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六零！千金娇女被军爷强势宠》 第1章 爬了男人的床 沈玉瑶知道自己死了。 她明明记得在宫里参加赏花宴时自己被人给推下了船，然后被湖水淹没。 没想到一阵冷风吹来，她竟然醒了。 她坐起了身。 这才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个破旧的老屋里。 身下的木床上只铺了条薄薄的棉胎，硌得她后背发疼。 沈玉瑶皱眉。 她不知道自己来了哪里？ 这家徒四壁的样子简直比他们丞相府最低等奴才住的地方都不如。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忽地听到身旁传来了呼吸声。 沈玉瑶不敢置信的偏过头，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单薄的被子仅仅遮住腰部，露出光裸的后背和紧实的双腿。 男人！ 躺在她的床上？ 沈玉瑶简直要疯魔了！ 一声尖叫几乎就要破嗓而出。 而就在这时，她的脑袋忽然感觉到一阵针扎一样的疼痛，紧接着一幅幅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展开。 过了好一会儿那疼痛才过去，沈玉瑶全身的衣服都要被冷汗给浸湿了。 她浑身颤抖，完全不能接受刚才看到的。 可看着那仍然酣睡的男人，她又知道自己刚才在脑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已经从无双国来到了这个叫做华国的地方，来到了一九六八年！ 沈玉瑶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正要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 没想到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精瘦的老女人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盆，边进门边说：“立言啊，我端了点热水过来，你就在屋里洗漱，外面冷别冻着……” 老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目光就与还坐在床上的沈玉瑶碰了个正着。 咣当！ 老女人瞬间炸了毛！ 她盆也不要了，丢在地上就尖叫着扑过来：“沈玉瑶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我跟你拼了！” 边说边用力的朝沈玉瑶脸上抓去！ 程兰花简直要气疯了！ 昨天她才给残废的儿子买了一个媳妇儿。 还没来得及让两个人圆房，多年未见过面的侄子正好出任务经过此地，顺便过来探望她。 程兰花的侄子程立言可是他们老程家最有出息的人，现在已经在部队做到团长了！ 侄子来了，她也顾不得那个买来的女人，就把她锁在了屋里。 想着等侄子走了，儿子回来了，再准备喜事。 没想到，一眼没看见这个骚狐狸竟然爬了侄子的床！ 一想到自己花的那一百块彩礼钱，程兰花简直眼前一黑，只恨不得要从沈玉瑶身上挖下来块肉！ “别打了！”程立言裤子穿了一半儿，裤腿才进去一只，就不得不挡在了大姑和那个女人之间。 他推开大姑伸过来的胳膊，可还是一个没提防，让大姑在他脖子上抓出了三条血痕。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只觉得脖子火辣辣的疼。 程立言脸色黑沉，头一个劲儿的嗡嗡叫。 眼看着大姑越过他一把抓住了身后女人的头发…… 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够了！别打了！” 巨大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威慑力，瞬间震住了屋里的几个人。 而早已经赶过来，却无措地站在门口的干瘦老头，这会儿却最先清醒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 程立言默默穿好裤子，然后抓过放在一边的军装衬衣披上，以最快的速度扣好扣子。 这才用眼神把屋里的几个人全都打量了一遍，冷着声音道：“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玉瑶拽回被程兰花还抓在手里的头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经过这场战争，她彻底相信自己确实借尸还魂了，重生在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是孤儿，父母去世后就被舅舅一家接过去一起生活。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舅妈以走亲戚为理由骗到了山里，然后卖给这家的瘸子儿子做媳妇。 女孩知道舅妈收了人家一百块钱，也知道就算是自己跑回去也没用，舅舅一家绝对不会把这钱给还回去。 就在她都已经认了命的时候，这个叫程立言的军人来了。 女孩儿心动了。 她觉得自己与其认命嫁给一个瘸子，还不如搏一搏想办法跟着这个军官走。 只要能让他娶了自己，以后肯定就有好日子过。 哪怕最后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反正她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因为女孩儿表现得乖顺，虽然程兰花给她的门上了一道锁，可窗户却是能打开的。 女孩儿听到男人回了屋，又看到院里所有的灯都灭了，就悄摸摸从窗户跳出来，爬了男人的床。 也是她幸运。 程立言平时警惕得很，可偏偏这天晚上跟姑父多喝了几杯。 加上又是在亲姑家，人也松懈，就睡得沉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只放松了一晚上，竟然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程立言正襟危坐着，面无表情地听大姑连哭带骂地说着事情的经过，羞窘的双手都握成了拳。 他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人过！ 竟然差点睡了自己表哥的媳妇！ 他用力地抿紧双唇，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铁柱去他叔家帮忙了，还不知道家里给他娶媳妇的事儿。要是他一回来知道家里竟然给他娶了个破鞋，还不得气死？” 程兰花越想越气，恨得起身抬手就要大耳光去抽沈玉瑶！ 沈玉瑶吓得噌地一下躲在了程立言的身后。 程立言瞥了一眼身后的女人，飞快抓住大姑的手，冷声说：“她，我会带走，你们之前付的彩礼钱我来出。” 说罢他把程兰花的手推回去，又瞪着她吓唬道：“以后再给我铁柱哥找媳妇，一定要找一个人家自己愿意的。 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个自由恋爱。我要是再知道你们去给铁柱哥买媳妇，第一个举报你！” 听到侄子竟然要把这个女人带走，程兰花顿时不干了。 她还要嚷嚷，却被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老头儿一把捂住了嘴！ “行，立言你把人带走！我等会儿就让你姑把她的东西收拾出来，你今天就带着她走吧。” 老头说着，拖着老妻从房间里出去了。 他临走之前瞥了一眼站在侄子身后的那个女人。 只见她头发乌黑，皮肤雪白，就算是哭得眼泡都肿了，也跟朵梨花儿似的，俏生生，娇弱弱。 好看得让人不敢直视。 老头只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迷了眼，瞎了心。 这样的女子哪是他们家能够留得住的？ 就算是今天不走，留到将来也是祸端……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那一百块钱要回来还更实在。 第2章 你都把我看光了 “这是狐狸精的户籍证明还有介绍信，立言你可得收好，不能还给她！” 程兰花把沈玉瑶来时候带来的一个小包袱扔到地上，然后把两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塞到了程立言的手里。 程立言打开一看，发现其中的一张是户口页，上面写着沈玉瑶的名字还有家庭住址。 他惊讶地问：“大姑，你怎么还有她的户口啊？” 程兰花撇了撇嘴：“没户口能花得了这么多钱？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值一百块？” 当初之所以他们下定决心买这女人，还不是听中间人说她是城里户口，能吃供应粮。 老两口想得好，自己儿子腿脚不行，干不了重活。 有个吃供应粮的媳妇，将来想想办法也能给儿子在城里落个户，到底比干农活轻省些。 所以才咬着牙花了所有的积蓄把这沈玉瑶给娶回来。 没想到…… 程兰花恨得使劲磨了磨牙。 她将程立言的手一推，警告道：“你收好了，别让那狐狸精骗走了，那可是一百块钱！ 她不还钱你干脆就娶了她完事儿，反正你也没媳妇。” 程立言：“……” 他打了个哈哈，告别大姑、姑父，背着行李踏上了归队的路。 沈玉瑶捡起地上的包袱，静悄悄地跟在程立言的身后，尽量不发出声音。 两个人要从这个小山村走到县城坐火车。 山路很难走。 之前又下过雪，经过一夜全都上了冻，几乎一步一打滑。 沈玉瑶的鞋很快就湿透了，双脚冻得又麻又疼。 没走几步就连摔了几个大跟头！ 沈玉瑶活了十六年，哪里受过这种苦？ 从她住的院子到主院问安，就是她走过得最长的路了。 即便她很努力的想跟上男人的步伐，可在又摔了一跤后还是坐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了，双眼蕴起了水雾。 程立言没有过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他也不能理解这平平的山路好好走着怎么能摔倒？ 在他又一次不得不拐回去把那个女人给拽起来之后，程立言跳下山坡，削了根树枝拿了上来 沈玉瑶接着树枝，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男人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腿脚就开始发软，步子也越来越慢。 程立言再次停下脚步。 他转头看着那低着脑袋，半句话都不肯说的女人，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沈玉瑶的手臂，即使隔着棉袄他依然感觉到女人哆嗦了一下。 “扶着我。”程立言沉声命令道。 说罢继续大步向前。 只不过步子的频率明显慢了许多。 沈玉瑶一只手被程立言抓着，另外一只手拿着树枝。 虽然模样有点狼狈，可她明显感觉到轻松了许多。 似乎半边身体都被那个人给托了起来。 她并不适应和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却也有一点点新鲜。 不由想，如果自己嫁了人，大抵她的夫君也会这样待她吧？ 想到这儿，她的耳廓忍不住隐隐发红。 两个人赶到县城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沈玉瑶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就飘到了不远处一个写着“国营饭店”的地方。 按照记忆，她知道那里是卖吃食的，而且是原主从来没有去过的好地方。 沈玉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然后她就被自己的动作给惊住了！ 沈玉瑶没有想到她堂堂一个相府小姐，有一天竟然会在外面做出吞咽口水这样粗鄙的动作！ 一时间又羞又恼。 程立言不知道沈玉瑶在想什么，但他看到了女孩儿吞口水。 他知道她肯定饿了。 但程立言现在也没办法。 回他驻地的火车再有两个小时就要开了，他现在第一时间要去买火车票，其他的都得等买完票之后再说。 想到买票，他的手在口袋里那张户口页上按了按，然后说出了和沈玉瑶的第一句话。 他说：“我现在要回部队，你要去哪里？我看你的介绍信上写你家在丰城。我买一张车票给你，再给你二十块钱，你回家吧。” 沈玉瑶惊讶地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望向程立言。 这是程立言第一回看清沈玉瑶的脸，一眼看过去，竟让他心旌摇荡。 这女人长着一张极为出众的脸。 她的五官艳如春水，皮肤透亮到反光，白得如同牛奶一样。 此时的她轻抬起头，用一双仿佛沾了露般的眼睛望着他，粉唇微张，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 即便眼神里仿佛带着质疑，也显得妩媚又纯情。 程立言被她望得不由呼吸一滞。 看男人不说话，沈玉瑶花瓣儿似的红唇抿了抿，察言观色地轻觑着他。 然后用很小的声音问：“你不带我走吗？不带我一起回去？” 程立言终于收敛了心神。 听到沈玉瑶的话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解释道：“我要回部队，你跟着我去不方便。我没法和单位解释你和我什么关系。” 沈玉瑶大为震撼！ 他们都睡在一张床上了，他竟然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 他这是要始乱终弃吗？ 她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雾，再看向程立言的时候里面就带上了声讨和委屈。 就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但沈玉瑶知道现在已经不在相府，也没有了父母兄长撑腰，就算是再委屈也不能惹怒了眼前人。 不然他真丢下自己走了要怎么办？ 孤零零的，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活！ 想到原主宁愿冒着死的危险也要搭上这男人—— 沈玉瑶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羞意冲程立言说：“你，你不能始乱终弃！你，你都把我看光了……”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气势很强。 却不知道实际上声音又轻又柔，就像是在和人撒娇。 特别是最后那几个字，更是像猫爪般在程立言的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只挠得他下腹无端一紧。 程立言神情复杂的看向沈玉瑶。 沈玉瑶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原主怎么说也是个未婚姑娘，就算是忍羞去爬了男人的床，可也做不出脱光衣服这种事。 所以，虽然他们俩在一起睡了一晚上，但实际上她一直都穿着长裤长袖，被看光的其实是眼前这个男人。 沈玉瑶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彻底不要脸皮的又补充了一句：“我，我也把你看光了！” 程立言的嘴角抽了抽。 他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这姑娘是坚决不愿意回家了。 这也能理解。 一个孤女，被亲舅给卖了，她回去干什么？ 再让他们卖一回吗？ 想到这儿他也没有再劝，而是把沈玉瑶带到候车室让她坐着等，自己去买车票。 等程立言买好了两张车票回来找沈玉瑶时，却发现这姑娘已经不在原先的座位上了。 他吃了一惊，连忙四处寻找。 好一会儿才看到女孩儿站在一个老太婆跟前，眼睛紧紧盯着人家手里拿着的一个粗瓷碗。 他朝瓷碗看了看，看到里面放着两个黑面窝头，忍不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程立言赶紧走过去，想把女孩儿带走。 没想到沈玉瑶看到他却朝他展颜一笑。 那笑容仿若春花灿烂，能让冰雪消融，直看得程立言晃了神儿。 他正要说话，沈玉瑶已经指着老太婆很自然的指使道：“我要这个碗，你给我买。” 第3章 得到神碗 程立言瞬间无语。 他上前一步扯住沈玉瑶的衣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 对她说：“马上要检票了，咱们得准备进站。火车上的吃食比较好，等上车了我给你买包子。” 可沈玉瑶却不为所动。 她甚至没有了之前的胆怯，反手拉住程立言再次指向老太婆，坚持道：“我要这个，你给我买。” 说罢之后她似乎终于想到了这样有些不妥。 咬了咬唇，仰头看着程立言，委屈巴巴地冲他讨好一笑，说：“等以后，我把钱还给你。”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糯糯的，态度却无比坚定。 仿佛程立言不答应她，就绝不罢休。 程立言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向坐着的老太婆问：“阿婆，你能把这两个窝窝卖给我吗？” “是碗，我要碗。”沈玉瑶在一旁纠正道。 程立言顿了一下：“还有碗，窝窝和碗我给你两毛钱行不行？” 听到程立言愿意用两毛钱买这个破碗和两个黑面窝头，旁边看热闹的人顿时发出了震惊声。 望向老太婆的眼神带出了十足的羡慕。 现在一个二两的大肉包才不过一毛钱，这加了麸子面的黑窝头哪里值这么多？ 可老太婆的眼珠子转了转，却哎呀一声说道：“这不能卖啊，这碗可是我家祖传的，两毛钱可不能卖。不卖不卖！” 她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俩人都是不缺钱的。 这年轻女人更是看着就跟过去财主家的小姐一样。 这样的人不狠狠宰一刀，以后再也没这机会！ 听她竟然还抬起了价，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啐道：“你就放屁吧，这破碗儿供销社一分钱一个，指望谁不知道呢？” 说罢她看向程立言：“军人同志，你可别被这老婆子骗了！” 程立言怎么会不知道那老婆子是在坐地抬价？ 可他看看旁边攥着他衣袖一脸坚持的沈玉瑶，实在是无可奈何。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五毛钱一把塞到了老太婆的手里，拿过那碗和碗里的窝窝，拽着沈玉瑶就走。 老太婆原本还想嚷嚷，可看到那新攒攒的五毛票子，顿时乐眯了眼。 只觉得今天真是走了好运了！ 同样觉得走了好运的还有沈玉瑶。 她嫌弃的把那两个窝窝塞给了程立言，然后把那个碗紧紧地抱在胸口。 能够在这里见到他们无双国的器物，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用的瓷碗，她也觉得安心极了。 这让她觉得自己不是没有来处，不是一抹无依的孤魂。 因为程立言这次出来是执行任务的，所以他买了两张卧铺包厢的车票。 一个包厢可以住四个人，他们上车的时候包厢里还没有别人。 程立言一直记得沈玉瑶望向那两个窝窝时充满了渴望的眼神。 想想也不奇怪。 因为早上的事儿他们没吃早饭就被大姑和姑父给撵出来了，这女人估计昨天晚上也没吃什么。 连着两顿没吃，又走了这么远路，她怎么可能会不饿？ 于是把沈玉瑶安置住，程立言就出门去餐车买吃的了。 包厢里没了人，沈玉瑶按照程立言教她的爬到了上铺。 周围静悄悄的，她终于将一直抱着的碗放了下来。 沈玉瑶将碗放在腿上，用手摸着那只有他们无双国才特有的双鱼纹，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不过是去宫里赴了场宴，到底是碍了谁的眼，竟然就被推到了湖里？ 沈玉瑶现在还记得湖水那刺骨的寒，还有窒息的感觉…… 沈玉瑶只顾回忆过去，连眼泪什么时候滴落进瓷碗里也不知道。 忽然，那瓷碗似乎震动了一下，发出了点轻微的声音。 沈玉瑶低头去看，然后赫然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刚才还空空的瓷碗中竟然多出了两块……玉蓉酥？ 沈玉瑶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可碗里的糕点确实是玉蓉酥，是她最喜欢的点心。 就连那酥饼上的红印，都还是当初她兴之所至亲手画的花样儿。 沈玉瑶惊得手都颤了。 她哆嗦着手将那玉蓉酥拿出来，想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而就在这时，空碗里又多出来了两个金丝饼！ 又是她喜欢吃的点心。 沈玉瑶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她飞快地把金丝饼拿出来。 果然，这一回里面变成了两个鸡茸笋丁包。 沈玉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夺眶而出！ “阿娘！”她小声地呜咽起来。 沈玉瑶将包子也从碗里拿出来，想要看看里面还能出来什么。 这一回她等到的不是家里的点心，而是——一封信。 或者说，一张悼词。 阿娘写给她的悼词。 看着阿娘熟悉的字迹，还有带着血泪般的词句，沈玉瑶哭得止也止不住。 她飞快的抓过一边放着的原主的小包袱，在里面拼命的寻找。 果然如记忆中一样，包袱里有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铅笔。 因为身体记忆，沈玉瑶很快就习惯了用这样的纸笔写字。 她快速的写了一句话：阿娘，我还活着，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沈玉瑶正想把自己一天来的经历写下来告诉阿娘，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吓得连忙将纸从本子上撕下来投到了瓷碗里，然后手忙脚乱地把掉落出来的吃食用一个手绢包着，塞到了包袱里。 她刚刚做完这一切，包厢门被拉开，程立言走了进来。 程立言一进包厢门就看见了坐在上铺，还在抽泣着的沈玉瑶。 看到她哭得鼻头红红的，眼睛肿肿的，一副梨花带雨娇俏至极的模样。 直看得他心头一跳。 程立言立刻将目光挪开，将手里拿着的搪瓷缸子放在中间的桌板上，然后对着上面的人淡声命令道：“下来吃饭。” 沈玉瑶乖乖的从上铺爬了下来。 却没注意，就在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那张投进瓷碗中的纸已经不见了。 同一时间，正独自一人跪在佛堂悼念早逝女儿的沈老夫人，却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的供桌，看着上面空空如也的三个瓷盘！ 第4章 这女人什么情况? 沈老夫人唯一的女儿沈玉瑶昨天在宫中遇难了。 因为按照规矩，年长者不能为去世的晚辈守灵，所以老夫人只能把仆人们都打发出去，自己在院中的小佛堂里给女儿烧烧纸，诵诵经。 希望她一路走好，来生去个好人家。 为此，她还特意让厨房准备了女儿最喜欢的几样点心。 但沈老夫人没想到，那点心竟然会在她的注视下凭空消失！ 沈老夫人有点怀疑是自己眼花。 她揉了揉眼睛。 可是，盘子里依然空空如也！ 沈老夫人的心瞬间缩成了一团！ 仿若被人紧紧攥住，疼得她无法呼吸。 ——这是，女儿回来了？ 她的玉瑶受了冤屈，所以用这种方式告诉阿娘？ 想到这儿，老夫人顿时泪如雨下。 “瑶儿，我的瑶儿……” 沈老夫人全然忘记了害怕。 她用力撑起跪得发麻的双腿，踉跄着扑到了案桌前，想要看一看女儿还会不会给她什么其他的预示。 而就在这时，一张颜色奇怪的纸突然出现在了盘子里。 “阿娘，我还活着，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瑶儿！” 沈老夫人拿着纸，痛呼一声，然后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 程立言买回来的是饺子，满满一饭盒。 饺子是白面的，一个个皮薄馅儿大，热气腾腾。 打开盖子，香气顿时飘满整个包厢。 程立言将饭盒推到沈玉瑶的面前，又递给她一双筷子，说：“吃吧。” 沈玉瑶虽然出身高贵，可她这个身体却是很久没有吃过好东西了。 望着那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不由又轻轻咽了口口水。 可自幼学的规矩让她没办法就这样当着一个外人的面独自进食。 她将饭盒重新推给程立言，说：“你吃。” 话虽这么说，眼睛却盯在那饺子上，怎么也没法挪开。 “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 程立言直接将筷子塞到了沈玉瑶的手里，自己转过身去收拾带上车的行李。 没有了他的关注，沈玉瑶放松了些，夹起一个饺子放进了嘴里。 虽说做得没有相府精细，但是味道还不错。 油津津，香喷喷。 可…… 她忽然停下动作，举起筷子去看那咬开的一半儿。 然后就看到了一块被她咬掉了一点儿的，明晃晃的大肥肉！ 呕。 沈玉瑶的胃里一阵翻涌，她拼命的压抑才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却终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在无双国大户人家是不吃猪肉的。 更别说这样的大肥肉。 沈玉瑶就是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也依然无法下咽！ 程立言举起行李包往车厢上的架子搁。 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沈玉瑶举着筷子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 他不由转过身，问：“怎么了，这饺子不好吃？” “这饺子里……有肉。”沈玉瑶盯着那被她咬了一半的饺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不吃肉？”程立言惊讶了。 这年头物资这么紧缺，粮食都不够吃，竟然还有人不吃肉？ 虽然程立言已经是团长了，海军的伙食标准还高。 可要不是因为执行任务坐了卧铺包厢，这样的特供伙食他也吃不上。 这女人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怎么看着这么娇气？ 程立言不由地皱了皱眉，走到沈玉瑶对面坐下。 坚持道：“肉有营养，你多少吃点，看你瘦的。” 可沈玉瑶已经拿过饭盒盖，将吃了一半的饺子放在了上面。 她冲程立言抱歉地笑了下，说：“我没有吃过这东西，吃不惯。” 因为刚才哭过，沈玉瑶的眼圈还有点红。 但眼睛就像是刚洗过一样，看上去湿漉漉，水汪汪。 就像只迷途的小鹿，看上去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看着这样的沈玉瑶，程立言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忽然就自责了起来。 这哪里是娇气啊，这分明是从小没有吃过好东西！ 长这么大，竟然没有吃过肉…… 程立言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心疼。 他知道这样的脾胃确实不能一下子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于是默默接过了沈玉瑶手中的筷子。 将饭盒中的饺子挨个夹开，把里面的肉逐一挑出来放到了盒盖上。 然后将挑过的饺子重新推了过去。 饺子里没有肉了，沈玉瑶终于不再反胃。 她接过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饺子很大，沈玉瑶吃了几个就吃不下去了。 可饭盒里已经被夹得乱七八糟，她再次不知所措了起来。 这也不能倒掉，可她真的吃不下了。 “不吃了？”看她停下筷子，程立言问。 “嗯，吃饱了。”沈玉瑶轻声回答。 看她不是在客气，程立言接过饭盒，将盒盖上挑出的肥肉全部倒进去，还包括沈玉瑶之前剩下的那半个饺子。 之后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他连自己咬过的饺子也吃了，沈玉瑶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她根本不敢再看下去，更不敢和程立言对视。 她慌忙站起身说：“我，我先上去了。” 程立言看了看她，然后嗯了一声。 沈玉瑶重新爬到上铺。 她第一时间去看那个瓷碗，盼望能看到阿娘的回复。 可是，碗里什么都没有。 沈玉瑶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失望。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无双国的丞相府里，已经乱成了团！ “大公子，大公子，老夫人又晕过去了！” 沈峻元刚送走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就有仆人跑过来匆匆对他说。 “请太医了没有？” “已经去请了。就是……就是老夫人一定要待在小佛堂，坚决不肯出来。” 沈峻元转身大步朝母亲住的后院走去。 妹妹昨天去参加贵妃娘娘组织的赏花宴不慎落水身亡，这消息对于沈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 父亲立刻进了宫，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虽然妹妹的遗体还没有运回，但沈峻元也不得不先把灵堂布置起来，开始接受各方人来吊唁。 因为事发突然，平时管事的母亲又病倒了，如今家里可谓是一团糟。 沈峻元甚至连哀痛都来不及哀痛。 走在去后院的路上，看着那熟悉的一景一物。 沈峻元才真正意识到那个从小最爱跟着自己撒娇，拉着他的衣袖喊“大哥哥”的妹子，自此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鼻子忍不住一阵发酸。 沈峻元强忍住悲痛走到母亲院子里的小佛堂前，然后就见大门紧闭。 他朝旁边望了望。 母亲贴身婢女三月朝他扶了扶身子，说：“大公子，老夫人不肯开门，不让我们进去。” 沈峻元不由地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在门上拍了拍，说：“娘，是我，我进来了。” 他等了等，里面没有回应。 沈峻元咬了咬牙，用力将门推开。 看到里面的情景，他不由一愣。 第5章 要与三个男人同居一室! 一进门，沈峻元就看见母亲跪坐在佛龛前的案几旁，正在奋笔疾书。 神情兴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压抑的喜色，哪里有半分病容？ 他不觉一愣。 听到他进门，沈老夫人连头都没抬，只是冲他招了下手，说：“元儿，过来。” 沈峻元连忙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沈峻元才发现母亲面前的案几上竟然放着好几个空盘子，盘子边上还有几张颜色质地都很奇怪的纸。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看家中忙碌，奴才们都偷懒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正待发作，一旁的老夫人忽然冲他说：“带银子了吗？给我点银子。” 沈峻元再次愣住。 “带，带了。” 看母亲已经停下笔抬眼看他，沈峻元连忙解下腰上的荷包从里面抓出一个大概三两多点的银角子。 沈老夫人目露嫌弃。 沈峻元连忙低头在荷包里又翻找起来。 不是他不想给母亲银子，主要是以沈峻元的身份，出门哪里还用得着他结账？ 这荷包里的几块碎银，还是他随手抓的，放进去是为了不让荷包显得轻飘。 可，当时他抓了几块儿呢？ 看儿子抠抠嗦嗦的样子，老夫人不耐烦了。 她一把抢过儿子手中的荷包，顺手就丢到了面前的沁白玉瓷盘里。 “娘！那是妹妹……” 沈峻元急了，伸手就要阻止，然后就眼看着荷包在放入瓷盆的一瞬，不见了！ 不，见，了！ 沈峻元惊骇莫名，转头去看母亲。 沈老夫人此时倒是神情淡定了下来。 她推了推案几上的几张纸，对儿子说：“你看看吧” 沈峻元连忙接过纸。 在看到纸上那熟悉的字迹时，他蓦地挺直了腰脊！ “玉瑶？这是玉瑶！” 虽然那纸张粗劣，用的笔墨也不像样，可字迹却是自己那刚刚故去的小妹亲手所写。 这一点沈峻元绝不会认错！ “玉瑶在哪儿？娘，你告诉我，我亲自去接她回来！” - 就在沈峻元为了妹妹死而复生的事震惊的时候，这边的沈玉瑶则正在偷偷看着母亲送过来的荷包。 她瞄一眼已经把大半饭盒饺子吃完，正在啃黑面窝头的程立言，悄悄往铺位里面挪了挪。 不由在心里感叹，这男人的肚子是无底洞吗？竟然能够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可同时她又有点惭愧，觉得是因为自己吃了那饺子，所以才造成的程立言吃不饱。 于是，她更加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哥哥的荷包。 沈玉瑶知道这是大哥的荷包，因为这是他生辰的时候自己送的。 为此沈玉瑶足足绣了半个月。 但她没想到哥哥竟然会随身佩戴。 要知道平时大哥出门都是戴嫂嫂绣的物什。 沈玉瑶将身子偏了偏，用后背挡住下铺人的视线。 当然，只要程立言不站起来，也看不出她在做什么。 她将荷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四块碎银子。 那银子最大的一块有五两左右，剩下的都是二三两的，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两。 沈玉瑶不由得嫌弃的撇了撇嘴。 大哥这么穷的吗？ 沈玉瑶刚才爬到上铺后第一时间就给阿娘写了封信，详细的叙说了她醒后发生的事。 当然，全都是捡着好的说。 程兰花打她的事就一字未提。 她跟阿娘说她现在跟着程立言已经上了火车，还跟阿娘描述了一下这个她从未见过的交通工具。 然后告诉阿娘，她需要钱。 是的，是沈玉瑶跟老夫人要钱的。 她还没忘自己曾经说过要还程立言给她买瓷碗的钱。 虽然她看见那人递过去的钞票了，脑子里也有意识，知道那才是这个时代的钱。 但沈玉瑶觉得，无论朝代如何更迭，银子总能通用。 于是在和阿娘联系上之后，她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银子。 沈玉瑶将荷包里面的东西全都翻了一个遍，可除了那几块碎银就只有几张银票了。 银票的数额倒是够大，最大的一张竟然是一千两的！ 可是有什么用呢？ 沈玉瑶翻遍记忆，也不记得这里有银号。 眼看着程立言已经把最后一口黑窝头放进了嘴里，沈玉瑶不敢再乱动了。 她快速的写了一行字，告诉阿娘她现在不方便，会再找机会与她联系。 另外又说明了她不要银票，给她一些银子还有给她准备一些贴身小物就可以了。 原主穿的衣服粗糙得要命，就算是身体习惯，她摸着也不舒服。 写完之后，沈玉瑶将字条与银票一起放进了小碗里。 就在她放进去的一瞬，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进来了两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大概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长者。 他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一看就是很有学问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手里提着两个人的行李，看上去应该是老者的随从。 两人一进来就闻到了饺子的味道，都下意识地朝中间的桌子望去。 可此刻桌上只有一个已经吃空了的饭盒，以及旁边放着的，还没有吃的黑窝窝。 中年男人目光在黑窝窝上瞟了一下，眼神里带出了鄙夷。 他们两个人的铺位在沈玉瑶他们对面。 老者和程立言打了个招呼后就坐在了下铺。 而中年男人则直接爬到了属于他的上铺，将他们的行李往包厢上面的架子上搁。 看着在对面忙活的男人，沈玉瑶内心崩溃了！ 上火车的时候她的心思都在那个买来的碗上，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想别的，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进了包厢后因为里面只有她和程立言两个人，而在她的心里已经将程立言当成了未来夫君，对他也没有了太多的提防。 之后她的心思都在和阿娘联系上的惊喜里，倒也没有感觉到不适。 可这会儿，忽然又进来了两个人。 还都是男人！ 沈玉瑶这才意识到，她将要与三个男人同居一室！ 要在这个逼仄封闭的环境里同吃同住，睡觉都在一起…… 她顿时感受到了莫大的绝望！ 而就在这时，程立言站了起来，说：“我去打点儿热水。” 他说着拎起了桌子下面的竹编保温瓶。 看自己唯一熟悉的人竟然要离开，留她与两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在一处，沈玉瑶顿时慌了。 她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就从上铺往下爬。 谁知道就在这时，火车忽然启动了。 沈玉瑶原本就慌，这猛地一阵晃动吓得她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沈玉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而就在她身子刚落在半空中的时候，屁股忽然被一只大手托住。 那手似乎没想到触感会这么软，竟还下意识的捏了捏…… 第6章 尴尬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沈玉瑶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手已经火速地离开，而她也被安安全全地放在了地上。 只是屁股上的感觉却骗不了人，她甚至还能感受到那种被人捏的酥麻感。 “我去打水。” 不等沈玉瑶做出反应，程立言已经拎着暖瓶出了包厢。 虽然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可步子却很快，那背影看着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沈玉瑶傻傻地站在那儿，半天无法动作。 “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看着，你这是要去随军？” 一旁的老者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两个人的动作，看沈玉瑶不说话，主动冲她打起了招呼。 沈玉瑶还有些愣怔。 但她的教养让她在长者询问的时候，不可能不理会。 她转过头，望着老人规规矩矩地答了句：“是的。” 她其实不太理解随军是什么意思。 但那人是军人，她跟随他而去，应该就是“随军”吧？ 老人愣了一下。 虽然沈玉瑶只答了两个字，可她的神情，动作，甚至转身时的仪态，都让老人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有规矩的女子了？ 那种几代人才能熏陶出来的，带着世家风范的淑女模样，更是早已湮没于他的记忆里。 老人不由深深望了沈玉瑶一眼。 他指了指对面的铺位，微笑着说：“坐吧。路途还长，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说说话？” 沈玉瑶很介意。 即便面前这位老人看上去很和善，但哪个晚辈愿意去面对长辈问询的？ 更何况她对这个世界还几乎一无所知，她很害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好再引人怀疑。 于是她冲老人露出了一个歉然的表情，道：“对不住，我有些不舒服。” 老人立刻点头：“那你上去休息。” 说罢还关切地问了句：“是晕车了吗？我这里有清凉油，如果需要可以用一点。” 沈玉瑶摇头：“谢谢您，先不用了。” 说罢转身爬上了自己的铺位。 在陌生男人注视下爬高，这种感觉让沈玉瑶难堪到头脸都开始发胀。 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那两个人的表情。 爬上铺位之后就朝里躺下去，还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沈玉瑶此时只恨不得自己能够变成一个茧，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 程立言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玉瑶卷成了一团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被子卷上停了停，有点迟疑。 他有心叫她下来喝点热水，可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儿，又有点心虚。 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老者开口道：“你爱人可能有点晕车，她说要休息一下。” 听到沈玉瑶晕车，程立言也顾不得去反驳老者的称呼，伸手扯了扯她的被子，说：“把头露出来，闷在里面更晕。起来，我给你倒点儿热水喝。” 沈玉瑶将被子卷得更紧了。 程立言看确实叫不起她，只能无奈的回铺位坐下。 对面的老者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程立言的脸瞬间红了。 老人看出了他的尴尬，没有再多问，而是与程立言交流了起来。 应该是看到了程立言身着军装，知道了他的身份，老人主动介绍了自己。 程立言这才知道面前这位老人竟然就是他们师长念叨了好久的戚正浩戚高工！ 戚高工是国内为数不多的高级舰艇工程师之一，是属于国宝级人物。 他一生专注于科学研究，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气。 解放初，他毅然放弃了国外优厚的待遇选择回国，这些年来为国家的海军事业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知道是戚高工后，程立言没有再多问他后面的行程。不用问也知道，那必然是要跟他们一样，也去滨海市。 毕竟他们师长等戚高工，都等得望眼欲穿了！ 对戚高工程立言是仰望和尊敬的，自然也有很多话题跟他聊。 聊到兴起时，他渐渐忘记了之前的尴尬，连声音都大了起来。 沈玉瑶在这样一堆人的包围中，原本以为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入睡。 可不知道是因为火车的震动很有节奏感，还是因为她太累，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发现屋子里几乎全黑了！ 之前包厢里的说话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睡在她对面铺位的那个男人还打起了呼噜，声音大得简直超过车轮滚过铁轨发出的咣当声！ 沈玉瑶坐起了身，巨大的不适感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好在慢慢的她终于适应了环境，借着从包厢缝隙处投射进来的微弱灯光，她悄悄地四处张望了起来。 对面那个男人仰面朝天睡得很香，下铺的那个老人则背对着外面，应该也睡着了。 她又小心的探出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下铺，看到程立言闭着眼睛平躺着，似乎也陷入了沉睡中。 沈玉瑶这才舒了口气。 她悄摸摸地翻出手绢包，从里面捏出了一个鸡茸包咬了一口。 中午的水饺不是很适口，此刻的她有点饿了。 鸡茸笋丝包已经凉了，但这会儿不是讲究的时候。 沈玉瑶将它在嘴里含了含，然后慢慢咀嚼咽下。 味道还是往日常吃的味道，可放凉之后滋味大不如前。 沈玉瑶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吃了一口后还是默默放下，换成了一块玉蓉酥。 好在点心即便放上半日味道变化也不会很大，沈玉瑶吃着还行。 她将两块玉蓉酥全吃了，没控制住又吃了一个金丝饼。 这下，彻底吃饱了。 沈玉瑶将另外一块金丝饼重新包好放回了包裹里，可看着吃了一口的鸡茸包却犯了迟疑。 想了想，她将另外一个与这半个包子一起都放进了碗里。 果然，倏地一下，包子全不见了。 沈玉瑶满意地弯了弯唇。 连着吃了三块点心，她有点渴了。 想到那个人曾经说过会给她晾一杯水，沈玉瑶慢吞吞地从上铺爬了下来。 只是在落地的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比口渴更刻不容缓的事情。 她想小解。 沈玉瑶顿时尴尬地想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 在这里，在这么多人面前—— 她要如何办？！ 第7章 爬床还不够，还要钻他被窝? 沈玉瑶的目光投向了旁边沉睡着的程立言。 她现在能求助的人只有他了。 她有些扭捏地移步到床边，弯下腰轻轻用手去捏了捏程立言的被子。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轻了，睡着的人根本没有反应，依然呼吸沉缓，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沈玉瑶不好意思大声地喊。 她咬了咬唇，只能又往床头的方向移了移，探头想要低声唤醒他。 包厢内的光线很暗，床铺里面更是昏暗成了一片。 或许是暗夜给了沈玉瑶勇气，让她终于敢认真打量一下面前男人的脸。 对于世家贵女来说，出嫁前能找机会偷偷看一眼未来夫君的长相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再多看就变成了失礼。 所以，虽然他们俩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沈玉瑶却从来没敢将目光在程立言的脸上过多停留。 她只知道这个人很高，比她三个兄长都高一些，自己更是只勉强到他的肩膀。 至于程立言到底长得怎么样，她根本没有看清。 沈玉瑶大气都不敢出，将头垂得更低一点，朝男人的脸凑了过去。 第一眼，她看到的是程立言高挺的鼻子，那鼻梁真的是又高又直。 沈玉瑶记得阿娘曾经说过，鼻梁高挺代表着人品端直。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一阵欢喜。 接着，沈玉瑶看向了程立言的嘴唇。他的嘴唇薄厚适中，看上去红润而干净。 顺着嘴唇，沈玉瑶看向了程立言的下颌，只觉得那里线条分明，犹如刀刻，骨相绝好。 原来这人长得如此标致啊！ 沈玉瑶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躺在床上的人终于忍耐不下去了，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剑眉一扬，明亮的双眸微眯，盯着沈玉瑶问：“你在干嘛？” 经历了半夜被人爬床的事儿之后，程立言要是再没有警觉心那才是怪了！ 从沈玉瑶起床他就已经醒了。 只不过有昨天误触事件在前，程立言现在想起还有点尴尬，所以他就没有动。 他觉得沈玉瑶应该是要下来喝水，毕竟这人昨天睡了一整个下午，外加半个晚上，连晚饭都没吃，渴了也是正常。 但他没想到这人只是在桌子边停留了一下就转到了他的床边。 在沈玉瑶拉他被子的时候，程立言就准备应声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这人就凑到了他的床头，还离他越来越近…… 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 程立言长这么大哪里和一个姑娘挨得这么近过？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动也不敢动，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他觉得如果此刻睁眼，大概眼睫毛都能蹭到女人的脸颊上！ 可沈玉瑶停留在程立言脸上方的时间太长了，长得程立言连呼吸都要停滞。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程立言出声时，沈玉瑶正在看他的眼睛。 她还在想这人的眼缝真长，还微微上挑，是典型的凤眼。 睁开时必然很大，肯定很好看。 她想着想着，眼前就浮现出了少有的几次与程立言对视时的情景…… 脸颊不禁染上一抹轻红。 没曾想，面前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在与程立言黑谌谌的目光相撞后，沈玉瑶两眼顿时一黑。 铺天盖地的尴尬，让她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活了！ 但凡有个地缝，一定钻进去！ 偏偏与此同时，她后知后觉的再次感觉到了……尿急。 刚才光顾着看男人的脸，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生理上的急切让沈玉瑶顾不得羞涩。 反正在这人面前，她丢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箭在弦上，沈玉瑶终于心一横，伸手抓住程立言的被子，猛地一掀！ 被子忽然被掀开，程立言愣了三秒。 他震惊地望着沈玉瑶，一时间有点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是要干啥？ 爬床还不够，还要钻他被窝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程立言脑子顿时就炸了。 自己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他飞快的瞥了一眼对面铺位，觉得沈玉瑶简直是疯了！ 她竟然要在火车上和他睡一个被窝？ 还是在——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 他立刻又想到了在火车站沈玉瑶对他说的话，觉得她这么做肯定是怕自己到站之后会不管她。 这是程立言此时能够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 他的脸越来越红，琢磨着怎么跟沈玉瑶说一下，自己既然把她带出来了，就不会丢下她不管…… 看程立言还躺在那儿不动，沈玉瑶急了。 她顾不上羞怯，伸手就去拽程立言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 看沈玉瑶又朝自己扑过来，程立言也急了。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朝她板着脸低斥道：“你干什么，别胡闹！” 语气非常严肃。 沈玉瑶去拉他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她实在没有办法当着一个车厢三个男人的面说出想要如厕的话。 哪怕那两人不一定能听到。 再加上她也急得不行了。 此刻忽然被凶，眼泪一个控制不住就流了下来。 看到沈玉瑶哭，程立言心软了。 瞬间又想起了她的种种无奈。 于是决定说两句软话缓和一下气氛。 他抬头，正要说话时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你这是……想上厕所？”他不确定地问。 沈玉瑶连忙重重地点头。 她有原主的记忆，这些常用词汇她还是能听懂的。 程立言顿时一阵无语。 想到自己脑补的那些，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快速从床上跳下来，拉开包厢门带着沈玉瑶去了洗手间。 这个年代没有坐过火车的大有人在，没坐过卧铺包厢更是正常。 程立言不觉得沈玉瑶找不到厕所是什么奇怪的事，还有点惭愧没有提前跟她说明。 他把沈玉瑶带到了厕所门口，还贴心的推开门跟她解释了怎么使用。 然后快速的退了出来。 “你，别走！” 让程立言没有想到的是，沈玉瑶并没有立刻关门，而是探出头来神情紧张地看着他说。 程立言脚下一顿，点头：“好。” 大半夜的一个女人在外面，确实很害怕，更何况走廊还那么黑。 可听到他答应后沈玉瑶依然没有关门。 而是停了停，又咬着嘴唇一脸羞赧地低声要求：“你，你也别离这么近。” 程立言：“……” 他默默朝后又走了几步。 第8章 来自于阿娘的投喂 沈玉瑶把小包子投递过去的第一时间，沈老夫人就收到了。 虽然夜已深，可儿子，儿媳他们还在灵堂守着，加上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不可能睡得着。 在得知女儿还活着的消息后，老夫人和大儿子在佛堂商议了半天，一致决定这事儿除了沈丞相，要瞒着家里所有人。 毕竟借尸还魂说出去太骇人听闻，而且他们还要为玉瑶的死讨一个说法！ 所有人都知道玉瑶死得蹊跷。 先不说她是不是失足落水—— 在宫里游湖，又全是贵女，旁边伺候的宫人、侍卫们都是死的吗？ 怎么就能那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家玉瑶溺死？ 一想到这儿，沈老夫人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 也愈发坚定了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决心！ 沈丞相晚上曾找人带了口信回来，说这段时间会留在宫里值守，不回家了。 可沈老夫人知道，她家老爷最近的公务并没有那么多。 加之女儿刚刚去世，他此时完全可以告假不去上朝，没有人能说什么。 老爷之所以如此做，必然是为了给皇上施加压力，让他不能将这事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看着白玉盘里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半包子，老夫人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心里积聚起来的愤恨也顷刻间消了许多。 把吃了一半的包子丢回来，这真是只有她家娇女才能干出来的事。 这是觉得滋味儿不好了吧？ 放了这么久，包子早就凉透了，油腻腻的，那滋味怎么能比得了刚出笼的？ 想到这儿老夫人又难受了起来。 她家玉瑶养得娇，什么时候吃过凉的包子？ 老夫人顿时更加睡不着了。 “三月！三月！”她冲外面喊道。 婢女三月很快走了进来。 “去小厨房吩咐一下，让他们准备些适口，耐放的点心，选小姐喜欢的，明天一早送到我房里来。” 三月迟疑了一下，可还是恭敬地答道：“是。” 小姐喜欢酥脆香甜的点心，而老夫人年纪大了，早已不吃那些，更喜欢绵软清淡的。 以前小姐爱的点心老夫人根本是一块儿都不会碰。 现在要做小姐喜欢的送到这边来…… 这必然是老夫人太想念女儿了，才会这样做。 想到这儿三月心里一痛，眼圈微微泛红，同时更加快了脚步。 从厕所出来后沈玉瑶洗了洗手，又回去喝了口水就立刻回铺位躺下了，全程没有再和程立言说一句话。 躺在床上，想想刚才的事，她窘得脚趾都要缩起来了。 沈玉瑶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又睡着的。 她是被窗外的阳光刺到眼睛后才再次醒来的。 醒来时有一瞬，沈玉瑶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程立言敲了敲她的床板，说了句：“起来，准备下车了。” 她这才赶紧坐了起来。 这一起身沈玉瑶吓了一跳！ 她发现自己铺位上靠墙的那一边堆满了东西。 应该全是晚上母亲投递过来的。 沈玉瑶迅速用被子将东西全都盖严实，然后转头看向下面。 三个男人此时都在各自忙碌着，并没有人注意她。 沈玉瑶这才松了口气。 她移了下身子，用背对着外面，偷偷地看了看阿娘给她送过来了什么。 洗漱用的丝帕，青盐，面脂；换洗的衣物；各色用油纸包好的点心；朱钗，常用的首饰…… 偌大的一堆，绝不是自己那个小布包能够放得下的。 沈玉瑶留下了丝帕，青盐，面脂，又选了一个最小的油纸包，然后果断地将剩余东西全都重新放回了碗里。 东西瞬间不见了。 一天下来沈玉瑶也摸到了用这个瓷碗的诀窍。 那就是——不管放不放得下，只要将物件放在一起，就能一次性地传递过去。 并不用一样一样单独放。 这样的发现使得传递的速度快了很多，被别人察觉的几率也小了很多。 沈玉瑶拿着包裹爬下来，还想去洗漱却被程立言给制止了。 “马上要下车了，等到地方再洗。” 沈玉瑶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梳洗就见人，这是沈玉瑶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这让她很难受。 她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想说，甚至不愿意与人对视。 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中年男人朝她投递过来的复杂眼神。 那眼神有鄙夷，有不屑，还有隐藏的惊艳，以及暗暗的打量。 火车很快到站了。 因为程立言所在的部队和师部并不是一个方向，出了站他们就和戚高工告别，朝汽车站走去。 上车的时候沈玉瑶心思都在瓷碗上，并没有关注外在的环境。 下车后却被这与无双国全然不同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她最感兴趣的是那长长的火车，还有那不用骡马拉就会自己跑的汽车。 虽然她努力将惊诧藏在心里，可还是忍不住的想四处张望。 程立言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转过身就发现那姑娘离自己老远。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那脑袋都要转到脖子后面去了。 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沈玉瑶！”他喊道。 可那人却完全没有听到似的，压根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程立言不得不又走了回去，一把拉住了沈玉瑶的手腕：“看什么呢，赶紧走了。” “哦。”沈玉瑶答应了一声，眼睛却还盯在路边一人推着的平板车上。 那车上放了两个很大的木盆，盆里放了好些鱼。 那些鱼小的有人的巴掌大小，大的看上去竟然比沈玉瑶的小臂还长！ 最重要的是——那些鱼长得奇形怪状，和她之前见过的全然不同！ 而且好些还是活的，她刚才就见到一条跳了起来！ 无双国是一个内陆国家，国内没有海，大的湖泊也不多。 平日就算是丞相府也很少有机会能吃上海鱼。 更别说活的了。 即便偶尔吃上一回，也都是腌制过的。 反正沈玉瑶活这么大，根本就没有见过活的海鱼，更别说还一下子见这么多！ 她哪儿能不惊讶？ 程立言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也无暇多想。 今天已经是他回团的最后日期了。 虽然可以晚上再回去报到，但白天的时间有限，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既然把人带回来了，不把沈玉瑶安置好他怎么可能安心？ 所以必须抓紧时间。 第9章 暂时的安身之处 程立言把沈玉瑶带到了一个大杂院。 说是大杂院其实也不是很大，就是过去大户人家的院子改的。 这院子以前应该是正院，房子很规整，中间一块空地，四边全是屋子。 只是大概被收为公用的年头长了，早已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除了中间空地上那口井沿石刻的花纹，以及靠东边一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树，还能让人影影绰绰的感觉到曾经的底蕴。 其他的早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 就这么个不大的院子，此时竟然住着十户人家！ 但凡一点空地都占得满满当当，走路不仔细着点，一定会碰到东西。 沈玉瑶进到院子里人就呆了，主要是她没有见过这么乱的地方。 以前她偶尔也会从仆人们住的大杂院经过，即便没进去过也看过里面的布局。 绝对没有这么乱！ 她都不敢想，要是老管家看到如此乱糟糟的情景得是如何抓狂！ 程立言带着沈玉瑶直接去了东面靠里的一间房子，然后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瘦得很，脸小得仿佛就只剩下一双大眼睛，还眨啊眨的。 小孩儿明显认识程立言，看到他眼睛一亮，清清脆脆地喊：“程叔叔！” 程立言摸了摸小孩儿的脸，问：“小亚，你妈在家吗？” 不等小孩儿回答，就有一个中年女人从屋里匆匆走了出来。 女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中等个头，很瘦很黑。 她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褂子的边上还有两个补得规规整整，针脚细密的补丁。 她看到程立言立刻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讨好的笑，问：“程团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虽然笑着，可脸看上去还是苦巴巴的。 这个女人夫家姓钱，人们都叫她钱嫂子。 钱嫂子和丈夫都是纺织厂的工人。 是当年纺织厂初建时招的第一批工，两个人都是正经考进去的。 在纺织厂工作，还是双职工，当年的钱家夫妻可算是家里条件极为优渥了。 所以就在这大杂院里买了两间房子。 谁曾想房子买下来没多久，男人就生病走了。只剩下钱嫂子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因为男人生病落下不少饥荒，钱嫂子除了上班，空闲时候还会去部队接点零活儿，在食堂打打杂，所以程立言就认识了她。 路上的时候程立言就在想怎么安置沈玉瑶。 他们俩现在这种情况，他肯定没法把她带到部队里去，到时候要怎么解释呢？ 就算是要结婚，也得先打报告，还得政审，这都需要时间。 所以他琢磨了半天，觉得把她带到钱嫂子这里来暂住还是比较合适的。 都是女同志，住在一起不会有人说闲话。 加上钱嫂子这人性格温和，又爱干净，想来沈玉瑶也能和她处到一起。 于是他问：“钱嫂子，你家那间小屋租出去了没有？” 钱嫂子一愣。 她之前确实有把小屋租出去的想法，但是只敢想想，暂时还不敢行动。 她怕她男人家里的那些人知道她往外租房，立刻会跑过来闹她！ 程团长是怎么知道她想要租房子的呢？ 没来及多想，钱嫂子的脑子就又转了回来。 这房子不敢租给别人，租给程团长还是可以的！ 那些人敢闹别人，他们敢闹程团长吗？ 这位可是海鹰团的团长，是他们滨海市数得着的大官了！ 她立刻堆起了笑容，说：“租什么租？程团长你想要用那房子尽管用，房子一直空着呢！我一周打扫两次，被褥都是刚拆洗过的，我昨天才刚刚晒了，干净得很！” 程立言没有答应，而是直接说：“钱嫂子，该多少钱是多少钱，你不要房租那这房子我没法用。” 听他这么讲，钱嫂子迟疑了一下说：“那房租五块？被褥我这边出，另外再给一个小煤炉，只是煤得自己买。” “行。”程立言几乎没考虑就答应了。 他觉得这样挺好。 虽然五块钱不少，但能省很多事儿。 最主要的是这里位置不错，院里的住家户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几乎没住进过新人，这就代表着安全！ 除去安全，交通也方便。 出了院门沿着胡同往前，走大概两百多米就到大街上，大街上就有公交车站，想去哪儿坐公交都很方便。 而胡同里就有国营菜店、粮店，还有一个供销社对外的小窗口。 买菜买粮，临时想添置点什么都不用走远。 另外还有一点让程立言满意的是，这里离他们部队也不远，坐公交车也就是四十分钟的路程。 将来沈玉瑶万一有点什么事，去找他也不难。 程立言直接从口袋里拿了十块钱交给了钱嫂子。 沈玉瑶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看到这人又替她交了钱，心里顿时又有了点压力。 就算是未来夫婿，一日没成婚一日就不能随便用人家的银子，不然算怎么回事呢？ 就算是互送东西，那不还有个“互”字吗？ 沈玉瑶摸了摸自己的小包袱，暗自思忖起要怎样才能把银子换成他们现在用的这种钱。 原主当初被她舅妈骗出来就没打算再带她回去，自然不可能给她留一分钱。 沈玉瑶身上可是连半个子儿都没有的。 收了钱钱嫂子的笑容更真诚了，她立刻带着两个人一起去看房子。 她往外租的那间在这排房子的最里面。 因为和正房正好是对角，所以只有一扇门从院子里还能看见。 剩下的整个屋子都被正面那排房子挡着，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一看就很清静。 走近之后两个人又发现，大概是因为正房那边的住户和钱嫂子他们是两户人家的缘故，当初扩建房子的时候谁也没好意思将房子直接盖满，这也使得两间屋子中间留了一个缝。 这缝不宽，也就一米多点儿。 但过个人，拉绳子晾个衣服，甚至放个小煤炉在外面做个饭还是很方便的。 看到这个缝儿，沈玉瑶还没觉得什么，程立言已经满意地嗯了一声。 几人一起进了屋。 那屋子不大，撑死不过五六个平方。 靠墙放了一个单人床，床边上放了一个板凳充当床头柜，靠墙的位置放了一个很小的红漆柜子，这就是全部了。 那单人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两个板凳支起了一块床板，红漆柜子更是连漆都掉光了。 但好在整个小屋被钱嫂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又因为朝外的位置开了一扇不算小的天窗，屋子里的光线很好，看着也很干爽。 经历了那么多，特别是还和三个男人同处一室过。 这一刻连沈玉瑶都觉得屋子不错，可以作为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处。 第10章 那是程团长的媳妇? 看过屋子后，程立言就和钱嫂子商量先用她家的盆和热水给沈玉瑶洗漱，然后再给她弄口吃的，他出去一下，很快就回。 钱嫂子立刻就答应了。 钱嫂子没有去问二人的关系，拉着女儿就离开了房间，回家拿东西去了。 钱嫂子不好奇，不代表院里的其他人也不好奇、！ 这大早上的院儿里忽然来了两个外人，其中一个还是穿军装的，怎么可能会不引人注目？ 除了急着上班的，但凡留在家的人就没有不伸长了脖子往外瞧的。 没一会儿水井旁边就围满了人，全都是打着接水的旗号出来打听情况的。 “这俩人是谁啊？没听说钱嫂子家还有当兵的亲戚？” “怎么就是老钱家的亲戚了？那男的你们不认识，那是海鹰团的程团长啊！你们不记得去年内涝，程团长还带着人来咱们胡同这边救过灾呢！” “哟哟，就是的！主要是猛一下没想起来。那……那这女的是程团长的媳妇？这小模样长得可真俊！就是怎么不直接带回部队，怎么住到这儿来了？” “不是媳妇吧？没听说程团长娶媳妇了啊？” 说话的年老妇人说着还朝西边瞥了瞥，然后压低声音说：“前段时间老王家不还托人想把他家三丫头说给程团长吗？那肯定是没结婚！” “没结婚这孤男寡女的同进同出算怎么回事啊？还在外租房子……别不是准备在外面一起住吧？” “不至于不至于，程团长可是军人！我觉得这大概是未婚妻，来部队准备结婚的……” 对于男女间的那点事儿，人们总是最关注。 这话题越说越吸引人，望向西边房子的目光也越来越多了。 好些人都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带个钻头，好把那木门钻个洞，好让人能看到屋子里的两个人此时在干点什么？ 屋子里的两个人现在能干什么呢？ 自然在拉拉扯扯。 沈玉瑶刚才还觉得这屋子可以暂时当做一个居住之所，可一听说程立言要走，顿时又害怕了起来。 想到她要独自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全是陌生人，她就忍不住抓住程立言的衣袖，死活不愿意放开。 她说不出让他留下来陪自己的话，却又不想让他走，就那么攥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可沈玉瑶的眼睛天生会说话，即便她不言不语，脑子里想的什么，程立言也一眼就看明白了。 他只得耐心地跟她说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有点羞涩地告诉她，就算是两个人要进一步发展，也得有一个相互接触的过程，总得了解了解。 即便决定结婚也不是立刻就可以的，他得先回部队打报告，等单位批准了才能往下进行。 现在她只能先在外面住着。 程立言这番话说得沈玉瑶似懂非懂，但大体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就是要走婚配前的流程嘛。 这也是应该的，这才是明媒正娶应该有的样子。 感受到对方对她的重视，沈玉瑶心里对他更敬重了几分。 待程立言又说明他现在要先去帮她上户口，然后去给她买一些日常用的东西时，沈玉瑶终于松开了手。 程立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眼看已经快到中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抓起帽子戴上转身就走。 沈玉瑶追出来站在门口静静看他离开。 程立言走出大院，眼角的余光还能看到那女人站在门边朝他这边望着。 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多了些酸酸软软，还热乎乎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只恨不得立刻就把该办的事情办完，马上回来。 转户口这种事在这个年代其实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情。 别说农转非了，就是城市与城市之间户口转换也很困难。 当初原主舅妈把她户口页撕下来拿给沈兰花，说是直接拿着就能去上户口，说白了就是糊弄事儿的，欺负她农村人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 这时代想要转户口，除了大学毕业工作安置，随军，以及必须的工作调动外，就连结婚、家人团聚这些理由都不一定给办理。 单拿着一张户口页，连个迁出证明都没有就想落户，那简直是开玩笑！ 可这对于程立言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谁让他说起来也是有后台的人呢？ 程立言是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孩子。 他父母是在部队认识的，是正正经经的双军人夫妻。 他妈生他时落下了病，没两年就去世了。 好在他爸是条汉子，一直谨记着老婆的临终遗言，无论战斗多激烈，日子过得多艰难，都一直把这个小儿子带在身边。 至始至终没有把他送出去寄养或者交给别人。 这就让程立言没有如那时候很多战争中出生的孩子一样，最后连爹娘都找不到了。 程立言从记事起就在部队里混。 他爸在，就他爸带着他，他爸要是去打仗了就把他托付给留守的战友。 这样的结果就是——除了亲爹他还认了很多很多的干爹。 哪个都待他如亲儿子一样。 战争的艰苦条件给程立言的父亲留下太多伤痛，老爷子在两年前去世了。 老爷子虽然去世，却给这个唯一的儿子留下了不少资源，当然最多的是人脉。 他爸的老部下以及他那些干爸们可都还在呢！ 正因为不是亲生子，没有顾忌，这些人待程立言更掏心掏肺，待他比对待自己的亲儿子还更疼爱一些。 程立言不会去借着这些资源耀武扬威，但能得的方便他也不会拒绝。 因为有关系，程立言连一个小时也没有用到就把沈玉瑶的户口给办好了。 没有房子落户，就暂时给她办了个集体户口，落在了街道上。 这并不耽误她的正常使用。 办好户口程立言直接去了煤场…… 程立言离开之后沈玉瑶就回了屋。 她还没来得及坐下，钱嫂子就带着小亚过来了。 她们俩一人提着水壶一人拿着脸盆，钱嫂子手里还端着一个碗，碗里放着两个玉米面窝头，还有一撮黑咸菜。 一进门钱嫂子就露出了歉然的神色，说：“小沈啊，家里就只有这点吃食了，要不你凑合一口？” 沈玉瑶当然不会拒绝，她将东西接过来，谢过钱嫂子后把她们送了出去。 之后将门从里面关上。 确定没有旁人注意后沈玉瑶快步走到床边，拿起包裹取出了瓷碗。 第11章 一个骇人的消息 刚才将东西送回去后她就急着下来，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给阿娘留。 这么长时间，阿娘不知道等得多着急了。 沈玉瑶快速的写了几行字，告诉了沈老夫人早上发生的事，也跟她说了自己暂时已经有了住所。 同时让她将自己清晨要洗漱的东西先送过来。 有这个瓷碗在，沈玉瑶才不愿意用旁人用过的东西。 在字条过去的时候，沈老夫人和沈丞相正在大眼对小眼。 沈丞相是今天一早回来的，连早朝都没有上。 今天是女儿去世的第三天，按照无双国的规矩，未出嫁的女子最多在家里停灵三天，明天就要安葬了。 沈丞相就算是有一肚子的愤懑，他也舍不得不看女儿最后一眼。 所以早晨，在皇上再次派人来劝他先回家休息的时候，沈丞相顺水推舟就回了丞相府。 一路上，沈丞相都在想怎么跟老妻解释。 毕竟，玉瑶是他们两个人的心头肉。 最爱的女儿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沈丞相都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给生生剜掉了一块儿，更别说与女儿朝夕相处的老妻了。 沈丞相没有想到，老妻的状况竟然比他以为的要好得多。 更没有想到，她还告诉了他如此一个骇人的消息！ 沈丞相开始的时候都以为夫人是哀痛过度魔障了，直到看到女儿写过来的那些字条。 虽然纸张的颜色奇怪，用的笔墨也很粗劣，但沈丞相不得不承认那些字迹确实是女儿所书。 可这还不能让沈丞相完全相信，他甚至开始思索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阴谋？ 而就在这时，放在夫妻二人之间的白玉盘中忽然凭空多出来了一张字纸，看材质和沈丞相此时还拿在手里的一模一样。 字纸上面第一句话就是：“阿娘，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那口吻和他们的娇女一模一样。 看着那字条，一向不苟言笑的沈丞相也差点潸然泪下。 字条投递过去没有多久，沈玉瑶就收到了她洗脸用的木盆，木盆里竟然还放了半盆温水。 除了木盆其他她所要的东西也都被一一投递了过来。 包括新制的点心，按照她昨天晚上悄悄塞过去的内衣样式仿制的，用细棉布做的相同款。 因为知道这边没人，老夫人甚至还给她投递过来一个四层食盒。 沈玉瑶打开一看，看到最上面一层放着一盘红豆糕，一盘开花小馒头； 第二层放了她喜欢吃的八珍饺子和四喜蒸糕； 第三层是四碟下饭的小菜， 最下面一层则放着一小碗白米粥，一小碗银丝面。 看着床前板凳根本摆不下的盘盘碗碗，沈玉瑶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什么也没有说，洗漱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八珍饺子放入了口中。 当饺子被咬破，里面的肉汁涌出来时，沈玉瑶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这味道才是她喜欢的！ 虽然之前吃了好几块点心，可点心和饭哪能一样？ 沈玉瑶一连吃了两个饺子，大半碗粥，又吃了一块蒸糕才终于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然后她望着那些剩下的饭菜陷入了纠结。 她很想留下一些给程立言吃。 沈玉瑶可没忘记，在火车上这人把好吃的饺子留给她，自己啃黑窝窝头时的情景。 可她没有办法同那人解释这些吃食的出处。 想了想，沈玉瑶叹了口气，将没吃完的东西重新放回食盒，给阿娘又送了回去。 不过这一回她一起送回去的还有钱嫂子送过来的一个玉米面窝头，以及她做的黑咸菜。 沈玉瑶给阿娘留言，让她交代厨子按照这样子重新做一些。 要味道好的同时，还要保证外观看上去一样。 沈玉瑶觉得这对于她家的厨子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沈丞相刚刚写完给女儿的信准备投递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了赫然出现在盘子中的窝头和咸菜。 再看了女儿留的字条，知道这是他们那边人日常最常吃的东西后，沈丞相掰下一块儿窝头默默地塞进了嘴里。 而一边的沈老夫人则心疼得眼中含了泪。 两位老人在这边为了女儿心疼，那边的沈玉瑶已经高高兴兴地把身上的内衣给换了。 还是自家丫鬟的手艺好，这衣服穿在身上要比之前那套舒服多了！ 而且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颜色如此相近的布的。 这有些发黄的白色棉布，和原先那套看上去没什么差别。 不上手摸，沈玉瑶相信能看出不同的人不会有几个。 沈玉瑶正想写个条子让阿娘照这样的再做几套投递过来，就看到瓷碗里多出了一封父亲写来的信。 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沈玉瑶如往常一样，敬畏地立刻站起了身，然后拿出恭敬地展开。 沈丞相的信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他在里面说了沈玉瑶去世后发生的事。 皇上知道后大怒，当场就让人将在场的随从、侍女全都抓了起来！ 可是几天过去，大刑用了一遍，依然没有撬开口问出幕后主使人到底是谁。 沈丞相虽然说得平淡，可沈玉瑶却能够想象这一切发生时的惊心动魄。 她对父亲了解甚深，知道他是一个清正无私，将国家利益看得重于一切的人。 父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以国为重”。 现在因为自己的死搞出如此大的阵仗，必然会引发出一系列的麻烦，甚至还可能会造成动荡。 这是沈玉瑶都能够想到的事情，她不信父亲会想不到。 可父亲依然选择要找出真凶，要替她报仇！ 沈丞相在信里写让沈玉瑶不要着急，他必然会查明真相，不会让她含冤。 写这几个字的时候，老人的手一定在抖，那字都有失他平日的洒脱。 可沈玉瑶忽然就不想查了。 要知道她刚重生的时候心里还满腔怨气，愤恨至极。 然而在看到父亲的信后，却全都释然了。 大概人死一回心境都会有些改变。 此刻的沈玉瑶已经不在乎那些人是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了。 如今的她只希望父母康泰，一家平安。 她甚至觉得换个环境生活其实也不算太差。 虽然她回不了家，可有瓷碗能与家里联系，身边还多了一个愿意照顾她的男人。 沈玉瑶觉得已经很好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写于信中给父亲投递了回去。 正想再给阿娘写点什么安慰安慰她时，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钱嫂子家住的那个，你快出来看看，程团长给你买了多少东西哟！” 第12章 那男人，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地心跳 沈玉瑶开始的时候都不知道外面的人叫的是她。 直到听到“程团长”三个字，才站起身去打开了门。 这一打开，她吓了一跳。 外面的空地上此刻几乎站满了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望了过来。 沈玉瑶被这些人给看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好在看到她出来，钱嫂子过来招呼道：“小沈，程团长帮你买煤了。” 她说着指了指那个两屋之间的缝隙，说：“就卸到这儿吧，你用着方便。” 沈玉瑶答应了一声，然后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了院门口。 那里停着一个平板车，车上装了好些黑漆漆的东西。 看到她出来，拉车的年轻男人走过来递给她了一个字条，说：“五百块煤，你数着点儿。”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就看了一眼钱嫂子所指的地方，转身去卸煤了。 沈玉瑶翻了翻记忆，然后还真想起了这东西，知道这叫蜂窝煤，是做饭用的，也可以用来取暖。 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东西。 她连忙让出位置，方便那男人进出。 看沈玉瑶转过了身，周围的议论声就大了起来。 “哟，你们听见了吗，五百块煤啊！昨天我去煤厂，可是跟我说一块也没有了！” “还昨天，我今天一早天没亮就去了，也没买到。听说买煤要排号，那号都排到一百开外了。” “那这煤是哪儿来的？” “别说煤了，你们看见那煤上面绑着的火钳和通条了吗？土产店早就断货了，一个月前都买不到了，这还都是新的！” “啧啧啧，这新搬来的小姑娘可不一般。” 邻居们议论纷纷，全当沈玉瑶不存在一样。 沈玉瑶又不是聋子，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但她并不在意。 之前府上的婆子丫头一大堆，碎嘴子的也不少。 这种情况她见多了，知道根本捂不住。 既然捂不住，不理会就是了。 就在众人还议论的时候，又有人在外面嚷嚷了：“沈玉瑶，沈玉瑶家是哪一户？” “这里，这里！”不等沈玉瑶开口，钱嫂子又替她先答应了。 大概是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钱嫂子看上去可比沈玉瑶激动多了。 她连小亚也顾不得了，脚步飞快地越过人群就出去了。 很快，她就带着一辆装满了东西的三轮车返回来。 “这是程团长买的东西，单子在这儿，你对一下。” 骑车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工人装的男人，男人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把一个纸条递给了沈玉瑶，同时还将她打量了一番。 好在他的目光里只有好奇，倒也没有什么恶意。 听了这话，那边窃窃私语的大娘大妈们再也憋不住了，全都哄地一下围了过来。 这一看，更是惊叹极了！ 这车里的东西一看就是从供销社买的。 有脸盆，搪瓷缸子，铝饭盒，暖水壶，还有毛巾，肥皂，抹脸油，牙刷牙膏。 另外还有一个案板，一把刀，一摞碗以及一把筷子，一个小钢筋锅。 除了这些，还有些油盐酱醋，甚至还有一包白糖…… 看着这装满了一三轮车的东西，邻居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个大妈实在没忍住，来了一句：“这是，这是要在这儿成家啊？” 她的话音没落，众人的目光已经齐刷刷地再次看向了沈玉瑶。 沈玉瑶的脸立刻就红了。 但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在她的心里，程立言自然已经是她未来的夫君了，可她是姑娘家，这种事儿哪里有从姑娘嘴里先往外说的？ 她没有答话，指挥着那青年开始往屋里搬东西。 看她不吱声，那些邻居们神情各异，几个人凑在一起又要开始叨咕。 好在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程立言的声音：“让让啊，大家先让一让。” 众人同时闭嘴，又一起朝院外看去。 这一看，好家伙，外面还有一车呢！ 那是一辆比供销社的还大一点的三轮车，骑车的人大家都认识，也是这个院里的邻居老张。 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同志，现在在委托行工作。 不用说，这车东西都是从委托行买回来的。 委托行说起来也是时代的产物了，在建国初期热得很。 其实往白了说，那就是公家开的当铺。 老百姓可以把家里不用的旧物件拿到委托行估价，然后直接卖给行里。 当然，也可以放在那里寄卖，只要交个手续费就行。 同样的，大家也可以在那里买别人家不要的东西。 说是这样说，但谁都知道能进委托行的都是好东西，差点的人家也不收啊！ 据说那里面还能买到国外的洋货呢，都是之前资本家们逃走时留下的。 看到沈团长竟然从委托行给这姑娘买东西，大家看向沈玉瑶的目光又变了变。 也有人开始仔细打量起她来。 这一看就不由得惊叹了，只觉得这女孩长得是真好！ 大眼睛水灵灵的，忽闪忽闪的像是会说话。 皮肤白嫩嫩，仿佛能掐出水来，小嘴巴红艳艳，就像是院里的石榴花瓣儿。 也不知道谁多嘴，忽然冒出了一句：“王姨，你家月玲可是被比下去了啊！” 顿时，一个干巴瘦的老太太脸就黑了下来。 这边的议论沈玉瑶没注意，她从屋里出来后，目光就一直在追随着程立言。 老张的三轮车刚刚停好，程立言就跳了上去，然后将放在最上面的一个樟木箱子拉下来。 因为干活，他将衣服袖子高高地挽起，整个人看上去热气腾腾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年轻男人特有的气息。 将箱子递给老张后，程立言站在高处开始解绑着柜子的绳子。 那高个头儿，宽肩窄腰，修长大腿笔直笔直的模样就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随着动作，他胳膊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汗珠凝结在那张神情认真的俊脸上…… 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地心跳。 别说小姑娘了，就连围过来凑热闹的几个年纪轻一点的嫂子们，都有点受不住，赶紧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沈玉瑶站在下面，盯着程立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觉得心口处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一下。 脸不知不觉地烧了起来。 她再也不敢多看，垂着脑袋挪着小步朝程立言蹭了过去。 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 谁知道她还没走到跟前，程立言就已经抬手阻止她了：“你别过来，离远点！” 沈玉瑶停下脚步。 第13章 我和小沈……不是对象关系 看到她不动了，程立言有点不自在就又解释了一句：“这边东西沉，你搬不动。你回屋收拾去吧。” “好。”沈玉瑶只得回到屋里，然后站在门边上看着他们搬。 程立言在委托行一共买了三个大件儿。 分别是一个樟木箱子，一个两开门的立柜，还有一个学校淘汰下来的双人课桌。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一个放洗脸盆的架子，两个高的方凳，还有一个小板凳。 有老张的帮忙，东西很快就卸下来了。 老张回家拿了点修家具用的工具借给程立言用，然后匆匆骑车回去上班了。 供销社的小伙子卸完货也离开了。 看没什么热闹可看，邻居们也回家了，院里总算暂时安静了下来。 送煤的师傅把煤码好，又与程立言一起把立柜搬到了屋里，之后也走了。 留程立言一个人在外面忙活。 从委托行买回来的东西不是全新的，每一件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例如那两个板凳是腿儿松了，要敲一敲，课桌则是一条腿短了一截，要垫块木头。 反正都是些小毛病，程立言就准备趁还没回部队前都给收拾出来。 沈玉瑶这回没有再凑过去，那些事儿她干不来，出去也是添乱。 她留在屋子收拾男人买回来的东西。 同时隔着门静静地看他。 阿娘说，看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对你好，主要是看他有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望着堆满了一床的东西，沈玉瑶觉得——这应该就是了吧？ 他心里应该是有自己的。 钱嫂子拎着刚烧开的水走进来时，就看到小姑娘一边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一边一眼一眼地往外瞄。 而外面程团长正拿着一块碎木料在手里比划，神情无比专注。 她心里一动，忍不住凑过去悄声问：“小沈，你和程团长在谈对象啊？”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回被人问她和程立言的关系了。 沈玉瑶依然没有回答。 她只是低着头抿着嘴轻轻笑了一下。 那模样，含羞带怯的。 钱嫂子立刻觉得自己明白了，觉得小姑娘这是害羞呢。 她了然地也跟着笑了笑，没再多问，将热水留给沈玉瑶灌水瓶后就先出去了。 她走到程立言的身边，没忍住还是凑了过去。 问：“程团长，你和小沈是在谈对象吧？诶呦这姑娘可不错，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你眼光真好，俩人站在一起是真般配。” 程立言没想到钱嫂子停下来竟是跟他说这个。 虽然他已经有点心动了，可毕竟这事儿还没跟单位汇报呢。 现在他也不敢胡乱应承什么。 他连忙说：“没有没有，嫂子你可别乱说。我和小沈……不是对象关系，我就是帮忙给安置安置。” 这话说得钱嫂子一愣，下意识地就朝屋里望了过去。 屋里的沈玉瑶背对着他们在整理床上的东西。 院子里静悄悄的，就隔着一道门，这话她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步走到门口，站在那儿静静地看向了程立言。 虽然沈玉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钱嫂子却忽然感觉到有点发凉。 她头一回意识到—— 屋里那姑娘，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娇软。 她不由得朝程立言投过去了一个不解的眼神儿，有点闹不明白这人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凡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儿啊！ 莫不成，这不承认是有别的原因在里头？ 钱嫂子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问得有点多余。 她当即讪然地冲程立言笑了下，转身就回了自己屋，半句话也没再多说。 程立言当然也感受到沈玉瑶的注视了。 他将最后一根钉子钉好，然后拎着板凳走进了屋。 他把学生课桌靠墙摆好，然后把两个板凳放在课桌下面。 边做边对沈玉瑶说：“这屋子太小，摆不下方桌，这课桌你先凑合用着，以后遇到合适的再说。” 说罢他又过去将脸盆架摆了摆正，把樟木箱子放在沈玉瑶的床头，用它来暂时替代床头柜。 又把用不上的那个破板凳还有红漆柜子搬到了门口，打算一会儿给钱嫂子再送回去。 沈玉瑶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忙活。 直到程立言把活干得差不多，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终于问道：“你没打算和我成婚是吗？” 程立言再次尴尬了起来。 他只得又一次出声解释：“之前和你说了，我是军人，结婚是要组织批准的。我要回去写报告，然后还要呈报上级单位审批，这需要一个过程。在单位同意之前，不好随便承认这种关系。” 沈玉瑶点了点头。 这话程立言确实说过。 她当时听后没有在意，觉得既然是规矩，照着走就是了。 可刚才，在程立言否认和她是对象关系的那一刻—— 沈玉瑶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好像一直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从在火车站开始，就是她一直黏着这个男人。 她要跟他一起来，她拉着他，追着他，强迫他带着她……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主动在前，程立言其实更像是迫于无奈。 想通了这些，沈玉瑶心里涌上了一股失落。 一种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难过。 但很快，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可是丞相家的嫡女，自有她的骄傲。 既然知道对方不是真心想和她成亲，那她自是不会勉强。 反正现在她也有了落脚的地方，还和父亲阿娘联系上了，至少吃喝生活暂时不用发愁。 沈玉瑶觉得，即便没有程立言的帮助，她应该也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当然，人家对她的好她肯定不会忘记，该报答必是要报答。 她也会尽快把欠人家的东西还回去。 想到这儿，沈玉瑶重新扬起了笑容。 阿娘说过，贵女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将情绪暴露出来。 越不高兴，越要把自己最端庄，最美好的一面展现于人前。 她会照着做。 她朝着程立言温婉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这两天给你添了太多麻烦。没有你的帮助，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程立言看着对面冲他笑得一脸灿烂的姑娘，却并没有感到高兴。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笑容像是镶嵌在她脸上的一样。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程立言张了张嘴，想再解释两句。 没想到沈玉瑶已经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从她最初那个小包裹里翻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他。 那玉佩有沈玉瑶巴掌大小，随便看一眼都能看出玉质晶莹润泽，价值不菲。 只是，这东西打哪儿来的？ 她不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程立言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第14章 你哪儿来的玉佩? 沈玉瑶并没有注意程立言神情的变化。 她垂眸将玉佩递到他的面前，说：“这个玉佩给你，算是抵这两天你在我身上花去的费用。对不住，我暂时没有钱，请你收下它吧。” 这是沈老夫人刚才送过来给沈玉瑶换钱用的。 她跟家里说了这边没有银号，银子不知道如何使用的事情，然后老夫人就给了她这块玉。 这是之前云凤国进贡的贡品，皇上赏给了沈丞相，据说价可敌国。 就算是没有银号，银子不能使用，但沈玉瑶相信这块玉的价值也任谁看一眼都能看得出。 虽然程立言对她的帮助不能用金银来衡量，但至少在钱上，沈玉瑶不想再相欠于他。 程立言没有伸手去接那玉佩，而是看着她声音沉肃地问：“这玉你是哪儿来的？”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冷，沈玉瑶被问得有点懵，抬头茫然回答：“阿娘给的。” 说罢她就有点后悔，后悔自己答得太快，完全是脱口而出。 她怕这人会继续追问关于阿娘的话题。 到时她要怎么回答？ 以后即便是面对这个人，也不能如此不设防了。 她在心里暗暗警告了一下自己。 程立言不知道沈玉瑶已经对他竖起了心墙。 听了她的话，虽然还有疑虑但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觉得还好还好，还好她是把这玉拿给了自己。 要是拿给别人…… 程立言额角的青筋一跳，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觉得这回派出去政审的人他一定要提前看看是谁，不行就换成自己的手下。 他得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沈玉瑶这么不谙世事的性子。 时间真的有点晚了，程立言不能多待。 他原本不想接那块玉佩，可看了看屋子，他还是改变主意将玉佩接过来放进了口袋。 他告诫了沈玉瑶几句，不许她跟别人再提玉佩的事。 然后又帮她看了看门锁，确定安全后就匆匆离开，先回部队去了。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沈玉瑶一个人。 沈玉瑶静静地在床边坐下，脑子里全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重新开始收拾。 这一回她没有去翻阿娘投递过来的东西，也没有去看程立言买回来的那些，而是打开了原主的包裹。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天了，她对之前那个女孩儿还一无所知。 沈玉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了女孩的身？ 她脑子里有一些记忆，但是支离破碎的，并不能让她完全看清楚女孩的一生。 她只能感觉到，当她清醒过来后身体内还残留着一种释然，轻松甚至有一点点快乐的情绪。 这让她知道原先那女孩离开时是高兴的，她并非强占了人家的身体。 但不管原因如何，沈玉瑶是相信因果的。 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那么就得对人家好。 她会善待如今已属于自己的身体，也想了解原先那姑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即便现在自己能力有限，沈玉瑶相信她总有一天能够变得越来越好。 到那时会竭尽所能帮助原先那女孩把心愿达成。 包裹里的东西很少，只有几件换洗的内衣，两个扎头发的发圈，另外就是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支铅笔了。 沈玉瑶之前撕了好几张笔记本后面的纸，今天却是头一回看前面的内容。 这一看她才知道，原来这竟是原主的日记本！ 这是一个塑料封皮的本子，已经用了差不多一半儿，写满密密麻麻的字。 里面写的全是一个少女的心事。 这个本子启用是一年前，那时女孩的舅舅一家已经强占了她家的房子。 从日记里沈玉瑶看出女孩对舅舅他们一家的憎恶，知道那些人不仅占了女孩家的房，还以她那时没有成年为理由，抢走了她妈妈去世前留给她的存折。 存折里有全家所有的积蓄三百二十块钱。 女孩在日记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为什么好人不长命？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 足以证明她有多恨那一家人！ 沈玉瑶从日记里还看到了一句话。 女孩说她在海市还有一个姑姑，只是没有姑姑的地址。不然她就可以想办法逃出去，去投奔姑姑！ 只要姑姑能给她一个落脚地，她做牛做马报答他们一家都愿意。 沈玉瑶将这个信息牢牢记在了心里。 除了日记，沈玉瑶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她在日记本的塑料封皮里发现了女孩的初中毕业证。 这对于女孩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她放在了日记本里，随身携带。 沈玉瑶不太清楚这毕业证有什么用，她关注的是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儿扎了两个麻花辫，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看着照片沈玉瑶无比震惊！ 她从来不敢想竟然能有画师把人画得如此清楚！ 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内心又一次的惊叹。 看着女孩的照片，沈玉瑶下意识地去寻找阿娘之前给她送过来的铜镜。 找了半天没找到，她才想起应该是早上太慌张，她将铜镜与其他东西一起，一股脑的又给阿娘塞了回去。 铜镜没找到，沈玉瑶却在程立言买回来的一堆东西里找到了一个水银圆镜。 那镜子和沈玉瑶常用的梳妆镜差不多大小。 金属包边，下面有一个支架可以放在桌子上。 与铜镜不同的是，这镜子照出来的人脸非常清晰，清晰到连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玉瑶都来不及为这镜子的精美而惊叹，就被镜中的人脸吸引了目光。 这是她头一回看到这一世自己的脸，却发现竟与曾经的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说有，大概就是皮肤没有曾经的自己看上去白皙。 她用手摸了摸脸，望着镜子笑了笑。 镜中的面孔也对她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就好像那个离开的女孩儿在对她说：“以后都要好好的呀！” 这一刻，沈玉瑶彻底释然。 接受了要一切从头来过的事实。 程立言出了胡同口才觉察出沈玉瑶对他的不同。 这一回离开她没有再黏着自己，也没有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了。 之前每当她这么做的时候，程立言都是又无奈又有点头疼，可她忽然改变态度，程立言又忽然有了点不自在。 好像是有一些怅然若失？ 当这个词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程立言用力甩了甩脑袋，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 可虽然他觉得这会儿的自己脑子有毛病了，在走到路口的时候，望着前面的招牌还是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第15章 相亲 程立言的目光落在十字路口对面国营饭店的招牌上。 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饥肠辘辘。 早上火车到站的时间早，餐车还没有开门，他们都没有吃上早饭。 沈玉瑶还有钱嫂子送过去的两个窝头，程立言可是连窝头都没功夫吃。 这眼看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他可不早该饿了吗？ 程立言大步朝饭店走了过去。 他进去的时候饭店刚刚开始准备卖晚饭，写着菜名的木牌子都还没有来得及挂出去。 大概是因为程立言穿着军装，卖票的大婶对他的态度十分的热情。 看见他就招呼道：“军人同志，你来得真是时候。今天有干炸带鱼，刚出锅，又焦又脆，要不要来一份儿？” 程立言从口袋里拿出钱票，说：“来一份吧。”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沈玉瑶晚上还不知道吃什么呢。 虽然他买的有米有面，可炉子还没升起来。 就她那害羞的性子，都不知道会不会好意思去邻居家换块煤？ 想到她有可能今天晚上自己守在那凉飕飕的屋子里，连饭都吃不上。 程立言顿了一下，说：“来两份吧。另外给我打四两米饭，再要一份烧茄子，麻烦帮我装在饭盒里。” …… 因为有了柜子可以把东西锁起来，所以沈玉瑶准备再让阿娘送点东西过来。 至少把她的被褥送过来，她不想用别人用过的。 于是她拿出纸笔，开始给家里写信。 翻看本子准备再从后面撕一张纸的时候，沈玉瑶陷入了迟疑， 如果不知道这是原主的日记本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她还真有点撕不下去了。 她决定明天出去转一转，看能不能买个新的本子，最好还能再买支一样的笔。 想到买东西，沈玉瑶不免又想起了她没钱。 不由发起愁来。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小沈，在屋吗？” 是钱嫂子。 沈玉瑶起身过去将门打开。 “程团长又给你送东西了。”钱嫂子满脸都是笑。 说着话，将一个很大的铝饭盒递了进去。 “谢谢。”沈玉瑶连忙接了过来。 递过去饭盒后钱嫂子依然没有走的意思。 她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用食堂常用的油纸包的纸包，再次递给了沈玉瑶。 说：“我刚才出去丢垃圾正好碰上程团长，他急着走就让我把饭盒还有这些钱票带给你。 他让我跟你说，该添置什么就自己去添置，别想着省。花完他还会再送过来，不用跟他客气。” 说到这儿，钱嫂子忍不住啧了一声，道：“程团长对你可真好啊！” 她的目光不由得又朝屋里看了一眼。 只觉得不过半天功夫，这小屋子已经变得连她都快要认不出了。 实在是太排场了！ 东西备得也太齐全了！ 就算是用来结婚都没问题。 钱嫂子又看向站在自己对面拿着饭盒的女孩，只觉得这女孩找着程团长也是有福气。 可就是……怎么就不承认呢？ 这么明显的事儿有什么可瞒的？ 但这念头只在钱嫂子的脑子里过了一下就不见了。 毕竟瞒不瞒的关她什么事？ 人家给了房租，还给她和女儿买了肉包子…… 就这大方劲儿，都让人无话可说！ 钱嫂子放下东西就离开了，不过很快就又折返了回来。 她出去的时候看到沈玉瑶的炉子还没有生，就主动夹了一块烧得正旺的煤过来，帮她把炉子生了起来。 有了钱嫂子的帮忙，沈玉瑶的屋子终于暖和了。 她搬了一个高凳子放在炉子旁边，把饭盒放上去，自己坐在一个小板凳上。 屋子还是这个屋子，人依然是只有她一个人。 可看着这饭盒，沈玉瑶却觉得这屋子不似之前那么寂静了。 就算是她再告诫自己要独立，要学着自己生活。 可初到一个地方，周围都是陌生人，心里还是有点慌。 她现在甚至都有点怀念在火车上的生活了。 虽然有诸多不便，可因为有程立言在身边，她心里踏实，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望着那个饭盒，沈玉瑶发现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见，自己竟然已经有点想那个人。 她将饭盒朝自己面前移了移。 这饭盒很沉，拎着竟然不比阿娘送过来的四层食盒轻多少。 沈玉瑶有点好奇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她用了点力气才将饭盒盖给抠开。 这一抠开沈玉瑶就愣了，因为她发现那盒中的吃食竟然都是她不认识的。 大米她认识，可是她没有见过如此雪白，颗粒分明的米饭！ 她自小没少去宫里赴宴，也吃过贡米。 可就是贡米也没有这看着好，根本没有这么白！ 而除了米饭，那两样菜沈玉瑶更加不识了。 她能够看出其中的一样是炸鱼。 但炸的什么鱼她就不知道了。 无双国京城附近无大河，饮水多数靠井，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鱼。 沈玉瑶听丫头们说过曾经吃的小杂鱼，说是刺又多，又腥气，不是饿急了根本没人会食。 她吃过炸鱼，那种外地运来，用盐腌制的。 吃的时候要用水泡开再蒸或者用油炸。 可那鱼和饭盒里装的这种截然不同。 腌制过的鱼，鱼肉会发黄，做不好还会残留一点腥腥臭臭的味道。 沈玉瑶并不爱吃的。 而饭盒里的这种则是宽宽的，从切口处能够看到中间只有一根鱼刺。 用筷子夹开看了下，会发现里面的鱼肉质地洁白，闻一闻，味道更是喷香扑鼻。 除了鱼之外，另外那样菜沈玉瑶只能看出是裹了面粉油炸后然后再放了调料烧的，烧得很是酥烂绵软。 但菜是什么，原先长得什么样，她一无所知。 沈玉瑶没有立刻吃。 而是用小碗将每样都拨出来了一部分，之后将饭盒以及里面还剩下大半的饭菜给爹娘送了回去。 同时还附上了一个字条，告诉他们这是程立言拿过来的，让他们也尝尝看。 在写下“程立言”三个字时，沈玉瑶心情有点复杂。 这两天这个名字在与阿娘联系时出现的次数太多了，多到沈玉瑶知道一定会被询问。 可现在，她却忽然不知道怎么和阿娘说起他们两人目前的关系。 想到这个，沈玉瑶心里就有点乱。 而那个让沈玉瑶心乱的人，此时才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 他提着行李正准备往部队方向走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 “小程，你回来了？” 程立言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是连凤梅。 师参谋长的媳妇，现在在他们部队卫生所工作。 “嫂子。”程立言点头招呼道。 连凤梅看到他停下来立即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说：“你这出去得有大半个月了吧？辛苦了，我怎么瞅着有点瘦了？” 程立言笑了笑，道：“没有，就这几天能瘦到哪儿去？” 他说着看了看表：“嫂子，咱有话明天再说，我得赶紧回去，不然一会儿老严又得念叨我。” 连凤梅急忙将他拦住：“诶，先别急着走。小程，你也别光忙工作，这两天抽个空我安排一下，你和那姑娘见见面。我都跟人家都说好了，只等你回来就相看。” 第16章 偷听被抓包 相看？ 程立言有点懵。 他也没瞒着自己的不解，直接问道：“相看什么啊，嫂子？” 看他这样连凤梅直接就急了。 “诶，程团长，你不会忘了吧？你出差前我说要介绍个姑娘给你认识，说好了等你回来就见面的。这才半个月，你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虽然连凤梅只是个部队职工，现在还在程立言的手下工作。 可她男人是师部的参谋长，也算是程立言的顶头上司，所以面对他时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说完直接就黑了脸。 程立言是真的忘了。 这次出差时间紧，任务急。起先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工作。 等任务顺利完成，想着终于可以松散一下了，就顺便去看了看离得很近的大姑，姑父。 没成想又出了沈玉瑶那桩事。 他哪里还能记得临出发前，被连凤梅抓住说的那几句话呢？ 如今仔细回忆，程立言记起当时连凤梅确实是说要介绍个姑娘跟他认识，好像还说了那姑娘是在供销社工作，家里条件不错。 自从过了二十三，程立言三不五时的就会被各位嫂子，阿姨们拉着介绍对象。 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以前他都找各种理由推拒了。 只有这一回他满脑子都是任务的事，就“好好好，行行行”的把连凤梅给敷衍了过去。 当时程立言只想着回来找时间去跟嫂子说一声暂时不打算结婚，就把这事儿给推了。 没成想嫂子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他顿时有点尴尬。 不过这事儿可不能糊弄。 虽然连凤梅的脸色不好看，程立言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沈玉瑶的事。 当然没提他们认识的经过，只说这是他大姑给介绍的对象。 两个人已经相看好了，也确定了关系，只等回来打报告，政审过后就要结婚了。 说罢程立言又是好一通道歉。 连凤梅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这又能说什么呢？ 人家姑姑给侄子选的对象，两个人又看对了眼，这是喜事！ 她哪儿能说不好？ 于是连凤梅朝程立言道了恭喜，又说等确定了关系一定跟她说一声，她要请他们两口子去家里吃饭。 至于还没见面这个姑娘，自然不用在意，她会去跟人家解释清楚。 这就是两人没缘分，谁也没办法。 程立言谢过连凤梅，擦了把汗就快步朝部队走去。 * 沈玉瑶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喧嚣给吵醒了。 这个大杂院里住的人差不多都是在附近上班的，早上正是大家最忙碌的时候。 整个院子里人声不断，还时不时传来各种饭食的味道。 沈玉瑶躺在床上没动。 虽然昨天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尽快学会独立，然后早点融入这个社会。 可是她还是不习惯去和外面那些人打交道。 虽然她没出门，却已经能够想象得出如果她现在去院里打水，那将要面对多少人的旁敲侧击，甚至直接打听。 沈玉瑶不想一大早就去面对这些。 她朝旁边望了望，昨晚她特意将碗放在了床头的樟木箱子上面了。 果然，此时那里已经多了好些阿娘送过来的东西。 她坐起身打开食盒看了看，发现里面除了平常爱吃的饭食之外，还多了一样点心。 点心是按照之前她送回去的玉米面窝窝做的，但比那种要小得多，每一个都只有她半个拳头大小。 沈玉瑶拿起一个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就发现这窝窝除了放了玉米粉，白面，另外还添加了牛乳。 嗯，还有红枣蒸熟后刮下来的枣蓉。 只有这样，颜色才可能做得如此相似。 沈玉瑶很满意，决定今天要和阿娘说给厨娘多加一份赏钱。 放下食盒，她又看向旁边，然后看到了昨天送回去的那个饭盒。 饭盒已经洗干净了，旁边还放着一封父亲的亲笔信。 沈玉瑶从床上起身，先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才恭敬的将信拿起打开。 沈丞相在信里说今天让她不要和家里联系，说他和阿娘都要外出。 另外又说了昨晚她送回去的鱼还有饭菜都很好吃，看到她如此孝顺夫妇二人都很欣慰。 最后沈丞相说让她如果方便最好能够打听出那鱼还有另外一样蔬菜的名字，他很好奇。 沈玉瑶知道父亲一直有一颗向学的心，即便年纪大了，对于未知的事物都还有兴趣。 看到父亲让她打听那些菜的名字，她并不意外。 即便父亲不说，她也会想办法问出来的。 沈玉瑶觉得这应该不难。 她此时更关注的是父亲提到的，今天他和阿娘都要出去那件事。 虽然父亲没有明说，可沈玉瑶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今天，是她出殡的日子。 想到这儿，沈玉瑶的内心一阵五味杂陈。 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坐在那里发了好久的呆，连外面的人声已经慢慢的小了，院子重新变得安静也没有注意。 直到外面忽然传来了咣当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小孩子尖声的哭叫，才把她吓得回过了神。 沈玉瑶下意识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直到走到门口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停下了脚步。 虽然没有出门，可外面传来的咒骂声隔着门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红薯是留给你爷中午回来吃的，这你也敢动？你个丫头片子赔钱货，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刚吃了一碗稀饭就又惦记上红薯了，那么大一块，咋不噎死你呢！” 沈玉瑶皱了皱眉。 虽然偷吃不对，但从话音里她听出来了，咒骂的那人应该是小女孩的祖母。 哪里有亲祖母如此诅咒自己亲孙女的？ 就算是不愿意让她吃，好好说不行吗？ 她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顺着门缝好奇地朝外面看去。 然后她就看到钱嫂子家的小亚从屋里冲出来，然后走到院子里拉住了一个女孩的手。 小亚就已经够瘦了，没想到那女孩儿竟然比她还瘦。 女孩儿应该比小亚大，个头比她稍微高一点儿。但是瘦得就好像一根竹竿，身上的破棉袄穿着都咣当。 小亚拉住女孩儿，然后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小半块儿窝头。 女孩儿哭得一抽一抽的，却还拼命拒绝。 她使劲儿往外推小亚的手，小亚却一定要给。 最后女孩儿终于收下，然后迅速放进了嘴里。 小亚给过窝头后又跟女孩儿说了几句话，这一回女孩却摇了摇头，表示了拒绝。 小亚失望地回来了。 小亚年纪小，走路都带风，几步就跑到了家门口，然后就和沈玉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偷听被抓包，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孩子，沈玉瑶也觉得尴尬极了。 第17章 艳光四射 沈玉瑶这会儿也不能关门。 她轻咳一声，然后索性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小亚，”她冲小孩儿招呼道：“怎么就你自己，你妈妈呢？” 看到她，小亚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很清脆地喊了声：“沈阿姨！” 小女孩儿个头不大，声音却很高，脆脆的小奶音听着就让人高兴。 沈玉瑶情不自禁就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到她笑，小亚笑得更甜了。 她扯了扯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钥匙，说：“我妈去上班了，让我看家，她今天上长白班，晚上才会回来。” 听到钱嫂子晚上才回，只留小亚一个人在家，沈玉瑶不由皱了皱眉。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一个人留在家里？ 要知道她大哥家的女儿今年都八岁了，别说出门，就是在自家院子里，身边随时都有四五个丫头婆子跟着。 她忍不住就问：“你妈妈不在家，那你中午吃什么呢？” 小亚骄傲的扬起了下巴：“我自己做，我会做饭。蒸窝窝，煮粥我都行！” 仿佛是怕沈玉瑶不相信，小亚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将往外面扯。 “沈阿姨，你看，我煮得菜粥可好了！”她边说边将沈玉瑶拉到了自家的厨房。 钱嫂子在她和小亚住的屋子外面用捡来的碎砖头和油毛毡加盖了一个简易厨房。 厨房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再多进去一个就无法转身。 虽小，但里面的东西置办得很齐全。 砌了一个炉灶，边上还砌了一个专门用来放案板以及油盐酱醋的台子。 收拾得整整齐齐。 沈玉瑶左右看了看，然后竟然莫名生出了一丝羡慕。 她想到了自己屋里那唯一的小炉子。 沈玉瑶虽然是相府千金，可也是学过厨艺的。 她阿娘自小就立志要将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所以除了琴棋书画之外，无论女工还是厨艺都找了专人来指导她。 女工就不说了，就是厨艺沈玉瑶所会的也不是花花架子，是实打实真的上手炒菜。 这也是为什么她吃一口就能吃出菜肴做法的原因。 但会归会，沈玉瑶不可能经常下厨， 能在爹娘生辰的时候给他们亲手下碗面就已经是她的孝心了。 沈玉瑶往灶台那边看了看，然后就看到炉子上放着一个小钢筋锅。 锅盖没有盖严，此时还往外冒着热腾腾的蒸汽。 在锅边上放着一个碗儿，碗里有掰去了小半边的窝头，另外半边应该被小亚拿出去送人了。 沈玉瑶掀开锅盖朝锅里看了看，看到里面说是菜粥其实还不如说是菜汤。 因为她就没有看到几粒米，只有一些已经煮得太久，都隐隐发黑的青菜。 看着这两样食物，沈玉瑶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这应该是小亚一天的饭食。 可即便就这么丁点东西，她还分出了一半给别人。 因为对院子里的人不熟，沈玉瑶无法评价小姑娘的做法是否正确。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心善的孩子。 小亚应该是很骄傲于自己的手艺，看沈玉瑶往锅里看，就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那神情分明是在等待夸奖。 沈玉瑶从小就与大哥家的女儿玩得好，对于这种眼神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摸了摸小亚的脸蛋，诚挚地说：“真好，小亚很不错，这菜粥闻着香极了。” 听到夸奖，小亚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 她推开沈玉瑶，自己熟练地站在了一个小板凳上。 然后拿过边上放着的饭勺和碗，盛了满满一大碗递给了沈玉瑶。 “阿姨，给你吃，可好吃了！” 沈玉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夸竟然能换来这么一大碗菜粥！ 她想拒绝，可看着小亚端着那碗，她更怕烫着孩子。 只能赶紧接过来。 望着那热气腾腾的菜粥，沈玉瑶想了想说：“谢谢你，我先端回去，等一下再把碗还你好不好？” “好！”小亚非常大方的答应了。 沈玉瑶将菜粥端回了屋，然后笨拙的把它放在程立言给她新买的碗里。 然后将用过的碗拿出去洗干净，放了两个小窝窝进去。 接着她重新回到钱家的厨房，对小亚说：“谢谢你的粥，你也尝尝阿姨做的窝窝。” 小孩子不知道客气。 知道是送给她吃的，小亚立刻接过来，然后拿起一个就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下去，小姑娘的眼睛就亮了！ “沈阿姨，你做的窝窝太好吃了！” 小亚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玉米面窝窝。 又香又甜，其中还带着些枣子的味道。 吃到嘴里完全没有一点渣子，甚至不用嚼，顺着喉咙就能滑下去。 太好吃了！ 小亚吃到完全停不下来，三两口就把手中的窝窝吃完了。 然后还很意犹未尽。 她觉得她能一口气吃十个！ 只不过小亚也明白这么好吃的窝窝一定是用了很多细粮的，那可不便宜。 就算是再好吃，她也不会张口再跟沈阿姨要。 她再次和沈玉瑶道谢，然后珍惜的将另外一个窝窝放到了灶台里面，还在上面扣了一个碗。 准备留到晚上让妈妈回来尝尝。 看到小姑娘的举动沈玉瑶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认为别看她年纪小，规矩学得真不错。 沈玉瑶觉得，如果自己想要认识这个世界，可能还真的需要一个帮手。 而面前这个小女孩就很合适。 于是她试探地问：“小亚，你能出门吗？我想在周围转一转，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好啊，可以！这周围我都熟。” 小亚将胸膛拍得砰砰地，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于是沈玉瑶就和她约定等自己收拾好了，就一起出门。 从厨房出来，沈玉瑶拿了昨天新买的搪瓷脸盆出去接水。 她现在还不能习惯如院里其他人一样，都蹲在压水井边上洗漱。 她过去的时候压水井旁边有两个人在洗衣服，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 一个短发头，瘦瘦的，背有点驼。 另外一个则看着比她胖一点，枯黄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 看到她过来，挽发髻的女人忽然哼了声，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衣服扔到了盆子，然后端着盆一扭一扭的离开了。 沈玉瑶被她吓了一跳。 看到她这样，那个驼背的女人笑了起来。 她朝沈玉瑶招了招手，然后把自己的洗衣服盆往一边挪了挪，说：“你来这儿接水吧。” 沈玉瑶道谢后走了过去。 那女人边洗衣服边盯着沈玉瑶细瞧。 只见她因为还没洗漱的原因，头发只是随便的在后面扎了一下，看着毛茸茸的。 可即便这样也无法遮掩她的唇红齿白，艳光四射。 看着这样的沈玉瑶，她忽然忍不住就笑了声。 然后压低声音问：“你知道王月玲她妈为什么看到你就摔盆吗？” 第18章 招工 沈玉瑶没有说话，只是抬眸望着那个老太婆。 这种人她在相府见得太多了，就是纯粹的碎嘴子，搅家精。 即便这会儿她朝自己表示了亲近，可沈玉瑶知道那也并非善意，而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巴不得她和之前那老太婆吵一架，干一场，这人才高兴。 可偏偏，沈玉瑶还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以后还要在这个院里住着，对周围的人多少还是要了解一些。 特别是这种明显对自己不满的。 于是她有礼的说道：“不知，您讲。” 孔桂香被小姑娘这柔柔糯糯的一句话给说愣了。 她没想到这小沈长得好看，说话声音竟然也这么好听。 这样的人儿，别说男的，就是她这样一个老婆子看着都控制不住地想喜欢。 那王月玲还有什么胜算？ 想到这儿，孔桂香啧啧了两声，心里升起一阵隐秘的快感。 她朝沈玉瑶凑近了点，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王月玲可是咱院里的一枝花，这几条街就属她长得最好看。 可现在……” 孔桂香说到这儿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朝沈玉瑶投过去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 竟然是这种原因？ 沈玉瑶顿觉一阵无趣。 她可没兴趣去和别人攀比这些。 想当年京城那些无聊的人搞什么四大名姝评比，将她排在了第一。 阿娘知道后难得的发了脾气，还将三个哥哥全都抓回去骂了一顿。 差点动了家法！ 说他们在外面胡说八道，不然为什么会把妹妹的名声传出去？ 后来，那话题很快被压了下去，再也没人敢提了。 孔桂香看出沈玉瑶的不感兴趣，眼珠子一转又继续道：“当然也不光是因为这个。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王月玲她妈可跟我们显摆过，说她家月玲要和程团长谈对象呢！ 看她那得意劲儿，好像马上就要当上团长的丈母娘一样。” 说到这孔桂香终于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现在，哈哈，那丈母娘的梦咣当一下碎了。她能不记恨你吗？” 沈玉瑶握着水盆的手一顿。 内心终于起了波澜。 程立言之前说过亲了？ 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又算什么？ 可既然有了亲事，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说明？ 是怕自己会纠缠不休？ 沈玉瑶不相信老太婆的话是真的。 但不得不说，孔桂香这番话确实戳进了她的心。 只是，沈玉瑶是什么人？ 自幼的教养让她即便心乱也不会露出半分，不会让人看笑话。 她神情平静，唇角甚至微扬露出一个从容的笑容，然后端着脸盆直起了身。 冲孔桂香道：“我接好了，您慢慢洗。” 说罢转身回了屋。 哎！ 孔桂香冲着沈玉瑶的背影瞪了瞪眼睛。 那感觉就跟一个哈欠打一半，然后忽然没了一样。 让人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要死。 这人怎么这样？ 孔桂香简直气得半死。 只觉得说了半天，真是白费了口水！ 沈玉瑶回屋快速地洗漱，然后吃了点东西就出来叫着小亚一起出门。 她此时的心情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 沈玉瑶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道听途说的好，她准备找程立言亲自问一问。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先熟悉环境。 小亚都已经等急了。 听到沈玉瑶喊立刻就出来了，高高兴兴地跟在她身边一起出了院子。 “你知道国营饭店在哪儿吗？”一出大院沈玉瑶就问道。 小亚看一眼沈玉瑶手里拿着的饭盒，立刻就知道她这是要去饭店退押金。 昨天她听到妈妈专门交待沈阿姨了。 于是立刻点头：“知道。就在胡同外面。” 小亚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还给沈玉瑶指了菜店，粮店的位置。 沈玉瑶好奇的看着，同时默默记住了这些对于她来说还有点新鲜的名词。 两个人进到饭店里的时候因为还不到饭点儿，里面都没有什么人。 小亚拿过沈玉瑶手里的饭盒，很自来熟的跑在了前面。 一边往后厨跑一边大声地喊：“刘姨，刘姨，我来还饭盒啦！” 很快从后厨里跑出来一个有点胖墩墩的女人。 女人的手湿淋淋的，冻得通红通红，一看就是正在洗菜。 她过来亲昵地伸手在小亚的头发上胡噜了一下，然后问：“你妈呢，怎么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小亚指了指站在门口的沈玉瑶，说：“我和沈阿姨一起来的，我们还饭盒。” 看到饭盒，刘晨红立刻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昨天下午在他们这里交押金借饭盒的可只有一位。 她接过饭盒，朝沈玉瑶招呼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钱。” 说着话，她走回到售票口打开了抽屉。 沈玉瑶连忙跟过去，有意识的搭话。 她说：“大嫂，谢谢您，昨天的饭菜都很好吃。” “可不好吃嘛，干炸带鱼，红烧茄子，哪一样都是我们大厨的拿手菜。昨天也是你家那口子赶巧了，不然，平时下午可很少能有带鱼卖的。” 沈玉瑶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就把那两个菜的名字给套出来了。 带鱼。 茄子。 她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把这俩菜名认真的记了下来。 拿到刘晨红退回的五毛钱，沈玉瑶带着小亚告辞离开。 因为之前钱嫂子也来饭店做过临时工，所以饭店里的人都和小亚很熟。 托小亚的福，沈玉瑶也得到了半根洗干净的生胡萝卜。 胡萝卜无双国是有的，可她并没有这么生着吃过。 更没有在大庭广众吃过东西。 可看着一边的小亚吃得嘎嘣脆，又确定周围此刻并没有人经过，沈玉瑶没经受住诱惑，也咬了一口。 然后不由得眼睛一亮！ 这脆甜脆甜的，味道还真不错呢！ 两个人顺着马路没有目的的往前走。 在胡萝卜快要吃完的时候，二人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很新的建筑前。 那是一栋三层的大楼，墙体是灰色的，门头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红五星。 在周围都是一片低矮平房的环境里，看上去非常得宏伟。 不等沈玉瑶开口询问，小亚已经非常自豪的介绍道：“沈阿姨，这是咱滨海市的百货大楼。听说很快就要开业了，我妈说到时候一定带我过来玩儿！” 沈玉瑶在原主的日记里看她提过百货大楼。 说那个日记本就是在百货大楼买的，是她过生日时父亲送她的礼物。 那就是说，这里将来也会有日记本卖了？ 沈玉瑶顿时对它产生了兴趣。 而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个男人拿着浆糊还有一张写着字的大纸从楼后面走了过来。 越过她们在还没拆的防护架上把纸贴了上去。 那纸的最上方写着四个大字《招工启事》。 第19章 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沈玉瑶好奇的走到了那张启事前。 还在往墙上刷浆糊的男人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沈玉瑶开始看招工启事的内容。 原来百货大楼要招营业员了。 看那启事上说，一共要招六个人，三男三女，年龄要在十八到二十二岁之间。 要成分好，相貌端正，本市户口，还要有初中毕业证。 招工的报名截止时间为今天的早上九点。 沈玉瑶快速地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这些条件都能满足。 她的户口昨天程立言已经给她转到滨海市了，户口上原主的年龄正好是十八岁。 而且她还找到了那张初中毕业证书。 至于相貌端正这要求，沈玉瑶觉得自己也是能满足的。 在确定这些之后，她朝那男人看了一眼，然后礼貌的询问：“请问，现在几点钟了？” 那男人应该是个小干部，手腕上还戴着一块手表。 听沈玉瑶这么问，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看了看表对她说：“八点四十五。” 八点四十五？ 沈玉瑶不敢置信的又重新看了一眼招工启事，确定上面写的真就是九点截止。 她什么也不敢再多想，干脆地问：“报名地点在哪里？” 男人用手指了指楼后面。 沈玉瑶拉着小亚就往后面跑。 一直跑出了好远才想起来，停下步子转头冲男人微微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 然后继续往前跑。 男人被她这一躬鞠得直接愣了。 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然后忍不住闷头轻轻笑出了声。 口中喃喃地低语了句：“这人要是有福气，真是挡都挡不住啊！” 他说完又继续往栅栏上抹浆糊，抹得细致又认真。 至于那张招工启事则被他用手拎起了一半，正好把上面写的内容给挡住了。 这样即便后面有人再经过，不走到他跟前，根本看不出那纸上写着什么。 男人慢吞吞地磨着洋工，同时隔几分钟看一眼手表。 只等九点报名的截止时间一到，他就可以直接把这张纸撕了，然后走人。 沈玉瑶拉着小亚跑到大楼后面，然后看到这里还有一排红砖房。 此时最靠外面那间房门是敞开着的。 她直接就走了过去。 她敲了敲门，然后礼貌地问道：“请问招工报名是在这里吗？” 听她这么问，里面那个埋头正看报纸的中年男人惊诧地抬起了头。 沈玉瑶只能又问了一句：“请问招工报名是在这里吗？” 男人这才回神。 他强压下震惊，用手推了推眼镜，然后应了声：“是，进来吧。” 沈玉瑶拉着小亚一起走了进去。 小亚被拉着跑了这么一圈整个人都是懵的。 可她感觉到沈阿姨应该是在办正事，所以就努力压抑着，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喘，规规矩矩地站在沈玉瑶的旁边。 沈玉瑶走到男人的办公桌前，规规矩矩地冲他微微拱了躬身，全当行了个礼，之后道：“劳驾您，我要报名。” 此时坐在这里的中年男人姓蔡，是商业局的一个副科长。 说是副科长，可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势。 不然也不会在两派相争时，被派来做这个受气包。 新建的这个百货大楼是滨海市唯一的一个商业大楼。 