊。”池木不禁蹙了眉，意味深长地说道。 “犬子回家后也都和我说了，他虽然平时行为肆意了点，但秉性也不坏。”魏昌明是个在油锅里泡大的老油条，说话婉转，立马就开始解释，“他今天冲撞到大家也是无心之举，我一听完就马上赶来了，就是想替他给两位道个歉。” “你也说了，都冲撞到大家了，怎么只和我们道歉？”施凮习平时都是托在手心上端着走的，虚与委蛇的人也见多了，她也最看不上这种攀着高枝做事的人。 她漫不经心靠上沙发，不留情面地问道：“你儿子也说了他为什么‘冲撞’到大家了吗？” “这……”中年人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嘴唇嗫嚅着，声音低了许多，“他也只是想和那小兄弟交个朋友。” “你一个男人装什么相？知道我是谁吗！我给你脸你就乖乖收着不行吗？”房间内陡然响起了刺耳的骂声，“我姓魏，魏昌明那个魏。” 陈千脸色一变，惊异地看向池木，和他手里懒懒虚端在手心，正在发出声音的手机。 “你现在软点声说话，我就放过你。看你这张脸估计也就是什么小明星，混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个金主吗？刚好我很有钱，对你也很感兴趣……” 声音持续不断地响起，十分完整。 其中魏诚那毫不掩饰的张狂声音最为明显，夹杂了近处吴哲凡讪讪的招呼，和细微地难以辨明，更像是背景音的陈千的话音。 魏昌明的脸色很难看，不断变换着，青红交错。 门外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或是调侃或是嬉笑的话语一下子漫进了包厢之内，淹过了魏昌明的身子。 “……大男人，想方设法要跟我走，我不愿意他就打我！” 录音持续了许久，最后戛然而止在魏诚尝试找人求救时为止。 池木把手机往吴哲凡的方向一丢，不屑地睨了眼门外，单单露出一角，不断剧烈颤抖着的手臂。 “交朋友啊……可惜了，本来想找个报社，卖个独家的。”池木掩面叹息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还能卖出个好价钱吗？” 吴哲凡嗤笑一声，和他打上了配合，“卖什么价啊，圈内不都知道了吗，魏家小子前两年想包小明星，结果起了纠纷被打坏了脸，接着就销声匿迹好久……” 他说着顿了顿，抬眼望向门口紧攥着拳头的魏昌明，眉眼里都是年少轻狂的蔑视。 嗤笑一声继续说道：“还以为是学乖了，没想到是整了个容，劣性不改。魏叔叔，说来也有意思，我还是看到您以后，才想起来的这事儿，毕竟您儿子原来和您，可是同一块儿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特别像。” 陈千哑然，隐在众人背后，手里牵着小小的池煜白，不禁失笑。 这攻击力，和陈天几乎是不相上下，他还总说吴哲凡这种善良胚子，怎么能和他成朋友呢。 现在才猛地发现，原来是物以类聚，近朱者赤。 第219章 可爱得都有点爽到了怎么办 他转眼去看池木的反应，却不期然对上了池木悄悄掀起一点的手掌底下，那双笑意颜颜的眼睛。 池木见陈千在看，十分欢快地眨了眨眼，那神情竟然有些像捡回树枝后，仰着脖子等待夸奖的大狗。 陈千勾着嘴角，不由自主地也眨了眨眼回应他，手指在身侧握拳，竖起拇指，悄悄递了一个赞过去。 看到陈千的动作，池木脸上飞快地划过了难以自抑的惊喜，忙不迭收回目光，压制着心情咬了一口颊肉，才堪堪忍住不破功笑出声来。 他在心里情难自禁地大喊大叫起来：真的太可爱了！！！可爱得都有点爽到了怎么办？！ 比起包厢这头的情意绵绵，包厢门口处的氛围却是一落千丈。 魏昌明感知到了自己的处境不利，气得连手也止不住颤抖。他磨了磨后槽牙，眼里流露着阴狠的光，忍无可忍地向正站在自己右后方走廊处的魏诚，投去了一个寒凉的眼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自己即将奔涌而出的不忿憋回肚子里，开口问道：“那……犬子打扰的这位先生，现在在哪儿呢？我替犬子，向他赔个不是，这事儿确实是犬子有错在先。” “你养的这小狗不就在门外嘛，怎么好意思让您来替他道歉呢。”池宇星直言不讳道，身子挪了挪，歪着头朝门外看，正好能将畏畏缩缩的魏诚看个全乎，“怎么了？刚刚还气势挺足的，这会儿就不行了？” “魏诚，滚进来。”魏昌明斜眼睨了眼池宇星，沉声对外道。 “爸……”魏诚灰溜溜地拖着步子走到魏昌明身边，弱弱地喊了一声。 随后，魏昌明便阴着脸把他往屋内重重一推，把人送进了屋内，紧接着他自己也进了包厢，还不忘把门带上，拦住了门外不断冲击而来的纷扰。 他恨铁不成钢地对着魏诚的腿踹了一脚，怒道：“孽种，还不快跪下！” “爸爸！”魏诚急回头哀声，难以置信地瞪着眼。 “跪下！” 魏诚看他爸心意已定，只好无奈地皱着脸照做，嘴里还在不甘心地小声嘀咕着什么。 “现在，让那小兄弟出来，让这孽种好好道个歉，咱们今天就全都放下吧。”魏昌明依旧立得笔直，纵使这场面辗转多变，也没有改变他周身那历经风雨而积攒下的沉稳。 仲一还站在门边挪动过位置，这会儿倒是不巧成了唯一置于两人身后的位置。 他正对着居于人后的陈千，两人目光流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不同于仲一的担忧，陈千轻飘飘的摇头，像是不太在乎，所以也没什么所谓。 池木不着痕迹地轻移脚步，看似是走到了施凮习身边，实则是正好挡住了陈千。 魏诚就算了，要是让魏昌明注意到陈千，保不齐会借着陈千关联到陈天身上，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轻声侧头朝向施凮习，开口的话却是对着陈千：“不用出来，交给我们就好了。” “放心吧，姐姐保着你。”施凮习闻言也稍稍转过脸来，从正面看来几乎就是两人在耳鬓厮磨，但其实她也不过是对着陈千说话。 陈千默默点了点头，也不管他俩看不看得见。 说实话，他其实不太理解施凮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他猜想大概是爱屋及乌，毕竟池煜白是真心喜欢自己。 “道歉嘛，您能代您儿子道，我们自然也能代为接受了。”池宇星大咧咧走到了魏诚跟前，双手扶上膝盖，俯下身子，调笑般对着魏诚说：“来吧，磕两个头，我给你代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听过池宇星的话后，魏诚本就不佳的脸色逐渐铁青一片。 他愤恨的怒视着池宇星，池宇星脸上的笑更是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 但他亲爹还在身后，他除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之外，别无选择。 魏昌明似乎也不在乎他儿子要做什么才能让对方解气，一心只顾着要息事宁人。 毕竟无论是实力雄厚的势景还是初出茅庐却一步登天的拾佰，他都没办法完美招架。 权衡利弊之下，他只好牺牲自己不学无术的儿子，好为他毕生的心血赢得开脱机会。 砰—— 轻轻的撞击声响起，十分微弱。可也足以令发声源魏诚的脑门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红色伤痕。 陈千早早就将池煜白护进了自己怀里，避免年幼的小孩子目击这有些凶残的画面。 池宇星腰弯得更低，认真端详着他的额头，像是个尽职尽责的磕头质检员。 “这颜色、这大小，啧啧——有点勉强啊，吴蚂蚱，你说说这能算吗？” “我说了我跟你没关系！”吴蚂蚱兄也是一点就炸，但对池宇星的怨怼显然比不过眼下的魏诚，于是他收了怨气。 随口道：“就算他过吧，不然还留在这里坏我们气氛？” “也是，那就算你过吧。”池宇星直起身子，轻描淡写说着，“今晚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就不浪费时间了。” 其他人也没再说什么，魏昌明也很有眼力见，鞋尖轻踢魏诚的小腿，示意他起身，然后就带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陈千这时候才从层层叠叠的人后走出，怀里还抱着一脸迷茫但很是兴奋的池煜白。 “时间也耽搁太多了，这么快就到必须得下去的时间了。”吴哲凡翻着手腕看表，有些惆怅，“小千是不能下去了，干脆留在这儿陪小煜白玩一会儿吧。” “一起玩！”池煜白被陈千托着，欢欣地拍着小手，又搂过陈千的脖子，满脸认真，“煜白吃饭饭，再一起玩。” “对了，他饭才吃到一半，被这么一打岔也凉了。”施凮习随手搅动着宝宝椅桌面的卡通小勺，“让人再送一份上来，我喂完再下去吧。” “不用了，施小姐也一起下去吧，我可以帮煜白吃饭。”陈千摇了摇头，热切地接过了这个任务，反正他也是闲着没事做和煜白留到小孩桌，还不如揽点活。 施凮习对此也没有意见，她最近也差不多到了育儿的倦怠期，反而很高兴有人能帮忙。 在家里时有保姆们可以帮忙，但有时候出门还是不太方便，更何况池煜白到了年纪，常常皮得她巴不得每天都和他少见几个小时。 “那就放心的交给你啦，我会让人连着你的份一起送上来的。”施凮习说着，一个目光也没在池煜白身上停留，径直就出门去了。 第220章 就是路过，路过 施凮习只是下去走了个过场，在池煜白和陈千排排坐着，相继吃完晚餐后没多久，她就又返了回来。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她带着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的池煜白离开了。 这对母子离开后不久，原本下楼去的几人也陆陆续续回到包厢。 仲一和池木依旧保持着下楼时状态，一脸无恙。 但池宇星与吴哲凡就大大不同了，两人回来时是互相搀扶着的，从前的隔阂嫌隙都被抛到了脑后，脚步有些轻微的摇晃，酒气浸面，泛着片片淡薄的红云。 “这是怎么了？”陈千不免有些疑惑。 虽然池宇星是那种不着调的人，做什么都不奇怪，可吴哲凡却是个很难有这样失态时候的人。 池木看着两人挨在一起，走两步一个趔趄的身影，颇有些无奈，说道：“本来只是走个过场，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拼酒了，结果就成了这样。” 正说着，两个人来到沙发前时骤然双双倒下，一副累过劲了的模样，还差点误伤到一旁的手足无措的陈千。 两人的意识还算的上清醒，就是一度丧失了部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从而才显得有些狼狈。 “其实没什么事，过会儿就好了。”池宇星扯平自己皱起的衣摆，调整了坐姿。 吴哲凡看他这样也不肯服输，坐直了背脊，端了起来，道：“我也还好。小千一个人在上面这么无聊，要不要我陪你再小酌两杯？” “不用了。”陈千摇摇头拒绝道，“你还是歇歇吧，我去让人送点茶水来。” 然后他起身，出门让外头走廊尽头候着的侍应送一壶有助醒酒的热茶来。 陈千出去这一趟，再回到屋内也不到两分钟，可待他回来时，却发现屋内的情势和出去时完全不同，大变了一场。 本来加上他也只有五个，显得有些空荡的包房内，此时正人声鼎沸，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影，差点让陈千错觉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进错了门。 可他抬头确认房号，又确实是印象里的数字没错。 “呦——小千啊！”正当他想先离开再说时，包厢内的一个中年男子端着酒杯朝他走了过来，满脸喜意地眯着眼瞧他，嘴里乐滋滋喊道。 原来是出版社编辑。 陈千怔愣一瞬，才回道：“文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就是路过，路过。”编辑大声笑道，脸上醉意沉沉，“本来看见仲一了，进来打个招呼。” 陈千这才想起来，自己离开时大概是没有关门，心下不禁有点后悔。 “但是来都来了就多喝几杯？”他毫不费力地戳破了对方的小九九。 编辑肝脏不好，但酷爱喝酒。 家里有妻女严加看管，所以他一年馋到头，每每找到由头了，就会这样装模做样，说得像是自己推不掉一样。 “小千啊，所以我才说我们是相见恨晚，你太了解我了。”编辑朗声大笑起来。 他空手在身后一捞，等那只手再次抬到陈千面前时，赫然多出了一杯冒着小气泡的香槟。 “干杯！干杯！”他把酒杯塞进陈千手里，将自己的酒杯也碰了过来。 陈千实在推拒不开，微微仰头啜饮。 接着他就被编辑拉过手腕带进了人堆，手里的杯子空了又满，酒液跟节日时的霓虹灯似的，又是黄、又是红，难有片刻停歇。 半小时后包厢内的人们逐渐散去，陈千昏昏沉沉地陪着仲一，在门口和大着舌头说话支支吾吾得编辑道别。 “下次、下次还要一起喝！”编辑被出版社的人一左一右搀着手臂，朝着陈千一个劲挥手。 “嗯，慢走吧。”陈千强撑着思绪不垮台。 目送着对方离开后，陈千才稍稍放松了些许，身子不稳当地向后退了一步，被人托了个结实，带离了宴会厅。 半梦半醒间，陈千自己也分不清现实和虚妄。 他看见身穿四个身穿校服的男生走在一条两旁都是青翠大树的小路上。 再细一瞧，原来是初中时的自己跟在陈天身边，再过去一点站着正在和陈天说笑着的吴哲凡，和面无表情的池木。 他们学校的校服初、高中相差甚远，一个是衡水风，一个是英伦风。所以个子小小的自己穿着不同款的校服，和他们三个衬衫、领带、西装裤站在一处时，看着还挺格格不入的。 陈千对于这个场景，有些很难割舍的印象。他清晰地记得这是初三的春末，快要可以换上夏季校服的时候，也是另外三人，即将高考的时间。 果不其然，在这条路跟着几人的脚步，就像是胶卷一样向前滚到一半时，路中间出现了一个同样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合身的小西装和长度适中的格子裙让她看起来特别青春有活力。 陈千也记得她——相熟的男同学总爱提起的，高中部的校花学姐。 但在她那次在路上拦住他们之前，陈千从来没见过她，也是见过之后才惊觉，原来校花两个字，不是什么虚名。 陈千的视角很高很高，几乎是在树顶上，所以听不到地面上的人在交谈什么，但他的记忆却很是清晰，重复地播放着那女生巧笑嫣然，羞红着脸，说出“池木，你可以收下这封信吗”时的片段。 那是一封粉红色的信，画着可爱的手绘桃心。细细喷洒的香甜的气味随着清风，从她的手心飘进陈千的鼻腔里。 那是陈千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几张薄纸就能承载下那既沉重又轻飘飘的少女心事。 第221章 那就我负责吧 陈千一时间想不起池木接没接过那封飘着香气的信封。 眼前画面转动起来，由不得他挖掘那段记忆。光芒逐渐黯淡，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漆黑。 他朦朦胧胧地睁眼，画面里是一盏散着微黄的光的灯。 终于不是什么上帝视角了。 陈千缓慢地转动着头，研究起周边的环境是一间十分整洁，充满了熟悉感的卧室——他六年前频繁住过的那间，池木家里的卧室。 回忆像是浪，一个接一个涌了过来，让陈千有些应接不暇。 他若有所思地坐起身，一时间有些恍惚。 “在梦里的话……会从哪里出现呢？”他自言自语地喃喃着，“浴室？” “怎么起来了？”有话音响起，陈千循声望去，是只穿了一条下裤，抓着条毛巾擦头发的池木。 还真是浴室！ 他一时分不清心里的喜悦是来自于自己能控梦了，还是来自于隔了这么远的时间后，他终于又在这个屋子里见到池木。 分明是最幸福的时间，怎么能总是梦不到呢？他常常在某个梦后醒来的清晨这样气馁。 陈千掀开了被子，连鞋也顾不上穿，一下子朝池木扑了过去。 池木接他接得很稳，下一秒就急忙把陈千举了起来，好让他光裸着的脚能脱离寒凉的地面。 “这又是哪一出？连鞋都不穿了。”池木嘴里轻声埋怨着，小心地将欢脱的陈千放回床上，又用被子裹了个结实。 “因为太开心了！”陈千整个人埋进了厚实的棉被里，只露出一张脸来，两只眼睛闪个不停。 “开心什么，喝了那么多酒还开心？没有觉得难受吗？”池木哭笑不得，抬手把他本来就折腾得蓬乱的头发摸得更不成样。 陈千顺着那力道蹭了蹭，就像是小猫撒娇似的，还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池木欣赏着对方难得的乖巧，心里疑惑：难道是酒还没醒？ “好了好了，别摸了，下一个。”陈千抓住自己发顶不断肆虐的手掌，又抓住另一只，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摆弄着，直到池木的手臂平举，呈现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 他跳出被子，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双手紧紧环住了池木的腰，他指挥道：“你快抱住我！” 陈千明确地感觉到了池木身体在接触的瞬间，有片刻的僵硬，但还没等他介意，头顶就传来两声压抑的笑，然后整个人便被滚烫所包裹了起来。 他的脸颊紧贴着胸膛，耳边是本有规律，但陡然加快了的心跳声。 “呼——”陈千放松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道：“就是这样，真好啊……” “我们要这样待多久？”池木垂头，将下巴靠上陈千的发顶，提议道：“先抱十分钟，然后我去吹了头发，躺到床上再继续怎么样？” “为什么？”陈千有些不情愿。 他用脑袋在池木怀里快速地钻了起来，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自己也被这一动作弄得晕乎乎的，只感觉脑浆都匀了不少。 池木拿他这一套没办法，只好轻轻揉按着他的后颈，柔声哄他：“因为担心你会感冒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都用上这样的理由了，陈千很难说不行，只好闷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十分钟一到，池木就把人包回了被子里，像颗粽子似的端坐在床上。 陈粽子眼巴巴地抬眼望着池木，满脸不舍地叮嘱道：“一定要很快，不然我就要醒了。” “嗯！很快，放心吧。”池木郑重其事地承诺着，弯腰在陈粽子脸上收着力气啃了一口，才转身回了浴室。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嗡地直响，池木拉着吹风机的线，特地站到了浴室门口，陈千能看得到的位置。 他的头发很短，吹个头发拢共也要不了多久，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千就在身后望着自己的缘故，他只觉得今天的头发干得异常的慢。 就在陈千的声音透过那风声嗡鸣，第三次问道：“吹好了吗？”时，池木的耐心也见了底。 他捋了一把自己还带着潮气的头发，关了吹风机，连声应道：“好了，我回来了。” 陈千被半托着躺下，双手下意识环在了池木的脖子，手心向上就是池木的短而利落的发丝。 “好像有点湿湿的。”他感受着指间的凉意，评价道。 “你摸错了。”池木言简意赅，一手圈住了陈千的腰，另一手拉过被子。 羽绒被轻飘飘地压在身体上，温暖全数化作了一种令人舒适的安全感，陈千被池木紧紧圈在怀里，身体与身体的弧度契合，密不可分。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陈千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想着。 “但是……你为什么不穿上衣啊。”陈千憋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一边摸着身前光溜溜的皮肤和肌肉一边问道。 “因为刚刚脱下来套你身上了。”池木勾着嘴角向他解释道，“刚刚本来要给你喂点水的，结果被你打翻了，就先给你套上了。”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再套个裤子？”陈千继续问着，被子底下的腿像是逼问一样抵上了池木的腿。 池木抿着嘴，心里很是意外，他没想到陈千现在喝完酒，还能叠上直白又不会害羞的buff。 想要什么就开口说，目光和动作都前所未有的热烈。 他有些窃喜这buff加的恰到好处。 “除了你弄湿的那套，家里没有合你身的睡裤了。”池木压着嘴角继续解释，“今晚就忍一忍，好吗？” “也没什么，就是不太习惯。”陈千摇摇头。 他的手里还在不安分地四处游走。摸到一半还不禁暗自咋舌起来。池木这肌肉手感出奇地好，比他自己的可是强太多了。 你说说这肌肉，到底怎么练的呢？真想和这种看着只是随便练练效果就很好的人拼了。 “很喜欢吗？怎么一直摸个不停的。”池木很难忽视被子下，动作越来越不顾忌的爪子，于是在陈千又一次摸过一圈后，池木还是忍无可忍地制止住了他。 “喜欢，很喜欢。”陈千眸光闪闪，跟关了星星在里面似的，就这样盯着池木的眼睛，十分认真地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手里还不忘又重重摸了一把。 他这么个表情，这么个答案，给池木整得头脑宕机，一时间说不出半个字，怔愣几秒后，倏地哑然失笑。 池木无奈，道：“那也不能一直摸，着火了你负责灭吗？” “那就我负责吧。”陈千依旧认真，依旧眸光闪闪。 第222章 灭火啊 池木忽然觉得身上滚烫，并且那温度直直漫上了脖子，漫上了脸。 他堂皇地伸手捂住了陈千那澄澈的眼睛，别过头去，压抑着什么道：“小千，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陈千的话打得池木措手不及，一下子就乱了阵脚，脑子里更是被撞得七荤八素，混成了一团。 这一边的池木慌不择路，还想着要不要干脆把陈千的嘴也堵上，但另一边的陈千却像是什么也没意识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他继续用他那纯真无害的口气说：“你在害羞嘛，好可爱。” “小千啊，谢谢你觉得可爱，但是我们等一下再聊天吧。” “我最后再问一句可以吗？”陈千还在自顾自喋喋不休着。 “不可以。” 他无视拒绝，无辜地发问：“你是不是抬头了？” 池木：…… 池木松开了捂住陈千的手，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眼里隐隐有火光闪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小千啊，你刚刚说你可以负责的，可不能反悔哦。” “什么意思？”这下轮到陈千迷茫了，疑惑地瞧着池木。 经历过长久的时间磨砺，床板逐渐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韧性，在两人动作的变化中，发出明显的吱呀一声。 