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禁地》 第一章借命 http://.biquxs.info/

我叫连成峰,家里七代都是做古玩生意的。十二岁的时候,我跟着父亲在七孔桥古玩市场经营自家的小店,生意不大,勉强糊口而已。 在我们华阳,古玩,古董,连同文玩,被统称为“古行”。我们家在古行混了七代,家世渊源,我父亲是七孔桥挺有名的“掌眼”,百分之九十的货,只要一过他的手,基本就能判定真伪。靠这手本事,家里的生意本来应该可以做的更大,可父亲这人,一辈子四平八稳,小心谨慎,就会死守着巴掌大的小店。我年轻,心有点燥,好几次缠着父亲,想把小店的门脸扩一扩,买卖做大一些。 可不管我怎么说,父亲就是笑笑,不肯答应。他告诉我,古行是一汪水,眼睛再毒的人,也看不出这汪水的深浅,如果走的深了,可能会把命丢进去。 父亲的岁数终究是大了,三月份的时候生了场病,华阳本地的医院治不好,我带着他到北京住了三个多月,病是好了,可他的身体还虚的厉害,大夫专门交代,需要静养。父亲想回乡下老家住段时间,那边空气好,也安静,所以我又带着他回了乡下老家。 一回老家,我就觉得很晦气。我们是上午到的老家,刚进村子,正好碰见隔壁的老刘头出殡。我赶紧弄了点土,在我们的车前头撒了一圈,这是乡下避晦气的规矩。 父亲知道是刘老头过世了,交代我去找主持白事的人,随个份子钱。 “不随!”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刘老头这人给我留的印象特别差,他以前做过算命先生,听说还倒腾过几年古董,心眼小,特别喜欢较真,标准的杠精。前几年,为了二尺宅基地,跟我家闹了好几次,当着全村人的面,指着我父亲的鼻子骂。老丫蛮不讲理,我没抽他就是好的了,现在还要给他随份子钱,门也没有。 “儿子,死者为大,人一死,什么过节就都烟消云散了。”父亲轻轻摇了摇头,跟我说:“做人得有点度量,你说是不是?” 我闷着头不出声,我虽然脾气有点楞,但自问还是很孝顺的,父亲病刚好,我不想让他生气。等把父亲安顿好了之后,我去找了村长,刘老头一辈子神神叨叨的,没娶老婆也没儿没女,白事是村里人张罗着办的,我随了二百块钱的份子钱。 这场病真把我父亲给坑惨了,身体太虚,一回家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我在他床边守着,看着他瘦的不成样子的脸,眼睛就红了。我母亲去世的早,是父亲把我拉扯大的。我记得很清楚,四岁那年,我撞邪了发高烧,烧了四天四夜,父亲就在我身边守了四天四夜,他身体一直不好,四天不合眼,累的吐血。 守到半下午,父亲醒了,我陪他说了会儿话,又做了晚饭让他吃。晚饭之后,父亲跟我聊天,我觉得他今天的话特别多,天南海北的聊,还讲了很多古行里的门道和禁忌,一直聊到晚上十点多,他才算是睡了。 我又在床边守了一个多小时,轻手轻脚的出来上了趟厕所,估计是刚回乡下,饮食不太适应,有点闹肚子,蹲下就起不来了,足足二十分钟,两条腿都蹲麻了,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回屋的时候,我怕吵醒父亲,轻轻推开虚掩的屋门。当我推开屋门的那一瞬间,眼睛立刻一顿,头皮跟着就麻了,浑身上下的汗毛一根根的直立了起来。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诡异的一幕。 屋子里没有开灯,但窗外的月光明晃晃的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借着明亮的月光,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今天刚刚下葬的刘老头蹲在父亲的床头。 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微微的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刘老头,两个人好像保持着默契,就这么相互无声的对视着。 我的确没见过这样的情景,脑子一下子就乱了,想要喊,可是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喊不出来。 刘老头蹲在床边,慢慢的转过头望向我。他浑身上下湿淋淋的,皱皱巴巴的老脸上滴滴答答的朝下滴水,仿佛刚从水里爬上来一样。刘老头的眼睛一望向我,目光就好像挪不开了,我被看的心里发毛,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老哥,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有事,跟我说。”父亲慢慢的撑起身子,他跟刘老头就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但父亲还是保持着一辈子都没有变过的淡定。 “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就不提了……”刘老头好像很不甘心的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开,他蹲在床边的地上,慢慢的抬起一只手,我看见他手里托着一团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我想借点东西,不白借,我拿这个东西换……连老弟,你在古行混的,你该看的出,这是一只……万寿盒……” 万寿盒!!! 此时此刻,我心里都是惊恐,可当我听到万寿盒这三个字的时候,惊恐之中又萌生出了一股难言的诧异。 万寿盒,那是比斗彩鸡缸杯还要罕见的东西! 万寿盒之所以罕见,是因为制盒的木头几乎和神物一样。这种天生长着铜钱纹络的木头,来自古中亚地区,珍稀之极,就算在原产地,也只是寥寥几株。张骞通西域的时候,曾经带回来三尺长那么一截。 这种木头质地坚硬如铁,新鲜的肉食蔬菜放在上面,可以数月不腐,因为这种特殊的特性,在西汉宫廷里,这木头被称为“长春木”,俗称“金不换”。张骞带回来的那截“金不换”,被做成了四个小盒子,其中一只盒子用来存放汉武帝平时脱落的毛发,另一只用来存放他年老之后掉落的牙齿,这盒子叫做万寿盒。 长春木如今早就绝产,西汉时期留下的万寿盒一共就那么四只。不敢说价值连城,但一只盒子买下半个七孔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我压根就没有想到,一辈子活在穷乡僻壤的刘老头,手里竟然有这种东西。 我现在分辨不清楚,白天刚刚下葬的刘老头怎么会半夜跑到我家里来,可他说的话,我却听的明明白白,他想用这只罕见的万寿盒,从我家借走一点东西。 他要借什么? “连老弟,你是明白人,我想借什么,你心里知道。”刘老头把万寿盒放到床边,眼巴巴的瞅着父亲:“东西我带来了,保大不保小,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别怪我,我也……我也没法子……” 父亲没有答话,可我看见他勉强支撑起来的身躯像是触电般的轻轻抖动了一下,额头转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嘴唇微微的蠕动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感觉很不好,父亲是什么样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除非是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否则,他绝不会失态。 父亲不说话,刘老头也不说话,俩人又这样无声无息的对视了起来。足足过了三五分钟,父亲才轻轻喘了口气,慢慢擦掉额头的汗水。 “刘老哥,事情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东西我留下,你走吧。” “连老弟,我活了一辈子,眼睛瞎了,没瞧出来你这么讲究,东西你收好,我走了,走了……” 刘老头从床边站起身,蹒跚走出了屋子,我呆在当场,也不知道该不该拦他。 刘老头看着步履艰难,走的却很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消失在屋外的夜色中。等他一走,我才算回过神,扑到父亲床边。 “爸,这是怎么回事?刘老头不是已经出殡下葬了?他怎么还能……还能跑到咱家来?他拿这个万寿盒,要借什么东西?” 父亲没有回答我的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刚才他的确是失态了,不过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 “儿子,人活一生,最要紧的是什么,你知道不?一是守信,二是担当,不守信不君子,无担当不丈夫……” 他念念叨叨的和我说了一大通话,可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说的久了,他好像是累了,歪歪斜斜的靠着床头,重重喘着气,不易觉察的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父亲又睡着了,我一肚子疑问,心里还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不安,可我不忍心惊扰他,就这么默默的守在床边,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跑到厨房去做早饭。 做一顿饭最多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可是等我做好饭回屋时,沉睡的父亲不见了,床上只留下那只万寿盒。 我心里发慌,屋里屋外找了个遍,却找不到父亲。心头那种不安,渐渐开始膨胀,我立刻冲出院子,把整个村子连同周围几里地的范围都找了一遍,但父亲好像是消失了,踪影全无。 从天蒙蒙亮,一直找到下午,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一无所获,我心里急躁的要死。这时候,就算拿脚后跟想想,也能想的出来,父亲出事,绝对跟刘老头有关系。 刘老头昨天就下葬了,我现在去找他,只能到坟里去找。 因为急躁,我胸口像是堵着一团熊熊的火,抓起一把铁锹,就直奔几里地之外的坟地。乡下人最忌讳掘人家的坟,可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的脑子始终有点昏沉,赶到坟地时,已近黄昏。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没有别的办法,直接开始挖坟。 我一个人吭吭哧哧的挖了两个小时,把坟里的棺材给挖了出来。棺材好端端的,看不出一点异样。 但是,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起掉棺盖上的钉子,打开棺材的一瞬间,本就昏沉的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刘老头不翼而飞了,此刻躺在棺材里的,是父亲。 第二章字义 http://.biquxs.info/

当我看见刘老头的棺材里躺着的是父亲的一瞬间,心立刻就被揪紧了,与此同时,我脑海里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个想法。 我总算弄明白了,刘老头带着万寿盒那么珍贵的古董到我家去借什么,他借的,是我父亲的命。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古怪,我暂时弄不清楚,可我看得出来,父亲断气了,身躯变的冰凉僵硬。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在我们老家,下葬迁坟都是很重要的事,不能胡来。但父亲死的这么蹊跷,我不能让别的人知道这些。过了好半天,我乱糟糟的脑子才算平静了一点。 我连村子都没回,连夜赶到距离最近的镇子里买了棺材,然后拉到坟地。我一个人重新挖坑,把父亲的遗体转到了坟地另一边。 天亮的时候,这些事总算弄完了,可我形容不出来心里的感受,悲哀,失落,迷茫,困惑,愤怒…… 我觉得,除非再找到刘老头,才能知道借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这两三天几乎没怎么合眼,困顿到了极点,在床上一躺,眼皮子就睁不开了。 这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了。我披上衣服出去打开门,一眼就看见村里的傻海呲牙咧嘴的站在门外冲着我笑。 傻海就比我小两岁,小时候从床上摔下来把脑袋给摔坏了,傻乎乎的,每天拖着两桶清鼻涕在村里乱跑。 “傻海,找我有事?” “哥……哥……”傻海刺溜吸了吸鼻涕,歪着头想了想,对我说:“叔……叔叫我……叫我给你带句话……” “谁!?”我残存的睡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由自主伸手抓住傻海的衣领:“谁叫你带话!?” “叔……叔让带的……”傻海被吓住了,刚吸进去的鼻涕无声无息的又流了出来,带着哭腔说道:“叔说……盒子你收下……钱货……钱货两清……” 我本来还怀疑傻海是不是闲着没事干,跑来跟我逗闷子,可他这两句话一说出口,我就能肯定,单凭傻海自己,编不出这些话。 “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叔说……盒子不能打开……除非有一天……你瞧见盒子上画的东西……” 我耐着性子,又盘问了一番。傻海是不会撒谎的,他说的很清楚,在村子西北边遇见一个人,就是这个人叫傻海带了两句话回来。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让傻海带话,可傻海能记住这么多话已经不错了,现在他说不清楚让他带话的人是谁。 但我能推测出来,傻海喊那个人“叔”,就说明,那人肯定上了年纪。 是父亲?难道是父亲让傻海带话? 我给了傻海五块钱,赶紧把他打发走,自己则发力狂奔,奔向村子外的坟地。在乡下,除非是迁坟,否则做儿孙的绝对不能随便动老辈人的坟,可事情已经卡到了节骨眼上,我只能硬着头皮,把埋着父亲的坟重新挖开。 我有一种预感,我预感父亲的棺材肯定和刘老头的棺材一样,是空的。棺材是空的,父亲才有可能让傻海给我带话。 然而,当我挖开土坟,打开棺材之后,我的预感落空了。父亲的遗体留在棺材里,跟当时埋下去的时候,一般无二。 我的手轻轻的抖了抖,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一个思维误区。让傻海带话的,是个上了岁数的人,我先入为主的以为,那很可能是父亲。可现在转念想想,刘老头何尝不是上了岁数的人? 这一次,我彻底的晕了,完全分辨不出来,让傻海带话的人,究竟是谁。 生老病死,司空见惯,但人死了,又折腾出这么多事,这远远超出了我以往的认知范畴。 我悻悻的回到家,父亲的尸体就在坟里,刘老头无影无踪,这两条线完全断了,别无他法,我自然而然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刘老头留下的万寿盒上。 这只盒子没有上漆,能看到长春木自然的木质纹理,一圈一圈铜钱般的木纹清晰可见。我十二岁就混古行了,不敢说眼力有多好,但这只盒子让我感觉,不是赝品,是地地道道的真货。 盒子的正面,刻着三个符箓一般的字。古行的人靠古物吃饭,就得有专业的技术素养,我每年经手那么多货,对古文字了解的算是比较深刻,不是吹牛,就连最复杂晦涩的西夏文,我都能辨认出来一部分。 然而,万寿盒上的三个字,如同天书一样,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轻轻把盒子翻了个面,盒子的背面是很精细的阴雕,只看一眼,就能辨别出来,那是一只猴子。 看到这只猴子,我立刻判断出来,这只万寿盒多半不是西汉宫廷的物品,可能从宫廷流落到了民间。因为在先秦两汉时期,这种木头制成的扁平的木盒木匣之类的东西,也叫做“封”,封上雕猴,有“封侯”的谐音,民间的人喜欢用这种方式讨个彩头,而宫廷里的御用工匠是不会搞这些无聊的小把戏的。 不得不说,盒子上的雕刻雕工相当精湛,惟妙惟肖,连猴子的表情,甚或身上的猴毛都分毫毕现。 我又仔细看了看,忍不住就打了个冷战。万寿盒上的猴子,是独眼猴子,只有一只眼睛,它的表情有点古怪,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捧着万寿盒,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好像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只眼睛正不断的窥视着自己。似哭似笑的独眼猴子,总让我觉得有一股淡淡的邪异和阴森。 盒子没有上锁,不过有一圈金漆火封,因为长春木质地很坚硬,所以盒子分量比较沉,如果不打开盒子的话,不好判断里面有没有东西。 然而,如果盒子是空的,那么就没必要留一道火封,由此可以推断,这只比斗彩鸡缸杯还要稀少的万寿盒里,应该是有东西的。 尽管傻海带来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这只盒子不能随便打开,可我心里火烧火燎,想打开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当我伸出手的时候,又有些犹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完全无法预料也无法掌控,我不知道这只盒子有没有禁忌,如果就这么打开,很难保证会不会发生更可怕的意外。 但心里的犹豫刚刚冒出来,我又想起了父亲,他死的蹊跷,离奇,甚至死的不明不白,要是我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怂,那还算是个爷们吗? 我咬了咬牙,直接把万寿盒周围的一圈火封给敲掉了,盒子没有锁,但是火封敲掉之后,我一掰盒盖,就能感觉盒子里面好像有什么金属物咔吧咔吧的轻轻响了一下。 咔吧声很轻微,但我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凭我听到的声音,再加上手的触感,我敢断定,这只万寿盒里面一定有很精巧的机括,如果没有正确的开启方法,强行打开盒子,机括就会毁掉盒子里的东西。 傻海和我说的话,似乎还缭绕在耳边。不管让他带话的是谁,可话里的信息是那么清晰直白,这只盒子,绝对不能擅自打开,除非……除非我亲眼看到一只独眼猴子。 也就是说,这只盒子,我现在打不开,而且,现在不是打开它的时候。 我暂时放弃了打开盒子的念头,却没有放弃寻找这些事情的真相。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我在老家附近不停的转悠,摸查,可是不管我怎么用心,始终都没有任何发现。 我找不到刘老头,那他留下的万寿盒,就成了眼下唯一可查的线索。我从老家回到七孔桥,立刻去找瞎三儿。 瞎三儿是七孔桥的一个供货商,四十来岁的年纪,高度近视,不戴眼镜儿的话就跟瞎子差不多,所以外号儿叫瞎三儿。以前,父亲暗地里告诉过我,混古行的人都是人精,沾了毛比猴都精,厚道人比较少,因为厚道人在这行是混不长的,而瞎三儿算是古行里很厚道的异类了。 因为有父亲这番话,再加上我也感觉瞎三儿人的确不错,所以彼此相处的很好。我找到他,把盒子给带了过去,让他帮忙掌掌眼。古行里的人一般都知道规矩深浅,瞎三儿也没问这盒子是怎么来的。 过了两天,瞎三儿打过来一个电话。他说,长春木这东西,到现在几乎都是孤品了,没有相应的参照物,也不好判别盒子是不是真用长春木做的。另外,盒子是否成品于西汉时期还不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整只盒子连同盒子正面的字符外带背面的阴雕独眼猴子,绝对是上千年的老东西。 “除了这些,还能看出别的吗?” “还有点情况。”瞎三儿在电话那边说:“你运气好,有个叔爷正巧在我这儿小住几天,我请他看了盒子上的字。” 瞎三儿的那个叔爷,在古行里辈分很高,见识也广,他说,这只盒子上的字,不是中原内地的古字体。盒子上的字来自中亚地区,确切的说,来自古丝绸之路上的库车古国。库车国,其实就是史料上记载过的龟兹古国,西域诸国之一,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这种字,叫做波罗谜文,内地的古行很少倒腾那边的货,所以谁看了波罗谜文都跟看见天书一样。如果不是瞎三儿那个见多识广的叔爷给点破了,估计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搞清楚字体的出处。 “三哥,你那位叔爷说没说,盒子上的三个字是啥意思?” “他没说,不过我事后帮你查了。”瞎三儿顿了顿,接着说道:“兄弟,我不知道这只盒子的来历,但这盒子,我觉得挺奇怪的。” “怎么说?”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了。”瞎三儿又顿了顿:“如果你知道盒子上的三个字是什么意思的话,你可能会大脑短路。” 第三章巴克郎 http://.biquxs.info/

瞎三儿的话,让我感觉一阵忐忑,他这个人我算是比较熟悉,不喜欢故弄玄虚,他这么说,就意味着那只万寿盒真的有很奇怪的地方。 “三哥,别怕我短路,你尽管说。” “那我说了。”瞎三儿嘘了口气,说:“盒子上的三个字符如果直译过来,就是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连成峰?”我楞了一下,尽管已经做了相关的心理准备,但瞎三儿说出来之后,我的大脑果然有点短路了。 瞎三儿把盒子的大致情况搞清楚了,这只盒子现在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西汉时期的东西,但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一件上千年的文物,上面有三个来自古西域地区的古字,然后这三个古字直译过来,就是我的名字? “是你的名字。”瞎三儿猜得出来我听到这个结果后会有什么反应,他试探性的问道:“兄弟,我不会问你这东西的来历,只是事情太奇怪了,这只盒子,你要不要打开?要是想打开看看,我给你想想办法。” “盒子……”我强迫自己从短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瞬息间,我猛然意识到,这只盒子的隐情,绝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有一点发憷:“三哥,盒子先不打开,等真要打开的时候,我再找你帮忙。” “行吧,有事你说话,能给你办的,我肯定给你办。” 万寿盒顿时就变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可以说,父亲就是因为这只盒子去世的,而上千年的盒子还刻着我的名字,我真的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盒子是刘老头的东西,如果有人能说清楚这件事,那必然就是刘老头。我打定主意,不管费多大劲儿,我都得找到刘老头。 从那时候开始,我每个月在七孔桥照看半个月生意,剩下的半个月时间,就在老家还有附近的村镇到处的寻找,茫茫人海,我巴望着有一天突然能在某个地方看见刘老头。 可我的希望落空了,整整两年时间过去,我至少花了一半儿的时间找刘老头,事与愿违,刘老头踪影全无,没有任何消息。 这两年里,我没把心思都放在小店上,生意愈发的冷清了,华阳附近的古行市场风向也有点变动,日子愈发的难混,就连瞎三儿这样根子很深的供货商也得想方设法的找货源,把手伸到比较偏远的西南和西北地区,用业内的话来说,那边的坑不肥,但现在行情这么差,能找到货源就是胜利,再瘦的坑也聊胜于无。 瞎三儿的一个叔爷带着他还有另外几个伙计到西北去了,我在七孔桥就瞎三儿这一个朋友,等他一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两年了,我还是会想父亲,有些感情,是时间泯灭不了的。我和从前一样,经常到老家附近走走看看,每个月总要抽点时间,到父亲的坟前去坐坐,去说两句他活着的时候说不出来的话。 子欲养而亲不在,那种感觉,很苦。 大概瞎三儿走了两个月之后,有一天夜里十二点多钟,我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瞎三儿其实跟我父亲是同一类人,就是那种牙碎了也要自己吞下去的主儿,要不是遇见非常非常要命的事儿,不会开口麻烦别人。所以,瞎三儿深更半夜打来电话,那就肯定是有事了。 “连峰,已经睡了吧,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睡,我睡的迟,三哥,你现在在哪儿呢?在西北,还是回华阳了?” “西北,一个叫巴克郎的小镇子里。” “三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你直说。” “是有点事。”瞎三儿在电话那边打火抽烟,接着就慢吞吞的说道:“连峰,你手边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来巴克郎一趟,我在这儿等你。” “我手边没什么事,铺子也半死不活的,把门一关,有的是时间。”我听瞎三儿叫我去那个什么巴克郎,随口就答应了,可是话一出口,我又感觉有一点不对头,怎么说呢,我是混古行的,但我和瞎三儿不同,我只是古行里的买卖人,下坑找货,我没有什么经验,瞎三儿手下那几个伙计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我强,瞎三儿即便在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也不会叫我过去给他擦屁股,想到这儿,我就又补了一句:“三哥,先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我过去了能给你帮什么忙?” “不用你帮忙,叫你来巴克郎,只是想让你看点东西。” “看东西?什么东西?” “有的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算说了,你嘴上不吭声,心里肯定也不信,所以我琢磨着,你最好自己亲眼看看,眼见为实,你只要自己来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三哥,你这个关子卖的有点大了……”我一听瞎三儿的话,心里的预感就不太好,从华阳到西北,路程上千公里都不止,如果是一般的事儿,瞎三儿会让我来回折腾这么远吗? “来了再说吧,电话里真的说不清楚,我就在巴克郎等你。” 瞎三儿最终也没跟我说明白,不过我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坑我,既然半夜打来这个电话,那就说明,我真有去一趟的必要。 第二天我就动身启程了,瞎三儿给了详细的路线,地图上看着,就那么一巴掌长,但真正走起来,却是千山万水。瞎三儿这一趟跑的够远的,那个叫什么巴克郎的小镇子隶属新疆额敏县,再朝北走走就该出国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瞎三儿选的这个地方是挺合适的,额敏这里历史悠远,先后隶属于中亚地区几个国家,区域内有额敏河水系,水源在干旱的西北地区算是比较充沛,所以,从先秦时期开始,这里就有游牧民族聚居,后来又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个交汇地。 在这种有过久远人文文化历史的地区找坑,即便找不到什么肥坑,但只要用心,也不会白跑一趟。 路程很顺利,虽然受到了些许不良气候的影响,不过还是平安抵达了巴克郎。瞎三儿已经在这儿等了我一个多星期,喝饱了额敏河的水。 见面之后,我们先吃了顿饭,可我心里装着事儿,吃饭也吃的不香。一顿饭没吃完,我就有点等不住了,问瞎三儿,千里迢迢的把我叫来,究竟有什么事。 “长话短说吧。”瞎三儿抿了口酒,跟我大概讲了讲。 瞎三儿的队伍在巴克郎附近活动了约莫能有十来天时间,其实队伍刚到这边的时候,瞎三儿的叔爷就找了个当地的朋友,打听了些具体的情况。他们的运气算是很不错,十来天时间,就方出了一个坑。 跟之前预想的结果差不多,巴克郎这里虽然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个汇聚地,不过一直没形成规模性的城市,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所以瞎三儿的队伍方出的坑,是行话里的“土坑”,意思就是没有太大的油水。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是瞎三儿完全预料不到的,他们在这个干瘦的土坑里,挖到了一些从某种角度而言很带爆炸性的东西。就是因为挖到了这些东西,所以瞎三儿立刻跑回巴克郎,给我打了电话。 “三哥,你赢了。”我冲瞎三儿伸了伸大拇指:“你成功的把我的胃口给吊起来了,不瞒你说,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到底挖出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从挖出来以后,我就让伙计停工了,一直放着没动,东西挖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瞎三儿把最后一口酒喝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沙土,冲我摆了摆头:“走,我带你去看看。” 第四章土洞墓 http://.biquxs.info/

说实话,我现在真有点迫不及待了,瞎三儿一站起身,我赶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瞎三儿开车带着我朝巴克郎西北方向走了大约三公里左右,这座古丝绸之路上的小镇已经完全被大漠的风沙掩埋在了岁月中,巴克郎三公里之外,就仿佛一片千百年都无人涉足的无人区。 周围黑灯瞎火的,不过瞎三儿停车的时候,车灯映照出几个缩着脖子躲在土洞里的人,这些都是瞎三儿的伙计,在这儿守着那座他们挖掘出来的古墓。 我下车看了看,瞎三儿他们找到的,应该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古西域民间墓葬,这种墓葬叫做土洞墓,从公元一世纪开始,已经广泛流传于西域各地区。 瞎三儿关上车灯,让别的伙计继续守在外面,他亲自拎了盏矿灯,带我下去看。这个土洞墓的年代非常久远了,被尘沙完全掩埋在地下,瞎三儿他们想办法打了一个凹字形的洞,保持水平方向进入墓穴内部。 “三哥。”当瞎三儿就要弯腰钻进洞口的那一刻,我毫无来由的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心慌,赶紧伸手拉住他:“你最好还是先跟我说说,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 “自己看吧。”瞎三儿拍拍我的肩膀:“这种事,真的需要你自己看。” 我没办法,慢慢跟着瞎三儿从洞口钻了进去,瞎三儿打开了矿灯,光线雪亮雪亮的,原本黑暗空洞的地下,立刻被照的灯火通明。 在下坑这方面,我是个外行,没有什么实践经验,但我的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按照我现在所见,我看到的是一个大概不到三十平米的地下土洞墓,这边的土层直立性太差,所以墓穴里面有胡杨原木做的“撑龙木”。 三十平米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墓穴里空荡荡的,就在正中间有一具木棺。木棺的盖子明显被打开了,瞎三儿估计没有说谎,他的队伍在这儿打开棺材以后,就没有后续行动,一直在等。 事情是明摆着的,瞎三儿想让我看的东西,就在木棺里。 “都是原貌。”瞎三儿用矿灯在周围扫了扫,最后把光线停留在木棺上面,对我说:“伙计们就开了棺,别的东西都没乱动,你自己看看吧。” 矿灯的光线太强烈了,当雪亮的光照射在这口深埋在尘沙之下无数岁月的木棺时,我的眼皮子骤然间就突突的跳动了两下。 这是一具大概一米七长,一米二左右宽的原木木棺,光线之中,我看见整个木棺的棺体上面,好像闪烁着一圈一圈像是铜钱般的木纹。 长春木!? 我不由自主的咕咚咽了口唾沫,感觉很不可思议。长春木的原产地虽然离这边不远,但这种树一共就那么几株,连当年的汉武帝也只能得到三尺来长的一截,而这座看着很不起眼的土洞墓里,竟然放着一具长春木的木棺,那葬在棺材里的,该是个多牛叉的人? 我所有的注意力好像一下子被这具长春木棺给吸引了,慢慢的挪动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木棺的跟前。棺盖之前已经被打开过,距离一近,这具木棺的主人,立刻呈现在眼前。 “这?这是什么?”我一眼就看见木棺里面是一团棕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感觉很诧异,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瞎三儿。 瞎三儿没说话,只是朝前走了一步,又把手里的矿灯举高了一些。如此一来,木棺里这团毛茸茸的东西,立刻清晰了。 这一瞬间,我的眼睛连同大脑被眼前的情景刺激住了,仿佛承受了一阵一阵很严重的物理伤害。 我不会看错,木棺里这团棕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是一只猴子。 传说中的长春木有防腐的特性,而木棺里的猴子,似乎完美的印证了这一点。瞎三儿之前就跟我说过,这座土洞墓肯定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东西了,从来没被人盗挖过,这也就说明,这具木棺,连同木棺里的猴子,跟土洞墓属于同一时代。 猴子在长春木棺里保存的很完好,除了躯体有些许脱水现象,其余的机体组织没有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和破坏。站在木棺的旁边,我能清楚的看见这只猴子只有一只眼睛。 独眼猴子! 那只万寿盒在我手里保留了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我始终没有忘记围绕这只盒子所发生的事情。当我看到木棺里的独眼猴子的时候,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潮水般的蜂拥了出来。 万寿盒上的独眼猴子……还有傻海带给我的话…… 除非我亲眼看见了盒子上雕刻的东西,才能打开那只万寿盒。 “看清楚了吗?”瞎三儿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是不是很奇怪?” “三哥……”我回过头,发晕的脑子似乎又闪电般的恢复了正常,两年前刘老头以及万寿盒的事情,我跟谁都没说,瞎三儿只是见过万寿盒,可他怎么会知道盒子跟独眼猴子的关系? “你恐怕还没看清楚,再看看。”瞎三儿说着话,把矿灯直接架在了木棺边缘,那么强烈的光线直接照射到独眼猴子身上,连每一根猴毛都极度清晰。 这个时候,我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观察力也随之恢复,我看见这只皮肉几近干涸的猴子脸上,挂着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而且在它的脖颈上面,有一块用草绳系着的石片。 石片很普通,经过了简单的打磨,约莫就是六七厘米那么长,石片上面明显有雕刻的字迹。 此时此刻,我的头顶好像响起了一道炸雷,直接把我劈的晕头转向。 我终于明白瞎三儿为什么把我从千里迢迢之外的华阳叫到了巴克郎。 薄薄的石片上歪七扭八的刻了三个字,三个汉字:连成峰。 字体尽管乱糟糟的,可我自己的名字,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我呆了,满脑袋都是浆糊,完全预料不到,在巴克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这样诡异的事情发生。 我的大脑出现了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我木愣愣的伸出手,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疼,钻心的疼,这就足以说明,我没做梦,此刻我所看到的,全是真的。 “三哥,你确定,这个土洞墓里的木棺和猴子,都是很久之前的东西?”我还是无法相信,一座掩埋了这么久的籍籍无名的土洞墓中,会有一只独眼猴子,更要命的是,猴子脖子上挂着的石片,刻着我的名字。 “我手下这帮伙计,不是吃闲饭的,这个坑有没有人动过,他们看得出来。”瞎三儿说:“我可以跟你打保票,这坑里的东西,做不了假。” “但是……” “成峰,我不知道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事儿,两年前你拿那只万寿盒给我看的时候,我就想问问你,不过古行有古行的规矩,我不想多嘴,可是现在,我必须得给你提个醒了。”瞎三儿摸出烟,点燃了狠狠吸了一口,说:“说句实话,我在古行里混了这么多年,见过的怪事太多了,可这一次,连我都开了眼界,真没遇见这么吊诡的事情。” “的确吊诡。”我抽着烟,苦笑了一声,就算是傻子现在也能判断出来,我肯定是遇到麻烦了,否则,万寿盒还有猴子脖子上的石片,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我的名字。 “不,你没理解透,这只猴子身上的石片,有你的名字,已经很让我吃惊了,但是还有更吃惊的情况。” 瞎三儿熄灭了手里的烟,把烟头小心装在口袋里,然后取出一根小拇指那么粗的钢钎,他慢慢拿着钢钎,在木棺里那只猴子的右小臂处轻轻扒拉了一下。 这只猴子身上的毛是棕色的,很长,又浓又密的猴毛在没有外力影响的环境下,肯定会遮挡一些细节,瞎三儿拿着钢钎这么一扒拉,我果然就看到了本来没看到的东西。 瞎三儿这种人,一般不会对某件事物表达出惊讶或者诧异之类的情绪,古行的人城府大多都比较深。但他如果说了,这是个很让他吃惊的东西,那么这件东西肯定就很了不得。 没错,这只猴子身上,真的有件很吊诡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亲自来到巴克郎,亲自进入了这个土洞墓,那么就算瞎三儿告诉我,我也不会相信。 第五章半途撤退 http://.biquxs.info/

瞎三儿手里的钢钎拨开了猴子细密的猴毛,如此一来,猴子微微蜷曲的右前掌从猴毛下面露了出来。 独眼猴子的右掌,捏着东西。 当我看到它手掌里的东西时,思维立即被迫中止了,整个人呆若木鸡,一种极度诧异夹杂着难以形容的惊悚,像一阵电流,从头顶流到了脚底板。 这只猴子微微蜷曲的前掌里面握着的,是一部手机。 古丝绸之路的巴克郎,独眼猴子,手机……这三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个体如果一起出现,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更要命的是,这部手机,我有点眼熟。 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抖的厉害,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把猴子右掌握着的手机给拿出来。但猴子的身躯脱水,右掌的指关节已经蜷曲的僵硬定型,最后还是瞎三儿拿了把螺丝刀,慢慢的把猴子的手指撬开,从里面抽出了这部手机。 这是一部使用过的手机,边角有磨损,而且手机被摔过,外屏上面有两道很夸张的v字形的裂痕。 我的手依然在发抖,而且头上又冒出了一片冷汗。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平时想不起来,可是到该想起来的时候,大脑却一点都不含糊。 我记得,我以前有一部这样的手机,用了最少两年时间,因为我对手机没有什么要求,所以用的也不爱惜,边角磨损比较严重,而且外屏上也摔出过两道v字形的裂痕…… 那部手机后来丢了,怎么丢的,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丢了。因为本来就是个破手机,我也没有刻意寻找,另外买了一部,一直用到现在。 看着这部从猴子手里取出来的手机,我感觉整个土洞墓死气沉沉,一丝一缕说不出的邪异,在无声的蔓延。 一个至少历史有上千年的土洞墓,里面有一只猴子,猴子身上挂着一块刻了我名字的石片,而且猴子手里还有一部疑似我若干时间之前遗失的手机…… 我眼前忍不住一阵发黑,好像有一只巨大的脸上写满诡异的草泥马奔腾而过。 “三哥,谢谢你了。”我喘了半天气,才算是喘匀,手里抓着这部摔碎了外屏的破手机,我的目光,又望向了独眼猴子脖颈上挂着的那块石牌:“这块石牌,能让我带走吗?” “带走吧。”瞎三儿很大方,这一趟他真的没白跑,一具一米七左右长度的长春木棺就是块肥的流油的大肥肉。 瞎三儿取了那块石牌给我,我的脚有点发软,在瞎三儿的帮助下才回到地面,钻到了瞎三儿的车里。 “你有点太紧张了。”瞎三儿递给我一瓶江小白:“喝一点,定定神,在车里睡一会儿。我手下那些伙计等了这么多天了,现在得把该做的事做做。” “三哥,那只……那只猴子,你打算怎么处理?要带走吗?” “成峰,这事我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瞎三儿想了想:“我就算再傻,也知道你肯定遇上什么事了,我有种预感,我预感这只猴子如果留着,会是个祸患。你一定不愿意惹麻烦,我也不愿意,我那些伙计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长春木棺我们带走,猴子,就在这儿烧了吧。” 我说不出话,因为脑子是空的,瞎三儿有瞎三儿的顾虑,他这么做,其实也是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虑的。 瞎三儿下车叫那几个伙计动手,有人先进土洞墓,把独眼猴子给拖了出来,在背风的地方浇了汽油,点火烧了。我透过车窗,能看见独眼猴子身上跳跃的火苗,火苗上下起伏,我的眼皮子始终在突突的跳动。 长春木棺特别的沉,而瞎三儿的伙计之前打的洞又很窄,他们想要弄走木棺,就必须在保证土洞墓不塌陷的前提下,扩宽盗洞。我在车子的后座上坐着看了会儿,觉得眼睛说不出的困涩,就慢慢躺了下来。 两年前父亲的死,换来了那只万寿盒,如今我亲眼看到了一只独眼猴子,也就找到了打开万寿盒的契机。 在此之前,我对打开万寿盒还是有一定期待的,因为我的确也想知道,万寿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怕。 或许,我是害怕小小的万寿盒里,装着什么我所接受不了的东西。 瞎三儿的人都在干活儿,我躺了一会儿,就有了困意,不知不觉的打了个盹。 这个盹最多打了二十分钟,我突然惊醒了。惊醒我的,不是声音,车子里面非常安静。在我的眼睛将要睁开还未睁开的时候,我一下子感觉到,车子的驾驶位上,好像坐了一个人。 我躺着的位置是无法直视到驾驶位的,但是目光投射出去的一瞬间,我看见驾驶位的一侧露出了一丛棕色的毛。 我的头皮立刻麻了,因为我的预感很强烈,我感觉是那只独眼猴子坐在了驾驶位上。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噌的从后座上坐了起来,估计用力过猛,头被重重撞了一下。不过这一下却彻底把我给撞醒了,神智清醒的时候,视力也完全恢复,我看见驾驶位上空空的,没有棕色的猴毛,更没有独眼猴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隐约听见土洞墓那边传来了人的呼喊声,月光明晃晃的,透过车窗一看,我感觉像是出了什么事。 我拉开车门就冲了过去,三个伙计正使劲拽着一根从土洞里延伸出来的绳子。瞎三儿站在后面,脸色有点难看。 “三哥,怎么回事?” “可能是有点麻烦。” 瞎三儿想弄走土洞里的木棺,我在车上打盹的时候,他手下的伙计就把洞口拓宽了,修了一条倾斜上来的坡面,有人钻到土洞里头,想用绳子固定在木棺上,然后把绳子牵出来,用车子拖出木棺。 这个土洞被发现了很长时间,瞎三儿还带着我亲自到里面去看了看,原本都以为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可是,那个伙计一进去,就没再出来。下坑的伙计身上绑着一根绳子,这是老规矩,在下头出了什么事,上面的人可以用绳子把人给拉上来。 我和瞎三儿说话之间,三个拽着绳子的伙计相互配合,从土洞里把人给弄了出来。 人出来的一瞬间,我的眼神仿佛凝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森森寒意,从脚底板唰的冒了出来,直接蹿到了顶门。 我甚至有点恍惚了,因为此时此刻,我根本分辨不出来,被绳子拖上来的那个伙计,还算不算是个“人”。 他的腰里捆着绳子,一眼看过去,依然能分辨出形体。但他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长满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如同菌丝一样的黑线。黑线直接把身躯给蒙满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一只超大号的黑蘑菇。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谁都不知道这个伙计在土洞里遇到了什么,可是用脚后跟想想也能明白,洞里肯定不正常了。 “那口木棺,应该不能再碰了。”瞎三儿点了一支烟,狠狠的抽了一口:“再碰,还会死人。” 我很佩服瞎三儿,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还是保持着理智。土洞里的木棺不能碰了,至少现在不能碰,否则,队伍可能还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瞎三儿让人把土洞给封了,那个浑身长满黑线的伙计,已经没气了,烂糟糟的尸体用帆布给裹了起来,队伍离开的时候会带回华阳。 我有点胆怯,也有点隐隐的后怕,因为我和瞎三儿都进过土洞,那个伙计的惨状历历在目,我不可能什么都不想。 “咱们休息一会儿,叫伙计们睡两个小时,然后就回华阳。”瞎三儿拍拍我的肩膀:“这个土洞先留着,以后有机会了再来,我知道你嘴巴严,可还是得叮嘱一句,土洞的消息要是真泄露出去,对咱们谁都不好。” 瞎三儿他们都去找地方打盹,我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睡意,坐在原地抽烟。 土洞,独眼猴子,刻着我名字的石牌……这些乱七八糟又带着邪异的事儿凑到一起,让我感觉扑朔迷离。 但有些情况,就和瞎三儿说的一样,不管这些事到底隐含着什么玄机,反正我已经陷进来了。 我在这儿抽了几支烟,坐了好半天,碾灭了最后一个烟头,就打算去叫瞎三儿他们早点动身,说实话,这个鬼地方,我真的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然而,就在我将要站起身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预感浮上心头,我突然觉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很自然的回过了头,其实,我的胆子并不算小,可是回过头的时候,一嗓子差点就喊出来。 那个浑身长满黑线的伙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帆布里“爬”了出来,无声无息的趴在我身后大概三米远的地方。 瞎三儿的人早就检查过,这个伙计完全断了气,可是我回头看见他的时候,他的嘴皮子似乎在动。 第六章破手机 http://.biquxs.info/

在我回头看见这个烂蘑菇一样的伙计嘴唇蠕动的瞬间,整个人彻底麻了。但是一转眼的功夫,我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感觉这个已经被瞎三儿他们判定死亡的伙计,似乎想要说什么话。 我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给搅扰的大脑混乱,换了别的人,估计看见这一幕早已经肝儿颤了,可我仿佛忘记了呼喊,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不像人的“人”,贴着地面朝我慢慢的爬动。 他爬的很慢,仅仅两三米远的距离,就爬了好几分钟。我依然转不过这个弯儿,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这个伙计慢慢的爬到我脚下,那颗好像烂的长毛的脑袋很吃力的抬了起来。他的嘴皮子还在动,隐隐约约还散发出一阵很轻很轻的声音。我看见这个伙计的惨状就恶心的翻江倒海,但此时此刻,我敢确定,他一定想要说什么。 我们俩在这时候仿佛保持着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他抬起头的同时,我也不由自主的蹲了下来。 俩人的距离一近,我果然就听见伙计的嘴巴里,吐露出了能够分辨出来的音节。 “猴子……猴子说……” “说什么?” “猴子说……”伙计的嘴巴在蠕动,还能看见他白白的牙齿,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为混乱产生了错觉,我觉得伙计那张烂哄哄的脸上,挂着一种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表情:“猴子说……你该打开那只……那只盒子了……” “你在哪儿听到的,听猴子说的?独眼猴子?”我吃了一惊,那只独眼猴子已经被烧成灰了,伙计进入土洞的时候,土洞是空的,我根本就判断不出来,独眼猴子到底是怎么跟他“交流”的。 但我的话刚一说完,伙计的脑袋嘭的一下子垂到了地上,再没有任何动静。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算回过神,下意识的朝四周看了看。巴克郎的夜晚,万籁俱静,看不到人,也听不到声音,可我的心始终在嗓子眼悬着,我感觉在这片死一般的沉寂中,飘荡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邪异。 我跑到了瞎三儿他们打盹的车子旁边,可是又不知道该不该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就这么墨迹了有半个多小时,伙计们醒过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巴克郎。一收拾东西,那个从帆布里爬出来的伙计立刻就被发现了,几个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别问怎么回事了,把人抬到车上去。”瞎三儿取下眼镜儿,眯着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朝四周看了看,目光最后落到了我身上:“这个地方,以后不能来了。” 瞎三儿这么说,等于放弃了那口埋在土洞里的木棺,我没办法劝他,闷着头跟随队伍离开了巴克郎。 路途倒是很顺利的,安安全全的回到了华阳。古行里的规矩我知道,巴克郎这件事,得永远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讲。 回华阳的当天,我就从家里拿了那只万寿盒,找瞎三儿帮忙,把盒子打开。瞎三儿给我介绍了个叔爷,老头儿挺好的,很耐心,教我辨别这些暗藏的机括,还有开启盒子的正确方式。 跟瞎三儿的叔爷一接触,我就觉得古行里的这些老人都快成精了,老头儿只教我怎么打开盒子,对于盒子里的东西,他不粘手,甚至连看也不看,正应了那句老话,饭吃的越多越好,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躲在家里,一个人打开了这只万寿盒。 两年了,我曾经无数次的猜测过,这只小小的盒子里面,会装着什么东西。因为得到盒子的过程就很吊轨,所以我的预感告诉我,盒子装的估计不是普通的物品。尽管我有心理准备,可是在万寿盒被打开的一刻,我还是忍不住怔了怔,捧着盒子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万寿盒里,装着一只耳朵,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人的耳朵,左耳。 我不可能知道,这只盒子里装的是谁的耳朵,是什么时候装进来的。这只左耳估计经过了一些特殊的防腐处理,而且长春木这种罕见珍稀的木材又有神奇的防腐功能,所以,盒子里的耳朵没有腐坏,甚至微微还有点弹性。 我戴着手套,把耳朵轻轻取了出来,然后又仔细的看了看盒子,想寻找一下有没有别的旁支信息。但盒子里就装着这只耳朵,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我相信,任何事情发生了,就有理由和动机,这只左耳,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被保存在万寿盒里。至少,我能判断出来,耳朵大概有些来历,用这么珍贵的盒子装着它,就是为了让它可以长久的保存。 耳朵保存的时间可能有点久了,虽然经过了特殊的防腐处理,还搭配着万寿盒,但耳朵上面有一圈一圈很淡很淡的黑纹,看着就像快要长木耳似的。 当我慢慢翻转耳朵的时候,目光一下子定住了,过了一会儿,我生怕自己会看错,直接把这只耳朵放到了眼前。 耳朵的耳垂上,有一点和芝麻粒大小差不多的月牙形的黑痣。这点黑痣很不显眼,混在耳朵上一圈圈淡淡的黑纹中间,除非仔细观察才能看得出。 我的心又一次乱了,也慌了,那种见到独眼猴子时难以置信的感觉,唰唰的在心头不断的翻滚。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自己的左耳上摸了摸。 从我懂事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左耳耳垂上,有一点月牙形的黑痣。因为黑痣小,不影响什么,所以我从来没有在意过。 可是现在,我没办法再淡定了。 我拿起盒子里的耳朵,跑到卫生间,把耳朵放在自己的左耳旁边比较。看着镜子,我几乎产生了错觉,我觉得盒子里的耳朵,仿佛就是从我身上割下来的。 思维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两年前我刚刚拿到这只盒子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而且围绕着盒子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那么离谱,离谱的让人不敢相信。 万寿盒里的左耳,跟我的耳朵完全就是一样的,越看越让我觉得瘆的慌。我把耳朵重新放回去,眼睛又盯到了那部从巴克郎带回来的破手机上。 我想看看,这中间到底包含着多少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从阳台的储物箱里找到了之前丢失的那部手机的充电器,插到了破手机上。充电插口插入的时候,能让人感觉相当的适配。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破手机,仅仅几分钟之后,破手机的屏幕竟然亮了,并且显露出一个正在充电的标识。 也就是说,这部从独眼猴子手里找出来的破手机,功能完好,还可以正常使用。等到电量达到可以开机的程度,我立马按下了破手机的开关键。 手机开机了,在外屏上面两道v字形的裂痕下,开机画面让我愈发的感觉熟悉。我的记忆突然开始混乱,因为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不是自己第一次目睹手机的开机画面。曾几何时,这部摔破了屏幕的手机陪伴我度过了七孔桥寂寞的岁月,寂寞的日子是很难让人忘记的。 手机开机之后,我的手还在轻轻发抖。手机上有数字开机密码,我吸了口气,按下了自己一直在使用的六位密码。这串密码我已经用习惯了,不仅仅是手机开机密码,就连银行卡乱七八糟那些需要密码的东西,都是这六位密码。 当这六位密码输入之后,数字密码锁立刻被打开了。 这时候,我感觉真的和见了鬼一样。不用再有任何解释,这部破手机,一定是我之前丢的那一部。 第七章人没了 http://.biquxs.info/

当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之后,那些被遗忘掉的细节好像一窝蜂似的用上心头。不管我承认不承认,这部破手机无论从外观还是手感上,都让我觉得很熟悉,毕竟是用过很久的东西。 然而,手机是怎么丢失的,我已经完全忽略了,至于这部破手机怎么会跑到巴克郎,跑到长春木棺里,我更无从得知。 手机里的信息都被删除了,包括通话记录,以及短信。但是我在手机的相册里,发现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估计是整部手机里唯一留下的信息。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和地点,已经不得而知,不过,照片是在饭桌上拍摄的。根据我的分析,这应该是一张偷拍下来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有三个人,一男两女,正围着一盆水煮鱼在吃。那个男人估计有三十岁左右,脸庞黑黝黝的,留着又短又密的络腮胡子。 左边对面的那个女人很年轻,可能最多二十岁上下,眼睛大大的,长的很萌。右边的女人年龄则稍稍大了一些,大概二十六七岁左右,拿筷子的姿势都很讲究,一副高冷御姐范儿。 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久,一边看一边冥思苦想,但是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否偷拍过这张照片,我觉得我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儿。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不认识这两个人,连见都没有见过。 除了这张照片,手机里完全空了,所有的信息被删除的一干二净,我来回检查了好几次,的确是空的。 万寿盒,独眼猴子,耳朵……我理不清这些东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但它们接连不断的而且很有顺序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摸不到头绪,找不到线索,我看着手里的破手机,头都快要炸了。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什么线索,但我很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那只万寿盒而引发的,万寿盒是两年前刘老头留下的东西,我想,除非找到刘老头,或许还能得到点我想知道的答案。 最关键的是,我现在不相信刘老头死了,尽管两年前他已经办了丧事,下了葬,可我愈发的感觉,刘老头应该还活着,毕竟当初他是用这只万寿盒“借走”了我父亲的命。 从华阳往返巴克郎,浪费了不少时间,身心疲惫,我暂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一旁,想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我是晚上八点多钟开始睡的,因为疲惫,所以睡的很沉。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了过来,醒的很莫名其妙。 这会儿估计已经是深夜了,卧室里非常静,但是苏醒过来的同时,我的额头就冒汗了,心里升腾着一种难言的惊悚。 我觉得这间静悄悄的卧室里,好像不止我一个人。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一出现就不可抑制,我还没来得及坐起来,视线一瞥,立刻看见床边真的有一团人影。 光线不怎么明亮,这团人影蹲在床边,微微的抬着头,好像正在注视我。我能分辨的出,这团人影,竟然是我寻找了两年都没找到的,刘老头。 事实上,我以前不经常回乡下老家,对刘老头也不熟,但就是两年前的“借命”这件事,让我加深了对他的印象。我不会看错,蹲在我床边的,就是刘老头。 刘老头抬着头,脸上挂着一种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表情。三更半夜,床边突然多出一个人,而且带着这样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 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举动,目光陡然一转,心一下子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刘老头的身边,还有一团黑影,那团黑影一动不动,几乎和昏暗的环境混为一体,如果不仔细分辨,就可能会遗漏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窗外猛的投射进来一片明亮的月光,借着月光的照射,我顿时看到这团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是一只长满了棕毛的猴子。 独眼猴子,巴克郎的那只独眼猴子! 我立即被逼到了将近崩溃的边缘,我记得很清楚,那只独眼猴子已经被烧成灰了,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距离巴克郎万里之外的内地,出现在我卧室的床边!? 我真的被吓到了,不假思索一脚就踢了过去,估计是用的力气太大,这一踢,整个人就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梦立刻惊醒,我微微的喘着气,心有余悸的朝床边看了看。光线依然是那么黯淡,不过,当我彻底苏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轻松。我不断的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梦,充其量是个噩梦,仅此而已。 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实际情况却绝非如此简单。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的精神开始恍惚,不管是在睡梦里,还是意识清醒的时候,我总会不定期而且不间断的出现幻觉,这间房子仿佛到处都藏着刘老头和猴子,门后,卫生间,衣柜,床下……我至少有十几次恍恍惚惚的看见刘老头和独眼猴子躲在某个角落中。 这种精神压力是很难表达的,让人非常烦躁,因为始终不知道幻觉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刘老头和独眼猴子,简直变成了甩不脱的噩梦,就这么坚持了有一个星期,我的生物钟严重紊乱,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我不相信,我会无缘无故的一直“看见”刘老头和独眼猴子,这其中必有原因。 可是我没有别的线索,无从下手。一个星期之后,我开车回了老家。两年了,我找刘老头找了无数次,一无所获,然而,我还是不死心,尤其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我寝食难安,我还想碰碰运气。我想不出来,除了刘老头之外,还有谁能给我解释这些事情。 我开着车,在老家附近结结实实的转了一大圈,和过去无数次的寻找一样,毫无结果。最后,我去了村里的坟地。父亲就埋在这儿,我想看看他。 村里的坟地平时是没人的,但是我徒步走到坟地边缘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父亲的坟前坐着一个人。因为距离远,我看不清对方是谁,心里却不踏实了,加快了脚步,噌噌的走了过去。 等到距离一近,我认出来,坐在父亲坟头的是村里的傻海。我对傻海也不熟,但我记得,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傻海曾经给我带过几句话。 走到傻海跟前,我略微有点诧异,这货蓬头垢面,浑身都是泥土,看样子,已经在坟地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了。 “傻海?” “啊!!!”傻海拖着两桶鼻涕,噌的就站了起来,他脑子不清醒,一紧张就说不成话,两只手胡乱的比划着。 “有啥话,慢慢说,慢慢说。” “人……人没了……”傻海回头指了指父亲的坟:“没了……” “什么人没了?” “让带走了……” “让谁带走了!?”我一阵头晕,傻海虽然表达的不是很清楚,但看着他此刻的手势,我随即醒悟过来,他说的人没了,是说坟里的父亲没了。 傻海明显有些急躁,可能是因为心里想表达的意思表达不出来,他抓抓自己的头发,回身在后面一堆乱七八糟的破衣服和吃剩的食物里扒拉,扒拉了一会儿,傻海扒拉出了一部手机。 “看……你看……” 手机是崭新的,傻海说不清楚这手机是哪儿来的,但是看见这部手机,我就知道,手机里面储存着某些信息。 我匆匆忙忙的浏览了一下,果不其然,这部崭新的手机里面,有一段视频。不用多问,这段视频肯定是有人故意想让我看到的。 视频不长,等我看了一遍之后,思维就停止了运转。 对我而言,这段视频所承载的画面,比万寿盒,比独眼猴子,比刘老头,还要邪气一百倍。 第八章夜半来电 http://.biquxs.info/

手机里储存的视频,匪夷所思,我想不出什么语言可以形容。 视频的背景,就是村里的这片坟地,时间应该是黄昏时分,太阳已经差不多完全落山了,只留下一点昏沉的残辉。 就是这点昏沉的残辉,让视频中某些惊人的细节,落入了我的眼帘。 在视频里,我看见了当初埋葬父亲的那座坟。因为父亲去世的很蹊跷,所以我安葬他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甚至连坟头都没有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从乱七八糟的坟地里面辨认出父亲的坟。 然而,视频中父亲的坟地前,站着一个人,限于拍摄角度,我暂时只能看见这个人的背影。 就是这个人的背影,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感觉他很熟悉,熟悉之极,那种熟悉,是从我内心最深处迸发出来的。 他是谁? 这段视频的拍摄时间已经无法确定了,但这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可我望着视频,脊背上就冒出了一片冷汗。 这个让我感觉莫名熟悉的人在父亲的坟地前站了片刻,随后就拿着一把铁锹开始挖。不用问就知道,他肯定是想挖开父亲的坟。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机屏幕,把视频里所有的旁枝末节全部收揽眼中。越是这样看下去,心里的惊诧就越甚。 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屏幕里的那个人可能挖的有点累了,直起腰轻轻转了转头。 这一瞬间,蔓延在我心里的惊讶,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我不会看错,更不会眼花,此时此刻,我清清楚楚的看见视频里这个正在挖掘父亲坟墓的人,赫然就是......我自己。 这可能吗? 我的思维顿时出现了短暂性的障碍,脑子糊里糊涂的,甚至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梦游之类的毛病。 视频里的人又转了转头,在周围扫视了一圈,视角如此清晰,他的面貌完全呈现在了镜头前。 我可能会认错别的人,但我会认错我自己吗?站在最正常的角度去分析,这段视频,或者说视频里的这个人,很可能有伪造和伪装的嫌疑,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预感告诉我,这段视频是真的,视频里的这个人,也是真的。 视频很短,当父亲的坟地被挖开之后,画面就停止了。画面停止的时候,这个人恰好又回了回头。 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们两个人隔着屏幕在相互对视。 我翻来覆去又把这段视频看了几遍,视频的拍摄者是谁,视频里的那个人有是谁,现在一无所知。 唯一可以查找的线索,就是这部手机,究竟是什么人让傻海交给我的。我问了傻海,但一看见对方的两桶鼻涕还有傻愣愣的眼神,我就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父亲的坟的后面,有一个明显被挖出来的洞,坟里的尸体果然不见了。对于我来说,这是我去世的父亲,可是对于别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视频里的人,挖走父亲的尸体有什么用处?又有什么目的? 我很苦恼,也很烦躁,接连发生了这么多让人难以面对又难以置信的事情,可最关键的是我根本找不到一点头绪。 不过,烦躁了一会儿,我又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如果这些事情就像一个脓疮,那么,不用我去找,它总有一天会自己冒出来的。 “傻海,回家吧。”我轻轻叹了口气,交给我手机的人肯定谋划好了一切,让傻海当个中间人,什么有用的情况都问不出来。 我给了傻海一点零钱,他欢天喜地的走了。我在坟边站了一会儿,跟着也离开了村子。我感觉,过去两年时间里自己做的全都是无用功,刘老头,还有这件事情的真相,我是找不到的,至少暂时是找不到的。 我回到华阳,重新打理七孔桥的小店,这段时间一直东跑西跑,生意完全荒废了,我得生活得吃饭,生意就要继续做下去。 在店里忙了一天,晚上关门回家,已经困得不行了。这么多天其实一直没有休息好,身体疲累不堪,匆匆吃了晚饭,倒头就睡。 我很害怕做梦,因为梦里的刘老头还有独眼猴子,总给我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过,今天我睡的很踏实,一口气睡了几个小时,被尿给憋醒了。 很久没有睡的这么香过,我迷迷糊糊摸索着走到卫生间,开灯解手。等方便完了,我打算继续回卧室睡觉,但就在转身的那一刻,我的睡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就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我看见刘老头蹲在镜子里,在他身后,是那只棕色的独眼猴子。一个人,一只猴子,都用那种很诡异的姿势勾头弯腰的蹲着,抬着眼皮子从镜子里望向我。 “该上路了。”刘老头翻着眼皮,从镜子里面看着我。我不仅能看见他的眼神,而且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好像隐隐约约的回荡在卫生间里。 “什么?” “你该上路了......”刘老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几乎可以认定,这声音不是错觉。他和独眼猴子一前一后蹲在镜子里,就如同传说中夜半勾魂的黑白无常。 就算我的胆子再大,这时候也吓懵了,我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下意识的一拳就朝镜子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镜子被砸碎了,拳头上一阵剧痛,被玻璃割破的皮肉滴滴答答的开始渗血。剧痛让我彻底的从懵懂昏沉中苏醒过来,镜子四分五裂,可是这时候再看过去,破碎的镜子里面折射的是我的身影,刘老头,还有独眼猴子都已经不见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还在砰砰的乱跳。按照常理来说,我在镜子里看见的绝对是幻觉,是虚无的。可是刘老头的声音,却又那么真实。 该上路了...... 不管我怎么说服自己,内心最深处总有种感觉。 我感觉刘老头和独眼猴子,刚才就在镜子里。 从这天开始,我承受的精神压力比以前更大。我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神经系统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经常都能看见刘老头带着那只独眼猴子的身影。 这种难言的精神压力让我大把大把的掉头发,生物钟也开始紊乱,脸色憔悴不堪。最要命的是,这些事情我都的一个人硬撑着,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连瞎三儿也不能说。 每天晚上,我都会硬撑着不睡觉,在大脑清醒的时候,看见刘老头的几率会低一些。尽管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是很痛苦又很枯燥的事情,可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这天夜里,和往常一样,我顶着已经快要崩溃的精神熬夜。大概是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突然就听见卧室的衣柜里面,仿佛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了,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 衣柜的柜门是紧闭着的,等我翻身爬起来,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消失了。我随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哑铃,一步一步走到衣柜边儿。 卧室里静的针落可闻,我一手握着哑铃,一手慢慢的抓住柜门,猛的一拉。 衣柜里除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别的什么都没有,我皱着眉头回忆,回忆刚才自己听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到底有没有传出来过。 嗡...... 就在这个时候,床头放着的手机响了,我本来就高度紧张,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把我给吓了一跳。 手机上显示了一个本地的号码,但很陌生,我以前没有见过。半夜三点钟,谁会打来电话?我略微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谁?” “你好你好。”手机另一端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只听声音,就能判断出,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冒昧打扰,不过......不过我猜你现在肯定还没睡,所以才给你打了电话。” “你到底是谁?”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只是想问问,最近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是不是经常看见一个姓刘的老头儿......还有一只......一只猴子?” 第九章惊人吻合 http://.biquxs.info/