能在这里面当一个营业员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工作。 从大楼还在筹建起就不知道多少人，通过多少关系打好了招呼。 大楼还没封顶，岗位就基本上都分完了。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商业局新来了一个姓任的副局长。 据说这人上面有人，一来就分管了土产百货这方面的工作。 新官上任三把火，任副局长一来就把目光落在了这马上就要开业的百货大楼上。 知道岗位都已经分完了，她非常生气，直说是官僚主义。 还上纲上线说到了政治思想方面有问题上。 现在正是抓思想教育的高峰期，她这么说就算是局长也不好说什么了。 于是答应拿出六个名额面对全市招工。 答应是答应了，可这么好的岗位怎么可能随便给出去呢？ 那自然得在这招工形式上想想办法了。 于是就有人给领导出主意，让内定的那几个干部子女过来走一走过场，参加一场考试，到时候依然录取他们就行了。 至于对外招工—— 招工启事正常写，到时候晚一会儿贴出去。 想报名但错过了截止时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蔡副科长就是那个被叫来执行的人。 蔡副科长一边在心里骂这些老狐狸太不是东西，一边又怕临时出乱。 于是把他们提出的提前半小时贴招工启事给私自改成了提前十五分钟。 蔡副科长觉得这样肯定稳妥了。 就这么几分钟的事儿，谁那么好运气就能看到啊？ 没成想还真有人看到了，还在时间截止前跑过来了。 既然来了蔡副科长就没有再阻止。 这也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 万一有几个社会人员跑来报名，然后一起参加考试也不是坏事，至少显得公平。 大不了最后让他们变成陪跑的就行了。 蔡副科长将沈玉瑶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她比内定的那些人好看太多了。 为这样的人成为陪跑，他还略略有点遗憾。 蔡科长拿出一张报名表让沈玉瑶填了一下，然后对她说：“十点开始考试，你可以现在回家拿拿东西。 户口本，毕业证，还有办事处出的家庭成分没有问题的证明。到时间你拿着材料还过来这里考试。”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材料不能少，缺一样都不能参加考试。另外不能迟到，迟到也会取消考试资格。” 沈玉瑶原本还有点拘谨，可此时听到条件这么苛刻，她连拘谨都顾不得了。 答应了一声拉着小亚就往家的方向跑。 边跑脑子里边飞快的转动：毕业证她有，户口昨天程立言跟她说已经放到街道办了，用的时候去街道办取就可以。 可街道办在哪儿？ 现在去取还来得及吗？ 另外，那个什么成分证明是什么东西，又在哪里办？ 沈玉瑶一片茫然。 第20章 那些都是内定的人 刚才沈玉瑶和蔡副科长说话的时候小亚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 此刻看沈玉瑶一脸的迷糊，小亚立刻扯了扯她：“阿姨，我带你去，刚才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怎么办！” 钱嫂子为了还债一直要在工作不太忙的时候在外面做临时工，这是胡同里的人都知道的。 大家对于她这样的行为即便不说什么，心里也有几分敬佩，自然也愿意给她开开绿灯。 这也是为什么小亚年纪这么小，在周围混得如此开的原因。 外出做工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要本市户口，要成分证明这些都是标配。 小亚早跟着妈妈不知道开过多少回了。 她拉着沈玉瑶就往街道办跑，还没跑到跟前就开始嚷嚷：“主任奶奶，杨主任奶奶，我来开证明！” 街道办杨主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已经在这儿工作快二十年了。 是看着小亚出生，看着她长起来的。 杨主任刚忙活完，坐下来准备喝口水，听到这喊叫直接就笑了起来。 她迎到门口，冲着外面说：“我的乖乖，你慢点跑！你又开什么证明啊，你妈最近还有空出去？” 她说完才发现跟小亚一起跑过来的姑娘竟然是个生面孔。 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我陪沈阿姨开证明，她要去百货大楼上班了！” 小亚笑着扑到了杨主任的怀里，一脸炫耀地说。 去百货大楼上班？ 杨主任一脸震惊。 沈玉瑶顿时尴尬了起来，连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要去参加招工考试。” 她说罢朝杨主任行了个礼，然后做了自我介绍。 杨主任这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就是程团长说的那个他家亲戚。 昨天程团长亲自过来，把她的户口关系拿过来落到了街道办，还跟杨主任特意交代了番，让她多多照顾。 杨主任即便和程团长不算太熟，也知道他的背景深厚，这种小事自然满口答应。 杨主任还想着等今天上午忙完就去大杂院转转，去和这个新搬来的邻居打个招呼呢。 没想到自己还没去，她竟先跑过来了。 听沈玉瑶说要去参加百货大楼的招工考试，杨主任没有任何质疑。 她以为是程立言给走的关系。 有程立言的交代在前，加上沈玉瑶提出的又是正当要求，杨主任立刻亲自给她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了所有手续。 沈玉瑶拿着证明跟杨主任道了谢就立刻往家跑，回家翻出了毕业证明，还专门带上了那支铅笔。 这一回她没有再带小亚一起去，而是跟她承诺回来后会再请她吃好吃的。 沈玉瑶紧赶慢赶，终于在九点五十分的时候赶到了之前的办公室，将所有东西交给了蔡副科长。 看一眼气喘吁吁地沈玉瑶，又看一眼她拿来的东西，确定没有问题后蔡副科长指了指旁边的屋子，示意她到那里准备参加考试。 在沈玉瑶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蔡副科长叫住了她。 他示意沈玉瑶回来，然后将别在上衣兜里的钢笔拿下来递给她，说：“你拿着这个去写卷子，好好考，争取考上。” 沈玉瑶没想到他叫回自己是为了说这个。 其实从来报名她就已经发现这事儿有点不对劲了。 就算是她再没有常识也能够看出这是有人在其中使坏，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想报名的人能够通过这次招工考试。 但沈玉瑶还是想试一试。 她昨天听院里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聊天就已经知道能够当一个营业员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今天小亚还跟她说，那个王月玲，就是之前老太婆专门跟她说的，和程立言相看的女孩，就是在供销社做营业员的。 所以，沈玉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她希望自己能考过，即便考不过至少也试一次。 沈玉瑶一直觉得这个戴眼镜的男人是从中作梗的人，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其中一员。 她没有想到，到最后这人竟然会给自己鼓励。 她朝着蔡副科长又鞠了一个躬，真诚地说：“谢谢您，我会好好考的。” 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蔡副科长叹了口气。 能做好人谁又愿意做恶人呢？ 这样讨人喜欢，漂亮还有礼貌，懂规矩的姑娘，怎么就不配得到一个好工作？ 就算自己帮不了什么，蔡副科长也希望她能心想事成。 沈玉瑶进到对面的房间，走到空着的那个位置坐下。 此时考试还没有开始，但是屋子里已经有人在候考了。 沈玉瑶看了一眼，发现正好是三男三女。 那几个人看样子基本上都认识，互相在聊着天。 看到她进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朝她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面对这种情形，沈玉瑶还有什么不清楚？ 她父亲是丞相，参与的科举招考次数多了，中间也不是没出过魍魉魑魅。 对于其中的那些道道，沈玉瑶也听说过。 她当然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名单已经内定的人。 但因为这样，她此刻反倒放松了下来。 她很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想要去改变这种情况那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当做一场试炼吧。 在无双国，身为女子她无法参加应考。 那么今天，就当是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次考试的机会。 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想通之后，沈玉瑶又跃跃欲试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十点，考试开始了。 进来监考的是之前在门口糊招工启事的那个青年。 他手里拿着七份油印的试卷，然后一一分给众人。 沈玉瑶接过试卷，先按照他要求的在卷子上方写下名字，然后就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卷子分两部分，左边这半面考的是语文，右边那半面考的是数学。 语文部分第一题是看图写字。 在卷子上画了六个图案，第一个是几个糖块，旁边有一个胖娃娃正拿起一个往嘴里塞。 沈玉瑶打开钢笔，正要往卷子上写的时候却忽然犯了迟疑。 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 无双国的文字和这里的文字是否完全一样？ 她不能保证自己写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第21章 特殊技能 不过这念头只在沈玉瑶的脑子里存留了一下，就被她抛到了一边。 已经知道自己这回来只不过是陪跑的了，她此刻的心情很是放松。 成绩好坏有什么紧要？ 只要认真对待，全当长一回见识了。 她拔开笔帽开始答题。 在钢笔接触纸张的那一瞬，沈玉瑶发现这身体似乎原本就拥有记忆，根本不用她指挥就熟练地写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她的脑子还有点跟不上身体。 但写了几个字之后，沈玉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记忆已经与原主留下的意识完全融合。 她彻彻底底与这个身体成为了一体。 原主之前掌握的知识、技能，在这一刻彻底成为了她的。 沈玉瑶下笔如飞。 无论是前面的语文内容还是后面的算术题对她来说都完全不是问题。 甚至还感觉太容易了。 规定的考试时间是一个小时，可沈玉瑶只用了半小时不到就把卷子给写完了。 她悄悄抬头看了看排在她前面的六个人。 发现有两个人和她一样答完了卷子，剩下四人还在埋头写着。 沈玉瑶只得重新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一个大概四十多岁，面容有些严肃的中年女人朝考场走来。 她的身后跟着蔡副科长。 这位就是商业局新来的任副局长任红琴。 任红琴走到考场门口的时候朝蔡副科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留在原地，她自己走了进去。 进入考场后任红琴没有说话，而是围着七个考生转了一圈，看了看他们的卷子。 越看，她的目光越是冷冽。 直到走到沈玉瑶的身边，她停下了脚步。 任红琴被卷子上那一笔好字给惊艳了！ 她先看了一下卷子上方的名字，又朝沈玉瑶多看了两眼，然后眼底闪过了一丝满意。 任红琴并没有在考场多待，转了一圈后就离开了。 可她的到来却让在场的另外六个人内心完全无法平静。 能来这里考试的，除了沈玉瑶哪一个都是家里有背景有关系的。 谁能不知道之所以会有这场考试的原因？ 所以任红琴一出现，大家就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由得都紧张了起来。 写完了卷子的那两个人还好，剩下的四人本来答题就有点困难，被这一打扰更是原本就不太会的东西彻底变得不会了。 所以卷子一收，立马就有一个女孩儿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但任红琴并没有给这几个考生留出抱怨的时间。 在他们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任红琴和蔡副科长再次出现。 这回他们拿来了七把算盘，还有一沓白纸。 看着算盘，所有人都震惊了！ 沈玉瑶也震惊了。 她没有想到考试还会考珠算。 可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 作为相府唯一的女儿，沈玉瑶八岁起就跟着阿娘开始学着管家了。 十二岁时阿娘给了她一个胭脂铺，让她全权打理。 在她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更是将自己嫁妆中在京城的铺子全都交给了她。 虽然她所做的只是看看账，隔段时间叫掌柜们来问询问询，三不五时的去铺子里转转。 可几年下来，对于经营她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别的不说，在账上是没人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做手脚的。 那算盘更是打得熟练。 阿娘说她的能耐，早已超过了好些账房先生。 看到要考打算盘，沈玉瑶忽然对这次考试多出了一点信心。 她觉得但凡有一点点公平可言，她应该就有些希望考上。 而这时任红琴已经让蔡副科长和那个小年轻将算盘和白纸发给下面的考生了。 考生们这才看见那白纸上一共写了十道题，全是加减混合运算。 每一道题要加减的字据都超过十步以上，数字从几千几百到小数点以后好几位的，全都有。 看着题目，顿时就又有一个女孩子哭了起来。 其他人也神情中带出了强烈的不满。 一个坐在第一排的男生终于忍不住提出了抗议：“任副局长，你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我们谁也没有学过打算盘，这种题谁做得出来？” 他的质问得到了下面几乎所有人的附和。 任红琴显然早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听后并没有生气，而是问：“招工启事你们看了吗？” 下面的质问声忽然停止了。 那招工启事总共贴出去不超过半个小时，他们谁会去看？ 再说了，他们也用不着去看。 沈玉瑶自然是看过的，可这时她也只是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答。 任红琴的目光在全场扫了一圈，在扫到沈玉瑶的时候不由多停留了几秒。 之后她继续说：“招工启事上面特别提到了一条，叫做有特殊技能的择优录取。 什么叫特殊技能呢？ 咱们招的是百货大楼的营业员，需要的技能自然要与工作相关。 例如你算盘打得好，这叫特殊技能；你斤两估得准，这也叫特殊技能。 又或者你会计算尺寸，能根据客人的身高体重快速算出他做衣服需要购买多少布，这也是我们需要的，这也能择优录取。 但你要说你翻跟头翻得好，那肯定不行。我们又不是杂技团，翻跟头翻得再高对我们也没用处啊？” 她的话实在是幽默，下面的考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任红琴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她说：“会算数，能快速算出应该收顾客多少钱，找回多少钱这是一个营业员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 如果你算得快，那就是你的优势。 你们不会用算盘没关系，这只是一个工具。 你可以口算，或者笔算，只要你能保证算得准确快速都算你合格。” 说到这儿，她拍了拍手：“现在开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们取成绩最好的前六名。” 任红琴话音一落，底下的考生迅速动作了起来。 这一回没有一个人能再次提出质疑。 有人拿起了算盘，也有人拿过了一边的草稿纸。 而就在所有人都埋头准备开始做题的时候，从后方忽然传来了清脆的噼啪声。 那声音又脆又响，如玉珠落盘，直把人的心神都勾引了过去。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然后他们就见到了什么叫做“眼疾手快”。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安静的最后来的女子竟然算盘打得这么好！ 而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沈玉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最后一个数字工整的填在纸上。 之后她抬起头，望着站在最前方的任红琴糯糯软软地说了句：“我算完了。” 在场的所有考生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第22章 考上了! “我靠，你怎么这么快，我还没开始呢！” 忽然从最前排传来了一声惊呼，一下子打破了众人的震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那声音望去。 说话的是一个微胖的男生。 这年头能够长得胖一般都代表家庭条件好。 也确实如此。 这人名叫张强生，是省供销社主任的孙子。 这样的家庭背景，在整个滨海市也是数得着的。 所以，张强生也比一般人敢说话。 看到所有人都朝自己看了过来，张强生也不怂。 瞪着众人说：“你们看我干啥，还不赶紧算题？第一是她的，那能入选的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他这话顿时将所有的考生都说地立刻醒了神。 于是又是一阵喧闹。 好在很快大家都投入到做自己的题目中去，没有人再去关注沈玉瑶了。 沈玉瑶在任红琴的示意下，将卷子还有算盘一起交了回去。 任红琴没有让她立刻离开，而是拿起她用过的算盘当场验算了起来。 任红琴的算盘打得也很好，速度不比沈玉瑶差。 很快她就将那十道题的答案全都算了出来。 对照了沈玉瑶的卷子，确定她一道题也没有错之后，任红琴满意地说：“你被录取了。出去后找蔡副科长，他会告诉你后续手续怎么办。” 说完她指了指门口，示意沈玉瑶可以离开了。 因为屋子里其他考生还在做题，两个人说的话并不多，而且声音也很小。 可关键是下面的人没有一个用算盘的，全都在纸上验算，她们的动静还是传了出去。 这对其他人的压力就大了。 坐在前面很容易就能看出有几个人急得坐都坐不住了。 任红霞的眸中闪过一丝讥讽。 真当她这么好糊弄的？ 要是没有一点能耐，她好好的京城不待，能主动请缨来做这个商业局副局长？ 刚才在底下转一圈她就知道那试卷的题目早就漏出去了。 甚至有可能参加考试的那几个里面，有人连答案都是别人写好临时背会的。 连写错行了都不知道！ 好在她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在来之前就先准备了算盘。 那十道题则是她刚才在外面现场出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她倒要看看，这回那些人能想出什么法子应对！ 任红琴并不想一上任就和原先的领导们对着干，实在是这百货大楼是滨海市头一家，连省里都很关注。 既然要搞就必须得搞好，搞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招个营业员要是连小学文化程度都保证不了，连字都不认识，钱都算不清，那不是闹笑话嘛！ 是的，虽然招工启事要求的是初中毕业，可任红琴看过那些内定人员名单，很多人连初中都没有上过。 小学学的那些字也很有可能都记住的不多。 这当然与前些年搞得脱产闹革命有关，很多孩子被耽误了。 但他们也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刚出去的那个沈玉瑶就很好嘛！ 字写得漂亮，人也长得好看，一看就是家里好好教养过的姑娘。 这样的人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 ——只是，想要再找出和沈玉瑶一样优秀的女孩可能就困难了。 这一点，任红琴也知道。 可正因为知道，她才更高兴！ 高兴自己找到了一个好苗子。 她决定要好好看一下，如果这人可以，她愿意认真栽培栽培。 任红琴准备好好栽培自己的事沈玉瑶一无所知。 她这会儿也非常高兴！ 她竟然找到工作了。 还是在百货大楼做营业员！ 自从与身体完全融合之后，沈玉瑶脑子里的那些碎片仿佛也连贯了，让她对于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就好像她有很多东西没见过，但一看见立马就能知道那是什么，怎么用。 甚至都能想起来在哪里能够买到。 这就比前两天她面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要好上太多了！ 沈玉瑶出来的时候蔡副科长已经等在门口了。 刚才虽然他被任副局长撵出去了，可也没敢走远，一直站在门口悄悄的看着呢。 所以对于屋子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他一边感慨沈玉瑶这姑娘真是好运气，一边又不得不承认她能够得到这个岗位真的是靠实力。 总之，蔡副科长这会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了。 但对沈玉瑶他还是很客气的。 他跟沈玉瑶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告诉她让她明天上午依然到这个办公室报到。 到时候局里会派老师给他们培训，必须培训合格之后才能上岗。 不过蔡副科长也跟沈玉瑶说了，虽然暂时还不能上班，但是他们的工资是从这个月开始发的。 也就是从明天他们办完入职手续后就可以拿临时工的工资了。 临时工的工资是一个月18.5元，粮补，票据按照正常标准发。 三个月转正，转正后就可以拿到27.5元了。 沈玉瑶对于一个月拿多少钱的工资还没有概念，此时她满脑子就一个想法，那就是她马上就有钱了！ 再也不需要花别人的钱了！ 哪怕那个别人，是她打算要嫁的人。 程立言昨天给她留了二十多块钱，还留了好些票，估计是把身上有的全都搜刮干净，都给她留下了。 可沈玉瑶拿着那钱却并没有什么踏实的感觉。 毕竟不是真的自己的。 特别是今天在听说他还和别人相看对象之后，沈玉瑶心里更不安了。 想到这儿，沈玉瑶决定下午就去找他问问清楚。 与蔡副科长告别后沈玉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国营饭店买了四个包子。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承诺要请小亚吃好吃的。 沈玉瑶虽然不愿意吃猪肉，可她也知道对于别人来说肉馅的包子才是最香的。 她特意给小亚买了两个肉馅的，而给自己则买了两个茄子辣椒馅儿的。 从饭店出来后沈玉瑶去了之前小亚给她指的菜店。 现在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菜店的菜已经不全了。 沈玉瑶看了半天，只买到了一小堆菠菜，两根胡萝卜，一小把干木耳。 她以前都不知道木耳竟然也要限量购买。 拿着买的东西沈玉瑶回了大院，一进院门就与一个年轻姑娘走了个正对面。 那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就往外面冲，沈玉瑶往旁边避了避，还是没有避开。 眼看就要撞到自己身上了。 她只得出声提醒：“小心！”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忽地停下脚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然后问：“你就是那个新搬来的？” 语气十分不善。 第23章 如果眼神能杀人…… 沈玉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也打量起面前这个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清秀的女孩儿，应该比她大点，可能有二十岁了。 她的个头儿高挑。鹅蛋脸，双眼皮，鼻梁高挺，嘴唇虽然有点厚，但唇角上扬，即便不笑看上去也带着个笑模样。 是那种长得喜庆，单看面相主母们愿意挑到身边做丫鬟的人。 可此刻这面相喜庆的姑娘却一脸黑沉地看着沈玉瑶，目光冰冷。 沈玉瑶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大概已经被这人杀死好几回了。 看到这种情况，即便没人介绍沈玉瑶也知道这人肯定就是王月玲。 那个想和程立言谈对象的邻居。 想到这儿，她的眉眼愈发得淡了下来。 她没有理会王月玲，而是与她擦肩而过，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看自己被无视，王月玲气急，大声地说：“我问你话呢！你就是那个新搬过来的沈玉瑶？” 听到提自己名字，沈玉瑶才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冷漠回应：“不关你事。”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玉瑶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淡，并没有挑衅或者说什么难听话。 可王月玲就是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又或者说，在面对沈玉瑶时，她莫名其妙就自惭形秽了起来。 望着那人远去的身影，王月玲的脑子里莫名冒出了几句戏词。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面如春水，青丝如墨。” 她恨地使劲咬了咬嘴唇。 王月玲一直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自小她就长得漂亮。 从记事起，她妈就天天在耳朵边念叨：“我们家月玲是有大出息的，长大了肯定能找个好婆家。” 最早的时候，她妈想让她找个大干部。 后来运动开始了，干部们人人自危，生怕哪一天被人盯上，揭发点啥然后瞬间倒台。 于是她妈就不惦记干部了，就开始琢磨让她嫁到部队里去。 毕竟部队里军官升职靠军功，那也不是谁说两句就能抹杀的。 而且军人工资高，待遇好，还光荣！ 能做个军属也跟着沾光。 王月玲这两年没少被人介绍对象，但真条件特别好的并不多。 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毕竟她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一份用她姐的婚姻换来的工作外，其他就没什么了。 就她那个家，根本给不了她任何助力。 能找上程立言是王月玲自己努力的结果。 去年滨海下暴雨，整个城市都陷入内涝中。程立言带着他们团来这一片救灾抢险。 只一眼王月玲就看上了他。 后来在知道他还没结婚后更是动了心。 王月玲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和爱去他们供销社买东西的连凤梅搭上话。 又用了好久才让她主动提出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最后在王月玲百般引导之下才想到了程立言。 为了能和程立言相看，王月玲整整用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 眼看就要成功了，可偏偏！ 偏偏冒出了一个沈玉瑶！ 这让王月玲如何不恨？ 看着沈玉瑶进了家门，王月玲气得用力跺了跺脚，拔腿就走！ 沈玉瑶才不管王月玲想了什么，她回家先把买的东西放下，然后就去找了小亚。 此时的小亚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屋里。 她家里还有一个小朋友，正是早上在院里嚎哭的那个女孩儿。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个小桌子前吃饭。 看到她，小亚高兴地拉着沈玉瑶就往屋里走。 边走边说：“小沈阿姨，我给你盛碗菜粥啊！” 沈玉瑶是见了小亚早上熬的粥的，就那么半锅，她还给了自己一大碗，肯定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那可是小姑娘一天的伙食。 沈玉瑶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大方劲儿是学的谁？ 以她对钱嫂子的印象，这点应该不像她。 她赶紧对小亚说：“不用了，早上的我还没吃完呢，我回去吃那个就行。” 她说着将手里拿着的两个肉包子递给了小亚。 想了想，她又回屋拿了一个菜包子过来，说：“这个也给你们。” 反正以她的饭量，一个包子就足够了。 而且屋里还有早上阿娘送过来的点心。 而这两个姑娘，明显胃口要比她大得多。 收到沈玉瑶这样的礼物两个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特别是之前坐在屋里，一直用有点警惕的眼神看着她的那个女孩儿。 女孩站起来，从桌上扣着的碗里拿了一根洗得很干净的红薯递给了沈玉瑶，说：“这个给你吃，很甜。” 女孩声音低低的，那嗓门，和上午嚎哭的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看着红薯，沈玉瑶的眼神有点复杂。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早上女孩挨骂应该就是因为吃了家里的红薯吧？ 女孩非常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沈玉瑶所想，当即说：“我没有偷吃，这红薯是我妈买回来的。他们想饿死我，我偏不！” 神情非常倔强。 沈玉瑶不想让孩子失望，接过红薯说了声谢谢。 没忍住还在小女孩的脸蛋上摸了摸。 小女孩的脸上皴了一大块儿，又红又肿，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地有点心疼。 从小亚家出来，沈玉瑶回屋打开炉子，先把早上的菜粥倒进锅里热上，然后拿出另外一个包子慢慢啃了起来。 如果说早上她还有点嫌这菜粥粗糙不想吃的话，在见识了两个女孩儿过得日子后，沈玉瑶已经懂得珍惜了。 她知道这碗菜粥，是小亚从自己的口粮里节省出来的。 吃完包子菜粥也热好了，沈玉瑶盛出来喝了一口。 别说，这粥的味道吃起来还不错，清清淡淡，倒也顺口。 沈玉瑶坐在那里慢慢的把一碗粥全给吃了。 这顿饭吃得很舒服，饭后沈玉瑶开始做点心。 她想下午去一趟部队，去亲口问问程立言那亲事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要去自然不能空手，于是她想亲手做些四喜蒸饺带过去。 第24章 他对象过来找他了 沈玉瑶原本想包肉馅蒸饺。 她还没有忘记在火车上时程立言吃肉吃得那叫一个香。 可今天考完已经太晚了，菜店早就没有卖肉的了。 而且她发现程立言给她的票据里面也没有肉票。 这就意味着即便有肉卖，她也买不着。 不过这样也好，沈玉瑶并不想收拾生肉。 虽然她会做饭，但不代表着她会去收拾那些腌臜的东西。 在相府时，她下厨前自然有厨娘将所有的食材都提前收拾得干干净净。 今天阿娘不在家。 即便在家沈玉瑶也不愿意今天再给阿娘添事做。 今天是她出殡的日子。 虽然自己依然活得好好的，想起这事沈玉瑶心里还是会发闷。 更别说还守着她棺木的阿娘，父亲，还有哥哥们了。 想到这儿沈玉瑶甩了甩头，把这些让人难过的事情全都甩在脑后。 她决定自力更生，纯靠自己包一笼素馅儿蒸饺出来。 沈玉瑶将家里的食材全都看了一遍，拿出了面粉、鸡蛋、胡萝卜、木耳、南瓜还有菠菜。 然后她又从今天买回来的菜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这是她在菜店买菜时说起包饺子，好心的阿姨推荐给她的。 阿姨说没有肉，馅儿里拌上些虾皮也很好吃。 沈玉瑶没吃过虾皮，但她想试试。 她刚把东西全都摊在桌上，思考着从哪一样开始着手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小缝儿，然后探进来了一个小脑袋。 看沈玉瑶望过来，小亚冲她露出了一个甜甜地笑，然后就乐颠颠的跑了进来。 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那个瘦瘦的女孩儿。 “阿姨，我和来娣来找你玩儿啦。”小亚一点都不认生，说着话还拉了后面女孩一下。 那女孩却不乐意了。 她拍掉小亚的手，不高兴地说：“谁叫来娣？我才不叫来娣。我叫莱莱，张莱莱！” 小亚立刻从善如流，说：“阿姨，我和莱莱姐找你玩啦！” 别看张莱莱面对小亚时有点凶，对着沈玉瑶却有点腼腆。 大概是刚吃了人家给的包子，总想报答的缘故，她看了一眼桌上那些菜，立刻说：“阿姨，你这是准备做什么？我给你帮忙。” 小亚这会儿也看见那些菜了，赶紧也跟着说：“我也帮忙，阿姨，我给你洗菜！” 从两个孩子进屋起，沈玉瑶就知道今天要包的蒸饺最少也得再多包一半儿。 看她们抢着要干活，她也没有阻拦。 沈玉瑶想了想，开始给她们两个分配工作：“莱莱，你把这些菜拿出去洗干净；小亚，借你家火用一用，帮我把南瓜蒸熟。” 刚才她已经看过了，小亚家的炉灶要比她的大很多，那也就意味着火力也比她家的大，蒸东西更熟得快。 既然这样，能利用为什么不用呢？ 有了两个孩子的帮忙，那蒸饺做起来就快多了。 沈玉瑶先把蒸熟的南瓜压成泥，然后趁热倒入干面揉成面团。 她动作娴熟，一个面团揉下来总共也没有用几分钟。 而旁边的两个女孩儿则看得呆住了。 小亚忍不住喃喃地问：“阿姨你这是要做啥啊？下南瓜面条？” 张莱莱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小声说：“说啥呢？阿姨肯定是要包饺子，你没看见那边馅儿都拌出来了？”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只觉得这沈阿姨做饭可真讲究啊。 包饺子里面还放炒鸡蛋！ 刚才炒鸡蛋的时候她和小亚都在屋里。 那味道，简直香死个人！ 张莱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鸡蛋了。 她甚至都想不起鸡蛋啥味儿。 不过张莱莱一直记得妈妈的话，人穷志不能短。 所以再香，她也就偷偷咽口口水，一眼都不往那边多看！ 这四喜蒸饺可以说是沈玉瑶做得比较拿手的经典点心之一了。 主要是它意头好，而且做出来好看。 家里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做。 爹娘吃的那一盘一定是她亲手做的。 所以，即便工序有点繁多，但沈玉瑶做起来动作很是麻利。 也就是一个来小时，蒸饺就出锅了。 这蒸饺是在小亚家厨房做的，用的是她家蒸窝窝头的大屉笼。 也因此这一笼出锅的蒸饺数量是真不少，足足有四十个！ 四喜蒸饺是将饺子的上面捏出四个小格，每一个格子里分别填入不同的馅料，讲究要用到四种菜品，保证四个颜色。 以此代表福禄寿喜，图一个好意头。 沈玉瑶用的是鸡蛋丝，菠菜碎，胡萝卜末，以及切碎的黑木耳。 黄绿红黑四色分明，装在因放了南瓜泥和面，而面皮变成了橙黄色的蒸饺里，看上去极为好看。 看着像绽开的花儿，又像是什么艺术品。 先不说那扑鼻而来的香气，就这造型就已经把两个孩子给看傻了眼。 “阿姨，你这做的是什么啊？真好看啊！” 小亚半张着嘴，盯着那还冒着热气的蒸饺，眼睛都有点发直。 “这么好看，那得多好吃啊！” 张莱莱这会儿也忘了她那番“人穷志不短”的宣言，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沈玉瑶听得忍不住发笑。 她今天蒸得蒸饺大，每一个都足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四十个，把小亚家案板全都占满了也放不下。 沈玉瑶将洗干净的饭盒拿过来开始往里面装，只装了十几个就已经满了。 她将饭盒合上盖子。 又拿过一个饭碗夹进去了四个蒸饺，再在上面扣了个碗，把它放在炉灶边上。 这是留给钱嫂子的，当做用了人家炉灶的费用。 之后她给边上那眼巴巴瞅着的俩个女孩儿，一人也分了四个，这才拿着剩下的回了家。 沈玉瑶将东西收拾好就准备去军营了。 因为现在已经彻底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她对于这个世界也熟悉了很多。 虽然并不知道部队在哪儿，但她现在已经会坐公交车了。 沈玉瑶觉得自己找人打听打听，一定能够找到。 谁知道她刚将饭盒用包袱皮包好，小亚和张莱莱已经又跑来了。 一进门张莱莱就说：“沈阿姨，你是要去部队看程团长吗？我们跟你一起去吧，我们都认识路。” 沈玉瑶这才想起钱嫂子曾经在部队干过临时工的事儿。 于是她也没有拒绝，就带着两个小尾巴一起出了门。 军营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即便有两个小丫头带路，沈玉瑶找人依然要登记身份。 当哨兵问起她和程立言的关系时，沈玉瑶头一回陷入了尴尬。 她自己现在都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她迟迟不答，一边的张莱莱急了，冲着哨兵说：“小李叔叔，沈阿姨是程叔叔的对象。你跟他说，他对象过来找他了！” 第25章 沈玉瑶，你给我回来! 语不惊人死不休。 张莱莱这神来的一句话，直接把在场的人全给说呆了。 哨兵是头一回听说自家团长有了对象，实在是太震惊了！ 而沈玉瑶则是完全没有想到张莱莱会冒出这么一句。 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要反驳还是要承认？ 而小亚，则看着沈玉瑶嘴巴都张大了。 好一会儿才蹦出来一句：“小沈阿姨，你是要和程叔叔结婚呀？” 小丫头年纪还是小，对于谈对象没什么概念。 她就知道谈对象的人最后都要结婚。 所以，小沈阿姨是程叔叔的对象，那就意味着他们要结婚了。 想通了这一层，小丫头高兴了起来。 拉着沈玉瑶眼巴巴地瞅着她问：“小沈阿姨，你和程叔叔什么时候结婚啊？” 她这话也问出了年轻哨兵的心思。 小伙子连往里带话都忘了，眼瞅着沈玉瑶，站在原地就不挪窝了。 心里想，他们团长的眼光可真好啊！ 这小嫂子可真好看！ 比过去乡下庙里供的神仙还好看！ 沈玉瑶直被这些目光看得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 只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你们这是干嘛呢？” 程立言查岗刚刚查到大门口，远远就看见这边围着好几个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一句话才问出口，就看见了站在几人中的沈玉瑶。 不由得一愣。 张莱莱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小姑娘原本就是个机灵豆子。 看到程立言来，立刻捂住小亚的嘴巴拽着她就往部队外面跑。 而那个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哨兵小李，则下意识地一个立正，大声回答道：“报告团长，嫂子来找你了！” 一句话说得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沈玉瑶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走。 程立言赶紧跟上。 “你怎么来了？”程立言取下帽子捋了一把头发，强掩住尴尬说道。 “我今天买了点虾皮，然后做了点蒸饺给你。之前吃了你不少东西，就想让你也尝尝我亲手做的。” 沈玉瑶羞得不敢抬眼，只将捧了一路的饭盒递了过去。 程立言低笑了声，连语气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你亲手包的？那我可得尝尝。” 说着将饭盒接了过去。 因为一路上沈玉瑶都用包袱皮把饭盒包得严严实实，所以即便坐了快一个小时车，那饭盒还是热乎乎的。 沈玉瑶很想说你趁热吃，可她又不想程立言因为要吃蒸饺而离开。 虽然仅仅才分开了一天，可她还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当然，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问。 可沈玉瑶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呢，就有一个穿着红色短呢子大衣的女人从部队那边追了过来。 沈玉瑶都还没有看清女人的长相，就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不过那声音比起她今天中午听到的，要纤细柔美了很多。 “程团长，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儿啊？连姐说你这会儿应该在查岗，让我去警勤连那边找找。 结果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还是门口哨兵告诉我你出来了。 程团长，不知道你这会儿有没有空……我想……咦，这位是？” 说话的人正是王月玲。 中午的时候她还把沈玉瑶当做生死仇人一样，冲她一个劲儿的放眼刀子。 这才过去多久，就装作不认识了？ 沈玉瑶心里一阵鄙夷。 但同时，她也很是震惊。 她知道王月玲要和程立言相看，但不知道他们竟然把时间定在今天！ 在已经跟自己说了要打报告申请结婚之后，这个人竟然又去和别人相看？ 沈玉瑶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这人到底是把她当什么了？ 可以随意欺骗糊弄的人吗？ 她不愿相信程立言会如此做。 但眼前看到的情景又让沈玉瑶不得不这么想。 哪怕王月玲说的话是瞎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可这人是从军营里走出来的，这可做不了假。 如果程立言不认可，那些军人会把他的行踪告诉王月玲？ 刚才自己想找人通报一声，都被询问了半晌，还一定要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呢！ 沈玉瑶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 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程立言压根不知道这女的是谁，打哪儿来的。 看她这么自来熟，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他立刻往旁边移了一步，离那女人远了点，然后想同沈玉瑶解释：“我……” “程团长，”沈玉瑶脸上已经重新带上了笑容。 她打断程立言的话，望着他一脸诚挚地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感谢你之前对我的帮助，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 程立言被沈玉瑶说得一愣。 “另外我还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我参加百货大楼的招工考试被录取了，明天就要正式上班。 大概下个月的时候我就能拿到工资，到时候我会把欠你的钱票一起还给你。 总之非常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别的没什么事了，不打扰你们说话，再见。” 说完，沈玉瑶看也没有再看程立言一眼，转身飞快的跑远。 很快身影就消失于街道的转角处。 “喂，你等等！沈玉瑶，你给我回来！” 程立言冲着那背影大喊了几声，可那人连头都没有回一个。 他的脸上顿时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神情极为恼怒。 他猛然回头，盯紧了王月玲。 直把王月玲盯得后背发凉，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程立言张了张嘴，想训斥几句，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人叫什么！ 他气得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王月玲被程立言一眼识破了小心思，顿时窘得从脸红到了脖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丢人。 可她刚才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今天来原本是想找机会和程立言见个面，王月玲觉得自己长得不差，怎么也不至于连个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她完全可以再争取一下。 但王月玲怎么也没有想到，沈玉瑶竟然今天也来了！ 刚才她看到了程立言望着沈玉瑶的眼神。 那么柔和，里面全是笑意。 仿佛整个眼睛里只有那个女人。 这样的目光让王月玲只觉得心像刀扎一样，让她怎么也看不下去。 她那会儿脑子都是懵的，完全不能思考。 只想着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那俩人分开，绝对不能让他们在继续下去。 不然自己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可王月玲这会儿觉得—— 即便把两个人分开，自己好像也没希望了。 她无法忽略刚才程立言望向她时那冰冷的眼神…… 而就在这时，王月玲听到部队门口传来程立言严厉地训斥声： “李胜，刚才是谁值岗？谁把外人放进来的！ 军事重地，闲人勿进这是说着玩的？ 你们连长呢？让他过来！立刻过来见我！ 吹紧急集合哨，全体警卫连人员集合！” 第26章 她那软乎乎的模样，让人想揉 程立言陪着警勤连的人围营区跑了二十圈才回到办公室。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 大冬天的他跑得大汗淋漓，内外衣服都湿透。 程立言一进屋就见他的搭档，海鹰团的政委严华阳坐在他的位置。 斜靠在椅背上，一手端着个茶缸子，一手捏着个类似于包子样的东西，吃得一脸享受。 程立言瞳孔一缩，蹭地一下窜过去，一把抢过严华阳手里的东西，然后顺势抓过办公桌上敞开盖的饭盒。 然后他发现，那饭盒里的蒸饺就只剩下一半儿了。 对于他的反应，严华阳显然早有准备。 被抢走吃食也不生气，只是啧了一声：“跑了二十圈还不够你撒气啊？怎么的，要不再出去跑会儿？” 程立言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把饭盒盖盖上，说：“又不是给你的，谁让你吃的？” 说罢抓过洗脸盆架上的毛巾，拿着饭盒就要走。 却被严华阳一把拉住。 “这真是有对象了啊，可真宝贝得紧。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护食儿。” 严华阳和程立言多少年的交情了，又是第一个知道他打结婚报告的，对于他的结婚对象自然好奇得很。 只是刚才的事他也听说了，知道这人今天犯了牛脾气，所以这会儿也不敢多说。 只是严华阳从来没见程立言这么小气过，即便想不逗他，可还是有点憋不住。 不过严华阳很知道见好就收。 逗了一句就主动改变了话题。 他砸了砸嘴，感叹道：“护就护吧，这么好吃的东西，不护着点儿万一让那群狼崽子们看见，估计连个饺子皮都不会给你剩。实在是太好吃了！” 严华阳觉得自己说的是夸赞的话，却没注意到边上的程立言脸更黑了。 一想到这是沈玉瑶专门包给自己吃的，可自己却偏偏没有来得及第一个尝。 程立言的心里就一阵烦躁。 他当即说：“老严，我明天请半天假，你帮我……” “不行。” 程立言的话还没有说完，严华阳就直接表示了拒绝。 程立言侧身，望着他挑了挑眉。 严华阳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电话记录本，说：“明天师长亲自陪京城来的戚高工到咱团里考察。你这个一团之长不在，你觉得合适？” 一句话说得程立言立刻皱起了眉头。 “什么时候打来的电话？” “你大概跑到第五圈的时候。” “……那你怎么不找个人去通知我？” “不让你把气撒出来，我怕你回来炮轰我。” “……” 可不管怎么说，明天肯定不能外出，程立言即便心里再烦躁也没有办法。 他拿着东西大步出了办公室，走出老远了还能听到老严在屋里发出的无情的嘲笑声。 气得他忍不住磨了磨牙。 程立言洗过澡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蒸饺早已经凉透了。 可他还是捏起了一个。 在打开饭盒盖子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惊艳了。 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做得这么精细的东西！ 让人简直都有点舍不得下嘴。 一口咬下去，更是觉得好味道！ 程立言舍不得一口吞下，慢慢地咀嚼着，同时想着下午发生的事。 下午的事儿即便现在想起来，程立言依然感觉到一阵窝火。 他一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可明知道今天严惩警勤连的事情传出去，一定会让连大姐多想，他还是做了。 一来警勤连也确实该收拾收拾，给他们紧紧皮子了，他们现在过于松懈！ 再来程立言也确实生气！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被人当面使绊子！ 想到这儿，程立言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自己这边怎么都是小事，都好说。 可沈玉瑶……明显是真生气了。 都要和自己撇清了。 想到小姑娘大老远的跑来送蒸饺，却被气得说出跟他决裂的话，程立言又心疼又有点好笑。 他再次想起沈玉瑶带着虚假笑容与他说着那些客气话的情景。 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以前见过的，军属家养的兔子。 小小一只，又软又白。 即便生气冲着你凶，也依然一副软乎乎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地想上手去使劲儿揉. 程立言叹了口气，打开抽屉，将之前积攒的票证全都翻出来扒拉了一遍。 他平时用得少还不觉得，这会儿忽然就发现自己剩下的这些有点不够使。 他决定明天去找人再多换点，最好能换点布票还有油票。 那姑娘的衣服都旧的不成样子了，早就该买件新的。 还有她不吃肉，那就多买点油，多吃点油也一样有营养。 - 沈玉瑶走出了老远，脑子还是懵的。 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她匆匆走到路口，然后拉着等在那里的两个孩子就往汽车站的方向走。 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张莱莱和小亚悄悄对视了一眼，两个小丫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担心和气愤。 两个人谁也没敢说话，无比乖巧的跟在沈玉瑶的身边。 因为部队所在的方向已经偏靠了郊区，晚上进城的人很少，所以整个公交车上几乎就没几个人。 三人上车后不约而同走向了最后，然后并排坐在了车尾的长椅子上。 沈玉瑶脑子有点混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即便上车也没有说话。 张莱莱实在是憋不住了。 她看了看旁边，确定根本没有人能够听到，就扯了扯沈玉瑶的衣袖。 然后用手捂住半边嘴，压低声音对沈玉瑶说：“小沈阿姨，你可不能退缩啊！这种时候你一定要前进！” “什么？”沈玉瑶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张莱莱咬了咬嘴唇，然后看着沈玉瑶说：“小沈阿姨，对不起，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和小亚偷听了。 不过我们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我们看见小玲阿姨过去了，我们怕她害你。” 一边的小亚也连连点头：“小玲阿姨可坏了，之前她把小红阿姨害得要跳井，她可坏可坏了！” 沈玉瑶开始都没明白俩孩子说的是什么，想了想才知道她们口中的小玲阿姨应该指的是王月玲。 那小红阿姨又是谁？ 听沈玉瑶问起，两个孩子恨不得手脚一起比划，说了半天才说明白小红指的是王月玲的姐姐王月红。 至于为什么孩子们会觉得王月玲坏，为什么王月红要跳井？ 唉。 不得不说在一个大杂院里住上二十年，谁家想要有点秘密都是难事。 王家姐妹之间的那点事儿，无论他们家怎么瞒也瞒不过老邻居们的眼。 现在别说大人了，就连张莱莱，小亚这种不点儿大的孩子，一个个也全都知道。 第27章 男人都好色 张莱莱今年八岁，比小亚大上两岁。 所以她说起话来就比小亚条理更清楚些。 通过她说，沈玉瑶才知道原来王月玲现在这个供销社营业员的工作得到的方式并不光彩。 是靠她姐的婚姻换来的。 王月玲兄弟姊妹三个，上面有一个哥和一个姐姐。 她哥王立生现在在造纸厂工作，早已经结婚生子，从家里搬出去了。 王月红比王月玲大两岁，当年每家要出一个人下乡的时候，王家去的是她。 王月红下乡之前已经有对象了，是院儿里的吴小军。 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只等着到年龄就去领证。 这是大家都知道，两家也默许了的。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王家非要让王月红去下乡。 吴小军没办法，最后硬是丢下了寡妇妈，也跟着一起走了。 吴小军的妈就是之前和沈玉瑶搭话的孔桂香。 她原本和王月红她妈马二花关系挺好的，就因为这事儿俩人差点闹僵。 要知道那时候可是有政策，独子是不用下乡的。 更何况吴小军还父亲去世，家里只有寡母一个。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跟王月玲关系也不算大。 毕竟当初坚持要她姐下乡的是马二花，又不是王月玲。 之所以整个大杂院的人都看不起王月玲母女，主要还是因为那份工作。 两年前，供销社主任放出话要给他家大儿子找媳妇。 提出的条件是，一结婚就给儿媳在供销社安排个工作。 供销社主任一共结了两次婚，有两个儿子。 此时他要给说亲的是前妻生的大儿。 但所有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他大儿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而且是最严重那一种。 出门要被人抱进抱出。 别说工作了，没人扶着连轮椅都坐不住。 这样的男人，嫁给他可以说这一辈子就到头了，再无希望。 主任这消息放出去了很久，但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人。 毕竟想要在城里上班，总得有个城市户口，农村姑娘他们安排不了。 但现在能留在滨海市不去下乡的姑娘，要么家里有点本事，要么爹妈心疼，舍不得女儿去受苦。 不管是哪个原因，都不会选择这样的婚事。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消息就传到了马二花的耳朵里，她还动了心。 马二花是舍不得小女儿去嫁瘫子的，她还想留着钓金龟婿。 她就把主意打到了老实、寡言、样貌一般的大女儿头上。 也不知道她和男方那边是怎么运作的，反正王月红被家里的一封加急电报给骗了回来，然后没两天就出了门子，嫁到了供销社主任家。 可她虽然嫁过去了，工作却没得到。 反倒是王月玲替代她姐成了供销社的营业员。 起初，院里的人都不知道这回事。 因为王月红结婚压根就没有办仪式。 大家还以为她回来探亲后又回乡下了呢。 最后是孔桂香站在老王家门口整整骂了两天，邻居们才知道了事情的内幕。 知道后没有人不说马二花丧良心的！ 这样做不仅把自家闺女推进了火坑，还把人家吴小军也给坑惨了。 当初吴小军本可以不用下乡，是为了王月红才跟着去的。 现在王月红嫁人了，吴小军却留在乡下想回也回不来。 “所以沈阿姨，你别把程团长让给小玲阿姨。她什么便宜都想占，欺负了小红姐现在又来欺负你！ 你不知道那年过年的时候小红姐回来了，一进院就要往井里跳！还是我妈看见把她给拽住了。你没见着，可吓人了！” 张莱莱现在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当时她正好也在场，眼睁睁地看着王月红进了院子直直的就往压水井那边走。 然后揭开上面盖着的木板就要往里面跳！ 当时把她给吓坏了。 沈玉瑶没有想到竟然能从两个小孩儿的嘴里听到王月玲家里这样一个惊天大八卦！ 听完之后心里也是诧异得很。 后宅的阴私事从她十二岁开始，阿娘就一点一点的慢慢说给她听了。 不光是她，在无双国每一个贵女出嫁前，阿娘都会教她们管理后宅。 所以张莱莱说的这些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但把这样的手段用到自己亲生女儿身上，这种娘沈玉瑶还真没见过。 这一刻她对王月玲那一家子的厌恶可谓是到了极点。 至于张莱莱说的那什么让她不要把程立言让给王月玲的话，沈玉瑶听了，内心却并无太多触动。 即便她对那男人印象再好，如果他因了别的女人而犹豫，那这样的人她沈玉瑶也不会要。 所以将来会如何，沈玉瑶觉得要看的是程立言怎么做，而不是自己。 因为今天要去百货大楼报到，沈玉瑶起了个大早。 梳洗打扮后她吃了点阿娘投喂的红枣粥，吃了两个银丝卷，然后就出了门。 没想到冤家路窄，一出门就和准备去上班的王月玲碰了个正着。 王月玲昨天从部队回来后就没出门，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想了很久。 她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虽然王月玲不想承认，也清楚沈玉瑶比她漂亮。 但女人不能光有一张脸！ 她已经打听了，这女的是程立言他姑给介绍的。 他姑就是一穷种地的，能介绍什么好人家？ 不就是靠脸吃饭，靠身子找男人吗？ 王月玲觉得这一点自己比沈玉瑶强多了。 她有一份好工作！ 程团长就算是再喜欢沈玉瑶的脸，他难道不用考虑结婚后过日子的问题？ 王月玲又想起她妈说的话，男人都好色，但再好色也得先填饱肚子。 想通之后，王月玲再次斗志昂扬了起来！ 王月玲也没有想到一出门就碰到沈玉瑶。 今天的沈玉瑶看上去要比昨天还精神漂亮！ 她穿了一件灰蓝色的偏襟短款棉袄外套。 衣服有点微微掐腰，腰线那里有一个明显的弧度。棉袄下摆是半圆形的，只盖了屁股一半。 整件衣服没有一点装饰，但可以看出做工非常好，裁剪极为合身。 沈玉瑶下身穿了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裤型和平常人的差不多，也是宽宽大大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布料原因，就是看着裤型特别好。衬得沈玉瑶两条腿又长又直。 一身衣服简简单单，连时髦都谈不上，款式甚至还有点老土。 可穿在沈玉瑶身上，却显得她亭亭玉立，宛如古画中走出的美人。 沈玉瑶漂亮这一点王月玲此刻已经接受了 但她有她的骄傲，所以对她的打击也不算太大。 此时她更关注的是沈玉瑶这一身到底是什么料子？ 王月玲自认为自己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可她从来没有见过沈玉瑶身上的这种料子。 你也说不出它有多好，样子看上去朴朴素素，颜色也低调。 可穿在身上就是好看！ 还显得人特别金贵。 王月玲张了张嘴，差点问出：“你这料子在哪儿买的？” 好在这时钱嫂子出来了。 她看到沈玉瑶立刻搭话：“小沈，你这是去上班啊，这么早？” 沈玉瑶冲她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我昨天听小亚说你考上百货大楼了？恭喜啊，那可是好地方。”钱嫂子继续说。 “你说什么？她考上百货大楼了？开什么玩笑，就凭她？” 钱嫂子的话一下把王月玲给惊住了。 她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直接蹦了起来。 昨天其实沈玉瑶说这件事了，但那时王月玲心虚，压根没往心里去。以至于根本没注意。 不用沈玉瑶和钱嫂子开口，边上端盆出来接水的一个大嫂就不乐意了，直接怼了回去。 “别自己是个黑老鸹，就看别人也一身黑！ 人家小沈是靠自己考上的工位，不像有些人，靠卖姐换了份挑蛆的活，还天天骄傲得不行。 我呸！也不知道傲什么，想想都恶心！” 第28章 吵架归吵架，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说话的人叫崔霞，是张莱莱的妈妈。 崔霞和王月红的情况有几分相似，都是被娘家出卖的女儿。 当年她是被她爹娘用一百块钱卖到张家的。 与王月红不同的是，王月红嫁的是一个瘫子，而且现在瘫子老公还活着； 而当初崔霞却是嫁给了一个病秧子，为了给老张家留一个后。 结果她嫁进来两年多一点儿男人就死了，她却只生下了张莱莱这一个女孩儿。 老张家盼望的“后”没留下，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对她们母女俩就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极近苛刻。 所以，崔霞对王月红很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对王月玲以及她妈也更加嫌恶。 崔霞是农村户口，在城里找不到工作。 她又和娘家断绝了关系，没有娘家可靠。 于是她现在就每天走东串西，靠捡垃圾收破烂卖钱养活她和女儿。 昨天崔霞回到家的时候女儿还没回来，她就问了一声，结果就被她那个婆婆痛骂了一顿。 非说莱莱偷了家里的红薯，为此她们婆媳俩又干了一仗！ 直到晚间莱莱回来，崔霞才知道她是跟着院里新搬来的那个女孩儿一起去了部队，也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吃了女儿特意留给她的蒸饺，崔霞对沈玉瑶的好感更增加了几分。 如今看到沈玉瑶与王月玲对上了，她自然要帮一把。 大概越是你的敌人就越知道怎么打击你才会更痛，王月玲被崔霞的一番话气得浑身哆嗦。 别看都是供销社的营业员，可岗位各有不同。 最好的岗位自然是卖副食品还有布匹衣服的，而最差的岗位自然是卖调料的柜台。 这时候的调料还不流行小包装，无论是酱油、醋、还是咸菜都是放在那种大瓦缸里的。 这种密封不好的容器，天热的时候就很容易长虫子。 为了不至于太过难看，让顾客受不了。 也为了不让大家吃了拉肚子。 负责这个柜台的营业员夏天的时候，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用个漏勺往外舀缸里的虫子。 那虫子……说实话以前没见过这场面的人，头一回舀的时候真的是要把隔夜饭都给呕出来了！ 王月玲干的就是这个活儿。 但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舀虫子怎么了？ 一年才能舀几天？ 再说了，如果注意点也不是每个缸里都会长那东西。 就这活儿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 她可是供销社正式职工。 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可这都是今天之前的想法。 这会儿，在刚知道沈玉瑶考上了百货大楼的工位后，被崔霞如此戳穿—— 王月玲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崔霞，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气得将原本拿在手里的一串钥匙朝着崔霞就扔了过去！ 崔霞下意识的用搪瓷盆去挡，然后就听到了咣当一声！ “好你个王月玲，你手咋这么黑啊，你这是要砸死我？” 崔霞当场就不干了！ 丢下脸盆，气势汹汹地就朝王月玲冲了过来！ …… 沈玉瑶震惊地望着面前打成了一团的两个人，一时间都没闹明白她们俩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 吵架归吵架，这怎么还上手了？ 她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沈玉瑶当然知道另外一个女人是在帮自己，她也觉得这会儿她应该过去劝架…… 可她不会啊！ 她也有点不敢上前。 钱嫂子看出了沈玉瑶的不适应。 一边在心里感叹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么娇滴滴的女儿？ 一边推了她一下，说：“你还不赶紧去上班？第一天可千万别迟到了。” 说着就把她往院子外面撵。 “可是……” “走吧，走吧，她们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哪句话说不对了就会打起来，你能管得过来？” 钱嫂子说着又朝沈玉瑶使劲摆了摆手，让她别掺和。 然后自己跑过去拉起了偏架。 这种情况沈玉瑶确实搭不上手。 她只能深深的看了一眼帮助自己的那个女人，把她的容貌记在了心里，只等以后有机会把这份人情还了。 然后就快步出了院，朝百货大楼的方向走去。 培训第一天，商业局请来的老师傅教这些新员工们的都是一些上班要用的专业技能。 例如：认秤，量布，认识商品的名称，同时学会书写。 除此之外，还专门开了珠算课。 这些课程对于沈玉瑶来说根本没有难度，她很快就全都掌握了。 老师傅们对她很是喜欢。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当场就跟负责监督的蔡副科长说：“老蔡，这个小沈我要了，让她给我当个徒弟吧。” 现在流行“帮学带”。 特别是一些技术岗位，通常习惯给新入职的工人们找一个师父带着。 主要是这种一对一的帮扶，比较容易让新人上手，尽快适应环境。 但同样是找师父，找谁还是有区别的。 好的师父要么是自身有本事，技术强，受人尊重；要么是背景深，人脉广，能给徒弟提供帮助。 而一般的师父，则通常就是在单位混得年头多。 除了经验多一点，别的方面就马马虎虎。 这种师父，并不能给徒弟带去什么助益。 可偏偏这时代认师如认父，认了就不能换。 认师之后，虽不说让你把师父当父母一样看待，但也必须当长辈一样尊重并且听从指使。 同样，师父对徒弟也得负责。 从认了的那一天起，徒弟办的事儿师父就得跟着兜底了。 所以对认师大家都很慎重。 不管是打算收徒的，还是要认师的，都在互相考察、掂量。 没谁第一天就嚷嚷要当场收徒的。 沈玉瑶虽然不太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但她也知道拜师要慎重。 所以即便这女人已经说到了蔡副科长面前，沈玉瑶也没有立刻表态。 反倒是蔡副科长在惊讶过后激动了起来。 他当即朝沈玉瑶招了招手，说：“小沈，你快点过来。以后你就跟着丁师傅，丁师傅就是你的老师了！” 看他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那人要收徒的要求，边上几个与沈玉瑶一起过来的新人全都惊呆了。 有人忍不住地小声问：“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她和沈玉瑶认识？怎么第一天就要收她做徒弟啊？” 站在众人最后面，明显就在磨洋工的张强生这时候开了口。 他慢吞吞地说：“那是丁翠珍，她认不认识沈玉瑶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她是咱滨海市连续好几年的三八红旗手，技术标兵。 听说丁师傅她妈以前是做裁缝的，有祖传的手艺。在裁布做衣服这方面没人能比。 商业局一直想让丁师傅收个徒弟，把她的手艺传出去，可说了好几回她都没答应。谁知道今天怎么就改了主意？” 张强生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忍不住压着嗓子惊呼了起来。 特别是那三个女生，再看向沈玉瑶时眼珠子都要红了！ 第29章 像是看见了什么大宝贝 有蔡副科长在中间说和，沈玉瑶还是当场就拜了师。 说是拜师，这年头也没那么多讲究。 也不用给什么拜师礼，就叫了声“师父”，然后跟在了丁翠珍的身边。 丁翠珍对这个徒弟看样子很满意。 她笑眯眯的招了招手，说：“你是我徒弟，以后肯定是要跟我一个柜台。别的那些不用学了，走，你跟我出去溜达溜达。” 说完竟然过去主动挽住了沈玉瑶的手臂，如同小姐妹般拉着她就往外走。 根本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 只留下身后一群人瞠目结舌。 与沈玉瑶一起来的另外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苦辣酸甜有之，更多的应该还是羡慕和嫉妒吧。 沈玉瑶不知道那几个人想什么，她也不关注。 她只是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如此亲近。 被丁翠珍挽着，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好在出了那间被临时当做教室的砖瓦房后丁翠珍就松开了手。 她一句闲话都没有，直接就伸手抓住沈玉瑶的衣袖摸了摸，还把她拽到了阳光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衣服的针脚。 然后问：“这衣服是你自己做的？” 虽然衣服不是自己做的，可沈玉瑶自认自己有这个水平。 而且她也没法解释到底是谁做的。 于是点头道：“是。” 听了这话，丁翠珍再看向她的眼神就更亮了，俨然像是看见了什么大宝贝。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做工的问题。 而是好奇的蹲下身又摸了摸沈玉瑶裤子的面料，问：“你这身衣服的料子是从哪儿买来的？咱滨海市可没有这种好料子。” 从收到阿娘送来的衣服后，沈玉瑶就想到这个问题了。 就算是一般人看不懂面料其中的差距，但总有懂行的。 沈玉瑶并不敢忽略这种可能。 好在她此时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于是她说：“是我姑姑给的，我姑姑在海市工作。” 原主在日记里曾经说过她姑姑当年不顾哥嫂的反对，硬是跟着她自己找的对象去了海市。 为此不惜与家庭决裂。 原主的父亲十几岁就父母双亡，自小和妹妹相依为命的长大。 妹妹为了一个男人连他这个当哥的都不要了，这让原主的父亲非常伤心。 自此后不允许任何人在家里提到妹妹的名字。 但原主母亲和这个小姑子的感情也很好，即便已经多年不见，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她，也会偶尔和原主念叨。 母亲告诉原主，她姑姑离开家后往家里写过好几封信 开始时她还偷偷回过，还给她寄过原主满月时的照片。 只可惜后来这行为被丈夫发现，大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她就再也不敢了。 时间长了就彻底断了来往。 这也是为什么原主知道姑姑去了海市，却与她失联的原因。 沈玉瑶觉得，连原主都找不到这个姑姑，那别人自然也联系不上。 用她临时做个借口，应该是没问题的。 果然丁翠珍听说这料子是从海市寄过来的，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越和这个师父聊沈玉瑶越喜欢她。 只觉得丁翠珍很像以前阿娘帮她请的教女工的老师，都是那种一门心思研究手艺的人，心思单纯，除了技术对于别的并不上心。 而这正是沈玉瑶所愿意接触的人。 她实在不耐烦过那种天天与人勾心斗角的日子。 之后的几天沈玉瑶就不再和别的新人们一起参加培训了，她被丁翠珍拉着单独上小课。 说是上小课，还不如说是她们两个一起钻研技术。 例如就在单独授课的第一天，丁翠珍就给沈玉瑶拿来了一张图，上面是她画的之前在沈玉瑶衣服上见到的一种挽边的针法。 而沈玉瑶也没有客气，当即指出了她画的图纸中某一个步骤是错误的。 丁翠珍大喜，立刻拿出了特意带过来的针线，当场就让沈玉瑶给她演示…… 通过和丁翠珍的接触，沈玉瑶知道自己的这个师父原本是在省供销社下属最大的布店上班。 那布店不光对外卖布，同时还提供服装制作的服务。 不要以为这个年代的人都自己在家里做衣服，那只是普通老百姓们的日子。 像是一些在工厂工作的年轻单身汉，或者是条件比较好，爱时髦的年轻姑娘，小媳妇们，还是愿意花点钱在布店里买成衣的。 毕竟专业师傅做出来的衣服，和家里自己缝的还是有区别。 更好看，也更显气派。 丁翠珍在布店里可是最出名，最受欢迎的师傅。 除了在布店里裁衣，丁翠珍其实还接给滨海服装厂以及纺织厂设计布料、成衣的活儿。 滨海市是一个大市，目前有一个服装厂，两个纺织厂。 他们设计的布料还有成衣不仅供应本市，还有一部分要供应外地市场。 除了完成国家下达的生产任务外，几个厂子每年还要出一定量的新品，而丁翠珍则是他们请的新品创作的顾问之一。 听了师父的介绍，沈玉瑶不由动了心。 她对于在百货商店给人量体裁衣没兴趣，在她心里这是丫鬟们干的事儿。 但她对给服装厂提供成衣样稿以及给纺织厂提供花样子则兴趣很大。 当然，沈玉瑶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这些事大概是做不了的。 所以她更坚定了要跟着师父好好学习的心。 沈玉瑶觉得只要自己认真，没准儿哪一天也能达到和师父一样的水平。 有事可做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以至于沈玉瑶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想起程立言了。 甚至淡忘了曾经的不快。 可程立言却跟她不同。 程立言这几天被他们师长搞得够呛，只恨不得插上香好好的拜一拜，以便能送走这尊大佛。 程立言目前所在的125师师长叶从军曾经是他爸的军事参谋。 也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之一。 叶师长跟随首长多年，感情很深。 首长去世后，对程立言这个首长遗孤更是当做自家儿子一样，事事操心。 甚至比对他亲儿子管得还严。 对于程立言的婚事，叶师长是有自己打算的，之前也专程和他交流过。 程立言当时拒绝了。 说想趁年轻好好拼几年事业。 对此叶师长表示了赞成。 可他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月没见，这小子竟然递交了结婚申请！ 还是和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姑娘。 更气人的是，此之前他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程立言完全没有跟他提过半个字。 叶师长这会愿意？ 他老大不高兴了！ 正好有陪同戚高工考察的任务，叶师长干脆主动带队，亲自来了海鹰团。 考察是真，当面审审程立言，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也是真。 几天下来，他已经把程立言盘问得见了他就恨不得绕道走了。 对别人程立言可以随便说几句糊弄过去。 对于如父如兄的叶师长，他可不敢说假话。 程立言如实的说了他和沈玉瑶认识的经过，只是没有提她爬床的事儿。 只说他在大姑家见到了被舅妈骗去的女孩，然后把她解救了出来。 后来两人看对了眼，产生了感情，所以决定结婚。 程立言这话说给别人听，大概还会有人信。 可说给叶从军这样经历过太多世故的大领导听…… 只让叶师长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听后倒也没有按照最初的想法狠狠收拾程立言，而是给他找了很多事做，让他忙得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与此同时，叶师长派出了自己的亲信，亲自前往沈玉瑶的老家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第30章 她背后有人 沈玉瑶因为没有和另外五个人一起培训，所以和他们都不熟。 几天下来别说名字了，连那几个新同事的模样她都没有认清。 这天培训结束后，一走出那个百货大楼的后院，她就看到五个人站在门口等她。 “沈玉瑶。” 最先和她打招呼的男生沈玉瑶认识，这也是五人中她唯一能够叫出名字的人，张强生。 实在是——考试那天的那句“我靠”让她记忆深刻。 不自觉就记住了这个人。 张强生此时推着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穿着一身八成新的军装。 虽然有点微胖，可站在一群人里还属于比较引人瞩目的一个，看上去很精神。 看沈玉瑶朝这边看过来，张强生推着车主动迎了过去，另外四人看他这样也全都跟了上来。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沈玉瑶停下脚步问道。 同时也提防了起来。 别看这些人没表现出来，可是她还是能从中感受到隐藏着的不善。 不过沈玉瑶觉得这也很正常。 在他们心里，恐怕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抢他们工位的外来者了。 张强生像是没有看出沈玉瑶的提防一般，走过来冲她咧了咧嘴，然后说：“明天我们要去参加交换会，你去不去？” “什么交换会？”沈玉瑶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 “交换会都不懂，你是不是咱滨海人啊？”那群人中一个瘦高的女生不屑地问。 “我不是滨海人，我从外地刚来的。”沈玉瑶并没有隐瞒，说道。 听她这么说，几人一愣。 与此同时对沈玉瑶又多了几分忌惮。 滨海是一个海滨城市。 虽然这几年发展的不错，但本地人很少。 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是当初支援地方建设的时候从内地连厂外迁或者跟着部队转移过来的。 因为这个原因，在这里说什么地方话的人都有。 有外地口音并不代表不是滨海人。 所以，沈玉瑶哪怕说的不是滨海话，大家也没往她是外地人这方面想。 但她现在说她是刚来的。 刚来，她就有滨海市本地户口！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她背后有人。 在场的几个人年纪不大，家里却都是有点能力和地位的。 他们比一般老百姓更能够看出一件事背后的含义。 现在滨海市的户口可不是十几年前那么容易落的了。 现在没有点后台关系，就算是符合政策想要把户口办下来也是难事！ 看这沈玉瑶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落户口的事—— 要么是后台硬，有底气，要么是有真本事！ 不管哪一样，再和她交往时就得注意一下方式了。 滨海市的交换会其实是只存在于上等阶层的一项内部交流活动。 没点能力，没点地位，哪怕滨海本地人很多也根本不知道这活动的存在。 今天当张强生说要叫着沈玉瑶一起参加时，另外几人虽然同意了，但多少也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他们估计到了沈玉瑶并不知道这活动，也想象到了她的难堪。 而这才正是他们想看到的。 可这会儿，谁也不再去想这个笑话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眼中的沈玉瑶已经有所不同。 沈玉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实话竟然会让这群人想这么多！ 看他们都不说话，她就推辞道：“明天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别啊！”张强生推着车一下子挡住了她的前路。 说：“都是同事了，再说咱还是同一批的，都是自己人，有福同享呗。” 与此同时，那两个女生中看上去比较娇小的那个也走了过来，拉住了沈玉瑶的胳膊。 对她说：“玉瑶，你刚来可能不太懂这个交换会。这实际上是咱们关系不错的一些人私下里组织的一个活动。 主要是把家里暂时用不着的闲置品放在一起互换。这样做既方便了自己也方便了别人。”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看另外那个瘦高的女孩。 那女孩于是也走近了些，有点不情不愿的补充了句：“我家里有几个搪瓷缸子还有两个饭盒没什么用，我准备拿去换。” 张强生也道：“我会拿过去十双劳保手套，另外应该还能弄过去一双胶鞋。” 听了二人的话，另外几人也纷纷报出了自己准备拿去交换的东西。 被这些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沈玉瑶算是明白了。 什么家里用不着的闲置啊，分明是他们利用这个交换会要把家里通过关系找来的物资倒手出去，好换取需要的东西。 说白了跟原主记忆里的黑市差不多。 但看这几个人的模样，这交换会应该比黑市的等级更高一些，而且不会有人干涉。 既然这样，沈玉瑶也想去见见世面。 于是她就问清楚了时间以及集合的地点，答应到时候也去参加。 当然，临走前她终于弄清楚了那五个人的姓名。 知道瘦高的女孩叫蒋小燕，娇小的女孩叫赵圆圆。 因为明天就要去参加那个交换会，所以今天晚上就要把东西准备出来。 沈玉瑶最先是想要拿粮食过去的。 因为有程立言给她买的那一袋米，一袋面做掩护，她可以让阿娘帮她送点粮食过来。 这样比较不引人注目。 可沈玉瑶在找钱嫂子打听出来那个集合的地点之后就改变了想法，因为那里离她现在住的地方实在是太远了！ 据说坐公交车要坐一个小时，下来还要再走二里多的路！ 一想到要背着粮食走这么远路，沈玉瑶当时就表示出了抗拒。 她想了想，准备拿些干菜，另外再准备一些好看的布料。 这些就轻便很多。 第二天沈玉瑶起了个大早。 她先打开床边的樟木箱子，从里面拿出阿娘一早投喂过来的东西。 现在她通常情况下都会把瓷碗锁在箱子里。 一来比较安全，再来万一阿娘中间要往这边送点什么，也不至于不小心被人发现。 今天除了那个每天都会出现的四层大食盒外还有两个用细麻做的袋子。 沈玉瑶打开一看，果然是按照她昨天要求的，包装好的干木耳和黄花菜。 那天在菜店沈玉瑶发现木耳限购，她就知道这也属于比较金贵的东西。 除了两样干菜外，另外还有一个用细布包的小包裹。 打开看，里面是两条用薄绢做的长围巾，两块四方的丝质小手绢，另外还有好几条用各色丝质碎布编的长头绳。 长围巾一条是大红色，一条是翠绿色，颜色鲜亮得很。 在窗口透过的一点点光线下，看着都要晃花了人眼睛。 而那两块手绢与围巾相比，色泽则更为娇俏。 一条翠绿，一条鹅黄。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沈玉瑶也看出来了，虽然现在的人穿着普通，都比较喜欢灰蓝黑这种暗色调。 但实际上他们更爱鲜艳的颜色。 例如那天王艳玲去和程立言见面的时候特意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外套； 孙老师这几日每天围着的都是一条群青色的围巾…… 沈玉瑶觉得自己准备的这些小东西，今天一定会有人喜欢，没准还能大受欢迎！ 第31章 交换会 这个交换会所选的地方确实挺远的，毕竟这种活动还是要避人耳目一点。 沈玉瑶拿着东西连坐车带走路，整整用了一个半小时才找到地方。 那还是因为看见了张强生和赵圆圆站在门口等她，她才确定那个一看就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的工厂，就是他们选择的交易地。 看到沈玉瑶，赵圆圆远远地冲她挥了挥手，嗔怪道：“你怎么这么慢啊？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冻得我耳朵都快掉了。” “人家第一回来，找不到地方多正常啊！你第一回来的时候不也让我们等了半天？” 一边的张强生打起了圆场。 说完他看向沈玉瑶，说：“下回再来我去你家接你吧，我骑车过来可快了。” 沈玉瑶抿唇笑了笑，没有接腔。 赵圆圆却在旁边怪声怪调的“哦”了一声，直气得张强生抬脚就要踹她。 赵圆圆往旁边一跳，然后跳到了沈玉瑶的身边，对她说：“我跟我表哥闹着玩的，你别见怪。我这表哥，除了偶尔有点二百五，其实人还是个好人……” 她这话“夸”得张强生差点又跳了起来！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起走到了那个生满了铁锈的工厂大门前。 张强生过去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一个小缝，里面探出来一个头。 那人显然认识张强生，他和张强生说了几句话就把门打开，放他们三个进去了。 三人走进工厂，又往里面走了很久，最后停在了一个车间门口。 如果不是有人带着来，沈玉瑶觉得她大抵一辈子都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周围杂草丛生，连路都被草给盖住了。 走了十几分钟，连一点人声都听不到，如果边上没有那俩人，她只怕没走几步就想回去了。 走进那个车间，沈玉瑶愣了愣。 主要是里面和外面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外面僻静阴冷，里面却很热闹。 这个车间是被打扫过的，里面很干净，也很空旷。 此时里面以中间为核心，朝外辐射开摆了好多的摊位。 这些摊位很简陋，基本上就是在地上铺一块儿布或者铺几张废纸，然后在上面摆上自己要换的东西。 沈玉瑶站在外面粗粗的看过去，就看到有各种日用品：例如搪瓷盆，锅碗，刀具，另外还有各种篮子、筐子、木桶什么的。 除了这些日用品，她还看到有人摆出了粮油，鸡蛋，干菜。 其中她比较感兴趣的是有一个摊子上用袋子装着的虾皮，还有一捆干海带。 她仔细的看了一眼，记住了那个摊子的位置。 赵圆圆一进到这里就兴奋了起来，拉着沈玉瑶就往里面走。 边走边说：“玉瑶，咱去那边看看。那个大姐应该是纺织厂的，上次来她带来了好几块灯芯绒布，可好看了！ 也不知道她今天能带什么来？” 沈玉瑶听得心里一动。 她记得钱嫂子就是纺织厂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弄来布料？ 而这时张强生也背着一个大包裹跟过来了。 他先是四下里瞅了瞅，然后骂道：“又来晚了！这群孙子也不知道给咱留个地方……” 说着他仿佛忽然意识到旁边并不是只有表妹一个人，还有沈玉瑶，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之色。 他清了清嗓子，装作无事发生，一本正经地说：“这里面已经没有好位置了，外面地方太偏，一般人走不到。算了，咱也别摆了，摆了也没人看，不如随便转转吧。想换什么过段时间再来下回再来。” 这种情况赵圆圆应该也经常遇到，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异议。 张强生说完看向了沈玉瑶，问她：“你今天打算换什么啊？” 张强生边说边悄悄瞟了眼沈玉瑶背着的包，自认为很善解人意的又补充了一句：“没东西换也无所谓，看上什么用钱买也一样的，没带我借给你。” 他这话引起了赵圆圆的注意，赵圆圆也好奇了起来。 赵圆圆也问道：“玉瑶，你今天要换什么？你先跟我说说，没准儿是我想要的，那你得优先考虑考虑跟我换！” 赵圆圆和张强生的想法可不一样。 女孩子看人第一眼看的是外貌，第二眼一定是穿着。 有时候恨不得第一眼看的就是穿着。 沈玉瑶每天穿的衣服，哪怕颜色低调，可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都不是便宜货！ 她可不觉得沈玉瑶没有东西可交换。 果然，沈玉瑶开口：“我有一些用碎布头编的头绳儿想换，你要么？” “是你头上这种吗？”赵圆圆眼睛顿时一亮！ 沈玉瑶今天梳了两条麻花辫，然后按照这时代最时髦的发型，将麻花辫儿在耳朵后面卷起来，然后用丝带扎出一个蝴蝶结。 她今天穿了一件蓝底儿带白碎花的棉袄外套，下面穿了一条黑裤子。 那外套所选的布虽然看上去就是普通棉布，可花型却有点蜡染的风格，看上去特别的清丽水灵。 辫子上绑的发带是藏蓝色的，与棉袄外套同一个色系，看着并不显眼。 可真走近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发带是丝绸材质，光线下会有一种隐隐的光泽。 赵圆圆刚才看见沈玉瑶第一眼就看上了她的衣服和头绳了。 她不好问那衣服布料是从哪儿弄的，但这头绳要是能弄到一条也很不错。 听赵圆圆问起，沈玉瑶点了点头。 然后拉着他走到一个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从包里拿出了装着头绳的布袋。 那布袋不大，里面装着的头绳也不多，总共也就只有十六条。 而且这些头绳都是成对儿的，两条绑在一起，所以应该说只有八对儿。 可这八对儿就把赵圆圆看花了眼！ 望着那水红、天蓝，明黄，烟紫……各色不同的头绳，赵圆圆话都要不会说了。 这些颜色真是她做梦都想象不出的好看！ “这，这都是你要换的吗？我，我能都要吗？” 沈玉瑶看了看她，有点好笑又有点无语。 她就只有一个头，哪里能带得了这么多？ 不过人家愿意换，沈玉瑶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她问：“那你准备拿什么换啊？” 赵圆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兴奋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然后就转身招呼身后的表哥。 她在张强生背着的包里一阵扒拉，然后拿出了两双女式皮鞋，一双男式皮手套，另外还拿出了两个里面带毛的皮护膝。 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绝对全都是紧俏货！ 可沈玉瑶并不稀罕。 这些皮毛和相府里的根本没法比。 她爹娘也不会用这些东西。 她看了看那两双皮鞋，倒是有一点动心。 然后就发现那俩都不是自己穿的尺码，太大了！ 于是她只能问：“你还有别的吗？” 赵圆圆面露为难。 赵圆圆张口还想再努力一把。 只可惜话还没说出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她就这些了。你看看我的，我东西多，你肯定能看上！” 第32章 菜鸡互啄 赵圆圆脸顿时耷拉了下来，立刻转过了头。 她朝站在后面的蒋小燕使劲儿翻了个白眼，说：“怎么就能看上你的，看不上我的了？ 你有点什么真当人不知道呢？除了那些破搪瓷缸子，烂铝饭盒你还有什么？” 蒋小燕她妈在土产商店做主任，家里别的不多就这些日用品多。 连着几次交换会，她拿的都是搪瓷缸，盘子，碗啥的。 赵圆圆觉得再来两次，她没准儿就得搬着蜂窝煤炉过来了。 蒋小燕压根就不接赵圆圆的茬。 她盯着沈玉瑶说：“我今天带了两个搪瓷茶缸，一个大号，一个小号，另外还有两个中号的饭盒。除此之外，我还带了两把剪刀，李小泉的，正品！你换吗？” 蒋小燕和赵圆圆想法不同，她觉得赵圆圆被她那皮具厂厂长爹养得太娇了，都快不知道人间疾苦了。 沈玉瑶都说了，她刚从外地搬过来，那家里肯定缺少东西。 这些日用品看着一般化，可谁家都缺不了。 没准儿自己带的正是人家最需要的呢？ 果然，蒋小燕还真想到沈玉瑶心里去了。 沈玉瑶确实想要一个铝饭盒。 搪瓷茶缸还有剪刀她其实也想要。 上回把程立言买的带鱼送回去给父亲和阿娘吃的时候，父亲就表示出很喜欢那个饭盒了。 可她只有一个，还是程立言买的，并不合适直接送回家。 如果能换，她自然乐意。 她立刻说：“两对头绳换一个饭盒，颜色随便你挑。” 蒋小燕眼珠转了转，然后快速把饭盒护在了怀里，说：“四对换一个，我这饭盒供销社卖两块二一个呢！” “呸呸呸！”赵圆圆不干了。 “什么两块二？那是双层加厚保温的好不好？你这种瑕疵品只卖八毛！ 还有……” 她瞥了蒋小燕一眼，然后用手指了指四周：“今天拿饭盒来换的人有多少你没看见吗？玉瑶凭啥一定要跟你换？” 她说着一揽沈玉瑶的胳膊，道：“走，我带你去那边转转，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那边也有人摆饭盒。” “赵圆圆！”蒋小燕顿时恼了！ “叫什么叫，我会怕你？”赵圆圆也怒了！ 沈玉瑶忍不住一阵头疼。 这俩人不是之前看着关系还不错吗？ 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看着如小鸡互啄的俩人，沈玉瑶已经预感到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静了。 她从袋子里随手抽出两对头绳，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块手绢，一起塞到了蒋小燕的手里。 然后说：“换两个饭盒加上一个搪瓷缸，不许吵了。” 看着忽然被塞到手里的东西，蒋小燕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就咽了回去。 她的目光黏在那块翠绿的手绢上，完全舍不得挪开。 蒋小燕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块手绢，可只凭这外面根本买不到的布料，蒋小燕就知道这笔交易自己沾光了。 “你！你！”赵圆圆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蒋小燕手里的东西上。 然后委屈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刚才可是在为沈玉瑶讨价还价，是为了她好，没想到这人…… 赵圆圆指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沈玉瑶已经又拿了两对头绳与一块手绢塞给了她。 然后把被塞到了张强生手里的女式皮鞋拿过来了一双。 说：“这双鞋我要了。” 沈玉瑶觉得昨天张强生说得那句话是对的，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同事，还是同一批进百货大楼的。 虽然还不至于有福同享，但互相之间维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很有必要。 特别是这一批就她们三个女孩儿。 加上她也看出来了，赵圆圆和蒋小燕除了被娇惯的傲气点，也并非完全不讲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先处着。 哪怕将来性格不合不来往，那也是将来的事。 没必要因为几根头绳撕破脸。 赵圆圆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还有自己一份！ 刚才沈玉瑶分明是没看上她拿的皮鞋的。 可因为不想让自己失望，现在竟然愿意用头绳来换。 这人实在是太好了！ 这一刻，赵圆圆心里已经认定沈玉瑶从此后就是她最铁的姐妹了。 关系铁磁那种！ 沈玉瑶并不知道赵圆圆这会儿已经把她划分到自己的阵营之中了。 她看着围过来越来越多的人，感到了几分不自在。 她想将袋子重新放回包里，没想到立刻就又有好几个年轻女人围着她试图阻止。 “同志，我有花布，想换你那个手绢，你换吗？” “虾皮换头绳换吗？紫菜海带也行。我这儿还有墨鱼干，虾仁，你要不要来看看？” “同志……” 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张强生连忙挡在了沈玉瑶的前面。 而赵圆圆和蒋小燕也反应了过来，如同左右护法一样从两边架起沈玉瑶就走。 三个人火速离开了包围圈，直走到车间另外一个人最少的角落才停了下来。 因为得到了同样的东西，那俩人现在也不吵了。 想起刚才的争执，还同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最后还是蒋小燕看了看沈玉瑶的背包，说：“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要不你拿出来我们看看？”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有点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这边我和赵圆圆来得次数多，知道怎么换比较不容易吃亏。 你让我们看看东西，我们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赵圆圆也赞同地点头，然后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了三个卫生口罩。 她先将其中的一个递给了沈玉瑶，示意她戴上。 接着又给了赵圆圆一个，最后才是自己的。 蒋小燕拿着口罩，一脸的嫌弃：“我不想戴这个，我嫌闷气。” 赵圆圆没好气地说：“我也不想戴，但玉瑶拿来的全是紧俏货，你不怕被谁给盯上？” 一句话说得蒋小燕立刻没了脾气。 沈玉瑶在准备这些东西之前觉得自己已经深思熟虑了。 可她没有想到就这么几根头绳，两个手绢还能够引起轰动。 这一刻她完全不敢将那两条围巾拿出来了。 她戴上口罩，把放围巾的布袋往包的最深处塞了塞，然后将木耳和黄花菜展示给她们看。 说：“手绢没有了，就只有这些干菜，还有几条头绳。我想换一些虾皮，虾干之类的换换口味。另外，” 她看向蒋小燕：“我还想要你另外那个搪瓷缸子还有剪子。” 第33章 程立言，玉瑶的对象 沈玉瑶用剩下的头绳换了蒋小燕手中最后一个搪瓷缸以及那两把剪子。 她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同样的，蒋小燕也眉开眼笑，觉得自己沾了大光。 虽然剪子和搪瓷缸都是紧俏货，可备不住她有一个在土产店当主任的妈啊！ 这些东西他们家从来不缺。 反倒是如此色彩多样的头绳…… 蒋小燕已经能够想象她过年戴着去那些亲戚家，姐妹们看到后红了眼睛的样子。 光想想，她就觉得自己能笑出声！ 剩下的木耳和黄花菜张强生全都接了过去。 他也听到表妹说的话了，然后就不让三个女孩再往人群里钻。 张强生在做交易这方面还是靠谱的。 两样干货被他换回来一斤虾皮，一斤虾仁，还有一大捆海带。 如果不是沈玉瑶一直不错眼儿的盯着，她都觉得这人往里面添钱了！ 怎么能换来这么多？ 不管怎么样，这场交易会对于沈玉瑶可以说是收获甚丰。 让她非常的满意。 今天来参加这场交易会的只有他们四个人，另外两个男生说是家里有事没有来。 而四人中张强生和蒋小燕都是骑自行车来的。 于是回去的时候沈玉瑶也没有坐公交，而是坐在了蒋小燕的后座上，与他们仨一起回城。 去的时候沈玉瑶一共用了一个半小时，回的时候四人则连一个小时也没用到，就到了百货大楼附近。 “已经中午了，要不咱去国营饭店吃个饭再回去吧？我请客！”张强生提议道。 “好啊好啊！”赵圆圆立刻积极响应。 蒋小燕看了看天，说：“我爸今天上晚班，还得用自行车呢，我得赶紧回去了，你们仨去吃吧。” 蒋小燕爸爸在造船厂工作，造船厂离市里面很有一段距离。 听她这么说，张强生也没有勉强。 他看向沈玉瑶：“你得去啊！我第一回请客，别不给我面子。” 沈玉瑶并不想去。 今天去参加那个交易会，虽然人多，但有赵圆圆一直跟着，后来又加上蒋小燕，她还没觉得什么。 现在蒋小燕走了，要她和这表兄妹两人单独去吃饭，她就有点不自在起来。 沈玉瑶也想找个理由拒绝。 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玉瑶。” 沈玉瑶蓦然转身，然后就看到程立言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眼神温柔。 身影熟悉。 看着他，沈玉瑶莫名就委屈了起来。 鼻子有点发酸。 她此时才意识到—— 这么久没见，她并非不想这个人。 而是，不愿承认自己想他罢了。 看沈玉瑶站着不动，程立言走了过来。 他站到沈玉瑶的身边，冲着另外俩人随和地一笑，问：“新交的朋友啊？” “同事。”沈玉瑶小声纠正。 “新同事啊，挺好。”程立言侧头望她，眼神中带着宠溺。 说罢，他转回头，朝对面的张强生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程立言，玉瑶的对象。” “啊，张，张强生，沈玉瑶同志的新同事。” 张强生连忙也伸出手，与程立言相握，同时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绍道。 程立言和他握了握手，然后礼貌的冲边上已经傻了的赵圆圆点了下头。 垂下的睫毛挡住他了眸底的那抹了然。 臭小子！ 屁大点孩子就敢惦记他对象？ 想什么呢，吓也吓死你！ 程立言来了，那这顿饭必然是没法吃了。 张强生和赵圆圆善解人意的立刻提出了告辞，沈玉瑶与程立言一起往回走。 “什么时候来的？”沈玉瑶问。 程立言把沈玉瑶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全都接了过去，然后又去拉她的背包带。 将所有的东西全都移到了自己的手中后才说：“刚来，没一会儿。” 但实际上，程立言早就到了。 今天一大早，终于送走了那尊大佛叶师长后，程立言立刻和严政委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进了城。 连留下来继续考察的戚高工都顾不上了。 他来的时候沈玉瑶才走了没一会儿。 从钱嫂子那里知道沈玉瑶出去后，程立言就也离开了。 他先去了趟火车站，取了之前托人从海市带回来的东西。 然后又去了食品厂，在那边买了些罐头，这才重新回到大杂院。 知道沈玉瑶还没回来，程立言就有些坐不住了，将东西放在钱嫂子家之后，他就准备到路口接一接。 结果刚走到十字路口，就看到那骑着车的四个人呼啸而过。 其中那个坐在女孩儿身后的，正是他要接的人。 于是程立言就跟着过来了。 程立言做的这些事沈玉瑶并不知道，她还在想这人待会儿会怎么跟她解释？ 结果一进院，都还没走到家门口呢就听到小亚大声地喊：“妈，妈，小沈阿姨回来了！” 紧接着就是钱嫂子那个大嗓门：“小沈你回来了啊？你有没有遇到程团长，他去接你了。 哎呦，你快过来看看，程团长给你买了多少好东西！我的天，我们家都要装不下了！ 程团长待你可真好，不到八点就来了，从海鹰团到这儿那么远，不得天不亮就出门啊？” 钱嫂子碎碎念越说声音越响，站在院门口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几家听到声音都把窗户打开，把脑袋伸了出来。 更有几个和沈玉瑶关系处得不错的人，还朝她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沈玉瑶被钱嫂子说得脸都红了。 不由转头嗔怪地看了程立言一眼。 程立言也正被自己的谎话被戳穿尴尬着呢，一时间两个人都走得飞快。 钱嫂子在院子里这么嚷嚷，其实是故意说给王月玲那一家子听的。 刚才程立言来的时候，她特意多嘴问了句。 然后这一回程立言没有回避，直接跟她说已经打了结婚报告，等报告批下来就能领证了。 钱嫂子听后顿时大喜！ 甚至还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好容易有机会了，她可不得特特的说给那一家子人听吗？ 也算是替沈玉瑶打那一家人的脸了。 可她说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俩人是一起回来的。 忽然和程立言迎了个对脸儿，钱嫂子也跟着尴尬了起来。 第34章 无法言说的尴尬 两人将东西拿了就一起回了屋。 看程立言拿来了那么多东西，沈玉瑶很是惊讶。 她先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个包装的得非常严实的纸盒问：“这是什么啊？” 程立言转过头看了一眼说：“我让人从海市给你选了两件衣服，还有点别的东西，你打开看看，看合不合适？” 听说是给自己的衣服，沈玉瑶有点好奇。 她拿出从蒋小燕那里买来的剪刀，把箱子上捆的那些绳子全部剪断，把盒子打开。 然后就看到里面还包着一层雨衣用的油布。 她又把油布拆开，这才看到里面用细麻纸包着的两件毛衣。 那两件毛衣一件是米黄色的套头衫，一件是宝蓝色的开衫。 两件都是全羊毛的，摸上去手感特别好，又厚实，又软乎乎的。 看着就让人觉得暖和。 沈玉瑶从来没有见过毛衣，很稀奇。 一时间也没想去搜索一下记忆，直接问道：“这衣服是用什么织的啊？真好看！” 虽然她不知道这线的材质是什么，但也能看懂是编织出来的。 程立言整理东西的手一顿。 他没有想到沈玉瑶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连毛衣也没有见过吗？ 但马上程立言就把这个想法给否定了。 他觉得沈玉瑶应该是没有见过这种用全毛毛线织出来的毛衣。 这时候物资匮乏，也不是谁都能买得起一件羊毛毛衣的。 很多人家通过各种关系找劳保棉线手套，就是为了把手套拆了，用那个棉线织线衣线裤。 没见过全毛毛衣很正常。 于是他故意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出来的说：“那是用纯羊毛线织的，你等下试试看大小怎么样？”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道：“看着应该还行。” 那确实是行。 即便不试，只用手比划一下沈玉瑶也能够感觉出大小正好。 放下毛衣，沈玉瑶努力压下飞扬的唇角，又拿出了放在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墨绿色的盒子，盒子上用金字烫着“朱古力”三个字。 沈玉瑶疑惑的眨了眨眼，把纸盒打开。 然后她就看到了里面用金色的锡箔纸包裹着的，一颗颗圆形的巧克力糖。 剥开一颗，看着那黑黑的，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糖果，沈玉瑶有点踌躇。 不知道这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东西，要怎么吃？ 而这时程立言已经走了过来。 他将巧克力从包装纸里捏起来，直接塞进了沈玉瑶的嘴里，介绍道：“这个是糖，朱古力糖，特供的营养品。你太瘦了，每天吃一颗补充补充体力。” 程立言并不爱吃甜东西。 但他之前听家属院的阿姨们议论过，说这种朱古力糖是特别好的营养品，现在国内还生产不出来，要靠进口。 用来调养身体特别有用。 他返回部队的当天就打电话给熟悉的叔伯，托他们给从海市想办法搞一些过来。 他看了一眼那箱子，发现里面只有一小盒。 就琢磨着如果沈玉瑶喜欢吃，就再托托别人，看能不能从京城找些回来。 沈玉瑶没有想到程立言会把糖塞到她嘴里。 如此亲昵的动作，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地。 她的红唇微张，舌尖都没有来及收回去，就那么粉嫩嫩地含着巧克力糖，呆呆地看着程立言。 程立言原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妥，他真就是随手一塞。 甚至当时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别的。 而当目光忽然与沈玉瑶撞上之后—— 看着那微微撅起的樱唇，那仅能看到一线的粉舌，还有那懵懂的，宛如小鹿般纯真的眼眸…… 程立言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一股火猛然窜上了心头。 脸和脖子瞬间就红了。 这，这也太挑战男同志的自制力了！ 程立言连忙走回原来的地方，背过身想要继续收拾东西。 却发现，怎么也蹲不下去。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儿，又是常年生活在部队里。 吃得好，运动量又足，在最困难的时候也能保证每周都能吃上一次肉。 这样的体格，身体自然是很好的。 除了身体好，那方面的本钱自然也很强。 可再好，再强，现在也不是时候…… 而且，正因为太好了，才让程立言陷入了无法言说的尴尬之中。 真是种残酷的折磨。 沈玉瑶这会儿也缓过了神儿。 她背过身，不去看程立言。 独自消化掉涌入心头的那份羞意。 她将装着毛衣和朱古力的盒子放到了一旁，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沉甸甸的袋子，然后就看到了许多的肉罐头。 罐头，沈玉瑶记忆里有这个东西，所以一看见她就认出来了。 可实物她本人却是第一回见，同样也好奇得紧。 她拿起一个装着凤尾鱼的罐头瓶，举到光线下细细地打量。 看着那透明的瓶子，还有瓶子里长得奇形怪状的鱼，转头看了看背对着她的男人。 “程团长？”她冲程立言叫道。 “嗯？”程立言声音沙哑，低着头扶着床头的箱子，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并没有回头。 “这么多罐头要不少钱吧？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培训了这么久，沈玉瑶对钱已经有概念了。 她甚至能够背出百货大楼即将供应的布料，衣服全部的价格。 这时候的她自然清楚凤尾鱼罐头有多紧俏。 甚至培训时让他们记的货品标签都没有这个，足以证明将来百货大楼柜台里都不会卖它。 程立言终于缓过来了。 他离开床边，转过了身。 可他的目光还是不敢在沈玉瑶的身上看，只能一边说：“买回来你就吃，你管多少钱呢？” 一边随意地打量起这间屋子。 这一打量程立言就发现了不同。 虽然屋里的东西看上去还都是他之前置办的那些，但细节上很多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例如这床单已经换了。 不再是以前孙嫂子拿过来的老土布床单，而是换成了一床边角处绣着各色纹样的米色细布的。 除此之外，头顶的那扇小窗也挂上了窗帘。 窗帘是与床单同色系的布料，只是颜色比这个更深一个度。 不光床单换了，程立言还发现这屋里多了一种香甜的味道。 他也说不出那是什么味儿，就觉得粉粉的，甜甜的，和沈玉瑶给他的感觉差不多。 或者，这原本就是她身上的味道？ 想到这儿，程立言猛然又感觉到窜上来一阵火…… 第35章 背调完就领证 程立言将目光移到一边，试图转开注意力。 然后他就看到了沈玉瑶拿回来的那些东西。 “你买这么多饭盒，搪瓷缸干什么？之前买的不够用吗？” 头一回采购的时候，程立言给沈玉瑶买了一个饭盒，两个搪瓷缸。 搪瓷缸一大一小，大的用来喝水，小的留给她洗漱。 程立言不觉得她还需要更多的。 沈玉瑶遇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不好解释，可她直到这会儿也没有想出合适的说法。 于是只能吭哧道：“就是看见了，想换，然后就换了。” 这说法让程立言听得一阵无语。 然后又忍不住的想笑。 真是小孩儿脾气。 他觉得自己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这人到了那样的场合，别人都在挑选，交易，只有她不知道选什么。 然后就换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到这儿，他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好多。 “以后再有这种活动，你去换点布做身衣服，我看你衣服不多。再不然遇到合适的鞋子换一双也行……”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从包里掉落出来的皮鞋上。 他正想夸一句“这还算换了点正经东西”，然后就发现那鞋应该比沈玉瑶的脚大…… 神情再次变得一言难尽。 沈玉瑶走过去抓住鞋子抱在了怀里，警惕地看着他说：“这是我帮别人换的。” 那模样，就好像很怕他会把鞋子拿走一样。 程立言摇了摇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走到了屋子角落堆放粮食的地方。 看到那边的东西大部分都堆在地上，只有怕潮的粮食被沈玉瑶放在了并排摆着的两个高板凳上，程立言思量着得再做个架子。 他一边琢磨着架子的尺寸，一边掀开了粮食口袋看了看，之后再次一脸震惊地望向沈玉瑶：“这几天你都没吃饭吗？” 沈玉瑶一噎。 这几天她忙得厉害。 虽然说他们这几个新人现在是培训期，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只用上课，别的什么事都不用干。 百货大楼马上就要开业了，现在正是上货的时候。 不仅要往柜台上摆放货品，还要整理、打扫卫生…… 作为新招上来的员工，哪儿有让他们干坐着不干活的道理？ 于是除了第一、第二天他们真就是全天上课外，剩下的日子课时一再被缩减，更多的时间被抓去干活了。 沈玉瑶也不例外。 她现在和师父探讨的时间都被压缩到了最少，之后就要被叫去“拓荒”。 沈玉瑶从小过得都是“横草不拈竖草不动”的日子，这样的体力活哪里会做？ 但不会又能怎样？ 不会就得学。 虽然孙师父很快就看出她这个徒弟干体力活不行，而把沈玉瑶一直带在身边。 可扫地，擦柜台，理货这样的事师父都在干，她肯定也逃不脱。 就这样几天下来，沈玉瑶累得一回到家手指头都不想动。 更别说做饭了。 她吃饭现在都是靠阿娘投喂。 早上吃一顿，然后把食盒里的其他吃食带着中午到单位吃。 晚上回来再继续吃阿娘送过来的其他东西。 除了那天给程立言做四喜蒸饺动了些面粉和鸡蛋以外，其他东西根本连碰都没有碰。 看沈玉瑶不说话，程立言立刻想到她现在已经去百货大楼上班的事。 也想到她这段时间可能每天都在吃食堂。 这才放了心。 有食堂吃也挺好的，还省得淘米做饭了。 就是……那粮票和钱够不够用？ 程立言记不得自己当初给这姑娘留了多少粮票，但肯定不多。 他出差一趟，路上也是要用粮票的，剩下的应该没几斤。 他立刻开始掏口袋。 程立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胀胀的信封，然后走过去递给了沈玉瑶。 “这里面有点钱票。票不太多，等下月初新的发下来我再给你。这些你先留着用。” 上回程立言给的钱票沈玉瑶除了给小亚她们买包子，以及买菜用过一点，其他的根本没有用。 现在看程立言又递过来这么一堆，她连忙推拒：“我不要，我还有。而且下个月我也有工资了，到时候我也会发票的。” 为了表示她说的是真心话，还坚定地将两只手背在了身后。 看她和自己如此撇清，程立言的神情顿时变得不快。 他伸手一把把沈玉瑶的手给拽了出来，然后将信封塞到她手里：“给你就拿着。现在不给结婚后还不是得给你？推什么推。” 说到这儿，他自己先就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飘忽地看向别处，不敢与沈玉瑶听到这话，震惊地直直看向他的目光接触。 “那天回部队我就交结婚申请了，现在师里已经派人去你老家做背调。只要调查没问题，咱们就可以去领证。” 说到这儿，他收回目光看着沈玉瑶，认真地解释：“那天的事儿是我没处理好。主要是，我也没想到……” 程立言将所谓相看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和沈玉瑶说了一下。 然后告诉她：“我已经跟连大姐说清楚了，她跟我承诺以后那个人不会再去。而且她就是去也进不了门。” 说到这儿程立言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真以为他们海鹰团的门是那么好进的？ 警勤连那些小崽子们现在都恨不得给那女人画像，然后全员背诵了。 估计她这辈子想进海鹰团的门都没机会！ 从见到程立言那一刻起，沈玉瑶就知道在这次的选择中他选的人应该是自己。 但她也是没想到，他真的说话算话，一回去立刻就递交了结婚报告。 他没有骗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沈玉瑶很开心。 她朝程立言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容。 那一笑，简直能让冰雪消融，能让春花绽放！ 程立言顿时被晃了眼。 沈玉瑶推了推挡在自己正前方的男人，冲他说：“你让一让呀，别杵在这儿，我去给你做饭。” 那声音糯糯软软，更是让程立言刚站直的身子又酥了半边。 他下意识地捉住伸到自己胸口处的那只小手，轻轻地捏了捏。 这一捏却让他发现了不对劲儿。 程立言立刻低头，看向被自己抓住的小手，然后皱紧了眉头。 第36章 让她早点出门子 “这手是怎么了？”程立言盯着沈玉瑶的手指。 那双在他印象中又细又白的小手，这会儿变得真有点不能看了。 手指大概是被冻伤了，通红通红，小拇指还肿起来了。 食指的手指尖之前应该是长了水泡，后来水泡破了，现在还有没消下去的伤口。 除了食指，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划伤留下的口子。 伤口倒是都不深，但是很多，多得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的心疼。 程立言都被看惊了！ 她不是去百货大楼上班吗？ 这怎么看着比下地干农活还伤得厉害？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要惊讶于沈玉瑶的娇嫩，还是震惊百货大楼的工作繁重了。 程立言把沈玉瑶按在床边坐下。 居高临下地板着脸问：“你在单位到底是干什么活的？他们让你去搬砖了？” 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那百货大楼哪里是什么好地方？ 那里边随便扒拉出来一个人，背后都不知道拖挂着多少关系。 像沈玉瑶这种单纯，不经世事的女孩去到那种地方，不受欺负才怪！ 想到这儿，程立言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了他未来媳妇被人欺负得眼泪涟涟的画面…… 脸在一瞬间黑成了锅底。 程立言很是自责。 觉得是自己没提前跟她说清楚，让她心里不踏实。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急于找工作。 他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拉着沈玉瑶的手尽量语气和缓地劝说道：“要不这活儿别干了。我现在是正团职干部，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各种补贴，拿到手里能有一百五，养你绰绰有余。 你要真闲不住，等结婚了我在团里给你找个活儿，不行去幼儿园做个保育员我觉着也不错。” 沈玉瑶没想到自己什么也没说呢，这人开口就想让自己把工作给辞了。 这工作来得多不容易啊！ 她当即表示了拒绝：“我不！” 她抽回手：“别看了，我没干什么重活儿，我师父可照顾我了。” 其实沈玉瑶真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干什么不交学费呢？ 想当初她学绣花，学下厨也把手给扎破过，还有一次被飞溅的油差点伤了眼睛。 而且她已经让阿娘找来了最好的冻疮膏，每天都会记得抹。 沈玉瑶相信很快就会好了。 看她这么不听劝，程立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顶得人难受。 可好容易出来一次，他也不想和沈玉瑶吵架。 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行吧，就这样吧。 她想上这个班儿就上去。 回头找人去商业局打个招呼。 咱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给欺负了。 想通之后他又把沈玉瑶的手拽了过来，没好气地说：“别动！” 这一回沈玉瑶没有再动。 程立言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包裹着她冰凉的小手，让沈玉瑶有一种很舒服很熨帖的感觉。 让她觉得自己依然被人关心着，呵护着。 程立言从衣袋里拿出一个手绢。棉布材质，格子纹样。 很干净，离近了还能闻到肥皂的清香。 他用手绢把沈玉瑶被磨出水泡的那只手仔仔细细地包裹了起来。 手绢很大，沈玉瑶的手很小。 程立言又包裹得极为用心。 只是包完之后—— 那只手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粽子。 其间沈玉瑶几次欲言又止，都被程立言给瞪回去了。 直到把“粽子”包好，他才站起了身。 盯着自己的作品看了半天，然后满意地说：“你等着，我去买点儿药。你别做饭，我中午回来做。” 说罢匆匆地离开。 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沈玉瑶终于忍不住笑得躺倒在了床上。 她知道那人是心疼她了。 只不过并不懂要如何疼人，就采取了这种笨拙的方法。 沈玉瑶盯着那被包裹得伸展不开的手，眉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程立言刚走没一会儿钱嫂子就来了，手里托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两个刚烤好的红薯。 她进门后先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应该是看程立言还在不在。 确定没人后仰着笑脸对沈玉瑶说：“这是小亚和来娣给你的红薯。来娣拿来的，俩丫头在我家厨房鼓捣了一上午，火都让她们鼓捣灭了。” 沈玉瑶连忙接过来，然后从被她当做临时储物柜的箱子里，拿出了两个玉米面窝窝放在了空盘中。 说：“帮我谢谢小亚和莱莱。我这几天忙，也没空带她们去玩儿。” “嗐，你总这么客气，每回来就没让人空着手回去过。那俩丫头可没少吃你家东西，眼看着脸蛋子都圆了。” 钱嫂子接过盘子，乐得眉开眼笑。 但东西给了她也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意思，而是拉着沈玉瑶唠起了家常。 “还说玩儿呢，玩什么玩儿，这么大的丫头早就该学着干活了。 来娣今天被她妈带着去收废品了。 我还想着得跟对面张师傅说一声，回头他家小子再去捡煤核的时候也叫着小亚。” 沈玉瑶笑了笑，没有接话，耐心地等着钱嫂子说明来意。 她知道，钱嫂子过来这一趟肯定不单单为了送两个红薯。 果然，钱嫂子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沈玉瑶的身上。 她有点试探地问：“我今天听程团长的意思是，你们很快就要结婚了？那，到时候这房子……” “这房子还是要继续租的。”沈玉瑶立刻说道。 虽然她还没来及考虑以后，但短期内她不可能退租。 毕竟这里离百货大楼近，她上班方便。 她暂时可没有调动工作的意向。 听她这么说，钱嫂子果然松了一口气。 然后也有了兴致。 她拉了拉沈玉瑶的胳膊，一脸神秘地说：“哎，你知不知道，王月玲她妈又给她找了个对象，听说今天下午要来家里相亲呢！” “又找了个对象？这么快？”沈玉瑶有点惊讶。 她和程立言相亲才过去多久啊？ “这还快？” 孙嫂子撇了撇嘴：“她今年都二十二了！二十二的时候我都生了我们家小亚，她连个对象都还没有。” “而且，”孙嫂子一脸的幸灾乐祸：“你知道王月玲他哥在造纸厂上班吧？造纸厂今年要搬迁，他们的职工宿舍也全都要腾出来。到时候她哥嫂一家都得搬回来住。 她哥一家五口子呢，就他们家那两间房，等搬回来了怎么住？ 这几天她嫂子都来两回了，话里话外都是让王月玲别挑拣了，让她早点出门子呢！” 第37章 新相亲对象 程立言出去的时间并不长，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却很多。 除了一大包烫伤膏，冻伤膏，消炎粉，红药水之类的，还拿了一捆木板，拎着一个炒菜的铁锅，还有一袋子菜。 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到底是从哪儿搞到的这么多东西。 别说沈玉瑶了，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看向程立言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和崇拜。 只觉得这人太有本事，太厉害了！ 程立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沈玉瑶包着的手绢给解开，给她抹了药。 之后沈玉瑶就被他按在了板凳上，什么也不让做。 程立言先用之前买的钢筋锅装了米拿到水井处去淘，淘洗后又跑到钱嫂子家借了炉灶去蒸。 因为沈玉瑶回来的晚，现在早已经过了做饭的时间，很多人家连吃都吃完了。 所以整个院子的人都看着程立言忙东忙西。 他将米饭蒸上之后就开始炒菜了。 沈玉瑶就见他从之前拿回来的一个袋子中拿出了葱姜蒜还有一块五花肉。 她不禁惊诧地睁圆了眼睛。 这个时间点儿，这人从哪里买回来的肉？ 她的惊诧看在程立言的眼里就变成了不乐意。 于是他道：“今天我做红烧肉，和火车上饺子里的肉不一样，保证好吃。” 说着就忙活了起来。 他先将所有的菜都拿去洗干净。 为了不让屋子里有烟，还把煤炉搬到了外面那个小过道里。 又搬了个板凳放案板，然后就在那简陋的条件下切肉、爆锅、加上调料翻炒了起来…… 可怜这一个大杂院的人，好好的星期天中午觉都睡不成，全被那肉香味给馋晕了。 红烧肉啊！ 简直要了老命了！ 在这个大多数人家都还在吃杂粮窝头的年代，在院子里炖肉！ 多少人都忍不住又从床上爬起来，即便吃过中午饭了，也去掰了块窝窝塞到了嘴里。 有这香味就着，吃杂粮窝头都觉得香！ 除了红烧肉程立言还炒了个茄子。 茄子就是随便放了点蒜末炒的，但因为用了红烧肉的油锅，那茄子光闻味儿都让人觉得好吃！ 烧好两个菜米饭也蒸熟了，程立言将饭菜全都端进了屋。 为了怕冷，还把门关得严严的。 为了想多闻闻肉味，一直把窗户开了一条缝的马二花眼看着连味也闻不到了，气得冲外面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玩意儿，这么的嚯嚯，之前都是资本家吧？” 拿着块凉红薯在嘴里咂摸味的她男人王大明，听到这话抬了抬眼皮，慢不唧地说了句：“这话可不能乱说。让人听见了再告你一个造谣……” “我呸！造什么谣造谣！不是资本家能这么过日子？你看看她家都变成啥样了，那吃的用的，啧啧！正经人家哪儿那么多钱这么造！” “那是因为人家有本事，找了一个好男人！” 斜靠在被子卷上的男人朝里屋侧了侧脸，满脸不高兴地问：“还转不过来弯儿呢？你去好好跟她说说，这么好的人家过了这村可再也没这店了！” 听提到女儿，马二花不骂了，脸色也带出了几分迟疑。 她凑到男人跟前，再次犹豫地问：“那人真的靠谱啊？一个外来户，家又不是本地的，那还不是他说啥是啥？ 他说他是京城户口那就真是？万一是骗咱们呢？还有，他真能把月玲带到京城去啊？别结了婚又说办不成，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听了这话，王大明立刻板起了脸。 他一把推开凑过来的老婆子，坐直了身子。 然后用手狠狠戳了马二花的脑门一下，骂道：“我活这么大岁数了，啥时候看走眼过？那是师部的人牵的线，这人能跑，人家师部的干部还能跑了？ 要不是我时常去人家家里帮个小忙，早早地把关系拉好了，这样的好事儿人家都不会告诉我！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人就是京城来的，人家是京城船舶科研所的，是一个科长！ 虽然年纪大点，结过婚，但那有什么关系，现在不是离了吗？ 再说了，要不是离过婚，要不是得在滨海待好几年，人家会看上咱这家庭？ 一个科长，人家在京城找不着媳妇啊？” “那，那也差太多了。咱月玲才二十二，那人都，都快四十了。” “四十咋了？人家六十还能生娃呢！让你去劝你就去，劝不通你们俩一起跟我滚蛋！ 妈的，一个个什么玩意儿，眼高手低的东西！真看不上那就也自己找个好的去。 学学人家对面的本事，也去给我找个团长女婿回来，我把你当祖宗供着！ 没这本事就听话，别在这儿挑三拣四。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啊？还挑人家，人家还不定能不能看上你呢！” 里屋的王月玲死死的攥着身上的被子，将脸埋在枕头里，用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 她今天调休，一大早就被爸妈告知了今天下午要相亲的事儿。 那天被程立言当众扮了难堪，回来后又知道了沈玉瑶考上了百货大楼，说实话她自己对于继续追求程立言的信心也产生了动摇。 王月玲不排斥继续相亲，但她没想到爸妈给她介绍的对象竟然是那样的条件！ 光一个今年三十八岁，而且还离过婚王月玲就不能接受！ 她闷在屋子躺了一上午了，无声地和爸妈做着抗争。 然后，她就听到程立言来了。 听到钱嫂子的大呼小叫， 听到那男人与沈玉瑶说话的轻言细语， 听到他亲自给那个女人做饭，还烧了红烧肉…… 王月玲只觉得内心一阵绝望。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眼看着爸妈越说声音越大，她爸马上就要破口大骂了。 王月玲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外面喊道：“吵什么吵，我见！我见还不行嘛！” 第38章 陷入温柔乡 程立言将烧好的红烧肉拨了一小碗给对面钱嫂子家送了过去，然后就端着回了屋。 把菜放在桌上，他抬头想招呼沈玉瑶吃饭，才发现—— 人呢？ 程立言左右找了找，这才看到他要找的人正站在门后满脸不自在的看着他，神情扭捏，脸色羞红。 沈玉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托人买的那件米黄色套头毛衣给穿上了。 那毛衣是紧身的，穿在沈玉瑶身上，将她的身材包裹得曲线分明。 修长的脖颈，圆润挺翘的柔软，以及盈盈一握的纤腰。 窗口的光线照过来，光线下那浅米色的毛衣仿佛变成了半透明，程立言觉得自己简直能够看到毛衣下的……隐隐约约。 他倏地一下将头转向了一边。 “好看吗？”沈玉瑶轻声问道。 这样的衣服她也是头一回穿，只觉得新鲜又有点别扭。 实在是太贴身了。 她原本想试一下就马上脱掉的，可是想想这人刚才说让她穿上试试。 沈玉瑶觉得，他是不是想看自己穿的样子？ 沈玉瑶其实之前特意看过了，这毛衣虽然柔软，但是并不薄。穿在身上不该露的地方应该一点也露不出来。 她就觉得大概，可能，穿一下也没什么。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程立言。 然后就见这人忽然将头侧向了一边。 沈玉瑶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 她垂下头将衣服看了看，低声说：“不好看吗？那，那我还是换了吧。” 说着，扯了下毛衣就往床那边走。 她想先找个外衣套在外面。 “好看！”程立言听了这话立刻转身。 没想到转得猛了，屋子又小，和正往床前走的沈玉瑶撞了个正着。 小姑娘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程立言下意识地搂住了怀里的娇软。 程立言知道自己应该松开。 两个人还没有结婚，这么亲近不太像话。 可他的手却完全不听指挥，将怀里的女人搂得越来越紧，只恨不得能揉进身体里。 怀里的人不安地挣扎了几下，用力地推着他。 程立言低下了头。 看着那个连耳朵根儿都红透了的小人儿，他将嘴巴凑近哑声说：“外面的人都知道咱们在屋里吃饭，这会儿不会有人那么没眼色过来敲门……你让我抱抱，就一会儿，让我抱抱……” 话虽是这么说，可嘴唇却控制不住的朝女人的脸蛋儿凑了过去。 他先亲了亲沈玉瑶的左脸，只觉得那脸火烧一样烫。 他没忍住又亲了亲她的右脸，然后又朝向她的嘴唇…… 程立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得香味儿所缠绕，整个人都陷入了温柔乡。 只觉得怀里的女人哪里都是甜的，香的，让他沉迷，怎么也亲不够。 院里慢慢变得喧闹了起来，午睡的人们都起来了。 做家务的，洗衣服的，小孩儿闹着玩的…… 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闹闹哄哄。 一个多小时后，程立言才拿着碗筷出门到水井处洗刷。 直到这时，他的耳朵还有点泛红，身上的燥热还没有消。 想到刚才尝到的甜蜜滋味儿，程立言只恨不得去背调的人抓紧时间回来，好让他立刻可以去领证。 而就在这时，一个迟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程团长？” 程立言回头，发现是戚高工带来的那个助理，不觉一愣，问：“魏科长，你怎么来了？” “哈哈，我来这边办点事儿。” 看程立言竟然愿意用官称和自己打招呼，魏成山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看了眼程立言手中拿着的饭碗，立刻就要上手去接：“哎呀，怎么能让程团长亲自洗碗？我来我来，你看帮你放到什么地方去？” 程立言躲开了他的手，挤出了一丝克制的笑：“我自己来，你忙你的事去。” 他这会儿已经看到了之前在部队门口见过的那个女人，在她的身边还跟着她的父母。 三个人站在魏成山的身后，两个老的一脸谦恭，那个王月玲的脸则看上去快要扭曲了。 程立言怎么可能猜不出这魏成山过来是什么事？ 只不过，这个人…… 啧。 他冲魏成山摆了摆手，就不再理会他，而是低头继续去洗自家的碗儿。 若是换个别人，看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他大概会多句嘴。 这一家？ 嗯，看他们的造化吧。 程立言以前不管去哪儿，从来都是拔腿就走，不带拖泥带水的。 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就出这个小屋的门，他斗争了半天硬是没从凳子上站起来。 心里忽然就开始牵肠挂肚了。 以前他也会想沈玉瑶，担心她过得怎么样？ 在这儿住着会不会受人欺负？ 但他的理性还在，知道自己找的地方还是靠谱的。 沈玉瑶那性格也不是挑事儿的人，住着应该没问题。 可今天，他却忽然看什么都不对劲儿了。 对面王家一家子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善，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人会不会被欺负了也不敢说？ 门口那家看着人品不行，那家的小子眼睛滴溜溜的转…… 程立言只恨不得能把自己未来小媳妇现在就带回部队去。 不行缩小了，塞兜里天天揣着也行。 他这腻腻歪歪的样子反倒是沈玉瑶看不下去了。 “天都快黑了你还不走，等下没有公交车了。” “我骑车来的。” “那也别走夜路。”