待陈千再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池木掐着腰，坐上了池木的腿。 陈千不由得暗自腹诽，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梦里给池木的设定，是个爱吃菠菜的大力水手现实版，而不是因为自己重量太轻薄。 “灭火啊。”池木理所当然道，捏在陈千腰上的手一转，就钻进了宽大的睡衣里，逐渐向上攀去。 熟悉的一套手法一出，陈千立马回忆起了过去曾遭受过的疲累，那是连他在做梦的现在也不得不发怵的。 陈千才意识到自己惹出祸来了，一边挣扎着想要逃跑，另一头又急急忙忙想解释。 在一心二用的慌忙之下，他开口全是逻辑不通的胡言乱语，“不是不是，先等一下！我没说我要做春……嘶——现在可还是冬天！” “这跟冬天有什么关系？我都劝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池木仰着头，轻轻吻上陈千已经飘起红晕的侧脸，他低声呢喃着：“小千啊……” 温情的动作一如往昔，但陈千的心情却骤降至谷底，薄雾似的梦幻感犹如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一般，朝陈昏沉的陈千刮来了凛冽的风。 他挣扎的动作也停了，心里莫名其妙的一股酸涩感直冲头顶，淹过鼻腔和泪腺。 “你为什么……一直在叫我小千呢，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什么？”池木有点错愕，抬眼望去，却见陈千眼眶里裹了两团要落不落的泪珠。 他一时之间有些抓不准陈千情绪陡然变化的原由。 刚刚不是还很开心吗，怎么一下子又难过上了？ 陈千对上他的眼睛，扯出个难看的笑来，絮絮叨叨地像是在自言自语，“好不容易才梦到的，可是还是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好可惜，是吧。” 池木恍然大悟了，心道了句“原来是这样”。 “不可惜，你想听我怎么叫你，我都会照做的。”他忙不迭抬手去抹陈千的眼泪，接着捧住了陈千的脸。 正色道：“就像刚刚希望我抱抱你那样说吧，不要哭了，告诉我就好了宝宝。” “呜……嗯。”陈千被这么一句话给彻底牵出了情绪，呜咽着点头，脸上的水珠滴滴答答淌成了一条线，随着池木忙乱的动作在脸上不断抹开，湿成一片。 他抽抽嗒嗒道：“再喊两次吧。” “宝宝？想听多少次都可以啊，不哭了宝宝，嗯？”池木罕见的手足无措了。 陈千脸上的泪水怎么擦也不见个停，一直不断被抽出的纸巾在池木手中攥成湿哒哒的一团，集在手边不出几分钟就凑成个小堆。 “但是我……现在有点太……嗝、太难过了。”陈千摇了摇头，话都被哭嗝截成了几段才说完。 他用力吸了下鼻子，说：“我停不下来……” “那就哭一会儿，我陪你，没关系的。”池木的大掌顺着陈千微蜷的脊线反复的上下抚摸着，沉沉的力度和热意，源源不断地隔着薄薄的棉质睡衣传输到陈千身上。 就这样，陈千抽泣了许久，一直哭到了还没代谢干净的醉意重新笼罩过意识。 在这期间，池木也只是像一开始那样，面对面轻拥着对方，一言不发的替他擦着眼泪，时不时轻轻拍两下背抚慰他。 见陈千的眼泪停了，人也安静了下来，池木用指腹轻轻拂过他通红的眼角，问道：“现在好多了吗？” “嗯，好多了。”陈千扭扭捏捏地应道，有些口齿不清，俯身将自己惨不忍睹的脸悄悄藏进池木的颈间。 “那跟我去喝点水怎么样？”池木微微侧过头，一边无意识地在陈千的脖子上轻轻啄吻着，一边继续问着。 “喝，我要喝很多，一直一直喝……”声音闷闷地从陈千鼻腔内传出，话音落地之后，他就被连头蒙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毯子。 身体陡然失去平衡，陈千却没有一丝惊慌，只是自然地将环过池木脖子的手臂默默收紧，在沉稳的脚步中，被池木托着带到了厨房。 池木将人轻轻放置在流理台上，连带着随手把陈千露出的半条小腿细细包裹好，检查过没有透风的地方后才转身去倒水。 陈千趁着他倒水的功夫，安静地左右转头，观察起了周遭的摆设。 在开放式厨房的灯光下，不太宽敞的空间没什么暗处，一览无余。 该说不说，要不是他的梦呢，几乎一点变化也没有，跟多年前的相似度高达100%。 陈千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回顾这间不大的两居室的机会，兴致盎然地勾着嘴角。 第223章 本来就没有撒娇 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现着曾经的画面点滴。 比如在沙发边学丹麦语的时候，他学得一知半解，但池木的接受能力却很快；又比如他们在餐桌相对而坐，第一天吃到的喜欢的菜，池木发现了，接下来一周就会多做几次；还有啊…… “真不知道这间屋子还在不在……要是能买回来就好了。”他小声嘀咕着，在脑海里背诵着地址和门牌号，悄悄打定了主意，醒来后一定要去打听打听房主。 “调了温水，试试看会不会太凉。”池木端着水杯回来，打断了陈千暗自进行的规划。 玻璃制的水杯被递到唇间，陈千掀起眼瞧着池木专注的神情，抿着杯沿。水杯在池木的掌控下，配合着陈千喝水的速度，时倾时立。 一杯水很快就见了底，池木收回手的同时，问陈千：“还要再喝点吗？” “不用了，我们回房间吧。” 陈千捏着毯子的手跟着话音摇摆了两下，但由于藏在毯子下，看起来更像是毯子被他捅咕了两下。 在返程的路上，陈千把头依在池木的锁骨处，悄声问道：“回床上以后，我们可以再聊一会儿天吗？” “宝宝你想聊什么？”池木的胸膛在说话时，会传来轻微地震动。 那震动被陈千感知到，让他不明缘由地觉得很有意思。 “唔……没想好。但是你不会觉得我吵吗？” 池木向上掂了掂陈千的身子，调整了一下两人拥抱的姿势，让他自己能更方便地移动。 他不禁对陈千的话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我怎么会觉得你吵。” “因为你刚刚让我别说话了。”陈千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略有些不满地撅着嘴，那神情仿若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似的。 “我的错。”池木不解释，直接认错，但顿了顿后，他逗弄的心思也起了，故意说了句：“那我现在让你不要一直撒娇了，你也会乖乖听话对吗。” 陈千蹙了下眉，狡辩道：“我本来就没有撒娇。” 池木的脚步依旧很稳当，手上的力气也丝毫没有松懈，就这样来回走了两遍，陈千也没有任何一点舒服。 餐厅的光明了又灭，他们经过了昏暗，仅靠着卧房灯光照亮的客厅和短廊回到房间。 “你眼睛开始肿了。”将裹得严实的陈千放回羽绒被里后，池木抬手揉了揉陈千的眼睛。他的眼睛红意还没完全消干净，并且肉眼可见地比刚刚要浮肿一些。 “没关系了，反正醒过来就没有了。” 陈千无所谓地晃了晃脸，脱开池木指腹的触碰。身子向下一缩，又挪了挪，利落地躺到了另一侧的枕头上。 他将被子掀开一角，伸手在干净的浅灰色床单上快速拍了拍，示意池木赶紧躺进来。 池木本来对他无厘头的话还有些在意，但见他这样邀请自己，很快就把陈千话里的怪异之处抛到了脑后，迎着他那对被水洗过，微微发红的眼睛，也钻进了被子里。 “聊什么呢，现在想好了吗？”池木面向陈千侧躺着。 他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则亲昵地捏着陈千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 “首先……”陈千沉吟了好一会儿，暗暗思索着心里如毛线一般层层缠绕的话，究竟要从哪里开始起头。 “哎呀，我这样子说话好像有点矫情，但是……”陈千脸上闪过犹豫，但最终还是十分认真地开了口，说道：“我觉得你很矛盾。” “我？”池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表情也凝滞住了，心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对，就是……有时候会让我觉得，我们的感情还是很深。”陈千无意识地眉心紧缩，语气沉重了不少。 “那是什么意思……”池木错愕地扬了音调，眉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陈千这话几乎噎得他好一阵无言，荒唐得差点笑出声来。 他顶了顶腮，在心里忿忿不平，合着他想表现出点感情深厚还表现出问题，好嘛，异国恋都给孩子谈疯了。 “我知道，现在是这样没错……毕竟是在我梦里嘛。”陈千微笑着说道。 池木蒙了一瞬，复又感到可爱，刚刚奇怪的点逐渐连上，他忽然得到了真相。 他轻笑着喃喃道：“原来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啊，难怪那么主动，但是做梦也不能乱说话啊……” 陈千没听到他的喃喃自语，自顾自地改侧躺为平躺。 这样的姿势，刚好能一眼望到墙上挂着的表，时针落在数字三的后面，他看了半天也没见那三根针动弹一下，就像是时间也在此刻停下了一般。 他的话音很淡，让倾听的人有种虚幻感，就好似这声音会在下一秒被风吹散，可过了许久，那声音也不见消逝，依旧不急不缓，从陈千的口中娓娓传来。 “你知道吗，我都好久没梦见过你了。一开始联系不上那会儿还经常梦见的。” “有时候会梦见你，就站在几步开外，说，你很想我，你很爱我。但是我醒过来，却又会猛地掉到你已经很久了无音讯的现实里。” “还有时候。我曾经梦到，你，和另一个人。你们相对而立，站在光里，可我却藏在黑暗的地方。我试过跑出黑暗，抓住你，但是那个时候，你告诉我，能不能放你自由。”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最常梦到的，就是……”陈千不知道为什么顿了顿，他的表情很平淡，很超脱。 恍然间竟让池木生出了一种，他不过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的错觉。 池木默默的倾听着陈千的话，凝神望着他的侧脸，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到了最后也只是苍白地张了张嘴，没吐出任何一个音调。 陈千叹了口气，继续开口说着，“就是我们两个面对面坐着，你不说话，我不能说。一如梦外。” “再然后，我无意间读了本书，书上说，梦是现实的延续。” “有些人同另一个人的缘分还没尽，但是现实却很难再见，于是就在梦里把缘分续上。等缘分用完，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于是从那以后，我开始有点害怕在梦里见到你，也渐渐梦的少了。” 池木不知道要怎么描述分开的两千多天，又要如何去阐明那些难以入睡的夜晚，和仅靠远远观望时的一瞥，相册里的合照以及旧日里的回忆来疏解的，十分难捱的想念呢？ 他很难像陈千那样，仅仅用几个梦就把那些心情全都一笔带过，只留下表面上的轻松。 他只能在此刻默默承认，陈千所经历的这一切，无论是痛苦，还是悲伤，都不过是他池木一意孤行，却不预设后果，在不经意间造成的无妄之灾。 唇齿间莫名其妙弥漫开了一股铁锈似的的腥甜，将池木跑丢的思绪重新叫回。 