“你说什么?”我听到对方的话,一下子就毛了,立刻产生了很强烈的警觉。 “就是......就是一个姓刘的老头儿啊,他总是带着一只猴子。”电话那边的女孩儿解释道:“姓刘的老头儿,你没见过吗?在你的门后,衣柜里,床下面,还有……还有你的梦里……” 我暗自皱起眉头,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可以说每一个字都直击我的内心。我本来就被折磨的精神将要失常,现在更加的心慌。 “能先告诉我吗,你到底是谁?” “我是宁小猫,宁小猫,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啊,只是……只是我也经常会看见姓刘的老头儿……我快要被折磨疯了......” “你也会看到刘老头,还有那只猴子?”我更加诧异了,因为这个叫宁小猫的女孩刚才在电话里所描述的,几乎和我的亲身经历一模一样,刘老头和猴子这件事,我对谁都没有说过,就连瞎三儿,我也守口如瓶,我很难想象,竟然会有人跟我出现相同的幻觉。 “对啊对啊,我真的快要疯了。”宁小猫说了一会儿,可能没那么紧张了,叽里呱啦的跟我一通倾诉,我听的很认真,越听越感觉头皮发麻。 这个宁小猫如果讲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们两个的遭遇,几乎如出一辙。我的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先打断你一下。”我虽然心慌,可是还保持着正常的理智以及思维逻辑能力,宁小猫讲述的是不是真的,有待调查,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她怎么知道我经常看见刘老头?我直言不讳的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顺便也套套她的话。 “是有人告诉我的,他告诉我你经常看见刘老头和猴子,还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可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是谁。” “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男的女的?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我……我有点说不清楚了……你看咱们是不是应该见面谈一谈?” “可以见面谈一谈。”我心里虽然有戒备,可无论对方是什么意思,我肯定躲不过去。 一根刺既然冒出来了,该拔总是要拔的。 “那就明天晚上六点,在……在……人和酒店,行么?” “好,六点,人和酒店。” 等挂了电话,我就开始琢磨,现在我没有什么证据,也就无从判断这个宁小猫的真实意图,除非是见了面之后和对方接触一下,才能洞察些蛛丝马迹。 挂掉电话后,我查了查这个电话号码,很普通的号码,没有任何特殊的记录。 一直熬到天色微微发亮,我才睡过去,但是刘老头儿和独眼猴子,已经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只要我睡着,就会梦到他们两个蹲在我的床边,一起抬头望着我。 “该上路了......” 刘老头儿每次出现,都会伴随着这句话,这句话就和催命符一样,会让我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这么多天以来饱受折磨的神经不堪重负,当我醒来的时候,情绪控制不住,恼怒的把床头柜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扒拉到了地上。 我估计,我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本来很平静的生活突然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放到谁身上都会受不了。 更要命的是,我感觉这只是个开始,情况会变的越来越糟糕,如果就这么被动的煎熬下去,鬼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我必须要认真的正视这件事了。 我没再睡觉,穿衣服出门去了七孔桥。那个叫宁小猫的女孩打来的电话,说实话太巧合,让我不能不提防。我找到瞎三儿,跟他聊了几句,然后就找他借两个伙计。瞎三儿跟古行里别的大佬不一样,他手下人不多,但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我带两个人去赴约,真有什么意外,还可以应付应付。 “你从来没找我帮过这样的忙啊,是不是遇见什么棘手的事了?”瞎三儿还是很懂规矩,把事情猜透了,却不追问:“要真有麻烦事,带两个人恐怕不够,这几天我这儿没活儿,伙计们都闲着,你带四个人去吧。” 我跟瞎三儿道了谢,看看时间还早,就和他一块儿喝茶聊天。从中午喝到下午,瞎三儿的四个伙计和我一起离开了七孔桥。 我们出门还是出的有点晚了,一出去就遇见堵车,等磨磨唧唧赶到人和酒店的时候,已经六点十分,我这边刚停好车,宁小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在808包间,你到了吗?” “正停车,五分钟就到。” 我挂了电话之后,看了看瞎三儿的伙计,其中一个人跟我说,这个事情可能没我想的那么糟糕。对方把见面的地点定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公共场合,本身就代表着诚意。 “人家真要黑你,就把你约到荒山野岭去了。”有个伙计示意我不用紧张:“你上去吧,我们就在包间附近,真有事儿了,你在里头招呼一声儿。” 伙计的话说的有道理,让我稍稍心安了些,直接去了808包房。包间的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在我推开门的一瞬间,视觉神经就好像被刺激到了,眼睛连同大脑一阵模糊。 包间里坐着三个人,一男两女,这三个人我以前没有见过,可是,眼前的情景,让我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即视感。 我想起了那部从独眼猴子手中找出来的破手机,还有破手机里唯一的一张照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包括这三个人,连同周围的背景,和那张照片,一般无二。 这可能吗?我不知道那张照片到底拍摄于什么时间,但我既然看到了照片,就说明照片已经是过去式,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你好,我是宁小猫。”那个女孩站起身,跟我打了个招呼,她很年轻,最多二十岁,眼睛大大的,长的很萌:“我们提前到了,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了几个菜,快进来坐吧。” 我的脑子始终无法摆脱那种难言的恍惚,可是我又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失态的样子,所以我强装镇定,慢慢走进去,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宁小猫对面的那个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五大三粗的,留着细密的络腮胡子。宁小猫身边的女人,二十六七岁,化着恰到好处的妆,抱着胳膊,不带任何表情的望向我。 他们的确提前点好了菜,最扎眼的,就是摆在中间的那盆水煮鱼。 “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是宁小猫。”宁小猫指了指其余两个人:“这个大叔姓王,你可以叫她老王,这个小姐姐叫张莫莫,我们都已经认识了。” “吃吧,先吃饱了再说。”老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一点都不认生,抓着筷子冲我比划了一下:“遇见这种鬼事情,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它。” “对对对,边吃边聊,别客气。”宁小猫也举着筷子,热情的招呼我。 这三个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算是比较熟了。他们连吃饭的口味估计都差不多,喜欢吃鱼,一拿起筷子,俩人冲着桌上那盆水煮鱼就下手了。 我眼前一直都晃动着破手机里的那张照片,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是我亲眼目睹,可我的大脑老是恍惚,甚至都分辨不清楚,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我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我想拍张照片,然后拿回去跟破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对比一下。 趁着他们吃东西,我拿出手机,佯装看微信,偷偷拍了张照片。 当这张照片储存到手机相册里的时候,我有一种时空突然错乱的感觉。我偷拍下来的这张照片,和破手机里的照片,是一样的。 相同的人,相同的地点,相同的背景。 我根本就想象不出来,眼前的这一幕和破手机里的照片,为什么会如此吻合。 惊人的吻合。 第十章同病相怜 http://.biquxs.info/

我被这张照片完全搞乱了,可是脸上还不敢流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暗中把手机给揣到兜里。 他们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我在七孔桥市场呆了这么久,眼力不敢说有多好,但一般的人看上两眼,就能判断出个大概。老王和宁小猫应该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张莫莫比较高冷,脸一直跟结着冰似得。 尽管老王和宁小猫热情的招待,可我真的没有一点胃口,刚动动筷子就吃不下了。看着我不动,他们也没好意思再吃,饭局暂时停了下来。 我们见面的目的很明确,所以饭局一停,话题自然就扯到了刘老头和独眼猴子身上。通过交谈,我听得出来,这三个人和我一样,都被幻觉中的刘老头和猴子折磨着,已经快要崩溃了。 宁小猫之所以能联系上我,是一个很陌生的人给她打了电话。这个陌生人先让宁小猫联系上了老王,又联系上张莫莫,然后才联系上我。 听着他们的讲述,我心里暗暗的在思考一个问题。我的遭遇应该是从得到万寿盒开始的,那这三个人呢?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被缠上,一定也有原因。 事情很明显,不管是宁小猫,还是张莫莫或者老王,他们既然都能看见刘老头和独眼猴子,那就说明,在他们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 “咱们能聊聊吗?聊聊那个姓刘的老头儿,还有猴子。”我看着三个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询问。 “我知道我知道。”宁小猫抢着就跟我说:“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宁小猫他们三个人本来是不认识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凑到了一块儿。事实上,在联系我之前,他们已经针对事件进行了推测和分析。 这个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但要是总在同一个时间看到同样的幻境,或者做同样的梦,其实概率非常非常低。宁小猫刚刚参加工作,张莫莫开了个化妆品店,老王是城中村集贸市场里卖肉的,三个素不相识的人之所以都能看到刘老头,是因为他们曾经遇到过同一件事。 “我们……我们都捡到过一只……耳朵……”宁小猫吐了吐舌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都捡到过一只耳朵!” “耳朵?”我本来一直想要保持镇定,但是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头就晕了,脑子里立刻蹦出来那只万寿盒,还有万寿盒里的左耳。 “是啊,耳朵!你说吓人不吓人?” 宁小猫他们三个人以前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轨迹,如果要寻找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他们各自捡到过耳朵。 捡到耳朵的过程也没有什么离奇之处,三个人各自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捡到了一只装在盒子里的耳朵。 宁小猫说的非常仔细,根据她的描述,我暗中断定,他们三个人捡到的盒子,也是长春木所制作的万寿盒。 事实上,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耳朵之所以装在万寿盒里,只是因为万寿盒这种东西有特殊的防腐作用,只要耳朵一直在万寿盒中,就可以保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腐坏。 可以想象的到,一个正常人突然捡到一只耳朵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扔掉。宁小猫他们也是这样做的,然而,他们的噩梦,就从这只耳朵开始了。 三个人各自丢掉了装着耳朵的盒子,但是不管把盒子丢的多远,第二天,盒子肯定会神出鬼没的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再之后,三个人就和我一样,出现了梦魇般的幻觉。他们能看见一个老头儿,而且老头还自我介绍,说自己姓刘。梦魇里的刘老头,我自己见识过,勾头驼背,鬼气森森,把三个人都吓得够呛。 “这个事情很影响生活嘛,天天这样搞,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生意都没法做。”老王吃饱喝足,推心置腹的说:“我全靠那个肉摊过日子,不做生意就不挣钱,说实话吧,我现在还没成家呢,不得攒几个娶媳妇的钱?” 老王说着话,眼睛有意无意的就朝张莫莫瞥了瞥。张莫莫这个人冷是冷,但模样很说的过去,老王估计是动心了。 在刘老头出现于三个人的生活之后,就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联系上了宁小猫,然后告诉她老王以及张莫莫的电话号码,三个人就这么凑到了一起。 “你们捡到的耳朵呢?能给我看看吗?” “谁会把耳朵随身带着啊,恶心死了。”宁小猫又吐了吐舌头,本来想要说什么,不过一瞬之间,她仿佛回想到了挺可怕的事情,眼神里略过一丝惊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王和张莫莫,估计是拿不准主意该不该把事情告诉我。 “有啥你就说呗,你平时话那么多。”老王看着满脸胡子五大三粗,但毕竟是做小买卖的人,很会说话:“都是同病相怜的人,还隐瞒啥呢。” “那我可……我可说了啊……”宁小猫得到老王的首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慢慢朝我凑了凑,用一种带着惧意还神秘兮兮的口吻说:“我们捡到的耳朵……好像……好像和我们自己的耳朵……一样……” “什么意思?”我听到宁小猫的话,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过仅仅半秒钟,我的身躯就仿佛触电了似的,立刻明白了宁小猫的意思。 他们三个人刚捡到耳朵的时候,肯定没功夫仔细的看,后来是耳朵三番五次的“失而复得”,三个人才搞清楚了耳朵上的一些细节。耳朵这东西,看上去大差不差,不过每一只耳朵之间,还是有细小区别的。 这三只经过防腐处理的耳朵,各自都有不易觉察的特征,就因为有这些特征,宁小猫他们才逐渐的发现,自己捡到的耳朵,和自己身上的耳朵,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他们三个人好像捡到的是自己的耳朵。 宁小猫的讲述,应该都是真实的。说起来,他们遇到的事情很简单,但却又很复杂。我听的非常清楚,同时,我心里有自己的判断。我不相信这些耳朵能自己跑到他们面前,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不过,我们这四个能看见刘老头和猴子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手里都有一只左耳。 一只好像是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左耳。 耳朵,左耳……我找出了四个人的共同点,可是又被耳朵的秘密给搅扰的心如猫抓。 “哥哥,问你一句。”宁小猫看着我低头不说话,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你捡到过耳朵吗?” “你们就是捡到耳朵了,才会看见姓刘的老头和猴子,我怎么可能捡不到呢。”我的脑子转的很快,我现在的处境应该说是很被动的,现在好容易找到了同路人,如果跟对方守口如瓶,一句实话没有,那么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不快或者怀疑,所以该说真话的时候也得说:“我也捡到了。” “那你真的就是自己人了。” 我们四个人因为有同样的遭遇,所以距离拉近的很快,一顿饭吃完,已经成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宁小猫和老王的话很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有张莫莫,始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很少说话,也很少发表意见,弄的跟谁都欠她点什么似的。 宁小猫和老王认真的进行了各种假想和推测,张莫莫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不停的抬手看表。过了一会儿,她打断俩人的谈话:“我还有点事,咱们明天再说吧。” 我感觉老王和宁小猫对张莫莫都有一点畏惧,张莫莫一说散摊儿,摊儿就散了,反正我们各自留下了联系方式,随时都能联系。 我到酒店门口上了自己的车,瞎三儿的四个伙计也不动声色的跟着,车子还没启动,我看见宁小猫在车窗外面冲我挥了挥手。 “小猫同学,是想搭个顺风车么?”我打开车窗,冲着她笑了笑,这个姑娘年纪小,估计比较单纯,呆萌呆萌的,挺招人喜欢。 “不用不用,我不搭顺风车,我是骑小电驴来的。”宁小猫赶紧摇摇头,随即,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表情变得有点怪怪的:“哥,能聊两句吗?” “上车说吧。” 宁小猫坐到副驾上,吁了口气,又转头看看我。和我想的一样,她的确涉世不深,一看见她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姑娘肯定有话说。 “哥,这件事啊,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说了。” “有什么,你就说啊。” “那我......那我可就说了......” “说吧。” “我可真说了啊......” 我侧了侧脸,对她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宁小猫笑了笑,但一瞬间,她的笑容就消失了,压着嗓子小声跟我说:“在我们四个人看来,幻觉,噩梦,姓刘的老头,独眼猴子,这些都很可怕,是不是?可是,我想告诉你,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第十一章脸 http://.biquxs.info/

宁小猫的话让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可能会因为对某些事情不太了解而夸大其词,但我相信,她不会信口开河的胡说,既然她告诉我,还有比刘老头更可怕的事儿,那很可能真的有。 “你说清楚点,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事?”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宁小猫看了看我,又转头朝车窗外面看了看:“咱们能换个地方说么?哥,你是一个人住?要是方便的话,去你家里说吧。” “好。”我稍稍一想,点头答应了,现在我最缺乏的就是线索,如果宁小猫可以提供更多的线索,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我给瞎三儿的伙计发了条短信,然后驱车带着宁小猫回家。估计是因为两个人单独在车里的缘故,她没有刚才在饭店里那么活跃。等红灯的时候,我朝她瞥了一眼,就发现在她的眉宇间,似乎有一丝一直没有抹去的恐惧,还有忧虑。 我想让她放轻松些,就和她说了点闲话,宁小猫大概是个很容易被别人带动和感染的人,车子开到半路,她的话就又多了起来。 我带着她到了家,瞎三儿的伙计还有点不放心,发来短信告诉我,他们就在楼下等,如果有事,让我及时呼叫。我带着宁小猫上楼,开门,给她倒了一杯水,宁小猫有点拘谨,双手握着杯子,一直都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估计在做什么思想斗争。 “你想说什么?说吧,现在就咱们俩人,说的话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听到。” “我的精神压力真的好大啊,老王神经大条,张莫莫又是个冷面御姐,有些话跟他们说了,可能也没用,我也不好意思去说。”宁小猫放下手里的杯子,扭扭捏捏的站起身,慢慢把自己的外衣给脱了下来:“咱们刚才也聊了,你能感觉到吗?我快崩溃了,被压的喘不过气,我想缓解压力,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我看着宁小猫脱了外衣,一下子就晕了。 “我说不出来,只能用行动来表达。”宁小猫的外衣里面,穿着一件短袖的小t恤,她双手捏着t恤的边儿,低着头说:“今天遇见你了,我觉得,或许你能懂,懂我想要说的,你……你先转过身好吗?我......我要脱衣服了……我有点害羞……” “别别别!减压有好多办法,不一定非要这样。”我唰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后退了两步:“我真的是个很正直的人......” “你想哪儿去了啊!”宁小猫的脸顿时红彤彤的,猛然一转身,背对着我,把自己的小背心给撩了起来:“我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她的整片后背直接映入了我的眼帘,宁小猫比较白,在日光灯的照射下,白的有些刺眼。 “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我有点迷糊,心里又有点警觉,觉得宁小猫的举动反常:“我除了看出来你挺白,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你离近些,仔细看。” “有什么,不能直说嘛,非得这样......”我的话说了一半儿,陡然间就把后面半截给咽了回去,眼睛跟着一凛,目光完全集中在了宁小猫的后背上。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肤色很白,所以一些很难发现的细节暴露了出来。我看见在她的后背上,有一片一片很淡很淡的黑纹,就仿佛后背被泼了稀释很多倍的墨水。黑纹非常淡,斑斑驳驳,我越看就越觉得心惊肉跳。 刚发现这些淡淡的黑纹时,只是感觉它们杂乱无章,但是看了一会儿,我发现这一片一片黑纹,拼凑出了一张很模糊的人脸。 人脸只是个大概的轮廓,包括眼睛鼻子嘴巴等等五官,模糊到了极点。不过,这些模糊的五官凑到一起,依然可以让我分辨出,这的确是一张人脸。 我终于明白宁小猫所说的可怕的事情是什么了,刘老头,独眼猴子,的确都让人无法承受,可他们不管怎么说,都是噩梦,是某种原因引发的幻觉。可那张“人脸”,却实实在在的长在宁小猫的后背上。 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后背突然长了一片人脸一样的黑纹,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推敲,都不是件好事。 宁小猫的忧虑,和我之前所产生的忧虑,从本质上说是相同的,我们都不知道情况会如何继续,或者说,会恶化到何等程度。 “老王还有张莫莫他们呢?他们身上出现这种黑纹了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问。后背上的黑纹,我前天刚刚发现,还没和他们说。” “你的意思,是你避开了老王他们,直接就告诉我了?”我有一些怀疑,因为再怎么说,宁小猫认识老王他们的时间要比我长的多,我们今天才算是刚刚见面,刚刚认识。避开熟悉的同伴,把这种隐秘的事情告诉一个刚认识的人,我想不明白。 “如果我说,我相信你,你能信吗?”宁小猫再单纯,也能从我的语气里听出质疑,她慢慢的整好自己的小背心,转身看着我:“从我昨天给你打电话,听到你声音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的感觉,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是一个可以帮助我们的人。” 我看着宁小猫,看着她那双还没有被俗世侵染太多的眼睛。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混古行的人,古行的经验就是不能以外表和言语去轻易相信别人。可面对着宁小猫的眼睛,我突然觉得,我没有怀疑她的理由。 “这件事,和大家都息息相关,我们必须得确认一下,到底是你一个人出现了这种情况,还是所有人都出现了这种情况。”我想了想,对宁小猫说:“明天联系一下老王和张莫莫,咱们正好四个人,分男女互查一下吧。” 第二天晚上,我们在张莫莫的化妆品店碰头,店铺的后面有个很大的储物间,是平时他们三个人聚会的地方。我和宁小猫都到了,就差老王,这货从城中村那边朝高新区赶,又舍不得打车,倒三趟公交,至少得一个小时时间。我闲着无聊刷微博,一直刷到手机没电关机,老王才赶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已经尽力了,还是来迟了。”“你们都能理解我的对不对?都能理解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的勤俭上进对不对?”老王进门就跟我们道歉,举着手里的一个塑料袋说:“都还没吃饭吧?来尝尝,我自己卤的大肠。” “咦!!!”宁小猫捏着鼻子使劲摇头:“我不要吃装便便的东西!” “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自己当初对食物的错误认识而懊恼。”老王把塑料袋从宁小猫眼前拿开,转脸去给张莫莫献殷勤,丫今天刚刮的胡子,瞧着清爽多了,望向张莫莫的眼神那叫一个热乎:“莫莫,吃个猪蹄么?补胶原蛋白......” 张莫莫不搭理老王,老王也觉得很没意思,一个人跑到储物间的一角去啃猪蹄。我本来想着人到齐了之后就把事情先说说,可老王啃的很尽兴,我只能等他啃完再说。 嗡...... 这个时候,宁小猫的电话响了,储物间的信号不太好,她赶紧跑到外面去接电话。趁着还没说正事,我去找张莫莫,让她帮忙弄个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还没等张莫莫找出充电器,宁小猫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撞开虚掩的屋门就冲了进来。她一口气跑到我跟前,看样子是有话想说,但真站到我面前的时候,她好像又呆住了,楞了半天,才把手里的电话递给我。 “电话是......是找你的......” “找我的?”我一听就觉得很奇怪,我那些朋友不认识宁小猫,即便联系不上我,也不可能打她的手机找我:“谁打来的电话?” “是......是......”宁小猫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哭了一样:“是那个姓刘的老头儿......” 第十二章哭声 http://.biquxs.info/

当宁小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仅仅是我,就连老王还有平时一脸冷傲的张莫莫都紧张了起来。可以说,我们四个人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拜刘老头所赐。 我一直都在找刘老头,整整两年多时间,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没找到他,他反而找上我了。 “他说的......他就是那个姓刘的老头......”宁小猫看见我也有些发愣,赶紧把电话塞到我手里:“你问问......他到底要说什么......” 宁小猫他们三个人非常紧张,我和刘老头之间的瓜葛,没有告诉过他们,在这三个人看来,刘老头只是一个存在于噩梦中的人而已。可是当刘老头真正打来电话的时候,他们就有些接受不了。 我定了定神,心里还是那个想法,一根刺既然冒出来了,那么躲避不是办法,只能去面对。 “我是连成峰。”我拿起电话放在耳边,把所有多余的情绪全部强压下来。 “你的电话打不通。” “是,手机没电了。”我全力在控制情绪,但当我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时,脑子还是嗡的大了一圈。 过去,我平时不常回乡下老家,但跟刘老头是同村的,关系再不好,也打过交道。话筒里传来的,肯定是刘老头的声音,我绝对不会听错。 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轻轻发抖。在此之前,我没有想过太多,只觉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刘老头,所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的。当我真真切切听到他的声音时,我才陡然惊觉过来,这可能吗?刘老头是一个已经死了两年的人了,村子里的人两年前替他办了丧事,都知道他死了。 我无法形容,自己和一个死去了两年的人通电话是怎么样的感受。 “两年了,你一直都在找我,是不是?”刘老头在电话那边说:“有些事情,你很想知道,是不是?” “我就想问问你......”我的确有话想要追问,但一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不知不觉间,这件事里积存的谜团越来越多,借命,万寿盒,左耳,独眼猴子,挖掘父亲坟墓的人,再加上宁小猫他们,乱七八糟的问题混成一团,问都没法问。 “你,还有他们三个,都该上路了。” “上路?上什么路?”我顿时就想起了噩梦和幻觉中的刘老头所说的那句话,那句话像一片阴影,挥之不去。 “一条你们该走的路,如果不上路,他们三个,都会死。” 我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刘老头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话语中却带着威胁和警告。更要命的是,我不觉得刘老头是在夸大其词。 “这件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既然发生,那一定就有关系。”刘老头始终保持着淡淡的语气:“他们三个,会死,而你,会比死了更难受。” “你在什么地方?能见面谈谈吗?” “想见面谈谈?可以,你来找我吧。” “你在哪儿?” “巴克郎,有一个叫旦猛的地方,我就在这儿等你。” “巴克郎......” 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我赶紧拨打回去,可是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 我不由自主的发愣,老王他们在旁边看着我,过了好半天,宁小猫在旁边问我:“刘老头......刘老头说了些什么?” “他要我们到一个地方去找他。” 我没有隐瞒,把刘老头的话和他们说了一遍。因为我去过巴克郎,所以顺便把巴克郎那边的大概情况也说了说。 “那个什么巴克......巴克郎......是不是很吓人?如果我们不去呢?会怎么样?”宁小猫已经开始惧怕了,哆哆嗦嗦的问:“会怎么样?” “他说,我们都会死。” 屋子里顿时又陷入了沉默,如果我把这些话告诉别人,那么人家肯定以为我有神经病。然而,宁小猫他们是身受刘老头之害的,他们应该能判断出来,要是事情真朝不好的方向发展,或许,真的会殃及性命。 我简短的说了几句,把宁小猫背后那张人脸的事情告诉了老王还有张莫莫,然后四个人分开进行互查。我跟老王一组,这货倒是很配合,唰的脱下上衣,露出了光膀子。 老王很壮实,也很黑,后背上的汗毛恨不得比我的胡子都重。我仔细的看了看,看着看着,心里随即咯噔一声。 在老王黑黝黝的后背上,隐隐约约浮现着一片一片不易觉察的黑纹,这种黑纹和宁小猫后背的黑纹如出一辙,所有的黑纹勾勒出了一张模糊的脸。 我把这些拍了照片,拿给老王看。老王有点接受不了,一直在跟我抱怨,他还没结婚,还没活够本。 在我看来,我们四个人既然有同样的遭遇,那么就等于穿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该有的,大家都会有。然而,等到老王给我检查的时候,几乎把我后背的皮都给搓破了,也没有找到那一片片不易觉察的黑纹。 四个人互查结果一出来,我就有点蒙圈,老王,宁小猫,张莫莫,他们三个人的后背都有一张模糊的人脸,但我却没有。 “你这个这个,有点不讲究啊。”老王的话音里带着一股酸味,说:“怎么我们三个都有,就你没有呢?这是啥科学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我的心里一点都不轻松,刘老头在电话里和我说的,我记忆犹新。他说,宁小猫他们三个人,可能会死,而我,却会比死了更难受。 我感觉,我们必须要去巴克郎,去那个叫做旦猛的地方。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宁小猫遇见事情就没主意,张莫莫习惯了沉默寡言,考虑了一会,只有老王率先表态。 “刘老头说的,不去是死,那就拼拼呗,爱拼才会赢,莫莫,你说是不是?” “巴克郎那个地方,自然环境很恶劣,咱们还不知道旦猛具体是什么情况,要是地形不允许,车子就开不进去,那么多给养,得咱们自己背过去。” “没事啊,我有力气。”老王拍拍自己的胸脯:“平时卖不出去的大腰子,都让我一个人造了,身体好的很。” “我说怎么一离你近了就有股腰子味呢。” 前往巴克郎的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我去过巴克郎,但对那边的确不熟,而且,我不能去找瞎三儿问,找他问了,他很可能会认为,我还想打长春木棺的主意。 我只能从别的地方搜集资料,古丝绸之路上的很多地方,目前都进行了申遗,很多内地的驴友经常到那边去。巴克郎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不过,我感觉肯定可以从附近找到向导。 出行的经费是四个人aa分摊的,老王说他穷,只付了一部分,剩下的要求按揭。我们采购了一些东西,我的车子是轿车,不适合在荒滩戈壁上自驾出行,张莫莫很有办法,找人借了两辆车。 四天之后,我们出发了,从华阳到巴克郎的路线我还记得,中间走走停停,路程还算是顺利。 这天晚上,我们休息的时候,我计算了一下路程,如果中间不出意外,明天下午,我们就能到达距离巴克郎小镇遗址最近的县城。到达县城,就可以补充一点沿途被消耗的饮水和给养,更重要的是,得寻找一个靠谱的向导。 我们一般都是在车上休息的,我和老王一起,宁小猫和张莫莫一起。因为老王没驾照,一直都是我开车,累的要死要活,在车里闲聊了几句,我就睡着了。 很庆幸的是,我竟然没有做梦,所以睡的相当安稳。可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我被惊醒了。 苏醒过来的同时,我听到身边有轻轻的抽泣声,眼睛一睁,我就看见老王在哭。 我很难想象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深更半夜独自哭泣的情景,因为之前被噩梦搞怕了,所以一看见老王在哭,我就忍不住伸手掐自己的大腿,我必须得先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不是在做梦。 这么用力一掐,大腿生疼,如此一来就能证明,我是清醒的,没有做梦。 “老王,你搞什么飞机?” 老王转头看了看我,眼泪汪汪的,他带着哭腔跟我说,他也不愿意自己长得五大三粗外加满脸络腮胡子,他说他的内心很柔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粗犷,而且,他的胆子并不大。 “老王,我的哥,你不要这样行吗?”我很头疼,我觉得他吐露心声应该冲着张莫莫去吐露。 “真的,我的胆子真的不大,我其实很怕死,很怕。” “谁都怕死。”我暗自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同情老王,他只是个普通人,估计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到这个时候爆发了,我安慰他说:“咱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化解难题,谋求生路,行动还没开始,不用那么悲观,要往好处想。” 老王听了我的话,低着头,可抽泣声还是没有停止,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我:“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第十三章凶险之地 http://.biquxs.info/

“老王,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然听见老王说出这样的话,我就觉得脚底板直冒凉气。 “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可我不想那样死,死的很惨......”老王泪眼婆娑,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腰部比划了一下:“我的腰断了,直接就没救了,死的真的惨啊......” 说完这句话,老王的抽泣好像忍不住了,憋着嗓子重新开始哭,哭的很凄凉,同时又很瘆人。我劝了几句,可是没劝住。 我根本不知道老王到底是怎么了,但四个人刚刚来到巴克郎的外围,如果任由老王这样发疯,一旦让宁小猫和张莫莫知道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一定会引起队伍的惶恐不安。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你先别哭了行不行?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老王不搭理我,埋着头一个劲儿的哭,最后我真有点心烦,害怕他的哭声会传到旁边的车上去,把熟睡的宁小猫和张莫莫惊醒。我揪着老王的衣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拍的有点重,直接把老王给打懵了。 “你是做梦了?还是怎么了?”我揪着老王的衣领,使劲晃了两下:“咱们到这儿来是求生的,不是求死的,现在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你就鼻涕眼泪一大把,还怎么往后走?” “是,我不该这样。”老王抽了抽鼻子,又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没事了,我没事了。” “这就对了。”我看老王停止了哭泣,就把车窗开大了些,然后给他递了一支烟。虽然老王不哭了,但我觉得这个事没这么简单,从我和老王接触的这些天来看,他这个人除了有时候有点腻歪,其实还挺爷们的,我感觉他不应该无缘无故的就掉眼泪。而且,他刚才所说的话,就像一根刺,扎的我心里不舒服:“老王,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说什么生生死死的?” “没啥,就是刚才做了个梦,梦的心慌,忍不住就......”老王的眼圈还是红的,勉强笑了笑:“这个事,别再提了啊,不要让小猫和莫莫知道。” 出了这件事,我再也睡不着了,老王也睡不着,我们就躺在车里抽烟聊天。一直聊到凌晨五点多钟,张莫莫和宁小猫醒了,我们弄了点东西当早饭,吃过之后动身上路。 老王的哭泣只是个插曲,过去就过去了,一路上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安全抵达了县城。我们先找了个宾馆,然后买点东西,又找人打听向导。凑巧,宾馆一个前台认识向导,帮我们打了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前台介绍的向导就赶过来了。 这个向导是个蒙古族,叫胡日图,四十五六岁,在这里定居很多年了。他长的很敦实,就是一条腿走路的时候微微有点瘸。 我和胡日图聊了一会儿,他以前做过水果皮货还有药材生意,走过很多地方,对巴克郎这边非常熟悉。 我自问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虽然胡日图过去是生意人,但他生性敦厚,不奸不油,要的报酬也很合理。 “巴克郎附近的所有地方,你都熟吗?” “朋友,胡日图从来不骗人的。”胡日图憨厚的笑了笑:“要是我把路带错了,你不用付给我报酬。” “那我说个地方,你把我们带过去,报酬一分都不会少。” “说吧,你们要去跑跑泉,还是去羊头滩。” “不是。”我摇了摇头,对胡日图说:“巴克郎附近有个地方叫旦猛,你知道吗?我们要到旦猛去。” “旦猛?”胡日图本来笑眯眯的,但一听我的话,他的笑容立刻在脸上凝固了,眼睛也猛的睁大了一圈:“要去旦猛?” “对,旦猛。”我不动声色,继续跟胡日图交谈,不过,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我已经知道,旦猛这个地方,应该不是善地。 “不行,这不行,绝对不行。”胡日图连连摇头:“旦猛不能去,除了旦猛,我能把你们带到任何地方,只有旦猛,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旦猛?” “可以去,但是去了就回不来了。”胡日图想了想,拍拍自己微瘸的那条腿:“我的腿,就是丢在旦猛的。” 胡日图的确比较厚道,全力在劝阻。为了让我知道前因后果,他告诉我了一件事情。 旦猛是一个小盆地,在很早之前,盆地拥有地表水源,算是戈壁滩上的一小块绿洲,曾经有人居住。等地表水断流之后,绿洲消失,人烟也跟着消失了。 在当地人的传说中,荒废的旦猛是一片凶险之地,据说,进入旦猛的人,会被恶鬼诱惑,自己吊死在里面。 胡日图当初搬到县城的时候,就听过这个传闻。他去过旦猛盆地的外围,不过,没有进去,就在外面看了看。 胡日图不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所以对旦猛的传说也并未全信,只是,他没有进入旦猛的必要,抱着少惹麻烦的念头,始终未曾涉足过。 一直到了五年前,胡日图老家一个儿时一起长大的朋友找到了他,少小离家,漂泊在外,胡日图对家乡的朋友看的很重,热情的招待。 俩人喝了一场酒,然后,朋友说明了来意,他想到旦猛去看看。胡日图把自己听到的关于旦猛的传说告诉了朋友,但朋友不以为意,非要胡日图带路。胡日图仗义,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又趁着酒兴,胡日图没再推辞,答应了下来。 到了第三天,他的朋友又来了,而且还带了五个人。这五个人开着车,带了很多背包。 胡日图可能没有和古行的人打过交道,所以他不知道那五个人的底细以及进入旦猛的目的,根据他的讲述,我能判断出来,这五个人应该是去旦猛找货的。旦猛盆地在很久以前有人居住过,这就很可能遗留了遗址和墓地。内地古行的人生意不好做,货源很紧,大部分都和瞎三儿一样,把业务区域拓展到了老少边穷地区。这五个人包括胡日图的朋友,估计知道旦猛盆地的历史,想来碰碰运气。 六个人的队伍,加上胡日图,从这里出发赶往了旦猛。这段路需要向导,主要是因为中间有很多机动车无法行驶的地段,向导的作用,就是指引队伍绕开这些地段。 在胡日图的带领下,队伍来到了旦猛盆地的外围,朋友留下了胡日图,让他休息休息,顺便看管车辆。 胡日图觉得这是朋友的好意,但我心里和明镜儿似的,胡日图的朋友,不想让他知道队伍的真实目的,更不想让他看见从旦猛究竟找到了什么东西。古行的人就是这样,我是运气好,遇见了瞎三儿这种讲究人,如果换了别人,当初在巴克郎找到土洞墓,保准连说都不会跟我说一声。 六个人的队伍进入了旦猛,最开始的十几个小时,胡日图还比较心安,但两天时间过去,进去的人始终不见回来,胡日图就有点慌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听过的关于旦猛的传闻,又一次不可抑制的浮现了出来。 胡日图心里不踏实,可他太实诚了,朋友叫他在这等,他就在这死等,前后等了足足五天时间。 “你等了五天,最后也没见人出来?” “见到了。”胡日图掏出烟草,自己卷了支烟,点燃后狠抽了一口:“只出来了一个人。” “六个人的队伍,只出来了一个,那剩下的五个呢?” “剩下的五个......”胡日图轻轻皱起眉头,可能自己都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他噗的吐出嘴里的烟丝,说:“都在里面吊死了。” 第十四章不祥 http://.biquxs.info/

“都在里面吊死了?”我也跟着轻轻皱了皱眉头,暗中看了看老王他们三个人。我们的队伍本来就担惊受怕,还没进入旦猛,先听胡日图讲了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老王和宁小猫的脸色充满了惊恐。 “对,就和当地人传说的那样,进了旦猛,会自己把自己吊死在里面。” “你亲眼看到了?” “没有,我是听回来的人说的。” “没有亲眼看见,那就是道听途说,事情究竟是不是你讲的那样,还不一定。这件事,就当个传说听听吧。”我打断了胡日图的讲述,然后转移话题,几个人聊了一会儿,下楼去吃饭。 等吃完饭之后,我找了个机会,单独把胡日图给叫了出来。刚才当着老王他们,我不想让胡日图再讲下去了,我害怕他们三个人的心理会承受不住。 “你朋友带的那支队伍是怎么回事?” 胡日图在旦猛的外围等了足足五天,他有点忍不住了,想进去看看。不过,就在胡日图做好了进入旦猛的准备时,他在一座土山上遥遥看到了自己那个朋友。 他的朋友孤身一人朝旦猛的外面跑,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已经跑不动了。胡日图不假思索,立即进去救人。等他匆匆忙忙奔到朋友身边时,他看见对方的肩膀到左胸有一个很大的伤口。 他的朋友可能因为伤重,也可能因为缺少食物和水,见到胡日图的那一刻,精神似乎都恍惚了。胡日图实诚,他亲眼看见六个人的队伍进去,却只有一个人回来,赶紧就问,怎么不见其余的五个人。 胡日图实诚,但并不代表他傻,看着眼前朋友的样子,胡日图心里的预感很不好,预感那五个人肯定出了事。 胡日图的朋友精神的确有点恍惚,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跟胡日图讲述,他说,另外的五个人回不来了,他们都吊死在了旦猛。 说完这些话,胡日图的朋友再也坚持不住,昏厥了过去。胡日图很心慌,他不敢再抱着去找那五个人的想法了,只想把自己的朋友给救出去。 不管是过去做生意,还是后来替人带路,胡日图从来没有沾手过跟人命有关的事情,他心神惶惶,带着朋友出来的时候,不留神从一面土坡摔下来,把一条腿给摔断了。 “要不是当时被吓住了,心急火燎的赶路,又怎么会把腿给摔了。”胡日图苦笑了一声,轻轻拍拍自己那条伤腿:“躲都躲不过去啊。” “那后来呢?” 胡日图摔断了腿,是一步一步硬把朋友给拖出去的。当时的情况是很难,不过两个人到了旦猛外围之后,还是平安的离开了。朋友和胡日图一起养了几天伤,然后执意要走,胡日图拦不住。 胡日图念旧,等腿伤康复了以后,专门回了趟老家,想看看朋友。等他回去之后,朋友已经疯了。胡日图很伤感,又觉得朋友的意外,肯定跟进入旦猛有关系。 “两年前,我又回了一次老家,他已经过世了。”胡日图叹了口气,又习惯性的用烟草卷了支烟,很诚恳的对我说:“旦猛里面的事,我是没有亲眼看见,可那支队伍最后的结果,我是知道的,旦猛,不能去。” 胡日图的讲述其实并没有吓到我,我在古行听过的见过的事情也多了。可是,我还是感觉内心深处有一种说不出的惧意。 那支队伍的五个人是怎么死在旦猛的,谁也不知道,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人的确是在旦猛死去了。 未知的危险是最难防备,也最让人忐忑的。 就是这个时候,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刘老头打电话叫我们来旦猛,难道是故意引我们到这片充满了未知危险的地方送死来的?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又被我自己给否定了。我相信,刘老头如果只是想要我们的命,那么他大可不必费这么多的波折,我感觉,他绝对有弄死我们的能力。 可以说,我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现在还没有到旦猛,我有中途撤出的余地,但撤出之后呢?该怎么办?还是和之前一样,每天提心吊胆的煎熬度日,然后慢慢等着事态进一步恶化,恶化到彻底无法化解? 刘老头当时在电话里说的话,依然在我脑海中盘旋。如果我们中途撤出,那么,老王他们三个人,会死,我会比死更难堪。 事实上,除了拼一拼,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这样吧。”我打定了进入旦猛的主意,想了想,跟胡日图商量:“你只要把我们带到旦猛的外面就行了。” “可是......” “我们必须要去旦猛。”我知道胡日图肯定又要劝阻,打断他的话,慢慢说道:“如果不去旦猛,我那三个朋友,会死掉的。” 胡日图不说话了,他是个很看重朋友的人,所以当我说出事关自己同伴生命安全的话之后,胡日图似乎理解了我。 在胡日图的帮助下,我们又整理了一些装备,第三天早上,队伍从县城里出发,朝旦猛所在的巴克郎地区行进。 虽然我在来之前已经准备了地图,但真正走上这条路之后,才知道没有熟悉路线的向导根本不行。路途当中有很多机动车辆无法通行的死路,幸亏找了胡日图这样经验丰富的人,才引领我们在坎坷的旅途中不断的前进。 路途非常的平静,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老王和宁小猫仿佛轻松了点,话也多了。但我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越是平静,就越让我感觉心里没底。 我们断断续续走了大概有四天时间,胡日图告诉我,已经到了旦猛盆地的外围。 我下车看了一眼,因为地表水流的断绝,旦猛小盆地早已经开始沙漠化,只生长对节刺,琵琶柴之类的植被,看上去很荒凉,好像一千年一万年都没有人涉足过。 “听人说,很早以前,这里还有河,还可以打鱼。”胡日图指着远处对我说:“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心里突然有点感慨,人类对自然的掌控能力实在是太差了,仅仅相隔一个世纪,或许一片土地就沧海桑田了。看着眼前这片死寂的荒地,很难想象在千年以前,这里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商路的必经之处。 旦猛虽然是个小盆地,可是一眼望过去,根本望不到头。我们四个人进入旦猛,就是要去找刘老头。我的预感很强烈,我感觉,刘老头就在旦猛盆地的某个地方,一定在。 我们把提前准备好的给养和必要装备从车上拿了下来,在旦猛这种地方,几乎不可能得到任何的补给,所以得尽可能的多带一些东西。每个人的背包都很沉重,老王和宁小猫背着自己的包,试着朝前面走了二三十米。 “老兄,我们进去,麻烦你在这里等着。”我跟胡日图交代道:“如果等的时间长了,我会给你加钱的。” “不是不是,这真不是钱的问题。”胡日图连连摆手,可能想跟我表达什么,又说不出口。 在他支支吾吾之间,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他可以在这儿等着,但是如果我们四个人一去不回,他该怎么办。 “请你帮个忙。”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胡日图,张莫莫从后面走了过来,拿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伸手交给了胡日图:“这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我出不来了,你按纸上的号码打个电话,告诉对方具体地址,让对方过来把车开走。” 我一下子没搞懂张莫莫的意思,这个冷面御姐一向惜字如金,从我认识她到现在,这估计是她说话说的最长的一次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张莫莫瞥了我一眼:“车子是我借来的,不管是死是活,借的东西就要还给人家,这很奇怪吗?” “不奇怪,只是我觉得......我觉得我们的队伍好像蔓延着一种悲观主义,好像我们进去就出不来了。”我解释道:“咱们这不是还没进去吗?没有人可以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许会有好事呢?” “我不相信我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如果有好运气,也就不可能摊上这种事。”张莫莫从衣兜里掏出一盒娇子,点燃了一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一支烟燃掉一半儿,她突然抬起头,朝我跟前凑了凑。 我已经习惯了张莫莫平时的高冷,她跟谁都刻意保持距离,可是现在,她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了,我很不适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知道......”张莫莫盯着我的眼睛,慢慢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第十五章第五个人 http://.biquxs.info/

张莫莫的话让我猛然一怔,紧跟着,心头就涌起了一股诧异和惊惧交织的情绪。我想起了几天前老王半夜哭泣时对我所说的那些鸡零狗碎的话。 张莫莫和老王平时几乎没有互动交流过,一般都是老王在说,张莫莫毫无表情的听,基本不会发表意见。我感觉,老王半夜流泪的事情,张莫莫应该不知道,老王本人肯定也不会说出去。 也就是说,张莫莫此刻跟我说的话,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完全是她自己说的。再联想一下她给胡日图留下了电话的事情,我的心就开始乱跳,有一种莫名的慌张和悲凉在心里蔓延着。 “你在胡说什么?”我想再问问张莫莫,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说这样的话。 “你就当我胡说吧。”张莫莫不做解释,背起自己的背包,朝着老王和宁小猫走去:“或许,我本来就在胡说。” 我赶紧又跟胡日图交代了几句,然后追赶前面的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顺着眼前所能看见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身上的背包特别沉,压的我直不起腰,老王膘肥体壮,还好一点,不仅背着自己的包,还要帮张莫莫和宁小猫分担一些。四个人从面前一大片十几度倾斜的坡地朝下面走,脚步一快,身上的背包就像是千斤坠,我感觉就算是头驴也只能背这么多。 我本来很担心老王和张莫莫会有负面情绪,不过,真正上路以后,张莫莫还保持着平时的高姿态,一声不响,老王倒显得比较乐观,嘴皮子那叫一个碎,负重那么多,还有心唱歌。 但又走了一会儿,我就发现队伍里的人的轻松,或许是刻意佯装出来的,每个人其实心里都还很紧张,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朝周围看。 “那个姓刘的老头,会在哪儿?”宁小猫扯了扯我的衣袖:“咱们能找到他么?”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刘老头对我来说是个谜,从两年前借命开始,他的一切都像是被笼罩在一片浓雾里面,看也看不穿。 “要是真找到他了,和他好好商量商量,别再折磨我们了。”宁小猫叹了口气:“无冤无仇的,把我们都拖进来,这样真的好么?” 我想笑,又很无奈,宁小猫是个傻白甜,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我们负重多,所以走的不快,走一段路就要休息休息,再加上旦猛这里的地形受到自然环境的影响,跟外面有一点不同,行进比较困难。我的心一直都高悬着,把精神完全集中了起来,感应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就这么断断续续走到黄昏时分,旦猛盆地寂静如常。 我建议休息,在这种地方不能让体力透支,反正急也急不来,节奏放缓一点也不是坏事。 在我们商量着露营的时候,视线中出现了一片被风沙掩埋了一半儿的残垣断壁。胡日图说过,在很久以前,有原住民以旦猛绿洲为中心,建立过居住地。 我们走到了那片建筑的废墟前面,现在已经分辨不清楚这些建筑究竟成型于什么年代,被时间侵蚀的一塌糊涂,不过大概还可以看出来,这应该是一道比较低矮的城墙,墙体基本都塌了,只留下四五米高的墙垛。 “咱们就在这儿露营吧。”老王说:“就一个帐篷,四个人也挤不进去,莫莫和小猫睡帐篷,我们两个男的守夜,有这片墙垛,夜里还能挡挡风。” “现在时间还早吧。”宁小猫看看还没有完全落下的夕阳:“能节省点时间就节省点时间,这个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多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累垮了。”老王坚持自己的意见,随手就把背包放下来,招呼我帮忙一起搭帐篷。 等帐篷搭好,我们烧了点水,开始吃饭。旦猛的昼夜温差很大,太阳一落山,就感觉凉了,我们裹上厚衣服,凑在帐篷旁边说话,老王说现在时间的确还早,如果大家暂时都不困的话,可以搞一个小型的篝火晚会,他愿意唱一首难忘今宵。 “不听不听!”宁小猫马上捂住耳朵,摇着头说:“我宁可去死。” “唉......”老王幽幽的叹了口气:“别人求我唱,我还不想唱呢,小猫,你要是不听我唱歌,可别后悔。” 老王和宁小猫斗嘴,我自己暗自思索着,依照我自己的判断,我觉得其实队伍没有必要刻意的寻找刘老头,这么大的地方,刘老头如果不愿意被找到,那我们在这儿耗一年也一无所获。 刘老头的真正目的,应该就是让我们到旦猛来,现在我们已经来了,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他可能会自己出现的。可是我现在也弄不清楚,怎么才算是时机成熟。 老王和宁小猫闹了一会儿,张莫莫好像不耐烦了,就钻进了帐篷,宁小猫冲老王吐了吐舌头,也钻了进去。老王意兴阑珊,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对我挥了挥手:“走吧兄弟,咱们俩到那边去,靠着墙垛子守夜。” 只有我和老王守夜,所以他守前夜,我守后夜。在这种地方守夜,不管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会有危险,我递给老王一把狗腿刀,必要的时候可以防身。 “说真的,其实我挺不愿意到这个地方来的,只不过你们都来了,我也只能跟着。”老王看了看我递过去的刀子,伸手推了回来:“没必要。” “拿着吧,以防万一。” “真没必要,有的事来了,别说拿着刀子,就算抱着一颗原子弹,该死还是会死。”老王执意不肯拿刀,递给我一支烟,开始絮絮叨叨的讲他以前的事,从童年一直讲到现在,要放到过去,我肯定早就不耐烦了,可是现在,我的耐心却出奇的好。 老王跟我讲他当年初中肄业之后,揣着十块钱外出打拼的故事,他说他每天要比别的肉贩子早起床两个小时,多跑十多公里去买生猪,因为那边的生猪每斤便宜不到一毛钱。他还说,如果不是遇见了这次的恶心事,他有信心在三年之内垄断城中村的猪肉市场。 我笑了,老王也笑了,露出白白的牙。 “不跟你胡咧咧了,你快睡吧。”老王站起身,说:“后半夜我叫你接班。” “没问题,要是有情况,随时喊我。” 老王点点头,刚一转身,他又停了下来,扭头对我说:“我跟你说几句话。” “什么?” “我是个卖猪肉的,没什么文化,但我觉得,一件事,要么干脆不做,如果做了,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闷着头干就完了,要是半途而废,那么估计情况会比之前更糟糕。” “你说的有道理,我记住了。” 我裹紧衣服,靠着一块从墙垛上掉下来的土坯,连日奔波,身体其实已经很困乏了,但我的心一直沉甸甸的,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和憋屈。只要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晃动的,全是刘老头的影子。 在来旦猛之前,我的幻觉里,噩梦里,刘老头总是带着那只独眼猴子,潜伏在未知的角落,随时都会出现。不管是我,还是宁小猫和老王他们,都认为,刘老头是所有一切噩梦的始作俑者。 但是现在,不知道是身处的环境影响了心理,还是自己灵感迸发,我突然觉得,这个事情好像不是我以前推断的那样。 噩梦里的刘老头只要出现,那只独眼猴子就会跟在他后面,猛然看上去,好像是刘老头带着这只猴子,可是,如果用反向思维来思考的话,同样也可以理解为,独眼猴子躲在后面,指使前面的刘老头干着干那。 想着想着,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秀逗了,拿幻觉里看到的东西来正儿八经的做推敲。 心里事情再多,终究还是熬不过身体的疲惫,胡思乱想了有半个多小时,我眯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是老王把我叫醒的,我以为到接班的时候了,就把盖在身上的毯子交给老王,让他赶紧也睡一会。 “不能睡了。”老王翻着眼皮朝周围看了看,小声说道:“事情不对头。” “怎么了?”我一听有情况,睡意全消,翻身就爬了起来。 “你,我,莫莫,小猫,咱们的队伍一共四个人。但我敢保证,这里,还有第五个人。” 第十六章应验 http://.biquxs.info/

“你怎么知道,还有第五个人?”我一听老王的话,立刻就紧张了。 “我看见了。”老王回头指了指那边断续的残垣断壁:“我真的看见了。” 我不知道这第五个人是什么人,可是从我们进入旦猛之后,这估计是首次发现不正常的情况,我马上跑到帐篷外,把张莫莫和宁小猫给叫醒。 “有事?”张莫莫倒是非常机灵,翻身就爬了起来。宁小猫的胆子小,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条件反射般的躲到了张莫莫身后。 “老王守夜的时候,看到有人。咱们人少,你们在这儿不要乱跑,跑散了就麻烦了。” “把你的刀给我一把。”张莫莫干脆利索,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说,伸手朝我要刀。 我把原本给老王的狗腿刀递给张莫莫,她毫不犹豫的抽出雪亮的刀,守在帐篷口。我没想到张莫莫还有这么英姿飒爽的一面,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但是我的脚步刚刚迈出来,又觉得很不妥,张莫莫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要是我和老王都去追踪那第五个人,这边真有了什么事,我不能保证张莫莫可以保护宁小猫还有她自己。 想到这儿,我咬了咬牙,好歹我是在古行里混的,遇见事了,绝不能往后躲。我急匆匆的把老王叫了回来,让他也守在帐篷这里,由我一个人到那边先看看再说。 他们三个人守在帐篷这儿,我也抽出一把刀子,贴着连绵的断壁慢慢的朝前小跑。很久之前,旦猛绿洲这里的居民应该不算少,被时间和风沙摧毁的城墙直直的延伸了四五百米才拐弯。我已经竭尽全力的一边跑一边搜索,但是跑到断墙的转弯处,什么也没有发现。 呼...... 一阵风卷着些许尘沙吹了过来,我本来心里只是紧张,可是这阵风吹过来之后,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感觉老王没有瞎说,在这片已经被风沙掩埋了大半的残垣断壁之间,肯定有第五个人。 会是谁?是刘老头吗? 我猫着腰,紧紧贴着墙角,绕过了断壁的拐角处,城墙是毫无规律坍塌的,全是那种巨大的夯土块,无数块两三米高的夯土被沙子完全掩盖起来,形成一个一个高高低低的沙包。我的视线有限,不能一览全局,每一个沙包后面,都可能隐藏着第五个人。 尽管我全神贯注,可是顺着断壁拐弯的地方又慢慢找了几十米远,还是毫无发现。这个时候,我距离帐篷已经很远了,心里有点不踏实,猛然一咬牙,暂时放弃继续找下去的打算,调头朝回跑。 沿着断壁的路是我跑过一次的,所以回去的时候走的很顺,我一口气回到帐篷附近,借着月光,我能看见张莫莫伏低了身子,手里抓着那把狗腿刀,守在帐篷口,宁小猫躲在帐篷里,时不时的就探出头,朝外面张望两眼。 看着她们没有什么意外,我的心总算是落进肚子里去了,飞快的跑了过去。 “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我摇了摇头,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有点迟疑,有点不敢确定自己刚才的感觉了。这里到底有没有第五个人,我没有看见,完全是老王说的。按道理讲,老王和我们同在一个队伍,又有共同的目标,不会胡乱瞎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还没有进入巴克郎之前的那个夜晚,老王好端端就哭起来的事情,我愈发觉得有点不对头了,左右看了两眼,没看见老王:“老王呢?” “他说你一个人去断墙那边不保险,也跟着去了。” “你守好这儿,我去找他。” 我转身又朝着那边跑过去,按张莫莫说的时间,老王出去已经有十几分钟了,可是我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他。我一直都是顺着断墙的南侧跑的,为了找老王,这一次我绕到了断墙的北侧。 月光若隐若现,除了偶尔吹过的夜风卷带着弥漫的尘沙,大部分时间里,能见度还是挺高。我一边跑,一边找,估计跑出去有两百多米远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老王蹲在一座差不多四米高的墙垛下。 “可找到你了!”我压着嗓子叫了他一声:“先回来吧。” 老王没有反应,还是蹲在那边,我又朝前走了走,重新喊了一声。我的声音已经不算小了,俩人距离又不远,他肯定能听到,可这一次,老王依然没有反应。 他面朝着墙根蹲着,左手拿了半包香烟,好像在注视什么,又好像在愣神。我的心毛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我知道,你应该也挺闷的慌得,来,抽一支吧。”老王头也不回的说了两句,我的心一松,总算是听到他的回应了。 然而,不等我的心完全松下来,一下子又绷紧了,因为我猛然间意识到,老王不是在跟我说话。 “抽一支,抽一支。”老王好像根本察觉不到我已经走到他身后了,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点燃了一支烟,但香烟点燃之后,老王没有抽,把烟插到了墙根的沙子上,等烟插稳了,他又点了一支,深深的抽了一口:“我明白,你挺想让我留下来做伴儿,反正我也走不动了,留下就留下吧,可是,我这个人啊,很恋家,外出的时候久了就会想家,你说,我要是想家了,那该怎么办......” 我听的毛骨悚然,不知道老王到底是怎么了。但我能分辨的出,至少他肯定是不对劲了,不管怎么样,我得先把他给弄回去再说。 我朝周围看了看,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王身后,使劲拽了拽他的衣领,这么一拽,好像让老王回过点神,他嘴里叼着烟,慢慢的扭过头。 就在我和老王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从墙垛上噗簌簌的掉下来一片沙子。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老王猛的一挺身子,朝前一扑,用力把我给推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我目不暇接。把我推出去的同时,老王整个人就平趴到了地上,四米高的墙垛上,轰隆落下来一大块干裂的夯土。 旦猛盆地气候干燥,夯土早已经没有水分,硬的和石头一样,那么大的夯土从四米高的地方落下,正好落在老王的腰间。 老王连哼都没哼一声,嘴里的烟卷已经被喷薄而出的血给染红了,我甚至能听见夯土把他的腰椎砸断的声音。 “老王!!!”我大吃一惊,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 短短半分钟时间,老王的眼神已经完全涣散,他嘴里的血还在朝外流,把面前的沙地浸湿了一片。 他没来得及再说半句话,眼珠子就不动了,我用力把他腰上的夯土给掀开,可是我看见的,是老王已经断裂变形的躯体。 我的头上全是冷汗,我想起来老王哭泣的那一夜,他曾经用手摸着自己的腰,说自己是因为腰椎断了而死去的,死的很惨。我一直觉得,老王的哭泣和他说的话,是个不祥的征兆,然而我却没有想到,他所说的,竟然应验了。 老王断气了,死的很彻底。此刻的我,惊慌,诧异,伤感,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断冲刷着脑海,可是我知道,不要说在荒无人烟的旦猛,就算在华阳,也救不活老王。 我还保持着理智,擦了擦头上的汗,把老王弄回营地。 当我把老王带回去的时候,即便平时高冷的和女神一样的张莫莫也动容了。老王死的很惨,惨不忍睹,我不忍多看。宁小猫的胆子小,可是看见老王开始渐渐僵冷的尸体时,她哭着就从帐篷里爬了出来,一直爬到老王身边,用衣袖不停的擦着老王脸上的血。 “老王......这里很冷......”宁小猫哭的稀里哗啦,拿自己的毯子给老王盖在身上:“你盖厚一点,不要冻着......” “现在死人了,我们怎么办?”张莫莫没有哭,但是脸色很不好,不管她对老王多不感冒,可现在我们毕竟是一条船上的队友。 这时候,我突然又想起来前半夜老王和我说的话,他说,如果要做一件事,那么就把别的一切全都放下,闷着头朝前走。当时,我只觉得他是闲聊天,可是现在想想,这些话,宛如临终遗言。 “我脑子乱,让我想一想。”我使劲抓抓自己的头发,此时此刻,平静的旦猛,仿佛让我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我没有想到,刚进来没多久就会死人。 我不敢确定,再朝前走,会不会还有别的意外,可是,如果现在我带着张莫莫和宁小猫退回去,先不说我们三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命运,至少老王是白死了。 绝不能退走。 “这样。”我抬起头,小声对张莫莫说:“从外面进来的路,我们走过,而且应该没什么危险,你带着小猫,从原路返回,到外面去找胡日图,在那边等我,我自己再朝前面走一走。” “我们回去,你一个人继续走?”张莫莫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坐在她身边一直暗暗抹眼泪的宁小猫猛然抖了抖身子,仿佛触电了一样,使劲的抓住张莫莫的胳膊。 “那边!那边!”宁小猫的声音在发颤,眼神都直了,哆哆嗦嗦的说:“老王......” 第十七章沙下 http://.biquxs.info/

我正在和张莫莫商量,宁小猫突如其来的举动立刻打断了我们的交谈,我们俩人转身就朝后面看了一眼。 老王的尸体就在身后,宁小猫给他盖了一条毯子,当我们回过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毯子下面的老王,好像在轻轻的颤动。 “老王......老王动了......”宁小猫一紧张就喜欢抓人,拽着我的胳膊不丢手:“他是不是......是不是还没死......咱们救救他......快救救他......” 我没有答话,却如临大敌,老王被那么大一块夯土直接砸断了腰,我拖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我敢百分百的确定,他肯定死了。 然而,眼前的情景又让我不知所措,毯子下面的老王的颤动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清楚,我们都能看到,老王仿佛是在毯子下面翻身。 果然,老王结结实实的在毯子下面翻了个身,面朝地,背朝天。翻身之后,毯子下头好像没有动静了。 “老王没有死吗......”宁小猫很害怕,可是对同伴的牵挂淹没了心头的恐惧,她慢慢松开抓着我的手,一点点的朝前挪动,想去看看。 “不要动。”我伸手就拽住了宁小猫,与此同时,安静下来的毯子,突然又像是被风吹着一样,唰的掀开了一角。 当毯子掀开一角的那一刻,我们都看见老王伸出了一只手。 这种变故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毯子下伸出的手好像使劲的扒着沙地,带动着身躯朝前面挪动了一点。 紧跟着,毯子下面又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交替移动,那样子,显然是毯子下面的老王在朝前爬。 “老王......老王到底死了没有......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老王要干什么,只能看见他身上蒙着毯子,不停的朝前面爬动。我的脑子也开始混乱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我把老王带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断气了。而且,是我亲眼看着断气的,我无法想象,一个在我眼皮子底下死去的人,现在又诡异莫测的贴着沙地朝前面爬动。 我们三个人站在原地,都茫然无措,可是毯子下面的老王依然锲而不舍的朝前面爬着。张莫莫和宁小猫没办法,我全力的说服自己要镇定,她们俩乱了,如果我再乱,那三个人就完全失去了所有的主动。 老王顶着毯子在爬,虽然爬的慢,但时间一久,我就看出了他爬行的方向,他是朝着那片残垣断壁爬过去的。 “老王,你成心给我们找麻烦吗......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你弄回来,你现在又要爬回去......” 渐渐的,老王爬远了,快要离开我们的视线,尽管现在的情况还不清晰,但我觉得,还是得跟过去看看。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既然发生,肯定又发生的道理。 我走在最前面,让张莫莫和宁小猫保持一定距离尾随在后。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在极度紧张的情绪下,一个小时似乎就是那么一瞬间。老王顶着身上的毯子,至少爬动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里,他只爬出去二百多米远。 但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老王爬动的目的地,赫然就是他刚才被夯土砸中的地方。 “刚才,他就是在这儿死掉的。”我扭头对张莫莫说了一声。 那块从墙垛上面崩裂的夯土,还留在原地,借着月光的映照,我能看到沙地上残存的血迹,血迹已经发黑了。老王顶着毯子,一直爬到墙垛的墙根处,才停了下来。我们三个人一声都不敢吭,睁大了眼睛继续看,想看看老王还要干什么。 但爬到这儿之后,毯子下的老王彻底没有动静了,我们至少等了有十分钟,还没见他动弹。我眯着眼睛,仔细的在周围看了看,老王临死前的一幕,陡然跳跃出了脑海。 我清楚的记得,我发现老王时,他就蹲在这片墙根,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猛然看上去,当时的老王好像自言自语,但现在仔细回想回想,他所说的话,应该是说给别人听的。 第五个人? 我皱皱眉头,慢慢的朝前走,一直走到老王的身前,这儿就是他临死前蹲着的地方。 墙根的沙子里,插着一根燃了一半儿的烟。我扭头伸出手,轻轻把盖在老王身上的毯子掀开,毯子下的老王浑身都已经冰冷了,闭着眼睛,半张脸埋在沙子里,纹丝不动。就算瞎子也能看出来,老王肯定是死了。 这件事超出了我认知的范畴,一个死去的人,怎么可能重新爬行出去这么远?我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我觉得,老王这样“爬”回到这里,好像是有意把我们给引过来的。 我吁了口气,把那支插在墙根的烟给拿掉,又慢慢扒了扒周围的沙子。沙子没有一点水分,非常松散,我一口气挖下去很深,陡然在下面的沙子里看到了一片衣角。 随着这片衣角的出现,我的眼皮子突突的跳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用一把折叠铲在衣角的周围又挖了挖。 衣角的主人很快就从沙子下露了出来。 沙子下的人肯定死了很长时间了,估计在他刚死去的时候,就被干燥炎热的气候蒸发了水分,尸体和一块风干的腊肉一样。没人给他收尸,干瘪的尸体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一片一片沙子埋了起来,如果不是老王“死不瞑目”的把我们又引到这儿,可能就很难发现,墙角的沙子下面埋着一个人。 我跟古行的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如果外出做事,遇到尸体的话,会非常重视。因为从尸体身上可以查找到一些线索,最关键的是,得弄清楚人是怎么死的,只有知道了死因,才能做防备,以免重蹈覆辙。 可是,沙子下的这个人已经完全脱水了,骨架外面包着一层干皮,无法查找到死因。 但我又审视了一遍,猛然间发现,这具干尸的左耳没有了。 干尸随身有一点东西,不过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我想找一点可以验证他身份的物品,从里到外摸索了一遍,一无所获。这人估计是个老手,外出的时候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暴露出其身份的东西以及证件。 旦猛盆地之前的事情我不清楚,可是观察着这具干尸,我感觉他好像是经过了长途奔袭逃到这儿,最终没能逃掉,我怀疑这是不是五年前胡日图的朋友带来的队伍的其中一员。 我知道,胡日图那个朋友带来的队伍,在旦猛死了五个人,据说是吊死的,所以,如果真的偶然发现一具尸体,这并不算特别离奇的事,然而,我对左耳非常敏感,干尸的左耳没有了,让我感觉很诧异。 “你到底在翻什么?”张莫莫站在离我差不多有十米远的地方,看不见我在干什么,她可能有点忍不住了,问道:“挖到什么东西了?” “五年前,胡日图的朋友带来一支队伍,在这里死了人,沙子下面,可能就是那支队伍的人。”我不想再让张莫莫和宁小猫受到什么惊吓,产生什么猜疑,所以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同时,我还是不甘心,把干尸周围的沙子又刨了刨,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干尸的身体下面,真的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样一样的小心捡了出来,一个水壶,一支便携式的微型手电,一包没拆封的香烟,还有一个黑色的小密封袋。 密封袋很结实,密封性也非常好,袋子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本子,有密封袋的保护,小本子完好如初。 看到这个被放在密封袋里的小本子,我心里就莫名的激动了一下,既然有本子,那就说明多半会有文字性的东西。 本子不厚,等我翻开之后,发现里面用铅笔画着歪曲的线条,还有一个一个的点,猛然看上去,这些线条和点乱的一塌糊涂,不过,等静心再观察观察,我感觉这好像是从旦猛外围进入盆地之后的一条路线图。 我继续朝后面翻,除了这幅路线图之外,本子里再没有记录别的文字,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两页纸之间轻飘飘的漏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掉在了沙地上,我还没来得及捡,张莫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弯腰捡起了照片。这具干尸身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所以这张照片就显得很要紧。 张莫莫拿着照片看了看,嘴角突然就露出了一丝笑意,淡淡的说:“这照片挺有意思的。” 第十八章洞 http://.biquxs.info/