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啊？” “……那你明天还来。” 程立言叹了口气，知道真的不能再待了。 走不走夜路无所谓，关键是天黑了，他们孤男寡女的待在屋里确实不大好。 毕竟还没领证呢不是？ 看他站起身，沈玉瑶也站了起来：“我送送你。” “别送了，就这么几步路。我车就在门口停着呢。” “那也送送。” 此时的程立言在沈玉瑶的心里，已经成了她真正的夫君。 夫君出门哪里能坐在屋里不动？ 送还是要送送的。 两个人腻歪来腻歪去，又耽误了一会儿。 好容易走到了门口，没出门程立言就开始把她往屋里撵：“赶紧进去吧，你也是忙了一周了，晚上早点睡。明天下午我要是不忙就过来给你炖豆腐吃。 你姑的事儿我今天回去就安排人去查，你别总惦记着……” 两个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 一个絮絮叨叨个没完，一个不停点头，神情乖巧。 而就在这时，院里王家也走出了一拨人。 这一回不仅仅只有王月玲和她爸妈了，连她哥嫂也都跟了出来。 一群人点头哈腰，笑得像是一丛绽开的菊花。 反倒是被团团围住的魏成山，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 第39章 金屋藏娇 程立言懒得再和魏成山打招呼，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又对沈玉瑶叮嘱了几句话，就骑车走了。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走远，沈玉瑶转身往自家回。 这就免不了和魏成山走了个正对脸儿。 沈玉瑶垂眸直接走了过去，就好像彼此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 魏成山此时已经看沈玉瑶好一会儿了，也已经认出她就是曾经在火车上见过的女人。 想到在海鹰团这几天了解的情况，知道那程团长并没有结婚……眼中不由得快速闪过一丝鄙夷。 这就是干部子弟！ 虽然程立言为人低调，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提他的家世。 可他是在京城长大的。 加上在他父亲病重的那半年时间，程立言几乎停止了所有工作，回到京城一直陪在老爷子的身边。 无论去哪里，都跟进跟出。 以他父亲的职务，以及进出的场合，程大公子在京城谁人不晓，谁人不识？ 即便老爷子去世了，可当年打下来的江山还在，身边的人群还在。 程立言在圈子里的地位依然牢不可破。 魏成山自然是挤不进那个圈子的，但在外面看看的机会还有。 所以，即便开始的时候他没有认出程立言。 在看到叶师长对他的态度，看到他在海鹰团的地位…… 那也立刻想起来了。 他又看了眼只余下一抹窈窕背影的沈玉瑶，不由想起了她姣好的容貌，心里顿时变得痒痒的。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这俩人对外可是宣称的是夫妻关系，把姓戚的老头儿都给诳住了。 可实际上…… 这应该就是那种在外面金屋藏娇吧？ 背着组织，背着长辈偷偷摸摸在外面养一个，还不耽误将来找一个正经的，能给自己助力的媳妇儿。 啧啧，这些公子哥可玩儿得真花啊！ 想到这儿，魏成山又朝沈玉瑶看了一眼，内心一阵荡漾。 “魏科长，有空常来玩啊！哎呀，你看今天准备的匆忙，也没让你吃好。下回，下回来婶儿给你炖排骨！” 看到魏成山一直往沈玉瑶的方向瞟，马二花急得够呛。 忽然就大声嚷了一嗓子，直把边上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看魏成山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马二花连忙挤出一个笑脸，同时用力在女儿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直把王月玲拧得嘶了一声。 “月玲，你去送送魏科长！也，也好多交流交流！” “对对，月玲快去，快去送送！” 马二花的话让王家人全都恍然大悟，连忙纷纷朝王月玲使起了眼色。 这一幕魏成山尽收眼底，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魏成山是从山村靠考学进城，然后一路打拼起来的穷小子，这种小算计他见多了。 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他玩儿剩下的。 魏成山其实今天来就是走个过场，他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 不过是之前在师部和几个小干部闲聊的时候提起家里，他顺便感慨了一句已经离异多年，然后对方就非常热心的要给他介绍对象。 魏成山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其实个人条件还不错。 个头可以，长相中等偏上，还长了一张忠诚可靠的老实人脸。 要不是因为这，当初他前妻也不会看上他。 这样的条件魏成山想成婚并不难，也不至于要跑到滨海来找。 他不结婚是因为对前妻一家有所顾忌，而且还想往上爬一爬，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但那小干部实在是太热情了，一再跟他说那女孩条件有多好。人长得漂亮，还有一份好工作…… 搞得魏成山不来转一圈面子都有点过不去了。 但一进这个院子，他心里就有点烦，见到王家人就更觉得腻得慌。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家庭，是他用了多少年拼命想要挣脱的，他是疯了吗还要再走回头路？ 还有那王月玲，看她那委屈样子！ 她不乐意，也不想想老子看不看得上她？ 长得又不是十分漂亮，最多就是个中等偏上，想要靠长相上位，偏偏还心高气傲。 她傲气什么？ 要是能长成刚才那女人的模样，她还有点傲的资格。 呵，不知所谓。 魏成山实在是厌烦得很。 他完全不想找一个王月玲这样的人。 自己满心算计，还有一堆把算计都刻到骨子里的家人。 找这么一玩意儿，自己下半辈子都得天天活在闹心里。 要是为了这样的生活，他在京城找不好吗，还跑到这滨海来？ 魏成山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 他看都没有看一眼扭扭捏捏走到他身边的王月玲，而是矜持地冲王家众人一笑，说：“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今天打扰了。” 说罢转身就走。 既没同意马二花下次再来的邀约，也没理会站在一边的王月玲。 只留下王家一家子站在门口，一脸的错愕。 “走，都给我回家！别站在这丢人现眼！” 王大明第一个反应过来，冲着全家人低喝了声，拔腿就走。 王家人这才意识到他们被人家魏科长给婉拒了。 只能讪讪然地跟上。 王月玲走在最后面。 知道魏科长没看上自己，王月玲也不知道是该舒口气还是该感到愤慨！ 就那么个比自己爸年轻不了几岁的糟老头子，他还看不上自己？ 他凭什么？ 凭他那微微谢顶的脑袋？ 还是那全是褶子的脸？ 又或者那洗澡都掩饰不了的油腻味道？ 啪！ “啊！” 王月玲还没有来得及想完，一进门就被王大明劈头盖脸的一鸡毛掸子抽了下来！ “你个没用的玩意儿！连个科长你都抓不住！你天天摆着个x脸给谁看？谁欠你的，要看你的脸色？ 你不是不愿意吗？那我就打得你愿意！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个败家玩意！” 沈玉瑶刚回屋没有多久就听到从王家传来的哭叫声，以及相互拉扯的声音。 虽然隔得远，虽然两家的窗户都关着，可那声音太大了，根本关不住。 从争吵中沈玉瑶听出应该是今天相亲没相上，王月玲她爹不高兴了。 但那些跟自己并无关系，沈玉瑶不感兴趣。 沈玉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回到桌前，抽出新买的信纸，给父亲还有阿娘写了一封信，将今天去交换会发生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些。 之后，她又写了程立言来看她的事，还提到这人给她带的鱼罐头还有朱古力。 她写：“……父亲，阿娘，他待女儿很好，你们放心。我想，以后的日子我也一定能够过得顺心愉快。” 第40章 老子要吃饭，现在快滚! 一上午政事堂里人来人往，沈丞相忙得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几回。 最近边疆局势不稳，加急公文将他的案头摆得满满的。 旁边特意拉过来备用的案几上还摞了高高一摞。 “老爷，该吃午饭了。” 一直跟着他贴身服侍的张全提着个大大的食盒走了进来。 那张也早已全是褶子的脸上满是笑容，把眼睛都快要挤没了。 自从女儿遇难，沈丞相已经很久没有见这个看着玉瑶长大的老东西如此笑过了。 虽然辣眼睛，可还是忍了下来。 “先放下吧。”他抬了抬眼皮，然后又低头继续书写起来。 可一向懂理听话的张全今天却没有照做。 他甚至还上前了一步，低声说：“老爷，先吃饭吧。今天的菜式是老夫人亲自盯着厨房做的，还是她亲自装的。就连这食盒也是她亲手拎着交给了三月。” 自从小姐遇难后家里的气氛就变得极为凝重。 老爷留在政事堂的时间越来越长，老夫人也长时间的待在佛堂，轻易不出屋，更不许别人进去。 现在家里的事务全都交给了大夫人，老夫人很少过问。 张全在沈府待了快半辈子了，从来没见家里如此压抑过，心里难受得紧。 所以，今天一听三月说老夫人今天不仅亲自去了厨房，还特意点了老爷爱吃的菜，亲手给他装了食盒…… 张全可不得第一时间将东西送进来吗？ 听说是夫人亲自装的食盒，沈丞相心里动了动。 他放下手中的笔，将案头的公文移到了一边，然后说：“端上来吧。” 打开食盒，张全先是一愣，盯着盒子里的东西面露无措。 沈丞相看了他一眼。 张全赶紧伸手进去拿了一个银白色的盒子出来。 盒子很烫，烫得他嘶了一声。 看到那个银白色盒子沈丞相也是一愣，不过他伪装得好，张全并没有看出来。 他搓了搓烫红的手，有点讪讪然地解释：“这厨房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盒子，古怪得很。” 沈丞相没有说话。 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女儿曾经送回来过的铝饭盒，当时饭盒中放的是带鱼。 想到带鱼，沈丞相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鱼肉所特有的鲜美，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随着鼻子的抽动，沈丞相觉得自己好像又闻到了那种记忆中的味道。 只不过味道还有点不同。 他也不等张全了，自己伸手打开了饭盒。 这一打开，沈丞相的眉毛都忍不住扬了扬。 这味道！ 好香！ 虽然不是带鱼，但饭盒里面放着的这种金黄色的，细长的鱼类看上去应该也很好吃。 “筷子。”沈丞相迫不及待地命令道。 “哦，是。”张全递过去一双筷子，同时将另外一个饭盒也端到了沈丞相的桌上。 之前装鱼的饭盒，除了鱼还装了蒸好的米饭，而这个饭盒则放了两样菜。 一个是韭菜辣椒炒干虾仁，一个是烧豆腐。 除了豆腐，全都是沈丞相没有吃过的菜。 沈丞相拿起筷子先夹了一条凤尾鱼放入口中，然后就忍不住嗯了一声，享受地闭紧了嘴巴。 又酥又软，咸香适口。 还带着那种他曾经感受过的，唯独海鱼才会有的鲜味。 一条鱼入口，沈丞相觉得全身的疲劳都要消失了。 他挺直了腰，如往常一样细细地咀嚼着。 看外表依然还是那个老相爷，端庄严肃。 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今天咀嚼的速度要比平时快了许多。 沈丞相一口鱼肉下肚，然后夹了一筷子米饭相配。 这米饭应该也是用女儿送回来的米蒸制的，口感吃着与平日吃得完全不同。 回去得和老妻说，以后女儿送回来的东西不可如此大手大脚的用。 她一个人在那边不容易，这些东西还不知道她得如何辛苦才能换来。 沈丞相脑子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此时的他已经夹起了一个虾干。 沈丞相没有立刻将这个粉艳艳的小东西放入口中，而是举起来就着日光细瞧。 他知道这是虾。 年轻时出使邻国的时候他也曾经尝过。 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沈丞相早已经忘了这东西的味道。 他将已经微凉的虾干放入口中。 ！ 这味道竟然和之前的鱼完全不一样！ 那鱼是软烂酥香，这虾干则是柔中带韧，越嚼越有滋味。 让人舍不得下咽。 沈丞相连吃了好几口韭菜炒虾干，然后被里面的辣椒给辣了一下，不由发出了哈的一声。 看到这种情景，张全连忙双手递过来了一个搪瓷缸，然后打开盖子说：“老爷，你喝口汤吧，这汤……” 他原本是想报一下汤名的，可在看了里面的东西后却说不出话来。 汤里的萝卜丝，鸡茸丸子他都认识，可那黑色的，一片一片的东西是什么？ 张全望着汤里的海带陷入了沉默。 沈丞相也不认识海带。 但这并不耽误他喝。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这必然是女儿送回来了好多东西，老妻开心，然后朝他显摆来了。 他微微一笑，也没去在意张全的傻样，亲手接过搪瓷缸子，然后喝了一口。 鲜香美味的海带汤入了腹，舒坦得沈丞相都放松了姿态，甚至朝椅背上靠了过去。 “我说沈兄！” 沈丞相难得舒坦地吃顿午饭。 可这饭都没来得及吃上几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叫嚷，随之而来的还有嗵嗵地脚步声。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要去盖饭盒盖。 只可惜一个盖子都没盖上，那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紧接着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发出咣的一声。 “沈……” 来人的声音忽地一顿。 然后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你在吃什么？” 说罢，也不等沈丞相回话就快步走到了案几前，凑到那盒凤尾鱼边上再次使劲儿嗅了嗅。 沈丞相泄气的将手中拿着的饭盒盖丢在了一边，然后抬眼看向来人。 他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而是板着脸反问道：“不知陈尚书此时过来有何急事？如今正是午食时间……” 言下之意很明显—— 老子正在吃饭，有什么事下午再说，现在快滚！ 第41章 别太和我见外了 来人是兵部尚书陈裴毅，也是沈丞相多年的至交好友。 如今沈丞相的二儿子沈峻山还在跟着陈尚书做事。 因为关系好，所以两个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加上陈裴毅性格粗放，进出沈丞相的房间自然如同回自己家。 这会儿，他完全一副“我没长耳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直接朝站在二人身后的张全伸出了手。 张全苦巴巴地看了自家老爷一眼。 看到老爷虽然脸依然臭到不行，可并没有出声阻止。 于是恭敬地送了一双筷子过去。 陈裴毅随手抓了一张椅子坐在了沈丞相的对面，然后毫不客气地夹起了一条凤尾鱼放入了口中。 瞬间眼睛一亮！ 他甚至都没有开口评价，三两下将鱼咽下肚子，然后筷子就伸向了一旁的韭菜炒虾仁…… 同时，他甚至还非常自然的冲张全吩咐道：“拿个碗来。” 然后将米饭拨走了一半。 沈丞相郁闷地闭了闭眼睛。 然后自暴自弃地重新拿起了筷子…… 两个加起来快要超过一百岁的老人家，一时间就如两个幼儿，你争我抢，到最后差点为了半条凤尾鱼打起来。 直到最后一口海带汤也被他们俩分喝完毕，陈裴毅才终于腾出口问了句：“我说沈兄，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好东西？怎么就没想到分我一些，也太和我见外了！” 沈丞相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在心里忍不住地骂道：“你倒是不见外，一见面就把老子的饭分走一半！” 可口中却直接转了话题：“你风风火火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抢我的午食吧？到底有什么事？” “哦，我们今天递上去的折子……”陈裴毅这才想起自己来的原因。 看两位老爷开始聊起了公事，张全很有眼色的收拾了吃剩下的残局，然后把东西拿着准备到后院去洗。 谁知道一出门就被几个人给拦住了。 那几人张全都认识，全都是在政事堂做事的其他官员的仆人，有两个还跟他关系不错。 几个人不敢在相爷门口喧哗，拉着张全就去了一边。 然后纷纷凑过来问今天相府到底送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怎么味道如此霸道？ 直把前面院子里还在公干的他们几家的主子馋得都快哭了！ 硬是厚着脸皮让他们过来打探。 张全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啊！ 他自己也馋得快哭了。 看从张全这里打探不出什么，几个仆人急了。 不知道是哪个厚脸皮的硬是从张全手里抢过了食盒，然后快速打开。 在看到里面奇奇怪怪的餐盒时，几个人全都傻了眼…… 终于摆脱了那群人，张全把饭盒洗干净重新回来。 他原本是想进屋问问老爷今晚是否回府？ 他好提前先回去知会一声。 结果一进门就被陈尚书揪住了衣领，直把张全吓得一个哆嗦。 “那食盒呢？”陈裴毅问道。 “在，在在……”张全即便是在惊惶间，也不忘回头去看他家老爷，等老爷示下。 沈丞相揉了揉眉心，对这个强盗般的兵部尚书也是无语至极。 他朝张全挥了挥手，然后斥责陈裴毅：“你难为他一个下人做什么？” 陈裴毅松开了手。 张全以最快速度跑到了下人间，将洗干净的食盒抱了过来。 看到他如此实诚，竟然全都拿来了，沈丞相抽了抽嘴角。 陈裴毅才不管他那老兄如何肉疼，接过食盒打开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饭盒。 在他还要伸手去拿那个搪瓷茶缸时，就见平时极重规矩，做事一板一眼的沈丞相，此时竟一个箭步从案几后面冲了出来！ 都不等他将搪瓷茶缸从食盒里拿出，就被一把按住！ 陈裴毅咂了咂嘴，知道今天是拿不走两样了，于是很知趣的松了手。 他将那个还带着水渍的饭盒往怀里一揣，然后冲沈丞相大咧咧地说：“回去跟俊林说，下回再有这好东西别把他陈叔给忘了。 他想要的马，待这批军马入京后我亲自去帮他挑。 让他拿二十个这样的饭盒子……嗯，再加十个盛汤的缸子来换。” “做梦！”沈丞相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如果不是还有仆人在，他都恨不得踹这厚脸皮两脚。 陈裴毅毫不在意，哈哈笑了两声就大步离开。 走出好远了还不忘叮嘱：“记得回去和峻林说。” 张全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三公子带回来的。 那就很正常了。 他家三公子今年十七，正是求学的年纪。 去年的时候被先生带着开始外出游学，去了好些地方。 中间无论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都爱往家里送。 光张全知道的，三公子托人运回来的大箱子都有好几个。 如果不是小姐出事，在家休整的三公子这几天原本就又准备跟着先生出去了。 可现在…… 想到这儿，张全忍不住又悄悄叹了口气。 沈玉瑶当天晚上就知道了父亲因为显摆，被陈尚书抢走了一个饭盒，然后气得在屋里直转圈，想骂又无从开口的窘事。 笑得她趴在床上半天起不来。 难得知道父亲这么喜欢一样东西，沈玉瑶决定想办法再多帮家里搞几个回来。 她想着今天再去找蒋小燕问问，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再换几个？ 如果不行，就打听打听下一回的交换会什么时候举行。 她记得之前在那里见到好几个人摆的摊子上都有饭盒和搪瓷缸，这应该不是特别难弄到的东西。 沈玉瑶打定了主意，就把之前没敢在公众场合拿出来的那条正红色的围巾塞进了书包里，她觉得蒋小燕肯定会喜欢这个。 在拿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另外一条，迟疑了一下把那条也一起装了进去。 沈玉瑶背着包去了百货大楼，一进去就感受到了赵圆圆和蒋小燕的热情。 赵圆圆大老远看见她，就跟个鸟儿似的，扑棱扑棱地就朝她跑了过来，一过来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赵圆圆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眼睛亮得惊人。 她明显想问什么，可看旁边人多，还是憋了回去。 蒋小燕比赵圆圆矜持一点，没有快步冲过来。 但她也没慢多少。 更重要的是，她一走过来就塞了个东西到沈玉瑶的背包里。 那东西圆滚滚，还热乎乎。 不用拿出来沈玉瑶也知道必然是个煮鸡蛋。 而赵圆圆显然也看出来了，顿时一脸震惊地看向她，嘴巴张得老大。 蒋小燕被看得有点脸红，朝着赵圆圆瞪了一眼，说：“看什么看，我妈让送的，那手绢被我妈给拿走了。” 听了这话，赵圆圆眼睛睁得更大，一副我也有话要讲的样子。 “几个说什么呢，还不去上课？”赵圆圆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从外面走进来的丁翠珍给打断了。 三人正要离开，丁翠珍却叫住了沈玉瑶：“你留下。” 沈玉瑶停下了脚步。 第42章 设计大赛 “你跟我来。” 丁翠珍把沈玉瑶带到了一个平日里大家放工具的仓库里，这里除非大扫除，一般没有人过来。 她打开仓库门，带着沈玉瑶往里面走。 之后打开了一个被大扫把遮着的小门，沈玉瑶才发现这里另有乾坤。 这个屋子不大，还没她现在住的地方大。 屋里放了一张单人的小桌子，两个小板凳。 而另外的地方则架着一个相当大的裁衣台。 裁衣台上剪刀、划粉、尺子等等做衣服所需要的工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台这时候还比较少见的电熨斗！ 看沈玉瑶盯着电熨斗看，丁翠珍面露得意。 “因为这房间在仓库里面，不方便烧火，所以楼里特批给咱们配了一个电熨斗。不过这是公共财物，用的时候要精心。” 沈玉瑶用力点头，可其实她并没有听进去丁翠珍说了什么。 这电熨斗又是一个她没有见过的东西，她很好奇，注意力都在那里。 不过丁翠珍今天叫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她显摆电熨斗的。 她指了指边上的桌子，说：“以后我们就在这边上课了，这里安静。” 沈玉瑶再次点头。 丁翠珍拉她坐下，然后又跟她说：“我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要跟你说一个消息。 咱滨海第一纺织厂现在正在对外征集新的纺织花型，他们准备造一种新布算作十一对国庆的献礼。” “十一？”沈玉瑶算了算：“现在才二月份。” “二月份已经不早了。” 丁翠珍用一种看小傻瓜的表情盯着徒弟：“你以为制造出一种新布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可不是只要有新的花型就可以的。 哎呀，别的你不用管，我就问问你有没有信心？” 信心？ 沈玉瑶不知道纺织厂制造新布需要她有什么信心？ 可转念一想，她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甚至兴奋地站了起来：“师父，你的意思是……” 她的眼睛晶晶亮，脸蛋也因为自己的想法而高兴地涨红了起来，看上去生动又漂亮。 丁翠珍早就知道自己收的这个小徒弟好看了，可这一刻还是有点被晃花了眼。 她不由一阵失笑，对沈玉瑶未来的丈夫同情了三秒钟。 她把沈玉瑶重新拉着坐了下来。 故意板着脸跟她说：“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想要参加这次的设计大赛必须得特别的努力，另外还得更加用心的学习。 虽然你天赋不错，但是底子还是有点薄。古代纹样这一块儿你知道的不少，但是现代的花型你了解不多。” 丁翠珍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包着牛皮纸书皮的类似于杂志一样的书，递给了沈玉瑶。 说：“这是我以前收藏的，是国外市场前些年比较流行的一些服装以及花型。 不过这本书也已经有些老了，里面的东西看看，但是别模仿。” 说到这儿，她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新的可能以后都弄不到了，这本你收好，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 沈玉瑶掀开了那本空白封面的杂志，发现内页上写着《外国服装与纹样精选》。 然后她看了看发行日期，发现已经是五年前的了。 她现在有原主留下的记忆，对于如今时代的运动也算有些了解。 也正因为此，沈玉瑶才理解这本书保留下来有多不容易。 师父愿意把这本书借给自己，是多大的信任和看重！ 沈玉瑶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下来。 她用力将书抱进怀里，说：“师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就是把我丢了，我都不会把书丢了！” 丁翠珍直接被她这孩子气的话给逗乐了。 嗔怪地看着她，说：“你还想丢了呀？” 她敲了下桌子：“书就放在这儿，你以后要看就来这里看，不许拿出这间屋。” 她怕沈玉瑶害怕，又安慰道：“放心吧，书的事我和上级领导汇报过，这属于工具书，是经过许可使用的。咱们只要不随便拿给别人看，没人能说什么。” 沈玉瑶这才放了心。 这本书里面出现的服装和衣服上的花样都是沈玉瑶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一下子就看入了迷。 不仅看，她还习惯性的拿纸，想要照着描下来。 看她朝自己伸出了手，一副理所应当让给她递纸笔的模样，丁翠珍真是好气又好笑。 这都是被什么人惯出来的臭毛病？ 使唤人使唤的这么理所应当。 看着跟过去的大小姐一样。 丁翠珍一边腹诽，一边还是好脾气地给徒弟递过去了她需要的东西，然后就见那小姑娘接过纸笔就伏在桌上描画了起来。 丁翠珍是见过徒弟描花样子的，第一回见就惊讶了一番。 觉得这丫头的功底比自己这个从小跟着亲妈学习，至少描了小二十年的人画得都流畅。 丁翠珍觉得只画花样子是埋没了徒弟。 真给她宣纸，笔墨，颜料，没准儿她能画一幅好好的工笔山水画出来。 当然，这只是丁翠珍自己的想法，她连说都不敢说出来，只怕给徒弟惹出什么麻烦。 沈玉瑶一旦沉浸进去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 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发现屋里没有了别人，师父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知道师父这是出去干活了。 想到师父自己出去干杂活，却把她留在房间里学习，沈玉瑶只觉得感激不尽。 她把之前特意带来的那条正红色的丝巾放在桌上，然后把那本书珍惜的放回抽屉。 又留下一张字条，写道：“师父，徒弟特意找来孝敬您的，看看喜不喜欢？” 然后决定不再用另外一条和蒋小燕交换物品了。 送给师父的东西，必须是独一份的，这才能体现她的孝心！ 蒋小燕并不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间痛失了一条丝巾。 看沈玉瑶终于出来了，立刻就窜了过来。 那嘴里跟装了弹簧一样，话秃噜噜的一串又一串地快速蹦了出来。 听得沈玉瑶头昏脑涨。 一直到蒋小燕说完，她又替她总结了一下，才弄明白原来这姑娘昨天回家显摆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她亲妈把那块手绢给抢走了。 她甚至连戴都没来得及试戴一下。 蒋小燕很愤怒！ 可面对亲妈的“淫威”她又很无奈。 她想问沈玉瑶能不能想办法再弄一条给她？ 这一回她愿意用再加一个饭盒的条件去换。 蒋小燕说话的时候，赵圆圆就一直在边上忙不迭地跟着点头。 听她说完，立刻就要接话。 沈玉瑶在小屋埋头画了一个上午，本来就有点累。 出来也是为了拿之前放到食堂加热的饭盒。 结果，饭盒没拿到就被人包围着，灌了这么一堆车轮子话，听到她头都昏了。 看赵圆圆又要开口，她立刻出声打断：“你也想再要一条是不是？” 赵圆圆的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头点得更用力了。 迫不及待地问：“你还有吗？我能不能多要一条？” 第43章 用力地，狠狠地亲她! 听到赵圆圆说还想多要一条，蒋小燕就不乐意了。 她伸着脖子就要和赵圆圆争辩，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到沈玉瑶非常无情地拒绝道：“没有，一条也没有了。” 两个人顿时同时哑了火。 “你们也知道那布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我之前那些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弄来，哪儿能说有就有？又不是大白菜。” 沈玉瑶的话说得两个人全都没话可说。 毕竟这是大实话。 要真那么好找到，她们还用得着这么过来求人吗？ “那，以后还有可能弄来吗？”蒋小燕不甘心地问。 好歹赵圆圆还有一条呢，今天就扎在辫子后面。 她可是连试戴都没机会试戴！ 沈玉瑶之所以拒绝得这么快，是怕太轻易得到她们会想要更多。 这个时代和她之前的时代不同，沈玉瑶已经懂得谨慎两个字怎么写了。 就算是那个交换会，大家心照不宣都不会去追问别人东西的来路。 可其实谁心里都有一本账。 比如赵圆圆能轻易说出蒋小燕会拿什么东西过去交换； 蒋小燕也能一眼看出赵圆圆包里没有其他存货了。 他们现在是和自己不熟，还在观察，掂量。 沈玉瑶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有很多来路不明的东西。 那不是显摆，是招祸。 不过，沈玉瑶毕竟还是打算以后要和这两个人常来常往的，所以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在说明东西不好弄之后，她沉吟了一下，有点勉强地回答：“我再试试吧，不一定，我尽量争取。” 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已经让两个姑娘重新高兴了起来。 赵圆圆又过来扯着沈玉瑶的胳膊要说东说西。 沈玉瑶无奈地抽回，朝远处看了看，说：“我师父瞪我呢，我得赶紧过去。” 说罢就丢下她们朝丁翠珍那边跑去。 那俩姑娘现在也已经知道丁翠珍有多厉害了。 这丁师傅看着长了一副笑模样，可实际上老凶老凶了。 但凡招惹上她，她可是把人往死里整。 和他们一起来的一个男生，就是在上班的时候偷懒，躲在角落里嗑瓜子被丁师傅逮着了，硬是让他把一层楼的窗户全擦了一遍！ 大冬天的擦窗户，还是一层楼的。 那男生后来都要擦哭了。 被丁师傅远远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俩姑娘同时缩了缩脖子。 根本不用人催，全都快速溜走了。 有了师父打掩护，沈玉瑶今天根本没有干活，待在小屋里画了一天的图样。 她画图样也不是为了带出去，完全就是为了加深印象。 多画几遍，就会把这些花样子牢牢地刻在脑子里。 等感觉到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已经看不清楚纸的时候沈玉瑶才停下笔。 她把东西收拾好，锁好门出去，正赶上下班铃响。 沈玉瑶去食堂拿了放在那的饭盒，就随大流一起出了百货大楼。 在小屋里坐了整整一天，虽然不用干体力活可也绝不好受。 小屋里没生炉子，这样坐一天，沈玉瑶的脚都冻麻了，这会儿都快要感受不到了。 她的小手指又开始发痒，像是冻疮又要加重了。 她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哈，加快了脚步。 沈玉瑶一进院就看到自己的小屋亮着灯。 她脚下顿了顿，然后就露出了一个开心地笑容。 她小跑着，如乳燕归巢般向着自己家奔去，结果一推门就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闻着那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味道，沈玉瑶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程立言刚把重新生起来的炉子搬进屋，就听到了他家小媳妇嗒嗒的脚步声。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未来及迎出去，就被媳妇扑了个满怀！ 抱着那馨香柔软的身体，程立言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 程立言低头看着女人趴在自己怀里，小脑袋还使劲儿往他身上挤，鼻子使劲吸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用手在沈玉瑶的后脑勺上，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捋，温声问：“下班了？累不累？” 沈玉瑶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半天才闷声说：“嗯，不累……” 然后抬头：“就是想你了……” 沈玉瑶出身名门，该恪守的礼数自然从小就被教。 可同时阿娘也教了她一些别的，例如怎么守住自己的夫君。 在他们那里，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很多正妻觉得只要守住自己的位置就可以了，别的不重要。 可沈老夫人却不这么认为。 她家沈丞相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却也只有这一位妻子，家里干干净净，其他的花花事一点都没有。 沈玉瑶与她的三个哥哥全部是母亲所生。 能够让夫君这么多年来死心塌地，老夫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御夫之术。 例如老夫人就曾经教导过女儿，在外人面前要端庄，但是面对自己夫君的时候却要让他觉得你离不开他。 这样才会让他更看重你，也更离不开你。 沈玉瑶虽然穿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实际上她对这个世界还是有隔膜感的。 这就意味着她并不是很介意别人的目光，别人的想法。 虽然她和程立言还没有领证，可在她心里面前男人已经是她的夫君。 那么和夫君亲昵些，对她来说没什么不行。 想想阿娘说的话，沈玉瑶的眸间多了一丝羞意。 可她还是强撑着抬起头，看着程立言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想，想亲你。” 说罢，她踮起脚尖，撅着嘴巴对着程立言的唇就亲了上去…… 程立言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眼神瞬间变得滚烫。 看着这个冲着自己嘟起了嘴的小女人，什么遵守礼数，什么不越雷池……那根本就全都变成了不存在。 不存在的。 完全不存在。 这种情况谁能把持得住？ 程立言一个用力直接将怀里的人抱了起来，然后一下子抱到了靠墙放的双人书桌上。 让她坐在上面，自己一手搂腰，一手按头，用力地，狠狠地亲她！ 这桌子平时看着还挺结实，程立言甚至亲手加固过。 可此刻却嘎吱嘎吱拼命的响，响到程立言想立刻把它扔了！ 第44章 美人怀中坐 程立言吻得又狠又凶。 那架势，感觉不像是接吻，就像是想要把沈玉瑶拆分了，好吞吃入腹。 一直到许久后，两个人才算分开。 将沈玉瑶从桌子上抱下来后，程立言立刻就出了屋，然后就听到压水井那边传来了他呼呼洗脸的声音。 显然，这家伙急需降温。 他临出门的时候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沈玉瑶也不用担心小亚或者莱莱或者再有别的谁招呼都不打，就推门而入。 她一下子就扑倒在床上，将脸贴在丝滑的被褥上。 冰凉的布料与她发烫的肌肤相贴，让她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沈玉瑶闭着眼，眼前还能浮现出那人的模样。 硬实的胸膛，热烈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温热的嘴唇…… 靠棉被降温已经不行了，她的脸更加得火烫。 “沈玉瑶，沈玉瑶是在这儿住吧？出来签收电报！加急电报！” 沈玉瑶还沉浸在刚才的感受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懵懵懂懂地坐起身。 什么电报？ 为什么会有她的电报？ 沈玉瑶现在已经不至于听不懂电报是什么东西了。 可她真没见过那玩意。 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她应该也没见过。 就在沈玉瑶还发懵的时候，在外面洗脸的程立言已经走过去了。 “谁给沈玉瑶发电报？”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接。 看他是个男同志，即便身着军装，邮递员还是负责地多问了一句：“你和沈玉瑶是什么关系？” 程立言顿了一下，然后答：“我是她的未婚夫。” 话一出口，耳廓不易察觉的变得微微发红。 “那给我看一下你的证件。”邮递员继续说道。 程立言拿出了自己的军官证。 因为沈玉瑶租住的这个小屋里外都是明锁。 里面是插销，外面是挂锁。 刚才程立言为了不让人打扰，出去时将锁给挂上了，所以此刻沈玉瑶想出去都出不去。 她只能站在门边静静地等。 好在很快程立言就拿着电报回来了。 然后一进屋就开始收拾东西。 “你大姑找到了！她约你今天晚上打电话，走，我现在带你回团里。时间来不及，我们得快点。” 沈玉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大堆话差点给砸晕。 她一边“哦哦”着应付，一边接过了程立言递过来的一个小纸片。 然后就看到上面用铅字印着一个电话号码，还有一个时间，下面的签名则是“姑”。 那上面约的日期是今天，时间是晚上八点。 沈玉瑶抓过程立言的手腕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已经是六点十分了。 她这会儿也不敢问太多，赶紧胡乱收拾了些东西塞到自己的小包里，然后就跟着程立言出了家门。 程立言一出门就把自己穿来的军大衣替沈玉瑶给裹上了。 “那你呢？” “我不用。” 程立言说着就快走了一步，走到院子外面去骑车了。 脱掉大衣之后程立言只穿了一件单军装，军装里也没有穿棉衣，而是穿了件配发的灰色绒衣。 从背后看着整个人劲瘦结实。 看着这人的背影，刚才还因为原主失联多年的姑姑忽然找过来而有点担心的沈玉瑶，忽然就什么也不怕了。 心也落进了肚子里。 程立言很快就把车推了来。 “过来，上车。”他跨坐在车上，一脚支地，然后冲沈玉瑶招呼道。 沈玉瑶有点踌躇。 她上回坐自行车是蒋小燕带她的。 蒋小燕虽然个子高，可是并不胖，甚至还有点清瘦。 她自己骑一个二八大杠都勉强，还死撑着非要带人。 那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啊，沈玉瑶好几回都被她差点甩出去！ 后来不得不一路上紧紧搂住她的腰。 以至于如今一看见车后座，沈玉瑶就生理性紧张。 沈玉瑶想了想，走过去从程立言的胳膊下钻过去，然后双手把着车把手，直接跳到了前面车杠，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了上面。 坐进了程立言的怀里。 程立言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看他不动，沈玉瑶转头看他：“不行吗？这里不能坐吗？” 爱人怀中坐。 即便程立言心里觉得有点不合适，可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来。 他的喉头动了动，无奈地说：“你坐稳了。” 然后长腿瞪地，车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或许是真不好意思了。 也或许是怕被邻里们看见，会有人议论他心爱的小姑娘。 程立言将车蹬得飞快。 坐在前面的沈玉瑶竟然有了一种自己会被他带着飞起来的感觉。 她吓得赶紧伏下身子，低着头，用力抓住车子前面的把手，把自己牢牢的稳住。 程立言有点遗憾。 他原本还以为小姑娘害怕了，会转过头抱住自己呢。 光想想那个情景，心里就一阵发酥。 可没想到。 啧。 看沈玉瑶都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了，程立言唇角一翘，慢慢放缓了速度。 感受到吹到自己身上的风没有刚才那么猛了，沈玉瑶慢慢抬起了头。 这会儿车子已经驶离了她居住的胡同，来到了外面的马路上。 虽然六点多外面还有点亮光，但因为这边也没什么路灯，这会儿外面的人已经很少了。 即便偶尔有一两个经过，也全都垂着头，急匆匆地往家赶，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 沈玉瑶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虽然口袋里装着一份加急电报，但那毕竟是一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人，她无法做到与之感同身受。 加上她觉得那个姑姑发电报最大的概率是认亲，而不会是其他什么大事。 所以沈玉瑶总体来说，此刻的内心是平静的。 与那不认识的大姑相比，她更在乎的是此刻，与自己夫君在一起时的感受。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朝后靠了靠，靠在了程立言的胸前。 隔着厚厚的军大衣，她也能感受到硬邦邦，分外有劲儿的胸脯，让她觉得分外踏实。 即便前面是无人的土路，时不时还有凛冽的风刮过脸颊，坐在这人的怀里，她依然觉得舒服。 沈玉瑶甚至调整了一个角度，让自己坐的更稳，然后闭上了眼睛。 “别乱动，待会儿再把你掉了。” 沈玉瑶舒服了，程立言却舒服不起来。 本来美人在怀就让他心情荡漾。 再加上这人还是要去自己单位。 四舍五入就是去自己家…… 想想刚才没过瘾的那阵亲热，程立言心里涌入一阵又一阵压抑不住的躁动。 程立言将车又蹬快了。 第45章 怒砸沈家! 程立言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沈玉瑶带回部队了，比预期的时间要短得多。 现在军营检查严格了起来，即便是团长亲自带回的人也要核查身份后才能进入。 不过有程立言在，沈玉瑶不用像上回一样被人问东问西。 她只用乖乖站在一边，看着程立言板着个黑脸，一边低头在本子上飞快地登记着，一边不得不任小战士们悄悄窥视…… 然后她发现男人的耳朵有一点发红。 好在这个时间是短暂的，程立言很快填完了登记表，骑车带着沈玉瑶继续往团部走。 虽然此刻正值晚饭后，军人们一天里难得的休闲时间，几乎所有不当值的人都在操场附近转悠。 看到团长带着一个女人“招摇过市”，一个个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但，总算是顺利到达。 他们进屋的时候严华阳也在。 严政委正收拾东西。 一边收拾，一边暗骂程立言这是小年轻动了春心，越来越黏糊，越来回来越晚…… 然后门就被推开了。 “你个混蛋……”他还没骂完，就呆立在了当地。 “弟，弟妹？” 这忽然冒出的一句话，别说沈玉瑶了，连程立言的脸也烧了起来。 他暗暗瞪了老严一眼，粗着声音解释：“小沈家里发电报过来，让她回电话，应该有急事。这会儿太晚，去别的地方不方便，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严华阳在心里暗地腹诽：“怎么就非得带回来打电话了？市里没有邮电局吗？ 这分明就是舍不得分开，想着能多待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呗？ 不用解释，哥都知道。哥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不过这话严华阳只敢在心里说说，有沈玉瑶在，他才不会说出来。 那小子皮糙肉厚，逗两句没问题，还得顾忌人家姑娘面子。 于是他连桌子也不收拾了，立刻说：“打打打，就在这儿打！” 说罢，非常有眼色地离开了。 临走还不忘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看他关门，程立言的脸又黑了黑。 他过去把门开了一条缝。 办公室也是公共场合。 在这里他和沈玉瑶单独待在一起不开门，传出去点闲言碎语对谁都不好。 他无所谓，但沈玉瑶可是个姑娘。 开了门后时间就差不多了，程立言按照电报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之前他就注意到，电报上面显示的区号是丰城，也就是沈玉瑶的老家。 她姑姑不是在海市吗？ 前几天程立言还特意托海市的朋友打听她的情况。 但这些疑问程立言没有问出口，反正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是一个女人。 “瑶瑶？”那人对着话筒哽咽的叫道。 沈玉瑶心里忽然就涌上了一阵难过，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说：“是我。” 对面立刻就哭出了声。 哭声很大，那女人像是忽然脱了力气，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就这么抓着话筒大哭了起来。 哭得沈玉瑶在电话这边忍不住也跟着掉眼泪。 虽然她都没闹清两人到底是在哭什么？ 程立言看得直皱眉。 好在电话很快被另外一个人接了过去，那人自报家门：“沈同志你好，我叫陈飞，是师部……” 程立言立刻将电话接了过去：“陈飞，我程立言，说重点！” “是！” 陈飞是师部派到丰城调查沈玉瑶家庭情况的干事。 因为事关程立言，叶师长专门派了这位自己最信任的机要秘书。 所以，陈飞和程立言之前就比较熟悉。 听到程立言在，陈飞明显松了一口气。 沈玉瑶的父母之前都是丰城市机械厂的职工，她父亲在厂里做钳工，母亲则在食堂工作。 沈玉瑶的母亲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在她十二岁那年就去世了。 父亲则是在她不满十六岁的时候也因病去世的。 虽然父母双亡，但沈玉瑶之前一直住在机械厂分给他们家的房子里，所以陈飞要调查自然要先去机械厂。 但陈飞没想到，他去的时候正赶上沈玉瑶的姑姑怒砸她家！ 沈玉瑶的姑姑沈天晴跟随丈夫去了海市后并非没有和家里联系过。 她写过很多信回去，希望和哥哥缓和关系。 但除了开始时嫂子回了几封，后来的信全都石沉大海，至始至终没有收到哥嫂半个字的回复。 时间长了，沈天晴也心灰意冷了。 然后在半年前，沈天晴偶尔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了一张照片。 在看到照片的一瞬，她忽然就流下了眼泪。 这照片是她侄女沈玉瑶的，看着照片，沈天晴又想起了曾经相依为命的哥哥，还有她以前的家。 看到母亲这样，她儿子张大军就再次劝说让沈天晴给娘家写信。 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当初再多的不满、怨气也应该淡了。 他说，大舅一定会原谅你，原谅咱们家的。 沈天晴犹豫了一下，又给哥哥沈天强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里不光她，全家每个人都写了几句话。 然后一家人还特意去照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随信给寄了过来。 没想到，又一次的石沉大海。 沈天晴彻底心灰意冷了。 可她儿子张大军却觉得不对劲儿。 他觉得没有这么做兄妹的。 多大仇多大怨啊，至于这么一记恨就是几十年？ 于是他瞒着母亲给机械厂工会写了一封信，托他们帮忙打听一下情况。 如果真是大舅还对母亲不满，也希望他们能给劝劝。 结果这封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机械厂工会的人在信里说了沈天强夫妇早已经去世的消息。 另外还跟他们说，夫妇二人的女儿沈玉瑶前段时间忽然不知所踪。 她舅舅一家说她离家出走，跟着一帮子学生去串联闹革命了。 工会干部们其实是不信的。 那小姑娘天天沉默得很。 特别是她爸妈先后去世，舅舅一家子打着照顾她的名号搬过来后，她话都不跟外人说。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忽然变了性格，跑出去闹革命？ 但人家亲舅都这么说了，单位的人也没法继续深入调查。 工会的人问沈天晴，有没有她侄女的消息？ 小姑娘有没有去海市找她？ 如果有，还希望他们能回一封信，这样大家就放心了。 毕竟是厂里人看着长大的孩子，忽然找不着了，总让人担心。 沈天晴一看到这封信立刻就炸了！ 当天就要买票去丰城。 张大军看到这种情况也不敢劝，只得也请了几天假陪着母亲一起过来。 第46章 到海市来，姑姑给你找更好的! 沈天晴在海市农机厂工作，是厂里的财务科科长。 而她丈夫张建立，则是厂里的司机大队队长，儿子现在也在司机班工作。 一家子在厂里都是有实权的人，日子也过得相当不错。 如今的沈天晴可不是当初闹结婚，丢下哥嫂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了。 几十年的历练让她一看信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嫂子和她那个娘家哥之间是什么情况吗？ 沈天晴的嫂子叫杨丽云。 杨家曾经是大资本家家庭。 只不过杨丽云不是大房生的，她母亲是父亲的第五房姨太太。 而她父亲姨太太无数。 据说在老家就有七房之多，在其他城市更有谁也说不清楚的多少个。 这也就意味着，他有子女无数。 解放前杨大资本家整合家资逃到国外去了。 他无情得很。 走的时候除了带走了大房太太以及大房所有子女外，只带走了一个最喜欢的小儿子。 其他人一个没带。 包括他生的这一堆乌央乌央的庶出子女。 不幸得很，杨丽云还有她妈都包括在这个被遗弃的名单里。 杨丽云她妈原本就不是很讨她爸的喜欢，后来更是被老头早忘了。 以至于多年下来也没有攒着什么钱。 加上后来就开始战乱了，颠沛流离的日子更是让这对母女生活几近赤贫。 这样最后倒也沾光。 至少定成分的时候没人去关注她爹是什么情况，是死是活？ 就直接给她们母女定了城市贫民的成分。 至于杨丽云那个便宜哥杨茂明，则是他爹另外一房姨太太所出，最后的情况和她家也差不多。 兄妹俩之前因为没有住在一起，本也不熟。 后来老爹跑了，大家各奔东西，更是从没想过还能再见面。 杨丽云和杨茂明是在早上排队抢购粮食的时候碰上的。 目光相对时，两个人都有一刹那的恍惚。 一番交谈后知道双方母亲都已经过世，逃到丰城这边的可能就只有他们兄妹俩了。 毕竟是血脉至亲，即便之前疏远可再遇到也是缘分。 慢慢的两家就有了些来往。 但沈天强对这个大舅哥一直不太喜欢。 他总说杨茂明那双眼睛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因此不太赞成妻子和他来往。 杨丽云本就是和软性格，丈夫不愿意她自然听从。 所以在沈天晴离开家之前，两家就维持着个面子情，也就是过年会走动走动，平时根本没太多往来。 她不相信在哥哥去世前，会把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 还让他们住到家里来！ 沈天晴带着儿子一到丰城就直奔了机械厂家属院，堵住了还没有去上班的杨茂明。 一番追问后，被杨茂明破绽百出的回答当场气疯！ 虽然杨茂明死都不说沈玉瑶到底被他们一家子给弄到哪里去了，但侄女失踪肯定与他们夫妻俩脱不了关系！ 而且绝对不是他们之前所说的，跟着什么人跑了，去闹革命去了！ 沈天晴直接就冲到屋里把屋子给砸了！ 反正这里现在已经不是沈家，而早已经改姓了杨！ 而张大军也怒气上涌，把那个害了自己表妹还不承认的老王八犊子狠狠修理了一番。 直把他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珠子都往上翻了！ 机械厂家属院的人因为这一家子鸠占鹊巢早就心怀不满了！ 现在又听说他们家沈玉瑶的失踪并非小孩不懂事跑出去玩，还很有可能是被他们卖了—— 自然一个个都义愤填膺。 张大军打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拦着。 时不时还有人装作劝架的模样，过去对着杨茂明狠狠踹上一脚！ 后来杨茂明的儿子听信赶了回来。 看到家被砸，爹被人打得躺在地上快死了，那哪儿还能受得住？ 立刻就和张大军干了起来！ 陈飞赶过去的时候，正是那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刻。 陈飞这番话别说听得沈玉瑶目瞪口呆，就连拿着话筒的程立言一时间也没有说出话来。 主要是——一切太巧合了！ 时间赶得也太巧了。 程立言嗯了一声，问：“后来你就把这边的情况跟他们说了。” “说了。”陈飞答。 “我直接联系了机械厂党委，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同他们一一说明，他们很重视。 当即就联系了公安，现在杨茂明夫妇已经被公安带走，去协助调查了。” 说到这儿，陈飞顿了下，有点探寻地问：“至于下一步要怎么做，这个要看调查结果来决定。” 陈飞这话说得含糊，可程立言却听明白了。 这是在问他要不要把事情闹大？ 毕竟，他是去做背调的，舅舅也属于近亲。 要是舅舅背了案底，对于沈玉瑶来说也并非什么好事。 他想看程立言什么想法。 如果要惩罚那一家人，什么也不用说了，有他在，自然会要求秉公处理。 就凭那一家子干的破事，最起码一个拐卖妇女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可要是程立言想大事化小，然后回头再收拾这一家人，那也不是不行。 程立言沉默了一下，望向一边的沈玉瑶，问：“你什么想法？” 程立言的神情很平静。 此时他已经打定主意肯定要收拾那一家人了。 不管沈玉瑶现在做出什么决定都无所谓。 不愿意闹大他也有别的办法。 而沈玉瑶却回想起了她最初感受到的原主留下的情绪。 那种委屈，愤怒，还有绝望…… 她看着程立言说：“我想让他们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她的语速依然很慢，可语气里却带着从来没有过的坚定和决绝。 程立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好。” 程立言对陈飞说：“公事公办吧，这事儿交给公安处理，我们只要如实说明情况就行。” 陈飞沉默了一下，有点迟疑地喊了声：“程团……” 程立言明白陈飞的职责所在，也知道这回的事儿让他为难了。 于是放缓了语气说：“我明白，你按照要求做就是。” 陈飞答应了下来，然后将电话递给了一边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的沈天晴。 沈天晴接过电话，叫了一声“瑶瑶”，语音中又带出了哽咽。 不过她吸了吸鼻子，快速调整了一下，说：“瑶瑶，姑姑已经知道你要结婚的事了。这是好事，只要你愿意，姑姑自然赞成。 你放心，咱家还有人呢，姑姑还在呢！ 别人家姑娘结婚有的东西你都不会少，该给你置办的嫁妆姑姑回去立刻就给你置办。 另外你要记住，你是有家的人。姑姑在哪儿，你的家就在哪儿，有姑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 沈玉瑶被沈天晴一番话说得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她哽咽着说：“我知道的，姑姑。” 而沈天晴却在这时又继续说道：“瑶瑶啊，那什么，你一定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有姑姑在，你就是有家的孩子，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 要是能结，这个婚咱就结；要是不能结，也没关系。我让陈干事给你带一封信过去，信里有家的地址。 要是这个婚结不了，你就到海市来，姑姑给你找更好的！” 第47章 让男人心动…… 沈玉瑶：“……” 程立言：“！” 刚才听到沈天晴对沈玉瑶说她又有家了，程立言还很感动，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亲人。 还想着以后有机会要和沈玉瑶一起孝敬这位姑姑。 转眼…… ？ 这是当着面儿背刺自己啊！ 看沈玉瑶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姑姑会这么说？” 程立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噎得他上不去下不来的。 他从沈玉瑶手里接过电话，冷着脸道：“您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等结婚申请批下来后我们就领证。 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会提前给姑姑写信，邀请您来参加婚礼。” “参加婚礼”几个字，愣是让程立言说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天晴那么大岁数的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怕的就是他们无法举行婚礼啊！ 不过她也从这番话里听出了小伙子对自己侄女的维护，听出他是真心想和玉瑶结婚的。 这让沈天晴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点儿。 她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上，沈玉瑶坐在椅子上望着程立言，一脸的欲言又止。 看到她这样，程立言叹了口气：“你也觉得咱们结不了婚？” 沈玉瑶觉得应该点头，可是她并不想点，一脸的不知所措。 如果没有沈天晴的提醒，沈玉瑶压根就不会想那么多。 可这会儿她那点有限的常识忽然冒了出来。 让她意识到——她的成分现在可能出现了点问题。 关于这一点，别说沈玉瑶不懂，其实原主就算是活着她都不清楚。 主要是原主的母亲原本定下的身份是城市贫民。 这在现在的年代是极好的成分，是走到哪儿都可以挺直胸膛大声说出来的身份。 而原主父亲的家庭成份是贫农，这也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在沈天晴揭破杨丽云和杨茂明是同父异母关系之前，就算是有人去调查沈玉瑶的背景，也查不出什么。 她和程立言的结婚申请会没有任何意外的被批准。 就算是查到她舅舅不做人，涉嫌卖掉她。那也问题不大。 解决的方法也不难。 要么暂时不追究，要么和他划清界限。 无论选择哪一样，沈玉瑶都是受害方，都占理，没人能提出任何质疑。 可偏偏，沈天晴怒极时揭破了沈玉瑶母亲和她那个舅舅的关系。 她本意是想说明那样一个关系淡薄的舅舅没有资格住到侄女的家里来，更没有资格替她决定婚姻！ 之前改口的，所谓帮她找了个人家那就是买卖！ 但谁能想到就这么赶巧，偏就赶上陈飞去给沈玉瑶做背调呢？ 既然揭破了这层关系，那沈玉瑶母亲的成分就得画个问号了。 她能不能算做城市贫民这先不说，但她有一个大资本家的父亲这一点确是事实。 那沈玉瑶，就实实在在有了个大资本家姥爷。 程立言是部队军官，是海军团长。 他这样前途优秀的干部怎么能找一个有如此背景的人做妻子呢？ 沈天晴显然是在打电话之前就想到这些问题了，所以她极为愧疚，然后才对沈玉瑶说了之前那些话。 沈玉瑶现在其实也想明白了这些关窍。 可她想明白了，并不代表她愿意接受。 沈玉瑶之前所处的年代自然也有株连九族这样的说法，所以她理解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可再理解，她也不想承认她和程立言无法结婚！ 越想心里越难过。 沈玉瑶的头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 与此同时，眼泪却忍不住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看到她这样，程立言心疼极了。 他没法说他不在乎，沈玉瑶什么成分他都无所谓。 这话说出去那就是不负责任。 但程立言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办法的。 想想办法总能解决。 反正无论如何，面前这女人都是他认定了的媳妇儿。 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拆散他们！ 他伸手过去，用大拇指抹掉了女人脸上的泪水。 心疼地说：“哭什么？一会儿眼睛肿了，看你明天怎么上班。” 嘴里说着凶巴巴的话，却还是没忍住把人抱了起来，搂进了怀里。 一边捋着她的头发，一边安慰：“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我的能力你还不相信吗？我说能结咱们就一定能结婚！” 沈玉瑶将脸埋进男人的怀里，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她嗯了一声，然后蹭了蹭程立言的胸脯，抽噎道：“你说话算话，别骗我，我想和你结婚。” 世上还有什么话比得过，一个女人认真地对你说“我想和你结婚”，更能让男人心动的？ 这一刻程立言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一种酸酸甜甜的蜜水儿浸泡着。 那种感觉过于美好，让他沉浸，同时也更加责无旁贷起来。 办公室毕竟不是久留的地方，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 天已经太晚了，沈玉瑶无法独自回去。 而程立言晚上要值班，也不能送她。 于是就决定让她在自己宿舍过夜。 当然，是她一个人住。 程立言自然是住办公室。 第二天沈玉瑶一早就醒了。 可显然程立言比她起的还早。 天还没亮他就送来了特意让厨房给做的鸡蛋面，看着沈玉瑶吃完就骑车把她送回了市里。 一路上两个人说了很多话，但显然已经没有了昨天去时的单纯的快乐。 沈玉瑶没有问程立言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程立言也没有说。 他一直把车子骑到百货大楼的门口才停了下来。 “那我先上班去了。”沈玉瑶从车上下来，说道。 “嗯，小心点。”程立言摸了摸她的头。 沈玉瑶脱下身上的大衣递给他，同时在大衣的下面攥住了程立言的手。 小声问：“那，那你今天晚上还回家吗？” 程立言将那双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用拇指揉搓着那手背上细腻的皮肤，只觉得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可是他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今天不行，今天有点事情要办，可能去不了了。” 沈玉瑶的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程立言紧紧地抿着唇，完全不敢开口。 只怕一张口就会秃噜出什么反悔的话。 他静静地站在马路边，看着女孩儿走远，这才一偏腿骑上车，直接去了师部。 第48章 大不了这身军装不穿了! 程立言赶到师部的时候叶师长刚刚开会回来。 看到他很是惊讶。 问：“你大早上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工作都安排好了？戚工最近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戚工说还要再看看，等他看得差不多了会亲自来跟你汇报。” 叶师长摆了摆手：“跟我汇报什么？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你回去跟戚工说，让他慢慢选，不管最后选到哪里我们都会积极配合。” 戚正浩工程师这次来他们师是带着政治任务的。 据说国家要建一个新的军事基地，作为这方面的专家，他则负责选址的工作。 叶从军他们师所在的位置也在戚正浩考察的范围之内。 问了几句和戚工有关的事情之后，叶师长看了眼正襟危坐在自己正对面的程立言，不禁有点好奇。 他丢下笔，把正看的文件合上，然后靠在了椅背上。 放松身体后哼了一声，又用手敲了敲桌子：“说吧，你又干什么了？一看你这样我就知道没好事儿！说，又指望老子给你擦什么屁股啊？” 程立言被这话噎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用手摸了摸鼻子，小声说了句：“也没干什么坏事儿。” “还不老实？”叶从军瞪圆了眼睛。 程立言放下手，大声说：“真没干坏事！我保证，这一回真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错也肯定和你脱不了关系！”叶从军坐直：“赶紧说，别废话！” 程立言就将昨天打电话的事情和叶从军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当然，也没有隐瞒沈玉瑶即将被确定为大资本家的外孙女这一事实。 因为去背调的陈飞还没有回来，叶从军此时还真不知道这个情况。 听程立言说完，他久久地没有做声。 看到他这个样子，程立言有点担心。 他说：“叶叔，反正我是认准了玉瑶的，我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个，绝不考虑别人！” 叶从军这会儿脑子里很乱。 显然这个情况，严重到他也无法轻易做出许诺。 程立言此时的发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他气得抬起身子，伸手朝着程立言脑袋上就是一巴掌！ “你才多大，就跟我说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会发生多少事？” “有多长我也只娶她一个！”程立言揉着脑袋，不甘心地又补充了一句。 “你！” “叶叔，你帮我一下，这次真的得靠你。” 不等叶从军继续发火，程立言就放软了声音请求道。 于是，叶从军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程立言的父亲是叶从军的老首长，对他有知遇之恩。 可以说，如果没有程立言父亲一路扶持、提拔，他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 可都没等叶从军有机会对老领导做出什么回报，老领导就生病去世了。 而程立言，虽然有那样一个父亲，有那么多和自己情况差不多的叔伯们，可实际上这人却极为要强。 也很有能力。 从来没有指望过别人。 他二十五岁就成为一团之长和他父亲并没有什么关系，全是他靠军功一点一点挣出来。 虽然他现在在海军，可之前并不是。 之前他一直在特殊部队，出的也都是一些高风险的任务。 包括到现在，偶尔程立言还会被上面单位借调走，去办一些连叶从军都无从知晓内容的事情。 叶从军只知道一点，程立言到滨海来是上面大领导发了话，说总得给老程家留一个根儿。 不能把这个大家看着，在马背上长大的孩子也给折了。 所以才不顾程立言的反对，硬是把他从特殊部队给调了出来。 这几年，在生活上叶从军对程立言确实关心很多。 也没少帮他处理一些因年轻气盛捅出来的篓子。 但叶从军也承认，这小子在工作上从来没给自己添过麻烦。 同时，他也没开口同自己说过一句请求帮忙的话。 叶从军没有想到，程立言第一回跟自己开口，竟然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叶从军一时间没有说话。 大概是这样的请求太过于郑重，让他一时间不敢轻易作答。 看他不出声，程立言绷紧了唇。 他将身体坐得更正了。 然后严肃地跟叶从军说：“叶叔，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 结婚报告我交上来了。反正，你批准，这个婚我结。 你不批准，这个婚我也还是要结。” 叶从军此刻正在想用什么办法把这件事操作一下。 听了这话不由斜睨了程立言一眼，问：“我要不批，你怎么结？” “大不了这身军装不穿了，我申请转业！” 这是最下策，也是程立言不愿意去做的。 他爱他的事业。 程立言从小在部队生活，部队就是他的家。 他怎么可能愿意脱下这身军装？ 光想一想，他都觉得无法接受。 可如果军人的身份，实在无法和沈玉瑶结婚的话，那他大概真的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程立言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和沈玉瑶分手，那么他大概还能继续生活下去。 最多就是一颗心彻底死了，从此后再也感受不到快乐。 可沈玉瑶会怎么办？ 一想到那双小鹿一样的眸子里对自己满满的依赖； 想到她说“我想嫁给你”…… 如果她知道二人无法结婚，后面会发生什么？ 程立言根本不敢去想！ 他也拒绝去想！ 他仰头，看着叶从军，语气坚定：“我说到做到！” “混账！”叶从军一巴掌拍在了办公桌上。 他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因为太过于用力，椅子被他推得晃了晃直接翻倒在地。 发出一声巨响。 门很快被人从外面推开，公务员探了个脑袋进来。 “出去！把门关上！”叶从军黑沉着脸对外面吼道。 “是！”小公务员答应一声，飞快地关上了门。 同时还不忘朝里面已经起立站定，明显做好挨收拾准备的程团长投去了同情的一瞥。 但实际上叶从军并没有收拾程立言。 他只是气得在屋子里连着转了好几圈，用手指着程立言点了好多下，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指责的话。 “你先回去，这事让我想想办法。”好久后，叶从军叹了口气，说道。 第49章 收拾沈玉瑶 之后的几天程立言一直没有去找沈玉瑶。 不过他在两个人分开后的第二天，就托去团里干零活的钱嫂子带话，说要陪工作组出海几天，等回来后就跟她联系。 为此，还让钱嫂子一阵羡慕。 直说这种还没结婚呢，出个门都知道提前打招呼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说沈玉瑶有福气。 沈玉瑶也觉得自己遇到程立言挺有福气的。 当然，那是在两个人最后能结婚的情况下。 那天程立言一直到二人分开也没跟她说一句托底的话，沈玉瑶内心有点忐忑。 不过她还是选择相信男人。 她觉得自己的眼光应该不错，这个人应该不会骗她。 程立言忙，实际上这几日沈玉瑶也没闲着。 百货大楼正式开业了。 作为滨海市，甚至是全省第一家综合性的百货大楼，这开业可是一件大事。 先不说开业当天搞了很大规模的活动，吸引了好些人来看。 就说开业后的这些日子，那真的是所有人全都忙成了陀螺。 以前没开业的时候，院里邻居偶尔和沈玉瑶聊起她这份工作，都会特别羡慕的跟她说，这工作特别清闲。 每天上班聊聊天，打打毛衣，做做针线，熬到下班就可以回家了。 整个就是拿钱多还不用干活，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可现在，沈玉瑶真没这个感觉。 新店开业，肯定会有很多慕名而来的顾客，天天大楼里都人满为患。 沈玉瑶在此之前，从来都不知道滨海市原来有这么多人！ 这还不说，关键是还有很多领导暗访。 区里的，市里的，甚至省里的（谁让省委机关就在滨海市呢？） 反正目前他们每一个营业员都被领导要求必须站立服务，不能坐着；要对所有的顾客热情大方有礼貌，态度要和气，不能和顾客打架…… 几天站下来，沈玉瑶觉得腿都肿了。 沈玉瑶被分配到了成衣专柜，目前和她的师父丁翠珍上对班儿。 可能是人们都有一份爱美之心，但凡沈玉瑶上班，那成衣柜台跟前的人都乌央乌央的。 甚至想要挑选一下衣服都得排队。 即便所有的顾客都能看出来柜台里面的女孩儿，穿的衣服和她卖的衣服不一样，可总还是有人会忍不住想—— 她穿的这么好看，那卖的衣服也一定很好看吧？ 这天上午九点多钟，正是百货大楼人流量最多的时候，离成衣柜台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姑娘。 其中一个是最近比较低调的王月玲，另外一个则是她最好的朋友吴紫。 吴紫有点黑，也有点瘦，长相勉强可以称之为清秀。 只不过站在长得很漂亮的王月玲身边，就被她给衬得如同一个背景板。 吴紫也是供销社的营业员，是卖日用品的。 因为和王月玲经常上一个班儿，所以关系很不错。 两个人此时已经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全都一直盯着成衣柜台。 吴紫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在挂在柜台上面那一整排的新款服装上流连，而王月玲则一直盯着沈玉瑶言笑晏晏的脸。 眼神嫉妒，甚至充满了仇恨。 “吴紫，你别忘了咱刚才说好的话，事成之后姐请你吃包子！” “我不想吃包子。” 吴紫眼睛盯着柜台上挂着的一件绿色的小花褂子，咽了咽口水说：“王姐，事成之后你能不能帮我把那件绿花的衣服买了？我出布票。” 王月玲一噎。 忍不住在心里咒骂吴紫贪得无厌！ 一件新款的春装，就算是不出布票最便宜也得十几块钱。 她不过是让吴紫去难为难为沈玉瑶，最好是能让哪个暗访的领导看出她的无能。 能因此开除她就更好了…… 就这点小事儿，如果不是自己实在不好出面，还用得着用吴紫来？ 为此出血请她吃包子都已经是大方的了。 她还想要衣服？ 这是做得什么大头梦！ 看王月玲不接自己的话，吴紫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王姐，你不会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给我买吧？更何况还是我自己出布票！ 你也知道这几天暗访的人多，没准儿还会遇到咱们领导。这时候去找麻烦，我也是担着风险的！” 吴紫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月玲。 脚站在原地压根不挪窝。 那意思很明显——不答应买衣服，今天说好的事儿她就不干了！ 王月玲气得要死。 这段时间她过得非常不顺。 和程立言之间的相亲再无可能就不说了，现在连那个京城来的老头子也没有看上她。 魏成山回去后第二天，就跟介绍人委婉的提出两个人不合适，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王月玲又被她爸给打了一顿！ 这还能忍，最让王月玲忍不了的是，她爸王大明就跟魔障了一般，硬是看上了那个魏成山。 自己每天跑到那人住的地方讨好就不说了，还逼着王月玲去给他送饭，送苹果！ 现在苹果多不好买啊？ 家里总共就托关系弄来了不到一斤，她爸全让她给魏成山给送去了，结果还吃了人家的闭门羹！ 想到这儿，王月玲屈辱地闭了闭眼睛。 原本王月玲还没把这一切与沈玉瑶联系在一起。 直到昨天下午，一个经常去供销社买东西的大姐忽然问她，那个和她住一个院子的年轻女孩儿家里是什么情况？ 长得特别漂亮的那个。 一听王月玲就知道说得是沈玉瑶。 她多了个心眼，就追问了几句。 这一问不打紧，才知道那个叫魏成山的老油子竟然也看上了这个狐狸精！ 就是他在托人打听沈玉瑶的情况。 还打算上门提亲！ 闹明白事情原委后，王月玲甚至有一刹那的晕眩。 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如此失败过。 那一刻，她恨毒了沈玉瑶！ 回想过之前所经历的屈辱，王月玲勉强笑了笑，说：“衣服回头给你买，今天没带那么多钱……” 看吴紫一副“你不买我立刻就走人”的表情，王月玲拉住了她。 忍住想伸手扇人的冲动，补充道：“一发工资就买，到时候我直接给你钱！” 第50章 闹事 因为服装厂前几天送来了两款新的女式春装外套，所以此时挤在服装柜台前的人特别多。 从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到几十岁的中年大妈。 全都是过来看新货的。 一眼看过去得有好几十个。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沈玉瑶从上班那一刻就根本没有空闲。 这都快两个小时了，连口水都没机会喝，嗓子都说哑了。 “同志，你把那件绿花的衣服拿给我看看。”吴紫从后面使劲儿挤过人群，挤到了最前面，然后冲沈玉瑶说道。 沈玉瑶看了她一眼，然后抱歉地摇头：“同志，那件衣服小号卖完了。目前没有你能穿的尺码，要不你换件别的？” 一听说没自己穿的号了，吴紫急了：“那你给我拿一件中号的，让我试试大小。” “咱这儿衣服可以看，但不能试穿。” “不能试我怎么知道穿着合不合适？”吴紫不乐意了。 因为现在衣服的款式很少，好些人都会因为看中了款式却没有尺码而着急。 吴紫这样吵闹的人沈玉瑶这几天见多了。 所以她也没生气，而是继续耐心解释：“你穿中号不合适，肯定会偏大。如果你真想要，或者明天可以再来看看，看到时候会不会补货。” 虽然沈玉瑶态度很好，可吴紫今天本来就是来找事的，哪里会因为她一两句解释就让步？ 她立刻蛮不讲理地开始嚷嚷：“你这是不想卖给我吧？怎么连看都不看就说我穿着不合适？不行，你必须拿过来让我自己看！” 听到两个人的争辩，一边那个原本站在最前面却被吴紫挤开的大妈不乐意了。 当即做起了沈玉瑶的嘴替。 冲吴紫说：“哎，你这女同志怎么回事啊？人家营业员都说你穿着大了，你还非要试？ 试什么试，自己长什么样自己没数啊？就你这干巴瘦的，你能穿中号？” 说完还满脸嫌弃地切了一声。 这年头和后世不一样，这时候大家可是以胖为美。 主要是胖代表着家里富裕，能吃得饱。 同时人们也认为女人胖一点健康，更利于生育。 这年头说谁干巴瘦，那真的和骂人没什么区别了。 听了这话吴紫当时就恼了，拍了一下柜台就要和大妈吵起来。 后面还有很多顾客在拥挤着等着选购，沈玉瑶不想在这时候生事。 她立刻取过一件绿花上衣，宁事息人地递给了吴紫。 又交待了一遍“同志，只能看不能试”，之后就去忙着接待别的顾客了。 吴紫将那上衣拿在手里仔细地瞧，越看越喜欢。 可她也看出确实如沈玉瑶说的一样，这衣服她穿太大了。 就在吴紫纠结着是让王月玲把这件给她买下来，回去改了穿，还是再挑件别的时—— 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任务。 吴紫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然后再次扬声喊道：“同志，你把那件黑色男式外套拿给我看看。” 沈玉瑶用竹竿将那件取下来递给吴紫，然后就伸手要取回之前那件绿花的。 谁知道吴紫却提防地将那衣服护在怀里，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这件我要的。” 说罢不屑地瞥了瞥还看着她的沈玉瑶，道：“开票吧，这两件我都要。” 既然顾客说要买，沈玉瑶自然不可能再劝说。 她立刻拿出小票本，麻利地写下了两件衣服的货号以及价格。 甚至不需要去验算，就直接报数：“一件绿花女式春秋衫，一件黑色男式中山装，一共是二十八块五毛钱，十二尺布票。” 吴紫听到她报价格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低着头用手去摸那男装的布料，针线，似乎是想从中找出什么瑕疵一般。 沈玉瑶看了一会儿，看她完全没有要给钱的意思，就将那张写好的小票撕下来，放在一边，接着继续去忙自己的工作。 这时候的百货商店，收银的位置通常是在售货大厅的最中央位置。 这里会起一个高台，财务人员坐在高台上。 然后周围柜台里的售货员收了钱票会与写下来的小票一起夹在一个夹子上，利用铁丝滑到收款台。 而财务人员也会在把钱款算清之后，在小票上盖章，与找回的钱票一起利用铁丝再滑回柜台。 像吴紫这样已经打算买衣服，却在最后时间开始犹豫的人其实是经常有的。 毕竟现在买一件成衣需要好大一笔钱。 所以看到吴紫这样的行为沈玉瑶也没有催促。 这样忙活了大概快有半个多小时，沈玉瑶除了时不时看一眼还放在柜台上的衣服，都快要把吴紫这人给忘了的时候，她却忽然发了飙！ 吴紫非常不耐烦地在柜台上拍了拍，大声地问：“同志，我说我交钱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吧？怎么现在还没把钱找回来啊？ 你们百货大楼的营业员就这素质？一个个跟生瓜蛋子一样！是没培训就上岗了吧？” 她说着还啧啧了两声：“没准儿全都是关系户，靠关系得到的这岗位！就这水平，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会儿已经十点了。 好些排队想买东西的人都急着回家做饭。 可前面的人太多了，好容易排到一半，大多数人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几乎每一个在等着买东西或者等着找零的人内心都很焦躁。 而且，吴紫的话其实有一部分说的还真对。 在百货大楼里上班的营业员可不有相当一部分确实是靠走后门进来的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沈玉瑶一般忙而不乱。 时不时出错的人比比皆是。 吴紫的话一下子就说到了好些人的心窝里，于是原本就闹哄哄地一楼大厅顿时就炸了！ “就是，这也太不把我们革命群众当回事了！” “领导人说了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赶紧让他们下岗！这么好的百货大楼不能让这群生瓜蛋子给祸害了！” 此时，商业局的任红琴副局长正与供销社的张主任在百货大楼赵主任的陪同下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场景，赵主任顿时气得够呛，立刻就要进去处理，却被任红琴一把拉住。 任红琴带着众人找到了一个既能看得清闹事者，又比较僻静的地方站定，然后目光朝那个成衣柜台看了过去。 在看清楚柜台里站着的营业员是沈玉瑶后，不觉愣了愣。 第51章 反杀! 因为吴紫的一番话是冲着沈玉瑶说的，所以此刻整个一楼大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可沈玉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诸如气愤、委屈、害怕等等情绪。 相反，她的表情非常平静。 就像是现在这种情况早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管吴紫的叫嚣，她从柜台下拿出开票的收据，在上面翻了翻，翻到其中一张底联时停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吴紫，问：“同志，你刚才说你已经付过款了，请问你付的是什么款？” 吴紫听后立刻提高了音量，举起手中一直拿着的衣服，做出愤怒地样子高声说道：“当然是这两件衣服的款！ 你刚才跟我说这两件衣服一共是二十八块五毛钱，十二尺布料，我当时就把钱付给你了。 我一共给了你三张十元的大钞，另外给了你一张五尺的布票，两张两尺的，剩下的全都是一尺的。这还能有错吗？ 这衣服是买来准备给我哥结婚时用的，为此我们家攒了好久的布票，我记得清清楚楚！” 吴紫的话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主要是她把细节说得实在是太清楚了。 而且大家都体会过攒布票的艰难，这些话让人没法不感同身受。 看她说得如此真切，连站在后面旁观的任红琴都微微皱了皱眉。 而此刻，一边也准备买布的一个中年女人小声说了句：“我刚才好像是听见营业员说了句二十八块五。我还在想什么衣服啊，要这么贵？看来这女孩儿说的是实话。” “我好像也听到了！” “是啊，这女孩儿站这儿好久了，应该就是在等着找钱。” …… 听到舆论的声音都偏向自己，吴紫面露得意。 可她很快将这份得意掩饰住，继续愤怒地质问：“你不会没把我的钱拿去付款吧？那我的钱呢？你贪污了我的钱？” “同志，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沈玉瑶打断了她的话。 她从那个开票的本子里拿出之前撕下来的，给吴紫开的小票凭单，推到柜台前面说：“之前你说要买这两件衣服，我也确实给你开了票。可当时你并没有付钱。 我以为你想再多考虑一下，所以也没有催促。 这是当时给你开的小票，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实情。” 围着柜台的人都朝前探出了头，别管看不看得见都想亲眼看一下那张小票。 似乎看一眼就能看出事情真相一般。 可显然沈玉瑶这样的辩解吴紫之前已经想到了。 她根本不看，依然大声质问：“你说没付就没付了？我明明付了！ 同志，你不是真把我的钱给贪污了吧？贪污是要报公安的！” “诬陷也是要报公安的！”沈玉瑶的脸忽然一板，直接将吴紫的话怼了回去。 她不再给吴紫机会，而是将手中的小票本子举起来冲着大家说：“这位女同事是在九点四十二分的时候来到我们成衣柜台的，她说要看这件绿花的衣服，然后我拿给了她。” 沈玉瑶举起了放在柜台上的那件春装。 “然后她又说要看这件黑色的男款。”沈玉瑶又指了指另外一件。 “她是在九点五十四分的时候提出要买这两件衣服，然后我给她开了票。” 沈玉瑶翻到撕下来的那几联小票处，指着最上角一个不显眼的位置：“这些我都做了登记，如果有哪位同志不相信可以过来看一下。” 任红琴第一个走了过去。 看她动作，其他几个领导也跟了过来。 任红琴接过沈玉瑶举着的小票看了眼，发现那上面确实写着时间。 因为字写的很小，又是在角落位置，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她有点奇怪，问：“你记时间干什么？” “为了证明这张小票的唯一性。” 沈玉瑶解释：“因为每个顾客来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写清楚了比较容易辨别。” 任红琴恍然大悟。 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毕竟，每个顾客来购买的时间，购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写清楚了购物种类，再标注上时间，这样即便事后出现什么问题也方便回忆。 她转头看向百货大楼的赵主任，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而赵主任却一脸懵，显然他事先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记录方式。 赵主任要开口问询，任红琴朝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看着沈玉瑶说：“让这位同志继续讲。” 沈玉瑶早已经认出任副局长了，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朝着这群领导们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 就在吴紫开口要辩白的时候，又一次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沈玉瑶说：“我知道这位同志会说我把钱收了，但是并没有给她开小票。 或者说这小票开了，但是并没有跟钱一起传到收款台…… 但我有依据可以证明我并没有收那笔钱！” 沈玉瑶将小票本前后翻了翻，说：“我今天在这位女同志来柜台前一共卖了七件衣服，其中有六件女装，一件男装。在给她开出小票后又卖了两件，全是女装。 这其中我一共收到的十元钞票为七张，分别在哪一笔款项里收到的，这里都有记录。 只有这份小票上根本没有记录钞票种类。 所以，我至始至终都没有收到过这位同志交的钱，更没见过那三张十元的钞票！” “还有，”沈玉瑶朝旁边望了望，望向几位买了衣服但因为看戏还没走的顾客，朝他们微笑道：“还请这几位顾客给我做个证。 我收的每一笔钱是不是都会拿着小票给你们看，与你们确认款项，另外找零回来的时候还会再和你们重新核对一遍？” “对对对。”一个大娘当即说：“这姑娘干活可细致了！那么多人买，她每一件都反反复复和人核对好几遍，就没一件弄错的。而且还快！一点不磨叽。” “是，她确实算得快。” “对，刚才收款台少找了我五分钱还是这姑娘发现，然后帮我要回来了。” 看众人纷纷作证，沈玉瑶朝大家微微鞠躬表示了感谢，然后才再次看向吴紫。 “同志，如果我真收了你的钱而没有唱收唱付的话，你怎么没有早点提出来呢？ 一定要等上将近半个小时，等与你一起来的顾客差不多都走完了才找我算账？” 话都说到这儿了，围观的人已然全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人就是来找茬的啊！ 不光围观的群众，那几个来暗访的大领导看向吴紫的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 供销社的张主任今天就是来参观的，原本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越看这个来找茬的女孩儿越熟悉，终于没忍住问了句：“你是哪个单位的？” 吴紫被沈玉瑶一叠声的追问早就说得脸色发白。 这会又忽然发现他们供销社的张主任竟然也在！ 这可是他们供销系统最大的领导，对他们有生杀之权的人！ 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昏过去了。 吴紫下意识地朝后面看去。 然后才发现之前站的位置处，早就没有了王月玲！ 那个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戳哄着她来找事的人，竟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第52章 因祸得福 百货大楼报了公安，吴紫被她之前说来吓唬沈玉瑶的公安干警给带走了。 罪名是“扰乱公共秩序。” 而沈玉瑶则被任红琴带着与一群大领导们一起去了小会议室。 与她一起被带过去的还有她开的那个小票本。 任副局长让她给大家讲一讲她上面标注的那些符号都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标注这些，是怎么想到的？ 沈玉瑶之所以标注这些还真不是因为有什么预知的能力，知道今天有人来捣乱。 她纯粹是习惯使然。 沈玉瑶十五岁开始正式接管母亲的嫁妆，时常也会在店铺里走动。 即便她不用去和那些买东西的人打交道，可是也会从店铺的管事或者伙计那里听到一些新鲜事。 京城原本就是全天下三教九流之人最多的地方。 这其中坑蒙拐骗的自然也不会少。 为了以防不小心着了道，哪家的掌柜都会有一些对付这些人的小技巧。 听得多了，沈玉瑶自然都记在了心里。 现在她虽然来百货大楼上了班，可沈玉瑶一直记得她还有实习期呢！ 万一这中间出点事，那当初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沈玉瑶到柜台后就注意到，一楼大厅的钟表正好就挂在他们柜台的正前方，一抬头就能看到了。 然后她就养成了按照时间记录的习惯。 至于记录收到钞票的面额，则是以前跟一个老掌柜学的。 沈玉瑶挑挑拣拣说了些自己的想法，直把在场的各位领导们说得连连点头。 任红琴非常高兴，只觉得自己选中的人确实没辜负了她最初的信任！ 这个会开的时间不长，会后一个在会议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女同志拦住了沈玉瑶。 这人四十岁左右，剪着短发，看着很精神干练的模样。 她很亲热的拉着沈玉瑶的手，问东问西。什么家里住哪儿啊？这手怎么冻了啊？ 一副很喜欢她的样子。 沈玉瑶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敢表现出来。 毕竟今天的人都是任副局长带来的，都是领导。 最后还是任红琴过来解了围。 她喊：“姜主任，你拉着我们小沈说什么呢，说得这么投缘？” 然后给沈玉瑶介绍，说这是市妇联的姜主任。 姜主任笑道：“可不投缘嘛，我一看小沈就喜欢得紧。” 听她这么说任红琴笑了：“哎呀，要不是你儿子实在年纪小，看你这样，我都要以为你看上小沈，要让她做你儿媳妇了呢。” 说罢，任红琴自己先笑了起来。 姜主任也跟着笑，拉着沈玉瑶的手不放。 嘴里说：“那可不一定，没准儿我们娘俩就是有这个缘分！” …… 这只是当天的一个小插曲。 领导们走之后赵主任又过来找了一趟沈玉瑶，要走了她那个小票本。 沈玉瑶无奈，只能又去领了一个新的。 心里却很高兴。 她觉得自己的转正应该稳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件事传得很快。 下午师父丁翠珍一来接班就抓住沈玉瑶问了一大堆问题，恨不得让她把上午的场景给自己重演一遍。 担忧的心情毫不遮掩。 沈玉瑶不得不又安慰了她几句。 这一耽误出来的就有些晚了。 结果她刚刚走出员工通道，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候在通道外的程立言。 程立言应该是刚从海上回来，明显黑了几分。 离近了看，还能看到他额头上都被海风吹得暴起了干皮。 可沈玉瑶觉得，这样一点也无损他的英俊。 沈玉瑶立刻跑过去，也不管一旁人的窥视，直接拉住了程立言的双手。 如果不是程立言克制住扶了一下，这人大概就直接扑进他的怀里了。 “注意点儿，这是外面。”程立言压低声音说。 “哦。”沈玉瑶这才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差点忘记了。 小姑娘的欢喜如此直白的写在脸上，程立言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一颗心都仿佛浸在蜜水里，甜得发齁。 看周围的人不多，也没谁关注这边，程立言抓住了沈玉瑶的手，把她的小手护在自己掌心。 “听说你今天干了一件大事？”程立言戏谑地说。 “啊？”沈玉瑶没有想到连他都听说了，这也传得太快了吧？ 她不由仰头，看着程立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程立言直接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出了声。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不能知道啊？” 他捏了捏沈玉瑶的手，解释道：“我刚才遇到张强生了，他特意停下来告诉我的。” 程立言顿了顿，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大概是担心那些人过后会来找你麻烦。” 沈玉瑶却不担心这个。 其实在刚才争论的时候，她已经发现了王月玲。 那人如阴沟边的耗子，一直站在角落里窥视着自己，这让人很难不发现。 所以，她早早就知道这事儿和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既然知道是谁做的，就没必要担心，多注意一点就好了。 沈玉瑶不觉得王月玲值得破坏自己此时的好心情。 她没提这个，而是问：“你才回来吗？最近不出差了吧？那等我休息的时候带我去看海好不好，我还没有见过大海。” 她这话提醒了程立言，程立言立刻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海螺递给了她：“喏，给你这个。” “这是什么？”沈玉瑶接过海螺好奇地左右翻看着。 程立言任她靠着自己，眼神里全是宠溺。 “这是海螺，你放在耳边试试，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沈玉瑶更震惊了，她连忙将海螺凑近了耳朵。 果然，在其中听到了一种从来没有听到的声音。 她的眼睛都要亮了！ 而这时，程立言却抱歉地对她说：“周末我可能不能陪你了，最近我比较忙，周末时大概还要跟工作组一起出海。” 沈玉瑶心里有一点失望。 不过她当然懂得得以工作为重。 于是摇了摇头，道：“没事的，你忙你的去。海就在那里，又跑不了。早去晚去都一样的。” 看她如此懂事，程立言更愧疚了。 他重新拉住沈玉瑶的双手，对她说：“周末的事回头再说，不过明天你得跟我去个地方。” 第53章 恶有恶报，人货两空 “去哪里啊？”沈玉瑶问。 “明天我们师长生日，让我约着你一起去家里吃个饭。”何立轩说。 “师长？” “对，我的领导。当然，同时也是一个对我很好的长辈。” 听说是要带着她去见长辈，沈玉瑶紧张了起来：“那，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不用。”程立言笑了：“带着嘴去就行。带东西要挨骂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沈玉瑶肯定不能信。 她觉得得好好想想，什么样的礼物既能不失体面，又不至于让程立言挨骂。 而这时，程立言已经继续说了：“饭局在晚上，我明天中午忙完就过来，然后咱们四五点钟出发，到那儿差不多六点，时间刚好。” “那我得去跟师父调个班儿。”沈玉瑶立刻反应了过来。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跟师父说一声，马上回来。” 听徒弟说未婚夫要带她去给长辈做寿，丁翠珍特别高兴。 沈玉瑶的个人资料丁翠珍看过，也知道她这个小徒弟父母双亡，是个小孤女。 也因此对她更多了几分怜爱。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丁翠珍一把抓住了正准备走的沈玉瑶，同旁边柜台的人叮嘱了几句，就拽着她去了她们师徒俩的那个秘密基地。 就是那个仓库里的小房间。 丁翠珍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穿来的大衣，递给沈玉瑶。 说：“这是你叔去海市出差刚给我带回来的，今天第一天沾身儿。你穿回去，明天穿这件去吃饭。” 沈玉瑶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师傅，我自己有衣服。” 丁翠珍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你有衣服？我还知道你那些衣服有钱都买不来。可这世上跟你师父一样有眼光的人不多了，太多的人眼皮子浅，看不懂成色还以貌取人。” 她把衣服往沈玉瑶的怀里一塞：“要是你找的是普通人就算了，你偏偏找了个军官，现在又要去见他的上级。 玉瑶，你别太天真！那样的圈子，你要是太低调了会被人欺负的，别问我怎么知道。” 说到这儿，丁翠珍的眸色黯了黯。 “这大衣是羊绒的，在海市也算是好料子，就算是参加那样的聚会也不会让你丢面儿。穿着吧，我丁翠珍的徒弟，走到哪儿都得是漂漂亮亮，体体面面的！” 沈玉瑶长这么大哪里穿过别人的衣服？ 可此刻她在师父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慈爱。 这让她再也说不出推辞的话。 她谢过师父，将衣服接了过来。 看她接过，丁翠珍立刻高兴了起来。 她打开抽屉，又拿出之前沈玉瑶送她的那块儿绿色的丝巾，非要沈玉瑶也戴上…… 程立言在外面等了好久，等得都要怀疑他未婚小媳妇在里面遇到了什么麻烦。 然后就见那小姑娘走了出来。 只不过手臂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大衣。 程立言看了一眼，问：“衣服忘拿了？” “不是。”沈玉瑶现在还有点心情复杂。 她摇了摇头，说：“我师父的衣服，她非要让我明天穿这件去。” 程立言扬了扬眉。 他看了一眼那件大衣。 发现是羊绒材质，看上去确实还不错。 但再不错，他的女人也不至于出个门还要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他立刻说：“你先回去，我有点事儿要先出去一下。” 沈玉瑶一把拉住了他：“你不会是去给我买大衣吧？别买，我真不需要。” 她的神情里带着一分懊恼，拉着程立言的手用了些力气。 模样看着非常坚持。 程立言看了看她，很知趣地改口道：“好，那先不去了，咱回家吃饭。” 沈玉瑶他们一进大杂院就听到王月玲家里一阵男人大声的咒骂声。 不过这声音明显不是王大明，而是一个更为年轻一点的声音。 看到他们回来，难得在家的崔霞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小沈你下班了啊？今天我出去看到有卖老玉米的就买了几根，你等着，我给你拿两个尝尝味儿啊！” “不用了崔姐，家里还有吃的呢。” “我能不知道你家里还有吃的？” 崔霞笑着说：“你有是你有，我给你的是我的心意。我家那丫头平时没少吃你家东西，我说什么了吗？我能跟你一笔笔算呀？” 她说着，将手里端着的盆往台子上一搁，转身就去了她和女儿住的那间屋。 在崔霞跟沈玉瑶说话的时候，张莱莱她奶在屋里咳得嗓子都要破了。 可崔霞就像是一点都没听到一样，完全不在意。 看她这样，沈玉瑶也不在意了。 崔霞很快就拿了两根老玉米棒子出来了。 给沈玉瑶的时候还一脸的不好意思：“我知道你肯定吃不惯这东西，就当尝个鲜吧。 你不耐烦吃的话还可以剥下来放着。 等回头爆米花的来了，拿去爆成玉米花吃。那玩意放点糖精，好吃得很。” “谢谢崔姐。”沈玉瑶连忙接过。 而就在这时，对面王家发出咣当一声，紧接着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把俩人全都吓了一跳。 崔霞烦得朝着那边啐了一口，然后小声道：“狗咬狗，一嘴毛，活该！” 沈玉瑶这才顺口问道：“他们家又闹什么呢？” 崔霞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用手捂住半边嘴凑到沈玉瑶的耳边说：“你不知道，就刚才，公安来把王月玲给带走了！” “带走了？”沈玉瑶惊讶地问。 她没想到公安的动作这么快。 这是那个吴紫到那儿之后立刻就把王月玲给供出来了？ 看到沈玉瑶惊讶，崔霞笑了：“活该！这才是恶有恶报呢！让他们欺负月红，这是他们该得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跟应景似的，那屋里的男人再次放高了音量。 他大声地嚷嚷：“我当时就说了，这工作不该给那个搅家精！我说给我媳妇儿你们不愿意，那给月红不是应该的吗？ 再怎么说那工作也是月红换来的，她自己得了谁也没话说。 现在好了，这要是人家张主任怪下来，你们就尝尝人货两空到底是什么滋味吧！” 第54章 程立言的心里生出了一股嫉妒 这是供销社准备开除王月玲了？ 沈玉瑶和崔霞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震惊。 这年头找个工作实在是太难了，更别说还是在供销社做营业员这样的工作。 如果当初不是王月红献祭一般把自己嫁给了张主任家的瘫痪儿子，王家也得不了这份工作。 如今这工作就要没了？ 因为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沈玉瑶和崔霞反倒是不好再轻易议论。 两个人点了下头，就各自拿着各自的东西，快速分开。 程立言不好站在院里听别人家墙角。 在沈玉瑶和崔霞搭上话之后，他就提前回来了。 此时，他已经把屋里的煤火捅开，把早上剩的馒头给热上了。 “等我下次休息来给这屋里装个烟囱，到时候再买个铁炉子，一个小炉子根本不够用。” 沈玉瑶一进门就听见他抱怨的对自己说。 沈玉瑶笑了笑，然后把一把钥匙给了他：“钱嫂子把她家厨房钥匙给我了，说让我去她那儿做饭去。我平时懒得去，你去吧。” 程立言也没推辞，接过钥匙就站起了身。 他拿了个盆，在一边放着菜的架子上扒拉了一遍，拿出一颗大白菜又去翻了盒午餐肉的罐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沈玉瑶放在那儿的两个老玉米棒子，皱了皱眉，说：“别用糖精，白糖不够我去买。” 说罢也不等沈玉瑶回答，就出了门。 沈玉瑶愣了愣，直到看着程立言已经把对面的厨房门打开，把菜都放进去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人是嫌弃爆米花的时候用糖精不好，让她用白糖呢。 沈玉瑶越想越好笑。 一方面笑这人如此大的个子却如此细心，这么点的小事儿也能注意到。 一方面也因为他对自己这么关心而觉得心里软软的。 这天晚上程立言同样没有多待，天一黑就立刻回去了。 回去前再次和沈玉瑶强调不用准备东西，他有安排。 沈玉瑶觉得还是不能完全等程立言的安排，她晚上的时候给阿娘留了言。 于是，等第二天沈玉瑶下了早班回家的时候，就在樟木箱子里看到了阿娘投递过来的拌好的豆沙馅儿。 沈玉瑶想给叶师长做一个寿桃。 长辈做寿送寿桃她觉得在任何年代应该都是可以的，而她，恰好会做。 做寿桃揉的面必须要硬，而且也不能发酵的时间太长，不然蒸出来容易变形。 因为怕面发过头，沈玉瑶的动作很快。 只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把九个寿桃全都给做好了。 程立言赶到的时候，她正在小心翼翼的给最后一个寿桃喷颜色。 程立言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 “这是什么？你做的？”程立言有点呆呆地问道。 “不是我做的还能是谁做的？”沈玉瑶看着他的傻样笑了出来。 她指了指一边今天特意买回来的最大号的竹篮说：“你把那个给我拿过来，” “哦。”程立言听话的把篮子递过去，眼睛却盯在那寿桃上怎么也挪不开了。 沈玉瑶今天除了篮子还买了一个很大的白色瓷盘，现在那九个寿桃就放在白瓷盘子上。 中间最大的那个寿桃大概有男人的两个拳头大小，边上八个则只有女人的拳头那么大。 大小不重要，主要是做得太好看了。 那形状…… 程立言觉得就是真桃子也不会比这好看！ 看着就像是过去年画里画的，老寿星手里举着的那寿桃，一模一样！ 那绿叶，那粉嘟嘟的桃子尖儿，那正中间大红色的寿字…… 程立言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嫉妒，都有点不想去给师长做这个寿了。 他媳妇做的……却不是给他的。 两个人将装着寿桃的盘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篮子里，沈玉瑶还拿出一个包袱皮把篮子外面给包了一层。 这样虽然谈不上保温，但至少不会让寿桃在路上风干。 洗干净手，沈玉瑶将头发重新梳了梳，然后就准备换衣服走人。 而就在这时，程立言却递给她了一个袋子，说：“穿这件。” 沈玉瑶停下脚步，接过了那个牛皮纸袋。 她往里面看了看，发现是一件看上去和师父借给她的，一模一样的大衣。 不由皱了皱眉：“都说了不用买，我有衣服。” 沈玉瑶今天原本是想穿棉袄去的。 虽然她没有这样的大衣，但她觉得阿娘给选的料子，家里绣工最好的绣娘给做的衣服，穿出门也不会丢人。 可这人还是给她送了件大衣来。 程立言并不知道沈玉瑶的打算，看她不高兴，立刻笑着在她的头上摸了摸，安抚道：“买了就穿。我天天在团里，挣的钱也没怎么用过。现在能用到媳妇儿身上，我高兴着呢。” 听他喊自己媳妇儿，沈玉瑶的脸红了红，原本还想抱怨两句呢，此时也说不出口了。 换了衣服，时间就已经不早了。 两个人没在家里多待，就去了师部。 他们到叶从军家的时候恰恰是六点整，进家属院的时候正好听到下班号。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生怕会迟到。 结果赶到叶家的时候还真发现里面热闹得很，显然已经有很多人都到了。 听到声音，程立言脚步一顿，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看到他这样，沈玉瑶也停下了脚步，同时朝他投去不解的眼神。 “等会儿要是有什么人说话不好听你别搭理，回头我处理。要是有什么人欺负你的话，你就跟着姜姨，就是师长爱人。姜姨人好，会帮着你的。” 程立言小声对沈玉瑶交代道。 沈玉瑶没想到程立言会跟她说这些，不过还是乖乖地点头说：“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并不害怕。 后宅一向是女人的战场，哪里需要靠男人的帮助？ 虽然她接触的这里的人不多，可沈玉瑶觉得自己遇事也不至于处理不了。 两个人一起进了门。 谁知道还没等在厨房的姜爱英出来招呼，旁边就走过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将沈玉瑶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不确定地问：“你在百货大楼上班？你和丁翠珍是什么关系？” 第55章 你这大衣是谁的? “丁翠珍是我师父。”沈玉瑶道。 那女人原本带着笑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望向沈玉瑶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看到她这样，程立言立刻就要上前，却被沈玉瑶用力的拉住。 两个人都还没有开口说话，姜爱英已经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了。 她边解着腰上的围裙，边大声地招呼：“小沈，立言你们来了？别都在门口站着啊，进屋去。马上就能开饭了。” 听她这么说，另外还有好几个原本旁观的军属也跟过来，把沈玉瑶和另外那个女人给分开了。 沈玉瑶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个女人了，她惊讶地看着姜爱英，叫：“姜主任？” 姜爱英哈哈大笑，过来拉住沈玉瑶的手说：“我跟你说还会见面的，怎么样，很快就见了吧？” 听她这么说，程立言挑了下眉问：“姜姨，你跟玉瑶认识啊？” 沈玉瑶小声说：“姜主任之前去百货大楼检查过工作。” 程立言顿时明白了。 朝姜爱英投去了无语的目光。 检查什么工作啊？姜姨一个工会主任，好好的跑百货大楼去检查工作。 说出去谁能信？ 为什么跑那一趟，又是得了谁的指示？ 程立言觉得自己用脚后跟想都能想明白。 他自然不会揭破，只是问：“师长呢？” 姜爱英之前那次见面对沈玉瑶印象很好。 此时见她特意打扮了，看上去比那天还更好看，更秀气，姜爱英更喜欢了。 她才懒得去管程立言怎么想。 听他问，赶紧摆了摆手说：“还没回呢，你去催催他们去。走走走，别在这儿晃。这么大个子，晃得我眼晕。” 看自己被嫌弃了，程立言也不恼。 他朝沈玉瑶投去了担心的一瞥，发现她和姜姨聊得挺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就交待了一声，自己往师部去了。 而沈玉瑶这时也把自己带来的礼物交给了姜爱英。 “我自己做的，祝叶叔叔身体健康，福寿延年。” “都说了不让你们带东西过来，你叶叔知道了肯定要生气！” 姜爱英说着将那竹篮的盖子给打开了。 然后就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你做的？” “嗯。”沈玉瑶点头：“别的也不知道送什么才好。” “你的手怎么这么巧啊？我的天，这做得也太好看了吧！” 姜爱英显然对这份礼物非常喜欢，大声地招呼众人：“你们都来看看，看小沈做的这寿桃。哎呀，我就没见过谁的手能巧成这样的！” 听了姜爱英的话，哪怕是为了捧场，屋里所有的人都全围了过来。 看到篮子里的寿桃，更是一个个夸赞的话不要钱般的朝沈玉瑶投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你这大衣是穿丁翠珍的吧？” 因为这话说实在是过于突兀，而且她说的时间非常巧合，正好是大家把夸人的话说得差不多，空档的时候。 于是，虽然声音不算大，可在场的人全都听到了。 屋里顿时一静。 “小袁！”姜爱英不高兴地板下脸，冲着那个脸色有点发黄的女人警告地叫道。 谁知道那女人并不怕，而是执拗地说：“我就是问问，怎么，敢穿不敢认啊？” 沈玉瑶的脸色淡了下来。 她平静地说：“没什么不敢认的，不过我穿的不是我师父的衣服，是我自己的。” 听了这话，那个叫小袁的女人脸色顿时一变，连声音都变得尖锐了：“不可能！昨天我回娘家的时候还看见丁翠珍穿了，结果今天这衣服就穿在了你身上！ 你以为不承认就瞒得过去？我跟你说，女孩子会蒸个馒头那不是本事，诚实才最重要！ 去个别人家还要借件衣服，被发现了还撒谎……你这么贪慕虚荣，小程知道吗？他是怎么看上你的！” “袁萍！”姜爱英简直要气疯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不声不响，话也不多的袁萍今天怎么跟疯了一样！ 就算是她和那个丁翠珍有仇，又关人家小沈什么事呢？ 好好的孩子，竟然被她如此迁怒。 还把自家今天这个饭局给毁了！ 姜爱英气得浑身发抖，可她又拿袁萍没什么办法。 她拉住沈玉瑶的手，深吸一口气强挤出笑容：“小沈，咱不跟她一般见识，你这个阿姨今天心情不好。” 听她这么说，边上被惊呆了的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也纷纷开始拉架。 “哎呀，咱们进屋坐吧，别都杵在门口。” “对对对，凳子够不够，小沈，要不你跟我去借几个凳子回来？” 沈玉瑶拒绝了那个打圆场，想把她拽离这个是非窝的阿姨。 看向同样被别人拽着，气得脸色发白的袁萍，不卑不亢地说：“这位阿姨，你说完了，现在我说两句行吗？” 谁也没有想到沈玉瑶没有借势下这个台阶，反倒还揪着刚才那个问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大家同时停止了动作。 有人站在袁萍后面朝沈玉瑶使眼色，也有人站在一边沉默不语，默默吃瓜看戏。 而袁萍则甩开了拉着她的人，朝沈玉瑶投来了不屑的目光。 “你说！我看你有什么话可说！” 沈玉瑶没有理会她的挑衅，依然用不紧不慢地语气道：“虽然我身上的这件大衣确实不是我师父那件，但不瞒各位阿姨，嫂子们，昨天我师父听说我要来师部做客的时候，确实要把她那件新买的大衣借给我。她怕我穿得不好，给程立言丢人。”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神色各异，谁也说不出大家都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沈玉瑶已经继续说道：“我师父心疼我，怕我一个女孩儿在滨海，也没个家人看顾着。外出穿得不好让人看不起，所以想让我穿件新衣服。 虽然我没穿，但我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错误，我也不觉得如果穿了就是爱慕虚荣，就是说谎话。 相反，我觉得有人这么关心我，愿意做我的后盾，让我打心眼里感激。 同时我也为自己能够找到这么好的师父而觉得幸运！” 说到这儿，沈玉瑶想到了再也回不去的家，想到了再也见不到的阿娘，父亲……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流了出来。 而这一番话，也扎扎实实地砸进了每一个人的心窝！ 今天来的军嫂们虽然丈夫的级别都不低，可也不是家家都很富裕。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还过着要量米下锅的日子，更不舍得随便乱买衣服。 刚才袁萍那番话说实在的很多人都听不下去了，只不过是在别人家，不好随便出头。 而此时，沈玉瑶不卑不亢的几句话，既说明白了袁萍针对她的原因—— 是因为她和丁翠珍情同母女。 同时也点出了袁萍才是那个虚荣，刻薄，无理取闹的人。 不仅无理取闹，还极没有分寸。 毕竟，这是在别人家的寿宴上。 哪儿有她闹腾的道理？ 第56章 眼瞎了 “说得好！” 就在诸位家属都被沈玉瑶的话给说得思绪万千，还有几个人想要发表一下意见的时候，就听到叶师长在外面大声地称赞道。 众人回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几个男同志已经下班，在门口也不知听了多久了。 看军属们全都转过了头，叶从军带着属下们一起进了屋。 同时继续他的感慨。 他说：“小沈同志说得没错，借件衣服穿没什么丢人的。这有什么可丢人的呢？ 想当初，大冬天我们一个连都没有一件厚衣服，多少人都因为天冷而冻死了。现在可好，刚刚能吃饱穿暖，有的人就矫情起来了！ 借件衣服就虚荣了？同志，你这么想只能说明你的思想有问题！ 无论什么时候，艰苦朴素都不能丢！以貌取人都不可取！” 叶师长说着看向了一个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意味深长地道：“我说吴副主任，抓思想工作不能只在部队里抓。干部战士的思想要向上，家属的思想也同样得向上！ 这样因为一件衣服就给人上纲上线的，我觉得这就是思想不健康的表现！看来你在家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那位被叶师长称为吴副主任的人此时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他深深地看了对面的妻子一眼，难堪地点了下头，说：“师长说得对，是我平时工作没有做好，回去我会好好教育她的。” 姜爱英看好好的寿宴马上就要变成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交流会了，赶紧过来打圆场。 “来来来，饭菜都已经好了，大家赶紧上桌！ 老叶啊，你快过来看看，你看看小沈送你的礼物。哎呦，我就没见过手这么巧的人。” 听妻子这么说，叶从军好奇的走到了桌前，看见了已经提前放在了正中间的寿桃。 他也很是震惊。 “确实做得好！”他朝沈玉瑶看了一眼，继续夸赞道：“手艺真不错！” “只是我这年纪……”他有点意味深长的咂了咂嘴，直看得旁边的人哄堂大笑。 叶师长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年轻得很。 他是整个军区最年轻的师职干部。 这样的年纪就被人送了寿桃，确实想想就让人觉得有趣。 只不过大家都明白沈玉瑶应该压根就不知道叶师长的岁数，程立言可能根本没想到要跟她说这个。 所以谁也没有说沈玉瑶什么，只是指着程立言和叶师长打趣。 而因为有了叶从军的带头夸赞，其他人自然也不吝地将各种好听的话全都冲着沈玉瑶说了一遍。 有了这个小插曲，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好了很多。。 如果不去看被人们冷落得独自站在屋角的袁萍，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刚刚才进行了一场较量。 程立言终于把自己的未婚妻从人群中“抢”回来了。 他此时的心情谈不上好。 这表现在他无视在场各位明显比他官职都要高得多的领导们的打量，一直紧紧攥着沈玉瑶的手。 开始一一给她介绍在场的众人。 只是也不知道是他真没注意，还是刻意忽略了，至始至终程立言也没有给沈玉瑶介绍那位吴副主任，以及他那个神神叨叨的家属。 今天的饭菜大部分都是叶从军掏钱去食堂特意订的，只有几个小菜是姜爱英现炒的，所以上得很快。 叶从军是125师的师长，是一把手，家里住的房子自然也是师部最好的，也是最大的。 因为今天吃饭的人多，姜爱英特意去食堂借了一块平时战士们聚餐时放在桌上的板子，拿回来放在了自家的桌子上。 这板子很大，有了它，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也不觉得挤得慌。 坐下来之前，沈玉瑶将外面的大衣脱了。 她今天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一条黑色的直筒裤，外面套了程立言给她买的那件宝蓝色毛衣开衫。 白色的衬衣是阿娘遣人照着沈玉瑶提供的图样做的，用得是进贡的细棉布。 那布虽然是棉的，可因为织得细腻，看上去简直仿若丝绸，挺括、洁白，还有一层隐隐的光泽。 衬衣是小翻领的。领子很小，翻下来正好遮住领子底部，有一点点古代宫廷装立领的样子。 漂亮的白衬衣，配着纯羊毛的宝蓝开衫，修身的黑裤子，显得沈玉瑶唇红齿白，姿容姣美。 看着这样的沈玉瑶，所有人都沉默了。 吴副主任更是狠狠地剜了袁萍一眼。 能穿得起这样一身衣服，拥有这样气度的女人，竟然会因为一件外套被自己那个傻婆娘嘲笑…… 吴副主任吴连喜觉得袁萍简直是瞎了！ 他愤怒地闭了闭眼睛。 然后悲哀地决定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 不光是袁萍眼瞎了。 吴连喜觉得自己才是眼睛最瞎的那个人！ 当初就因为袁萍她爹是个副厂长，就舍弃了已经谈了快两年的对象丁翠珍，转头选择了她…… 吴连喜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做得最蠢的决定！ 晚宴结束的时候都八点多了，姜爱英将众人送出去，又拉着沈玉瑶的手说了好半天话。 对她的喜欢溢于言表。 送完人姜爱英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她家那位板着个脸，一脸风雨欲来的模样。 姜爱英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压根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说：“这事儿你可别怪我，我还一肚子怨气没地发呢！我建议你最好别招我！” 叶从军简直被媳妇给气笑了。 他说：“我特意跟你说是家宴、家宴，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见见立言给自己找的媳妇儿。你倒好，一下子叫了这么多人！” 他越说越气：“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样大搞，你也不怕影响不好？” 他这么说姜爱英也急了，啪地一下拍在了桌子上，指着叶从军的鼻子骂道：“你少给我扣帽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嫌烦呢！我上了一天班回来还得做饭，还得张罗，还得伺候这一群人，然后还得落埋怨……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发脾气就是好的了，你还厉害！ 要怪，就怪你的政办副主任去！谁知道他是从哪儿知道的你今天要过生日，早早的就让他那个媳妇堵到食堂门口了。 我刚进去交待晚上要买的菜，她就撵了过来，还带着好几个家属……我能说什么？我能说不让来？她们都看见我在食堂买菜了！” 叶从军的脸色更黑了。 他想起了自己刚才被吴连喜带着众人堵在办公室里的情形。 第57章 想和他贴贴 在叶从军两口子讨论今天晚上饭局的时候，程立言正一边推着车，一边拉着沈玉瑶往家属院的外面走。 在走过一排三层小楼的时候，他扬起下巴朝那边示意了一下，说：“回头咱的家就得先安在这儿。” 沈玉瑶停下了脚步。 程立言笑着将她的手又紧紧攥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咱们的结婚申请批了！” 他今天喝了点酒，即便压低了声音可依然难掩脸上的兴奋。 他的眼睛晶晶亮地盯着沈玉瑶，问：“高不高兴？” 沈玉瑶点了点头。 因为是在军队家属院，虽然现在天黑，可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人。 程立言努力的控制着自己。 他望着沈玉瑶，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说：“我也特别高兴！” 沈玉瑶这会儿的心情绝对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平静。 那种感觉，有点像一直很紧张很紧张的一件事，忽然就尘埃落定了。 这会让人有一刹那的放松，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点空落落的。 不能相信这是事实。 她仰头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这一刻忽然就想亲他一口。 好像必须要和他贴贴，才能让人确定此刻的一切都是真的，并非做梦。 沈玉瑶是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做的。 她挣开程立言的手，反手抓住男人的手臂，然后踮起脚尖，将唇印在了他还含着笑意的唇上。 男人的唇微凉，软软的。 沈玉瑶贴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够，又用力的吻了上去。 还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了舔。 程立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傻傻的站在那儿，有一瞬连动都不敢动。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媳妇儿给偷亲了！ 还是在这样的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过来的公众场合。 他下意识的朝后躲了一下，然后反手握住了沈玉瑶的两只胳膊。 沈玉瑶嘟了嘟嘴，然后放下脚软软地说了声：“好啦，我知道了，我不亲了。” 那声音柔柔糯糯，程立言听着仿佛还带着一丝被拒绝后的委屈…… 这，谁能忍？ 但凡一个男人，都没法抗拒啊！ 他咬紧了牙，牙齿磨得咯咯响。 他忽然低声骂了句：“疯了我了！” 说罢用力将自行车往边上的草地上一推，抓住沈玉瑶就走！ 沈玉瑶被他抓得有点不知所措，踉跄了两下才跟上了他的脚步。 程立言没有把她拉多远，只是把她按在了不远处一棵需两人环抱的大树后，按在墙角处用力地亲了下去！ ……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只亲得沈玉瑶手软脚软，程立言才将她松开。 两个人都缓了一会儿，才一起从大树后走出来。 刚才主动亲程立言的时候，沈玉瑶没多想，也没觉得害羞。 可这会儿，她羞得脑子里嗡嗡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 她甩开程立言还牵着她的手，快步走在了前头。 然后她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闷笑：“往哪儿走呢，方向反了。” 沈玉瑶连忙停下脚步，茫然地往四下里看了看。 程立言此时已经追过来了，他重新牵起沈玉瑶的手，一起往前走。 “哄你的，没反。走吧，不早了，得回去了。” 两人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程立言从地上把自行车拉了起来。 沈玉瑶这才想起之前二人没有讨论完的话题，问：“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程立言将她的手拉起来放在嘴上又亲了亲。 这才说：“这个得再等几天。我明天还得出个任务，大概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等我回来咱们立刻就去领证。另外我今天晚上回去打个报告，等我回来的时候，咱们的房子应该也就批下来了。” 他看沈玉瑶又朝那一排居民楼看，解释道：“海鹰团是作战部队，团里没有家属区。你也看见了，我们平时留在团里的时候都是住宿舍，即便结了婚也是这样。 但是我的级别是够的，我可以在师部这边申请一套家属房。 肯定比不了师长家的大，但应该能分到两室一厅，能有个七八十平方。咱们俩肯定是够住的，就是将来有了孩子也住得下。” 说到孩子，程立言的脸上多出了一抹羞赧。 沈玉瑶却没想那么多。 她有点不太想在师部家属院里住。 虽然大杂院的环境差一点，但人熟了啊！ 除了王月玲一家子，她和院里其他人家都处得不错。 特别是钱嫂子，还有张莱莱妈崔霞…… 她之前还想过和钱嫂子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弄到点瑕疵布呢。 而且，刚才那个饭局让她对住在这里的家属们没有什么好印象。 倒也不是怕，是觉得那群人有点势利。 沈玉瑶有点不耐烦掺和到那些你争我抢里面去。 她伸手拽了拽程立言的衣袖，问：“能不搬过来吗？” 程立言一愣，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说：“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跟政办吴主任他们两口子一样。” “不是为了这个。”沈玉瑶头：“大杂院离我单位近。”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我昨天和老严说了，让他帮我搞一张自行车票。等我回来我带你去选辆自行车，你会骑车吧？” 沈玉瑶再次摇头。 程立言也不在意：“那等我回来教你。等你学会了，从这儿骑车到百货大楼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也不算太远。” 沈玉瑶还是执着的说：“我不想住。” 这是沈玉瑶头一回在程立言面前执着的坚持一件事，程立言一时间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 他的喉头动了动。 哑着声音说：“你那小屋只能摆得下一张单人床，还有……隔音也不好。” 沈玉瑶瞬间反应了过来，脸顿时红成了虾子。 两个人最后商定，大杂院的房子不退，程立言在部队的时候沈玉瑶就自己还住在那里。 但休息日，或者程立言有假期的时候，他们就回到师部这边来住。 将沈玉瑶送回院子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程立言没多留，院门都没进就急忙地回了部队。 因为得知了那样一个好消息，沈玉瑶心情很好，美美的睡了一觉。 只是一大早就被敲门声给吵醒了。 第58章 看海 沈玉瑶打开门，钱嫂子看见她这副模样立刻就笑了：“哟，这是还没醒呢！我打扰你睡觉了？” 沈玉瑶摇了摇头：“没事儿，也该起来了。嫂子，你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上什么班啊？要是上下午班咱去赶早市儿呗。” 赶早市儿？ 沈玉瑶一下子就醒了。 她之前听邻居们聊过赶早市，只是从来还没有去过。 她立刻点头：“我昨天跟我师父换了个班，那我今天就应该上下午班儿。嫂子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咱一起去呀！” 看她这一副兴奋模样，钱嫂子被她逗得直笑。 说：“你不用那么着急，时间还早呢，你慢慢来。” 沈玉瑶答应着，速度却并不慢，很快就收拾好了。 可出门的时候却让钱嫂子给拦住了，非让她回去换身儿别这么好的衣服。 “早市在海滩那边儿，大早上的又是泥又是水的，还腥得很。你穿这一身弄脏了你下午上班穿什么？” 沈玉瑶连忙回屋。 转了一圈只得把原主最早时穿的那身衣服给换上了，还穿了那双旧的不行的棉鞋。 看到她这身打扮，钱嫂子倒是挺满意的。 沈玉瑶拿了个篮子，和钱嫂子一起出了家门。 然后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了早已经等在了门口的两个女孩儿。 张莱莱还推了一个竹编的童车，就那种小孩儿可以在里面坐，也可以在里面躺的推车。 看到那童车，钱嫂子笑骂：“来娣你可就找骂吧！要是让你奶知道你把这车推出来又得骂你！ 我昨天还听她说让把这车收拾收拾给她娘家侄子送过去呢。” “钱姨，我叫莱莱，张莱莱，都跟你说多少次了！” 张莱莱翻了个白眼：“这是我爸小时候专门给我买的，凭啥她想给谁就给谁？我妈说了，不给！” 然后她看向沈玉瑶：“沈阿姨，我给你推着车，到时候你买了东西就放到车里，不然那么远，你提都提不动。” 沈玉瑶这才知道，原来这孩子竟然是为了自己推的这辆车，顿时说不出的感动。 她将自己带的几个豆沙包给三个人分了，说：“昨天出去做客，特意多包了几个，你们尝尝。” 三人没想到大早上竟然还能有豆沙包吃，全都很高兴。 钱嫂子还推辞了几句，两个小姑娘早已经喊着“谢谢阿姨”，把豆沙包接了过去。 豆沙包昨天晚上沈玉瑶就放在炉子上温着，所以此时还是热乎着。 几个人边吃，边朝着早市的方向走去。 离大杂院最近的一个早市是在靠近货运码头的海边上。她们大概走了快一个小时才走到。 沈玉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码头，在看到停泊在码头上的一艘艘货船后，走了这么久的疲累也顷刻间消失一空。 其实这时候的货运码头还很冷清，只有偶尔的几个人在走来走去。 沈玉瑶跟个孩子般的凑到码头边上去看，可除了铁栏杆就只能看到停靠在那些船缝隙间的，隐约可见的一小块水域。 并没有沈玉瑶想象中的，一大片一大片水的情景。 她不由得有点失望。 她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悄悄地问：“这就是海呀？” 一旁的张莱莱听见，然后就笑了起来。 她大声地说：“哪儿啊！阿姨，海还在前面呢！” 她说着，扯了沈玉瑶一把，说：“我带你去！” 然后推着那竹车就跑了起来。 她一跑，小亚也跟着跑了起来。 沈玉瑶被这俩孩子带得童心大起，也忘记了矜持，跟着朝前跑去。 只留下钱嫂子在后面喊：“你们俩慢点！你们沈阿姨没走过这种石头地，把她摔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可前面的仨人全都笑着，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沈玉瑶觉得自己气都要喘不过来的时候，张莱莱忽然停下脚步，往前面一指，说：“阿姨，你看！” 沈玉瑶这才发觉，眼前的景象竟然和刚才赫然变成了两样！ 这边已经不再是货运码头的范围，自然也没有了栏杆和建筑物的遮挡。 在远方的云雾处，能够看到大片大片的沙滩。 在朝阳的照射下，现出金黄的光泽。 在沙滩的最前面，还有几块巨大的礁石。 而在礁石前面，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碧蓝的大海…… 沈玉瑶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恨不得把它印入脑海里，永远都不要忘。 她更恨不得能把这一切也通过小碗带回相府，让爹娘也能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 钱嫂子在这个时候终于赶了过来，她指了指最前面礁石的地方，说：“我说的早市就在那儿，那边有一个渔村自己办的小市场，咱现在去，应该还能买到不少东西。” 沈玉瑶这才缓过神来。 几人从碎石小路跳到了下面的沙滩上。 沙滩上不好推车，钱嫂子将竹车要过来自己扯着往前走，两个孩子围着沈玉瑶，一边带着她前行，一边嘴里叽叽喳喳的和她说着话。 时不时还要捡一个小贝壳，小石头给她看。 脚下的触感软绵绵的，走一步要用上平时几倍的力气。 这对于沈玉瑶来说又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她对一切都很好奇。 