他后知后觉自己在无意间咬住了唇壁，用力过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创口，正往外冒着血花。 所幸位置巧妙，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你坐上飞机的时候，在想什么？”池木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他下意识清了清嗓，“是争取，还是放弃？” 陈千默然。他转过头来重新看向池木，目光有些涣散。 “如果要放弃，那还回来干什么。”他的话音弱了许多，更像是气音。 “那现在呢？”池木心里有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惴惴不安，声音没由来地发颤。 第224章 几尊大佛 “好像，差不多该放弃了吧，毕竟……”陈千的话到末端，几不可闻，双唇也无力张合。 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闪了一下，给房间里带来一瞬的黑暗，再亮起时，陈千已经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你已经在这一页，看了半个小时了。” “嗯……嗯？” “你怎么了？”陈天将文件拖进邮箱附件框内，疑惑地看向刚回过神的陈千。 “我？我怎么了，我没事。”陈千回答地极为快速，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目光在陈天的注视下不断闪躲着，就差将：“是，我有心事。”写成个字条粘到脑门上，公之于众了。 “你这几天状态一直都很不对。”陈天放下鼠标，侧了侧身，一本正经地对陈千说着。 陈千抿着嘴唇，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没有的事，我这不是……最近有点忙吗，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你想太多了。” “你以为我对你有多了解？我只是不怎么回家，别用那三言两语糊弄我。”陈天神色未变，眼睛都不怎么眨了，目光沉沉。 他突然端起了这副样子，让陈千压力倍增。虽然也没想着随便想的借口能骗过他，但是这拆穿的也太不费力，太不给面子了吧。 “真的没什么事，我就是有点想我爸妈和你爸妈了，这不是年纪大了，不好意思说嘛……” 不过幸好，陈千没出生就认识这哥们了，陈天了解他，他对陈天知道的也不少，很快就头脑飞转，琢磨出了无懈可击的理由。 这下谁还能分辨得出他和陈天博士的区别，根本没有区别！ 果然，陈天听了他的话，只是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又摸上了鼠标键盘，继续过起了他那机器人一样的工作人生。 只不过，陈千忙着一边暗自窃喜，一边窜出书房逃跑时，身后又传来了陈天凉飕飕的声音。 他说：“我能理解你有心事，不想告诉我。但希望你自己把握好度。” 没开玩笑，听完这话，陈千止不住恶寒了好一段时间，一直到抱着书回了房间，心里还留有余震。 这人真的比狐狸成精还要精明，难怪大家都说他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呢，谁能斗得过他啊。 思及此，陈千又默默地拨通了林西西的电话。 “陈天最近时间和精力都很足够，你给他安排个大项目做做吧。” 林西西在电话那头，先是惊喜，然后便摩拳擦掌，一副真的要带领千幸三个月就上市的，干劲十足的样子。 陈千更觉得恶寒了。 这公司有这两个货，别说是上市了，上世界五百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这也许就是有志者，事竟成吧…… 不敢再多深思下去，陈千急匆匆地撺着余望希和仲一，赶鸭子上架似的让他们赶紧收了行李，趁着下一次心理咨询还要三四天的时间，即刻出发。 到了火车站，陈千一手拽着还在打工作电话的仲一，一手拽着自己的行李箱。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到了几个人约定好的会面地点，陈千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按理来说，应该只站着一个余望希的沙县小吃门口，却多出了好几个人来。 “过后天就是元旦了，我不想和我们旺旺分开。”孙丞亲昵地微微弯着腰，半搂半抱地靠在余望希后面，手里大包小包的是两人的行李。 虽然他眼下还淤着两块淡淡的青黑痕迹，但脸上却是光彩照人，看不出一点憔悴之意，满脸的喜不自胜。 “而且，你们假期偷偷出门玩也不喊上我们，未免太没良心了吧。”两人旁边站着的是抱着手臂，正在刷着手机，本应该在千幸扯着陈天搞新项目的林西西。 她边说着，斜过眼懒懒散散地睨了陈千一眼。 “不是你们俩先说没空的吗？”陈千有点冤枉。 “我们是忙，但不是不放假。”林西西不以为意道，“元旦加威逼利诱来的年假，也算个小长假了。” 其他的陈千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再说了都是朋友，多个人来玩就热闹多了。 但是—— 陈千暂时放了仲一的手臂自由，几步凑上前来，低声问道：“你们是怎么把你们后面那几尊大佛请来的？” “谁？”余望希也学着他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 陈千：“……” 陈千：“余、望、希，你带着他们来集合的，现在还问我这个吗？” “啊——不好意思。”余望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朗解释道：“嘛，我哥和我嫂子是太久没旅游了，施小姐听说小侄子也来就把煜白也送来了，池宇星和池木是来陪煜白的。” 第225章 这合理吗? “这合理吗？”陈千忍耐着说着。 “这不合理吗？他们说他们也很喜欢在海边玩，还能看跨年烟花。” 陈千面色不太好看，他抬眼朝面前的孙丞身后望去，正好撞上了目光殷切，正抱着池煜白凝望着这边的池木。 他尴尬地收回目光，别开了头。 林西西看陈千和余望希僵持不下，忙来打了个圆场，“嗨呀，来都来了，就一起玩好了，反正大家不都是认识才一起出来的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可以检票了，我们上车吧。”孙丞也拉开了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余望希，带着他往车站内走去。 “走啦走啦~真不知道你在介意什么。”林西西拉过自己的行李箱，朝陈千随意地摆了摆手，也抬步跟了上去。 火车站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假期的关系，大多数的人都是大包小包地，看上去就像是在避过春运回家。 陈千提着自己的箱子，不时需要和对面而来的人互相避让。 列车即将进站，和检票播报轮番在车站顶部盘旋着响起，一行人目的明确地朝着他们要通过的检票口走去。 “列车即将进站——”僵硬的电子女声有规律地重复了两三遍，又过了一会儿，便从车道的一头传来了划破空气的呼啸风声。 漆成纯白，点缀了几抹蓝色的，长龙一般的列车在来到等待的乘客面前后，开始减速缓行，最后稳稳地停了下来，唰地一下，各个车厢的厢门同时打开。 人们拥挤着上车，一行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分散开来。 陈千朝提着行李，朝四周望了好几眼，但除了碰巧没被人群打散的池木还跟在自己身后以外，再没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上车放好行李，陈千按着自己的座位走到了车厢最里的一排a号，他按照习惯回头寻找仲一有没有跟上，却猛地发现仲一早在他安放行李的时间里，已经在车厢另一头坐好了，正端他的电子书认真读着呢。 “不是……”这什么情况？ 陈千有些茫然。 商务车厢内的乘客总是很少，乘坐情况也是一目了然。除了一两个不认识的人之外，大家都已经就坐完毕，三三两两地配对成功了。 “我可以坐这里吧。”身侧有人柔声问着，但却没有一点真的想请示陈千的意思，话都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坐好了。 “我……你?”陈千一时有些晃神。 “不坐下来吗？要发车了。”池木好整以暇地抬头看着他，提醒道，但久久没有得到陈千的回答。 他不由得有些失落，黯然道：“还是……你不想和我一起坐？” “当然没有。”陈千仓促地回答着，默默坐了下来。 这次要去的地方不算太远，但车程也不短，大概是两个半小时左右。 陈千是临时决定要立刻出发的，虽然车票、酒店这些都不用他来操心，但还是难得起了个大早来收拾行李。 所以也就在出发前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车上好好补一觉，以此来抵抗下午要继续连轴转的行程产生的疲累。 他佯装镇定，从容不迫地在随行的背包里翻出了一个蒸汽眼罩，三两下打开，戴到了眼睛上，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我们到了，该起床了。”肩膀被人摇动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声音，都在强硬地唤醒着睡梦中的陈千。 他摆了摆手，想要拍挪开肩膀上的手，却无能为力，于是只好勉强地摘去眼罩，睁开惺忪的眼睛。 “醒了吗？我们该下车了。”池木关切的目光打在陈千眼中，闪得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嗯。”陈千眨了眨眼，驱走眼前迷蒙的光，还没完全清醒的身体随着潜意识驱动。 下车，出站，上车，到酒店。 他全程都维持着一个安静得出奇的状态，被人带着移过来又挪过去，一直到酒店的前台小姐开始让大家依次上前，进行信息登记为止才完全清醒过来。 “这边是两位的房卡，左手边是电梯间，从这边上去就可以了。”前台小姐唇边挂着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用清甜的声音指路。 “好的，谢谢。”孙丞接过他和余望希的房卡，头也不回拉着余望希径直离开。 陈千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余望赜一家先他们一步，和林西西结伴已经上楼了。现在场上只剩下了他、池宇星、煜白、仲一以及池木。 但这里出现了一个十分遗憾的消息，那就是……节假日酒店房间不够的问题。 “谁和我一间房？”陈千捏着刚拿到的房卡，默默发问。 “我要和煜白一起睡的，给我们一个大床房。”池宇星给怀里的池煜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开始悠悠转醒的屁孩趴到了他的肩头。 池煜白从集合那会儿，就一直被抱在怀里呼呼大睡着，据说是听说要出去玩，开心得没能睡得着觉，结果从出门起就开始精神不济，连陈千也在都愣是没发现。 “我一个人住，”仲一不习惯和其他人一起睡一间，这也是老习惯了。 结果一时之间变得十分明了。 