“照片照的是什么?怎么有意思了?”我看着张莫莫嘴角的笑意好像有别的意思。 “你自己看看吧。” 张莫莫把照片递了过来,借过照片的一瞬间,我觉得这张照片有点眼熟,等再看一眼之后,脑袋嗡的就大了一圈。 这张照片的内容很简单,里面只有一个人的上半身,照片比较模糊,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能认得出来,这是我的照片。 我有印象,我记得很早以前自己的确照过这样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刚开始玩相机的朋友硬给我照下来的。那朋友的技术很次,照片洗出来之后就很模糊,我没当回事,后来就不知道把照片和底片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和这具干尸以前认识?”张莫莫看我拿着照片发呆,拍了我一把:“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不认识,真的不认识。”我知道张莫莫可能产生了一点怀疑,赶紧就解释,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曾经的照片,怎么会在这具干尸身上。 现在,我能百分之九十确认,这具干尸就是当年胡日图那个朋友带进来的成员之一,他们进入旦猛盆地,是想来找东西的。他们要找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来找东西又随身带着我的照片,这事情就显得太诡异了。 一个死人身上装着自己的照片,怎么想都让人心里很不踏实。更关键的是,干尸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从哪儿弄到的我地照片?他为什么要把照片放在身上进入旦猛? 这些问题,我肯定找不到答案,然而,我觉得自己没有回头路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得走下去。 “你不认识他,那他肯定也不认识你,互相不认识,他身上却有你的照片。”张莫莫摊了摊手:“不奇怪吗?” “是很奇怪,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定有原因吧......我相信他......”宁小猫脸上挂着干涸后的泪痕,在张莫莫身后说:“莫莫姐,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们......” “我也没有说怀疑他什么啊。”张莫莫收敛脸上的表情,看看那具干尸,又看看我:“下一步怎么办。” “你和小猫顺原路回去,我自己往里面再走走,现在情况有变,老王已经出事了。”我打定了主意,事情不管多邪异,我都要想方设法的搞个水落石出。 有得情况不用多说,如果干尸真的五年前进入旦猛的队伍成员之一,那就说明,五年前,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其实已经被卷到这个事件里面去了。对我来说,时间静静过去了五年,一直到现在才接二连三的发生一些我接受不了也理解不了的事儿,这或许意味着,该爆发的,已经开始爆发了。 “我们两个人回去,这不妥。” “我没事,一个人也能行的。” “你别多想,我不是担心你一个人行不行,我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张莫莫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我的话:“那个姓刘的老头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这条路,如果我们不走,就都会死。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只能拼一拼了。”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张莫莫平时很少说话,但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她如果决定好了,那么我估计是劝不动的。 夜还深,可我们三个人都睡不着了。我顺着发现干尸的地方,又在周围的沙子里找了一遍,没有别的发现。老王的尸体还静静的趴在毯子下面,我不想丢下他,可是前路漫长,我没办法带着他的尸体一起走。 我就在墙根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老王的尸体暂时安置在这儿,如果我们走运,还能再回来的话,那我一定会把老王带回家。 等把这些全部弄完,天刚刚亮,我们收拾了营地,把能带的东西都带走。四个人的队伍,突然少了一个,这让我们的心情很沉重,连宁小猫都不说话了。我还是不想让这种气氛困扰她们俩,故意找小猫说话,整整一天过去,宁小猫才好了一点。 和我之前所想的一样,旦猛盆地在过去居住过不少人,我们走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又看到了被风沙掩埋的残垣断壁。 这儿保存的比之前遇见的古镇要好一些,除了残破的城墙之外,能看到倒塌的民居,还有已经辨别不出颜色的粗大的原木。我们根本不知道要到哪儿才能找着刘老头,完全得碰运气,所以三个人慢慢的在这片废墟里面转了半圈。 在废墟的东北角,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池子。在旦猛这种地方生存,最重要的就是水源,旧城的附近,以前肯定有地表水,为了方便用水,这儿至少要有一座蓄水池。 蓄水池很大,里面填了很多沙子,但是在蓄水池的正中,有一个像是井口一样的小洞,小洞的直径大概有两米左右。因为没有别的线索,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都得看一看,我压低身子,在斜坡一样的沙堆慢慢的朝下滑,一直滑到了那个小洞附近。 “这是什么?这里还有水吗?” 当距离一近,我就听到了隐隐约约很轻微的水声,直径两米左右的小洞,翻滚着一团一团黑色的水花。 “都是黑色的水,这是什么水?”张莫莫和宁小猫跟在我身后,同时看见了小洞里面咕嘟咕嘟的水花。这个小洞,宛如一口深的不见底的老井,大漠的烈日和尘沙没有吞噬它,一直到现在,洞里依然荡漾着一片黑的如同墨汁一般的水。 黑水有一点点轻微的臭味,我离小洞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赶紧就停下了脚步。我很忌讳这种狭窄又深邃的洞,感觉一掉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按照我的分析,这个小洞之前是在蓄水池的底部的,扒开小洞旁边的沙子,就能看见下面是一块一块拼在一起的石板。石板上面,有非常抽象的花纹,看着像是字符,可我一个也不认识。 我掏出手机,慢慢的一边清理小洞旁边的沙子,一边把石板上面的花纹和字符给拍摄下来。这些字我是不认识,但如果能回到华阳,就可以去找瞎三儿的那个叔爷辨认一下。 我在拍照,张莫莫也拿出手机拍,小洞附近的石板上全都是这种字符,可是离小洞远一点,流动的沙子就无法清理干净了,我们只能作罢。 “这个洞,可以通到哪儿?”宁小猫在我们拍照的时候蹲在小洞旁边,用折叠铲划动着咕嘟咕嘟翻滚的黑水:“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你快拉倒吧。”我赶紧去拉宁小猫。 但是这一拉,竟然没能拉动她,宁小猫反手甩脱了我的手,力气大的有点吓人。我害怕她不留神会掉下去,死死的拽住她一条胳膊。 “我能下去看看吗?”宁小猫这一次倒没有挣扎,头也不回的问我:“就看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开始瘆得慌,整个旦猛盆地在很多年前就断流了地表水,从常理来讲,我们没办法找到一滴地表水的。 然而,这个小洞颠覆了常理,我不知道小洞有多深,也不知道小洞究竟通到什么地方,小洞里翻滚的是瘆人的黑水,可终究也是水。 “小猫,咱们上去吧,天色不早了,得找个合适的露营地。”我越看,就越觉得心慌,使劲拉着宁小猫,想把她拉回去。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宁小猫一只手被我拉着,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让目光从指缝中透射出来,投向微微翻滚起伏的水面:“我看到了......里面有人......” “什么人?”我一边说话,一边就把所有的力气全部灌注到两条手臂上,双脚死死的蹬着井口边的石板,身子全力朝后仰,借以拖住宁小猫。 “好像......好像是个女孩子......”宁小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我已经用了全力,可她的双脚仿佛在地面生根了,继续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双眼,小声说:“她很漂亮,也很年轻,但是......她只有一只耳朵,她的左耳被割掉了......” 第十九章波折连连 http://.biquxs.info/

宁小猫的话让我感觉脊背发寒,忍不住也朝那片微微翻滚的黑水看了一眼。黑水浓的和墨汁一样,根本就看不到水下的情景。 “我去看看她......”宁小猫想要挣脱我,要不是我拉的紧,她真的会一头扎入黑水中。 我一句话都不再说,咬着牙,硬把宁小猫朝后面拖。张莫莫也过来帮忙,俩人一边揪着宁小猫的一条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宁小猫从蓄水池里给弄上来。 从蓄水池出来了之后,宁小猫还在一个劲儿的朝下面看,现在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一般是提前就找露营地的。这个地方还有一些倒塌的建筑物,可以背风,很合适露营,但是看着宁小猫现在的样子,我觉得继续留下来肯定不妥,立刻带着我们的东西往外走。 宁小猫平时的脾气很温顺,又没什么主见,队伍里别的人说什么,她基本不会反对。但是这一次,宁小猫明显不情愿,在我和张莫莫的拉扯下,一步三回头。我不管那么多,情况不明,只能远离这个地方再说。 我们走了有半个小时,天已经黑了,我不想摸黑赶路,所以凑合着找了个地方,把帐篷支好。 老王死了,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守夜,宁小猫的情绪不太好,张莫莫终于显露出了温情的一面,在帐篷里安抚她。 我抽着烟,脑子里在想着进入旦猛之后发生的这些事。其实,我的情绪也不好,因为,老王当时问过我的话,张莫莫也问过,这些话是不祥的征兆。然而,在这里,我们甚至连防备的机会都没有,就像老王死去时一样,危险是猛然间就发生的。 我有点沮丧,原本我想着,既然刘老头把我们引到这儿,等到该出现的时候,他肯定会出现,我们只需要慢慢的走,慢慢的等待就可以了。可是现在,等待都变成了一种煎熬,我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自己坐了两三个小时,张莫莫轻轻的从帐篷里钻出来,走到我旁边。 “小猫睡了?” “累了,睡了,她就是个孩子。”张莫莫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拿出那包抽了好几天还没抽完的娇子,点燃了一支。 我平时很少跟张莫莫交流,总觉得她高冷的有点不近人情。对于这种人,我一向是避而远之的,等她肩并肩和我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不自在。 “咱们四个人凑到一起,事出有因,我和老王还有小猫认识的时间长,对他们算是了解,你入伙晚,我不了解你。”张莫莫抽着烟说:“我总觉得,你瞒了我们些什么。” “我能瞒你们什么?”我随口应了一句,心里感觉张莫莫比老王和宁小猫难糊弄,我得到万寿盒和左耳的经过,和他们都不一样,因为牵扯到我父亲,所以这些话我一直没告诉他们。 “瞒不瞒,只有自己知道了,我也不想那么多事,只想赶紧把这件恶心事处理完就算了。”张莫莫也不追问我,转移了话题,说道:“我们的线索太少,现在能追查的,只有两个人,姓刘的老头,另外一个,就是最早给小猫打电话的那个人。” 我们四个人能凑到一块儿,完全是因为宁小猫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我也不是没有追查过这个陌生号码,托人到移动查过,但这个号码肯定是套用他人的身份信息注册的,而且除了给宁小猫打过电话之外,别的通话记录都是空的。打电话的人做过周密的准备,就是为了防止被人查到他。 这个给宁小猫打电话的神秘人物,无疑是非常关键的,如果真的能找到这个人,那么很多谜题就会迎刃而解。 我看看张莫莫,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提起这些事情。 “那个给小猫打电话的人,有办法找到吗?” “很难找,可是不找又有什么办法?”张莫莫也看看我:“我已经托朋友查了很久了。” 张莫莫这个人其实是挺不简单的,我以前和老王闲聊的时候听说过一点张莫莫的事。张莫莫的老爹是做生意的,具体做的什么生意,老王不知道,但张家老爹在华阳很有些能量,因为家庭的原因,张莫莫也拥有一定的人脉关系。 张莫莫今天的话好像很多,问了我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认为,她可能多少对我都有一点怀疑。为了避免发生分歧和矛盾,只要我能回答的,全都如实的回答。两个人在这儿抽烟聊天,说了能有一个小时,她才丢了最后一个烟头站起身。 “辛苦你了,大晚上也不能睡。”张莫莫一边走一边对我说“你先熬着吧,到后半夜我来接替你,你睡一会儿。” 我裹了裹衣服,心里只祈祷着明天可以平安无事。这一辈子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忐忑过,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就在我想要静静心,把所有的零星线索再理一理的时候,刚钻进帐篷的张莫莫又爬了出来,在周围扫了几眼。 “小猫不见了!” 我赶紧就跑过去,帐篷里空空的,宁小猫的确是不见了。所有物品都留在原地,连水壶都没有少,可就是人不见了。 我一下子就觉得发虚,刚才我和张莫莫说话的时候,害怕吵醒宁小猫,专门坐在离帐篷有七八米远的地方。不用看就知道,宁小猫一定是趁着我们说话的时候悄悄的溜走了。 现在只要一出事,就会让我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宁小猫的胆子小,从来不肯单独去做什么,更不要说身处荒芜的旦猛,又在深夜里。我和张莫莫在帐篷周围找了一圈,宁小猫什么都没带,在这种地方,如果连水都不带,那就意味着一定会死。 “咱们不要在这儿瞎找了,走。”我抓起一只小背包,连帐篷都来不及收,带着张莫莫就朝回走。 我带着张莫莫奔向了之前途径的那个小城的废墟,到了这时候,就算再傻也能猜得出来,宁小猫一定是悄悄朝废墟那边的蓄水池去了。走在路上,我的心一直都在发慌,我记得宁小猫看见蓄水池底部那个飘荡着黑水的小洞时的举动。 “再快一点!”我渐渐加快了脚步,宁小猫溜走大约有一个小时了,我们现在起身去追赶,已经有点晚。 两个人在夜色中全力奔袭,沿着来时的路拼命的朝前跑。夜晚的旦猛风如刀,可是我却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汗水。 我们跑到了废墟,直接冲向蓄水池。蓄水池里安安静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但是在池子里堆积的斜坡状的沙子上,留着很明显的痕迹。 “小猫!”我叫了一声,丢下背包连滚带爬的冲到了蓄水池的底部。 当我看到那个荡漾着黑水的小洞时,整个人就呆住了。井一般的小洞里,黑色的水面微微的起伏着,我看见宁小猫无声无息的漂在里头,身体随着水波慢慢的漂荡。可是,井口的直径只有两米,稍稍一动,宁小猫的身躯就碰到了井壁。 这一瞬间,我恍惚了,我感觉这口井,仿佛就是一个狭小的牢笼,死死的拘禁着她,永远都逃不掉。 我和张莫莫一起到了井口边,宁小猫的眼睛睁的很大,却已经毫无生气,僵直又无神。她的头发全都湿了,一缕刘海紧贴在额头上,脸白的像是一张纸。 我说不清楚现在的感受,紧赶慢赶,我们还是来晚了,宁小猫死在了这口井里。 我们把她慢慢的弄了上来,井里的黑水冷的像冰,宁小猫的身体也冷的像冰。我很受不了,就如同老王死去时那样,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伴,前一刻还有说有笑,可后一刻,却变成了一具没有一点温度的尸体。 第二十章裂痕边缘 http://.biquxs.info/

宁小猫的尸体就在眼前,可我还盼望着出现什么奇迹,蹲在旁边紧紧的盯着她。 她还那么年轻,脸上的稚嫩尚未完全褪去,她平时很喜欢说话,也很喜欢笑,然而,我可能一辈子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 “她死了。”张莫莫伸出手,把宁小猫一直都没有闭上的双眼合拢:“四个人的队伍,现在剩我们两个,你说,该怎么办?” 张莫莫的话像是把我从昏沉的臆想中惊醒了,在悲凉的同时,我心底如同燃烧了一团火,愤怒的火。 说真的,我不相信老王的死和宁小猫的死都是意外,都是巧合,我始终感觉,在他们死亡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这一切。很自然的,我想到了刘老头。 我很后悔,因为我之前判断,刘老头如果想要我们的命,那么在华阳他就可以动手,但他只是把我们引到了巴克郎的旦猛,所以,我一直以为,进入旦猛应该是安全的,至少不会送命。就是我抱着这种想法,才没有理会胡日图的劝阻。 可我没有想到,进入旦猛之后,老王和宁小猫都死了。 如果这两个人的死,真和刘老头有关系,那刘老头到底要干什么?他总不会千里迢迢的把我们引到这儿,就是为了让队伍里的人都死在旦猛。 老王和宁小猫出事,同样意味着我和张莫莫也不安全了,如果继续走下去,我不能保证两个人的生命安全。 这时候的我,就像一个赌徒,老王死的时候,如果抽身撤退,那么至少可以暂时保住其他三个人的命。可我不想让老王白死,让他死的没有价值,坚持要继续走。如今宁小猫也死了,我和张莫莫返回的话,他们的死,就毫无意义。 “我现在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轻轻抱起宁小猫的尸体,从蓄水池回到地面。 “除了继续走,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张莫莫跟在后头,语气很罕见的出现了波澜,像是伤感,又像是无奈:“没有选择的。” 我没有说话,但心里很憋火,我想找到刘老头,如果可以,我还想拆了他那把老骨头。 宁小猫的尸体,肯定暂时也带不走,我在蓄水池附近找了一个地方,把尸体先安放在这儿。不管有多难,只要我还能活着,我就会把她和老王带回家。 我和张莫莫重新返回了营地,这一次,我很小心,关注着周围所有的风吹草动。等回到营地,天已经很晚了,队伍突然少了两个人,剩下的装备需要重新整理分配一下。 但是当我开始整理物资的时候,发现我们带来的水漏了很多。进入旦猛之前,我就知道没有水源,所以尽力多带了一些水,给养的百分之六十几乎都是饮水。可此时此刻,水莫名其妙的漏了一大半,我赶紧把饮水集中在几个水壶里。 “水会无缘无故的漏吗?”我愈发的肯定,我们的队伍,被阴影死死的纠缠着。 “不会。”张莫莫倒是比较镇定:“但你有什么办法?如果没有办法,那就承受。” 我把能带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和张莫莫继续朝盆地的深处走。行进过程中,我始终没有掉以轻心,手一直都在刀柄上握着。虽然张莫莫是个冷脸,可现在这种处境下,我们两个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我不愿再有任何意外。 就这样走了两天时间,盆地里的地形出现了变化,前方是一片地壳断裂带形成的裂谷,大大小小,纵横交错,仿佛这片戈壁大漠中的皱纹,沟壑万千。我大略算了算剩下的饮水,觉得不能再朝前走了,我们必须的留够回程路上所需要的水。 我在一个背风的地方搭好帐篷,把这儿当成营地,然后以营地为中心,制定活动范围。满打满算,我和张莫莫还能在这儿逗留四五天,四五天之后,必须得回去,否则,就会渴死在旦猛盆地里。 我猜测着,我们的队伍被尾随,可是这么多天下来,一直都没有看到其他的活人。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盼望着,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可以有所发现。 盆地里的断裂带覆盖很广,我们的去路全都被挡住了,我和张莫莫只能在无数大大小小的沟壑之间寻找能走的路,但我不敢走的太深,我害怕在深处迷失方向以后会很麻烦。所以,两天时间过去,我们只走了很有限的一片区域。 第三天的时候,我和张莫莫好容易朝沟壑群的深处行进了一点,但又被一条狭窄却很长的地表裂痕挡住了。跨过这条裂痕需要绕很远的路。 在这条裂痕的边缘,有一个大概三米左右高的沙堆。这是个很奇怪的沙堆,细密的沙子流动性很强,如果没有粘合物或者支撑物,沙子难以在这种地形上堆积成三米高的堆。猛然看上去,这个沙堆就好像裂痕边缘一个小小的地标。 当我和张莫莫走到这个沙堆旁边的时候,骤然间起风了,风来的很快,也很猛,呼啸的风急速而过,吹的我和张莫莫都睁不开眼睛,我们俩不由自主的后退,一口气就退出去七八米远。 就在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肆虐的同时,我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个三米来高的沙堆仿佛被风吹散了,一层一层的沙子随风飞扬。也就是不到十分钟时间,偌大的沙堆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沙堆最中间一个木架子。 这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十分钟时间,风势就变小了很多。风势一小,视线也跟着清晰,抬眼一看,我看到那个被沙堆覆盖的木架上,吊着一个人。 虽然距离还有点远,不过我不会看错,木架子上吊着的人也已经变成了脱水状态的干尸,随着风轻轻的左右摆动。 一看到干尸,我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胡日图那个朋友的队伍。但我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发现干尸的时候,老王就出现了意外,所以这一次我刻意让张莫莫呆在原地,我自己过去先看看再说。 等我走近了一点,就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之前那具干尸和木架上的干尸所穿的衣服,是同一个牌子和款式,他们肯定是同一批人。如果这样想的话,这个人死在这儿已经五年时间了,尸体也和一块干腊肉似的。 风已经很小了,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我壮着胆子又走近了几步。这一走近,我就发现干尸的左耳没有了,但是看不出来是被割掉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脱落的。 左耳,又是左耳......我的神经已经快被左耳给弄的错乱了,可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我定了定神,开始寻找干尸身上的随身物品。 干尸身上无非就是水壶,手电,防风打火机之类的东西,我还想找找有没有记录文字的本子,但这具干尸生前可能不喜欢学习,身上连片纸也没有。 能找到的东西,只有这么多了,毫无价值,之前进入旦猛的队伍,应该说非常老道,不仅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连衣服水壶这类装备也被撕掉了标签。 “我能过去了吗?”张莫莫在那边等的不耐烦,冲我喊道:“我也想看看。” “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东西。”我摇了摇头,转身对她说:“这种影响食欲和睡眠的东西,能不看最好别看。” 但张莫莫不听,抬腿就朝这边走,非得看看。我无可奈何的回过头,盘算着该怎么处理这具干尸。 就在我回头的一刹那间,心里就毛了。 吊死的人死相都很难看,大张着嘴,露着舌头,这具干尸也不例外,一直到现在,依然保持着死时的状态。我转头和张莫莫说话,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三分钟时间,但就在这两三分钟时间里,干尸张开的嘴巴里,好像吐出了一团东西。 棕褐色的如同头发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的一团。 第二十一章生死一线 http://.biquxs.info/

干尸嘴里吐出来的东西不仅让我恶心,更让我感觉不安,死掉这么多年的人了,已经干的和腊肉一样,它怎么可能突然就吐出一团头发样的东西。 我的思维有点跟不上情况的变化,就在我惊讶和不安的那一刻,干尸嘴里那团棕褐色的头发般的东西,像是一片潮水,朝外面蜂拥。一团一团的“头发”掉落到地面上,我还没来得及后退,一团“头发”顺着风飘到脚下,紧跟着,“头发”像是突然长了眼睛一样,在我的脚面上一弹,顺着靴子和裤脚之间的缝隙嗖的钻了进去。 这一瞬间,“头发”仿佛拥有了生命和灵性,变的和流水一样灵活柔软,我慌神了,抬脚想把这团头发给掏出来,可是刚刚一弯腰,脚踝就猛然一疼。 那种感觉,如同很多根尖刺扎到了脚踝上,不是很疼,但却带着一股难言的麻痒。我的身子忍不住一歪,一下撞在了木架上面。木架在裂痕的边缘不知道耸立了多长时间,可是被我一撞,竟然撞倒了。我害怕歪倒的木架会落在身上,朝旁边躲了躲,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你怎么了?”张莫莫正在朝这边跑,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我在裂痕边缘东倒西歪,赶紧喊了一声,又加快了脚步。 我有点收不住脚了,裂痕的边缘地势倾斜,而且都是干燥的沙子,脚踩上去会觉得打滑。我的双手双脚在地上一阵扑腾,却始终抓不住可以借力的地方。 翻倒的木架轰然从边缘落入了深谷,我能听到架子在深谷两侧来回碰撞所发出的咔咔声,架子还没落到底,就已经粉碎了。 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我来回扑腾了几下,实在支撑不住,身体顺着边缘的弧度就朝深谷里滑去。 就在这时候,张莫莫从身上的包里取了一盘绳子,抬手甩了过来。她已经跑到离我六七米远的地方了,绳子抛来的恰到好处,我大半截身子都已经滑下去的同时,伸手勉强抓住了绳子的一端。 我感觉自己猛然朝下一坠,下滑了能有几米,张莫莫也奔到了裂痕边缘,死命的抓着绳子。就是张莫莫及时赶到,才把我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然而,还没等我喘匀气,我又觉得不妙。我这一百多斤的身体现在完全悬空了,全靠张莫莫在上面拽着绳子,但裂痕边缘找不到借力的地方,地面又那么滑,她明显坚持不住,我的身体还在慢慢的下坠,每次下坠,都意味着张莫莫也朝深谷边缘被拖近了一步。 匆忙之中,我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看,地壳运动产生的地表裂痕很不规则,两边全是连绵不断的突出部,如果真掉下去,肯定会和那个木架一样,不等落底就粉身碎骨了。我没有恐高症,可是此时此刻,手却把绳子抓的很紧很紧,惊恐已经把所有情绪全都淹没了。 我看不到上面的情景,可是我还在不停的慢慢下坠,我估计,张莫莫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时候,我面临着人生最艰难的一次抉择。 我不想死,很不想,如果不是想要保全生命,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旦猛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我很清楚,现在只要张莫莫一失手,我一定会万劫不复,死的连渣都不剩。 溺水的人临死之前会抓住任何能抓住的东西,包括人,然后死不松手。这并非他们有意要拖人下水,只是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们无法松手。此刻的我,生死一线,可是,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老王,还有宁小猫。 他们都死了,队伍除了我,只剩下张莫莫一个人。我不想再看到同伴的死亡,那种痛苦,是难以形容的。 我不是个圣人,可是这时候我必须要做出圣人的举动。 “松手!快松手!”我扯开嗓子喊道:“松手!” 张莫莫没有答话,也没有松手,我不用看就知道,她肯定死咬着牙关,在苦苦挣扎。根据她平时的所作所为就能判断出,这是个很倔强的女人。 我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把张莫莫拖下来,两个人一起死,要么,我松手,自己一个人死。 我没有婆婆妈妈的余地了,情况瞬息万变,稍稍一犹豫,就会把她拖下来。我吸了口气,抓着绳子的手一松。 “不要下来找我,你......马上离开旦猛......” 这句话一喊完,我的两只手同时松开,整个人朝着裂谷的深处掉落下去。在我松开绳子的时候,其实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心,可是本能驱使之下,我的两只手还是在面前乱抓。没有任何外力,身体自由落体下滑,转眼之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连成峰......连成峰......” 隐隐约约之间,我还能听见张莫莫在上面拼命的喊叫我的名字,可我无法回应她了。 人在急速下坠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我不知道下坠了有多深,挥动的双手陡然间碰到了什么东西,手掌立刻就收紧了。但是下坠的这么猛,惯性太大,手里抓到的东西没能阻挡下坠的趋势。 不过,这种趋势总算是缓了缓,紧跟着,我的脚又感觉踏到了什么东西上,身子一坠,两条胳膊不顾一切的就直接抱了上去。 这一次,身体竟然真的停住了,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至少有两三秒钟,视线才恢复正常。当眼睛能清晰视物的那一瞬间,我的头皮又麻了,因为我看见自己抱着的,是一具悬挂在峭壁上的干尸。 干尸的腰上绑着一根绳子,经过特殊处理的绳子,可以保证很长时间不腐不朽。我很难形容抱着一具干尸的感觉,干尸的整张脸已经塌陷的皮包骨头,眼眶和嘴巴就像是镶嵌在脸庞上面的洞,恶心的要死,也瘆的要死。可我不敢乱动,因为我能感觉出来,被挂在峭壁上的干尸陡然承受我一百多斤的体重,已经摇摇欲坠,可能我随便一动,干尸就会从峭壁脱落。 我立刻屏住呼吸,同时迅速的朝两边看了看,看看还有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这一眼看过去,我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搔动着,说不出的难受。 目力所及的地方,能看到一具一具被挂在峭壁上的干尸,每一具都用那种特制的绳索捆绑,用脚后跟想想都能知道,这些干尸肯定是被人有意挂在这儿的。 我的视线有限,但能看见的干尸差不多有十五六具。我的头晕了,心里充满了疑惑,是什么人把这么多干尸吊在这儿?把干尸吊在这儿又有什么目的?在这种几乎九十度垂直的峭壁上悬挂干尸,其实是很费力也很危险的事情,如果不是势在必行,没人会这么做。 我还是不敢乱动,整个人好像长在了干尸身上一样,现在没时间去思考这些干尸为什么被挂在这儿,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脱身。我低头看了看,透过峭壁上接连不断的凸起,距离谷底应该还有至少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悬挂干尸的绳索,被固定在打入峭壁石缝的钢钎上,钢钎有大拇指粗细,应该能承受一定的重量。我现在想要爬回上面肯定不可能,只能想办法先下到谷底,然后再寻找上去的路。所幸的是,我身上的小背包还在,里面有一盘二十米的登山副绳,专门应急用的。 我很轻很慢的腾出一只手,从小背包里把绳子取出来,这时候,我听不到张莫莫的喊声了,我估计,以她的性格,肯定要寻找从上面下来的路,然后找我。我不敢出声,因为怀抱的干尸有点不堪重负了,我甚至能听见干尸身躯里的骨头折断的咔擦声。 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伸手,把绳子绕到钢钎上面。要是在平时,给绳子打个结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却非常困难。 我好不容易把绳子在钢钎上绕了两圈,正要想办法打个死结,目光却突然一凛。 悬挂干尸的峭壁上,有一个一个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小洞,有的直径能有十几厘米,有的只能伸进去一根手指,在我全力想办法打绳结的时候,面前一个小洞里,突然慢慢的冒出来一团棕褐色的“头发。” 一看见这团棕褐色的“头发”,脚踝上那种微疼却麻痒的感觉唰的直冲到了顶门,我不确定这团头发到底是什么,但起码我能判断,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团“头发”从小洞里冒出来之后,周围那些大大小小的洞里,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一团团的头发。我的额头渗出了一片冷汗,还没来得及多想,怀抱着的那具干尸的眼眶和嘴巴里,也慢慢冒出来两团头发。 我心里一惊,猛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些棕褐色的“头发”,好像是活的东西。 与此同时,一个更惊悚的想法不由自主的浮上脑海,如果我的判断无误,那么这些被悬挂在峭壁上的干尸,应该是用来养这些“头发”的。 第二十二章厄运难逃 http://.biquxs.info/

我现在才感觉出来,这些吊在悬崖上的干尸是用来喂养那些“头发”的,但为时已晚,干尸眼眶和嘴巴里冒出来的头发,就在我眼前。面对一团一团仿佛在微微蠕动的头发,我不可能无动于衷,身子一动,想要躲避。 但就这么一动,怀抱的干尸再也承受不住我的体重,咔擦一声,直接从绳索里脱落了出来,我失去了借力的地方,也跟着一起掉落。 下面是至少二十米深的谷地,身体又进入了自由落体的状态,幸好我用绳子在峭壁上的钢钎缠绕了两圈,两只手紧紧的抓住绳索。 二十米的距离,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绳子的长度不够,当我落到离谷地还有四五米高的时候,身子猛然一顿,峭壁上的钢钎估计也撑不住如此强大的惯力,直接脱落了。如此一来,所有的外力全部消失,整个人直直的摔落到了下面。 谷地有一层沙子,都是随盆地里的风长年累月飘落进来的,身子重重落下的同时,我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眼前一黑,直接昏厥了过去。 我说不清楚自己昏厥了多久,等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仍然躺在原地。身躯如同散架了似的,动一动浑身疼,我挣扎着翻身爬起来,可是右脚的脚踝一触底,就感觉使不上力气,踉跄歪倒,重新摔翻在地。 我吃力的弓着腰,摸了摸脚踝,脚踝连同整个脚掌肿的厉害。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脚踝这里被摔断了,但是撩开裤腿看看,我又感觉不像骨折。电光火石的瞬间,我就想起来掉落深谷之前,那团头发样的东西曾经顺着裤脚钻进来过,当时还觉得疼痛麻痒。 我拿出背包里的白药喷雾,在脚踝上喷了很多。但没有任何作用,脚踝肿的和萝卜一样,把皮都快要撑破了,使不出一点力气,也不能沾地。 情况或许糟糕到了极点,但最起码我还活着。我用一只脚撑着地,在周围看了看,狭长的裂谷弯弯曲曲,不知道上去的路在什么地方。我仰着头,扯开嗓子喊,希望张莫莫能听见我的喊声。可是喊了很久,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我想着,自己在下面昏迷了很久,张莫莫应该是去找下来的路了。 裂谷是东西走向的,要么朝东要么朝西,没有别的选择,我也想试探着走一走,去找找路,但我害怕跟张莫莫走岔,这个地方已经很不对头了,如果单独行动,再遇上什么麻烦,那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犹豫再三,决定就在原处等,张莫莫如果能找到下来的路,那么她一定会到这儿来。 我跛着一条腿,朝两个方向分别走了走,然后在沙面上写了很大的字,张莫莫如果找到附近,就能看见我留下的标记。 我耐着性子在等,可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不仅仅是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我更担心张莫莫在寻找的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一整天过去了,张莫莫没有来,我只能继续等,又等了一整天,她依然无影无踪,我尽管不断的说服自己,要沉住气,但思维好像不受控制,心乱如麻。 我只带了一个小背包,装的东西有限,食物和饮水坚持不了多久,我算了算,最多再等一天,我必须得走,否则会渴死在这儿。 身体别的伤还能忍,就是肿胀的脚踝太要命了,始终都不消肿,走不成路。当我等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我看见张莫莫跌跌撞撞的从裂谷的西边跑了过来。 “我在这儿!在这儿!”我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忘记了一切,站起身用一条腿蹦跶着迎了过去。 张莫莫可能也激动了,她看着很疲惫,甚至有点狼狈,但当她听到我的声音,又看到我的时候,一下子把速度提到最快,如同一阵穿过峡谷的风,直接冲了过来。 她跑到我面前的时候,眼圈似乎红了,伸手抱住了我。我和她谈不上有什么男女之情,可是,身在这个地方,身处这种环境,再次相见,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我也抱住了她。 她平时整理的一丝不乱的头发,现在蓬松的像是一窝杂草,她的脸上有很多细小的擦伤,我记得从我们进入旦猛以后就没有洗过脸,可她的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很好闻。 我抱着她,看不到她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她流泪了。 归根结底,她终究是个人,是个女人,无论外表再冷傲,在坚强,她的心里总有很柔软的一块。 我们至少拥抱了四五分钟,张莫莫才慢慢松开了手,她的眼圈红着,却笑了。不得不说,我很少看到她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原来这么好看。 “我相信你了。”张莫莫替我整了整衣领:“我觉得,人都是自私的,是贪生怕死的,如果有一个宁愿自己死也不拖累别人的人,那么他一定是值得信赖,也值得依靠的。” “我一条腿都已经踏进棺材了,不过挺值得,起码让你觉得我没安坏心。” “我们走吧,那边的路很难走。” 张莫莫扶着我,朝她来时的路走过去。和我想的一样,从我落谷之后,她就在找下来的路,但峡谷狭长,她走了很远,才在崖边找到了一大块可以捆绑绳索的石头。她随身带的绳子不够长,又心急火燎的跑回营地取了绳子。 我行动困难,两个人走的很慢,时不时就要停下来休息,就这么走到了傍晚。张莫莫说,峡谷下面的路不好走,晚上绝对不能行进,所以我们原地停下,等到第二天天亮。 给养消耗的差不多了,我有些心急,催着张莫莫走快一点。又走了很久,我的眼睛就定住了,转头看看张莫莫,想不出她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一片虎皮蛋糕一样的断裂带,到处都是裂痕,占满了整个峡谷底部,裂痕和裂痕之间基本都是几十厘米的距离,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小心一点走,没事的。”张莫莫扶着我,朝前面指了指:“这片断裂带大概就三四百米,走过去之后,路就好走了,到了我留下绳子的地方,咱们慢慢爬上去。” 话说着容易,可是真正走上去,才会知道这片三四百米的断裂带有多危险。地面的裂痕大多都是一米多两米宽,能容人站立行走的地方很窄,我们俩不能并排走,张莫莫在前面牵着我,我咬着牙在后面跟随。 “走了差不多一半了,再加加油,很快就过去了。”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剩多少体力,可是又不能临阵掉链子:“你撑得住吗?撑不住了就休息休息。” 张莫莫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在前面走着,又走了一会儿,她的脚步放慢了些,头也不回的说:“平时想想死亡,觉得挺可怕的,但真正死去的时候,也就是那么回事。” “干嘛这么说?”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有的时候,死了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不用受那么多罪了。”张莫莫松开我的手,回过头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 “是挺好看。” “那就记住我的笑吧,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你......” 我只说出一个字,张莫莫的脚下好像突然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只有四五十厘米宽的路面,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我只能靠一条腿站立,根本来不及救她,瞬息之间,失去平衡的张莫莫毫无悬念的翻到了旁边一条差不多两米宽的裂痕里。 裂痕虽然窄,但有十几米深,张莫莫像是一片树叶,跌跌撞撞的在起伏的石壁上磕碰,最后落到了裂痕的底部。 她落到底之后,人已经不动了,她的半张脸贴在地上,鲜血喷溅,如同在幽深的裂痕深处绽放了一朵猩红又妖异的花。 我呆呆的站在上面,心却仿佛跟着张莫莫一起沉到了底,不可能会有奇迹,她一定被摔死了。 我的思绪完全静止了下来,和身躯一样,僵硬的没有任何感觉,只剩下一个念头:张莫莫本来好端端的走着,但她好像有预知功能一样,跟我说完了那几句话,就失足摔落。这是意外吗?是巧合吗?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掉下去,绝对不会。 思维短暂的静止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我整个人平趴在只有几十厘米宽的路面上,望着一动不动的张莫莫。头顶的光线无法完全照射到裂痕的底部,我只能看到她的轮廓,还有飞溅出来的血迹。 就在痛苦要把我完全吞噬的那一刻,幽深的裂痕底,骤然间闪过了一道影子。我分辨不出影子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但是,这条影子出现之后,在张莫莫的尸体旁边停了停,抬头朝我望了过来。 我的眼睛在此刻完全睁大了,尽管光线幽暗,但我还是看出来,这条幽灵一样出现在裂痕底部的影子,赫然就是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刘老头。 第二十三章一个奇迹 http://.biquxs.info/

在我看到刘老头的那一刻,整个人似乎要炸了。老王,宁小猫,还有张莫莫的死,完全是因为进入旦猛盆地才造成的,如果不是刘老头,或许,他们还可以好好的活着。 我愤怒到了极点,几乎忘记自己一条腿暂时不能动弹,也忘记了距离刘老头还有这么远,急怒之下,我甚至想纵身跳下去。 刘老头和噩梦里出现时一样,保持着那种弯腰驼背的姿势,翻着眼皮子,抬头注视着我。 但仅仅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刘老头转身就走,转眼之间就消失在纵横交错的裂痕里。 “站住!!!”我大喊了一声,身子一动,就触碰到了肿胀的右脚,整只脚肿的几乎失去了知觉,宛如一块木头,但就是这麻木不堪的感觉,把我从愤怒之中惊醒了。 我是看到了刘老头,而且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是现在的我又能如何?就算我腿脚利索,肯定也追不上他。 极度的愤怒之后,是深深的无力,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眼睁睁的看着同伴的尸体,看着把我们拖入死亡的刘老头,却毫无办法。 我追不上刘老头,甚至连张莫莫的尸体也救不回来。我在路面上趴了很久,总算渐渐的清醒了。 我不能死,绝不能死,必须要活下来,如果我意气用事,死在了旦猛,那么四个人的队伍就等于全军覆没了,所有人都会死的没有价值。 刘老头在裂痕底部消失以后,一切仿佛都归于平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我得先回到营地,补充一点给养,再让肿的不能走路的右脚恢复之后再说。 我又看了张莫莫一眼,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一片浸入沙土的血迹间,我还清楚的记得,她最后留给我的那一抹笑容。 我不能直立行走,就这样趴着朝前面爬,剩下的一百多米距离,如同一道鸿沟,几乎耗费了所有的体力,才艰难的爬了过去。 和张莫莫说的一样,越过这片密集的裂痕地带之后,路就好走了许多,至少不用担心会失足掉落裂谷。我就这样一直爬行着,仿佛变成了大漠戈壁中的一只蜥蜴,爬的很慢,也很难。但我打定了主意,要尽全力活下去,至少不能让这件事,让那三个死去的同伴湮灭在茫茫的旦猛盆地中。 我已经记不清楚时间的流逝,爬到没有力气,就趴下来休息,然后接着爬。我不知道爬了有多远,终于看到了张莫莫深入悬崖时垂下来的绳索。我们采购的都是登山绳,两盘五十米的绳子连接在一起,足够结实。我在绳索下面又趴了好久,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抬手抓住绳子,开始朝上面爬。 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的人,就不可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和处境,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瘸着一条腿,从谷地爬到了上面。 路还有很长,我还要爬回营地去。背包里的食物已经吃光了,只剩下不到半壶净水,我硬着头皮在这条回程的路上继续爬。现在这种状况,已经顾不上白天黑夜了,我必须早一点回到营地,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用了两天时间,爬到了营地附近,一条只有三米左右深的沙沟拦住了我,这条平时不用太费力就能爬上去的沙沟,浪费了大半夜的时间,一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时,我才爬到了帐篷跟前。 这个时候,我已经是强弩之末,硬凭着一口气才坚持下来的,看见帐篷,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簌簌...... 我刚想爬过去,先吃些东西喝些水,冷不防帐篷的另一面传来了轻微的簌簌声。我看不到帐篷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我觉得这种声音只有人才能发出来。我虽然站不起身,却还是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刀。 簌簌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帐篷后面果然有人,而且不止一个,对方应该是分头从帐篷的两边包抄了过来。 我没有退路可走,只能抽出刀子,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人。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对方的脚步声也很轻,就这么相互僵持了一会,帐篷后面的人估计沉不住气了。 帐篷的左右两边,同时探出了人的半边身子,天马上就要亮了,在这两个人出现的一瞬间,我握着刀的手猛然一抖,目光如同被电击了一样,完全怔住了。 我看见老王和张莫莫各自从帐篷后面探出头,在张莫莫身后,还跟着宁小猫。张莫莫手里拿着一把刀,老王拿着一块石头,而宁小猫则双手紧紧的握着折叠铲,三个人很紧张,如临大敌。 这时候,我的眼睛连同脑子,仿佛陷入了剧烈的眩晕中,从那片地表裂痕带爬回营地所经历的艰辛,我不可能忘记,三天两夜的时间,更不会是一场梦。可我的眼睛没有看错,从帐篷后面出现的人,的确是老王,张莫莫,还有宁小猫。 “是成峰!!!是成峰啊!!!” 我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我,老王大喊了一声,赶紧丢下手里的石头朝我跑过来,宁小猫和张莫莫也如释重负。 “我说兄弟啊,你去哪儿了?你下次出去,能不能打个招呼啊,你是要把我们急死啊。”老王冲到我跟前,想要伸手把我拉起来,但我站不稳,老王很快就发现我的一条腿受伤了:“怎么了?受伤了?要紧吗?” “快快快,快把他扶过来。”宁小猫也手忙脚乱的过来帮忙,两个人一人架着我的一条胳膊,把我扶到了帐篷前面。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完全无法接受自己所看到的情景。他们三个人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查看我的腿伤,还从背包里找药。 我不得不怀疑,我是不是又陷入了幻境,或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趁着老王和宁小猫忙来忙去的机会,我暗暗用刀子在指尖上刺了一下。 指头立刻就被刺破了,钻心的疼,我轻轻吸了吸指尖上渗出的血滴,心头翻江倒海,再也无法平静。 不管老王,宁小猫,还是张莫莫,他们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死去的,我知道他们死去的过程,而且看过他们的尸体。可是,我该如何说服自己,去接受现在所看到的? 我甚至产生了有人乔装改扮成老王他们的想法,我暗中观察了半天,他们三个人的举动,没有任何破绽。 “这脚怎么肿的这么厉害。”老王微微皱起眉头:“连路都走不成了。” “你下次不要自己单独行动了。”宁小猫劝道:“有什么事,可以和大家商量啊,咱们现在不都在一条船上吗?你知道不知道,你一个人跑出去了,我们很担心啊。” “咱们的给养已经不太够了,就等找到你之后商量该怎么办。”张莫莫站在旁边,习惯性的抱着胳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你有什么建议吗?” “给养不够了,那就只能暂时退回去......”我稳住情绪,说:“在这地方没有足够的水是活不下去的......”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宁小猫带着关切的语气望向我肿胀的脚:“你的脚也肿的这么高,先回去吧。” 老王去弄早饭,留下宁小猫在这儿照顾我,我的脑子真的不够用了,因为我不管怎么观察,都看不出这三个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宁小猫是最单纯的,我很了解她,我故意引她说话,她和平时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但我听的出来,她好像根本就不记得老王死去的事,也不记得古城废墟里蓄水池的事情。 吃过早饭之后,我们收拾了东西,开始往回走。我找机会分别和老王还有张莫莫聊了几句,他们和宁小猫一样,不记得同伴死亡的事。 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暂时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们的给养的确很紧张,四个人节衣缩食,给养还是有缺口,但是回去的路上,一切都非常平静,所以节省了一些时间,在断水断粮一天之后,我们回到了旦猛盆地的入口。 “路这么远啊,我怎么觉得我们进来的时候没走这么远呢?”宁小猫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快要饿扁了。” “我也觉得,回来的路怎么这么远。”老王赶紧随声附和:“莫莫,你说是不是?” 张莫莫照常不搭理老王,老王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尴尬。 胡日图果然是个讲究人,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在外面等着,要知道,一个人在这种荒漠中等待,其实是很难熬的。 胡日图看见我们四个人平安无事的出来,显得很高兴,拿了东西分给我们吃。我心里有那么一点不安,老王他们三个都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有一点,我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应该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尤其是进入旦猛之后的记忆,缺失的很严重。 除此之外,脚上的伤也让我有点心慌,这大概不是普通的外伤导致的肿胀,已经这么多天了,右脚还是肿的很厉害,丝毫都不见好。 基于种种原因,我建议四个人先返回华阳,脚伤要治一治,同时,还有一些问题需要静心的慢慢理一理。 第二十四章故人 http://.biquxs.info/

暂时返回华阳的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估计也都不想在这儿呆了。当我们离开旦猛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刘老头的确在这里,可是我们却没有能力找到他。 说实话,这一次旦猛之行不仅没有解开谜题,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让我心头的疑惑更重了,我很怀疑刘老头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把我们引到旦猛,然后让老王他们全都“死”一次? 在我们进入旦猛之前,胡日图一直担心,担心我们出事,等到回程的路上,他就开心了。在他看来,我们四个人“平安无事”的返回,而且他还得到了一笔报酬,所以,胡如图兴致勃勃的谈天说地,说到了县城以后,他要请我们吃烤全羊。老王和宁小猫一听有烤全羊吃,乐的合不拢嘴,忙不迭的道谢,胡日图憨厚的笑笑,说这都是小事。 他们说的热火朝天,可我的心里却翻江倒海,老王还有宁小猫,依然是从前那种没心没肺的脾气秉性。 归路顺利,平安的回到县城,胡日图没有食言,一回去马上就联系平时一个经常去吃饭的馆子,张罗了一只烤全羊。 我们第二天离开了,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华阳。这次来旦猛的时间其实不算特别长,但或许是经历了一些生死波折的原因,心头有点感慨。 回来之后,四个人暂时分开了,各自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事。我先到医院看了看脚,因为受伤的过程比较离奇,我也没和大夫说实话,就说是被什么虫子咬了,然后摔了一下。该做的检查全都做了一遍,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大夫给开了些药,又让我好好休息,一个星期之后回来复诊。 我跟医院里别的腿部骨折的病人一样,不得已架了拐,否则一个人很难正常行走。从医院出来之后,我想起来从旦猛盆地那个古城废墟的蓄水池拍摄的带着字符的石板照片。瞎三儿的叔爷是行家,我打算找找瞎三儿,再麻烦他的叔爷给看看。 从医院出来之后,时间还早,我就去了七孔桥市场,一来是找瞎三儿,二来顺便看看自己的小店。好歹是个生意,平时也都靠这个吃饭,就算再忙也不能不管不问。我估计,这段时间肯定不能来看店,我就打算把店里的存货托隔壁的同行给卖掉,折现回血。 七孔桥一如往昔,我拄着拐,慢慢走进来,不会有人知道,我几天前才从鬼门关爬回来。 我把小店的店门打开,有日子没来了,屋里一片灰尘。我正考虑着要不要把店里打扫一下,隔壁的伙计小杨听着动静,跑过来看。 “你这是怎么了?”小杨也是个碎嘴皮子,依着门框瞧着我,我们俩平时没生意的时候就在一起聊天,混的很熟。但我知道碎嘴皮子的人多半靠不住,所以俩人的关系仅限于此,不会跟他深交。 “没啥,前段时间和朋友出去玩了,崴了脚。” “出去玩了?不是吧?”小杨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肯定是有别的事。” “我能有什么事?”我心里微微吃了一惊,我这次去巴克郎的事情,跟谁都没说,瞎三儿都不知道,小杨怎么可能猜出来,我是有事出去的? “出去躲事了呗。”小杨笑了,笑的贼眉鼠眼的:“我跟你说啊,这一个星期里头,总是有个老太婆来这儿找你,找我问过,我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跟她这么说了,她还是不走,每天都来这儿,坐你店门口等好几个小时,我当时就琢磨着,这老太婆怎么黏上你了?你是不是把人家闺女给怎么着了?” “扯淡。” 小杨跟我说了那个老太婆的长相,但是上了岁数的人,也形容不出来到底有什么特征,我听了半天,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老太婆是谁。 “哥们,我跟你说啊。”小杨看了看手表:“要是你真惹着人家了,你现在赶紧走,老太婆每天快到午饭饭点的时候来,一直坐到下午四五点,这会儿估计就快来了,你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我肯定没有像小杨说的,招惹过谁,但是听到有个老太婆突然接二连三的来找我,而且这么执着,我心里就发毛了。 只不过经过了旦猛之行,我自己有了点心得,有些事情找上门了,躲是肯定躲不过的。所以我想了想,干脆就不走了,在这里等着,看看那个老太婆到底是谁,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小杨那边的生意也不怎么样,我们就在店门口聊天,过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小杨突然就伸长了脖子,朝着东边那条路看了看。 “来了。”小杨指了指,对我说:“就是那个老婆子。” 我顺着小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那个来七孔桥等了我一个星期的老太婆。 老太婆的岁数很大了,估摸得有七十多八十岁的样子,腰身佝偻,走路慢吞吞的,还一直低着头。我的视力很好,但对方不抬头,我就看不清楚她的长相。 恰好这个时候有人到小杨的店里,小杨赶紧就去招呼客人。我一个人在店门口等着老太婆,等对方走近了,终于抬起了头。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我们俩同时都是一愣,老太婆估计没想到等了一个星期,今天我真的来了,我也没想到,老太婆会是我认识的人。 老太婆以前住在我们老家村里,姓吴,村里人都叫她吴婆。那个年代的乡下女人一般没有工作,在家里种地,照料家务,吴婆过的尤其难,丈夫早亡,留下俩孩子,要靠吴婆一个人拉扯。幸亏吴婆会接生,当时在周围几个村子专管接生,挣一点小钱,贴补家用。后来吴婆的孩子长大了,也出息了,十多年前就把吴婆接到了华阳毗邻的新城。 我们村里的人其实有点看不起吴婆,因为吴婆这个人爱沾小便宜。不过,我对她倒是没什么看法,当年我出生的时候,还是吴婆接的生。而且,我长大以后能理解一个寡妇拉扯俩孩子有多么难。 “吴奶奶?”我拄着拐就迎了过去:“你怎么摸到这儿来了?” “娃儿,你可算回来了......”吴婆看到我的时候,先是一愣,紧跟着就有点激动,身子摇摇晃晃的,我真害怕她血压高,赶紧把她让到了屋子里。 吴婆替我接生的时候,也就是五十岁上下,如今一晃已经七十多了,十多年不见,她老了很多。 吴婆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了一会儿话,说的都是过去村里家长里短的闲事,我心想着,她不可能从新城跑过来就跟我聊家常。 “吴奶奶,你那么大老远的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我怕吴婆一说起来就没完了,所以找了个机会,打断她的话:“要是有事,你只管说,我能给你帮忙的一定会帮。” “娃儿,这个......”吴婆的嘴皮子蠕动了两下,看看我,又回头看看洞开的店门,那双已经被耷拉的眼皮遮住的眼睛,闪烁着一点犹豫的光:“娃儿,是有点......有点事......这个事......别人知道了不好......你把门关上......我和你说说......” 我心里犯嘀咕了,吴婆从村子里搬走的时候,我只有十几岁,而且当时已经跟着父亲到七孔桥这边来做生意了,和吴婆交集很少。时隔多年,她突然又找上门来,而且是这种表情这种语气,我一下子就不知道吴婆到底有什么事。 但还是那句话,事来了,躲不掉。所以我把小店的店门虚掩上,回身对吴婆说:“吴奶奶,别客气了,当年还是你替我接生的,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娃儿......”吴婆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突然噗通一声直接跪到了地上:“娃儿......我糊涂......做错了事......我要是不来找你......我就没命了......” “吴奶奶,别,你瞧,我腿也不方便,不好拉你,你快起来,有话起来说。”我没料到吴婆竟然跪到了地上,赶紧就去拉她:“起来再说。” 吴婆开始还不肯起来,拉了半天,她才算是勉强站起身。站起身的时候,我看见吴婆好像掉眼泪了,而且,她的眼睛里,真的有一种难言的惶恐。 “娃儿,我该怎么和你说......”吴婆想了好半天,用袖子把眼角的泪水擦掉:“这事,是你刚出生那时候的事......” “我刚出生时候的事?” “是啊,你刚出生时候的事。你出生时,你母亲......你母亲难产,最后没能保住她......这事情,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懂事的时候,父亲和我说过,当时生我,是吴婆接的生,但是乡下条件差,我母亲难产,刚生下我就去世了。这是我心头的一处隐痛,很少跟人提及,也不愿别人询问。 “那你知道不......你母亲生你的时候,就死了......”吴婆说起这些,语气好像在发颤:“你......你也死了一次......” 第二十五章陈年旧事 http://.biquxs.info/

“吴奶奶,你说什么?”我猜到吴婆和我说的事情,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但我完全没料到,她竟然抛出这样一块猛料:“什么叫......什么叫我也死了一次?” “娃儿,我和你说完,你就知道了......” 吴婆说,当时我母亲下午四五点钟将要分娩,因为同在一个村子,所以我爸早早的就把吴婆给请来了,一直都在等。吴婆替我母亲接生的时候,才发现可能有胎位不正之类的问题,结果从下午四五点熬到天黑,都没能把我生出来。 我爸急得要死,但是又帮不上什么忙,在外面团团乱转。吴婆鼓励我母亲,再加把劲,把孩子生出来就没事了。 但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屋子里的灯突然灭了。灯将灭又未灭的那一瞬间,吴婆猛然看到屋子里面好像有一个人。 “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吴婆用两只手比划着:“身上披红挂绿的,好像刚从戏台子里跳出来的一样......” 当时吴婆只看了一眼,灯就灭了,过了不到半分钟,灯又亮了起来,但屋里什么都没有了,吴婆虚惊一场,觉得是自己眼花。 后面发生的事,和我长大之后听到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版本。 吴婆说,等屋子里的灯又亮了之后,她继续接生,但这次遇到的是很危险的难产,结果,母子双亡,母亲生下来的是个死婴。 “死婴?”我突然开始怀疑吴婆的讲述了,如果这个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吴婆作为当时唯一的在场者,她说的话应该可信。可事情偏偏发生在我身上,如果按照吴婆所说,我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死了? “真的是......真的是死婴......”吴婆解释道:“我接生那么多年了......这些事,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母子双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接生婆肯定有一部分责任,所以当时吴婆很心慌。在我刚刚出生时,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小脸是紫的。 但是,当时我的一只手里,攥着一样东西。 这种事情听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但吴婆真的是看到了。这件东西被吴婆拿了出来,随手就装进兜里,然后忙着救人。 然而,母子两个人都救不活了,吴婆很沮丧,也很害怕,甚至不敢出去见我父亲,她害怕父亲在暴怒之下失去理智,会出手伤人。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瞒又瞒不过去,吴婆硬着头皮,把消息告诉了一直在院子里等候的父亲。 父亲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听了吴婆的话之后,眼圈立刻红了,却没有怪罪吴婆。吴婆松了口气,就跟父亲说,要准备白事,因为在我们老家那边有个风俗,婴儿死在胎中,或者刚出生就死了,会有很重的怨气,这种白事不能跟普通白事那样去办,过程很麻烦,还要找人来做法事超度。 办这种白事,第一步就是把死婴包好,然后先放到家门外面去,用炉灰洒一个圈,把死婴圈在里头。死婴不能跟大人一样过头七,大人的灵棚摆上之后,死婴就要烧成灰,装到小坛子里,封好口,用红布包起来。 但是父亲不肯把死婴丢到门口去,吴婆就劝他,乡下的老话都说,死婴不丢出去用炉灰圈着,就会认准家门,以后要到家里来惹事。父亲跟吴婆说,孩子终究是他的孩子,生也是,死也是,即便以后有什么事,他也认了。 吴婆劝不动父亲,就帮忙到邻村去找人拉棺材。邻村有个木匠,附近几个村子里死了人,都是去找他买的棺材。 连夜到邻村去拉棺材,一来一回最少得四个小时,吴婆大概是晚上十点多去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送棺材的人放下棺材就走了,吴婆帮着把棺材擦了擦,但棺材还没擦完,她就听见屋子里有孩子的哭声哇的传了出来。 吴婆和我爸赶紧跑回屋里看,看见生下来就断气的婴儿,这时候不知道怎么活了过来,哇哇的哭,哭的很有劲儿。 吴婆也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婴儿活过来,终究是个好事,她又劝父亲,说大人虽然没了,好歹留下个孩子,心里也有个指望。 父亲平时就不善言辞,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求吴婆,不要把今天这件事给说出去,如果村里人知道了,一定会说闲话。吴婆答应了,而且的确守口如瓶,这么多年,从来没把事情告诉过任何人。 再之后,我们家就给我母亲办了丧事,村里人都知道,母亲是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 吴婆在我家帮完忙,回到自己家洗洗涮涮,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被揣进衣兜的那件东西。这种事情很奇怪,但东西是握在我手中的,就算是我家的东西,可吴婆帮人接生这么多年,知道一些事情,她曾经听一个老前辈说过,但凡孩子出生时随身带来的东西,都是宝贝,是好东西,很值钱。 那两年,吴婆的日子不太好过,家里不宽裕,吴婆本人又有沾小便宜的毛病,所以这件东西,她私藏了起来。 事后,吴婆专门偷偷的找人看过这东西,但是看东西那人估计是个半吊子,吃不准真假,他告诉吴婆,这东西要么价值连城,要么一文不值。如此一来,吴婆心里也没底了,也不知道该把东西卖给谁。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这东西始终没有出手,还留在吴婆那儿。后来,她的两个孩子都在新城那边站稳了脚,家里条件好了,衣食无忧,吴婆也就更没有卖掉东西的念头,那件东西被她放到一个首饰盒里,连吴婆自己几乎也都给忘掉了。 但是二十天之前,吴婆平静的生活突然就被打破了,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会看见一个人。 披红挂绿的人,好像刚从戏台上跳出来的一样,就是吴婆帮我接生那一晚,所看见的那个“人”。 这个好像唱戏一样的人在梦里告诉吴婆,说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吴婆醒了之后,就回忆起了当年的那件事。现在她不缺钱,也不需要把东西卖了贴补家用,关键是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她没办法跟我们家交代。 吴婆没把东西还回来,那个噩梦愈演愈烈,披红挂绿的人每次都在梦里出现,语气越来越严厉,又过了几天,还伸手掐了吴婆的脖子。 “娃儿......你看......”吴婆哆哆嗦嗦的翻了翻衣领,她的脖子上,竟然有一个淡淡的指印,就好像有人用沾了淡墨汁的手在她脖子上掐了一下。 这一次,吴婆是真的害怕了,她觉得,自己要是还无动于衷,那个人迟早会要了她的命。吴婆以前接触过这些,所以对这种事情很信。人的年龄越大,其实就越怕死,吴婆不敢耽搁了,立刻回村找我。但是我不常回老家,吴婆找人打听,打听到我们家在七孔桥市场有个小店,所以找了过来。 吴婆说完之后,我算是明白了,难怪她死守着小店不走。 “娃儿......莫怪我啊......”吴婆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我当时迷了心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吴婆把这件东西拿走了二十多年,算是很不地道,但毕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我还能再说什么? “娃儿,那东西在这儿,当年我从你手里拿走的,现在原封不动给你送回来。”吴婆小心翼翼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包,郑重其事的交到我手里:“东西还给你,这笔账,就算是还清了,我......我也心安了......” 我接过吴婆递来的小布包,暗中捏了捏,但是判断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娃儿......我走了......”吴婆说完该说的话,也没有再啰嗦,颤颤巍巍的拉开虚掩的店门,回头给我打了个招呼。 “我送送你。”我把布包装起来,想要迈步去送送吴婆,但是心里不净,一下子忘记了脚上的伤,右脚一触地,差点就摔倒。 “娃儿......别送,别送......你脚上有伤,在这儿呆着吧......” 吴婆坚持不让我送,我拄着拐,目送她走过这条街,又走出七孔桥市场。 等到吴婆走远了,我转身进店,从里面把门上死,然后才掏出了吴婆留下的小布包。 布包打开的时候,我的眼睛立刻就直了。 第二十六章时间漏洞 http://.biquxs.info/