贝壳，沙子，礁石，甚至这带着咸腥味的海风，都让她有着一种感受着未知事物的欣喜。 她和两个孩子一起边走边玩，短短一段路程硬是走了好久。 直气得钱嫂子在前面连喊了好几遍，她们才笑着跑了过去。 “我都没想到你竟然也这么爱玩。” 沈玉瑶跑过去的时候，钱嫂子感叹道。 沈玉瑶这才有点不好意思，解释：“我之前没有见过大海，这是第一回。” “没事。”钱嫂子摆了摆手：“想看海以后有的是机会，滨海这边别的不多，就海多。 这里的海不好看，回头让程团长带你去北山看，那儿的海才好看。那边的沙滩可细了。” 钱嫂子说完指了指前面，说：“到了，市场就在那儿。” 沈玉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却并没见着有什么人在摆摊，只看到一大片礁石。 “在礁石后面。”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钱嫂子解释了一句。 可礁石后面也不像有什么市场啊？ 沈玉瑶仔细的看了看，除了看见一艘破船，什么也没看到。 第59章 盘子暴露! 似乎是看出了沈玉瑶心中所想，钱嫂子介绍道：“小市场就在那条船里。那是一条附近渔村报废的船，实在是不能下海了，就被他们拖到这边做了个小集市。都做了好几年了。” 沈玉瑶很好奇这里为什么会有个小集市？ 毕竟这个时代好像根本不允许个人做生意。 但她没问，反正马上就知道了。 看大人们说好了，两个小孩儿高兴了。 张莱莱拽了小亚一把：“走，咱先过去！” 小亚就跟着她跑了。 边跑边喊：“上船喽，上船喽！” 神情无比兴奋。 钱嫂子在后面喊了一嗓子，倒也并没有拦她们。 绕到船后面沈玉瑶发现，原来钱嫂子说的小市场根本不是在渔船上，竟然就在渔船下面。 此时，这里就有很多人在摆摊。 说是摆摊，其实那些摊位也不正规。 就是一些年纪很大的老人或者一些身形清瘦，面容黧黑的妇女在地上铺个报废的旧渔网，再不然放个破草席或者旧麻袋之类的，然后在上面放一些海鱼。 可不管摊位破不破，放在上面的鱼是真新鲜！ 一看就刚离海不久。 只是沈玉瑶一种也不认识。 看沈玉瑶跟个好奇宝宝般的东张西望，钱嫂子笑了下，然后在边上替她介绍了起来。 “这是黄花鱼，红烧最好吃！这是海鲫鱼，煎一下或者熬汤都很好。这个，对，这个特别大的是鲅鱼，这种一般都是切分开才卖的，可以用来包饺子……” 钱嫂子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可看她那样子，却没有一点要买的意思。 沈玉瑶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 她轻声问：“很贵吗？” 钱嫂子点了点头，用同样小的声音说：“贵！来这儿买鱼的一般都是那几个大厂或者政府招待所的人，他们买回去招待领导用。咱一般老百姓哪儿买得起这些啊！” 她说着把沈玉瑶扯到了渔船下一个比较偏僻点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个摊子，看着还比外面更大一些。 此时那摊子前围了好些人，还有几个大妈蹲在地上挑挑拣拣，看着比别的摊位热闹多了。 钱嫂子拉着沈玉瑶就往里面挤，同时还跟她介绍道：“咱们买鱼啊一般都会来买这种。你别看这些鱼已经死了，但其实也很新鲜。反正买回去也是要杀，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 她说着已经挤了进去，还弯腰拎起了一只章鱼。 她举着章鱼给沈玉瑶看，还拿在手里晃了晃：“这是八爪鱼，买回去炒韭菜好吃得很。” 虽然那八爪鱼已经死了，可那软塌塌的模样还是吓了沈玉瑶一跳！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丑东西！ 看她吓得直往后退，钱嫂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举着那章鱼问：“你要不要嘛，要的话咱一人买两只？” “要！”沈玉瑶毫不迟疑的回答。 说罢她指了指旁边那几样她不认识的鱼说：“嫂子，那几样我也要。” 钱嫂子已经蹲下去选章鱼了，听了这话，又抬头问：“买这么多你吃得完嘛？” “我买来送人。” 钱嫂子知道沈玉瑶有个师父，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以为她是买了送她们。 听她这么说就没有再说话了。 不过她也没帮沈玉瑶挑，买完章鱼就拉着她走出来。 走到离那摊子有点距离之后才建议道：“你要是送你师父啊，我建议你去船上看看，那儿的鱼好。第一回给长辈送礼物，还是得买点体面东西，可别省这一点钱。” 沈玉瑶连连点头：“好。” 她本来也准备上船去看看，那两个小丫头早就已经跑上去了。 船上那些海产品质果然又比船下卖得好很多。 同样是海鲫鱼，沈玉瑶觉得这里的比下面的每条得宽上一指！ 另外，她还看到了之前吃过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的大带鱼！ 还看到了这种鱼的全貌。 好长啊，伸展开哪一条也比她的个子还高。 她觉得都快能赶上程立言的身高了！ “嫂子，我要这个！”沈玉瑶激动地拉住钱嫂子的胳膊使劲儿的晃。 钱嫂子被她晃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连忙推开她说：“好啦，知道啦，我帮你买，” 这里卖鱼的全是附近渔村的人，他们说话沈玉瑶几乎都听不懂，更闹不明白价格。 所以只能依靠钱嫂子这个本地人。 直到一条带鱼花了快八块钱，就这还不是选的最长的。 沈玉瑶才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钱嫂子说这里的菜都不是给老百姓们吃的，是卖给大型饭店的。 它们真贵啊！ 沈玉瑶一个月工资才十八块多，一条鱼用去了她快十天的工资？ 看到她的震惊表情，钱嫂子简直笑得停不下来。 她觉得这小沈实在是太好玩了，所有的心事都在脸上，让人想看不懂都不行。 这让钱嫂子对她更喜欢了几分，看向她的目光也带了亲近。 开始更用心的帮她挑选。 因为是想买回去孝敬父亲和阿娘，沈玉瑶咬牙又买了一斤大虾，买了一条不算太大的海鲈鱼。 全是活蹦乱跳那种。 至于钱嫂子给她指的那几种张牙舞爪的螃蟹，她一只都没敢要。 看着就怕得很。 可就这几样，也花了沈玉瑶几乎大半个月的工资。 回到家后，因为知道沈玉瑶买这些东西都是用来送人，自己没打算吃，所以钱嫂子也没有拉着她一起去处理章鱼。 帮她把东西放进屋之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先走了。 沈玉瑶在床上缓了半天才爬起来准备给阿娘写信。 她打开樟木箱子，最先看到的是阿娘早上送来的食盒。 嗯，她早上出门早，根本没来及吃饭。 她将食盒拿出，然后发现下面还有东西，沈玉瑶没仔细看就先写了一个字条过去。 “阿娘，我给你和父亲买了些海鲜，马上给你送回去，你找个大些的地方放。” 写完之后，沈玉瑶还体贴的又等了十分钟，才拿着碗走向了放在门口的篮子处。 她第一样要投送的肯定是带鱼！ 之前父亲还夸过这东西好吃。 沈玉瑶蹲下身子，将碗倒扣在那一条长长的带鱼上。 果然，那鱼飞快地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而此时相府内，沈老夫人和沈丞相正坐在他们卧房外的厢房里，而旁边则坐着他们的三个儿子。 几人同时听到了卧室内传来的动静！ 第60章 阿娘，咱们家有聚宝盘吗? 好容易有了一个休沐日，沈丞相只想好好的休息休息，谁也不想见。 为此，他一上午连院门都没出。 没想到这三个混账却一起找了过来，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 想到这儿，沈丞相不悦地看了大儿子一眼，还哼了一声。 那眼神分明写着“带着你两个兄弟一起滚蛋！” 可沈大公子沈峻元连给他爹个眼神都懒得给。 埋头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就好像那指头上有什么东西似的。 看得非常专注。 屁股压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哼，合着谁多愿意来似的。 休沐日，当他不想松散松散？ 好好的谁愿意在这时候跑到爹娘房里听训！ 但沈峻元有什么办法呢？ 一早俩弟弟就跑去找他。 一个问，他们上官的那个饭盒是从哪里来的？爹有这种好东西他怎么不知道？ 是不是又只告诉了大哥一人？ 问家里还有几个，他也想要一个。 另外一个则一头雾水的问：“大哥，我什么时候从外面带回了好些海货？为何我自己不知？” 沈峻元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父亲没有掩藏好妹妹还活着的秘密！ 更甚者，他还把妹妹送回来的东西拿出去显摆了！ 沈峻元是家里最早知道沈玉瑶还活着的那唯二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当初他和母亲约定，除了父亲，家里别人一个都不能说！ 结果，这才多久？ 消息泄露出去了不算，还想把麻烦都丢给他？ 沈峻元才不接这个锅！ 他二话没说，直接带着两个弟弟来找了爹妈。 沈峻山、沈峻林两兄弟可没注意父兄之间的眉眼官司，他们进门就把自己的不解重新问了一遍。 沈峻山更是直接提出——给陈尚书的那饭盒，也得给他一个。 沈峻林是家里最小的儿子，现在还没成亲呢，平时也最得父母的宠爱。 听了二哥的话，他压根就没弄明白那饭盒是什么东西，就想也没想的跟着喊：“我也要！爹娘你们不能偏心，给二哥的东西必须也得给我一份！” 一直垂着头的沈峻元听到这里也抬起了头，并且难得的对三弟的话表示了赞成：“峻林的话很有道理，如果父亲要给，那我也想要一个。” 沈丞相简直要被这群不孝子给气死了！ 要什么要？ 被陈裴毅抢走后，饭盒他也只剩下一个了！ 为此他现在都不敢让老妻再用饭盒给他送饭，生怕不小心又被哪个厚脸皮的给抢走。 现在可好—— 听听这几个混账说的是什么话？ 有好东西不知道给他们的爹孝敬，张口就朝他要东西！ 越想越是他家玉瑶好啊！ 想到女儿，沈丞相看这三个儿子更加不顺眼了。 他正想斥责几句，就听到卧房里传来了噗通一声。 沈丞相还没有反应过来，沈老夫人就已经忽地站了起来。 以与她平日从未有过的速度，几步就冲到了屋里！ 老夫人想起上午给女儿送过东西后，那个白玉盘子还放在他们卧室的桌子上，还没有来得及收回。 老夫人本来的意思是今天老爷在家，他们两个商量着要给女儿写封信，说说家里的近况。 没想到三个儿子却在这时候跑过来了。 她一时也忘记将盘子收起。 这是…… 玉瑶又给他们送什么东西来了？ 说来话长，可实际上不过须臾沈老夫人就跑进了屋子。 而那三个儿子被她吓得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也一起跟着冲了进来。 然后，他们就一同看到了桌上的盘子，和一条因为太滑而跌落在地上的鱼。 一条好长的鱼！ 一条长着张丑恶的脸，嘴里长满尖牙的比他们个头还长的鱼！ 三兄弟顿时全都呆住了。 既然儿子们都已经看见，丞相夫妇反倒淡定了。 反正他们也没想再瞒。 毕竟这事儿根本瞒不了。 只要玉瑶还往家里投递东西，特别是那些海货，就总要吃。 夫妇二人也做不到窝在屋里悄悄吃，而不告诉孩子们。 所以他们早晚会知道。 更何况，沈丞相还指望三儿子帮忙打掩护呢。 于是他弯腰捡起了掉在桌子边上的，女儿写来的纸条，然后拍了二儿子一巴掌：“还愣着干嘛？还不把鱼捡起来，难得还等着你们的母亲去捡？” “哦，哦哦。”沈峻山被爹一巴掌给拍醒了，上前捏起了那条鱼。 沈峻山走的是武人路线，是沈家最糙也最健硕的。 即便那鱼腥乎乎，丑巴巴他也不在意，拎起来就举起了老高，然后看得兴趣盎然。 “娘，你房里怎么放了个这个？你也不嫌腥气？这么长的鱼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我看着新鲜得很啊！” 看二弟又犯了傻气，沈峻元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也不去理会，悄悄凑到了父亲身边，想要看一眼妹妹写了些什么话？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阵窸窸窣窣，放在桌子上的白玉盘里忽然多了一堆青色的大虾！ 那些虾都还活着，一个个虾须乱动，无数个小爪子还在空中乱挠。 看到这种情景，老三沈峻林“啊”的一声，也不凑在他二哥跟前看带鱼了，扑到桌前紧紧地盯着那些虾。 因为紧张，说话都带出了颤音：“娘，阿，阿娘，你这个是聚宝盘吗？咱家，咱家有聚宝盘？” 他这话显然也说出了沈峻山的心声。 沈峻山眼睛里的光都要冒出来了！ 他一只手还抓着那条带鱼，另外一只手却已经牢牢地抓住了桌子边。 他并不敢去动那个盘子，眼睛却紧紧黏在上面，像是要把它给看透一般。 沈老夫人不想再看俩儿子犯傻，同时也怕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引来了丫鬟。 虽然她早已经告诫过，不经她允许任何人现在都不得进入她的卧房。 最贴身的丫鬟三月也包括在内。 但让他们再这么闹腾下去，不定外面的人心里会有什么猜疑。 她朝大儿子招了下手，示意他去取个盆子来把这些虾装进去。 然后对另外两个傻儿子压低声音说：“你们都不许给我声张。这不是什么聚宝盘，那些东西也不是盘子变出来的。那些都是……” 说到这儿，沈老夫人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那些都是你们妹妹玉瑶买回来孝敬我和你们父亲的。” 沈老夫人的话音还没落，那还放着虾的盘子里忽然又冒出了一大块鱼肉！ 那鱼肉虽然只有一截，可一截就比沈峻山的两个巴掌合在一起还要大！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它血淋淋的，还露着白森森的鱼骨！ 沈峻林没忍住，又“啊”了一声。 第61章 他们的妹妹死了，那两个恶人凭什么活 在鲅鱼之后，玉盘内又先后出现了活蹦乱跳的海鲈鱼，软塌塌的章鱼，最后是两条扁平的海昌鱼。 到此时，不光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沈峻山、沈峻林兄弟，连沈丞相夫妇以及他们的大儿子沈峻元也都傻了眼。 不明白女儿\/妹妹从哪里一下子弄来了这么多的海鲜？ 而就在这时，玉盘中忽然又多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这一回沈峻林眼疾手快，第一个伸出手将纸拿了过来。 “妹妹！” 他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倏然抬头，用求证的目光在屋内的众人脸上全都扫了一遍，然后举着纸说：“玉瑶写的，这是玉瑶的字迹！” 因为太过于激动，沈峻林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玉瑶真的还活着！娘，你说的是真的！可她，她怎么在一个盘子里？” 沈丞相过来一把抢过女儿的来信，然后冲着儿子瞪了一眼：“闭嘴！” 他实在不想再从儿子的嘴里再听到什么蠢话了。 老二沈峻山比起三弟年长四岁，心思也比他沉稳很多。 看到这种情况，他立刻转头看向大哥，问：“你也知道？哥，你和父亲还有娘早都知道小妹的事了？” “就瞒着我和二哥？”这时候沈峻林也反应过来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老夫人无奈的和她家老爷对视了一眼，然后冲他挥了下手：“你们出去说。” 沈丞相立刻朝门口迈去，三个儿子也连忙跟上。 只留下老夫人在房中收尾。 重新回到厢房，沈丞相这回没有瞒着，将沈玉瑶又在异世重生的事情告诉了两个小儿子。 作为老大，沈峻元时不时的还补充两句，毕竟他是比父亲还更早一点知道这件事的人。 在听了全部经过后，两个“峻”都傻了。 内心情绪翻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惊喜多一些，还是震惊更多一些！ 妹妹活着，这当然是好事！ 可妹妹又不是真的活了，她只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借尸还魂。 这意味着，他们这一世还是无法相见。 他们最疼爱的妹妹实际上还是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这种种情感在内心碰撞，让两个“峻”之前稍微淡下去了一点的思妹之痛又重新涌上了心头。 沈峻山更是一拳头砸在了椅子上，直言不讳地问：“父亲，既然小妹还活着，她有没有问她溺水之后发生的事？还是说你们根本没把实情告诉她？” 这样直言很有些大逆不道，旁边的沈峻元冲着弟弟低喝一声：“俊山！” 可沈峻山却并不想妥协，他直直地盯着父亲，神情里是压抑的愤懑，眼圈却一点点的红了。 而另外一边，沈峻林也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沈丞相。 他今年刚刚十八岁，比起两个兄长看上去更文弱一些。 但此刻，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神情清冷，看着自有一份风骨。 沈玉瑶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儿。 三个兄长对她一直都非常的疼爱。 特别是老二，老三，因为和沈玉瑶年岁相差不大，更是感情深厚。 沈玉瑶的死，对几兄弟的打击，以及带给他们的伤痛，不亚于他们的父母。 对于年纪小的两个“峻”，可能伤痛还更多一些。 毕竟他们两个之前一直被瞒得死死的，他们是真的认为自己的小妹死了。 “说了。”提起女儿溺水之事，沈丞相的神情淡了下来，人也没有了之前的精神气。 他垂头，手指在眉心用力揉着：“结案之后我立刻就跟她说了。” 沈玉瑶溺水之案在沈丞相一再坚持之下还是审理清楚了。 其实那案子很简单，无非就是贵女争相吃醋造成的惨案。 何将军夫人在一次宴席上看中了沈玉瑶，知道她还没有定亲就有上门为自家长子求娶之意。 但何将军夫人并不知道，三公主早就倾慕她儿子多时，正在琢磨着怎么求父皇赐婚呢。 何将军的小女儿和三公主关系很好，她将这消息偷偷透露给了三公主。 骄傲跋扈的公主岂能让自己看好的驸马娶了别人？ 于是就求着身为贵妃的母亲办了那场赏花宴。 后面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推沈玉瑶入水的是何将军家的小女儿，而那些仆人、侍卫事先都得了三公主的示下，不敢立刻下水救人…… 其实三公主并没有要溺死沈玉瑶的意思，她只是想让她接受个教训。 那些侍从们没过多久就开展了营救，前后并没有耽误太多时刻。 但当时正值隆冬，贵女们一个个穿得厚，头上，身上戴的首饰又多，沉底的速度太快了！ 就这么一点点的延迟，就要了沈玉瑶的命。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之所以一直查不分明是因为背后的主子背景都太深厚，所以那些奴仆们才打死也不敢说。 最后还是皇上亲自下令追查才很快问出了端倪。 皇上看了呈上去的供词勃然大怒！ 因为这件事太过于明显，沈玉瑶根本受到的就是无妄之灾！ 何将军家夫人才刚刚有了求娶之意，她甚至还未来及登沈家的门，沈家，沈玉瑶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可看着罪魁祸首的名字，他一时间也陷入了纠结。 一边是丞相之女，一边是将军之女以及他的爱女…… 皇上也为难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何将军家里传出了女儿暴毙的消息。 同时皇上也收到了何将军的密折。 在密折里，何将军为教女不严而请罪，同时又泣求给他的独女留一条活路。 说他的老母亲因为此事已经晕厥多次。 他不是为了那个不懂事的女儿祈求，是为了让母亲能够熬过这一关。 他说他会将女儿送去尼姑庵，让她在那里终老。 何家小女已经在这个世上不复存在。 皇上批了他的折子，同时也下了一道御令：给三公主修建公主府，待公主府建成之后令其即刻搬入，终生不得外出。 这是皇上给沈丞相的交待，也是给所有朝臣们的交待。 在皇上的御令发出当日，沈丞相在女儿的灵位前坐了好久。 虽然他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家玉瑶还活得好好的。 可他身为一个父亲，总不能让女儿含冤沉雪。 这是他能够给予女儿的交待！ 沈丞相觉得这个结果已经可以了，可家里的两个小儿子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的妹妹死了，那两个恶人凭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第62章 开除 两个弟弟是什么想法沈峻元自然知道。 可他也清楚，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 其实让一个人难受并不一定非得要她死，被囚禁终生，甚至连姓氏都不再拥有—— 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来说，不见得是比让她死更轻的惩罚。 看两个兄弟又要和父亲起争执，沈峻元连忙打圆场。 他看向沈丞相问：“父亲，妹妹往回送东西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母亲把下人们的嘴都给堵上，我看这件事也瞒不了太久。” 他说着又看了看父亲，然后有点不赞成地道：“那个饭盒你当初就不应该给了陈尚书，现在弄得骑虎难下。” 沈峻山，沈峻林这才知道那饭盒也是妹妹送回来了。 而沈峻林则想起了自己今日来找大哥最重要的事。 他当即问：“父亲，这几天一直有人给儿子下帖子，都是些之前不太熟的朋友。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全是问我各种海货的。听那意思，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全都听明白了。 那意思就是说，谣言全是他们的爹传出去的呗。 沈丞相虽然原本就有让小儿子帮他打马虎眼的打算，可被这样说到脸上还是有点受不住。 他气得瞪了小儿子一眼，斥道：“以后少和那些无聊的人来往！他们要是再问就说是你出游时买回来的，现在没了，咱们自家都已经吃完了！至于能瞒多久……以后再说！” 沈峻林的嘴角抽了抽。 心想自己一口没尝过，还不得不给老爹顶缸。 怎么就这么惨呢？ 想到这儿不禁幽怨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沈峻元才懒得搭理自家的蠢弟弟。 之前的东西他不是一样没吃上一口？ 沈峻元想着父亲说得那句“以后再说”，不由皱了皱眉。 可他也知道这事无解，只能边走边看。 再看一眼父亲，看他并没有什么担心的样子，沈峻元也不再多想。 反正有父亲在前，用不着自己瞎操心， 想到这，沈峻元平和了心态，开始琢磨要不要将去学堂读书的大儿子叫回来一起吃饭？ 读书重要，但今天中午母亲必然会叫着他们一起吃饭。 如此的佳肴也不是随时都能够吃到的。 偶尔请一天假，应该也……没问题吧？ 沈峻元内心陷入了挣扎。 在沈家父子还在争论的时候，沈玉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上班了。 她走出院子大门的时候正巧碰上王大明和马二花垂头耷脑的从外面回来。 院门不大，她朝旁边站了站，示意两人先进。 王大明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耷拉下眼皮率先走了进去。 而马二花则狠狠剜了沈玉瑶一眼。 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什么生死仇人！ 只这一眼沈玉瑶就知道——王月玲应该还在公安局，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她并不在意那二人对她的不善。 只有阴暗小人才会在私底下作祟，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来！ 这种成不了气候的小人，沈玉瑶根本不会为他们上心。 再说王月玲落得如今的下场只能说她是自作自受。 谁让她好端端的偏想着要害人？ 既然做了，就得自行承担后果，这是她应得的。 沈玉瑶将师父的大衣重新在小房间里放好后才去接的班儿。 丁翠珍一见面就开始问她昨晚吃饭怎么样？ 看得出她惦记多时了。 沈玉瑶自然是拣着高兴的事儿说，自己开始时受奚落的事儿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丁翠珍听得很是高兴。 恭敬的将老师送走，沈玉瑶这才开始上班。 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沈玉瑶也算是在百货大楼出了一回风头。 她的小票本子被各个小组长挨个的借过去看，还时不时的有人来问她不明白的地方。 所以，沈玉瑶一下午都忙得很。 除了接待顾客还得跟同事们说话，几个小时连坐都没有坐一下。 一直到五点多，大部分顾客都回家做饭，人流量少了很多的时候，沈玉瑶才从角落里搬出小板凳坐下，想要歇一歇。 而就在这时。一边布匹柜台的赵圆圆悄悄溜了过来。 她塞了一颗糖给沈玉瑶。 沈玉瑶摆了摆手，指了指喉咙，示意自己嗓子难受得很，根本不想吃糖。 赵圆圆才不理会，直接剥开糖纸塞到了沈玉瑶的口中，这才小声说：“是话梅糖，我姨夫之前去海市开会带回来的，咱这都没卖的。” 沈玉瑶含着糖，觉得确实好吃。 酸酸甜甜，有一种很特别的滋味儿。 她碰了赵圆圆一下，也同她一样小声问：“你这会儿跑过来干嘛？不怕你师父说你呀？” 赵圆圆现在也有了师父。 不过她师父和丁翠珍不是一样的性格，为人比较严肃，对徒弟管理得也严。 在师父面前，赵圆圆乖巧得很。 “我师父去吃饭了，且得一会儿才回来呢。”赵圆圆不以为意地说。 说罢，她才想起了自己的来意，问：“哎，玉瑶，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月玲的人？” 沈玉瑶点头：“认识，我们在一个大杂院里住。” “看吧，我就说你们肯定认识！”赵圆圆兴奋得拍了个巴掌。 那声音脆响，引得其他几个柜台的营业员都将头转了过来。 赵圆圆扬起脸，冲着众人嘻嘻一笑。 这时候对营业员的管理其实还是很松的，只要客人来了不至于找不到人，另外也没人投诉，一般就算是领导也不会管太多。 赵圆圆待大家的目光全都转回去之后，才对沈玉瑶说：“那你应该知道那天害你的事儿背后主谋是王月玲了吧？” 沈玉瑶再次点头：“猜出来了，她现在还在公安局没放出来呢。” 赵圆圆啐了一口：“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之前我们见过两次面，还觉得她文文静静是个好人呢，谁知道她竟然这么歹毒！ 还是我表哥说得对，我表哥早就说过让我别跟她玩得太近，说她心思不正。” “张强生和王月玲认识？”沈玉瑶有点惊讶。 赵圆圆一愣：“当然认识啊！王月玲是我表哥嫂子的亲妹妹啊！” 沈玉瑶：“……” 她以前只知道张强生家里条件不错，却不知他竟然就是那位供销社主任的二儿子。 赵圆圆此时已经又继续说上了：“那天我姨夫回去发了好大的火，说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丢这么大的人！他不好骂别人，就把我表哥收拾了一顿。 玉瑶，你不知道，我哥现在都不能听见王月玲的名字，听到就气得不行。” 大概是想到张强生的模样，赵圆圆说着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好在那人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我姨夫他们单位已经决定把王月玲给开除了。 像她那样被公安局带走的人，开除都不用找理由，她出来后立刻就不能上班了。” 赵圆圆说着拉了拉沈玉瑶的衣袖：“我特意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你开不开心？” 第63章 给沈玉瑶介绍对象 这个可能性是沈玉瑶早就听说过的，之前王月玲的哥哥王立生就在家里嚷嚷过。 所以沈玉瑶听了也没有多惊喜，只不过多了点尘埃落定的感觉。 但赵圆圆特意过来告诉她这个消息，沈玉瑶自然要领这份情。 于是她笑了笑说：“高兴呀。” 很少有人能够抵御得了沈玉瑶的笑容，赵圆圆也是。 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觉得自己被晃花了眼。 觉得就为了这一笑，有什么样的好事情都愿意第一时间告诉她。 百货大楼晚上七点下班，下班后再收拾收拾沈玉瑶出来差不多都七点半，天都黑了。 可她走出职工出口，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沈？沈玉瑶？”那声音里带着不确定，还带着试探。 沈玉瑶朝声音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在出口不远处站着一个穿军装的男青年，身边停着一辆自行车。 她有点不解地停下了脚步：“你好？” 看她答应，那男青年立刻推着车走了过来。 走近后他自我介绍道：“小沈你好，我是陈飞，之前去你家里做过背调。” “哦。”沈玉瑶立刻想起来了：“你好，你好，我们还通过电话。谢谢你帮助了我姑姑。” 听她认出了自己是谁，陈飞腼腆的一笑，说：“我刚回来没几天，之前一直忙，没时间过来找你。今天我过来把你姑姑托我带给你的东西送来。” 陈飞回来确实有几天了。 但他报上去的材料一直也没个结果，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沈玉瑶见面。 再怎么说他和程立言关系都不错。 要人家小姑娘问政审过了没？陈飞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程立言的结婚报告被批准了的，下午就急忙赶过来送东西了。 沈玉瑶这时候才注意到陈飞的自行车上驮了两大包东西。 前面横梁上架着个行李袋，后面坐人的地方也绑着一个大袋子。 她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看到她的表情，陈飞笑了：“没事儿。这里面有很多都是你姑姑听说你要结婚专门跑出去给你买的，应该是给你的嫁妆。反正我出门带的东西少，就都帮你背回来了。 她说她回海市还会寄一些过来，让你别忘了把地址给她。” “谢谢，谢谢，真是麻烦您了。”沈玉瑶此时除了感激的话，别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谢谢就不用了。”陈飞看了看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的周围，问：“你住得远不远？要不我还是帮你送回去吧，这些你不好拿。” 沈玉瑶同意了。 两个人边走边随意的说着话，说的最多的自然还是关于姑姑一家子的情况。 陈飞显然那几天和沈姑姑接触还挺多的，也了解一些。 他又是个很健谈的人，就将自己知道的细细说给沈玉瑶听。 一路上两个人虽然初识，倒也不尴尬。 二人走进胡同没有多久，沈玉瑶忽然又听到有人叫她，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她很奇怪，觉得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人找自己？ 不过还是答应了一声。 然后就有一个人从边上的大杂院里探出了半个身子。 这一个胡同如沈玉瑶住的大杂院有好几个，这是比较靠近外面的一个。 沈玉瑶也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和周围的人也算是混了个面熟，知道这老太太就是这院里的住户。 只不过两个人之前没接触过，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她不知道老太太找她干什么？ 但还是朝老太点了点头，问：“您叫我吗？” “是啊是啊。”那老太太答应着，目光却一直往旁边站着的陈飞身上瞄。 沈玉瑶皱了皱眉，继续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带着任务的，她立刻朝沈玉瑶招手，说：“来，咱进屋说。” 沈玉瑶怎么可能大晚上的去一个陌生人的家里？ 她站在原地不动：“您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那老太太的神情里立刻就带出了不悦。 她从院里出来，有点挑衅地斜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陈飞，然后拿腔拿调的对沈玉瑶说：“哎呀小沈啊，今天婶儿叫着你是有一件好事要跟你说，有人托我给你做媒呢！” 她说话的时候，头往一边撇，脖子昂得老高，就好像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一个多大的施舍，看上去高傲到了不行。 看到她这个样子，沈玉瑶立刻就不耐烦了。 她当即说：“我不需要做媒，谢谢您了，麻烦您告诉对方我有对象了。” 那老太太见自己还没说呢就被拒绝了，立刻急了。 她上前一步就抓住了沈玉瑶的胳膊，问：“你有对象了？谁啊？就这个大头兵？” 她当即切了一声：“我给你介绍的可是一个科长！一个从京城来的科长！人家也是看你长得漂亮才看上你的，你别不长脑子，要好好想清楚！ 这种事可绝对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人京城的大科长，想要找个对象难啊？那是一点都不难！光咱这胡同就有人上赶着往上贴呢！ 要不是你长得好，你这条件也只能算一般，连个自己家的房子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你嫁过去，将来人大科长回京城肯定就带着你一起走了，总比跟着这大头兵好……” 沈玉瑶真是气坏了！ 她都不知道这老太太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认都不认识的，就抓住她吧啦吧啦了这么一通，还是当着人家陈飞的面，还把人家陈飞也给骂进去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找对象？ 这人又是操的哪门子闲心？ 她立刻道：“老太太，我都说了我不需要相亲，我已经有对象了。 那大科长既然条件那么好，你留着自家用呗，干嘛还要介绍给别人，那多浪费啊！ 你女儿，你孙女……总有没嫁的，真不行我看您也还有几分姿色，没准打扮打扮和那科长也合适。 去京城呢，这么好的机会，可别让给别人。 至于我，就不劳驾您操心了。 还有，以后说话注意点儿，没边际的话少说！这位同志是帮我亲戚给我送东西的，并不是我对象。 你听听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真追究起来，告你一个侮辱现役军人的罪名，你都当得起！” “扑哧！”陈飞没有想到程团的未婚妻看着娇娇弱弱一个人，说起刻薄话来竟然也能说得这么阴阳怪气。 听着实在是太好笑了，也太解气了！ 没忍住笑出声来。 第64章 死不足惜! 沈玉瑶的话一下就把老太太给震慑住了。 她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说了错话。 当着一个军人的面一口一个“大头兵”叫着，对方真要追究，自己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她这会儿都不敢因为沈玉瑶骂她而置气了。 恨得骂了声：“你不识好人心！” 就气哼哼地回了院子，还把门摔得咣当响。 沈玉瑶这才转过身看着陈飞说：“对不住了陈同志。” 陈飞笑着摇了摇手：“嫂子，你以后叫我名字吧，我和成团关系不错，你别跟我见外。” 沈玉瑶微微挑了挑眉。 她不知道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打动了面前这个人，竟然让他对自己的态度急速亲近了起来。 她也没拒绝，直接说：“那陈飞咱走吧，我家就在前面那个院子。” 陈飞将行李给沈玉瑶送回了家。 但是他并没有进沈玉瑶的屋子。 只把袋子隔着门槛放进去就打算离开。 沈玉瑶没有立刻让他走，而是也跟了出来，说：“陈飞，我送送你。” “不用。”陈飞要拒绝。 “我还有事想问问你。” 听了这话，陈飞没有再反对，他知道沈玉瑶要问什么。 两个人重新走到院子外面，找了个没有什么人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角落。 这回不等沈玉瑶开口，陈飞就自己先说了。 他说：“嫂子，我知道你想问你舅舅那一家人的情况，我本来是打算等成团回来先和他商量一下再跟你说的。不过你既然要问，那先和你说说也没关系。” 沈玉瑶立刻说：“那谢谢你了，我想知道。” 陈飞说：“你舅舅和你舅妈现在已经被送到拘留所了，只等他们的审判结果下来就得去坐牢。 他们拐卖妇女的罪行已经确立了，按照这个罪，你舅舅大概会判三到五年。 你舅妈是罪行的实施者，应该会判得更重一点，大概五年起步吧。” 陈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沈玉瑶坦言道：“不过我回来之前特意去公安局和对方沟通了一下，让他们不要急着判，再等一段时间。” “等什么呢？”沈玉瑶不解。 她巴不得这两个人立刻判刑！ 他们罪有应得！ 他们可不仅仅是拐卖妇女，他们还将一个少女折磨的最后自愿选择了死亡！ 虽然这一点别人看不出，沈玉瑶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的。 她觉得对于原主来说，她舅舅、舅妈只判这几年实在是太轻了！ 听她询问，陈飞解释：“这是我私自做的决定，事先也没跟你们沟通。我是想再等等，等你和成团结婚再判。 到时候他们的罪名就会变成拐卖军人家属……那样必然会罪加一等。不说严惩严办，最起码罪名能够顶格判。” 说到这陈飞有点赧然的笑了笑：“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和你们商量。不过没关系，要是你不想这样，现在和那么打招呼也来……”得及。 陈飞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沈玉瑶给打断了。 她深深地朝陈飞鞠了一个躬：“谢谢你陈飞，真的很谢谢你！不，我不需要替他们求情，我希望他们严判！越严越好！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陈飞没有想到沈玉瑶会忽然朝自己鞠躬，吓了一跳！ 他连忙往一边侧了侧，避开了这个礼，然后一把把沈玉瑶扶住。 慌不迭地说：“嫂子你别这样，我也没做什么，你别，成团回来知道要收拾我了。” 他说着就笑了，然后又很快收起了笑容。 冲着沈玉瑶郑重点头：“嫂子，你放心，这件事我知道怎么办了。这事儿我会一直跟进，必须给你办好！” 陈飞的眸子深了深。 他在丰城待了好几天，还见了杨茂明和沈天晴打架的场景。 他听到了那些邻居们说的话，也从工会了解了不少情况。 可以说对于沈玉瑶以前受过多少欺负，他比程立言知道得还多！ 之前他是不清楚沈玉瑶的态度，有点掂量不好那个度，所以做事都留了一手。 但这不代表陈飞对那一家子有什么好感！ 他觉得那么一群欺软怕硬的臭虫，死不足惜！ 陈飞打算明天一早就去跟师长汇报情况，不等成团回来了。 他相信叶师长知道沈玉瑶的态度也会站在她这一边。 有了领导的许可，他完全可以用师里的名义往丰城施加压力。 到时候就算不能给杨茂明两口子判死刑，把那一家子给压得彻底翻不了身肯定没问题。 如果这事儿都办不成，陈飞觉得他这几年就算在部队白混了！ 陈飞又跟沈玉瑶说，他们家的房子已经收回来了。 杨茂明那三个子女在陈飞回来之前就全都搬回了他们家之前住的那个小家。 机械厂也承诺，房子会给沈玉瑶保留，等她什么时候结婚了，确定不回去住了，厂里再收回房子。 听完这些，沈玉瑶自然又是一番连声道谢。 陈飞又谦虚了几句，才离开。 待他走远，沈玉瑶回家开始拆姑姑给带过来的东西。 她能够看得出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姑姑应该时间很紧，因为好多连包装都没有拆，直接就是连着麻纸一起塞到袋子里的。 姑姑给她买了两床大床单，一床粉红色的凤穿牡丹，一床天蓝色的金凤凰。 看得沈玉瑶只想发笑。 她在百货大楼上班也有些日子了，自然明白这些床单背后的美好寓意。 姑姑买了两床，硬是连一个鸳鸯戏水之类的都没买。 这是还在担心他们成不了婚呢。 虽然床单没有鸳鸯，可沈天晴这个做姑姑的，对沈玉瑶却是真大方。 她还买了两对枕套，四个枕巾，另外还买了一床双人的全羊毛大毛毯。 要知道这种羊毛毯在现在来说，可是奢侈品！ 除此之外，她还给沈玉瑶买了一件大红色的羊毛外套，一件红色的高领毛衣，一条黑色的呢子裤。 大概是不知道沈玉瑶鞋码的缘故，并没有给她买鞋子，而是给她买了两双大红的袜子。 从这一堆“红”里，也能够看出一位老人对于晚辈殷殷的期望。 第65章 王月红到百货大楼 第二天沈玉瑶上早班。 她刚走到员工通道的入口，就看到张强生和一个穿着搬运工制服的女人在边上说话。 那女人很年轻，个子低低的，又瘦又小，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干搬运工的样子。 张强生站在女人的对面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也不知道那女人对他说了点什么，他气呼呼的把手一甩，说：“随便你！” 说罢拔腿就走。 然后就与已经走到门口的沈玉瑶碰了个正着。 沈玉瑶尴尬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说：“早啊！” 张强生显然怒气还未消，他看了沈玉瑶一眼，嗯了一声，勉强道：“早。” 因为员工通道的口只有一个，再尴尬沈玉瑶也得和张强生同行一段路程。 为了不至于路程太过于难熬，她只能无奈地又解释了一句：“那个，我刚才没有偷听的意思，我就是……真就是不小心撞上了。而且我保证，我什么也没听到！” 张强生转头看了看她，然后呵了声，问：“你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沈玉瑶茫然：“我应该知道？” 看她这样，张强生也不气了，甚至还笑了笑。 他说：“那是我嫂子，也就是那个欺负你的王月玲她姐，我以为你认识。” “啊？”这一回沈玉瑶真的惊讶了。 王月红怎么会来百货大楼上班？ 还有，她怎么会来做搬运工？ 她想不通，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张强生立刻就开始抱怨：“我嫂子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一根筋！她犯起倔来谁也说不通。 我哥那么强硬的一个人，拿我嫂子也没办法。 沈玉瑶你不知道，我哥那人特别犟。 当初他根本不知道我爸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儿，等他知道的时候，我爸都拿着户口找人把他和我嫂子的结婚证给办下来了！ 为了这事儿，我哥气得在家里闹绝食，真就差一点就死了。 后来是我嫂子说，你不就是不愿意和我结婚吗？那你别死了，我去死！ 后来她就跑回娘家跳井了，说什么——就是死也不死在我家，省得我哥犯膈应。 也就是我嫂子闹了那么一出，我哥才吓得不敢再闹了。 你说说，这样的两口子碰到一起，都倔起来那家里人是不是得气死！” 说到这儿，张强生重重叹了口气。 看得出他依然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沈玉瑶都要听傻了。 这和她之前从院子里听到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啊！ 院里的人们说的可都是，王月红是不愿意那门婚事才回去跳井的！ 沈玉瑶听得脑子都乱了。 不过她肯定不能在张强生面前表现出来，只能点头附和：“是挺犟的，两个都犟。” “可不嘛！” 张强生像是找到了知音，也可能他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跟谁说。 此刻好容易找到了个可以倾诉的人，立刻吧啦吧啦全都说了出来。 通过张强生的一番话沈玉瑶了解到，虽然张强生她妈是张主任后娶的老婆，可他们家还真没有什么后娘欺负原配小孩儿之类的狗血事儿。 张主任头一个老婆是生病去世的。 她去世的时候他们的大儿子张强军才只有五岁，而且那时候已经瘫在了床上。 张主任工作忙，家里还有个病孩子，实在是焦头烂额。 然后就有人给他介绍了张强生的妈。 在老婆死了半年后，张主任再娶了。 他之所以娶第二个老婆，最大的原因是没人照顾儿子，这一点他和后娶的老婆都很清楚。 后娶的那位并没有工作，每天待在家里就是做做家务，带带孩子。 家里一应支出全靠男人。 这种环境下，后娶的那位没可能不对张强军用心。 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被人这么照顾着，时间长了，双方自然也都有了感情。 张强生比他哥小七岁。 从他懂事起，他妈跟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哥哥身体不好，你得让着哥哥。” 所以，他一直把照顾哥哥，对哥哥好当做了自己的人生信条。 同样的，张强军对这个弟弟也不错，兄弟俩感情很好。 别看张强生在外面一副浪荡公子样，看什么都混不吝。 他哥但凡冲他皱皱眉头，他都秒怂。 张强军是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里长大的，所以他和这个时代一般的残疾人不太一样。 他虽然身有残疾，但却绝不懦弱。 相反因为家人宠着，性子还很有些说一不二。 这样一个人，父母瞒着他给他找了个对象不说，怕他不同意甚至偷偷连结婚证都替他领了—— 那张强军会干？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当时就不愿意活了。 “我哥就这性子，因为这事儿他都两年没跟我爸说一句话了。别管我爸怎么跟他解释，甚至还去跟他道歉了，都没用！他甩都不甩。” 说到这儿，张强生嘿嘿一笑，看得出他很有几分幸灾乐祸。 “可因为我嫂子，他前天忽然找到我爹，主动提出让他给我嫂子安排个工作。你不知道我爸高兴得哟，那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在此之前，我爸说过多少回，说让我嫂子先去做个临时工，全市的单位任她挑。只要她去，到时候一旦有机会，立刻想办法帮她转正！ 结果我哥是根本不吭声，我嫂子是坚决不去。只说娘家已经占了一个指标，做人得知足，无论如何也不能占第二个。 我妈，我爸，我，包括圆圆去劝都不行。 这回参加百货大楼的考试，原先我爸也是想让我嫂子来的，她死活不来，我才捡了漏。 这回要不是王月玲捅了大篓子，我爸坚决要把她开除，我哥还不会提这要求，我嫂子还不会来呢！” 张强生一番话让沈玉瑶对这一家子的印象真的是大有改观。 关键，她听着那话里的意思——王月红和张强军人家小夫妻的感情还相当不错！ 虽然这和自己听到的大不相符，但沈玉瑶觉得这样的结果才好。 不然王月红那姑娘也太可怜了。 此时看张强生不往下说了，沈玉瑶也有点着急，她问：“既然你哥都求到你爸头上了，你爸也找关系了，那什么岗位不能干，干什么要去做搬运工啊？ 我不是觉得搬运工不好，主要是你嫂子也不像是能干得了重体力活儿的人啊！” 第66章 他知道你背后这么损他吗? “谁说不是呢！要不我这么生气。” 张强生气得不行：“这人情也用了，去哪个岗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她好好的营业员不做，非要去做搬运工！还死活不听劝，怎么也说不通。” 张强生一拳头拍在了另外一只手上，发出啪的一声：“可把我给气的！ ” 看到他这样，沈玉瑶被逗笑了。 “你哥都没生气呢，你气成这样儿。行了，张强生，你跟我实话实话，好好的你拉着我说这么一通，到底是什么意思？” 开始的时候沈玉瑶确实被张强生一番话给打动了。 可说得多了，她也反应过来。 这人平时并不是个多话的人，更没习惯把家里的事儿往外说。 不然自己也不至于认识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他是供销社主任的儿子。 他拉着自己说这么多话，必然有他的目的。 果然，张强生知道自己的想法被识破，也不害臊。 他哈哈笑了两声，道：“沈玉瑶你这点特别不好。看破不说破嘛，什么事都说破了多没意思。” 沈玉瑶看了看马上就要走到的小仓库门，说：“你到底说不说？我得去上班了。” “说，说。”张强生赶紧拦住了她。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 他看着沈玉瑶说：“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别因为王月玲的事儿迁怒我嫂子，她和王月玲一点都不一样。 她那人心思细，爱多想，还怕事儿。 这回非要做搬运工，就是怕她娘家人再因为工作好跑来闹事，给我们家添麻烦。”” 听张强生说到这儿，沈玉瑶的神情淡了下来。 她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你想多了，我和你嫂子连认识都不认识，怎么就能谈到迁不迁怒呢？” 她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强生一眼：“原来我在你印象里就是这样是非不分的人呀？” “不是不是。”张强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问题。 他还想再解释，沈玉瑶已经不听了：“走了，要迟到了。” 看着沈玉瑶匆匆离去的背影，张强生“诶”了声，后面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圆圆和蒋小燕一起找了过来。 赵圆圆见沈玉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哥那人不会说话，你别搭理他。他那嘴啊，一天到晚的乱跑火车。屁话成堆，好话不会好好说。” 这话一出口，沈玉瑶还没说话呢，蒋小燕已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朝着赵圆圆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问：“张强生知道你在背后这么损他吗？” 赵圆圆翻了个白眼：“就是他托我来找玉瑶道歉的。我损他两句怎么了？” 沈玉瑶并没有生气。 她之前就觉得张强生太不会说话，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跟他置气。 听赵圆圆这么说，也跟着笑了起来。 三个小姑娘没有再提早上那事儿，而是又说起了交换会。 “这周日的交换会你去吗？”蒋小燕问。 沈玉瑶摇头：“不去了，家里有事儿。” 这周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程立言应该就出差回来了，她肯定得在家里等人。 蒋小燕顿时失望极了。 “啊！你不去啊，那我也不去了，那里面的东西都没什么意思。” 一边的赵圆圆也点头：“每回都差不多的东西，看都看腻了。” 她拉了拉沈玉瑶，小声问：“那手绢真就找不到了啊？” 沈玉瑶原本就打算要跟她们说这事儿呢，此刻听她们提起，朝她们凑近了点，压低生意说：“现在又有了一样，不过不是手绢，是围巾，你们要么？” “围巾？”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是丁师傅戴的那种？”蒋小燕又问了一句。 兴奋地紧紧攥住了沈玉瑶的衣袖。 “比那个大。” 沈玉瑶解释：“我姑姑前几天托人从海市刚给我带回来的。一共两条，一条浅青色的，一条湖水蓝的。都是那种特别长，特别大，能把头脸都给包起来那种。” 沈玉瑶给她们比划了一下长度：“说是现在海市那边最流行，春天带着又保暖又防风，还特别好看。” 沈玉瑶的一番话说得俩女孩儿眼睛都要红了。 蒋小燕饭都不要吃了，立即问：“玉瑶，这回你得先紧着我给！上回那手绢我都没捞着！” 赵圆圆不干了：“什么叫你没捞着啊？玉瑶可是给了咱们俩了，你妈抢走了，那也是给你了啊！” 看两人眼看又要吵起来，沈玉瑶连忙制止：“先别吵，听我说。这围巾长差不多有两米，宽也有八十，是正儿八经的真丝绸料。我姑买也可贵了。 你们也先别争，先想想能拿什么跟我换吧。我姑说了，不要钱，要东西。” 听她这么说，俩姑娘迟疑了。 蒋小燕性子直，她干脆地说：“玉瑶你别卖关子，你说你想要什么吧。你说了我们再去想办法，能找到肯定进尽力去找。” 赵圆圆也点头：“不行周末我们去交换会给你换！” 蒋小燕翻了个白眼：“交换会有，玉瑶不会自己去换啊？” 看两个人又要吵，沈玉瑶再次打断：“不会要你们没的。我姑姑想要最少五个饭盒，另外还想要几个搪瓷缸子。 当然如果有别的，你们打算用来交换的也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听她说的全是蒋小燕能够找来的，赵圆圆急了：“玉瑶你要那么多饭盒干嘛？你要拿去卖啊？” 她说完就发现自己说的不对了，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你不能全换饭盒啊！” 沈玉瑶拿出之前想好的托词：“也不是我要的。我姑姑是帮我姑父家里找的。我姑父家兄弟姐妹多……” 一听这话大家就都能理解了。 这个时代，兄弟姐妹多的家庭多了去了。 看蒋小燕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就好像那围巾已经变成了囊中物般，赵圆圆不甘心了。 她想了想问：“玉瑶，你胶鞋要不要？昨天我爸回来说，他们厂里处理瑕疵品胶鞋，说都不是大毛病，完全不耽误穿那种。” “胶鞋？” 这又是个沈玉瑶没见过的东西。 第67章 阿娘给的嫁妆 赵圆圆并不知道沈玉瑶的想法，她还在继续游说。 “你姑父老家是乡下的吧？我跟你说这胶鞋在乡下可是紧俏货，插秧，还有下雨他出门都是必不可少的。 你换回去你姑姑肯定乐意。” 听她这么说，沈玉瑶点了点头：“好，鞋码……”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圆圆已经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鞋码无所谓，这种鞋谁家里也不会一人一双。选大码准没错，谁都能穿。” 和两人商量好互换东西的时间和地点后，三人快速扒完了饭盒里剩下的那口饭，重新回到了柜台。 因为换到了想要的东西，整个班儿上下来，沈玉瑶的心情都很好。 昨天晚上，她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信很厚，里面除了父母的还有三个哥哥写给她的内容。 特别是她在里面看到了久未见面的三哥的笔迹，这让沈玉瑶很高兴。 在信里，他们全都用开心的口吻跟她描述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三哥还把他看到盘子里凭空出来东西时的情景说得惟妙惟肖。 他们谁也没提一声思念，更没有人说一句抱怨的话，可看着看着，沈玉瑶的脸上已经泪水涟涟。 ——她从哥哥们的字里行间看到了一种小心翼翼。 这是以往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他们身上的行为。 这让沈玉瑶感受到了哥哥们的变化，以及掩藏在文字下的不舍和难过。 这让沈玉瑶看了心里很难受，也让她更想对他们好。 身处两个不同的空间，沈玉瑶能够想到的对家人好的方式就只能是——多给他们一些他们想要的东西。 想到哥哥们马上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饭盒，还有他们应该也会喜欢的胶鞋，沈玉瑶就忍不住的快乐。 沈玉瑶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 院里该上班的上班，该出去找活儿的找活儿，看上去难得的安静。 她回到家，将门从里面反锁上，然后打开了樟木箱子。 一打开，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沈玉瑶低头一看，然后就发现箱子里多了一叠白色的平棉布料，在布料旁边还有一个用桃粉色丝帕包着的小包袱。 沈玉瑶先拿出那个小包袱打开，发现里面是几瓶用蜂蜡封着口的瓷罐儿。 瓷罐儿大小不一，大的有巴掌大小，小的还抵不过一个婴儿的拳头。 罐子的颜色也不相同。 大的那两个其中一个是白色，一个青色。 另外几个小的则全都是白色底，上面印制着不同的花样。 沈玉瑶翻了翻，看到一罐上面印着兰花，一罐上面印着梅花，还有一罐上面印着桂花…… 印桂花的那个她以前在阿娘屋内见过，知道叫做馥华霜，是润面用的。 当时她年纪小，要了几次阿娘都没答应给她。 现在阿娘怎么愿意给她了？ 沈玉瑶有点好奇。 她翻了翻，然后在包袱底翻出了阿娘写给她的一封信。 没看两行，她的脸就红成了一片。 甚至快速地将信丢到了一旁，仿若那上面有火会烧她一样。 沈玉瑶在从叶师长家回来后的当天，就跟父母说了她要结婚的消息。 告诉他们她和程立言大概会在一周后领证。 她还特意跟家里解释了，这边不讲究仪式，领了证就相当于正式成婚。 为了怕阿娘过于激动，会给她乱投东西，沈玉瑶当时特别说明，让他们万万不能，一定不要给她准备嫁妆！ 什么都不能送！ 无论是首饰，还是金银，亦或者婚衣，全都不行。 沈玉瑶写的时候就能够猜想到阿娘看到这样的信会有多难过。 毕竟阿娘已经说过很多很多遍，说从她出生就开始给她置办嫁妆了。 说他们家阿瑶出嫁，一定会十里红妆…… 现在，她真的要出嫁了，阿娘准备的嫁妆却一样也送不出。 沈玉瑶都能够想象阿娘看到信时的心情。 但她还是硬着心肠这么写了。 不然怎么办呢？ 她就这么一个小屋，还是租来的。 她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 可沈玉瑶没有想到，她不让阿娘给她送嫁妆，阿娘竟然会另辟蹊径！ 阿娘在信里说，这些润膏每一瓶都价值千金。 用的方子有她从娘家带来的，也有通过各种方式从宫里贵人那里得来的。 阿娘在信里附上了这些润膏详细的功效以及使用方法。 并且让她立刻开始使用。 说如果从现在开始用，一直用到他们成婚那日，必定能让沈玉瑶肤若凝脂，让她的夫君痴迷。 从此后眼中，心里再也容不得旁的女人。 阿娘甚至还跟沈玉瑶说，让她选一个方便的时间，阿娘会把新打造的浴桶以及专门为她配置的沐浴用的香包送过来。 还会帮她准备好沐浴用的水。 她只需要洗完将浴桶和水重新送回就行…… 阿娘的信写了很长，怕她羞涩还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宽解的话，一点都不像沈玉瑶认识的阿娘了。 在她心里，阿娘虽然待她很好，可也有严厉的一面。 反正绝对不会和她说那样的话。 沈玉瑶根本不敢去细想阿娘说的那个场景，她的脸已经烫得不行。 她用手搓了搓，快速把包袱放到一边，拿起了那一摞白棉布。 这布同样是贡品，价格比一般的绸缎还要贵些。 在他们家，也只有父母，她还有大哥家的两个孩子才有资格使用。 连她那三个哥哥，阿娘都舍不得给。 阿娘在信里说，别管这边的风俗有什么变化，但身为出嫁女，该给婆家人准备的礼物还是要备下的。 虽然女婿家已无亲人，可至少也得亲手给他缝一套里衣。 这是为人妻子必须要做的。 阿娘还说，让沈玉瑶不必担心自己的衣服。 即便这里不兴穿嫁衣，但贴身的小衣家里还是会给她准备。 阿娘会找最好的绣娘，从现在起就开始给她赶制。 让她放心，无论她在哪里，都会让她成为最美的新娘。 之后几天。除了上班还有与另外俩姑娘交换物品沈玉瑶出了趟门，其他时间她拒绝了一切邀请，专心的留在家里做衣服。 第68章 程立言迫不及待地想结婚! 周末这天沈玉瑶上早班。 下班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往家赶。 程立言明天就要回来了，而她给他做的衬衣还差一点没做好，沈玉瑶想赶在今天做完。 她埋头往前走，所以根本没有留意停在院门口的自行车。 一直走到家门口，看到门上挂的锁不见了，沈玉瑶愣了下，然后瞬间喜悦盈满心头。 “程立言！”她叫着推开屋门。 程立言这几天出海了。 回来后和严政委交代了几句，休息都没休息又骑了一个小时的自行车赶到了对象家。 他进门还没几分钟，外套都还没脱下呢。 听到沈玉瑶喊他的时候，程立言刚解开军装外套的纽扣，一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穿着红衣黑裤的女孩儿。 她俏生生的站在门槛处，冲他露出粲然的笑容。 那小模样，只看得人…… 无法移开视线。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我还以为是明天。” 就在程立言还晃神儿的时候，沈玉瑶已经自己进来了。 她拉着程立言的手晃了晃，语气娇娇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撩人。 听着似埋怨，又好像在撒娇。 直听得程立言心头止不住一跳。 瞬间想起了之前的某天。 他的脸悄悄开始发热，人也有点站立不宁。 程立言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的弯了弯腰。 然后将头侧向一边，开始转移沈玉瑶的注意力：“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我也给你准备了东西。” 沈玉瑶压根没有注意到程立言的尴尬，说着就把他往床边拉。 她拿起放在床上的针线簸箩，想把下面还差一点就完工的衬衣拿起来给程立言看。 谁知道这一拿，却把下面压着的一样东西也给带了出来。 那东西小小的，被沈玉瑶一拉，直接掉到了地上。 沈玉瑶看到，惊地“呀”了一声，飞快捡起就要往被子底下塞。 程立言一把抢了过来。 “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他说着将抢来的东西甩了下，在面前展开。 之后，脸骤然变成了一块红布。 看着那手工缝制的，明显是男人穿的大裤衩，程立言窘得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搁了。 他举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好一会儿才吭哧了句：“那个，这，是给我做的？” 沈玉瑶这会儿只恨不得能找个地缝儿好钻进去！ 虽然按习俗她应该给夫君做一套里衣，可那应该是在洞房后才拿给他看的。 绝非现在！ 而且，她也没做里衣，她做的还是，还是…… 沈玉瑶压根不敢抬头去看男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她这会儿简直想自戳双目！ 她头一回后悔自己当初的体贴。 阿娘让沈玉瑶做一身里衣给程立言。 可沈玉瑶觉得他们那里的里衣在这里并不适用，所以决定改成做一件衬衣给他。 为此她还专门找师父学习了衬衣的裁剪工艺！ 裁完衬衣后还剩了一块布。 那么一点能做什么呢？ 沈玉瑶想了想，想到自己身上所穿，按照原主衣服样子做的内裤。 她觉得很舒服好穿，所以就想给程立言也做一条。 当初做的时候没觉得，可现在被人举得高高的…… 让她感到莫名羞耻。 沈玉瑶羞愤交加，一把将程立言还举着的内裤抢了过来。 她裹了裹，原本想继续往被子里塞。 可想到后面那人盯着呢，她的脸瞬间变得又热又涨。 沈玉瑶恨得直接就要往边上的垃圾斗里扔。 程立言连忙一把接住。 他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 经过了最初的羞窘后，他这会儿心情大好！ 美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他嘿嘿，嘿嘿的傻乐个不停，抓过裤衩子叠吧叠吧就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嘴里还说：“可不能扔！这么好的东西，我媳妇儿给我做的，怎么能扔了呢？我拿走，拿走，今天晚上我就换了。” 沈玉瑶更加羞了。 她气得站起来，冲着程立言瞪起了眼睛：“你还说，你还说！” 随着她的靠近，程立言闻到了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儿。 这香味他今天进屋就闻到了，但怎么也没他媳妇身上的好闻。 那香的啊，他整个人都要陶醉了。 程立言低下头，目光掠过女人奶凶奶凶的眼神，最后停在了她娇艳的，粉红的樱唇上，然后怎么也挪不开了。 他的喉头动了动。 在女人又要张口埋怨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 沈玉瑶只觉得眼前一花，转眼人就已经躺在了床上。 而那个故意气她的坏蛋一个翻身，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身体仿佛火一样烫，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他的眼神又黑又沉，像是带有魔力，让人一眼就沉溺其中。 沈玉瑶下意识的就攥住了他胸口处的衣服。 而程立言也迫不及待地将唇贴了下来。 与他表现出的凶悍不同，他的动作又轻又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就好像沈玉瑶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珍宝一般。 这让沈玉瑶感受到了一种被珍视的满足。 她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刺激到了原本就强力克制着自己的男人。 程立言的动作顿了顿，眼睛开始发红。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终于忍不住开始爆发。 他发狠地将手臂伸到了女人身下，用手掌将她的脑袋支起，再次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程立言越吻越上瘾，他发现自己几天不见，媳妇竟然变得越来越香了！ 屋子香，床上香，被子香，身上香，连头发，肉皮儿都是香的。 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程立言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他才终于从沈玉瑶的身上快速滚落到了一边。 此时的他，脑门上一层汗，呼吸急促，心跳如鼓。 这一刻程立言忽然后悔了！ 后悔今天出来的太匆忙。 他应该在团里直接把介绍信还有结婚证明都给开出来，那现在他们不就可以直接去领证了吗？ 程立言前所未有的，迫不及待地，想要结婚！ 第69章 去领证 程立言与沈玉瑶约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去领证。 沈玉瑶很早就起来了。 她穿上那件米色的套头毛衣，外面穿上姑姑给买的羊绒外套，黑色的呢子裤。 脚上穿了程立言这次来托朋友给她带的单皮鞋。 还在脸上涂了阿娘给她送过来的玉容膏，整个人看上去水灵灵，光鲜亮丽。 她收拾好了东西，走出家门。 一出门就遇见了钱嫂子。 钱嫂子看见她这身打扮，眼睛一亮，扬声说：“小沈，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啊？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 沈玉瑶没好意思说今天要去领证，她冲钱嫂子笑了笑，然后就出了院门。 在她身后，王月玲砰的一下将窗户给关上了， 然后又引得她嫂子一通骂！ “大早上的你发什么邪火？看把小宝给吓的！有那不满你去把人家男人抢过来啊？抢过来你也可以显摆！没本事还想窝里横……” 沈玉瑶没有去理会身后那些吵闹，她快步走到了院门口，此时程立言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一见沈玉瑶就把她的户口页还有街道办开的介绍信递了过来，说：“这些先放你包里。” 沈玉瑶有点惊诧：“你什么时候去开的啊？街道办这么早就上班了？” 程立言笑了笑，没有应声。 他才不好意思告诉沈玉瑶，自己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六点钟就赶过来。看时间还早，就先去敲了街道办主任家的门。 硬是把那老太太给哄出来，早早的给他把手续全给办出来了。 他看沈玉瑶将东西放好，说：“走，我先带你去吃早饭。” 此时确实还早，才刚刚七点多一点儿，民政局还没有开门呢。 沈玉瑶就跟着他一起去了最近的那个国营饭店。 两个人要了两碗豆腐脑，要了四个包子。 另外还要了一根油条。 在程立言的影响下，沈玉瑶现在已经能吃一点猪肉了，但还仅限于做得味道重一点的菜。 例如红烧肉这种。 而且还仅限于瘦肉。 像大肉包子，大肉饺子，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所以，程立言专门给她买了一根油条。 这顿饭吃得程立言坐卧不宁。 平时一向很喜欢的大肉包子也不觉得香了，屁股下面就好像长了钉子，让他根本坐不住。 沈玉瑶一碗豆腐脑没吃完，他都看了四次表。 好容易等沈玉瑶把最后一口豆腐脑咽下，他拉着她就往外走，一分钟都不想耽误，立刻就要去领证。 可还没有骑上车，沈玉瑶却拉了拉他。 “怎么了？” 沈玉瑶有点不好意思的指了指不远处的照相馆，说：“我想和你拍张照，合影，我想给我家里人寄过去。” 程立言立刻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他当即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确实应该拍一张结婚照，现在就去拍！” 他说着还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问：“我这一身可以吗？有没有哪里皱？” 沈玉瑶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一直很想介绍程立言给父亲还有阿娘见一见，以前觉得没有这样的机会，后来还是小亚带她出来玩的时候，跟她介绍了这个照相馆，沈玉瑶才意识到可以拍照！ 她早前确实看到过原主的证件照片，但她以为是什么画像，还觉得画得真好！ 要是有这样的画师，她也想画一张。 在知道那是照相机拍出来的照片后，她就想和程立言来一起拍一张合照，好寄回家去。 今天是最好的机会。 今天她穿得很漂亮。 程立言也穿了一身新军装，看着威武帅气。 沈玉瑶觉得家里人看到这样的他们俩，也一定会觉得很般配。 两人去到照相馆的时候，人家刚刚上班。 听说小两口是要拍结婚照师傅非常热情。 指挥着他们摆出各种姿势一连拍了好几张。 有两个人都坐着的，都站着的，还有一站一坐的。 几张照片都有同样一个特点，就是郎才女貌，而且全都看着很幸福。 二人拍照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赶到民政局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 不过今天是工作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来领证结婚的人并没有多少。 在他们前面只有一对儿。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俩。 二人一坐下，程立言就把提前准备好的喜糖递了过去。 给他们办手续的是一个中年女同志。 显然对于这种情况她早已经见多了。 她立刻笑着跟两个人说了句“恭喜！” 在看清两人长相后，又啧了声，由衷地道：“哟，看看这漂亮的，你们可是我见过的最般配的一对儿！” 女同志的话引起了她身后同志们的注意，好多人都朝沈玉瑶两人看了过来。 然后各种夸赞的话也纷纷传了出来。 沈玉瑶被一群人看得不好意思了，她的脸颊染上了红润，头也低了下去。 而程立言却很高兴。 他冲着众人连连点头道谢，那模样看上去傻乎乎的。 就在女同志给他们审核手续，后面的人和程立言说着话，气氛极为融洽的时候。 忽然接待窗口后面的门被人给推开了，一个小年轻走到了审核材料的女同志跟前，塞给她了一个小纸片，又对着她耳朵匆匆说了几句话。 女同志听后连连点头。 小年轻走了，女同志继续给他们审核资料。 她看完了沈玉瑶的材料，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又拿起了程立言团里给开的介绍信。 在目光落在他名字上时不由愣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看程立言，又看了看之前给她送过来的小纸条。 目光有点一言难尽。 她将二人递进来的资料重新合起来，收拾好给他们退了出去。 说：“你们的结婚申请不能批。” 沈玉瑶直接懵了。 一边的程立言神情也变得冷峻。 他问：“为什么？是我们有什么资料不全吗？” 他的语气虽然还能保持平静，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意却让人能够感觉到，他已经到了发火的边缘。 女同志没有隐瞒，她直接把那个小纸条递了出来：“我们刚刚接到你们单位的通知，说如果你来登记结婚，让我们务必拦下。所以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有什么事，你回你单位自己解决。” 第70章 运气不太好 程立言盯着那张小纸条，看到上面只有一个名字。 是他的名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用力地将那只纸条攥成了团！ 他将纸团塞进了口袋里，然后把证明收好，拉住沈玉瑶说：“我们走。” 沈玉瑶一直没有说话。 她都没有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明一切手续都齐全，为什么会忽然就不让他们结婚了？ 她跟着程立言默默走出了民政局，然后停下脚步望着他。 面对着沈玉瑶充满了不解的目光，程立言的心里就像是憋着一团火！ 火熊熊燃烧，简直要把他给憋炸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沈玉瑶说：“我先送你回去，你下午还要上班呢。等一下我去一趟师部，我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因为我家里的原因吗？”沈玉瑶忽然问道。 程立言一顿。 他想否认，可面对着沈玉瑶清凌凌的目光，否认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没有办法骗她。 他沉默了下，然后点头：“应该和那个有点关系，但是关系不大。之前叶师长承诺过我师里不会追究这件事。 如果没有他的同意，我的结婚报告也不可能批下来。” 说到这，程立言的手握成了拳。 什么叫做空欢喜一场，他此刻是实实在在地体验到了！ 沈玉瑶猜也知道这事儿跟她那个成分脱不了关系。 此时的她心里失望极了。 不过她也看出来，程立言的情况比她好也不到哪儿去。 于是她说：“你不要送我了，家里和师部正好是相反的方向。我坐公交车回去，你直接去吧。” 程立言还要坚持，沈玉瑶推了推他：“你赶紧去，问清楚了回来好跟我说。” 程立言这回没有再拒绝。 他还是把沈玉瑶送到了公交车站，看着她上了车，这才直奔了师部。 程立言赶到师部的时候正赶上中午下班。 叶师长看到他时还很奇怪：“你怎么这时候跑来了？嘿，你小子还挺有口福，今天中午食堂包包子，应该是干豆角肉馅儿的。 我们上午开会，那味儿窜进来把人给馋得哟！ 老刘还在上面讲话呢，我看见后面门儿都被那群兔崽子们给打开了！” 叶师长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说着还哈哈笑了几声。 可程立言却没有他这样的好心情。 他二话不说，将拿着空饭盒准备去打饭的叶师长给重新推进了办公室：“师长，我有事跟你汇报！” “什么事不能等吃了饭再说？” “急事！不能等！” 叶从军这才看出今天这小子的状态不太对劲儿，跑得一脑门汗。 他不由得收起笑容，皱起了眉：“是团里出什么事了？” “不是！”程立言将他手里的饭盒抽出来往跟过来的公务员手里一搁，就直接关了门。 然后他才气呼呼地将那个带了一路的纸团往桌上一拍，问：“叶叔，这是怎么回事？” 程立言很少在办公环境下叫他“叶叔”，这一声听得叶从军眼睛一阵抽搐。 他拿起那纸条看了看，有点莫名其妙：“这什么玩意？” 程立言有点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叶从军恼了：“你什么态度？好好说话！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你又搞什么了？” “我搞什么？我能搞什么！” 程立言顿时委屈了起来。 他嗵地一下在叶从军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道：“我今天和玉瑶去领证！我们到民政局，喜糖都给了，资料都审核完了，就差发证了！ 然后进来个人，给了这么个破玩意，人民政局就硬是把证又给收回去了！ 人家说让我来单位问情况，我想着老严他绝对不敢这么阴我，那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叶从军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他拍了下桌子：“你的意思是我阴你？” “那不能！”程立言回答得掷地有声：“你犯不着。你要真不想让我结婚，直接不批我报告就完了。” 看他总算是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叶从军哼了一声，决定先不跟他计较。 毕竟，今天这家伙经历的事儿也确实挺糟心的。 他拿起内线电话：“我先问问情况，你别急。” 说罢，将电话拨到了政办。 接电话的正好是副主任吴连喜，就是之前寿宴上和沈玉瑶起摩擦的袁萍的丈夫。 听到师长打电话是问程立言的情况，他立刻做了汇报。 只听得叶从军的脸越来越黑！ 他放下电话后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一副不知道这事儿要从何说起的样子。 程立言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开口问道：“叶叔，这通知确实是咱师部发出去的？还是因为玉瑶家的那点儿破事？” 说到这，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这都算什么事啊？妈的我那丈母娘都去世多少年了！非拉着人家小时候的事儿说！ 她爹逃跑的时候她才多大？她能记住她爹长什么样都不一定！到底有什么可疑神疑鬼的？这不是有病吗！” “你给我闭嘴！” 看他实在是口无遮拦，叶从军气得抓起边上的茶叶盒就朝他砸了过去！ 茶叶盒砸在了程立言的身上，他默默接住，然后重新给放回了办公桌。 可显然这并不能平息他的怒气！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去找吴副主任！我去问问他……” 叶从军看他站起来就要走，连忙过去一把将他拉住，然后气不过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给我滚回来坐好！”他说着将程立言狠狠地按回椅子上，还用眼神威胁他不要动！ 看程立言总算不闹腾了，他才出声解释：“这事儿跟吴连喜没关系，他也是接上级指示。” 看程立言要问，叶从军用手指了指上面，说：“上面有人要提拔你，所以重新审核了你的材料。 他们看到了你的结婚申请，就派人去丰城给小沈做了背调。” 说到这儿，叶从军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慢慢吐了出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他们去背调的事儿并没有和师里打招呼，咱们这边没人知道。 而且他们派去的人和陈飞去的时间差不多，背调结果也几乎是同时递交。 只不过他们上面部门多，核查的速度要比咱们慢一点。 我这边给你批了，可显然小沈的家庭背景上面很不满意。他们今天通知到师里，说你的结婚报告不能批准。 吴副主任的人打电话到团里，得知你今天就要去领证，他们只能把电话打到民政局，希望能把你们拦住。” 说到这儿，叶从军苦笑着看向程立言：“你这回的运气不太好。” 第71章 把他给我押上车! 运气不太好。 程立言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五个字，一时间只觉得五味杂陈。 如果，他们能去的早一点； 如果他们赶在前面那一对儿之前登记； 如果他们先不去拍照…… 不！ 不能这么想。 程立言使劲儿甩了甩脑袋。 这些都不是理由。 如果有人不想让他结成这个婚，那么他就是再去早一点也没什么用。 结了也能逼着他离。 想到这儿，他的内心再次涌上了风暴！ “什么升职？ 我不想升！ 我现在就想结婚！” 他气愤地说道。 叶从军也一阵头疼，觉得这遇到的都是点什么破事啊？ 管天管地，还管起了人家娶老婆？ 可他知道，这事儿没法说。 上面的人想管，他还真管得了。 看面前这小子跟个犯了倔的小牛犊子似的，眼珠子都憋红了，叶从军有点心疼。 他也不计较这家伙跟自己闹腾，和缓下语气想劝说两句。 可他还没开口，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不等叶从军说“进来”，那人直接推门而入。 是他隔壁办公室的刘副政委。 刘副政委看到程立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 他用手点了点程立言，说：“还真让严华阳那小子猜对了，你还真在师长这儿呢！” 说罢他看向叶从军：“师长，刚才严华阳往你办公室打电话，然后一直占线，他就把电话打我那儿了。 他说他们接到上级单位电话通知，让小程立刻赶往123师参加封闭式集训，为期一个月，现在立刻要出发。 说团里的车已经赶过来了，估计马上就到师部门口。小程的行李也给他装车上了，让他接到通知立刻去火车站。” “封闭集训？” “哪个上级单位？” 程立言和叶从军同时问道。 刘副政委说了一个单位名称，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那是一个保密单位的名字，属于在普通文件上不能出现的名称。 除此之外，他们还知道之前戚工就是应这个单位的邀请来这里做调研的。 如果是这个单位看上了程立言，那之前所有的疑问就全都能够理解了。 保密程度那么强的单位，对政审的要求自然也极高。 叶从军的面色从最初的严肃变成诧然，又从诧然转而带出了喜色。 然后在看到程立言那依然倔强执拗的神情后，又转成了无奈。 他揉了揉开始突突跳的太阳穴，和程立言打起了商量。 “你先去参加培训，别的事儿等你培训回来再说，反正就一个月。” “不去！”程立言回答地丝毫不带一分迟疑。 “让你去你就去！” 叶从军瞪起了眼睛：“小沈就在滨海，她又不会跑了，你闹腾什么？她看着也不是不懂事的人，难道还能因为你临时去参加个集训就不要你了？” 程立言觉得很有可能。 他现在都控制不住局势了，等他去培训了，然后介入得越来越深，知道得越来越多…… 他觉得自己和媳妇的将来可能会更艰难！ 他当即表示：“报告师长！报告政委，我正式提出不参加这个集训！我认为本人能力欠缺，思想也不够先进，不适合更重要的职务，所以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副政委从后面冲着他的腿窝就猛踹了一脚！ 程立言完全没有防备，被他踹地朝前趔趄了一下。 而已经暴怒了的叶从军此刻也从桌子后面过来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冲着程立言的脑袋砰地就是一拳！ 叶从军就算是年纪大了点，四十多岁也正值壮年。 加上他可是战斗部队的军事主官，这一拳头砸人身上也是很要命的。 程立言的脑袋顿时就懵了，人都跟着晃了晃。 刘副政委看师长发飙，赶紧一把抱住了他。 然后指着程立言狠狠骂道：“你个小混蛋，我早晚得找人把你的嘴给缝住！你特么的是觉得这屋里都是自己人，所以你就敢胡扯！你再乱说话，看我不抽死你！” 叶从军也气到了不行。 他直接就下达了命令：“老刘，你亲自把这小犊子给我押车上去！你跟车！一直把他送上火车再回来！ 他要是丢了，我拿你是问！” “是！”刘副政委答应着就过来抓程立言。 面前两位是上级，同时也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刚挨了一顿打，程立言的脑子也清醒了些。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有点混蛋。 这屋里但凡再多一个人，听到他说的话，他以后的仕途可能就彻底完了。 此时他也不敢反抗，他蔫耷耷的被刘副政委拽着胳膊往外走。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看向叶从军：“叶叔，你找人去跟玉瑶说一声，就说我临时出差，很快就回来了。” 叶从军头疼的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 可等程立言真滚了，他才反应了过来—— 什么叫临时出差，很快就回来了？ 人家都说封闭培训一个月，他怎么很快回来？ 叶从军嗖地一下站起来，立刻就朝门外追了出去。 沈玉瑶在家里做好了午饭，一直等到快上班，程立言都没有回来。 她就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了。 沈玉瑶一点胃口都没有。 可想到下午还要上班，她强迫自己吃了些就赶到了单位。 一下午她都幻想着程立言会过来看她，会跟她说：没问题了，之前一切都是误会，他们马上就能结婚。 可是一直等到下班，也没有见到程立言的人影。 倒是和她隔壁柜台的赵圆圆中间过来问了好几次。 她说沈玉瑶的脸色很难看，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了？ 大概还真被她说着了，下班的时候沈玉瑶还真有点难受。 她的嗓子痒得厉害，头还有点昏昏沉沉。 她觉得自己可能感冒了。 沈玉瑶的脚步很沉重，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了员工通道。 结果一上来就看到一个穿军装的人推着辆自行车站在门口等。 她的眼前一亮：“程立言！” “嫂子，是我，陈飞。” 听到她的声音，陈飞快走了几步走到了她的跟前。 沈玉瑶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下来。 第72章 独属于她和程立言的小欢喜 “陈飞，你怎么来了，程立言呢？”沈玉瑶没忍住，还是朝四周望了望。 “程团临时被抽调去参加一个封闭集训。走得太急了，没时间来跟你说，所以让我来跟你解释一下。”陈飞冲她道。 “封闭集训？”沈玉瑶皱了皱眉。 今天他们见面的时候，程立言根本没有提过这个什么集训。 怎么去了一趟师部，还被派去集训了？ 她只觉得这事儿肯定还跟自己的家庭背景有关系，这让沈玉瑶很是难受。 她咬了咬嘴唇，问：“那他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话交待给我？” 陈飞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他说：“嫂子，这事儿我之前都不知道。是刚才下班的时候师长把我叫过去，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我都没见着程团，别的我还真不清楚。” 沈玉瑶听到这里差不多就明白了。 程立言是在去找师长询问情况的时候，忽然被叫去参加这个什么集训的。 很有可能还是被强迫去的，不然他也不至于完全不给自己交待。 哪怕人过不来，带个口信或者写个条子应该总能做到吧？ 这让沈玉瑶的内心更加沉重了。 不过她不会在陈飞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情绪。 她谢过了陈飞，看着他离开后才慢慢地回了家。 回到家后，还没走到床跟前，沈玉瑶隔着樟木箱子就闻到了隐隐的饭菜香味儿。 那香味有点浓郁，光闻味儿就知道是她最爱喝的鸡汤。 可此刻，她胃口全无。 沈玉瑶在箱子跟前站了很久，然后才打开，拿出食盒。 此时，里面的饭菜还都还是滚烫的，一看就是阿娘卡着她下班的点给送过来的。 虽然毫无食欲，沈玉瑶还是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一口汤下肚，感受着那独属于家里的味道，沈玉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心里很难过，觉得委屈极了。 可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沈玉瑶头一回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 她哭了好久，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然后又低头喝了一口汤。 一直到这种时候，沈玉瑶还记得阿娘说的话。 阿娘说，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不如意。 如果能改变，那就努力去改变，改变不了就顺从，就接受。 什么时候都别太为难自己，别让自己不好过。 沈玉瑶抽了抽鼻子，她觉得现在她就不好过。 可是她真的不想顺从，也不想接受这个不如意呀！ 这天晚上沈玉瑶哭了好久，但第二天她还是正常起床去上班。 别管心里多难过，至少表面上她不会让人看出痕迹。 之后的几天沈玉瑶都是如此。 正常上班，下班，偶尔还会去买点菜，自己随便做点吃的。 尽可能的不让周围人看出她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她大概表现的太过于自然，连平时和她最熟的钱嫂子都没有发现她的心情不佳。 中间沈玉瑶轮休的时候，还好奇的问了句，问她程团长最近怎么没有过来？ 然后让沈玉瑶以出差为理由给打发了。 一周后的一天，沈玉瑶下了早班。 在她正常往家走的时候，路上却被一个人给叫住了。 “诶，小姑娘，你等一等！” 听出是叫自己，沈玉瑶回过了头。 然后她发现那人她认识，是之前照相馆给他们拍照的那个老师傅。 老师傅看到沈玉瑶很高兴。 快走两步过来跟她说：“哎呀，你们的照片早就洗出来了，你怎么不来取呢？当初你们还要加急，结果我急着给你们洗出来，你们又不着急了。” 沈玉瑶这才想起。 可不是嘛，他们当初照的照片早就到取的时候了。 她当即道：“师傅，抱歉啊，之前有点事情耽误了，我现在去取可以吗？” “可以。” 师傅显然是出来，在边上的供销点买香烟的。 听沈玉瑶这么说，拿上烟就跟她一起回了照相馆。 师傅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全都是他们之前拍的照片。 他们一共照了五张，然后每一张都按照沈玉瑶的要求加洗了两张，所以一共是十五张。 这么多照片倒在桌子上，好大的一片。 师傅将照片拿起来一张一张的给沈玉瑶看，因为都是得意之作，他表现得很是满意。 看着相片上笑靥如花的自己，还有英挺俊气的程立言，沈玉瑶也被感染了。 露出了她这些天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她笑了，老师傅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老师傅说：“小姑娘，你和你对象这张合眼照得非常好，我们照相馆想放大一张放到橱窗里去展示，你看可不可以？” 他说着指了指他们对外的那个玻璃橱窗，橱窗里此时放了好几张照片。 有大人的，有小孩儿的，有单人照，也有合影。 老师傅说：“你们这张是我这几年照得最好的一张，我是真心想留下来展示给大家看。 你要是同意，我可以把之前照相的钱全都退给你，你考虑一下啊？” 能够把自己最幸福的一刻展示给别人看，沈玉瑶心里是乐意的。 不过她不知道程立言肯不肯？ 主要是他的身份，还有他穿着军装…… 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不了，我对象的身份不合适。” 这样的回答显然在老师傅的意料之内。 他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 他只是又试图说服了沈玉瑶半天，看她坚决不同意也只能表示了遗憾。 沈玉瑶将照片放进了口袋里，用手紧紧捂住。 就好像捂住了一份独属于她和程立言的小欢喜。 她拿着照片回了大杂院，脸上还带着没有退下去的笑意。 可是，就在她进门的时候，里面有一个人匆匆的往外走。 即使沈玉瑶已经看见他了，还特意往旁边让了让，他还是跟头蛮牛一样直朝沈玉瑶的肩膀撞了过来！ 直把沈玉瑶撞得朝后跌了好几步，然后撞在了门上。 那男人看到撞着人了，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看清楚撞的人是谁时，他仰了仰眉，叫了声：“沈玉瑶？” 第73章 他不会娶你的! 沈玉瑶肩膀被狠狠撞在了门框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听到叫她的名字，她转头，然后发现那人是魏成山，之前来跟王月玲相看的人。 她不知道这人今天跑来干什么？ 莫不是和王月玲又看对了眼？ 但沈玉瑶并不关心这些。 她没有理会，垂着眼皮往里面走。 没想到还没刚走两步，就被魏成山伸出手臂拦住了去路。 魏成山说：“小沈你好，我叫魏成山，之前咱在火车上见过。一直没有机会相互介绍，今天正好碰见了，也挺巧的，我们认识一下吧。” 他说着，伸出手示意想和沈玉瑶握手。 沈玉瑶“嗯”了一声，揉了揉胳膊，淡声道：“我没什么事，您忙您的去吧。” 说罢绕过他又往前走。 魏成山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下他把人撞得不轻！ 顿时皱了皱眉。 他快走两步挡在了沈玉瑶的前面：“小沈同志，真不好意思，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沈玉瑶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望向魏成山，神情带出了毫不掩饰地不悦：“我说了没什么事，放心，我不会讹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成山正了容：“我是有点事想和你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院外。 沈玉瑶知道他找自己搭讪是什么意思，也猜到了他找她要说什么。 那天那个大婶儿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京城来的，科长，还和胡同里的人相看过…… 这就只差没把魏成山的名字说出来了，沈玉瑶怎么会不知道是谁？ 但她记得自己当时说得也够明白，很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不乐意。 她不知道这魏成山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再说，他今天也不是来找自己的。 他明明刚从王家出来。 别管是不是情绪恶劣，最起码说明王家那边的关系他还没捋顺，还没断。 这个时候再拦着自己是要搞什么？ 吃着碗里还想看着锅里？ 越想，沈玉瑶越是厌恶。 她冷着声音说：“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事可说，一个陌生人而已。如果你一定要说，就在这儿说罢，说完我还急着回家。” 把不情愿表现得明明白白。 魏成山气得咬紧了牙根！ 这已经是沈玉瑶第二回拒绝他了！ 为了追求沈玉瑶，他还专门找人了解了她的家庭情况。知道她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个在海市的姑姑。 除了程立言，在滨海市可以说是无亲无故。 可程立言现在的情况，又怎么可能娶她？ 这是在做什么美梦呢！ 魏成山耷拉下来的眼皮遮挡住了眼底的一抹鄙夷。 他抬眼再次看向沈玉瑶，原本想说两句硬话也挖苦挖苦她。 可看着那张精致姣美的小脸，魏成山忽然什么硬气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要是能把沈玉瑶娶回去，家里条件差点，脾气坏点都不是问题。 谁让人长这么漂亮呢！ 更何况她的条件也不算差，至少还有一份好工作。 不像有些人…… 魏成山又想起王家那个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女人，一股厌恶感顿时涌上心头。 今天早上王月玲七点半，正是上班人多的时候，跑到他现在借住的干部楼门口等他，给他送家里包的饺子。 魏成山当场拒绝了。 没成想，中午回去他发现那装着饺子的饭盒就放在他家门口。 这种事已经好几回了，每一次都把他恶心得够呛！ 今天他专程来就是为了把饺子送回来，然后把那一家子骂一顿！ 魏成山来的时候没想到会遇见沈玉瑶，但现在他觉得这是天意。 看沈玉瑶满脸的抗拒，魏成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望了望两边，压低声音说：“你确定一定要在这儿说？我要说的是程团长的事儿。” 听说与程立言有关，沈玉瑶有点迟疑了。 她也看到周围人在探头探脑，还有从王家投射过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看出她的犹豫，魏成山指了指外面，说：“不走远，就在门口。” 这一回沈玉瑶跟了出去。 出了院门沈玉瑶就停下了脚步，她走到一边停靠自行车的位置，说：“就在这儿说吧。” 这里属于人来人往，大家都能看见，但又听不清他们说什么的地方。 也算是大庭广众。 魏成山没有反对。 他走到离沈玉瑶还有两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然后挺了挺胸，做出了一副很自谦的表情。 说：“小沈同志，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叫魏成山，在京城船舶所工作，目前是一名科级干部。我最近这段时间被借调到了滨海，大概要在这里待两年……” 沈玉瑶自幼所学的规矩让她不太习惯打断别人说话。 可这魏成山滔滔不绝说了半天，全是炫耀自己，和程立言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沈玉瑶忍不住了，终于打断了他：“你要跟我说程立言什么事？” 自我吹嘘被打断，魏成山很不高兴。 他的嘴角垂了下去。 他也不再拐弯了，直接说：“我之前托人和你说，想要和你处对象的事儿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沈玉瑶转身就走。 “程立言不会娶你的！”魏成山忽然冷声说道。 看沈玉瑶停下了脚步，他哼了一声，声音里全是讥诮。 他说：“你知道程立言现在去哪儿了吗？他去封闭培训了。他所参加的那个培训班说白了就是干部升级前的必修班。 上了那个培训班，出来程立言就不是程团，大概率要叫一声程副师长了！ 他什么条件你什么条件？你真以为他会娶你呀？哈哈，做什么梦呢？ 他们这种干部子弟我见得多了！ 他们就是玩玩。 可这种人讲感情，想攀这样的高枝儿，那就是痴心妄想！ 这种人，他们在外面玩儿得再花，最后还不得回归他们的阶层，他们找的永远是和他们门当户对的女人。 沈玉瑶，你清醒点吧！” 说到这儿魏成山轻咳了两下，再次摆出了一副自以为谦和的态度，对沈玉瑶道：“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与其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我劝你还是重新考虑一下你的将来。 我对你是真心喜欢，不然也不会专门来和你说这些话。” 第74章 就当他们和离了 沈玉瑶没有想到魏成山找自己说话竟然是为了羞辱她！ 这让她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火。 只是，沈玉瑶绝不会在一个让她厌恶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她的神情愈发得淡了。 她语气平静地说：“程立言娶谁，我嫁谁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不劳你这个不相干的人操心，你管得太宽了。 有操心别人的功夫，你想想自己吧。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说高干子弟玩弄女性？说他们看不上劳动人民家庭？你有证据吗？ 如果没有，这算不算是背后诽谤？算不算是侮辱革命军人的荣誉！ 你说，如果我去找上级单位反应一下这个情况，去上报，你会不会为你犯的口孽承担责任？” 说到这儿沈玉瑶啧了一声：“哎呦，我差点忘了，你不是滨海人，是从京城大单位来的，是科长呢！ 但，再大的官威，再硬的后台，在滨海也有能管得了你的人吧？ 你的借调单位能不能管？ 戚高工是不是你的领导？ 你说，如果我把你今天跟我说的话去跟戚高工说一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随着沈玉瑶越说越多，魏成山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在她提到戚高工后，魏成山的神情简直都能称得上气急败坏了！ 他可是知道那个姓戚的对沈玉瑶有多欣赏。 之前两次出海，他都亲耳听到那人在程立言面前夸这个女人！ 她要把今天这话告诉了戚正浩，那人真敢以此为理由把自己给退回去！ 这年头告状本来也没人会找你要什么真凭实据。 加上要是领导介入的话，那基本上就是一告一个准儿！ 更别说还是这种和军人挂钩的话题。 他可是被部队借调过来的人！ 这要是被退回去了，还是以这种理由…… 以后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魏成山万万不曾想沈玉瑶竟然如此的牙尖嘴利！ 更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一副恶毒心肠！ 他明明是为了她好，好心提醒她，她竟然敢，竟然敢！ 魏成山气得浑身哆嗦。 他用手指着沈玉瑶骂道：“你不识好人心！” 沈玉瑶轻啐了一口，说：“收起你的好人心，千万别再放出来了，没得让人膈应！ 还有，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喜欢我的话，听着让人恶心！” 说罢她转身就走。 只留下魏成山望着她的背影，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沈玉瑶回到家双手扶着桌子久久缓不过来神。 不过这一回她没有哭。 虽然她把魏成山给骂回去了，可沈玉瑶不得不承认，那人说的一些话还是被她听进了心里。 她当然不信程立言是魏成山说的那种人。 沈玉瑶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能够感觉到程立言对她是真心的。 可是她也能够听出来魏成山说的那个干部晋升培训班是真实的，程立言现在去上的，必然就是那样一个性质的培训课程。 如果确实是这种情况，那那天他们无法领证的原因就彻底清楚了。 还是因为她的成分。 这几天沈玉瑶没有闲着，她通过各种侧面的问询，从两个好朋友的口中打听出不少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 有一些原主有点记忆，有些原主也不知道。 毕竟，那是一个自我封闭的姑娘。 从父母去世，家被人占了之后就不与外人打交道了。 沈玉瑶能够从她的记忆里得到的讯息太少。 可从赵圆圆还有蒋小燕那边，她知道的就多了。 即便这样，沈玉瑶也没有满足，她还报名参加了百货大楼组织的积极分子学习小组。 这个小组其实是为了应付上级检查才成立的。 就是带领一些愿意争先进的人读读书，读读报，了解一下国内的大好形势，领悟一下领导人的最高指示。 上班原本就已经够辛苦了，这样的学习小组根本没人爱去，沈玉瑶却主动报了名。 她是真想学。 也是真认真学了。 于是，不到十天的功夫，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了。 她知道了什么是必须提高警惕不能说不能做的； 也知道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还知道了成分是怎么一个能压死人的东西！ 程立言的不告而别，沈玉瑶相信他肯定是被迫的，必然有他的苦衷。 但沈玉瑶也清楚，她和程立言之间确实横贯起了一条鸿沟，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想要跨越，不说粉身碎骨，至少也得把人摔得遍体鳞伤。 沈玉瑶不清楚程立言愿不愿意为了她去翻越这道沟，但她不会再哭，再为此不安了。 沈玉瑶决定如阿娘所说：改变不了，就接受事实。 如果程立言回来跟她说一切处理好了，他们还能结婚，那沈玉瑶必然是愿意的。 可他要真准备放手，决定放弃他们俩之间的约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沈玉瑶觉得她也能接受。 没什么的。 无双国也有和离归家一说。 她就当她和那个人没缘分，当他们和离了。 虽然自己无法归家，可沈玉瑶觉得，离了程立言她也能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了。 她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二天，沈玉瑶如常的出门上班。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感受到邻居们看她的眼神儿起了变化。 还听到有人在背后小声嘀咕。 不过她根本不在意。 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那些人一个。 又过了两天，在沈玉瑶上班的时候，师父丁翠珍忽然过来把她叫到了那间独属于她们俩的小屋。 对她说：“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新花样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件事沈玉瑶一直很上心。 听师父提起，她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缝的画册，把最近画的一些还算满意的新花样子指给师父看。 丁翠珍很满意。 看后，丁翠珍朝沈玉瑶神秘地一笑，然后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沈玉瑶最近就没听到过什么好消息！ 听师父这么说，她笑着点头：“要听呀！” 丁翠珍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最近你太累了，累得瘦了一圈！你看看你衣服都显宽大了。 师父准备带你出去散散心，说吧，你现在最想去哪儿？” 第75章 归心似箭 去哪儿？ 忽然被这么问，沈玉瑶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 不过，她马上想到了海市！ 如果真能出去玩，她想去看看姑姑一家人。 她有点不确定地问：“师父，你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问你呢，你想去哪儿？” “那，海市？” “哈哈，我想着你就要选海市。行，师父就带你去那儿转转！”丁翠珍高兴地说道。 “啊？”沈玉瑶惊讶了：“还真去啊？” “当然是真的，谁还跟你说着玩儿？”丁翠珍语气嗔怪。 看徒弟彻底被自己给搞糊涂了，丁翠珍又笑了起来。 这才正经地跟沈玉瑶解释了一下。 原来，百货大楼准备派人去海市进一点新货，主要是进一些新服装。 在这方面丁翠珍自然是行家了，所以大楼就决定派她去。 丁翠珍想到徒弟的亲姑姑在海市，觉得这样的机会实在难碰到。 于是就提议要带着沈玉瑶一起去，说要带她去长长见识，同时也多学习学习。 沈玉瑶因为之前那件事，现在在百货大楼王主任心里已经排上号了，觉得她是那种比较有前途的好苗子。 加之最近沈玉瑶的表现也不错，还参加了先进分子学习小组。 而且学习的时候又很认真刻苦，绝不敷衍，这让大楼的领导班子对她都很有好感。 在这种情况下，丁翠珍的建议几乎没有什么人提出异议，很快就通过了。 于是，沈玉瑶就得到了这次出公差顺便探亲的机会。 听了师父的叙述沈玉瑶简直都有点不能相信！ 她师父实在是太好了吧！ 连这样的机会都能替她争取到。 沈玉瑶知道如果没有师父在中间出力，就凭她的资历，怎么选这样的好事也落不到她身上。 她激动的过去抱住了丁翠珍，还在她的脸上贴了贴。 就好像她以前高兴的时候会去和阿娘贴贴一样。 然后才说：“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听话，绝对不会给你丢人的！” 丁翠珍没有想到沈玉瑶会来抱自己，更没有想到她还会来和自己贴贴脸。 这一刻她被这小姑娘弄得有点懵。 可同时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 这个时代的人，大家表现高兴和亲近的方式里真不包括这样的肢体语言。 她家养的又是两个小子，丁翠珍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哪个小姑娘和她如此亲近过。 这样的感觉让丁翠珍有点尴尬，可又有点开心。 让她看向徒弟的目光都充满了慈爱。 沈玉瑶他们这次去海市的一共有四个人。 一个百货大楼的副主任带队，另外还有一个采购科的科长，除此之外就是沈玉瑶和她师父了。 他们是在丁翠珍通知后的第三天出发的。 因为是头一回去看望姑姑一家，沈玉瑶这次做足了准备。 想到当时姑姑知道她要成婚，给她寄来了那么多东西，沈玉瑶怎么也做不到空手过去。 可给姑姑的东西，她自然不可能让阿娘帮忙准备。 别人不了解情况，姑姑可是知道原主是什么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 原主不可能有什么钱。 所以，沈玉瑶为了准备礼物也是绞尽了脑汁。 尽可能用自己有限的工资，置办出还看得过去的东西。 为了这，她没少请教钱嫂子。 也因为接触的多，钱嫂子多多少少看出她和程立言之间出现了问题。 不过钱嫂子并没有多问。 这年头，好奇害死人，不该自己知道的她不会去多打听。 沈玉瑶他们是坐早上八点半的火车离开的滨海。 此时的她并不会想到，就在他们的火车驶离半小时后，程立言从另外一辆火车上走了下来。 此时的他已经和领导谈好，放弃了新的工作机会，一身轻松地回来了！ 如同魏成山说的一样，程立言去的那个所谓的培训班其实更应该叫做干部提升之前的考核班。 这次被点名过去培训的一共有二十人。 目的要从这二十人里面选出三位去即将成立的新基地工作。 程立言去的时候就做好打算，一到那里就提出自己想放弃这次机会。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 既然是考核，那么从他们步入封闭场地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前两周，程立言就压根没有见到能管事的领导！ 他每日见的不是教官就是同期与他一样的学员，想找人说一下想法都没有机会。 程立言只能耐下性子，一边认真学习，一边等待。 两周后，他们进行了第一次考核。 这回一次刷下去了十名成员。 程立言当然过关留了下来。 身为一名军人，程立言再有想法也不会拿考核开玩笑。 这不仅仅代表了他个人能力，同时还代表了他们师的水平。 所以，第一次的考试成绩程立言名列前茅。 而这次考核结束，程立言终于见到了负责评估他们的领导。 在领导分别找他们谈话的时候，程立言直言不讳地提出他对于新建的基地没有兴趣，他想回原部队。 对于他这个要求领导很是惊诧。 这次选拔上来的二十人，每一个都是经过很多层领导评估核查过的，都是各方面极为优秀的军人。 而程立言在其中又属于特别优秀的一个。 一来他年轻，文化水平高，再来他有在特殊部队工作过的背景。 虽然以他的资格目前到一个新成立的基地去做主官还不现实。 但去当一个副手，去主抓一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以说在他来之前，他几乎都已经被内定为那三人中的一个了。 只要培训期间他不出什么大问题，就可以板上钉钉。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程立言竟然会提出不干！ 领导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他不明白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还苦口婆心地劝告了他一通。 但程立言咬紧牙根，就只说他觉得自己资历浅，不能胜任如此重要的工作。 他还需要在基层多历练几年，多沉淀沉淀。 反正就是无论对方说什么，就坚决要回原部队！ 把领导气得直摇头。 这次选拔原本就是双向的。 虽然各方面条件优越的程立言被领导们看好，但他这样的态度却太不招人喜欢。 于是，他的名字很顺利的也被补到了第一批淘汰名单里。 在收到淘汰通知的那一刻，程立言完全没有如其他人一样沮丧，难过。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跑出去买了回滨海的火车票。 可以说是归心似箭了。 第76章 这男人啊，就不能惯! 程立言回到滨海后单位都没有回，直接去了大杂院。 他去的时候上下午班的钱嫂子正好在家。 看到他，钱嫂子很惊讶：“程团，你怎么来了？” 程立言心情好，自然看谁都高兴。 他解释道：“我来看看玉瑶。怎么，她不在家？” 他算好了，今天媳妇儿应该是上下午班的。 钱嫂子看着他，有几分欲言又止。 程立言多敏锐的一个人啊？ 他立刻挑了下眉，问：“嫂子，有什么事吗，玉瑶去哪儿了？” “小沈回她姑姑家的事儿你不知道啊？” “回她姑姑家？”程立言蹙起了眉。 “是呀，小沈去海市看她姑姑了。这几天她买了好多东西，昨天还专门买了一个大行李袋来装那些东西呢！ 嗐，这姑娘也是个实心眼儿。去看望亲戚哪儿有那么大包小包的买呢？ 知道的这是感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投奔人家，不打算回来了呢！” 听了这话，程立言心里忽地咯噔了一下。 莫名他就想起了之前电话里沈天晴说的，要给沈玉瑶再找个对象的话。 他的唇顿时绷紧了。 他问：“钱嫂子，这段时间我一直出差，也没过来看玉瑶，怎么样，她还好吧？” 钱嫂子看了看他，然后摇头：“不太好。虽然小沈什么也不说，可她最近瘦了好多。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她笑了。 还有啊，她最近每天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饭都不怎么做。 哎呀，这人呐，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不吃饭啊！这不吃饭哪儿能受得了？” 钱嫂子后来说什么程立言就听不进了。 他只记得—— 他媳妇瘦了！ 他媳妇天天不吃饭！ 他媳妇郁郁寡欢，好久没笑了！ 他媳妇……去投奔她姑姑去了！ 这些念头在程立言的脑海里反复跳跃，碰撞，让他的头嗡嗡作响。 他忽然转身，连招呼都没有再跟钱嫂子打一个，拔腿就往外面走。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钱嫂子才哼了一声，小声道：“该！该你着急！看把我们小沈给害得。 小沈也是，还是太年轻。 就不知道这男人啊根本不能惯！ 不让他着回急，他都不知道你多重要！” 程立言并不知道自己落入了钱嫂子善意的圈套。 他一路上走得心急火燎的，心砰砰乱跳。 程立言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一方面他觉得他媳妇不会不要他，他媳妇多喜欢他啊！ 可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承认还真有这么一点可能。 毕竟，当初他们可是都到了民政局，然后又被人给打发出来了。 哪个小姑娘能经得起这一遭？ 怎么会不委屈？ 媳妇要真因为这个迁怒他，或者嫌弃他，也不是没可能啊！ 还有……叶叔有没有把他去培训的消息告诉玉瑶啊？ 他不会没说吧？ 万一没说，那自己一消失就大半个月，媳妇儿恼了他也正常。 虽然现在已经快四月了，滨海这边很多年轻人都换上了春装。 可像程立言这样，走路走得满头大汗的人还真没有。 他只恨不得一步就跨到火车站，然后立刻买到去海市的票，尽快追上媳妇儿。 沈玉瑶并不知道程立言已经追过来了。 她和师父他们到了海市后并没有立刻联系姑姑，而是先找了一个招待所住下，接着就去忙起了公事。 这四个人里属她最年轻，资历也最浅，自然没道理一来就丢下工作不管，先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沈玉瑶他们住下来后就分开行动了。 副主任带着采购科科长去了海市的食品厂，他们想看能不能进一些这边的糕点还有罐头回去。 而她则和师父直接去了海市的服装厂。 海市的服装厂一共有三个，除了第三服装厂开在郊县，另外两个都在市区。 沈玉瑶与师父用了一天时间把那两个服装厂全都去了一遍。 在第一服装厂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倒不是人家对她们不客气，而是海市第一服装厂主要做的都是计划内的份额。 他们接的都是政府订单，光这些活计都做不完，所以对于沈玉瑶她们提出的新订单完全没有兴趣。 她们甚至连人家的计划处都没进去，就被劝了出来。 而第二服装厂倒是愿意接他们的订单，可师徒二人都有点没看上。 这个服装厂主要经营范围是工装制作。 他们大部分的订单都是厂矿，各大单位的工作服，只有在订单比较少的月份会腾出一小部分人手接一些零星的小订单。 他们的衣服款式过于老套，做工也很一般，看上去还没有滨海服装厂做得好呢。 忙活了一天，两个人几乎没有收获。 晚上回去的时候丁翠珍倒是问沈玉瑶了，问她明天要不要先去她姑姑家一趟？ 说如果她去的话，自己一个人去第三服装厂也行。 沈玉瑶自然不能同意。 哪儿有丢下师父自己去办私事的道理？ 于是第二天，沈玉瑶又与丁翠珍一起去了第三服装厂。 程立言并不知道沈玉瑶这回来海市是出公差，他真以为媳妇就是心情不好，然后过来投奔亲戚了。 所以万事不想，到了海市后直接按照之前从陈飞那里打听到的地址，就找去了机械厂家属院。 他去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 虽然他表示可以在门口等一等，但家属院门口看门的大爷见他一身军装，还提着行李，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过来就打听沈天晴…… 还以为这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了！ 于是大爷立刻就找了个院儿里的半大小子，让他给跑一趟，到厂里把张家的人都给叫回来。 程立言没有在沈天晴家门口等多久，就见到了风风火火跑回来的三口人。 沈天晴，她丈夫张怀兵，他们的儿子张大军全都跑回来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沈天晴定了定神，气都没喘匀目光就开始在程立言的周围搜寻。 然后问：“你是小程吧？玉瑶呢？玉瑶没跟你一起回来？” 程立言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77章 守株待兔 沈玉瑶和师父是下午四点多钟从第三服装厂回来的。 虽然辛苦一点，但收获颇丰。 两人在那里选到了比较喜欢的款式，对方的态度也比较热情。 最后总算是圆满完成了此次出差最重要的任务。 即便疲惫，师徒二人也很兴奋。 路上丁翠珍还给沈玉瑶买了当地很有名的点心，让她明天带着去看望姑姑。 丁翠珍说，他们还会在海市待两天。 她可以去姑姑家看一看，如果对方热情的话，晚上不回来也没有关系。 二人说笑着回了招待所，结果一进去就见到了坐在大厅等待着她们的沈天晴母子俩，还有风尘仆仆的程立言。 沈玉瑶整个人都傻了。 “玉瑶？”沈天晴第一眼就认出了侄女，眼泪忽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沈玉瑶，然后就哭出了声：“你这丫头，你把我们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怎么到家门口了你竟然连家都不回？我们还以为你跑丢了！你这是要担心死我啊！” 老人憋了一天的担惊受怕，在看到侄女的这一刻全都发泄了出来。 连认亲都还没认，就先崩溃了。 沈玉瑶被姑姑抱着，身体紧绷，却又没法拒绝。 她只能一脸迷茫地望向站在边上的程立言，用口眼神问他：“这是怎么了啊？” 程立言这会儿其实也有点后怕，他只觉得太阳穴还在砰砰地跳。 整个人都没有从之前的紧张里挣脱出来。 但他掩饰得好，从外表并不能看出来。 他只是问：“你既然是来海市出差，为什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留个口信也行啊！” 沈玉瑶不想吭声。 她怎么打招呼？ 她找谁留口信？ 更何况她这次出差总共也就一个星期多一点，按照程立言之前说的时间段，她回去这人应该还没培训回来呢。 看小姑娘垮下了脸，明显一副不想和自己说话的样子，程立言又开始忐忑了。 他立刻转了口，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都别站在门口了，咱有话进屋说吧。” 丁翠珍看了半天，这会儿才终于看出了点原因。 她连忙开口说道。 这会儿大厅里的人确实有点多。 除了之前陪同几人坐着一起等候的副主任和采购科长之外，还有因为听到哭声而探头探脑的其他住客。 听了丁翠珍的话，张大军赶紧过去把还哭泣着的母亲从表妹的身上拉了下来。 几人一起进了师徒俩的房间。 其他人看情况也知道人家一家子有话要说，全都找理由先离开了。 因为丁翠珍是沈玉瑶的师父，所以她并没有回避。 坐下后程立言简单的说了下今天发生的事。 原来，当听说沈玉瑶并没有来她姑姑家之后，程立言放下行李就立刻去了邮电局。 沈姑姑一听说侄女过来探亲，结果人不见了，也吓得够呛。 带着儿子也一起跟了过去。 在邮电局程立言打了一个电话给叶师长，让他托人现在就去百货大楼问沈玉瑶的行踪。 通过姑姑的补充沈玉瑶知道，叶师长在接到电话后简直暴跳如雷！ 如果不是程立言主动找他，他甚至都还没接到程立言已经从培训班回来的消息！ 沈姑姑说，站在电话间外面都能听到那个首长骂人的话，显然是气疯了。 她边说边啧啧惊叹，但从表情来看显然这通电话让沈姑姑对程立言的态度大改观。 也终于认可了他这个侄女婿的身份。 程立言倒是没有诉苦，他继续说了后面的情况。 叶师长虽然骂了他一通，但是也知道事情紧急，他没有派人去，而是一个电话打到了百货大楼王主任那里。 王主任自然知道沈玉瑶去出差了，他还知道这一行人住在哪里。 毕竟当初还是他主张带着沈玉瑶一起去的。 从王主任那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程立言他们一行人连家都没回，就赶到招待所守株待兔了。 听了程立言的叙述，沈玉瑶心情很有些复杂。 她其实来之前是和钱嫂子说了出差的事儿的，她没想到钱嫂子会故意隐瞒这关键的一点信息。 但……她莫名就理解了钱嫂子的好意。 这是在替她出气呢！ 这念头冒出来后，沈玉瑶好气又好笑。 一时间都说不出心里是无语多一些，还是感谢多一些了。 当然，这话她肯定不能透露给程立言。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沈天晴就执意要带沈玉瑶回家。 说她姑父已经在家里准备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全家人好好的团聚一番！ 她盛情邀请了丁翠珍，但丁翠珍拒绝了。 丁翠珍还示意沈玉瑶这两天都不用回来，剩下的那点杂活她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让沈玉瑶多陪陪亲人。 因此又得了沈天晴好一通感激。 沈天晴一家四口人，除了他们两口子外还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是今天跟过去的张大军，今年十九快二十了，比沈玉瑶大差不多两岁。 二儿子叫张二虎，今年十四，还在读初中。 沈天晴的丈夫张怀兵是退伍军人，年纪比较大，比沈天晴大了足足有十岁，今年已经五十开外，头发都花白了。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张怀兵的性格很好，热情又爽朗。 沈玉瑶他们去的时候，他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颠勺呢！ 除了他自己做的几个小菜外，饭桌上还放着专门从饭店里买的烧鸡，烧排骨，熏肠，红烧肉，还有土豆炖牛肉，一个个全是硬菜！ 也不知道为了买这些菜张怀兵到底费了多少功夫。 在饭桌上沈天晴还是没有忍住说起了哥哥，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看得出曾经的他们确实很有感情。 沈玉瑶看着刚刚四十岁的姑姑与花白头发的姑父坐在一起，她忽然就能理解原主父亲的心情了。 即便现在看着姑姑一家子很和美幸福，但当初原主父亲又不能知道！ ——自己亲亲的妹妹，毫无防备地被一个比自己还大的老男人给拐走了，换哪个当哥的心里都会难受！ 所以，之后很多年的决绝和执拗，只是伤透心的表现，也并非不能理解。 反正，沈玉瑶幻想了一下，觉得如果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三个哥哥肯定能愤怒地把父亲的书房给拆了！ 饭后，沈天晴还要留侄女住在家里，却被程立言直言婉拒了。 说已经在附近的部队招待所订好了房间。 经过今天发生的事儿，沈天晴自然明白这未婚小夫妻有话要说，也不好拒绝。 但她还是放心不下，硬是亲自把两个人送到了招待所，看到开的是两间房，还陪侄女进屋坐了一会儿才回去。 但沈天晴绝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离开后不足五分钟，程立言就进了沈玉瑶的房间。 第78章 命都给你! 沈玉瑶刚送走姑姑回到房间，都还没有来得及关门，程立言就挤了进来。 沈玉瑶连忙往外推他：“你出去，等会儿查房的来了。” 刚才他们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员看到他们一男一女，又都年纪轻轻，专门警告了一通，说晚上会查房，让他们各自回自己的屋里休息。 如果不是当时姑姑还陪着，沈玉瑶都要羞得掉头就走了。 程立言一把抓住媳妇儿的手，人硬是挤了进来。 他压低声音说：“就跟你说几句话，我马上就回去。” 沈玉瑶这才松了手。 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即便沈玉瑶没有表现出来，可程立言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媳妇儿和他生疏了。 他能够察觉到沈玉瑶在悄悄的对他竖起心防。 在不动声色地慢慢疏远他。 这种感觉让程立言非常难受。 他忽然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要是不来，没准儿回去后媳妇儿真不要他了都难说！ 想到这儿，他一把将沈玉瑶拥进了怀里。 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得紧紧的。 将头埋入媳妇儿的脖颈处，闻着那魂牵梦萦的，独属于媳妇的芳香，程立言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终于踏实了。 他将脸埋在沈玉瑶的脖子里，闷闷地说：“我这段时间为了咱的事儿，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我就怕万一整个培训期间领导都不来，那我该怎么办？ 我还怕万一学的东西越来越深，万一牵扯到保密，到时候我该怎么脱身？ 你不知道，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筹划着各种解决方法，最后甚至连逃跑都想到了。 我十六岁考上军校，到现在当兵整整十年了。 如果不是这一次，杀了我都不能相信，我程立言竟然有一天开始幻想当逃兵。 结果我好容易把事儿给办成了，你不说夸夸我，你还吓唬我。 你不看看，我都因为这憔悴了！ 沈玉瑶，程立言可就只有这一个。 你要是把我吓死了，以后想再找出来一个折腾可就不能够了。” 沈玉瑶原本心里确实有点委屈。 这些日子对于她来说也并不好过。 可此时听这人委屈巴巴地跟她说这说那，还一副撒娇的样子和她诉苦，不自觉的就有点心软了。 她不由得用手将程立言的脑袋拉起来细瞧。 这一瞧可不打紧，她发现这人还真没说瞎话。 他不仅瘦了，连皮肤都糙得厉害，像是受了很大的折腾。 而且大概因为连续坐火车，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眼底下都有点发青。 这让沈玉瑶又开始心疼了。 她用双手抱着程立言的脸，左右扭着仔细地瞧。 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软软地说：“我知道了。” 虽然心疼，但她也不会道歉，这事儿说到底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 “你把我命都要了去了。” 程立言感叹了一句，然后低头重重地吻上了媳妇儿的唇。 程立言觉得自己栽了。 这辈子算是栽在了这女人身上。 他长这么大，除了对他父亲，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他不禁又想起自己来的这一路，那份患得患失哟。 一会儿怕媳妇生气不理自己，一会儿怕万一来晚了，她姑真给她另外介绍了对象。 现在想起来，程立言还忍不住地想磨牙！ 他疼到心肝里的女人，怎么可能再让给别人？ 想都别想，不可能！ 除非他死。 心里百转千回，程立言的动作也控制不住地放肆了起来。 加上他年纪轻，面前这又是他心心念念，想念了很久的人…… 程立言就有点收不住了。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够听到两人激吻所发出的声音。 面朝院墙的窗帘上，还能看到二人拥抱在一起的身影。 直到好久后，沈玉瑶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的时候，程立言才松开了她。 她好半天都没有从刚才的激烈中回过神儿。 神情恍惚，目光朦胧地望向头顶上方的男人。 这神情，让刚刚强行控制住自己的程立言差点又破防…… “我今天给叶师长打电话的时候说明了，咱们回去立刻就领证，让他提前和民政局那边打好招呼。 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出任何意外！” 程立言深吸一口气，强行寻找出了新的话题。 他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与媳妇儿继续进行下去。 沈玉瑶点了点头。 这话其实刚才聊天的时候程立言已经说过了。 “除了这事儿我还跟师长说了，让他帮我找人代写个住房申请，让他直接给批复了。 这样在咱回去之前就能把宿舍给先要下来。 到时候咱领完证直接就可以搬进去，一天也不用多等。 今天你早点休息，明天咱们都起的稍微早一点。 先去你姑姑家吃个早饭，顺便也跟他们说一下，咱中午晚上就不过去了。 我带你去添置咱新家的东西。 家具什么的不用管，那些单位都会配发齐。咱们只用买需要的配饰还有日用品就行。另外也可以选选床上用品，海市这边的床上用品据说比滨海那边全。 还有，再给你选几套衣服。” 程立言连房子都申请了，这一点沈玉瑶没有想到。 一想到马上就要有新家了，她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 其实这几天沈玉瑶想得还挺多的，她现在有点不想在大杂院住了。 大概是那天她和魏成山在外面说话被太多人看到了，这几天院里传她闲言碎语的人很多。 虽然他们只敢在背后小嘀咕，虽然沈玉瑶也并不会放在心上，可她难免会觉得烦。 她知道这事儿背后少不了王家做推手。 她倒不是怕，就是觉得厌倦。 没有人会真的去害怕一个臭虫，但却会因为恶心，厌恶而躲避。 沈玉瑶觉得如果留在大杂院，要天天与王月玲那一家相看两相厌，实在是太败坏心情。 如果师部的房子分下来，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的话，其实搬过去应该也挺好。 至少那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家，关上门家里就只有她和程立言。 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单想到这一点，沈玉瑶就忍不住心动，也开始期待起来。 第79章 领证啦! 第二天程立言带着沈玉瑶去了一个市场。 听他说，这是以前出差的时候发现的，里面的东西要比供销社，百货大楼里的质量更好。 沈玉瑶跟着他七绕八绕最后来到了一个废弃的礼堂，然后在里面看到了很多用口罩，帽子包着头脸的人在摆摊。 那场景让她非常的熟悉，简直一眼梦回交换会。 只不过这里要比她曾经去过的交换会看上去热闹得多。 卖的东西也更上档次。 但沈玉瑶并没有挑选太多东西。 怎么说呢？ 大概是从前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 在初来这个世界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她现在也没有了太多购买欲望。 再有一点就是——来的时候她们没有买卧铺票，几个人是坐硬座来的。 那差不多快二十五个小时的车程挤得沈玉瑶快有心理阴影了。 她都不敢想他们回去再带一大堆行李挤车会是什么情景。 所以无论程立言怎么劝，她也只是买了一件鸡心领的鹅黄色薄毛衣，另外又给姑姑买了一件春秋衫外套，就再也不肯多添置。 逛完市场，程立言又带着她去了海市最大的百货大楼。 在这里，不用沈玉瑶买了，程立言自己就买了好多东西。 烟，酒，喜糖，瓜子，点心…… 看得出他昨天晚上都想好了，动作非常迅速，没一会儿两个人的手都提满了。 直把沈玉瑶给看傻了眼。 她想的轻装上阵呢？ 最后，她还被程立言硬拉到服装柜台给买了一条红裙子，一件浅色外套，说婚礼当天穿。 当初姑姑给买的那件太厚了，而且也不是新衣服。 说着不买不买，最后两个人还是买了大包小包，差点上不去公交车。 在晚上两人又去了一趟姑姑家。 将衣服给她送过去，又与一家子告别之后，第二天一行人终于踏上了行程。 因为有军人证件，加上程立言的级别足够，所以回去的时候程立言买了卧铺票。 这回也是他运气好，随身带了之前开的与沈玉瑶结婚的证明，拿着那个证明程立言还帮沈玉瑶也买到了一张。 但是其他人显然就没有了这份好福气，只能接着挤硬座。 不过，程立言的这份好福气最后给了丁翠珍。 他在帮着把那些行李都搬到车厢放好之后，就主动去了硬座车厢，把卧铺留给了师徒二人。 丁翠珍并没有推辞，只全程眯眼笑。 看得出心里非常受用。 一行人回到滨海的时候是隔天的早上七点多，沈玉瑶没有想到他们一出站就看到了站在站台外的陈飞。 陈飞显然已经等得有一会儿了，看到他们立刻就走了过来。 