陈千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自觉地有些尴尬，用试探性的目光不停地朝某个安静的人那扫。 大概是在等着一句：没关系，你一个人住吧。 “那就这样吧，酒店没房间了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当然没按照陈千希望的方式进行，恰恰相反的，池木十分干脆地提起行李就往电梯方向走了过去。 陈千别无无法，也只好讪讪地跟了上去。 嘀—— 房卡扫过感应区，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陈千顶着身后人的目光，压下门把。 “那个，进来吧。”陈千尴尬地说道，僵着身子进了门。 池木倒是没太在意他生硬又拘谨的表现，进门之后顺手将房门关起，自顾自地参观起房间来。 陈千看着他行云流水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路过窗边后，就泰然自若地坐在了正对门的单人沙发上。 “这里、这里还不错吧，我感觉、还挺舒适的。”陈千没话找话道，朝内走了两步，却倏地发现自己同手同脚。 “是挺不错的。”池木点点头应和，又面带微笑说道，“但是你不先坐一坐吗？按照望希那份游玩攻略，我们下午要走很远的路。” “我现在坐。”陈千像是被点了一下，脚步匆匆疾走几步，坐上了床。 沉默和中午的阳光，一同在这房间里蔓延开来，面目沉静的池木在安静和斜探进窗的阳光的笼罩下，增添了一丝柔和又神秘的意味。 陈千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小心翼翼的余光暗睨，变为了直白的注视。 这样无所顾忌的目光，池木很难不知道。 但他却故意装作毫无察觉那样，稍侧过头，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在看风景。 池木实在好奇，陈千这样傻乎乎的，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 明明见面的时候，他的目光能这样缱绻，一刻不停地望向自己，独处的时候，也可以极尽温存，眷恋着亲昵的称呼、温度。 可偏偏又是这样藏不住心思，又迟钝的陈千，居然能在那样暧昧的氛围下，说什么要放弃之类的话，实实在在地往两人的心上浇了一盆掺了冰茬的水。 想到圣诞夜那晚发生的事情，池木难以自抑地蹙起眉头，咬牙切齿地巴不得现在就能压着陈千逼迫他收回自己那不清醒的废话。 但是不行。 因为完全不知道这感情到底是哪里让他产生了不自信，连问题都没找到，也不敢太强硬，就只怕还没把人捞回来，人先被自己吓跑了。 第226章 亲疏就是有别 就在两人这么沉默的你看我，我看窗的期间，其他人也已经早早收拾好了。 余望希和孙丞的房间位于他们两个的里面，于是经过时也顺便敲了敲门，提醒他们要先出门了。 陈千也是在听到敲门声时才回过神，仓皇地装作寻找围巾，蹲下身避过了和池木再交谈的机会。 因为是第一天，所以他们下午的行程很简单，主要就是先到这里有名的小吃街上去逛一逛，解决过午饭，再一路溜达到几个游客打卡点去看看，晚上回酒店前可以四散开自由行动。 一行人浩浩荡荡，组合成份十分复杂，颇有种旅游团出门的气势。 喧闹和谐的气氛一度让陈千这种因为工作，常常和仲一两人四处窜的极简类型有些不适应。 “诶诶！冰糖葫芦！”余望希和孙丞走在前面，眼尖的他一下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立着的，扎满了冰糖葫芦的摊位。 他这一囔囔，队伍里算是彻底翻了锅了，本来小孩子就爱吃甜的，加上早晨到现在，两个屁孩还没吃过什么东西，一下就喊开了，七嘴八舌吵着怎么都要吃一个。 池宇星和池木对池煜白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他俩疑似是溺爱派的。 但余小朋友可是亲爹亲妈在身边，本来就是严加看管，再加上他前两天刚看过牙医，医嘱简明扼要只有三个字：少吃糖。 于是，最早说出冰糖葫芦这四个字的余望希，就顺便遭了难。 “孙丞~我家里都不乐意我吃个冰糖葫芦。”他凄凄切切地转头，充耳不闻来自其哥嫂的“柔性劝阻”，瘪着嘴道：“你以后不会这样对我吧。” 孙丞额前滴下了两滴豆大的汗珠，不明白自己就光站着旁观，怎么也能掺和上这事儿。 他瞟了一眼余望希身后的余望赜，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等你小侄子不在的时候……” 余望希短暂地枯萎了。 一行人从小吃街的这头，一直逛到了那头，走走停停，手上端着的一次性餐具换了又换。 陈千一路上都在避免和池木正面接触，所以他总是在马上要对上的瞬间，准确无误地转身，立马和周边的人聊起天。 比如…… “小千你……” “西西，我这个味道还挺不错的，你要尝尝吗？” 林西西上前睨过一眼，皱着脸退后，“不了，我不吃香菜。” 又或者…… “小千啊……” “旺旺，你快看这个。” “那是什么？而且你为什么又喊我旺旺！孙丞你看他！” “孙丞刚刚还管你叫旺旺呢？你没必要差别对待吧？” “哈哈哈……亲疏就是有别啊~” 余望希自顾自璨笑着，全然不管陈千想要给他一杵子的心情。 就这样，他们一直走走逛逛，时间一点点溜过，慢慢到了天色渐晚，抬头入目是一片黄昏的时间。 没有特别的安排，他们便分成了两队，带着小朋友的这边打算先回酒店休息，而另一队则是打算找几个有名的宵夜店去尝尝鲜。 池煜白玩了一整个下午，到了现在已经有些恹恹的了，难得安静地被池宇星抱着。 池宇星把他可爱的老虎帽子戴正，转过头，有些犹豫地问道：“池木，你要回酒店吗？” 池木正望着某个地方发愣，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头了，但却完全没注意到池宇星说了什么。 他微微一挑眉，用询问的表情代替了问句。 “要一起回去吗，”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问题，补充道：“我看你应该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池木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正忙着打闹的几人。 这一整个下午，陈千都在致力于无视自己，余望希更是时不时用带着不善的目光对他反复打量，特别是他想凑过去搭话的时候，那带着针的眼神都快把自己扎穿了。 他不由得有些心累，忽感前路茫茫，放眼望去全是黑漆漆的。 他缓缓点了点头，应道：“那就回去吧。” 分开后，余望希抓着手机，在几个有名的店中好一顿纠结，最后才选定了其中一家。 出发前，他瞒下了目的地的信息，只是神神秘秘地对着大家眨了眨眼，拍着胸脯说：“你们就放心吧，这~个地方，可是我精心挑选过的，好吃又好玩！” 也是信了他的邪，几人下了出租车，站在一眼望得到头的酒吧街，痛定思痛，暗下决心，从今以后再也不能让这小子当导游。 第227章 今天要喝点什么 “随便挑，我请客。”在车上刚收到嫂子发来红包的余望希自信开口。 林西西忍不住汗颜，这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去哪家到底有什么区别？ 最后他们还是随便地进了一家看过去还可以的，名叫“蓝夜”的店，毕竟这街上冬风萧瑟，哪来的好体格能支撑他们停留在外兜圈。 进了门后，几个人跟着在门口的服务员在较为靠里的位置落座。 余望希的眼睛在一通乱闪的霓虹灯下，也闪个不停，满脸新奇地不断左右望着。 这家店的店主似乎是个极繁主义，店里的装饰元素实在是令人眼花缭乱。 不仅有通俗的彩色霓虹灯，还有许多造型各异的摆设，用以隔挡的柜子上摆着埃菲尔铁塔、自由女神像，靠着柜边的地上却放着一个花盆和一个人偶。墙上歪歪扭扭地挂着好几幅大相径庭的梵高和草间弥生风格的画。 甚至是他们一路进来，看到的桌椅都不太容易找出两套一模一样的来。 余望希嘿嘿笑着，满意道：“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孙丞狗腿地附和他：“你挑的都很不错。” “咦额——我有时候真觉得你爱他都爱得有点神志不清了。”林西西皱起脸来，表情和刚刚看到香菜时如出一辙。 她一边嫌弃地朝他们的反方向移了移，边拿起手机扫码看起了菜单。 陈千安然地靠在椅背上看他们耍宝，唇角处噙着淡淡的笑意，无论是谁看到，都能感受得出他此刻心情很好。 这家店也确实不负余望希的那句好吃又好玩。 他们进来时有注意到店中央的位置有一块空地，起初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待了一会儿后，那一处的灯光乍亮，有平台缓缓升起，形成了一个舞台。 等到有表演者上台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里晚上会有脱口秀表演，不十分出名，但也不乏有人为了演员慕名而来。 另外这里的餐点也很丰富，味道适口，除了几道稍微有些普通的以外，都挺不错的。 餐点上齐后，陈千起身去了厕所，等他从厕所出来时，却发现孙丞正站在厕所门口，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某个地方。 陈千稍有些不解，走上前问他道：“你也来上厕所？怎么不过去？” “不是，就是有点话想和你说。”孙丞轻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蓝夜不是什么规模很大的酒吧，所以即使是在距离舞台最远处的厕所，也能非常清晰地听到来自舞台那边的声音，是演员正在和观众互动。 陈千无意识地朝声源处望了一眼，才问道：“你弄得这么严肃，是要跟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怕他们担心才特意避开的。”孙丞说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是和池木学长发生什么事了吗，因为你们下午相处的很尴尬。” 陈千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由得怔愣了几秒，然后支支吾吾地开口：“也没什么，就是……确实发生了一点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吧……” 陈千有些懊恼，不明白自己要怎么阐述，自己圣诞节那天晚上疑似做梦做过头，并且第二天凌晨一醒过来，就马上拔腿就跑这件事。 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晚上到底都说了什么是个问题，零零散散的记忆里只剩下过于亲密的举动更是让他如何都难以接受的重大过失。 陈千悔啊，悔不当初…… “不是什么大事都这样了……”孙丞挠了挠额角，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过了好半天，他才继续说道：“他要来这件事让望希很不开心，再加上你心情看起来也不顺……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他提前离开。” 陈千对他这“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的直白想法，不禁感到了一丝堂皇。 