吴婆留下的小布包里的东西,立刻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根据我的判断,这应该是一枚天珠。但七孔桥市场的天珠都是假货,我干古行这么多年了,其实一枚真天珠都没有见过。没见过真货,我就无法判定手里这一枚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凭我做古行积累而来的经验和眼力来看,这枚天珠不论真假,肯定是老物件。 事情又有些吊诡了,看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天珠不是内地的东西,先不说这枚天珠的来历和真伪,我刚出生的时候,手里就握着一枚天珠?这事要不是吴婆今天告诉我了,我打破脑袋都想不出如此广博的脑洞。 但不管这个事情是不是天方夜谭,吴婆的讲述在这里摆着,这枚天珠也在这里摆着。 我在店里坐了会儿,把吴婆留下的天珠小心的收好,本来想安安生生的打扫一下卫生,把店里的货托给小杨代卖一下,可是突然又出了这样一个大情况,我的心翻来覆去的就是静不下来。 我至少得想办法弄清楚这枚天珠的底细,但是七孔桥市场里的这些人估计和我一样,就知道天珠长什么样,却一辈子没摸过真货,想来想去,我又想到了瞎三儿的叔爷,那老头儿在金盆洗手之前,名声就很大了,几十年古行生涯,见过的老货很多。 我立刻给瞎三儿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我突然觉得挺尴尬的,因为每次基本都是我有什么事要瞎三儿帮忙的时候才会跟他联系。 瞎三儿这会儿正在北环那边的仓库里,我跟他撒了谎,说前些日子出去玩了。聊了几句之后,我试探着跟瞎三儿说,能不能让他的叔爷帮忙掌眼,看件货。 “捞着好东西了?”瞎三儿在电话那边笑了:“你要找那老头儿看货,得提前预约,我帮你联系联系,等会给你回话。” 挂了电话之后,我让小杨过来帮忙把店里的货搬到他那边去,等活儿干的差不多了,瞎三儿回了电话,他说老头儿前些天也出去玩了,现在正准备回程,估计后天到华阳。 “这几天我这儿有点忙,分身乏术啊,我跟老头儿说过了,你自个儿带着东西去就行。” 不得不说,瞎三儿在他叔爷那里是挺有面子的,那老头儿有本事,但脾气大,遇见不爱搭理的人,死都不会多说半句话,平时有人托他办点事,老头儿从来没有痛快答应过,可瞎三儿就在电话里联系联系,老头儿就肯帮忙,这足以说明,老头儿稀罕瞎三儿。 把市场的事处理完了之后,我就先回家了,旦猛之行,耗费了很多精力,精神和体力其实都透支了,我想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两天,看看电视,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但是刚一闲下来,老王和宁小猫接二连三的打电话,非要聚一聚,我实在懒得出门,就把他们叫到家里来。 前后一个小时时间,老王,宁小猫和张莫莫都到了,宁小猫给我送了束花,祝愿我早日康复,老王带了俩大腰子,说是给我补身体,他知道张莫莫喝红酒,还专门带了两瓶红酒,我一看就知道,是在我家旁边那个小卖铺买的,二十五一瓶,如果是我去,还能再便宜两三块钱。 老王去厨房把大腰子炒了,又搭配了几个菜,四个人坐下来一起吃饭。说真的,看着他们三个,我真的不敢相信,在旦猛盆地,他们都死过一次。 老王把红酒倒进吃饭的小碗里,还端着碗跟人说cheers,我真服了他们了,就这种勾兑的红酒,一瓶还没喝完,老王和宁小猫就都上头了,在一起吵吵着胡闹。 他们俩人胡闹的时候,张莫莫夹了块腰子给我放到碗里,说:“吃吧,你需要营养。” “我谢你了。”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这次去旦猛盆地,我们好像丢了点东西。” “丢了点东西?丢了什么东西?”我看看胡闹的老王和宁小猫,又扭头看看张莫莫,这个冷面御姐完全没有了在旦猛时的笑容,冷的要死,酷的要死。 “时间。”张莫莫又拿了一支娇子,点燃后抽了一口,淡淡的说:“我们丢了一些时间。” “我真的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胡日图把我们带到旦猛盆地附近的时候,是上个月二十五号,也就是在那一天,我们四个人进入了盆地,等我们离开盆地,再次见到胡日图时,是这个月的八号,连头带尾,我们的队伍在旦猛盆地一共呆了十三天。”张莫莫伸出三根手指,说:“我是个对时间比较敏感的人,为什么十三天时间,我却只记得十天的事情?剩下那三天呢?” 张莫莫的话一下子把我点醒了,不管我们在旦猛盆地遇到了什么变化,什么意外,但时间是恒定不变的。老王还有宁小猫粗枝大叶,可能记不得这些,但张莫莫的思维显然比他们缜密的多,她察觉到了这个漏洞。从张莫莫落入那道十几米的裂痕死去,再到我爬出峡谷,回到营地,前后差不多也就是三天多的时间。 “我不知道。”我冲着张莫莫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故意隐瞒她,只是我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说辞来讲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如果我告诉她,老王和宁小猫包括她在内,都死了一次,张莫莫会相信吗?她很可能还会觉得我在编一个很无稽的谎言。 与此同时,我心底不由自主的叹息,张莫莫失去的不只是时间,还有相应的记忆。我在峡谷的时候拼了自己的命,博取了她的信任,可是随着这段记忆的流逝,张莫莫完全记不得那件事了,她对我依然还抱有一定程度的不解和怀疑。 “那就当你不知道吧。”张莫莫没有再追问,只是转过头,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我相信,如果真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总有一天会找回来的。” 我苦笑了一声,没做任何解释。不过,我完全认定了一点,他们三个人的意外死亡,又离奇复活,不是没有副作用,那种副作用就是,他们丢失了某些记忆。 老王和宁小猫应该是喝嗨了,把两瓶假冒伪劣红酒全都喝完,又在冰箱里翻出几罐啤酒。张莫莫今天出奇的有耐心,竟然陪着他们一起闹到很晚。老王很开心,盘着腿在沙发上给我们唱一首叫“仙儿”的歌儿,估计是嗓门太大了,楼上住的坐轮椅的老大爷使劲拿拐棍敲地。 这一夜闹得我头疼,第二天好好的补了一觉,休息了一天。到了第三天中午的时候,瞎三儿给我打了电话,说他的叔爷到华阳了,让我有空的话晚上过去。 瞎三儿的这位叔爷姓麻,叫麻贵,在他没洗手之前,古行里的人背地里叫他麻鬼子,因为他的行业知识太丰富了,比鬼都精,想要在这上面蒙他,完全没有任何可能。老头儿的脾气臭,但其实是个挺有趣的人,这么大岁数了,又抽烟又喝酒,得空就到外面游山玩水,日子过的很滋润。 我等到晚饭之后才跑到老头儿家,没好意思空手去,带了两条烟两瓶酒。之前因为开启万寿盒的事儿,跟老头儿接触过,算是脸熟了,老头儿还记得我,看见我手里的烟酒,竟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老爷子,这个,孝敬您的。”我拄着拐,提着烟酒进了门。 “三儿这个人,交朋友还是很上道儿的。”老头儿很高兴,亲手给我泡了杯茶:“他懂规矩,知礼数,他交的朋友,也都是这样的人,别人喊他瞎三儿,他是眼瞎心不瞎。” 现在的古行,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年轻一辈有自己的手段和规矩,混的好一些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拿古行里的老辈儿们不当回事。我说老头儿看见我带的烟酒怎么那么开心,他这身家,不稀罕礼物,只图晚辈的那份儿心。 我跟老头儿聊了一会儿,就把从旦猛拍摄的照片给老头儿看。过去的老古行人的确有真本事,老头儿不仅有本事,还属于天赋异禀的那类人,这么大岁数了,眼睛很好使,连老花镜都不用戴。我听人说过,古行人得有一双电眼,以前的古行人练眼睛,盯着放洋画片的机器看,由慢到快,眼睛练到极致的时候,一分钟连放三十六张洋画片,每张画片上的一笔一划,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拍摄的照片一共有十六张,老头儿看的很慢,一张一张,仔仔细细。一边看一边想,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出声打扰,就在旁边老老实实等着。 至少看了有十几分钟,老头儿才抬起眼皮子,他是老辈儿,比古行的任何人都懂规矩,根本就不问我这些照片是从哪儿拍摄到的。 “老爷子,这些,您能看出来吗?是什么东西?” “你找我看这些,算是来对了。”老头儿咂咂嘴巴,说:“不是我岁数大了,舔着老脸吹牛,这些东西,估计整个华阳都不会有第二个人认识。” 第二十七章发达了 http://.biquxs.info/

我一听老头儿的话,顿时来了精神,老头儿说的清清楚楚,他是认识这些照片上的字符的。 “老爷子,您说说,这上面是什么,是古字?” “是古字。” 经过老头儿的辨认,可以确定,这些石板上的字符,的确是古文字,一种非常特殊的古文字。 老头儿认识这些古文字的过程非常的偶然和意外,那是十五六年前的事儿了,当时,老头儿还没洗手,精力也比现在旺盛,在古行里是一等一的掌眼(鉴定古玩真伪的人在行话里称为掌眼)。 那时候,有几个到藏区偷猎藏羚羊的人,到了一个叫琼窿威卡尔的地方。琼窿威卡尔是藏语,如果翻译成汉语,就是“大鹏银城”的意思。 大鹏银城这个地方在历史上拥有比较特殊又比较重要的地位,首先,它是古象雄王朝的重镇,据说很可能是古象雄的都城,其次,它还是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地。因为象雄王朝和南美的玛雅文化一样,仿佛都是在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跟象雄王朝有关的地方或者物品,就具有一定的神秘感和吸引力。 这几个偷猎者没有偷猎到藏羚羊,但是很无意的挖到了两块石板。石板是经过精细打磨的,石板上面刻着一些字符。 这两块石板辗转流落到了内地,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石板,以及石板上的字符,稍有经验的人都可以看出来,这肯定是老东西,不是人为做旧的,但是,这种东西是孤品,因为没有任何相应的参照物做对比参考。在古行的行话里,这样的东西叫做“肉货”。 对于肉货,所有人都会保持很谨慎的态度,它或许很有价值,但也可能砸到手里,赔的血本无归。当时是有人想收了这两块石板,但又吃不准,所以找到了麻鬼子,想让麻鬼子帮忙看看。 麻鬼子看到这两块石板的拓片时,也一头雾水,因为以前见都没见过。但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不肯让人知道还有他认不准的东西,所以,麻鬼子跟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说了这件事,让对方也跟着参考参考。 麻鬼子的老朋友走的是正路,真正专家级别的人物。但专家也不可能识穷天下,对于这两块孤品石板上的字符,他们两个只能望而兴叹。 这是麻鬼子平生第一次栽跟头,面子上很挂不住。 这两块石板最后有没有成交,麻鬼子不知道。事情过了大概有一年,他的朋友专门给他打了个电话,又提起了这件事。 那两块石板流出华阳以后,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上缴归公了。当时还专门成立了一个课题小组,做石板字符的研究工作,麻鬼子的那个朋友,也在研究小组里。研究小组做了大量的工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两块石板上的字符,之前从未问世过,但是,从字符的结构上分析,和目前已出土的部分古象雄文字有相似之处。 石板上的字符最后是一个苯教的僧人定论的,对方说,这种文字和象雄文字出于同源,可能是象雄王朝进行祭祀时所用的文字。虽然和象雄文出于同源,但作用完全不同,字义也有很大区别,只有当时负责祭祀的些许祭司才认得。象雄王朝已经神秘消失了那么多年,这种祭祀所用的文字,显然成了死文字,不可能再有人破解字义。 对那两块石板上的字符研究,因此划上了句号,亏得麻老头儿记性超级好,他认得出来,我拍摄的照片里的字符,和当年两块石板上的部分字符,完全一模一样。 我对什么象雄文化没有研究,但是相关的地理知识还有那么一些,象雄王朝鼎盛时期,雄踞青藏高原,但他们的势力范围始终没有触及到西北地区。旦猛盆地和象雄王朝还隔着很远,原本属于象雄的祭祀文字,怎么会出现在旦猛? 唯一的解释,也只能是两个地区进行过很大程度的文化交流,相互渗透。 虽然破解不了这些祭祀文字,不过最起码也让我知道了这些字符的出处。我很感谢麻老头儿,表示敬仰和钦佩。几顶大高帽子一扣,老头儿乐了,把我杯子里的茶给倒了,重新换上更好的茶叶。 趁着老头儿高兴,我又把吴婆交给我的那枚天珠拿了出来。老头儿一辈子见过的好东西肯定很多了,就算当时告诉他万寿盒这种传世奇珍,他也没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但是看到这枚天珠,老头儿的眼睛明显闪过了一道亮光,竟然跑回卧室拿了副眼镜出来。 这一次,老头儿没看那么长时间,大概就是五分钟左右,他摘下眼镜儿,问我:“这东西,是你的?” “是我的。”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这东西的具体来历,这枚天珠来的太古怪了,但是吴婆已经说的很明白,东西就是我的。 “既然是你的,那你发达了。”麻老头儿郑重其事的把天珠又交到我手上,说:“拿到北京,能换套四合院。” “有那么夸张?”我着实吃了一惊,我知道真正老天珠的大概价格,肯定是天价,但也没有贵到那种程度。 “这是最老的天珠,天珠里的祖宗。”老头儿很肯定的说:“行里的人都说,九眼天珠就是最牛的了,但九眼天珠虽然少,也还没到孤品的地步,你拿的这一枚,是半月天珠。这种东西,不能只拿钱去衡量,有些时候,可能有的人把这东西过一过手,运势就都变了。” 老头儿见过不少好货,我跟瞎三儿喝酒的时候,瞎三儿说过,以前有人想买一枚天珠,请麻老头儿还有另外一个行家过去掌眼,得到首肯之后,买主果断买了下来,花了两千三百万。后来金融危机的时候买主走背运,就差跳楼了,逼得没路走,拿这枚天珠去卖,卖了六千万,至少保住命没死,过了几年渐渐缓过来了。 瞎三儿说,买主当时不买这枚天珠,那两千多万也得花到别的地方,等金融危机一来,直接翘辫子,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事,我只当个故事听听,我从来不会把这些老东西和运势什么的联系到一起。 “怎么,不信我的话?”老头儿翻了翻眼皮子:“知道陆放顶吗?” “老爷子,您开玩笑呢,在古行里混的人,谁能不知道陆放顶。” 古行这个行业,和世上所有的行业都一样,金字塔形的,站在塔尖的永远就是那么几个人。陆放顶就是古行塔尖上的人,华阳还有周边几个地区的古行生意,陆放顶直接或者间接控制的,得有百分之四十。在我看来,瞎三儿那种又收货又找货的人,已经算是大拿了,但瞎三儿这样的角色能不能吃上饭,要看陆放顶的心情。 “二十年前,陆放顶什么都不是,他就是走了狗屎运,淘到了一枚和你这个差不多的三角天珠,拿天珠换了钱,才混起来了。” 二十年前的天珠行市和现在不能比,而且陆放顶那枚天珠卖亏了。不过,他就靠那笔钱在古行站稳了脚,二十年时间,成为古行里的龙头。 我听了老头儿的话,心里还是不以为然,天珠只不过给了陆放顶一个资金上的机会,把生意做大坐稳,靠的还是人家的真本事。 不过,我也就是心里这么想想,肯定不会把实话说出来,惹麻老头儿不快。 “你这枚天珠,我敢打保票,真货。”老头儿跟我投缘,知道我手里有这么一件好货,好像比我还要高兴:“这辈子躺着花也花不完了。” “我还没打算卖。”我心里也高兴,没有不爱钱的人,我在七孔桥起早贪黑的开店,为的也是挣钱,但这枚天珠对我来说,不是单纯的一件文物,所以我暂时真没有卖掉的打算。 “不。”老头儿摇了摇头,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我劝你一句,还是卖掉吧。” 第二十八章细微变化 http://.biquxs.info/

“老爷子,您的意思是?”我不明白老头儿这么说是怎么个意思,但他见多识广,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这么说的道理。 “这东西血气太重了。”老头儿喝了口茶,语气也变的很正式,很凝重:“我们这些老家伙说的话,你们年轻人可能不怎么信,有些东西,真的很邪门。有的老话,可是从前的人用命换来的经验。” “那您的意思是,这枚珠子,不吉利?” “我在古行里混了这么些年,除了替人掌眼,闲的时候还跟人学过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算精通,只是半吊子本事。”老头儿接着说道:“这么跟你说吧,你手里这枚珠子是怎么来的,我不问,这是行里的规矩,但我告诉你,珠子上沾着很多人命,你压不住它,留在手里,恐怕是个祸端。” 老头儿的一番话把我说的心慌慌的,他肯定不会毫无来由的跟我瞎说,更重要的是,这枚天珠的来历,的确有些诡异,再联想现在自己的处境,我真的有点害怕,珠子会带来什么麻烦。 “找个有福的人,把东西出手吧。” “嗯,老爷子,真谢谢您了。”我接受了老头儿的忠告,但是回头再想想,总是觉得不妥。我琢磨着,吴婆已经自觉命悬一线了,才把这枚珠子还给我,生死相关的事,她应该不敢瞎胡说,也就是说,这枚珠子,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捏在手里的,如果这件事不搞清楚的话,始终会是一块心病。 老头儿说完天珠的事儿,就把话题转移开了,和我聊起来古行以前的奇闻异事,和老头儿聊天长见识,也很有趣,在他家坐到晚上十一点多快十二点,我才告辞离开。 回家之后,我又休息了两天,说起来挺奇怪的,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医生给我开的药管用,还是在家里可以舒适的修养,两天之后,肿胀了那么多天的右脚有了消肿的迹象。一开始消肿,恢复的速度就很快,等我去医院复查过,肿胀几乎就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脚伤一恢复,压在我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没有了。而且,从我们回到华阳之后这十来天时间,不管是我,还是老王他们,都没再做过噩梦,没再出现过什么要命的幻觉。之前一直纠缠着我们的刘老头,还有独眼猴子,仿佛蒸发了。 这些变化让我惊喜,如果事情就这样淡化下去,没准我们的生活还可以归于正常。因为事态仿佛被控制住了,所以我们四个人没有再打算外出,老王甚至考虑把关了这么久的肉铺重新开张。 又过了两天,他们三个人跑到我家来聚餐,老王带了大腰子和红酒。我能感觉到的轻松,他们肯定也能感觉到,所以这次聚餐很愉快。 晚上十点多钟,聚餐结束,三个人离开了。我收拾好碗筷,正打算要洗个澡,门突然响了,我隔着猫眼一看,是张莫莫一个人站在门外。 “怎么?”我随手打开门:“是什么东西丢这儿了?” “非要东西丢这儿了才能来?”张莫莫很不客气,直接就进了屋:“没事就不能来聊两句?” “能能能。”我反手关上门,跟张莫莫理论是最不明智的事情,这个冷面御姐其实也是顺毛驴的脾气,有什么话都顺着她说,她的脸色会好看一点。 我给张莫莫倒了点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她对我有怀疑,总是怀疑我隐瞒了他们什么事情,所以我也不敢说太多,只能没话找话闲扯淡。 “最近情况不错,咱们几个人都挺轻松的,你的肤色好像也更好了。” “你们轻松,我没那么轻松。”张莫莫不理会我的恭维:“有些事,你们都不去查,只能我查。” 我知道张莫莫一直都在调查最早给宁小猫打电话的神秘人物,这件事,其实也不是我不想查,但我就是七孔桥市场的一个小商贩,人脉关系不到位,查也查不出什么。张莫莫就不一样了,她有一定的家庭背景,以前听老王说的,张莫莫的父亲生意做的不小,而且,张莫莫嫡亲的哥哥过去在华阳工作,后来升迁调到了省会,人虽然走了,但华阳这边的关系都还在,张莫莫调查这些,比我们更方便也更有力。 “你不用那么着急,现在情况不是缓和一些了。”我劝张莫莫:“我们都不再做噩梦,也没有什么要命的幻觉,这就是个好的征兆,我问过老王和宁小猫了,他们都表示睡的很踏实。” “真的是好的征兆吗?”张莫莫对我的劝说很不屑,她低头想了想,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你并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 “怎么?” 张莫莫从沙发上站起身,把客厅阳台的窗帘拉严,然后走到我面前,背对着我开始脱衣服。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冷,穿的也不多,她脱了外套,又撩开里面的长袖,动作行云流水,我都没来得及阻拦。 “你......” “只看后背,你如果朝别的地方看,我就把你戳瞎。”张莫莫撩起上衣,整个背部就露了出来。 我明白,她是想让我看看她后背上那一片模糊又很淡的黑纹。黑纹的事情是宁小猫最先发现的,后来我们进行了互查,他们三个人背后都有这种淡淡的黑纹,只有我没有,我觉得,这可能也是张莫莫怀疑我的一个原因。 当我看到张莫莫背后的那片黑纹时,心里咯噔一声,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浮现出来,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反正很难受,就好像心口堵着一团乱糟糟的杂草。 从我们上次互查到现在,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此刻看着张莫莫后背上的黑纹,比一个多月前好像更浓了些,斑驳的黑纹拼凑成一张模糊的脸,这张脸,也似乎比一个多月之前清晰了。人脸的眼睛鼻子,还是糊里糊涂的一团,但嘴巴却已经露出了清楚的轮廓。 我也不可能每天扒着去看他们的后脊梁,所以黑纹的变化是我没有料到的,这种变化很细微,可是看在眼里,却堵在心里。 “黑纹好像浓了一些......”我总算知道张莫莫为什么感觉事情没有缓和,变浓的黑纹,逐渐清晰的人脸,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会让人心惊肉跳。 “你觉得只是浓了一点吗?还有更糟糕的。”张莫莫侧着脸对我说:“你用心看,用心听。” 张莫莫把两条胳膊朝后扩了扩,胳膊一动,后背上的人脸微微扭曲了些,尤其是人脸的嘴巴,好像一张真的嘴巴,在轻轻的蠕动。 紧跟着,我的头皮麻了。 我听到了一阵很轻很轻的声音,轻微又显得很缥缈的人声,我和张莫莫距离那么近,所以我能分辨的出来,这阵缥缈的如同蚊子哼哼一样的人声,竟然是从她后背那张人脸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我的头嗡的大了一圈,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从我接触这些事情以来,经历的怪事已经很多了,随便挑一件告诉别人,别人都会以为我在说梦话,可是和眼前的情景相比,那些怪事,似乎也不那么怪了。 张莫莫背后的那张人脸在说话,真的在说话! 我屏气凝神,继续听着,缥缈的人声断断续续,非常的模糊,我能听到这些声音,但是听不清楚到底是在说什么。 过了可能有三四分钟,这阵人声才消失。不知不觉中,我的额头冒出了一片冷汗,我背后虽然没有人脸,可是我能想象的到,张莫莫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情形有多么的惊悚:自己的背后莫名其妙的长出了一张脸,而且,这张脸在和自己说话...... 张莫莫既然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么老王和宁小猫肯定不可避免,只不过他们暂时没有发现而已。我不敢往下想了,背后的人脸现在只是吐露一些很轻又很模糊的音节,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更惊悚的事情? 情况似乎又不容乐观了,而且更要命的是,我们明明知道发生了这种怪事,却没有办法去化解。 “你后背没有人脸,你的负担相对会小一些。”张莫莫穿好衣服,坐到沙发上:“但对我和老王还有宁小猫来说,这绝对是件坏事。” “我不否认,是件坏事......”我擦掉额头的汗水,觉得自己这几天的轻松心情显得那么幼稚,之前那么多不正常的情况,其实已经表明,这件事不可能顺风顺水的被化解掉。我们的噩梦没有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更离谱,也更让人担忧的诡异。 “我再和你说一个算是好事的事情吧。”张莫莫端起杯子,手指在杯沿上转了一圈,说道:“那个最早给宁小猫打电话的人,查到了。” “查到了!?”我的忧虑一下子被张莫莫这句话给冲淡了,最早给宁小猫打电话让她联系我们的那个人,绝对是个重要人物,如果查明了他的身份,想办法找到他,那么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查到了,那个人叫赵东林。” “赵东林?”我想了想,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不认识这个人:“我没听说过。” “他的大名叫赵东林,他还有个外号,叫瞎三儿。” 第二十九章问不出来 http://.biquxs.info/

当我听到张莫莫的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一种质疑的眼神望着她,觉得是不是她说错了,或者是我听错了。 给宁小猫打电话让她串联我们的神秘人物,叫赵东林,外号瞎三儿? “我没说错,你也没有听错。”张莫莫从我的眼神里察觉到了质疑,她加重语气说:“赵东林今年四十一岁,在家里排行第三,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年轻的时候是盗墓的,受过伤,伤到了眼睛,后来虽然保住命了,但眼睛没有治好,高度近视,取掉眼镜儿之后就和瞎子一样,所以外号叫瞎三儿。” 我顿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瞎三儿,瞎三儿,给宁小猫打电话的人,竟然是瞎三儿?瞎三儿既然给宁小猫打了电话,那他肯定知道我被卷入这个事情里了,但我和瞎三儿联系过那么多次,他却只字不提。 “赵东林从受伤以后,自己基本就不再参与具体的盗墓行动,只负责组织串联,这两年,他开始洗白,在华阳的七孔桥市场,瞎三儿是很有名的供货商。”张莫莫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轻描淡写如诉家常:“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入伙的时候,告诉过我们,你在七孔桥市场有个小店,这个瞎三儿,你认识吗?” “我......”我的脑子有点乱,但张莫莫此刻的神情毫无疑问的告诉我,任何谎言都骗不了她,所以我只能实话实说:“认识,有点......有点交情,不过,我真的不知道瞎三儿的大名儿,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就是给宁小猫打电话的人。” 这些话我倒没有撒谎,和瞎三儿认识,完全因为我们同在七孔桥市场,而且处久了之后觉得他为人比较厚道。古行里的规矩就是这样,除非别人自己愿意说,否则,就不能刨根问底的询问人家的家底。这么多年,七孔桥的人都喊他瞎三儿,喊的多了,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瞎三儿还有大名儿,我不知道瞎三儿的大名叫赵东林。 “这个人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只要找到他,让他把实情说出来,我们就能掌握一些主动。”张莫莫对我的话没有任何表示,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自顾自的说道:“你和他有交情,这就再好不过了,你应该知道他平时常呆的地方,也应该能联系上他,要不然这样,你先给他打个电话,电话里什么都别说,就套套他的话,问清楚他在哪儿,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我......”一时间,我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回答张莫莫,瞎三儿平时的行踪,我的确是了解的,但站在朋友的角度,我觉得很难说服自己出卖他。 我不说话,张莫莫也不说话,就那么无声的看着我。当我看见张莫莫的眼睛时,突然想到了在旦猛盆地,我们两个人相互扶持,她硬拖着我,从深深的峡谷底部想要回到地面的情景。 旦猛盆地的遭遇,对我而言是一场不愿回忆的噩梦,我亲眼目睹了三个同伴的死亡。诚然,他们还是“活”过来了,可如果他们活不过来呢?那就意味着三个人得埋骨在遥远的西北荒漠中。 我把瞎三儿当成朋友,一直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哥哥,但我一想到旦猛那些事,心里就转过这个弯儿了。 如果瞎三儿也把我当朋友,那么他就不会瞒着我这么久。如果说两个人谁对不起谁的话,那也是瞎三儿对不起我在先。 现在的首要之务,就是找瞎三儿把事情弄清楚,张莫莫他们三个人背后的黑纹,明显在恶化,我没有婆婆妈妈的余地。 “我知道,瞎三儿在华阳没有固定的住处,平时没生意的时候,他一般会在同福茶馆喝茶,或者在北环的一个仓库里。”我喘了口气,说:“现在已经夜里快十一点了,他应该在北环的仓库。” “打个电话问问,你应该知道怎么说。” 我拿出了手机,拨号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想,这个事情,怎么会有瞎三儿参与?他为什么要把我和老王宁小猫张莫莫串联到一起? 一边想着,一边拨号,很快就打通了。 “三哥,在哪儿呢?”我调整自己的情绪,用平时常用的语气问道:“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真睡不着,喝两杯?” “仓库呢。”瞎三儿应该没有察觉出我言语的破绽,顺口就答道:“今儿太晚了,明天还得早起,办点事,明天吧,明天晚上咱们坐坐,一块儿吃个饭。” “行,那我到酒吧去溜溜。” 三言两语,挂掉了电话,瞎三儿的确是在北环那边的仓库。张莫莫问我仓库的具体位置,我一说出来,张莫莫就拿了手机打电话。 “北环路,老化工二厂东边三百米左右,一个废弃的大院,控制住局面就行,那个戴眼镜儿的瞎三儿,暂时不要动他,等我去了再说。” 打完电话,张莫莫硬拉着我下楼,把我塞到她的车里。车子一发动,直接冲着北环那边开去。我的心情有点复杂,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父亲对我说的一番话。 那是我刚刚进入古行,开始在七孔桥混生活的时候,父亲和我说,古行,七孔桥,其实就是社会的一个缩影,这里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永远都不能把别人的话完全当真,因为不管是谁,心底都有一些他不会说出来的想法,不到时候,就不可能看到他最真实的一面。 张莫莫带着我一直开到北环的老化工厂,然后就停下车在路边等。我有些焦躁不安,不管我怎么说服自己,可是把瞎三儿的下落说出来,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另外,内心深处还有一种难言的期待,现在总算是找到打电话的神秘人物了,等一会见到瞎三儿,我们可能会得到重要的线索。 时间就在焦躁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在这儿等了有二十多分钟,张莫莫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听完之后嗯了一声,立刻启动车子,朝瞎三儿的仓库开了过去。 北环的仓库,我来过好几次了,等我们赶到仓库外面的时候,我能看见在院子外面的阴暗角落里,依稀隐藏有人。张莫莫带着我下车,从院子大门进去,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低声跟张莫莫说了两句。 我暗中看了看,这些被张莫莫喊来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混混,都很脸生,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些人有备而来,已经把局面完全控制了,仓库里的几个伙计都被集中看管了起来,只留瞎三儿,在院子里一个平时充当卧室的小屋里。 我和张莫莫一前一后的走进小屋,瞎三儿果然在里面,他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看到我进来的时候,表情竟然很平静。 别的人都出去了,只留我们三个人。我看着瞎三儿,瞎三儿也看着我,他的心理素质出奇的好,平静如水,就和平时跟我在一块儿喝茶聊天似的。 “三哥,到了这地步了,我还喊你一声三哥。”我忍不住了,坐在瞎三儿对面:“有的事,我没法说,也不想说,因为没有经历过那些,别的人再熟悉,都不可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和处境。” “你说的没错。”瞎三儿点点头:“没有经历过那些的人,就不可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和处境。” “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吧。”我拿着商量的口吻对他说:“这件事,可能会要命的,前段时间,我差点死在了旦猛盆地。” 瞎三儿取了自己的眼镜儿擦了擦,然后拉开抽屉,想拿什么东西。张莫莫立刻警觉了,不过,她的人控制瞎三儿时,已经把屋子完全搜了一遍,瞎三儿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瞎三儿拿出一包烟,点了一支,深深抽了一口,说:“成峰,我告诉你一句话,你必须得相信,不管是你,我,还是其他人,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那么,那就是咱们必走的路,你想问,我为什么给宁小猫打电话,让她联系你们,我只能和你说,即便没有我瞎三儿打这个电话,也会有瞎大瞎二,瞎四瞎五去打电话的。” “三哥......” “如果咱们是在下一盘棋的话,那么这一步,是我输了。”瞎三儿把面前的烟盒朝前推了推。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到他抽的烟是大苏。这种烟柔和,很顺,挺好抽的,但是道上的人都不抽这个烟,因为苏烟里的苏字,和输字谐音,混江湖的忌讳这些。 “三哥......” “成峰,今天的事,和你没关系,我那几个伙计,你放心,嘴巴很严。”瞎三儿又猛抽了一口,说道:“说句心里话吧,我其实挺累的......” 瞎三儿说完这句话,直接把烟头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我意识到不对,扑上桌子,就想把他嘴里的烟头给抠出来。 我的动作足够快了,但还是晚了一步,前后不到十秒钟时间,瞎三儿已经停止了呼吸。 第三十章误会 http://.biquxs.info/

瞎三儿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开始抽搐。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瞎三儿隐藏的身份暴露的太突然,他死去的也太突然。在此之前,我一直把他当成古行里为数不多的讲究人,他曾经帮过我不少忙,可他就在我面前死了,这让我接受不了。 “这个人,有点骨气。”张莫莫看到瞎三儿死了,愣了一会儿,丢下一句话,起身离开了小屋。 我沉浸在一种悲戚中,不仅仅为了瞎三儿的死悲戚,同时也为自己悲戚。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可以完全确定,我绝对跳不出这个漩涡了。 很明显,瞎三儿一直都做了死掉的准备。他在七孔桥有名望,但七孔桥毕竟只是个小地方,现在静下心想想,瞎三儿本身的能量不够大,他可能做不出来这种大事。 瞎三儿只是一枚棋子,被推在前面的棋子,他背后肯定还有人,有人在指使他做这些事情。瞎三儿不缺钱,他在古行混了这么久,就算现在洗手不干了,身家也足够他潇洒后半生,由此可见,他绝对不会因为经济利益而受人驱使。古行里没有善茬,瞎三儿能混到这一步,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能让他甘心效劳的,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而且,瞎三儿宁可死了,也不吐露内情,不供出他背后的人,我越想越觉得,瞎三儿背后的人,很可怕。 我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昏昏沉沉的走出了屋子。张莫莫的人正在善后,我估计,瞎三儿肯定给他手下的伙计打了预防针,几个伙计竟然相当配合,没有人因为瞎三儿的死而愤怒或者反抗。 我在几个伙计里看到了一个叫二虎的人,这是瞎三儿的心腹,当时去巴克郎,还有我初次跟宁小猫他们见面时,二虎都在。平时见到二虎,我会打个招呼递支烟。可是现在,我总觉得心里有种愧疚,不敢正视二虎的目光。 “三哥留过话,你走吧。”二虎瞥了我一眼,咬了咬牙:“这儿没你的事了。” 二虎这个人,我是知道的,脑子没那么活套,但优点就是忠心。他这么一说,就证明了瞎三儿果然提前就准备好了身后事。 瞎三儿死了,等于我们现在唯一可以掌控的线索完全中断,我浑身的精气神仿佛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有气无力的走出院子,坐到张莫莫的车上。 我的情绪低落,张莫莫也很低落,为了寻找瞎三儿,张莫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谁也没料到找到瞎三儿之后,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瞎三儿好像没有害你的意思。”张莫莫叹了口气,透过车窗看看那帮还在善后的人,说:“他抱了必死的心,如果想拖你下水,就他当着你的面死掉这个事,你就很难洗脱干系。” “是,他没想害我......”我越来越觉得心里不舒服,瞎三儿只是一颗棋子,不是主谋,就算到了要死的时候,他还想着给我留了一条安全的路。 “先回家吧,有什么事,咱们再联系。” 张莫莫把我送回家,我感觉很累,倒在床上闷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我还是不想动,呆呆的躺在床上,就这么硬躺了一天。中间张莫莫打来电话,说昨天的事儿了结了,瞎三儿给他的伙计留有话,对于他的死,谁也不用去追究。 到了晚饭的时候,我爬起来,想到楼下吃点东西,刚一出门,电话响了,等我接听之后,才知道是二虎打的电话。 二虎的语气很生硬,他说,瞎三儿留了点东西要交给我。 我们俩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我直接就赶了过去。我到的时候,二虎已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他板着脸,抬手丢过来一只小箱子。 “三哥......三哥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让你交给我这只箱子的?”我总觉得瞎三儿的死跟我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面对二虎时,我还是有些抬不起头。 “三个月之前。”二虎把箱子交给我之后,一句废话都不肯多说,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赶紧叫住他,问道:“三哥的白事,什么时候办?” “三哥的白事,跟你踏马有什么关系!?”二虎像是对我很有成见,连脸都懒得转,硬邦邦丢下一句话。 我心里有愧,不管怎么说,瞎三儿以前帮过我的忙,他死了,我好歹要去上柱香。我紧走了几步,一把抓住二虎的胳膊:“三哥的白事,什么时候办?” “滚!”二虎一下子就翻脸了,抬手把我甩到一边儿:“你踏马在这儿装什么洋熊?三哥办的事儿,都是你让去办的,事办完了,你带人把他逼死?”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让三哥办什么事了?” “装!接着装!”二虎咬了咬牙,看样子极力在忍耐:“三哥人不在了,但他说的话,我不敢不听,要不是三哥放话,不让追究这事,老子先弄死你!” “昨天的事,我没想到,你说三哥的死跟我有关系,我不推脱,来,你想给他报仇,你现在就叉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二虎有点毛楞,尤其在气头上,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手掌一翻,一把刀子就顶到了我的心口。 “你把话说清楚,我装什么了?我让三哥办什么事了?你说清楚,说清楚之后,我真要理亏,你叉了我,我还手就跟你的姓!” “上次去巴克郎,是不是你让三哥去的!还有三个月以前,你大半夜的叫三哥去见面,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我听的一头雾水,但我知道,二虎是不会说谎的,他没有编造谎话的能力,也没有编造谎话的动机。 二虎正在气头上,而且只要把准他的脉,就很容易激他说出我想知道的话。我们俩争辩了一会儿,二虎大喊大叫,不过,我已经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瞎三儿本来就没有去巴克郎的打算,在他带队去巴克郎的前两天,手下的伙计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有一天晚上,瞎三儿接了个电话,然后叫二虎开车跟他出门。瞎三儿干这种生意,随时随地都可能有人找,所以二虎根本没在意,开车拉着瞎三儿就走。 二虎把瞎三儿拉到老区一个卖宵夜的小店,瞎三儿去店里见人,二虎就在外头等。中间他有点口渴,跑到小店外头的冰柜拿饮料,无意中看见瞎三儿正跟我面对面的坐在一张小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 等二虎开车拉着瞎三儿回去的路上,瞎三儿就叫他通知伙计们一声,马上准备行头,出一趟远门。二虎就算再傻也能看得出来,瞎三儿原本没有出远门做活的打算,就是在小店里跟我谈了之后,才临时决定的。 我听的头晕,暗中努力回忆着,回忆我和瞎三儿是不是在哪个夜宵店吃过饭。瞎三儿去巴克郎之前,是跟我说过,出趟远门,但是想来想去,我可以肯定,那段时间里,我们绝对没有一起吃过饭。 “你撺掇三哥去巴克郎,让他打头阵,等我们把事儿都办的差不多了,你才赶过来,这事,你还不认!?” 我没有反驳二虎的话,当时去巴克郎,是瞎三儿主动给我打电话把我叫去的,但就算我说出来,二虎也不会信。 更重要的是,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感觉二虎没有撒谎,而且,他应该也没有看错。 因为我想起了在老家坟地里,傻海交给我的那部手机。那部手机里面,有一段视频,我记忆犹新。 那段视频里,我看见“自己”在挖父亲的坟。 那段视频其实也算是一个根据,我现在根本说不清楚视频里挖坟的人是谁,但既然视频可以拍摄下来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那么从理论上来说,这个人就是存在的,二虎就有看到他的可能。 在瞎三儿从巴克郎回来之后,有一天深夜,瞎三儿喝多了,但是又接到一个电话,他稀里糊涂的起床,叫二虎开车又把他送到了那个小夜宵店。这一次,二虎依然看到我跟瞎三儿坐在小店里谈着什么。 等这次谈完回去的时候,瞎三儿的酒好像都醒了,他连夜准备了一只箱子,然后又找二虎谈了一番话,谈话的内容,主要就是交代给二虎两件事。 第一件事,瞎三儿告诉二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么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不管是谁把他弄死的,都不准手下的伙计报仇。第二件事,就是瞎三儿死了之后,那只箱子,二虎必须交到我手上。 二虎肯定不肯,但瞎三儿很罕见的抽了二虎两巴掌。抽完二虎,瞎三儿又觉得很抱歉,他跟二虎说,只有按他的话做,才是最好的结局。 听到这里,我百分百的可以确认,瞎三儿两次去哪个小店所见的人,肯定不是我。 然而,那个人却是一个足以冒充我的人,让人分辨不出真假。而且,我判断过,瞎三儿是被人推到台前的,在幕后,必然还有人在指使。 如此想来,那个人,就是幕后的主使了。 第三十一章死讯 http://.biquxs.info/

我猜到了这些,就彻底停止了和二虎的争辩,他心里已经完全认定了,瞎三儿去见的人是我,我争辩也没有任何用处。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样去找到那个人? 二虎的火气依然很大,横眉竖眼的,我怕再说一会儿真把他惹急了会动手,很适时的结束了谈话。瞎三儿手下的伙计不止二虎一个,我可以再想办法打听打听,瞎三儿的后事究竟怎么料理。 我离开了和二虎见面的地方,还没有到家,心里就忍不住了。二虎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瞎三儿当时把箱子交给他保管时,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瞎三儿交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我直接找了个人少的路段,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打开了那只箱子。 箱子不大,打开之后,我先看到了两捆崭新的人民币,十万一捆,一共是二十万。 一看到这些钱,我的眼睛就湿了,越发觉得愧对瞎三儿。 我们家虽然几代都在古行,但只不过是古行里面最底层的小贩,说出来好像挺唬人,祖上七代经营古玩生意,其实,我家里没什么钱。前几年在华阳买房,已经把所有的积蓄全垫了进去,七孔桥市场的小店半死不活,也挣不到什么钱,我实际上过的不宽裕。 这些话,我没对别人说过,但是和瞎三儿喝酒聊天时,也吐过苦水。箱子里的这二十万块钱,肯定是瞎三儿留给我花的。二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计划着用,能用好长时间。 一个抱定必死决心的人,还想着我日子过的窘迫,留钱给我应急,他会害我吗? 我难过了好一会儿,揉了揉眼睛,紧接着,我看见在两捆人民币的旁边,放着一部手机和一个充电器。 这是一款很老式的手机,除了接打电话的功能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用处,虽然有后置摄像头,但像素低的要死,拍出来的照片很蒙太奇。现在很少会有人再用这种手机,不过,这样的手机有个优点,结实耐用,待机时间也很长。 一看到这部手机,我脑子里就闪过一丝亮光,我感觉,瞎三儿或许无法当面告诉我某些事情,所以,他才用手机转达给我。这手机里面,多半储存有一些重要的资料。 我马上打开手机查找,但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什么东西都没找到。手机里的所有信息被删除的一干二净。 我不死心,又翻找了一遍,但手机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响了,看看来电号码,是张莫莫打来的。接听之后,她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瞎三儿这件事,我不埋怨你,因为你是为了我们好,想查找线索。”我心里真的很憋屈,可是,这件事情又没办法跟别人去说,我只能跟张莫莫讲讲,毕竟她是另一个当事人:“我只是想说,我们昨天有点太鲁莽了,如果采取另一种方式,可能结果不会这么糟糕。我说句心里话,瞎三儿估计有苦衷......” “我知道,我今天想了一天,也觉得可能是有些唐突了,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张莫莫很罕见的自责了两句:“想喝点吗?喝点,或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喝点吧,我今天睡了一天,恐怕要失眠了,不喝酒没事干。” “来我这儿吧,给你地址。” 我按张莫莫给的地址,到了她家。这是我们认识以来,张莫莫第一次邀请去她家里。 我以为按张莫莫的习惯,应该弄一瓶上档的红酒喝一喝,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一坐到桌子前,她直接甩过来一瓶牛二。 “喝这个?”我疑惑的看看张莫莫:“这个劲儿大,喝了容易上头。” “既然喝酒,图的不就是一醉么?” 我们俩就这么脸对脸坐着开始喝,我感觉张莫莫的心情应该也不太好,喝的很猛,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她杯子里的三两酒就下肚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跟张莫莫交流,因为她这个人是很难接近,也很难沟通的,如果说话说不到让她感觉舒适的那个点上,就很容易自找没趣。所以我也不说那么多,俩人一直在喝闷酒。 不知不觉间,一瓶白酒竟然喝完了,张莫莫又开了第二瓶。这东西毕竟不是水,第二瓶的时候,速度明显就慢了下来。 “真的,我们遇见的事情,让我很窝火,也很烦躁。”张莫莫轻轻叹了口气,又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现在的样子,让我又想到了在旦猛盆地中两个人命悬一线相依为命的情景。她的笑,她的愁,我都看在眼里。我能感觉出来,她的内心,或许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冷酷,那样不近人情。 她跟我说了一些话,一些以前从来不会说的话。她说,她的人生很顺利,从小到大,别人有的,她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家庭帮她把别的人应该自己走的路全部铺平了,她只需要安安心心的享受这些就可以。 但她比较独立,从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独立了。大学毕业之后,她做过一些工作,后来开了自己的店。 她没有遇到过难处,或者说,她所遇到的难处,立即就能被家庭化解,变的不是难处。 唯独这一次,她感觉自己浑身有力却使不上。她爹再有钱,也不可能帮她把梦里的刘老头给揪出来。 张莫莫在说,我在听,可是我一直都提不起精神来,只要一低头,仿佛就能感觉瞎三儿的影子在脑海里晃动。 我们两个喝喝停停,喝到最后,连话都说不成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踉跄着爬到沙发上,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沉,中间没醒,也没有做梦,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我恢复了一点意识,觉得头很胀而且疼,动都不想动。手机响了一会儿停了,但是转眼之间又响了起来,我烦不胜烦,摸索着掏出手机接听。 “你在哪儿?在哪儿?” “在家,怎么了?”我闭着眼睛,能听出来这是小杨的声音。 “这几天我的店先不开了,你托我代卖的货还没卖出去,只能等等再说。”小杨在电话那边压着嗓子说:“我刚到市场,现在关门准备走,这几天你也不要到市场来了。” “怎么?” “出事了,知道张二虎不?昨晚死了,在市场门口死的。”小杨嘴皮子很碎,尤其说起这些八卦传闻的时候,嘴巴和机关枪一样:“死在市场门口的,我琢磨着,这几天市场肯定会有事,反正做不成生意,干脆把门关了。” 一听小杨的话,我唰的睁开了眼睛,直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宿醉后遗症消失的无影无踪,感觉整颗心都被揪紧了。 二虎死了! 我急忙就找小杨问具体情况,小杨昨晚不在市场,是今天去开门的时候听别的人说的。瞎三儿在七孔桥有个门面,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钟,二虎到市场来,不知道是去门面拿东西还是干什么,市场每天下午六点关大门,机动车进不来,只能进人,二虎把车停在市场对面,然后步行穿马路朝市场这边走。 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子直接把他给撞飞了,是市场大门门岗的保安报的警,现在肇事者有没有被抓到还不清楚。但是保安报警的时候,二虎已经停止了呼吸。 小杨听到的消息,就是保安传出来的,保安亲眼目睹了这些,应该不会以讹传讹。 我的心顿时乱了,又问了小杨几句。七孔桥的人都知道二虎死了,但瞎三儿的死讯还没有传出来。 “唉,浮生难得半日闲啊,哥们,不说了啊,我先睡个回笼觉。” 挂掉电话之后,我停滞的脑子立即开始转动,瞎三儿的行事作风我很清楚,现在古行里的人只求财,不管是那些呼风唤雨的龙头,还是下面忙忙碌碌的二道贩子,大家只为了挣钱,瞎三儿不跟人结仇,对手下那些伙计管的也严,所以,二虎应该没有得罪过人。 他昨天刚刚把瞎三儿转交的箱子给我,夜里就被车撞死了,这件事,是不是太巧了点? 我转眼看了看还在另一边沙发上睡觉的张莫莫,过去把她拍醒。张莫莫喝的多,也睡的死,好半天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瞎三儿手底下有个伙计,昨天晚上被人撞死了,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张莫莫眼神中的迷糊,也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瞎三儿的伙计,被人撞死了?” “对,夜里十一点多,在七孔桥市场大门外面被撞死的。” “你怀疑我?”张莫莫皱着眉头,推了我一把:“你觉得我会干那样的事?” “不是,我不怀疑你,只是问问。” 我相信张莫莫,如果二虎的死和张莫莫没有关系,那么这件事,就很复杂了。 我不相信二虎的死只是一次交通意外,我的预感告诉我,这是蓄意谋杀。二虎之所以会死,很可能就是他把那只箱子交给我了。 箱子里的二十万块钱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瞎三儿留下的那部手机。 第三十二章手机的作用 http://.biquxs.info/

我很怀疑,二虎的死,和瞎三儿转交的箱子,或者说箱子里的那部手机有关系。可是,那部手机我已经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次,里面没有任何储存的信息,这样一部手机,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 我昨天来张莫莫家里的时候,直接把箱子从车上拿了过来。张莫莫否认自己和二虎的死有关系,我立刻就打开了箱子,把里面的手机重新取出来,又开始仔细的研究。 手机里如果有什么信息,昨天就该被我发现了,我再次观摩这部手机,来来回回看了十几分钟,可依然毫无发现,手机是空的,绝对是空的。 “到底怎么了?”张莫莫也完全苏醒了,一直看着我瞎忙活,等我颓然坐倒在沙发上的时候,她问道:“瞎三儿的伙计死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做古行的人,难道就没个仇家吗?” 我没有回答张莫莫,一个人在思索,越想越觉得可疑,后背竟然冒出了一层冷汗。我敢肯定,二虎的死绝对和手机有关,昨天幸亏是张莫莫打电话约我喝酒,我连家都没有回,否则的话,昨天遭殃的,或许不止二虎一个。 我不用回家就能判断出来,昨天夜里,百分之一百有人去了我家。 “你先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吧,不用什么好地方,能睡觉就可以,隐蔽一点最好。”我揉了揉太阳穴,二虎的死,已经成了谜案,如果真有人蓄意谋杀他,那么即便抓到了肇事者,也审问不出真凶。这件事让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必须得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说别的。 “那......”张莫莫不知道我究竟要搞什么,但她从我的脸色上看出了事态的危险和复杂:“那你就先住这儿吧,我在高新区那边还有套小房子,我到小房子那边住。” “另外,你的人脉广,托人打听打听,看看昨天晚上的肇事案有没有结果,要是有结果,告诉我一声。” “行吧,我找人问问。” “还有。”我不敢肯定,我有危险的话,张莫莫他们三个人是否会受到牵连,毕竟我们四个人现在是在一条船上的:“这段时间,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及时联系。” 我这会儿头晕脑胀的,很害怕张莫莫会问东问西,但她竟然没多说,收拾了两件衣服,就到自己的店里去了。我坐在客厅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最后实在坐不住了,给七孔桥两个平时交往比较多的同行打了电话,询问市场现在的情况。二虎昨天的死讯已经完全传开了,市场的人都知道,而且还影响了客流量,生意非常冷清,他们说,暂时没听到抓住肇事者的消息。 从早上一直坐到下午,我在考虑要不要回家去看看,心里总是不踏实。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能少惹点事还是少惹事,所以最后还是忍住了。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张莫莫打电话说老王和宁小猫约了晚上见面吃饭,我答应下来,一天都没出门了,我也正想出去透透气。 我胡乱抹了把脸,在卫生间的时候,就听见电话嗡嗡的响,可是跑过去一看,并没有电话,而那阵嗡嗡声,不绝于耳。 这一刻,我突然反应过来,是瞎三儿留给我的那部电话在响。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号码,我就犹豫了一秒钟,果断的按下了接听键。 这个时候,我终于摸到了一点头绪,瞎三儿留下来的电话里没有任何信息,最关键的是,这部电话里有电话卡,会有人给他打电话。 瞎三儿平时用的手机,不是这一部,由此就能断定,这部手机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和某个特定的人单线联系,除此之外,手机就没有别的任何用处了。 我按下了接听键,并没有开口,等着对方说话。可是我不出声,对方也不出声,我只能听见话筒那边传来一阵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就这么僵持了至少一两分钟,那边的喘气声才消失,紧跟着,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是不是死了。” 对方的声音很轻,然而,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却让我有种如雷贯耳的感觉。 很熟的声音,熟到了刻入骨髓的地步,如果此时此刻我只是一个旁听者,那么我会感觉到,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我的声音。 在我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能听懂对方这句无头无尾的话。他应该是在问我,瞎三儿是不是死了。 和我判断的一样,这部手机,是瞎三儿和这个人单线联系的唯一工具。这个人知道瞎三儿的习惯,知道瞎三儿不可能接通了电话不出声,而且这个人一定还知道,瞎三儿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让任何人触碰这部手机,除非,他死了。 “你是谁?”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对方回话,不由自主脱口就问了一句。 我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对方不说话了,但是突然就开始笑。隔着手机的听筒,我就能听到他那阵仿佛不是正常人所能发出的笑声,笑声有点疯狂,有点歇斯底里,我相信,要是一个正常人,绝对发不出这样的笑声。 对方笑了几分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的耳膜已经有点疼痛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 “我是......”对方终于停止了笑,笑声仿佛戛然而止,他的语气有点混乱:“我是5......” “什么?5?” “对,5,12345的5......是不是很有趣......” 我本来脑子就乱,等跟对方说了几句之后,脑子更乱了。可是我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瞎三儿估计活着的时候,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告诉我某些内情,但他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道了这个叫“5”的人。 毫无疑问,这个5,必然重要之极。 “是挺有趣,拿数字当名字的人,都很有趣。”我小心翼翼的和对方继续搭话:“你打电话是要找瞎三儿?找他有什么事?” “现在没事了,我知道他死了。”对方的语气一会正常,一会又混乱,刚好好说了两句,他突然又开始唱歌。 他唱的,是一首儿歌,旋律很轻柔,歌词很接地气,可是,我听了几句,就感觉毛骨悚然。 一个人活到这么大,可能会忘记生命中所经历的很多事,认识的很多人,但我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会忘记自己的童年。因为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童年的生活,给人生烙下了第一个也是最深刻的印记。 我缺乏音乐细胞,五音不全,所以我从来不听歌,也不唱歌。唯独有一首歌是例外,那是我小的时候,父亲哄我睡觉时唱的童谣。那首童谣,不是乡下流传的童谣,是父亲自己编的。 对我来说,从来没有母亲的印象,我的童年,都是父亲的影子,所以这首歌我记得很清楚,有时候,我会一个人低低的哼唱这首童谣。 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父亲,恐怕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还有这样一首童谣。 然而这个时候,电话那边的人把这首童谣的旋律,歌词,全都唱的清清楚楚,一丝不差。 我的脑子骤然间出现了强烈的眩晕,我看不到打电话的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但我能想象的出来,这个人,就是我曾经看到的那段视频里的人,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我也会死的,你也会死的......”对方唱完了歌,言语好像又开始糊涂了:“有人要杀我。” “谁?谁要杀你?为什么要杀你?” “敢不敢出来见一面?” “你在什么地方?”我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这个人,是重中之重,我现在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个圈套,但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 “德利......德利小吃店......” 我知道这个人说的地方,那就是二虎所说的瞎三儿跟人见面的夜宵店。 “好,我知道这个小店,你说,什么时候见?” “我现在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你随时可以来......” 挂掉电话之后,我一边穿衣服下楼,一边给张莫莫打了电话,时间太紧迫了,我也来不及解释什么,我就告诉她,现在我得去见一个人,但可能会有危险,我希望张莫莫能带几个人过来,以防万一。 “地址告诉我。” 我把地址告诉了张莫莫,然后直接开车驶向德利小店,我等不及先跟张莫莫汇合了,我必须得先到一步,先看看那个人。 出门的时候恰好是高峰期,堵车堵的我心急火燎,路上浪费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时间,才来到了德利小店所在的那条老街。这是华阳老城区最老的几条街道之一,街道两旁的破旧居民楼里的人已经搬走了大半,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估计就要拆迁了。 德利小店专营夜宵,每天晚上八点开张,我来这儿的时候,店门还是紧闭的。我故意把车子停到了距离稍远的地方,透过车窗朝那边张望。 我看见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小店外面一张断了腿的小凳子上。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尽管已经有了提前的猜测和思想准备,但视觉上带来的冲击,还是让我忍不住一阵心慌。 我相信,任何一个熟悉我的人看到这人时,都会觉得,那一定是我,是连成峰坐在那里。 第三十三章难辨 http://.biquxs.info/

我控制不住现在的情绪,就想从车上跳下来,跑到那个人的身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躁动之间,我还保持着一点理智,现在一切都要以安全为主,遇事得拼,可不能硬着头皮傻拼,张莫莫应该很快就到了。 我耐着性子,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个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现在天还没有黑透,街上有行人来来往往,但那个人目不斜视,就那样呆呆的坐着,一动都不动。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 我等的很急躁,几分钟时间却像是等了几个小时一样。又过了不到十分钟,张莫莫来了,我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我让她带人在这边等着,我到小店门口跟那人先见见。 我戴上口罩,拉开车门就要下车,张莫莫拽着我的胳膊,问道:“你能不能先给我解释解释,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莫莫不傻,她肯定看到那个人了,那个人和我一模一样,张莫莫再没有好奇心,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去找他,就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我去了再说吧。”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妥,现在的情况不明,我和那个人的外表太像了,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突发意外情况,可能会让我和那个人产生混淆,让人分辨不清楚:“我们俩定个暗号,只有我们俩知道的暗号,暗号是用来证明身份的。” “你想的真周到,什么暗号?”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不,这个暗号太俗了,谁都会,改一改。”我拉开车门,回头对张莫莫说:“宝塔不镇妖。” 我匆匆的走过马路,一直走到了小店的门口。这个时候,老居民区仅剩的一小部分居民都在家做饭吃饭,小店也没到开张点儿,街道上好像只剩下我和这个坐在店门外的人。 我慢慢蹲在他身前,打量了他一番,紧跟着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一种难以置信的情绪在心头急速的蔓延。 这个人,不仅仅是和我相像那么简单,两个人的相貌,可能有相似之处,但一些与生俱来的生理特征,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然而,面前这个人呆呆坐着的人,和我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观察过,他的左耳上面,也有一个很小的胎记。 他穿的很普通,衣服很脏,头发似乎许多天没有洗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微微的臭味儿。他仿佛看不见我已经蹲在他面前,过了好半天,他好像才从呆滞中复苏了些,慢慢抬头看了我一眼。 “五岁的时候,我在树林子里玩,想去鸟窝里掏鸟蛋。”这个人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半包软黄鹤楼,半包烟不知道放了有多久了,揉的皱皱巴巴的,他抽出一支点燃,烟气缭绕升腾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我的口袋里,也有半包软黄鹤楼。 “你五岁的时候,去树林里玩,然后呢?” “我很淘气,屁股被树杈刮破了,又不敢回家说,害怕挨骂,自己忍了几天,屁股上的伤口才愈合......” 我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对方的话虽然柔声细语,可是每一个字落到我耳朵里,都和打雷一样。 我记得很清楚,小的时候只要一回乡下老家,我就会跑到村子外面的那片小树林里玩儿,在那里可以捉知了,摘雨后长出来的蘑菇,拿树叶编草帽。 有一次,我想爬到一棵树上去掏鸟窝里的鸟蛋,但是爬树的过程中,树杈在屁股上刮了一道,当时就见血了,我害怕父亲骂我,回家之后没敢吭声。 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但对方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又说明了什么? 我突然间觉得很害怕,而且,心里也随之升起了一缕恶念。可以说,我自问还是个心底善良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去害谁。可是现在,面对这个呆呆坐着抽烟的人,我却想杀掉他。 他是另一个我,完全一样的我,不仅外表一样,身上的胎记一样,甚至连我经历的事情,他都知道。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如果这个人心术不正的话,那么他就完全可以取代我的位置,占有我的银行卡和积蓄,占有我的房子,车子,占有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而且,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因为谁都分辨不出来,这个人,不是连成峰。 人都是自私的,谁都不能例外。我没有杀人的念头,只是因为我没有被逼到那一步。然而,面前这个人没有流露出任何敌意,却带给了我深深的危机感。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压住心里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心平气和的跟对方谈话。 对方抽着烟,没有回答我,但是紧跟着,他就开始笑,笑的很呆傻,就和那种神智失常分辨不出黑白美丑的傻子一样,肆无忌惮的笑,露出了两排白牙。 这种笑让我感觉恐惧,如果不是知道张莫莫带着人就在附近,我肯定会生出退意。 “你笑什么?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换个地方聊聊吧。”这个人正在放肆的笑着,突然又收敛了笑容,镇定的说道:“我和你说几句话,几句话而已。” “去哪儿聊?” “随便,只要人少些的地方就行。” 我有些蒙圈了,这个人一会呆呆傻傻,一会儿又很正常,让我觉得他好像有间歇性精神病一样。 我带着这个人穿过马路,走到我的车子跟前,示意让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说实话,我不敢让他坐到后座,我害怕他突然会有什么敌意的举动。 “这辆车,全款买的,当时花了二十万零八千块钱,一千二百公里的时候,跟人追尾过。”这个人轻轻摸了摸车门,说:“叫你的人坐在后面吧,这样你会心安一点。” 我惊讶,但同时又很尴尬。这个人对我的情况,仿佛熟悉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连我的车子都那么了解。而且,他似乎知道我心里对他有很深的戒备,所以不加掩饰的就让人坐在后座上保护我。 我跑到张莫莫的车跟前,跟她说要换个地方,让她的人过来两个,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天王盖地虎。”张莫莫听完之后没有表态,直接就跟我甩暗号。 “别闹了。” “定了暗号就要用,否则这个暗号有什么意义?” “行了行了,宝塔不镇妖。你叫两个人上我的车,我换个地方,中间有情况,你的人会跟你联系的。” 我回到车里之后,两个穿着黑夹克的人一左一右坐到了后座上,我心里算是踏实了,开着车离开了这条街道。 老城区的北边就是山,这个人开始没有指定地点,但是开出城区的时候,他问我,能不能到西坡去。 我暗中咬了咬牙,精神已经感觉到了强压。西坡是城区外围一座山下面的山沟,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到西坡那边坐一坐。 车子飞快的朝西坡开了过去,一路上我们没有交谈。等到达目的地以后,那人先下了车,径直朝着山沟的边缘走去。 我依然戴着口罩,在后面跟随,张莫莫喊来的两个人很负责,跟我们保持着相当近的距离,不仅如此,我们这边刚一走,张莫莫带着剩下的五六个人,也跟到了后头。 这个人一直默默的走,走到离山沟边缘只有一米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我离他大概有两三米,他一站稳脚步,就回头冲我摆了摆手:“你不要再走了,保持这个距离,你会觉得安全一些。” 我的头脑始终晕乎乎的,因为和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会让我觉得,我自己正在照着镜子,和自己说话。 不单单是我头脑发晕,跟在后面的两个黑夹克显然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们的目光交替闪烁,不停的在我和那个人身上移动,估计搞不清楚,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相像的人。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虽然有的时候,你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深思熟虑,可是我相信,事情真正摆到你面前时,你会做一个大无畏的选择。” “谢谢你的评价。”我仔细咀嚼着这个人的话,感觉他真的非常非常了解我,我的确是这样的人,比如当时在旦猛的时候,我和张莫莫命悬一线,我最后还是选择自己松手坠落山谷,把活下来的希望留给张莫莫。 事实上,这并不代表我是个圣人,只是因为有时候血一涌上顶门,就会让我暂时失去思考能力。而且,在危机降临时,可能我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你的大无畏,其实或许不能换来一个好的结局。” “无所谓了。”我摇了摇头:“不管大无畏,还是大有畏,那都是自己所做的选择,自己有权选择,却没有掌控结果的能力,结果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时间不多了,说一件正事吧。”这个人迎着山风,又掏出一支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点燃,他抽了半支烟之后,才抬眼看着我,问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第三十四章后果严重 http://.biquxs.info/