而程立言对于他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点了点头，就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堆证明。 之后他转头看着丁翠珍，笑着说：“师父，到这儿咱就得分开了，我带着玉瑶还有事要办。” “你们去，你们去。” 此次同行丁翠珍对于徒弟的这位未婚夫印象很好，听他这么说连连点头。 “另外还得麻烦你一件事。”程立言嘿嘿笑了两声。 看他这么高兴，丁翠珍也来了兴趣：“还有什么事啊？” “这几天得麻烦你多辛苦辛苦，玉瑶要请几天假。” “请假？”丁翠珍看向沈玉瑶。 她们同行一路，她也没听徒弟透露半分。 程立言晃了下手中拿着的各种证明，笑得像个傻子。 “我把各种证明都开出来了，今天就带着玉瑶一起去领证。百货大楼那边也帮她请好假了，王主任给批了五天，说是三天婚假，两天补休。嘿嘿，这几天要麻烦师父多辛苦辛苦了。” 他这番话说出来，沈玉瑶顿时惊了。 同行的人也全都惊讶的凑了过来。 沈玉瑶没有想到他这回的动作如此迅速！ 连自己这边的证明也给开好了。 而丁翠珍看着程立言那难得露出的傻样，心里则更满意了。 ——这是一天都舍不得浪费，生怕小媳妇跑了啊！ 另外两个同事则是最先缓过神的，立刻大声的说起了恭喜。 同时还开玩笑，让沈玉瑶回去上班时可不能忘了给大家发喜糖。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后就分开了，而陈飞则留了下来。 陈飞看着围绕着他们的大包小包行李，有点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看向程立言，开玩笑道：“程团你选吧，要行李还是要车？” 程立言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挑了挑眉。 陈飞说：“我今天特意骑自行车来的，知道你一分钟都忍不了了，还想做做好事把车留给你。 可看现在这情况……要么你要车，行李自己运回去。要么你们自己去吧，行李我驮走，” 程立言毫不迟疑地挥了下手：“你驮行李。” 说罢还不忘交待句：“别送你嫂子住的地方，你直接送我们新家！” 陈飞笑着点头：“肯定啊，这还用你吩咐。昨天我带人干了一天，把新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着你和嫂子去检查了。我肯定送新房子里去。” 说罢他看向沈玉瑶：“嫂子，回头你得请我们喝酒。程团我不指望了，他的许诺跟那个啥差不多，说完就算，压根没诚意。 你我可是相信的，你回头得好好请我们吃一顿！” 听兄弟调侃自己，程立言笑着一脚踹了过去。 陈飞轻松躲过。 沈玉瑶也被这两人逗得笑了起来。 答应了陈飞后，他自己跟苦工样的开始吭哧吭哧搬行李。 而程立言则激动地站也站不住，拉着沈玉瑶就往公交车站飞奔！ 这一回两个人到的早，他们赶到民政局的时候刚刚八点。 他们可以说是踩着人家上班的铃声冲进的接待大厅。 进去的时候人家都还没收拾好，还没有就坐呢。 上次接待他们的那个中年女同志也在。 见他俩又来了，那女同志立刻就笑了起来。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来接待处坐好。 然后冲二人说：“之前回去后好一通折腾吧？这都又过了快一个月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她说着接过两人的各项证明，很快地审核了一遍。 紧接着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精美的结婚证明，规整地填上了两人的名字，然后盖上了大红戳。 她将开好的证明郑重的推到了沈玉瑶和程立言的面前，衷心地对他们说：“苦尽甘来，你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第80章 小碗扣在身上会怎样? 领完证之后，两个人哪儿也没拐，直接就去了军部的家属院。 然后按照陈飞之前跟他们说的地址回了他们的新家。 师部院子之前沈玉瑶来过，程立言还专门给她指过这栋家属楼。 不过那时候天太黑，只能看出一个轮廓，此时沈玉瑶才真正看出了它的全貌。 这栋楼是灰色的，足有四层高，一楼的住户每家都还有一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来个平方的样子，但之前的住家户们显然都已经将它充分利用了起来。 沈玉瑶看到有人在院子里种了菜，还有人在院儿里养了鸡。 她甚至还看到有人家把院子给全封起来了，显然是把它整成了一个房间，用来住人。 家家户户看着充满了烟火气。 这排家属楼一共有四个单元，程立言分到的是最里面那个单元的一楼东户。 也拥有了同样一个小院儿。 不过他们家的院子基本上就在这一排的最里面了，相对比较安静。 两人没有拿行李，最重要的一件事也都办好了，心里很是轻松。 连走路都走得悠闲。 程立言一边带着沈玉瑶往里面走，一边跟她介绍着情况。 沈玉瑶这才知道，原来这些房子也是按照级别盖的。 他们所分到的这个单元里住的都是团职干部，而靠外面几个单元则住的都是团以下级别的干部。 和那边相比，他们的房子会多出来一间。 两个人走到了他们自己的新家，拿着陈飞给的钥匙打开门。 程立言看了看，然后嗯了声，说：“还行，那家伙费心了。” 说罢他看向沈玉瑶：“你先看看，缺什么咱回头再去添置。我听说拿着结婚证还能买到不少平时不能买的东西，咱明天一起去买了。” 在程立言说这些的时候沈玉瑶已经在看屋子了。 这屋里的东西确实如程立言所说的一样，一眼就能看出全是部队里给配发的。 反正她大眼看过去，觉得就跟到了叶师长家一样。 除了屋子小了点，所有的家具和叶家都一模一样，连摆放位置都相同。 她不由转头看向程立言，问：“这里面的东西可以动吗？” “当然！” 程立言立刻明白了媳妇儿的意思，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以后就是咱家了，咱家肯定你说了算。你想怎么摆就怎么摆，不想要的咱就退回去买新的！” 沈玉瑶这才抿嘴笑了起来。 程立言在家里并没有多待。 他既然回来了，自然得先去叶师长那里报喜，顺便领罚。 他临走之前交待了，让沈玉瑶什么都不用干，中午等他回来带她出去吃饭。 家里也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干的。 陈飞很细心，连棉被都给他们领了新的，甚至还都给晒过了。 可以说，沈玉瑶只要回去把她的行李拎过来，就立刻能够入住。 程立言离开后，沈玉瑶将一直随身背的挎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小碗。 这碗出差的时候沈玉瑶就包里了，一路上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随身携带，绝不会交给别人。 她拿着小碗在里屋坐下，然后又从挎包的夹层里取出了之前洗的照片。 沈玉瑶取回照片有几天了，可是她一直没有给爹娘寄回去。 那时候她不知道她和程立言有没有未来，所以不想让爹娘也跟着她空欢喜一场。 而此刻，他们已经领证了，正式成为了夫妻。 沈玉瑶觉得可以把程立言正式介绍给自己的父亲和阿娘了。 沈玉瑶拿出纸笔给阿娘写了一封信，把这段时间自己去海市的经历细细地说给了她听。 去海市之前，沈玉瑶把出差的事儿和阿娘说了，主要是怕她忽然再送东西过来，自己这边无法解释。 这几天她也没跟阿娘联系。 沈玉瑶写了这边的姑姑一家人对她很好，也写了程立言跑到海市去找她的事，最后告诉阿娘他们两个已经领了结婚证，从此后正式成为了一家人。 沈玉瑶写完，将信和几张照片放在一起，郑重的将小碗放了上去。 果然，瞬间信和照片就全都不见了。 看着那再次变得空空的小碗，沈玉瑶心里多了一分怅然若失。 她忽然想，如果把这个小碗扣在自己身上，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像那些东西一样出现在父母的身边？ 这忽然冒出来的念头让沈玉瑶的心砰砰乱跳，握着小碗的手都因为紧张而用力攥得死紧。 沈玉瑶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念头实在是过于荒谬！ 荒谬的简直像是一个笑话。 可是她又控制不住的想要试一试。 万一呢？ 万一可行呢？ 如果这样，她岂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阿娘？ 对父母的思念让沈玉瑶无法控制的想要这么去做。 她盯着小碗看了半天，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之后沈玉瑶将那小碗扣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随即，沈玉瑶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飞快地睁开眼睛，伸出手想要抓住一样东西扶住。 而这一睁眼，则让沈玉瑶整个人都傻了眼。 让她充满了困惑。 沈玉瑶有点闹不清自己现在在哪儿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新家，还在她之前待的屋子里。 可又好像不是，她又像是去到了一个什么新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玄妙，沈玉瑶甚至无法描述这种感觉。 她此刻所在的地方，看上去跟她刚才到的新家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大小，布局，甚至里面的家具全都一样。 可脚下她所踩的地面却又不同。 她现在所踩的地面像是一种灰色的类似于橡胶的物质，很软，还很有弹性。 与家属楼统一的水泥地面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这点不同，沈玉瑶自己都分不清楚她身在何处。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装在了一个镜子里头。 这样的想法，让沈玉瑶一阵心惊肉跳！ 她不想被锁起来！ 她想要离开，离开这个骇人的地方。 她飞快地朝原先大门的方向跑去，然后试图去把那扇门给拉开。 可是沈玉瑶连着试了好几回，那门都纹丝不动。 就好像长在了墙上一样。 第81章 问题出在哪里? “回去，让我回去！”沈玉瑶急地喊出了声。 然后她再次感觉到了一阵晕眩。 待她回过神后就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新家。 此时的她就坐在之前的桌子边。 手里还拿着那个小碗。 沈玉瑶手脚一阵发软，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半天缓不过神儿来。 太吓人了！ 刚才那种被封闭起来的感觉实在是把她给吓坏了！ 沈玉瑶甚至这会儿单独坐在房间里都有点害怕。 她慌忙站起来，快走几步推开了卧室通往阳台的门。 哦，忘记说了。 这一楼的房子除了有一个院子外，卧室这边还有一个小阳台。 阳台不大，是开放设计的。 有几节台阶可以走下去，然后下面还有一块空地。 这空地的使用权应该也属于一楼的住户。 因为沈玉瑶发现这些地也做了划分，每家之间都用竹子编的小栅栏做了分隔。 这块地的面积比起前面来说就小很多了，大概也就两米来宽，三米来长。 但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大家谁也没有浪费，全都充分地利用了起来。 沈玉瑶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几家的地里都种上了蔬菜。 这会儿菜苗都已经长起来了，看着绿油油的，很是好看。 她发现自家地里好像也有翻动过的痕迹，但是不明显。 沈玉瑶别说种地了，她连见人家种地都没见过，所以她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准备等程立言回来让他看一看， 沈玉瑶在阳台上待了一会儿，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这一平复，她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又开始有点蠢蠢欲动。 沈玉瑶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 刚才因为害怕，人就慌了。 如今再回忆她清楚的记起，在她说出“我要出去”后，立刻就回到了现实。 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她喊一声“我要进去”就能再进入那个镜子一样的房间里？ 这样的想法让沈玉瑶又一次心动。 她不知道那小屋子出现的契机是什么，又为什么出现？ 但如果真像她希望的一样，那就解决她的大问题了！ 沈玉瑶其实一直很纠结，她不知道结婚后，小碗的事情要不要同程立言讲。 讲吧，太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沈玉瑶自己都不能相信。 而且这其中还牵扯到借尸还魂，她怕程立言把她当怪物。 不讲吧，要怎么瞒呢？ 难道从此后要减少和阿娘，和家里的联系？ 这又是沈玉瑶不愿意接受的。 如果真的有一个地方可以放小碗，还可以放别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还能保证安全。 那以后阿娘无论什么时候给她送东西，都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儿，沈玉瑶决定再试一下。 关上阳台门，她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 深吸一口气，这一次沈玉瑶故意没有再把小碗对准自己，而是紧紧攥在手里，同时在心里默念：“让我进去。” 熟悉的眩晕感过后，再次睁开眼沈玉瑶发现自己真的又出现在了那个小屋里。 而小碗，则牢牢被她抓在手中。 这情形让她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唇角都翘了上去。 沈玉瑶没有多留，快速默念：“让我出去。” 随即，她重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她决定再试一试能否把东西放进去。 这一回沈玉瑶就地取材，把手放在了桌子上。 她在心里默念：“放进去。” 桌子纹丝不动。 沈玉瑶不禁有点失望。 难道她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那个小屋只可以她自己进，放不了东西？ 但她明明刚才是拿着小碗进去的！ 她有点不甘心，觉得是否是因为桌子太大，太重所以才不能放？ 她站起来走到床边，把手放在了枕头上，同时在心里默念：“放进去。” 可是，枕头依然存在。 沈玉瑶还是不甘心，她在屋里转了一圈，甚至还走到厨房，把里面的小碗拿出了一只试验了下，结果全都一模一样。 沈玉瑶彻底失望了。 这只能人进去，只能把小碗放进去的屋子用处也不大嘛。 她不禁有点沮丧。 沈玉瑶从厨房出来，拿起了地上放着的行李。 她在屋里待了快一个小时了，什么都没做，她准备把东西收拾收拾。 拎起行李包，沈玉瑶下意识地又念了句：“放进去。” 行李瞬间不见了！ 看着空空的手，有一刹那，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玉瑶意识一动，自己也进入了房间，然后就见刚才那个行李包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她之前想要放的地方。 她将手放在行李包上，默念：“拿出去。” 包在她的眼前快速的不见了。 再从小屋出来，沈玉瑶发现包已经被摆在了桌子上。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她再次有了动力。 沈玉瑶把屋里差不多所有的东西全都试了一遍，然后发现—— 在他们进门之前这屋中所存在的东西，在那个镜像小屋里全都被复制了一份。 不仅仅是家具，甚至连餐具，床上用品，那些小零碎也都包括在内。 这些东西是无法带入的。 除了这些，后面再拿回的东西，无论是行李还是她进屋脱下的外套，统统可以在现实与小屋里进出自如。 沈玉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并不重要。 她现在只需要再试一试把小碗放进屋子里，阿娘送来的东西能不能取出就可以了。 如果可以的话，就解决了她的大问题。 程立言是半个小时以后回来的。 不过他可不是自己回来的，后面还跟了两个女同志。 他们三个手里全都拎着大包小包，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一进门程立言就对沈玉瑶介绍道：“玉瑶，这是韩影韩大姐，这是小肖，肖梅。韩大姐是咱师部的军医，也是咱陈参谋长的爱人。小肖是陈飞媳妇儿，刚随军过来的。” 沈玉瑶连忙一一问好。 这两人显然和程立言很熟，虽然她们之前并没有和沈玉瑶见过面，但也亲切得很。 两人冲沈玉瑶道了恭喜之后，就指了指她们带过来的东西说：“我们今天可是带着命令来的，师长说了，一定要把你们这屋子收拾得漂漂亮亮。 你们不用管我们，有事儿就去忙你们的事儿去，给我们留一把钥匙就行。” 韩大姐边说边打开了她拎进来的袋子。 沈玉瑶这才看到里面装的全是用彩纸做的拉花，用红纸剪的喜字，另外还有一包彩色的气球。 她这才反应过来，人家两位是来帮他们布置新房呢！ 第82章 婚礼筹备 知道二人是来帮他们布置新房的，沈玉瑶的脸当即就红了。 腼腆地朝两人道谢。 看到她如此羞涩，两个军嫂全都笑了起来。 她们不好跟沈玉瑶打趣，就逮着程立言一通调侃。 当然说得都是好话，把沈玉瑶夸成了天上的仙女儿，直说程立言能够娶到这么好看的媳妇儿，真的是天大的运气。 程立言那是相当的爱听别人夸他媳妇儿。 听着两人的话，一直跟着嘿嘿的笑，像个傻子一样。 沈玉瑶觉得简直不忍直视。 好在傻小子没有真兴奋到昏头。 又说了几句话后，他将家里的事拜托给了两位，接着就带着沈玉瑶先离开了。 沈玉瑶很是不解。 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的事要交给别人来做，而身为主人的他们却要先走？ 程立言这才跟她说了自己去见叶师长时的情况。 他今天去叶师长办公室的时候，真的做好了挨训的打算。 反正媳妇都已经娶回来了，程立言觉得别说挨训，就是被再揍一拳也没问题。 可谁知道今天叶师长根本没有训他，而是一见面就跟他说已经跟饭堂那边交待好了，周日上午给他和沈玉瑶办婚礼。 叶师长还说饭菜他都订好了，钱也交过了。 是他和刘副政委均摊的，让程立言不用管，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心意。 让他只管去通知人按时来参加就行。 程立言当时就傻了眼。 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按照程立言的想法，他的婚礼是打算放到海鹰团去办的，毕竟那里才是他的老本营。 他的战友，他的兵基本都在那边。 他都想好了，从叶师长这里挨完训就带着沈玉瑶回去，等回团之后再和严政委讨论具体怎么个办法。 谁知道，叶师长把他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而他还没法拒绝。 叶师长和刘副政委都曾经在他爸手下干过，小的时候还都带过他。 虽然他现在大了，不会在外面乱称呼，但这两位长辈对他的心程立言一直很明白。 现在两人要替他置办婚事，他没法拒绝。 “所以咱们不能再耽误了。今天是星期五，也就是还有一天半的筹备时间。饭菜叶叔他们订了，那烟酒糖，鞭炮这些总得咱们买吧？之前在海市买的那点根本不够用。 除这些之外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另外我还得赶回团里和老严通个气儿。他压根都还不知道咱们今天结婚！ 我要是不赶紧回去跟他说，他将来不定怎么报复我呢。” 程立言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沈玉瑶被他说得也紧张了起来，不禁问：“那我要做点什么？” 程立言牵起了她的手，神情极尽宠溺：“你什么也不用干，先跟我吃饭去。干什么也得先把我媳妇儿的肚子填饱，不能让你饿着。” 大概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媳妇”这两个字叫出口了，程立言高兴得很。 一时间也忘了刚才他说起的那些苦恼，头昂得高高的，神情里全是炫耀。 虽然说是要请媳妇吃饭，可实际上这顿饭两个人吃得非常简单。 毕竟程立言说的那些活确实要干。 饭后两个人兵分两路，程立言先骑车把沈玉瑶送到了百货大楼，然后自己直接回了团部。 沈玉瑶没回大杂院而是先回百货大楼是为了两件事。 一个是他们领了结婚证之后能够享受一些福利。 例如可以不要糖票购买两斤杂拌糖，能够不用工业券买两个搪瓷脸盆…… 这些东西在百货大楼全都能够买到，而且款式还比供销社的全，沈玉瑶自然要来这里购买。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她得提前通知师父还有赵圆圆几个关系不错的人早点调班，好星期日的时候能够去参加她的婚礼。 如果不今天提前去说，她怕到时候他们安排不过来。 听说她出个差的功夫竟然就把自己嫁了，正好在班儿上的赵圆圆嘴巴都张开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跟她挨着的柜台里，一个年纪比她们大点的营业员过来推了推她，笑道：“你傻什么啊，还不赶紧把玉瑶的东西接过来？” 赵圆圆这才反应过来。 她立刻抢过沈玉瑶拿出的民政局给开的购买商品证明，然后催着她走：“你赶紧去干别的，这些东西我来帮你买。还有蒋小燕和我哥那边我通知，丁师傅今天休息，等她明天上班我一早就告诉她。” 沈玉瑶也没有拒绝，她谢过赵圆圆后又去了一趟后面办公室，把结婚的事情告诉了王主任。 这是程立言建议的。 之前为了寻找她，叶师长专程给王主任打了电话，而且叶师长的爱人姜姨和王主任也比较熟悉。 有这样的关系在，结婚这样的事不请不好。 让沈玉瑶没有想到的是，王主任显然早就知道了他们结婚的日期。 不仅如此，她还从王主任的话里听出叶师长已经给他打了电话，邀请他来做两个新人的证婚人。 从办公室出来，沈玉瑶内心感慨。 直到这一刻她才算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叶师长他们对程立言到底有多上心！ 这种事情他们都提前给想到了。 时间飞快过去，转眼就到了星期天。 因为从结婚到举行婚礼这中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紧促，沈玉瑶根本来不及通知姑姑他们一家子来参加，所以作为她师父的丁翠珍当仁不让的就成了她的娘家人。 昨天早上在接到赵圆圆传的口信之后，丁翠珍立刻就请了假，然后头一回登了沈玉瑶的家门。 她在大杂院没有多待，进门后立刻就催促着沈玉瑶搬家，搬到她家里去暂住一天。 丁翠珍坚决不允许她的徒弟从一个租来的房子里嫁出去。 哪怕现在搞什么移风易俗，向一切老规矩开刀，根本不让弄那些上门接亲还有娘家人挡门儿这些事儿。 丁翠珍也一定要沈玉瑶从她家里出嫁。 面对师父的关心，沈玉瑶无法拒绝。 这天一大早，赵圆圆，蒋小燕，张强生几个人早早就的来到了丁翠珍家，来充当沈玉瑶的娘家人。 没过多久，打扮一新的钱嫂子带着小亚，崔霞带着张莱莱也赶了过来。 丁翠珍家不大的屋子一下子就全都挤满了人。 第83章 婚礼 今天的沈玉瑶穿了一条红色的毛呢连衣裙，这样的款式，颜色一看就是海市货，在滨海都没有人见过。 她满头的秀发被她自己给盘在了脑后，其中点缀了一朵用粉色珍珠制成的珠花。 滨海靠海，珍珠并不多珍贵。 各种用散碎珍珠做的发卡，珠花时不时也能淘到。 但谁也没能想到这东西还能插到盘发里，配好了还能这么好看！ 直看得人啧啧称叹。 年轻的几个小姑娘更是恨不得把这一幕牢牢记到脑海里，等将来自己出门子的时候也可以这如此打扮。 因为时代的原因，沈玉瑶并没有穿戴阿娘一定要给她送过来的首饰，全身上下唯一的修饰就只有那朵珠花。 可因为她肤色白，仅这么简单的打扮就衬得她肤若凝脂，温婉动人。 韩影大姐也早早地来了。 她是想来早点，好帮沈玉瑶好好打扮打扮的。 韩影大姐在师部人头熟，又知道程立言是个讲究人，所以昨天晚上就悄悄跑到文工团去借了一套人家演出时用的化妆品。 虽然只是简单的眉笔，口红还有一盒香粉，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好了。 韩大姐是觉得结婚嘛，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 就算是稍微化化妆也没什么，不会有人风言风语。 为此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按照程立言给的地址自己摸了过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借来的这些东西竟然全无用武之地。 这小程的媳妇完全用不着！ 她不过就换了条裙子，盘了个头发，就丽质天成，什么样的化妆品都不需要了。 韩大姐默默将自己特意准备的东西又都收了起来。 程立言带着陈飞还有严华阳他们是在十点钟左右过来接新娘子的。 因为师部离丁翠珍家里有点远，他们每人都骑了一辆自行车。 几人一进院就开始撒糖。 那糖块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围观的人群里面撒。 顿时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家属院里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亲近点的知道这是丁翠珍的徒弟出嫁，不太亲近的人那就是纯属围观凑热闹了。 但这会儿，捡了糖的人一个个嘴巴就像是抹了蜜，那好听话不停嘴的往外说。 听着热闹极了。 因为不兴娘家人堵门，程立言他们很快就把新娘子给接出来了。 程立言用自行车驮着媳妇，严华阳他们则分别带上了小亚和张莱莱两个小姑娘。 其他人有车的骑车，没车的干脆结伴步行，倒也喧喧嚷嚷，开开心心。 今天的小亚和张莱莱都被自家妈给特意打扮过了。 两个人都梳着羊角辫，辫子里编进去了沈玉瑶特意留给她们的大红丝带。 然后又穿上了最好的，没有补丁的衣服，眉心还被韩大姐给特意点了红点。 于是全都变得鲜亮了起来。 一大一小看着跟两个小童女似的，极为可爱。 待这一群人到达食堂的时候，叶师长，王主任他们早就到了。 在他们身边还站着师部的各个常委们，可以说除了出差在外的，其他人都到齐了。 看到新郎新娘，餐厅门口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鞭炮声。 伴随着鞭炮声，那些能请到假特意来参加他们团长婚礼的小战士们，以及沈玉瑶的亲朋好友们全都开始拼命的鼓掌。 整个食堂上空响彻他们的掌声以及欢呼声。 同时还有人将提前剪好的彩纸屑往两个人的身上撒。 两人一起走过簇拥的人群，然后来到食堂。 这是沈玉瑶第一回来军人食堂，。 她发现原本应该很严肃整洁的食堂此时也改变了模样。 到处张灯结彩，随处点缀着和她家差不多的彩纸拉花，大红的喜字，还有各式盆花。 在餐厅的正前方竟然还临时用小盆花给围出了一个主席台。 刚才还在门口的叶师长还有王主任此时已经联袂站在了那里。 叶师长高大挺拔，王主任看着也自有一番气势。 此时两人含笑望着他们，沈玉瑶甚至觉得她能在叶师长的眼神里看到一种慈爱的情绪。 这种情绪与他的外貌实在是有一些违和。 但想想他待程立言如亲子，也就可以解释了。 沈玉瑶忍不住朝站在身边的男人看过去。 然后就见那人也同样望向叶师长，眸光闪亮，神情有一点点腼腆，还有深深的感激。 部队领导们主持婚礼应该次数不会少，所以可以称得上轻车熟路。 作为主婚人，今天的叶师长甚至能够算作轻松活泼。 平时那么严肃的一个人，说起话来不仅口才好，还妙趣横生，控场水平一流。 不但把所有来参加婚礼的干部战士还有亲友们的情绪全都调动了起来，将场面搞得非常热闹。 还特别能把握好度，该热烈时热烈，该收的时候收。 让原本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经历而隐隐有些忐忑的沈玉瑶，到最后都放松了下来，不再紧张。 仪式结束，自然就到了吃吃喝喝的环节。 今天百货大楼来了不少人。 因为叶师长也没控制人数，加上王主任还要来坐席，所以别管是跟风还是跟沈玉瑶真交情好。 反正大楼今天能来的领导们都来了。 加上和沈玉瑶同期的几人也都努力调班跟过来给她撑场子，所以今天她的亲友团也可以称之为浩荡。 来的人年轻的居多，自然全都闹着要灌程立言酒。 而那些冲着程立言来的战友，属下们，更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打击报复”的好机会。 于是开始敬酒没一会儿，程立言就被灌了好几杯。 陈飞和严华阳原本是作为好兄弟要给程立言挡酒的。 不过这俩人不太靠谱，没一会就反水，只恨不得先灌程立言几杯。 最后还是丁翠珍看不下去，叫了张强生还有她家大儿子过去，替程立言挡在了前面。 可这俩人能力不行，就算是后来陈飞和严华阳良心发现，也过来帮忙。 最后——效果也不大。 面对一群早已经被程立言“压榨”苦了，难得有机会闹一闹新郎官的“狼崽子”们，再多人挡在前面也毫无用处。 沈玉瑶开始的时候见他们还只是用杯子干，后来发现都开始拿碗灌了。 整个人都懵了。 她求助的四周望了望，然后发现没人能帮得上忙。 第84章 洞房 看沈玉瑶满脸的担心，韩大姐和肖梅跑过来拉住了她。 韩大姐朝着那群喝嗨了的战士们嚷了一嗓子，让他们悠着点儿，别把程立言灌得没法洞房。 这话又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好些人跟着喊，说让嫂子放心，他们会把团长给送过去的。 还有人说，今天晚上不把团长灌趴下绝不罢休，让嫂子自己回去先休息吧，今晚就别等了。 这话一出口，立刻又引出了一场爆笑。 总之，闹腾得要命。 沈玉瑶有点无措。 她忍不住悄悄朝叶师长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结果发现——刚才还一副长辈样儿，神情慈爱的叶师长，这会儿笑得比谁都开心。 嘴角都快咧天上去了。 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估摸着是恨不得也亲自过去灌程立言两口好解解气。 沈玉瑶瞬间决定放弃。 看连师父都被师里的家属们围着开始喝起来了。 沈玉瑶只能认命听话，由韩大姐和肖梅陪着先回了他们新家。 到家后看了一眼挂钟，沈玉瑶震惊地发现竟然已经下午三点了！ 看出她的疲倦，韩大姐和肖梅都没有多待。 将两人送走，沈玉瑶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将家里收拾了一番。 这其实还是她自从那天离开后第一回回新家，此刻的新家和她第一回见时又不一样了。 屋里到处都贴满了喜字，天花板上还扯了绳子，上面挂了拉花 。 也不知道是谁的手那么巧，还剪了窗花贴在了他们的窗户上。 有鸳鸯，有菊花，还有喜鹊登枝，全是用大红纸剪的，红彤彤一片。 在两人的床上铺了姑姑送的红色床单。 枕套和枕巾大概是为了取好意头，用了不知道谁送的交颈鸳鸯的花型。 整个家被布置的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沈玉瑶洗完澡后在屋里转了转，摸了摸那些喜字，这一刻她才有了真实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她嫁人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沈玉瑶将铺在他们被子和枕头上的喜字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进了她的空间里，准备下回写信是给阿娘他们寄回去，让他们也跟着欢喜欢喜。 沈玉瑶在家里又等了一会儿，可程立言显然被那些人给绊住了，迟迟没有回来。 眼看着天都有点暗了，她的担心超过了焦急。 也不知道那人会被灌成什么样了？ 身体吃不吃得消？ 这段日子程立言有多忙沈玉瑶是清楚的，她很怕喝那么多酒这人会受不住。 新婚第一天，她也没法和母亲开口，让母亲给程立言准备醒酒汤。 一想到母亲看到她信时的场景，沈玉瑶就觉得羞涩难当。 她只能自己跑到厨房看了看，准备自己给他做点吃的。 所幸的是，家里的炉子竟然是点燃的，现在火还没有熄。 沈玉瑶现在已经会用煤炉了。 她从带过来的粮食中取出了一点小米，煮了点养胃的小米粥。 空间里还有一些阿娘昨天送过来的小菜，她准备吃里面选择两样清口，简单的，到时候拿出来让程立言配着一起吃。 估计那人这几天忙迷糊了，根本不会知道家里还剩下什么食物。 说到小菜，沈玉瑶还发现了那个小屋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就是放在里面的东西不会坏，也不会变凉。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让家里多做一些吃的囤在里面，好方便随时取用。 不过这个好处是她刚发现的，还没有来得及和阿娘说。 粥煮好了，小菜也已经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程立言还没回来。 沈玉瑶有点坐不住了。 她走进卧室，想换件衣服出去看看。 结果刚把衣扣解开，外面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快速地把衣服给拢了拢，准备迎出去，然后喝得满脸通红的程立言就直冲冲地走进了卧室。 带着一身酒气。 沈玉瑶被那味道冲得下意识地朝后仰了仰身子。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竟然能喝到现在？”她语带埋怨。 程立言比沈玉瑶以为的清醒。 听到抱怨只能无奈的笑：“要不是陈飞和老严最后良心发现替我挡了挡，我现在还回不来呢。” 他说着用手扯了扯衣领，然后就开始解衣服扣子。 随着他走近，那酒味儿更浓了。 沈玉瑶嫌弃地伸手挡住了他：“你赶紧出去，去外面换衣服。” 她朝卫生间的方向指了指：“那个里面可以洗澡。刚才韩大姐跟我说，家属院每天早晚都会提供两个小时的热水，这会儿水还没断。你赶紧去洗洗。” 平时无论沈玉瑶说什么，程立言都会好脾气的先答应下来。 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这家伙胆儿肥了，压根不听沈玉瑶的话。 他拉住沈玉瑶贴在他胸口的手，直接举过头顶，然后欺身一步上前抱住了她。 不顾她的惊叫，狠狠吻了下去。 “你去洗澡！”沈玉瑶迅速将头扭向了一边。 “好，等会儿。” 程立言扑了个空，唇落在了沈玉瑶的脖子上。 他满口答应着，却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脸重新扳回来，然后收紧力道，把她更紧的压向胸前。 程立言的双手滚烫。 即便隔着头发，沈玉瑶也能感到他垫在自己后脑勺的手上仿佛有一团火。 她想再说点什么，还没来及张口就被男人堵住。 程立言应该是回来前特意漱过口了，他好像还吃了薄荷糖。 呼吸间虽然还有淡淡的酒味儿，口中却很清爽，甚至还有一点清凉的味道。 虽然只有一天没见面，可此时的程立言就像是对沈玉瑶想念疯了，抱着就不撒手。 此时是在自己家，今天又是他们洞房的日子，无论怎么肆无忌惮都可以。 程立言更是怎么抱都抱不够，怎么亲都亲不完。 直把沈玉瑶亲得脸也红了，身上也红了，简直羞得要死。 只会在他怀里“不要”“去洗澡”这般的小声拒绝。 那声音软软的吗，嗲嗲的，听得程立言一阵口干舌燥，更加欲罢不能。 看着她的眼神里都充斥着火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立言终于松开了手，他一刻也不敢多停留，放开媳妇儿就飞奔去了洗手间……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卧室里没有开灯。 黑暗总是会放大人内心的情绪，躺在床上，瘫软了的沈玉瑶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全都清晰无比。 她能够听到自己心砰砰跳的声音，能够听到卫生间水流的声音。 ……以及男人回来时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他带着潮意的身体。 程立言飞快地洗了个战斗澡，然后重新回到了卧室。 屋里很黑，他只能看到妻子模模糊糊的身体轮廓。 望着那个窈窕的身体，他的呼吸再次变得灼热，眼神似乎能把一切融化。 他朝妻子伏下了身。 “瑶瑶……” 第85章 妈妈，抱! 虽然说有三天婚假，可第二天早上沈玉瑶醒来时，枕边人已经不见了。 留给她的只有餐桌上的两个饭盒还有一个字条。 字条上说他在外培训了大半个月，团里积攒下来的事情太多，必须回去处理一下。 还说会尽量在中午赶回来，如果回不来让沈玉瑶去食堂打饭吃。 大概是怕沈玉瑶面皮薄，不好意思自己去食堂，他还又补充了一句，说去门口下馆子也行。 旁边还留了一叠饭票和钱。 沈玉瑶掀开饭盒盖看了看，发现里面一盒装的是玉米面馒头。 那馒头蒸得贼大，两个馒头硬是把一个大号饭盒全给装满了。 沈玉瑶觉得就这两个馒头，就足够她吃一天还吃不完了。 她打开另外一个饭盒，看到里面装了一小块腐乳，一点儿黑咸菜，另外还有一份炒萝卜丝。 看得出程立言这是把食堂里他认为沈玉瑶可能会吃的饭菜全都给打回来了。 但看着这样的饭菜，沈玉瑶却并没有什么食欲。 她放下饭盒，先去卫生间洗了一个澡。 如果问她对这套房子最满意的地方是什么，那必须是这个能洗澡的淋浴头。 嗯，淋浴头这三个字也是韩大姐告诉她的。 说起来这淋浴头挺简易的，就是高高竖起一个管子，然后在头顶的位置那管子有一个弯钩。 大概是为了怕淋下来的水柱力度太大，打在人身上疼，还被很贴心的绑了块纱布。 在管子下面有两个把手，可以用来调节水的温度。 这又是一样沈玉瑶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但她很喜欢。 趁着早上还有热水，沈玉瑶快速洗了个澡，然后重新回了房间。 她不想吃程立言打回来的饭，但她饿了。 昨天晚上那人可算是放开了自我，一晚上不知道要了沈玉瑶多少回。 无论她怎么说“好了，”“够了”都不松开。 后来沈玉瑶直接昏睡了过去，再清醒就是今天早上了。 她这会儿手脚还有些发软，肚子饿得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沉入意识进入那个独属于她的小屋子，果然在里面的餐桌上见到了小碗，以及阿娘投递过来的食盒。 今天的食盒有点大，并不是她平日用的那个三层食盒，今天的食盒足足有五层！ 沈玉瑶好奇的将食盒拿到了外面，打开后一看简直啼笑皆非。 阿娘今天送来的光补汤就有两份！ 那碗四物乌鸡汤是给她的。 另外一碗公鸡汤……嗯，一看就是给程立言准备的。 只是，她要怎么拿给他喝呢？ 望着那两大碗汤，沈玉瑶有些羞，同时心里也涌过了一股暖流。 阿娘果然还是最疼她！ 吃完饭，将剩余的重新放入小屋，把食盒给阿娘投递了回去。 既然有了小屋，那从现在起沈玉瑶就决定开始积攒一些食物，未动筷子的那些自然要留下。 刚刚吃完早饭，沈玉瑶正打算去外面那个小院子看一看。 一整排的院子只有他们家是荒置着的，她打算去看看，然后想想怎么收拾。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程立言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沈玉瑶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 她快速地拉开门，然后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惊诧。 “你们是？” 此刻的门外站着两个小孩儿。 大点的是个男孩儿，可能有个五六岁的年龄，小的是个女孩儿，看上去最多也就两三岁。 这两个孩子沈玉瑶并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大早上的跑来自己家是有什么事？ 沈玉瑶弯下腰，放缓了声音看向两人问：“你们是要找谁啊？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两个孩子同时摇头。 就待沈玉瑶正打算继续询问的时候，那女孩儿忽然朝她伸出了双臂，软软地说：“妈妈，抱！” 妈妈？ 沈玉瑶神情一滞。 怎么会有人给她喊妈妈？ 她像是生过孩子的样子吗？ 她立刻确定这俩孩子是找错人了。 她当即说：“你们是和妈妈走丢了吗？是要我帮你们找妈妈吗？” 那女孩儿摇头，然后扑过来抱住了沈玉瑶的腿，将脸贴在她的腿上，仰着头一个劲儿的喊：“妈妈，妈妈，抱抱！” 而那个男孩儿则脸涨得通红。 男孩儿用力去扯妹妹，却怎么也扯不动。 他只能求助的看向沈玉瑶，磕磕巴巴的解释：“沈妈妈，这个月我们要在你家住，袁妈妈让我们来的。” 什么沈妈妈，袁妈妈的？ 沈玉瑶彻底被这俩孩子给搞懵了。 但此刻的她已经明白了一点儿，就是这两个孩子不是找错人，他们就是冲自己家来的。 沈玉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也不能让两个孩子站在家门口闹。 这要是再惹哭了哪个，到时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哄。 好在这里是军区大院，她倒不怕是有人搞什么仙人跳，说她拐带孩子之类的，来讹她。 沈玉瑶将门打开，对那两个孩子说：“你们先进来，进来好好说话。” “兵兵，你们怎么在这儿？” 就在沈玉瑶准备让两个孩子进屋的时候，从楼栋口处传来韩大姐诧异的声音。 随着声音，穿着军装的韩影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不用沈玉瑶解释，韩影过来后将手里拎着的一袋盐水煮花生塞到她手里，就冲那个小男孩儿问道：“兵兵，你们这个月不应该是去袁妈妈家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眯起眼思考了一下，确定道：“应该就是她家啊！上个月是小刘家，这个月该轮到他们了。” 被称作兵兵的男孩儿深深低下了头。 不知道是觉得羞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脖子都红了。 他垂着头一声不吭。 倒是之前抱着沈玉瑶不撒手的小女孩此时则改了人。 她转身又抱住了韩影：“妈妈，抱！妈妈，抱！” 韩影无奈地弯腰把小女孩儿抱了起来。 小女孩儿立刻乖乖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将脸贴在了她的脖颈处，看上去特别惹人怜爱。 韩影抱着小女孩，又伸手拉过小男孩，抱歉地看向沈玉瑶说：“玉瑶，不好意思啊，没想到竟然会出这种事儿。你们这才新婚，就是轮班也不能从这个月开始，这个袁萍！” 她越说越气，然后拉着孩子转身就要走：“你休息吧，我去找袁萍说去！” 第86章 被人陷害，毫不知情 沈玉瑶这会儿已经从两个人的对话里听出来了点东西。 虽然她还不是很确定，但这个男孩儿却让她想起了程立言。 程立言之前跟她说过一点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爸要是忙的话也是把他丢在部队里养。 当时还打仗呢，自然不可能把他固定交给哪个人，一般都是谁有空谁带他几天。 忙起来，要出任务了，就再把他当接力棒一样的交给别人。 虽然这里不是军营，现在也不是打仗的时候。 可沈玉瑶觉得面前这两个小孩的情况和程立言当初有点像。 他们大概率也是父母无法看顾的孩子。 所以留在家属院让军属们轮流管一管。 从韩影刚才的话里她也听出来了，既然她住进了这个家属院，那以后应该也得轮班带他们。 只不过现在她还是新婚，所以暂时不会轮到她。 既然这事儿确实和自己家有关，那沈玉瑶就不能当做没发生过了。 更何况还事牵袁萍。 沈玉瑶更得了解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能被人陷害了，她还傻乎乎的完全不知情。 于是她说：“韩姐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韩影想说不用了，这事儿我自己就能办好。 可是她还没说出口呢，沈玉瑶已经进屋准备穿外套了，看样子是非去不可。 韩影就没有再吱声。 而就在这时，她牵着的兵兵拉了拉她的手，说：“袁妈妈不在家。” “嗯？”韩影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兵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 他仰头看着韩影说：“袁妈妈回娘家了，说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韩影顿时被气得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只一个劲儿的说：“这个袁萍，这个袁萍！等吴副主任回来我一定要跟他好好汇报一下这件事！” 沈玉瑶拿着外套出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看了看那个又垂下头，一副做了什么错事模样的小男孩，叹了口气说：“先进来说话吧，都别站门口了。” 韩影带着两个孩子进了门。 进门就一脸惭愧地看着沈玉瑶，说：“哎，小沈，你看这事儿闹得。我等会儿去跟叶师长说一声……” 沈玉瑶冲她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韩姐，我正想找你帮我参谋参谋呢，你看我家的院子里种点什么合适？” 她说着指了指外头：“要不，你先帮我看看？” 韩影立刻反应了过来，知道沈玉瑶是不想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这件事，立刻点头：“行，我帮你看看。” 说着指了指外面，然后就先出去等待。 沈玉瑶这才蹲下身子，双手扶住了小女孩的手臂，温柔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绣绣。”小女孩立刻说道。 “李绣绣。”小男孩在一边补充道。 他看了看沈玉瑶，可能觉得这个“妈妈”看上去还算和气，咬了咬嘴唇又小声说了句：“我叫李海兵，我和妹妹都是爸爸给起的名字。” “海兵，这名字很好听。”沈玉瑶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然后她同样也摸了摸绣绣，温柔地问：“绣绣告诉阿姨，你们早上吃饭了吗？” 绣绣似乎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叫阿姨？ 她不解的看了哥哥一眼，然后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沈玉瑶抱起了李绣绣，直接把她抱到了餐桌前坐下。 然后又示意李海兵坐在妹妹的身边。 桌子上正好还放着程立言早上给她打的饭，还一口没动。 这会儿摸着还有点温乎乎的。 沈玉瑶进厨房拿了两个小碗，又拿了两双筷子。 怕李绣绣不会用筷子，还特意拿了一个勺儿。 她将餐具分给两个孩子，对他们说：“先吃饭，阿姨出去有点事，有什么事等你们吃完再说。” 说罢她没有给李海兵拒绝的机会，就在他脑袋上又按了一下，转身去了外面。 沈玉瑶选择的这个位置很好。 小院和餐厅之间只有一扇窗户和一扇门相隔。 只要不关门，她就能站在这里把两个孩子的情况看得很清楚，不怕他们那边出什么问题。 同样的，这个距离两个孩子也听不到她们说话。 沈玉瑶一出去韩影就主动走到了她身边，对她说：“你可能也看出兵兵和绣绣的身份了，唉，我先跟你说说他们的情况吧。” 从韩影这里沈玉瑶知道，这两个孩子是烈士子女，他们的父亲李立全是在一次实战演习的时候，因为救战友而牺牲的。 李立全临死前给部队提了两个要求。 一个是他同意妻子改嫁，但是改嫁的时候不能把两个孩子带走。 另外一个是，他求单位不要把孩子送去养育院，希望能够让战友帮忙抚养。 他甚至提出可以让孩子改姓，只要战友愿意对这两个孩子好。 当时被他救的战友郑重发誓，说会替他照顾好两个孩子，会把他们养大。 听到这个承诺后，孩子爸爸才闭了眼。 父亲牺牲的时候兵兵四岁，绣绣只有两岁。 果然如李立全预料的一般，在他去世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妻子就被娘家妈给带回去了，没有多久就改嫁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他的遗嘱，两个人走的时候谁也没提孩子的事儿。 他战友也果然信守承诺，把两个孩子接到了身边，亲自抚养。 “只是去年的时候，王洪山被调到了秘密基地。他的履历上显示的是未婚，自然没法把两个孩子带着过去。” 韩影叹了口气：“王洪山因为这事儿差点要拒绝这个机会。最后是师长拍板，承诺他绝对不会把兵兵他们送养育院，会让师部的家属们轮流照顾。” 说到这儿，韩影摇了摇头：“这事儿说的简单，可现在毕竟不是战争时候了。” 沈玉瑶明白她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现在已经不是战争年代了，人们也不会再如那时候般不计较一切个人得失。 虽然作为烈士子女两个孩子有补助，并不至于白吃饭。 可这年头谁家都有一堆孩子。 再分成精力照顾这样两个小的，总会有人嫌麻烦。 第87章 让人知道自己的委屈 韩影告诉沈玉瑶，当初师部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的事儿专门开过会。 会议决定了照顾他们的家庭名单，一共有八户。 人数这么少是有原因的。 一来师部家属院的房子虽然都分下去了，但真正家属跟过来随军的人并不多，也就十几二十户。 这其中还包括一些下面单位的主官。 人家虽然在师部分了房子，可平时还是在团里时间居多。 而且这些人和兵兵，绣绣的父亲之前也没什么交情，甚至不认识。 这种人家自然不好让参与分摊照顾。 另外还有一些家里确实有困难的，例如子女多或者家里老人身体不好的，肯定也得排除在外。 所以最后确定下来参与轮班的家庭总共也只有八户。 “我家老陈现在被借调到军区工作了，要到明年才会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公婆年纪大，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现在搬到婆家住顺便照顾老人了。所以这次轮班我就没有参与。” 韩大姐叹了口气，说：“这轮班当初专门说了要自愿，师里为了怕因为这事造成家庭矛盾，申请书还要求夫妻双方都得签名。袁萍也是签名了的，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 她说着抬头看看沈玉瑶，道：“小沈你放心，袁萍不在家那我再去别的家属那儿做做工作，不行就从头再轮。再有几天吴副主任出差回来，我一定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沈玉瑶没有立刻回韩影的话，她的目光落在了屋里的两个小人儿身上。 她看到绣绣已经能够把筷子用的很好了，自己用筷子扒着菜就着馒头吃，吃得小脸一鼓一鼓。 而兵兵坐在她旁边，很安静地吃着自己的。边吃边还时不时看一眼妹妹，夹一筷子妹妹喜欢吃的放进她碗里。 看着这俩人，沈玉瑶不由得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她问道：“韩姐，他们两个为什么见人就喊妈妈啊？” 这样的称呼实在是太过于奇怪。 韩影此时也看着两个孩子，神情里带着怜惜。 听到沈玉瑶问，她再次叹了口气，说：“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初他们妈回娘家的时候兵兵四岁，绣绣还不满两岁，都还是最离不开娘的时候。 也不知道那女人怎么能那么狠得下心！ 她就那么甩手走了，俩孩子忽然没了妈就开始没日没夜的闹。王洪山那时候还没成家呢，他哪里会带孩子？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跟院里的嫂子们商量，让孩子给她们叫妈。 后来只要孩子哭，不管谁看见了都会过去答应着抱着哄。时间长了孩子们也习惯了，见谁都喊妈，一直到现在也没改过来。” 韩影说到这里，半天没有再出声。 显然是想起了之前那段艰难的日子，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而沈玉瑶则想到了程立言，想到他曾经戏称自己“干爹”满天下。 想来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原因。 想到这儿，她的心也柔软了下来。 她说：“韩姐，让他们俩先在这儿待着吧，反正得轮，这个月就算是轮到我家吧。” 听她这么说韩影不愿意了：“那可不行，你们还新婚呢！” 沈玉瑶笑了笑：“新婚不也有人把孩子给送来了吗？我要是今天让你把俩孩子带走，背后不定被人怎么说呢。” 韩影一愣，然后立刻明白过来了沈玉瑶话语背后的意思，气得又开始骂：“这个袁萍，真的是！” 韩影可以骂，因为她男人的级别和吴副主任差不多，还比吴副主任高半级。 沈玉瑶却不能跟着骂。 她安抚地过去揽住了韩影的胳膊，笑着说：“韩姐，你别生气了，犯不着。孩子就留下吧，虽然我不太会带孩子，但保证饿不着他们就是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赶紧问：“他们需要一直有人带吗？我要是上班了怎么办？” 沈玉瑶一共有五天假，今天都已经第三天了，再有两天她就得上班了！ 韩影听她这么问，连忙安慰：“没事儿，他们俩现在都在咱师部上幼儿园呢。有兵兵在，早晚你都不用管，他会带着妹妹上学放学。你只要晚上给他们一个住的地方就行，一天三顿饭他们也都在幼儿园吃。” 沈玉瑶听到这儿更觉得可笑了。 那个袁萍，为了恶心她竟是连这么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出来！ 两个一日三餐都在幼儿园吃，甚至连接送都不用管，几乎不用大人操心的孩子，她怎么好意思把他们像是皮球一样抛来抛去？ 沈玉瑶明白袁萍的用意。 她选在这个时候把两个孩子送过来，就是为了要看自己的笑话。 如果自己选择把孩子留下来—— 刚刚结婚，家里多了两个外来的娃娃，那肯定会有很多不方便。 即便不显露出来，也必然是面甜心苦。 没准儿小夫妻还要因为这个闹矛盾。 光想想应该就足以让她心里暗爽。 可如果选择把孩子退回去，或者让韩姐带走交给别人照顾。 那袁萍就更高兴了！ 有她男人的官职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跟在她身后等着拍马呢。 她哪怕不经意的随口说几句话，都有可能在背后带动起舆论。 没准儿就能给自己扣上个人品不行，不爱护烈士子女的帽子。 这个时代，舆论是把杀人的刀。 平时不显，关键时候落下来很可能会害死人，不能不防。 这些话都是师父跟沈玉瑶说的。 结婚前一晚，大概是觉得她父母去世早没人教，师父拉着她说了好些话，还特意教了她一些怎么防备人的手段。 沈玉瑶觉得师父说得好些非常在理。 这件事已经成这个样子，孩子都已经领回了家，即便知道是袁萍下的套，沈玉瑶也只能往里面钻。 她必然不可能让韩姐把人给再带走。 而韩姐在她的提醒下，显然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沈玉瑶没指望韩姐去替自己打抱不平，自己的仇当然还要自己来报。 但就算吃亏也得吃到明面儿上。 既然受欺负了，就要让人知道自己的委屈。 第88章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 沈玉瑶送走了韩大姐，转回身时发现两个孩子已经吃完了早饭，正在收摊儿。 师部大院儿的住宿条件要比大杂院好得多。 大杂院还在用压水井，这边已经通自来水了。 此刻兵兵站在一个小板凳上，正在熟练地洗着他们两人用过的碗筷。 而绣绣则拿了一块抹布，跪在高板凳上仔细地擦着桌子。 沈玉瑶没有带过小孩儿。 虽然她大哥家的孩子也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 但相府的孩子，哪个身边都一群丫鬟婆子，使唤的人更是成群。 她有时也会帮大嫂照看侄子侄女，但那照看其实就是陪着孩子们玩。 至于他们的衣食住行，沈玉瑶可没有操过心。 看着两个孩子忙活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让他们别干了，还是就这么看着他们干完才好。 沈玉瑶想了想，她想到了小亚还有张莱莱。 小亚的年岁应该在绣绣和兵兵之间，和他们差不了太多。 想想小亚都能自己一个人蒸窝窝了，那刷碗应该也属于他们这个年纪可以完成的家务吧？ 想到这儿，沈玉瑶并没有干预俩人，她转身去了小屋。 这间屋子暂时还空闲着。 沈玉瑶的本意是想把这里当做一个厢房用，也就是这里说的小客厅。 她其实不太习惯用餐和会客放在一处，这会让她感觉很别扭。 昨天她还在想要在这屋里摆上一个矮桌，再去配几把椅子。 这样既可以用来招待客人，她平时画花样子，做手工活也用得上。 不过这些想法在俩孩子来后就全都得靠边站了，她得先考虑给孩子们腾出晚上睡觉的地方。 就在沈玉瑶琢磨着在哪儿给小家伙们摆床的时候，兵兵他们已经把外面收拾好了。 他带着妹妹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口，然后看着沈玉瑶。 “沈妈妈……”他开口叫道。 沈玉瑶转头，先对俩孩子说：“以后叫我沈阿姨。” 看兵兵面露迟疑，沈玉瑶摸了摸他的脑袋，坚持道：“你们可以叫别人妈妈，这个我不管。但是以后叫我只能叫阿姨，不可以叫妈妈，记住了吗？” 兵兵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绣绣似乎并没有理解沈玉瑶的话，她抬着小脑袋看看哥哥，看看沈玉瑶，然后伸开了手，说：“妈妈，抱。” 沈玉瑶蹲下身，将双手放在绣绣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叫阿姨，叫阿姨我就抱你。” 绣绣眨巴了眨巴眼睛，再次看向哥哥。 兵兵朝妹妹点了下头，绣绣软软地叫了声：“阿姨。” 然后再次伸出手，说：“抱抱，抱抱绣绣。” 沈玉瑶将她抱了起来。 抱着绣绣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沈玉瑶觉得无所事事了起来。 今天是她新婚第二天，她还有点不舒服，并不想出门。 可不出门在家里能干什么呢？ 她倒是想去自己新得的小屋里，去看看阿娘这两天给她投递过来的东西。 自从知道她有了这样一个小屋，阿娘兴奋得要命，开始大量的给沈玉瑶投递东西。 只恨不得把之前给她积攒的所有嫁妆全都一股脑地都给她送过来！ 现在那小屋里堆满了箱子，沈玉瑶都还没有机会打开看一眼。 可有这两个小家伙在，显然不可能进去。 沈玉瑶琢磨片刻，决定继续练习她的花样子。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纸笔。 看到她这样，兵兵和绣绣也在她对面的桌子边坐下。 俩孩子全都双手抱臂，挺胸直背的端正坐好，两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似乎随时等待她的指令。 沈玉瑶盯着两个孩子看了看，然后一声没吭地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飞快地画了起来。 她在纸上画了一个太阳，然后又画了一座房子，房子旁边种了好些向日葵。 画好之后她把画纸放在了两个孩子的中央，对他们说：“会画画吗？”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 “那画吧。” 她又抽出两张纸，拿了两支削好的铅笔递给他们：“不用照着这张画，画自己想画的，随便什么都行。” 沈玉瑶这张画画得非常简单，而且笔触刻意模仿了小孩子，显得很是笨拙。 看到她画的，兵兵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接过画笔画纸就埋头认真地画了起来。 绣绣和哥哥相比，自然不够熟练。 但看得出在幼儿园老师也是教过他们画画的，小姑娘拿笔的动作也似模似样。 她看了看哥哥，然后也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看两个孩子终于有事可做，不再像两只被人丢弃的小狗般，既惊惶又粘人，还带着几分讨好，沈玉瑶悄悄松了一口气。 安心投入到每日的练习中。 “玉瑶，看我今天买什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同时传进来的还有程立言兴冲冲的呼喊。 沈玉瑶放下了笔。 没等她起身，程立言就拎着一网兜螃蟹走了进来：“我今天回去正好看到有人往炊事班送螃蟹，就买了一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俩孩子。 程立言愣了一下，然后惊讶地叫道：“兵兵？你们怎么在这儿？” 话一出口，程立言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好容易才让两个孩子不那么紧张了，沈玉瑶可不想被这人一回来，就把自己的努力全给搞泡汤。 她连忙起身挡在了程立言和兵兵之间，冲他使了个眼色，推着他就往厨房走。 同时还不忘转身对兵兵说：“你带着妹妹继续画，画完了阿姨要看的。” 两个孩子答应着，重新坐了回去。 “怎么回事？”程立言走进厨房，把螃蟹往洗碗池里一丢，就开始追问。 沈玉瑶将之前韩影说的话跟他复述了一遍。 然后道：“你下午想办法去给他们买个床吧，怎么说也得在咱家住一个月呢。而且以后还要再轮回来。” 程立言一摆手：“床不用买，去管理科借一套就行，他们那边肯定有备用的。” “但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他磨了磨牙，气狠狠的补充了一句。 第89章 欺负他媳妇儿?别想! “算了，先养着吧，就一个月的事儿。”沈玉瑶劝解着。 说到底，袁萍是想给她难堪，沈玉瑶不想让丈夫牵扯进后宅女人的事情里。 程立言却不这么想。 “这不是一个月不一个月的问题，是没这么办事儿的！” 他气得要命：“这我还在家呢，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你，等我上班之后呢？我可没法保证以后能天天回家，到时候她要是再欺负你怎么办？” 沈玉瑶想说自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但看丈夫一副为了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她忽然就不想说了。 有人可依靠，干嘛自己往前冲呢？ 她仰头，用依赖的眼神看着程立言，问：“那你说要怎么办？” 程立言本来就火大，再被新婚妻子这么看着，那心里的火就更噌噌的了！ 欺负他的人，没谁能有好下场。 那欺负他媳妇儿的，更别想！ 他想了下，然后拉着沈玉瑶就往外面走：“别做了，咱今天出去吃饭！” 他忽然说道。 嗯？ 这不是在说怎么收拾袁萍呢吗？ 怎么忽然改出去吃饭了？ 看媳妇不解，程立言解释说：“咱们拿着喜糖去院里发一圈，咱们结婚还没发喜糖呢。四个人都去，每家都去转转。” 他说着看了一眼手表，说：“快快，赶紧走，这会儿正是领导下班的时候。” 程立言并没有说太多，但沈玉瑶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媳妇太聪明了，自己什么话都不用解释她就全都明白。 这样的感知让程立言心里高兴得很，忍不住伸手在沈玉瑶的头顶上摸了摸。 “别把我头发弄乱了。” 沈玉瑶把他的手拍开，然后说：“别光送喜糖，我之前还做了点喜饼，做得不多，但每家两块还是够的。咱们给邻居们送喜饼去！” “什么喜饼？我怎么不知道？” 程立言还不知道喜饼是怎么回事，立即问道。 “那天我在家里没事就自己做了点儿。”沈玉瑶解释。 实际上喜饼是阿娘做了给她投递过来的。 为了让她方便送人，还特意按照最早她要求做玉米面馒头那种配方来做。 就是用玉米面和白面掺着，然后里面加了一点点红糖调味儿。 为了沈玉瑶好解释，阿娘贴心的没让人在面里加鸡蛋和牛乳，就是单纯的玉米面饼子。 可就算是玉米面饼子，家里也做得极为精致。 每一个都只有婴儿手掌大小，金灿灿，圆乎乎，在上面还特意点了红点，以表示喜庆。 反正沈玉瑶看见那一大盒子喜饼时，就觉得格外的欢喜。 喜饼这东西，自然要分发出去才有意义。 用在今天，意义则更大。 既然程立言提起，沈玉瑶正好借机会拿出来。 她说完就重新回了厨房，借着碗柜的遮掩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竹篮。 篮子里放着从小屋中拿出的喜饼。 反正这男人她现在也看明白了，他对自己完全不设防。 最早时他买菜买粮回去，过几天偶尔还会看一眼，那是怕她不好好吃饭。 后来熟悉了，他就彻底做了撒手掌柜。 只管往家里买买买，至于自己怎么分派，怎么用，人家根本不管。 所以，家里多点什么，少点什么还真不用太担心。 沈玉瑶拿着喜饼往外走，走到水池子跟前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些螃蟹怎么办？”她问。 程立言回来，毫不在意的从下面拿了个洗菜盆，把螃蟹往里面一丢。 “放着吧，晚上咱回来吃。” “放到晚上不会死吗？” 沈玉瑶之前和钱嫂子她们一起去赶海时也见过人家卖螃蟹。 钱嫂子专门告诫她，是说这东西死了的千万不能买，吃不好要生病的。 程立言摆了摆手：“没事，到时候要是死了，回头咱再买。” 他说着就要拉沈玉瑶往外走：“快点，一会儿各家都开始吃饭了，那时候再去就不太合适了。” 沈玉瑶挣开了他：“你去叫他们两个，我把螃蟹放起来。” 程立言还想再劝，看媳妇已经朝他瞪眼睛了，只能咂咂嘴先出去了。 看他彻底背过身，沈玉瑶将螃蟹连盆子一起放进了小屋。 她不知道那小屋能不能放活物，但就算是放进去立刻死了应该也没什么。 那里面能保持食物的新鲜，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腐败。 总比放在外面，晚上回来扔死蟹强。 沈玉瑶出来的时候程立言已经把两个孩子从小屋叫了出来。 她进屋拿了一个袋子，往里面放了之前婚礼后剩下的喜糖还有瓜子花生，然后把袋子放入另外一个竹篮，跨在自己的手臂上。 之后，她和程立言一人拉着一个孩子出了家门。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了下班号，家属院里各家各户的主妇们也忙碌了起来。 从各家的厨房里，传出了食物的香味儿。 “咱们先去前院吧，从那边开始发。”程立言说。 前院是师部常委们住的单独的一栋小楼。 那小楼和后院他们住的房型从外观看差不多，是灰色的外观，同样是四层，也同样是一梯两户。 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栋楼的房子比他们的多出来一间，另外后面多出一个阳台。 那楼一共有两个单元，但现在总共也就只住了十二户，还有六套房子是空置着的。 程立言将沈玉瑶他们领进了第一栋楼里，敲响了叶师长家对面的房门。 门很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面容非常亲切的中年女人。 她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灰蓝色女式干部服，但此时腰上还围着条围裙。 看到程立言夫妇，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 她连忙把身子往旁边侧了侧，示意他们进来。 口中还说道：“哎呀，昨天我们去基层走访了，我急赶慢赶也没赶上你们婚礼，你们刘叔回来好不高兴呢！ 我还说吃完饭下午就去家里看看。 这是玉瑶吧？诶呦，怎么这么好看呀，立言你这小子也是个有福气的。” 她说着话，忽然看到了跟在俩人屁股后面的兵兵兄妹，不由得愣了愣。 她不解地看了看俩孩子，又看了看程立言，问：“兵兵他们怎么跟你们在一块儿啊？他们这个月不是应该在吴副主任家吗？” 第90章 吴副主任……袁萍家啊! 程立言有点羞赧的岔开了话题，说：“林姨，我和小沈今天是专门来给你和我刘叔送喜糖的。另外还有小沈亲手做的喜饼，你和我刘叔一人一块儿，给你们添添喜气。” 林瑛听了这话，果然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赶紧进屋拿了一个盘子，接过沈玉瑶夹出来的喜饼，又从另外一个篮子里抓了一小把喜糖。 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一个劲儿地说：“哎呦，这喜气我可得接着。祝你们小夫妻以后的日子美满幸福，早点生个漂亮宝宝！” 从刘副政委家出来，程立言带着沈玉瑶继续往楼上走，挨家挨户的把喜糖和喜饼送了出去。 果然如他们预料的一样，几乎每户人家开门后看到兵兵和绣绣都会非常惊讶。 毕竟，袁萍家就住在这栋楼。 今天又不是一号，兵兵和绣绣之前也在袁萍家待了好几天，每日里楼上楼下的人都能看到他们小兄妹经过。 每当有人问起，程立言和沈玉瑶都会故意用别的话打岔，绝口不提俩孩子是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的。 如果再有人问他们为什么会带着孩子一起来发喜糖？ 程立言就会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三天婚假已经用去两天啦，就剩今天这一天，我原本想着带小沈在周围转转，认识认识路，也了解一下附近环境。 既然兵兵和绣绣来了，那就一起去呗，正好带着俩小孩儿一起去下个馆子，带他们去吃点儿好的。” 他虽然说得简单，但在场的哪一个都是结了婚的人。 谁人不知道婚假的珍贵？ 人家小夫妻昨天才结的婚，就剩下这一天的婚假了，肯定是要黏糊黏糊的啊！ 再不济人家想出去压压马路，逛逛街，又或者去一起吃个饭，这都是小夫妻难得的甜蜜时光。 现在倒好，新婚夫妇出门转转还得带俩拖油瓶？ 这算怎么回事！ 有城府，不爱管闲事儿的阿姨嫂子们听了程立言的话，只能和稀泥劝他两句，让他和沈玉瑶别放在心上。 反正早晚都得轮着一回，只当这回轮到他们了。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而有的火爆脾气的军嫂当场就不乐意了。 有几个直接就骂了起来。 毕竟吃人嘴短，手里还拿着人家送来的东西呢，肯定得和人同声共气啊！ 再加上袁萍办得这也太不是人干事儿了。 弄得一般人都看不过眼。 更有甚者还直接跟他们提议，让把俩孩子留在自己家，干脆他们帮着带段时间。 夫妻俩都拒绝了。 送完前院儿四人开始往回走。 出了单元门，程立言就弯腰将绣绣抱了起来。 而沈玉瑶则从篮子里拿出了两块糖剥开，俩孩子嘴里一人塞了一块儿。 虽然说今天带他们出来走这一趟，多少有点作秀的成分，但坦白说夫妻俩对这两个孩子本身并不排斥。 包括沈玉瑶也是如此。 大概是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就让她想到了丈夫的小时候，实在是太有代入感了。 让她压根就不可能会迁怒这两个小的。 不仅不会迁怒，还有点心疼他们。 看兵兵一直默默的跟在他们两人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沈玉瑶走过去从丈夫手中把他的手拉出来，牵在自己的掌心里。 此时虽然已经仲春，但滨海这里靠海，有风的日子温度还是有点低。 就好像此刻，被牵了一路，兵兵的手还是有点凉。 沈玉瑶握住了他的小手，然后缓声跟他讲：“兵兵，等一下叔叔阿姨要带你和妹妹出去吃饭，你们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兵兵抬头看了看她，然后摇头，小声说：“没有。” 他说完抿了抿唇，又用更小的声音补充了一句：“阿姨，我们可以去幼儿园吃饭，我们可以吃完晚饭再回来。” 沈玉瑶心道果然。 果然刚才他们夫妻二人的做法把这孩子给吓着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的继续道：“那可不行。说好了要带你和绣绣下馆子吃好吃的，怎么能让你们回幼儿园呢？那不是说话不算话嘛！ 你要是不知道吃什么好那阿姨就做主了啊！” 她说着朝前面的程立言道：“咱们中午去光明饭店吧？那里做的蟹黄豆腐我觉得特别好吃，兵兵和绣绣肯定也喜欢。” 程立言转头看着他们笑：“行啊，那咱就去光明饭店。” “嗯，那边离百货大楼近，从那儿出来我正好带他们俩去买两件衣服。兵兵的裤子都短了一截了，绣绣也得买件自己的衣服。” 小姑娘身上穿的一看就是用大人的衣服改的。 听到还要给他们买衣服，兵兵更紧张了。 他握紧了沈玉瑶的手，急切地说：“不用了，不用了。” 沈玉瑶用手指在他的脑袋上点了点，然后笑着说：“在阿姨家就得听阿姨话，小孩子乖乖听话就好啦！” 她的手软软的，还带着一股子雪花膏的香味儿。 虽然是点在脑门上，却一点也不疼。 看着她的笑脸，感受着手被她握着的温暖，兵兵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虽然他依然有点担心这个阿姨会把他和妹妹赶出去，但兵兵觉得，这个阿姨的笑容很美，很温暖。 有这样笑容的阿姨应该心也会软吧？ 只要他和妹妹乖乖的听话，她大概就不会讨厌他们。 沈玉瑶他们前脚走，叶师长和刘副政委以及住在这里的几个常委就从后面绕了过来。 他们今天开会有点晚，结束的时候食堂那边开饭已经有一会儿了。 叶师长懒得再去食堂吃饭，就想着回家胡乱凑合一口，然后就跟着其他几个人一起回来了。 结果他们刚走上回家的小路，就看到刚离开的那四个人背影。 叶师长挑了挑眉，笑问：“那小子这会儿跑过来干什么？也不等咱回来，怎么又走了？” 刘副政委也看了看，然后答：“是不是来送喜糖的？我看他们都还拿着篮子。” 叶师长知道自己家没人，不由得啧了一声。 然后他又不禁皱了皱眉：“跟着他们的孩子是谁？我看立言怀里怎么还抱着一个？” “哟，那不是兵兵和绣绣吗？他们怎么跟立言在一块儿？” 不等刘副政委回答，站在二人身后的一个常委惊讶地说道。 听了这话，叶师长眯了眯眼睛。 他朝那四人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然后问：“兵兵和绣绣？那俩孩子这个月应该谁看他们来着？” “是三楼的吴副主任家。” “吴副主任……袁萍家啊。”叶师长慢慢吐出了这几个字。 第91章 母鸡汤，公鸡汤 叶师长和刘副政委与其他几个领导一起进了楼栋。 刚一进单元门，大家就发现刘副政委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顿时就有人打趣道：“哟，老刘，这是嫂子知道你要回来了，特意开着门等你呢！” 刘副政委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他也没法承认啊！ 于是也跟着打起了哈哈。 而这时，林瑛也听到了几个人在门口说话的声音，她丢下锅铲走了出来。 她没有去理会自家老头儿，而是看向叶师长说：“叶师长，有个事儿问你一下啊。” 叶师长一愣，转脸看了看刘副政委，看他也一脸茫然。 于是只能停下拿钥匙开门的动作。 笑着说：“弟妹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客气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该帮的忙老哥肯定帮，该给你做主的我也肯定给你做主！” 打完包票后才又看了一眼刘副政委，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怎么了？和老刘吵架了？” 林瑛毫不在意的将手一摆，说：“没有，这事儿跟我家老刘没关系。我就是想问问你，那个吴副主任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啊？” 又是吴副主任！ 听到这个名字，叶师长脸上的笑都淡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弟妹，你问这干什么？” 林瑛说：“叶师长你别误会，我没打听你们内部工作安排的意思。我问吴副主任的情况，也是因为我的工作。 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居委会干事的工作没有做好，对咱们家属院的军属关心不够。 我想问问他最近是不是和他们家袁萍闹矛盾了？再不然是他们家出了什么事？ 要不为什么袁萍好端端的，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回娘家了？ 这个月是他们家照顾兵兵和绣绣，这连孩子都不管了，直接扔到人家小沈那儿去…… 这多少有点不负责任了吧？ 当初咱们可是都签了保证书的，他们家我印象中当时还挺积极的。 这积极的结果就是—— 等孩子轮到他家了，就往别人那儿一扔，然后撂一句“最近一段日子都不会回来了”，这就算完了？ 我刚才想了很久，觉得这不该是咱部队干部和部队家属的做派啊！ 别不是真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要真是家里有了困难，那我们居委会该帮的忙可得帮，不然就是我工作的失误！” 林瑛是部队派到居委会协助工作的军属。 她的隶属关系在部队，属于部队职工，但工作单位却在师部所驻扎地区的居委会。 这是只有部队才会设置的一个工作岗位。 其目的是为了让军属自己管理军属，起到一个连接部队与地方民政部门桥梁的作用。 她这个工作岗位很重要，同时手里的权限也挺大的。 毕竟这年头家庭稳定，也是考核一个干部是否成熟的标准。 就算是你工作干得再好，家里鸡飞狗跳的，通常情况下升职也没你什么份儿。 连小家都管理不好，谁放心让你去负责更重要的岗位呢？ 所以，林瑛在家属院属于很受尊重的人。 别管干部家属，见她都会客气几分。 毕竟谁家都想在考评的时候能从她这里得到一句好听话。 哪怕仅仅一句家庭和睦也让人安心。 正因为此，林瑛在院里低调得很，更是非必须很少谈及工作。 像这样竟然在师长面前打起了官腔，还明嘲暗讽，夹枪带棒的——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这是气急了。 所有人都立刻明白了刚才看到那四个人的原因，也都把目光朝叶师长投了过去。 叶师长的脸色现在沉得有点吓人。 他原本还想下午上班后，去找人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好，现在都不用打听了。 他立刻看向身后那几位。 一个常委这时候才出声道：“小吴大概还有两天就回来了。他还得准备去京城学习的事儿呢，所以不可能在外面多耽误。” 叶从军冷冷地说：“他回来后让他先处理家里的事儿吧。京城那个学习换军务科的小廖去，他这边就先别安排了。” 叶师长的话让身后这几个人都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知道吴连喜努力了很久的年底升职怕是没戏了。 有两个和吴连喜平时关系还不错的，这会儿想开口替他挽回一下，结果还没说话就被边上的人给制止了。 所有人都看出叶师长这次是真得怒了！ 叶师长护犊子这一点整个师部都闻名。 他也从来都不遮掩。 毕竟他虽然护着程立言，但也并非公私不分。 平时对那小子该严厉的时候比谁都严厉。 加上程立言也确实争气。 来海鹰团总共不到三年的时间，硬是把一个相对普通的团带得嗷嗷叫，直接一跨成了师里的尖兵团。 人家的军功没有一样是靠着长辈余荫得来的，全是靠着实打实自己的本事。 好几回差点把命都给搭进去。 这在师部上层领导圈里不是秘密。 这样的好苗子，就算是多照顾，多偏心一点又有什么呢？ 更何况，今天这事儿人家才是被坑的那一方！ 吴连喜媳妇儿也确实该教育教育了。 程立言夫妻俩在师部扔了一颗大雷后潇洒地拍了拍屁股走人，带着两个孩子下馆子去了。 别管师部家属院此刻是如何得波涛汹涌，他们几人吃得还挺开心的。 程立言心疼媳妇儿，也知道昨天自己有点不是东西，把媳妇最后都做得昏过去了。 所以到了饭店，他简直是可了劲儿的补偿！ 不管沈玉瑶点什么，都是“好好好”，“行行行”。 这还不算，在沈玉瑶都已经点了四个菜的情况下，他又跑到后厨，也不知道怎么跟那大师傅说的，硬是让人家多上了两个菜谱上没有的菜。 一个沈玉瑶最爱吃的红烧带鱼，另外还有一盆乌鱼汤。 都这样了，他还遗憾到不行。 还小声嘟哝：“这边馆子太小了，备菜也少，连只母鸡都没有。你今天应该喝碗母鸡汤的。” 沈玉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立刻想起了自己小屋内那一大盆冒着热气的公鸡汤。 第92章 孩子爸爸的苦衷 兵兵和绣绣应该是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吃饭，开始的时候吃得小心翼翼。 后来发现叔叔阿姨对他们和气得很，也是真心不在意他们吃得多，还不停给他们夹菜，两个孩子才放开了些。 这一放开最后就差点吃多了。 看绣绣都已经捂着小肚子让哥哥给揉揉了，何立轩拉着俩人把他们带出了饭店，让兵兵带着妹妹在门口遛遛，顺便等他们出来。 这年头还真没什么人贩子，偷小孩儿的，加上程立言给他们划的范围还是他们坐在餐馆就能看见的地方，倒也不用担心。 看两个孩子出去玩儿了，沈玉瑶终于找机会向丈夫问出了自己憋了一上午的问题。 她问：“兵兵他们爸爸为什么要提那两个要求啊？我觉得把两个孩子留在部队也不算是什么好选择，这么一家一个月的轮，孩子也太可怜了。” 小孩子又不是阿猫阿狗，随便给口吃的，给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就是小猫小狗，每个月给它们换个环境，它们也会惊慌的啊！ 沈玉瑶是真觉得这样对孩子们来说绝非好事。 程立言将三人吃剩下的菜全都倒到一个大盆子里，然后把米饭也放进去，拌了拌开始大口地吃。 他接连吃了好几口，才回答妻子的提问。 他说：“我认识李立全，他以前是军务科的干事，我当初到师部报到的时候就是他接待的我。” 程立言又吃了一口饭，不知道是为了捋清楚思绪，还是这件事本身就让他的情绪产生了很大的波动。 他那一口饭吃得很慢，好一会儿才继续回答：“李立全是战争孤儿，他小时候是在养育院长大的。后来年纪大了，才去当的兵。 养育院的环境……很差，即便是部队自己的养育院，条件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是客观现实，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孩子太小的话，在那儿少不了受欺负，这无法避免。 送过去后没谁能天天过去盯着，即便经常去看，其实也不顶什么用。 所以李立全不愿意让兵兵和绣绣去养育院这一点我们都能理解。” “那，为什么不让孩子跟着妈妈？”沈玉瑶轻声的问。 她其实已经差不多知道原因了，可还是想再问一下。 程立言笑了，笑容中带着沈玉瑶从来没在他的脸上见过的鄙夷和冷漠。 “你觉得一个在男人死了不到二十天就另寻婆家的女人，会善待前夫留下的孩子？” 程立言显然对这件事非常气愤。 大概在某个时段，他共情到了李立全的感受。 “立全是孤儿，他没有别的亲人可托付。但凡他对他老婆有一点信任，为什么会留下遗嘱说不让她带着孩子走？ 他都愿意让孩子改姓了，会因为老婆再嫁而迁怒她吗？ 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他不信那个女人，不信她会对孩子好。 还有，虽然立全立了遗嘱，但那女人毕竟是俩孩子的妈妈。她但凡有一分争取的意思，部队都要考虑！ 谁会非逼着人家母子分离？当时俩孩子还那么小。 可她从头到尾没有争取过一次！一次都没有！ 她走的时候兵兵从家属院一直追到大马路上，哭得人都抽搐了，她也没有回头。 当时大院里很多人都看见了，好多人现在说起来还难受。 这种女人，孩子跟着她才更不让人放心！” 沈玉瑶沉默了。 她觉得这真的是一个难题。 她甚至都有点能理解部队处理这件事时，会感觉多棘手了，这就像是一个死胡同，完全没有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程立言说出了心底的愤怒后，情绪反倒比沈玉瑶恢复的快了很多。 他甚至能反过来安慰起她。 他说：“其实兵兵他们在部队里日子也不会太差，他们有政府给的抚恤金，还有每个月的生活费，吃饭是不用愁的。 就是你说的这个轮流抚养，其实大多数家里对他们也都很照顾，像吴副主任家这种情况只是极少数！ 再说了，王洪山去基地当时说的是借调，据说当时说是让去两年。 如果是这样的话，差不多再有一年多他就回来了，到时候他应该会把俩孩子接到身边抚养。 日子过得很快的，一转眼就过去了。” 他说得轻松，沈玉瑶却并不这么认为。 她道：“你都说了是据说，万一到时候他回不来呢？” 还有，人心善变，他要是回来了也不愿意把俩孩子接到身边呢？ 毕竟那人还没结婚，还不知道成家后会是什么想法。 程立言被妻子说得一噎。 他哽了一下，然后将最后那几口饭快速地都扒到了嘴里，然后站起身豪气得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 说罢拉起沈玉瑶就往门口走。 沈玉瑶也觉得这种事儿确实只能边走边说。 总之不是她现在的能力能够解决的。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在俩孩子待在他们家的这一个月里，善待他们，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同时也尽可能不让她和丈夫的生活受到过多干扰。 从饭店出来，他们去了不远的百货大楼。 这还是程立言第一回来沈玉瑶工作的地方。 之前为了不打扰媳妇儿上班，他通常都是在外面等的。 之前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百货大楼很多人都去了，此时看到小夫妻来了，大家全都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同时也对他们带来的小朋友产生了好奇。 沈玉瑶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了他们是大院里的孩子，今天带他们出来是想帮他们买两套衣服。 听说他们要给孩子们买衣服，大家全都笑了。 纷纷说：“这可不就找对人了？找你买就是找到专家了。” 连师父丁翠珍听到这话也走了过来。 丁翠珍把沈玉瑶叫到一边问情况。 她的意思是这么小的孩子没必要买成衣，又贵还不经穿，穿不了多久就小了。 她说前两天整仓库的时候发现了一卷瑕疵布，当时大家就内部给分了，她也留了一块儿。 如果需要，她可以把那布让给沈玉瑶，让她拿回去做人情，让俩孩子的妈给他们做衣服用。 听师父这么说，沈玉瑶也就没再瞒着，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跟她说了一遍。 丁翠珍顿时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当即骂道：“好她个袁萍，这是欺负到我徒弟头上了！让她等着吧，我今天晚上回去就收拾她去！” 第93章 小屋里空无一物 “不用了。”沈玉瑶赶紧阻止，然后跟师父说了他们夫妻俩在家属院做的事。 听了她的话，丁翠珍笑了起来，还难得的冲徒弟竖了个大拇指。 感叹道：“出息了，总算是跟师父学了点东西。” 丁翠珍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但她是否真听进去劝，回去不再找袁萍的麻烦，那就没有人能知道了。 沈玉瑶没有要师父留下来的那块布。 那布的颜色耐脏是耐脏，但太老气了，实在不适合孩子用。 虽然她现在也尽量学着艰苦朴素，但有一些东西是骨子里的，真的没法凑合。 例如用一块土黄色的布给五六岁的孩子做衣服…… 沈玉瑶在布匹柜台给兵兵还有绣绣各选了一块布，准备一人给做一件外套。 兵兵她选择的是海军蓝的棉布，这是孩子头一回主动要求的颜色。 绣绣她给帮忙选了一块深粉色的细灯芯绒，颜色俏俏的，很适合小女孩。 与浅色相比也更耐脏一点。 至于裤子，家里还有一块之前托钱嫂子买的黑色瑕疵布。 那布的大小正好够他们一人裁一条。 买完布沈玉瑶就准备离开。 主要是这百货大楼她天天在里面逛，对她实在是没有一点新鲜感了。 可程立言却不乐意。 “咱们上楼看看。”他说。 “上楼买什么啊？”沈玉瑶不解：“家里也不缺什么了。” 程立言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白色的纸片，纸片上还盖着枚公章。 沈玉瑶眼睛一亮：“自行车票找到了！” “嗯，走，咱们买车去！” 百货大楼的自行车并没有放在柜台里，而是在二楼中央设置了一个圆形的展台，然后将店里新进的自行车全部都固定在上面。 因为那展台的上方挂着几个灯泡，在灯泡的映照下，自行车全都像是闪着光，使它们看上去就显得很昂贵。 但这只是百货大楼刚开业时沈玉瑶的印象。 她还记得那一天展台上足足陈列了六辆自行车！ 看上去闪耀极了。 不过那天可能就是这展台最高光的时刻了。 开业当天，自行车就被推走了四辆，剩下那两辆也没留多久，分别在第二天和第三天卖了出去。 之后这展台就基本上闲置了。 虽然后来商店陆陆续续又进来过几辆，但没有一辆在上面摆放的时间超过五天。 所以说什么时候都有有钱人。 即便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还很低，但自行车却永远不缺买家。 沈玉瑶真的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和程立言一起上的楼，她印象那展台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放车了。 一上去，果然…… 她无奈地看向男人。 程立言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还安慰的揉了揉媳妇的脑袋。 在换取到一枚白眼之后，他也没生气。 而是轻笑着牵着沈玉瑶的手快走了两步。 几人还没走到展台跟前，采购科的李科长就迎了过来。 他之前和沈玉瑶一起出过差，回程时还和程立言一起挤过硬座，也算是结下了革命友谊。 看到他们，李科长熟稔地招了招手，说：“来来来，别站在这儿，东西在里面呢。这么好的东西可不敢放外面，不然一眨眼功夫就得被人盯上！” 他说着望向程立言：“放了你的电话我就开始到处调货，好容易才找到了这一辆。” 程立言冲他点头道谢。 听到感谢，李科长显然很高兴。 他又看向沈玉瑶说：“小沈，这可是给你挑的车，你赶紧过来看看喜不喜欢？为了这辆车我们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 李科长说着将他们从小门又带到了楼下，从一个临时仓库里推出了一辆墨绿色的女式26坤车。 那车是斜梁的，不大不小，正适合女孩子骑。 看上去低调又实用。 比之前沈玉瑶见过的所有自行车都好看，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交了钱，推了车，再拿上给小家伙们买的布，几人满载而归。 回到家已经差不多下午四点了，这一天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一直忙忙碌碌，沈玉瑶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 不光她，两个小家伙也累得够呛。 虽然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是挤在自行车后座让程立言给推回来的，可一圈逛下来，也走了不少路。 俩人进了门，坐在椅子上就有点昏昏欲睡了起来。 这个时候，给他们安排床就成了头等大事！ 程立言一分钟也没耽搁，把自行车推进院子就去了管理科。 结果一个小时不到，他就带着好几个战士，推了两三轮车的东西回来了。 程立言并没有如沈玉瑶以为的会给小家伙们带一个双人床回来，他带了一个战士宿舍用的那种上下铺。 除了床，被褥以外，他还带回来了两张长条桌，四个高板凳。 程立言显然在选家具的时候就已经筹划好了。 回来后他指挥着几个小战士与他一起，先是将那间屋子里之前放的家具全都撤了出去，然后把上下铺靠墙摆好，又在另外一边挨着墙摆上了那两张长条桌。 之后把板凳放在了桌子下面。 别说，经过他这样重新一摆弄，那小屋看着还宽敞了许多，并没有沈玉瑶以为的拥挤。 “咱家就俩人，用不着那么多家具，摆着也是占地方。 兵兵年龄不小了，自己爬个上铺没问题，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且这床不占地方，下个月他们不住这儿了，放着也不碍事儿。回头把被褥收了，用来放东西也行。 还有这书桌，咱俩谁需要也能在这儿看看书。嗯，回头我再去买俩台灯……” 听着丈夫侃侃而谈，沈玉瑶连连点头。 小战士们把不用的家具装上车，程立言还要去管理科办理还家具的手续，几人又一起走了。 两个孩子已经困到不行了，看到床立刻就爬了上去，没几分钟就全都睡着了。 沈玉瑶也很困，可程立言没回来，她睡也睡不安心，索性就不睡了。 看家里重新变得安静，屋子里只有孩子清浅的呼吸声，沈玉瑶回到卧室，悄悄关上了门。 她想趁这会儿有点时间，进入到那个小屋里去看看阿娘给她送来的东西。 刚才在百货大楼的时候她都已经感觉到了，小碗又吐出了不少东西，似乎一个客厅都要装不下。 沈玉瑶在床边坐定，闭上眼在心里默念：“让我进去。” 随着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她来到了她的小屋。 小屋依然如现实中一样，此时的她同样坐在卧室，卧室门同样紧闭。 不过来的次数多了，沈玉瑶也不再害怕。 她站起身拉开门走出去。 沈玉瑶原本是想去客厅看看阿娘投递来的东西的，可在经过小房间时却不觉停下了脚步。 她望着房门敞开，里面空无一物，像是被人刚刚全部搬空了的屋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94章 在她鼻子上咬了一口 沈玉瑶走进那间小屋，发现里面除了家具没了，其他的还和现实中的一样。 这让她不由得心里一动。 她没有去管阿娘投递过来的东西，而是穿过客厅直奔厨房。 那厨房里他们搬进来时就已经给配了碗筷厨具了。 只不过昨天沈玉瑶发现有一只碗上面有个豁口。 别人或许不会在意，但她确实不能忍。 于是趁着没人注意，她就悄悄把那碗给扔了。 沈玉瑶打开碗柜，发现果然这小屋里那个有豁口的碗也不见了踪影。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现实中屋子里最初的那些东西没有了，小屋内的东西也同样会消失？ 如果这样的话，反过来，这里的东西不见了，现实中那东西还会不会存在？ 为了证明这一点，沈玉瑶随手拿了一把剪刀走出厨房，然后在客厅里一大堆阿娘寄来的各色包裹下面找出了她的小碗，把剪刀放了进去。 她一分钟也没有多待，立刻回到现实。 来到厨房，然后发现剪刀确实没有了。 沈玉瑶不明白了。 她不明白小屋的这项功能到底有什么作用？ 沈玉瑶不觉得那小屋会存在什么无意义的功能，但她一时间还真参透不出来。 “你站厨房里干嘛？累了也不去睡会儿？” 就在沈玉瑶还在思索的时候，程立言已经办完手续回来了。 四月份的天气，他跑得一头的汗。 边走还边拿着军帽给自己扇风。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那些螃蟹还活着没？”沈玉瑶随口说道。 听她这么说，程立言也走了过来。 他将盛着螃蟹的盆从碗柜里拿出来，用手拨了拨。 然后说：“没事儿，都还活着呢，晚上我给你炒葱姜蟹吃！” 他说着就要动手洗螃蟹。 沈玉瑶倒了一杯开水放在旁边，然后拉了拉他：“你先别忙活了，跑了大半天你也不嫌累？去把外套脱了，过来喝点水。” 程立言听后诶呦一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媳妇儿，你不说外套我都忘了，有件大事儿还没跟说呢！” 他边说边快速地洗了洗手。 “什么事啊？” “你跟我来。” 于是两人一起进了卧室。 程立言将门关上，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了沈玉瑶的面前。 “这是什么？”沈玉瑶望着信封。 “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另外还有我爸留给我的一些钱，全在这儿了。” 程立言说着，又将信封往前推了推。 沈玉瑶的手顿了下。 但她并没有拒绝，而是伸手拿起了信封。 信封里一共有三个存折，另外还有一些钞票。 钞票全是十元的票子，看上去得有二三百块。 不等她询问，程立言就解释道：“这是三百块钱，之前办婚事的时候我取了一点儿，最后剩下了三百四。我留四十备用，其他都在这儿了。” 沈玉瑶点了点头。 她随手拿起了一个看上去很新的存折。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数字，两千元整。 她怔了怔，然后抬眼望向程立言。 “这是我爸留的。” 程立言看着那个存折：“我爸说起来也干了一辈子的革命，但其实最后没留下什么钱。他的工资大部分都拿去接济生活困难的老战友，老部下了。 这笔钱是他专门留下来的，说是留着让我结婚用。这也是我爸给我留的唯一一笔钱。” 程立言的语气很平淡，但可以听得出对过去生活的缅怀。 也能让人感受到他和父亲的感情非常深厚。 沈玉瑶将那个存折合上，决定以后非必须尽量不要动用这笔钱，给男人留一个念想。 她又拿起了另外一个绿色的存折，打开一看发现上面一共有五笔钱，而且钱数非常得整齐。 分别是：二百，二百，一百，一百，一百。 “这是我立功后得的奖金。”程立言看了一眼笑着说。 “二等功的奖金是二百，三等功的奖金是一百。嗯，一等功的奖金是五百，但我还没得过。” “我不需要你得。”沈玉瑶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当她不知道吗？ 那立功的奖金哪里是好得的？ 那都是拼了命才能换来的！ 这五笔钱，代表着程立言曾经经历过的五次危险。 她一点都不希望这个存折上的数字再有增加。 她不想要这钱，她只想让自己的男人平平安安！ 看自己什么都没说呢，媳妇竟然就红了眼眶。 然后那漂亮的眼睛也变得雾蒙蒙的，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程立言又好笑又有点感动。 他赶紧起身去把媳妇搂进怀里，然后使劲儿在沈玉瑶的脸蛋上亲了口！ 说：“好好好，以后不得了。以后就是再立功了我也跟领导说，奖金我不要了，不然回家媳妇要生气的。” “少胡说！”沈玉瑶用力在他的身上捶了一拳，眼泪没有控制住还是流了出来。 “诶呦，还真哭了？”程立言更加用力的搂紧了媳妇，然后用嘴唇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男人对于自己爱的女人，总是情难自控。 更别说两人还是新婚，此时这女人还在自己的怀里。 还因为心疼自己而伤心落泪。 即便知道这会儿是白天，知道现在不合适，程立言还是无法控制自己那种从身到心的急迫感。 沈玉瑶很快就感受到了男人肌肉的紧绷，还有他那种如箭在弦上的紧迫。 这让她又紧张又有点害羞。 她这会儿也不哭了，扭了扭身子，试图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开。 可那怎么可能？ 程立言一个翻身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然后就低头急吻了起来。 初初尝过肉滋味儿的男人总是急不可耐的。 沈玉瑶不得不直面男人对她最直接，最猛烈，也最真实的热烈渴望。 以前没结婚时这人还注意点儿，现在则开始原形毕露了。 此刻的程立言特别的霸道，特别的凶猛，肆意的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身上用力的亲，用力的吻。 后来连这也无法满足他了，他竟然在沈玉瑶的脸上啃了起来。 还在她的鼻子上咬了一口！ 虽然他那种啃就如同小兽磨牙一般，是那种亲昵地，爱宠的，只有一点轻轻的力道。可沈玉瑶的脸蛋儿还是被他给咬疼了。 沈玉瑶气恼地伸手打他。 却只换来男人的闷笑，还有越来越肆无忌惮…… 沈玉瑶也不明白，两人明明是在数钱，怎么最后竟然朝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起来？ 第95章 男人手艺不错! 沈玉瑶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天都黑透了。 她按亮桌上的台灯，将桌上的钱和存折重新放回信封里。 然后将信封收到小屋，与之前陈飞帮她要回来的，属于原主父母的那三百八十块钱放在了一起。 之后她整理好衣服，出了卧室。 此时，程立言和兵兵还有绣绣都在小房间。 程立言拿着一本书斜靠在下铺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 两个小家伙一人坐一个板凳，正在长条桌上一笔一划的练习写字。 沈玉瑶远远的看了一眼，发现他们仿照的是程立言给他们写的字帖。 字帖的内容很简单：人口手，一二三。 沈玉瑶忍不住一笑，觉得这人糊弄小孩子还挺有一套的。 看到她进来，程立言从床上一跃而起。 将手里的书一丢，大声说：“都不写了，准备开饭啦！” 两个小家伙立刻就欢呼了起来。 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原本就和程立言熟悉的缘故，还是经过一天的磨合，对于这个家少了几分紧张，此时看上去比早上来时活泼多了。 不用沈玉瑶动手，俩孩子就跑到了她前头。 一个拿碗，一个分发筷子，忙得有条不紊的。 程立言趁小朋友跑在了前面，从后面抱住媳妇儿的腰，在她的脖子上使劲儿亲了一口。 被沈玉瑶一巴掌打在了胳膊上！ 他也不恼，哈哈大笑了起来。 “媳妇儿，你坐着别动，等我给你炒螃蟹吃！” 说完笑嘻嘻的直奔了厨房。 沈玉瑶走到外屋餐桌前，这才发现原来那人已经提前把饭菜都做出来了。 他蒸了一锅米饭，米饭里还顺便蒸了一根香肠。 另外还做了一个沈玉瑶很喜欢的咸鱼茄子煲。 这两个菜之前都放在炉子边用余温煨着，看她过来了程立言才端了过来。 此时还热腾腾的。 沈玉瑶拿起饭勺开始给四个人盛饭，而这时程立言已经起油锅开始做葱姜炒蟹。 别说，这人做菜还是有点水平的，没一会儿炒蟹特有的香味就在屋子里弥漫了开来。 “咕咚。”边上的绣绣忽然吞咽了口口水。 沈玉瑶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说：“等叔叔来了再开饭。” 小姑娘乖乖地点了点头。 螃蟹炒好后，程立言还以最快的速度烧了个紫菜蛋花汤。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四菜一汤就齐活了。 这还是沈玉瑶第一回吃螃蟹。 之前她倒是见大杂院有人家卖这东西，赶海的时候也见过卖的。 可这东西张牙舞爪的，还有一对大钳子，看着怕得很。 不会吃也不敢做，但因此对它也更加好奇。 程立言显然知道这一点，他先给沈玉瑶夹了一块儿，然后自己也夹了一块儿，边吃边演示给她看。 “这种姜葱炒的螃蟹得自己咬着吃才好吃，因为滋味都在壳上。要是清蒸的螃蟹，就不劳你费劲，我肯定给你剥好，喂到你嘴里。” 沈玉瑶听后忍俊不禁。 她白了程立言一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光动嘴皮子，明天我就要吃蒸螃蟹，等着你喂到我嘴里。” “哈哈！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明天一定买！”程立言再次笑了起来。 餍足后的男人心情好到毫不遮掩。 他不仅给沈玉瑶夹菜，也不停的给两个孩子夹菜。 那么四大盘儿菜硬是被他们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饭后，别说小家伙们了，连沈玉瑶都觉得有点撑。 程立言想了想，说：“我教你学骑自行车去吧？” “不学。”沈玉瑶当即拒绝。 她现在还觉得身体乏得很，实在无法支持大的运动。 “今天先教你滑行，明天后天晚上回来再教你骑。” 程立言看了一眼表：“现在才七点，总不能这么早睡觉。走吧走吧，你不赶紧学会，将来上班都是难题。” 结婚前最后回大杂院的那一次，沈玉瑶就已经和钱嫂子说好了房子不续租了。 那屋里的东西都差不多被她当做陪嫁都拉了回来。 剩下的一些小物件，也被她送给了关系不错的两家人。 没了那边的房子，加上现在兵兵和绣绣还跟他们一起住，这学自行车还真的成了当务之急。 无奈之下，沈玉瑶只能跟着程立言一起推着车去了院儿里。 而两个小家伙则作为跟屁虫跟在了两人身后。 后院住的人多，两人决定去前院练习。 那边总共就住了十二户人家，晚上也没谁会在外面停留。 清静又安全。 沈玉瑶上手很快，加上旁边又有程立言保护，她很快就学会了滑行。 这学车吧，要么不学，要学就很容易上瘾。 看时间还早，她主动央求程立言今天就教她怎么骑。 程立言让她骑在车上，自己扶着车后座，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头一回骑车，沈玉瑶自然有些紧张，忍不住偶尔发出一两声惊呼。 而两个孩子则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追着两人的屁股后面跑，玩儿得不亦乐乎。 直到远处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才让他们停了下来。 “立言？小沈？” 那声音有点熟悉。 沈玉瑶从车上下来，而程立言则已经冲着远处扬声应道：“姜姨，是我们，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啊？” 沈玉瑶这才知道远处的人是妇联姜主任，叶师长的爱人。 她连忙将车子支在一边，与程立言带着孩子们一起走了过去。 姜爱英显然已经知道关于兵兵绣绣的事儿了，她没有多问，只是伸手在绣绣的头顶摸了摸。 然后冲小两口笑道：“我还说是谁呢，大晚上的在这儿练车，原来是你们俩。怎么，小沈还不会骑车呢？” 沈玉瑶有点窘迫的说：“是，以前没学过。” 姜爱英摆了摆手：“没事儿，这东西学得快，两天就学会了。你趁着立言现在不忙让他赶紧教你。 不然等他忙起来了，你想逮人就没这么容易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 然后姜爱英道：“小沈，今天我们去慰问，你们商业局的任副局长好夸你呢！她还跟我炫耀，说你是她一眼就看中的。你好好干，以后有大前途！” 任副局长沈玉瑶当然认识，但是她没有想到任副局长竟然还记得她。 听了这话有点腼腆地笑了笑，点头答应。 又聊了两句家常，夫妻俩就准备告别离开了。 没想到姜爱英却再次朝沈玉瑶问道：“小沈，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明天立言就要上班了，你是不是还有两天假？” 沈玉瑶点头：“是的。” 姜爱英问：“那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沈玉瑶原本打算在家休息休息，然后给俩孩子把衣服裁出来，投送给阿娘，让阿娘找人给他们做了。 但听姜爱英如此问，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要找自己。 于是立刻道：“我明天没事，姜姨，你是有事要我做吗？” 第96章 请客(大修，麻烦重看一下) 看沈玉瑶一副很郑重的样子，姜爱英笑了。 她说：“不用这么紧张，明天晚上你们叶叔要在家里请客。我想着要是你有空的话，看能不能来帮帮我？” 她说到这儿有点惭愧地笑了笑：“立言知道，我做菜一般化。要是自己家人吃那无所谓，我做什么他们吃什么就好了。可要是请客就有点不够看了。” 听她这么说，程立言插言道：“姜姨，我叶叔这是要请谁来家里吃饭啊？还搞得这么隆重。” “是戚高工。这戚高工来咱这儿时间也不短了，这不是明天是人家老先生六十大寿嘛。你叶叔想着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戚高工为人低调，要是在外面办他肯定不乐意。你叔就想着就叫几个自家人，在家里给他老人家做个寿，顺便也亲近亲近。 也没别人，就我们两口，你刘叔叔两口，加上你们小两口，对了，还有兵兵和绣绣。 我不知道戚高工会不会带他那个助理，但就算是带了也不会超过十个人。” 姜爱英说着又看向沈玉瑶：“小沈，你那天做的寿桃实在是太漂亮了！明天你能不能再给做几个？需要什么材料你跟我说，我明天一早就去准备。” 听说这次请客自家也要参与，沈玉瑶自然不可能拒绝。 她摇头道：“不用，都是现成的材料，我自己准备就行。” 听她这么说，姜爱英也没拒绝：“自己准备的东西肯定用着趁手，你自己备也行。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你尽管开口。”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沈玉瑶问起了戚高工的情况。 戚高工沈玉瑶当然认识，不仅认识还印象深刻。 毕竟她之前还给他的助理，那个魏成山弄了个大大的不痛快！ 牵扯到机密的事情，程立言自然不会说。 他只是告诉媳妇儿，戚高工是师里很重视的一位客人，同时也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科学家。 能够有机会为他做点事，必须要认真对待。 第二天沈玉瑶很早就醒来了。 因为不想吃食堂那些清汤寡水的食物，所以她昨天晚上就和程立言说好了，从今天起由她为大家准备早饭。 程立言劝了几句，看她主意已定就没有再拒绝。 沈玉瑶知道丈夫心疼自己，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可比起吃不喜欢的食物，她宁可早起。 更何况准备吃食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毕竟其中大部分可以让家里人代劳。 程立言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饭菜都已经上了桌。 他过去瞧了一眼，忍不住又啧啧了两声。 难怪媳妇儿不愿意吃食堂的早饭，她自己做得实在是太丰盛了！ 桌子的正中放了一个白瓷的汤盆，汤盆里盛着的是满满一盆红枣小米粥。 小米粥里还放着四个白煮蛋。 围着小米粥还放了四个盘子，其中两大盘子放的是摞得高高的蔬菜饼。 这蔬菜饼一看就是把青菜切成碎末，加入鸡蛋，面粉，水搅打之后放入锅里煎的。 煎得金黄香软，边上还有点油酥，看着就很引人食欲。 除了蔬菜饼，另外是两盘子菜。 一盘木耳炒胡萝卜丝，一盘凉拌的芹菜花生米，颜色搭配得煞是好看。 “怪不得你不愿意吃食堂做的饭，这哪家食堂早上也舍不得费这份功夫啊！” 程立言虽然嘴上依然说着怪话，可他那已经笑得快咧到腮帮子的嘴巴早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此时的开心。 - 送走程立言，两个孩子也去了幼儿园后，沈玉瑶去了附近的菜市场。 昨天晚上，因为戚高工丈夫算是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她说了好多。 从丈夫的话语里，沈玉瑶感受到了丈夫对那位老人的尊敬。 既然这样，那她今天就得多上点心。 沈玉瑶决定除了寿桃，再给老人亲手做一碗长寿面。 想要做好长寿面，除了面要揉得筋道，卤要调制的入味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锅好汤。 既然是代表着他们家的心意，沈玉瑶不想在这方面去麻烦姜姨。 她准备先去菜市场看看有没有什么菜。 至于为什么不让阿娘准备？ 这是要拿出来给大家吃的，而且又住在一个院子里，她不能凭空把食物变出来，不然要怎么解释？ 沈玉瑶自认为自己去菜市场的时间已经够早了，她到的时候才刚刚七点。 可没想到肉铺已经没有什么肉，就只剩下了一些动物的下水。 下水这东西，沈玉瑶是打死都不会亲手去收拾的，所以她连看都没看。 不过，今天她多少还是有一些运气在的。 虽然没有买到肉，但沈玉瑶买到了一堆羊腿骨。 这个年代一般老百姓还是更喜欢吃肉，对于熬汤这种费功夫，浪费煤，还没什么吃头的活计没人愿意干。 所以她只用了一块五毛钱，就将那一大包腿骨全都给包圆儿了。 而且她还赶上今天师傅心情好，听了她的要求，二话没说就帮她把那些腿骨全都给敲了敲碎，省了她的大功夫。 一堆腿骨买下来，沈玉瑶的心情也变得十分之好。 腿骨有了，熬汤的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沈玉瑶就开始寻找适合打卤的东西。 她买了两根胡萝卜，一把大葱，一块生姜，一把长豆角，加上家里备的黑木耳还有黄花菜，打卤的食材也算是备齐了。 回到家，沈玉瑶没有休息，进到厨房就开始忙活起来。 将羊骨头洗干净，然后先放入锅里飞水，之后捞出，重新洗锅再放入锅中慢炖。 为了增加鲜味，沈玉瑶进入小屋内，将阿娘之前送过来的各色干货全都翻了出来。 从中挑出各色干菇好几种，另外又找出一小包前些日子蒋小燕当宝贝一样送给她的干贝。 蒋小燕说这东西炖汤特别鲜美，正好今天可以放一些试试看。 将食材泡发，然后投入锅内与羊骨汤一起炖煮。 熬汤是个慢活儿，不能着急。 待食材放好后沈玉瑶将煤炉封了一半儿，只留下小火慢慢的煮，自己则开始在一旁和面。 就在沈玉瑶刚在干面中加入水，和的一手都是的时候，家门被人敲响了。 第97章 长寿面(大修，请重看) 姜爱英看到她这个样子，一进门就叹道：“哎呀，我还说早点来帮你一起把东西拿到我那边收拾去，结果你这么早就做上了。 你炖的什么东西这么香？我刚才还没走到楼栋口就闻到香味了。” “炖了点高汤，想着晚上给戚高工煮一碗长寿面。” “长寿面啊？应该的，应该的。”姜爱英点头道。 嘴里说着话，姜爱英心里则在啧啧惊叹。 这是什么样的讲究人啊？为了煮一碗晚上吃的面，竟然要从早上就开始熬汤！ 大概是感觉到沈玉瑶太过于重视，原本还想着去食堂订菜的姜爱英也改变了主意，亲自跑到滨海很有名的老馆子去买了好几样卤味。 除此之外，她还亲手炒了几样素菜。 晚上同样要来参加宴席的刘副政委家属林瑛，下午特意早下班了一个小时。 也不知道她通过什么关系，硬是弄了好些海鲜回来。 有两条很大的平鱼，一兜子八爪鱼，还有半盆蛏子以及两斤多虾。 她拿回来的时候，那虾还活蹦乱跳的。 林瑛家和叶师长家住对门，所以她直接就在自己家将菜给做了。 比起姜爱英的不善厨艺，林瑛可以说厨艺是相当好了。 她做菜的时候，连沈玉瑶都没忍住多吸了几口气。 有了两个阿姨准备的这一堆好吃的，再有沈玉瑶做的寿桃，宴席还没开始就已经能够让人感受到重视。 晚上六点，程立言先回来了。 因为晚上的聚会，他今天特意从单位早回来了一会儿。 他还拐到幼儿园把两个孩子也一起给接了回来。 看孩子们回来了，沈玉瑶留下丈夫，先带着他们回家了一趟。 昨晚她就把给两个小家伙买的布还有他们的尺寸给了阿娘，阿娘今天一早就把给他们做的衣服给送过来了。 小孩子的衣服简单，也不用做得多精细，一晚上轻轻松松就能做出来。 上午在等汤熬好的时候，沈玉瑶还趁空给那两件小衣服上都绣了花，此时正好可以换上。 戚高工和叶师长、刘副政委他们是在快七点钟的时候一起回来的。 一进门，几人就被那浓郁的香味扑了一脸！ 那味道实在是太香了，简直是自发的在往他们的鼻孔里钻。 搞得进门的三人全都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做了多少好东西啊？我怎么闻着味道像是还炖了羊汤？”叶师长高声地问。 眼神里全是惊喜。 他虽然现在在滨海工作，可本身却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比起那些虾虾蟹蟹，自然是猪牛羊这种能大块吃的肉更对他的脾性。 姜爱英此刻已经迎了出来。 听到这话笑着解释：“今天确实有羊汤，那是小沈炖的，她一大早不到八点就炖上了，足足炖了一天！说是待会儿要给戚老做长寿面呢！ 哎呀，你们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那面条筋道得很，小沈一早就把面醒上了，纯白面的！” “哎呦，这可不敢当，不敢当。别因为我这点儿小事给大家添这么多麻烦。”戚老听后连连摆手。 从神情却可以看出，老人家很是喜悦。 兵兵和绣绣看到来人，此时已经停止了玩耍，站在一边等候了。 看到大人们终于说完，有了个话缝儿，就一起走过来规规矩矩地冲众人鞠了个躬，然后同时喊了声：“爷爷好！” 这举动实在是把三个大人全都吓了一跳。 戚高工是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有规矩的孩子了。 这年头的孩子，早已经没有人特意教授规矩，早已经开始野蛮生长。 所以看到这样懂事有家教的孩子，他极为惊喜。 而另外两人，则是有点震惊了！ 兵兵和绣绣，他们熟啊！ 可以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而且前不久还都在他们家里小住过。 这俩孩子可怜是真可怜，懂事也是真懂事，但可真学过没这么些规矩。 看这礼数全的，见面叫人还给鞠个躬——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别说孩子们了，就连他们两家自己的小子也没这么规矩过。 叶师长和刘副政委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这份教养从何而来了。 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 立言这媳妇，娶得好！ 在师部两大领导感慨的时候，戚高工也在看两个小孩儿。 俩孩子全都穿着干干净净的新外套。 女孩儿粉红色的小衣服上，右边胸口处绣了两只蝴蝶，左下方的衣服口袋处还绣着几朵艳红的海棠花。 男孩儿的衣服是海军蓝的。在他衣服右上角，和妹妹相同的位置绣了两只海鸥，几朵白云，左下角则绣了一艘即将离港的军舰！ 虽然花样都很简单，就只是简单的勾勒出了几根线条，可也看得出刺绣之人针法的熟练。 最重要的是这份对孩子的精心，让戚高工真是忍不住地啧啧称奇。 这会儿里面的人全都听到动静出来了。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后就入席了。 这么多好东西，自然是吃了个宾主尽欢。 特别是沈玉瑶的寿桃，还有最后她去厨房下的那一人一碗的长寿面，更是无人不赞！ 实在是太好，吃着太舒坦了。 今天这场小型寿宴，吃饭是一方面，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主题是畅聊。 叶师长他们显然今天邀请戚高工来是带有目的性的，这一点戚高工也很清楚。 饭毕之后，叶师长立刻就站起来说：“走走走，咱们去里屋说会儿话。” 刘副政委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几位女同志也都起身准备回避了，没想到戚高工却叫住了沈玉瑶。 说：“小沈，你也过来一起说说话，我还有点事想和你说。” 戚高工这一开口，叶师长他们虽然奇怪但肯定不能拒绝啊！ 他们也一同招呼道：“小沈也来，摊儿让你两个阿姨收，你不用管了。” 沈玉瑶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也被带进了叶家的书房。 第98章 道歉(大修，请重看) 进屋之后，众人坐了下来。 戚高工立刻对坐在程立言身边的沈玉瑶说：“小沈，今天我来有一个目的就是特意要来跟你还有小程道歉。当初推荐小程去参加那个学习班，确实是我一厢情愿，没有提前做好调查，给你们添麻烦了。” 戚高工叫自己进来竟然是为了说这个，沈玉瑶很惊讶。 她根本不知道当初程立言去上的那个学习班竟然是戚高工推荐的。 但再想想也又没有那么可惊讶的了。 毕竟这事儿魏成山清楚得很。 他之所以这么清楚，大概也和这事儿是戚高工推荐有关吧？ 可沈玉瑶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她自然知道戚高工当时那么做是因为对程立言的欣赏。 如果不是高看程立言，干嘛给他争取那样的机会？ 连忙说：“戚高工您可别这么说，这事儿跟您没关系。” 戚高工对于自己好心差点办坏事，差点搞得人家小两口没有结成婚这事儿一直有点耿耿于怀。 在此之前，他是真不知道沈玉瑶家里成分有问题。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俩人没结婚！ 要知道在车上的时候，他还一直以为那是新婚小两口呢！ 这会儿把话说开了，戚高工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他狠狠夸赞了一番沈玉瑶的手艺，特别是那个长寿面，让他觉得意犹未尽，觉得是他这么几年里吃过的最好的味道！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沈玉瑶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准备离开了，没想到戚高工再次叫住了她。 戚高工说：“小沈你等等，我有点事儿要请师里帮忙，这跟你家小程也有点关系，你听一听。” 沈玉瑶只得又坐下了。 戚高工说：“我在这边的考察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有一些资料要送回京城。另外还要回去和上级领导商讨一下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你们知道的，我要带的资料涉及机密，所以我想请求咱们师里派一个人护送我回去。” 戚高工说这个话，在座的人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明摆着是想让程立言护送嘛！ 而且戚高工说话含蓄，可和他有所接触的人都很明白，他所要送回去的东西绝不仅仅是机密，是涉及到绝密！ 不然老人家绝对不会提出由一名正团职干部随身护送。 这一来是对程立言绝顶的信任，二来也说明他所要带回的东西极为重要。 叶师长立刻说：“绝对没问题！” 他看向程立言：“立言，这事儿你跑一趟，必须要保证戚高工平平安安的回去，顺顺利利的回来！” 程立言立刻站起身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沈玉瑶这才听出了戚高工让自己留下来的原因，这是要带着程立言一起回京城啊！ 他大概是怕自己会因为新婚丈夫就要出差而不高兴，所以当着自己的面提出来。 这样要怪就只能怪他，而不至于去怪丈夫。 ……自己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连这点轻重都不分？ 沈玉瑶不由得在心里腹诽。 可同时她也能体谅戚高工的用心良苦。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屋里一静。 叶师长皱了皱眉，说：“这会儿谁来我家？” 他说着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而就在叶师长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姜爱英已经打开了外面的屋门。 然后就听到她说：“吴主任？袁萍？你们怎么这会儿来了？” 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叶师长停下了脚步。 屋里同时站起来的几人也都站在原地没动，谁也没有出门。 而这时，吴连喜和袁萍显然已经进屋了。 吴连喜的声音里全是愧疚。 他说：“嫂子，我和袁萍今天过来是给你和师长道歉的。唉，因为我们家的事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听他说起这个，姜爱英的声音明显淡了下来。 她道：“这事儿你跟我们道什么歉啊？道不着。兵兵和绣绣这个月也不在我家，你们也没把孩子扔给我然后拍屁股走人，跟我道什么歉？你们找错人了。” 沈玉瑶悄悄看丈夫一眼。 她还从来没有听姜姨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过话呢！ 而程立言这会儿的面色黑沉，神情极为冷峻。 他眼皮耷拉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却能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不爽！ 吴连喜显然没有想到一向为人和善的姜嫂子今天说话竟然这么难听，这是把要把给程立言撑腰做到明面儿上，压根不准备给自己留面子了。 他的心里一梗，同时对妻子的厌恶更重了几分。 说起来吴连喜这些年发展的还是很顺利的。 因为讨喜的性格，他在师里的人缘儿很好，也很受上级领导的喜欢。 要不然这次去京城进修的名额也不会有他。 所以，为了自己的前途，即便师长夫人给了他这么一个硬钉子，即便这钉子真有点咽不下去，他也只能咽了！ 他强笑着说：“嫂子，你快别寒蝉我了。你和师长这儿是我们的第一站，立言家里我们肯定得去。这不是听说他们家小沈今天下午过来了吗，我们就想着先来和嫂子还有师长说说，也请你们帮我们俩给小沈说合说合。 这事儿是袁萍办得不对，让她给小沈道个歉，立言那儿，我明天自己找他说去。 我好好跟他道歉，想来他总不至于这点面子也不给他老哥我的。” 吴连喜说着就拽了袁萍一把。 他的脸上带着笑，可手上却用了十足的力气。 直把袁萍掐得脸色忽地一白。 袁萍踉跄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她看着姜爱英，委屈巴巴地说：“嫂子，之前确实是我家里有事儿。我妈，我妈病了，我回去伺候她两天。那个，我现在已经回来了，今天我就把兵兵和绣绣带走。” 她说着，朝躲在姜爱英身后的俩孩子伸出了手，笑着说：“来，兵兵，绣绣，到袁妈妈这里来，妈妈带你们回家。” 第99章 被打了巴掌还得笑(大修，请重看) 姜爱英迟疑了。 她可以替程立言两口子对吴连喜他们说两句难听话，反正自己男人已经把护犊子做到明面上了，她就是表现出不喜也没什么问题。 还会让这俩人以后再做什么事之前掂量掂量。 但现在袁萍提出要带俩孩子走，这她就没法替程立言两口子做决定了。 她没有立刻接话。 屋里的人显然都和姜爱英想到一块去了，连叶师长也难免看了沈玉瑶一眼。 问为什么不去看程立言？ 那当然是叶师长很清楚在那个小家里究竟是谁当家！ 那小子在外面再横，回家还不是得听媳妇的？ 哼！ 可让叶师长没想到的是，没等沈玉瑶有所表示，程立言已经拉开门大步的走了出去。 而沈玉瑶也快步跟了过去。 叶师长眉心跳了跳。 无奈地和刘副政委只能也跟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戚高工不适合参与到这种家务事里，他留在屋内没有动。 程立言和沈玉瑶两人出来后同时一愣。 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今天的袁萍竟然一脸的伤！ 她的脸上还有未消下去的巴掌印，右边眼睛与颧骨之间更是有很大一块儿青紫。 看到这种情况，两人下意识地一起朝吴连喜看了过去！ 吴连喜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 他苦笑地摆了摆手，说：“你们不要误会，这不是我干的，我还做不出打媳妇的事儿。这是你嫂子昨天在路上不小心摔的，是她走路没注意。” …… 这话拿去骗鬼都没人信。 摔还能摔出巴掌印了？ 但其实大家还是有点相信吴连喜的话的，毕竟他是今天才出差回来。 估计是一到家听说了这件事，就急匆匆地赶到丈人家里把袁萍给接回来道歉了。 他就是想打应该都没机会。 更何况他再蠢也不会干出这时候打媳妇的事儿来。 还有，袁萍脸上这伤看着也确实不像是今天刚打的。 但显然程立言并不关注袁萍脸上的伤是谁打的，他也没打算为她打抱不平。 他看着吴连喜硬邦邦地说：“道歉就不用了。还有，这个月兵兵和绣绣跟着我们住，下个月他们应该是去陈飞家里。吴副主任，你们想接下一圈再轮吧。”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第一，他不接受道歉。 第二，你们想这时候把孩子接走好掩饰太平，没那么容易！ 看程立言态度如此强硬，吴连喜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他试图再劝，正想着要怎么说呢，沈玉瑶已经上前一步，越过程立言开了口。 沈玉瑶说：“吴主任，立言说得对，咱们都是邻居，一点小事儿说不上什么道歉不道歉的。再说了，嫂子那也是确实有事儿，是特殊情况，这不是家里老人生病了嘛？ 不过嫂子，这事儿你也确实办得急了点。家里有事儿你倒是说一声啊！都是一个院里住着，你家出这么大事儿，说出来谁不能帮把手呢？ 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受苦受累不说，我们还被你闹得稀里糊涂的。 当然，咱们都是大人，糊涂就糊涂吧，这也不重要，可关键兵兵和绣绣年纪还小呢。 他们要是吓着了，那可怎么办？” 沈玉瑶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直说得连吴连喜都不得不暗自点头。 他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的媳妇，眼底的厌恶更深了几分。 他就不明白了，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和沈玉瑶比，要脑子没脑子，要后台没后台，她怎么就天天要跟人家过不去呢？ 人家小沈就聪明得很，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白了，这事儿虽然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自家婆娘先发难，但现在的事实就是自己家才是倒霉的那一个！ 人家占了便宜，还占了理，最后却还要高姿态地表现出谦让。 说明就是被坑了也不计较。 这番话任谁听了不得夸她一句懂事？ 说她一句识大体？ 吴连喜心里跟吃了个苍蝇似的，却无人可说。 只能连连称是。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在沈玉瑶出来后，立刻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孩子身上。 刚才他们俩躲在姜爱英身后，吴连喜还真没发现不同。 可这会儿他却看到那俩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还穿了新衣服。 那新衣服可不是用军装或者大人衣服改的，一看就是专门给他们做的，还给衣服上绣了花。 这是谁给他们添置的，还用问吗？ 吴连喜用力地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家输这一局一点都不冤枉！ 人家把场面上的事儿做得太好了！ 这俩孩子到他们家才两天吧？新衣服都穿上了！ 他们在自己家都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自家婆娘别说给他们做件新衣服，连个新补丁都没给俩孩子打！ 吴连喜觉得实在是无话可说，他打了个哈哈，就带着袁萍回去了。 吴连喜想了那么多，其实有一点他没想到。 那就是沈玉瑶其实多少也有点心虚。 袁萍脸上的伤，就算是袁萍觉得丢人不愿意说，她也明白那必然和自家师父脱不了关系！ 呃，该报复的都报复回去了，这事儿就翻篇吧。 之后，小夫妻俩的生活基本上就归于平静了。 兵兵和绣绣依然跟着他们住。 因为知道幼儿园的伙食一般化，现在沈玉瑶会留他们在家里吃早饭。 晚上他们从幼儿园回来，也会拉着他们跟着再吃一点儿。 沈家的伙食比起外面来说，那好得不是一点半点儿。 没几天功夫，两个孩子的气色就明显好了很多。 虽然还不至于胖点儿，但精神眼看着好起来了。 戚高工既然说了马上要去京城，那程立言自然就要着手做准备了。 这几天他明显忙了很多。 中间还有两个晚上没有回家睡觉。 但这人对于媳妇儿学自行车这事是特别的看重，他硬是在那么忙的情况下，还特意抽空逼着沈玉瑶把车子给学会了。 主要也是这年头家里有自行车的毕竟是少数，走到外面可能走个十几分钟都不会看见一辆车。 所以骑车走在马路上相当安全。 没出一个星期，沈玉瑶就能熟练的骑车上下班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程立言终于陪同戚高工一起离开了滨海，前往了京城。 第100章 阿娘病了 “玉瑶，你怎么了？跟你说半天话了，你有没有听见啊！” 中午，赵圆圆一边扒拉着自己的饭盒，一边伸手推了推沈玉瑶的胳膊。 “啊？啊，听到了。电影我不去看了，家里俩孩子呢。” 沈玉瑶这才从那种心不在焉的情绪里抽身出来，回答道。 “唉，那俩小家伙还要在你们家住多久啊？这困得你周末都不能出来玩儿。难得你家那口子不在家……” “等回头再说吧。”沈玉瑶冲她笑了笑，然后站起身。 “我吃好了，我先回去了。” “喂，你才吃多少啊？你那饭盒里的饭菜都没怎么动呢！” 而沈玉瑶这回没再理会，而是径自离开休息处，回了前面。 看着她的背影，赵圆圆嘟了嘟嘴，只觉得这人肯定是哪里不太对了。 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她琢磨了一下，决定等下午交接班的时候一定要和蒋小燕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去打探一下情况。 她们这个朋友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太要强了。 家里有什么事也不告诉她们。 可越是这样，就越得多关心一点啊！ 毕竟人家那口子还出差了，一个小姑娘刚结婚就得一个人管俩孩子，太不容易。 沈玉瑶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提前离开了一会儿，就能让赵圆圆脑补这么多。 但她也确实是遇到事儿了。 阿娘已经两天没和她联系，也两天没有给她送饭了！ 送饭不重要。 沈玉瑶自己也会做，就算是麻烦点，但也不是问题。 更何况她之前还囤了不少吃食，就那些阿娘之前送来的，就够他们连续吃半个月都吃不完没问题。 沈玉瑶担心阿娘出了什么事儿！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阿娘也有过不给她送饭的情况，例如要出远门的时候。 但总会提前告诉沈玉瑶一声。 像这样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忽然没有了讯息的情况，真就是绝无仅有！ 沈玉瑶是越想越揪心。 她给家里写了好几封信，可每封信都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音。 沈玉瑶现在是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随着阿娘与她失去联系的时间越来越长，沈玉瑶内心的焦灼就越来越深。 她简直要坐立难安了！ 沈玉瑶回到柜台，谢过帮她看柜台的同事，然后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这会儿来的顾客不多，她难得的可以安静一会儿。 沈玉瑶悄悄地将意识重新沉入小屋，想看看有没有回信。 然后不由眼睛一亮。 她发现在小碗的旁边，出现了一个新的食盒！ 沈玉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小沈，你怎么了？”边上那个同事惊讶地问道。 “刘姐，还得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柜台，我要出去一趟。”她急切地说。 “是东西忘在外面了？” “是……” “那快去吧，别丢了。” “谢谢，谢谢！” 沈玉瑶说罢就朝休息处走去。 她没有真的去休息处，而是去了她和师父的那间小屋。 进去后，沈玉瑶将房门从里面反锁，然后就进入了小屋。 小屋看上去和平时并无区别，只独独多了一个新的食盒。 