他迟疑着开口解释道：“那什么……也是不用这样，毕竟来都来了，我没关系的，你让旺旺不用太担心。” 说完，他顾不得孙丞什么想法，也没等他再回应，便抬脚往座位的方向走。 “孙丞！你快来！”两人才回到位置边上，坐在里侧的余望希便一脸欣喜地喊了起来。 “怎么了？”孙丞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关切地加快了脚步过去。 他才站定，就被起身的余望希拉到了另一边，酒吧的吧台离这里很近，他们再多走几步就能到。 余望希的目光带着些闪，仰头望他时那闪就被顶上的灯照得更亮了。 他单手抱着孙丞的手臂，另一手指着吧台那边，正在抛着雪克杯酒保，撒娇般说着：“你调个酒吧，就你总给我调的那个。” 他边说边瞟林西西，一看就是两人之间有点什么事儿，才临时起意要孙丞给他做鸡尾酒。 陈千也是第一次听说孙丞还会调酒，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这里能让他上场调酒吗？我还没见过呢，也想看看。” “我们刚刚问过了，说可以的。” 林西西依旧淡定地坐在原位，支着桌子托着脸，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巴巴恳求的余望希和孙丞。 最终，孙丞还是拗不过余望希，赶鸭子上架地，手里被余望希随便塞了个不知道哪来的围裙，就推到了吧台里。 “那么，亲爱的顾客，今天要喝点什么？” 三个人分明是在吧台边坐成一排，但这临时酒保却私心很重地只跟中间的余望希打招呼，还深情款款地对他抛了个媚眼。 余望希喜难自禁，几次尝试都没成功压下自己的嘴角，只能强装从容地抽起酒单，指间跳跃着点来点去。 “我看看啊，你最拿手的是什么啊。” “您爱喝什么，我拿手什么。”孙丞微微俯身，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 “扑哧——不好意思，没忍住。”陈千面对着这两个假装正经，却装得很生硬的情景，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于是立马抿起嘴压制着笑声，别过头去调整心情。 林西西一头黑线，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她已经过了爱磕糖的年纪，更何况她和这对小情侣也算是形影不离，此时看到这两人同框，心里只剩下带着欣慰的烦。 她在心里暗自腹诽道：嘁，恋爱脑，僵尸都嫌咯牙。 无论如何，三个人都在孙丞和余望希呼之欲出的打情骂俏里，依次获得了自己的饮品。 只不过因为孙丞会的也就那么几样，在怎么点单都只能换来一句“不好意思”后，他们还是接受了孙丞做什么就喝什么的方案。 “你手艺还不错啊。”林西西浅啜了一口自己的迈泰，评价道。 余望希一听这个就骄傲，仰着脑袋闭着眼，张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除了夸就是夸。 “我说了吧，我们孙丞什么都做的好！酒也调得好！唱歌也好听！还有在床……” 孙丞听他这么一起劲，脸都热了，忙不迭越过吧台捂住了余望希的嘴，拦住他天花乱坠的夸赞，道：“回家再慢慢夸，现在就算了。” “嚯，还好是拦住了，不然我今天就得听到余氏辛密了。”林西西看孙丞这慌忙样，笑着打趣道。 不意外地，收获了孙丞埋怨的目光。 晚上的活动也在几人的插科打诨中悄然结束。 回酒店时，余望希和陈千并肩坐着，余望希轻轻闭着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熟了一样。 虽然陈千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其实不然。因为他正侧着头望着一瞬而过的街景时，余望希悄悄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陈千不解地回头，只见余望希正眯着眼疯狂示意自己靠近，他按着指挥照做，凑近了些许。 “我有个问题。”耳边是余望希压得只剩气音的悄悄话，弄得陈千耳朵发痒，他想抬手蹭蹭，却被余望希制止了。 “问！”他用同样的气音回复余望希。 “我喝了什么？” “什么？”陈千没理解他的意思。 “酒！我喝了什么酒？”余望希只好努力地用那气音解释。 陈千闻言，回忆了一下刚刚在吧台边时，余望希拿到的那杯酒，是一杯在多变的灯光里并不明显的，酒液看起来是粉色渐变的鸡尾酒。 他将答案告诉余望希，“初恋！问这干吗？” 第228章 是要给我当保安? 余望希嗫嚅着，像是将这个名字在嘴里来回翻了几遍。 窗外的路灯偶有路过时，能看到他两颊上渲染开的粉红色，分不清是酒气的关系，还是心情所致，一闪而过。 出租车很快就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下了车，陈千默默抬头仰望着那高耸的酒店大楼，脚步踟蹰。 孙丞托着余望希的手，临进门时才倏地发现陈千没跟上，于是回头看他，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陈千扯扯嘴角，一下子泄了气，摆摆手跟了上去。 四个人一起进了电梯，在这个安静的逼仄空间里，陈千晦涩复杂的表情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还没等大家问他呢，他就自己先开了口。 “我能不能……去你们房间睡觉。”他期期艾艾地抬眼看向孙丞和余望希。 余望希表情僵了一瞬，下一秒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欣赏起了天花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不太方便吧。”孙丞满脸为难，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因为我和池木一间房啊……”陈千越说越小声，手指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将它捏皱又扯平。 余望希被这句话惊得差点跳起来，大声道：“什么？！你和他一间房？为什么？” “反正就是这样了……不过你们不用太在乎我，就把我当成是你们可爱的孩子，一家三口排排睡。”陈千还想争取一下，眨巴着硬是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但很显然这一招不管是看多了的孙丞，还是做多了的余望希，都早已免疫。 “首先……我们没有孩子。其次，不可以。”余望希认真地拒绝着，他似乎还思考了一下理由，可最终还是义正言辞地用最简单的语言说了不，“虽然很同情你和他共处一室，但还是免了吧。” 叮——电梯的到达提示音响起，示意着电梯内的人们目的地已经到了。 陈千将求助目光又默默投向了林西西，但她就像是什么也没看见那样，径直走了出去，脚步越来越快。 余望希和孙丞也没给他再恳求两句的机会，离开的速度不比林西西慢上多少。 “不是，你们完全不关心一下我吗？”陈千只能哭丧着脸追上他们。 开？ 不开…… 开？ 不开…… 门卡在感应区来回游移，却怎么也没被捏着门卡的手贴上去解锁。 但就在这犹豫、纠结，看不到其终点的时候，咔哒——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声响。 陈千惊慌失措地看着根本没被自己碰到的黑色的感应区，连带着门把动了起来，横向地画了一个圆弧，逐渐离他而去。 “在门口干嘛呢，是要给我当保安？”熟悉的声线含着温柔的笑意在陈千的头顶响起。 “不是……”陈千垂下的脸在一瞬间腾地由白转红，他支支吾吾想解释些什么，却因为太难为情而无法开口。 池木抱着手臂靠墙，给陈千留出了一块正好足够一人通过的位置，就那样垂眼，直勾勾地注视着陈千。 他的不疾不徐，正正衬托出了陈千的慌张，但他却全然不觉。 反而是靠着陈千身上浑浊的气息，以及他那耳热面赤的状态，得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他以为陈千是又在酒精里游了一趟才回来，已经进入到了往常醉意侵袭后，行为举止都会异常乖顺且直白的境况。 “行了，真要给我当保安啊，快进来吧。”愉悦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陈千茫然地盯住自己被拉住的袖口，随后，他整个人就被这样牵进了房门。 门在身后被轻轻带上，发出又一声清脆的咔哒。 “半个小时前余望赜就说孙丞他们已经回来了，但你一直都没回来，本来还想出去找找你，担心你是不是迷路了呢。结果没想到是迷路到了房门口，就顺便在门口找了个兼职？” 第229章 是米白色的泰迪熊欸 池木自顾自地喋喋不休，推着陈千朝屋内前进。 他看起来并不需要陈千搭话，就只是自己想说，所以连让陈千能插两句的空隙也没预留，连珠炮似的一直说着。 “但是你们真的去了好久，你都不在乎我一个人还在酒店独守空房吗？好残忍！你是我见过最坏的人了！还喝醉了才回来。”他若无其事地牵引着陈千进屋，说到此处，还抬手既像惩罚，又似警告般地捏住了陈千的两颊晃了晃。 陈千感觉自己的额前有可疑的水滴滑下，本来清醒得不行的脑子，也因着池木的举动而混沌了几秒。 如果刚刚是插不进话的话，那现在他就是不敢多吭声了。他任由对方将自己带来带去，从玄关处转移到床边坐下，表现得就好像自己真的喝醉了一样。 安置好陈千后，池木弯下腰让自己和陈千处于同一水平线，凝望了看似安详的他几秒，倏地感叹道：“不过宝宝啊，你真的酒量好差，十年如一日的好差。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 陈千顷刻间，只觉得自己汗如雨下，无奈地在心里暗道：谢谢提醒，以后真的一口也不敢多喝了。 池木的目光沉沉，盯得陈千浑身不自在。但好在，他没在陈千面前逗留太久，很快便转身向床的另一侧走去了。 陈千见状，不由得舒了口气，放松了许多。 身后频频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不过一分钟的时间，池木就再次回到了陈千面前，手里还抓着色彩鲜艳的布料。 依靠着那不属于自己喜好的，怪异的小熊图案，陈千艰涩地辨认出了那是自家伯母和妈妈某次购物时，顺便给他捎回来的睡衣。 带这套睡衣出来旅游，其实并不是陈千的本意，可奈何最近的天气不好，其他睡衣都在晾着，再加上烘干机在待维修中，家里的阿姨也对此也实在无能为力。 “以前没见过这种款式啊。”池木也不禁对这可爱风的睡衣感到稀奇，左右翻看着柔软的棉质睡衣，喃喃自语道：“喜欢这种的话……要买两套相似的一起穿吗？” “不喜欢……”陈千不由自主地开口为自己辩驳道，脸上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些许羞愤。 池木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话一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上的睡衣被完全展开，他捏起上衣的肩膀部位，对比着举到了陈千身前。 “不喜欢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啊，感觉很适合你，是米白色的泰迪熊欸。” “不喜欢，一点儿也不适合。”