这个人的话让我脚底板嗖的升腾起一缕彻骨的寒意,类似的话,我曾经听老王和张莫莫都说过。但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说的是自己,可这个人,说的却是我。 “人都是要死的,十年是死,一百年也是死,死了就变成一捧灰,有什么区别吗?”我不愿意让对方看出我情绪的波动,因为在我内心最深处,依然对他抱着戒备,还有成见,我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有区别的。” “有区别。”这个人此时此刻好像不傻了,很认真的说道:“人都会死,但要看死的有没有价值。没有谁可以预测未来,但是,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说着话,这个人轻轻的一弯腰,把自己的裤脚给提了起来。他脚上穿着一双沾满的泥土的运动鞋,里面没穿袜子,等他露出脚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脚踝就好像一袋培养土,专门用来栽种蘑菇的培养土,贴着脚踝,长着一圈棕褐色的细毛。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他的脚踝时,一下子就感觉自己伤愈的右脚突然很不舒服。 “在很远很远的西北荒漠,偶尔可以遇到一种很奇怪的虫子,这种虫子没有名字,我给它起了个名儿,恶魔虫。”这人提着自己的裤脚,说道:“这种虫子猛然看上去,像是一团毛茸茸的棕褐色的头发,如果被它叮咬了以后,伤口会肿胀很长时间。等到伤口消肿,受伤的人可能会觉得没事了,但恰恰相反,那其实代表着恶魔虫的毒液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每一根血管中,现代任何的医疗器械以及药物,都不能化解这种毒素。” 我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今天晚上我第几次感觉脑袋眩晕了。这个人所讲述的虫子,和我在旦猛盆地里遇到的那种一团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完全吻合,而且连被虫子叮咬之后的症状,也一般无二。 不知不觉之间,我的右脚更难受了。 “我之所以叫这种虫子恶魔虫,就是因为它咬了你,却不让你痛快的死掉,而是不断的慢慢折磨你。”这个人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裤脚:“最后,你会生不如死。” “你的意思是,这种虫子的毒,无法化解?” “我不知道,或许,会有吧,在什么地方被咬了,只能再到那里去寻找化解的办法。” 我说不出话了,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我暂时分辨不清楚,面前这个让我产生了戒备甚至杀念的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不开口,他也不开口,我们两个相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相互对视。就在对视的时候,我骤然间发现,这个人望向我的目光里,同样有一丝被压制和隐藏起来的杀意。 我明白了,站在我的立场上,当我遇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的时候,我最先担忧的,是这个人会不会心怀歹念,取代我的位置,占有我的一切。比如,他可以暗中尾随我,摸清楚我的生活规律,然后杀了我灭口,等我死去之后,我所留下的所有,就全部归他了。没有人会追究我的死亡,谁都不会发现,连成峰死了,因为另一个“连成峰”,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取代了我。 同样的道理,这个人看到我的时候,他也会担忧,担忧我取代他的身份,占有他的一切。 这种担忧和焦躁,只能用消灭对方来解决。 但是,他眼睛里的杀意,很快就消失了,眼睛里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5吗?”他低下头,又摸出了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里。 “我不知道。” “因为......”他叼着烟慢慢的抬起头,在他抬头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睛里,竟然氤氲着一层水汽:“因为5前面,有4,4前面,有3,3前面,有2,2前面,有1......” “你说的是?”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用54321来告诉我,和他一样的人,不止一个。 也就是说,和我一样的人,不止一个。 “12345......我不知道会不会有6,我也不想知道了。”这个人点燃了嘴里的烟,突然又开始笑,这一笑,似乎之前暂时清醒的神智全都荡然无存了,笑的那么阴森,又那么恐怖。 唰!!!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小但是非常锋利的刀子,我一直都在提防他,看到刀子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跟在我身后的人也立刻有了反应。 然而,这个人拿着刀,还是站在原地,他叼着烟,慢慢抬起手里的刀,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左耳给割了下来。 在人没有丧失所有意识的时候,割掉一只耳朵,是非常痛苦难忍的事。这个人显然感觉到了剧痛,可他还是在笑,额头上黄豆大的冷汗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一只手拿着烟,一只手抓着淌着血的耳朵,竟然把耳朵塞到了嘴里。他很用力的在咀嚼,我甚至能听见耳朵里的软骨组织被嚼碎时所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敢肯定,心理素质稍差点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呕吐。 这个人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动容了,这时候,我感觉,对方疯了,一定是疯了,一个正常人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事的。 这个人就这样把一只耳朵嚼碎,然后咽了下去。我很难想象,自己把自己的耳朵吃下去,是什么感觉。 “我死的没有价值,但我希望,你不是这样。”这个人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有人会替我收尸。” 说完这句话,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他翻身就从山沟的边缘跳了下去。西坡的山沟没有旦猛盆地里的地表裂痕带那么深,但是倾斜七十度的陡坡上全都是石头,在这个人跳下去之后,我疾走到了跟前,探头朝下望去。 我能望到他的身躯在陡峭的坡度上磕磕碰碰的摔落下去,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还没有落到底就会死掉。 的确,我想杀了他,可是我又不想让他死,至少暂时不想让他死,我感觉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清楚。 可现在谁也救不活他,就算我们下到沟底,找到的也只是一具被摔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有一次觉得眩晕,后面的两个人赶紧把我给拉了回来。我把那个人丢下的烟头捡在手里,烟头的过滤嘴全是牙印,已经被咬扁了。 有人在张莫莫的耳边说了几句,张莫莫走到我跟前,劝我先回去,她说,像这种情况,那个人就不可能是孤身一人在做事,他身后必然有一个能量比较大的势力。 张莫莫做了一下安排,留了两个人在这里隐藏起来,看看最后是什么人来收尸。 在回去的路上,我心神不宁,那个人脚踝上面所长出来的一圈菌丝般的棕褐色的细毛,还有关于恶魔虫的讲述,都让我感觉后怕。 我不怀疑那个人的讲述,现在仔细回忆回忆,当时我遇到那种毛茸茸的如同头发一样的东西时,的确感觉脚脖子上好像被啃噬了似的,疼痛而且麻痒。 “那种以讹传讹的事情,你不要全信,你要相信现代医学。” “我们从旦猛回来之后,我就到医院检查过,也复查过,但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我依然忧心忡忡,因为我有种预感,预感那个人所说的恶魔虫的,是现代医学手段所无法应付的。 我给胡日图打了个电话,胡日图记得我,看我回到内地了还跟他联系,表示很高兴。我和他寒暄了两句,然后向他描述了恶魔虫的体态特征,问他认识不认识这种虫子。胡日图的汉语说的不错,理解能力也不错,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个我不敢说一定就是对的,只不过,按你讲的,我应该听人说过。” 胡日图在那边定居了很久,听过很多传闻,在巴克郎附近的一些地区,有关于这种虫子的传闻。不过,亲眼见过这种虫子的人,几乎没有,全是道听途说。 在传闻中,这种虫子估计是全世界最牛x但又最脆弱的虫子,说它牛x,是因为它能吞吃任何东西,如果荒漠里所有的动植物全部消失,那么这种虫子连沙子和石头都能吃进去。说它脆弱,是因为它对温度和湿度的变化极其敏感,温湿度有细微的升降,都可能会导致它们批量死亡。 胡日图听到的另一些传闻就比较邪门了,他说,这种虫子是渴死在荒漠里的人的亡魂变来的,被它叮咬过的人,都会变成恶鬼。 我有点精神恍惚,胡日图听到的传闻和那个人所讲述的有所出入,但都表明了被这种虫子叮咬之后,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我当时从旦猛离开时,还觉得自己死里逃生,而且老王和张莫莫他们也都很吊诡的“活”了过来,不管怎么说也算好事,所以没怎么拿脚上的伤当回事。我压根没有想到,被那种虫子咬了,会有这么严重的下场。 第三十五章遇劫 http://.biquxs.info/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以前一直以为,瞎三儿死了,但是找出背后指使瞎三儿的人,就能得到线索。 瞎三儿背后的人找出来了,可刚一找出来,对方就用那种不忍目睹的方式自我了断。 我相信,如果能活下去的话,没有人会死的,即便遇到了熬不过去的坎儿,也要全力拼一拼。但瞎三儿和那个人,都是在可以活着的情况下,自己选择了死亡。 我能想象的到,不管瞎三儿,还是那个自称5的人,他们或许都是一颗棋子,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5死了,他说过,5前面还有4321,那么,这些人究竟是在干什么?幕后真正的指使者,又会是谁? 这些问题再加上所谓的恶魔虫,一下子让我心神不安。 “我觉得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人云亦云,难道别人的话你就那么相信?”张莫莫看着我心神不宁的样子,一边开车一边劝道:“我帮你找个大夫再看看。” 张莫莫当时就打了电话,那个大夫应该是她的朋友,张莫莫约了一下,对方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张莫莫把我送了回去,出了这样的事,我肯定睡不着了,但我又不想喝酒,免得喝的晕头转向的会误事。我们就面对面的坐着,时不时说几句闲话熬时间。 这一熬就熬了好几个小时,张莫莫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觉。我也觉得眼睛发涩,可就是没有睡觉的念头,在阳台上走来走去的抽烟。等到凌晨五点钟的时候,张莫莫的电话响了。 “有人把尸体弄走了。”张莫莫听完电话之后,睡意全无。 留在西坡的人一直都在隐藏着,大概凌晨三点左右,有人去了西坡,一共四个人,他们在西坡的沟底找到了5的尸体,然后搬了上来。张莫莫的人一路尾随,那四个人把尸体运到了一辆还没挂牌的车上,本来,张莫莫的人还要跟踪,看看对方会把车子开到什么地方。但凌晨四五点的西坡路上几乎没有车辆,车子一开,那帮人立刻察觉有人跟踪,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十几分钟之后把张莫莫的人给甩开了。 “事实果然如此。”张莫莫说:“他背后,还有幕后黑手。” 我不否认,5的背后不仅有黑手,而且,这只黑手的能量和胆魄都应该很大。 到了早上,张莫莫弄了点早饭,难吃的要死,我胡乱吃了点,准备到医院去。张莫莫想陪着一块儿去,我拒绝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就把她拖的什么都做不成。 “我自己能行,你忙你的去。” “那好吧,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跑到医院,找到张莫莫头一天就约好的大夫,人家很认真也很负责,让我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 但是,查不出任何问题,大夫说,我的身体很健康,没有毛病。 我道了谢,从医院出来。乱七八糟的检查做一次,外加等结果,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没有因为大夫的话而感到心安,相反,心里依然很乱。5的话,已经变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病根。 这时候,张莫莫打了电话,她问我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王晓乐的人。 “王晓乐?”我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挺熟悉的,再一想,立刻回想起来,瞎三儿的几个伙计里,有一个好像就叫王晓乐:“我知道这个人,怎么了?” “二虎是他撞死的。” “什么?”我大吃一惊:“消息可靠吗?” 七孔桥市场那条路,是有监控的,但是二虎被撞死的时候,肇事车辆的车牌被人为遮挡,这让这起肇事案的侦破增加了难度。 不过,连续不断的监控录像被调取出来之后,经过技术分析,最后确定了肇事车辆以及当时的驾驶员。张莫莫的消息来源很可靠,不会瞎胡说。 我感觉很震惊,同时,脑子飞快的转动,有些事情,我就琢磨出来了。 瞎三儿是一颗棋子,替人做事的,瞎三儿那个人,值得相信,但背后的主使者应该还没有完全信任瞎三儿,我很怀疑,那个王晓乐,是被安插在瞎三儿身边的眼线。这个眼线,不仅盯着瞎三儿,还盯着瞎三儿手下的其他人,就是因为这样,二虎刚刚把箱子转交给我,接着就受到了残酷的惩罚。 “肇事者抓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张莫莫问道:“你检查完了吗?” “刚从医院出来。” “你准备去哪儿?” “我去办一点事,等会再联系。”我挂了电话,心里立刻明镜儿似的,王晓乐现在还没被抓住,但是如果我判断的没错,他很快就会被抓,或者自己去自首。二虎死了,人命关天,如果肇事者一直抓不到,那案子就不会结,如果真引起舆论的不满,那么侦破力度会不断加大,或许查来查去,会查出一批人,所以,现在必须得有人出来顶这个雷。 我想在王晓乐进去之前先找到他,只有找到他,才能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瞎三儿熟悉,他手下那些伙计我也都知道,我分析了几个大概的地点,开车过去找。但开车途中,我感觉希望不大,瞎三儿和5都死了,没有吐露什么信息,王晓乐更不用说,难找到他,即便找到,也可能撬不开他的嘴。 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开着车在华阳到处转悠,把平时瞎三儿那几个伙计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现在就算不能直接找到王晓乐,找到其他人也行,至少我能打听打听情况。但那帮人都是跟着瞎三儿混饭吃的,瞎三儿死了,手下人好像短短两三天时间就鸟兽散,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把几个地方完全找了一遍,一个人也没有找到。 明知道没什么希望了,可我还是停不下来,如果我没找到王晓乐,他先进去了,那我就没有任何机会再找他盘问什么。 我就这样徒劳的在几个地点之间来回的奔波,一直到了晚上,才自己说服自己,今天肯定是白忙活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自己无能为力的。 跑了一天,我感觉肚子饿了,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车子正好在老城,我想起了那个德利小吃店,不由自主的朝着老街开了过去。 老街还是挺安静,现在还没到吃宵夜的店,小店门可罗雀。我找了个停车位,刚想把车倒进去,冷不防后面有辆车子,嗖的加速,直接顶到了我的车后。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迎面又开过来一辆车,两辆车子一前一后,一下子把我给夹到了中间。 我预感不妙,刚想拉车门跑,立刻就被人给堵住了。堵着我的两个人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人。 对方不跟我废话,架着我的两条胳膊,连拖带拽,硬把我塞到了挡在车头前的那辆车子里面。 刚被塞进车子,我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水味,只闻这股气味,会让人感觉车里坐着女人,但是一进来之后,我才发现,车里坐的绝对是个男人。 这个人估计有四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很瘦,上身穿了一件铁锈红的衬衣,下边是条白裤子。 他的头发梳的很整齐,一丝不乱,那阵浓郁的香水味,就是从他身上飘散出来的。他的脸很白,是那种不正常的死人白,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肯定是涂了一层粉底或者一洗白之类的化妆品。 而且,我看见这个人好像还描了眼线。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就很难想象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浓妆艳抹是什么样子,很让人受不了。 “你好。”这个人非常和蔼,微笑着朝我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认识你。” 我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和来历,但是仅凭他们堵我的车就能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没安好心。我很警惕,不肯跟对方握手,这个人的脾气像是很好,也不介意,依然微笑着抽回手。 “你是谁?”我朝车子外面看了看,但是眼神还没落定,车子就启动了。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老弟,你一看就是个痛快人,跟我年轻时候一样,所以我就不卖关子了。”这个人拿出一块手帕,在脸上轻轻擦了擦,然后拿手帕当扇子扇着风,手帕上估计喷了二斤香水,那香味快把我熏窒息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开门见山吧,老弟,你手里是不是有一枚半月天珠?”这个人用手帕扇着小风,很诚恳的说道:“这枚天珠,我想要,老弟,你可以开个价,要是价钱合适,我没二话。” 我皱了皱眉头,那枚半月天珠,我也刚刚拿到不久,而且我没有跟人乱说,除了瞎三儿的叔爷麻鬼子之外,应该没人知道我手里的这枚天珠。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感觉他应该也是古行里的,但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然而,这个人的特征太明显了,穿红戴绿,娘里娘气,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个以前听人说起过的人物。 “老弟,想好了么?”这人看我不说话,还以为我在琢磨着怎么开价:“有心理价位,你就说。” “你是徐娘娘?” “嗯?”这个人听到我的话,怔了怔,但是立刻就恢复了正常,咧嘴一笑,拿着手帕在我身上轻轻打了一下:“哎哟!我就不喜欢跟你们这些男人打交道,知道为什么吗?你们男人都太聪明,瞧两眼就把人家给认出来了!” 第三十六章刀疤脸 http://.biquxs.info/

这个人这么一说,其实也就等于印证了我的猜测。车里的香味本来就熏的我受不了,再看看他现在的动作和语气,我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可是我心里不明白,我手里有一枚半月天珠的事儿,是怎么传出去的?又是怎么传到这个人耳朵里的? 华阳还有附近几个地区的古行,其实都是一回事,华阳的七孔桥,新城的槐树里,还有山阳的两道街,不管是这几个地方的市场,还是混在市场里的人,相互之间都有交流沟通以及利益关系。古行的人是呈金字塔形排列的,这几个地区里最有名,势力最大的大拿是两个人,一个叫陆放顶,一个叫赵三元。 赵三元是古行里的老资格,比陆放顶混的时间还长。当年陆放顶刚刚开始打地盘的时候,赵三元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那时候,陆放顶的势头很猛,赵三元就处处踩着对方,想把他打下去。陆放顶的实力不足,但手段非常,顶着跟赵三元斗了好几年。赵三元不仅没把陆放顶打压下去,反而等于是给陆放顶扬名立万了。 是金子到哪儿都能闪光,陆放顶站稳脚跟,势力渐渐变大,跟赵三元的斗争愈发激烈。但是斗到最后,古行里的人都知道,赵三元是不沾光的。所以,古行才有一陆顶三元的说法,意思是古行混的最好的是陆放顶和赵三元,不过真比较起来,可能还是陆放顶更胜一筹。 这两个人的恩怨很深,争斗一直没有停息过,只是这几年所有人都在忙着挣钱,打打杀杀的事费力又不讨好。赵三元吃不掉陆放顶,陆放顶也很难把赵三元彻底打垮,毕竟赵三元的根子很深。所以,这两伙人不会和以前一样明争暗斗,可都在古行混饭吃,难免会有冲突和摩擦,陆赵之争,并没有完全平息。 赵三元手下,有个姓徐的人,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个人的真名都没人记得了,因为有点娘里娘气的,所以人都喊他徐娘娘。放眼整个古行,四十多的男人还描眉画眼的,除了徐娘娘,再没别人。我就是根据这个才猜测出来,面前这个死人妖是徐娘娘。 徐娘娘慈眉善目的,说话柔声柔气,看着也瘦巴干筋,好像一巴掌就能撂倒。但我知道,能让赵三元当成左膀右臂的人,绝对不会那么没用。 “老弟,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肯定知道我背后是谁。”徐娘娘推心置腹的跟我说道:“来之前,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姓连,在七孔桥有个小门脸。老弟,我是个实诚人,做买卖讲究童叟无欺,现在珠子在市场上是什么价,我心里有数,总不会叫你吃亏的。你想套现,还是想拿珠子换东西,都没有任何问题。” “我手里没有什么半月天珠。” “哎呀老弟,你这个样子,我们就很难交流了啊。”徐娘娘轻轻皱起眉头,一洗白也挡不住额头上的褶子:“别为难我,成么?我其实也是替人跑腿办事的,要是没落实清楚,我会来找你?老弟,今儿个咱们把买卖谈好,你也算结个善缘,以后在七孔桥有什么事,直接报我的名儿,七孔桥的人,总会给我几分面子的,怎么样?” “我真没有什么半月天珠。”我肯定不可能把天珠拿出来给徐娘娘,不管他开什么价钱,我都不会卖,可我也很清楚,徐娘娘不是好糊弄的,我只能尽力的拖延时间,一边和徐娘娘说话,我的手一边就放到衣兜里,我不敢把手机掏出来,只能碰运气解锁,今天最后一个电话是和张莫莫通的话,如果凑巧解锁,就可以直接按键拨打出去。张莫莫只要听见这边的动静,一定会想办法找我。 “老弟,不要这样,我脾气好,要是换了别人,这会儿都急眼了。”徐娘娘摇摇头,轻轻捏着我的衣袖,我的手正在口袋里摆弄手机,肯定不敢伸出来,但是坐在前面副驾上的膀大腰圆的汉子回过身,硬把我的胳膊连同手机一块给揪了出来。徐娘娘把我的手机关机,然后轻轻放到我上衣的口袋里:“我是个买卖人,遇事先敬人三分,老弟,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哦。” “你要是买卖人,你就知道做买卖的规矩,别说我手里没有珠子,就算真的有,可我不想卖。”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老弟,你这个态度,让我很为难。”徐娘娘叹了口气,翘着兰花指捏着手帕擦擦额头:“走吧,先到龙湖路时代小区,三号楼11楼118号。” 我听了徐娘娘的话,心肝儿就是一颤,他说的是我家的详细地址。 “老弟,我不是个粗人,当年也念过几本书的,我不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可是上头交给我的事情,我做不好就没法回去了,只能带着你到处找,找到珠子为止。” 我知道徐娘娘是跟着赵三元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跟赵三元这种古行里的大拿有什么交集。徐娘娘说的很轻松,也没有威胁我,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如果拿不到这枚半月天珠,那他绝对不会罢休。 车子立刻就朝着我家的方向驶去,我暗中想了很多办法,却没有任何用处,被徐娘娘还有前头的汉子死死盯着,什么有用的法子也想不出。那枚半月天珠,没在家里放,他们去了也找不到,但是我就害怕被徐娘娘缠着脱不了身,等对方真急了的话,我肯定会受罪。 我住的时代小区周围还没有完全开发,看着比较荒,入夜之后路上的人就很少了。车子风驰电掣,我心里急的要死,可徐娘娘好像很有耐心,弄了面小镜子出来,对着镜子瞅自己的眼线。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骤然闪起了两道远光,远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一辆车子四轮生烟,从后面追赶过来,猛的一转方向,挡在车前头。 司机下意识的踩了急刹车,徐娘娘正在照镜子,冷不防一刹车,整张脸就贴到镜子上面去了。他一边开车窗,一边就朝外面喊:“这都是什么素质?你......” 一句话没喊完,徐娘娘的声音戛然而止,拦路横档在前面的车子上呼啦啦跳下来三四个人,而且,从后面又飞快的疾驰过来两辆车,把徐娘娘带来的人围了起来。 徐娘娘很鸡贼,车窗打开一半,一看势头不对,就想关上车窗。 但是他快,从车上跳下来的人更快,一个龙精虎猛的男人一步跨上来,拿着一根棍子直接顺着车窗捅了进来。车窗是关不上了,对方透过半开的车窗,饶有兴致的望着徐娘娘。 “我跟你说,不带这么玩的。”徐娘娘很明显认识这个人,使劲跺了跺脚:“我又没招你没惹你。” “那你旁边那人呢?他招你惹你了?”这个精悍的汉子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说的一口地道的华阳本地话,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徐娘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起来,话音里也隐隐透着一股狠劲儿:“娘娘,我跟你说,这儿是华阳,你们的手伸的太长了!” “你......” 徐娘娘刚想说什么,就被对方打开车门拉了下来,刀疤脸带的人多,等一下车,徐娘娘很识趣的就闭上了嘴巴。 我也不由自主的从车上下来,迷茫的看着眼前的情景。我不认识这个刀疤脸,但是他明知道徐娘娘是赵三元的人,还敢这样做,那就说明,他不怕赵三元。 刀疤脸的根子应该也很硬,但我想不出来,这种人怎么会注意到我这样的小角色,而且很适时的就挡住了徐娘娘他们的去路。 “娘娘,别说我不仗义,在自己的地头上欺负你,我现在给你条路,你自己走,我就当今天啥也没发生过。”刀疤脸又露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对徐娘娘说:“走吧。” 这个刀疤脸,绝对是个狠角色,他脸上那种笑容,其实是一种无所谓的笑容,就好像把什么都看的无所谓,包括自己的命。这是那种靠拳头说话的人,从踏入这一行开始,已经把生死丢到了一旁。脸皮不厚,在这一行吃不开,心不狠,在这一行站不稳脚。 “今天这事,可是你们不厚道了。”徐娘娘回过神,弹弹衣角上的一点灰尘:“我们三爷会找你说话的。” “行啊,赵三元啥时候来,知会一声,我给他摆桌酒。”刀疤脸嘿嘿一笑,不再理会徐娘娘,转头看看我:“怎么,你还不走?”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完全能看出来,刀疤脸就是为了我来的,找到了我,他就没必要跟徐娘娘大打出手,毕竟徐娘娘背后是赵三元,是古行里最头面的人物。 我心里很忐忑,站在原地呆住了,因为我不知道刀疤脸的来历,如果就这样跟他走了,难保不会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第三十七章感谢信 http://.biquxs.info/

我前怕狼后怕虎,但是此时此刻,我没有别的选择。反正落在徐娘娘手里是绝对没有好处的,我只能拼一拼,这个刀疤脸比徐娘娘善良一些。 想到这儿,我不再犹豫,快步绕过徐娘娘的车子,走到了刀疤脸跟前。刀疤脸慢慢抽回手里的棍子,好有模有样的和徐娘娘打了个招呼。 “娘娘,走了啊。” 我上了刀疤脸的车,剩下的人也都上车,迅速离开了这儿。徐娘娘的人心里有数,没有敢尾随过来,车子开出去几百米之后,就等于彻底甩脱了徐娘娘。 “能跟我说说嘛?”我试探着问刀疤脸:“你是谁?” “我是个打工仔。”刀疤脸好像很喜欢笑,龇牙咧嘴的对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暗自叹了口气,刀疤脸像是在开玩笑,但是一句话就把我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我再问,他也不可能说什么。 “别的人,可能会帮你一次,但帮不了你一辈子。”刀疤脸继续说道:“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吧。” 我本来想跟刀疤脸攀谈攀谈,因为我察觉出,他好像没有恶意,最起码不会劈头盖脸的揍我一顿,所以,我就想用交谈的方式,看看能不能试探出来,对方从徐娘娘手里把我给救出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但是刀疤脸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车子呼的在大街小巷中穿行而过,来回绕了几个圈子,他就问我,要到什么地方下车。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相信刀疤脸费这么大劲儿,而且冒着得罪赵三元的危险,就是单纯的想把我救出来。但他不说,我也不可能贱兮兮的主动去问他是不是冲着我手里的天珠来的。 我的车还停在老城那边,可我不想再去开车了,我害怕又被谁给盯上。我专门让刀疤脸把车停到了一个方便打车的路口,刀疤脸很爽快的叫司机停车,我下车的时候,他还很友好的冲我挥了挥手。 可能刀疤脸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是个道上混的,所以我始终不敢完全相信,他安的是好心。从车上下来以后,我赶紧打了辆出租车,出租车一开,我一直都在朝后面观望,看看刀疤脸的车子有没有跟上来。 刀疤脸说话竟然算数,说放我走就放我走,没有尾随过来。我还是不放心,在城区里不停的换车,来回折腾了好几趟,确信没有人跟踪之后,我才回到张莫莫借给我暂住的房子。 等回到这儿,我心里还是有点余波未消的意思,说起来,今天的事情有惊无险,但徐娘娘给我上了一课,他让我知道,我手里这颗半月天珠已经不是隐秘了,而且,这枚天珠的价值,应该不仅仅是用钱衡量那么简单。 我总是觉得,徐娘娘出手来收购这颗天珠,不是为了倒差价挣钱,更不是为了收藏。这其实也就无形中印证了我一直埋在心里的想法,这颗半月天珠,应该有别的用处。 我想把天珠先藏起来,但是想来想去,藏哪儿都觉得不安心。这种东西,随身带着是比较保险的,最起码心安,然而,现在的处境如此复杂难料,戴在身上的话,被人堵住了就会收走。 想来想去,只能给天珠化化妆。在古行里的人,造假作假是家常便饭,我虽然没有作假骗过人,但相关的知识还是有的。 我正在忙活着,张莫莫打了电话,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她。有的事一旦说起来,就要牵扯到很多。 我把天珠伪装了一下,贴身戴着,然后又打了一圈电话,找市场的人打听消息。我认识的都是七孔桥的小鱼小虾,消息也不灵通,扯了半天,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我感觉有些困顿,到卧室去躺了下来,又开始习惯性的把这些发生过的事串联到一起,进行分析。 这件事本来只牵扯到我和张莫莫他们四个人,但是现在看起来,情况又一次变的复杂,瞎三儿和5的死,徐娘娘还有刀疤脸的突然出现,都意味着可能有更多的人被卷了进来。本来,参与的人多了,算是件好事,可以从不同的人那里得到不同的线索,然而,我始终找不到一个切入点。 就这么想了能有半个来小时,感觉眼皮子快要睁不开了,我关了台灯,打算先睡觉,有什么事情到明天再说。 原本很困,可是灯一关,又没有马上睡着,脑子里乱糟糟的。陡然间,我突然萌生出了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恐慌。 我可以肯定,房子里没有人,但是此时此刻,我总觉得,这房间里不止是我一个人。 我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状况,灯关了,窗帘也拉的很严实,朦朦胧胧之间,我感觉卧室的一角,好像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对方走的很慢很慢,可是每走出一步,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到了我的心口上。我现在绝对不是在做梦,但墙角走过来的那个人,轮廓竟然渐渐的清晰了。 当我分辨出这个人的大致轮廓时,就觉得头在发胀。 这个人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花花绿绿,就如同戏台上唱戏的大花脸。我不太能看到他的相貌,可我能分辨出,这一定是个男人。 任何人在自己的卧室里突然发现多了个人,估计都不能淡定,我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双手双脚沉的仿佛有一万斤重,动弹不得。 全身上下似乎只剩下眼神和脑子可以活动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吴婆当时交给我半月天珠时,跟我说过,她总是看到一个穿的奇奇怪怪又花花绿绿的人,在她的梦里出现,那个人让吴婆把天珠还回去。 我不可能进入吴婆的梦境去看看那个人,但我感觉到,吴婆所讲述的人,和现在我所见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慢慢的走到了我的床边,我心头的惊惧已经达到了极点。他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但他带给我的恐惧,超过了任何人。 “连成峰......”这个人站在我床边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同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在喊我的名字。 猛然看上去,他好像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再看一眼,又觉得他应该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他的脸庞是古铜色的,棱角分明,他留着那种贴头皮的短发,整个人就像一块被风吹日晒了无数岁月的石头。 他的口音非常的奇怪,我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 我不仅动不了,而且,连张嘴说话的余地都没有。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幽灵一般的从卧室的黑暗角落里走出来。 “我要教你认识一些字,你会有用的。”这个人直直的站在床边,用那种谁也分辨不出的口音说:“你要记在心里。” 我看到他好像拿出了一块石板,石板上面刻满了字符。对我来说,这些字符不算陌生,当时在旦猛盆地那个废弃的小城蓄水池里,我见过这种字迹,而且拍摄了不少照片。瞎三儿的叔爷麻鬼子说,这种字迹是很久很久以前象雄古国的特殊文字,用来祭祀的。 象雄祭文,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死文字,这个世上不可能有人认识。 但这个人拿着石板,很认真的教我认识上面的字符,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所有精神,似乎都被这些字符吸引,就仿佛幼年的时候在学校里上学,老师所教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无声的烙印,印在心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石板上的字符密密麻麻,我已经忘了时间,整个人都沉浸在这块石板上。一面石板上的字符教完之后,那个穿红戴绿的人把石板翻了一面,石板的背面依然是密密麻麻的字符。 过很长时间,这个人把石板上的字符全部教了我一遍,一句话都没再说,默默的朝后面退却,一直退到卧室最黑暗的一角,紧跟着,他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到了。 一直到这个人消失的时候,我才弹簧般的从床上蹦了起来,啪的打开了灯。 卧室里是空的,半个人影都没有。我冲出卧室,在整个房间里来来回回的找,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全部被我找了一遍,但那个人如同蒸发,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我突然间开始疑惑,疑惑我刚才所经历的,是不是真的。我当时能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但我不相信那么大一个人能凭空消失。 那个人真的找不到了,可是,石板上的字符,却依然留在我的心里。我不可能把那么多字符的字义全部都记下来,只记住了其中的一部分。 我拿出手机,把当时在旦猛拍摄下来的字符照片浏览了一遍,没有掌握所有的字符,想要顺畅的看懂石板上的行文非常困难,我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然后回忆,就像一个刚学会了二三百个汉字的小学生在阅读课文一样,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断断续续的从字符里解读出了这些文字的大概意思。 旦猛古城蓄水池底部的字符,应该真的是祭文,是一封献给神的“感谢信”。 第三十八章再向虎山行 http://.biquxs.info/

无论在过去的象雄古国,还是在旦猛盆地,那种专门用于祭祀的文字,懂的人肯定不多,可能只有负责祭祀的人才能认得。照片上的字符,我无法全部辨认出来,综合了一下主要的意思,我发现,这些字符在感谢神的恩赐,感谢神赐予了他们一块死而复生之地。 我辨认不出所有的字符,但死而复生之地这几个字,我认得很清楚。解读出石板上部分字迹的同时,我的脑海里就蜂拥出一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老王,宁小猫,张莫莫,他们全都在旦猛盆地那边“死而复生”,而那个5,在跳崖之前也和我说过,恶魔虫给人来带的影响,可能也只有重新回到旦猛盆地才能解决,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在哪儿遭殃,就要回哪儿去想办法。 我的头大了,现在所获取的线索,无非还是那条路,要重新去旦猛。 我真的不愿意再回那个鬼地方了,虽然上一次的旦猛之行最后好像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影响,然而我忘不掉老王他们三个人“临死”之前的情景。 但是,我同样能想到,这件事情的复杂,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思维能力,越来越多的人都搅和进来,即便留在华阳,我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我真没有别的选择。 我考虑了好长时间,考虑要不要跟张莫莫他们说一声。按照我的估计,他们三个人应该也不愿意重新回到旦猛去。 眼瞅着天已经快亮了,我想赶紧睡一会儿,今天不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我实在是困的厉害,躺下去两分钟已经进入了梦乡。 等到再一睁眼,已经是中午一点多钟,刚刚醒过来,宁小猫就打了个电话,说好几天没见面了,大家是不是要聚在一起,再商量商量。 “你想商量什么?”我一边穿袜子,一边逗宁小猫,这估计也是现在唯一能找到的乐趣了。 “商量点事啊......”宁小猫的语气突然就不对了,带着一股哭腔:“我......我......” “你怎么了?”我听到她的语气不对,就知道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赶紧打消了开玩笑的念头:“有什么事?告诉我。” “你还记得,我原来给你看过我后背上,有一张......一张模糊的人脸么......”宁小猫显然很害怕,哭腔也越来越重:“那张脸......那张脸......会说话......” “别急,你先别急。”我听了宁小猫的话之后,倒不是特别紧张,因为张莫莫已经发现了这个情况,只不过害怕引起老王和宁小猫的恐慌,所以暂时没有说出来,可是现在,情况明显捂不住了,宁小猫自己就发现了这些,她一发现,老王应该也能发现,这件事算是捂不住了,必须得摆到台面上来说。 “那张脸会说话,我保证我没有撒谎,它会说话!”宁小猫喘了口气:“我不敢在家呆,我现在在大街上......” “你和我说你在哪儿,我现在先去接上你,然后咱们把老王还有张莫莫喊过来,一起商量......”我一边飞快的穿袜子,一边安慰宁小猫,可是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手一下子顿住了,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看。 这一低头,我明显能看见右脚的脚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圈细密的棕褐色的细毛,细毛就好像某种真菌在生长,脚踝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其他异样,可是一看见这些突然出现的棕褐色的细毛,我的心立刻就被揪紧了。 恶魔虫带来的隐患,终于发作了? “哥,你怎么了,你是被......被吓到了吗......” “没有,我在穿衣服。”我回过神,匆匆忙忙的翻身下床:“你就在原地等着,我去接你。” 我的心慌了,尽管脚踝的变化很细微,可是我想起了胡日图对我说过的关于恶魔虫的传闻,他说,恶魔虫都是渴死在荒漠里的人变的,如果被恶魔虫叮咬,那么被叮咬的人会变成恶鬼...... 我的心理一下子感觉到了很沉重的压力,就好像当初刚刚开始做恶梦的时候一样,恍惚不安。在开车去接宁小猫的路上,我好几次差点跟别人追尾。 我带着宁小猫,宁小猫又通知了老王,我们一块跑到张莫莫的店里。 气氛有些沉闷,宁小猫应该把脸的事情和老王提前交流过了,老王本来没抽烟的习惯,可是现在可能心情不好,朝我要烟抽。 “我还是觉得,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不愿意让每个人都有沉重的心理负担,尽管自己都已经被压的喘不过气了,但还是劝解他们:“不要太过焦虑。” “怎么能不焦虑?”老王眯着眼睛,使劲嘬着烟头:“身上长着了一张脸,还会说话,这叫人怎么不焦虑?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听人家讲故事,有个人头上长了一张嘴,嘴被头发盖着的,谁也没发现,有一天夜里,这个人正在睡觉,觉得头痒痒,顺手一摸,发现脑袋缺了一块,那是让他头上长的那张嘴巴给吃了......” “别讲!别讲!”宁小猫心里本来就害怕,但老王嘴贱,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宁小猫使劲的捂着耳朵摇着头:“我不要听!不要听!” “好好好,我不讲了。”老王把烟头丢在地上,使劲用脚踩了踩:“可是不管我讲不讲,那脸都在我们背后长着呢啊......” 我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他们三个人背后的那张脸,不断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清晰,用脚后跟想想都能知道,如果就这么拖下去,绝对不是好事。 我的后背虽然没有那张脸,但是脚踝上一圈细密的棕褐色的细毛同样不是吉兆,想来想去,我突然觉得,除了再去旦猛哪里碰碰运气,我好像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我们这一次分头行动吧。”我考虑了一下,对他们说:“我到旦猛去,你们留在华阳,张莫莫暂时负责一下。” “你一个人去?”张莫莫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不行。” “肯定不行啊。”老王也在旁边说:“四个人同生共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跑到那个鬼地方去。” 他们都不同意,商量的结果就是共进退。我心里在焦虑之余,说实话挺感动的,老王和宁小猫的胆子都不算大,可他们没有退缩。 我们立刻着手去准备,因为有了上一次去旦猛的经验,所以这一次准备的更充分,而且更快。张莫莫又把那两辆车子给借了过来,四个人组团动身。 华阳到那边的路线,畅通无阻,等我们到了胡日图居住的县城时,给他打电话。但来的很不巧,胡日图几天前给别人做向导,已经出发了。 不过,通往旦猛盆地的那条路,我基本还记得,老王也表示,他认得路,不用再找向导浪费钱。我们在县城这边停留了一晚上,第二天大早就出发赶往旦猛。 我们是在晚上到达巴克郎的,但是到了巴克郎的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巴克郎遗址和我前两次目睹的有些不一样。我下车走了走,又仔细的看了看,感觉前不久应该有一场不大不小的沙尘暴。巴克郎这里缺乏水源,植被非常稀疏,沙漠化越来越严重,这场沙尘暴卷来的沙子把能覆盖住的东西都给覆盖了,我担心再往前走的话,会不会迷路。 不过事实证明,老天爷这一次还是很眷顾我们的,路途中虽然有迷路的前兆,不过四个人齐心协力的克服下来,并且找到了正确的路线,我们平平安安的到达了旦猛盆地的外围。 没有人帮我们看管车辆,我们把车子隐藏到了附近,带足了给养。在进入旦猛盆地之前,我郑重其事的告诫他们,这一次一定得小心。 “嗨!没事儿!”老王大大咧咧的去拿自己的背包,吃力的背在身上:“又不是没来过这儿,上一次咱们好端端的进去,又好端端的回来,能有啥事。” “小心点总没错的,老王,你不要有左的思想。”我暗自叹了口气,上一次旦猛之行所发生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没办法给他们解释了。老王肯定不记得,他在这儿死过一次。 不管他们怎么想,我自己严加防备,这一次我不图走的多块,但一定要稳,要安全。从旦猛盆地外围一直到那片地表断裂带的路,记忆犹新,队伍走的慢,再加上我很小心,暂时还没有发生什么情况。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那片连绵的废弃城墙处,老王很高兴,跑过去拍了拍几乎被沙子埋住的墙垛:“这儿我还记得,是个好地方,在这儿躲着,风吹不着。” “咱们休息休息。”我放下背包,扭头对张莫莫说:“我渴了,烧点水吧。” 张莫莫和我接触了这么久,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对我有很深的执意和排斥,我一说,她就着手去烧水。 和我猜想的一样,老王很黏张莫莫,张莫莫烧水,老王赶紧去帮忙,宁小猫爱凑热闹,也跟着过去叽叽喳喳的说话。我趁着这个机会,沿着残垣断壁朝那边走,上一次离开旦猛的时候,身上带着伤,情况又突然,而且老王他们三个人都归队了,我疏忽了被藏起来的尸体。 我得把尸体重新挖出来,确认一个问题。 第三十九章未曾预料 http://.biquxs.info/

我记得当时隐藏老王尸体的地方,那时候心里做好了打算,不管怎么样,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就一定会把老王带回家,所以藏尸地印在我脑子里。 我带着一把折叠铲,贴着残垣断壁健步如飞,很快就到了藏尸的地方。我朝周围看了看,又认真的瞅了瞅藏尸地是否被翻动过,但旦猛盆地里每天都有风,风卷着沙子淹没过来,什么痕迹都被遮住了。 我拿着铲子开始挖,我记得尸体埋的不深,但是挖了很久,都挖不出之前隐藏在这儿的尸体。 虽然尸体没有挖到,不过,我想印证的那个问题,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从上次老王他们归队以后,我就琢磨过,他们死而复生,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完成的?是死去的躯体重新复活了?还是丢下了旧皮囊,脱胎换骨? 毫无疑问,我埋在这儿的老王的尸体,不见了,也就是说,老王肯定是由尸体“复活”的。 我收起了铲子,慢慢的朝回走。可以说,这种事情是完全颠覆所有人认知的,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过,我肯定也不会相信。 自然而然的,从蓄水池底部字符中解读出的那篇“感谢信”浮上了脑海。那篇感谢信是谁写的,现在不得而知,但死而复生之地的字眼,不停的在眼前晃动。 死而复生之地,死而复生之地......如果从字面意思去理解,很简单,就是人死了能活过来,但是,再朝深处想想,就会觉得,这句话里面是不是还包含着天无绝人之路的意思? 无论怎么去想,这句话应该是个吉兆,走着走着,我心里好像也随之多了一分希望,事情可能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我回去的时候,他们三个正围坐着喝水,上一次旦猛之行的部分经历,三个人全都忘记了,宁小猫和老王聊的热火朝天,只有张莫莫无声的望着远方的路。 现在天色还早,还能朝前赶一段路,我和他们打了招呼,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情况,队伍不要分散开,否则出了意外,同伴也来不及救援。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动身,我记得在前面还有一个可以露宿的地方。 露宿的时候,依然是我和老王守夜,这一次我长记性了,哪怕老王去撒尿,我也会跟着,避免出现危险。 越是这样严防死守,情况好像就越是平稳,接下来的路程没有一点点异常之处,我们直接就到了那个带着蓄水池的废墟附近。 “上次,咱们是不是走的另一条路?”老王朝前看了看:“我怎么不记得路过这个地方?” “你秀逗了吧,上次肯定是从这里经过的啊。”宁小猫拍了老王一下:“忘了?那边还有个干了的水池。” 他们在讨论,我就想着,既然已经到这儿了,那就应该再去蓄水池看看,我想把蓄水池底部没有被发掘出来的字符都拍摄下来,等有空的时候好好研究研究,没准还能从中获取一些线索。 但是我记得一清二楚,上一次来到蓄水池的时候,宁小猫就被蓄水池底部那个直径两米的“井”给吸引了。所以我不想有任何麻烦,悄悄把张莫莫拉到一边,小声对她说:“我要到蓄水池那边再看看,你留下来吧,稳住老王和小猫。” “你不怕有危险?” “怕。”我点点头:“很怕,但还是得去。” 我一个人在废墟里穿行着,一直走到了蓄水池的边缘。从上一次离开旦猛到现在,时间也不算短了,蓄水池底部又被风带来的沙子掩盖,我慢慢顺着沙子堆出来的斜坡滑落下去,打算把沙子慢慢的清理一下,让下面的石板露出来,方便拍照。 但是在我滑落到底部的同时,我的视线一下子就停滞了。那个直径大概有两米的“井”依然缓缓滚动着一汪墨汁般的黑水,我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人。 那肯定是个人,只不过身上穿的是黑色的衣服,跟黑水混到一块儿,距离远一些的话就会分辨不出。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的神经立刻绷紧,因为在我的印象里,除了五年前来到旦猛的那支队伍之外,这里应该再没有人涉足过,可是现在竟然在黑水的水面发现了一个人,这肯定会引起我的警觉和戒备。 我抽出了腰里的刀,把身子压的很低,一边注视着水面的人,一边全力的感应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蓄水池周围非常的安静,水面上那个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又轻轻的朝前走了几步,距离再一拉近,我立刻感觉无比的惊讶。 在黑水水面上漂浮着的,竟然是胡日图。 “胡日图?”我轻轻的喊了一声,但是胡日图没有任何反应,我又朝周围扫视了一眼,拿出对讲机,跟张莫莫说了声有情况,然后凑到了井边,戴上手套,试着抓住胡日图的衣领,一点点的把他给拖了上来。 胡日图的两只眼睛全都睁着,嘴巴也微微张开,第一眼看过去,会让人觉得他肯定断气了,但是把他拉上来之后,我用手试了试,他还有呼吸,而且有心跳。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想把他先从蓄水池的池底带到上头去,紧跟着,张莫莫他们三个人跑了过来,看见胡日图的时候,全都呆住了。 “老胡怎么在这儿?”老王当时吃过胡日图的烤全羊,还记得这份情义,赶紧下来给我帮忙,我们齐心协力把胡日图给弄了上去。 我们都不是大夫,看不出胡日图是怎么回事,他就一直这样睁着眼,微张着嘴巴。我皱了皱眉头,胡日图知道旦猛盆地不能进入,所以,他不可能明知故犯,除非是有极其特殊的情况,或者,是被人硬逼着进来的。 可是胡日图不醒,就没办法询问他这些。我想了很多办法,又不敢随便乱用药,手足无措。最后老王脱了胡日图脚上的鞋,用医药包里的一次性注射针头扎他的脚心,扎了几下,竟然奏效了,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胡日图,就好像触电了似的,手脚轻轻颤抖了几下。 “管用!”老王精神一振,拿着针头加力继续扎。 我看着胡日图明显是有了反应,始终定在眼眶里的眼珠好像转动了,嘴巴也在微微的蠕动。 “别扎了!”我赶紧拦着老王。 胡日图就如同一个被严寒冻住的人,开始慢慢的解冻复苏,过了一会儿,我扶着他坐起来,他的眼睛很迟滞,眼珠子转动的时候就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我和他说话,他不回应。 现在的天气已经有点凉了,胡日图在那么冷的黑水里泡了很久,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乎气,我给他弄了点热水,胡日图自己不喝,但是喂他的时候,他还知道朝肚子里咽。 就这么照料了能有半个多小时,胡日图的情况似乎是好了一些,能坐起来,还能在搀扶下慢慢走路,可是,他的神智仿佛有些问题,目光始终是呆滞的,听不懂我们跟他说的话,自己也不开口说话。 “老胡,你是个好人,你可不能傻了啊。”老王看着胡日图这么久都不恢复,心里有些着急。 我的心沉了下来,胡日图这个样子,肯定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进入旦猛盆地的。我们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发现了胡日图,就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但不能带着他朝前面走,他现在这个状态,根本就带不动,思来想去,我只能和老王商量,让他带着胡日图按原路返回,到盆地外面隐藏的车辆那边等我们。车里还留着水和食物,支撑他们生存半个月是没问题的。 “我走了,谁来保护你们?”老王搞的自己和特种兵一样,紧皱着眉头,望向张莫莫:“我不放心啊。” “行了,现在别婆婆妈妈的,赶紧回去。”我催着老王快点上路,心想着他真回去了,我们的行程说不定还能顺利点。 老王的确有点不情愿,不过他还算是顾全大局的,磨蹭了半天,带着胡日图顺来路朝盆地外面走。等到老王走远了,我重新跑到蓄水池下面,尽力清理沙子,把上一次没能找到的石板字符都扒拉出来,依次拍照。 字符很乱,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慢慢的整理一下,然后去解读。 老王一走,剩下我们三个人,我记得上次的教训,所以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从这里到那片地表断裂带的路很简单,我们尽管把速度已经放慢了,不过还是走到了断裂带的附近。三个人到现在还平安无事,我总算松了口气,可是上一次我们就走到了这儿,再朝前面走,情况就一无所知。 当天晚上,我们找地方露营,我不敢远离帐篷,就缩在帐篷口,这种野外跋涉其实很消耗体力,熬到半夜的时候,我忍不住打了个盹。 但我最多只迷迷糊糊的睡了十几分钟,陡然间就被一阵沙沙的声音惊醒了。我轻轻的翻身爬起,侧耳倾听,沙沙声虽然很轻,不过很有节奏,我听了一会儿,耳根子连同头皮一起麻了起来。 我感觉,这阵沙沙声,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沙地慢慢的爬。 第四十章无法逃避 http://.biquxs.info/

在漆黑的夜里,这种轻微的沙沙声足以让人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来,我唰的伸出手,探到帐篷里拽了拽张莫莫的脚。人在这种地方肯定不会睡死,我一动,张莫莫就醒了。 我手里拿着刀,一边朝四周看,一边努力的分辨着沙沙声传来的方向。这阵声音一直都在,连绵不绝,就算耳朵有毛病的人也能听的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沙面上爬动。 我回头给张莫莫打了个手势,让她保护宁小猫。 听了大概两分钟,我感觉沙沙声是从正对着帐篷的那个方向传来的,而且,沙沙声在渐渐的靠近,这说明,贴着沙面爬动的“东西”,正在缓缓朝我们逼近。今天的天气不好,星光月光仿佛都隐匿了,如此昏暗的光线下,我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又不敢打开手电去照明,只能紧握着刀子,暗中和那边对峙。 “情况如果不对,你带着小猫先跑,不要管我。”我的头皮一直都是麻的,转身贴着张莫莫的耳朵对她说:“等情况稳定了,我会去找你们。” “很危险!” 我不再理会张莫莫了,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如果真的有危险,一个人遭殃,总比被人一锅端了的强。 我把身躯压到最低,抬眼朝前面使劲的望着,从我发现那阵沙沙声到现在,已经有好几分钟了,我相信,沙面上的东西肯定是不断朝这边爬动的,所以距离越来越近,又过了片刻,朦胧之中,我真的看见有一团影子在沙地上面,如同一只特大号的蜗牛,正锲而不舍的逼近。 我暂时分辨不出那团黑乎乎的影子到底是什么,这时候,一阵不大不小的风贴着地面迎头吹了过来。风声立刻把沙沙声给淹没了,与此同时,我闻到这股风里,带着隐隐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让人形容不出来的淡淡的臭气。 我的心又慌了,这种淡淡的臭气,很容易让我联想到什么大型的野生动物。别说野生动物了,就连一些家养的宠物狗得皮毛都会散发臭味。在华阳休息的那段时间里,我全力在搜集关于巴克郎地区的各种资料,这边因为缺水,植被稀少,食物链非常的简单,不可能有什么大的野生动物生存。可是随风而来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臭味,令我吃不准搜集来的资料到底准确不准确。 我感觉,沙面上的东西离这边大概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了,我一直都在原地潜伏,张莫莫和宁小猫在我身后。张莫莫还好,宁小猫害怕了,浑身瑟瑟发抖,小脸惨白惨白的。我咬了咬牙,觉得不能这样被动的等对方靠近,万一真有什么事,三个人离得这么近,很不妥当。 不能这样被动了,起码要给她们两个人留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我依然只能看到前面沙地上朦朦胧胧的影子,观察了这么久,我已经发现,这团影子的动作非常迟缓,除了沙子被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声音,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臭味,应该就是从影子那边传来的。我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现在看来,我唯一的优势就是动作比对方迅速的多。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到距离又近了一些之后,猛然抓着刀子从地面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整个人飞扑了过去。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留手,我飞扑过去的同时,锋利的刀已经举过头顶,随时都能猛砍下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把我所有的潜能都逼迫了出来。那团贴着沙地爬动的影子,肯定躲不过这一刀。 然而,就在刀子凌空劈下的那一刻,我骤然间看见,那团始终辨认不出的影子,应该是个人,趴在沙地上的人。这个人不知道在沙子里爬动了多久了,他或许也能听到我飞身扑来的声音,可他的动作依然非常迟缓,闪着寒光的刀锋就快要落到他身上了,这人才缓缓的抬起了头。 他满脸都是血,干涸的血,还有刚刚从鼻子嘴巴里流出来的血,混成了一片,整张脸看上去血肉模糊,非常瘆人。我的心在此刻如同被针猛扎了一下,因为我能看出来,这个血葫芦一般的人,赫然就是老王! 快要砍到老王身上的刀,被我硬生生的抽了回来。老王的力气可能已经用尽了,站不起身,说不出话,只能勉强微微抬着头望向我。 “老王!”我蹲了下来,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看准了,应该没错,这的确是老王。 此时,我心头升腾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悲哀,这次进入旦猛之后,我一直都极力避免会有危险发生。因为上一次是老王最先出事的,所以我专门让他护送胡日图离开盆地,到外面去等。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不管怎么安排,老王还是出事了。 张莫莫和宁小毛在后面听到我的喊声,都愣了愣,然后飞快的跑了过来。老王可能只剩下了一口气,爬到这儿已经是极限,动都不能动了。我朝四面看了看,凭我的观察,应该没有异常情况。 我想把老王先弄到帐篷那边去,弯腰轻轻把他给抱起来,但是刚把他抱住,稍稍一动,老王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那股血腥味,还有淡淡的臭味,立刻弥漫开来。 “老王,忍一忍。”我脚不沾地一般的把老王抱到帐篷那边,张莫莫和宁小猫手忙脚乱的想要帮忙。我知道老王肯定是受伤了,只不过不知道伤在哪儿。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把老王身上的衣服解开,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连一个伤口都没有看到。 他一直在吐血,又没有外伤,那肯定是脏腑被伤到了。我在他身上按了按,这一按,脚底板就噌的冒出了一股寒气。 我感觉,老王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变成了一滩流动着的脓血,整个人宛如一具包裹着脓血的皮囊。 我的心开始发抖,因为我已经预感到,老王没救了。 “咯咯咯......”老王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躺在地上,拼尽全力想要抬起头,可是他没有抬头的机会,眼神茫然的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他说不出话,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一阵声带震动的声音。 这种声音让人觉得骨头发痒,就仿佛一只被卡着脖子的公鸡,在临死前徒劳挣扎时所发出的惨呼。 “老王,你想说什么?你不要急,慢慢说。”我把耳朵贴到老王的嘴边,他的嘴巴和鼻子,不停的在流淌血迹,我猜的出来,老王已经受伤一段时间了,他想要找我们,告诉我一些事,可是用尽全力爬回来的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咯咯......”老王的嘴巴半张着,嘴角流出来的血已经发黑了,他眼神涣散的很快,脉搏弱的几乎摸不到了。 “老王......”宁小猫想要哭,我立刻回头拦住她,宁小猫赶紧捂住嘴巴,可是眼眶里的泪水唰唰的朝下流。 我知道老王救不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听听他究竟要说什么。我又压了压身子,耳朵已经完全贴到了老王的嘴边。 “咯咯......”老王仿佛用尽了全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猛然吸了口气:“花......” “什么?老王,你说什么?” “花......” 我隐隐约约听出来,老王说的,好像是“花”,可是就这一个字,完全搞不懂他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我屏气凝神,想要继续听下去,但转瞬之间,我感觉老王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 我抬起身子,看见老王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涣散的眼神已然定格。 我不久之前刚刚萌生出来的那一丝希望,随着老王的死而荡然无存。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我感觉只要进入了旦猛盆地,那么有些事情,似乎无论如何都无可避免。 老王是怎么死的,不得而知,他护送的胡日图无影无踪,现在也搞不清楚,胡日图逃掉了,还是死掉了。最关键的是,老王拼死拼活的爬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一个“花”字。这个花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一下子就体会到了张莫莫从前告诉我的那种烦躁感,面对着同伴的莫名死亡,自己却束手无策,连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我朝远处望了望,黑暗之中,那片地表的断裂带完全看不清楚,我决定,不再前进了,因为老王的死,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我不会忘记上一次来旦猛的时候,老王一死,宁小猫和张莫莫都先后遇险。我不管旦猛到底是不是什么起死回生之地,我只想让张莫莫和宁小猫别再重蹈覆辙。 “老王会冷的......”宁小猫还是那么单纯,那么善良,她不敢看老王至死都血肉模糊的脸,却又不忍心老王躺在冰冷的荒漠中,她拿着毯子,盖在老王身上。 夜色凉如水,我觉得心理又承担了重负。老王的死,意味着平静被完全打破,可是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第四十一章花 http://.biquxs.info/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守着老王的尸体一直到天亮,我很迷茫,因为我现在实在分不清楚,我们来到旦猛,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个时候,我感觉右脚的脚踝有点发痒,撩开裤脚看了看,心就跟着一沉。我发现脚踝上面长出的那一片菌丝般的棕褐色的细毛,好像又长了些。这种细毛暂时没有给身体带来什么过度不适,可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觉得难以忍受。或许是老王又一次“死掉”的原因,我的情绪急躁,胸口好像一直憋着一团火,我拿出刀子,用力把脚踝上的那一圈细毛给刮了下来。 我本来还打算到那片地表断裂带去看一看,找找可以走的路,朝深处走走,但是老王一死,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走?是留?” “不能再往前走了。”我摇了摇头,老王一出意外,其实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处境堪忧,如果进入地表断裂带,我自己都可能顾不上自己,更不要说保护张莫莫和宁小猫。 “那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张莫莫也跟着摇了摇头:“如果一直在这里等,等到给养消耗光了,我们怎么办,只能回去,这一趟,不是等于又白来了?” “可是,再往前走的话,很可能会出意外......” 我和张莫莫说着话,宁小猫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朝前面指了指。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见前面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拱出沙层。 干燥的沙子很松软,从下面拱出了一片黑黝黝的东西。我暂时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像是一颗种子在茁壮的发芽成长。 短短一分钟时间,这片黑黝黝的东西完全拱出了沙层,紧跟着,相隔两三米的地方,又接连冒出来两团这样的东西。 这个时候,我大概能看到那是什么了。那似乎是一朵一朵黑色的花,花瓣贴着沙子轻轻的舒展,若干片花瓣完全舒展开之后,更像是一朵花了。 我的视线连同神经,顿时被刺激到了,昨天老王临死之前说的“花”字,像是一股电流,从脑海蔓延到了全身上下。 花,黑色的花,在这片几乎不见任何生物的盆地荒漠里,三朵黑花显得那么刺眼,那么妖异。 “你们不要动,千万不要动......”我随手拿起了旁边的铲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必须要挡在两个女人前头。 十几米的距离,在此刻仿佛万水千山,我的脚步有点沉重,老王临死前的样子,不停的在脑子里晃来晃去。 走了大概有五六米远,我停下脚步,前面那三朵黑色的花,静静的绽放在黄沙之间,无声无息,可是,我总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潜在危机,更要命的是,我不知道这种危机究竟出自何处,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发。 “你们朝后退,退一点......”我只想让张莫莫和宁小猫拉开一点距离,退到暂时安全的地方去,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头看了看她们。 但这一回头,我的眼睛立刻就直了。 她们两个人站在我身后六七米之处,因为三朵黑花是在前方十几米的地方,她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边。我回过头的一瞬间,就看见张莫莫和宁小猫脚下的沙层在无声的轻轻翻动,两朵硕大的黑色的花,从沙层里面冒了出来。 “退后!快退!” 当我一嗓子喊出来的时候,张莫莫可能察觉到情况不对,她下意识的低下头,一眼看到脚下那两朵刚刚从沙子里钻出的黑花。她的反应比宁小猫快得多,我的话音未落,张莫莫拽着宁小猫就朝后面退。 轰隆...... 两个人刚撤回去一步,脚下的沙层仿佛一瞬间空了,约莫三四米方圆的一块地方轰然塌陷下去,张莫莫和宁小猫没有防备,也完全来不及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随着塌陷的沙坑就摔了下去。 沙坑并不深,但是人一落进去,四面流淌的沙子如同一片微微起伏的波涛,把她们淹没了。与此同时,那两朵黑色的花轰的一下子散开,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水,混在沙子里面,裹住了张莫莫和宁小猫。 这一瞬间,我才模模糊糊的看清楚,那不是什么花儿,而是一大片和小米粒大小的黑色的虫子。虫子虽然很小,却铺天盖地,把整片沙坑都给铺满了。张莫莫和宁小猫本来还在流沙中苦苦的挣扎,等这一大片虫子覆盖过去之后,我只看见宁小猫使劲伸出来的一只手。 我的脑子好像一下子空了,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想把她们给救出来。我和沙坑总共就两三米的距离,但是脚步一动,松软的沙层就好像要塌,我的两只脚顿时陷到了沙子里。人一旦落到流沙中,越胡乱挣扎,就陷的越深。我能看到无数的小虫子顺着轻轻翻滚的流沙,钻到了下面,张莫莫和宁小猫,已经完全被沙子吞噬。 这时候,我简直要疯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那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不由自主的想要朝前面扑,但是身子动弹的越厉害,沙子就流的越快,几个呼吸的功夫,我的两条腿全被沙子给埋了。 我不得不暂停下来,慢慢的朝上面爬,所幸的是,这片流沙不是那么深,动作一放慢,下陷的趋势就得到缓解。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爬了出来。 前面的沙坑完全死寂了,看不到一点点动静,偶尔会有一只细小如同小米粒般的黑虫子,顺着沙子的间隙钻出来,又钻进去。我的心一下沉到了底,张莫莫和宁小猫被埋了下去,如果她们还活着,不可能不做挣扎。 “莫莫!小猫!”我把身子完全平趴在沙坑的边缘,用铲子扒拉着沙子。 她们两个并没有陷下去很深,隐隐约约能看到她们的衣服,那些米粒大小的黑虫子,几乎全都消失了。我用铲子勾住张莫莫的腰带,然后拿绳子缠住铲子,退后了几米,使劲朝上拉。 我就这样一点点的把张莫莫先拖了出来,等我把她拖上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鼻子和嘴巴,都在朝外流淌血迹,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但生命迹象都消失了,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我心急火燎的把宁小猫也拖了回来,她和张莫莫一样,满脸都是血,呼吸早已经停止。 根据眼前的情况可以判断出来,老王也是被这种黑虫子弄死的,只不过老王遇到的虫子应该不多,再加上他的体魄很强健,硬撑着一口气,爬回来这么远。可张莫莫还有宁小猫几乎是被潮水般的虫子直接淹没的,厄运没有给她们太多的时间,前后过去不久,两个人都死掉了。 我浑身上下的力气,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脊梁骨好像被突然抽掉了,整个人软踏踏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尽管我加了一万个小心,可是在这片见鬼的盆地荒漠中,任何意外都来的那么突然,根本就防备不住。 他们三个人,还是死了,坐了一会儿,张莫莫和宁小猫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凉,僵硬,我把她们抱到了帐篷旁边,替她们擦掉脸上的血迹。 我很难过,撕心裂肺的难过,但是,他们的死没有让我产生任何退缩的意思。死亡已经发生,我想看看,这个所谓的起死回生之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以肯定,第一次旦猛之行的时候,无论老王,还是宁小猫和张莫莫,他们死去之后的尸体都不翼而飞了。我不相信尸体会动,一定有外力在影响他们。 我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如果他们的死亡原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么死亡也可能是一个契机,一个洞察真相的契机。 我把他们三个人的尸体放在一处,然后慢慢的朝后面退,一边退,一边脱下身上的外衣,把自己留在沙面上的脚印扫掉。荒漠没有什么遮蔽物,我退出去很远之后,在地上挖了一个沙坑,把身体埋进去,只留下脑袋在外面。 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恰好可以看到帐篷那边,我暂时摒弃了所有的杂念,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想看看,他们的尸体是怎么消失的。 如果我猜得不错,有第一次起死回生,就会有第二次,只有在这儿一直隐伏观察,才有可能知道,这种起死回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就这样静静的趴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看不到手表和手机,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身体几乎都趴的麻木了,天也渐晚,夕阳西落,只留下了一抹余晖。 我感觉再这样趴下去,等到天一黑就麻烦了,这儿的昼夜温差太大,夜间的沙子会把我身体所有的热量全部都吸走。 当我考虑是否转移一个藏身之处的时候,几道人影,骤然间出现在了视野中。 第四十二章乱斗 http://.biquxs.info/