沈玉瑶先在食盒周围寻找阿娘写得信笺，可是并没有找的。 阿娘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没有给她一个解释。 沈玉瑶用力抿紧了唇，眉宇间的担心化也化不去。 她打开了食盒。 看着食盒内的东西，她愣了愣。 今天的食盒不算大，只有两层。 第一层放了一碗清炖羊肉，一碟红烧鹿脯，一份松仁鸡丝，还有一盅核桃酪。 第二层放了一份银丝卷，一份蜜橙糕，一份油酥牛肉饼，另外还有一小碗用鸭汤煮的面。 这些吃食基本上都是沈玉瑶曾经比较喜欢吃的。 可也是现在的阿娘绝不会给她送过来的。 阿娘现在给她投递过来的东西很谨慎，基本不会送什么她无法拿出去的吃食。 ——所以，阿娘确实是出事了吗？ 沈玉瑶没有再去看那些东西，她立刻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阿兄……”沈玉瑶写道。 她说，我知道阿娘出事了，你们不要再瞒我。 如果你们还把我当妹妹的话，一定要告诉我阿娘到底怎么了？ 这样我还能好受些。 你们这样隐瞒只会让我更加胡思乱想，让我寝食难安。 所以，阿娘到底怎么了！ 这一次她很快收到了回复。 信是她大哥沈峻元写的。 在信里沈峻元告诉她，并不是有意瞒她。 实在是阿娘的病来得突然，人忽然就昏迷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娘把那个和她联系的白玉盘放在了哪里？ 就是想和她联系都没有办法。 还是今天阿娘中途醒过来了一会儿，然后把钥匙交给了他，让他不要忘记给妹妹按时送饭。 沈峻元才找到了白玉盘。 沈峻元说，阿娘是两天前在后院假山处游玩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膝盖处给磕碰了。 当时没有太在意，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起了高热。 而且伤口处也开始红肿，甚至开始有了渗出。 虽然当天晚上他们就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第二天还求了御医。 可多方诊治后一直到现在阿娘的烧都还没有退，人也一直处于昏睡中。 沈峻元在信里最后问沈玉瑶，问她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 或许看看这里能不能找到什么药物，或者合适的治疗方法？ 如果能找到，他们可以不惜家产！ 沈玉瑶拿着信，手不停的发抖。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阿娘身体一直都谈不上多好，她在家的时候，阿娘一年里总少不了要病上一场两场。 所以她之前就担心阿娘是又生病了。 但沈玉瑶没想到这一回阿娘竟然会病得这么重！ 沈玉瑶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阿娘怎么会在假山上摔倒？ 家里的假山并不险峻，娘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她们怎么能看着阿娘摔跤？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大哥故意瞒着自己不肯说？ 一会儿又想，现在这种情况下她要去找谁？ 找谁才能拿到治疗阿娘的药？ 还有，阿娘情况如此严重，真的能靠口述病情就能治好吗？ 第101章 丈夫长久未归 一下班，沈玉瑶连家都没有顾得上回就直接去了师部的军医院。 这还是她第一回来这里。 看到她来，韩影很惊讶。 “小沈，你怎么过来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沈玉瑶摇了摇头，然后说：“韩姐，你能出来一下吗？” 看沈玉瑶跑得小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韩影二话没说就跟着她一起从里面出来。 站在走廊里，她继续追问：“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小沈你别急，有事你就说。” “不是家里出事，是……韩大姐，你这里有治疗高热的药吗？” “高热，是什么人发烧了啊？”韩影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她道：“小沈，这药可不能乱吃。而且这发烧还分好些种呢，每种情况不同，用药的方式也不同。 你什么人发烧了啊？要不你把她带过来，我找主任给看看？” “来不了。”沈玉瑶道。 她来之前已经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此时已经想好了措辞，只是不知道好不好用。 她说：“是我单位同事的母亲。老人家前天爬山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了腿，然后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一直到现在还在昏睡中。” 韩影皱起了眉头：“这是伤口感染了啊！没请医生吗？” 沈玉瑶：“……没，那边没有医生。” 听了这话，韩影第一反应就是沈玉瑶这个同事的母亲是在山区生活，位置偏僻。 她叹了口气：“他们村里总有村医吧？之前赤脚大夫培训班的时候，我记得是要求培训到村的。他们村里没派人出来学习？” 这对沈玉瑶来说又是一个新名词，她不懂赤脚大夫是什么，只能再次摇头。 听到连赤脚大夫也没有，韩影也不问了。 她想了想说：“我去给你拿点退烧药还有消炎片。连赤脚大夫都没有，那体温计也不一定有，我再给你拿一个体温计吧。 外伤药我也给你拿一些，你让他们回去后给老人先清理一下创口再用。 要是伤口感染不严重的话，这些东西差不多就够了。要是用了烧还不退，那就得立刻送医院，千万别再往后拖了。” 沈玉瑶连连点头。 韩影很快拿着东西出来了。 为了怕沈玉瑶不会用，还很细心的一样一样拿出来告诉了她正确的用法。特别是体温计，还给她演示了一通。 沈玉瑶将这一切牢记在心中。 把东西收好，她感激地问：“韩大姐，这些一共多少钱？” 韩影说：“要是你生病了，那就不要钱。军属看病咱们医务所是有定额的，定额内不收费。 但你现在是帮朋友买药，这就不能不收钱了。这些加在一起一共是十六块四毛，你要是没带钱，回头给我送来也行。” “带了，带了。”沈玉瑶连忙说。 交了钱，与韩影道谢后沈玉瑶立刻离开。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跑回了家。 进屋后，她第一时间拿出纸笔，将药品的使用方式还有用量记录下来，给哥哥投递了过去。 沈峻元显然是一直将玉盘带在身边。 沈玉瑶将东西投递过去后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哥哥的回复，告诉她东西收到，会立刻按照要求给母亲服用。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晚上，她没有做饭。 只从小屋里随便拿出了些东西与两个孩子一起吃了。 饭后让他们出去玩儿，自己则坐在小屋拿出纸笔继续练习描花样子。 虽然人在做着事，可沈玉瑶的心却一直放在小屋内，她时时刻刻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直到晚上八点多，两个小家伙都已经玩累了，回来洗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哥哥那边终于有了回复。 “阿娘醒了！” 看到这四个字，沈玉瑶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提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哥哥的字迹很仓促，看得出他是在阿娘一退热就立刻给自己写信了。 哥哥说，那个退烧片很管用，阿娘吃下后大概一个小时就开始出汗，然后很快温度就退了下来。 但是持续的时间不长，就在一家人都还在欢喜的时候，阿娘的体温又再次升高了。 好在，沈玉瑶之前在信里就已经提醒过，说这是因为体内有炎症，炎症不消，体温就会有反复，所以大家就没有太沮丧。 而现在，大概是那个消炎药起了作用，阿娘在服了第二次退烧片后，体温就没有再继续回升，现在人已经清醒了。 在信里，沈峻元一再的夸那个温度计是奇迹。 那么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然能够将人的体温变化显示得如此清晰，真乃神物！ 沈峻元让妹妹不要再担心了，他们会好好照顾阿娘，阿娘一定会恢复健康的。 看完哥哥的信，沈玉瑶彻底松懈了下来，这天晚上也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觉醒来，沈玉瑶就在小屋子里见到了新的食盒。 打开看看，里面放的是山药小米粥，红枣玉米面馒头，炒绿豆芽，还有一碟青笋炒鸡蛋。 看着这些菜，沈玉瑶笑了。 她知道阿娘的身体肯定已经大好。 阿娘慢慢的恢复了康健，沈玉瑶的心情也跟着一天天的变好。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 沈玉瑶这才发现，家里的男人已经走了半个月有余。 她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只是当初程立言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具体的返程日期，主要是他也不知道。 这一切都要看戚高工汇报情况的进展。 所以，沈玉瑶就算是担心也没办法，她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能打听情况的人。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直到兵兵和绣绣都在他们家住满了一个月，被陈飞的爱人肖梅亲自来接走，程立言也没有回来。 家里就只剩下沈玉瑶一个人了。 每天她独自上班，下班，独自待在这个房子了。 沈玉瑶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寂寞和孤单。 与此同时，她心底的那份不安也越来越重。 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第102章 牺牲 这天沈玉瑶刚上班不久，就有人来通知她，让她去主任办公室。 沈玉瑶很奇怪：“我这儿正忙着呢，什么事啊？” 来人是个在办公室打杂的小干事。 看她这样，直接就进了柜台里面，对她说：“你赶紧去吧，这边我帮你看着。” 沈玉瑶只得把手里的票据本塞给他，然后去了后面那一排平房。 此时的王主任并没有在办公室待着，他正和陈飞一起等在后院儿。 看到沈玉瑶，根本不等她开口询问，陈飞就立刻跟她说：“嫂子，你跟我回师部一趟吧，叶师长让我过来找你。” “什么事啊？”沈玉瑶看着陈飞问道。 这会儿的陈飞和沈玉瑶见过的之前几次全都不一样。 他应该已经在后院待了一会儿了，可依然满头大汗，身上的军装都湿了一半儿。 也不知道他这一路上是把车子骑得有多快！ 陈飞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咱们赶紧走吧，师长让我一定要把你接回去。” 一边的王主任也连声道：“快去吧，快去吧，单位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找人给你替班！” 看到他们俩这个样子，沈玉瑶的心忽地一下沉了下去。 沈玉瑶跟着陈飞去了师部。 虽然她在家属院已经住了一段日子了，可机关还是第一回来。 之前她对这里一直都有点好奇，可此时却没有心情去看一看。 沈玉瑶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自己都不清楚在想些什么？ 她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只是机械地跟在陈飞的后面，一步一步往前走。 陈飞并没有带着她去师长办公室，而是把她带到了师部的大会议室。 这个屋子有一般办公室的两三个大，屋子正中央摆着两排并在一起的长条桌，然后围着长条桌摆了一圈椅子。 此刻，那椅子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除了沈玉瑶认识的叶师长，刘副政委以及几个面熟的领导外，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军人。 看到沈玉瑶进来，屋里的几个人全都同时站了起来，包括那几个领导。 她不认识的那两名军人中的一个拉开椅子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扶了她一把，说：“沈同志，您先坐。” 说罢他朝叶师长看了一眼，说：“找人先给沈同志倒杯水吧？” 叶师长这会儿的状态也十分糟糕。 他的神情有点恍惚，对于那个军人的建议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根本没搭理他。 旁边的刘副政委赶紧说：“陈参谋，你去给小沈倒杯水去！” 陈飞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儿去。 听了领导命令后，硬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连声“是”都没说，“哦”了下就转身要走。 “不用了，我不喝水。”沈玉瑶拦住了他。 此时，沈玉瑶已经确定程立言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的心猛地一痛！ 痛得她呼吸都要停止了。 沈玉瑶用力攥紧拳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有如那名军人建议般的坐下，而是就那么直直的站着。 她的目光环场一周，将屋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最后落在了站在她面前的军人脸上，平静的问：“是程立言出事了吗？不要兜圈子，请告诉我实话。” 那名军人呼吸停顿了一下，显然他没有想到沈玉瑶会表现得这么平静。 他下意识地朝同伴望了过去。 而他的同伴此时也从座位处走了过来，站在战友身边，双手将一张纸递到了沈玉瑶的面前。 然后用非常沉痛的语气对她说：“沈玉瑶同志，我们刚刚接到a省通知，xx航船厂三天前发生重大恶性火灾事故，造成多人伤亡，为国家带来了巨大损失！ 今天我们来是要通知您，程立言团长的名字在牺牲人员名单里。 这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实，也请您节哀顺变。 军部现在已经派专人前往a省，去处理程团长以及其他出事人员的后事……” 那个人还说了很多，可沈玉瑶已经听不见了。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们的嘴巴动。 直到他们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同时后退一步，朝着她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这一刻，沈玉瑶才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她的身体晃了晃，眼前灰蒙蒙一片，所有的一切全都变成了影子。 她想哭，可眼底一片干涩，一滴眼泪都没有。 沈玉瑶这才知道，当人真的伤心至极时，是哭不出来的。 她的胸口一阵发疼，心像是被人给掏了个大窟窿。 沈玉瑶用力咬住唇肉，直咬得嘴里火辣辣的疼。她更用力的咬紧，只想让这疼痛来得更深一点。 以这样的痛感来保持自己的清醒。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手中拿着的那张纸上。 那是一份红头文件，上面写着几月几日收到的加急电报，看着应该是一份电报通知。 那文件上写了关于这次事故的情况说明，在文件的最下方，附着一份伤亡人员名单。 程立言的名字赫然写在最前面！ 沈玉瑶长久地盯着那份文件看，似乎看得很认真。 可从头到尾，她的眼前只有程立言那三个字在晃。 那三个曾经对她来说无比熟悉的字，此刻看着却无比陌生。 沈玉瑶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内心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绝望感所淹没。 ——所以，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么没有了吗？ 那个，她最喜欢，最依赖，也最牵挂的人，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沈玉瑶心底的那个洞越来越大，空洞得仿佛能有风从中吹过。 她蓦然转身，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朝门口走去。 看到她这样，叶师长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一把推开椅子就朝这边追了过来。 “小沈，你去哪儿？” 而呆立在一旁的陈飞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沈玉瑶的去路。 他问：“嫂子，你要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 沈玉瑶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看着陈飞，还冲他笑了笑。 她说：“我回家，我回去等立言回来。他答应我办完事立刻就会回家，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的。” 沈玉瑶的声音很温柔，她的笑容里甚至还带着一份浅浅的羞涩。 看着这样的她，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呆立在了原地，甚至没有谁敢再阻拦。 第103章 乌龙 沈玉瑶走出了会议室。 她的速度极快，似乎离开这个地方，之前的事情就没有发生，她也就没有听到那个噩耗。 看到沈玉瑶这个状态，其他人怎么能放心？ 叶师长立刻就要跟过去。 刘副政委拦住了他，然后朝陈飞挥了下手。 陈飞赶紧朝沈玉瑶追去。 陈飞不敢再阻拦，他只是跟在沈玉瑶身后一步的位置，亦步亦趋。 而沈玉瑶并没有拒绝，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看见身后有人。 她只是飞快地走着，直直往前走。 眼看她已经走出了师部大门，朝着一条跟家属院完全相反的路走去，陈飞在身后小声地喊了声：“嫂子？” 可沈玉瑶根本没反应。 陈飞咬了咬牙，快走了一步走到沈玉瑶的身边，对她说：“嫂子，要不我陪你去一趟a省吧，咱们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真有事……去见上最后一面也好。 沈玉瑶这回听见了。 她停下脚步望着陈飞，说：“不了，立言不会有事的，我就在家等着。我相信他会回来，他不会丢下我不管。” 她的神情太过于认真，以至于陈飞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还是去看看吧，没准儿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还想说，人得接受现实，盲目的回避解决不了问题。 可看着沈玉瑶，看着她眼底那巨大的悲伤——陈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能够很清楚的看出来，面前这个人她什么都明白。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明白。 而就在这时，韩影呼哧呼哧地从师部里面追了出来。 她还穿着白大褂，手上的袖头都没有取下来。 应该是看沈玉瑶不对劲儿，叶师长立刻就派人去通知了韩影，而她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了。 “小沈！”她还没跑到跟前就大声地喊。 “小沈，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哎呀，别哭，怎么哭成这样了？” 韩影跑过来扶住了沈玉瑶的肩膀，在看到她的脸时，忍不住惊讶地脱口问道。 陈飞这才发现，就这么短短的一瞬，泪水已经把沈玉瑶的脸全都打湿了。 沈玉瑶将脸埋到韩影的肩膀上，然后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衣服。 她用力地将脸按在韩影的衣服上，把一脸的泪都擦掉，这才抬起头冲着她抱歉地笑了下，说：“韩大姐，你扶我一下，我有点走不动了……” 说着话，人已经朝韩影靠了过去。 韩影和陈飞几乎是把沈玉瑶架回家的。 韩影想把她带到卫生所检查一下，可沈玉瑶坚决不去。 她一定要留在自己家，执着的要等待程立言回来。 可是真回了家，她却端坐在那里，直直地坐着，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看到她这个样子，韩影吓坏了。 实在是怕她胡思乱想，再发生点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最后经得了卫生所主任的同意后，强行给她打了针镇定。 甚至连给沈玉瑶打针的时候，她也一动不动，像是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一样。 针打下去后，沈玉瑶终于昏睡了过去。 韩影和也过来陪着的肖梅都松了一口气。 可同时又开始发愁。 她们不知道照沈玉瑶现在这个情况，明天早上醒来后又该怎么办啊？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程立言还有戚工一行已经在拼命往回赶了。 程立言这次的任务是保护戚工的安全。 要把他平平安安的送到京城，再把他顺顺利利的带回来。 这就意味着他并不是把戚工送到京城任务就结束了。 在戚工回到滨海前这段时间，他都要随身保护。 戚工在回到京城，把文件交给了上级单位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几乎是一天也没有闲着，不是被这个领导叫去谈话，就是去另外一个地方参加什么会议。 再不然就要到航船厂去检查工作，去设计院看设计图…… 反正天天马不停蹄的。 程立言自然也跟着到处跑。 为此戚工还感慨，说这回出来给程立言添麻烦了，说他都快成了船舶所的编外员工，要给他申请多发一份工资。 a省离京城很近，开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a省的航船厂也是戚工这段时间去过次数最多的地方。 因为事关机密，即便如程立言这种贴身保护的人都不知道戚工是去干什么。 他只是影影绰绰的感觉到他们是在搞什么试验，似乎在制造一种什么零部件。 火灾发生的头天晚上，戚工还有程立言他们确实在航船厂，他们已经在那里好几天了。 不过那天晚上都到了睡觉时间了，戚工忽然接了个电话，说京城那边有位大领导要接见他，让他立刻返回。 程立言自然也跟着一起回了。 因为大领导接见这事儿是保密的，所以他们离开的特别低调，除了他们走的这几个人，谁也没有通知。 谁能想就在那天晚上，航船厂就发生火灾了呢？ 其实发生火灾的时候，戚工和程立言他们已经在返城的火车上了。 这回回来的，除了戚工，程立言，还有戚工的助手魏成山之外，另外还有一位齐所长。 齐所长具体什么职位程立言不知道，但看戚工和魏成山对齐所长的态度就能看出，他的职务一定是在戚工之上的。 如果说戚工是搞技术的人员，那么这位齐所长应该就是能拍板的人。 因为多了这样一位重要人物，程立言只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们是在中途换车的时候才听说了航船厂火灾的事情。 此时，这消息广播上都播报了，全国人民都能听到。 一听到这个消息，程立言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坏了！ 他马上就想到了自家的小媳妇儿，想到媳妇听到这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程立言的心顿时就跟被猫抓了一样，急得恨不得跳下去跟着火车跑！ 他真后悔啊！ 后悔上车前怎么就没给家里打个电话呢？ 此刻的程立言只恨不得插上双翅膀，赶紧飞回到媳妇儿身边。 第104章 回来了! 程立言他们是下午六点多回到的师部。 即便心急如焚，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所以他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带着戚工与齐院长他们一起先去了机关大院。 几人进了院子就直奔办公楼，因为想赶在下班前堵住叶师长，所以几人走得都有点快。 结果还没走到楼跟前呢，程立言就看到了从里面出来的陈飞。 陈飞低着头，手里捧着三个大饭盒。 一看就是要去食堂打饭。 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眼看都已经和程立言他们走了个对脸儿，马上就要撞上了，那家伙竟然连头都没抬！ 程立言看到这种情况，忍不住啧了一声，上前两步一拳敲在了陈飞的肩膀说，笑骂出声：“想什么呢，和弟妹吵架了？怎么走个路还心不在焉的。” 被人挡住去路，陈飞抬起了头。 他眼神凌厉，神情烦躁，一副被打扰到，马上就要跟人干仗的架势！ 可在他看到面前的人是程立言时，却啊的一声，咣当一下三个饭盒全都落了地！ “哎呦！”程立言被他吓了一跳。 他正想发作，陈飞已经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语无伦次地说：“程团，你咋回来了啊！你竟然回来了！” 程立言：“……”我咋还不能回来了呢？ 陈飞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同时也知道今天上午的那个文件中间肯定是出了差错。 但陈飞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 他马上放开了程立言，同时用力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飞快地说：“程团你赶紧回家吧！你赶紧回去看看嫂子。 今天军部的人送来了航船厂牺牲人员名单，你排在第一个。那些人把你的牺牲通知书都给带过来了！ 嫂子当时就不好了，现在是韩大姐和我媳妇儿陪着呢。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程立言：“！” 他面色顿变！ 手里拎着的行李都不要了，立刻就要转身，然后目光落在了站的与他一步之遥的三人身上。 他停下了脚步，冲陈飞快速地交待道：“你找个人把魏科长送回宿舍，然后你亲自带着齐院长和戚高工去见师长。” 戚高工和齐院长此时已经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了。 戚高工立刻说：“你赶紧回家！这边的事儿不用管。我又不是第一回来，我们自己去找叶师长就行，你赶紧走！” 说着还用手推了程立言一把。 程立言这回没有再推辞，他转头大步朝家属院的方向跑去！ 程立言往家赶的时候，韩大姐和肖梅两人正坐在他家的客厅里。 两个人谁也没敢回家，神情里全都写着忧愁。 韩大姐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对肖梅说：“你先回去吧，兵兵和绣绣快回来了，别他们到家再看不到你。” 肖梅说：“没事，我和陈飞说好了，让他晚上下班早点回去。有他在就不会有事，他们和他熟着呢。再说了，我婆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不给他们俩小孩儿开门。” 想想陈飞他们家的那一堆糟心事，韩大姐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 而是又望向了半掩的卧室门。 肖梅也看了过去。 然后问：“韩大姐，那镇定针是不是快失效了啊？那……晚上咱是不是得留个人陪着小沈？别到时候再出什么事。” 韩大姐点头：“晚上我留吧，你还是早点回去。” 肖梅想说什么，可想想自己家那些破事儿，她晚上不回去还真不行。 于是也没有再争取，只说：“那今天晚上你陪着，明天我一早就来，换你去上班。”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程立言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啊！”看到他，肖梅忍不住惊呼出声。 然后她又立刻捂住了嘴，似乎是怕吓着了里面昏睡的沈玉瑶。 可神情还是充满了不能置信！ 而韩影也被突然出现的程立言给吓着了。 反应了一下，眼神才变得惊喜。 她立刻上前在程立言的身上拍了一下，说：“立言，你没事啊？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哎呀，你竟然没事，真好，真好，这下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太好了”“真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程立言冲韩影快速笑了一下，也不解释，立刻问：“我媳妇呢？” 韩影指了指里面，小声说：“睡了，中午的时候她情绪太过于激动，我怕她出事就给她打了针镇定。应该也快要醒了。” 程立言点了点头，然后再也顾不得这两人，径自进了房间。 看程立言回来了，肖梅就待不下去了。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男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想着要去报喜，和韩影交待了一声就快速跑回了家。 而韩影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看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悄悄地离开。 她想着这俩人都没吃饭呢，得去食堂给他们要两份病号饭。 虽然程立言看着健康得很，但之前那个牺牲名单给韩影造成的心理阴影也大极了。 她就是觉得也得给程立言补补。 两人一走，家里就彻底恢复了安静。 程立言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妻子。 虽然睡着了，可沈玉瑶睡得并不安稳。 她的眼珠一直在动，眉头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深深地蹙着。 她的眼圈红彤彤一片，枕头上还有湿痕，看得出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也一直在流眼泪。 程立言心疼极了。 他抓起了媳妇的一只手，然后牢牢的握在两手之间，举到唇边，一遍一遍地亲吻着。 他的内心被深深地愧疚和自责所淹没。 他后悔为什么上火车前没有打一个电话回来？ 哪怕打给叶叔，厚着脸皮让他帮忙通知一下媳妇也行啊？ 程立言越想越难受，难受得想回到过去，给那时候的自己一拳！ 或许是因为他的情绪太过于激烈，沈玉瑶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先是眨了眨眼，神情无比平静。 然后她的眼睛又重新闭上了。 程立言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一串眼泪顺着媳妇儿的眼角滑落下来。 第105章 信我你就吃了 “玉瑶，是我，我回来了！”程立言出声说道。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全哑了。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着急上火，还是看到媳妇儿这样，心里过于难过。 他朝前俯身，将头放在了媳妇儿的身上。 也顾不得自己一路风尘，抓住沈玉瑶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摸。 “你摸摸我，是真的，我回来了！” 感受到身体上的重量，又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玉瑶再次睁开了眼。 她望着几乎与她脸贴脸的男人，被他拉着手在那脸上胡乱的摸着。 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让她终于相信这不是梦。 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她的男人没有死！ 确定了这一点后，沈玉瑶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她忽然甩开了程立言的手，用双臂紧紧将他搂住！ 她扬起身子，用力的箍住他的脖子，只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 她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胡乱的说着话。 因为脑子都是乱的，沈玉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可程立言却一直应着，一直点头，还将她从床上抱起来，用力的压在自己胸口…… 两个人抱了很久，说了很久，一直到沈玉瑶彻底没了力气，如同一只猫一样蜷缩在程立言的怀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程立言这才跟她说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哭了一场，沈玉瑶将郁结于心的那些苦痛与害怕全都哭了出来。 虽然人累得很，心里反倒舒服了些。 了解了丈夫的经历，虽然她依然心有余悸，可毕竟人好好的回来了，她也算是放了心。 心安定了，脑子也就回来了。 她这才发现丈夫还穿着军装，身上脏兮兮的，一股子怪味道。 一看就是从火车上下来，连衣服都没有换就陪她坐到了现在。 她挣扎着从程立言的怀里出来，说：“你去洗澡，我给你做饭。” 程立言连忙说：“不用你做，我来。你先歇着，我洗完澡就做。” 他一边说，一边把媳妇儿重新按回到床上。 知道媳妇儿讲究，程立言没敢再啰嗦，他快速拿了一套换洗衣服就去了卫生间。 沈玉瑶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像是又重新确定了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 直到她感觉到心绪彻底稳定了，这才站了起来。 沈玉瑶将床上的床单，枕巾全都换了一套，之前的都拧巴得不成样子了。 换好床单，她走出了卧室。 然后她就看到了餐桌上放着两个饭盒，边上门口的位置还放着丈夫出差时带的行李包。 她知道这些肯定是韩大姐给送来的。 沈玉瑶没有去看饭盒里的饭菜，而是把它们全都放入了她的小屋里。 然后她进入小屋，从之前存的那些阿娘投喂来的饭菜里选出了一笼鸡茸鲜笋包，一笼银丝卷，一笼红枣蒸糕，以及一笼牛肉馅饼拿了出来。 另外，她还拿出了一小盆碧玉粳米粥，两个下饭的小菜。 将这些饭菜重新换盘摆好之后，她就坐在餐桌前静静地等待丈夫洗澡出来。 程立言洗得很快。 因为担心媳妇儿，他头发都没有擦就跑了出来，出来时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 沈玉瑶站起身迎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毛巾，细心地帮他擦起了头发。 一边擦一边说：“天还没有真正热起来呢，还是要小心一点，别着了凉。” 程立言想说我壮实着呢，哪儿能因为洗个澡就着凉？ 可被媳妇儿这么温柔的服侍着，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到不行，舒服到手脚都软绵绵的，压根不想动弹。 他一边嗯嗯的答应着，一边就伸出手，想在媳妇儿的脸上摸一摸。 沈玉瑶拍开他的手，把毛巾放在了一边。 然后说：“先别闹，吃饭吧。你这一路肯定没吃好没睡好，你都瘦了。” 程立言长这么大都没有被人如此关心过！ 他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心里甚至有点觉得自己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 虽然上了回牺牲名单，但也让媳妇儿对他更好了。 程立言心里美滋滋的，正想再向媳妇儿示个好，说说心里话，就被她拉着手拉到了餐桌前。 然后，他就惊住了！ 看着那一桌子完全不可能出现的好饭好菜，程立言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可那些美食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却实打实的一个劲儿的往他鼻子里钻。 让程立言想不相信都不可能！ 他震惊地盯着那些吃食，完全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好一会儿才指着那些东西问：“这些都是韩大姐送来的？” 沈玉瑶平静地答：“不是，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 程立言神情复杂。 有震惊，有不能置信，当然，也有茫然。 他根本想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了。 他看着媳妇儿，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你准备的啊？那……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显然，他此刻更倾向于这是韩影送来的。 虽然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韩大姐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好东西？ 但，再怎么也总比说这些是媳妇儿准备的靠谱啊！ 媳妇刚才还在床上睡着呢！ 沈玉瑶拉他坐下，然后夹了一个包子放进了他面前的碗里，然后问：“程立言，你信我不信？” “信！当然信！”忽然被媳妇点名，程立言下意识地挺直了胸，毫不迟疑地答道。 沈玉瑶面容从容而平静。 她看着程立言，说：“你信我，你就把这些吃了，不要问我原因。别管我是从哪里拿回来的这些，总之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要给你好好补补。 你是我的男人，是我的依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你好，我才能好。 所以，你别问我，你就吃了，好不好？” 程立言深深地望着她，望了很久。 然后他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用手在沈玉瑶哭得肿成了桃子一样的眼睛上摸了摸，然后温柔地说：“好。” 之后他夹起了那个鸡茸包放进口中，香甜的吃了起来。 第106章 我之前是真的死了 沈玉瑶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程立言吃，看他吃得无比香甜，这一刻她感觉很满足。 她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傻了。 明明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却天天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担忧，藏着掖着，连对自己的丈夫也心存警惕。 沈玉瑶刚才就下定了决心，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她要把程立言养得好好的，把他养得身强力壮！ 她要让他长命百岁！ 这样自己才能够永远都有依仗。 程立言果然如他答应沈玉瑶的那样，对于那些食物的来源一个字都没有问。 但第二天早上他出去跑操的时候，沈玉瑶发现卧室的桌子上多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百多块钱，还有一堆粮票。 那些钱和粮票都很散碎，从几块钱到几毛钱都有，粮票更是连一两的都给她留下了。 沈玉瑶知道男人是担心她那么个花法，钱票会不够用，所以把自己的出差补贴全都留在了家里。 沈玉瑶没有拒绝，也没解释，而是将信封收了起来。 程立言跑操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他的心里一抖，下意识地就朝餐桌上看去。 在看到桌子上只放了一个小钢筋锅之后，心才稍稍安了几分。 他大声地朝屋里喊：“媳妇儿，今天早上吃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鸡汤面。”沈玉瑶说。 她说着从厨房拿了碗筷出来。 程立言赶紧接过来。 他打开锅盖，想要给两个人盛饭，在看到锅里的东西后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放下碗，默默的用筷子在锅里挑了挑，然后挑出了一根像是虫子一样的东西。 他的眉心跳了跳。 程立言知道这是虫草，一种很贵的中草药。 当初他父亲病重的时候医生开的方子里面曾经有过。 可吃了没两回，被他父亲发现后就换掉了。 父亲说他的身体也就那样了，不要再浪费这样的好东西，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程立言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能吃上这东西！ 他没有吭声，而是又在鸡汤里翻找了一下，然后又看到了一种像是细草绳一样的东西。 他没忍住，问：“这是什么？” “石斛。” 沈玉瑶也没瞒着：“这个鸡汤里放了虫草，石斛，枸杞还有莲子。放心吧，这些都是温补的东西。主要功能是补气血，养精神，最适合像你这样长途奔波的人。我不会给你乱补的。” 程立言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他没有去盛汤，而是重新将锅盖盖上，坐了回去。 他沉默了会儿，表情有点犹豫。 看得出他有话要问，却又不想违背自己的承诺。 可不问他又很不安。 沈玉瑶不想为难他，也没准备再给他纠结的机会。 她站起身拉住了程立言的手，说：“咱们等会儿再吃，你跟我来。” 程立言没有拒绝，跟着她一起站起了身。 沈玉瑶拉着他一起将家里所有的门窗全都看了一遍，确定关好，并且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屋中的情景。 然后她没有把程立言带进卧室，而是带进了之前两个孩子住的那间小屋。 孩子们离开后，这间屋子就空置了下来。 因为摆得是单人床，所以这屋子是他们家空旷面积最大的房间。 沈玉瑶拉着程立言走到那两个长条桌的跟前，对他说：“你看，这是我阿娘给我的嫁妆。” 随着她的话出口，一个雕龙刻凤的首饰盒忽然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的长条桌上。 程立言蓦地睁大了眼！ 那是一个双层的首饰盒，红木盒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不仅如此，在盒子上还镶嵌了大大小小上百粒的宝石。 最引人注目的是盒盖上那颗翠绿的，应该被称之为翠玉的宝石。 它大概有鸽蛋大小，碧绿的仿佛一汪深泉，再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它的价值不菲。 除了这颗宝石外，在首饰盒的外侧，还镶嵌了三颗和它差不多质地的宝石，虽然外形比最上面一颗稍小一点，可也颗颗绝非凡品。 首饰盒上不仅有这四颗翠玉，还镶嵌了很多别的颜色的宝石。 五光十色，珠光宝气。 程立言不懂那些都是什么，但每一颗都那么的熠熠生辉。 即便是在这并不算太亮的灯光下，也晃得人眼花。 沈玉瑶待他看清后就打开了盒盖，程立言的瞳孔顿时就是一缩！ 他这才发现自己震惊早了。 和盒子里的那些首饰相比，盒子本身的价值简直不值一提！ “这个累丝金凤簪是阿娘在我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替我选的。” 沈玉瑶从首饰盒里拿起了一支用金丝打造的发簪。 那发簪是一只凤凰站在云端的造型。 整个簪子全是用跟头发丝一样细的金丝编造而成。 精美华丽至极。 沈玉瑶又拿起一个镶嵌着十二颗各色宝石的发簪介绍道：“这支云头凤钗是我自己画的样子，好看吧？ 当初画好后我阿娘也说好看，她找了京城最好的首饰铺，让人帮我打造。只可惜他们打得太慢，直到我死也没有看见。” 说到这儿，沈玉瑶停顿了一下。 她拿着那支金钗转了转，然后怅然地笑了下：“好在现在见到了，也不算迟。” “你说什么？什么死？”程立言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概是因为太过于震惊的缘故，他的声音有点紧绷。 沈玉瑶仰头，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要是我跟你说，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你会害怕吗？” 程立言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他用手摸了摸沈玉瑶的脸，说：“别胡说，怎么就死过了呢？要是照你这说法，那我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他顿了顿，自嘲道：“昨天不还死了一次，死亡名单都上了。” 沈玉瑶知道他这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可能他这会儿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可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沈玉瑶就不想再继续隐瞒。 她摇了摇头，说：“我说的死和你说的不一样。你说的是死里逃生，我说的……是真的死。” 她再次与程立言对视：“我之前是真的死了，被人从船上推下去，溺水而亡。” 第107章 媳妇儿要给他坐月子 沈玉瑶将自己是如何死的，又如何借尸还魂的经过全都说给了程立言听。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她还将父母给她准备的嫁妆又拿出了几箱子来给程立言看。 这其中不光有绣工繁复华丽的衣裙，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布匹，还有很多的补品。 他之前看到的虫草，石斛也都在其中。 程立言甚至还在箱子里看到了一支老山参！ 看那包装的精美程度，就知道绝对是珍品！ 不光如此，沈玉瑶还将父母还有哥哥给她写的信也都拿给了程立言。 无双国的文字和这个时代相差无几，即便有一些字不太相同，可联系上下文程立言也能很轻易的就看明白信中的意思。 从那些信件，程立言看出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就算是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媳妇儿说的不是梦话，她说的全是真的。 她真的是又重新活了一次的人！ 这一刻，程立言的脑子里嗡嗡的，完全不能思考。 沈玉瑶将信交给程立言后就不再说话了。 站在一边默默等待着结果。 她既然下定决心把这一切和盘托出，自然就考虑过后果。 这后果可能好，也可能坏。 但无论是什么，沈玉瑶觉得自己都能承受。 ——这是她之前想的。 可这会儿，看着自己的丈夫木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盯着阿娘的信反复的看，却不置一词。 沈玉瑶的心里开始忐忑了。 她忽然有点害怕。 万一，这人不能接受呢？ 那她要怎么办？ 沈玉瑶这才发现她并没有以为的那么笃定。 好在这时候程立言终于动了。 他举着沈峻山之前写给沈玉瑶的那封信问：“你……咱”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似乎要说的话很难说出口。 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咱娘前段时间病了？” 沈玉瑶先是没反应过来。 待她弄懂了程立言的意思，听到他也称呼阿娘为娘后，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她忽然呜地一下哭出了声，一头就栽进了程立言的怀里，大声哭道：“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一边说，一边还用小拳头在他的身上使劲儿地砸。 程立言抱住小媳妇，神情里全是无奈。 他苦笑着解释：“你一大早上的给我放这么大个雷，总得给我个反应时间吧？你还哭？我都差点被你吓哭了好吧？ 你看看你拿出来的这些东西！也就是你男人胆子大，换个人还不得被你给吓傻了？” 沈玉瑶也不理他，只是把自己更深地埋入他怀里，然后用两只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 好一会儿才抽泣着说：“我就是担心你害怕，我怕你不敢要我了。” “傻话。”程立言在她的头顶亲了一口：“我这么好的媳妇儿，哪儿能不要呢？更何况还是这么厉害个媳妇儿，我娶得可是个公主呢！” 他想了想，又问：“你刚才说你是什么来着？咱爹是个什么官？我那会儿脑子懵，没记住。” 沈玉瑶被他这通问，给问的不由破涕为笑。 她将眼泪在程立言的胸口使劲儿蹭了蹭，才抬起头说：“不是什么公主，我没封号。我爹是无双国的丞相，主持内阁。” 程立言啧啧了两声：“不是公主也是名门闺秀，咱爹这官儿也够大的，比我爸的官儿高好几级呢！” 他说罢叹了口气。 用指了指屋子里的箱子，说：“媳妇儿，咱待会儿再说话，你先收了神通吧。把这些宝贝收回你那屋子里，别放外面了。 我今天真不能再受刺激了。 这些东西放这儿，看得我心扑通扑通乱跳。” 沈玉瑶听他说得好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然后将东西一一收起。 看着那原本把屋里地面全都放得满当当的大箱子，就这么在自己眼前一一消失…… 程立言虽然没有言语，可太阳穴还是控制不住地突突地跳。 虽然他这会儿已经能控制情绪，能够努力和媳妇儿说笑了。 但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有点超过程立言的承受范围，他到现在都还觉得不真实。 可他又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别的不说，那锅鸡汤面还在桌上放着呢！ 好在刚出差回来，今天程立言有一天假，倒也足够他慢慢消化的了。 把最大的秘密说出来，沈玉瑶再也没有顾忌了。 她吃完饭就立刻给阿娘列了一个单子，上面全部都是她替程立言想出的滋补方子。 看着又是羊肉，又是山药，还有红枣和桂圆…… 程立言简直一言难尽。 他觉得，怕不是媳妇儿准备替他坐个月子？ 在看到连十全大补汤都出现在纸上了，程立言终于忍不住了。 他按住了沈玉瑶的手，恳切地说：“媳妇儿啊，我真没病，咱不能这么补的。” 沈玉瑶看丈夫一脸的欲言又止，只能出声安慰：“我说过了，你别担心。虽然这个叫做十全大补汤，但并非病人才能吃。这是我家历代传下来的方子，药性柔和，以温补为主。” 看她还要再继续，程立言握住了她的手，终于说道：“我倒是不怕吃，我是怕……” 他看了一眼小媳妇，凑过去在她的脸上咬了一口，然后才趴到她耳边悄声说：“我是怕你受不住。” 沈玉瑶先是不解地眨了眨眼，然后脸刷地一下红透了。 刚开荤的男人本来就馋得厉害。 更别说还是饿了大半个月有余的，那眼珠子都快绿了。 看到如此娇羞的小媳妇，那哪儿能扛得住？ 扛不住，一分钟都扛不住。 他抓住那只笔丢在一边，抱起媳妇儿就进了屋。 年轻的小伙子火力旺得很，抱得心上人，那是来多少次都不腻。 两人这一通折腾，硬是从上午折腾到下午，中午饭都没顾上吃。 中间连床单都又换了回，之前的根本不能睡了。 直把沈玉瑶折腾得只能像只猫一样的哼哼，连话都说不出了，程立言还意犹未尽。 只可惜就在这种时候，不知道哪个没眼色的家伙却敲响了他们家门！ 第108章 降职了! 程立言穿好衣服开了门。 然后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叶师长的公务员。 小战士朝他敬了个军礼，说：“程团长，叶师长问你现在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师长有请，没空也得有空啊！ 程立言回屋和媳妇交待了两句，就赶紧收拾了一下去了师部。 一进办公室，程立言就发现叶师长心情不太好。 他的脸色很难看，看到程立言也只是冲他招了招手，连个笑脸都没给他。 程立言立刻收起了轻松的神情，老老实实地在师长对面坐下。 叶师长先是问了一下沈玉瑶的情况，知道她没事了然后点了点头，说：“小沈这回确实吓着了，你好好的陪人家几天。小姑娘不容易，这才嫁给你几天，就担惊受怕的。” 叶师长现在想起那天沈玉瑶的表现还忍不住的一阵动容。 又说了两句之后叶师长进入了正题。 他说：“你刚回来，一路上辛苦了，所以今天我们开会就没有叫你过来。 但是会议内容我还是得跟你传达一下。” “您说。”程立言立刻坐直了身子。 “昨天你们回来后我立刻和军部汇报了这个情况，军部那边也非常惊讶。 他们当即联系了a省航船厂，才知道他们那个事故报告是以加急电报的形式同时发送给所有有关单位的。咱们和京城船舶所是同时得到的这个消息。 所以，船舶所那边不知道你们几人的名字在死亡人员名单里，而航船厂这边也不知道你们侥幸避开了这场灾难。” 说到这里，叶师长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他继续道：“军部经过与a省的事故调查专项小组沟通后得知，这场大火并非突发事故，而是一场有预谋的大火，是一起人为的，性质极其恶劣的反革命事件！” 程立言瞳孔骤然一缩！ 叶师长告诉程立言，专项小组的人员在火灾现场发现了烧毁的刀具等凶器，而且从门窗残骸上还检测到了被暴力毁坏的痕迹。 这些都足以证明这场火灾是人为的，是有组织的！ 而且火情探测专家们也找到了起火的初始地，发现并非最容易起火的造船车间，而是厂里设计部与技术部设计员与专家们住宿的区域！ 听到这里，程立言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将军裤都给抓皱了！ 叶师长看了他一眼，说：“你想的没错。受损最严重的就是你们之前住的地方。戚工他们那个新课题小组成员，除了他和齐院长，那天留在厂里的人员无一幸免，全都在火灾里遇难了。 甚至……连尸骸都无法辨认。” 这个消息给人带来的震撼实在是过于大了。 以至于程立言久久没有说话。 他也算是从枪林弹雨中闯出来的人，可这一刻，想到那一系列的巧合，也不禁有点后怕。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大领导要见戚工，如果他们不是不想麻烦人而选择了悄悄离开…… 那后果会变成什么样，程立言自己都无法预料。 现在不比以前了，现在他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一想到自己确实刚刚和死神擦身而过，程立言就感到无比愤怒！ 他的气势立刻变得战意凛然。 他抬头望向叶师长，道：“师长，需要我干什么你直接下命令吧！” 叶师长看了看他，然后摇了摇手，说：“收起你的煞气，现在用不着。”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说：“调查案件，为死伤的同志们报仇这些事情京城那边会有专人负责，这都用不着我们。” 叶师长看向程立言，神情郑重：“军部昨天派了专人过来和我们交换情报，据说这起火灾案件已经惊动了最高层的领导人。 领导下达了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项目组剩余人员。 戚工和齐院长现在肯定不能回京城，那边的排查工作还没有结束，他们回去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危险。 军部给我们下达了命令，让我们就地安置两位高工。 保证他们的生活所需，同时保护好他们的人身安全。使得他们负责的项目能够按计划顺利进行。 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今天上午师部常委们开会表决了一下，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一来你之前负责了戚工和齐院长的保护工作，和他们比较熟悉。 再来你个人素质高，把这样的工作交给你师里也更放心。” 程立言毫不迟疑的答应：“保证完成任务！” 看他答应地痛快，叶师长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抹笑容。 他说：“为了工作方便，师部决定暂时免除你海鹰团团长的职务，来师部代管警卫营，暂代警卫营营长一职。以后由你负责对两位高工贴身警卫工作！”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解释道：“暂时的，暂时的。那个，你的工作关系先放在军务处，给你个副处长干干。” “我不在乎这个。”程立言说。 他知道师长在顾忌什么。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团级干部，现在回师里带警卫营，这根本就是降职。 而且他在海鹰团是一团之长，是作战部队说话算话的主官，走到哪儿都让人高看一眼。 可警卫营，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护卫师部安全，看营区的人。 这中间的职务权限相差可不止一点半点儿。 再加上，他这警卫营营长还不是正式的，职务前面还加了个“代”字。 这放在不了解情况人员的眼里，肯定得以为他程立言是犯了大错误，然后被贬职了！ 所以，师长才会让他在军务处挂个副处长的职务。 可人家军务处有处长。 人家干得好好的，忽然空降个自己，还是和人家同级别的，这让人家怎么想？ 程立言都不用换位思考，都能理解人家得到这个消息后的窒息感。 他当即表态：“师长，你别给我搞什么副处长不副处长的，我对那种跟文件打交道的工作没兴趣。 你也知道在团里这种活儿都是老严干的。 我就去警卫营，放心吧，给我点时间，我保证把咱师部搞得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绝对保证两位高工的安全！” “好！”叶师长啪地拍了下桌子，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里全是赞赏，用手指着程立言说：“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说到做到，我可是把二老交给你了！” 第109章 彩礼 从师长办公室出来后程立言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卫生院。 看到他来，韩影立刻紧张地迎了出来，问：“小程，你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是小沈哪儿不舒服了吗？” 程立言连忙道：“没有，没有，大姐你别紧张。” 他说着露出了感激地笑容：“昨天真是多亏了你了。” “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天小沈可是被你给吓坏了。” 韩影是军医，自然很明白部队里的规定，不该问的她一个字都不会询问。 所以她没有问程立言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说让他有时间要多多陪陪沈玉瑶。 说人家一个小姑娘嫁给他，日子过得不容易。 程立言都认真的答应了下来。 两人闲扯了几句，韩影再次问起程立言此行的目的。 程立言这才说道：“大姐，我想在咱卫生院买点药，不知道方不方便？” “买什么药啊？你哪儿不舒服了？”韩影不解。 “不是，就是想买一点常备药。像治疗发烧感冒之类的，这样放在家里方便一点。” “你家离卫生院几步路啊？生病了不会过来看？囤什么药啊？用不着！”韩影表示了不赞成。 程立言神情变得有点尴尬，他这才说：“不是我们用，我想帮别人买一点儿。” 韩影有点狐疑地看向他：“你给谁买啊？不是我非得问，这是咱院里的规矩。 要是你自己用的，咱每个月都医疗补助，是不用花钱的。要是给小沈用，军人家属自费比例是百分之十，其他部分也不用花钱。但要是你是给别人买……” “就是给别人买。”程立言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给以前战友的家属买。大姐你也知道我战友多，有一些回乡了，还有一些牺牲了。他们其中好多家里都在乡下，医疗条件也不好，我就想买点备用药给他们寄过去，也就是图个有备无患。” “哦哦，理解理解。” 韩影感叹道：“你们夫妻俩都是好人啊！前几天小沈过来也是帮她同事家里买药，现在你还要帮你战友们买。 没问题，这样的忙肯定得帮。你就说你要什么吧，我看看库房里只要有备用的，都可以帮你准备出来。当然药费你得正常支付。” “那当然，这一点我明白。” 程立言对于药品这一块也不在行，他只说要一些平时可能会用的上的就行。 像发烧，感冒，咳嗽，拉肚子这些小病小灾的，能准备的就都多给准备一些。 除此之外再给备上点消炎药，还有治疗外伤的药品，当然纱布胶带这些也给备点儿。 韩影都一一答应了。 还跟他说，这天马上就热了，也快到了夏收的时候。 除了被外伤药，驱虫消暑的药也得准备一些。 程立言自然表示了赞成。 韩影去库房看了看，回来告诉程立言可以给他备出来十个人十天的药量，问他够不够用。 程立言没有立刻应话，只说自己战友多，既然要送就尽可能都送一遍。 让韩影帮他再张罗张罗，看看能不能多搞一些。 韩影答应了，让他明天再来。 于是，程立言打了个欠条后就抱了一个大纸箱子回了家。 程立言到家的时候，沈玉瑶正在小屋内看阿娘新送过来的食盒。 她已经把自己将秘密告诉了程立言的事情与阿娘说过了，还跟阿娘说了程立言也给她叫了娘的事。 阿娘非常高兴！ 所以，今天的食盒比以前的又多了两层！ 这食盒里除了丞相府比较拿手的菜之外，阿娘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四神鸽子汤，说是让给女婿补补。 那鸽子汤可是阿娘的拿手菜，是她陪嫁带过来的方子。 那汤里放了秘制药包，据说有健脾，养胃，温补，清火的作用。 除了自己家人，阿娘从来没有给外人做过。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抱的这是什么啊？”看到丈夫抱了那么一个大纸箱子回来，沈玉瑶很奇怪。 “全是好东西，你过来看看！”程立言对她神秘的一笑，笑容里满是自得。 沈玉瑶立刻走了过去。 打开箱子，看着那差不多一满箱的各种药物，沈玉瑶是彻底震惊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丈夫，有点不敢相信地问：“这是，让我寄回家的？” “当然了，不然咱们留着干什么？”程立言笑。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我这个新女婿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说起来，爹娘给你陪嫁了那么多东西，我却连一点彩礼都没出，想想就觉得有点愧得慌。 咱家现在什么条件你也清楚，真让我又是金又是银的给你拿出来，我确实做不到。 那我就想想别的办法吧。 这些药你给家里送过去，我让韩大姐把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都用纸条写清楚了，你让爹娘看着分配。 我知道这些肯定不够用，但先用着吧，我跟韩大姐说了，让她帮忙再找一点。 另外明天我回团里交接工作的时候再去一下团卫生所，应该也能再开一些。 到时候我一起拿回来。” 沈玉瑶看着那些药，再听着程立言这番话，一时间竟有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阿娘病好之后，大哥在信里就隐隐的暗示过她，让她看看能不能再找一些这样的特效药送回去，以备紧急情况下使用。 大哥的脾性沈玉瑶一向很了解。 她大哥惯来觉得自己是长兄，家里的一切事情都习惯性的站在弟妹们的前面。 他会习惯性的替每一个弟妹着想。 如果不是特别需要，或者说特别想要，沈玉瑶知道大哥不会跟自己张这个嘴。 大哥既然说出来了，她就不会让哥哥的话落了地。 沈玉瑶这几天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再想办法开一些药出来？ 没想到今天丈夫就办到了！ 这一刻她看着程立言，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第110章 今天的你特别好看! 程立言很少被媳妇这么看着。 那灼灼的目光，看得他脸皮发烧，竟然有点不自在起来。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你看什么呢？” 沈玉瑶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说：“看你好看！我觉得今天的你特别好看！” 程立言：“……” 他不禁哑然失笑。 他伸手在媳妇的脑袋上按了一下，笑骂道：“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你是看我好看，还是看这些药好看？估计着这会儿我在你心里还没有这些药十分之一重要。” 沈玉瑶抿嘴看着他笑，也不反驳。 看着媳妇那软乎乎的小模样，程立言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故作无奈地拍了拍那装着药的纸盒，说：“我不打扰你了，你赶紧给家里寄过去吧。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菜，忙活完了咱赶紧做饭，我快饿死了。” “有吃的！”沈玉瑶赶紧说。 随着她的话音，一个硕大的食盒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阿娘刚刚送过来的，里面有她亲手给你做的鸽子汤。” 沈玉瑶显摆地打开食盒，指着最上面一个细白瓷的汤盆说。 程立言的心因着这食盒的突然出现，忽地一跳！ 半天都还扑通扑通的。 虽然他已经知道媳妇来历不凡，还知道她有一个神奇的空间。 可适应还需要时间。 他盯着那描金镶银，古色古香的四层食盒，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顿迟来的午饭可以说是程立言长这么大吃得最丰盛的一顿了。 他以前总听人说什么地主老财资本家们家里吃顿饭要七个盘子八个碗儿，每次听他都当做笑话。 可现在他却觉得，那些人吃得再多，再好，也绝对不会有媳妇儿家吃得讲究！ 太讲究了啊。 先不说这什么汤汤菜菜的，光主食就有四种！ 而且每道菜似乎都有说法，讲究一个食补。 程立言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可同时，他的心里也有点沉甸甸的。 沈玉瑶和他在一起生活久了，对这人也算是有所了解。 虽然程立言什么也没有说，她也能把他的心思猜出一点半点儿。 于是，在饭后她道：“你不要想太多，这两天的饭菜之所以丰盛一点，一来是你劫后余生我高兴，想给你补补。 再有一个是今天我跟阿娘说，你也叫她娘了，她很高兴。所以就吩咐多给咱们送了几道菜，这一次我还是沾了你的光。 但平时，就算是在家里我们也不会吃这么多菜的。 哥哥们通常都在自己院子里用饭，我因为没有出嫁，一般会跟着父亲和阿娘吃。 我们一顿饭也就是四道菜，荤素各两道。我阿娘置家严厉，自小就不允许我们浪费，饭菜各房都有定数。 即便我到了这儿，阿娘心疼我，最多也就是偶尔给我多添两样点心，想如现在这样，顿顿八道菜也不可能。” 程立言这才放了心。 被媳妇儿猜中了心事，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打起了哈哈。 说：“我什么也没说呢，你就都能猜出来，你要是到我们营里当个侦查员，那就没有我这营长什么事儿了。” 听到这话沈玉瑶不由一愣，问：“什么营长，你不是团长吗？” “哦，现在不是了。”程立言将今天叶师长找他谈话的内容捡能说的跟媳妇说了一些。 然后道：“以后我就再师部上班了，再也不用早出晚归。 哎，我前段时间还发愁，总不能总让老严值夜班吧？可我要是值夜班，留你一个人在家，我又怕你害怕，现在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个了。” 听说丈夫调到了师部工作，沈玉瑶很高兴。 她知道警备营就在师部院里，程立言现在每天早上出操都是跟着他们一起跑的。 有时候她在家里都能听到他们跑操时喊的口号。 看媳妇儿高兴，程立言说出了自己路上琢磨出的想法。 他道：“这次除了我，叶师长把陈飞也调过去了，我做营长，他做指导员，让我们两个搭班儿。 我知道师长这么安排，是想让我在营里不至于束手束脚，营里那些繁杂的事务性工作也不用占我的精力。 对于这点我还挺高兴的。陈飞那人你也认识，小伙子很不错，我们俩也算是比较能说得来。” 听他这么说，沈玉瑶不由一笑：“我那天问肖梅了，陈飞应该和你是同年的吧？你怎么这么说人家，就好像你比人家大多少了一样。” 程立言哈哈一笑，说：“他跟我同年？哈哈，我一直觉得他比我小很多。” 沈玉瑶没有理会他。 在她眼中，陈飞看上去比她家男人要显老多了！ 反正没她家程立言好看！ 程立言又继续说道：“我想着既然以后要做搭档，那就还是要再多加深一下感情。 师长给我两天时间，让我回团里交接工作。 我想着趁这个时候，在家里请回客，把陈飞，老严两家子，还有戚工和齐院长一起叫到家里来聚一聚。” 看沈玉瑶要开口，程立言立刻说：“你上你的班，这些活我都能做。我去食堂要点菜，再去买一些，应该也没那么麻烦。 你不用管，你也别跟家里要。家里的那些饭菜我可不敢拿出来。” 看程立言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沈玉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说：“我没想把家里的饭菜拿出来，你害怕我难道就不害怕了？没事儿谁还自找麻烦呢？ 我是听你说要去食堂买菜，这一点我不赞成。你想想你请的都是什么人？ 陈飞，戚工他们，谁不是天天在食堂吃饭？ 好容易咱们请一回客，你还去食堂打菜，这样也太没有诚意了，谁稀罕吃你打的饭菜啊？” 听媳妇一说，程立言也察觉出不妥了。 他的脸立刻皱了起来：“不从食堂打菜那咱给他们吃什么？现在菜场的东西就那些，哪一样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 我就算是去买点鱼，买点虾蟹什么的，他们也不稀罕啊！天天在海里跑的人，谁耐烦吃那些？” 第111章 烤肉 沈玉瑶道：“你刚才说请客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要不我们在院子里烤肉吧？” “烤肉？”程立言皱了皱眉：“现在去哪儿买那么多肉？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多能吃，有陈飞和老严在，一头羊都能让他们一顿吃完！” 沈玉瑶说：“我二哥是行武之人这个我跟你说过吧？他之前跟我和三哥说过他们外出过夜的时候，是怎么在野外烤肉吃的。 我们还特意按照他说的在家里自己做过。 二哥说我调的料做出来比他们烤的好吃很多，还特意把我的方子给要走了。 咱们不好买肉，但可以烤别的。 我们试过，不止是肉，菜蔬类的选那些水分不多的，南瓜，土豆之类的都可以烤着吃。 红薯也可以烤，还有茄子……虽然我没有试过，但茄子烤出来一定也好吃！” 沈玉瑶说着说着来了精神：“那天在叶师长家里吃饭，对面林阿姨买回来的那些硬壳子的贝类，我觉得烤起来应该也可以。 蒸也是加热，烤也是加热，怎么就不可以呢？” 程立言开始听媳妇说起他们在家里烤肉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想笑的。 他觉得媳妇她二哥跟她说的那些烤肉的方法应该都是在逗她玩。 自己出任务那么多回，中间困在野外随便点个火烤点干粮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多了。 别说烤干粮了，他们偶尔也能打到点什么野物，也不是没烤过肉。 但说实话那滋味儿，最多就是能填饱肚子，论好吃，可一点都不沾边。 野外点起的那点火儿，最多把野物烤个半生不熟，保证吃了不拉肚子就行，谁还真会去琢磨怎么做得好吃？ 但看媳妇儿越说越兴奋，甚至已经拿出纸笔开始画起了烧烤架子的图样，程立言没有说话。 他不想打击了媳妇儿的兴致。 她想做就做呗，不就是买点菜，买点海货吗？ 那又值当个什么？ 只要她开开心心就好。 沈玉瑶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也对两天后的请客开始期待了起来。 完全不知道丈夫心中对于她的构想一点都不看好。 之所以不反对，竟然是带着几分纵容。 她画了烧烤要用的炭盆和铁网的图样给了程立言，程立言看了一眼就一口答应。 说这实在是太简单了，他拿去军工厂一天能给她做十套回来！ 看他说得轻易，沈玉瑶干脆又要了一百根铁签，还特意说明前面都要磨尖了，最晚后天早上这些东西全都要到位。 程立言毫不迟疑的全都应了下来。 请客那天，沈玉瑶特意请了一天假。 原本拍着胸脯说全部都由他搞定的程立言，却因为还有一些工作没有交接完，不得不一大早就去了海鹰团。 虽然临走前他一再交待让沈玉瑶不要管，饭菜都晚上他回来做，可他走后，沈玉瑶还是去了菜市场。 - 因为妻子带着女儿回老家探亲了，今天过来吃饭的就只有严华阳一个人。 五月份的天已经有点热了，特别是骑车还骑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全都热得满头大汗。 和程立言跑到滨海最好的卤菜馆儿买了卤猪蹄，烧猪肉，还买了熏鸡和熏鱼。 又跑到国营饭店去买了红烧带鱼和椒盐虾，两个人才开始往家属院赶。 看着放满了两个人车把手的那些大包小包，严华阳啧啧惊叹：“今天你可真是大出血了啊！虽然你这家伙太不是个东西，说走就走，直接把你老哥我给撂这儿了。但看在这些好吃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程立言嗤了一声，斜睨了他一眼：“这话有本事你去跟叶师长说。” 严华阳嘿嘿一笑，不吱声了。 严华阳接到程立言的调令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不就是去出了个差吗，怎么人还没回来，调令就先来了？ 而且你看看这调令上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们海鹰团正儿八经的一团之长竟然被调去做警备营营长？ 这是调令啊，还是降职通报？ 严华阳一肚子的不解和愤懑，都准备跑一趟师部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了，程立言回去了。 对于自己的老搭档，程立言没有瞒着，将事情的始末都跟他说了一遍。 严华阳听后很震惊，震惊过后又很郁闷。 他知道这下程立言是真的要走了。 而且以后也很难再回来。 这样的想法让严华阳这两天都不痛快。 他不痛快的表现就是时不时想拿话刺挠程立言两句。 两个人就这么你说我两句，我怼你一句的回了师部家属院。 离程立言他们家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的时候，两个人就同时闻到了一股没有闻到过的香气。 那味道说不出的古怪。 甜甜的，香香的，还带着一股子像是烧焦了的糖的味道。 “弟妹在家熬麦芽糖呢？”严华阳说着咽了口口水。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将车停在了院门口。 隔着院门，二人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了一阵叽叽嘎嘎小孩子们的欢笑声。 其中有一个声音程立言分外熟悉，他听出是绣绣发出来的。 他知道这肯定是肖梅带着绣绣还有兵兵提前过来了。 结果他一推开门，直接吓了一跳！ 好家伙，他们家这院里可真热闹啊！ 足足站了七八个小孩儿。 程立言站在门口，完全被这样的场景给惊住了。 严华阳也一头雾水，忍不住用手肘戳了程立言一下，小声说：“你今天请得人很多啊！” 那意思很明显—— 你请了这么多人，咱买的这点肉够谁吃？ 好在就在这时候，肖梅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放了好些烤得焦黄的南瓜还有土豆。 看到二人，她打了个招呼：“程团，严政委你们回来了？你们先进屋吧，戚工还有齐院长他们都在屋里呢。 等我把这点东西给他们分了，咱就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第112章 不请自来 “你嫂子呢？”程立言问。 “嫂子在厨房。”肖梅说。 程立言应了一声就进了屋。 他一进屋就闻到了比外面还浓的香味儿，那味道又甜又香。 就连他这个已经很久不吃糖了的大男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立言回来了。”戚工第一个看到他，坐在客厅朝他招呼道。 程立言只能朝围坐着的几个人走去。 他发现不光戚工和齐院长来了，叶师长和刘副政委居然也不请自来了。 这让程立言有一瞬间的惊诧。 看出了他的意外，叶师长朝他瞪了瞪眼睛，说：“怎么，我们不能来？” 程立言赶紧说：“没有，能来，能来。” 叶师长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一旁的刘副政委则笑了起来：“你让不让我们也来了，这就叫做不请自来。 谁让你们家小沈这么厉害，烤出来的东西这么香？你没看不光我们来了，院儿里的小孩儿们也全都被勾来了。 也就是我和你叶叔，脸皮厚自己过来了，其他那几个不好意思的，这会儿不知道躲哪儿流口水呢！” 他说着先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来喽！”就在这时，陈飞已经端着一大盘子的各种串串从后面阳台处快步走了出来。 程立言往那盘子里瞅了瞅，发现那里面放着的有烤南瓜片，烤土豆片，烤茄子片，还有烤青辣椒和烤韭菜。 虽然都是些素菜，但每一串上面都刷了酱色的料汁，上面还有一半撒了红色的辣椒粉，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哟，后院儿还有战场呢？” 看到陈飞，严华阳立刻将拿进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搁，就跟着一起去了阳台后面那块还没有来得及种菜的小空地上。 程立言这才知道原来那边也支了一个烤架。 都是熟人，虽然其中大部分人都是第一回来程立言家，但也没谁拘谨。 几位首长们凑在一起边吃烤串边聊起了天，而程立言也终于有机会去厨房看望媳妇儿。 此时的沈玉瑶正在厨房切豆腐。 看到他进来也没有意外，而是顺手拿起筷子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然后问：“好不好吃？” 程立言没有防备，一下被她塞了个满嘴。 他下意识的嚼了嚼，发现嘴里的东西绵软中带着韧劲儿，又咸又香还有点椒麻感，味道极为特别。 他硬是咀嚼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吃的竟然是土豆！ 他知道这应该就是媳妇儿说的，连她二哥都夸的酱料起到的作用。 “确实好吃。”程立言不由夸赞道。 “好吃也别多吃，还有好些好东西没拿出去呢。”沈玉瑶说。 她也是无奈。 刚才院里小孩儿太多了。 虽然准备的东西不少，也禁不住那么多人吃啊！ 所以，她只能让陈飞先烤点土豆南瓜之类的把小孩儿们先哄住。 至于肉菜什么的压根就没敢往外端！ 程立言又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然后越过媳妇的肩膀往前探了探头，问：“你切这么多豆腐干嘛？” “烤着吃啊。”沈玉瑶说。 沈玉瑶这会儿也有点无奈。 之前她千算万算，总怕家里头一回请客吃饭会招待不好大家。 为此她想了各种情况。 连用来烤的食材单子都列了好几遍，生怕会不够吃，会让大家吃得不够尽兴。 但她唯有一点忽略了，那就是她忘了这个时候的人们会不经邀请，不请自来。 就好像叶师长和刘副政委的突然到访，就好像那哄地一下拥进来的一群孩子…… 这让沈玉瑶意识到在院子里烧烤很不妥。 那香味窜出去，可能会招人嫉怨。 所以她只能临时决定将烧烤架挪到后院，而将吃饭的地点放到餐厅。 这样虽然没有了边烤边吃的乐趣，但至少不会一群人坐在里面吃，栅栏外面再围着一群人观看。 那也太尴尬了！ 至于飘散出去的香味儿，这个没办法。 闻就闻到了，反正他们家也不会天天烧烤，谁想议论就议论去吧。 程立言将带进来的大包小包全都装进了盘子里，然后一样一样端到了餐厅。 再进屋时，发现媳妇正在收拾扇贝。 程立言知道媳妇爱干净，不爱弄这些，赶紧过去说：“你歇着，我来。” 说罢，袖子一挽熟练的站在了水池前，抓起一个扇贝就开始清除内脏。 “洗干净后把扇贝肉重新放回壳子里摆好。” 沈玉瑶交待了一句，就站在一边开始切葱花。 “没问题。”程立言答应着，手上的速度飞快，没一会儿二三十个扇贝就都被他给洗干净了。 沈玉瑶检查了一下，很满意。 她又指了指一边的一个竹篮说：“你把那些也都给拿出来装盘子里吧。不用洗，那些都是肖梅之前收拾干净了的。” 程立言把竹篮盖子打开看了看。 发现里面放着十几条小平鱼，一袋子白虾，一袋子小螃蟹，还有十来只小八爪鱼，以及十个大生蚝。 都洗干净并且已经收拾好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早上去赶海了？” “嗯。”沈玉瑶点头。 “那么远，你怎么背回来的？都说了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这么大一篮子海货至少也得有二十来斤，海边那个小集市离这里骑车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 一想到媳妇跑那么远然后还背着这么多东西回来，程立言心里立刻开始不是滋味儿起来。 甚至开始后悔今天在家里请客了。 他是真的没想弄这么大排场。 在程立言的想法里，去外面饭馆里买点熟食，回来再随便炒几个菜就行了。 大家就是维护一下感情，吃什么不重要。 他没想到就因为自己一句话，媳妇儿会如此重视，搞得如此隆重。 这让他又感动又心疼。 沈玉瑶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了。 解释道：“肖梅和我一起去的。她骑的陈飞的车，那个车大，竹篓子可以挂在横梁上，没让我背。” “那也远。今天还这么晒！”程立言依然不乐意。 越想越心疼，程立言开始使劲儿催媳妇儿离开：“你去吃，别一会儿都让他们吃光了。这些我都会弄，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他说着就走到沈玉瑶的身后，伸手要去拿她拿着的筷子。 “我再调个小料。”沈玉瑶无奈地往一边躲。 可她没有想到程立言就站在她正后方，一个退步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程立言双手扶住媳妇儿，还下意识的将她搂紧，在脸蛋儿上亲了口。 “啊！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厨房门口忽然传来肖梅惊诧地叫声。 第113章 餍足 两人同时回头，肖梅却已经一溜烟的跑远了。 沈玉瑶羞得眼圈都红了。 她恼羞成怒，转头冲着程立言胸口就捶了一拳！ 程立言看她这样子，也不敢再闹了，用力绷紧了脸。 可一个没憋住，还是闷笑出了声。 好在他求生欲极强。 笑完之后立刻说：“别生气，别生气，肖梅都说了她什么也没看见，她保证不会跟其他人说。 你去吃，这边我收拾。保证给你收拾得妥妥当当。” 他说罢转身，超级麻利的拿出碗盘，将那些海货一样一样的分类放进了盘里。 看他这样，沈玉瑶再羞恼也拿他没办法。 索性不再搭理他，转身背对着他开始调料。 沈玉瑶刚才调的是用来烧烤素菜的蘸料，因为素菜没滋味，所以就要调得味道重一点。 而海鲜，那天她看林阿姨做过，也从林阿姨那儿学了点小技巧。 她知道这些东西要取一个原汁原味，这样才能保持食物本身的鲜甜。 那些辣椒粉，花椒粉之类的就不能用了。 她捣了点蒜泥，在里面放入葱花，盐，一点点酱油，然后放入从家里讨回来的菌菇粉，之后烧热油，丢几粒花椒炸了点花椒油，再把冒着烟的花椒油倒入料碗…… 随着一阵白烟，香味瞬间从厨房里蔓延出去。 “小沈，你这又做什么呢？哎呀，把我香的都坐不住了。”戚工乐呵呵地说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个长辈。 “再备点菜，马上就好了！” 这时候程立言已经把那些海鲜都整出来了。 他端着那些大碗小碗，和媳妇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桌子已经抬出来了，陈飞还把他家的桌子也搬过来，将两个桌子并在了一起。 这样，所有人就可以坐下了。 程立言端着那些东西去了后院，然后看到那里也热闹得很。 之前拿回来的两个烧烤架全都支起来了。 陈飞和严华阳一边一个站在架子后面，像模像样的翻烤着上面的串串。 这还是程立言头一回见那些东西是怎么烤出来的。 虽然那烤架还是他亲自去取回来的。 陈飞那个烤架上放的是穿好的串串，他拿着个刷子，熟练的往上面刷上油，然后撒上媳妇提前准备好的料粉。 然后时不时的翻一个面。 而严华阳面前的烤架上则放了一个细铁丝网，网子上放着无法穿到串儿上的东西，豆腐、以及一些切好的鱼块儿。 在两人旁边，兵兵和绣绣一人拿了把大蒲扇，对着架子用力的扇着，将那火扇得旺旺的，带着浓香的白烟四散开去。 “来，让我试试。”程立言越看越感兴趣，说着话就凑到了严华阳的身边。 “起开！”严华阳不耐烦地把他推到了一边儿。 接过他拿着的盘子，然后将头往屋里偏了下：“你去陪那几个老头儿玩吧，我这儿用不着你。” 程立言朝他小腿踹了一下，说：“你有种就大声说。” 旁边的陈飞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边上站着的肖梅一边把烤好的东西往盘子里装，一边也跟着说：“程团，嫂子，你们进去说话吧，这边有我们就行。 这些东西烤得快，一会儿就烤完了，我们待会儿过去。” 大概是刚才在厨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还让她有点羞涩，她都不敢去看他们两个人的脸。 看到她这副样子，沈玉瑶又羞了起来。 她把料汁往两人中间的板凳上一搁，交待了几句要怎么烤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连程立言也没理会。 程立言接过肖梅手中烤好的一盘鱼块和豆腐，也赶紧跟了进去。 这时候叶师长他们已经很自觉的把碗筷全都给摆好了，然后还打开了戚工特意带过来的白酒，给每个人都斟上了。 看到他们，戚工立刻站起身招呼：“来来来，小沈你坐这边，这边烟气小。你今天可是大功臣，我们能吃着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多亏了你。 来，你别去管那几个小子，你坐下来先吃。” 沈玉瑶谢过老人，挨着程立言坐了下来。 就在沈玉瑶和戚工寒暄的时候，程立言已经拿过一个小碗，将桌子上的各种菜都夹了一个遍。 沈玉瑶刚刚拿起筷子，他就把碗递了过来。 沈玉瑶低头一看，差点气笑了。 那冒尖的一碗儿啊！ 除了她不吃的内脏外，桌上的所有菜全都在碗里了。 看看周围一圈戏谑的眼神，沈玉瑶的耳朵根都红透了。 可程立言还没有感觉。 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赶紧吃，不然等那两个狼崽子来你就吃不上了。” 只听得旁边的几个人全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 这一餐饭所有人都吃得相当满足。 沈玉瑶因为去赶海没来得及买菜，是托陈飞从食堂买的土豆南瓜。 结果陈飞一下子给她扛了一麻袋！ 沈玉瑶还想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没想到这一顿竟然吃掉了半袋！ 更别说她买回来的那些海鲜，还有程立言买回来的熟食，都吃得干干净净。 这还不算，沈玉瑶将存在空间里的之前从食堂买的馒头，杂粮饼子也都拿出来切了，烤了，也让这些人蘸着碗底剩下的汤汁给全都吃了。 沈玉瑶这回是真相信了丈夫说的话——这些人的肚子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等这一餐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外面早已经黑透，整个家属院都陷入了沉睡。 而屋子里的几个人，则全都一副餍足表情，脸上带出了久违的幸福。 因为身担责任，程立言要亲自送两位老人回去，而严华阳则还要连夜回团里。 两个孩子早已经困得不行了，陈飞背一个抱一个带着先回去了，留下肖梅帮着沈玉瑶收拾屋子。 在家里再也没有了外人之后，肖梅忽然问道：“小沈，你知不知道戚工那个助理要搬到咱家属院来住了？听说就住在你们楼上。” 沈玉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第114章 上吊 戚工的助理？ 魏成山？ “那人我知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搬到我们这里住啊？”沈玉瑶很是不解。 “哎，你不知道啊？咱家属院都传遍了。”肖梅的眸中写着满满的八卦。 不等沈玉瑶继续追问，她就已经说道：“其实按道理怎么也轮不到他搬到咱家属院来住的，他也不是咱师部的人。- 我听我家陈飞说，好像戚工和齐院长最近要在咱这儿住一段时间，说要考察什么项目。他是戚工的助理嘛，所以也得住在这里。” “他是戚工的助理，不应该和戚工住在一起吗？我记得之前他们就是住在一起的。”沈玉瑶说。 “没有，以前戚工一直住招待所的，这个我最清楚了。我前段时间去招待所干活嘛，天天都能看见戚工。 师部给戚工安排了一个套间，里面住宿外面干活儿。戚工的屋子平时都不让人进，也不用我们打扫。 那个魏科长……” 说到这儿，肖梅切了一声，神情里全是嫌弃。 “他说是戚工的助理，可也没见他帮戚工做什么事，戚工那屋也不怎么让他进。 他除了有时候会帮戚工打打饭，连卫生也没替戚工打扫过。 我看戚工都是自己拿着水壶每天早上起来去打两壶热水，然后用一天，他根本不管。 他也没跟戚工住一起，咱师部之前是在单身干部楼那边给他了一个单间，他一直住那里。” 沈玉瑶又想起了第一回在火车上见到那两人时的情形。 当时她根本没有怎么在意他俩，所以也没注意。 此时想想，魏成山对戚工确实没有表现出怎么尊敬，更没有下属与领导在一起时的紧张和殷勤。 他们之间的相处有点别扭。 但不管怎么样，这也和魏成山搬到他们楼上没关系啊！ 沈玉瑶和那人之前早就翻了脸。 虽然倒也不是害怕他，可和一个厌恶的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挺让人腻歪。 肖梅不知道沈玉瑶的想法，但显然她对魏成山也相当的看不上。 “那个魏成山前天闹了个大笑话。 哎呀，要不是你当时正因为你家程团的事儿难受，我肯定得叫着你一起去看热闹。 真是丢死人了！”肖梅继续说道。 “什么事啊？”看她那一脸的幸灾乐祸，沈玉瑶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肖梅还没说，就先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脸的嫌弃又憋不住地笑。 她说：“就成团回来的第二天，一个女的跑到咱家属院来找魏成山。开始的时候魏成山还不见，结果那女的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了一根绳儿，甩到大门口的树上就要上吊。 妈啊，真上吊！要不是咱守门的小战士跑得快，那头都伸进去了！” “啊？”沈玉瑶惊呆了。 看她这样，肖梅像是找到了知音般，冲她使劲儿点头：“这是真的，一点儿不糊弄！当时我家陈飞刚接到通知调到警卫营，他正交接呢，就被叫去处理这事了。 陈飞那人嫂子你也知道，他平时都算是脾气好的了。 结果回来后提起这事儿，在屋里骂了半天！直说魏成山不是东西。” 说到这儿，肖梅涨红了脸，捂着嘴一阵咯咯地笑。 最后还是没忍住，趴到沈玉瑶的耳朵边悄悄说了句：“说那王八蛋拔吊无情，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沈玉瑶：“……” 她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她又羞又窘地瞪了肖梅一眼，抓起抹布就往厨房走，语气急促地说：“我去洗一下抹布。” “哎哟哟，这真是刚结婚的小媳妇，脸皮儿真薄！” 看她这么一副狼狈样子，肖梅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就在肖梅还在因为沈玉瑶的腼腆而捧腹大笑的时候，程立言回来了。 他冲着肖梅说：“在门口就听到你们笑了，什么事啊，也说给我听听？” 听他这么问，肖梅的脸也红了。 人家男人都回来了，肖梅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多待。 她利索地把收拾好的碗筷抱进了厨房，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将她送到门口，程立言回了厨房。 “你去歇着，这些我洗。”看着一水池子油腻腻的碗碟，程立言很自然的开始挽袖子。 沈玉瑶也没反对，洗了把手就把位置让了出来。 “你们笑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看把脸都笑红了。” 看着媳妇儿红扑扑的小脸，程立言真就好奇了起来。 “哪儿开心啊！肖梅胡说八道呢。”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沈玉瑶不由得啐了一口。 程立言还真没见过媳妇与其他女同志相处的情景，只觉得这副又羞又恼的小模样看着实在是好看。 他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沈玉瑶拿出一块干布，站在丈夫身边将他洗过的碗拿过来一个个地擦干净。 然后没忍住问他：“刚才肖梅说魏成山要搬到咱楼上住，是真的吗？” 听到魏成山的名字，程立言脸色沉了下来。 之前媳妇儿和那个王八蛋之间的矛盾程立言并不知道。 沈玉瑶不是个多话的人，他也压根没想到那个混蛋儿玩意竟然还有那份熊心豹子胆，还敢惦记他的女人！ 程立言还是刚才走到门口的时候，被陈飞拉住说了两句，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儿。 魏成山搞得那恶心人的事儿其实程立言已经听说了。 他还知道那人已经决定和那个女人结婚。 因为不适合再住在单身公寓。所以魏成山提出了申请，然后师部只能暂时先给他提供了套房子。 只是，程立言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没啥关系，所以没当回事儿。 而陈飞叫住他，则是因为之前的过节怕沈玉瑶不高兴，所以才想着和程立言提前打个招呼。 此刻听媳妇儿问起，程立言立刻说：“这事儿你不用管，有我在，他在师部翻不出个浪花来！” 第115章 程立言的解决方式 沈玉瑶不知道丈夫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但她相信程立言的能力。 所以有了这句话，她就将那人给抛到脑后去了。 结果第二天一下班，还没走到家门口，沈玉瑶就看到楼栋口停了好几辆三轮车，几个小战士正在满头大汗的往楼上搬东西。 她不由一愣。 这么快吗？ 这么快那人就要搬过来了？ 她从车上下来，推着车慢慢往家走。 结果还没走几步，一个小战士就冲她招呼道：“嫂子，你下班了？” 然后那人就冲着其他几个人说：“把车子挪一挪，别挡在门口，嫂子都进不了家门了！” 其他几个小战士立刻行动了起来。 此时沈玉瑶也认出这个人之前来给自家搬过家，知道他应该是警卫营的人。 于是问道：“你们这是在帮谁搬家啊？” 那小伙子说：“不帮谁搬家。这是我们营里的一些杂物，之前是放在营里的小仓库的。 营长说要把那个仓库腾出来做学习室，这些东西没地方放，管理科就让我们搬到这边先放着了。” 沈玉瑶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她这才明白丈夫的处理方式竟然是这个！ ——先把楼上的房子给占着，想搬进来的人自然就没办法了。 想明白后，沈玉瑶的心情顿时变得飞扬了起来。 程立言现在已经去营部上班了，而且因为要保护二老的安全，他最起码近一段时间都不可能会出差。 所以他现在每天都会按时按点的回家吃饭。 再不像以前，每天回到家天都黑了。 因为觉得丈夫这事儿办得很利索，沈玉瑶决定今天晚上好好的犒赏他一下。 她想了想，准备做三鲜馅儿的蒸饺给他吃。 之前沈玉瑶做过四季蒸饺作为谢礼给程立言。 他吃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念念不忘。 但那东西偶尔做一回还行，并不适合经常做。 主要是太麻烦了。 沈玉瑶当然可以让家里的厨娘给做，但—— 那就不能代表她的心意了啊！ 她就想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犒劳自己男人。 有了空间，沈玉瑶就不担心东西放的时间长会不新鲜了，所以遇到一些看上去不错的吃食，她都会多买一些囤着。 例如上次去买海鲜的时候，她就多买了一些虾放了进去。 沈玉瑶先接了壶水烧着，然后将那些虾去壳剥出虾仁，切成小丁加入料酒和盐腌制。 之后在昨天才食堂买回来的那些菜里翻检了一通，拿出一根胡萝卜，一把青菜，又泡了点黑木耳，最后拿出了四个鸡蛋。 趁水刚刚烧开，她和了个半烫面的面团。 趁面团醒劲儿的时候，又动作麻利的洗菜、切菜、翻炒……将馅料给拌了出来。 有面有馅儿，再包就快了。 刚刚五点半，下班号吹响的时候，沈玉瑶的爱心虾仁蒸饺就已经做好了。 她今天一共做了四十个蒸饺，每个都有她的半个巴掌大小。 这样的蒸饺沈玉瑶觉得自己最多只能吃两个，剩下的三十八个……怎么也够丈夫吃了。 她将蒸饺一个个从锅里拿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男人出门没拿钥匙？ 沈玉瑶动作一停，擦了把手就快步跑了出去。 “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拉开了屋门。 然后就愣住了。 外面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那女人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不高，有点偏瘦，但长得眉眼很清秀。 她穿着一件青灰色的干部服，一条黑色的裤子，剪着齐耳短发。 在服装柜台上了这么长时间班儿，沈玉瑶的眼光已经锻炼出来了。 她一眼就看出这一身衣服看似普通，价格可不低。 这样的料子，一身下来怎么也得五六十块。 穿得起这样衣服的人，除了那几个领导家属，沈玉瑶还没有在家属院里见过别人。 而这人，还这么年轻…… 可能是因为她一直没有说话，对面的女人开始变得不安了起来。 她很拘谨地冲沈玉瑶笑了下，然后说：“我是住你们家对门的邻居，我叫乔安。前段时间我回家探亲了，今天刚回来。 知道你们搬过来了，也没什么好东西，拿了点家里那边的土产，你留着吃。” 她说着将一个网兜递给了沈玉瑶。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轻言细语的。但吐字非常的清晰，举止也很文雅。 一看就是那种教养很不错的家庭出来的女孩儿。 沈玉瑶没有想到这人竟是对面的邻居，更没想到人家来是给自家送东西的。 她连忙将网兜接了过来。 “你稍微等一下啊。”她冲乔安笑了笑，然后就回了屋。 沈玉瑶将网兜里放着的两包点心还有一包糖拿出来。 又快速进厨房将刚出锅的蒸饺夹了十个放在一个大盘子里。 这才拿着盘子和网兜一起出去。 “我叫沈玉瑶。”她冲乔安微笑着自我介绍。 然后将盘和网兜递过去：“这是我刚蒸的蒸饺，虾仁鸡蛋馅儿的，刚出锅，你拿回去尝尝味道。”她继续说道。 乔安显然没有想到沈玉瑶还有回礼送给自己，明显惊诧了一下。 但她立刻就接过了盘子。 只是在看到里面的蒸饺后又有点犹豫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需要鼓足勇气一般。 然后才看着蒸饺说：“谢谢你，一看就很好吃。只是我家老冯下部队了，这一个月都不回家住。这么多我吃不完……” 说到这里，她终于抬头望向沈玉瑶。 神情有点羞赧，语气却很诚恳：“你给我两个就可以了，多了浪费。” 她端着盘子站在那儿，看上去特别实诚。 看着这样的乔安，沈玉瑶忍不住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好。”她没有和乔安推让，重新接过盘子回厨房拨了六个蒸饺出去，然后又从空间拿出了一份阿娘送来的豌豆糕一起端了出来。 “这四个蒸饺够你吃两顿，明天早上你也不用做饭了。这豌豆糕耐放，你可以留着平日里当点心吃。” 沈玉瑶将两个盘子一起递了过去。 “谢谢！”乔安轻轻笑了笑，这回没有再推辞。 “哟，嫂子，你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呀！” 乔安拿着东西正准备回家，从楼栋口处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熟悉，沈玉瑶也不禁侧头朝外张望。 然后她就看见吴连喜和一个男人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因为背光，她一时无法看清另外一人的面容。 吴连喜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可对着年龄差不多能做他女儿的乔安却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极为亲热。 而听了他的称呼，跟着他进来的男人也快走了几步，过来笑容满面的冲乔安殷勤示意。 随着二人越走越近，沈玉瑶终于看清楚了跟在后面的那个人。 竟是昨天晚上才刚刚讨论过的那个讨厌鬼魏成山！ 第116章 锁死，别再祸害别人了 沈玉瑶不想理会那两个人，于是和乔安示意了一下后就准备关门。 而这时魏成山已经看到她了。 他立刻招呼道：“小沈同志，你等一下！” 说罢就越过了吴连喜，走到沈玉瑶的门前。 这时候再关门就有点不合适了。 于是沈玉瑶只能问了句：“什么事？” 魏成山冲她露出了一个热情地笑容。 说：“小沈同志，我和王月玲同志已经正式结为夫妻。我们准备这周日在机关小食堂举行仪式，到时候想请几个熟人一起坐一坐。 你也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在滨海的朋友不多。你和程营长算是我认识最早的朋友了。 所以周日的时候，你们两口子可一定得参加！这个面子一定得给我，当然，也得给小王。 你和小王也熟，之前还是一个院里的邻居。说起来你可是我们夫妻俩的朋友。” 魏成山对着沈玉瑶吧啦吧啦就是一通说，语气诚恳中带着熟稔。 如果不是沈玉瑶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一刻都要相信他和自家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 她有点不明白，这人是怎么做到在被她狠狠骂了一通后，又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还能来邀请她参加婚礼的？ 哦，还不仅仅是她。 今天自家男人才又狠狠地驳了他的面子，连准备分给他的房子都给先占了。 看着满脸堆笑的魏成山，沈玉瑶一时间竟有些被他的厚脸皮给打败了，不知道要如何当面拒绝。 至于他提到的结婚对象是王月玲的事儿—— 这一点沈玉瑶倒没感到惊讶。 她昨晚就猜到了，而且还从丈夫那里得到了证实。 毕竟，这样的操作手段实在是过于熟悉。 很像老王家能干出来的事儿。 当年他们能卖了大闺女换工位，现在自然也能逼迫小女儿来换取利益。 看魏成山站在门口不走，执着地要等她同意，沈玉瑶只能开口道：“那天我有事，去不了。我家小程能不能去，这个要等他回来才能知道。 至于什么老朋友之类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和你们夫妻俩都不熟。 特别是你的妻子。 我不会和一个因为诬陷我被公安抓走，甚至因此丢掉工作的人做朋友。 不过结婚是喜事，虽然我不能参加，可还是要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生生世世锁死，都别再去祸害别人了。 沈玉瑶说完，朝对面震惊到睁大了眼睛的乔安点了点头，然后将门给关上了。 楼道里一片安静。 只有魏成山的脸慢慢地变成了猪肝色。 “我先回去了。”乔安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她迅速地打开自家房门，然后回屋又快速锁门，将两个男人锁在了屋外。 只留下吴连喜一脸尴尬地看着魏成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在，魏成山相当的能屈能伸。 他很快调整好了态度，还冲吴连喜无奈地笑了笑，说：“老吴，让你看笑话了。唉，我真是好意。我家属之前和小沈同志之间确实有点误会，我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说开了，也顺便拉近拉近感情，谁知道竟然还弄巧成拙了。” 他说着，神情变得极为苦涩：“可能人家是高干子弟吧，对于我们这种穷苦人家出来的，总会看不起。” “哎，可不能这么说。” 吴连喜收敛起那一点的幸灾乐祸，赶紧上前在魏成山的肩膀上拍了拍，义正辞严地说：“无产阶级才是最伟大的，贫苦人民早就翻身做主人了！” 他朝沈玉瑶家的房门看了看，然后感慨道：“小程这媳妇啊，不是一般的厉害。不光你，我也吃过她的排头。” 他说到这儿叹了口气，然后快速转了话题：“要不，咱上楼看看？那两间房真的是被占了，都怪我晚了一步。嗐，我要早点把审批表送过去就不会有这事儿了。” “不怪你，不怪你，因为我的事儿已经给老兄添麻烦了。” 两个人说着话一起上了楼。 从背影看，颇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程立言今天回来得有点晚，回来的时候满身大汗，衣服上满是灰尘。 一进门他就问：“听说魏成山来找你麻烦了？” “没。”沈玉瑶没想到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 这才多大点儿功夫，竟然都传到男人的耳朵里了。 于是她就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和程立言说了一遍。 听到媳妇儿怼那个王八蛋的话，程立言只觉得浑身都舒爽了。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在沈玉瑶的头上揉了一把，这才说：“该！以后他再跟你叽叽歪歪你还这么怼他！别怕，有我在，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没人能欺负你！” 虽然知道丈夫不会为了刚才的事儿说自己不对。 可被他当面承诺以后可以为所欲为，沈玉瑶还是很高兴。 以至于连他用汗津津的手摸自己的头发都不嫌弃了。 程立言洗完澡后两人坐下来开始吃午饭，沈玉瑶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跟他说邻居来送特产的事儿。 于是她指了指外面柜子上放着的点心说：“乔安拿过来的，说是从老家带回来的特产。” “嫂子回来了？”程立言显然之前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很有些惊讶。 然后他跟沈玉瑶介绍了一番。 沈玉瑶这才知道原来乔安是政办主任冯长远的妻子，也就是吴连喜顶头上司的家属。 于是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吴连喜见到她那么谄媚了。 “冯主任我们之前一起出过任务，关系还不错。乔嫂子我跟她不熟，只知道她好像不太爱说话。” 说到这儿，程立言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了句：“和乔嫂子说话的时候稍微注意点，不要去问她家里的情况。就算是关心的话也不要说，她不太爱跟人提起她家里的事。” 沈玉瑶有点惊讶。 下意识地问：“她家也成分不好？” “那倒不是。”程立言摇头：“她家是京城的，她爷爷曾经也是高级将领，只不过现在已经去世了。” 他显然不太想在背后说人家的是非，只是又提醒了沈玉瑶一句：“乔嫂子和家里关系一般，反正你不要在她面前提就对了。” 第117章 神药 在沈玉瑶和丈夫开开心心吃蒸饺的时候，无双国沈丞相的书房，气氛却极为凝重。 “父亲，我还是想和妹妹说一说，没准儿她能想出什么办法。”沈家二公子沈峻山语带恳求地说。 “我不同意！”沈老夫人不等她家老爷开口，就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 她看向二儿子，神情里带出了愤慨：“你小妹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之前投胎的那个人家家世不好，害得她和程家小郎君的婚事差点作罢！ 现在虽然成了亲，可哪一个家世差，没有娘家做依靠的女子嫁人后不要谨小慎微，不要看人眼色过日子？ 虽然阿瑶现在每次回信都说那程家小郎对她体贴照顾，可毕竟是成亲时间短，两人正是情浓时。 将来什么样谁又能知道？ 你们三个做哥哥的帮不了阿瑶什么，就别给她添麻烦！ 为了给我治病，她和程小郎送回了那么多神药，必然是费劲了心机。 如今我们已经将他们送回来所有的黄连素全都拿出来了，已经够了。 万不可再同阿瑶张口！ 不要跟我讲什么家国大事，任何人想让我的阿瑶为难，我都第一个不答应！” 沈老夫人说完，不再理会儿子，而是直直地看向了沈丞相。 沈丞相叹了口气，没有立刻说话。 看父亲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老三沈峻林轻轻碰了碰二哥的胳膊，悄声说：“我也不赞成再找小妹要药。阿娘说得对，咱们做哥哥的不能给小妹当靠山，那也不能把她当靠山啊！ 阿瑶从小要强，她那个性格难免报喜不报忧。谁知道她现在过得到底怎么样？” 沈峻林说到这里住了口，可心里其实还有句话没有说。 妹妹虽然时不时的会给家里寄一些海味，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物件。 可一直到现在，差不多半年时间了，阿娘基本上还是一日三餐的给她送。 而且收回的食盒也都是空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妹妹的日子艰难，很可能连粮食都不够吃！ 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不许阿娘送了。 上次给家里寄来的那些神药，妹妹、妹夫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 沈峻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可是…… 他咬了咬牙，还是不甘心地继续恳求：“父亲，阿娘，如果是别的事，我必然不肯给妹妹添麻烦，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痢疾，已经控制不住了！ 昨天军营里感染的人数还在五十上下，今天就超过了一百！要照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天，守城的军士就得全部倒下。 军医们能想的办法已经用尽，宫里太医开出的方子效用也不大。 只有之前喝了我悄悄放入药汤里的黄连素的那几个士兵，全都起了效，不仅不再腹泻，甚至已经能够正常巡逻了。 父亲，阿娘，我不要太多，五十瓶，不，三十瓶，我只和妹妹再要三十瓶就好！ 哪怕每个人分得半粒，让他们好过一点，能熬到太医们的方子起效就行。” 沈峻山说着，走到沈老夫人跟前蹲下，用手扶着她的膝头，仰头望着她，喊：“阿娘，我说话算话，我一定不让妹妹为难，我好好跟她说。 真找不到就算了，可要是能寻到，哪怕一颗呢，也能多活一条人命。阿娘，你别生气，你帮儿子一把吧。” 自从成年，这是二儿子头一回与自己如此亲近。 看着儿子那写满了恳求的目光，沈老夫人的心动摇了。 她何尝不知道儿子的说法是对的？ 别的不提，这病症此时还只是在军营里传播，可若是一旦控制不住，在京城里扩散开来…… 那等待着全城人的，将是怎样一场可怕的祸事！ 但…… 沈老夫人迟疑不定，望向了丈夫。 沈丞相这才说了话：“给阿瑶写信吧，把事情和她说清楚，让她尽力而为。 能再找来一些神药最好，找不来那也是天意，让她万不可为难。一切都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前提。” 沈老夫人这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合着丈夫心里早已经有了成算！ 那还叫她来商量什么！ 她霍然起身，冷哼一声：“既然你们早已经做了决定，还找我做什么！你们这些为父为兄的都不在乎女儿，妹妹的安危，我又能怎么办！” 说罢，她转身就走！ 舞动的长袖将之前用过的茶碗带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书房里只剩下了父子四人。 仆人听到响声，快速跑进来想要收拾。 可看到几人沉肃的神情，又悄悄退了出去。 沈峻山被阿娘带下来的茶水洒了一声，却也没敢动。 他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大哥，终于还是不确定地问了句：“阿娘这是同意了吗？” 沈峻元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不是同意，又何必动那么大的肝火？” 看沈峻山的面上多出了一抹喜色，他又再次说道：“你好好的想清楚，这封信怎么跟阿瑶写。你要是用兄妹情去压她，那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沈峻林立刻插嘴：“我也不会答应！”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沈峻山不悦：“阿瑶也是我的妹妹！” “你知道就好。” 沈峻元说着看向了沈丞相，道：“父亲，儿子还有公事未完成，先回衙了。” 说罢起身离去。 沈峻林看大哥已经离开，也找了个理由跟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父亲……”沈峻山看着父亲，神情里带出了愧疚。 他知道自从妹妹去世后，一向恩爱的父母间就多了一层隔阂，阿娘对父亲一直都有怨气。 而如今之事，则会让这份怨更深一层。 沈丞相冲他摆了摆手，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吩咐道：“你就在这里写，写完先给我看过。” 说罢他又斟酌了一下，问：“若是阿瑶将药找来了，你打算如何让兵士们服用？” 第118章 找药 沈峻山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显然他之前只考虑如何找药，压根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面对父亲的凝视，他怔了片刻然后试探地问：“依然如这次一般，磨成粉末掺进药汁看着他们服下不可吗？” 沈丞相严肃地摇头：“不可。” 之前是病患初起，人心慌乱，加之军营中医士不够，儿子才有了可乘之机。 如今此事已经惊动了皇宫，连圣上都亲自下令让太医前往诊治。 这种情况下，想要将大量的药粉添进熬好的药汁中去，那不是无稽之谈！ 真被发现了，要如何解释？ 那时才是帮人不成反害己！ 沈丞相看着面前铁塔一样的儿子，想到他莽直的性子，知道这种事指望不上他。 只能再次叹了口气，说：“你先与你妹妹写信，其他的为父来想办法。” 沈玉瑶收到信的时候刚刚吃完午饭。 程立言在洗碗，她正打开乔安送来的点心看。 乔安送来的是一种表皮沾满了芝麻的大酥果，是油炸而出的，这种沈玉瑶从来没见过，更没吃过。 她有点好奇滋味儿。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小屋内有微微的震动，知道是阿娘又送东西过来了。 这时候送什么东西呢？ 沈玉瑶有点奇怪。 她将意识沉入小屋，然后就看到小碗旁边放了一个木匣子。 她把木匣子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柄雕刻的木剑以及一封信。 沈玉瑶愣了一下，索性将信和匣子全都拿了出来。 程立言刚洗完碗从厨房走出，就看到餐桌上凭空冒出来了一个木头盒子。 他不由面皮一抽。 好在，如今的他也算是处事不惊了。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好奇地凑过来问：“娘又给你送什么了？” 沈玉瑶摇头：“这不是阿娘送的。” 她说着拿出了那柄雕刻的有点粗犷，看着一点都不精细的木剑，眸中闪出了笑意。 说：“这应该是我二哥送我的。之前我一直缠着他说想要一柄剑，让他买给我，他不答应。说女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玩儿那些。 我不高兴，他就哄我说要给我亲手制一柄。合着他所说的亲手制一柄竟是刻把木剑糊弄于我！” 沈玉瑶口中说着嫌弃的话，手里却拿着那柄木剑反复的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喜欢这东西啊？那我也会。” 程立言说：“赶明儿我刻把木头手枪给你，保证比你二哥刻的这个精细。” 他又看了一眼那木头剑，越看越像一把半成品。 似乎还没有最后完工。 只觉得自己随便做做，应该都比这个好看！ 不过这话程立言可不敢说。 “我要那东西干嘛？都是小孩子玩儿的。”沈玉瑶笑着说。 说罢拿起了那封信。 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她扬了扬眉：“二哥写的。他这又送剑又写信的，必然是有事求我。” 说着还撇了撇嘴：“他自小就惯常这样。” 话虽这么说，可从表情能够看出她的开心，并非真正的嫌弃。 可在她将信抽出，看了几行之后，那份开心就全然不见了。 “怎么了？”程立言立刻发现了，不由问道。 沈玉瑶此刻已经快速将信看完，听他这么问，就将信递了过去。 程立言接过看了一遍，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疫情啊。”他缓慢地说道。 沈玉瑶的神情变得忐忑起来。 “我和二哥去过城外的军营，那里距离京城不到二十里。如果疫情控制不住，不知道会不会往京城蔓延。” 她握紧了那把木剑：“即便不提京城，军营内也有好几百军士……” 想到那么多人危在旦夕，想到这件事可能会引发的后果，沈玉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程立言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知道如果不是事情紧急，他这个二舅哥根本不会写这封信过来。 他还记得当初大舅哥为岳母求药时那个谨慎态度，明显是不愿意让妹妹有一丝的为难。 此刻也是如此。 哪怕信里所写的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刻不容缓，可二舅哥还一再地说让他们不要着急，不要太过为难，不要去做危险的事。 程立言叹了口气，觉得这事儿不仅要办，还得立刻去办，并且必须办好！ 听到丈夫叹气，沈玉瑶不安了起来。 她知道这件事情让丈夫为难了。 当初她也去找韩大姐要过药，她知道有多难。 当初她仅仅是想要阿娘一个人吃的药，就被问东问西，一定要她编出个故事才算是应付了过去。 更何况这回二哥竟然是要这么多！ 还是在丈夫刚张口要了好多药送回去之后。 沈玉瑶抬眼望着程立言，神情欲言又止。 她想说让他不要为难，真不行就算了。 可她又说不出口。 她知道二哥在那边等得有多急切。 她还知道二哥能写这封信寄过来，父亲和阿娘必然都是同意的了，不然他根本寄不出。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因为这件事阿娘会发多大的脾气！ 可即使这样，信还是寄来了。 那就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连阿娘都不得不同意的地步。 她的脑子里乱七糟八，神情也变得不定。 有忐忑，有担心，有纠结……各种复杂。 看着她这副小模样，程立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在媳妇儿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说：“多大事儿啊，看把你愁的。这事交给我，我尽快把药给二哥搞回来。 另外，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我回团里一趟，找老严商量商量去。” “严政委能有办法？”沈玉瑶问。 “谁知道呢。”程立言说：“试试吧，都试试。” 黄连素虽然不是什么需管控的军用物资，但一次性搞几十瓶，而且还必须得快速搞到几十瓶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程立言觉得从韩大姐那里肯定是搞不到了，哪怕他再找出各种理由，撑死能再弄到一瓶两瓶。 再多……估计叶叔就该找他问话了。 到时候他要怎么解释？ 他现在只能从团里想想办法，看看团卫生所还能有多少存货？ 但程立言觉得有点悬。 黄连素这东西平常人拉个肚子，吃个一两天就好了，卫生所给药都是给包个六粒，能给九粒都是病情严重了。 程立言觉得团里的存货也不会很多。 第119章 求助 饭后，程立言没有在家里多待。 他趁着还没到午休的时间，先去找了戚工和齐院长。 在确定了二老下午会留在师部并没有出去的打算后，他直接去找了陈飞请了半天假。 程立言现在虽然担着警备营营长的职务，但实际上他只要做好总掌控的工作就行。 真正的事务性工作完全可以交给陈飞处理。 当初派陈飞来给他做助手就是这个目的。 这是为了确保他随时都可以跟二老出任务，而不至于被营里的事情拖住手脚。 所以，程立言说下午要回一趟海鹰团，去处理点事儿，陈飞丝毫没有迟疑，立刻就答应了。 程立言顶着大太阳赶到团部的时候，上班号都还没有吹响。 严华阳睡眼惺忪的被程立言从宿舍叫出来的时候，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才问了句：“怎么，这是犯啥错，让叶师长把你给踹回来了？” 程立言没好气的抬脚就朝着他踹了过去：“你就不会想我点儿好？” 严华阳轻松地躲过了这一脚，然后人也终于清醒了。 他飞快地洗了把脸，然后扔了块干净毛巾给程立言：“刚发的，还没用过，你也赶紧去洗一把，你看看你衣服都快被汗湿透了。 到底什么事啊，还得劳驾你大中午跑这一趟？” 严华阳之所以态度如此轻松，是他能够感受到程立言身上的气息没有那种压迫感，知道应该不是师部那边出什么事了。 最起码这人不是真犯错被踢回来的。 只要这点能保证，别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程立言接过毛巾也快速地洗了把脸，然后拉着严华阳就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新安排的团长是从下面部队抽调回来的，此时还在原单位交接，要到下周才能到位。 此刻的办公室就只有严华阳一个人在用。 所以说话还是比较方便的。 坐下后，程立言就跟严华阳说了自己路上想好的说辞。 “之前一个退伍的战友找我求助，说他们那地方闹痢疾，到处买不到药，让我帮他弄个五六十瓶的黄连素。” “多少？”严华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五六十瓶吧。”程立言解释：“他们那一个村子的人病倒了一片，得有百十个人都感染了。 那黄连素一人一天得吃三片，想要好彻底怎么也得吃个三四天。五六十瓶都是少的。” 严华阳知道程立言曾经在特殊部队待过，他的战友来自五湖四海，所以没有追问到底是哪里的战友。 他只是问：“你那战友当地的医疗单位不管吗？就算是村里的人没办法，镇上，乡里，甚至县里，总不至于都不管吧？ 这是疫情啊，也不是小事。” “太偏了，村里没村医。镇上，县上……” 程立言想了想：“都闹革命呢，顾不上这个。” 严华阳沉默了。 他相信程立言说得都是真的。 他们因为是在部队里，还稍微好些。 外面很多地方都疯魔了。 有时候严华阳都庆幸，他能够有部队这个护身符，能清清静静生活。 不用去涉足外面那个群魔乱舞的世界。 不过这些想法他只敢沉入心底，根本不敢对任何人说。 听了程立言的话，他坦诚道：“这事儿有点难。你是想从咱卫生所弄药？咱所里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就是把所有的家底都给你抖露抖露，也翻不出几十瓶黄连素吧？ 我寻思，能给你拿出个两三瓶就很不错了。” 程立言点头，说：“我知道。我想找找连医生，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她是本地人，不知道她在市里的那些医院有没有什么关系。 实话跟你说老严，我现在都不敢去找韩大姐要药了。我前几天刚从她那里弄了一大箱子常备药给几个战友的家属寄回去了。 我那时候哪儿知道后面还有这一遭事儿啊？ 我现在要是敢再去找韩大姐，估计到不了晚上，叶师长就得找我去他那儿聊聊了。” 严华阳看着程立言一脸苦恼的样子，也忍不住一阵好笑。 他说：“你要是去找连医生，她一定很高兴。当初因为给你介绍对象的事儿，她一直挺愧疚的。 遇见我的时候都提了两次，说自己识人不清，差点闹出乱子来，说挺对不住你的。” 程立言说：“连医生当初也是好意，那事儿跟她没关系。” 严华阳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 他用手指了指程立言：“这脑子不是还挺清楚的吗？我还以为一涉及到你媳妇的事儿，你脑子就被狗吃了，什么也不顾了呢。” 程立言抓起桌子上的一支铅笔就朝严华阳扔了过去！ 当初因为王月玲擅自进入军营，程立言发了好大的火，还将警勤营的人好好修理了一顿。 这做法其实也给了把王月玲带到卫生所的连凤梅，连医生一个好大的没脸。 连医生当初想把王月玲介绍给程立言，确实是好意。 她事先也打听了王月玲的情况。 觉得虽然这女孩家庭条件算不得特别好，但好歹也有正经工作。而且样貌好，人品好，最主要是性情温顺，觉得和程立言的暴脾气正好是个互补。 所以才给两个人牵了线。 那时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程立言会借题发挥，如此不给她面子！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连凤梅见程立言都是不打招呼的，压根不给他好脸色。 一直到王月玲因为诽谤沈玉瑶丢了工作的消息传到了连凤梅的耳朵里。 同时她也知道了王月玲连那份工作，都是从她姐手里抢来的。 这对连凤梅的打击特别大。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对王月玲的所有好印象，都是这人特意伪装出来给自己看的！ 然后连凤梅就后悔得要死。 她很想找程立言道个歉，解释一下。 可那时候程立言就开始忙了。 各种任务、出差不断。 都没等连凤梅见着人，程立言又调回了师部。 虽然连凤梅的丈夫是师部的参谋长，可现在人在底下单位蹲点呢，这一蹲就是半年，要到年底才能回来。 连凤梅他们两口子也没在师部家属院住，所以就算是想和程立言说个话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她在严华阳跟前说了好几回了，说得找时间跟程立言好好说说。 所以此刻严华阳才会说，“你要是去找连医生，她保准高兴。” 第120章 冤大头 程立言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等算着时间确定卫生所那边差不多都已经到岗了之后，他直接过去找了连凤梅。 看到他来，连凤梅特别高兴，拉着他就说了好些话。 程立言这个人，犯起倔来那是六亲不认。 但他也不是不会说好话。 当他想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那也是和风细雨，哪句话都能说得人心里舒舒服服，看着他无比顺眼。 两个人一唱一和，没一会儿，程立言就把连医生，连大姐给哄得个眉开眼笑。 然后他才说起了正事儿。 果然，听他说完连凤梅就皱起了眉头。 她说：“立言，这事儿不是大姐不帮你，关键咱卫生所真没这么多药品储备啊！ 咱团部卫生所小，每个月能领回来的黄连素只有两瓶，而且还得是拿空瓶去换。 没有空瓶连这两瓶都领不回来。 别说五六十瓶，五六瓶我都给你弄不到。” 程立言来之前就有这个思想准备，可此时听了这话还是有点失望。 看出了他神情的变化，连凤梅想了想，问：“立言，你这战友……人品怎么样？” 程立言一愣，然后立刻道：“大姐，我可以拿我的人格承诺，他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要是有什么纰漏，你可以拿我是问！” 连凤梅摆了摆手：“没那么严重，主要是我确实有个办法，但这办法不太合规。万一被人告发了，咱们两个都要犯错误。” 程立言连忙说：“大姐你放心，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牵连你。” 连凤梅笑：“我还真不怕你牵连。这种事说白了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被发现了也不过一份检讨的事儿。主要是你！ 咱部队里配发的药品从来也没有特别齐全过，没有药怎么办呢？战士们生病我们总不能不管。 所以我们手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弄稀缺药品的途径。 只要是为了工作，只要不是倒买倒卖，就没谁会说我们什么。真说了也不怕，大家都这样，这也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伸手在程立言的肩膀上拍了拍：“我是担心你。你一下子要这么多，万一你那个战友将来那边出点什么事再反咬你一口，到时候吃亏的就是你。” 她摇了摇头，叹气道：“现在这社会啊，好多事不能不防，好人也不见得都有好报。” 程立言诚挚地说：“大姐，我知道了，我会注意。” 连凤梅给程立言写了一个药方，里面不仅写了黄连素，还写了土霉素片以及两样适合危重病人服用的补剂。 她还给程立言写了服用方法，然后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去市中医院后门的一条小巷子里，去找一个姓顾的老头。 跟他说是连医生让来的，他会想办法帮忙搞到这些药品。 当然，他要的价格会比较高，至少比医院正常购买要高很多。 程立言当即就答应了。 他谢过连医生就要离开。 刚转身就听到连医生在背后说：“立言，你等一等。” 程立言停下了脚步。 连医生说：“你等一下，师部刚刚给我们发了一批《赤脚医生手册》，我去给你拿一本。你到时候给你那个战友一起寄过去。 里面有关于痢疾的防治方法。虽然药物很重要，但是日常防疫也很重要。 特别是卫生方面的，一定要逐项落实到位。不然即便现在治好了，将来也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说罢就快步走回了卫生所。 很快就拿了一本很厚的书走了出来。 程立言谢过连医生，拿着书立刻赶往了市中医院。 在中医院后面一条很偏僻的小巷子里，他找到了那个姓顾的老头儿。 他找过去时，那老头正坐在一个低矮的窝棚里，翻检着里面的东西。 程立言这才知道，这人竟是个捡破烂的。 他和顾老头说明了来意，顾老头将程立言上下打量了一番。 大概是他身上的军装终于取得了这人的信任，他朝程立言伸出了拇指和食指，做出了一个八的手势。 然后慢吞吞地说了句：“八十。” 听到这个数字，程立言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被这人给气笑了！ 他当即说：“你这是把我当冤大头了？” 那顾老头连头都没抬，依然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地说：“能找到我这儿来的，各个都是冤大头。你可以不要。” 他说着话的时候，一点要和人回怼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不急不缓的，却让程立言感受到这辈子都没有尝试过的憋闷。 他很想掉头就走。 却知道二舅哥那边还等着这些药救命。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的郁气，问：“现在给钱的话，你什么时候能给我药？” 顾老头这才抬起了头。 他看了看程立言，说：“天黑了你再来，还来这儿。” 程立言听完转头就走！ 他回去的时候沈玉瑶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在知道药的事儿已经有了眉目，她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给丈夫拿来了换洗衣服，让他去洗澡，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给他做了碗凉拌手擀面。 面是家里厨娘亲手揉的，和面的时候里面放了鸡蛋，做出的面条柔韧劲道还特别爽滑。 卤沈玉瑶做的是鸡蛋番茄的，另外还准备了黄瓜丝，胡萝卜丝，她甚至还撕了一块鸡胸脯肉，准备了鸡丝。 另外还捣了蒜泥，做了醋蒜汁。 其实沈玉瑶之前是不怎么吃这些东西的。 阿娘怕她贪凉，凉面这样的饭食只偶尔才会出现在她的餐食里。 醋蒜汁这种味道重的调味品，更是不会让她随意去用。 但以前程立言给她做过这样的番茄鸡蛋捞面，沈玉瑶觉得味道不错。 最关键是，她知道丈夫很爱吃这一口。 所以就慢慢的学着做，现在已经能够做得很地道了。 