陈千怄气般说着。 池木的话术和当初，陈妈妈把这套睡衣递到他手里时的话术，简直是如出一辙，说什么：小泰迪熊和我们小千真是太像啦~ 哪里像？ 嗯？ 他完全搞不懂自己的气质、长相，乃至于整个人，到底是有哪一点能跟所谓的白色小熊能扯上关系的。 实在要用熊来搭他，至少也得是个在森林里独居很久的成年棕熊吧？ 这才叫适合，ok？ 总之，要是他早知道有今天这一出，陈千一定会选择在收拾行李前，先给自己买套板正的新睡衣。 “这么不喜欢啊？”池木的嘴角依旧噙着那代表着心情愉悦的笑意，甚至肉眼可见得更明显了些。 “但是不喜欢也没办法了，谁让你行李箱只有这一套。那现在我们先洗个澡，再换上可爱的泰迪熊睡衣，然后就早点睡觉吧，好吗？”他的语气也腻歪了许多，就像是白天哄池煜白时那样温柔，他将睡衣在床沿随手一搭，张开了双手道：“来吧，我们一起去浴室。” 虽然陈千很想第一时间就果断地拒绝他，但看着他那个眼睛弯弯，嘴巴弯弯的样子，陈千怎么都说不出个不字。 就这样，陈千一时的犹豫和晃神被当成了默认，身子一轻，人就已经非自愿地走上了前往浴室的路线。 下意识地，他抱住了身前的人，以此来稳定自己失去重心的身体。 可一回过神，他又觉得这事情的发展越发古怪了，这话都没说上两句呢，上一幕还在聊睡衣，这一幕怎么就这么水灵灵地抱上了？ 但挣扎是不敢胡乱挣扎的，陈千只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失去平衡摔个倒栽葱。 万一要不巧伤到了他的头怎么办？ 绝对不是因为眷念这一刻的温度，绝对不是！ 这家酒店的浴室很是宽敞，设计也很新颖。 一个巨大的白色圆形浴盆悬在浴室中央，和地上的灰色卵石还隔着些距离，上方的出水口位置很高，但水流却不会因高度而四处飞溅，只是稳稳地落进缸内，形成了一个仿若瀑布一样的场景。 陈千白天时没来得及进来看过，现在进来了，才惊觉这家酒店的几个卖点之一，好像就是浴室来着。 “哇……”他不由得目瞪口呆，感叹这浴室的豪华程度。 “怎么了？”池木对他过度的反应感到了好奇，挑着眉问道。 陈千钝钝地摇头，“就是，这设计还挺有意思的，但占地面积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这超大浴室空间，拢一拢，也能多隔出好几个屋来了，哪还至于要他们两个挤一间房呢。 “会吗？”池木不以为然，将陈千稳稳地放到了浴缸边沿上，道：“浴缸大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宽敞点会舒服很多吧。” “又不是床，那么宽敞干嘛。”陈千忍不住低声咕哝道。 “你说什么？”池木忙着给他脱外套，一时没听清陈千的话，于是问道。 “没什么……那个，你不用帮忙了，我自己可以的。”陈千一下子按住了脱去外套后，开始对自己的毛衣下手的爪子，向后推离了自己，推脱道。 “可以吗？”池木显然对他酒后的信任度不高，所以看他的眼神很是怀疑。 他这副样子，弄得陈千都有点儿疑虑起来了，自己喝醉后到底是会变成什么样，才能让他产生这么大的误解？ “可以的！快出去吧，没关系的。”陈千忙不迭点头，跳下浴缸就要把人往浴室外推。 池木没做挣扎，只是任由陈千推着自己走，嘴里絮絮叨叨个没完，“什么啊，现在都不撒娇了，一点也不可爱。” “快、出、去！”陈千边推着他，边催促着。 他暗自心道：分明是自己喝了酒，为什么池木反而变得这么缠人了？ 成功驱逐走池木后，陈千才真的放松了下来。 浴缸大得过头，蓄水需要点时间，温热的水气在陈千等待水满的过程里，逐渐升腾，弥散在了浴室的每一个角落。 光线变得朦胧，视野内的一切都像是漫上了一层薄纱，暧昧不清地模糊了轮廓。 眼看水线渡过了浴缸壁上的花纹，浴室内忽地响起了淡雅的钢琴曲，像是在提醒使用者可以下水了。 陈千手掌撑在缸沿一翻，落进温热的水中。 奔波了一天的倦意都在摇曳的水面里随着水汽被带走，只剩下轻飘飘地身体和一同被洗涤一新的大脑。 “呼——”陈千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放松地下沉身体，让水面浸过了肩。 就这样在轻松闲适的氛围里，陈千放空了大脑，一连泡了二十多分钟，直到水温渐凉，他才舍得从浴缸里爬出来。 他懒懒散散地伸展着腰脊，走到墙边拎下干净宽大的浴巾，三两下将自己裹了起来。 这澡洗的，他都有点困了，只想赶紧上床，趁着睡意昏沉，好好睡一觉。 他利落地用浴巾将自己身上稀稀拉拉的水滴擦拭干净，顺手就要去取衣服…… 衣服？ 他带衣服进来了吗？ 没有。 连他本人都不是自己进来的。 “糟糕了……”陈千不由得扶额苦笑两声，心中烦闷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浴巾不比浴袍，再怎么宽大都还是不能完全将他整个人都包覆在内。 裹着出去，这里少一截，那里短一点，遮遮掩掩地行动，实在是不够方便。 不裹着？那就更不行了…… 无可奈何的陈千最终还是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一步挪三挪地，来到了半透的玻璃门前。 他嗫嚅着试探，“池木哥，你在房间吗？” 第230章 该死的既视感 外面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回音，只是一片沉默。 他又等了一会儿，尝试着再呼唤一声，却还是没人说话。 不会是睡着了吧？他默默猜想着，心下疑虑地将门推开一条缝隙，探出了自己的脑袋。 灯光明亮如常，但池木并不在屋内，所以十分安静且空荡。睡衣也就那样随意地摊在床沿，没有动过。 “去哪了？”陈千小声呢喃着疑问，手里再一次扯紧了那只有围在腰间才最安全的浴巾。 他蜷缩起身，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浴室的门，直奔床上的睡衣。 “啧，这似曾相识的该死的既视感……我什么时候也这样过吗？” 成功摸到睡衣后，陈千便开始着急忙慌地往自己身上套，连浴巾都顾不上扯了，动作可谓迅疾。 就这样，在一番折腾下，他顺利的穿好了衣服，翻身从床上一股脑立了起来。 没心情再好奇池木的去向了，陈千掀开了被子往里一钻，平躺好了就准备独自先安稳入睡了再说。 毕竟睡着了，就没心思去关心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事了吧。 困意不断萦绕在他周围，转得陈千的思维都几乎要停滞了，可翻来覆去几遭，却总是觉得差点什么，根本睡不着。 陈千闭着眼，灯光打在他的眼上，透过了薄薄的皮肤。 纵然他经过几年东跑西闯后，早已经不是什么睡觉时，有一点光亮都睡不着的类型了，但此时那淡淡的白色印在眼中，直让他觉得，自己睡不着的原因，肯定是因为这灯太亮了，亮得他睡不着。 他飞快地起身，伸手把灯给熄了，然后重新进了被窝，呼吸沉沉…… “哈——啊——”一个长长的哈欠。 打过哈欠后的生理眼泪充盈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陈千抬手抹了两把眼睛，无奈地又一次起身。 他倏地睁开眼，一脸倦意，心情是说不出的烦闷。 真就奇了怪了，虽然他现在都已经困得像是磕过几瓶安眠药了，但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到底是为什么？他细细感受起了周围的环境。 床和他在家睡的差不多，被子很松软，枕头的蓬松度恰到好处，暖气是恒温的，和加湿器并肩作战，所以房间内既不会干也不会燥。 灯已经被熄了个大概，只留下了一盏照不到床头的玄关的射灯发散着淡淡的亮光，以及一盏阳台的灯透过薄纱似的帘子，把玻璃推拉门前的一片照得莹白…… 不是…… 这时，陈千停滞的大脑忽然工作了起来，满心徒留一个疑问：这房间还有阳台？ 纯白色的纱帘影影绰绰地倒映出一个形状模糊的影子，细一看能依稀分辨出那是个人形。 陈千凝望着那不时动作着的影子，一下子明白了池木的下落。 他复又躺回原地，将自己缩进被子深处，只留下一双朦胧的眼睛在外。 心不知怎的忽然就静了，不停反复的睡意终于合理地挥发起自己的作用。 半梦半醒间，一股携带了细微尼古丁气息的淡香飘近，伴着冬夜里寒凉的浓霜到了陈千身边。 那凉意轻飘飘的，搭在陈千的侧脸，目的不明地摩挲着，很快便散了个干净。 又过了不知多久，滚烫的温度自床的另一侧而来，如同一件厚厚的外套一般，将他包了个严实，带着柔软又沉重的力度。 一夜无梦…… 第231章 都随你吧 天空在地面上小人的睡梦时，悄悄将自己从暗沉沉的月色，变成了灿烂的阳光。 陈千一脸迷蒙地在阳光里睁眼，视线内陡然跃进了一幅繁复精美的雕花。 这是哪？ 他迟钝地思考着。 哦，对了，余望希定的酒店。 他闭上眼，稍显费力地翻了个身。 “醒了吗？还是要再睡一会儿。”池木的声音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带着几分低沉的嘶哑感。 他的动作很自然，手臂一弯就将刚翻过身的陈千顺势带进了怀里，手掌扶住了陈千的头，另一条手臂则隔着被子，轻轻搭在陈千腰间锁住了陈千。 由此一来，两人的姿势就变得格外亲昵。 就在被掌控的脸靠近池木怀里的瞬间，陈千的身子不禁一僵，几乎是马上就从那睡意朦胧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他错愕地抬脸向上看，只见池木依然闭着眼，那沉静的样子，几乎让人错觉他还未醒过来。 池木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动作一般，也随之向前探出脸来，将一枚轻吻落在了他的额前，只不过大概是闭着眼的缘故，这吻有些偏差地落在了被头发覆盖住的额角。 “嗯？”他重新枕回原位，低沉而慵懒的轻哼从喉咙溢出，是对没有回答的陈千的再次发问。 陈千没回答他的问题，心间是难以自抑的堂皇，沉思了一会儿，他求证似地反问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个问题立刻就将池木炸得完全清醒了过来，立刻就瞪开了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扬着声音道：“你说什么呢？做什么梦了？” “不是吗？”陈千维持着仰起脸的动作，淡淡道，目光一错不错地紧抓着池木的表情不放。 池木感到了深深的无奈，闷声道：“当然不是了！” “我猜也是。毕竟昨天你没喝酒，圣诞节倒是喝了，但你看起来很清醒，至少比我清醒。还有之前被抓走的时候……” 陈千说得很缓慢，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喃喃自语，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是让池木猜不出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是继续说结束之类的话，还是要说我放不下你，又或者是我们像以前一样相处吧…… 有几秒，池木甚至也开始担忧起了，自己的下意识的动作会不会成为，任何他不愿听到的话的催化剂，可他舍不得放开。 “难道，你还喜欢我吗？”陈千的眼睛不断闪动着，眉毛紧蹙，毫无保留地彰显着他的不安，一种不明由来的不安。 