空旷的荒漠上,只有营地里那顶孤零零的帐篷,视野一望无际,那几道人影一出现,就被我发现了。我立刻停止了所有最细微的动作,睁着眼睛,望向对方。 旦猛盆地里,果然不止我们这一支队伍! 那几个人越走越近,我看的很清楚,一共有六个人。他们之间的配合很默契,相互保持着距离,一边走,一边用目光在周围搜索。 这是六个很精悍的人,脚步均匀,而且沉着有力,等他们走到帐篷附近的时候,其实等于把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我不认识这几个人,但凭借一些细节,我能猜出部分隐藏的信息。 我看到了六个人,但我估计,这是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肯定不止六个人。他们身上没有带多少装备,也没带太多的给养,这就说明,在距离不太远的地方,必然有营地,也可能有其他的同伙。 其实,这几个人一出现,肯定看到了帐篷,但他们一点都不急躁,稳扎稳打,在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从几个方向慢慢围拢到了帐篷周围。 到了帐篷跟前,他们自然就看到了老王还有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尸体。有一个人弯下腰,检查了一番,老王他们是真的死了,但这个人还是检查的很认真。 等到这个人检查完毕,一句话都没有说,六个人分成三组,抬着尸体,朝他们来时的路走回去。 我虽然不认识这几个人,但是从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所以我不敢跟的太近,等他们走远了,我才慢慢从沙坑里爬出来。 这个地方距离地表断裂带很近,六个人搬着尸体,明显是朝着断裂带那边走的。道路曲折,所以天色一暗,他们必须要使用照明工具,这无疑方便跟踪,我隔着很远跟在后面,也不会跟丢。 一进入断裂带,速度肯定会慢。但我发现,这几个人对断裂带的地势比较熟,如果是第一次来到这儿的人,会被复杂的路以及大大小小的沟壑裂谷给拦住。 我也不管对方究竟要走到哪儿,反正决心要跟到底。不知不觉中,我尾随他们,已经走到了断裂带很深的地方。地势越来越险了,必须要全神贯注的走。 我至少跟踪了有五六个小时,跟的有点心虚,就在这个时候,我猛然看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手电所散发出的亮光。 和我想的差不多,这六个人,果然是有同伙的。但是我搞不懂,他们把三具尸体带到这儿,究竟要做什么。 抬尸体的六个人很快就跟那边碰上头了,这已经在断裂带极深之处,外人估计走不到这儿。 地势整体出现了变化,一条很深也很宽的裂谷贯穿东西,那帮人驻足的前方,是一片黑乎乎的裂谷深渊。 搬尸体的是六个人,这边还留了三个,一共九个人。他们把尸体放在离深渊还有几米远的地方,然后坐下来休息。没有人交头接耳,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各自默默的喝水,抽烟。 我隐藏在合适的地方,继续窥视,等了有十分钟左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慢慢的走过去一个人。 这个人一走过去,那九个人全都站了起来,毫无疑问,这人,一定是队伍的头领。 人群里本来亮着一把手电,这个人过来之后,又有人打开了两把手电。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到了深渊边缘的三具尸体上。那个人背着手,慢慢走到尸体旁边。 这时候,我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一圈。在光线的映照下,我可以看的很清楚。 刘老头!那个背着手慢慢走到尸体旁边的,是我找了两年都没有找到的刘老头!对于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我噩梦中的人,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上一次我来到裂痕带的时候,张莫莫的尸体坠入裂痕下,刘老头就露了一面,可当时我的脚有伤,根本追不上他。我没想到,这次我们重新组团再入旦猛,刘老头竟然又出现了。 面对着一个找了两年都没找到的人,我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我必须忍下去,他们人多,我现在跳出来,绝对没有好结果。 更重要的是,我要弄清楚,他们把三具尸体带到这儿,究竟是要干什么。 刘老头默然无声的看看尸体,轻轻一抬手,旁边的人立刻递过去一把刀子。刀子很小,却锋利无比,刘老头拿着刀,随手一挥,老王的左耳就被割了下来。 紧跟着,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左耳,也被刘老头割掉。 等到尸体的左耳都被割下来之后,有人用绳子绑到了尸体身上。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深渊的边缘,固定着几个很小的人力升降器,三具尸体顺着绳子,被垂落到了深渊下面。 升降器上的绳子很长,我没有具体量,但是根据绞盘收放程度来看,尸体被放下去大约有七八十米才停止,也就是说,这片深渊最少有七八十米深。 三具尸体全都被放了下去,整个过程中,刘老头一直不出声,默默的看。随后,九个人依次离开深渊,移动到了距离深渊大约有三十米的地方,又在那边抽烟喝水,这里只剩下刘老头一个人。 我觉得,刘老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即便是自己带来的人也不行。 刘老头顺着一个升降器上的绳子,朝深渊的下方滑落,他一没入深渊,我就完全看不到任何情景,干瞪着眼却没有办法。 刘老头把三具尸体放下去,自己也跟着下去,他是要做什么?我根本不相信刘老头这样的人会做什么白费力气的事情。 我很想悄悄的爬到深渊边缘去看一看,但是那九个人就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只要我一个不慎,可能就会暴露。四个人的队伍,现在又剩下我一个人,我必须保持一定的理智,不能头脑一热就不顾后果。 我继续躲在原地,焦躁的等待着,看会不会有什么机会。刘老头应该下到了深渊的底部了,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传上来,天才知道他跑到下面去干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刘老头还是袅无音讯,我实在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悄悄爬到深渊的边缘去。 嘭!!! 一声枪响骤然打破了此处的平静,枪响的同时,那九个人里面明显有人中了枪。我刚想朝深渊那边爬,枪声就让我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第一声枪响之后,第二声,第三声枪声接踵而至。这等于是偷袭,打的那九个人猝不及防。但这九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刻原地趴下,或者躲到了石头后面。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很熟,偷袭者一开枪,其实也等于暴露了自己,这九个人里面一定有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江湖的人,竟然摸黑在这种极其危险的地势中朝偷袭者靠拢。 我很佩服这些人的胆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并不莽撞,相反,非常理智,如果就这么一直躲在原地,那他们就变成了敌人的活靶子,只要敢动一动,立刻会遭到攻击,只有这样冒死贴上去,才能消减对方持枪的优势。华阳那些混古行的人,我知道,斗得再凶,也绝对不敢动枪,一牵扯到枪支,事儿就大了,也只有在旦猛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才会用枪。 刘老头的人很吃亏,靠拢期间,又有两个人被打落到了裂谷下面,但剩下的最终硬着头皮冲了过去。枪击变成了近身肉搏,地势险峻,时不时就有人抱成一团滚到了旁边的裂痕中。 我不知道是谁偷袭了刘老头的人,但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个机会。我立刻趴在地上,朝着深渊的边缘爬过去。没有人注意到我,很顺利的爬到了目的地。 我伸头朝深渊下面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光亮都没有。我很为难,因为我很想下到深渊的底部,但一动用光源,就有可能被发现。 在我犹豫之间,几十米外的打斗就接近尾声,两拨人拿着拼命的势头,斗的你死我活,在这种险峻之处,谁也掌控不了局势,那么多人,最后差不多都落到了裂痕里面。 乱糟糟的战团片刻就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几把丢在地面上的手电。一静下来,我更不敢动了,在考虑该怎么办。 这种乱斗之后的宁静持续了好几分钟,我估计,两帮人应该真斗了个同归于尽。我捡起深渊边缘一把没打开的手电,慢慢的爬到一个绞盘跟前,拽了拽绳子,绞盘很结实,绳子也很结实,只要顺着绳子就可以滑到深渊的底部。 我不敢马上打开手电,在这种地方,光源太扎眼了,至少也得朝深渊下面滑落一段之后再说。我做好了所有准备,两只手同时抓住绞盘上的绳子,就要朝下面爬。 突然,我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尽管我没有回头,可是凭感觉就能想到,顶住我后脑的,是一把枪。 “如果你不想脑袋上多个窟窿的话,那就别动。” 第四十三章挟持 http://.biquxs.info/

后脑勺被枪口顶着的时候,我分辨出了身后那道轻轻的声音,心里忍不住一阵惊讶。我听的出来,这声音,竟然是徐娘娘的声音。 如此想来,我之前的判断还是错了,胡日图在蓄水池被发现,我觉得有可能是他带领的人逼他进了旦猛盆地,我一直以为,除了我们之外,旦猛盆地里估计还有另一支队伍,没想到,队伍不止一支,刘老头和徐娘娘,显然是处于对立面的,刚才在那边乱斗的,就是他们手下的人。 “老弟啊,看来还是我走眼了。”徐娘娘握着枪,小声说道:“我认为你就是七孔桥市场的一个二道贩子,没想到啊,你可是藏得够深的。说起来也是,手里拿着半月天珠的人,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呢?” 我忍不住又是一阵惊讶,深渊这边没有灯光,我也不敢打开手电,在漆黑的暗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徐娘娘不仅精准的知道有人潜伏在深渊边缘,竟然还知道潜伏的人是我。在这么黑的地方,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徐娘娘不是个善茬,能在这一行混这么久,而且混到赵三元的心腹,他必然有自己的本事。 “老弟,朝后面退一退,别失足掉下去,还有,把你的手离刀子远一点......” 我心里发毛,我根本就猜不到,在这样几乎绝对黑暗的环境里,徐娘娘到底是怎么把情况看的一清二楚的。 但是转瞬之间,以前听人闲聊天时提起过的一件事,就浮上脑海。 七孔桥市场过去有个岁数很大的老头儿,我刚认识他的时候,老爷子估计都九十岁靠上了。这个老头儿十二岁进当铺,在当铺干了几年之后又进了古行,一辈子风风雨雨,可以说都是在古行里度过的。人活的岁数大,在行业里呆的时间长,见识自然是很渊博的。最关键的是,这个老头儿不摆谱,很平易近人,总是在自己的小店外头坐着喝茶晒太阳,有人陪他聊天,老头儿就很高兴,讲一些奇闻异事,我那时候年龄小,很喜欢和老头儿聊。 老头儿给我讲过一个地眼的故事,古行里的很多人,其实是商盗不分的,挖坟掘墓找到货,整理整理再拿出来卖。古行里把盗墓叫做下坑,下坑全都在晚上,限于环境,地势,不可能和白天那样,光照充足,视线清晰,而且不管经验再丰富的人,不可能隔着土层,把坑里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为了保证人手的安全,还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就需要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人,配合行动。 地眼,就是这样应运而生的。 培养一个地眼非常困难,足月出生的男孩儿,刚一出生就被抱到一间完全封闭,没有任何光线的屋子里,由专人照顾喂养。在这种漆黑幽闭的环境里,一直长到五岁,然后慢慢在屋子里加蜡烛,从一根加到十根,等七八岁的时候,才会被放出来。 这种孩子,自出生起就没有看过阳光,没有看过人的眼睛,老话说,这样的孩子,眼睛干净,很亮,再经过高人的指点和训导,不仅在黑暗中视物如白昼,更重要的是,他们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有隔空视物的能力。 我当时听老头儿讲这个事情的时候,就觉得很神奇,要是多培养一些这样的地眼,估计内地的古墓早就被盗挖的干干净净了。 老头儿说,培养一个地眼,不是那么容易的。可以想象,刚出生的孩子,就给送到暗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能熬到一岁的都少之又少,往往是送进去一两个月,孩子就死了。一千个小孩儿里,能养出一个地眼,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这种地眼因为在幽暗中长大,所以身上的阳气很弱,中医里,管这种情况叫先天不足,所以,即便地眼长大成人,身子也很差,活不了太大岁数。 那老头儿活了九十多岁,平生亲眼见过的地眼,也就是民国时期洛阳的张九。张九成名早,在当时名动中原,活了三十二岁,在地眼里,能活到三十二岁,并不容易。 我想来想去,就怀疑这个徐娘娘,是不是传说中的地眼。我跟徐娘娘见过一次,他是明显的阳气不足,非常瘦弱,功夫也不怎么样,要想在赵三元那种龙头手下站稳脚跟,就必须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如果徐娘娘真是地眼,那我现在的处境就有些糟糕,我看不见他,可他却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 我的脑子转的很快,刘老头的人还有徐娘娘的人,这时候已经拼的两败俱伤,就算没被打死,也滚落到了纵横交错的沟壑中。现在应该只剩下刘老头和徐娘娘两个领头的了,刘老头进入深渊之后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如果我现在不老实,徐娘娘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或许真会咬牙把我弄死。 因此,我表示配合,手慢慢放下刀子,然后贴着地面朝后缩了缩,离深渊的边缘稍远了些。 “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徐娘娘开口夸我,但是手里的枪一直没离开我的后脑勺,这就说明,他心里的确有要我命的打算,只要我敢反击,他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这个死人妖的心肠,绝对不像外表那样柔弱。 “你是个地眼?”我身子没动,只是问了他一句,我现在得缓和一下气氛,至少要保住命再说,跟他搭话,可能也能转移他一部分注意力。 “哟,小小年纪,眼力还很不错,竟然知道地眼。”徐娘娘轻笑了一声:“老弟啊,我是不是地眼,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给我惹麻烦,我这个人,很惜才的,看得出你是个好苗子,只要有人撑撑你,你就能混的出人头地,所以啊,咱们和平相处,什么都好说,要是你真不老实,就叫我很为难了。” 徐娘娘说的好听,可我心里和明镜儿似的,他惜个屁才,他留着我,只是还惦记我的那枚半月天珠。 “刚才那边打的死去活来的人里头,有你的伙计吧?”我也不跟徐娘娘辩解,现在就是要和他闲扯淡,分他的心:“那些人,好像都死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啊,入了古行,一夜暴富,一夜暴毙,都是常有的事,平时吃香的喝辣的,该卖命就得卖命,这是规矩。”徐娘娘漫不经心的答话,丫太鸡贼了,就这么说话,根本无法让他分心。 我还要再说,但是徐娘娘不让我说话了,两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等着。和我想的完全一样,刚才乱斗的那两伙人,真的同归于尽了,坠落到沟壑里的人就算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短时间内肯定没有行动能力。 这一片地表断裂带,完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徐娘娘不让我说话,我就暗中猜测,他到旦猛盆地里来干什么?现在人都挂了,他还呆在深渊边缘不走,又是要干什么? 我感觉,徐娘娘的注意力应该不在打斗的那两伙人身上,他全神贯注所观察和感应的,是深渊下的情况。 刘老头进入深渊已经很长时间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我怀疑刘老头到底有没有听到打斗时所发出的枪声?按照现在的地势来分析,除非刘老头走出去很远,或者进入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否则,他应该能听到枪声的。 一边是刘老头,一边是徐娘娘,前有狼后有虎,我根本就无法脱身,现在所能考虑的,是衡量一下到底落在谁手里,我的下场会比较好一些。 时间就在等待中不断的流逝,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徐娘娘示意我站起来,朝旁边走一走。我被他手里的枪顶着,一直没敢乱动,等到站起身的时候,我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寻找机会还击的念头。 “朝前面走,走的慢一些。”徐娘娘站在我身后,小声的给我指路:“再走两步,脚底下有个小坑,朝旁边绕一绕......” 徐娘娘指着路,我虽然两眼一抹黑,不过走的还算平稳。走了一段之后,地势变了,而且一片被遮蔽了一晚上的月光,轻飘飘的洒落了下来。 我稍稍能看清楚一些,感觉徐娘娘指挥我贴着深渊的边缘朝东北方向慢慢的走着。我没有回头,可我知道,他手里的枪,始终都对着我,随时都能击发。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心里出现了一种预感,我感觉,徐娘娘留在深渊这边不肯走,很可能是为了对付刘老头。 而且,我还能预感到,我落在徐娘娘手里,下场可能比落在刘老头手里更凄惨。徐娘娘是个笑面虎,他现在留着我,是因为我还有用,到了我没用的时候,他绝不会留一点情面。 想到这儿,我就硬着头皮打算拼一拼。徐娘娘的身体弱,如果能压住他持枪的手,我觉得我可以制服他。 我继续朝前走,在极其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前面的地面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等我走到石头跟前时,佯装被绊了一跤,身子往前一倾,倒地的同时,一脚就踹到了徐娘娘的肚子上。 第四十四章等待偷袭 http://.biquxs.info/

这一脚踹的很重,徐娘娘一下子被踹倒了,我的身子就地一滚,直接滚到他身前,两只手同时用力,按住了他持枪的右手。徐娘娘在极力的反抗,但我按着他的手腕就不松开,这个时候,我们俩谁拿到枪,谁就掌握了主动。他抓枪抓的特别紧,我竟然夺不下来,一急之下,我抓着他的胳膊,拿他的手腕使劲朝地面上磕。 我们俩的手都被磕破了,在如此重击之下,徐娘娘再也坚持不住,手一松,手里的枪被甩到了两三米之外的地方。 我紧绷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一点,徐娘娘手里没枪,就让我少了很多顾忌,我觉得我能制住他。 我正想全力以赴的把他制服,然而,徐娘娘的左手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一把枪,枪口一下子顶到了我的太阳穴上。 这一下我完全傻眼了,慢慢放开了掐着徐娘娘脖子的手。 嘭!!! 徐娘娘的左手一抬,用枪柄在我头上重重砸了一下。我差点被砸晕过去,身子一歪,躺到了一旁,眼前全是星星。 “你是不是想死在这儿!”徐娘娘重新掌握了主动,拿着枪直顶着我的脑门,噗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在这种地方,杀个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我的头在缓缓的流血,脑袋的眩晕还没有完全停止,不得不承认,和徐娘娘这种老手相比,我的经验还是欠缺。 徐娘娘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寒光。我看得出来,他很恼火,但是,片刻之后,他眼睛里的这丝寒光就消失了,重重的喘了口气,朝后退了一步。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从他的眼神和举动就能观察出来,他忍着火气,暂时压下了杀掉我的打算。我很明白,徐娘娘这么隐忍,还是因为那枚半月天珠。他是想留着我的命,等离开旦猛之后,逼我把天珠交出来。 只不过他再精,也想不到我会把天珠随身携带。在徐娘娘的思维里,这种东西绝对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仔细藏起来。 这其实同时也说明,那枚半月天珠是多么的重要。 “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警告。”徐娘娘从身上拿出一块香喷喷的手帕,把嘴角的血迹擦干:“不会再有下一次。” 这个时候,我才有时间借着很昏暗的光线看清楚他,进入旦猛的人,限于环境和条件,不可能挑三拣四,就连张莫莫那种平时很干净的人,到这儿也滚的和土驴一样。但徐娘娘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可能是怕风沙把头发给弄脏,他戴了个很可笑的头套,很像二战时期的美国飞行员。 我慢慢从地上坐起来,也擦了擦额头上流淌下来的血迹。徐娘娘看了看天色,拿枪对着我,说:“站起来,继续走。” 这一次,我估计再没有任何机会了,徐娘娘会把我盯的很死。我按照他说的话,站起身继续贴着深渊的边缘朝前面走,徐娘娘就拿着枪在后面跟随。这么走了大概有两百米左右,徐娘娘让我停下来。 头顶的月光依然很昏沉,但是在这里停下来之后,我发现深渊的边缘,固定着两条垂落下去的绳子,绳子是尼龙绳,比大拇指还粗,非常的结实。 看到这两条被固定在边缘的绳子,我大概就猜出来了,这是用来从深渊底部爬上来的绳索。之前见到的人力升降机,其实就是个简单的滑轮绞盘,如果上面没有人配合的话,深渊底部的人就无法通过绞盘上的绳子爬回来。 而且,深渊的地形在这儿可能有一点变化,石壁的倾斜度从几乎垂直的九十度变成了大概七八十度的样子,如果体力允许的话,抓着绳子再借助石壁上的凹凸部位,就能爬上来。 徐娘娘找了个地方,让我先藏好,然后,他跑到我的身后,也压低了身子。看得出,他已经对我非常戒备了,一直都躲在我身后,只要我有异常举动,他就会动手。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躲藏在深渊边缘附近,尽管徐娘娘什么都没说,但我能感觉的出来,他应该了解一部分情况,也知道刘老头是下到了深渊底部。刘老头不可能一直留在深渊里,因为他下去的时候,我亲眼看着的,刘老头并没有携带什么给养,用不了多久就得回来。 如果刘老头从下面爬上来的时候,一定会精疲力尽,而徐娘娘以逸待劳的躲在这儿,只要刘老头一露面,徐娘娘一枪就能要了刘老头的命。 “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藏着?”我扭头对徐娘娘说:“这两边都是沟,不留神就会滚下去。” “就在这儿。”徐娘娘的眼神朝旁边瞥了瞥:“这个地方,最合适。” 徐娘娘这么一说,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躲在这里,是最佳的射击角度,从深渊爬上来的人,无处可藏。 “在这儿干什么?等人?”我故意引着徐娘娘说话:“我看见有人从那边的滑轮顺绳子下去了,是在等他?” “老弟,我比你岁数大一点,在古行里混的也比你久一点,我给你个忠告吧。”徐娘娘倒是有一个优点,就是不记仇,刚才我们还在生死搏斗,这会儿他好像气已经消了,叹了口气对我说:“饭,吃的越多越好,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什么都知道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那行,那我不问了。”我也叹了口气,徐娘娘是个人精,想从他嘴里套话,难如登天。 我们就这样躲在原地等,我偷眼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五点。再仔细算算,刘老头进入深渊,大概得有七个小时左右了。 再过一会儿,天就会亮,谁都看得见谁,徐娘娘在视力上占不到什么优势。也只有到了那时,我才能再想办法找机会,所以此刻,我很老实,趴在原地,也不动,也不说话。 我感觉,徐娘娘真的有过人之处,身子一动不动的趴在这种冰凉的石头上,其实非常的痛苦,但徐娘娘一趴下去就跟死了似的,连指头都不动一下。 又过了有十分钟左右,一道光线骤然从深渊下面透射了上来,我看的很清楚,那绝对是手电的光线。 这道光线左右轻轻的晃动,这就说明,一定有人正顺着绳子往上面爬。 我看到了这道光线,徐娘娘肯定也看到了,他立刻拍了拍我的腿,让我停止所有的动作乃至声音。徐娘娘伸出手里的枪,枪口隐隐对准了那边,只要往上爬的人一露头,徐娘娘就会拿子弹招呼对方。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进入深渊几个小时的刘老头终于要上来了,徐娘娘在这儿偷袭,就是为了要刘老头的命。这两个人对我来说,威胁都很大,如果能消除一个,绝对是好事。 而且,徐娘娘如果真对刘老头开枪,那么至少开枪的一瞬间,他的精神和注意力都在刘老头身上,那个时候,我只要胆子大,必然能抓住机会。 心里萌生了这个念头,我不免有些紧张,徐娘娘好像也有些紧张。我们俩目不转睛的盯着,深渊下面透射上来的晃动的光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等到最后,光线完全移动到了上方,紧跟着,一颗脑袋从下面随着光线露了出来。 徐娘娘的枪口,正直的对着刚爬上来的人,因为我们俩无声无息的潜伏着,对方没有任何察觉。那人的脑袋一露出来,上半身也跟着出现在了视线中。 徐娘娘一直都在准备着,等到那人进入射程的时候,我陡然间看到,这个刚刚从深渊下面爬上来的人,竟然是!是老王! 徐娘娘等的是刘老头,想偷袭的也是刘老头,但刘老头没出现,反倒是老王先出来了,我怔了怔,徐娘娘也怔了怔,电光火石的瞬间,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老王倒在徐娘娘的枪口下。 我猛然一挺身,重重的撞了徐娘娘一下。徐娘娘猝不及防,枪虽然没有脱手,但准头完全偏了,嘭的一声枪响,子弹打空。 这一声枪响镇住了老王,他什么都没看清楚,下意识的就缩回了深渊下面。 他是没事,可我却遭殃了,徐娘娘有两把枪,一把在手里,一把在身上,我一只手死压着他的胳膊,另只手就想从他身上把枪给夺过来。 这绝对是生死之争,俩人谁先泄气,谁就要挨枪子儿,更要命的是,左右两边都是沟壑,翻滚扭打之间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摔落下去。但我现在完全是骑虎难下,紧咬牙关,跟徐娘娘死磕。 我们俩斗成一团,朝右边一滚,俩人的身体几乎有一半都悬空在一条深沟的边沿。我抓着徐娘娘的手,不要命的猛晃,他终于坚持不住了,手一松,枪立刻落入了深沟里面。 我还想把徐娘娘身上的枪夺过来,但他护的很死,我的注意力都在枪上面,小腹冷不防被他的膝盖给顶了一下。这一下顶的很重,痛彻心扉,我整个人就像只虾米似的,蜷缩成了一团。 第四十五章扭转局势 http://.biquxs.info/

我疼的直不起腰,徐娘娘抓住这个机会,翻身爬起来,抽出身上的枪,一下子对准了我的脑袋。这是我第二次反击失手了,而且带给徐娘娘很大的威胁,我的脑子一空,随即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我觉得徐娘娘为了自己的安全,可能不会再忍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深渊那边,骤然传来了一阵呼啸的破空声。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只要一听就能分辨的出来,这是有人朝这边飞扑而来。 来的人速度太快了,简直让人的眼睛都跟不上。几乎就是一秒钟的时间,那人已经冲到了跟前。徐娘娘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先把我毙了,还是去对付突然冲来的那个人。 我的余光能瞥到疾冲而来的人影,这道人影快的和闪电一样,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刘老头。 刘老头会有这么迅猛的动作?在我的印象里,他就是乡下一个普通的爱计较的老家伙,平时走路都颤颤巍巍弯腰驼背的。 此刻的刘老头,和我脑海中的刘老头,似乎完全是两个人,这老家伙,藏得够深的。 刘老头疾冲过来,而且目标明显是持枪的徐娘娘,徐娘娘一下子慌了。刘老头的动作非常快,当他冲到跟前时,徐娘娘匆忙之中抬手放了一枪。 嘭!!! 距离太近,刘老头即便身如闪电,可终究快不过子弹,枪响的同时,我看到他的一只手好像被打中了,爆出了一团蒙蒙的血雾。 刘老头中了一枪,幸亏没在要害,这老家伙竟然彪悍异常,哼都没哼一声,另只手一巴掌就把徐娘娘手里的枪给打落了。徐娘娘就仗着手里有枪,枪一丢,他完全不是刘老头的对手,身子一扑,摔了个仰面朝天,恰好就躺到我旁边。 三个人相互注视着,气氛沉闷至极。刘老头左手的一根手指被打掉了,鲜血顺着伤口哗哗的朝下流。我只感觉心慌,而徐娘娘也惶恐不已,丫的脸皮厚如城墙,这时候竟然咧嘴冲着刘老头笑。 “我要说是个误会,您信么......”徐娘娘赔着笑脸,试图跟刘老头解释,他一开口,我突然感觉到,徐娘娘应该认识刘老头,他们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 刘老头不说话,脸上好像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徐娘娘,就朝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如同踩到了我心口上,也踩到了徐娘娘的心口上,徐娘娘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刘老头现在动手,那徐娘娘只有一条死路,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我解释,您你也不听......”徐娘娘一边说话,眼珠子一边飞快的转动了一下,陷入死局,人被逼的没办法了,就会铤而走险。 唰!!! 徐娘娘突然伸手抱住我,全力朝旁边一滚。我们身边就是一道至少两米多宽的地表裂缝,我想不到,徐娘娘这样的人会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俩人抱成团,直接就滚了下去。 在身体下坠的同一时间,我的心彻底凉透了。这个死人妖不愧是在古行里混了这么久的老油子,他留在上面,面对刘老头肯定是个死,滚落裂痕,尤其是俩人抱成一团滚下去,其中一个人或许还有生存的希望。 一边是绝对的死,一边是有概率的活,任何人都会选择后者。但选择后者,需要极大的勇气。 高空失重的感觉,会让人大脑一片空白,我不可能知道自己到底坠下去了多深,猛然间,自由落体般下落的身躯轰然掉进了一片冰凉又流动着的水里。 刚刚掉进水里的时候,脑子还有些糊涂,不过转眼的功夫,我从水下浮上来,似乎就清醒了些。这应该是地下水系,荒漠盆地的地表水匮乏,但不代表底下水系匮乏,在很早以前,西北地区很多河流以及绿洲,其实都是充沛的地下水在支撑。 冰冷的水顺着地势在流动,流速还很快。我的意识一清醒,就更心慌了,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很少游泳,就会几手很蹩脚的狗刨,到了这种流速湍急的地下河,立刻就抓瞎了。 所幸的是,徐娘娘抱着我滚入裂痕,到现在还没有分开,徐娘娘显然也清醒了,他没了枪,就对我构不成太大的威胁,我伸出手死死的抓着他。 “松手!”徐娘娘急了,在这种流速的河里,水性好的人还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有人在后面拽着,他一边游水,一边扭着身子,想甩脱我。 落水的人只要抓到了东西,就算死都不会松手,更何况我还保持着清醒的理智。我觉得徐娘娘的水性应该很不错,他一说话,我就抓的更紧了。 “老弟!”徐娘娘没有枪,也不知道拿什么来威胁我,扯着嗓子跟我商量:“你松开我......咱们俩抱成一团......很容易一起沉下去......分开游......都有希望......” “这会儿别......别跟我装善人......”我铁了心要拖着徐娘娘:“你不抱着我滚下来......孙子才愿意......愿意这样拖着你......” 不管徐娘娘怎么说,我都死抓着他不放,两个人在水中随波逐流,已经不知道被冲出去多远,也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 地下河完全是在蛛网一般的沟壑最深处流淌的,漆黑一片,如果换了别的人,可能只能听天由命,但徐娘娘是一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地眼,在这种地方视物,那真的是游刃有余。我硬拖着他,在水中起起伏伏,两个人不知道被灌进去多少水,身子已经完全凉透了。 我依然很焦虑,现在暂时拖着徐娘娘,他不死,我也不会沉下去,但时间久了,总有体力耗尽的时候,到那时该怎么办? 我的焦虑不断蔓延的那一刻,徐娘娘好像一下扒住了暗河河道边凸出的一块石头,两个人随水而下的趋势立刻得到了缓解。 “这儿!这儿有石头!”徐娘娘被我拖着,又死死的扒着石头,非常吃力,他有些撑不住了,不要命的喊道:“快扒住!” 我顺着徐娘娘的胳膊朝前一通摸索,果然扒住了石头。石头很结实,我再也不管他那么多了,两只手一用力,先稳住身躯,接着手脚并用,借助这块石头,摸黑爬上了河岸。 我的双脚一踩到地面上,立刻拿出了身上的备用手电。手电发出光亮,直直的照在徐娘娘的脸上。 徐娘娘正在全力的朝河岸上爬,手电直接照到他脸上,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老弟!你不要这样闹!会出人命的!” 我没理他,就地蹲下,右手亮出了一把刀。我的刀子之前就在混乱中丢掉了,这是刚才跟着徐娘娘纠缠的时候,无意中从他腰里摸到的刀。刀子不大,没狗腿刀好用,不过足够锋利,我拿着刀在徐娘娘面前晃了一下。 “你这样就太不......太不厚道了吧......”徐娘娘的脸冻得白里透紫,噗的吐出一口水:“老弟,刚才要不是我一直托着你,你早就沉底了,做人不能这么没道义吧?混古行的人都拜关二爷,你别说你没拜过......” 徐娘娘很想爬上河岸,只不过被我手里的刀子逼着,暂时不敢动。我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个家伙肯定知道不少事情,我得想办法逼问。我原本就打算这样问他,晾他不敢不说,可是徐娘娘的手段,我已经见识了,其实也算是个狠人,要是我逼的紧了,他一松手,再掉到河里随波逐流,那就什么也没有机会再问了。 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把他给弄上来。我解下身上的腰带,丢给徐娘娘,然后把他拉上河岸,不等他脚步站稳,我立刻拿着刀子架到他的脖子上,顺手用腰带把他的两只手反绑在后面。 “你这是要干什么嘛!”徐娘娘那顶飞行帽一般的头套早就脱落了,脸色紫不啦叽的,皱着眉头说道:“刚才还在同舟共济,这一转眼就翻脸了......” “我头上的伤还没好。”我把徐娘娘推到一边,然后仔仔细细的把他给搜了一遍,我估计,我们已经被暗河冲出去了很远,要是寻找出路,也需要时间,我随身的物品几乎丢光了,没有给养,就熬不了多久。 徐娘娘也没带背包,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口袋很多,百宝囊似的,手电筒,打火机,高能压缩饼干和巧克力,微型野外急救包......乱七八糟装了一堆东西。 我把这些东西全都收走,有了这些,最起码保证几天时间里可以保持体力,寻找生路。 没了武器,没了给养,徐娘娘彻底蔫了,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什么鬼主意。 我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朝上游走,要么朝下游走,我也分不清楚该选那一条,紧张的一思索,直觉告诉我,还是朝下游走好一些。我推着徐娘娘,顺着暗河的河岸往下游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问道:“我问你点事,你如果老实说了,我可以分给你一点食物,让你活着。如果你不说,或者不老实,我只能把你推到河里去。” “何必这样啊......” “第一个问题。”我不理徐娘娘说什么,自顾自的继续问道:“刚才从深渊下面爬上来的那个老头儿,就是被你用枪打掉一根手指的老头儿,你认识他?” “认识啊。”徐娘娘愣了愣,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一点头,反问道:“怎么,你不认识?” “我要是认识,我还会问你?” “不会吧。”徐娘娘做了夸张的表情:“你怎么可能连他都不认识?” 第四十六章困于地下 http://.biquxs.info/

我看着徐娘娘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现在不能跟他嬉皮笑脸,否则他肯定要撒泼耍赖。 “我不认识他,怎么了?”我眯着眼睛,用刀背在徐娘娘的脖子上划了一下:“你别说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那老头儿到底是谁!” “你真不认识?那我不知道你在华阳古行是怎么混的。”徐娘娘缩了缩脖子,回过头说:“他是陆放顶。” “陆放顶?”我忍不住愣了一下:“不可能。” 我顿时就觉得徐娘娘是在逗我玩,陆放顶是华阳乃至周边几个地区古行中的大拿,而刘老头呢,只不过是我们老家乡下村子里的猥琐老头儿,这两个人是无法划上等号的。别的人,我不敢说,可我跟刘老头是一个村子的人,我能不知道他的底细? “老弟,我说了实话,你又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徐娘娘撇了撇嘴:“陆放顶在古行里是什么样的角儿,我拿他的名号出来说谎话,能骗的过谁?” “我......”我刚想反驳徐娘娘,可是自己琢磨琢磨,突然觉得,我其实对刘老头一点都不了解。那村子虽然是我的老家,但从七八岁以后,就很少回去,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刘老头一面。刘老头那人无儿无女,又经常往外地跑,没有人知道他到外头具体做什么去了。 联想刘老头前后这么大的反差,我竟然一下子有些相信徐娘娘的话了。如果不是陆放顶那种古行里呼风唤雨的大拿,谁有气魄随随便便就甩出一只万寿盒? “顶爷那个人,是挺低调的,从出道开始,就很少当众抛头露面。”徐娘娘自己砸了咂嘴,说:“你虽然是古行里的人,走的却是文路,门脸也小,不认识顶爷,倒也真没什么奇怪的。” 一听这个话,我就皱了皱眉头,徐娘娘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看不起人,认为我只是七孔桥的小贩子,档次和陆放顶差的太远。 “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弄这一套,刚才拿着枪趴在那儿等着偷袭,这会儿了又一口一个顶爷的叫。” “说真的,我真没把自己当男人看。” “行了!”我不知道徐娘娘是不是也想跟我之前一样,东拉西扯的分散我的注意力,找机会反击脱身。事实上,他说的也没错,陆放顶是不会亲自到七孔桥这种小地方来的,七孔桥的人都知道陆放顶,但真见过陆放顶的人,又能有几个?所以我暂时丢下这个话题,继续问道:“说说吧,这次到旦猛来,是要干什么?” “你都看见了,是找机会来做了陆放顶的。” 徐娘娘说,赵三元和陆放顶早年间就结了仇,相互争斗了这么多年,仇已经深的化不开了。虽然这几年双方都消停了点,但那并不是把仇恨忘记了,只是碍于环境以及各自的利害关系。要说赵三元不想做掉陆放顶,那是假的,我估计赵三元做梦都想让陆放顶死,报了仇,而且古行里再没有能跟他抗衡的人。 但在内地那边,出了人命就是大事,而且陆放顶这些年几乎不露面,有事情都是派人去做的,赵三元找不到机会。 就在我们来旦猛之前的几天,赵三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收到了消息,说陆放顶要亲自带人到一个叫旦猛的地方。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赵三元是有胆魄动手的,他立即就让徐娘娘打听关于旦猛的一些情况。之后,徐娘娘就带了人,来到旦猛。徐娘娘带的人,比我们的队伍专业,顺着蛛丝马迹尾随陆放顶的队伍。 “我们一直在等机会,机会等到了,没想到,你也在呢。”徐娘娘耸耸肩膀:“你说,这不是缘分么。” 我冷笑了一声,徐娘娘的讲述漏洞百出,我简直懒得再去一个一个的对质了。他在古行混了这么多年,孰重孰轻,心里肯定有数,陆放顶的身份瞒不住,认识陆放顶的人毕竟还有,徐娘娘不值得为这个撒谎,但是一提到他来旦猛的真正意图,他就不肯说实话了。 我感觉,要是不给他点颜色,可能会一直跟我装傻充愣。 “就和你说的一样,在这种地方杀个人,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我拿刀架在徐娘娘的脖子上面,刀锋紧贴着皮肉,慢慢说:“我再给你三分钟时间,你好好想想,然后把我刚才的问题回答一遍。” “我说的都是真的,还让我怎么说?” “是真的?”我手上加了点力,刀子非常锋利,稍稍一用劲,徐娘娘脖子上的皮肉就被割破了,贴着伤口渗出几滴鲜血。我知道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那种感觉,甚至比脑门顶着一支枪还要恐怖。 “老弟,你要有胆子杀人,那就给我个痛快。”徐娘娘的脖子都被割破了一层皮,竟然连眼睛也不眨,而且语气淡淡的,仿佛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我也说过,干我们这个的人,只要一入行,自己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一夜暴富,一夜暴毙,司空见惯。” 我暗中咬了咬牙,徐娘娘这话有两层意思,一个是他不怕死,第二个就是,他感觉我没有杀人的胆子。 不得不说,他真的看出我不是个狠茬子,让我杀人,我下不去手。我相信,这世上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我和他,现在其实就是在对峙,谁的心理素质差一些,谁就输了。 “行,既然你不怕死,那就熬着。”我收回刀子,不再威逼他,反正从地下河这里找出路,应该需要很多时间,一定有机会治他。 我们一直在朝着下游走,下游的地势始终是倾斜的,一共走了有一个多小时,仿佛越来越深了。 “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徐娘娘就这一个优点,仿佛不记仇,刚才还咬牙死死的对峙,这会儿又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头对我说:“河的下游地势肯定低,这样走,就等于朝地下越走越深啊。” “你身上带着绳子?还是带着什么装备?”我反问了一句,我和他滚落下来的那道裂痕,至少有差不多二十米,如果不借助工具,或者上面没人接应,是绝对不可能徒手攀爬上去的。 更要紧的是,刘老头,或者说陆放顶有可能还在那边,他的一根手指被徐娘娘打掉了,手下的人也死伤殆尽,如果真朝回走,最后落到他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一想到这儿,我心里又觉得很不踏实,因为徐娘娘偷袭陆放顶的时候,我看到是老王先露出头的。徐娘娘一放枪,老王赶紧又缩了回去,既然老王在,那么张莫莫和宁小猫,一定也在他后面。 这一次,老王他们三个人的尸体,是我亲眼看着被放到深渊下面的,前后七八个小时的时间,我不知道在深渊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老王他们,又和第一次一样“起死回生”了。 这个地方,真的就和象雄古国遗留的祭文里所说的那样,是一个起死回生之地吗? 这些问题,现在我考虑不清楚。我本来预感着朝下游走,可以找到一条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和稳妥的路,但徐娘娘这么一提醒,再加上惦记老王他们,我的念头就动摇了,考虑着是不是该朝上游那边走一走,至少要到落水的地方看看。 “调头,朝回走。”我的主意一变,就招呼徐娘娘调转方向。 徐娘娘倒是非常配合,立刻转身往回走。我还是拿着刀跟在他后面,现在天肯定亮了,可是身在地下的暗河旁,外面的光线透射不进来,黑灯瞎火的,我手里拿着手电,还有一把从徐娘娘身上搜出来的手电和四节干电池。在这种地方,光源甚至比食物更重要,但是,徐娘娘是地眼,他在黑暗中可以看到东西,我却看不到,这就不得不始终打开光源。 从上游下来的路,我们走过一次了,所以回去的路上,我催促徐娘娘快一些。最开始,他还保持着相应的速度,但是走着走着,这货开始墨迹,说肚子饿了,走不动,身上的伤口也疼,想让我先把他手上捆着的腰带解开。 “你就不要多想了。”我推了他一把:“捆着你的手,我还怕压不住你,何况给你解开。” “不解就不解吧。”徐娘娘摇着头:“我身体不好,现在真走不动了,要是体力透支,对谁都没有好处,休息二十分钟。” 地下河这边很冷,热量消耗的快,的确也需要适当恢复一下。我不想把徐娘娘彻底拖垮,否则会很麻烦。 我们两个就坐在河岸边,徐娘娘要吃东西,我没给,休息了能有二十多分钟,我让他重新站起身赶路。 我们俩和之前一样,一前一后的朝来路走。路程大概走了一半儿的时候,徐娘娘走不动了,弯腰在那里咳嗽。 “你现在就算咳死,也不能留在这儿,别磨蹭了。”我走了一步,伸手推了推他。 但是徐娘娘被反绑着的手,骤然间挣脱了,一扭我的胳膊,顺势就把我朝旁边的暗河推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顺流 http://.biquxs.info/

当徐娘娘挣脱双手,猛推了我一把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他掩饰的太好了,肯定是趁着刚才休息,暗中挣开了双手上的腰带,却不露声色,到了关键时刻,才突然出手。 我没有防备,被徐娘娘推了一下,顿时失去平衡。这时候,我恼火到了极点,身子噗通倒地,朝着暗河滚落的同时,一把就死死抓住了徐娘娘左脚脚踝。 暗河边儿都是水渍,很滑,我拼了命拽住徐娘娘,俩人都重心不稳,一前一后的落入河中。冰凉的河水淹没过头顶,我的手电甩丢了,挣扎着从河水里探出头。 我还死死抓着徐娘娘,两个人一落水,立刻又被湍急的河水冲了下去。心里的恼怒无法形容,我一只手揪着徐娘娘,另一只手握着刀,全力就朝他身上捅了过去。 然而,刀子刚一出手,潜意识中的清醒理智就阻止了自己。现在把徐娘娘弄死,估计没有太大的问题,可弄死了他,我出了心里的恶气,接下来该怎么办?凭我自己的水性,肯定无法在这冰冷的河水中坚持太久。 我得让他活着。 我收回了刀子,死抓着他不放。身体随着河水上下起伏,我的心慌了,在努力的挣扎。但这么一挣扎,情况就愈发糟糕,不仅没有让自己得到缓解,反而拖着徐娘娘,一个劲儿的朝下面沉。 “别!别紧张......”徐娘娘噗的吐出一口水,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喊道:“放松......放松......否则咱们......都会死......” 现在已经顾不上再埋怨他了,我憋着心里的火气,全力调整情绪,让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一放松,情况稍稍好了一点,虽然还是会在水中起起伏伏,但不至于淹死。 徐娘娘知道我肯定不会撒手,所以也就没多说废话,俩人命悬一线,他不得不全力想办法上岸。前一次我们落水的时候,被水冲出去很远,只不过是运气好,才临危扒住了河道旁一块凸出的石头,可这一次,好运气没有了,至少有二十多分钟时间,两个人毫无办法。 我能感觉出来,徐娘娘拼了老命般的想要朝暗河的岸边游,但带着我,再加上水流太急,他使不出劲儿。我们顺水而下,情况越来越糟糕,冰冷的河水带走了体温,渐渐的,从收到脚连同整个身躯,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我的预感很不好,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时间久了,连徐娘娘也会坚持不住。 时间又模糊了,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撑不下去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徐娘娘也够呛,半死不活。 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猛然感觉徐娘娘缩了缩身躯,嘴里还啊了一声。我的脑子这会儿很迟钝,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觉得身子一空。 暗河的河道出现了落差,这个落差应该形成了一个小瀑布,我们俩直接就摔了下去。上下大概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噗通一声重新落入水中。 但是落差带下面的水流相当的平缓,水流平缓,就有爬到岸边的希望,我快要涣散的意识不由自主的清醒了些。徐娘娘使劲的朝前面划水游动,游了好一会儿,终于游到了可以上岸的地方,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扒着几块黏糊糊又滑溜溜的石头,翻身上岸。 我们两个人一上岸,就再没劲儿动弹,躺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周围黑咕隆咚的,没有一丝光线,我刚躺下,唯恐在这种环境下会吃亏,从身上拿出备用手电。 从徐娘娘把我推下河的那一刻起,我们等于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比他年轻,身体也比他结实,体力恢复的快一些,等打开手电,我爬到徐娘娘身前,拿刀对着他。 “别......别闹了......”徐娘娘累的半死,面对着刀子,也无力躲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说道:“都这时候了......还闹什么......” 我不答话,把徐娘娘身上的腰带给解下来,又把他的双手反绑到后头,这一次,我绑的很仔细,也很结实。 等绑好了徐娘娘,我总算踏实了点,歪歪斜斜的一躺,从身上摸出了一块巧克力。这种东西我平时几乎不吃,觉得太甜,但这时候,一块巧克力能迅速帮我补充必要的能量。 “给我......给我分点......”徐娘娘的鼻子很灵,闻到了巧克力那股香甜的气味,扭了扭身子,对我说:“半块就行......” “你吃饱了,就有力气找麻烦,我不想惹麻烦。” “老弟......把我饿死在这儿,你也没有好处的......” “你想吃,也可以。”我掰下一块巧克力,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了,我就给你。” “什么问题?” “你这次到旦猛来,究竟是干什么的?” “刚才不是......不是都和你说过了......来这儿是为了......为了做掉陆放顶......” “等你想好了再说巧克力的事儿吧。”我把掰下来的巧克力包好,重新放回口袋,不再理会徐娘娘说什么,闭目养神。 我躺了大概一个小时,恢复了不少,硬把徐娘娘给拽起来,打算先在这儿走走,看看大概得情况。从我们上岸再到现在,我隐约看得出来,暗河遇到落差地形,然后汇入到了一个很大的水潭,我们就是在水潭的岸边躺了一个多小时。 徐娘娘可能没休息好,嘟嘟噜噜的很不情愿,我推着他往前走。这片水潭非常大,用了至少二十分钟的时间,才算走了大半圈。水潭的水来自暗河,在东南方向,水潭的边缘有一条大约二十厘米左右的缝隙,缝隙很长,水潭的水量如果充沛,那么多余的水就会顺着缝隙流走。这里没有外界环境的影响,水潭的水流也比较平缓,顺着手电光线所能照射到的地方望去,感觉像是一片死水。 走到这儿,我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彻骨的凉。水潭东南角的裂缝,只有大概二十厘米宽,人钻不过去。但是暗河流下来的落差有八米到十米高,想要顶着水流朝上面爬,也绝非易事。我和徐娘娘两个人等于是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我能想到眼前的困境,徐娘娘肯定也能想到,不由自主的就朝我的口袋瞥了一眼。两个人所有的给养,都在我身上装着。事实上,也没有多少可吃的东西,只有几块高能压缩饼干和巧克力。 水潭有水,我听人说过,只喝水不吃饭,正常人大概能坚持半个月时间。但没吃的东西,三天之后人就没力气了,在这样的地方,失去体力其实等同于死亡。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坚持着把最后一点没有走完的地方走走,紧跟着,在前面大约十米远的地方,手电的光柱映照出了倒扣在地上的三条船。 我的眼睛一亮,这个地方有船,就证明有人来过。 三条船都不大,能容纳五六个人。西北地区给人的印象就是大漠戈壁,荒无人烟,其实,这边同样有河流和湖泊,从很早以前,靠河流湖泊生活的人,也和内地的渔民一样,掌握了驾船捕鱼的技巧。这三条小船从外观来看,带着很浓郁的本地特征。 三条船肯定是很久以前的东西,船只要防腐防水,就必须涂抹涂料,得先后涂十几遍涂料才能下水。其中两条船大致保存的完好,外层的防腐涂料起了很关键的作用,另一条船大概是涂料不到位的原因,已经糟朽。我和徐娘娘两个人的衣服都没有干,浑身湿漉漉的,冻得要死,一看见这三条船,徐娘娘就提议拆掉点火取暖。 我把那条已经快烂掉的船拆了,弄了一堆火。暖烘烘的火燃烧起来的时候,蹲在火堆旁边的感觉就好像进了天堂。 我脱下外衣,放在火边慢慢的烘烤,同时也在琢磨,这三条船虽然不大,但是要把它们从外头运到这个地方,也需要耗费相当的时间以及人力,西北地区自然环境不好,人口增长始终受限,历史典籍中记载的古丝绸之路的沿途诸国,如果放到中原内地,也就跟一个县的人口差不多,所以人力也是这里很珍贵的资源。 我相信,在当时那种生产力和科技相当落后的时代,如果不是必须,那么久不会有人费这个劲儿,往这边运三条船。 显而易见,把船运过来,目的就是进入水潭。我觉得,进入水潭,或许是为了要寻找东西,总不可能是来打鱼。 要寻找什么? 我们等于被困在这儿了,必须要找离开的路。但是这三条小船,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现在水潭边又仔细看了看,水潭没有光照,没有流动空气,也就不会有微生物,连最简单的食物链也无法形成。水非常清澈,站在水潭边,用手电照下去,光线就能映入水底。 我想要推下去一条船,然后到水潭的中心去看看,但我不放心徐娘娘。我重新把徐娘娘手上的腰带解开,又把他的皮带连同外衣一块弄掉,结结实实的连在一起,然后把徐娘娘给捆到破船上拆下来的一大块木头上。身上扛着这么大一块木头,他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没你这么折磨人的。”徐娘娘瞪着眼睛,可他知道反抗也没用,只能一个劲儿的翻白眼。 我也不理他,腾出手,慢慢的把一条小船推到了水潭的边缘。 第四十八章软硬兼施 http://.biquxs.info/

小船被我慢慢的推到了水里,因为水潭的水面几乎没有明显的波动,所以船一下水,等于在原地轻轻的打晃。船桨早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我临时找了块破木板,蹲在船上轻轻一划,觉得还凑合能用。 在这种水面上划船,就跟在公园的人工湖里划船一样,慢但是平稳,我只有一把手电,不断的调转方向,在水潭四周还有潭水下扫动。这个水潭其实不算很深,可能也就五六米的样子,水清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和我猜测的一样,水里没有生物,非常的平静。 我就这么慢慢的划着,围着水潭整整划了一圈,紧接着,我又朝水潭靠近中间的位置划,当我划到差不多最中心的地方时,手电透射下去的光,映照出了一些东西。 东西是沉在水潭的底部的,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我隐约分辨出,那好像是一块一块的石板。 石板大概三十多厘米见方,很薄,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细打磨的石板。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些石板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拜访麻鬼子,他跟我讲过的关于象雄祭文的故事。祭文的故事,就是发生在两块石板上的,只不过我没有亲眼看见过。 我现在很需要线索,如果水底的石板上有字符的话,那就太好了。 石板应该有差不多十块左右,散布在十几平方米的范围内。我想试着下水去捞,但五六米的水深,对我这样的游泳水平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挑战。 我在小船上观察了好一会儿,觉得水面的确很平静,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所以,我暗暗的一咬牙,就打算试试,如果真捞不上来,那么至少也能浮出水面。 我做好了决定,当时就想把外衣给脱掉。但是拉开拉锁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停住了。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按照我现在所观察的情况来看,当时把小船运进来的人,可能就是想从水潭中心这个地方,打捞石板。他们运下来三条船,说明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但是,水底的石板,为什么没被捞走?这么清澈的水,就算当时没有手电这种工具,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到石板。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就起疑了,收起了下水的念头,转头看了看岸边的徐娘娘。 我划着小船,重新靠岸,徐娘娘现在这个状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背上扣着一块木板,忍者神龟一样。 “老弟,不要折磨我了成么?”徐娘娘都快哭了,央求道:“老弟,你也不要怪我,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我呢?咱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我过来是对付陆放顶的。现在两个人落到这个境地了,应该同舟共济的对不对?所以,你先把我放了......” “我现在跟你提一个交换条件。”我朝水潭那边指了指:“那边水底,有几块石板,不大,肯定能搬得动,我水性差,你去把石板捞上来,我可以放开你,在给你一部分食物。” “这个......”徐娘娘很鸡贼,我一说交换条件,他好像就有点怀疑。 “水深只有五六米,凭你的技术,到水下捞个东西,游刃有余。” “恐怕不行,我跟你们男人不能比,体力跟不上......” “我不勉强你,你自己考虑,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跟我说一声就行。”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徐娘娘是块滚刀肉,软硬都不吃,刀架到脖子上都不怕,暂时拿他没办法。 对付他,其实很简单,把他晾到一边就行了。 趁着徐娘娘考虑的间隙,我又驾着船在水潭里慢慢悠悠的转了一圈,这一次,我观察的非常彻底,也非常仔细,这片水潭里,值得注意的东西,就只有那十来块石板。 我驾船靠岸,往快要熄灭的火堆里加了点木头,去水潭捞石板只需要一条船,剩下那一条也可以当柴火烧掉。我把手电关了,节省电量,徐娘娘估计真有点受不了了,又凑过来跟我说话。 “考虑好了?” “我真不行。”徐娘娘愁眉苦脸的叫苦:“受不了了,冷,饿,还不能动弹......” 听他这么说,我就不理他了,一边烤火,一边拿了一块高能压缩饼干。这种东西放到平时,徐娘娘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这个时候,一块饼干就能救人一条命。徐娘娘馋的不行,我也不跟他废话,把饼干吃了半块,又到水潭那边的小瀑布去看。 我心里最担忧的,还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理论上,可以顺着落差朝上爬,然后落足到上方的暗河河岸。但这个落差地形长年累月被流水冲刷,陡峭而且特别光滑,没有一点能借力的地方,除了蜘蛛侠,没人能徒手爬上去。 我算了算身上剩下的这点食物,如果仅仅维持最低生存保障,每天只消耗一点,那么勉强够十天的量,要是徐娘娘再分走一点,就只够五天。 前景不容乐观,但暂时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我困的厉害,徐娘娘也疲惫不堪,我跑到别的地方,眯了一会儿,然后就又绕着水潭转悠。 时间渐渐流逝,一转眼又是一天,我不敢闭着眼睛睡死,害怕徐娘娘耍花样,只能断断续续的打个盹。徐娘娘比我更惨,算起来,应该有快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给点吃的,求求你了。”徐娘娘两眼饿的冒绿光,苦苦央求。 “我给你开出的条件,你还记得吧?第一,回答我的问题,第二,去捞石板。” 一听我的话,徐娘娘就又不吭声了,我依然不勉强他。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那本书里说,一个人可能不怕死,但死亡有很多种,你一刀杀了他,他绝不畏惧,但如果把食物摆在他面前,又不给他吃,让他一点一点的承受着饥饿的折磨时,他的精神意念会不知不觉的崩溃,哪怕是铁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死亡方式。 果然,到了第四天下午的时候,徐娘娘终于要崩溃了,他愿意按我说的条件,来交换食物。 “不要说我不仗义,食物不多,要卡量分配,你如果配合,这个先给你。”我拿出一块压缩饼干,在徐娘娘面前晃了晃。 徐娘娘恨不得张嘴把饼干连同我的手一块吞下去,但是不等他碰到饼干,我的手就缩了回来。 “先回答问题。”我把饼干的包装袋拆开,说:“如果我听出一点点破绽,你就会饿死在这儿。我提醒你一句,你别真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有个叫胡日图的人,你认识吗?” 徐娘娘可能被饥饿折磨的有点失常,无法掩饰自己的目光和神色,当我说出胡日图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闪动了一下。 “说吧,这块饼干在等你,但是你千万不要再用对付陆放顶之类的谎话搪塞我。” “说实话.....我是给三爷办事的......”徐娘娘饿的没有一点力气,又能闻到饼干的味道,他满脸都是受煎熬的表情,跟我解释道:“有些事儿,我知道......但有些事,三爷不会跟我说的......” “你捡你知道的说就行了。” “那就要扯到很早以前了......” 赵三元和陆放顶结仇,最早的时候是因为一枚天珠。那时候,陆放顶搞了一枚天珠,要出手。赵三元想要,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放顶就是不肯卖给他,最后把珠子卖给了外地一个商人,价钱还比赵三元开的价低。赵三元一下就火了,要知道,陆放顶当时什么都不是,而赵三元已经是古行里势力很大的人物了。陆放顶这么做,明显不给赵三元面子。 赵三元就想找陆放顶的麻烦,陆放顶卖了天珠,弄了一笔钱,又招揽了三个伙计,满打满算,一共四个人,但就是这四个人,跟赵三元硬顶着干了三年。两个人的仇,就是这么结下的。 徐娘娘讲的,我暂时还不怀疑,陆放顶当年靠一枚天珠起家的故事,我听麻鬼子也说过。 但是有些事情,其实连陆放顶也不知道。 他卖出去的那枚天珠,随着新主人到了外地,赵三元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准这枚天珠了,让人到处去找买主。因为买主不是本地人,所以赵三元做的事,陆放顶不清楚。 这枚天珠,最终真的被赵三元给找到了,他又花了一大笔钱,从买主手中把天珠买了回来。 当时的徐娘娘也就刚刚二十郎当岁,不可能被赵三元当成心腹,这都是徐娘娘后来地位渐渐高了,才逐步知道的。 赵三元隐约跟徐娘娘说过,这枚天珠,不单单是一枚传世的老珠子,它可能还隐藏着一个秘密。 但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赵三元不可能全说出来。 到了五年前,徐娘娘已经是赵三元手下最得用的人,有一次,赵三元交给徐娘娘一个任务,让他到旦猛去。但是不能用华阳这边的人,需要重新组织一支队伍,队伍成员之间相互不能认识,大家就为了做一次活儿,做完之后立马就散掉。 徐娘娘接到赵三元的任务,就意识到,这是件很重要的事。当时,因为内地的货源紧张,所以赵三元在内蒙和东北那边派了人,搞一些辽金时期的货,徐娘娘就是通过内蒙那边的关系,凑了几个人,组了支队伍。 第四十九章危机 http://.biquxs.info/