果然，虽然还没到饭点儿，程立言洗完澡后还是将那满满一大碗捞面条吃得干干净净。 最后甚至还喝了碗面汤。 吃饱喝足，又从媳妇手里拿了钱，程立言再次去找了顾老头。 那老头虽然说话难听，但显然还是有点能耐的。 程立言去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些药品整整齐齐地码在了一个箱子里，包括连医生说不一定能够找到的补液也一支都不少。 程立言清点完毕，然后将钱给了顾老头，就准备拿着东西走了。 没想到顾老头这时候却拦住了他，说：“等一下。”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颜色都有点发黄的纸出来，递给了程立言。 道：“不白要你的钱，这个给你。单这一样，你再拿八十出来也划算！” 第121章 有救了! 程立言展开那张纸，发现是一张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纸质都已经变得脆黄的处方单，单子上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两个中药单方，以及对应的所能治疗的病症以及用法。 这两个单方一个叫化滞汤，一个叫燮（xie）理汤。 大概是那张处方单太小的缘故，上面的字写得有些小，看上去密密麻麻的。 但总体来说还是能够看得很清楚明白。 程立言有点惊讶，问：“这是治痢疾的药方？” 顾老头看出了他的质疑，顿时不高兴了。 他哼了一声：“怎么，不愿意用？” 说着伸出手：“不愿意要就还给我。” 程立言连忙将那方子折好塞进口袋，这才说了句：“那肯定得要，八十块钱呢！” 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顾老头听他这么说，脸色也缓和了点，但是说话还是不饶人。 他说：“你买这些药是因为什么地方起了时疫吧？年轻人，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以为就靠着这几十瓶药就能把时疫给控制住？简直可笑！ 这药品吃一片少一片，可时疫的速度却不等人！你有多少药能赶得上那疫情的蔓延？” 他说到这儿，还抬头看了看程立言，然后又补充了句：“你又有多少钱用来买药？” 程立言：“……”有点扎心。 虽然这老头儿说话难听，但程立言也看出来了，这人的背景应该不简单。 其实仔细看看，就能够看得出这人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收破烂的老头儿。 虽然他身上围着的那个围裙脏兮兮的，手上戴着的手套上也全是灰。 可——真拾破烂的老头儿，有几个舍得戴这种白棉线手套？ 这种劳保手套，现在基本上都是工厂配发的。 家里没一点能耐，弄都弄不来。 而且，老头儿虽然外表有点邋遢，可看他的头发，还有穿着外套里面的衬衣领子，都是干干净净。 这些都说明他必然曾经有一个很体面的身份。 这年头，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能发生，程立言没有追问。 他只是很真诚的感谢了顾老头儿，最后连称呼都换了。 从“你”变成了“您”不说，还一口一个顾老师的，直把老头叫得看向他的目光都没有那么冰凉凉的了。 那边等着药救命呢，程立言哪里敢多待？ 他道谢后就快速地拿着药和药方离开了。 然后到家后，夫妻俩话都没说两句，就将药给家里寄了回去。 而此刻的丞相府中，气氛紧张而凝重。 沈丞相还有夫人以及他们的三个儿子全都留在主院，谁也没有回房歇着。 因为心里存着事儿，几人甚至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 沈丞相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老夫人端坐在位置上，一颗一颗数着佛珠。 至于沈家的三个公子，则全坐在下首，各自想着心事，沈峻山的眼睛则牢牢地盯着那个玉盘，只恨不得把它给看出个窟窿。 下午的时候，沈玉瑶就给家里写了信了。告诉他们药应该能够找到，要晚上的时候才能去取。 等丈夫取回后，一定会第一时间送回家里。 让他们不要太过于焦急。 可从收到那封信的一刻起，全家人的心思就全在这个玉盘上了，干什么事情都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后来，沈丞相索性将他们都叫在了一起，以考察三兄弟学问为理由，隔绝了外人，全都在这里一起等候。 “来了！”沈峻山忽然惊喜的喊道。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可那喜悦却完全压不下去。 几人同时抬头，望向了玉盘。 然后，他们就见到了一个比首饰箱子大不了多少的纸盒赫然出现在玉盘里！ 沈峻山第一个跑了过去！ 其他人也全都站了起来。 沈峻山将纸盒从玉盘上拿下来，如同抱着稀世之宝般小心翼翼地将它移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将它打开。 立刻，一堆褐色的玻璃药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沈峻山提了几天的心忽然就松了下来，眼眶莫名的竟有点发酸。 看着这些药瓶，他知道，营里的兄弟们有救了！ “二哥，这些药不止五十瓶！”挤在他身边的沈峻林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将药瓶往外拿，同时开始数数。 而站在沈峻山另外一边的大哥沈峻元目光则被另外一些放在白色纸袋子里的土黄色圆药片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药？之前阿瑶他们没有送回来过。” “土霉素。”沈丞相拿起一个纸袋，眯着眼睛盯着袋子上写着的字迹，慢慢读出了声。 而老夫人这时候的注意力则在随着纸箱同时出现的女儿女婿写的那封信上。 她将信从信封里抽出来，然后就看到了里面夹带着的两张处方签。 一张新一点的，一张则颜色都已经发黄了。 她把两张单子一起给了她家老爷，说：“这里有药方，上面写了怎么服用。” 然后开始看女儿的信。 她还没有刚看两个字，那玉盘里忽然又出现了一样东西。 一本红色的，非常厚的书籍！ 这是沈玉瑶头一回往家里寄书，除了还在数数以及望着药品傻笑的沈家老二老三，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赤脚医生手册》？”沈峻元第一个将书拿起，然后读出了书名。 “去，再点两盏灯来。”沈丞相将书从儿子手中拿过来，然后吩咐道。 屋里没有下人，即便沈峻元很想看一眼书里面的内容，可还是无奈地听从老爹吩咐，出去点灯了。 而这时，老二，老三终于数清楚了那些药的数量。 “一百瓶！妹妹和妹夫足足给我们找了一百瓶！”沈峻山激动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被父亲狠狠瞪了一眼，才重新压抑了下来。 他激动的声音都有点颤抖：“有救了！父亲，那些营里的兄弟有救了！除了黄连素，妹夫还给送来了这个土霉素，还有这么些给重病号吃的补剂……” 他激动地无法自已，站在原地直踏步，一脸期望地看向父亲，恳切地说：“父亲，我们现在就把药给营里送过去吧？” 第122章 沈丞相的决定 “你现在回房给我老实待着，明早正常上值。”沈丞相朝二儿子吩咐道。 然后他看向刚刚拿着油灯走进来的大儿子，说：“车马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就出发！” “备好了，我已经让他们在后门处等着了。”沈峻元说道。 他将油灯放在桌子上，然后立刻就要帮着收拾东西。 老夫人拦住了他：“你换衣服吧，这里我来。路上小心点儿。” 沈峻元答应着快速离了屋。 沈峻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迷茫。 他有点不知道父亲和大哥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看向母亲，探寻地问：“阿娘？” 可沈老夫人根本没搭理他。 她亲手将桌子上的药品还有药方以及沈玉瑶他们寄来的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全都小心翼翼的换了合适的箱子收好，然后亲自抱着递到了刚换好衣服出来的丈夫手中。 沈丞相接过箱子，嗯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并没有跟两个儿子做什么解释。 沈丞相走后，老夫人就回了卧房。 老二老三这两个被爹妈遗弃的，只能讪讪地离开，一起回各自的院落。 沈峻山实在憋不住了，对沈峻林说：“老三，你猜父亲这是去哪儿了？营里兄弟……” “父亲让咱回去睡觉咱就回去睡觉，别管那么多。不然被他发现，必然要发火的。”沈峻林打断了二哥的啰嗦。 看沈峻山还要说，他叹了口气，问：“二哥，你觉得你比父亲聪明吗？” “没有。”沈峻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你觉得，他对于这回的时疫，担心在你之下吗？” “没有。”沈峻山这句话说的也是真心实意。 他对城外军营的这次时疫担心，一来是职责所在。 二来则是去看了之后，看到许多曾经关系不错的兄弟遭受着病痛，起了感同身受之心。 可沈峻山也清楚，身为无双国的丞相，父亲心里想到肯定比自己多得多，内心的压力也大得多。 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拿出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留在家里等待妹妹的回复。 此时时疫的消息早已经在宫里传开了，必然到处人心惶惶。 这种情况如果是从前，他必然会留在宫里稳定人心。 “所以，”沈峻林摊了摊手：“你担心什么呢？是担心父亲处理不好这件事，还是担心父亲不把那些药用到军士身上。”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这么想父亲！”沈峻山皱紧了眉头。 沈峻林却不理会他的脾气，直接说：“那就听话，回去睡觉吧。”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提心吊胆了一天，我是困了。” 说完直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沈峻山哼了一声，也拐上了另外一条路。 待他走远，沈峻林才朝着家中后门的方向望了望，眸中闪过了一丝担心。 他家二哥是直性子，心里想什么立刻就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所以家里但凡有点复杂的，比较考验心性的事儿，他们都会下意识的不让二哥参与。 就好像这次，即便父亲和大哥不说，沈峻林也猜出了他们此刻去了哪里。 这必然是去了城外的道观，他们应该是去找二叔想办法了。 沈家是无双国数得着的大氏族之一，很多代经营下来，可以说是家资丰厚，子孙众多。 只可惜到了沈丞相他们那一代，繁茂的都变成了旁支，作为主支的他们家，却只有兄弟二人，以及一个妹妹。 妹妹早已经嫁出去了，如今随丈夫留在外地，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作为长兄，沈丞相确实起到了整个家族的顶梁柱，镇海针的作用。 可他那个二弟沈知翼则自幼性子散漫，对功名仕途完全没有半点兴趣。 待成了家，有了两个儿子之后，更是觉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干脆去了山里做了道士。 家，妻子，儿子全都不要了。 如今也过去了快二十年。 他所在的玄通观此时已经变成了京城最有名的道观。 而他本人，玄灵道长的名头更是响亮，受到众多信徒的敬仰。 沈丞相为人一向低调。 随着弟弟的名声越来越响，他已经慢慢地不再和弟弟来往。 以前一年里他还会去山里一两趟，去看看兄弟，和他说说话。 现在也好几年不去了。 可沈峻林却知道，父亲这样做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实际上他和二叔的关系依然好得很！ 家里出了如此大事，父亲去找二叔商量也是情理之中。 确实如沈峻林所料，此时的沈丞相正与大儿子一起坐在行往玄通观的马车上。 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沈丞相翻看着那本之前还未来得及看的《赤脚医生手册》。 越看眼睛越亮，越看越叹为观止！ “神书，真是神书啊！”他不禁击节赞叹。 坐在沈丞相对面的沈峻元则在翻看着那些药品。 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药，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来自是对妹妹、妹夫的感激。 可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也变得很是沉重。 他觉得自己一家现在是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一个独木桥。 往前走，可能是一马平川。 可脚下，却是万丈深渊！ 他不禁又想起了父亲下午找他说得那番话，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几分期待，也更有几分忐忑。 沈峻元不知道明天等待着他们一家的会是什么？ 但他也清楚父亲说得对，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既然如此，那就往前冲吧！ 沈峻元相信，以父亲的睿智，二叔的声望，还有皇上的清明，前路必是坦途！ 第123章 献药 夜色深沉，皇宫内一片安静。 咚！咚咚咚！ 更夫刚刚敲响了四更。 就见一名黄衣小侍急匆匆地走进了内殿，在伺候皇上的大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太监皱紧了眉头。 他先是看了眼还一片黑沉的皇上卧房，然后盯着小内侍又追问了几句，这才咬着牙走了进去。 “皇上，沈丞相连夜入宫，说有急事相奏。”大太监走到皇上床边，轻声说道。 皇上猛然睁开了眼。 他先是恍惚了一下，然后坐起了身：“沈丞相？说是什么急事了吗？” 半夜被叫醒，皇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愤怒，这让大太监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低声禀报道：“沈丞相没与小人们说，但他是与玄灵道长一起来的。” 听到连玄灵道长也来了，皇上起床的动作顿了一下。 内心却更多了几分期待。 “宣！”他大声说道。 与此同时，他已经从床上下来。 一把推开了过来伺候他穿衣的小太监，自己胡乱抓了件袍子套在身上就开始往外走。 吓得大太监一边飞快招呼小太监们准备东西，一边接过皇上的衣服就快步跟了出去。 待皇上出了寝宫，来到他平时办公惯在的小书房时，沈丞相和他的弟弟玄灵道长也已经赶到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抱着大箱子的沈峻元。 “不用多礼！丞相与道长半夜进宫到底有何急事？是与城外军营有关？” 皇上快步走进屋，不待他们行礼就急声问道。 三人也疾步跟了进去。 待屏退了众人之后，沈丞相带着兄弟和儿子还是恭恭敬敬地给皇上行了礼，然后才说道：“确实有点关系。” 皇上的眼睛亮了起来。 而这时，沈丞相却退到了一边，说：“事情具体经过还要让玄灵道长来说。老臣也是在接到他的口信后，赶到道观才得知的详情。” 待大哥说完，玄灵道长上前，向皇上行了个作揖礼。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事还得从我那遇害的侄女沈玉瑶说起……” 听到这个开头，皇上的眉心跳了跳。 他半夜被叫过来，可不是想听他们两个人说这些家务事的。 更何况这件事他已经处理过了，还赔进去了一个女儿。 可玄灵道长很有些道行在身，并且深得众信徒的敬仰，包括皇太后对他都尊敬有加。 所以，即便有点不耐，皇上也隐忍着没有发作。 而且他也想听听，他们说的事与城外军营到底有何关联！ 城外军营的疫情让皇上忧心不已。 虽然他派了太医过去，还征召了一批京城内有名的大夫。 可从得到的消息来看，效果并不行。 那疫症依然没有控制住。 仅仅今天一天，因痢疾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二十五人。 照这样下去，明天死的人可能还会更多！ 所以，他想看看这俩人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 玄灵道长像是完全没看出来皇上的脸色般，继续娓娓道来。 “老道昨日中午忽觉困倦，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那死去的侄女儿玉瑶。 说起来我与玉瑶几乎没有见过面，自从我尘缘断尽之后，对于家中的这些晚辈多半也都不认识了。 可那姑娘在梦里冲我拜了拜，叫了声二叔，我立刻就知道她是谁了。 我那小侄女跟我说，她现在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很好，不用家里人忧心。 她说要让老道替她感谢皇上，让她大仇得报，从此在这世间再无牵挂。 为了表示谢意，她愿帮皇上化解一起大难。” 皇上开始只是耐着性子听，结果慢慢竟然听进去了。 此时听玄灵道长说沈家那个死了的小丫头竟然提起了他，说要回报他，要帮他化解大难，不由得心里突突直跳。 “帮朕化解大难？什么大难，如何化解？” 玄灵道长朝跟在他们身后的沈峻元示意了一下，沈峻元上前两步，将那个箱子交给了走下来的大太监。 同时交上去的还有那本《赤脚医生手记》。 “玉瑶说她知道城外的军营里时疫已经初起，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很快就会蔓延开来，到时不仅军营，就是京城也会尸横四野…… 为了替皇上解忧，她特意送来了上界的神药……” “快拿来给朕看看！” 不等玄灵道长说完，皇上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 大太监连忙将箱子呈了上去。 皇上亲手打开箱子，然后一眼就被那褐色的玻璃瓶给吸引住了。 “琉璃瓶？”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琉璃瓶皇宫里还是有的，别的地方不说，单他现在所在的小书房就有好几个。 但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琉璃瓶，还是让他晃了晃眼。 玄灵道长没有接他这话，而是说：“皇上，那琉璃瓶内所装之物，就是玉瑶所说的能解军士之症的神药！” 皇上拧开药瓶，大太监立刻递过去了一个铺着锦布的托盘。 皇上将药瓶内的黄连素倒了几颗上去。 看着那艳黄色的小圆颗粒，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新奇。 可同时也多出了一些犹豫。 他不是不相信玄灵道长的话，他相信这人不敢诓骗自己。 但——这些东西来得太过于蹊跷，让他不能不多想。 于是他将那瓶子在手中翻转了几下，继续问道：“你跟我好好说说，这些东西是怎么得来的？你那侄女，又跟你具体说了什么？” 玄灵道长被如此追问却也不慌不忙。 他娓娓道来了与兄长斟酌再三，编出的一则故事。 那故事很简单，无非就是借托梦说话。说沈玉瑶此时已经去了上界，在那边过着无忧无虑的神仙生活。 某日她忽有感应，觉得她所来之地将遭受大难。 心软如她，即便已经飞升却也不忘生养之恩，于是求来神药拯救苍生。 玄灵道长说这些东西是忽然出现在道观里的。 里面的神药他已经亲身尝过，愿意以性命担保无毒无害。 在他说完这些话后，沈丞相和沈峻元也同时跪下承诺，说他们也尝过那些药了，也愿用性命担保无毒无害。 在玄灵道长说话的同时，皇上还在翻检着箱子里的东西。 在看到那些用明显是女子笔迹写出的服用方法说明，还有那一看就来自于异世的纸张、书籍…… 他其实已经八分。 如今再看到跪下的三个人，这信任又多了一分，几乎达到十成十了。 可他还是努力按下了内心的激动，吩咐道：“请太医！” 第124章 飞升成仙 在把那些药品给家里寄过去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沈玉瑶做什么事都有点心不在焉。 她一直在为家里担忧。 要去皇上面前做戏。 光想想沈玉瑶的心就忍不住揪成了一团，根本不敢往下细思。 父亲不愿提前将这事告诉二哥，对她却并没有隐瞒。 因为确实需要她协助。 例如，在二叔面前表演一下如何运送东西。 可正因为此，这几天沈玉瑶的心就一直提着，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这天早上，程立言刚一起身沈玉瑶就跟着坐了起来。 “起来这么早干什么，天还没亮呢。” 沈玉瑶揉了揉眼睛：“睡不着，我起来煮点粥。” 这几日父亲将玉盘带在了身边。 为了不发生意外，已经提前同她说了，不接到家里来信，不可以再通过小碗与他们联系。 沈玉瑶现在也收不到阿娘的投喂了。 虽然小屋里还有一些之前存下来的，但都以午晚饭居多，早点却没留什么。 程立言摸了摸媳妇肩头昨晚留下的红痕，心疼地说：“别煮了，你再睡会儿。待会我出操回来煮点面条……” “啊！”沈玉瑶忽然惊叫出声。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猛地跳起一把抱住了程立言。 将脸贴在他的脖子上，眼睛紧紧闭着，死活不敢睁开。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程立言被突然投怀送抱的媳妇给吓了一跳。 他警惕地四下里望了望。 可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他并没有看出有任何危险。 他用一只手托着媳妇的屁股，另外一只手在她的背上安抚地从上往下撸。 口中连声安慰：“不怕不怕。你跟我说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打他！” 那语气，哪儿像哄媳妇儿，说是哄女儿也差不多。 可别说，这样的安抚对于沈玉瑶来说是有效的。 她紧绷的身体在丈夫的怀里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头，猪头……”沈玉瑶磕巴地说道，语气听上去还惊魂未定。 “小屋里有猪头。” 程立言：“？” “还有牛和羊的头。 血淋淋，还有它们的身子。 头和身子是分开的！ 我阿爹，我阿爹竟然让他们把祭祀的三牲五畜全都送到了我的屋子里！” 沈玉瑶显然真得被吓坏了。 此刻反应过来后又气到了不行。 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要找阿娘！我要告诉阿娘阿爹欺负我，他往我屋子里丢猪头！” 程立言：“……” 他脸上的神情此时看上去极为复杂，甚至有点扭曲。 那用力绷也绷不住的嘴角，让人很是怀疑他在努力憋笑！ 程立言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劝慰：“不哭啊，先不哭。 瑶瑶跟我说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就祭祀了？什么三牲五畜？为什么要送到你的屋里？” 有丈夫在身边，沈玉瑶的情绪终于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虽然依旧手脚冰凉，脑子发懵，但总算是魂儿回来了。 说起来这事儿真不能怪她。 换谁不过是想进小屋里去查看一下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早饭时，忽然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猪头就在身边凭空出现！ 所受到的惊吓也一定不会比她小！ 沈玉瑶在丈夫的脖子上蹭了蹭，将脸上的眼泪蹭干，然后伸出了手。 那手上凭空出现了一封信。 程立言看了一眼信封上刚劲有力的字体，立刻就知道这是岳父写来的。 他将媳妇放回床上坐下，然后打开信看了起来。 沈丞相在信里写了这几天他们那边发生的事。 他告诉女儿女婿，说皇上招来了太医，让他们研究一下那些药。 太医们无法判断出药片所用的药材，但他们很快就判定出药品无毒。 接着他们看到了顾老头所写的那两个药方。 看后一个个惊呼“妙哉”，直说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方！ 最后太医们又看了那本《赤脚医生手册》，看后几人一起朝皇上叩拜，说得此神书是天佑无双国。 其中所列很多中草药是他们太医院也不认识的，而里面提到的关于传染病的防治，更是对这场时疫大有作用！ 一番话说得皇上龙心大悦！ 之后，皇上派人火速将药品送到了军营，由太医按照说明监督病号们服下。 同时又按照顾老头给的药方熬了汤药让所有的军士有病没病的全都喝了一碗。 并派人依照《赤脚医生手册》中关于传染病的预防规定对军营进行了清理…… 不过两天时间，军营的时疫就完全控制住了。 病号们的身体明显开始好转，也不再有新的病人出现。 另外，几个濒死的军士在吃了那些特意给他们准备的补剂后也都转危为安了。 皇上大喜，当即就说要给沈玉瑶建一座道观，并派女道士过去主持！ 然后，被沈丞相给劝阻住了。 最后在他的提议下，皇上决定在玄通观做一个祈福的道场，他会亲临，文武百官也会随行。 用盛大的仪式感谢沈玉瑶为无双国带来的福泽…… 程立言在看到有人要给自己媳妇建道观时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捂住了肚子，弯下了腰。 沈玉瑶还没有完全停止抽泣呢，就看到丈夫笑成了这个德性！ 她顿时又气又恼，抓住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 “你还笑！你想办法把那些东西处理掉！那些东西……我都不敢进小屋了！” 沈玉瑶现在闭上眼，眼前还是猪头忽然出现在面前时的情形。 一想到自己刚才经历的，她都要窒息了。 她现在根本不敢将自己的意识沉入空间。 可就算是不去看，她实际上也能够感受到还有源源不断的贡品正通过神碗在往她的空间里来。 父亲的信她看了，知道父亲和二叔商议后决定将皇上给的所有赏赐还有供奉全都给她送过来。 为此，父亲甚至还将白玉盘放在了供桌上，就是为了让众人亲眼看到“神迹”！ 沈丞相之前就跟沈玉瑶说过他的想法。 从与女儿联系上之后，沈丞相其实一直都很担忧。 他知道女儿与家中来往这件事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的。 就算是妻子本事再大，再把家里管得的滴水不漏。 只要这种互动不停止，泄露出去就是早晚的事儿。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送药这件事，虽然有让他们一家人都成为异类的风险。 但运作得好，也可能会成为能护庇他们家族几代人的护身符。 所以在那些药品显了神通之后，这场道场，他要让更多将信将疑的人亲眼看到贡品被接收的事实！ 以此证明他的女儿确实已经飞升成仙！ ……所以，因为父亲想让那些人看到贡品消失，她就要被迫接受这些猪头，牛头，羊头？ 还有它们那些被切掉了头颅的，血淋淋的身子？！ 那个小屋只有她能进，那些东西也只有她能看到。 一想到要独立面对，独自处理那些东西的情景，沈玉瑶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回过神来再看到丈夫抱着枕头笑得像个傻子，压根没有一点要替她解决问题的打算。 沈玉瑶气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抓住程立言就往小屋走。 “别急，别急，我帮你想办法……卧槽！” 程立言被媳妇拉着边笑边走。 可刚进入小屋，一句话没有说完，就看见屋子中央的空地上忽然出现了一只没有头的肥猪！ 第125章 程立言觉得自己岳父这人行，能处! 虽然已经习惯了媳妇随时能够无中生有的本事。 可眼前忽然冒出来一头肥猪还是吓了程立言一跳。 更何况这猪还没头。 还……血糊啦差的。 程立言收起了笑容，心疼得伸手在媳妇的脑袋上摸了摸，眼神很有点一言难尽。 他问：“岳父……把这玩意儿就这样丢给你了啊？” “嗯！”沈玉瑶用力点头，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为了展示自己受到的伤害，她砰砰砰地又丢出了一只猪头，一只牛头，一只羊头。 然后说：“还有那两个的身体，还有鸡鸭鹅，还有一整只鹿！鹿是我二哥特意打来送给我的。” 她说着又举起了手，似乎要把那只鹿也给拿出来。 “停！”程立言果断的制止了她。 虽然那三个头全都处理得很干净，而且脑袋上还都绑着红绸子。 可就这样出现在屋子中央，在昏黄的灯光下，用那黯淡无光，灰突突的眼珠子盯着人看…… 效果依然有点惊悚。 程立言瞬间头疼了。 他一下子就理解了妻子此时内心的抓狂。 他抱了抱沈玉瑶，说：“我来处理，我来处理，你不用怕。” 可此时的沈玉瑶已经顾不上听他说话了。 甚至来不及跟他解释一句，意识已经快速沉入了空间。 沈玉瑶从来没有如此刻般的意识到，父亲竟然还有如此不靠谱的一面！ 莫不是他将自己这窄小的空间当成了相府？ 认为什么都盛得下？ 他怎么能够允许二叔，将那些盛灯油的大缸也送过来呀！ 道观里用来盛放灯油的缸比这里一般家庭用的水缸还要大。 差不多都有两个男人合抱那么粗，有快到沈玉瑶下巴那么高。 而此刻，一缸又一缸盛满了灯油的大缸，就像是不会停歇般地挨着从小碗里冒出来。 眼看着就将客厅的空间全都给占了去。 要知道，这屋里还盛着家里给的嫁妆。 以及她当时从大杂院搬回来的程立言亲手做的鞋架子，小柜子等东西。 这哪里能盛得下？ 沈玉瑶只能用意识飞快地调整着。 好在东西只要是在她的空间里，无论体积再大，她也都能调配得动。 眼看着油缸不仅把客厅的位置全部占满，还把小屋的空地也都给占了去。 关键还不停的有东西从小碗里往外冒…… 沈玉瑶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她又想找阿娘告状了！ 等玉盘还回去，她一定要狠狠告父亲一状！ 就在沈玉瑶简直要气坏了的时候，程立言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说：“瑶瑶，你冷静一下，不管里面什么情况你都别着急。 是不是岳父又送什么东西来了？你要是害怕就给我丢出来。 是不是地方不够放？要不你试着想想要把空间扩大？ 你就想咱家的小院儿还有阳台也是家里的一部分，也应该算到你的空间里？” 沈玉瑶心里一动。 她立刻调动意识开始用力去推客厅通往前院的那扇门。 那门之前就存在，可她试过却从来没有推开过。 此刻，她就按照丈夫说的，很理直气壮地在空间内大声质问：“这小院还有后面的阳台都是我家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没想到，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门很轻易地就推开了。 莫不是这东西还欺软怕硬不成？ 沈玉瑶在心里小声的腹诽。 当然这回她没敢大声说出来。 哪怕是在意识里。 沈玉瑶将那足足有二十口的大缸全都移到了小院儿，然后又把那些碍眼的死去的牲畜们也移了过去。 关上门，看着终于恢复如初的屋子，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就发现，除了灯油，还有一盘盘的鲜果，御制的点心在从小碗里往外冒。 看着这些，沈玉瑶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完全感受不到一点惊喜。 她知道皇家的用度一向很奢靡，办一场普通的宴席就要用去几百两银子。 够普通老百姓上百人花销一年都不止。 但她没有想到，做一场法事也需要花费至此。 这些东西，如果只她和丈夫两个人吃，怕不是要吃上好几年吧？ 沈玉瑶将小碗也拿到了院子里，随便它继续往外面吐那些瓜果梨枣。 然后收回意识，重新回到了现实。 沈玉瑶这才发现丈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她重新抱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看她醒来，程立言关切地问：“怎么样了，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吧。”沈玉瑶疲倦的说。 “我二叔送过来了二十缸香油，应该是皇上给的供奉。” 沈玉瑶比划了一下：“这么大，这么高。把前院差不多都给占满了。” 听到“香油”两个字，程立言咽了口口水。 然后问：“什么香油，芝麻油？能吃的那种？” 沈玉瑶没想到丈夫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 她想了下，摇头：“不是芝麻油，应该是菜籽油。我们那里芝麻油很少。” 看丈夫的眼睛越来越亮，她没忍住还是提醒了一句：“那是灯油，是给道观点长明灯用的。” 程立言皱了下眉：“点灯用的？那能不能吃？” 沈玉瑶有点迟疑：“应该能。我之前听奶娘说寺庙里的和尚们会用供奉的油做素斋。庙里能用，道观应该也能用。” “那就行了！”程立言高兴地一拍大腿。 二十缸油啊，那得有多少斤？ 能炒多少菜啊！ 除了油还有那些猪牛羊，还有鸡鸭…… 程立言觉得自己这岳父为人可以，真是又大方，又豪气！ 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地想笑，那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去了。 第126章 找到地方了 第二天，程立言就往师部递交了一份训练计划，要带着警卫营的人去野外进行实战训练。 程立言原本就是作战部队的军事主官，到新单位，递交这样一份计划实在是顺理成章。 大家只会认为他雷厉风行，不可能有任何人阻止。 计划很快就被批准了，然后程立言和陈飞就开始带着营里的战士到十几公里外的一片比较荒僻的海滩开展起了训练。 之后的几天，程立言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一天三顿饭都不在家吃，中间甚至有两个晚上直接带着队伍露营在了野外，连家都没回。 沈玉瑶自从丈夫承诺那些贡品由他来处理后就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反正她已经将那些东西全都移到了空间里的院子里。 眼不见心不烦，只要那些不在她眼前晃荡，她完全可以对它们无视。 这几天沈玉瑶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之前师父跟她说的，给服装厂画花样的事儿终于有了回复，沈玉瑶画的两个稿子都通过了初审！ 这对她来说真的是意外之喜。 为了能够参加这次活动，沈玉瑶可以说是下足了功夫。 除了正常上下班，她所有的空余时间几乎都用在了画画儿上。 师父说那本书不能拿回家，她就趁着上班时记下纹样，然后回家凭着记忆描绘出来。 不仅如此，她还让阿娘将家里绣庄内经年的好花样都给她搜集了过来，照着练习。 沈玉瑶觉得想要画出好的花样，创新是一方面，扎实的基本功也很重要。 她之前虽然画过一些，但那都是凭着兴致来的。 真要比起来，自己的手上功夫比师父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又有师父在一旁不藏私的教导，沈玉瑶的绘画能力终于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次通过初选的图样总共只有二十五份，连师父丁翠珍也只有一幅通过，沈玉瑶却过了两幅。 这既是对她努力的一种肯定，同时也是一份荣誉。 至少这件事在百货大楼挺轰动的，王主任还专程将她们师徒俩叫到了办公室，大大表扬了一通。 并且承诺不管是谁，只要最后能够通过服装厂的审核，作品被采用，大楼都会给她提一级工资作为奖励！ 并且还会推荐她代表百货大楼去参加明年的全市三八红旗手的评选。 这真的是极大的荣誉了！ 从主任办公室里出来，师父又把沈玉瑶叫着交待了一通。 总得来说就是不让她骄傲，而且还得继续努力。 因为服装厂这次征召图样的活动搞得挺大，至少整个滨海市的行业内人都知道了，有想法的人也都参加了。 听说还有很多外地的同行也寄来了稿件。 为了给参赛人员一个交待，同时也为了让这个活动能够有始有终。 所以在评选结果出来后，服装厂会搞一个汇报交流的活动。 据说到时候会让最终作品入选的人员现场给大家进行表演。 丁师父说，让沈玉瑶戒骄戒躁，现在千万不能翘尾巴。 她这次进入最后一轮评比的可能性非常大。 一旦入选，到时候她就要到讲台上现场给大家画图样了！ 能够参加那个交流会的人肯定都是行业内的精英，到时候她可不能露怯，更不能给她这个师父丢人！ 一番话说得沈玉瑶顿感压力巨大。 所以，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小两口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好像全都忘记了空间里还有那么二十口大缸，以及一堆的猪牛羊肉。 直到这天大概早上三点左右的时候，程立言回了家。 他回来的时候沈玉瑶睡得正沉。 即便被拍醒，被拉着洗脸换衣服，甚至坐在了自行车的横梁上，沈玉瑶都是浑浑噩噩，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 一直到出了家属院大门，走到了外面的马路上，一阵微凉的风吹起了额上的碎发，沈玉瑶才终于醒了。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又仰头看了看丈夫的脸，这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咱们这是去哪儿？” 程立言哈地一下笑出了声。 他是真没想到媳妇的反射弧会这么长，这都骑出去多远了，人家竟然才醒！ 他不禁笑骂：“幸亏今天回来的是我，要是换个人，把你带出去卖了你都不知道！” 沈玉瑶打了个哈欠，朝后靠进了丈夫的怀里，再次将眼睛闭上，喃喃地说：“是别人我就不会让他靠近我。”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听着还有点鼻音，软软的，听着娇憨至极。 让有段日子没有跟媳妇好好说过话的程立言心瞬间变得酥软酥软。 他俯身在媳妇的发顶亲了一下，这才说：“带你去把咱爸送的东西拿出来。” 沈玉瑶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丈夫口中的“咱爸”指的是父亲。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顿时不困了。 “你找到合适的地方了？” “嗯。” “不会有危险？” “不会。” “在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程立言带沈玉瑶来到了一座距离他们训练场地不太远的礁石山。 这里位置十分偏僻，加上那山上除了大礁石外，连植物都没有几棵，可以说人迹罕至。 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人来。 几乎是被男人连拖带抱，沈玉瑶终于跟着他爬到了半山腰。 然后来到了一个被灌木丛还有垂下来的乱糟糟藤蔓所包围住的山洞前。 “这是我之前来附近踩点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山洞，除了我应该没有别人知道。”程立言对妻子解释道。 他拉紧沈玉瑶的手，说：“别怕，这里面我趁这段时间都收拾过了，里面没有脏东西，很安全。” 两人越走越深，一直到确定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情形时，程立言才终于擦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之前存放在这里面的煤油灯。 有了灯光，沈玉瑶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山洞的全貌。 这个山洞从外面看觉着很小，可实际上里面的面积却相当得大。 不仅大，而且还很高，甚至连程立言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头站在里面都不用弯腰。 只不过这山洞的石壁上有明显刀凿斧刻的痕迹，一看就不是天然形成的。 第127章 物资被发现 “这里真的不会有人来？” 看着这个山洞，沈玉瑶有点担心。 “不会，这是前些年建的防空洞。后来这里被水淹了一次，然后就被废弃了。” 程立言拿油灯往岩壁上照了照，沈玉瑶才看到那里确实有水淹过的痕迹。 “赶紧拿出来吧，等下我还得回营地，我是悄悄出来的，六点之前必须赶回去。”程立言说道。 听他这么说，沈玉瑶自然不敢再拖延，连忙按照要求，将那些猪牛羊全都给拿了出来。 在她想要把鸡鸭鹅也给拿出来时，程立言制止了。 他嘿嘿一笑，说：“留着，等我这星期休息了，我给你做铁锅炖大鹅！保准好吃，让你吃完还想吃！” 他说完，还没忍住咂了咂嘴。 沈玉瑶差点轻笑出声。 ——什么要给自己做，分明是他馋了还差不多。 但有人愿意给做好吃的，那揭短就不能再揭短了。 她立刻用力点头，说：“好，我等着你做给我吃。” 沈玉瑶说话的语气诚恳极了，望向程立言的目光里面全是倾慕。 直把男人哄得，连胸脯都又挺起了几分，只恨不得现在就回家，烧锅拔毛，给媳妇炖大鹅去！ 程立言之前说的话没错，这山洞看来他利用野外训练的时候没少来。 这里面被打扫的很干净不说，场地中间最平整的一块地方还被他用石头给搭起了一个平台。 那平台是长条形的，看外表还真有点像个供桌。 程立言让媳妇将那三个头放在了石头台子上，自己还动手给调整了一下角度。 最后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翻出来了一个粗陶的简易香炉，香炉底还放了细沙。 他将那香炉摆放在了三个头的前面。 “你这是要造一个供台？”沈玉瑶问。 “嗯，东西找不全，临时凑合一下吧，应该也不会有人深究这个。”程立言说。 “先等一下。”沈玉瑶说着从空间的角落里翻出来了一个香炉。递给了丈夫。 “要不用这个？” “嚯，你怎么连这玩意儿都有？” 接过那跟篮球差不多大小的铜制香炉，程立言是真的惊讶了。 沈玉瑶不悦地撅起了嘴巴：“这回一起送过来的。估计是和贡品放得太近了。” 家里那个白玉盘和沈玉瑶的小碗有差不多的功能。 都是只要和玉盘中的物品有相连的地方，不管多少，不管东西大小，最后都会跟一根藤上的葫芦般，全都被投递出去。 这回来的不光有贡品，连挨着贡品的香炉也跟着过来了。 听了媳妇的解释，程立言又想起了她那天抓狂的模样，忍不住再次憋笑不已。 他将香炉里的香灰抓了一把到那个粗陶的香炉里，和细沙拌了拌，让它看上去确实有曾经烧过香的样子。 然后将大的这个又重新还给妻子。 说：“你先收回去，这个放外面不合适，太气派了。” 他说罢又看了一眼自己摆出来的那些东西，越看越觉得相当的不错。 将供桌收拾好，程立言又指挥着媳妇把那些装满了油的油缸贴着石壁摆好。 这还是程立言第一回见到这些让媳妇困扰不已的油缸，一看之下也觉得相当的震撼！ 当然，比起震撼他更多的还是感觉兴奋。 趁媳妇不注意，他刚才已经蘸了那油尝了一口，感觉非常不错！ 比粮店卖的菜籽油也不差什么，反正程立言是没吃出有什么不同。 如果不是怕媳妇嫌弃，他都想拿个桶装一桶留着自家吃了！ 夫妻俩忙活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才把石洞内布置完毕，这时候已经五点了。 外面的天色都已经亮了起来。 两个人匆匆从山洞离开，然后下了山。 找到了藏在山下的自行车，程立言将沈玉瑶送到了靠近城边的大路上。 因为他要赶回营地，同时也为了不让人察觉到他提前出来过，后面的路就必须要沈玉瑶自己把车子骑回去了。 虽然在此之前，沈玉瑶从来没有骑过这种男式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可为了不让丈夫担心，她还是很有勇气地骑了上去。 好在这时候路上车少人也少，即便骑着有点勉强，沈玉瑶还是顺利将车骑回了家。 而且一路上连一个熟人都没有遇到。 也省了她费口舌再解释了。 沈玉瑶到家时已经快要六点钟了，恰好今天是晚班，她回家饭也没吃倒头就睡。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到了正中，眼看着就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沈玉瑶躺在床上懒懒地不想动弹。 她闭着眼睛开始回忆早上的情形。 越想越好奇丈夫在她走后，究竟要如何操作？ “要是能看看山洞里现在是什么样就好了。”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地，眼前的景象忽然就变了！ 沈玉瑶忽然发现自己赫然回到了山洞里！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此刻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程立言正站在供桌前，神情严肃地跟刘副政委说着什么。 而刘副政委的神情也极为凝重。 就在两人交流的时候，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走进了山洞。 那几人穿着公安制服，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拿着公文包，手上还戴着白手套。 几人进来后和刘副政委还有程立言分别握了握手，然后沟通了几句，几名公安同志就开始分头行动了。 他们有两个人去到一名神情激动的小战士身边，一人询问，一人记着笔录。 而另外几个人则分散开来，在山洞里仔细勘查，像是是在寻找什么痕迹。 看到这种情况，沈玉瑶担心极了。 她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山洞里？ 又为什么会看到这里的情形？ 她也不知道程立言有没有把他们之前的痕迹都给清理干净，会不会被公安同志发现？ 沈玉瑶的内心开始不安。 她是真没想到丈夫竟然会把这件事搞得如此声势浩大。 好在出现在那里的只是沈玉瑶的意识而非本人。 即便她就站在山洞中央，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可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到她的存在。 所以沈玉瑶也可以安静的待在那里观看着，不用留在家里胡思乱想。 沈玉瑶在山洞待了好久，一直待到那些公安在里面查看完毕，程立言与刘副政委陪着他们一起离开。 然后她又看到陈飞带着好些战士们进入山洞开始往外面搬运东西。 沈玉瑶听不到他们说话，但是从那一张张满是喜悦的脸，还是轻易的感受到了他们的开心。 第128章 特务窝点 沈玉瑶没有继续在山洞里面待，她下午还要上班。 虽然已经从山洞里出来了，可之后的半天她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甚至连中午吃了点什么都没记住。 主要是沈玉瑶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空间不见了？ 会被那个山洞取而代之？ 是的，此时的她已经确定那个和她目前的家一模一样的屋子不见了，变成了山洞。 甚至连她的嫁妆，她之前放在家里的东西现在也都变的放在山洞的角落。 当然，沈玉瑶很确定外面的人即便进入了山洞，也看不到那些属于她的东西。 就好像无论他们家怎么人来人往，也看不到她存放在空间里的东西一样。 但沈玉瑶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明明有很好的屋子用，为什么要去选择一个乌漆嘛黑的山洞？ 但她试了好几次，还像之前丈夫教她的那样，站在空间里理直气壮地要求换回来，最后都没有效果。 这种情况让沈玉瑶很有些沮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沈玉瑶对于那山洞里的情况掌握得清清楚楚。 估计程立言知道的都没她知道得多。 别看早上他们小夫妻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把山洞布置完毕，将那些东西摆放整齐。 可往外运的时候，却让战士们费了老鼻子劲儿了。 猪牛羊这些还好，很快就搬完了。 为难人的是那些装了油的大缸。 这个山洞是在礁石山的半山腰。 这本就是一座天然形成的山，山上也没有专门开辟什么道路。 山体还挺陡峭。 那样装满了油的大缸，让战士们如何往山下运送？ 陈飞他们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就那么直接搬运，改成将油倒出来，用油桶一桶一桶的往山底下运。 这需要的时间就有些长了。 因为还得现去找油桶。 反正一直到沈玉瑶晚上躺在床上睡着了，那些人还有七八缸的油没有倒完呢！ 这天晚上，程立言没有回来。 不仅这天，之后连着好几天他和警卫营的人都没有回来。 按说，现在已经超过了他们当初制定的训练时间了。 沈玉瑶有点着急。 山洞里的油都已经运走了。 不过那些缸都还留在原地。 大概是人们还没有找到更合适，更安全的运输方法，又不想让缸损坏…… 怎么说也是挺值钱的东西。 沈玉瑶的空间还是没有变化，依然是那个山洞。 这让她现在连进去的欲望都没有。 一想到要进入到那个阴森森，除了二十个油缸，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她就心生抵触。 以至于沈玉瑶干脆连小碗都拿出来了，完全不想进到那里面去。 看都不想看它一眼。 这样又过了好几天，这天沈玉瑶一下班就发现家属院的人一个个看上去全都喜气洋洋的。 还有好几个看上去面熟，却没有打过交道的家属，隔着大老远就开始跟她打招呼。 这个说：“小沈，你下班了啊，工作辛苦吧？” 那个说：“程营长媳妇儿，好几天没见了，你怎么看着有点瘦了？程营长不在家，要是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句话啊！” 一个个表现得极为热情。 沈玉瑶口中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内心却一阵稀里糊涂，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家后，她停下车子就打算去找肖梅，好打听一下消息。 结果她还没出门呢，肖梅就朝她家走过来。 没进院呢就喊：“小沈，你赶紧收拾收拾，咱早点过去，不然去晚了食堂就坐不下了！” 沈玉瑶：“？” 她将院门拉开，让肖梅进来，然后才问：“什么事儿啊，去食堂干嘛？” 听她这么问肖梅反倒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状。 她说：“你刚下班吧？你刚才进院儿的时候没有看到黑板上贴的通知？” “没注意。” 家属院靠近门岗的地方有一块黑板，上面有时候会写一些通知。 都是点下午菜店有特价菜啊，今天晚上会停电啊，诸如此类的。 沈玉瑶一般不太注意。 反正她平时不怎么去买菜，真停电了早知道晚知道都一个样。 所以，刚才回来她直接骑着车子就过去了，看都没看一眼。 肖梅看她完全一无所知，激动地跟她说：“今天的通知和平时的可不一样！今天是师部发的通知，说咱警卫营这回立大功了！ 哎呀你不知道，他们这次去实战训练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搞封建迷信的窝点，还缴获了好多战利品。 通知上写得不清楚，但是师部那边都传遍了，我跟你说啊……” 肖梅眉飞色舞的给沈玉瑶讲了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的主要内容是，警勤营在海边进行登山跑的训练时，一个小战士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山洞。 那个山洞里藏了好些吃的东西。 不光有东西，还有祭祀用品，一看就是那种搞封建迷信组织的窝点！ 这件事不光惊动了师部，连滨海政府也惊动了。 为此还派出了重案小组。 具体案件怎么个调查现在谁也不清楚，还处于保密状态， 但是那些从山洞里搬出来的东西却已经进行了再分配。 师部作为第一个发现的单位，这次分的东西很丰厚。 据说得到有差不多一缸的油，还分了一整只猪！ 肖梅说得情绪激昂，手舞足蹈，就好像亲身经历了一般。 还压低声音特别神秘地说：“听说啊，这事儿跟海那边有关！这就是一个特务接头的据点儿！” 直把沈玉瑶听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不是这事儿就是她和丈夫俩人搞出来的，她都要相信肖梅说得才是真的，真有那么一个特务窝点了！ 看把沈玉瑶说得都听入迷了，肖梅非常满足。 她推了沈玉瑶一把，说：“你赶紧去拿饭盒，通知上写了，今天晚上食堂要炸丸子，还要做卤肉！不管军人还是家属，人人有份，不要钱！快快快，赶紧走，一会儿去晚了就排不上了！” 排不上是不会排不上的。 作为警勤营营长和副营长这两位的家属，沈玉瑶和肖梅今天在饭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待。 一进门就被排队的众人给推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两个人拒绝都拒绝不了。 毕竟大家都觉得今天有这顿肉菜吃，都是沾了这两位男人的光。 不然不年不节的，师部怎么可能免费给大家补充油水？ 在这种情况下，让人家排个第一也是应该的。 今天的晚饭是猪肉萝卜丝的丸子，还有用卤的肉加上萝卜白菜还有粉条熬的大锅菜。 丸子一人分一个，大锅菜一人给打一勺。 当然，主食还得自己用饭票买。 不过这样也让人欢天喜地了。 第129章 分明就是嫉妒! 因为程立言在家里做饭的时候比较愿意花心思。 猪肉也能被他做得很好吃。 所以现在的沈玉瑶被他带着，已经能够吃一点猪肉了。 除了那种大肥肉片子实在吃不下，瘦肉特别是红烧肉，卤肉之类的，已经能很自然的和大家一起吃了。 所以今天在食堂的这顿聚餐，沈玉瑶和周围的几个家属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现在的人，大多数还是很淳朴的，待人也真诚。 大家都知道这次师部能够有这么大的收获，起因就是程立言递交的那份野外培训计划。 现在警勤营的人还没回来，大家就把这份感谢投递到了沈玉瑶的身上。 沈玉瑶不爱张罗事儿，没事也不喜欢和人说太多，但这不代表她不会跟人打交道。 先不说她在相府接受的教育，就说在百货大楼上的这半年班，也让她学会了怎么察言观色，怎么把话说到人心里去。 感受到了别人的好意，沈玉瑶自然也不吝回报。 这样你来我往的交谈一番后，那些大姐大嫂们看向沈玉瑶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个恨不得全都把她当做最贴心的姐妹！ 既然已经是姐妹了，那自然就要说一说知心话。 结果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就感叹了一声，说：“哎呀，小沈，咱以前真是接触得太少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以前一直都觉得你可高傲，可看不起人了！” 这句话算是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立刻就有人开始附和：“就是就是，有时候看着你进进出出的，我都不好意思打招呼，生怕你看不起我。” “对，我也是。哎，说起来还是因为不熟，要不是今天咱坐一起说说话，我真以为你就跟那个谁说的一样……” 这个大姐话说一半儿忽然就卡了壳。 显然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打了个哈哈，试图遮掩过去。 沈玉瑶自然是听见了。 不过没等她问，一边的肖梅先不干了。 肖梅脸上的笑意顿时就不见了。 她毫不客气地对那个大姐说：“张姐我都不想说你，那个王月玲说的话你也愿意信？你不想想她是啥样的人品！这种人啊，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和她来往！” 那个张姐被肖梅当众这么说了一通，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她快速看了沈玉瑶一眼，然后小声反驳：“那个月玲人也还不错，你接触接触就知道了。外面说她那些话都是谣传，哎呀，她一个年轻女孩儿也不容易。” 她大概是知道一点王月玲与沈玉瑶之间的过节，加之今天这里又明显是沈玉瑶和肖梅的主场。 她越说声音越小，后来干脆就不说了。 再过了几分钟，她快速扒完碗里的肉菜，然后找了个理由就先走了。 一个桌子坐着的其他几个人，原本和沈玉瑶就不是太熟，之前能说得那么热闹其实也就是气氛到了。 现在气氛明显变得尴尬了起来，几人也没有多坐，很快也都找各种理由先离开了。 八人的桌子最后就只剩下了沈玉瑶和肖梅两个人。 肖梅明显很生气。 沈玉瑶却看上去淡定的很，依然不紧不慢地在饭盒里挑着白菜和萝卜吃。 看到她这个样子，肖梅一阵无语。 她戳了戳沈玉瑶的胳膊，说：“别藏了，不想吃就给我吃，我就没见过有人跟你一样竟然不稀罕肉的。” 她说话的时候，沈玉瑶正将一块大肉片子往饭盒的最边上拨。 不光拨，她还挑了块大的白菜帮子把那一小堆儿肉给盖起来。 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忽然被戳穿，她很有些尴尬。 看沈玉瑶不动，肖梅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 干脆直接拿过她的饭盒，又拿过她的筷子把挑出来的肉都夹进了自己饭盒里。 然后香甜地吃了起来。 除了丈夫，沈玉瑶从来没有干过把吃过的饭菜给别人的事情，这让她很有几分窘迫。 直到看肖梅吃得一脸满足，她的心情才慢慢恢复。 看肖梅跟自己如此不见外，明显把她当做自己人的样子，沈玉瑶想了想说：“等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我姑姑从海市给我寄了点绿豆饼，你拿回去一半儿。” “不要。” 肖梅飞快摇头：“你留着自己吃。” “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 沈玉瑶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自己吃一点，另外也给兵兵还有绣绣吃一点。他们马上又该去别人家了，到时候我再给他们拿吃的就不方便了。” 听沈玉瑶这么说，肖梅没法再拒绝了。 可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替她抱屈。 这么好，这么热心的人，怎么那些人就看不见呢！ 这段时间家属院背地里议论沈玉瑶的人有点多。 说来说去差不多就是说她生性奢侈，不够艰苦朴素。 另外说她为人高傲，独来独往，不能融入集体。 肖梅是听见一次骂一次，为此和院里很多家属都吵过架。 什么就生性奢侈了？ 人家家里条件好，两口子挣工资，还全都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完全没有负担。 这种情况下怎么就不能吃好点，穿好点了？ 吃你家饭，穿你家衣了？ 天天哪儿来的那么多不满？ 那是不满吗，那分明就是嫉妒！ 至于不融入集体，那更是笑话。 别的不说，兵兵和绣绣在院里跟着多少家住过，除了人家沈玉瑶，谁给孩子买过一尺布，做过一件衣服？ 不光衣服，除了孩子们在幼儿园吃的三餐饭，谁给孩子加过一顿餐？ 以前肖梅是没这个意识，主要是没有比较也就看不出区别。 可俩孩子在程家那一个月实打实的长胖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把集体交待的工作做得如此尽职尽责，这还不算融入集体？ 非得跟王月玲一样，驴粪蛋表面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做表面功夫，那才算是团结群众，融入集体？ 想到这，肖梅忽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看向完全不为外界所干扰，依然小口小口，斯斯文文吃饭的沈玉瑶。 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啊，多注意点吧。那个王月玲不知道有多恨你呢，小心她在背后把你的名声全给败完了！” 第130章 乌鸦别嫌老鸹黑 “王月玲他们现在住哪儿了？”沈玉瑶问道。 被这忽然打了一下岔，肖梅愣了愣，然后回答：“住老营职楼了。” 看沈玉瑶不解，还往外指了指：“就家属院一进门右边的那个筒子楼，两层的那栋。” 沈玉瑶这才知道具体地方。 她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口白菜吃完，看看肖梅早已经吃干净了的饭盒，站起了身说：“咱们走吧。正好一起回去，我把绿豆饼拿给你。” 看到她这样，肖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女的背后那么说你，你不生气啊？” “气什么？她又不敢说到我面前来。”沈玉瑶不紧不慢地说道。 谁人背后无人说？ 天下人那么多，她还能一张张的把嘴都给堵上啊？ 只要不秀到她的面前，沈玉瑶才懒得管那人怎么蹦跶。 看沈玉瑶这样，肖梅也是服气了。 她叹了口气：“唉，你脾气真好，这一点我可做不到。”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然后笑道：“不过不理她也没事，就她那烂泥样的日子，不掺和才对！咱不掺和她也过不好。” 吃瓜是人的天性。 即便是沈玉瑶也逃离不了。 听了这话，她好奇地追问道：“她怎么过不好了？这不是才结婚嘛。” 看她捧场，肖梅来了兴致。 她先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就手舞足蹈的跟沈玉瑶大说特说了起来。 王月玲和魏成山的婚礼沈玉瑶两口子没去，但肖梅夫妻却是去了的。 主要是魏成山是戚工带来的，戚工不好不出场。 戚工在，程立言不参加，身为警卫营副营长的陈飞就得出现，担负起保护的工作。 然后肖梅自然也跟着过去凑了一场热闹。 肖梅原本就是去凑人数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因此看了场好戏。 “你不知道，那个魏成山的老娘和儿子这次也从他老家赶过来了。”肖梅说。 “儿子？魏成山还有儿子？”沈玉瑶有点惊讶。 “看你说的，他那么大的岁数了，有儿子多正常啊！听说还有个女儿呢，不过离婚的时候跟了女方。儿子是他老娘带着的，以前一直在乡下。 大概是他老娘怕他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后不管他们祖孙，所以巴巴的带着孙子赶过来了。 来的也特别是时候，正好赶上他们结婚。哎呦，那天你没去真的是太可惜了，你都没看见那一家子的表情！ 我真是看一次能笑一年。” 肖梅说着还忍不住又哈哈笑了好几声。 沈玉瑶虽然没有去看现场，可凭想象也能够想象得出王月玲当时会是什么想法。 估计杀了魏成山的心都有了吧？ 毕竟，当初她也是一个很心高气傲的人。 而且，魏成山结婚前必然没有告诉她，自己有儿有女的事实。 果然，肖梅也提到了这一点。 “王月玲当场就哭了。她爸妈还有哥嫂都不干了，非说魏成山骗婚，要让他赔偿。 结果魏成山直接就跟他们撕破了脸。 魏成山说是王月玲自荐，荐啥来着？” “自荐枕席。”沈玉瑶替她补充。 “对，就是这个，自荐枕席！”肖梅点头。 “魏成山说是王月玲趁他喝多了，然后趁虚而入，非逼着和他发生了关系。他当时喝得人事不知，事儿真成假成他都不知道。 魏成山说不愿意结婚就立刻滚蛋！让王家人带着王月玲一起滚，还说让他们把给的两百块彩礼钱还回来。” “真不是人啊，你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我都不知道这样的男人咋就还有人能看得上！” 肖梅自己说着，就先骂了起来。 沈玉瑶没有接话。 这事儿怎么说呢？ 要她说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乌鸦别说老鸹黑。 魏成山那个人，但凡和他接触接触都能看出人品不怎么样，这一点难道王月玲不清楚？ 她既然愿嫁，敢嫁，甚至为了嫁他宁愿采取极端手段…… 那受今日的苦，就应该有心理准备。 别的不说，就魏成山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个矛盾即便结婚当天不爆发，爆发也是早晚的事儿。 看沈玉瑶不说话，肖梅觉得没趣，又捅了捅她问：“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王家人立刻不吱声了呗。”沈玉瑶说。 王家人不一直都是这么欺软怕硬，唯利是图吗？ 如果他们稍微做一点人，就不会把女儿逼到这样一个毫无尊严可言，任人欺侮的地步。 虽然沈玉瑶厌恶王月玲，可她更看不起姓王的那一家子。 谁知道肖梅却摇了摇头，然后再次哈哈一笑：“没有。王家人根本都没有来得及反应，魏成山他娘就不干了。 他娘听说他给了王家两百块彩礼，当时就爆炸了！ 她哭得嗷嗷的，说她在家辛辛苦苦帮忙带孩子，结果魏成山一年才给她五十块！ 这五十包括孩子生活费，还包括他给爹妈俩人的养老钱。 结果，现在王月玲就跟魏成山睡了一觉，就卖了两百块！ 她当时就炸了窝，直接跟王家干了起来，非要他们把钱还回来，把女儿带回去。 说她用二十就能给儿子换个黄花大闺女做媳妇，不要王月玲那种说不上干净不干净的女人。 王月玲当时气得崩溃大哭！王家人直接就跟魏成山他娘干了起来。” 肖梅说得眉飞色舞，沈玉瑶却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听多了后宅里的尔虞我诈，你争我抢。 但像这样当场撕破脸，甚至直接打起来的情况，沈玉瑶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她甚至想象不出来那个场面！ 她震惊到嘴巴都合不上了。 看把她震成这样，肖梅感到满足极了，再次感叹：“哎呀，你那天去就好了，我跟你说，这样的好戏多少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回！” 这一点沈玉瑶是相信的。 这样的事儿真是难得一遇。 她忍不住问：“他们闹的时候戚工他们就站着看啊？” “哪儿啊，”肖梅切了一声：“他们也配！” “他们一闹起来陈飞就把戚工给送回去了，然后叶师长他们几个人也都走了，只剩下吴副主任还有几个之前和魏成山关系可以的小干部留在那儿劝架。 后来闹得太狠了，就连我们这几个去凑人头的家属也给赶出来了。” 说到这儿，肖梅还翻了个白眼：“吴副主任出来还吓唬我们呢，说不让我们把这事儿往外宣扬。还说什么听到风声了唯我们是问。 切，凭啥啊？那天去看戏的也不是光我们家属，还有那么多干部战士，还有王月玲他们家里人呢！” 沈玉瑶看了看肖梅，神情有点一言难尽。 肖梅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扑哧一笑：“除了你我真没告诉别人。也就是咱俩亲近，在外人面前我注意着呢！” 她说着走过来挎住了沈玉瑶的胳膊，凑近她小声说：“这还不是最糟心的，王月玲最糟心的在后面呢，你还听不听了？” 第131章 娶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听啊。”沈玉瑶说。 这么难得一遇的大瓜碰上了自然要吃个饱。 看她感兴趣，肖梅更加有劲儿了。 沈玉瑶从来不知道肖梅这么能八卦，也不知道她的口才竟然这么好。 说起来这些事儿讲得那是生动又有趣，竟让人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 “老营职楼你没去过，你不知道那房子的情况。那边就是一个大单间，然后厨房厕所都在屋子外面。 各家的厨房都在各家正对门的地方，那里统一砌了灶台，厕所在楼梯的两边，一边一个。” 为了怕沈玉瑶不明白，肖梅还给沈玉瑶比画了比画。 沈玉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样一个单间，如果只住小两口的话其实是住得下的，咱师部很多新婚的职级低的小干部都住在那边。我和陈飞刚结婚的时候也在那儿住过一年多。 但那屋子要是住了新婚夫妻，再住上一个婆婆和一个八岁的男孩儿，那日子就不好过了。” 沈玉瑶有点惊讶：“魏成山他妈还跟他们一起住啊？她没有回去？” “回去什么回去？人家说了，要留在这伺候人家儿子，什么时候魏成山回京城，她什么时候回老家。” 说到这儿，肖梅啧啧了两声：“就那么点的一个屋子，放了床就放不下柜子，吃饭都得坐床上。就这点地方住四个人！那俩人还是新婚，总得干那事儿吧……” 肖梅说着朝沈玉瑶挤了挤眼，做出了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看沈玉瑶低着头不理她，肖梅也不在意。 自己啧啧了两声，神情中带出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悯。 毕竟都是年轻女人，自己上头也有婆婆。 肖梅就算是再看不上王月玲的人品，看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如此闹心，也难免会有点感同身受。 沈玉瑶没有再说话。 听了肖梅的描述，她也觉得王月玲的日子不好过。 可这怨谁呢？ 这不都是自己的选择吗？ 两个人回家的时候，程立言已经到家了。 看到程立言，肖梅拿了绿豆饼之后立刻就告辞了。 沈玉瑶将饭盒放在桌上，问：“你吃饭了吗？” 程立言没有回答，而是望向饭盒问：“你去饭堂吃加餐了？” “嗯，肖梅过来叫我，不好不去。” 程立言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妻子，将鼻子在她的脖子上嗅了嗅，说：“食堂今天炸丸子了？” 沈玉瑶动作一顿，然后立刻举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衣裳，吃惊地问：“我身上有味道？” 程立言一本正经地点头：“嗯，猪肉丸子的味道，好香。” 沈玉瑶顿时大惊失色。 她一把推开了程立言，转身就往卧室走。 “你别碰我，我先去洗个澡……” “哈哈哈哈！”不等她说完，程立言就大笑了起来。 他再次上前抱住了沈玉瑶：“我逗你的，哪儿有什么丸子味儿？我媳妇都是仙女儿了，身上哪儿还会有别的味儿？只有香味！甜味！乖，让我再闻闻……” 沈玉瑶挣脱开来，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然后转身就走。 都走进屋了，还能听到那人在外面哈哈的笑声。 沈玉瑶轻啐了一口，唇角却忍不住微微弯起。 说起来程立言这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在家了，他们夫妻俩也就送物资的时候见过一面，这么久连面也没见过。 因为知道对方在忙正经事，加上沈玉瑶最近因为花样儿的事儿也忙，所以她倒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熬。 可今天，在见到这人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很想他。 特别是听着他的笑声，沈玉瑶忽然觉得整个家都活了起来。 再也没有了之前清冷的感觉。 沈玉瑶没有理会程立言的胡闹，还是快速地去洗了一个澡。 不过她好心眼的在洗澡前先给那人拿了些东西出来吃。 天气越来越热，太烫的东西已经吃不得了。 她拿了一碟素拌三丝，一碟卤牛肉，两笼肉包子，还拿出了一大盆家里厨娘亲手做的——红油鸡丝凉面。 那红油里放了芝麻，炸得又香又辣，凉面则是用手拉出来的细面煮熟又过了凉水的。 吃起来筋道又爽滑。 像沈玉瑶这种家里规矩严，从小被要求越是到了夏天越不可以贪凉的人，刚看到的时候都没忍住足足吃了一满碗！ 果然，当她把凉面拿出来的时候，程立言眼睛都亮了。 不过洗了一个澡的功夫，拿出来的所有饭菜全都被他一卷而空！ 看到沈玉瑶出来，程立言拍了拍肚子，满足地吐了一口气说：“帮我谢谢咱娘，我今天才算是正经吃了顿饱饭，这几天可把我累死了。” 听他这么说，沈玉瑶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空间。 忍不住冲男人抱怨了起来。 听到沈玉瑶说空间变成了山洞，程立言也十分惊讶。 他仔细的询问了情况，在听她说起曾经在山洞里见到了自己，还听了他和公安同志的对话，程立言惊得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 他更加仔细地询问了细节，思忖过后说：“今天晚上市里会派人把那些油缸运走，我估计着八九点钟就能够运完。你到时候再进去试试，看看那时候空间会是什么样，会不会还原。” 听了这话沈玉瑶立刻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你是觉得空间变成了山洞是因为那洞里放着我送进去的东西？” 程立言道：“这个谁也不能确定，但是我觉得可能性比较大。你试试再说。另外我感觉可能和你个人的意志也有很大的关系。 刚才我听你说，你当时曾经想过，要是现在能看看山洞里是什么情况该多好，然后你就置身于山洞里了。 那你有没有试过想，要是山洞变成之前的屋子该多好？” “我试过，但没用。” “那或者是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呢？” 因为有了丈夫的这个提议，沈玉瑶对于晚上的八九点钟开始期待了起来。 两个人都吃过了晚饭，沈玉瑶今天不想继续画花样儿，而程立言也难得有个休息的时间，晚上不用去巡营。 夫妻俩就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程立言告诉沈玉瑶说那些送出去的物资现在都已经被分派出去了。 一些给了孤儿院还有养老院，一些给了滨海市周围的老边穷地区。 另外还有一部分师部留下来了，准备用来慰问伤残军人，以及军属…… 总之，它们都会被送给最需要的人。 说到这里，程立言显然被触动了情绪。 他用力的抱了抱妻子，亲了亲她的耳朵，感慨地说：“谢谢你，媳妇儿。谢谢你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娶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第132章 狗屁的助理 忽然被丈夫这样表白，即便已经结婚有一段日子了，沈玉瑶还是羞红了脸。 因为天热，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绸料无袖背心款小短衫，下面是一条蓝色丝绸的七分短裤。 整个人就像是一颗粉嫩娇艳，饱满多汁的水蜜桃。 此时再配上那含羞带怯的小表情，看得程立言眼睛都要直了。 他放开媳妇儿，然后一个翻身直接就压到了她身上，爱不释口的对着她的小脸蛋儿亲了两下。 媳妇儿的脸蛋和她的人一样，香喷喷的。 亲上去的感觉就像是刚出锅的豆腐，嫩呼呼，软嘟嘟，白白的，颤颤的，让人亲了还想亲，只恨不得把人整个吞到肚子里去。 …… 卧室的灯很快就熄灭了。 月光下，屋内雪白与麦色之间简直要撞出了残影，其间还伴随着一声声床板的吱呀声。 空气粘稠得像是能拉丝，偶尔间还能听到或短促的轻哼，或满足的喟叹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沈玉瑶“啊”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时，才发现外面天都亮了。 隔着窗户甚至能听到院里有小孩儿哒哒哒地跑过的声音。 感觉到沈玉瑶动，旁边的程立言也动了动身子。 他伸手一把将她重新拽回到床上，说：“你不是下午班吗？陪我再睡会儿。” 沈玉瑶这才发现身边这人竟然是已经换过衣服了的，一看就是已经出去跑过操，洗过澡又回来睡回笼觉了。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也洗过澡了。 不光洗过澡，这人还有良心的给她重新换了一套衣裤。 至于昨天脱下来的短裤短衫…… 沈玉瑶瞥了眼被丢在床边地上，被撕扯的不成了样子的衣服，气得在男人身上狠狠捶了一下！ 男人连眼睛都没睁，就将她的手给抓住，按小鸡崽子一样的将她重新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还用手臂将她紧紧压住…… 沈玉瑶被他压得动也动不了，无奈下只能收拢意识去空间探望一下。 她还没忘了昨天晚上他们说的话，想要看看那山洞—— “变回来了！我的空间变回来了！” 沈玉瑶看着重新恢复的小屋，惊喜至极，用力的推着男人的肩膀。 程立言这回是真被闹醒了。 他睁开了眼。 看到媳妇儿如此高兴的模样，他也跟着欣喜。 两个人一起下了床。 因为刚刚特训回来，程立言今天有一天假。 沈玉瑶又上晚班，所以两人难得的能消消停停在早上八点钟的时候一起坐下来吃顿早饭。 空间恢复让沈玉瑶的心情很好，她大方的拿出了好些吃食，甚至还端出了一个冰碗儿跟丈夫一起分享。 这所谓的冰碗并不是用冰做的碗，而是用一个青瓷大碗里盛了碎冰，然后上面放上切碎的水果，蜜饯，浇上冰过的牛奶，加了蜜汁的酥酪做成的。 因为沈玉瑶喜欢吃醪糟，这冰碗里还放了新做好的，雪白的醪糟。 看到冰碗，程立言惊讶极了。 “哟，我都多少年没吃过这玩意儿了，真是稀罕。你在家的时候还有这东西吃啊？啧啧，这小日子过得舒坦的。” 程立言一边感叹，一边毫不迟疑的舀了一大勺放入了口中。 这个冰碗似乎对于程立言来说很特别，让他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他跟沈玉瑶说了很多他和爸爸的往事。 说他们刚到京城的时候，他爸带着他到城里最大的甜点铺子，给他买了铺子里最贵的冰碗…… 说他爸年轻时只懂得打仗，根本不懂得怎么带娃。 难得带他一段时间，不是摔了，就是病了，搞得大的小的都苦不堪言。 程立言说起这些往事，时不时的还会露出一抹嫌弃的表情，可眼睛里却满是温柔和缅怀。 可以看得出他和父亲的感情是真的好。 老人家的去世给他带来了深深的伤痛。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程立言就说到了戚工身上。 他说：“我上次陪戚工回去的时候戚工还说，下回要是有机会让带着你一起回。戚工说他知道很多京城特别地道的小吃，到时候要挨个的请咱们全都尝一遍。” 说到戚工，沈玉瑶忽然就想到了魏成山和王月玲，顿时觉得有点扫兴。 在丈夫面前她懒得伪装，面上的神情就带了出来。 看到她这样，程立言皱了下眉，问：“怎么了？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欺负你了？” “没。”沈玉瑶摇头。 看程立言一脸的不信，她迟疑了一下，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隐藏的不解。 她问：“你说戚工那样的人，怎么会选魏成山做助理啊？他们两个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路人。 而且，魏成山也不像是做学问的人，我听肖梅说，他别说做学问了，他连做家务都不会。他甚至没有帮戚工打扫过卫生！要这样的助理有什么用？” 听她提起魏成山，程立言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 沈玉瑶问完后，他冷哼道：“这助理也不是戚工能选的。” 沈玉瑶不明白：“助理不是要来帮忙干活的吗？这都不能自己选，那要他干什么用？” “监督用。”程立言冷冷的说道。 他的眸色变得冷冰冰的，语气中都多出了几分鄙夷：“又想要马儿跑，又怕马儿跑得太快脱了缰。所以找个人跟着，盯着，看着。 说是助理，狗屁的助理，那根本就是个“根正苗红”，“思想过硬”的监工！这种人能指望他干什么？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程立言显然对于这种情况早就不满了。 如今媳妇儿提起了，家里也没有旁人，他就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沈玉瑶这才知道，一直被叶师长他们称赞有加，戴了一堆诸如“专家”，“国宝”，“国之栋梁”之类大高帽的戚工，齐院长他们，其实背后也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忍受着巨大的委屈。 第133章 礼物 吃过午饭，沈玉瑶去上班。 她刚刚骑到百货大楼，还没有进院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声地喊：“沈阿姨，沈阿姨！” 沈玉瑶连忙从车上下来，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冲着她使劲儿招手的小亚。 看她下车，小亚乐颠颠的从对面跑了过来。 正午的时候，骄阳似火。 人就算是在屋里待着还一动一身汗呢，更别说在这马路牙子上蹲着了。 小亚穿着的短袖小坎儿都汗透了。 小姑娘应该是又跟着人去捡煤核了，浑身脏兮兮的，脸都变成了三花猫，黑一块白一块的。 小半个月没见，又瘦了一圈，下巴都尖得快要能扎人了。 看着又黑又瘦，就跟个小猴子一样。 看到小亚这个样子，沈玉瑶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她有点不能理解，钱嫂子按说是纺织厂的正式职工，工资比她还高一些。 如今这个时代，在城里有房子，有收入，就已经能够生活的很好了。 更别提钱嫂子时不时的还去打个零工。 家里就小亚一个女儿，真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啊！ 沈玉瑶真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小亚说起来也差不多六岁了，也到了能入学的年龄。 虽然说现在学校里也学不来什么东西，但圈在校园里，总好过天天跟着群大男孩满世界疯跑着捡煤核强吧？ 沈玉瑶上次见小亚的时候，她正和几个男孩在火车道边上打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辆火车正风驰电掣的驶来…… 当时把沈玉瑶吓得腿都软了！ 那天她亲自把小亚送了回去，还把这事儿跟钱嫂子说了。 钱嫂子当时就在小姑娘背上拍了一巴掌，把她骂了一顿，让她以后不能疯跑。 至于别的听进去没听进去沈玉瑶也不知道。 还弄得她挺不好意思的，搞得就跟她专门去告孩子的状似的。 从那天起沈玉瑶就没有再见过小亚，也不知道她过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沈玉瑶没有立刻问，而是带着小亚一起进了百货大楼的后院。 她停好了车，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绢，去公共水管那里打湿给小亚擦了擦脸。 然后又拿出自己的梳子，把她跑得全都散开了的头发给梳了梳好，还给她扎了个小辫儿。 因为小亚连头绳都跑没了，沈玉瑶还从包里拿出了一根备用的红头绳给她系上。 几下功夫，一个灵秀的小女孩儿就重新出现在了面前。 沈玉瑶这才弯下腰问：“小亚，你来找阿姨做什么啊？” 小亚被用凉水洗了脸和手，整个人都感觉到舒服了很多。 她此时欢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然后拿出了一块儿绿色的玻璃，说：“阿姨，把这个宝石送给你，我在海边捡的，可好看了！” 她说着还将玻璃举起来对着太阳，然后示意沈玉瑶去看。 透过绿玻璃，连天空都变了颜色。 “很好看。”沈玉瑶点头赞叹。 “送给你！”小亚将那个“宝贝”递到了沈玉瑶的面前。 沈玉瑶接过玻璃，仔细的看了看。 发现那应该是什么瓶子的碎片。 但因为掉入了海中，经过长时间海水的冲刷，玻璃四周都被磨得很圆润了。 摸着光溜溜，看着也晶莹剔透的。 虽然知道这东西不值钱，可沈玉瑶也明白，它代表了孩子的一份心意。 沈玉瑶蹲下身子冲小孩儿道谢，然后问：“小亚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啊？” 她确实有点好奇。 小亚忽然就变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垂下了头，讷讷地说了句：“那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铁路边玩的，我妈妈也不是故意不好好跟你说话……阿姨，你别生我们的气好吗？” 沈玉瑶一愣。 她万万没有想到小亚来给自己送礼物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天她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但并不是因为钱嫂子的态度。 钱嫂子虽然有点敷衍，但其实对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沈玉瑶也不是那种计较的性子。 她不舒服是因为看着小亚一个小姑娘这么疯跑野跑的，有点替她担心，还没法说。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表现出来了，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能够感受到。 还特意跑来跟自己道歉。 沈玉瑶都说不出来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颗高粱饴塞到了小亚的嘴里，故意笑着对她说：“你个小机灵鬼，年纪不大，脑子里想的事儿还不少。阿姨没生气，阿姨就是有点担心。以后那种地方少去，还有，不能跟人打架！” “嗯。”小亚重重地点了点头。 知道沈玉瑶要上班，小亚并没有多待，把玻璃送给沈玉瑶后就走了。 沈玉瑶也匆匆赶去接班。 让沈玉瑶没有想到的是，一到柜台她就听说了一个好消息，她那两幅作品全都进入了最后的终选。 丁翠芬告诉她，这次终选一共入选了五幅作品，他竟然两幅都选上了！ 这说明评选的老师、领导们很欣赏她的作品。 这回一共会选出三个花样子进行投产，被选中的作者不仅仅会给发放奖状，奖品，还会有现金作为奖励。 丁翠芬说，以前的奖金差不多都是一百块。 五选三，沈玉瑶就足足占了两个名额，她这次入选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虽然自己的作品没有入选，可徒弟得到这样的赏识丁翠珍也很激动。 她看上去恨不得比沈玉瑶还要高兴！ 高兴的不光是丁翠珍，百货大楼的其他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无不对沈玉瑶表示了祝贺。 主要是这个时代大家的集体主义思想还很浓重，虽然沈玉瑶这才参加这个比赛是以私人名义参加的，可她毕竟是百货大楼的人。 知道她能入选，大家都觉得与有荣焉，都特别骄傲。 这一天沈玉瑶心里都美滋滋的，也快乐得很。 和她一样快乐的还有小亚。 小亚从百货大楼后院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家。 她嘴里含着的那块高粱饴一路上都没舍得咬，一进大杂院就大声地嚷嚷：“妈，妈，我今天看见小沈阿姨了，小沈阿姨给了我糖！啊，你看，我嘴里还有呢，可好吃了！ 阿姨还给我扎小辫，还给了我新头绳儿！” 小亚因为开心，声音脆生生的，喊得一个院里的人都能听见。 马二花自然也不例外。 她啪的一下将门从里面重重地关上，然后冷哼了一声，看向斜靠在床上闭眼不说话的王月玲。 恨地骂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本事的人！你也不丑啊？还被我们养得细皮嫩肉的，咋会连个四十岁的男人都抓不住！” 第134章 捅了马蜂窝 马二花骂骂咧咧，王月玲却躺在床上动也没有动。 她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如同被灌满了浆糊，完全凝滞了。 王月玲不知道自己怎么混成了这样？ 明明她有一份好工作，一张好脸蛋儿，一个人人称赞的好性格； 明明她有着光明的大好前途…… 为什么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 结婚后的这段日子，对于王月玲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噩梦。 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丈夫，还明知道对方也不喜欢她，甚至嫌弃她。 即便是这种情况，还得天天跟他虚与委蛇，巴结奉承。哪怕在他面前稍微少带了一个笑脸，可能就会换来那人的不满和摔摔打打。 这还不是王月玲最恶心的，她最恶心的是竟然还得和这样的人……同房。 在那样一间勉强二十个平方的小屋，隔着一个布帘就住着她耳不聋眼不花的婆婆，还有一个八岁的小崽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和那人做如此龌龊的事。 想到这儿，王月玲忍不住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她又听到她妈提起了沈玉瑶，听她妈絮絮叨叨的说她怎么不如那个女人。 王月玲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住自己的包就往外走。 走过马二花身边时，她冷冷地说：“你既然那么喜欢人家，就去给她当妈啊！只是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我觉得八成是看不上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就往外面走。 “诶！你这人！” 马二花一把拉住了闺女，这才放缓了语气：“吃完晚饭再走，哪儿有回家一趟连饭都不吃的啊？我说你，不是因为觉得你不争气吗？你但凡……” 因为母亲留饭，王月玲稍稍好一点的心情又被她这句“不争气”给全败坏没了。 她的“不争气”，其中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什么？ 当初给她介绍魏成山的是谁？ 逼她嫁人的又是谁？ 不过事已至此，王月玲也懒得和她妈争。 她不耐烦地推开她妈的胳膊，说：“不吃了，我要是不回去做饭，他们一家子又该摔摔打打给我脸色看了。” 听了这话，马二花撇了撇嘴。 但她也确实不敢多留女儿。 她只是又把王月玲抓住，凑到她耳边说：“你这次回来也没带点钱？” 王月玲顿时警惕了起来。 她瞪着母亲，问：“你什么意思？当初不是说好了，把两百块彩礼都留给家里，以后你们都不跟我要钱了吗？” 马二花朝着闺女的胳膊上就拍了一巴掌！ “谁找你要钱了？你别不识好人心！我是你妈，我心疼你。我不是想着你要是有钱就往家里放一点儿，我帮你存着。 这女人啊，什么时候都得有点钱傍身。男人指不上，你再没点钱，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对于她妈的话，王月玲是半个字都不信。 她知道，她要是把钱给了这个人，那才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过她也懒得和她妈因为这个去拌嘴，她只是说：“我没钱。我现在又没有工资，魏成山的工资又不交给我管。那个老虔婆一来就把买菜的活儿接过去了，她买什么我们吃什么，我连个钱影子都见不着。” 听她这么说，马二花要气死了！ 她恨恨地在女儿的胳膊上又拍了两巴掌，骂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还能让一个农村来的老婆子给制住！她是个什么东西，她还买菜？她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好好哄哄你男人，这才刚新婚，正是新鲜的时候。男人都馋，你好好的给他尝几次甜头，那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我跟你说……” “我走了！”王月玲推开她妈拔腿就走。 马二花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撞到墙上！ 看她头也没回，气得在后面破口大骂了起来。 王月玲快速走到门口，然后一个没忍住，扶着墙就呕吐了起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妈竟然能够说出那样的话！ 她就不嫌恶心？ 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一想起她妈让她给魏成山点甜头，她就不由得想起一些事，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心。 王月玲走得很慢，她一点都不想回那个家。 可走得再慢，路也有尽头，她还是得回那个让她厌恶的地方。 王月玲穿过逼仄的走道，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刚刚推开门，就有一个东西朝着她的头狠狠地砸了过来！ 王月玲下意识地一偏头，东西砸偏，落在了地上，顿时汁水四溅！ 她这才知道，那原来是一个西红柿。 她看了一眼，发现那个西红柿比她拳头都大。 这要是砸在了头上…… 王月玲愤恨地朝对面望去，然后就看见魏成山那个小崽子也同样不甘示弱朝她瞪过来！ 她还没有张嘴，那小孩儿就愤怒地喊：“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奶奶今天往楼上拿东西的时候差点摔到楼底下去？你为什么不在家？你又不上班为什么还天天在外面跑？” 小孩儿越说越生气，气得脸一鼓一鼓，眼珠都快要迸发出火星子了！ 王月玲即便心里再厌恶，可听他说出老婆子差点摔到楼底下，还是把那股子怨气给吞到了肚子里。 毕竟，如果这话传到魏成山的耳朵里，不占理的就变成了她。 她瞥了一眼坐在边上拿着把烂豆角，正在把其中腐烂的部分择出去的老太婆，心里不由得更厌恶到了极点！ 家里是捡破烂的吗？为什么好好的菜不买，天天去捡人家扔掉的！ 菜场的人是傻的？不是真不能吃了，人家会舍得扔？ 她把这些捡回来，是想把谁给吃死吗？！ 可不管王月玲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她却不得不做出一个笑脸，弱弱地说：“娘，我上午出去转了转，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毕竟，我要是能找到工作，成山的压力也轻些不是？ 我不知道你会摔跤，以后我不出去了，我留在家里陪你。” 一听她是去找工作了，老太婆的表情缓和了些。 她头也没抬地说：“不用，你赶紧找到工作是正经事。” 说着她嫌弃地抬头瞥了王月玲一眼，神情里写满了嫌弃。 “我都不知道我儿子竟然娶了你这样一个废物！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还都是前后脚结的婚。你看看人家前院的小沈，再看看你……啧啧，我儿子这眼光确实不行！” 又是沈玉瑶！ 王月玲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这是捅了什么马蜂窝吗？ 为什么见到的所有人都跟她提沈玉瑶？ 她的火噌噌地，眼看就要压不住了！ 第135章 隐秘的快感 王月玲的愤怒被她婆婆杨大妮全都看到了眼里。 杨大妮把手里的豆角往地上一扔，抬头看着王月玲说：“你这是啥眼神？怎么了，你还想打我不成？” 王月玲赶紧收回视线，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没，娘，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还是你就是这么想的？” 杨大妮用手指着王月玲，口沫横飞地骂道：“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一个一分钱都拿不回来的废物！本事没有脾气还怪大！我说你啥了？我说得不对？你还想打我呢，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娘，我真没有。” “你有没有你心里知道！” 就在婆媳俩眼看就要吵起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呼喊声：“月玲，月玲，你在不在家？食堂有福利油，你去不去买？” 这声音听在王月玲的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 她立刻应声：“我在呢，来啦！” 说着连忙走了出去。 听到有人来，杨大妮也不吭声了。 一场争吵就这样被化解了。 王月玲走出屋才看到站在门外的是张焕香，他们家隔壁的邻居。 看到她出来，张焕香朝她家努了努嘴，然后用口型悄声地问：“又吵架了？” “没有。”王月玲用气声回答，同时难堪地笑了笑。 张焕香就是之前在食堂和沈玉瑶弄得有点不欢而散的那个军属。 她和王月玲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城市户口，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有正经工作。 后来随了军，部队给介绍的几个工作都不太满意，然后合适的工作也没找到，所以暂时只能在家里待着，做了家庭妇女。 张焕香和王月玲不同的是，她不是滨海本地人，她是从外地随军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经历都差不多，所以她对王月玲天生就有一份好感。 部队的规矩比别的地方大，执行力也比别的地方强。 当初王月玲和魏成山的婚礼是小范围的，也就是请相熟的一些人吃了顿饭，总共就坐了两桌子。 虽然闹得很难堪，可毕竟还没结束领导就给下了封口令，所以那些丢人事儿还真没传出来多少。 至少像是张焕香丈夫这种比较外围的人员，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在张焕香的感觉里，王月玲就是那种被爹妈给卖了的小可怜。 她之所以会跟了魏成山，全是家里逼的。 包括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无奈之举。 所以她将心底的鄙夷，厌恶全都给了魏成山和王月玲的家里，对王月玲本人反倒是同情更多一些。 毕竟，这样一个清清秀秀，文文气气的年轻姑娘，没人强迫着，怎么可能干出那么不要脸的事儿？ 特别是和王月玲他们做了邻居之后，亲眼见了她在家里受的那些委屈，张焕香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王月玲就是那种被压迫，被剥削的可怜人！ 于是，在怒其不争的同时，她现在是尽自己一切可能给予王月玲帮助。 此时，看王月玲那一脸的苦涩表情，张焕香心里也跟着有点难受。 她叹了口气，说：“家属院门口贴通知了，说今天食堂有福利油供应。不要油票，一两九分钱，一家限购五两。不分干部群众，像你们家这种情况也可以享受优惠。 你去拿了油瓶子，我带你去买吧。” 不要油票的平价油？ 还一次性能买半斤？ 这真是难得的好事！ 要知道这年头除非过年，平时一个人一个月平均下来，可能一两油都买不到。 不是说你有油票就行的，你有油票粮店可不一定有油！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王月玲连跟婆婆吵架都顾不得了，立刻回家去拿油瓶。 杨大妮再不待见这个儿媳妇，这样的光也不会不沾。 她抠抠搜搜的把钱给了王月玲，就让她跟张焕香一起去了。 毕竟他们家在部队的身份不尴不尬的。 虽然人家说了他们可以买，可没人带着，他们连去食堂都没法去。 怎么说他们也不是部队的人，享受这样的福利，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有人带着就好多了。 张焕香带着王月玲一起往食堂走。 他们住的那个老营职楼要去食堂的话，就得从新盖的干部楼经过。 在经过沈玉瑶家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停着的程立言的那辆男式自行车，张焕香没忍住撇了撇嘴。 感叹道：“这世道啊，真是不公平。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的人，小两口就能住大套房，有的人，像你们家，三代同堂却只能挤一个小单间。” 说到这儿，张焕香叹了口气，问：“你婆婆还没说什么时候走呢？” 王月玲摇了摇头：“她说她不走了，要一直跟我们过。” “啊？”张焕香看向王月玲的眼神里更加充满了同情。 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凑到了王月玲的耳朵边，悄声说：“我跟你说件事啊，你可不能往外说。” “什么事啊？”王月玲问。 张焕香朝已经走过的那栋楼指了指，说：“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最早师部是准备给你们家魏科长分到那栋楼里去住的，都说好了，就住程营长家楼上，二楼东边那套。 结果……” “结果为什么没成？” 王月玲从来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魏成山提都没有跟她提过。 听张焕香如此说，她顿时急了，连忙追问道。 张焕香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王月玲急了，她的情绪顿时得到了满足。 她这才说：“结果那个沈玉瑶知道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跟程营长说的，第二天警卫营就把他们仓库的东西搬过去，把那楼上的两套空房全都给占了！” “啧啧。”张焕香摇了摇头：“你说，有的人咋这么坏呢！好事儿都得让他们家占尽？你们就是搬过去也妨碍不了他们什么，咋这么不给别人留活路呢？” 想到之前在食堂受到肖梅的那一通排揎，此时看王月玲的脸越来越黑，张焕香的心里升起了一股隐秘的快感。 她想了下，又特意添了一把火：“说起来你家魏科长现在和程营长都是平级的，都是科级干部。怎么就他们家能住团职房，你们家就不可以呢？” 第136章 恋爱脑 张焕香的丈夫虽然今年已经三十五了，比起程立言和陈飞年纪都大，但目前还只是个副营职助理员。 所以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家是没有资格去争那样的房子的。 但自己家不争，不代表她不可以拱火让别人争！ 而王月玲此时的心思却被张焕香另外一句话给吸引住了。 她皱了皱眉，问：“程立言不是团长吗？我记得他之前在海鹰团的时候就是团长了啊，怎么调到师里来反倒变成了营长？” “啊？那事儿你不知道啊？”张焕香的表情很是惊讶。 “不知道什么？”王月玲不解。 张焕香想了想，点了点头：“哦，对了，那时候你还没跟魏科长结婚呢。你不知道也正常。” 她自认为自己了解了真相，不由感慨道：“所以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这男人娶媳妇真的不能只看长相。 那沈玉瑶长得再好看有啥用？天生就是个克夫命！ 你看看程营长原本大好的前途，硬是因为她生生的毁了。” 王月玲越听越奇怪，不知道部队的事儿怎么跟沈玉瑶又扯上了关系。 不过听人这么说沈玉瑶她还是爱听的，连去买油都不急了，硬是压下速度，拉着张焕香开始打听。 张焕香随军也有一年多了，和这里的军属们却关系都不太融洽。 主要是她是城里人，从骨子里看不上那些乡下来的军嫂。 可偏偏她丈夫的级别又比较低，刚刚勉强到达随军的资格。 所以，她想和那些领导们的家属攀关系也攀不上，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难得遇到个王月玲，原本就比较说得来，此时又被她用好听话逢迎着，顿时连骨头都轻了很多，整个人都飘了。 将从院子听到的谣言加上些自己的理解和想象，当场给王月玲编了个故事出来。 在张焕香的口中，程立言当时备受师部的重视，还被送去参加了干部培训，很明显回来就能高升了。 可偏偏那时候他正在和沈玉瑶谈对象。 蜜恋期的男人脑子抽风也是很可怕的。 为了和沈玉瑶见面，为了和她早点结婚，程立言硬是放弃了培训的机会，半中间就跑了回来。 这件事顿时就把领导们给惹怒了。 虽然当时没有发作，可后来经过一层层的会议决定，还是给了程立言降职的处分！ 直接撤了他海鹰团团长的职务，把他扔到了警勤营做了个营长。 虽然师部的警勤营也是个好单位，但那能和海鹰团比？ 海鹰团是作战部队啊，在那里干得好是可以高升的！ 警勤营的工作，说句不好听的，不就是给师部看大门吗？ 待在这儿能有什么大前途？ 没准儿干两年就被安排转业也未可知。 王月玲虽然住到了部队大院，但其实她对于部队的情况一无所知。 之前都不是一个圈子。 所以，张焕香这滔滔不绝的一番话说得她当场就全信了。 毕竟，张焕香别管再瞎编，但时间节点卡得还是挺准的。 当初程立言去参加培训的时候，沈玉瑶还住在大杂院呢。 王月玲稍微想一想，时间就能对上号。 这容不得她不相信。 而且就算是她刚开始的时候只信个七八分，可想想以前她见过的，那两个人在一起时程立言对沈玉瑶有多稀罕，顿时就把这番话给信了个十成十。 这让王月玲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震惊于程立言恋爱脑，拿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可另一方面，又对沈玉瑶升起了无边的嫉妒！ 想想自己男人怎么对自己的，再想想人家男人怎么对人家的，王月玲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了起来。 因为两个人路上这一通耽误，等她们赶到食堂的时候，油已经卖完了。 俩人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硬是连一滴平价油都没有买到！ 张焕香的心情瞬间就变得差极了！ 她开始后悔不迭。 她觉得自己当时要是不去叫王月玲就好了，不叫她直接过来，肯定能买到。 她又想起路上这人拉着自己打听消息，硬是把这不到十分钟的路走了快二十分钟，张焕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忽然觉得王月玲的婆婆有时候骂她也不见得完全没有道理。 这人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连买油这样的大事也磨磨蹭蹭的！ 张焕香想着想着，看着王月玲也变得不顺眼了起来。 甚至回去时都懒得跟她一起走，直接快走了几步去和别的军属搭讪了起来。 被张焕香抛下王月玲也无所谓，她正不想跟这个人一起走呢。 自从听了她刚才那番话，王月玲那脑子里就开始疯狂地冒出一个个念头。 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已经在她的脑子里成型。 她从食堂出来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拐出了家属院，去到了一个街区外的一个杂货店。 在里面买了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另外还买了一本没有抬头的信纸。 这个钱她没有用杨大妮给她的，而是用了自己的私房钱。 王月玲工作了那么多年，自己也是攒了点钱的。 虽然不多，也有几十块。 这钱她妈不知道，结婚的时候她悄悄地都带了过来。 正是有了这点钱，她才在魏家生活的没有那么尴尬。 不然干啥都得从那个死老婆子手里要钱，王月玲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将买的东西让营业员用麻纸包好，王月玲没敢立刻拿回家。 她将麻纸包藏在了老营职楼后面，她之前无意间发现的一个树洞里，然后才拎着空油瓶回了家。 杨大妮左等右等，等了这么久竟然等到王月玲空手而归，顿时气得够呛！ 于是魏家再次的一阵鸡飞狗跳。 这一回王月玲没有愤怒，她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脑子里想的全是下午要找时间把她买到东西拿上来。 王月玲家里的事儿沈玉瑶自然不知道。 她今天得到自己的作品进入了最后的审核，心情极好。 回来后甚至亲自下厨给程立言做了一道刚学的新菜——生蚝煎蛋！ 这生蚝还是之前她出去买了放进小屋里存着的，一直没有来得及吃，今天正好有心情。 程立言晚上回来，一打开家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儿，他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 “媳妇儿，我回来了，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他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摘下帽子挂在衣帽钩上就往厨房走。 原本程立言觉得自己一定会看到一个笑盈盈的媳妇。 谁知道一进厨房却看到沈玉瑶两眼放空，正呆呆的站在案板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37章 沈家老二的来信 程立言的脚步一顿。 他知道媳妇大概率的又沉浸到空间里去了，以至于并不敢上前打扰。 生怕一个没注意，再把媳妇吓一跳。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沈玉瑶的跟前，越过她的肩膀往前看了看，然后将已经盛出来的菜端到了外间。 待程立言再回到厨房时，沈玉瑶终于回过了神。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望向丈夫说。 “刚到家。怎么了，家里又有谁来信了？”程立言问。 沈玉瑶没有立刻回话。 她迟疑了一下，才犹犹豫豫的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笺，把它递给程立言。 程立言有点惊奇的看了媳妇一眼，不太明白是什么样的内容让她如此为难？ 他伸手接过了信。 那信还是沈玉瑶的二哥沈峻山所写，不过这是一封告别信。 在信里，沈峻山告诉妹妹他下个月就要出征了，将跟随军队去攻打一个叫做新达的地方。 那个地方显然对于兄妹俩来说都不是什么陌生地，无双国对那里派兵也不是第一回。 沈峻山只是说在过去的大半年里，新达人多次侵边，掠夺牲畜牛羊不说，还杀了不少无双国的人。 此仇不报是国家的耻辱！ 沈峻元告诉沈玉瑶这回是他亲自请缨，主动申请上战场的。 皇上已经钦点他为陈将军的副将，并将与陈将军一起于十五天后一同前往战场。 看到这儿，程立言抬头问：“二哥这是第一回出去打仗吧？” 沈玉瑶一愣：“你怎么知道？” 程立言笑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 作为一个从小在军营长大，从有记忆起就经历战事的人，这种新兵蛋子的言行自然是一望便知。 沈峻山即便在信里努力压抑兴奋，想要表示出老成持重，可字里行间处处显露出了他的激动。 这种激动只有初上战场，努力想争取战功的人才会有。 真正的老兵早就褪去了这样的锋芒。 程立言没有跟媳妇继续这个话题，他揉了揉眉心，说：“二哥说的事儿你别担心，让我想想，这事儿我来做。” 沈玉瑶拉住了丈夫的手。 “你别为难。二哥也说了这事不要勉强，办不了就是办不了，千万别给自己找麻烦。” 沈玉瑶蹙起了眉心。 神情里有因为二哥的要求而感受到的抱歉，更多的则是对自家男人的关心。 程立言再次笑了笑，用手安抚地在媳妇的脸蛋儿上捏了捏，说：“我心里有数。” 程立言是不是真有数沈玉瑶不知道，此时她已经开始担心了。 沈玉瑶一边抱怨二哥真是个麻烦精，天天就他事儿多。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竟然还是个招惹麻烦的体质？ 一边又忍不住心疼他。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妹。 比起和自己年岁差得多的大哥，沈玉瑶和二哥还更亲近些。 知道他要上战场，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沈玉瑶是恨不得给哥哥从头发丝武装到脚后跟，不愿意他出半分危险。 但同样的，她也不愿意自家男人身陷险境啊！ 一边是亲哥，一边是亲丈夫，沈玉瑶的内心开始摇摆不定。 而程立言这回也确实有点为难了起来。 能让他如此为难的自然是这个二舅子在信中所提出的请求。 这事儿啊还得从沈玉瑶婚前往家里寄的那些东西说起。 沈峻山此回跟随的陈将军，是和他父亲沈丞相关系很好的兵部尚书陈裴毅的亲弟弟，也是无双国的一员虎将。 因为两家人关系亲近，对于沈峻山这个晚辈，陈将军一向多有照顾，自然也更为熟悉。 陈家并没有分家，作为这一代陈家最有出息的两个人，陈尚书与弟弟陈将军关系一向亲近。 亲近到当初他从沈丞相手中抢走的铝饭盒没两天就被自己的弟弟又给抢了。 只不过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饭盒后来又被陈将军作为犒赏送给了自己最欣赏的亲兵，最后还救了那人一命！ 陈将军当时把饭盒送给下属其实就是一个寻常的激励行为，他是觉得那东西装了饭食不易倾洒，很适合行军。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名下属却用饭盒装了军令。 后来又因为那饭盒抵挡住了直冲他后心的流箭而捡回了一条命。 据下属回来说，那饭盒在行军时极为有用。 它装东西不易撒，还耐高温不会碎，可以直接放在火上加热食物，用来装干粮非常合适。比他们随身携带的陶罐经用多了。 但这并不是铝饭盒最大的用途。 它最有用的点是防水耐磨结实。 用它装容易洇水的文书或者重要公文特别方便，再也不用担心路途中遇到大雨，或者过河时损坏。 当然，也可以用它装其他各种金贵的小物件。 至于能挡箭这一点，更是意外惊喜。 陈将军听了这样的汇报后也大为惊喜！ 但他也知道，之前那个饭盒是沈家老三外出游学时无意中获得。 虽然当时带回来了几个，可最后都被亲朋至交给强行要走了。 他还知道沈家老三最后被人磨到不行，竟然开出了一百两银子一个的天价，结果剩下那俩仨也被人瞬间抢走。 现在是真没有了。 陈将军就是再眼馋，也不会去为难一个世交家的晚辈，所以即便这事儿发生的时间已经有些早了。 大半年过去，他也没在沈峻山面前提半个字。 只是着人悄悄去外面把沈家流出的几个饭盒尽全力高价收购了回来。 本来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偏偏后来爆出了沈玉瑶成仙的事儿！ 陈将军对于沈家那个小姑娘成仙这事深信不疑。 此时的无双国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就没有对此事产生怀疑的。 毕竟天降异象很多人都亲眼见了。 那么多贡品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而那些军士也确实是吃了神药重获了生命。 但陈将军不相信沈玉瑶成仙这事儿是沈家出的那个牛鼻子老道第一个发现的。 毕竟，谁家姑娘有事儿不找亲爹亲妈，偏去找一个不熟悉的二叔？ 陈将军笃定的认为这不过是沈丞相的托词，在此之前他们家必然就与沈仙姑有所联系。 这从沈家之前所得到的那些神物就可以看出来了。 不然，要如何解释他家老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的，那些饭盒，胶鞋，海鲜等物的来历？ 第138章 面对妹妹时强烈的求生欲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将军就找了沈峻山。 身为长辈，他并没有以势压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不敢给仙姑施压。 他只是以情感人，与沈峻山说了很多关于新达那边的环境有多险峻，他们出征会遇到多少困难之类的话…… 然后提出让沈峻山回家一趟，与家里人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请求仙姑显灵，把他们的愿望与仙姑说一说。 陈将军并不认为沈峻山会和沈玉瑶有联系。 他觉得能够跟仙姑有感应的应该是沈丞相夫妇，甚至最有可能的是丞相夫人。 所以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很谦卑的。 他说新达那边气候恶劣，最主要的是那边太冷了！ 他们从京城过去，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最快也要走一个月甚至四十天，大部队行走会更加缓慢。 别看现在京城还是暑热天气，等部队到达边境，那里应该都已经落雪了。 如果能够给先锋部队配发足够的雨鞋，让他们踩在雪地上能减少冻伤； 如果能够给他们配发一定的饭盒，让他们路上能随身烧火吃上一口热乎的，对于全员战力的提升都会有极大的好处！ 所以，陈将军想向仙姑求一些饭盒和胶鞋，另外如果有可能，也想请仙姑赐些神药。 当然，他没想过不劳而获。 陈将军说，他愿意为仙姑献上三牲五畜，献上香火烛纸，甚至金童玉女，金银珠宝这些都可以…… 一听到陈将军说三牲五畜沈峻山头都麻了！ 他可没忘记上回法事后妹妹告父亲的那个黑状。 妹妹在信里哭唧唧地说阿爹吓唬他，往她的屋子里丢猪头。 还说她差点吓病了。 沈峻山多少年没有见阿娘发过那么大的火了！ 即便是父亲，阿娘也没有给留半分面子。 不仅半个月没让父亲回主院，甚至连饭都不给他送了。 不仅父亲，连自己也被迁怒。 本来阿娘就因为之前逼迫女儿送药而记了二儿子一笔账，这回直接新账旧账一起算！ 沈峻山被阿娘罚的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 ……从他满了十五岁之后，这种情况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更别说他如今已经成亲，甚至儿子都已经两岁！ 所以，一听陈将军说要送三牲五畜给妹妹，沈峻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连声拒绝，说要回去和父亲说一下这件事。 沈峻山还多了个心眼，说大概父亲也没什么办法，估计还得去找一下玄灵道长。 玄灵道长道法深厚，只有他才或许能够和妹妹取得联系。 陈将军自然是一通“好好好”“行行行”。 还说他会去一趟玄通观，请玄灵道长给他卜算出一个好日子，到时候他会做一次道场，亲自向沈仙姑祷告。 沈峻山在信里连抱怨带吐槽，碎碎念写了好几页。 从言语中能够看出他此时有为难，以及面对妹妹时强烈的求生欲。 沈峻山是真的为难。 一边是他的上司，一边是他的亲妹，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要如何办才合适。 在信里他说，虽然他将这事儿告诉了沈玉瑶他们，但并不代表就是要逼着他们答应帮忙。 沈峻山说他能够想象这些要求对妹妹妹夫来说有多困难。 他甚至原本都想好了不告诉他们，自己想办法拖延过去。 但之前那次道场让沈峻山深切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那个二叔玄灵道长是个比他们爹还犟的犟老头！ 他们爹沈丞相好歹还讲道理，玄灵道长倔起来是六亲不认的。 就好像把供品给沈玉瑶送这件事，之前其实他们父亲就提出过异议。 但玄灵道长不干。 玄灵道长说这中间都是有因果的，他不能昧下信众们对沈玉瑶的感恩之心。 沈峻山说，这回将军必然还是要再做一回道场的，到时候他们那倔强的二叔不用问还得跟家里借玉盘。 但他的意思是，别管这边如何折腾，为难的话不答应也没问题。 毕竟就是求个风调雨顺，神仙们也没可能次次显灵。 沈峻山——就是怕妹妹再告状！ 他说提前打个招呼让她有所准备，千万别再吓着了。 至于那些饭盒胶鞋，有就有，没有就算了。 但如果妹夫有能力弄到，他可以去跟将军说让他拿东西去换。 沈峻山还说了，无双国这两年风调雨顺，国库充盈，所以他们此次的军费是充足的。 无论是要钱还是要物资，只要能够办得到，他都会努力去争取。 也正是这句话让程立言有所心动了。 比起媳妇的老家，如今的华国实在是太穷了！ 程立言他们所在的部队是海军，是国家现在正大力扶持的部队，政策上是有所侧重的。 可就算是这样，部队的战士们也就刚刚能够吃饱。 但想要吃好那也根本不现实。 以前在海鹰团，因为是一线作战部队，他们的伙食国家补助的多一些。 每顿饭吃的虽然是二合面，甚至是三合面的馒头饼子，但一个月还能保证吃两回肉，一周每个战士还有一个鸡蛋的定额。 回到师部，鸡蛋没有了，肉也完全看不到了。 甚至连海产，因为没什么出海的机会，能吃到的次数也不多。 战士们是要训练的，还要随时做好作战的准备。 肚子里没有油水怎么练？ 身体不够强壮，要怎么去和敌人拼杀？ 虽然鱼肉海鲜这些论起油水和猪牛羊没法比，但至少它们也是肉。 在海鹰团的时候但凡部队有外出巡逻训练的任务，会特意带着捕鱼工具，能捞一些就捞一些回来。 但现在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怎么提高警备营的作战能力，是程立言近段时间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如今看到二舅哥提起他们国库充盈，程立言瞬间就心动了。 他琢磨了一下问媳妇：“要是我说用肉来换饭盒，你说那个陈将军会答应吗？” 沈玉瑶连想都没想，非常笃定地回答：“会！” 第139章 交换 当程立言问能不能换到肉时，沈玉瑶想也没想就回答“能”。 她说：“无双国没有海鱼，却不缺少野兽。我们那里有连绵不绝的山，山上从来不缺乏各种野物。即便我在京城也时不时听说哪里又有了大型野兽，野兽伤人的事。 我们那里的军士，除了要守卫都城，上山清理伤人的野兽也是他们的分内事。 你找陈将军要别的东西他可能还要为难一下，要肉……对他而言也就是进一趟山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不进山陈将军也能把东西给你找来。皇家有那么多鹿苑呢！” 程立言：“……” 这下他定了心。 目标定下来了，怎么运作就变成了当务之急。 程立言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之前转业到江省的战友。 他那个战友转业去了江省的轻工业局。 说起来这些东西都归他们单位管理。 可江省离滨海有差不多快七百公里的路程，先不说战友能不能找到那么多货，就是找到了怎么运过来也是问题。 程立言稍微一琢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觉得还得从本市把这件事儿搞定。 如今一个大的饭盒在供销社的价格是一块两毛六，一双男式胶鞋的价格是三块五，都需要配合工业券使用。 这两样东西的价格虽然高，但因为滨海的轻工业比较发达，说实话并不算如何紧俏。 只要钱票到位，一般家庭想买最多多跑两趟供销社，还是能够买得到的。 可猪肉就不同了。 现在猪肉的价格是八毛五一斤，配一斤肉票。 可关键是如今每个市民一个月配发的肉票只有二两！ 就这二两还不一定能买着！ 所以对滨海人来说，肉比饭盒和胶鞋要金贵多了。 用这些工业品换肉，程立言觉得很划算。 可在滨海，如何弄到这些东西呢？ 他想来想去，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还是敲响了叶师长办公室的门。 一看见程立言那么郑重的来办公室找自己叶师长就头疼，他觉得大早上看见这小子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坐下没几分钟这家伙就说了他来的目的，竟然是找自己要肉来了。 叶从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按捺下了想一脚把他踢飞出去的冲动！ 他眼皮都没抬，继续盯着手里的文件，半咸不淡地问：“馋了？不是刚炸过肉丸子给你们吃吗？你们警勤营的人可是一个人分了三个！” 那意思很明显——老子才只吃了一个，全紧着你们这群小崽子吃了，还不知足！ 程立言嘿嘿笑了两声，毫不迟疑地点头：“是，馋了。” 然后他就开始卖苦，说警勤营的战士们身体状况有很大一部分不达标，体重普遍偏低，耐力不足。 他用之前刚刚进行了没多久的野外训练举例，说了给那些小伙子们补充能量是多么当务之急的事情。 最后他说：“叶叔不瞒你说，我最近想这件事想得头都要秃了，整晚睡不着觉。我这不是真想不出来什么招了，才跑过来找你拿主意的嘛。” 叶从军不想听这小子卖惨，可他也知道程立言说的都是事实。 程立言在别的方面他可能会糊弄，在工作上却绝对的认真。 而且他的军事素质还有带兵的能力都让叶从军不敢忽视他提出的问题。 可，这些都是他没有办法解决的。 叶从军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他捏了捏眉心，说：“我想办法弄点鱼回来吧。” 程立言撇了撇嘴：“鱼和肉能比吗？鱼那东西吃着不长力气。” 叶从军抬头不满地瞪着他：“你别得寸进尺！” 程立言这才嘿嘿一笑，将脸隔着桌子凑到了叶从军的跟前，小声说：“叔，我有办法弄到肉，不过得你帮忙。” 叶从军蹙了下眉，一脸警惕地看向程立言：“你小子又打什么坏主意呢？你绕了半天圈子，就在这儿等我呢？” 他没接程立言的话茬，直接用手指了指门：“你反映的问题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程立言哪里会走？ 他昨天真是想得都掉了三根头发才想出的这个主意，好容易把各种环节都想得差不多了。 现在事儿还没说呢，他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他坐在凳子上，就好像屁股下面长了钉子，把他钉死在了那上面一样，死活不动弹。 直把叶从军又气了个够呛。 叶从军才不相信这家伙能找来肉呢。 现在的肉是那么好找的？ 除非……他再发现一个什么搞封建迷信的小团体，挖出个地下组织。 想想这小子前段时间运气爆棚，去野外搞个训练还能给师里弄回那么多的肉和油…… 叶从军的语气缓和了些。 他说：“肉很重要，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去做违纪的事情。” 他警告地瞪着程立言：“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程立言自然知道他叶叔是真心对他好。 听了这话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叶叔，我这儿真有个法子能弄到一批肉，一大批！我跟你说说，你看能不能行。 当然，这么大的事儿还得您老人家帮着把关，我就给你说说，你说行咱就干，你觉得不行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咱大不了就不要了。” 他越说叶从军内心的警惕性就越强。 叶从军现在都不太关注肉了，他更关注程立言要说的渠道是什么，以及他怎么找到的这样的渠道？ 会不会给这小子带来什么危险？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你说说看，我给你参谋参谋。” 第140章 小甜头 “我一个之前在郡县的战友给我写信，说想弄一批轻工业品。无论是胶鞋还是饭盒，或者搪瓷缸子都行，愿意拿肉交换。” “你哪个战友？”不等程立言说完，叶从军就追问道。 “以前一起训练过的一个战友。”程立言解释道。 他以前待的部门多，甚至在还没正式参军之前，就已经被他爹时不时的丢到哪个部队去参加体能训练了。 所以程立言认识的战友也多，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可叶从军即使知道，也没让他糊弄过去，继续追问：“哪个部队的，转业到哪儿了？” “参加特种兵培训时认识的战友，后来他没选上回原部队了。他没让部队安排工作，因为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把腿给伤了，他最后选择了回乡。现在是他们大队的书记。” 听说是因伤退伍的老兵，叶从军没有再追问，而是点了点头，示意程立言继续。 “他们老家在山里，我那个战友虽然腿受伤了，可功夫没有丢，时不时的还能进山一趟，打回来点害人的野兽。所以，日子过得并不算差。 可是今年他们那个地方遭灾了，粮食没收上来多少，但该交的公粮却一点不能少。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战友他们大队全队不吃不喝把粮食全都交了，离他们要完成的任务也还有不小的差距。 可，也不能真不吃不喝啊！” 叶从军皱了皱眉。 他听出了程立言话语中未尽的意思，不由得叹了口气。 现在这世道啊，真是说不来。 说是遭灾，可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不好说，叶从军甚至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后者。 毕竟真是地区遭灾，国家会有补贴，更不会催缴公粮。 大概率是碰到了好大喜功的领导，然后为了自己的前途嚯嚯下面的大队呢。 但对于这种情况，他真是管不了。 他想了下说：“让咱援助粮食？那得想想办法……” 程立言摇头：“不是。我那个战友有点能耐，他已经找到了粮食来源，不过人家要他们拿东西去换。 我战友他们那地方连饭都吃不上了，能有什么东西？想来想去，他们决定进山去冒冒险。 他给我写信是想问问咱们这边能不能弄到些轻工业品，如果可以他们愿意拿肉来换。” 程立言顿了顿，说：“一个饭盒换五斤肉，一双男士胶鞋换十斤。” 叶从军倏地一下抬起了头，目光锐利地盯着程立言：“你这话是真的？” “真的。”被叶师长盯着，即便程立言能保持镇定，可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 但再毛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于是程立言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他说：“叶叔我知道你不相信，其实我看了他的来信后也不敢相信。但是他说得很清楚，他说他找的那个朋友是黑省的，距离他们的地界太远。 现在天气这么热，他们没可能拿肉去黑省做交换，到时候人还没到地方呢，肉先臭了。 都是部队转业的，谁不知道谁？他知道我这儿肯定缺肉，就想让我做个中转站。 我给他找饭盒和胶鞋，他拿着这些紧俏物资去黑省换粮食，肉就给了我。这也算是一个对三方都有利的方式。” 程立言说话的时候，叶从军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说实话此刻他已经信了这小子的一番说辞。 倒也不是叶从军稀罕肉而失了警惕心，主要是这件事从逻辑上来讲是讲得通的。 那些当初能去参加特种兵大队考核的小子们，哪个不是人精？ 即便没考上，在原部队也必然是兵王的存在。 这种人就算是离开了部队，无论在哪儿，混得都不会比别人差。 当然，你也不能用对正常人的规则去要求他们。 他们必然会“不走寻常路”的。 所以，会私底下干出这种类似于倒买倒卖的事情，也没啥可稀罕的。 只要是为了群众，只要那些东西没有进入个人腰包，叶从军都觉得能够接受。 而既然敢搞得这么大，就肯定会有很多人知道。想进入个人腰包也不可能。 所以他一边在心里可惜，可惜这样的人尖儿竟然退伍了，一边开始琢磨这件事的可操作性。 主要是，程立言说得那些东西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紧俏货，对于叶从军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找的东西。 那根本就是部队会配发的正常物资！ 而且他们师自己就有专门做鞋的军工厂，胶鞋能自给自足。 饭盒…… 叶从军想了想，决定待会儿就让军需处把库存报告交上来，他得查一查。 但如果要的不多，百十个那也肯定没问题。 一想到一百个饭盒能换五百斤肉——叶从军的心顿时变得火热！ 可身为一师之长，叶从军肯定不会被这点小甜头冲昏了头脑。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问：“他们要多少？而且这交换条件怎么这么好？五斤肉换一个饭盒，这中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听师长这么问，程立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知道对方是信了自己的话。 程立言嘿嘿一笑，露出了一个狡黠的表情。 “这条件是我提出来的，挨了半天骂才把人给说通。主要是，我提出了可以由咱们送货过去，不然，他们也找不来车啊！” “送货？” “嗯。” 程立言点头：“我组织个尖兵小分队带着去做生存训练，回来就说东西是我们从山上打回来的。不然咱们这边也不好解释。” 这一回叶从军没有再反对。 爷俩还在办公室就此事做了周密的计划。 又要保证安全将东西交换回来，又要尽量不引发后续问题。 虽然叶从军有信心即便这事捅出去了自己也有能力扫平，毕竟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吃干饭的。 但——能不出问题还是别出问题吧。 他可不耐烦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周旋。 程立言在师长办公室待了差不多半上午。 两人清点了可以动用的物资，程立言也把自己这边事先想好的尖兵小队的名单报了上去…… 从师长屋走出来的时候，部队这边的工作就做得差不多了。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和二舅哥那边怎么交接了。 他去哪儿再找个山洞啊？ 第141章 寻变 沈玉瑶下班的时候发现自家男人竟然没上班。 他斜靠在小床上，两手放在脑袋后面，腿还一翘一翘的，一副神游天际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回来他都不知道。 她走过去，用手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问：“干嘛呢？” 程立言这才回了神。 他坐起身，一把抱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妻子，把她放在了自己腿上，说：“在等你。” 沈玉瑶挣扎：“快松开，热死了，让我去换件衣服，一身汗味儿。” 程立言却没放手。 不仅没放手，还把鼻子凑到沈玉瑶的脖子上嗅了嗅，说：“没汗味，我媳妇身上最香了，出汗也是香的。” 听得沈玉瑶一脸嫌弃地将他的脑袋推开，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程立言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甚至跟着回了他们的卧室。 沈玉瑶换衣服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看着她说话。 “我刚才想了想，你上次说那个山洞从你空间里消失是在油缸被搬走了之后，对吧？” 沈玉瑶原本以为丈夫是太闲了，故意跟过来腻歪的，正想撵他出去，听了这话停住了动作。 她点头：“对，这不还是你提醒我的吗？那天晚上他们把油缸搬走，我第二天一早就发现山洞不见了。” 