池木本就不解他的思虑，尤其这会儿陈千的话锋就跟那火车换轨似的说转就转，弄得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恨不得自己要是能会个读心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总之，现在如果能一秒不到就完全理解陈千的想法的话，那就太好了，他这样在心里祈求着。 但无论是读心术，还是在暗藏在心底的祈求，对于现实来说都毫无作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池木隐去了眉宇间复杂的神色，欲言又止道。 说完，他又觉得这样的话题并不适宜这样亲密的动作，只好缓缓松开了还环抱着陈千的手臂，坐起身来，垂眸望着陈千，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在适合的时间结束。”陈千难得在他面前能有如此斩钉截铁的坚决态度。 不过为了能流畅地说完这句话，他所付出的努力是手背处用力过重，而掐出的红色痕迹。 这样的沉重话语打乱了池木的思绪。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前不久陈千说心里话后直接睡去时，他错失的解释机会。 于是他不加思考地，滔滔不绝了起来。 “我知道之前没及时回应你，没能见面是我的问题，虽然是害怕池铮再次看到你，但我承认不管什么原因那确实是我的错，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淡了也无可厚非，可是我真的很尽力的在缩短时间了。” “我也很想念你啊，但是我太年轻了我真的没办法，因为我让你受伤也是，对不起……我可以弥补的，不管是六年还是六十年，我会努力的……真的。” 池木的眉头紧锁，想解释的话一股脑被吐了出来，却在说完后才惊觉这些话其实远远不够，全都太苍白了。 他的眼中翻上了晶莹的水光，目光哀切又悲怆，嘴唇在涌上的情绪作用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我、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看他的反应，陈千也有些恼了，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的心情梗在胸口，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忿忿不平的，也坐起身来，大声对着突然就泪眼朦胧的池木喊道：“那又能怎么样啊！难道要当小三吗？” 闻言，池木气得都要笑出来了。 他抬手用力抹了两把脸，试图控制住自己眼睛的凄凉局面，却没起到什么效果。只好崩溃地和陈千对着哭号：“好啊！那就当小三啊！” “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陈千也快气死了，瞪大了双眼，简直想指着池木的鼻子骂人，“她难道又做错什么了，要这样被背叛？” “什么叫做错了什么？他来得晚才是小三吧！”池木大声回道，虽然他此刻是满脸湿漉漉的，可气势丝毫依然不弱于陈千。 “你那是什么屁话？干嘛要把无辜的人拖下水！” “无辜？陈千！你连提都没跟他提过我？”难以置信和失望统统化成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顺着池木的脸颊流到下巴，最后一颗颗地下落，浸透了他的衣服和身前的被子。 “什么？”陈千怔愣住了，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他话里的内容。 池木垂下了眼，所有情绪都仿若在转息之间消散了，只剩那张依然梨花带雨的脸，和他平淡如水的声音，“够了陈千，我不想聊了，都随你吧。” 说罢，他的耐心告竭，不再多给怔愣在床上的陈千任何一个眼神，安静地起身，随手抓过件外套穿上，转头就要离开。 陈千见他要走，也急了，忙在床上膝行几步，及时拽住了池木，手心有一丝金属的凉意，烫了他一下。 “等一下……”陈千满脑子的话因着那不属皮肤的触感忽然空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干巴巴的：“是我的外套，会不会太小了。” 话落，陈千就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捅娄子了。 看池木回头时的期待转为更沉痛的失望，他又意识到，现在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 就在他还在编织着挽回的措辞的空当。 池木紧抿着唇，心一横，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咬牙切齿地开口：“还你。” 他早就憋足了气，于是脱衣服的力道也很重，衣服落在地面的那一下，更是掷地有声。 “我们这次就当没见过吧。”陈千下意识垂眸看向地面外套的同时，他听到了池木压抑着哽咽的声音。 池木居高临下的视线能极佳地，将陈千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包括他僵硬的身体，发旋，微微隆起的脊骨，以及那只空白的，撑在一旁的右手。 当池木的目光触及陈千那修长干净的指节时，他倏地沉默了下来，不太清楚的莫名情绪淤积在心底，让他忘记了哽咽。 那一刹那，只有一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回旋——回不去了。 或许是早就能窥探到定局，但只有他自己不依不饶的想要改变，所以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可他没法违背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既然他亲口把选择权交出去了，就不该奢望事情能以自己的想法回转。 胸膛下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沉痛感，痛的几乎快让他窒息了。 门被打开，又关上。 徒留呆坐在房内的陈千，直面他活了二十多年来，所经历的人生中最大的一场风暴。 第232章 新年快乐 等陈千彻底回过神，期待着要在出门后，和池木找机会把话谈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池木的感情如海，而自己却在无知觉的情况下，主动开了闸，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池木在离开房间的十分钟里，余望赜就替陈千接到了池宇星的电话，以池煜白突然很想回家为由，替他们三个都请了假。 陈千不理解他何必这么突然的离开，连行李也不要了。 但细一琢磨，他想起来了。原来是自己咎由自取，一报还一报。 “既然他们不在，那我们就自己去玩吧？”余望希不以为然地系着围巾，对和池木有联系的事情，他不关心，也懒得关心。 “好可惜啊，煜白那么可爱。”林西西撇了撇嘴，面上有些失落，她捅捅眼里失了光的陈千，安慰道：“不过你也不要觉得太遗憾，下次还能一块儿出来玩啊。” 她这话说得实在很像小学生安慰好朋友，引来了余望希的嘲笑，陈千扯扯嘴角配合他们，笑得勉强。 接下来的行程，每一站都因为陈千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衰颓而被迫提前结束，哪怕陈千一再强调自己没问题，大家也会出自关心，不约而同地提议先到下一个位置。 不过还好，本来也就是三天的短途旅行，就算再不尽兴，其实也差别不大。 第三天的晚上，是一年一度的跨年夜，为了能最好地欣赏到沙滩上的烟火表演，他们一早就预约好了活动所在沙滩后的一家方便的观景餐厅。 到了餐厅后，大家纷纷入座。 陈千环顾一圈足矣坐下十一人的包厢，不由得怅然这圆桌在减去了三个位置后，竟显得格外宽敞。 包厢南侧是用于观景的硕大窗户，被擦得透亮洁净。正对着外面的沙滩，角度很不错，沙滩的边角盲区也能一览无余。 此刻虽然距离零点还有好几个小时，但已经能看到沙滩上稀疏地聚集起不少人了，零落地分布在各处，肉眼可见地氛围很好，尤其是沙滩正中央处，被活动方放置了一台至少两米宽的led屏的位置。 屏前被不知是地毯还是什么的东西铺出一块和屏幕一样宽的半圆。 半圆上立着两位抓着话筒的活动主持，正在你一言，我一语，慷慨激昂地介绍着今天的活动流程，半圆之外，不乏有好奇的观众聚集，沿着那粗糙的舞台，围成了另一个半圆。 这样的现场设置，看起来有些仓促，可和这沙滩、海浪的环境，竟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窗前，余望希托着身高不足的小侄子。小侄子奶声奶气地问他：“我们等一下要在这里看烟花吗？” 余望希在他脑后胡乱点点头，也不管对方看没看见，就这样也囫囵算个回应。 沙滩上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逐渐演变成了只看得着人头攒动的盛况，喧闹沸腾的人声汇在一起，穿过紧闭的观景窗，将热闹放进屋内人的耳朵里，只有那块颜色鲜艳的“舞台”稍显空旷。 陈千面上愁虑还没褪去，但在这种欢度元旦的气氛里，无论再怎么心情不好，眼角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漫上喜色，好似被什么名为开心的流行病毒感染，迅即，直接。 用餐结束后，他们齐齐聚成了一排，围在宽大的窗前，凝望着地面走动不停的人们，各自等待着倒计时的开始。 十一点整时，沙滩正中央的led屏幕渐渐变淡，而后颜色一转，变成了预设好的，不断跳动着的一小时倒计时。 于此同时，那两个配合度相当之高的主持也激动了起来，抑扬顿挫地宣布道:“距离今年的结束，只剩最后一个小时，让我们跟着大屏幕倒数，一起期待新年的到来！” “今年，大家有没有想要献上祝福的人呢？有没有想要完成的事，希望去的地方呢？让我们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一起开心一起思考，并且在倒计时结束的最后十秒，喊出你的答案吧！”高昂且富有感情的女声盘旋在沙滩，海面，经久不息。 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不断朝最好的观景位置移动。 “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了，大家的答案想到了吗？现在我们随机抽取几位观众上来……” “陈千，你要祝福谁吗？我悄悄告诉你，我等一下要趁最后一秒祝孙丞新年快乐，嘿嘿。” “还有仅剩的二十分钟！听说今年的烟火比起从前要丰富许多……” “小千哥，现在要出去吗？记得趁着倒计时结束早点回来哦！” “最后的十分钟，请大家在乐队的音乐和鼓点里……” “先生你好，烟火活动快要开始了，上面天台也有观景位可以看哦。” “……让我们开始一分钟倒计时！” “嘟……” “十……九……八……” “嘟……” “三——” “嘟……” “二——” “喂，你好，我是池木。” “一！” “池木哥，新年快乐。” “砰——”空中有灿烂的星火如花般绽开，一朵，两朵，倒映在海面。细碎的流星在星火黯淡时划过漆黑的夜。 接着便是更多的，五彩斑斓的花，在升空后的片刻里，拼凑出了一个忽明忽暗的“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