当我听徐娘娘讲到这里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来胡日图之前和我聊起的往事。我感觉,徐娘娘当时组织的队伍,应该就是五年前通过胡日图进入旦猛的那一支。 我猜到了,却没有说出来,继续听徐娘娘讲。 果然,徐娘娘说,他组织了那支队伍之后,队伍里其中一个人就联系了胡日图。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赵三元组织队伍到旦猛来,究竟要找什么东西。”我慢条斯理的对徐娘娘说:“赵三元把任务交给你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徐娘娘的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那块压缩饼干,他肯定是饿极了:“三爷当时跟我说过,来旦猛是要找一只......一只耳朵。” “耳朵?”我皱起眉头,一说起耳朵,似乎就刺激到了我的某根神经。 赵三元要找的耳朵,是装在一只万寿盒中的,但是这只万寿盒在什么地方,赵三元没有说,他可能也不知道。赵三元只吩咐徐娘娘,队伍如果真的能找到万寿盒,那么,绝对不能打开,直接把盒子带回来。 我很清楚,万寿盒是带着很精巧的机括的,如果不懂打开盒子的方式,霸王硬上弓的话,就会毁掉盒子以及里面所装的东西。 当时,徐娘娘已经把一切都联络好了,但是进入旦猛之前,他留了个心眼。古行里分文武两条路,像我这样老老实实做个二道贩子,属于文路,如果自己下坑找货,再拿出去卖,就属于武路。武路比文路危险的多,所以走武路的人,经验很丰富,或者说,心眼很多。 旦猛的相关资料,是赵三元交给徐娘娘的,除了这些资料,徐娘娘还暗中到当地打听了一番,他打听到,旦猛是个比较危险,也比较邪气的地方,因此,徐娘娘临时改变了主意,他为了自己的安全,没有带领队伍进入旦猛,而是留在外面,让胡日图那个朋友带队进去了。反正这支队伍不是自己的人,真找到盒子,交给赵三元,功劳是徐娘娘的,找不到盒子,或者队伍在里面出事,赵三元也不会知道详情。 不得不说,徐娘娘这一招棋走对了,他没有进入旦猛,就躲过了一劫。 那支队伍除了领队,全军覆没了,只有胡日图的朋友逃了出来,而且,胡日图的朋友也神志不清。死了几个人,事也没办成,徐娘娘被赵三元狠狠地骂了一顿。 不过事后,赵三元就没再提这件事,一直到前段时间,赵三元不知道怎么得到消息,我手里有一枚半月天珠,徐娘娘带人过来找我,最后功亏一篑。 “老弟,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徐娘娘到现在还在跟我解释天珠那件事,他说,那天半路把我带走的人,叫方猛,是陆放顶的人。方猛的岁数不算很大,不过这几年在古行里的名头很响亮,是陆放顶手里的一杆枪,指哪儿打哪儿。 因为方猛的出现,徐娘娘一直以为,赵三元盯上了这枚天珠,陆放顶也盯上了这枚天珠。 天珠没拿到手,赵三元又把徐娘娘猛怼了一顿,没等徐娘娘缓过劲儿,赵三元接着就下达了再入旦猛的命令。 这一次,徐娘娘不敢再弄虚作假了,因为赵三元在交代他的时候,专门说过,这次去旦猛,不是闹着玩的,根据他得到的信息,陆放顶也组织了队伍,而且亲自带队,已经出发了。 徐娘娘分析,陆放顶来旦猛,很可能也是为了万寿盒,或者说为了耳朵。 我听到这儿,心里就在苦笑,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可我却门儿清。万寿盒,耳朵,那是很久之前刘老头,或者说陆放顶已经交给我们家的东西。 徐娘娘知道有胡日图这个人,所以带队来到这边以后,马上联系了胡日图。胡日图的原则就是,可以带路,但自己不进盆地。徐娘娘假装答应了,然而,一到旦猛的外围,他们就逼着胡日图继续带路。 胡日图被逼无奈,勉强进入旦猛,可是走到半路,胡日图趁着半夜露营的机会,偷偷的溜了。队伍里的人去追,不过没有追上。 我感觉,胡日图当时可能被追的没有办法,慌不择路,误打误撞的跑到了蓄水池,那时候正是黑夜,胡日图对盆地内部的情况也不熟悉,失足落到了蓄水池底部的那口井里。 再后来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徐娘娘根据一些蛛丝马迹,追踪上了陆放顶的队伍,又在断裂带寻找了最佳时机,派人偷袭。下面的人都死了,可重要目标还是陆放顶,徐娘娘想在这个地方把陆放顶给做了。 “老弟,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徐娘娘央求道:“你要清楚,我在三爷那边,也只是个打工的,他不可能把什么都告诉我啊。” 我自己琢磨了一下,赵三元这种大拿,应该不会对徐娘娘知无不言。我总是觉得,赵三元和陆放顶之间的恩怨,不仅仅是当年那一枚天珠所引起的。无论赵三元,还是陆放顶,都是做大事的人,目光和格局不会那么小。 “你说的,我不确定是不是实话。但暂时就相信,是实话吧。到水潭那边捞石板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捞,我捞。”徐娘娘饿的半死,这会儿别说是在风平浪静的水潭里捞东西,哪怕就是下五洋捉鳖,我估计他也不会含糊。 我把饼干丢给徐娘娘,徐娘娘看着干瘦干瘦的,嘴也不大,但是一接住饼干,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一转眼就没了。 “不够。”徐娘娘噎的翻白眼,还伸手跟我要:“再给我一块,成么?” “如果你想多活两天,就省着点吃。” 徐娘娘在原地又躺了半个小时,等吃下去的高能饼干消化并转化成热量。他的精神好了一些,我带着他坐上岸边的小船,然后划动到了水潭的中心。 十来块石板,都在原处,徐娘娘的眼睛比我好用,这一路坐船过来,他已经把水潭的情况都看清楚了。清澈的水,毫无波澜,没有危险。 “水深只有五六米,以你的水性,没有任何问题的。”我拿出腰带皮带结在一起的绳索,从船边垂了下去:“你带一块石板,抓着绳子就行,我会把你拉上来,不用你费力。” 徐娘娘叹了口气,从船上下水。之前我们俩人落入的是湍急的地下河,也看不出游泳的水平有多高,而在这种风平浪静的水中,徐娘娘一入水,简直就是一条鱼,轻巧灵活。我用手电照着他下水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严防他耍什么花样。 和我所想的一样,这么深的水对徐娘娘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很快他就潜入水底,扒开了一块石板。石板的直径只有三四十厘米,而且很薄,所以不重,他一手抓着石板,一手拽住绳子,我顺势一拉,就把他拉出了水面。 我接过徐娘娘手里的石板,放到船上,徐娘娘扭脸又下水去捞。借着这个机会,我扫了一眼,石板保存的很完整,上面有一些画儿,还有字符。 我心里一阵惊喜,石板上就是象雄祭文,如果按象雄古国存在以及消失的时间去推算,这些石板至少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但石板保存的这么好,出乎我的意料。其实,石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储存信息的载体,现代科技研发的储存器里的信息,保存不了太久,而一块石头上面的信息,则是以十万年为单位存在的。 徐娘娘带上第二块石板,说要休息,潭水太凉了。我鼓励他,让他坚持一下,一鼓作气的捞上来,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否则捞两块休息一会儿,再下水去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说真的。”徐娘娘因为要从我这儿获取给养,不得不屈服,他抹了抹脸上的水,叹了口气:“你做事,比三爷还狠。” 徐娘娘可能也想早点完事,速度明显加快了,一块一块的石板被捞到了船上。捞上来六块石板之后,徐娘娘体力有些不支,为了鼓励他,我给他了一小块巧克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徐娘娘吃了巧克力,精气神好像都恢复了不少,唰的潜入水中,朝着第七块石板游去。 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太简单了。但是,当徐娘娘快要靠近第七块石板的时候,我透过手电照射下去的光,就看见石板的四周,好像浮动着一片如同墨汁般的浓黑。这片突如其来的黑色在石板上丝丝缕缕的流动,就如同天空中变幻万千的乌云。 转瞬之间,丝丝缕缕的浓黑汇聚到一起,变成了一朵在水底荡漾的花儿。 一看见这朵黑色的花儿,我立即想到了老王和张莫莫宁小猫他们死在流沙中的那一幕。花儿是很多很多细密的黑虫子凑在一起才呈现出来的,我完全没料到,这种黑虫子不仅在干旱的沙地里存活,在这样的水中也有它们的踪迹。 “上来!”我不由自主的大喊了一声,另只手抓着充当船桨的木板,随时都准备划动船只冲向岸边。 徐娘娘在水下肯定听不到我的喊声,但他明显警觉了,两条腿一蹬,疾冲上来。 轰...... 石板上的那朵黑色的花,立刻散开了,变成一片朦胧在水中的黑潮,尾随着上浮的徐娘娘,急速的蔓延。 第五十章无路可逃 http://.biquxs.info/

徐娘娘在水里的动作虽然不慢,可是绝对无法和在陆地上相比。我很清楚,那种黑色的虫子只要一沾身,估计他就凶多吉少了。虽然我和徐娘娘不是一路人,而且随时都要防备他耍花枪,但身在此处,我不由自主的把他当成了一个同伴,最起码,我不愿意他现在死掉。 生死一线,徐娘娘嗖的从水下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垂下去的皮带。我用尽全力,几乎把他直接从水下拉到船上。 徐娘娘的两条胳膊一扒到船帮,我立刻就开始划船。这个时候,我们俩配合的竟然相当默契,徐娘娘翻身上船,船也正好划动。我不要命一般的用木板划水,匆忙中回头一看,水里蔓延上来的那一片浓黑,正死死的尾随着我们的小船。 “快!!!”徐娘娘冻的脸色发紫,可是也不觉得冷了,催促我快点划船。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把小船运到这儿的人为什么放弃了打捞,这个水潭的底部有这样的虫子。 我的胳膊仿佛安了一台发动机,快的异乎寻常,但是距离岸边还有十多米的时候,一直尾随在后面的虫子,沾到了小船上一片。虫子一沾小船,立刻开始扩散。 “不能呆了!下水!”徐娘娘当机立断,虫子如果蔓延到船上,我们两个都活不了。留在船上是死路,唯有下水朝岸边拼命的游,才有一线生机。 我和徐娘娘一前一后的跳到水里,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体的潜能似乎全部都被激发了,我把自己学会的狗刨发挥到了极致,速度竟然非常快。 十米的距离,用不了多长时间,徐娘娘先爬上岸,我跟着也爬了上去。两个人一爬到岸上,撒丫子就跑,一口气跑回快要燃尽的火堆旁。 “这种鬼虫子,一般都是怕火的。”徐娘娘抓着残破的木片就朝火堆里扔,火势随即变大了。 我们躲在火堆旁,观察了一会儿,虫子应该没有跟过来。 小船被丢在了距离岸边十多米的地方,现在也弄不回来了。不过,水潭的水是缓缓朝着那条缺口流过去的,只要时间充足,小船会随着水波漂到缺口附近的岸边。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徐娘娘惊魂未定,把外衣放在火边儿烘干,瞥了我一眼,说:“我说你怎么一个劲儿的撺掇我下水去捞石板,我这条命也太不值钱了,就值一块饼干?” “我只是觉得水性没有你的水性好,要是我知道水里有这种虫子,我会划着船一直在水里转悠?” 我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等到外衣被烘干的差不多了,那些虫子还是无影无踪,可以确定,它们应该没有上岸。 但有一点,水里剩下的那几块石板,肯定无法打捞了,就算把徐娘娘打死,他也绝不会再下水冒险。 等了很长时间,小船顺着水流漂到了缺口那边,我赶过去,小心翼翼的把船上的六块石板给弄下来,又搬回火堆旁边。 石板上的水渍很快就被烤干了,上面所刻的字符以及画,都清晰异常。 “认识这种字符吗?”我先问了问徐娘娘,我不敢说象雄祭文是百分百的死文字,我只是害怕徐娘娘会把这些字符记下来,他的记性太好了。 “我不是万能的啊,怎么可能什么都认识,这些字符歪七扭八的,真不认识。”徐娘娘现在对这些字符好像没有任何兴趣,商量道:“能给块饼干吗?” “给养不多了,真的要按需分配,否则,不等找到出路,我们都会饿死。”我从内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但是在这儿被困的时间太久,手机已经没电了。石板上的字符无法拍摄下来,我只能在这儿死记硬背,同时试着解读一下。 看了一会儿,我感觉,在这块石板上刻字的人雕刻的非常认真,只不过他不是专业的工匠,字符有些歪歪斜斜的。这么多字符,需要一个一个去辨认,还没有认出几个字符,我的目光,被石板上一幅画给吸引了。 很简单的画,最开始的时候,我还看的不很明白,不过再仔细看看,我发现画里面有一道笔直的石壁。 一个人站在石壁下面,抬头仰望,在距离他头顶不远的地方,石壁上有一大团一大团的东西,在石板上面雕刻出来的笔画,不可能那么写实,可我依稀还是能辨认出来,那一大团一大团的东西,似乎是一团团的毛发。 当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立刻回想到了第一次来到旦猛时,坠落裂谷的往事。我记得很清楚,裂谷石壁上吊着一具一具已经风干的尸体,尸体后面的石壁,有大大小小的洞,那种被称作恶魔虫的东西,就是从尸体以及石洞里面钻出来的。 这幅画里所画的,就是恶魔虫? 我陡然间明白了过来,象雄祭文不是普通的文字,如果用祭文的话,可能无法精准的描述出恶魔虫这个概念。所以,留下这些石板的人,就用图画的方式,记载了关于恶魔虫的信息。 石板上的画,一共两幅,第一幅就是一个人抬头仰望着石壁上的恶魔虫,第二幅画的内容是,这个人手捧着恶魔虫,朝着石壁相反的方向走了。 画儿一共就这么两幅,再想看也没有了。留在水潭底的石板还有几块,已经无法打捞,可能那些石板上也记录着相关的内容,我很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石板上的画比较直观,但是字符就需要费时费力的去解读。我能辨认出来的字符不是很多,而且石板上的字符因为不全,导致行文跳跃。我费了很大的功夫,只解读出了一点零碎的信息。 这些字符里,包含着“门”,“车盘城”,“世界”等几个词汇。字符的缺失,让行文的字义出现了不可猜测性,我又细细的看了几遍,重新辨认出了几个字符。 如果要按我的思维方式去串联这些零碎的字义的话,我会觉得,这些石板上的字符,应该是说一个人去了一个叫车盘的城市,寻找一道门。 这只是字符所涵盖的表面意思,如果再深入分析一下,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我相信,留下石板的人既然把字符和画儿同时刻在石板上,那就说明,这些字符所表达的意思,跟画儿有直接的关系。而那些画儿,突出想要体现的,肯定是恶魔虫。 一个人,仰头看着石壁上的恶魔虫,然后,捧着恶魔虫走了。我接触过恶魔虫,我知道那种毛发般的恶鬼之虫会毫不留情的攻击任何能攻击的生命体,我不相信有人敢徒手直接捧着恶魔虫。除非,这个人驯化了恶魔虫,或者找到了可以克制恶魔虫的办法。 如果大胆的把这些信息整合,那么就会得到一个结果:一个人,驯服了恶魔虫,带着一些恶魔虫到了一个叫做车盘的城市,去寻找一道大门。 当我想到这儿的时候,背对着徐娘娘,悄悄撩开自己右腿的裤脚。脚踝上长出的那一片细密的细毛之前被我刮掉了一次,但是几天过去,细毛又露头了,似乎比过去更加浓密。 脚踝上的变化,完全因为恶魔虫而起,所以石板上的信息关于恶魔虫,就更加让我注意。我不知道那个驯服恶魔虫的人到车盘城去干什么了,但是车盘城这个地名,立刻烙印在了我的心里。 “徐娘娘,问你个事。” “什么?” 我刚想开口问问徐娘娘,问他知道不知道有个叫车盘的古城,但话没出口,我又警觉了。徐娘娘这种人精,只要我一问,他肯定也会记住车盘城这个地方。所以,车盘城的信息,得我自己去搜集。 “我是想问你,你身手很灵活,有没有办法,能爬上一段十米高的几乎垂直而且很光滑的落差段。”我收回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东拉西扯的问道:“如果你能爬上去,那么咱们还有逃生的机会。” “你觉得呢?”徐娘娘因为饼干以及我撺掇他下水捞石板的事情而恼火,心里很不爽,用一种不太配合的语气回答道:“你看见我手上长吸盘了?” “没看见。” “没看见我手上长吸盘,你还问我能不能爬上去?” “要再想想办法,离开这儿了。”我其实已经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一遍,又因为石板的事情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重新去想,估计还是想不出来。 我带着徐娘娘到落差段那边看了看,然后又到潭水流出的那一条差不多十米长的缝隙看了看。缝隙是很长,但高度只有二十厘米左右,人肯定钻不过去。 “落差段那边就不用想了,上边没人配合,肯定爬不上去。”徐娘娘指着那条二十厘米高的裂缝,说:“现在只能祈祷关二爷保佑,保佑这条裂缝周围的石层薄一些,我们慢慢把缝隙砸宽,从这里钻出去。” 我叹了口气,徐娘娘的办法,不是什么好办法,关键是就算石层薄,能拓宽到勉强够一个人爬过去的程度,但钻过去之后呢?如果缝隙另一边的情况比这里还糟糕,那该怎么办? 只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徐娘娘选了个地方,又从岸边找了石块,轮流慢慢的砸,砸了差不多有四五个小时,我们放弃了。 可以说,我们找不到生路,就算再努力,却没有结果。 我们不需要再进入水潭,所以把最后一条完整的小船也拖上来拆掉当柴火烧。我根本就不敢想,要是柴火烧完,所有的东西也吃完,会有什么凄惨的后果。 说真的,我不想被饿死,如果非要死,我宁可死的痛快一点。 徐娘娘和我之前一样,找不到出路也不死心,围着水潭来回的转圈,尽管不甘,可现实还是会扼杀人心头最后一丝希望。转了很久,徐娘娘精疲力尽,也终于死心了,有气无力的坐到了火堆旁边。 “我听说,人如果饿极了,什么都吃。”徐娘娘低着头,用一种带着隐隐凄伤的语气问我:“喂,如果饼干和巧克力豆吃光了,你快要饿死的时候,会不会把我打死,吃我的肉。” 第五十一章幸运 http://.biquxs.info/

徐娘娘的话说的凄凄惨惨,很担心食物吃完,我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失去理智,但我不觉得我会这么做。 “你别想了。”我摇摇头,对徐娘娘说:“我下不去嘴。” “我突然有点不知道,这半辈子,到底活的是个什么。”徐娘娘裹着衣服,坐在火堆旁边:“你还有亲人吗?如果你被困在这儿,一直出不去,会有人找你吗?” “我说不清楚。”我好像被徐娘娘的话勾起了心里的伤感,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困在这样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方,如果一直出不去的话,迟早会死在这儿。要是我真的死在这里,会有人找我吗?或者说,会有人还记得,有一个叫连成峰的人吗? “不会有人来找我的。”徐娘娘说:“我二十岁不到,就在三爷的手下做事,到现在二十多年了,我知道有很多人突然不见了,可是没有人会去找他们。一个人不见了,总会有人顶替他的位置。” “乐观一点,要是都和你这样死气沉沉的,那就真死定了......” 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从落差段的上方,骤然透射过来一道很明亮的光柱。水潭所在的地方面积很大,但我和徐娘娘在燃火取暖,火堆就是非常扎眼的目标,如果有人无意中找到这儿,那么肯定会第一眼就看见火堆的火光。 “有人来了!”我唰的站起身,徐娘娘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两个已经被逼到绝路了,而且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摸到如此复杂又如此深邃的地方。 两个人几乎同时迈开脚步就朝落差那边跑了过去,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分辨来的人究竟是谁,哪怕是敌人,也至少能让我们暂时从死亡的阴影中挣脱出来。 我手里拿着手电,一口气跑到了落差的下方,抬头朝上面望。上方的光线,是从地下河的河岸跟落差带紧连的地方照射下来的,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顺着暗河摸索到了这儿。 “是他!!!”我被上方照射下来的光线刺的睁不开眼,但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立刻听到了老王的声音。 这一瞬间,我无法形容自己心头的感受。一个人本来认为已经活不下去了,但偏偏在将死的时候,突然获救,这感觉不啻于一个穷光蛋中了头奖。 “老王!!!是我!”我赶紧用手电照了照自己的脸:“是我!” “总算找到你了!我们三个都在这儿!”老王也从上面探出了头,他先看了看我,然后又看到了我身后的徐娘娘。 一看见徐娘娘,老王的脸色似乎就变了。当时在深渊边缘潜伏等待伏击的时候,徐娘娘原本的目标是陆放顶,但老王不知道怎么先从下面露出头,徐娘娘放了一枪,差点要了老王的命。老王眼睛尖,当时估计就记住了徐娘娘。 “你先闪开!”老王说着话,手里竟然伸出一支枪,借助手电筒的光,枪口就对准了徐娘娘。 徐娘娘赶紧躲到我身后,我知道老王心里窝着火,但我也弄不懂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我总觉得,如果让老王现在打死了徐娘娘,非常不妥。 “先让我们上去再说。”我朝老王挥了挥手:“他当时要开枪打的不是你。” 老王有点不情愿,但张莫莫可能也在后面说了什么,老王暂时忍着气,从上面抛来一条绳子:“你先上来。” 这个落差带原本是无法攀登的,但是有一条绳子垂下来,问题立刻就被解决了,我抓着绳子,老王他们在上头齐心协力的拉,一点点的把我拉了上去。 我一脚踩在地下河的河岸上时,就看见了老王身后的张莫莫和宁小猫,他们三个人的衣服都被河岸的水汽打湿了,冻的瑟瑟发抖,但见到我从下面被拉上来的时候,我看得出,他们很高兴。 “别丢下我......”徐娘娘站在下面,带着哭腔冲我们喊道:“拉我上去......” 我刚想把绳子丢下去,却被老王给拦住了。 “不管他当时开枪打的是不是我,他躲在那儿打黑枪,终究不是个好人。”老王啐了口唾沫:“我们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救他的。” “我知道......” “别做烂好人。”老王喘了口气,抹了抹湿漉漉的头发,扭头就走。 老王估计是有点生气了,张莫莫和小猫就把河岸上散落的绳子和装备收拾起来。我扭头朝下面看了看,我们的对话,徐娘娘肯定能听得见。他没有再开口叫喊,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下头。 这时候,我心里不是滋味,我不想当一个烂好人,但现在丢下徐娘娘,我感觉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我又回头看看张莫莫和宁小猫,她们收拾的东西乱七八糟,不是我们当初来到旦猛时所带的装备。我猜测着,他们可能是在深渊附近捡了一些陆放顶还有徐娘娘的队伍遗留的东西。这些人都是在古行里出生入死过的,他们携带的东西不能说很精良,不过却很管用。 我又想了想,我一直不太认同同态报复,徐娘娘之前说的话,我还记得。我觉得,他其实不是一个从里坏到外的人。 我从哪些乱七八糟的装备里捡出一支虎爪,这是一种自制的攀登工具,尾端绑上绳子,可以甩出去勾住借力的东西,进行攀爬。地下河河岸这边的地势不是很好,不过多尝试,总还有希望爬上来。 我把身上剩下的那些饼干和巧克力兜成一包,连同虎爪和一盘绳索丢了下去。用手电照了照徐娘娘,我在无声的告诉他,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我相信徐娘娘能听到我此刻没有声音的诉说。 接下来,我们收拾好东西,就去追赶走在前面的老王。这一次进入旦猛之后,老王他们三个人被那种黑虫子吞噬又死去的情景,历历在目。但他们和上次一样,全都“活”了过来。我已经不感觉有多么诧异了,毕竟已经亲眼见识过一次,而且,这一次我隐约的摸索到了一个线索。 他们的尸体被带到那片深渊旁,又被割掉左耳丢了下去。深渊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没有看到,但他们被丢下去几个小时以后,就“复活”了。 复活后的老王他们,身躯是完整的,左耳完好无损。这跟我之前的猜测,略有差别。 但不管怎么说,那片深渊下,一定有我现在推测不出的秘密。 “老大,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擅自行动了,连招呼也不跟我们打,自己跑来跑去的。”老王走在前面,气估计还没有消,我能看得出,他们三个人一路找到这儿,吃了不少苦头,可能也遇到了不少危险。 我一听老王的话,立刻就猜到了,这次的起死回生,几乎是上一次的翻版,他们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死亡前后的一段经历,他们全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第一次旦猛之行时,我还疑惑过,为什么老王他们会忘记死亡前后的一段经历,而这一次,我仿佛找到了答案。 陆放顶在把他们放入深渊之前,就割掉了他们的左耳。 左耳割掉了,就等于这段记忆被抹杀了? “你可能是想自己把某些问题解决掉,不拖累我们,不过说真的,你这种做法不可取。”张莫莫打断了我的思路,说:“你本意不想拖累我们,可你自己失踪了,会把我们拖垮的。” 我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了好了,现在大家不是都好好的吗?”宁小猫最温顺,心也很软,赶紧出来打圆场:“不要说了,我们要团结。” 老王和张莫莫都不吭声了,我走了一会儿,就问宁小猫,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其实,徐娘娘当时在深渊边缘放了一枪,把老王吓回去之后,他们并没有缩回去很远,还在深渊的边缘附近。陆放顶跟徐娘娘过了一招,被打掉一根手指,徐娘娘又拖着我滚入了裂痕里面,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儿,等老王他们回过神,我和徐娘娘已经看不到了。 陆放顶的身手很强,当年他赤手空拳打下属于自己的底盘,又跟赵三元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我一点都不质疑他的实力。但他毕竟是个人,是血肉之躯,伤口流血流的很猛,如果不及时止血,会非常麻烦。在我和徐娘娘落入裂痕之后,陆放顶立刻到两帮人剧斗过的地方,去寻找药品,老王他们暂时没敢动。 但随后,陆放顶就不见了,他肯定是找到药品,处理了伤口之后去了别的地方。 老王他们这时候才爬上深渊,我和徐娘娘落入裂痕的情景,老王都看到了,但是他们三个人都没有装备,是在现场搜集到了一些陆放顶那支队伍遗留的东西,然后想办法顺着裂痕下来,又沿地下河走了很长时间。地下河的地势很险,我和徐娘娘是被冲下来的,而老王他们则是沿着河岸走过来的,中间有好几处地方几乎无法徒步穿行,他们浪费了不少时间,才勉强过来。 可以说,这一次我太幸运了,一切细节都好像一个既定的程序,按部就班的发生,如果中间错了一点,可能老王他们就无法得知我是从哪儿失踪的,也就不可能顺着地下河找到我被困的地方。 大概,这是我命不该绝。 我还不知道深渊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回去之后,我要到那片深渊去看一看。 我想看看,那片无尽又黑暗的深渊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五十二章瞎子 http://.biquxs.info/

我打定了主意要到深渊去看看,在老王的带领下,四个人沿着地下河的河岸朝前面走。行走之间,我不断的回头张望,徐娘娘暂时没跟过来,他知道该怎么做,即便能利用我留下的绳索和虎爪攀爬过落差,回到河岸,也不会跟的这么紧。 “我现在一直在回忆一个问题。”张莫莫拉了拉我的衣袖,说道:“我们到底是怎么落到那片深渊里的?你有印象吗?” “我没印象。”我摇摇头,他们三个人起死回生的事,我不能说,不仅解释起来太麻烦,更重要的是,他们把这段可怕的经历给忘记了,如果我再刻意的引导,不知道会不会有严重的后果。 每件事既然发生,就有发生的理由。他们丢失了这段记忆,肯定也有其中的原因,在我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我不敢擅作主张。 “那就很奇怪了,我只记得我们是在断裂带外围的荒漠里,真的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落入深渊的。”张莫莫冥思苦想,她比老王和宁小猫更细致,更善于思考,老王和宁小猫活过来,可能不会多想什么,只会觉得奇怪,但张莫莫有刨根问底的精神。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一点都不记得吗?在深渊的下面,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如果我记得,我就不会这样问你了。”张莫莫摇摇头:“我们苏醒的时候,就在深渊下面,眼前就有两条可以爬上去的绳子。” “等会回去,我想再到深渊下面去看看。” “还有一件事,你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什么事?” “刘老头。” 上一次来旦猛,我就在裂痕的深处看到过刘老头,那时候,张莫莫已经“死”了,刘老头是在她的尸体旁出现的,张莫莫不可能记得。但这一次,化身为刘老头的陆放顶威猛异常,徒手就把偷袭他的徐娘娘给打跑了。不仅我看到了他,老王他们也看到了。 这在老王他们的思维里,是不可理解的。因为刘老头一直是作为噩梦里的角色出现的,当一个只存在于梦里的角色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时候,那种震撼,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依然只能苦笑:“他怎么会出现呢?” 我自己想着,陆放顶手下的人跟徐娘娘他们拼的两败俱伤,他本人也受了伤,他应该会撤退的,可能会重新回到华阳。不管怎么说,知道的刘老头的隐藏身份,情况就柳暗花明,陆放顶在华阳那么大的名头,知道他的人很多,如果回到华阳,可以想办法通过各种途径去找他。 四个人一边说一边走,途中的确有几个地方很难同行,需要相互配合才能通过。老王他们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情况不明,又不敢走的太快,走走停停,浪费了很多时间,等回去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所以行程明显加快。 最后,我们回到了当时我和徐娘娘摔落下来的那条裂痕,裂痕无法直接攀爬,老王他们下来的时候留有绳子。 “有点太冒失了。”我对老王说:“如果上头还有人,把这条绳子给割断了,咱们连回去的路都没有。” “那你说怎么办?”老王从陆放顶那支队伍的遗物里找到了一把枪,一直都捏在手里,他听了我的话,翻了翻白眼:“你生死不明,我们当时急着找你,哪儿还能顾得上那么多?哥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拜托你以后也稳重一些,别脑子一热就胡来。” “你说的对,说的对。”我知道老王他们当时救人心切,没办法想的那么周全,说一千道一万,他们三个人还是很牵挂我的。 我们依次从下面爬了上来,进行了短暂的休息。陆放顶的人还有徐娘娘的人留下了不少东西,散落在四周,充分利用起来,我们就可以在这儿逗留很长一段时间。等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就到深渊的边缘去看了看。 但是一靠近深渊边缘,我就觉得不对头,固定在深渊上方的两条绳子不见了。我赶紧招呼他们,匆匆忙忙的跑回装有滑轮组的那个地方,简单的滑轮还留在上面,但绞盘上的绳子也不翼而飞。 这就说明,肯定有人趁着老王他们下来找我的时候,把深渊边缘所有可以利用的绳子都给割断了。 这个人能割掉深渊这边的绳子,也就能割断老王他们垂落在裂痕下的绳子,但对方没有这么做。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到底是谁割了绳子。可对方的意图,其实已经非常明了,他并不想要我们的命,把我们困死在下头,他只是阻断了进入深渊的路。 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对这片深渊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兴趣。 我们在四周先搜索了一番,这儿应该没有人了。我又带着他们,回到徐娘娘偷袭陆放顶的地方。老王说,那地方的深渊石壁上,留着很明显的人为雕凿的凹痕,借助绳索和这些凹痕,不管爬下去还是爬上来,都比别的地方方便。 那个割断绳索的人还带走了现场遗留的所有绳索,现在只有老王身上带的一盘绳子能用。我把绳子固定在边缘,做好一些准备。 徐娘娘最早出现的地方,是这片地形里一个很紧要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几乎能观察扼守住所有通往这里的道路。老王拿着那把枪,呆在这位置上面,张莫莫和宁小猫加以协助。 “有什么情况,你就吱声。”老王晃了晃手里的枪:“我有枪,会去救你的。” “你只要守在这儿就行了。”我觉得,深渊下面比这里要安全,这个地方的危险,其实来自未知的敌人。 我抓着绳子慢慢的爬了下去,就和老王说的一样,深渊下的那面石壁只有七八十度的倾斜,石壁上有很多人为造成的凹痕,这些凹痕显然是方便上下通行的。我踩着一个一个的凹痕,不断的朝下爬,大约爬下去三十多米的时候,石壁上出现了天然形成的岩洞。 岩洞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我的手电固定在肩膀上,稍稍扭扭身子,就能照到这些岩洞。岩洞是空的,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我朝下面低了低头,按我之前估算的深度,我现在只爬了一小半的距离,至少还有四十米左右,才能到达深渊的底部。我有点发虚,这截绳子不知道够不够长,要是爬到下头,绳子却不够,那就尴尬了。 唰!!! 就在我担心绳子够不够用的时候,面前一个黑洞洞的岩洞里,一下子露出了一团影子。那团影子在晃动的光线中如同一道流光,迅雷不及掩耳般的到了我的跟前。我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来不及反击,脖子就被死死的掐住了。 脖子被卡的死死的,连气都喘不过来,紧跟着,我就被拖到了岩洞里。这一切发生的这么快,而且出乎我的意料,因为老王说过,攀爬岩壁的时候很平静,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所以我潜意识就觉得深渊下没有什么危险。 我一被拖入岩洞,出手就开始反击。从徐娘娘身上缴获的刀子就在腰里,我一手掰着对方卡住我脖子的手臂,另只手抽出刀子,用力朝前一捅。 这个人的身手相当之强,他的身子朝后一缩,躲过了这一刀,卡着我脖子的手也松开了。我刚刚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扯开嗓子叫嚷,对方直接按住我持刀的手,同时又抓住了我的衣领。 衣领一被抓住,我就觉得好像被一把铁钳给夹住了似的,无法挣脱。这个人的力气太大了,大的超乎想象。我还在使劲的挣扎,但是越挣扎,对方就抓的越紧。 咯嘣...... 这时候,我听到自己的脖颈处发出了一声轻响,还以为是骨头被对方给卡断了,但又没有感觉到骨头断裂的疼痛,稍稍一分神,这个人揪着我的衣领,直接把我推到了身后的石壁上。我没有退路,甚或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我的身子来回的扭动,固定在肩膀上的手电的光柱也随之来回的晃动。在光线摇曳之间,一下照到了这个人的脸上。 当我看到他的脸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是个男人,可是,我分辨不出他到底有多大岁数。他的脸很白,是那种死人一般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这种病态般的白,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阳光所造成的。 手电的光线直直的照在他的脸庞上,两个人如此之近的距离,强光会刺的他睁不开眼。可这个人却对强光没有一点反应,我看见他的眼睛一片浑浊,甚至分辨不出眼球和眼白,就仿佛一颗蛋清蛋黄搅和到一起的鸡蛋,糊里糊涂的一团。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过来,这个人是个瞎子。只有瞎子,才会无惧强光。 我感觉心底发寒,因为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原本并不是瞎子,他的视力是完好的,只是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深渊中呆的太久了,视力才逐渐的退化,继而消失。就像所有生活在地底或者深渊中的生物一样,视力是最没用的功能,会被听觉以及触觉完全取代。 一个人,要在这种地方呆多久,才会变成瞎子? 第五十三章网开一面 http://.biquxs.info/

当我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瞎子的时候,大脑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转动的无比之快。如果按照正常的思维角度去分析,这个人好像是被困在石壁半中间的位置,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时间一长,他的眼睛才退化成了瞎子。 可是稍稍一想,这个判断就不成立。在石壁半中间的位置,他是靠什么活下来的?而且,之前绳索没有被割断的时候,恰好就从这些岩洞垂落下去,这个人难道不能抓着绳索上去吗? 我感觉,这个瞎子很可怕,一个正常的人活活的在黑暗中熬成瞎子,他要承受多少痛苦? 可能,我把全身上下的劲儿都使出来,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把我掐死。 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不做反抗的准备了,压根没有用。但瞎子揪着我衣领的手,突然松了松。 一直到此刻,我才回过神。那枚半月天珠经过我的伪装以后,就在脖子上戴着,刚才揪斗的太激烈,天珠露到了衣服外头,瞎子的手劲儿太大,直接就把天珠外面裹着的一层干硬的胶泥给捏碎了。 瞎子的眼睛看不见,可是听觉和触觉就会非常发达,他一只手按着我拿刀的胳膊,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来回揉动着从胶泥里脱落出来的天珠。 “这是一枚天珠......”瞎子慢慢的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的语气很生硬,让人听着很别扭。可是我能感觉出来,这种生硬的语气,并非他原来的口音,只是因为太久太久不和人说话,语言功能也在不断的退化。 “是一枚天珠。”我的衣领被松开了,也能说话,但我不敢大声的叫嚷,现在把老王他们引过来,不仅不能救我的命,反而会把他们都连累进去。这个瞎子,绝对不是老王手里那把枪所能对付的。 “是一枚什么样的天珠。” 瞎子又问了一句,当我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生硬的口音猛然听起来,很难分辨出是哪儿的人,但第二句话一说出来,我隐隐约约的听到,这似乎是......是我们乡下老家那边的口音。 乡下老家离华阳不算特别远,从行政区域划分上来说,还属于华阳下辖的一个县。不过,我们乡下老家的话,和华阳市区的话有一些区别,只要是华阳本地人,一下就能听出其中的差别。我虽然很少回乡下,但我毕竟是在老家长大的,老家人的口音,我不会听错。 也就是说,这个瞎子,是我们乡下附近的人。 “是一枚......半月天珠......”我的心里炸锅了,脑子里晃动的全是瞎子的口音,随口就回答了他的话。 “半月天珠......”瞎子轻轻的触碰了天珠一下,然后慢慢放开了压住我胳膊的那只手。 这一瞬间,我能明显的感觉到,瞎子浑身上下的杀气,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我刚刚被他拖进来的时候,瞎子身上的杀气很重,好像不会给我任何还手的机会,要直接把我给杀掉。但他一摸到这枚天珠,杀气顿消。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不认识我,他只是认识这枚天珠。 我对瞎子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即便他松开了手,可我还是觉得危险,我立刻朝岩洞的洞口处走了一步,后背紧紧的靠着石壁。 瞎子自己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肩膀上的手电一直都照着他,这时候,可以看的更仔细。 瞎子穿的很单薄,深渊这边其实气温很低,但他只有一件很薄的冲锋衣。他的脚上,是一双已经变了颜色的运动鞋。 瞎子很健壮,胳膊几乎和我的小腿一样粗,他的两只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整个人就像是一辆包裹着布片的轻型坦克。 瞎子不开口,我也不敢说什么,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站了有三四分钟。瞎子身上的杀气和敌意,现在都感觉不到了。我壮着胆子,用我们乡下的家乡话问道:“你在这儿,呆了多久了?” 当瞎子听到我的话的时候,强壮的身躯好像轻轻颤动了一下。 “很久了。” “你一个人呆在这儿吗?在这儿干什么?” “你现在就爬上去,这个地方,以后不要再来。” 瞎子留下一句话,迈开脚步,从岩洞走到洞口,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瞎子竟然一步就从洞口跨了出去。他身上没有任何绳索以及保护措施,等于赤手空拳的从距离深渊底部至少四十米的地方就迈出去的。 我一下子愣了,当瞎子迈出去之后,我才匆忙的转过身,探出头朝外面看。 瞎子迈出洞口,身子骤然朝洞口外的石壁一转,整个人已经壁虎般的贴到了石壁上。石壁上面有凹凸处,瞎子虽然看不见,可是却好像对石壁上所有的凹凸部位都了如指掌,他手脚并用,熟练的借助这些凹凸,蹭蹭的爬到了五六米开外的另一个岩洞中。 他在那个岩洞停留了不到半分钟,故技重施,继续贴着岩壁攀爬,他可能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但是比任何攀岩高手都要牛叉,很短时间里,瞎子已经横向爬到了二十多米外的岩洞里。 当我看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用脚后跟想想都能知道,这个瞎子长年累月的呆在这儿,唯一的目的,就是阻止不该下去的人进入深渊。不管是谁,如果擅自从上面爬下来,想要到达深渊的底部,那么在这里就会遭到瞎子的阻击。 我觉得,没有谁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斗得过瞎子。 而且,瞎子应该不是孤军奋战的,他不会离开这片深渊,所有的饮水给养,都有人按时给他送来。 更重要的是,这个瞎子和陆放顶,应该有一些关系,陆放顶不止一次的进出过深渊,却没有遭到瞎子的阻拦。 这一刻,我萌生了退意。瞎子放过我,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有什么出众之处,只因为我带着那枚半月天珠,是这枚天珠让我躲过了一劫。瞎子已经警告过了,这个地方不允许我再来,如果我一意孤行,那么,就会后果难料。 我有种感觉,这个瞎子不会自己跑到这儿来守护这片深渊,这很可能是某个人给他指派的任务。瞎子很尽职的在进行这个任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离开深渊。哪怕陆放顶的人和徐娘娘的人之前在上面打的热火朝天,哪怕陆放顶本人差点被徐娘娘给伏杀,瞎子都没有动弹,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 这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牛逼的瞎子。 我抓着绳子,立刻开始朝上面爬。瞎子是个人物,陆放顶同样是个人物,如果我能找到陆放顶,那么很多问题,都有可能得到答案。 我重新爬到了深渊的边缘,把垂下去的绳子给收了回来,然后去找老王他们汇合。 “下去看了?有结果吗?” “没下到底部。”我甩了甩手里的那盘绳子:“绳子不够长。” “这次你死心了吧,收起你的好奇心吧。” 我们四个人暂时离开了这儿,又小心翼翼的走出这片地表断裂带。营地就在断裂带不远的地方,回到营地之后,那顶孤零零的帐篷还在,留在这儿的东西也在。老王他们烧了水,又弄了几个罐头在吃,我自己坐到旁边抽烟。可以说,这次旦猛之行对他们三个人来说,等于没来,他们肯定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中间发生的一些事情。可是对我来说,这一次其实有不小的收获。 最起码,我知道了那片深渊下隐藏着某些秘密,只是碍于瞎子,短期之内肯定不能再涉足此处。再一个,从地底水潭打捞上来的那些石板,让我知道了一个叫做车盘古城的地方。 我觉得,现在应该调整一下思路了,也应该改变下一次的行动目标。旦猛这个地方,还没有完全探索完,不过我相信,旦猛之所以神秘,可能全都因为那片很神奇的深渊。除了那片深渊,应该找不出其它有价值的东西。 我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匮乏,所以,石板上面的信息就显得非常重要。 石板上面那个驯化了恶魔虫的人,是谁?他带着恶魔虫到车盘古城去干什么? 可能是石板上的信息给了我一点提示,我想起前一次在断裂带看到的那一具一具悬挂在陡峭石壁上的干尸时,突然就察觉到了什么。 旦猛盆地,很可能是恶魔虫的原产地,那些被挂在峭壁上的尸体,其实是给恶魔虫提供养分的。 也就是说,那些恶魔虫,是人为豢养的东西。 我还要继续沿着这条线去想,但是想的头晕脑胀。这个事情真的太复杂了,复杂到用大脑都无法分析。 我们在这儿休息了半天,张莫莫提议改变一下露营地,毕竟这几天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无法保证陆放顶以及徐娘娘的队伍到底还有没有人活下来。 我们把露营地转移到了距离这里大概五六公里的地方,坐下来再商量下一步计划时,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好主意,两次旦猛之行,不管是我脚踝上那一圈令人心悸的细毛,还是他们三个人背后若隐若现的脸,其实并未得到实质性的解决。 我甚至有点怀疑,之前得到的旦猛这个信息,到底有没有用。 “如果咱们暂时拿不定主意的话,那就先回华阳,修整一段时间,同时再搜集一下线索。”我打算回到华阳,通过现在那点人脉关系,先打听打听陆放顶,然后再找合适的机会,把车盘古城这个信息告诉老王他们。 第五十四章车盘古城 http://.biquxs.info/

在极其无奈的情况下,我又一次说服了老王他们,建议队伍暂时离开旦猛,先回华阳。但前后两次旦猛之行,都没有达到最终目的,我们心里都不甘,回程的路上,队伍走的很慢,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天晚上,我们和平时一样找地方露营。我跟老王两个人轮流守夜,回程的路上很平静,老王守到后半夜,喊我起来接班。我揉了揉脸,裹紧衣服坐到紧挨着帐篷的地方。 环视着夜色中的旦猛盆地,我还是想苦笑,两次针对旦猛的行动,最终换取的结果,好像只是让老王他们三个人死了两次,又起死回生了两次。 我守了大概有一个半小时左右,屁股都坐麻了,想要站起身稍活动活动。但是还没等站起来,我就觉得有一片沙子,从后面抛洒过来,落的满头都是。 我唰的回过头,一眼就看到徐娘娘蹲在离我还有好几米远的地方,冲我挥了挥手。 这货,果然借助我留下的绳子和虎爪从地下水潭那边逃了出来。 第一眼看到徐娘娘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一点戒备,因为从他露面开始,就是以一个对立者的身份出现的。不过转眼之间,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徐娘娘现在没有偷鸡摸狗的耍花招,他这样,已经算是很光明正大的了。 我知道徐娘娘是不想惊动其他人,所以轻手轻脚的走到他那边。徐娘娘此刻的模样非常狼狈,头发乱的和鸡窝一样,黑扑扑的脸上长了一圈胡茬子。 “你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你们出去之后大概半天时间,我就出来了。”徐娘娘压着嗓门,招呼我又朝远处走了走,他盘腿坐了下来,说:“我不敢跟的那么紧。” “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 “老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跟过来,想跟你说件事。”徐娘娘小声说道:“看你们现在走的方向,是要离开旦猛了,如果要离开旦猛,那你们的速度最好快一点。” “为什么?” 徐娘娘说,五年前赵三元主使的那次行动彻底失败,所以,以徐娘娘对赵三元的了解,这一次赵三元不会仅仅派徐娘娘这一支队伍过来,肯定还安排的有后手,如果长时间不能和徐娘娘联系,那么后备队就会进入旦猛。 如果我们走的太慢,真跟后备队碰上,那么后果就很不妙了。 “你专门跟着我们,就是为了给我报信?”我有点怀疑徐娘娘,瞪了他一眼:“你的心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善了?” “因为,你让我刷新了自己以前的一个观点。”徐娘娘很认真的说道:“以前,我认为古行里没有好人,一个好人都没有,有些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和和气气的,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触及到他的利益,要是真触及了,善人马上会翻脸变成恶棍。”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给你重新树立了一个价值观?”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入行的时候,拜过关二爷,从古到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不想欠你一个救命之恩,欠人家的,迟早得还。”徐娘娘盘坐在地上,手指对着沙子胡乱画着,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还有一点,这次没能做掉陆放顶,还跟他照了面儿,以后我的日子肯定不太好过,要是真挂了,这个情就还不上了。” 徐娘娘的话,我能听得懂。陆放顶算是古行里的老江湖人,恩怨分明,受恩就要偿还,有仇必须得报。徐娘娘总不可能一辈子贴在赵三元身上,陆放顶如果真的发狠要报仇,徐娘娘的处境,就的确很危险了,除非他现在就退出古行,走的远远的。 “问你个事。”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这次退回华阳一个主要目的,是为了想办法去找陆放顶:“陆放顶现在还在旦猛吗?如果回了华阳,怎么才能找到他?” “不好找。”徐娘娘摇了摇头:“如果陆放顶的行踪那么容易就被人知道,他就活不到现在了。” 我暗自叹息一声,陆放顶这个人,属于古行里最顶尖的牛人,跟他较量,肯定很难。 “话就说这么多吧,我走了。”徐娘娘伸手把自己面前的沙地抹平,说:“我也得出旦猛,要是我出去之后,后备队还没动手,我会跟他们先联络一下。” “那个胡日图呢?你估计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又不是神仙,他死了活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徐娘娘站起身,猫着腰准备朝远处跑,临走之前说:“如果他还活着,离开旦猛,凭他的经验,应该能走出去,要是真和后备队碰上了,后备队还要他有用,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说完这些,徐娘娘走了,这个娘里娘气的死人妖,倒还真有干脆果断的一面,他知道在这儿久留下去,对他不好,对我也不好。 我回到帐篷旁边,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按徐娘娘说的,尽快离开旦猛。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把他们三个人都叫醒了,我没办法直说是徐娘娘过来通风报信,就推说是自己右脚突然很不舒服。他们都知道我右脚有伤,所以没人怀疑,立刻加快了速度。 就这样,我们平安的离开了旦猛,找到之前隐藏在附近的车辆。 回华阳的路程中也没有发生什么,回到华阳以后,我还是没有回家,因为始终觉得我以前住的地方已经完全暴露了,所以我依旧住在张莫莫借给我的那套房子里。 一安顿下来,我立刻就开始搜集这个叫做车盘城的资料。因为我不认识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所以搜集到的资料基本都是那些已经泛滥的互联网资料,还有部分图书。 车盘城,在很久以前属于一个叫做姑墨的西域小国,是姑墨都城之外第二大的城市。同时,车盘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资料基本就是这些信息,我觉得太少了,所以就主力查阅一些关于古丝绸之路的书籍。前后浏览了有差不多二十多本书,关于车盘的记载还是很少。最后,在一本叫做丝绸之路诸国考的老书里,我留意到了一条记载。 古代中亚和西亚地区在宗教信仰上,和内地以及青藏高原历代王朝都不一样。这本书上说,公元八世纪左右,曾经雄踞于高原的象雄古国已经衰败了,领地不断被另一个高原王朝---吐蕃所侵蚀。但也就是在象雄处于衰败时期,却跟西域一些小国产生了很密切的往来。 这种往来,可能是依托在宗教上的,象雄信奉原始苯教,苯教也是象雄的国教,一些苯教教徒渗透到了西域,在姑墨,尉头,温宿等西域小国内受到了礼遇。当时,象雄人来到西域之后的第一站,一般都在姑墨的车盘城。因为这里有一个象雄驻扎在此的半官方机构,主要负责给象雄人处理驻留以及文牒问题,基本上等于象雄驻西域办事处。 我现在能整合的资料,只有这么多了,和历史上其他的西域古城一样,车盘也淹没在了滚滚的黄沙中。而且,车盘古城的遗址一直没有被发现,很多历史学家推断过,车盘古城的遗址,大致应该是在胡杨河中游至下游一带。从上世纪初开始,中外学者组织过七八次大规模的勘察,但依然没能找到这个曾经辉煌的西域古城。 搜集车盘古城的资料浪费了几天时间,等我确定暂时再没办法搜集更多资料的时候,我的精力就转移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寻找陆放顶。 我在古行里的人脉不多,认识的人只能帮忙打听。我托了几个人,然后又想起了瞎三儿的叔爷麻鬼子。从瞎三儿出事以后,我就没跟麻鬼子联系过,时间过去这么久,麻鬼子应该也知道瞎三儿死了,我想趁这个机会,去看看麻鬼子,顺便再问问关于陆放顶的事。陆放顶当年还没发迹的时候,麻鬼子已经是古行的老人了,有的事,麻鬼子至少应该听说过。 我又带了两条烟和两瓶酒,到晚上七点半去了麻鬼子的家。 到了他家门口,我抬手就敲门,但是我发现门是虚掩的,一碰就开了,门开的时候,我看见老头儿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老爷子。”我赔着笑脸走进来,把带来的烟酒放到桌上,这个时候,麻鬼子抬了抬头,让我微微的吃了一惊。 其实从我上次过来找他到现在,时间也不算特别长,但麻鬼子瘦的厉害,他原本就不算胖,现在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的一个活骷髅。 这会儿已经晚上七点多快八点,外面的天全都黑了,可老头儿也没开灯,门一关就黑乎乎的。 “你......来了?” “老爷子,这段时间有点事,忙的脱不开身,这刚刚从外地回来,就想着过来看看您。” “刚刚从外地回来......”老头儿微微的抬了抬眼皮,因为瘦的厉害,所以眼皮子也耷拉的厉害,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珠:“是刚从旦猛回来吧?” 第五十五章隐藏线索 http://.biquxs.info/

麻老头儿的话音不高,甚至还有点有气无力的感觉,可是一听到他的话,我立刻就愣住了。 我和老王他们去旦猛盆地的事情,算是非常隐秘的,而且,我和麻老头儿之间除了瞎三儿之外,就再没有共同认识的人,这件事,麻老头儿是怎么知道的? “老爷子,你......” “我和你说,不要去找陆放顶,你斗不过他,何况......”麻老头儿打断我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你也没有和他斗的理由......” 这些话一落入我的耳朵,我就彻底的惊呆了,我进门还没有开口,麻老头儿竟然把我的来意直接说了出来。这老头儿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连我心里装着的事儿他都能看出来? 我本来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是麻老头儿的话,直接把我给堵了回去,我呆呆的坐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麻老头儿慢慢的闭上眼睛,好像疲惫不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嘟囔着说道:“三儿,他死了?” “三哥是过去了,谁都不愿意见这种事......”我不敢隐瞒,麻老头儿把话题引到瞎三儿这里,我就只能实话实说。瞎三儿的死讯,肯定露出风了,否则麻老头儿不会好端端的就这么问。 “他是个好人啊。” “是,是个好人。” 说完这两句,麻老头儿又不开口了,我坐在这边,只觉得屁股发疼,如坐针毡。就这么干坐了至少有好几分钟,麻老头儿重新翻翻眼皮,对我说道:“唉,你走吧。” “那行吧,老爷子,改天我再来看您。”我站起身,没有继续纠缠,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知道今天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只能以后找机会再说。 我给麻老头儿打了招呼,然后轻轻的带上房门。说实话,我的情绪不太好,麻老头儿神叨叨的,让我心里突然很没底。 我走到二楼的时候,恰好有个六十来岁的胖大妈正在拿钥匙开门。这栋楼是一栋很老的楼,虽然不跟现在的住宅小区一样有物业和保安,但楼里的居民警惕性都很高。我只往这儿来过一次,胖大妈瞧我眼生,当时就起疑了。 “你找谁呢?” “四楼,麻老。”我不想招惹胖大妈,要是弄的不好,胖大妈一喊人或者一报警,那就等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我伸手朝楼上指了指,说:“我找麻老的。” “那你可跑空了吧。”胖大妈听我说出了麻老头儿的名字,脸上的怀疑就消失了,一边开门,一边咂着嘴说:“来之前打个电话多好,老头儿死了都十来天了。” “嗯?”我本来正准备下楼,可是胖大妈的话让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一瞬间就赶紧从脚底板到心口都是凉的:“死了十来天了?” “可不嘛,他儿子专门从广东回来给办的丧事,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我还随了二百份子钱呢。” 胖大妈嘟囔着,开门进屋了。我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感觉头皮都是麻的。 麻老头儿如果死了十来天了,那刚才跟我说话的人,是谁? 尽管我感觉浑身上下发冷,可是等胖大妈关上门之后,我转身朝着四楼又走了过去。 房门依然是虚掩着的,保持着我走时的样子,我透过门缝朝里面看了一眼,但是屋子里太黑了,能见度很低。我壮着胆子,轻轻的把门推开。 站在门口,透过一片昏暗注视着屋子里的情景时,我感觉麻老头儿已经不在沙发上了。胖大妈说的话,还有这昏沉的光线,都让我心肝儿发颤,我摸索着把旁边的灯打开,灯亮起来的同时,我的脑袋就好像被铁锤重击了一下,说不出的晕。 这屋子应该很久没人打扫了,落了一层灰,我拿来的烟酒都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明亮的灯光之下,我看见沙发上也落着灰,刚才我在这儿和麻老头交谈,坐过的位置明显有一个印儿,可是,麻老头儿所坐的位置,灰尘遍布。不用再看第二眼,我就敢断定,这个位置没有坐过人,绝对没有。 也就是说,这个屋子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我刚才坐在这边跟麻老头儿搭话,其实一直都是在自言自语? 心里的惊悚还有疑惑混杂在一起,飞快的发酵,酝酿出一种谁也形容不出来的感觉,我的头皮一直都是麻木的,却还是强撑着,在屋子里其它地方看了看。这种老住宅楼的面积一般不大,两个卧室,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藏人。 等把屋子完整的看了一遍之后,不管我承认不承认,我都要面对这个事实:屋子里没人,麻老头儿不在,或许,就和胖大妈说的一样,麻老头儿几天之前已经在火葬场被烧成灰了。 那么,刚才我所看见的,是幻觉?是眼睛花了?是神经出现了问题? 我退出屋子,关好房门,一口气从四楼走到了楼下。 我走到停车的地方,点了一支烟,想稳定稳定情绪。回忆一下刚才“麻老头儿”所说的话,就那么寥寥几句,如果一分析,就能总结出一个中心意思:他是在劝告我,让我不要再找陆放顶。 但是我能不找陆放顶吗?现在我所掌握的线索,都是零碎的,而且就连这些零碎的线索也相当匮乏。我冒着生命危险,歪打误撞的识破了刘老头的真实身份,可以说,这是问题的关键,如果我听从刘老头的建议,那么就等于自己放弃了这条线索。 放弃线索,以后呢?以后还是像现在这样,带着老王他们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走乱转? 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凭我现在的人脉关系,想找到陆放顶的下落,非常之难,更重要的是,即便我找到了陆放顶,他不肯告诉我真相,我能把他怎么样? 我觉得,我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为难过。 在车子旁边连抽了两支烟,我还是没有退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傻,但同时也是一种执着和坚韧。最主要的是,除了寻找陆放顶,碰碰运气,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我钻进车子,给人打了几个电话,询问委托他们的事情有没有结果。但和我之前所想的一样,我在七孔桥市场结交的那些人,能量太小,或者说段位太低,和陆放顶这种大佬从未建立过直接关系,他们也只能拐弯抹角的帮忙去打听。 我是真的再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张莫莫。 我给张莫莫打了电话,其实,我并不想把刘老头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张莫莫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平时没那么多话,但真要把她逼急了,她会和男人一样果断,会利用自己可以利用的关系,去疯狂的搜寻陆放顶。陆放顶不是吃素的,如果两边真的杠起来,张莫莫绝对不沾光。 所以,我轻描淡写的和张莫莫通报了一下情况,让她想办法查查,陆放顶现在在不在华阳,如果在华阳,能否找到他落脚的地方。 打完电话,我开着张莫莫借给我的车子,回到同样是她借给我的房子那边。我把那枚半月天珠重新伪装了一下,自己又在默默的整合着现在所掌握的情况。 可以说,两次旦猛之行,多少都给了我一点启发。老王他们第一次遇难,又起死回生时,我没有目睹过程,但我相信,他们第一次起死回生,也跟那片深渊有关系。他们的尸体,肯定是被割掉左耳以后,放入深渊中的。 左耳,又一次浮现了出来。 我拿出那只万寿盒,从里面取出了左耳。经过特殊处理,又被具有防腐功能的万寿盒所保护,这只耳朵保持着一个比较奇怪的状态。左耳上面有一片一片很淡的黑纹,当时,我第一次看见这只耳朵的时候,以为这种黑纹是因为脱水而产生出来的。 我形容不出来自己现在的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因为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只仿佛是从自己身上割掉的耳朵时,情绪是紊乱的。 左耳,肯定也是个很关键的环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宁小猫他们刚刚被卷到这件事里的时候,都意外的“捡”到过一只左耳。 我暂时把多余的想法全都抛开,仔细的看着这只耳朵。从耳朵的断口就能看得出,这只耳朵肯定是被很锋利的刀子或者其它工具直接完整的切下的。我慢慢的把耳朵翻了过来,看了一会儿之后,我觉得,耳朵背面那一片一片的黑纹,好像是几个字符。 我当初刚得到这只耳朵时,对于象雄祭文一窍不通,所以耳朵上的黑纹对我来说陌生而且抽象,乱七八糟的一片。可是时隔多日再静下心看一看,黑纹所交织出来的字符,就比较清晰了。 耳朵上扭曲的字符经过我的解读,字义已经明了。当我解读出这几个字符的字义时,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 我应该不会解读错,耳朵上所显露的字符的字义,是车盘城。 第五十六章直面交谈 http://.biquxs.info/