程立言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他继续问：“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如果那个山洞里还有你放进去的东西，你的空间就还会变成那里？” 沈玉瑶转身：“你的意思是……想这回把东西还放在山洞里？” 如果刚才沈玉瑶还觉得丈夫是闲得慌，这会儿她已经意识到他是真的要和自己说事儿了。 还是与自己娘家有关的事。 她追问道：“叶师长那边说通了？” 沈玉瑶正经和程立言说话了，程立言的心思却开始跑偏。 这个真的不能怪他。 他也没想到媳妇儿会换衣服换一半儿忽然转过身，这让他如何能够做到不心猿意马？ 好在程立言的自控力还是不错的，他快速把头偏向了一边，还冲沈玉瑶挥了挥手：“你赶紧换，再不换就不用穿了。” 他语速很快，声音听上去都有点紧绷。 沈玉瑶低头看了眼自己解了一半的纽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什么模样。 她嗔怪地冲那人瞪了一眼，然后迅速地转过了身。 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耳廓已经在瞬间变得通红。 程立言忍不住闷笑不已。 不过他也没敢继续表现什么，生怕把媳妇真的给惹怒了，那等待着自己的必然不是什么好果子。 他只能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他说：“师长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同意帮我准备物资。我现在是还没有确定最后交换的地点。 那个山洞肯定不行，那里现在已经被市里定为重点巡查对象。 市里一直还在琢磨着想要抓住那个搞封建迷信的团伙呢，放在那儿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你的想法是……” 程立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你给我一样小屋里的东西，最好是阿娘他们给你的，我想做个试验。” 沈玉瑶没有问他要做什么试验，而是快速的从空间里寻了根玉簪出来。 看着那根清透非常的梅花簪，程立言神情很是一言难尽。 他摆了摆手：“换一个，换个不起眼的。” 沈玉瑶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小茶碗。 那小茶碗是古瓷的，价格自然不菲，甚至比沈玉瑶刚才拿出的玉簪还要再贵一些。 不过那质朴的模样，不认识的人也看不出它的价值。 很明显，程立言就是那个看不出价值的人。 他将那茶碗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然后往兜里一揣，说：“我上楼一下，等会儿你看看你空间有没有什么变化。” “上楼？” “嗯，我把这玩意儿放到楼上我们营的仓库里。” 程立言说着话就打开了屋门。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开门的一瞬，就与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的乔安差点撞了个正着。 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喊：“嫂子？” “嗯。”乔安显然和程立言并不熟，也没有想到来开门的人竟然是他。 有点局促地往旁边偏了偏，然后朝屋里望了望，说：“我刚才从窗户里看到玉瑶回来了，她不在家吗？” 程立言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都不知道媳妇什么时候和对面的嫂子已经这么熟了？ 不过他并没有询问，而是冲屋里喊了声：“玉瑶，乔嫂子找你！” 说罢就侧身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女人。 听到喊声，沈玉瑶走了出来。 看到她，乔安有点不解的问：“程营长这是去哪儿啊？咱楼上有新邻居搬来了？” 沈玉瑶这才想起之前小战士们往楼上搬东西的时候乔安正好不在家。 她就把那屋子已经变成了营里仓库的事儿告诉了乔安。 乔安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她将自己拿过来的一本图册递给了沈玉瑶，说：“那天你说想看的图册，我给你找过来了，你看是不是你想要的。” 沈玉瑶接过来，在看到封面上写的那行小字：1955-1965后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自从那次相互交换了好吃的之后，沈玉瑶和乔安慢慢的就有了来往。 虽然不多，但如果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想到对方。 上回乔安来家里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她画的花样子，当时就说起了她有一个亲戚在第一纺织厂。 沈玉瑶就试探地问了句，能不能帮她找找一厂建厂后生产的花布图案，她想看看，学习学习。 当时乔安只是说她会帮忙问问，沈玉瑶不知道她竟然还真帮自己找来了。 这让她很是高兴。 因为开心沈玉瑶差点就忘了自家的男人还在楼上等着她的消息呢。 直到看到程立言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才一拍脑袋说了句：“哎呀，我现在就看！” 看程立言回来，乔安就很识趣的告辞离开。 而沈玉瑶也立刻沉入意识去看了空间的情况。 很快她重新抬起眼睛，冲丈夫摇了摇头，说：“没有变化。” 虽然在做这个试验前，程立言就有这个思想准备。可听了媳妇的话，他还是难免有一点失望。 第142章 阿娘怒了! “你刚才有没有默念你想去那个房间？”程立言追问。 沈玉瑶点头：“念了。不过……” 她望向丈夫，神情里带出了无奈：“我都没去过那里，根本想象不出里面是什么样。” “跟我来。” 听后，程立言毫不迟疑地拉着沈玉瑶就往外面走。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 这个单元除了二楼那两户因为工作调动原因搬走了，其他房子都是有人家的。 但三楼，四楼的住户全是下面各个单位的主官，因为工作平时并不在这儿居住。 所以其实这个门洞正经的住家户就只有沈玉瑶他们家还有隔壁的乔安一家。 平时住着很是清静。 因为没人，所以刚才程立言下楼时，那仓库门都没有锁。 此刻他将媳妇直接就带到了其中的一间。 程立言带着沈玉瑶在里面转了转，然后把放在角落架子上的茶碗又拿起来摸了摸，问：“要不，你现在再想一次？” 不用程立言提醒，此刻沈玉瑶已经在做了。 她收拢意识，在脑中描绘着这屋子的样子，同时念叨：“变成这个屋子吧，我想要这个屋子。” 顷刻间，空间有了变化。 沈玉瑶惊喜地睁开眼睛，冲着丈夫用力地点了点头。 知道自己预料得不差，程立言开心极了。 他握紧拳头用力的在空中一挥，神情里带出了少有的少年气。 他拉着沈玉瑶就去了对面那个房间。 进屋后小声对她解释：“咱再测试一下你那个空间具体能扩展到多大？你在这边也看看，然后再想想，看能不能把这个屋子也想出来。” 沈玉瑶没说话，而是顺手在空间里拿了一根筷子出来，放在了边上的一个纸箱上。 程立言好奇的把那根乌木镶银的筷子拿起来瞅了瞅，然后没忍住啧了一声：“地主老财都没你家有钱，一根筷子还搞得这么讲究。” 他掂了掂：“拿着不沉吗？” 沈玉瑶现在已经对这人偶尔的废话无视了。 听他这么说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 她重新抢过筷子放在纸箱上，然后垂下了眼皮。 沈玉瑶在脑子里描绘着两个屋子的模样，同时也没有忘记把之间相连的楼梯间也给算进去。 这一次用到的时间似乎比刚才稍微长了一点。 可也不过须臾，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这两间屋子就一起出现在了她的空间里。 程立言所有的预想都变成了现实，这让他十分兴奋。 他们收起放在仓库中的东西，然后重新回了自己家。 在他们关门出来的那一刻，大概是因为仓库里已经没有了沈玉瑶的东西，她的空间重新变回了他们的小家。 这一次压根就没有用她再念叨。 知道了空间变化的方式，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地点的安排。 如何做到既能够真的带着特训小队进行一次演习，同时还要方便让沈玉瑶参与进来？ 毕竟，她不亲眼所见的地方根本变不出来。 这天下午程立言在纸上写了很多，写写划划，一直忙活了快两个小时。 沈玉瑶知道他在忙正事，也没敢打扰他。 默默的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拿出纸笔给阿娘写信。 最近家里闹得很僵。 即便阿娘不跟她说，沈玉瑶也知道。 二哥再次对自己提出要求这事儿让阿娘很生气。 可因为事体重大，她根本无法阻止。 家里一直是这种情况。 父亲平时对阿娘很谦让，家里的事情全凭阿娘做主。 但一关系到国家大事，无论他表现出的态度再好，可最后的话语权却还是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阿娘再不高兴也无法做出任何决定。 沈玉瑶一直知道这事，也早已经习以为常。 但她没有想到阿娘这回竟动了真怒。 阿娘甚至连她都不管了，直接带着三月一起回了娘家。 沈玉瑶又是通过饭食的变化才知道的这件事。 如今玉盘在三哥屋，她的三餐也由三哥照顾。 三哥这人一向话多，特别是他们俩的年龄差距又小，平时就很说得来。 即便开始时三哥得了父亲的吩咐，不敢多说什么。 可一被沈玉瑶戳破，他的话就堵也堵不住了。 今天上午上班的时候，沈玉瑶就感觉到自己那小碗不停的往外冒东西。 搞得她给顾客结账的时候差点算错数！ 好容易找着空出去查了下，发现她那三哥竟然在一个多小时内给她写了三封信！ 全是让她给阿娘求情的。 沈玉瑶：“……” 再嫌弃三哥，沈玉瑶也不能对他的请求不理会，毕竟那也是自己阿娘。 沈玉瑶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和阿娘说了下，也说了程立言和她刚做的那个试验。 沈玉瑶让阿娘放心，说他们会很谨慎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还着重说了这件事程立言也是同意的，能够得到很多肉对于他们这边也有好处。 这件事办好了，对于他们两边来说都是双赢。 沈玉瑶绞尽了脑汁想着怎么写安慰阿娘的话，想得脑仁都疼了。 主要是这种事她以前也没干过。 以前阿娘生气，她只要过去抱一抱，撒个娇阿娘就气不起来了。 哪里还如此正经的写过信啊！ 沈玉瑶都不知道程立言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一直到那人在她身边坐下，把信纸从她手里抽走才反应了过来。 程立言说：“我来写吧。” 说着就拧开了自己的钢笔，在沈玉瑶之前写的那些内容下面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程立言的字体和他的人很像，是那种特别锋利的，还带着一种张扬之感。 他没有正经练过字，字体也谈不上很漂亮，但是就是能让人过目不忘。 程立言写得不多。 就是说了这件事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保证安全。 让阿娘放心，说他会谨慎对待，绝对不会让沈玉瑶立于危墙之地。 程立言写完之后就跟沈玉瑶说他得出去一趟，要去市邮电局打个长途。 沈玉瑶没有问他这么晚给谁打。 她静静地看着程立言刚才写的那些话。 她知道自己写再多，到阿娘那里可能都比不过这人的一句承诺。 看着那句“阿娘，您放心，我必不会让瑶瑶身处险境。” 沈玉瑶的眼眶莫名就有点微微发烫起来。 第143章 见面礼 程立言今天上午和叶师长说的并不是假话，他确实有一个战友退伍回了乡，现在在他们老家做一名大队书记。 而他们所在的大队是靠山而建，队员们农忙后偶尔也会去山上打猎贴补生活。 当然，想在那种常年有人居住的山地一下子打上千斤的猎物，那也绝不可能。 程立言刚才在确定了媳妇必须出现在换物现场后，就重新安排了计划，决定先和战友商量商量，得到他的配合。 至于那人可不可信？ 这根本不在程立言的思考范围内。 在一个兵营里跌滚摸爬建立起来的战友情，怀疑本身就是对它的一种亵渎！ 程立言到电信局给那个战友之前给他留下的联系人打了个电话。 因为不是本人接听，他话说得含糊，只说这几天要带人去他那里搞野外生存的训练，到时候可能需要他接应一下。 他知道，那人必然会把自己的话带给战友。 从程立言他们住的部队大院到电信局来回路上差不多需要快两个小时，一通折腾下来，他回去的时候媳妇都睡了。 一宿无话。 因为知道这天陈将军要摆道场，沈玉瑶早早就跟师父换了个班，所以今天上午她在家。 而程立言则先去营里转了一圈，又去戚工那里看了看，看他无事之后，才溜溜达达的回了家。 一边往家走，程立言还一边在心里感慨，觉得师长对他工作的这一番调动，让他直接进入了养老生活。 如果不是他那个二舅哥给找点活干干，程立言觉得用不了多久，自己的骨头都得锈了。 程立言想事情的时候面部表情一向很严肃。 哪怕他只是在心里吐槽一番，可那眉头紧蹙的模样，落在外人眼里，也像是在思考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程立言自己没在意，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落在了远远的一个别有用心之人的眼中。 王月玲在家里和那个老不死的还有小崽种待得时间长了，只觉得气都要透不出来了。 她胡乱找了个理由下了楼。 结果没走出几步，就看到程立言一脸神情凝重的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紧蹙眉头，像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大事一般。 因为之前几次被那夫妻俩落了脸皮，看到程立言，王月玲下意识地就往旁边缩了缩，直到程立言走过去才慢慢站直了身子。 她望着程立言的背影，只觉得这人应该是摊上什么事了，没准儿还跟前程有关。 想到这儿，王月玲的心里忽然就觉得很爽快！ 她觉得这样很正常啊。 哪有男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女人身上的？ 被个骚狐狸迷了眼，活该他被撸了官，活该他越混越没出息！ 王月玲哼了一声，手指在衣服口袋里攥了攥。 程立言哪里会知道自己不过就是皱了眉，还被人意淫了一番？ 他很快就回了自己家。 一进门他就看到媳妇儿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的餐桌前，一动不动。 程立言立刻就知道，这必然是二舅哥在媳妇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开始咣咣往这边送东西了。 程立言这会儿心里是相当的好奇！ 可他也不敢吱声。 生怕自己万一说句话再惊扰了媳妇。 他非常乖巧地，蹑手蹑脚的搬了个板凳坐在了沈玉瑶的对面。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边屁股还没有挨着板凳呢，那边沈玉瑶就抬起了眼皮，看着他说了声：“回来了？厨房晾的有果茶，去喝点去。 程立言吓了一跳。 “媳妇你醒着呢？”他立刻问道。 “嗯。”沈玉瑶揉了揉眉心，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亲自去厨房端了晾着果茶的凉水壶，过来给丈夫倒了一大杯。 之前皇上往她空间里送来了大批的各色水果。 单吃他们夫妻俩两年也吃不完。 那东西比起油和肉，其实更不好拿出来。 因为有些并不是滨海本地能长出来的，到时候根本无法解释。 为此，他们夫妻只能放在空间慢慢吃。 可两个人敞开了吃能吃多少？ 于是沈玉瑶不得不想出各种方式来消耗水果。 这水果茶就是其中一样，也是他们两个人都比较喜欢的方式。 将各色水果切片切块后加入茶叶用水煮开，然后连茶水加果肉一起倒入大凉壶。 等水变凉后，水果的滋味就会全浸入到茶水里，让它变得甜滋滋，果香浓郁。 沈玉瑶一般只喝茶，那果肉是一口不吃的。 而程立言则嫌浪费，会把媳妇剩下来的果肉也吃得一干二净。 两个人配合得十分融洽。 接过媳妇递过来的果茶，程立言三口两口就喝了个干净。 不过他此刻的心思全然不在这果茶上。 他抹了把嘴，问：“都送什么来了？ 沈玉瑶听了这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无奈地说：“有我哥在中间撺掇，这次陈将军送来的差不多全是面果和肉。” “面果？那是啥玩意？” 程立言头一回听说这个名词，有点闹不明白。 “就是，面花？或者叫花馍？” 沈玉瑶也不清楚这边的叫法，就跟程立言解释了一通。 其实别管这东西叫什么名字，说白了就是做成各种吉祥形状的花馒头。 有带馅儿和不带馅儿两种，另外还有些会在馒头表面装饰上各种干果的。 这本来在无双国是用来过年前祭神用的。 不过沈峻山知道妹妹和妹夫这边粮食紧张，又听她之前抱怨那些灯油给他们带去了大麻烦。 所以就跟陈将军提议不如用面果祭拜。 说他妹妹以前就喜欢这种精致的玩意儿。 陈将军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所以除了正常做道场要用的三牲五畜和各种瓜果之外，这次他们还送来了很多很多的面果，足足得有百十斤。 听说那些花馒头全都是白面做的，里面还加了各种果仁馅料，程立言不禁心中大喜！ 他觉得自己这回去见战友的见面礼有着落了！ 第144章 温柔乡，英雄冢 在道场做的差不多的时候，沈玉瑶按照之前他们商量好的，投递了一封信过去。 在信里她说让陈将军准备足够量的肉，她要拿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救灾。 然后会根据陈将军送来肉的数量，给予他们想要的东西。 沈玉瑶给他们定了五天的时间，说五天后再联系。 陈将军收到那封信后有多震惊和兴奋，又如何亲自带着将士们进山去拼杀自不必提，沈玉瑶将信送出后就不再管了。 剩下的收尾工作自有她的父兄去处理。 程立言在家里转了一圈，确定二舅哥没有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再惹得媳妇发飙后就也回部队了。 他已经把野外训练的报告交上去了，因为之前那次训练效果不错，这回的报告很快就获得了批准。 可报告批准这只是事情的开始，后面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首先他得把照顾戚工的工作先交给陈飞。 想到这儿，程立言不禁有点惭愧。 说起来他调到师部的原因是为了保护两名科学家，可实际上人家真没给他什么机会。 最近戚工不知道在搞什么攻关，连房间门都很少出。 而齐院长则兼起了助理的责任，每天亲自跑到食堂去给两个人打饭。 甚至接开水，给戚工洗衣服这种活齐院长也都给做了。 要知道齐院长论起职级，那可是和叶师长平起平坐的啊！ 至于那个所谓的助理魏成山…… 想到这儿，程立言冷哼了一声。 那种人想他干什么，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他不往戚工他们身边凑其实是好事，程立言都担心这人身上不干净，虽然暂时并没有什么证据。 - 第二天清早还不到五点钟，在大家都还沉浸在梦乡里的时候，程立言将一辆大卡车开到了家门口。 一直等着的沈玉瑶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包。 她将包着各种吃食和水果的布包交给了丈夫，然后就在他的帮助下上了车子的后车厢。 因为回来的时候要拉肉，所以这车厢已经提前将油布包裹上了。 把挡在后车斗挡板上方的油布拉上，这里面就是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今天，程立言就将开车前往他那个战友所在的平洋县。 为了以防意外发生，用物资换肉这件事在师部并非完全公开，所有知道的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巴掌那么多。 除了程立言，另外四个人都属于师部的常委，全是绕不开，也完全信得过的人。 这件事按照程立言的提议选择分两步走。 第一步，先由他带着整理好的物资开车到平洋县交于战友，完成清点搬运工作。 第二天他选出的特训队长带着队员再出发，赶过去与他汇合一起进行训练。 至于后续计划，这个要见机行事。 如果对方准备的野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那程立言就立刻开车将东西先运回来，如果需要冷库，部队这边去联系。 如果对方的野物还没有备齐也不要紧，毕竟打猎也是需要时间的。 到时候正好可以和他们的野外训练同时进行，训练结束时把东西带回来也可以。 既然已经决定去做这件事情了，叶师长也不装矜持。 说起肉来那眼睛就控制不住的往上弯，人也变得“善解人意”起来。 他甚至很爽快地跟程立言说，要是一时半会儿凑不齐那么多肉，分几次交换也行，全都不是问题。 直听得程立言一阵牙疼。 还分几次交换…… 这会儿不说谨慎为上了？ ----- 因为沈玉瑶空间设置的问题，原本她都已经打算好这次要请假和程立言一起去那个战友家了。 结果这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跟她说这次他会先开车过去，然后会把交易放在车里进行。 让她只要记住车子里面的环境就可以了。 沈玉瑶知道这是丈夫心疼自己，不想让她跟着颠簸，当然也是为了减少风险才想出的办法，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这还是沈玉瑶第一回见到大卡车。 其实也不能说第一回见，她之前见过行驶中的卡车，但上车仔细观看内部构造这还是头一回。 她就着点燃的烛光，将卡车里面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因为知道是自家男人开车，她还想时时能够看到男人，所以又探出头把前面驾驶室也看了看，还在心里细细描绘了一番。 之后，沈玉瑶将已经放在了车上的那些饭盒，搪瓷杯还有胶鞋收回了自己的空间，同时拿出了一根筷子递给了丈夫。 程立言接过那根镶银的筷子，再次没忍住啧了一声。 不过这一回他学乖了，没再媳妇面前耍贫，而是很仔细的把那筷子插在了车厢最靠近驾驶室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按照程立言的意思，是还把上回那小茶碗拿一个得了。 那看着跟粗瓷一样的东西，灰突突的，一点都不招人注意。 哪儿像这筷子啊，就光看看上面嵌的那些银子，就知道是个值钱货。 然后，他就被媳妇给普及了一通关于古玩，关于收藏方面的知识。 程立言这才知道，原来那小破茶碗竟然那么值钱！ 面对媳妇明显带出了嫌弃的目光，他默默地选择了不说话。 将东西收好后，沈玉瑶又把昨天晚上他们夫妻俩一起整理出来的一箱子花馍还有些煮熟的肉放在了车厢里。 这是要给程立言战友拿去的谢礼。 把所有事情都做完后，两人从车上下来，程立言就准备出发了。 看着站在车边，娇娇弱弱，满脸写着不舍却一个字都不说的小媳妇，程立言忽然就明白了那句“温柔乡英雄冢”的含义。 tmd，还没出门就想回家了是怎么回事！ 程立言默默叹了一口气，从驾驶室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沈玉瑶。 说：“我刚才去办公室拿的，昨天忘了。二哥不是马上要出征了吗，你把这本书这次一起给他，应该用得着。 帮我跟他说，祝他逢战必胜，凯旋而归！” “嗯。”沈玉瑶重重点头。 她接过那本书，发现封面上写着《民兵军事训练手册》。 第145章 亲我一下，就不怕了 车子越开越远，在它终于看不到的时候，沈玉瑶回了家。 时间太早了，她重新回屋躺下，想再睡个回笼觉。 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丈夫此行是否会顺利？ 沈玉瑶想了想，收拢心神在脑子里开始描绘她刚刚看到的场面。 心里一阵恍惚，然后沈玉瑶发现眼前的情形已经变了。 她竟然出现在了卡车的副驾驶位！ 她有点新奇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又抬起屁股在座椅上蹦了蹦。 这座椅是皮面的，有点软软的，还很大。 和家里椅子坐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沈玉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转头看向一边的丈夫。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丈夫是发现不了的。 就好像之前在山洞的时候，她在这人身边来回晃了好久，这人都当自己不存在。 甚至还有一回差点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差点把她吓死。 想到这儿，沈玉瑶不禁嘟了嘟嘴。 她侧过身，用手支头静静地看着丈夫。 她觉得自己的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真好看！ 这高鼻梁，这大眼睛，这长长的睫毛…… 沈玉瑶看着看着嘴巴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就这般花痴一样盯着男人看了多久？ 直看到睡意涌来，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揉了揉眼，准备回去睡觉了，然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自己困，那男人会不会也困？ 他可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得多！ 想到这，沈玉瑶又重新精神了。 她站起来转身去了后车厢。 虽然汽车在行驶中，虽然驾驶室和后车厢之间隔着厚厚的铁板，可这些对于沈玉瑶来说都不是问题。 她甚至压根就没有来得及去考虑，自己能不能过得去？ 然后身体就已经来到了车厢角落，放着自己嫁妆和箱子的地方。 她熟练的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套茶具。 取出上好的云雾茶，用提前放在里面的热水瓶给男人泡了浓浓的一壶。 她拿着泡好的茶重新回了驾驶室。 从滨海到战友所在的县城开车只用四个小时，相隔并没有太远。 这也是程立言敢选择去这里最主要的原因。 不然这么热的天，敢开车开一天的话，肉还不臭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程立言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开得又快了几分。 他想趁着早上天气凉快能够多开些路程，这样还能早点到。 再有两天就到了二舅哥与妻子做交易的时候了，这一回自己不在家，也不知道妻子看着那一堆肉，会不会再次抓狂？ 程立言眉头紧皱，看着一副神情很是专注的样子，实际上脑子里正天马行空，不知道想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方向盘的正前方，忽然多出来了一个小茶碗，茶碗里还冒着热气。 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程立言吓了一跳。 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不等他回神，茶碗边忽然又多出了一张纸，纸上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喝。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程立言不由哑然失笑。 他试探性的问：“瑶瑶？” 那纸片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 这一回，程立言直接笑出了声。 他低声咕哝了一句，然后才大声说：“你这是要吓死我吗？你这忽然弄一下子，不是我心理素质好，非得给你吓着不可！” 沈玉瑶的手顿了顿。 她看向了树影在飞快后退的窗外。 然后咬了咬下唇。 她忘了。 忘了这是在车上，而丈夫正在开车。 她顺着程立言的话想了想，然后自己也开始有点后怕了。 她吓得赶紧伸手在丈夫的胳膊上捋了捋，似乎是要安抚他。 然后她发现不顶用，这人根本感受不到。 沈玉瑶的面上露出了一抹赧色。 她拿过纸笔，快速地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让你喝点茶提提神。你慢慢开车，我以后不这样了。” 程立言说完话就开始等待妻子的答复。 可他等啊等，旁边都没有动静。 他还以为是自己说话语气太硬，把小媳妇给气走了呢。 正想着得用个什么法子补救一下，然后就看到了这句话。 程立言的心瞬间变得又酸又软，还有点甜。 他连忙说：“我逗你玩呢，你怎么还当真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这素质，泰山压顶都不会怕，还能被个纸条给吓着了？ 来，过来给我亲一个，这样我就不害怕了。” 说着还嘟起了嘴。 沈玉瑶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 她气呼呼地盯着男人。 只觉得这人实在是坏极了，随时随刻都想着占自己便宜。 这会儿也不放过。 她有心翻个白眼，然后转身就走。 可又怕自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他不知道，然后一直惦念着再出什么危险。 只能气得哼了声，然后满脸羞色地凑过去在男人的脸上亲了下。 只可惜，那人完全没有察觉。 看着他还撅着的嘴，沈玉瑶又羞又恼。 可还是快速写了两行字，丢在茶壶旁边就离开了。 程立言的嘴撅了半天，啥感觉也没感觉到。 然后他就看见那张纸上又多了一些字。 “赶紧喝，已经不太热了。云雾茶，提神的。喝完放在这里，我有空了过来收，我走了。” 在这行字的下面，还有很小很小的一排小字，上面写着：“已经亲了，你注意安全。” 看着那张纸，程立言的面前浮现出了小媳妇被他闹得小脸通红，含羞带怯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146章 要请客 沈玉瑶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 醒来后她看了一眼表，发现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算了算，丈夫差不多要开到地方了。 她快速起床，洗漱后就进了空间。 果然，此时的程立言已经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正准备去拿放在副驾上的，装了食物的包裹。 沈玉瑶连忙过去，将包裹从他手下抽出，放在了一边。 程立言愣了下，停止了动作。 果然，很快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纸，上面简单地写着三个字：“等一下。” 将包裹放在一边，沈玉瑶去到后面的车厢，然后在小碗边上找到了今天中午三哥送过来的食盒。 然后在里面取出了一盘酥饼。 这是她昨天晚上特意点的菜。 酥饼和炙烤的焦黄酥香的鹿肉。 之前二哥送她的那头鹿沈玉瑶又重新给送回家了。 不是她不领情，实在是……那么大一头，她在这里没法收拾。 先不说怎么分割，单那浓郁的血腥气就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至于说让她在空间里分割…… 不用想！ 她不吃都不会去做这种事！ 于是，不知道是为了弥补还是为了表达愧意，之后的几天，几乎每天的饭食里都会有一样与鹿肉有关的。 直吃得程立言嘴角都长了泡，吃得沈玉瑶连续多少个晚上睡不了好觉！ 后来在她严重抗议下，鹿肉才从他们的食谱里取消。 没成想程立言那家伙还吃出好来了。 之后隔三差五的，还会特意点名要吃那东西。 以至于现在鹿肉都变成了丞相府常备食材了。 知道男人爱吃炙烤的鹿肉，沈玉瑶今天特意点了酥饼来给他配着一起吃。 撕开一个烤得外表酥脆，内瓤柔韧的酥饼，将鹿肉和细葱丝还有黄瓜条一起装入在内，立刻一个豪华版的肉夹馍就做好了。 沈玉瑶将那一盘十个酥饼全都如此加工，最后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剩余九个全都用干荷叶包起来，给丈夫送了过去。 她知道丈夫马上就要下车了，所以没有再给他泡云雾茶，更没有给他再用茶具。 而是拿了放在军用水壶里，今早就泡上，现在已经变温的凉茶一起送了过去。 程立言现在已经习惯了媳妇的突然出现了，他还挺享受这种状态。 此时的他已经将车子熄火，优哉悠哉的坐在车里耐心地等着媳妇投喂。 看到面前忽然出现的一个油纸包他也没有惊讶，打开来望向那一个个单独用干荷叶包好的酥饼，脸上的笑容顿时绽放了开来。 “哟，鹿肉饼啊！啧啧，还是我媳妇会疼人，知道我开车辛苦，这是慰劳我来了。” 程立言拿起一个，立刻咬了一大口，然后点头：“好吃！哎，要是葱丝再多放点就更好吃了。” 沈玉瑶白了他一眼。 马上就要去见人了，大口吃葱他就不怕有味儿吗？ 想到这，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香口含片递到了男人面前。 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熟悉的含片，程立言的神情里多出了一丝无奈。 “知道了，我等下就含着，先让我吃完。”他说罢又一大口咬了下去。 程立言一个饼子没用两分钟就吃得干干净净，在他伸手准备去拿第二个的时候，一个水壶递到了他的眼前。 程立言接过来喝了一口，饱含着薄荷和金银花特有香气的温水顺着喉咙下到了肚子里。 他顿时觉得在驾驶室里坐了一上午而略感焦躁的心瞬间就变得舒展了。 程立言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了声。 他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几年，出了上百次任务，再没有一次如这回般舒心了。 还是娶了媳妇好啊！ 他再次感慨道。 将男人投喂得吃饱喝足之后，沈玉瑶又将他的水壶重新灌满，然后就从空间出来了。 她还要收拾收拾准备上班。 沈玉瑶知道这次之后她要到哥哥把东西送来后才能再见到男人了，因为他下午会把车子停在县城，然后和他那个战友一起步行去他们所在的小山村。 自己不可能跟着去的。 但之前也不是没分开过，而且还是去丈夫熟悉的朋友家，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现在更担心二哥和陈将军他们到底能不能猎来足够的猎物。 她早上的时候专门看了，这回叶师长可是大放血，足足给准备了一百双胶鞋，两百个饭盒，还有一百个搪瓷缸子呢！ 要是按照丈夫之前设想的交换条件，那必然要打足足三四千斤的猎物才够交换。 沈玉瑶有点怕这五天的时间不太够。 不过，想来陈将军做道场的是不会瞒过皇上的。 为了出征胜利，想来皇上也不会旁观。 宫里一旦出面，想来几千斤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附近的猎户日子要不好过了。 但有父亲在呢，父亲必然会想到稳妥的解决方案。 沈玉瑶一边脑子里胡乱的想着，一边拿出肉饼将自己喂饱，然后就出门上班去了。 她刚到单位正停车呢，身后就传来了清脆的车铃声。 沈玉瑶转头，就看到赵圆圆正举着手，一副准备跟她打招呼的样子。 看她望过来，赵圆圆连忙推着车快走了几步，走到沈玉瑶的身边对她说：“玉瑶，玉瑶，我有个大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不听？” “那肯定是要听的呀。”沈玉瑶不由笑道。 赵圆圆赶紧将车停在了她的旁边，然后跳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说：“你昨天走的早不知道，你刚离开服装二厂就来人了！” “来人干什么？”沈玉瑶不解地问。 “当然是来了解你的情况啊！” 赵圆圆道：“你没看见，昨天孙师傅高兴地很，一直说你这回被选上是板上钉钉了，再也没得跑了。孙师傅说，只有被确定了的人员才会到单位做背调呢，没选上的人连这机会都没有。 她还用自己举例，说这回就被调查她。” 赵圆圆拉着沈玉瑶的胳膊晃了晃，一脸的激动：“玉瑶，你这回要是选上了，回来可得请客！” “那肯定的。”沈玉瑶回答。 可心里却隐隐的起了一点担心。 第147章 王平原 沈玉瑶和赵圆圆停好车，正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就见王主任背着手从不远处缓缓踱步而来。 两人连忙停下来打了个招呼。 王主任冲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嗯”了一声。 接着他朝沈玉瑶看了一眼，说：“小沈，你留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 赵圆圆知道主任这是要跟沈玉瑶说昨天服装二厂来人的事儿，找她挤了挤眼，就先去上班了。 而沈玉瑶则往前走了一步，问：“主任，你找我什么事啊？” 王主任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沈玉瑶上下打量了一番。 今天的沈玉瑶穿了一条米色的长裤，一件浅绿色的短袖衬衣。 那长裤并没有做成现在人们惯常穿的那种又肥又大的裤型，而是做成了直筒的样式。 虽然也不贴身，可穿着就是衬得双腿修长修长的。 绿衬衣的样子简简单单，小翻领，半截袖，前面五颗扣子。 要说裤子还有点标新立异，那上衣就和大家穿得完全一个样，从款式上看没有一点不同。 但那只是款式。 但凡有点见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衣裤的料子是真的好啊！ 王主任自认为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料。 虽然能看出是棉布的，却又垂又顺，隐隐地还带有光泽。 穿在身上，似乎能把人的气势都拔高一截！ 王主任没有去过后世，不然他就会知道后世有个词专门形容这种感觉，那就是“低调的奢华”。 想想昨天服装厂来的那个邢书记的态度，王主任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看他一直不说话，沈玉瑶的心里不由得敲起了小鼓。 她再次试探地叫了声：“主任？” “啊？啊。”王主任火速调整好心态，轻咳了声对沈玉瑶说：“估计赵圆圆跟你说了，昨天服装二厂来人了。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做一个例行调查，据说作品入选的人员都要做这个调查。” 说到作品入选，王主任的眉眼中带了笑。 望向沈玉瑶的眼神里满是赞赏。 他继续道：“你在单位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假。昨天我们都如实的和服装二厂的邢书记说了，他们也做了记录。 我叫你是为了通知你一下，后天你不要上班了，你和你师父两个人一起去服装二厂参加他们举办的技术比武汇演。 听说还得搞什么现场技术展示，这一点你师父有经验，你下午接班的时候问问她要怎么做。 总之，希望你能够取得好成绩！” 听主任这么说，沈玉瑶自然也很高兴。 她为了这次竞赛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自己的付出能够获得肯定，没有人会不开心。 她当即承诺道：“主任你放心吧，这次汇演我一定用心准备，不会给咱百货大楼丢脸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王主任欣慰地点了点头。 说完之后沈玉瑶转身就准备去上班了。 可是她还没走出两步，王主任又出声叫住了她。 王主任看着她，神色有点复杂。 停顿了一下才说：“小沈，你回去跟你师父说去参加汇演的时候穿咱大楼给发的工装去，你们俩都穿工装。 还有……” 他再次望向沈玉瑶，嘴巴张了张又闭住了。 最后才艰难地说了句：“小沈，要是……这事情有成就有败，只要咱努力了，成败都无所谓啊。 为了咱大楼你和你师父都努力了，这一点咱们都看着呢。放心，年底的优秀员工肯定有你们俩一份！” 王主任的这么欲言又止给沈玉瑶高亢的情绪兜头泼了瓢冷水，把她泼得瞬间就没了一丝欢喜劲儿。 沈玉瑶现在也不是那种没有经过事的人了。 听了这番话，她只是深深地望了主任一眼，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追问。 领导不愿意说，那自然有不说的道理，追问也追问不出个结果。 只是对于后天的评比，沈玉瑶的内心多了几分警惕和慎重。 在沈玉瑶为后天的汇演而纠结的时候，程立言已经将车开到了平洋县武装部。 部队要到人家地界出任务，自然要提前与当地的武装部打个招呼，这是规矩。 而且他们要进山演习，演习中难免会闹出点动静，这要是惊扰到了不知情的群众，会造成很坏的影响。 所以为了之后的演习成功，程立言也得把这些先头的琐碎工作给做好，征得兄弟单位的帮助。 但让程立言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边刚刚在武装部门口登记完，正准备开车进去的时候，却被人从背后给拍了一下肩膀。 他转头，然后就看到了差不多有五年没有见过面了的战友王平原。 “平原，你怎么在这儿？”程立言惊讶地问。 问完后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你不会是在这儿等我呢吧？” 王平原比程立言大几岁，如今已经三十出头了。 几年山村岁月的磨砺，已经敛去了他身上曾经兵王的锋芒，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他冲着程立言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说：“可不就是在等你嘛。你冷不丁给我留个口信说要过来，然后啥也不说清楚，我不来等着这心里着急。” 这话说得程立言顿时心感惭愧。 他二话不说，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说：“先上车，上车说。” 然后又冲武装部的门卫招了下手，有点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同志，我等一下再来啊，我先和我战友去说几句话。” 原本就已经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进去也是等着，没人接待，门卫自然不会介意。 他也同程立言挥了下手，示意他随意。 程立言带着王平原将车驶离了武装部，往前开到了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的小路边停了下来。 他先是打开了那个装着吃食的包裹，冲王平原笑道：“你这是几点钟就过来等了啊？肯定还没吃饭。” 王平原还想拒绝，被程立言按住了手。 他只能无奈地笑了下，然后打开了包裹。 不待王平原为了那些吃食而感到吃惊，程立言就跟他说了自己此次来的计划。 第148章 你小子发财了? 对于程立言提到的野外训练王平原并不陌生，之前在部队的时候他没少参加类似的训练。 所以程立言一提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点头道：“放心吧，我今天回去就跟附近几个大队通通气，让他们盯着最近一段时间不让社员随便上山。 我也会让巡逻小组多在山下转转，保证不会因为社员的出入给你们训练造成麻烦。” 程立言立刻笑了。 他亲昵地拍了拍王平原的肩膀，说：“我就知道这事儿找王书记准没错。有你看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平原切了一声，把程立言的手拍开。 说：“这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啊，都会跟我打官腔了吗，连声哥都不会叫了。” 直说得程立言哈哈大笑，攀着王平原好是说了会儿知心话。 王平原从收到程立言带的口信后连着来县城几天了，就为了等他。 可说心里话，这几天王平原内心挺忐忑的。 之前虽然他和程立言关系不错，但也只是在一起培训那半年里接触比较多。 后来程立言进了特种部队，而他则回了原单位，接触就慢慢得少了。 只是因为投脾气，偶尔出任务或者开会时遇上，依然会感到很亲近。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平原复员回家后就给程立言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的近况，另外也留了联系方式。 主要是，程立言所在的海鹰团和他们大队距离很近，而王平原也不想忘记曾经的那段战友情。 程立言收到信后立刻给他回了信。 在信里一如既往的热情，还特意寄了一大包一看就是专门寻找到的治疗腿伤的药。 王平原很感动。 但两个人的联系依然并不频繁，毕竟已经不再属于同一个圈子，生活上能有的交集不多。 这次收到程立言的口信，王平原很惊讶，也想了很多。 他想破了脑子也不知道这人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能够帮上忙的？ 直到这会儿听了程立言的话，他的心才完全放到了肚子里。 配合野外训练啊，这事儿他熟，也确实能帮上。 知道自己依然被战友信任，这让王平原感到很满足。 心放下了，人也就轻松了。 他这才打开了程立言递给他的包裹，口中说：“我还真没吃饭。为了你那一个口信，我可连跑了三天了……” 话没说完，他就被眼前的吃食给震住了！ 白面饼夹肉？ 盯着那塞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肉，王平原忍不住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他不能置信地偏头看向程立言，问：“你小子发财了？” 一句话说得程立言扑地一下笑出了声。 他笑着解释：“哥，你想啥呢？还发财，我要是发财了，那不就等于是犯错误了嘛！ 这是知道我要来这儿你弟妹专门做的，说她也不方便跟着来，让我带来给哥尝尝她的手艺。 这肉可是她托了好几层关系才买到的。哦，忘了说了，她在滨海的百货大楼工作。” 王平原知道程立言结婚的事儿。 此时听他说媳妇在百货大楼工作，顿时也就明白他为什么会吃到这样的好东西了。 滨海百货大楼，即便是在他们这小地方也听说过。 据说是全省最好最高级的供销社，那楼都有四层，人走在里面能迷路！ 能在那种地方上班，能买到白面和肉应该也不是难事。 王平原感慨道：“你小子有福气啊，找了这么个好媳妇！” 说罢就不再客气地咬了一口。 程立言之前跟叶师长说得那番话真假掺半。 王平原他们大队确实住在山下，队里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家庭曾经是靠打猎为生的。 可那是以前了。 现在山上的野兽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了，而且基本上都退入了深山。 偶尔抓上一两只这种可能性很大，但要靠打猎为生那估计得饿死。 所以他们现在整个队里的人也都是在老老实实地种田。 以至于，王平原得有差不多一年没有沾过肉腥了。 他吃得很香，也吃得很仔细。 只恨不得让这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能够在口腔里停留的时间再长一点。 让他能多感受感受。 连吃了两个肉饼之后，王平原就不再吃了，他将包裹重新包了起来，让到了一边。 程立言劝说了几句，看他执意如此也没有再劝。 打定主意这些等下都带到王平原家里去，留给他的家人吃。 吃完饭，二人重新返回武装部。 在门口停车的时候程立言问：“王哥，你是怎么来的？” “走路来的。”王平原答。 从他们大队到县里步行差不多两个半小时，也不算太远。 队里虽然有骡车，可他这是私事也不好动用，再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等到程立言。 程立言听了这话，说：“王哥，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和武装部的同志打个招呼，然后咱一起回你们队上去。 另外我还给你带了点东西，等下我去问问能不能借辆三轮车，待会儿咱一块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 王平原皱了皱眉，不明白程立言给自家带了什么，竟然还要用到三轮车？ 但已经到了人家单位门口，他就没有多问。 程立言自己去的武装部办公室，王平原在车上等待。 他去的时间不长，然后就在一个穿着制服的同志陪同下出来了。 他们二人没有立刻来车前，而是一起去了武装部食堂，在那儿借了辆平板车。 三轮车是稀罕东西，武装部这边也没有。 程立言推着车过来时，王平原已经从驾驶室跳下来了。 两人一起将放在后车厢里的两个大纸箱搬到了平板车上。 那纸箱的重量让王平原再次犯起了嘀咕。 与武装部的同志告别，把卡车寄放在这边的空地，两人推着平板车往王平原他们所在的大队走。 一直走出了好远王平原才问：“立言，你给我带的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沉？” 程立言说：“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们大队的。这回我们来搞野外训练会给你们队里添不少麻烦。 我们得借你们队里的地方扎营，可能中间还需要你们提供一些帮助，例如烧水啥的。 这是我特意在师部申请的一些物资，给你们补贴一下。” 第149章 这名单是什么玩意儿? 王平原掀开纸箱往里面瞅了瞅。 在看到那满满一箱白面花馍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眼。 他像是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盯着箱子看了足足有半分钟，还跟做梦一样又用手拿起一个按了按。 半天才缓过神来。 待反应过来后，王平原砰地一下将那纸箱子给合上，然后警惕地往四下里望了望。 好在此时是正午时分，他们又走在出城的路上。 明晃晃的日头在天上挂着，将这条土路照得滚烫滚烫。 入目可及之处除了他们俩，再也没有一个路人经过。 王平原这才压低声音问：“这馍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你别告诉我是部队配发的，我也当过兵！” 这年头，就算是部队也只能保证让人吃饱，想吃全白面的馒头，那也只能是逢年过节偶尔一次，平时想也别想。 “不是配发的，是战利品。至于是怎么得来的你别问，给你就收着，问那么多干嘛？” 程立言没有过多解释。 可他坦荡的态度却让王平原放下了心。 想想也是。 程立言到这里来是公事。 就算他和自己关系好，也不至于为点吃的去犯错误。 想通之后，那箱装着的一整只羊也就容易接受了。 程立言在王平原他们大队待了一天，还去山上转了转。 确定了进山的范围，也和大队干部们沟通了注意事项后，第二天天黑前就返回了县城。 今天晚上，他指定的队长就会带着战士们过来了。 程立言安置下来后就去了车里。 他将车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主要是想看看媳妇儿有没有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再送什么东西来。 确定没有后，他又看了看那根藏在角落的筷子。 然后才放心的回去休息了。 - 服装二厂出最后结果的时间正好是二哥他们要交货的日子。 沈玉瑶必须得参加。 她起了个大早，先把小碗放在了空间里一个最方便拿取的地方，然后才出了门。 虽然大会要在九点钟才开始，可沈玉瑶不到七点就出了门。 主要是今天她和师父都要穿大楼发的工装，那工装是春秋衫，有点厚。 她怕赶到那里的时候大汗淋漓的不雅观，所以宁愿早点出门。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等赶到服装厂门口的时候师父丁翠珍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沈玉瑶连忙从车上下来，推着快走了几步问：“师父，你怎么也来这么早啊？” 丁翠珍拿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了沈玉瑶，说：“赶紧擦擦吧，一头的汗。” 说罢就忍不住的抱怨：“王主任就是个神经病吧？我站这儿半天了，也没见有哪个单位的人穿工作服过来。 合着他不穿感觉不到热是吧？” 丁翠珍资历深，当初来百货大楼也是王主任求上门才答应过来帮着给镇场子的。 所以她并没有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顾忌。 而且她那人原本性格就直爽，也不会去想说出去的话合不合适。 两人此时正站在服装厂的正门口，她这一通抱怨出口，一边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在厂门里面，也正好有一行人刚刚从办公楼里走出。 听到丁翠珍这话，那些人全都不由转过头往这边张望起来。 一个走在最前面，面容非常严肃地中年妇女停下了脚步。 她看了眼那师徒俩的侧影，目光在沈玉瑶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然后就紧紧皱起了眉头。 她偏脸问她边上站的那个女人：“那两个是谁？也是来参加汇演的？” 那女人的目光这会儿也正落在师徒二人的身上。 听到问话连忙点头，然后凑到中年妇女的耳朵边说：“邢书记，那个年轻的就是沈玉瑶，乱嚷嚷的那个是她师父丁翠珍。她们俩都是百货大楼的选手，这次丁翠珍也有一幅图样进入了复赛。” 这个说话的女人赫然就是师徒俩都不待见的那个袁萍。 袁萍在服装二厂的工会工作。 邢书记到任后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投了这位领导的眼缘，现在被调过来协助领导工作了。 听了袁萍的话，邢书记又朝沈玉瑶看了看，然后冷哼了一声：“看那妖妖娆娆的样儿，一看就不是能真正为人民服务的人。这种人再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说到这儿，她还安慰的拍了拍袁萍的肩膀。 道：“放心吧，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没有好的人品，又怎么能创作出好的作品？她这次没有获奖，就充分说明了这个问题！” 说罢她再也不看那对师徒，大步朝前走去。 袁萍自然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而在与她们相隔几步的位置，原服装二厂的副厂长兼总设计师宋和平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服装二厂的这次汇演搞得很奇怪。 按照他们之前发布的参赛通知上，在决赛结果公布的当天，会邀请全部进入复赛的选手到场，请他们上台给大家展示娴熟的技艺。 这年头这种类似于技术方面的交流学习很多。 毕竟如今正是一个讲究“团结互助促生产”的年代，人们的斗争很昂扬，学习的气氛也很浓郁。 再说了，作品没入选也不代表选手本身的水平差，能够参加这次比赛的人，哪一个在本单位也都是优秀人才。 结果呢，选手确实都邀请来了，可最后被邀请上台进行展示表演的人员总共却只有三个！ 这三个人是进入决赛圈后，除了沈玉瑶外的所有人。 这个名单一念出来，全场就哗然了。 毕竟，这跟直接公布获奖名单也没区别了啊！ 这不是已经说明最后入选就是这三人的作品了吗？ 会场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沈玉瑶师徒俩这边投了过来。 丁翠珍当场就差点气爆炸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作品最后能不能被选中这个并不重要，丁翠珍也不看重这点。 毕竟沈玉瑶还是个新手，能够走到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胜利了。 但服装二厂这样的搞法实在是太恶心人了，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傻子都不信！ 原本说好的进入复赛的所有选手都要上台展示，接到通知的人每一个甚至每个单位都非常重视。 即便如丁翠珍这样有经验的老人，也提前在家里好好的练习了一阵子。 更别说其他单位的后起之秀了。 可服装厂连个理由都不给，直接就公布了这样一份名单，这本身就是对大家的极不尊重。 而这名单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摆明了排挤她徒弟，故意打她们师徒的脸吗？！ 第150章 明着打脸 原本就穿得厚，又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还有这么多人。 此时的丁翠珍因为生气脸憋得通红，整个人如同充足了气的气球般，眼看就要爆炸了！ 她看向身边坐着的徒弟。 沈玉瑶此刻看上去比师父平静得多。 又或者说，太过于平静了。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像是完全没有一点被干扰到。 看到她这副样子，丁翠珍心里更难过了，甚至眼圈都开始发红。 她觉得徒弟这不是没脾气，这是因为打击太大，想不开了！ 是啊，别说徒弟这么小年纪，还没经过什么世面。 这样的事情就是放在自己身上也承受不了！ 这是明着被人打脸！ 丁翠珍虽然生气，可她并没有失去理智，她这会儿其实已经想到了罪魁祸首应该是谁。 她之前怎么忘了袁萍就在服装二厂工作了呢！ 这事肯定是那个王八蛋干的！ 丁翠珍虽然和袁萍不对付多年了，但其实这些年也差不多断了来往，属于见面都不会说话那种。 如果不是徒弟嫁到了部队大院，和那个女人又有了交集，丁翠珍觉得自己和那家人可以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毕竟她所住的家属院只是袁萍的娘家，而袁萍一个月也不见得回去一次。 她们俩虽然相看两相厌，但其实能遇见的机会并不多。 以至于在今天之前，丁翠珍是真的忽略了袁萍就在服装二厂上班的事实。 但，袁萍应该在工会啊，这样的比赛一般都是生产部门来负责的，跟她一个工会干部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她升官了？ 升到能左右比赛结果的级别？ 丁翠珍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可没想一会儿她就放弃了。 去他妈的，管那么多干嘛？ 管她现在是什么官，欺负自己徒弟那就是不行！ 丁翠珍想着就伸手过去在沈玉瑶的手背上拍了拍。 心疼地说：“玉瑶你别难过，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这一回的咱不在乎！你等着，看师父给你出气！”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 却被沈玉瑶一把拉住。 沈玉瑶把丁翠珍重新按回椅子上，这才低声说：“师父，先看汇演吧，别的以后再说。” 她说着还朝前方不远的台上，那明显有点手足无措的获奖者们点了点头，表示了敬佩。 听徒弟这么说丁翠珍停顿了一下，然后重新默默地坐好。 是啊，别管这场比赛其中有多少猫腻，台上的选手是无辜的。 在场每一个参加比赛的人，都为自己的作品倾注了心血，他们的成功是值得尊重的！ 丁翠珍想了想，率先举起巴掌开始鼓掌。 沈玉瑶立刻跟上。 周围其他参赛选手这会儿都在悄悄观察着这对师徒的举动，看她们开始鼓掌，迟疑了一下，也都跟着拍起了巴掌。 场内原本一触即发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下来。 坐在第一排的厂领导兼评委的那一群人提着的心也终于跟着松了一些。 宋和平重重地冷哼了声。 坐在最中间的邢书记却面无表情。 沈玉瑶的心也同样略略松动了些。 她不是不关注评选结果，她当然关注！ 为了这次比赛，沈玉瑶可是倾注了很多心血的。 她只是……二哥这会儿已经把货送过来了。 陈将军应该是将这件事提前和皇上说过了，而皇上也知道沈玉瑶要这批肉食是为了到别的地方捐助百姓。 所以在正式开始投递前，二哥他们先送过来了十担粮食。 这十担自然不是富贵人家日常吃用的粳米，但也是今年的新米。 沈玉瑶瞧着竟比他们现在能在粮店里买到的大米还要好一些。 当然，他们现在也很少能在粮店买到大米。 除了十担大米，皇上还送来了十担杂粮。 有粟米，黍米，玉米还有各种豆子。 这些也都颗粒饱满，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在这二十担之后，才是陈将军真正要交换的物资。 最先投递过来的是三只公鹿。 接着是三头很大的野猪。 二哥应该已经了解到沈玉瑶的脾气，所以这些野物没有再被身首分离，而是整只被投递了过来。 野猪之后是六只麂子，再然后是六只狍子…… 这些大的野物之后，就是各种个头比较小的动物了。 野鸡、兔子、各种野鸟，种类繁多。 那些是一筐一筐投递过来的，究竟有多少沈玉瑶也不知道。 眼看着卡车后车厢快要被送过来的这些东西全都给占满了，沈玉瑶火速地将它们重新摆放了一番。 所有的竹筐全都摞起来，能叠放的野物也尽量叠放，为还源源不断送来的其他东西腾出空间。 等把这些都收拾好，沈玉瑶觉得剩下的事情丈夫已经能够处理了，才收拢心神，认真看起了台上的表演。 沈玉瑶虽然身在汇演现场，可因为之前脑子里忙碌得很，以至于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过多，更加无暇去患得患失。 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感觉！ 沈玉瑶这回来其实已经提前做好了落选的准备。 毕竟她对于自己的家庭成分一直有点心虚。 虽然因为当初陈飞在她老家做的那些努力，沈玉瑶档案中成分那一栏并未做修改，依然写的是城市贫民。 可这是经不起调查的。 但凡有人想查，很快就能查出他们家那些所谓的“黑历史”。 所以一听说参加个比赛还要调查个人情况，沈玉瑶求胜的心当即就淡了很多。 因此，她对于这次落选是有思想准备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表现的没有师父那么的义愤填膺。 但有思想准备并不代表沈玉瑶甘心，她想看看她和其他选手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如果只是因为家庭原因落选，和作品无关，那她无所谓，可以坦然接受。 但如果真是自己技不如人呢？ 那说明自己以后还得加倍努力。 所以，一收回心神后沈玉瑶就全神贯注地观看起了台上选手的展示。 时不时的还会露出赞叹或者仰慕的神情。 一看就是真心的在学习。 能够最后入选的参赛者，哪一个都有真才实学。 或许是沈玉瑶的情绪感染到了大家，会场慢慢变得安静了下来。 每一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主席台，望向了正站在画板前用心勾勒的参赛选手。 这样的氛围一直维持到选手们展示完毕，在如雷的掌声中走下了主席台。 而就在坐在最前面一排角落里的主持人，正在领导的示意下快步走上去准备宣布下一项的时候，沈玉瑶忽然举手，然后站了起来。 第151章 无耻甩锅 沈玉瑶看向站在台上的报幕员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问问今天的汇演还有没有作品展示这个环节了？” 她说着指了指报幕员手中拿着的节目单，解释道：“刚才您在下面坐的时候我正巧看到了今天的汇演流程，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下一个环节是颁奖，然后汇演就结束了。 我这个时候打断是担心颁完奖之后我没有机会再提问。所以很抱歉，我还是想问一下今天有没有作品展示了？ 毕竟包括我，还有在座的参赛人员，我们跑这么远来就是为了交流学习来的，我想大家应该都想观摩一下其他选手的作品。” “对！” “没错！” “我是外地来的，我坐了一晚上的车不是来听你们作报告的，我就是为了来交流学习！” “是啊！不是说这回进入复赛的选手都有展示的机会吗？为什么改规则了不提前通知我们？” “要知道就是来听你们讲厂史我就不来了！” “我也不来了！我走路来的，半夜三点就出发了！” 沈玉瑶的话如一石惊起千层浪，下面坐着的人全都炸了！ 今天服装二厂临时改变汇演章程这件事其实做得极不体面。 不说他们厂里的人作何感想，反正今天来参加活动的人全都很生气。 大家不发作，要么是想等会后找人打听打听原因再说； 要么是不太想出头，只想着以后和这个厂保持距离就好了。 可不管大家怎么想，有沈玉瑶这么一带头，那火气自然就全都爆发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礼堂变得吵闹非常。 站在台上的报幕员尴尬极了，她只能求助的望向坐在第一排的厂领导们。 二厂厂长卫东明的脸色很难看。 只是他就像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一样，黑沉着脸低头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字，像是有很重要的东西要记录，对于此时场内的情形完全不闻不问。 看清卫东明的态度以后，众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了坐在正中央的邢书记身上。 邢书记原名邢巧，不过自从她男人坐上了滨海市革委会的第一把交椅后，她就将名字改成了邢红兵。 她是一个月前才调到服装二厂的。 邢红兵最早在街道办工作，后来随着男人官运亨通，她才从街道办调到了造纸厂做宣传干事，然后进了服装厂做团委书记，最后来到这服装二厂成了厂里的党委书记。 说白了，邢红兵走的是典型的鸡犬升天的道路。 升官升得太快使得邢红兵为人变得越来越强势。 一来就开始进行各项改造，把纺织厂搞得人心惶惶。 而这次的比赛，则成了邢红兵和厂长卫东明较劲的牺牲品。 起初邢红兵对沈玉瑶并没有意见，毕竟她们也不认识。 她甚至还觉得沈玉瑶画的那些画儿还怪好看的。 邢红兵虽然没什么文化，但随着丈夫的官儿越当越大，他们家也开始有了一些好东西。 特别是一些来自海市或者京城的衣料，她这两年得了不少。 她一眼就看出沈玉瑶画出来的图样比起其他人的作品，要更活泼灵动一些。 邢红兵之所以厌恶沈玉瑶，是从卫东明极力主张要把她的两幅作品全部入选开始。 邢红兵觉得原本说好了的三人入选现在要变成两个人，说出去不好听。 闹不好别人还会认为他们这场比赛有内幕。 她甚至提出当初让沈玉瑶两幅作品全部进入决赛就是不合适的。 而卫东明则强调，当时说的是选出三幅作品，从来没有说过要选出三个人。 再说了，他们选出的作品是要投入生产的，只要图样好，是谁设计的不重要。 可邢红兵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自己一心为公，而卫东明则是在跟她唱对台戏。是因为不愿意听从她的领导才故意提出反对意见。 为此她和卫东明在厂委会上大吵了一架。 会后，袁萍找到她，以汇报工作为理由和她说了一些沈玉瑶在部队家属院的表现，着重说了程立言为了她不求上进，连工作都不顾的“事迹”。 这让邢红兵对沈玉瑶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但一直到这时候，其实邢红兵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 她所坚持的也不过是不能两幅作品同时入选，最多只能入选一幅。 而这个要求卫东明最后也答应了。 事情到这里原本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可偏偏! 今天早上，她在厂门口看到了那师徒二人。 看到沈玉瑶的长相，看到她那即便穿着最普通的工装，也依然让人挪不开眼的身条； 看到她站在厂门口，吸引得经过的男男女女全都挪不开眼…… 邢红兵瞬间对这个人的厌恶就到了极点！ 这和那些天天围在她男人身边献媚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看着就让人恶心！ 之后，邢红兵一票否决了沈玉瑶的作品入选，直接将另外那名落选选手的名字给提了上去。 即便卫东明，宋和平他们强烈的表示了反对，邢红兵也决不妥协！ 因为她是厂里的一把手，又有强大的靠山，所以当她真决定了，就算是卫东明也不能真和她硬杠。 而且那时候离汇演开始也没多久了，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于是，就在汇演开始前十分钟，入选名单出现了大的变动。 而邢红兵做这件事虽然表现得很霸道，但其实她内心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她担心卫东明他们在背后给她搞小动作。 所以直接将参加汇演的名单确定在了获胜的那三人身上。 其他人，她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上台的机会。 但邢红兵没有想到，就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决定，最后竟然会变成导火索。 此时被众多的目光包围，邢红兵有点恼羞成怒。 她板着脸说：“都看着我干什么？这个比赛不是你们设计部组织的吗？你们事先没有做准备，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应该怎么处理？” 谁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强硬到不行的邢书记在这种时候竟然怂了？ 竟然能这么毫不知耻的直接甩锅！ 厂里其他参会的领导全都傻了眼。 第152章 搞得跟告别仪式似的 看主席台这边半天也没有动静，似乎决定沉默以对，不会再给出答案了，今天来参加这次汇演活动的人全都愤怒了。 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句语录：“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要看所有作品！” “对，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们要知道真相！” 有这样两句话引火，场面眼看就要朝着无法控制演变。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都站了起来。 外来的参赛人员全都愤怒地开始大声质疑，一些同系统的其他单位同行则沉默的在一旁围观。 所有的压力全都给到了主席台这边的人。 卫东明依然一言不发，坦然地开始摆烂，坚决不肯接手这个烂摊子。 邢红兵的额头冒出了细汗，却死咬着牙根坚决不松口。 非说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眼看闹得越来越大，最后还愤怒地开始指责宋和平带领的设计部没有把活动给安排好。 原本就对她已经极为不满了的宋和平哪里能够受得了这样的夹板气？ 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冲着后面的人大声说：“大家安静一下！下一个环节就是作品展示！大家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我们已经派人去取作品了，马上就回来！” 听到他这么说，小礼堂里的喧闹声总算是稍微平息了些。 可还有人大声地质疑：“为什么活动方案要修改？为什么取消之前的互动？” 这问题宋和平无法回答。 他只能继续往下说：“按照我们汇演原本的计划，这个作品展示是打算放在会后的。 主要是考虑到如果放在会议中，场面可能会比较乱。但大家一定要现在看，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那也是可以的。 我们会让职工拿着作品绕场一周，大家先观摩一下。 当然会后我们还会把作品挂在礼堂外面的宣传栏，大家到时候可以慢慢的看。” 有了宋和平这番话，礼堂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 从人们闹起来后，沈玉瑶就不再出声，将自己隐入到人群中。 她来这一趟是为了学习，并不是为了来闹事。 而且沈玉瑶觉得她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她总共学习纹样设计也没有多久，不能入选在她看来实属正常。 所以既然目的达到，那就没问题了。 听到宋和平的吩咐，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拿着很多镜框走了进来。 邢红兵改汇演方案是会议开始前临时决定的，但在此之前，按照流程确实有作品展示这个环节。 所以进入复赛后的所有作品都提前被装入了镜框，随时可以取用。 工作人员去纺织车间临时调过来了二十个年轻女工，全都穿着纺织厂的制服，然后一人抱着一个镜框进入会场开始巡场一周，慢慢地展示。 坐在沈玉瑶旁边的丁翠珍看到这个场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搞得是啥？服装二厂这是……我算是服了！” 与丁翠珍同样感觉的人不在少数。 甚至还有人在底下偷偷地说：“这咋看着这么别扭呢？这要是胸前在别朵小白花，我还以为是参加什么人的告别仪式呢！” “噗！” “哈哈哈哈！” 身后的那些窃窃私语比之前的喧闹还让人难忍！ 卫东明终于坐不住了。 他甚至顾不得在会议的流程中最后还有要他上台给入选作者颁奖的环节，啪地一下将笔记本合上，拔腿就走！ 厂办的几个人也全都跟上。 主席台瞬间空了一半。 宋和平作为此时出来顶缸维持秩序的人，他自然不能挥袖而去，可也忍得额角青筋一跳一跳。 邢红兵却被卫东明的态度给激怒了。 她低声同剩下的人呵斥道：“卫厂长这是什么态度！他摔给谁看的？好好的汇演搞成这样难道他没有责任吗？ 我初来乍到的，难道要我替他承担责任？” 在座的其他人全都不作声。 沈玉瑶没有去管前面那些人如何刀光剑影，也没管此时这绕场一周有多搞笑，她很认真的去看了每一幅作品。 后来为了怕看不清楚，她还离开了座位，跟在了那些绕场的女工身边。 如她一样做的还有好些人。 看场面又要乱了起来，宋和平干脆就让那些拿着作品的女工站到主席台上去。 让她们分两排站好，让大家可以上台去观摩每一幅作品。 主席台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但气氛也同样变得和谐了很多。 宋和平这才有空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 这时候，之前已经被大家忽略了的报幕员才怯怯地走过来问：“宋副厂长，那，后面的流程还走吗？” 宋和平知道她问的是后面那个领导上台发奖的环节。 顿时郁闷地闭了闭眼。 这还怎么搞？ 现在闹成这样，难道还能把台上的人撵下去，让会议继续进行？ 就算是他们真这么做，获奖的那三名选手恐怕也不会愿意上台领这个奖。 那岂不是站在台上任人评估，任人打量？ 宋和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邢红兵，问：“邢书记，你的意思是……后面的流程还要不要继续？” 邢红兵啪地一下合上了本子，站起身。 她语气严厉地对宋和平说：“不要什么事只知道找上级拿主意，同志，你的主动性呢？这事儿你看着办吧，本来这也是你们设计部搞得活动。” 她说罢，再也不理会别人，径自朝门口走去。 袁萍连忙跟上。 宋和平气得握紧了拳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沉默地重新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才冲报幕员说：“不进行了，就这么结束吧。把场地留出来，再留下人好好招待，保证让今天到会的每个人都能够尽兴而归。 但凡这礼堂内还有一个客人，都不能催撵，不能关灯关门！” 宋和平和纺织厂其他领导也都离席了。 他们当然没法走。 今天来的人除了参赛人员，还有很多其他单位过来学习和捧场的同行。 就算是已经把脸面丢尽了，可该打招呼的也还得打，宋和平他们很快也进入人群，和自己的熟人们寒暄了起来。 沈玉瑶将所有的作品都很仔细的看过了，自觉受益匪浅。 但她对这样热闹的场合没有什么兴趣，只觉得太闹腾，而且空气浑浊很难闻。 她拉了拉师父，打算问问师父准备什么时候走？ 没想到丁翠珍却冲她笑道：“玉瑶你过来，师父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这是服装一厂的副厂长顾云山同志，小顾现在还是他们厂的设计部负责人。” 第153章 现场打脸 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 沈玉瑶不禁有点惊讶，不明白服装一厂那样一个老牌子的大厂，怎么会找了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去做副厂长，还兼设计部的总负责人？ 不过这话沈玉瑶也只是放在了心底，并没有问出来。 寒暄过后，顾云山很快就说了他找过来的目的。 他说：“小沈，不瞒你说，我刚才去问了一下二厂的总设计师老宋，从老宋那儿得知你这次的两幅作品都没有入选。” 一听这话，丁翠珍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 沈玉瑶早有准备，听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顾云山却没有去关注师徒二人的情绪，他此刻兴奋得很。 他说：“既然没有入选，那就说明那两个设计现在还属于你。那小沈你要不要考虑把那两个设计给我们一厂啊？” 给一厂？ 沈玉瑶朝师父望了过去。 她有点没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待丁翠珍说话，顾云山就先解释了起来：“你那两幅作品我都看了，都非常的喜欢。我们一厂虽然没有搞这种向大众征集稿件的活动，但是对于优秀的作品我们同样重视。 小沈如果你愿意，这两幅作品除了保证你的署名权外，我们一幅还会给你一百五十元的奖励，用以感谢你为了纺织行业推陈出新付出的努力！” 这话一出，别说丁翠珍和沈玉瑶了，一旁围观的人都跟着抽了口冷气！ 一百五啊！ 要知道服装二厂举办这场比赛给出的奖金才一百块，当时大家都觉得很高了！ 这年头没人敢随意提买卖这两个字，包括公家也一样。 所以总会找出一些由头，例如用奖金来代替。 但不管名头是什么，这一幅一百五的价格都着实不低。 最主要的是，出价方原本就是二厂的竞争对手，还是在二厂的汇演现场朝他们的落选选手出了如此的高价。 这简直就是现场打脸！ 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二厂的领导没眼光，让优秀的作品明珠蒙尘。 想通这一点后，围观看热闹的人们顿时兴奋了起来。 有人开始大声撺掇：“给一厂吧，肯定得给啊！纺织一厂可是咱省的老大哥，是王牌！被一厂认可那就证明有实力，不给钱也得给！” “怎么就不给钱了？去去去，别在这瞎出主意。人家顾厂长都说了，一副给一百五的奖励！这给的是钱吗？这给的是脸面！ 咱今天来的也都是各厂的骨干了，你们谁获得过这样的奖励？这体面，能炫耀一辈子！” “就是！这是体面！” “哎，我过来的晚，这说是哪幅作品啊？画的什么？谁给我说说，我再去看看？” “你不知道这人是谁？她就是沈玉瑶呀！就唯一一个两幅作品的入选决赛的那个。 我这次来主要就是想看看她的作品，据说是新人，还不是咱纺织行业的。” “哦哦，那幅《春和景明》是她画的吧？哎呀我刚才一眼就看到了。画得真好，看着又热闹又别致。” “我更喜欢她那幅《夏山如碧》。那个底色的蓝实在是太别致了，看着就让人觉得清爽。就是不知道那色好不好调。 这活儿真得大厂干，放到小厂，好好的图样没准儿就给糟蹋了。姑娘，你把图样给了一厂吧。这可是咱省纺织业的扛把子。交给顾厂长，将来织出来的布有保证！” …… 有了这么多人的附和，沈玉瑶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她当即表示了同意。 顾云山大喜过望，立刻将她和丁翠珍拉到了一边去商讨起了细节。 这一切宋和平全都看在了眼里。 他什么话也没说，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眼底深深的失望。 纺织二厂和一厂是兄弟企业，可同时也是竞争关系。 二厂比一厂建厂晚三年，但设备还有人员配置却比一厂更强一些。 这几年两个厂你争我赶互不相让。 一厂不愿意将扛把子，一哥的名号拱手相让，二厂自然也不愿永远屈尊老二。 和两个厂之间关系类似的还有他和顾云山之间的关系。 宋和平和顾云山是师兄弟，当初是同一所纺织大学毕业的。 宋和平比顾云山大五岁。 顾云山看着面相年轻，可他今年其实也已经四十二岁了，正是最能干事业的年龄。 师出同门，又在兄弟厂，同时还都是厂里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兼设计部负责人…… 宋和平与顾云山仿佛天生就是个要较劲儿的关系。 二厂这回搞这个比赛是为了织出一批新布好参加明年十一在京城举办的全国纺织品展览会。 当然，这个展览会一厂也会参加。 那时候，两个厂子自然还会有一场较量。 这一次说实话是二厂占了先机。 正因为他们最先提出了要搞这个比赛，所以就算是一厂有同样的打算也不可能再搞了。 面对着纷至沓来的优秀稿件，宋和平一直很得意。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次稳赢。 谁能想到…… 看着不远处激动地眼睛都要放光了的师弟，宋和平将头扭向了一边。 只觉得胸口沉闷异常。 一股说不出的憋闷让他的心口隐隐发痛。 他觉得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厂子，这口气都不能再忍！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转身出了礼堂门，朝厂长办公室走去。 沈玉瑶没有想到今天的这次汇演最后的结果竟然会变成这样。 但不管怎么说，对她来讲都是一件好事。 首先，她的作品确实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再有，她还赚钱了！ 三百块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呢！ 沈玉瑶内心欢快极了，以至于差点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她还没看二哥他们到底都运过来了多少东西呢！ 沈玉瑶和顾云山谈好了细节，并签署了一份简单的协议后，就与师父一起告辞离开了。 至于顾云山怎么拿着他们签的协议去找二厂要那两个图样，沈玉瑶就不再管了，那些自然有顾云山去解决。 出了纺织厂后与师父告别，沈玉瑶骑车回家。 走到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后，她从车上下来，靠在路边装作休息的样子，然后抽出一丝意识沉入空间想要查看情况。 这一看简直吓了一跳。 好家伙，二哥他们到底送来了多少东西？ 这车里都塞得进不去人了！ 还有，她怎么感觉这车子在动？ 第154章 发现粮食 因为知道今天二舅哥要往这边送东西，所以程立言早早的就把车子开到了县城外的一处很少人经过的空地上。 昨天晚上他已经把队员们全都带到了山里，安排好了他们野外训练的项目。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他今天收到货后会先把东西悄悄送回滨海，然后重新回来跟着战士们一起训练。 程立言是今天一大早在后车厢发现沈玉瑶留下的字条才知道她今天要去参加汇报演出的。 他也没想到时间竟然会安排的这样巧。 因为怕影响到沈玉瑶的发挥，程立言一直都没敢主动和她搭话。 哪怕看着车厢内的东西一点点增多，看着它们就像是在车厢里自由飞翔般，全都“自动”摞得整整齐齐，程立言都努力忍耐，一言不发。 他生怕自己搞出的动静太大，惊扰到媳妇。 万一那时候她正在台上表演呢？ 可不能因为自己留下遗憾。 程立言一直坐在驾驶室，通过与后车厢相通的那个车窗关注着后面的情况。 直到车厢完全放满，再也没有东西凭空出现后，他才启动车子，开往了回滨海的方向。 他知道这时候应该是已经送完了。 程立言回到滨海市并没有回部队，而是将车子开到了肉联厂的冷库。 这里有一个师部提前就租好了的冷库，程立言只需要将那些肉卸到这里，其他就不用管了。 程立言在冷库的工人们的帮助下，将车厢里的东西一筐一筐的往下卸。 看到那么一车子的野味儿，几个工人震惊极了！ 眼神里全是羡慕。 但显然他们在来之前都已经被单位领导交待过了，再震惊也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出声询问。 只是搬着搬着，程立言发现了不对劲。 他忽然发现在这些野味儿的最里面，竟然还堆着好多筐的粮食！ 那些粮食全都放在用木头钉的箱子里，每一个箱子上还都贴着红色的锦绸，锦绸上还绣着看上去应该是代表着吉祥的花纹。 程立言数了数，这样的箱子一共有四十个！ 这也多亏了媳妇会摆放，把它们全都摞在了车厢的最里端。 不然光这些箱子就能把车厢的空地全部铺满。 “这些不搬。”程立言对几个搬运工说道。 他当初和叶师长说的是用饭盒和胶鞋换野味，可没说换粮食。 这些粮食要是被发现，自己说的那番话还不露馅了！ 从肉联厂出来，程立言有点为难了。 按照最初的计划，他把肉卸下来之后应该立刻就回平洋县，与战士们一起进行训练。 然后一周后再与他们一起回来。 可现在车里还有半车的粮食，他也不敢拉回去啊！ 但他也不能把车开回师部。 毕竟自己中途回来这一趟的事儿，整个师部知道的人都不多。 他不能自找麻烦。 就在程立言左右为难的时候，沈玉瑶终于想起那些粮食的事儿了！ 这时的她已经回了家。 之前清点货物时沈玉瑶忽然发现车子在动，她不知道丈夫要干什么，加上她当时在马路上也不好进入空间去询问，所以就索性没有去管，先回家了。 而折腾了一上午，又穿着那么厚的衣服，沈玉瑶是又累又热。 到家后，她第一时间先用小碗将要给二哥的东西送过去后，就立刻洗澡吃饭，然后扛不住还睡了一觉。 这一觉沈玉瑶睡得特别香，再次醒来发现已经是半下午，太阳都偏西了。 沈玉瑶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进入了空间。 这一进去她才发现空间里空了大半。 只剩下那些粮食，二哥送过来的野物全都没有了。 她当即就意识到原因，然后立刻去了驾驶室。 程立言正坐在车上发愁呢，忽然就看到旁边的座椅上多出来了一个食盒。 他的表情顿时舒展了起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瑶瑶？”他轻轻叫了一声。 沈玉瑶并没有答话，反正她答话这人也听不见。 她将食盒往男人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先吃，然后自己拿出纸笔快速地写了起来。 她让程立言将放在后车厢的筷子拿出来找个地方扔掉。 因为只有这样，她的空间才能重新变回家里，而这些粮食也才能从车厢里消失。 看到沈玉瑶说让把那筷子扔掉，程立言心疼得嘶了一声。 那么贵重的筷子，他可有点舍不得。 但不扔，那空间就变不回去，这一点程立言也清楚。 毕竟当初那些盛油的缸就是证明。 他只能说：“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扔。” 说着将车停靠在路边，拿过食盒打开吃了起来。 看他吃得香甜，沈玉瑶也不催，坐在一边继续用纸笔和他聊天。 沈玉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程立言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 程立言追问那些东西还有书有没有给二哥送去？ 二哥有没有回复？ 还说这次二哥送来的东西比他预期的要多得多，让沈玉瑶再和家里联系的时候，记得帮他说声谢谢。 虽然因为空间的阻隔，两个人并不能直接说话，但这并没有阻碍两个人的交流。 一直到程立言将一盒子的吃食全都吃完，准备再次上路了，沈玉瑶才收拾了东西，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 而这时，程立言忽然又问：“今天的汇演怎么样啊？肯定很成功吧？我媳妇儿准备了那么久，一定是技压群芳，一鸣惊人了吧？” 程立言说着话时一连用了两个形容词，神情里满是骄傲。 看上去自信得很，显然对沈玉瑶极有信心。 这让沈玉瑶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要怎么描述今天上午发生的状况了。 第155章 检举信 沈玉瑶没有多说什么，只回了句：“挺好的，两幅图样一共得了三百块钱的奖金。” 看得程立言立刻露出了惊叹的神情。 不等他开始大吹特吹，沈玉瑶就留下句：“注意安全，好好开车。” 然后就离开了。 只剩下程立言空有一肚子的彩虹屁，却只能看着那张字条干瞪眼。 好一会儿才啧了一声，觉得回家后得和媳妇好好说说，她这种丢下一句话就跑的毛病得改！ 不然独剩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多憋得慌。 也不知道程立言把那筷子丢到了什么地方，反正沈玉瑶回家没一会儿就发现空间重新变了回来。 她也安了心。 只觉得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 沈玉瑶不知道的是，她这心安得有点早了。 此刻办公室里叶师长正因为她的事儿变得出离愤怒！ 看着老搭档脸红脖子粗，一副眼看就到了爆发边缘的模样，刘副政委叹了口气。 说：“你先把火气收一收，咱先说说下一步要怎么做？ 我就知道，一牵扯到立言你的脑子就不清醒，这是发脾气就能解决的事吗？ 唉，我就不愿意来跟你说。要不是那个混蛋玩意变本加厉，写一封举报信还不够，竟然今天给每个办公室都寄了一封，这事儿我就压下来了。” 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一下子引燃了叶师长的暴脾气！ 他啪的一拍桌子，冲着刘副政委说道：“你就不应该瞒！收到第一封举报信你就应该告诉我！ 现在好了吧？事情闹大了，我看你现在要怎么捂！” 看他变得这么不讲道理，刘副政委也不惯着他。 也冲他拍了桌子：“收到信我不得先调查调查？搞清楚是谁写的，又为什么原因写这么一玩意儿？ 有什么事不经过调查取证，不确定真实性就直接捅到领导面前，那还要我这个副政委干什么！你直接撤了我得了。” “你！”叶师长被自己这个老搭档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都是认识这么多年的老战友了，彼此的脾气也都熟悉，刘副政委见好就收。 他继续说：“这检举信虽然是用左手写的，可一看就是女人的手笔。 她以为换个手就让人分辨不出字迹了？嗤，简直是笑话！当我们这么多年与特务作斗争的经验都是白来的？” 听了这话，叶师长挑了下眉，问：“知道是谁了？” “嗯，有点眉目了。证据不算确凿，但八九不离十。” “谁？” “王月玲。” “王月玲？谁啊？”叶师长皱了皱眉，似乎是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物。 “就戚工的助理，魏成山新娶的媳妇。之前在大门口上吊的那个。” “她啊！”叶师长终于将名字和人对上号了，脸上顿时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她和小沈怎么还不对付上了？小沈那人脾气挺好的，也不像是与人为恶的人，怎么就惹着她了？” 叶师长用手指在面前放着的那封举报信上点了点，念叨：“纵容家属骄奢浪费，不厉行勤俭节约的工作作风，怀疑有极大的贪污可能。恳请组织调查其财产来源以及家庭状况，怀疑有不当的财产来源……” “这明着是说立言，其实哪一句话不是都指向了小沈？ 这特么的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嘛！ 立言家里是什么情况？ 全师部谁人不知道？ 人家家有钱那是人亲爹给挣下的！ 是人家亲爹留给亲儿子的！ 这个还用去查？ 再说了，就算是不靠着老人，程立言也不缺钱。 他一个月多少钱工资来着？” 听师长这么问，刘副政委想了想，说：“他拿正团职工资，因为有两个二等功所以工资是按顶格来算，各种工资补贴加起来差不多得有一百五了。” 听到这个数字，叶师长弹了下舌，说：“比咱俩也少不了多少。” 刘副政委立刻就笑了起来：“你还没算上小沈的工资呢！小沈一个月也有三四十块，而且她还是在百货大楼工作，那隐形的收入也不少。 他们俩还都没了父母，又还没孩子，上不养老下不养小，他们俩那日子可比咱们过得富裕得多！” “所以就是啊！”叶师长气得又想要拍桌子。 他用手指在纸上戳了又戳，一副恨不得把那纸给戳破了的模样：“所以这个王月玲是要闹哪样？ 还贪污，他程立言一个军事干部，又不管钱，连他的工资每个月都得去财务上签收才能领。他贪污，他从哪儿去贪污？” 他说的这些刘副政委哪里会不知道呢？ 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最早收到王月玲的检举信时根本就没当回事。 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真要核实也能立刻还程立言的清白。 所以他只让人去找一找信是谁写的，想着多留点心，别的方面也没有立刻行动。 谁知道不过两天时间，那个人就如此沉不住气，竟然将这信一下子写了二十多封，给师部每一个办公室都寄到了。 这下反倒让刘副政委的工作陷入了被动。 听了叶师长的话，他出声解释道：“我之前收到这检举信的时候和你的想法一样，我觉得这都是无稽之谈！而且你看看这上面提供的那所谓的证据，不过就是说小沈穿得好，用得好，说他们家吃的好，经常下馆子，家里天天飘肉味。 那是人家的工资供得起啊！而且谁都知道沈玉瑶还有个在海市的姑姑，家里条件也好，一家子司机，时不时的就会给她寄个包裹，里面放的都是紧俏货。 而且人家小沈也不是光顾着自己家穿用。 别的不说，军军和绣绣，俩孩子今年添置的几套衣服不都是人家小沈给做的？在小沈嫁过来之前，那俩孩子穿的什么，现在穿的什么？” “那你还怕她写这什么检举信？身正不怕影子斜，让她写，怕她个屁！ 她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这种没根没底的事任谁一看就是无理取闹！闹吧，越闹越明！不行晚上开个会，把这事儿在会上好好说一说！” 刘副政委最怕的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看叶师长越说越火大，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 决定得换个方式跟这个人好好说一说。 第156章 立马滚蛋 刘副政委想了想，换了个措辞说道：“师长啊，这事儿不能闹大。非但不能闹大，还得想办法往下压一压。” 看叶师长又要瞪眼，刘副政委做出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他听自己继续往下说。 他说：“师长，你忘了咱和京城那边商量的计划了？现在戚工和齐院长可还在咱师部呢！ 两位老人家为了项目，为了保持低调现在已经连门都不出了，咱不能因为一时意气把两位老人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平静给打乱了啊！” 刘副政委这话说得叶从军再次皱紧了眉头。 他刚才确实怒意压顶，把这件事一时给忘了！ 刘副政委虽然话没有说完，可叶从军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意识到现在确实不是把这件事闹大的时候。 倒不是怕那个什么王月玲，当然也不是因为那个魏成山，而是—— 戚工和齐院长长期待在他们师部这件事其实对外是保密的。 当然师部的人很多都见过这两位老人，也知道他们是京城过来的老专家。 但除了少数几个相关人员，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两位具体是为哪里工作，也不知道他们目前正在做的是什么项目。 这就跟那句古话说的一样，叫做“大隐隐于市。” 而程立言现在之所以被调动到师部来工作，其目的更是为了近身保护这两位老人。 这些事对外都是秘而不宣的。 可如果这个检举信的事情闹大，再闹得上级单位去，一旦上面来人，或者来调查组介入调查，那程立言是因为什么原因从海鹰团的团长降职为警卫营营长这件事，就得有一个说法了。 可能有什么说法呢？ 难不成还真给程立言找个错处，然后真给他降两级啊？ 那别说程立言愿不愿意，叶从军还有刘副政委刘明强这俩人就不会同意！ 可要想这事不闹大，那就必须现在就想办法把它给压下来！ 想通了这一点，叶从军立刻冷静了下来。 他敲了下桌子，问：“你确定是那个魏成山的媳妇？” “确定。”刘明强回答的非常笃定。 “证据呢？” “你看看这信里的内容，虽然都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很显然，这人对立言，特别是对小沈很熟悉。连他们家天天有肉味这都能知道，这肯定得是在家属院住的人。” 叶从军点了点头。 “还有这一条，她提到小沈当初进入百货大楼是通过不正当的方式进入的。说当时百货大楼并没有对外招工，而小沈也不是商业局的子弟，所以她之所以能拿到招工名额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说实话师长，我没看这封信之前我都不知道小沈是怎么进的百货大楼，她又是什么时候被招进去的。 我还是看了这封信之后去做了调查才了解了具体情况。 你说，能了解这些情况的人，对小沈那能不熟悉吗？ 又要跟她之前就熟悉，又要现在在咱家属院住，那这人就好找了，除了王月玲再没有其他人。” 说到这，刘明强笑了。 他道：“师长我这次调查的时候才知道，那小沈还真是个人才！ 人家现在可是在商业局都挂了号的好苗子，是被领导关照要重点培养的。 另外，我还找到了小沈当时参加招工考试的试卷，那答的卷子门门都是全对。 这样的成绩，我觉得没被录取那才是有猫腻！” “这个王月玲和小沈到底有什么渊源？我看小沈也不是那种容易跟人结仇的人啊？”叶从军说出了心里的不解。 “她们之前在一个大杂院里住过。那个王月玲还因为陷害小沈被公安局羁押过，还因为这个原因被供销社给辞退了。 这些我也是这次调查才知道的。” 听了刘明强的话，叶从军真的是被震撼到了。 这些事他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 好半天才蹦出来一句“……那魏成山结婚前都不用做背调的吗？他现在是什么工作性质！船舶所的人都干什么吃的！” “你别忘了他们俩是怎么结的婚。” 刘明强说完，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为要处理这种破事而感到深深的烦躁。 说起来他可是师部的副政委，是除了叶师长和去京城代职学习的姜政委外，师部的第三把手。 手下管理着上千名的战士干部。 刘明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不得不放下众多要务，来处理这种因为嫉妒，怨恨而萌生的报复。 “她和小沈为什么结仇你查出来没有？” “目前查出来的有两样，一个是当初王月玲想和立言相对象，立言没同意；一个是小沈不愿意让他们住在自己家楼上，立言直接占了楼上两套房子做了仓库……” 刘明强将自己查到的情况又给叶从军汇报了一下。 直听得叶从军太阳穴突突地跳。 只觉得全都是一地鸡毛！ 没听一会儿他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别说了，你就跟我说说你准备怎么办吧。” “我想先找魏成山谈一谈，他当初可是跟戚工还有立言一起回来的，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不会不知道。 虽然现在戚工不让他介入到项目中去，可他再怎么说也是戚工挂名的助理。 立言出事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我想他应该知道回去要怎么跟他老婆说。” “还有呢？”看刘明强停下来，叶从军继续问道。 “还有，我想让这家人搬出去。当初借房子给他们是为了让他能住的离戚工近一点，更方便为戚工服务。 可他服务什么了？现在连屋子戚工都不让他进。 他天天要么在外面看人打牌，要么闲逛，天天连面都不在两位老人面前露了。既然这样，也没有一定要住在家属院的必要。 我想着，跟营房处说一下，以后每个月给他三块钱的租金，让他们在外面租房子，这个钱从营房杂支里面出。” 一听说还要师部出钱给那个人租房子，叶从军立马就不干了！ 他当即就蹦了起来：“不行！凭什么我们给他出钱？他和我们师部是什么关系？一分钱都不给！不光不给钱，我还要他补齐之前占用咱们部队房子应付的租金。 还反了他了，嚯嚯了我们，我还得给他出房钱！ 你今天就跟他谈，让他立马滚蛋！” 第157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沈玉瑶当天晚上就知道这件事了。 当然，是肖梅跑来跟她说的。 因为程立言带队出去拉练了，陈飞就得留在家里坐镇，所以关于检举信的事陈飞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肖梅虽然没能把信拿过来，但她嘴皮子利索，竟吧啦吧啦的将陈飞跟她复述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跟沈玉瑶全都学了一遍。 听后几乎不带思考的，沈玉瑶就已经知道这信是谁写的了。 她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着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可她这样子却让肖梅很担心。 看沈玉瑶一脸平静的样子，肖梅叹了口气，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捋了两下，以示安抚。 然后劝慰道：“小沈你也别害怕，这不是什么大事。 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这可不是谁胡说八道两句就能抹黑的。 我家陈飞说了，这事让你不用管，他会去找师部的领导好好说说，反正不能让你受委屈！” 沈玉瑶笑了笑，然后摇头：“你回去跟沈飞说，这事儿让他别管，我自己来处理。既然是说我的，那就得我自己来解决，陈飞替我出头不合适。” 听她这么说，肖梅急了：“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啊？小沈你别想那么多，这种事就得男人出头！ 咱就是一个家属，也不是部队的人，也不懂他们那些条条框框。 这也不是能抓住那个王八蛋打一顿的事！要是能打，不用你出面，我先劈了他！ 什么玩意嘛，有啥事不能明着来，在背后阴人！ 哎呀，小沈你别管了，这事就让陈飞去做！他不行还有成团呢，成团不是也快回来了吗？” 虽然沈玉瑶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可肖梅的关心还是让她很感动。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行为瞒不住肖梅，也没觉得有必要瞒。 于是干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毛钱，递给肖梅。 说：“肖梅，这事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了，你帮我个忙，去服务社看看有没有大白纸，有的话帮我买两张回来。 没白纸彩色的也行，只要不是大红色，都行。” “你要白纸干什么？”肖梅先是不解。 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震惊地看着沈玉瑶：“你知道写匿名信的人是谁？你要贴她的大字报？” “嗯。”沈玉瑶点头。 然后又说：“你要是家里有事那我就自己去买，也不是什么着急事儿。” 她即将要做的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是一件特别得罪人的事。 说白了，从去买纸的这一刻，其实就表明了立场。 以后家属院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事儿有她肖梅一份。 以后这两口子很可能就会被人划分到自己家的势力里，从此被拴在一起。 所以，沈玉瑶不会强求。 她甚至不想让肖梅去买。 觉得这么让人站队不合适。 可人家主动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还提出要替自己出头，自己单独行动，连说也不说一声又有点不合适。 会让人觉得生分。 所以沈玉瑶说话的时候就留了个活扣。 而肖梅显然也明白沈玉瑶的意思。 她一把把钱推开，说：“买张纸能要几个钱，这点钱我还有。我现在就去，你等着！” 说罢不等沈玉瑶再说什么，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肖梅走后，沈玉瑶从嫁妆里找出了笔墨和砚台，快速给自己磨了一池子的墨。 又在肖梅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将墨汁倒入从厨房拿出来的小瓷盘里，把墨块和砚台重新放入了空间。 这就是有外人在的麻烦了。 肖梅回来的很快。 但让沈玉瑶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乔安。 乔安一进门就举了举手里拿着的墨汁和毛笔说：“我刚才碰到肖梅了，正好我家里有这些，我就没让她买，一起给你送过来了。” 乔安这个时候来沈玉瑶很惊讶，但同时也很感动。 肖梅和她原本关系就好，加之两家的男人关系也不错。 知道自己遇到困难，跑过来帮助这是很自然的事。 可她和乔安也不过是因为住得近，性格也合得来，平时会说上那么几句话。 但要说深交，那还真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乔安能跑过来给自己送墨汁，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支持和安慰。 沈玉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声谢，但还是把这份人情记在了心里。 两个人放下东西后谁也没有立刻走，都站在旁边看沈玉瑶写这份大字报。 说实话这还是沈玉瑶第一回写这种东西。 虽然现在外面的革命闹得风风火火，她在上班的时候时不时都能听到有人谈论这家被人抄了，那家被人贴了大字报。 就连百货大楼后院职工上下班每天经过的那堵墙上，也经常被贴上花花绿绿的纸，隔几天就得找人去铲一次。 但毕竟事不关己，沈玉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也要去做这种事。 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千倍还之！ 这是沈玉瑶一向认定的准则。 阿娘从来不会教她忍耐。 身为丞相府嫡女，她的身份高贵。 除了皇家，整个无双国能让她低头的人都不多。 阿娘自小教她的就是女人可以温婉，可以贤良，但不可以没骨头，不可以被人欺！ 她上辈子唯一被人欺负的就是被暗算推下了湖。 但那是真没防备。 除此之外，沈玉瑶没被别人欺负过。 她没想到这个王月玲，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到了她的头上！ 不还击她真当自己是个软骨头吗？ 想到这儿沈玉瑶沉下了心，将笔蘸饱了墨汁，在白纸上落下了第一个字…… 沈玉瑶三岁启蒙，五岁开始练字，是阿娘手把手教出来的。 她开始临的是阿娘亲手为她写的字帖，后来大了，更是临摹了许多名家字帖。 所以一手字写得极为娟秀又洒脱。 直看得旁边的乔安心头一跳，望向沈玉瑶的眸光都深了几分。 肖梅看不出沈玉瑶字里的底蕴，但她也能看出好坏。 她就觉得这字写得比自家男人的好看多了。 在小沈面前，她家陈飞的那笔字只能算是狗爬。 亏得他还好意思在自己面前炫耀! 第158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沈玉瑶这个大字报写得很简单。 就是提出了王月玲有被公安局以“破坏社会秩序，危害公共安全”罪名羁押的前科。 她想问问，为什么有这样前科的人能住到部队大院里来？ 难道部队不是一个更需要保证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样一个曾经被公安局定性为“危害公共安全”的人员在部队大院里自由进出，如果出了问题谁负责？ 谁能承担得了这个责任？ 关于王月玲其他的问题她一个字没提，虽然真要论起来，那人可以指摘的地方其实很多。 但只这一点，就能将王月玲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 毕竟当初王月玲虽然被公安局带走，但她闹事那天供销社的张主任和商业局的任红琴副局长都在。 为了两个单位的名声，说白了这件事相当于庭外和解了，并没有把事情闹大。 最后以王月玲被单位辞退作为了这件事的终结。 但人过留痕。 这事再没闹大，公安局那边也是有记录的，沈玉瑶敢说就不怕人查。 部队这地方和别的地方不同，这里是军事重地。 对于入住人员的审查那卡得可是极为严格的。 像沈玉瑶这种无论本人还是父母，至少从档案上来看都完全没有问题的情况，部队去做背调的时候都能找出瑕疵。 更别说王月玲那样一家子都漏得跟筛子似的，全身都是窟窿和污点的人了。 沈玉瑶这个大字报一贴出去，别说王月玲了，魏成山他们一家子都会被勒令立刻搬出的。 看着沈玉瑶写得内容，肖梅和乔安两个人都懵了，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肖梅是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王月玲，竟然还是个危险分子！ 而乔安则震惊于沈玉瑶这个“一招致命”！ 乔安也是刚刚才听说了检举信的事儿。 知道后她很担心。 在她的感觉里，沈玉瑶就是那种家教很好，但是又有点娇气的女人。 看她家男人对她呵护的那样子就能够看出，是没经过什么风雨的。 所以，她就想过来看看，安慰安慰。 乔安甚至都想过，要是这事闹得大了，自己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帮帮这个女人，毕竟她是很少有的，自己与之交往感觉很舒服的人。 但乔安没有想到，自己跑来这一趟，竟然看到了沈玉瑶另外一面。 沈玉瑶没有去考虑这两个人怎么想。 她写完，趁纸摊在桌上等晾干的功夫，自己去厨房煮了点面当糨糊。 然后，拿着糨糊和写好的大字报出了家门。 沈玉瑶出来的时候正是大院下班的时候，下班号刚刚吹响没多久，下班的干部们正陆陆续续的往家属院这边走。 而家属们这时候差不多都已经把饭给做好了，有人在门口叫着自己的孩子回家，有人开着门正朝门口张望。 反正热闹得很。 沈玉瑶拿着那样一张大字报走出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几乎所有看到的人，全都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的人有谁会不认识沈玉瑶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啊？ 哪怕不识字的人，也知道那是大字报！ 谁也闹不明白，这个平时看上去不爱说话，也不太跟人交往的小媳妇，拿着这么一张新写出来的大字报是要干啥？ 肖梅和乔安不远不近的坠在沈玉瑶的身后。 不是她们不想跟随，是沈玉瑶不让。 沈玉瑶态度很坚决，坚持不让她们俩跟在自己身边，非说自己一个人去贴就可以了。 两个人也没法，只能远远的跟着。 看到她们俩，稍微觉得自己能说得上话的人都赶紧凑过来打听情况。 两人一概摇头，推说自己也不清楚。 于是，跟在沈玉瑶身后，准备着看热闹的人就越来越多。 沈玉瑶也不在乎，她甚至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改变。 并不因为围观的人多而表现出什么慷慨激昂或者羞涩，或者胆怯等等的神态。 依然步履坚定，神态自然。 沈玉瑶拿着大字报走到了部队家属院靠近大门处的宣传栏前，然后用自己带来的刷子把糨糊抹上去，然后将大字报贴了出来。 在她贴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围观的人凑了过来，更是有人开始怂恿其中认字的人让他们给念念。 于是，沈玉瑶大字报还没有完全贴完，就已经有人在她背后大声的朗读起来。 自然，也同样的收获了一堆惊呼声！ 沈玉瑶将大字报贴完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转身看向众人，说：“我既然敢写这张大字报，我就敢对我写的内容负责。如果有人质疑，可以去公安局做调查。如果我沈玉瑶写得内容有一处不真实，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听她这么说，围观的人群再次骚动了起来。 之前那几个小声嘀咕，觉得王月玲不像是这种人的军嫂们，再也不敢吭声了。 毕竟，被公安局定性过的危险分子竟然住在部队大院，这件事本身光想想就很吓人了！ 不知道归不知道，现在有人揭发了，那大家自然没人能容忍。 于是立刻就有人喊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得让单位好好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样的人是怎么住进咱们院里来的？” “哎呀，我家还和他们家是邻居，我前天晒在门口的袜子丢了，别不是她给偷走的吧？” “咱部队的保卫处是干啥吃的？这种人就应该关到局子里去，咋能放出来害人呢？” “我家油瓶还在灶台上搁着呢，我得赶紧回去收起来！” 叶师长因为和刘副政委说那个检举信说了半下午，以至于好多正经工作都没有来得及做。 于是下班就晚了些。 等他收拾好东西，终于可以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看到进来的刘副政委，叶师长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睨了刘副政委一眼，说：“不是都说完了吗，你怎么又来了？又有什么事你赶紧说，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 刘副政委的面部表情很是奇怪。 都让人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听了叶师长的话，他开口说：“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去。不过我就怕你回去后就没心思吃饭了。” 第159章 最大的笑话 叶师长有点不明所以。 但刘副政委也没有给他解释，就推着他往外走。 只是两个人还没有走到办公楼门口，就看到一个保卫科的小干事手里拿着一份刚揭下来的大字报，正急匆匆地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等一下。”刘副政委拦住了他。 “刚从家属区揭回来的？”刘副政委问。 小干事尴尬地点了点头。 “给我吧。”刘副政委说着就伸出了手。 小干事明显地面露迟疑，可大领导的命令他也无法不遵从，只能把手里拿着的大字报递了过去。 刘副政委拉着叶师长就重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叶师长虽然还不知道那大字报写得是什么，可这会儿也知道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了，面色已经开始发沉。 进屋后他二话没说就从刘副政委手里抢过那张大字报，打开看了起来。 在看到王月玲的名字时叶师长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老搭档。 刘副政委没解释，示意他往后看。 叶师长一目十行，一直到目光落在末尾沈玉瑶的签名时，明显呼吸屏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笑了一声。 叶师长将大字报放在了办公桌上，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神情变得和之前的刘副政委差不多。 说不上是要笑还是生气。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烟，却并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子下吸了吸，然后就拿着在手里把玩。 然后说：“这个小沈啊！” 他似乎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沈玉瑶了. 想了想干脆直接转了话题，道：“她搞了这么一出倒是省了你不少事。我看啊，和那个魏成山也不用谈了，直接让人通知他尽快搬家吧。” 刘副政委抢过他手里拿着的那根烟，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点燃。 吸了一口，这才说：“谈还是要谈的，不过得换一个说法了。” “对，不光要和他谈，还要和京城那边谈。不管他是谁的人，让他们弄走。别放在这儿放着碍眼。 我跟你说老刘，这次和船舶所那边谈的时候态度要强硬一点。他们那边要是再派人来，必须要过我们这一关！别再弄个四六不通的人过来，看看这个魏成山，都是个什么玩意！” 刘副政委对魏成山也很反感，但他肯定不会这么说。 他只是用手点了点叶师长，表示了自己对他语气的不赞成。 然后道：“这事儿还得提前跟戚工打个招呼。” “戚工不可能不同意。” “我知道，但这个过场还是得走。算了，这事儿你不要管了，我等一下回去就先去找戚工说。” 说完刘副政委又不禁摇头失笑，叹了口气：“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小沈。我竟然不知道这姑娘的脾气这么刚。” 叶师长也跟着笑了起来。 点头：“要不然立言那么怕她呢？别看那小子在咱们面前横得什么似的，在人家媳妇面前，软得就跟面条一样。 我原本以为这是那个以柔克刚，现在看来还真不一定。这小沈的脾气啊，还真跟柔完全不沾边。刚烈得很呢！” 沈玉瑶贴完大字报就回家了，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没有再关注。 你鬼鬼祟祟的去写什么匿名信，那我就大大方方的把你的丑态曝光于人前。 沈玉瑶觉得自己这么做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仇报完了，这件事就了了。 她不会再因为已经过去的事儿而耿耿于怀，让自己不痛快。 今天一厂的顾副厂长拉着她和师父聊了半天，对她的那两幅作品都非常满意。 不仅当场就表示愿意用一百五十元一副的价格买下它们的使用权，还真诚地邀请她们师徒俩，要让她们去厂里参观。 也是在和顾副厂长的交流中，沈玉瑶才知道了明年两个纺织厂都要去京城参加博览会的事情。 也知道了两个厂在暗地里要一争高下的决心。 顾副厂长态度很恳切，直言说他们急需新鲜的想法。 让她们有什么新作品都可以拿给他们先看一看，如果合适，必然会出一个好的价格来购买。 当然，意思是这个意思，话说得肯定比这个委婉。 虽然家里什么也不缺，但谁还没有个上进心呢？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沈玉瑶肯定要抓住。 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沈玉瑶就来到小屋，按照记忆将今天在汇演现场看到的好的图样都给临摹了下来。 现如今，想要找到些好的资料实在是太难了！ 那些入选的作品，每一幅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是非常难得的资料，沈玉瑶自然不能浪费。 她想把它们全都记录下来，留待慢慢的欣赏研究。 沈玉瑶很快就沉入到工作状态中，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老营职楼已经乱成了马蜂窝。 魏成山发现自从这次回到滨海之后，那个死老头子对他的防备就越来越严了，现在已经连屋都不让他进。 魏成山对此，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虽然说他挂着戚工助理的名义，但他的工作只是负责处理戚工生活方面的问题，工作上的事情他确实无权干预。 所以如果那老头子不用他，他确实没有理由进出工作场地。 时间长了，魏成山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他压根也不往跟前凑了。 反正别管干得活多活少，只要按月给发工资，别的他也无所谓。 所以，最近的魏成山清闲无比。 清闲的一早起来就出去闲逛，吃吃转转，溜达溜达，悠悠闲闲一天就过去了。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晚上回来自家竟然成了整个军区大院最大的笑话！ 都没有等魏成山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师部的保卫科科长就亲自找上了门。 人家进来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就提出给他们家三天的时间找房子，三天之内必须搬离部队大院。 如果逾期不搬，会派人来强制替他们搬家！ 甚至，那原本和魏成山关系不错的保卫科长竟然还特意核查了他和他老娘还有儿子的介绍信。 并且指出他老娘和儿子的介绍信马上就要过期。 说会和附近的派出所打招呼，如果他们不在介绍信到期前离开或者拿到新的介绍信，就会把他们当做盲流遣送回原籍。 魏成山当时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当初刚刚从农村来到城里的乡下土小子，所有看向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鄙夷！ 第160章 媳妇受委屈了 程立言是野外训练回来后才知道媳妇的“壮举”的。 那时候魏成山一家子已经搬出部队家属院了。 一见他，陈飞就把他拉到两人的那间办公室里，以有工作交接为理由交待营里的战士们，“谁也不能进来打搅。” 搞得程立言还以为自己不在这几天营里出了什么大事儿呢！ 结果那个平时话不多的搭档，拉着他一顿吧啦吧啦，说得简直口沫横飞！ 程立言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陈飞竟然还有说评书的天分！ 等那人终于说完，说过瘾了，程立言只丢下句：“你以后少跟你家肖梅学，你再学也比不了她的嘴皮子利索。” 说完就出了门。 陈飞原本是想看程立言听到这个消息后震惊的表情的，没想到不但啥也没看到，还被他噎得够呛！ 待他缓了缓，从办公室里追出来时，就听到那人吆喝了一句：“把车上打的野物都搬下来，统计好数量后搬炊事班！” 然后人就不见了。 陈飞气得在背后冲着程立言的背影笑骂了好几句，然后才走回人群里开始替这人收尾。 他知道，别看程立言表现得如此淡定，其实心里早就归心似箭了。 程立言确实如陈飞所想的那样，只恨不得一步就跨进家门。 他回家的一路，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要多很多，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觉得自己媳妇实在是太厉害了，真让他刮目相看！ 程立言迫不及待地回了家，然后等待着他的是一室的清冷。 他这才反应过来媳妇这是还没下班呢。 他拿了衣服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虽然现在还没有到供应热水的时间段，可就是冷水也是家里洗得舒服。 洗完澡之后，程立言无所事事的在家里闲逛，然后他才发现家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竟然这么冷冷清清。 他不禁想，他不在家的时候，媳妇天天都是这么过的啊！ 程立言去厨房转了圈，看了看他们放粮食的橱柜。 然后发现媳妇将之前车上出现的那些粮食各拿了一些出来，都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橱柜的最下面一层。 他在里面翻了翻，果然看到了一小袋大黄米面。 程立言那天在车上就看见有一担黄米面了。 当时他还盯着看了好久，最后竟然没控制住还咽了口口水。 这黄米面在什么时候都属于细粮，特别是在滨海，他都来这里三年多快四年了，竟一次都没有见过。 望着那面，程立言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部队的时候，炊事班伯伯曾经给他做过的黏米面窝窝头了。 那是他过十岁生日的时候，伯伯专门给他做的，只做了两个。 就一次，却让程立言一直记到现在。 程立言在橱柜里又翻了翻，翻出了红枣和一种他叫不出名字的红色果脯，准备自己做一回，让媳妇回来后也能尝尝味道。 这黏米面窝窝其实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就是用开水烫面，将黄米面烫熟，使它成为一种略微松散，却一捏又能成团的状态。 接着只要把切碎的红枣和果脯倒进盆里和黄米面拌匀，然后捏成窝窝头的形状上锅蒸就可以了。 程立言没有用多久就蒸了一大锅。 沈玉瑶今天下班回来的比较晚。 因为师父这段时间专门给她加了功课，让她将之前从乔安那里借来的画册中的图案全部再临摹一遍。 在此之前其实沈玉瑶已经临摹了一遍了，可师父嫌弃她基本功不行，线条不够流畅，就让她再多练练。 那画册因为师父上班的时候也会利用空余的时间去看，所以沈玉瑶无法拿回家，她只能在她和师父的那个小屋里画。 反正家里没人，她也就没有急着回家。 结果还没走到家门口，沈玉瑶就看到了屋里的灯光，这让她不由得一愣。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程立言回来了，几乎是瞬间，笑容就浮现在了脸上。 她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沈玉瑶一进屋就闻到了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的甜香味，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然后就见程立言从厨房探出了脑袋，咧嘴笑着对她说：“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你先去洗澡吧。”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沈玉瑶也说不出来是怎么了，鼻子忽然就一阵发酸。 她丢下包，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男人。 程立言这会儿正在把切成片的粘窝窝放在油锅里煎，整个厨房都弥漫着那种糖油混合物的浓郁香气。 沈玉瑶这一扑过来，吓得他赶紧将手里拿着的锅铲举起来，生怕把油弄到媳妇身上。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程立言把锅铲丢到一边，抱住媳妇轻声问道。 “没。”沈玉瑶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然后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口的位置，闷闷地说：“就是想你了。” 一句话说得程立言心里又酸又软。 他当然知道媳妇这是受了委屈了，同时他还知道媳妇并不想提。 既然她不想提，程立言也不多说，他只是用手在沈玉瑶的脑袋上摸了摸，然后温柔地说：“你在外面等一等，我做好吃的给你。” 沈玉瑶这才站直身子去看锅里正在煎的东西。 那是一种黄色的类似于年糕一样的食物。 和年糕不同的是，那里面还放了红枣和果脯，光闻味道就能够让人感觉到一定很好吃。 沈玉瑶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她应了一声，就出去洗澡换衣服了。 而当她洗完澡出来，程立言已经将饭菜都盛好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的主食当然就是黄米面粘窝窝了。 不过这窝窝程立言做了两种。 一种是蒸出来的，一种是煎出来的。 蒸的吃起来那是又黏又软，散发着浓郁的米香。 如果再吃到一块枣或者是果脯，又会增加一点甜味儿，味道十分的丰富。 而煎的则是在这又黏又软的口感外又增加了一层酥香，更是让人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 除了粘窝窝外，程立言还做了一锅番茄紫菜汤。 味道十分清淡。 而这清淡的口感配着粘窝窝吃又让人吃着非常顺口，沈玉瑶一不小心就又吃多了。 在她忍不住抱怨的时候，程立言笑道：“吃多了不怕，正好你陪我出去转转。咱俩出去一趟，只当是消食儿了。” 第161章 像顾老头一样的好人 “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沈玉瑶不解地问。 “去看一个老朋友，你应该知道，就是之前给咱们换药的顾老头。”程立言解释道。 顾老头？ 这人沈玉瑶还真知道。 就是之前换了药还白送了他们一张药方的人。 那张药方据二哥说，对于控制疫病蔓延起到了很了不得的作用。 听说是去见这人，沈玉瑶立刻回屋换了衣服。 她对于此人也好奇得很。 等沈玉瑶换了衣服出来，却看到程立言还待在厨房里，正蹲着在最下面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她不禁快走了几步，过去问：“你找什么呢？” “我记得这下面放了好几个小面袋，白色的，没用过的，怎么找不到了？” 沈玉瑶从空间里拿出了几个面口袋，递过去：“你找这个干嘛？” 程立言接过面袋：“我想给顾老头拿点粮食。每样都拿点吧，他日子过得不容易。” 沈玉瑶不由得多看了丈夫一眼。 她还记得当初这人知道那点药要卖八十块钱时肉疼的样子。 还记得他嘀咕了半天，说那老头是奸商，是坐地起价。 这才多久？ 听口气这是对那人印象大改观了啊！ 知道程立言是要给顾老头送粮食，沈玉瑶将拿出来的面袋子要回来，重新放入了空间。 然后又拿出几个旧的，让他用旧的装。 那些新面袋子是沈玉瑶让阿娘找人给她专门做的，用的是最便宜的粗布。 袋子做得也不大，每一个装满了也就只能装五斤粮食左右。 沈玉瑶做这些袋子的时候没有当回事，她只是不喜欢家里的东西摆放得不整齐。 总觉得家里现有的粮食袋有大有小，放在一起不好看。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肖梅过来借酱油，她顺手打开了橱柜。 结果那人看着她柜子下面一模一样的的面袋子竟然震惊到不行，直说从来没有见过谁家竟然舍得用这样的新布做面袋子！ 还问她这布是不是从百货大楼买的内部货，问他们是不是经常有瑕疵布卖？ 肖梅说这话实属有口无心，沈玉瑶听后却放在了心里。 她这才知道，原来做几个面袋子在这个时候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等肖梅走后，沈玉瑶立刻将那些全新还未使用的袋子全都放回了空间。 程立言并不知道媳妇关于一个面袋子的心路历程，他对于新旧也无所谓。 他从家里的粮食袋里舀了十斤二合面，五斤玉米糁，另外又用了个小袋子装了两斤黄豆。 之后他在厨房里转了转，然后把沈玉瑶用盘子扣着的那半罐猪油也拿过来抱在了怀里。 转头，看到媳妇用震惊地目光望着自己，程立言才露出了一个讪然地表情。 他嘿嘿一笑，说：“那个，咱家这个月的油票还没领呢。等明天我去财务上看看，要是有我把票先领了，领完就去买油。” 沈玉瑶摆了摆手：“不用。要拿你就拿，咱家不缺油吃。我就是好奇，你今天的变化怎么这么大啊？” “嗯，我这几天听说了点事儿。” 程立言说着，将收拾出来的东西全都放在了一个大纸盒里，然后让沈玉瑶重新放入空间，两口子骑着车出了家门。 如果没有特别情况，他们两口子出门一直是骑一辆车的。 只不过院里人多眼杂，沈玉瑶现在已经不好意思坐在车子前面的横杠上了。 好在此时天已经黑透，外面也没有什么人在路上走动了。 所以当程立言跨在车上，用脚支地等她上车的时候，沈玉瑶很自然的就从男人的胳膊下钻过去，坐在了他的前面。 程立言低头，看着媳妇毛茸茸的小脑袋，忍不住轻笑了声。 他低头在那小脑袋上亲了一口，然后说了声“坐好了”，脚下一个用力，车子就朝前驶去。 从军区大院到中医院要骑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路上程立言就跟沈玉瑶说了他这两天听到的关于顾老头的一些事情。 这次野外训练，为了以防万一程立言特意带了一名卫生员。 这名卫生员已经结婚了，娶的是一个当地的姑娘，女孩儿现在在中医院做护士。 听到中医院三个字，程立言立刻就想起了那个有点怪兮兮的顾老头，就随口问了几句。 然后他才知道，原来那顾老头可不是个普通人，他之前竟然是中医院的副院长，还是在医学界赫赫有名的老专家！ 顾老头家世代行医，家学渊源，据说祖上几代人都做过太医，他的父亲还给国民党高官做过随行医生。 后来更是跟着去了台湾。 顾老头一家人基本是全都走了，只留下了他一个。 前些年，因为他医术高，政治觉悟高，主动和那样一个家庭划清界限，所以在医学界还是很受尊重的。 可这几年风向变了，他受家庭拖累，很快就被撤销了一切职务，还被清扫出了革命大家庭。 中医院不能待了，他还被撤销了行医资格。 另外，家里也被砸的砸，抄的抄，最后连房子都给没收了。 无奈下，顾老头就只能靠捡破烂为生。 顾老头没有娶妻，一辈子无儿无女，可他却资助了很多孩子。 这些孩子有的已经长大成年，有的却还很小。 即便是捡破烂，顾老头依然没忘记资助他们。 他挣的那点钱，除了保证自己基本的吃喝，剩下的差不多全都拿去养孩子了。 他现在养的那几个，都是父母被打倒，被送去劳改，无人愿意接收的“狗崽子”…… 顾老头做的这些事，医院的人全都知道。 怎么也是在中医院干了一辈子，不说桃李满天下，只是顾老头是攒了不少的好人缘。 所以他偶尔倒腾点药，或者帮人开个方子赚点钱，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装作不知道。 不仅装不知道，还会想办法给提供点方便。 毕竟在如今这样的环境下，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顺利呢？ 谁敢说帮人不是帮己？ 甚至有人还偷偷的希望，万一自己将来有倒霉的一天，自己的孩子也能遇到一个像顾老头一样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