耳朵上所携带的字符,似乎是一条隐藏线索,和我在地底水潭那些石板上获取的线索,基本是一样的。 我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脑门,这只耳朵早就在我手里了,耳朵上的黑纹所形成的字符是不会变的,但一切都好像那么巧,所有细节就和提前被安排好了似的,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让我发现了耳朵上的隐藏线索。 车盘古城,两条线索一起指向了车盘古城,不管我想不想去,但这个地方,其实已经被纳入行动目标之列了。 我想着老王他们三个人手里,各有一只耳朵,我这只耳朵上隐藏着线索,那么他们呢?一想到这儿,我连觉都不睡了,当时就跟老王他们联系了一下,让他们现在就带着当时捡到的耳朵来找我汇合。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三个人到齐了,各自带来了“捡”到的耳朵。 这些耳朵,我以前就看过,防腐手段跟我手里这只差不多,耳朵上也有黑纹。但我把他们带来的耳朵看了一遍,三只耳朵上的黑纹是杂乱无章的,哪怕凭借自己的想象力,也没办法把耳朵上的黑纹拼凑成可以辨别出来的字符。 “这不是没结果吗?”老王看看我,又看看屋子里的摆设,酸溜溜的问张莫莫:“莫莫,你还有空的房子么?借我一套住,可以么?” “你不是会做饭?”张莫莫不接老王的话,转口说道:“我们都饿了。” 张莫莫发话,老王和得了圣旨一样,兴高采烈就跑去厨房做宵夜。四个人吃了点饭,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车盘古城的概念先灌输给他们。 “哥,我有点建议,能说吗?”宁小猫估计是有点困了,大眼睛带着几分睡意,却强打精神,双手托着下巴。 “能啊,你说。” “我是觉得吧,我们现在要解决实际问题,如果到一个地方去,去之前至少我们得弄清楚,我们去那个地方,到底要干嘛。”宁小猫伸出两根手指:“去了旦猛两次了,可是我都糊里糊涂的,好像是去观光旅游似的。” “如果我们知道具体去干什么,就不用凑在一起集思广益了,关键是我们不知道啊。可能......”我想了想:“可能我们就是去碰运气的吧。” “你一直说我左,可是我觉得你的思想才左。”老王吃饱喝足,嘬着牙花子说:“总是打无把握之仗,这样肯定不行啊,不是我埋汰你,两次去旦猛,基本上都是你在拖大家的后腿。” “那抽个时间,我做个检讨,行吧?”我对老王无语,他丢失了某些记忆,根本记不清楚,两次旦猛之行都是他先拉稀掉链子的。 事实上,他们三个人心里都清楚,我们现在的行动就是在碰运气,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得到一些线索,就要去尝试。所以争论了一会儿,四个人的意见还是达成了共识。 去车盘古城和去旦猛不太一样,旦猛的表面情况至少我们了解,可是车盘古城对所有人来说,都只是一个概念而已,需要做很充足的准备。我们进行了分工,张莫莫有点信不过我找的向导了,她会联系一下自己的朋友,提前在那边给我联系一个靠得住的向导。 车盘古城行动估计需要花费更多的钱,和之前一样,所有费用是大家aa的,但老王和宁小猫都在哭穷,要求a费按揭。我不在乎这个,瞎三儿留给我的那点钱计划着用,还可以用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三四天时间,我一直都在忙活,采购一些东西,同时还全力的在搜集陆放顶的消息。但陆放顶的所有消息仿佛断绝了,我委托的那些朋友没有任何收获,就连张莫莫撒出去的网也捞空了。 我有点怀疑,怀疑陆放顶到底有没有回内地,如果真回了内地,不可能连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我负责采购的东西基本都准备齐了,这天傍晚,隔壁铺子的小杨打来电话。七孔桥市场前段时间因为二虎的事情消停了几天,不过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做生意的人不可能一直把议论热点放到一起交通肇事案上,所以市场归于正常,生意也突然出奇的好,我委托小杨代卖的那几件货全都出手了。小杨也是好心,想让我把自己店里剩下的鸡零狗碎全都拿出来,趁着这个销售旺季赶紧脱手。 我很感激他,请他吃了顿饭,然后把小店的钥匙给他,让他去市场了之后到我的店里归置归置,把能出手的东西全拿走。 跟小杨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两个人各走各的。我现在很注意行踪,专门把车子放在离饭店很远的地方。步行走到车子跟前,拉开车门上车,在我启动了车子之后,后背猛然一凉,差点就惊叫出声。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副驾驶的位置静静的坐着一个人!车子停在黑灯瞎火的僻静处,如果不是启动车子,我可能还不会发现,有人就坐在我旁边。 这个人坐的很安静,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我发现他的同时,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赫然是我苦苦寻找的陆放顶。 我感觉到了一种恐惧,我相信,在没有车钥匙的情况下,有很多人都可以打开车门,但是陆放顶的消息精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知道我换了车子,而且知道我的车子在什么地方,专门就坐在车子上等我。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这一切都无疑给了我一个信息,或者说警告。 我找不到他,可他能随时找到我,哪怕我伪装的再好,隐藏的再深,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轻松的把我给揪出来。在此之前,我看电影或者电视剧的时候,总觉得那些编剧很脑残,因为想在一个人口上百万的城市里寻找一个有戒心和戒备的人是很困难的,但我还是低估了陆放顶的能量。 “听说,这些天你一直都在找我。”陆放顶目不斜视,淡淡的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在我的印象里,依然还是无法把乡下老家村里的那个刘老头和陆放顶划上等号,我一时间有点迷糊了,我不知道该把面前这个人看成刘老头,还是陆放顶。 两年多了,这是我第一次和他在安静的情况下,近距离开始交谈。我很快就压制住心头的不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我找你,想问你一点事情,两年以前,你找我父亲借命的事。” “我拿了万寿盒作为交换条件了。”陆放顶还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交换,是双方自愿的,我没有强迫谁。” “但你没有问过,我们当时到底是不是自愿。” “那些都无关紧要,你没有我强,所以,你我之间的道理,是我来制定的。”陆放顶一直到这时候,才稍稍侧了侧脸:“要是有一天,你比我强了,那么,我们之间的道理,就由你来制定。” “这件事先不提,还有耳朵的事情,左耳......” “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陆放顶完全转过脸,看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记住,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有一个答案。” 我的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骤然间像是开窍了一般。我陡然意识到,瞎三儿,其实是被陆放顶逼死的。瞎三儿明面上是个供货商,但他暗地里还在替人做事,瞎三儿那种人,放眼整个古行,除了陆放顶能驱使他,还有谁可以用的动瞎三儿? 瞎三儿不敢,也可能不想把陆放顶给供出来,但他知道,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那么我,以及张莫莫手里所有的资源,都会拿来对付他。在这种情况下,瞎三儿自己了断,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与此同时,我也猜到了,二虎的死,必然也是陆放顶安排的。二虎交给我的东西,犯了陆放顶的忌讳,所以,王晓乐才会交通肇事,撞死了二虎。 这一瞬间,我对陆放顶的印象,突然差到了极点。瞎三儿是替他做事的,如果他不了解瞎三儿,肯定不会把事情交给瞎三儿。瞎三儿是什么人,我都能看清楚,难道陆放顶会看不清楚吗? 他必然了解瞎三儿,但明知道瞎三儿是个守口如瓶,品性也完全过关的人,陆放顶还是没有完全信任瞎三儿,他抱着怀疑所有人的心态,在瞎三儿身边安插了王晓乐这个人。可以说,瞎三儿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有王晓乐暗中传递给陆放顶。如果期间瞎三儿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哪怕是偷偷摸摸的举动,那么陆放顶也就不会容瞎三儿活下去。 心理极度多疑的人,是很危险的。 “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了,从此以后,我们没有什么瓜葛。”陆放顶慢慢的抬起一只手,他的手指缺了一根,是被徐娘娘打掉的,永远不可能再长出来:“你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挠你,我做我想做的事,你也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说完这几句话,陆放顶拉开车门,看着他要走了,我心里有些急,他一走,再找他就几乎没有可能,我心里那些疑问,会继续沉淀下去。 “你......” “有些事,我不知道,有些事,我知道,但不想告诉你。”陆放顶下车之前,又扭头对我说:“我不想告诉你,是留你一条命,因为有的事情你一旦知道了,就会死!” 第五十七章雨夜医院 http://.biquxs.info/

陆放顶临走时说的这两句话,斩钉截铁,仿佛不容我有任何的质疑。我还想再追着问,但他关上车门就走了。 我不敢再追,很明显,陆放顶今天肯露面,一定是他知道我到处找他,所以出来给我个警告。说实话,我的确不太敢跟陆放顶对着干,他生性多疑,而且果断无情,我如果真把他惹火了,难保会不会有什么凄惨的下场。 我停车的地方是一条偏僻的小街道,陆放顶下车之后,片刻间就消失在前面的黑暗中。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有点提心吊胆,陆放顶连我的车子停在那儿都知道,那么我现在居住的地方,他想查清楚也不是难事。不过转念想想,他应该不会背地里下手,如果真是那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今天在副驾驶位置等着我的,就不会是陆放顶,而是一个拿刀拿枪的陌生大汉。 我回到住处,跟他们三个人联系了一下,询问准备工作。老王他们平时嘻嘻哈哈,办正事倒也不含糊,已经准备妥当了。我想了想,跟他们说,后天出发。 华阳这个地方,我本来已经住的很习惯了,可是现在呢,我总觉得呆在这里有点不踏实。 我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准备早一点休息,提前养养精神。还没等躺下,我听到门外有钥匙开门的声音,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张莫莫来了。 “这么晚了,有事?”我看见张莫莫进门的时候,头发上还有零星的水滴,估计是外面下了小雨:“外面下雨了?咱们刚通过电话,有事直接在电话里说多好,还专门跑一趟。” “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张莫莫把头发上的水擦干,坐到我对面看着我,看的我心里有些发毛。 “有什么事,说啊。” “我们四个人,算是同舟共济,我一直都觉得,不该彼此隐瞒什么。”张莫莫皱了皱眉头,说:“你真的没有隐瞒我们什么吗?” “我能隐瞒你们什么啊。”我一下子觉得心里很虚,说起来,我隐瞒他们的事情已经不少了,尽管不是我的本意。 “有些事,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咱们后天才出发,现在还有些时间,我带你去见个人吧。” 张莫莫很干脆果断,拉着我就走,也不管现在几点了,还下着雨。我拗不过她,临时抓了件外套,跟她一起出门。 张莫莫开着车,我也不知道她要往哪儿开。我问她,她就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醒悟过来,张莫莫或许是查到了什么。她对我一直抱着些许的怀疑,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知道,她一直都有。我四个人等于是半路认识的,老王和宁小猫没什么背景,只有我,让张莫莫猜测不透。 她暗中调查了我,现在一定是查出了什么结果。 车子在蒙蒙的细雨中一路飞驰,直接开出了华阳市区。根据张莫莫现在行驶的方向,我感觉她是朝着省会那边开的。 一路上我几次都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张莫莫心无旁骛的开车,我也张不开嘴。车子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到达了省会附近,但张莫莫没进市区,顺着市区外边那条路继续朝北开。 “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现在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又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到达了一个叫做平乡的县级市。这是个小地方,前几年才由县升级成市的,这边过去有煤矿,算是半个工业城市,但是等矿产枯竭,煤矿都关闭了,下岗工人一大把,临时发展别的支柱产业也来不及,属于那种各方面都拖全省后腿的地方。 我以前没来过平乡市,就觉得有点破,开进城区了,周围还是黑灯瞎火的。张莫莫拉着我在这边东绕西拐,最后跑到一个很偏的地方。 “我打个电话。”张莫莫停下车就打电话,我透过车窗外的雨幕,突然看见对面的那道大门上,闪着一排已经残缺不全的霓虹灯管组成的字。虽然已经不全,但我能认得出来,这是平乡市精神病院。 张莫莫打通了电话,就跟对方说了两句,然后挂掉。她揉了揉眼睛,在车上拿了个口罩丢给我。 “戴上。” 我的直觉告诉我,接下来,我们肯定要进去。医院可能有医院的规矩,我没反驳,按照张莫莫说的,把口罩戴上。 大概六七分钟之后,大门旁边的小门打开了,有人撑着雨伞跑了过来,是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钟,对方肯定是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的,但是,这人没有一点怨气,看见张莫莫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我知道张莫莫的哥哥这几年在省会混的有头有脸,如果张莫莫到紧邻省会的地方半点小事,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张莫莫跟这个人聊了两句,称呼对方老孟。老孟跑回医院大门的门岗,叫人把大门打开,车子直接开了进去。 这个医院的规模不大,进院子之后是两层的办公楼,办公楼后面是一堵墙,墙后才是住院部。 当我们下车的时候,听见那堵高墙的后方,隐隐约约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吼叫。雨夜中的精神病院,阴森恐怖的气氛一点都不亚于乱葬岗。 老孟应该是医院的头头儿,把我们带到办公楼的一间办公室,倒茶端水果,忙活了几分钟才消停。 “人现在怎么样?”张莫莫捧着热茶暖手,问老孟:“还好吗?” “这个事啊,我也很头疼。”老孟抹了抹半秃的脑袋:“始终联系不上家属,老高跟我说这个事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你和病人,认识?” “朋友,他父母双亡,没有亲人了,你们肯定联系不上亲属。”张莫莫放下茶杯,继续问老孟:“他的那些东西,还在的吧?” “在,都在这儿,我下午就从医务处那边拿过来了。” 老孟取了一个鞋盒一般大小的纸盒,端到张莫莫面前。打开纸盒之后,我看见里面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张身份证,半盒揉的皱皱巴巴的黄鹤楼香烟,一条皮带,还有一个钱包。 张莫莫拿起了那张身份证,这一瞬间,我的眼睛就定格了。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我的身份证。我下意识的朝衣兜里摸了摸,我的钱包就在身上,身份证在钱包里。 身份证上面有我的照片,姓名,出生年月,居住地址,以及发证机关。我的头都晕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补办过身份证。 心头的诧异促使我装着从口袋里翻东西,然后取出钱包悄悄看了一眼。我的身份证在钱包里,并没有丢失。 张莫莫不声不响的看看身份证,故意拿着它在我面前停留了几秒钟,让我可以看的更清楚点。 盒子里别的东西,就没有什么价值了,都是些小零碎。但是张莫莫连夜把我带到这儿的意图,我已经完全明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和老孟所说的,是一个病人,住在平乡精神病院的病人,而这些东西,就是病人当时入院的时候随身携带的物品。 我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堵高墙后面的住院楼看了一眼,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老孟,我后天要出趟远门,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所以,想看看他,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都是自己人,现在不是探视时间,可人民医院为人民。”老孟笑了,很殷勤,领着我们到后面的住院楼。 老孟叫了值班员,在一楼最东边的一个病房前停下来。我感觉这个住院楼就和监狱一样,楼层之间有铁栅栏门,每个病房的前后窗外带房门,都加固了中指粗细的钢筋。 病房的灯被打开了,透过窗户,我看见病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我们,一动也不动。 “连成峰。”值班员用手电在窗户的钢筋上敲了敲:“连成峰。” 病床上坐着的人没有反应,连叫了几声,依然如此。值班的人跟老孟说,这个病人平时很安静,也很老实,如果有必要,是可以进入病房的。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我跟在张莫莫身后,慢慢的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张莫莫让我带上口罩是很有必要的,否则,我的出现一定会引起老孟的恐慌。 一个“我”,就坐在病床上。 这一瞬间,我立即就想到了当时从西坡跳下山谷的5。我迷迷糊糊,因为分辨不清楚,眼前这个“连成峰”,是不是当时的5被救活了。 他有和我一模一样的长相,身段,所有的哪怕最细小的生理特征都和我如出一辙。但他没有左耳,左耳被割掉了,现在伤口已经痊愈了很久。 这时候,我立刻判断出来,这个人,绝对不是5。5在临死的时候割掉了自己的左耳,就算他被人救上来,救活了,他的左耳伤口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眼前这个人的左耳伤处,显然是很久之前就愈合的。从时间上就跟5的情况对不上号。 “老孟。”张莫莫跟老孟商量道:“能让我们单独和他说几句话吗?” 第五十八章第三次出发 http://.biquxs.info/

张莫莫和老孟的请求,其实正中我的下怀,我也觉得无论是观察这个病人,还是试图跟他沟通,旁边站着老孟还有值班人员,就会显得很不方便。 “这个......”老孟低下头想了想,他肯定是不想得罪张莫莫的,一点都不想:“好吧,值班人员就在外面,病人有什么异常,你立刻就走,千万别逗留。” “谢谢了老孟。”张莫莫表示感谢,同时又对老孟说:“你那个事情,我会和老高说一说的。” 这一下子,老孟就高兴了,尽管旁边还有别人,但我能看见老孟的嘴巴差点咧到耳朵根去。 老孟带着值班员离开病房,这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病人坐在病床上,这么长时间,姿势甚至眼神都没有变过。 我仔细的看着他,可以说,这个人是我的翻版,没有任何差别和破绽的翻版。我们俩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左耳被割掉了。 “你还认识这个吗?”张莫莫拿出那张身份证,在病人眼前晃了晃:“认识吗?” 病人不开口,眼睛也始终盯着病房的后窗。外面正在下雨,后窗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张莫莫问了几句,没有得到回答,她显然缺乏和这种人沟通的经验,一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轻轻走到病人面前,弯腰蹲了下来,歪头朝那边看了看。老孟和值班员都站在隔壁的病房门前,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在说话。 “你认识我吗?”我摘下口罩,直直的盯着病人:“认识吗?” 病人还是没有说话,两个人保持这么近的距离,我能看到,他的眼神是呆滞而且无光的。事实上,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身体应该也比较健康,但他缺少的,恰恰是人最重要的思维和理智。所以,他的眼神很呆板,没有一点点神采。 “能和我说说吗?”我戴上口罩,站起身问张莫莫:“你是怎么查到这个人的?” “很凑巧。” 张莫莫的确在暗中调查我,本来,她想利用社会上的关系去查,但我以前在七孔桥很老实,名不见经传,不好查。最后,张莫莫托了一个公安系统的朋友。 他那个朋友姓高,和老孟认识。张莫莫说查一个叫连成峰的人的时候,老高就想起来,前段时间老孟好像也提过这个人。顺着这条线,张莫莫联系上了老孟,老孟把病人的资料还有照片发给了张莫莫。 老孟给张莫莫介绍情况的时候说过,这个病人当时是在平乡市杨树镇一个破旧的菜市场附近被发现的,有人开着三轮车把他给送了过来。病人身上除了那些杂物之外,还有差不多一万块钱的现金。如果没有这些现金充当住院费用,老孟估计早就想办法把他给弄走了。 “上一次,我就有些很纳闷了,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长的这么一样的人呢?”张莫莫明显还记得那个5:“你真的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真的。”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要相信我,我心里的疑惑比你更重,心理负担也更重,如果现在,你面对的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呢,你会不会还保持这种无端的猜疑?” 就在我和张莫莫小声说着话的时候,病人突然笑了。他的眼神还是呆滞的,脸上的表情也很僵硬,笑的非常不自然,那笑容看起来总有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 我沉默的思索着,有些事情,其实是有答案的。当初那个5在跳下山沟之前,就曾经和我说过,他为什么叫5。 因为5之前,有4,4之前还有3。我当时就怀疑,按照他说的意思,难道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一共有5个? 如果这样判断的话,眼前的这个病人,很可能就是1234其中的一个。 “这个病人的来历,你有办法再去查吗?” “怎么去查?除了一张身份证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即便去查,查来查去,查到的不全都是你的信息吗?”张莫莫揉了揉太阳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让人感觉头疼的事。” 面对这个病人,我和张莫莫一点点办法都没有。他不肯开口说话,无法强迫他。更何况,精神有问题的人,即便开口说话了,说出来的话,我能听懂吗?我能信吗? “先这样吧,这个人留在这儿,以后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再来。”张莫莫对我摆了摆手:“咱们先走,不要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我知道张莫莫还在想着我们后天出发的事情,跟着她就朝外走。可是我的脚步非常沉重,每走出一步,心就无形中朝下坠一点。 “喂......” 当我迈出第三步时,一直都没有开口的病人突然喂了一声儿。我赶紧转身走到他跟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病人的眼神,依然盯着黑洞洞的窗外,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种僵直的笑,但是这一次,他的嘴巴在轻轻的蠕动,明显是想要说话。 “有什么要说的吗?你可以说出来。”我小声对他说:“如果我能帮你,我会尽力帮你。” “如果......如果......”病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如果有一天......你在一片荒漠中......看到了一支队伍......无论那支队伍......如何奇怪......如何恐怖......你都要跟下去......跟它们走到目的地......” “你的意思是?”我能听清楚这断断续续的话,可是却不太明白,病人所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我心里又有些奇怪,这几句断断续续的话,事实上思维和措辞都很清晰,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能说出来的。 病人说完这些,就不再开口了,这个时候,恰好老孟伸着头从窗外朝里面看。我跟着张莫莫就走了出去。 我们一出来,病房的门哐当一声紧紧关闭,屋子里的灯也熄灭了。我忍不住又透过窗子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屋子里,只能看到病人的轮廓,他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坐在床上。 老孟又把我们让到了他的办公室,张莫莫问他,病人的病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这个怎么说呢。”老孟有点尴尬的笑了笑,说:“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不瞒你,我们这里的治疗水平确实不高,资金还有技术力量,都成问题。所以嘛......这里的病人,基本都以缓解病情为主,大部分病人的情况,属于间歇性的,在这儿监管治疗,到了病情稳定,就会让家属带回去。这个病人啊,不好说。你是他的朋友,需要有个思想准备,精神方面的疾病,几乎无法痊愈。” “好吧老孟,我要出远门,短时间不能回来,他就暂时留在你这里,相关的治疗费用如果不够,我随时会把钱打过来。” 等我们告辞出门的时候,雨差不多停了,老孟把我们送上车,才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张莫莫开车出门,在外面停了停,转头对我说:“这件事,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会觉得,是自己做了个梦。” “我也是啊。”我嘘了口气:“我宁愿这是个梦。” 我们按原路返回了华阳,这一来一去,几乎浪费了一夜时间,回来之后就开始补觉,睡了四个小时,我们又起来开始做准备,老王和宁小猫都来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归置好,装到车上。 我们闲着没事,开始议论到了那边以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车盘古城的遗址,据考证是在胡杨河中游至下游之间,那么大的一块区域,真要去找,肯定很难。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去过那里,现在靠想象去猜测不可预见的各种情况,其实属于多余。 到了晚上七点钟,我们就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动身出发。 从华阳到那边的路,基本和去旦猛的路线一样,中间很顺利,一直到了乌鲁木齐西南方向一个叫“虎耳”的地方。一到这儿,张莫莫就跟提前联系好的向导打电话。 向导在这儿等了我们两天,一联系上,马上赶了过来。这是张莫莫一个朋友介绍的,靠得住。 向导姓毛,叫毛爱国,三十一二岁,父亲是汉族,母亲是维族,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开始做这一行了,带过科考队,也带过自驾游的驴友,还带过三支国外的探险队。年龄虽然不大,经验却很丰富。 “叫我小毛就可以了。”毛爱国很热情,笑容也很灿烂,不过我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种职业化的因素。毕竟他是靠我们这样的人吃饭的,我们一来,就意味着给他增加了一笔收入。 虎耳是个很小的地方,但是在这种边远地区,再小的地方也属于中转站,无论是朝西边继续走,还是从那边回来的人,都要在这里落脚。 小毛替我们找了一个住宿的旅店,位于虎耳的最边缘。小毛一边带路,一边跟我们介绍当地的情况,还仔细询问了我们的目的地。 “胡杨河的故道,很少有人会去,有一段路机动车开不过去,需要用骆驼的。”小毛停下脚步,说:“咱们先进去,吃些东西,休息一下。” “进去?进哪儿?” “旅店啊。”小毛指了指身后一片歪七扭八的木栅栏:“这就是联系好的旅店,价格很便宜的。” “这是旅店?”我的眼睛直了,如果小毛不介绍的话,我还以为这是当地人养羊用的羊圈。 第五十九章出走 http://.biquxs.info/

小毛联系的旅店让我感觉一阵头晕,脏不脏就先不说了,透过横七竖八的木栅栏,我看见里面有几间摇摇欲坠的小破屋,住进去就得防备着睡到半夜会不会被活埋。 “这儿能住人吗?” “没有办法啊。”小毛给我们解释,他一到这边就赶紧联系旅店,但旅店很少,而且都是那种民居改建的,已经住满了人。实在没法子,才找到这个破破烂烂的旅店:“各位,咱们好歹就住一晚上,凑合凑合,也不要紧的。” “关键是下不去脚啊,怎么凑合。” “这怎么说呢。”小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里不是乌镇也不是海南岛,说句难听点的话,现在好歹有个房子住,等过几天,就要露天睡觉了。” 我也不想计较这些,小毛其实说的没错,我们出来是办事的,不是享受的。所以几个人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 小毛在门口一吆喝,厨房的门开了,估计是屋顶的烟囱不管用,厨房的门一开,一股柴火燃烧的烟呼呼的就滚动出来,烟气中,有个老头咳咳的咳嗽着,揉了揉眼睛。 店老板也是汉族人,姓石,六十岁上下的年纪,他这个旅店位置偏,而且条件太差,所以如果来这儿的外地人有一点办法,就不会住到老石的店里。老石倒是很恬淡,从不强求,有客人就招呼,没客人就忙自己的活儿。小毛问老石房子打扫了没有,老石不说话,点了点头,拿出几把钥匙,带我们进房间。 “老石是个哑巴。”小毛在我旁边小声的说:“不会说话。” 房间就那么五六间,老石把钥匙给我们,叫我们自己开门。张莫莫和宁小猫一个房间,老王喜欢清静,想自己睡个房间,被我阻止了。我们的两次行动,都出现了意外,虽然最后老王他们都“起死回生”,但我实在不愿意再有任何的麻烦,所以能小心就小心一点,人最好不要分开。 “一个屋子里就两张床吧,三个人咋睡?”老王无可奈何的走了过来,有点不满意。 “我打地铺,你们两个睡床上。”我拿老石给的钥匙开门,这门上安的还是那种很老式的明锁,锁眼好像都绣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 吱呀...... 屋子的小破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一阵很让人心悸的声音,跟公园里的猛鬼屋一样。 门一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张蜘蛛网,几只飞虫哗啦啦的迎面飞了出来,我赶紧挥挥手,把虫子赶开,胳膊一碰门框,感觉整个小屋都在轻轻晃动。 “这是旅店,还是盘丝洞。”老王头上落了一片灰尘,一边拍打一边就冲着后面的老石嘟噜:“能住人不,我先说好了,这屋子真要是塌了,你可别讹上我们。” “进屋吧,进屋。”小毛赶紧打圆场:“老板不是那种人。” 我们进屋把行李放好,又把两张吱吱呀呀的床收拾了一下。住在这种地方,已经没啥可挑的了,就和小毛说的一样,便宜,凑合一晚就算了。 我在两张床中间打了个地铺,小毛摊开一张地图,跟我商量路线。我从来都没来过这儿,看着地图两眼瞎,也说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小毛就指着地图,给我指出一条路线,他说这条路线相对来说是比较近的,但是机动车过不去。 “你去过胡杨河那边吗?” “去是肯定去过,但不是专门去,路过的。”小毛说:“两三年前的事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带错路。” 我和小毛聊天,主要就是了解一下那边的基本情况。胡杨河故道是一片实际意义上的无人区,到了那里之后,任何事情都完全要靠自己。 我们聊了好一会儿,老石在外面敲了敲门,示意我们去吃饭。不得不说,这里条件差,但老石还是很讲究的,住店价格便宜,而且还管饭。 我们五个人跑出来吃饭,老石弄了三个菜,有一盆羊肉炖萝卜我还能勉强认出来,其它两个菜稀里糊涂的,分不清是啥东西。看着这样的饭菜实在是没有胃口,匆匆吃了几口,都跑回屋子里拿罐头偷偷的吃。 在这种地方,没有任何可以消遣的娱乐活动,天一黑就得睡觉。可是时间太早了,睡也睡不着,老王喊我们斗地主,本来就是为了消磨时间,玩的很小,但老王输了几十块钱,脸就变了。玩到十点钟,又挨了一炸一春天,耍赖不结账,把牌一丢就不玩了。 我和小毛笑了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睡觉。我已经打好了地铺,但小毛死活不肯让我睡地上,我拗不过他,就和他换了换。 夜晚很静,是那种万籁俱静,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在这种宁静里,人也能保持比较良好的睡眠环境。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生物钟一直不稳定,而且睡的比较浅,睡过去大概一两个小时,我迷迷糊糊的看见小毛从地铺上爬了起来。 “去起夜么......”我翻了个身,随手看看表,这会儿是十一点五十。 “不是,我习惯晚睡,也习惯吃宵夜,晚上不吃点东西,就觉得难受。”小毛坐在地铺上穿鞋,小声对我说:“我到厨房弄点东西吃。” “别折腾了,有罐头,凑合吃点吧。” “罐头能省就省一个,到了那边,是没有任何地方补充给养的。” 小毛轻轻推开屋门,跑到厨房里找剩饭。我的睡意很浓,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这一次,我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被房门的吱呀声给吵醒了,我没睁眼就知道,肯定是小毛回来了,所以并未在意。 但是紧跟着,我就听见有人好像在翻动放在屋角的背包。背包里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我们提前准备好的一些必用装备,可是深更半夜到背包里乱翻,这事就不正常了。 我轻轻转过头,屋子里没灯,但是月光从小门照射进来,还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动静。我看见是小毛在翻动背包。 背包被打开了一只,小毛不知道在里面找什么。我一下子就完全醒了,默不作声的盯着他。 因为小毛是张莫莫提前托人联系的,对方说很可靠,所以我潜意识里就觉得他可靠,对他也很友善。可是我没想到,这货有偷鸡摸狗的习惯。如果真有这毛病,那让他带路的事,我觉得还需要再斟酌。我们的行动得确保安全,马虎大意,人员素质不过关,都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我看了有两三分钟,小毛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截绳子。因为我们之前两次去旦猛的时候,都在绳子上吃过亏,所以这一次不管车盘那边是什么情况,把绳子准备的很充足,还分别准备了几截长短不一的备用绳索,以备不时之需。小毛翻出来的,是一截十米的绳子。 小毛拿了这截绳子,转身就朝外面走。他的举动把我完全给弄迷糊了,深更半夜的偷偷来翻背包,就是为了翻一截绳子? 遇到这种情况,我肯定得看看。 不过我没有马上下床,怕惊动了小毛,暂时就是看着他,等他出门走远一点再说。然而,当我看到小毛转身朝外走的时候,又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他现在走路的姿势,让人觉得很别扭,而且隐隐有一种难言的诡异。从今天白天见到小毛之后,我也暗中观察过,这个人没什么毛病,身体挺健康的。可是此时此刻,小毛使劲踮着脚尖,就和跳芭蕾舞的一样,歪歪斜斜的跨出了小屋。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我觉得事情不对了,悄悄的爬下床去叫老王。老王估计正在做斗地主的梦,在那里三带一炸弹的说梦话,我赶紧把他推醒。 “天亮了?”老王擦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瞪瞪的朝窗户外面望。 我小声把刚才看见的告诉老王,老王回头看了看,透过洞开的屋门,再借助月光的映照,能看见小毛依然保持着芭蕾舞的姿势,正在慢慢的朝木栅栏门走去。 我和老王立刻凑到了小屋的门边,小毛一个人走着,一直没有回头,等他快要走到木栅栏的时候,我们俩人猫着腰钻出小屋。 “别惊动他,别让他发现。”我小声交代老王:“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莫莫托人介绍的向导,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老王嘀咕着,他对张莫莫痴心,爱屋及乌,就觉得张莫莫弄过来的一切都是好的。 “你眼瞎了?看不见他走路那个样子吗?” 我和老王说话间,小毛已经走到了栅栏门跟前。我觉得老石很烂,那道栅栏门歪七扭八,跟没有一样。小毛从栅栏门的一道缝隙硬挤出去,然后朝着西边继续走。 我们两个一路小跑,一口气跑到栅栏门外,月光下,小毛还是沿着西边那条坑坑洼洼的路不断前行。 “不对啊。”老王总算是回过神了,皱着眉头对我说:“你觉不觉得,他好像......好像是跟着什么东西在走的?” 老王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又朝前探探身子,完全走出栅栏门,一眼望过去,我陡然间发现,小毛前头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有一小团在地面上不断蠕动的影子。 那团影子不大,离得太远,有些看不清楚。但这团影子,一下子就印证了老王的话,小毛显然是跟着这团小影子在走的。 第六十章仲觉 http://.biquxs.info/

我顿时就有一种危机感,立刻让老王先回去,护着张莫莫和宁小猫,以防万一。 “你一个人,小心点。”老王一听我的话,感觉张莫莫那边或许会有危险,当时就急了,匆匆忙忙跟我招呼了一声,扭头就朝回跑。 我把动作放到最轻,避免惊动前头的小毛,现在情况不明,我不能贸然出手,但至少得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小毛一直踮着脚尖,用那种很怪异的姿势走路,我看着都替他累得慌。又走了几步,前面的路出现了一个拐弯处,那团引着小毛的影子,顺着拐弯继续朝前移动。 就是这么一刹那间,我猛然看到小毛前面那团小小的影子,好像是一只鸡。 一只公鸡,身上的毛都快要掉光了,慢吞吞的好像在前面引路。我相信我的眼睛,绝对没有看错,那团小小的影子,就是一只公鸡。 公鸡在前面走,小毛在后面跟,他们之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相互牵扯着。 走着走着,渐渐就到了虎耳相对来说比较繁华的街道上。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整条街道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 我看见那只掉毛公鸡走到了临街一个木架子的旁边,紧跟着,小毛也走了过去。这个木架子是在一个饭馆的左手边,那家饭馆虽然不太大,不过在虎耳这里很有名,老板的秘制烤全羊算是一绝。木架子就架在转头砌成的烤炉上方,是用来挂羊的。 掉毛公鸡走到木架子这里,站着就不动了,而小毛则慢吞吞的爬上烤炉,伸手把那根从背包里翻出来的绳子搭到了架子上面。他的动作很慢,可是我能看得出,他用绳子在架子上套了一个死结。 这时候,我心里已经预感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我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小毛踩着两块砖头,踮起脚尖,把头就伸进了那个绳套中。 我不想露面,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露面也不行了,要是继续隐忍下去,小毛多半会吊死在架子上。 我随手捡了块石头,一边朝前跑,一边用力甩出石头,想砸那只掉毛公鸡。 我本以为这一石头砸过去,肯定能把掉毛公鸡给吓走的,但掉毛公鸡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我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小毛的脑袋已经完全伸到了绳套里面,只要他的脚尖一松,整个人就会悬空。 我一口气跑到跟前,直接冲上烤炉,把小毛给抱起来,从绳套里解脱。小毛的眼神有点发愣,我一巴掌抽到他脸上,抽的很重。 这一巴掌,似乎是把小毛给打醒了,他的眼珠子本来在眼眶里来回的打转,这时候好像恢复了正常,猛的一摇头,看看我,又看看自己身处的环境,脸上全是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掉毛公鸡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我眯起眼睛,心里很不自在,因为我发现,那只掉毛公鸡是只死鸡,已经死了很长时间,身子都烂了一半儿。 “咱们先回去。”我觉得心里不踏实,小毛这边出了事,很难保证旅店那边会不会一切平安,我抓着小毛就跑,想先赶回去再说。 小毛踮着脚尖走了这么远,现在清醒过来,腿脚肯定发麻,但是他还是一路紧跟着我,马不停蹄的赶回旅店。 旅店里静悄悄的,但是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屋子里已经亮了灯,老王一脸戒备,手里拿着铲子,横挡在门口。 看到她们没事,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我和小毛跟老王碰头,几个人一起进了屋,张莫莫和宁小猫也全神戒备,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可能是声音有点大了,惊动了老石。老头儿拿着一把破的不要不要的手电,过来查看情况。 “没事儿。”小毛冲着老石摆了摆手:“我们睡不着,在一起玩牌。” 老石不像是爱管闲事的人,小毛一打招呼,老石就又回去睡觉了。 我把屋门关上,现在的情况不正常,但是暂时搞不清楚,危险到底从何而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小毛还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刚才的具体经过。我看着他的样子,并非伪装,要不是我一路尾随,及时赶到,小毛这会儿已经挂在烤羊的架子上了。 我把经过跟小毛讲了讲,最开始,小毛很惊讶,但是听着听着,尤其是讲到那只掉毛的死公鸡时,小毛就陷入了沉思。 “我说小毛,你是不是有话要说?”老王不傻,看出小毛欲言又止,推了推他,问道:“我们来之前,跟你联系的那个朋友可是再三保证,说你是靠得住的人,你可不要有什么事儿跟我们打马虎眼啊。” “我不会打马虎眼,我只是在想,因为我不敢完全确定。”小毛抬起头,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全都收敛了起来,咽了口唾沫,说:“我们可能遇见高人了。” “啥意思?” 小毛被那只掉毛公鸡引走的时候,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听我讲了经过,他就揣摩出了些端倪。 “这儿可能来了藏区的人。”小毛朝窗户外面看了看:“至少是在藏区呆了很长时间,对那边很熟悉的人。” 小毛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闯荡了,他十六七岁跟着别人到藏区那边倒腾虫草,有一次摔断了腿,在一个老藏人家里住了三四个月。 老藏人是个好人,几乎走遍了整个藏区能走的地方,见识渊博。小毛在他家养病期间,老藏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也喜欢和小毛聊天。他给小毛讲过很多奇闻异事。 在很早以前,占据高原的宗教信仰是原始苯教,公元八世纪,吐蕃崛起,象雄衰落以后,藏传佛教代替了苯教,成为全民信仰。 小毛其实特别聪明,脑子也转的很快,他听我说,是一只死掉的掉毛公鸡把他引走的,一下子就想起了以前老藏人跟他讲过的几件事。 老藏人说,藏传佛教传入高原的时候,因为缺少典籍和宗义,所以虔诚邀请当时享誉印度的阿底峡尊者入藏。这种邀请进行了很多次,最后一次,藏区派往印度的团队里,有一个翻译,得到了阿底峡尊者的青睐。阿底峡尊者经常把这个翻译带在身边,外出行走。 有一次,在恒河岸边,翻译看见一个老婆罗门。这个老婆罗门看上去已经垂垂老矣,行将就木,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婆罗门带着一个小孩儿的尸体,用尽全力,最后来到了河边。老婆罗门用恒河水洗干净小孩儿的尸体,自己也进行沐浴,等沐浴结束,老婆罗门盘坐在河边,闭上了双眼。翻译当时认为,老婆罗门将要坐化了。 阿底峡尊者看见翻译瞧的出神,也就没有阻拦他,两个人站在距离老婆罗门不远的地方,一直默默的注视。 没过多久,老婆罗门果然坐化了,但是,那个被他带来的小孩儿的尸体,竟然活了过来,扬长而去。 翻译非常惊讶,询问阿底峡尊者,阿底峡尊者告诉他,这是外道的一种“还魂术”。 这件事情,让这个翻译永生不忘,等他回到藏区以后,全力钻研这门所谓的“还魂术”,经过漫长的时间,还有数代传承,藏传佛教对这门还魂术有了整体的认识以及全信的诠释,也就是藏传佛教中那若六法里面至高的法门:迁识夺舍。 “啥?迁识?夺舍?”老王听到小毛讲起这些,有点不信:“你是不是仙侠小说看多了?” 小毛也不跟老王争执,继续讲了下去。 那若六法是藏传佛教白教宗师玛尔巴留下的,在藏语中,那若六法的顶级法门叫做“仲觉”,翻译成汉语,就是迁识夺舍。这四个字并不复杂,从字面就可以理解其意,大概的意思是,把自己的意识,记忆,灵识,从自己的躯壳中转移出来,迁入另一个人身躯中。 玛尔巴首先把迁识夺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据说,他的儿子学会此法之后,有一次骑马的时候摔落下来,就是借助迁识夺舍,就了自己一条命。 “我说的,你们能听明白吗?”小毛对着老王比划了一下,说:“比如,现在我快要死了,但是我会迁识夺舍,我就用这个法门,把自己所有的意识和记忆全都硬灌输到你身上,你自己的记忆没有了,脑子里全是属于我的记忆,那你说,你算是小毛,还是老王?” “连记忆都变成你的记忆了,我还是屁的老王。”老王哼了一声:“还有,为啥非要是灌输到我身上?”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小毛感觉跟老王解释不清,又转头看看我:“你能明白吗?” “大概明白。”我点了点头,因为我见过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连记忆都相同的人,所以我对这方面肯定比其他人理解的更快,也更深刻,我完全明白,如果一个人拥有了我的思维,我的记忆,那么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其实就是我。 “说的直白一点,迁识夺舍,事实上和转世是一个道理。”小毛看见总算有个明白人了,表情很欣慰:“转世。” “毛哥,不要胡扯八道了。”老王好像对这些事情不信:“人就这一辈子,哪儿来的转世?” “我没有胡说。”小毛很认真的说道:“知道东科尔活佛多居嘉措吗?” 第六十一章秘术 http://.biquxs.info/

“你说什么?”老王没听明白小毛的话:“什么活佛?” “东科尔四世活佛,多居嘉措。”小毛说道:“他是东科尔三世活佛加瓦嘉措的转世。” 小毛告诉我们,他讲的这件事,虽然是当时那个收留他的老藏人说的,但这件事记录于史料中。东科尔三世活佛加瓦嘉措逝世于公元1639年,藏历土兔年,享年五十二岁。 加瓦嘉措的法体在运送过程中,曾经遇到了另一支正在出殡的队伍。那支出殡的队伍要埋葬的是一个当时十九岁的汉族青年男子。 奇迹就是在两支队伍擦肩而过时发生的。 加瓦嘉措的法体安然无恙,没有任何变化,但那支出殡队伍中的死者,却突然活了过来,让所有人大惊失色。这个青年活过来之后,举止神态安详,没有任何的迷茫之感。他告诉在场的人,他是东科尔。 这个复活的年轻人是汉族,没有学习过藏文,但复活之后,他承载了前世东科尔活佛加瓦嘉措的所有学识以及记忆,他可以运用娴熟的藏文书写经教典籍。当时的人,从宗教高层到普通的教众,都认同东科尔三世活佛转世为东科尔四世活佛的事情,这个年轻人,就是东科尔四世活佛多居嘉措。 东科尔四世活佛拜见过四世班禅还有五世达赖,这已经证明,他受到了整个藏传佛教的接受和认可,之后,这件转世奇闻传到了北京,康熙皇帝召见了多居嘉措,敕封曼殊室利禅师。 我听完小毛的讲述之后,并没有怀疑,过去发生的事情,现在无从考究,只有借助历史资料,以及当时一些见证者的笔录来判断真假。这件事情引经据典,时间地点连同重要的相关人物都记录的非常详细,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小毛,我不怀疑你的话。”我想了想,问道:“但是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我讲这件事,是想先告诉你们,有这回事,否则,直接把情况讲了,你们可能会不明白,也可能会不相信。” 收留小毛的老藏人说,在高原上,类似迁识夺舍的仲觉,还有另外一个法门。那种法门,据说传自古象雄。古象雄的语言已经没人会说了,只能依据藏文对当时的古象雄文字进行直译或者音译。传自古象雄的这个法门,叫做“班达觉”。 从理论上来说,班达觉和迁识夺舍,是没有太大区别的。但从做法之后的实际应用上,两者却区别很大。 班达觉出自比藏传佛教更原始更本土的宗教,夺舍的对象,完全排除人的尸体,专门以动物尸体为主。 小毛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我跟他讲了,那只引着他离开旅店的掉毛公鸡是只死鸡,而且死了有一段时间,身躯已经腐烂了一半儿。而那若六法中的迁识夺舍,无论夺舍于人或者夺舍于动物,都要求被夺舍者的身躯保存完好,没有破损以及外伤。 所以,根据这个显著的特点,小毛马上就能知道,今天我们遇到的,多半是班达觉。班达觉在做法的时候,施法者不会把所有的意识全部都迁入动物的尸体中,因为还要留下一部分自主意识,做别的事情。 比如今天这件事,小毛被掉毛公鸡引走了,如果我没发现,那么小毛现在肯定已经吊死在了那家饭馆门外的木架上。如果我发现了,追赶过去,追赶上的,也只是小毛和那只死公鸡,我不可能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作怪。 也就是说,在虎耳这个小地方,一定有一个懂得古象雄秘术的人。这个人只是略懂,肯定不精通,只能夺舍家禽这样的小东西。 象雄古国早就消失了,遗留的文字以及文物资料非常非常的少,所以后世对这个高原古国的了解也很少。不过,象雄和吐蕃以及西域有过深层次的文化交流,有些象雄的非物质文化,应该会借助别的部族或者王朝流传下来。但毕竟古象雄是彻底消失了,后面的人即便要学习掌握这些文化遗产,也没有人进行引导和指点,因此,传自古象雄的班达觉能延续到现在,已经难能可贵,不会有人精通此道。 “那咱们......咱们是不是又危险了......”宁小猫缩了缩身子,抓着张莫莫的衣袖,不由自主的抬眼朝四周乱看:“那个人,是躲在暗处的,我们看不到他,这怎么去防备啊......” 宁小猫的话让老王也很紧张,但是我感觉,事情可能不是这样,或者说,那个懂得古象雄秘术的人,要对付的人,应该不是我们。如果那人对付的是所有人,无差别打击,估计最先打击的对象会是老王,老王这个人很毛糙,而且出了什么事的时候,脑子会乱。可那个人在五个人中间直接就选了小毛,这说明,他的指向性很强,他是为了对付小毛而来的。 “小毛,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从来没有,只是十几岁的时候,听老藏人讲过,一直没有忘记而已,我自己从来没遇到过。” 我点了支烟,皱着眉头又琢磨了一会儿,这个事情确实有些让人费解。我始终感觉,那个懂得象雄秘术的人,目标不是我们,而且,他不仅没有针对我们,反而对我们有所关照。可以想象,如果那个人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小毛把我们带到荒无人烟的大漠深处,他再动手的话,一支失去向导的队伍在那种环境下,会出现很大很大的麻烦。 他在虎耳这边动手,在我们还没有出发之前就动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可能不想让小毛给我们带路,同理,也可以推断,这个人不想让我们的队伍接近车盘古城遗址。 “小毛,你没有问题吧。”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不能保证,如果就这样按照原计划离开虎耳,由小毛做向导的话,还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胡日图那件事,已经给我留下了阴影,我不愿意再拖累队伍以外的人。 “我没问题。”小毛笑了笑,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他其实心有余悸,只不过走南闯北多了,心理素质比较好,把不良情绪都消化的差不多了:“都是朋友介绍的,咱们也算是朋友吧,我没有问题的。” “咱们还按原计划动身。”张莫莫在旁边插嘴道:“小毛,辛苦你了,我再给你加五千块钱。” “这个这个......”小毛一听加钱,当时就乐了。 “好啊。”老王其实也是个财迷,听到五千块钱,他就酸溜溜的砸了咂嘴:“小毛,咱们明天开始就走一样的路,吃一样的苦,可是你挣钱,我还得赔钱,这到哪儿说理去啊。” 老王和小毛一开玩笑,就把紧张的气氛给冲淡了一些。现在时间还早,我又带着老王和小毛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大伙儿再休息会。 但是我却睡不着了,因为两次旦猛行动的经验告诉我,如果一件事从开始就出现波折,那么后面的路,肯定是走不顺的。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各自醒来,跑出来凑合洗漱了一下。老石早就醒了,弄了些早饭,看上去依然是稀里糊涂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大家都没胃口,我把住店的钱给老石付了,然后离开。 从虎耳出发以后,小毛先带我们去了达亚。这里在清朝初期的时候,就是一个专门进行牲畜贩卖的地方,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习惯在每个月月初到这儿进行牲畜贸易。小毛来过达亚很多次,跟这里的人熟。 不得不说,小毛真是个很全能的人才,不仅认识路线,会开车,竟然还会驾驭骆驼。 “咱们大概需要几头骆驼?一头骆驼很贵吧?”我有点担心,瞎三儿留的钱,这一次车盘行动我就垫进去两万多,照这么花,花不了多久就没了。 “如果只负重的话,你们带的这些东西,最多两头骆驼就够了。但是要综合考虑,走累的时候,可以骑到骆驼身上,我个人经验,四头比较合适。”小毛笑了笑:“不用买,一头骆驼就算我去讨价还价,大概也得一万五到两万块钱。我们租就可以了。” “还能租?”我很感叹小毛的人缘,几万块钱的牲畜,说租就租走了。 “你不要误会,有抵押的。”小毛又笑了笑:“你们的车子留在这里,回来的时候,把骆驼带回来,如果有死亡或者损伤,照价赔钱就可以了。老板留的有底,不用担心他会卷了你们的车子跑掉。” 小毛找了四头单峰骆驼,这种骆驼体型比双峰驼大一些,比较适合沙漠戈壁上行走。这种骆驼最多负重三四百斤,为了节省畜力,一般只给每头骆驼带二百斤的东西,小毛建议,可以再买一些水带走,水带多了比带少了强。 “你估摸着,咱们大概要走几天,能到胡杨河故道那边?” “如果中途没有任何意外,咱们再加紧行程,每天赶路十个小时,大概四天多五天时间。” 小毛说骆驼并不适合急速的奔跑,但如果时速保持在十公里到十五公里之间的话,骆驼可以连续走三四天,按照这个速度,赶到胡杨河故道时,至少是四天以后了。 第六十二章风沙中的险情 http://.biquxs.info/

我和小毛忙活了很久,弄好了骆驼,又把车子开到老板的车库,顺便多买了点水,一切打点妥当了,和老王他们一块去吃饭。这个地方没别的吃的,但羊肉很不错,老王一个人造进去一斤多,满脸的满足。 “毛儿,我以前听人说的,山珍海味里头,就有驼峰是不是?”老王拿牙签剔着牙,跟小毛白话:“你弄的怎么都是一个驼峰的骆驼,俩驼峰的多好,这东西有再生功能没有,切一个下来尝尝怎么样?” “王哥,真没啥吃头,驼峰里头其实全是油,价钱又贵。” “怎么,瞧不起我?觉得我吃不起?不就是一万多块钱一头么?” “别,王哥,花那些冤枉钱值不当的,你真想体验体验那滋味,买二斤板油炒炒,也能过瘾。” 老王跟小毛斗了会儿嘴,那边的集市就散了,我们也没有再浪费时间,从达亚出发,朝着遥远的胡杨河故道而去。 队伍一上路,我就增加了警惕,其实,每个人都不傻,虽然可能没我想的那么细致,但掉毛公鸡那件事,已经让大伙儿心里有了些许压力。不仅我很小心,小毛他们也都很小心。 单峰驼时速十二三公里是最佳状态,小毛给我们每个人都分了一双鞋套,是用厚帆布缝制的,直接套到脚上,然后把口儿在膝盖处收紧。这样做可以避免沙子钻进鞋里,要是脚上被磨出泡,会很不好处理。 宁小猫从来没有见过骆驼,也没有骑过骆驼,老王就托着她,爬到一头骆驼身上。单驼峰的性情非常温顺,四只骆驼保持五六米的间距连在一起,只要驱赶为首的那一头,剩下的都会自己跟上来。 因为有小毛做向导,教给了我们很多小常识,现在这个季节算是比较合适的,如果早一点来,这里的昼夜温差太大,人肯定会吃不消。小毛把每天行进的时间定在下午四点钟到凌晨两点钟,根据体力消耗做适当调整。 多了小毛,每次休息的时候,守夜工作就比较轻松了。所有人都严防着任何最轻微的异常,不过,情况竟然出奇的顺利,我们走了三天,没有意外发生。 第四天的时候,小毛告诉我们,需要挖井。 “挖什么井?” “也不算是挖井吧,只是我说习惯了。”小毛说:“是给骆驼挖水喝的。” 我们现在所行进的区域,事实上并不是那种真正的一望无际的绝对沙漠。地表植物经常可以看到,寻找植物比较茂盛的地方,然后朝下面挖,会出现地下水,即便没有明显的液态地下水,下面的沙子也是湿的,骆驼可以从这些湿沙子里汲取水分。 根据小毛的经验,在现在所处的地方,挖两米到三米深,基本就差不多了。 “那会浪费很多时间的。”老王指了指骆驼背上的水:“直接给它们喝点不就得了?” “不是这么说的,王哥,骆驼喝水不是单纯的解渴,它们还要储存水分,真让它们喝,那带的水都得给它们。水太重要了,现在节省一点,总不是坏事。” 小毛率先动手,在一片比较茂密的白头茅刺的下面开始挖,三个男人轮流,带“挖井”,再让骆驼汲取水分,前后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个工作平均每三天就要进行一次,骆驼是重要的动力,得保证它们的状态良好,才能保证我们的行程顺利。 “咱们走吧。”小毛拍了拍手上的沙子,说:“等再给它们找水,就已经到胡杨河那边了,胡杨河干涸了很多年,故道已经全被沙子埋了,那边的条件比这里恶劣一些,挖井可能还要挖的更深点,不过不要紧,我有力气,我多干就行了。” 按照小毛的估算,最多还有一天半时间,我们就该到胡杨河故道了。但是这并不值得庆幸,胡杨河故道其实是很大面积的一片范围,我们要寻找的目标,却是深埋在层层黄沙之下的。 第四天,天气突然热了,热的有点让人烦躁。在这种地方,气温的变化很大,我没有在意,但小毛说,气温在白天骤升,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到了晚上,气温又骤降,冷的不行。骤降的气温产生了温差效应,半夜就开始刮风,我们一直都是在下午四点以后行进的,风一来,卷着沙子飞的到处都是,只能暂时停下。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当时在旦猛盆地里遇到的那些风沙,真是小儿科。 “明天再看看吧,明天如果白天气温又猛然升高,那么很可能还会起风。”小毛未雨绸缪,先跟我们讲了讲,这里一起风,尘沙非常大,如果风大到一定程度,骆驼会自己趴下不走。人就呆在骆驼旁边,绝对不能远离。要是风真引起了沙尘暴,那么必要的时候,人得趴到骆驼身上。因为骆驼会不间断的抖落覆盖到背部的沙子,人在骆驼身上,避免被风沙给埋进去。 “咱们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很难说。”小毛苦笑了一声:“我做向导以来,一共遇见过两次沙尘暴,都是在气温变化很大的情况下发生的。有一次带着骆驼,还有一次是在车里,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不是碰到那种强沙尘暴,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 经验丰富的小毛现在俨然成了我们的主心骨,我们听他说没什么大事,暂时就放下心。 天气的变化,让我们的速度慢了些,第二天,气温真的又变的很高,反常的天气让人心里感觉不稳。 这个时候,我们距离胡杨河的故道,大概剩下三十公里的距离,如果正常赶路,可能三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但是,骆驼走的慢了,小毛驱赶它们,速度依然提不上来。 “咱们不要走了。”小毛的脸色开始凝重,一看他的脸色,我就觉得不妙。 心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我们停下来了不到一个小时,也就是三点多钟的时候,骤然起风了。风很大,是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那种大风,风卷带起的沙子铺天盖地,能见度立刻降低。 小毛立刻叫我们带好防尘口罩,同时也戴好风镜,口罩和风镜绝不能丢。四头骆驼果然趴到了地上,我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从西北方向,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道沙墙。 风沙墙是沙尘暴来临的前兆,百试不爽,那种感觉,就仿佛站在大海的海边,看着一片掀到半空的巨浪迎头朝自己压下来。 沙墙是黑色的,随着从西北方向吹来的飓风而快速的移动,风沙连天,日光彻底被遮挡住了,一下子像是陷入了昏沉的黄昏。 小毛显然也没想到沙尘暴会来的这么快,又这么猛,他赶紧把我们一个一个的推到骆驼上面去。 “抱紧......抱紧骆驼......”小毛贴着我的耳朵大声喊道:“死都不要......不要松手......” 我和老王一人一头骆驼,张莫莫和宁小猫一头骆驼,把我们都安顿好了,小毛也飞快的跑到我前面的那头骆驼身前,不过他没有马上爬到上面,在四周看了看。 沙尘暴仿佛在一瞬间就彻底爆发了,高温形成的热空气飞速的上升,冷空气又从四周补充,这种贴着地表的风卷起了一团一团的沙子。沙尘团形成的时候,小毛赶紧翻身爬到骆驼身上。 遇到这样的沙尘暴,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能咬牙熬过去。视线远处那片黑色的尘沙墙,好像已经卷到了很近的地方。 沙墙几乎是贴着地面席卷过去的,沙墙一过,连人带骆驼全都被沙子覆盖了。幸好沙墙很快就过去了,我能感觉下面的骆驼开始抖动身躯,很快又从沙子下面露了出来。 沙墙过去,可是沙尘团依然还在肆虐,这样贴着地表的沙尘团最烦人,让人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的模模糊糊。 我心里暂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着能把沙尘暴最凶猛的高峰期熬过去就谢天谢地了。我抬眼朝前面看,想看看老王和张莫莫他们的情况如何。不过,我估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们都不傻,这种尘沙一过来,肯定人人死抱着骆驼不撒手。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朦胧混沌的风沙里,我好像看见有一道人的影子。我说不清楚这道影子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我看到时,影子已经在小毛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了。 小毛很机敏,可是身处在这种环境里,视线受阻,听觉完全都被风沙声所吞噬。小毛丝毫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身后竟然会有一个人。 那道人影,就仿佛出没在尘沙之中的死神,他还在向小毛逼近,我慌神了,扯开嗓子想喊,但是风声这么大,又带着防尘口罩,我不能保证小毛是否可以听见我的声音。 时间完全来不及了,我突然有点后悔,上一次去旦猛时,老王在深渊附近捡了一支枪,可是我怕惹麻烦,离开旦猛之前,就让老王把枪给丢了。 没有枪,现在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小毛将要遭遇的危险。 我急眼了,如果小毛在这个时候真出现意外,那么我们四个人的处境就会很糟糕,因为对胡杨河故道的地势一无所知,除了原路返回,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匆忙之中,我随手就抓起挂在腰间的一把折叠铲,用尽全力朝那道逼近小毛的身影甩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月光下 http://.biquxs.info/

折叠铲在风沙中直直的甩向小毛身后的身影,不断翻滚着的沙尘团遮挡了大部分视线,当铲子脱手之后,一股强劲的风沙在面前轰然转动,我顿时就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形,也看不到那把铲子有没有砸到对方。 这种狂猛的风,是我平生仅见的,尽管和前面的小毛相隔不算远,但是风沙团轰然翻滚的时候,我看不到,也听不到,完全和瞎了聋了似的,眼前只剩下滚滚的沙子。 我一手抱着骆驼,一手抓住了腰里的刀,这是现在唯一能用的武器,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离开骆驼,跑过去帮助小毛,会有很大的危险。但如果不帮他,很难预料小毛会有什么下场。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我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从虎耳开始,或许就有人盯上了小毛,一直想把小毛弄死。弄死小毛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阻止我们去寻找车盘古城。 很快,面前的沙尘团转开了,透过风镜,能看到小毛和前面的骆驼。当视线重新能够视物之后,我发现那道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小毛应该还活着,而且对刚才的事情,可能一无所知,在前面不断的抖动身体,把落在身上的沙子抖掉。 看到小毛没事,我松了口气。估摸着,刚才我甩出去的折叠铲,应该砸到了偷袭的人,对方看见飞来的铲子,就知道别的人已经发现了他,而且有了防备。 尽管那道身影走了,我却还有一种隐隐的危机感。要知道,在这种铺天盖地的沙尘中,一般人估计早就被吓的腿脚发软了,但那个人竟然敢在这种天气和恶劣的环境里奔袭于尘暴之中,他得有多大的胆子,有多大的勇气? 看起来,我们需要防备的事情还很多,一想到在虎耳遇到的那只掉毛公鸡,我心里就发憷,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们队伍里的某个人,真遇到那种很神奇的迁识夺舍的话,该怎么办?他们的身躯里要是进入了别人的意识,我肯定连防都防不住。 我不敢有任何大意,不断的透过翻滚的风沙,朝前面望去,可能见度一直不高,视线始终断断续续的。 不过,我再没有发现那道身影,现在说不清楚对方究竟是离开了,还是隐藏在某处。 狂猛的沙尘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风力减弱了,但是漫天依然都是弥漫的尘沙。这种尘暴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风沙天可能还得持续三四天。不过,只要熬过了带着黑风墙的尘暴高峰,后面就不会有大的问题。 沙尘减弱之后,我们赶紧相互询问了一下,几个人都没事。四只骆驼还趴在地上,它们不断的抖落沙子,然后保持一半身躯露在外面,我很庆幸听从了小毛的建议,如果真是置若罔闻的开车过来,这会儿估计连人带车都给埋下去了。 我们不敢前进,还是留在原地,整整大半天过去,尘沙更弱了,风依然没停,不过风力不大,只能卷起细小的沙粒,在半空飞舞,周围迷迷蒙蒙的,跟有些地方的雾霾天气差不多。 我们几个人凑到一块儿,老王和宁小猫都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脸还是惨白的。 那道出现于尘暴中的身影,始终让我心神不宁。可以确定,不管在虎耳,还是在这儿,危险其实是冲着小毛来的。我没办法跟他把话挑明,但至少得适当的点点他。 我把小毛叫到一旁,背着风点了一支烟。我问小毛,以前给人做向导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跑到这种地方,有危险也不可避免,幸好,我的运气一直不错。”小毛挺乐观,尘暴一过去,他就轻松了,摘了口罩,跟我要了一支烟抽。 “小毛,你觉得,在虎耳出现的那种情况,还会再出现吗?”我抽着烟,装着闲聊天的样子问道:“假如,咱们队伍里的人,老王他们三个人,被人用你说的那种什么班达觉算计了,咱们是不是很难防备。” “不会的。”小毛噗的吐出一口带着沙子的口水,说:“班达觉是象雄秘术,出现的时间早,肯定也不完善,只能用到家禽家畜之类的尸体上,仲觉是那若六法里的至高法门,可以用在人身上,但活人是不会被夺舍的。” “有什么说法吗?” “很简单啊,迁识夺舍,是施法者把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强行灌输到另一个人身上,如果被灌输的人是活人,他本来就有自己的意识和记忆,两股意识和记忆要是真的混到一块儿,结果只有一个,被夺舍的人,会疯掉的。”小毛轻轻摇着头,说:“我当时在虎耳讲的那些,就是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说了说,你不用太担心。” “这种危险只要不存在就好。”我抽了一支烟,觉得不过瘾,又点了一支,小毛在安慰我,可是他自己不知道,危险其实都是冲着他去的。小毛人不错,尽管出于职业以及经济利益的关系,他跟我们始终有种雇佣和被雇佣的感觉,但我真的不愿意让胡日图的悲剧再次上演:“小毛,现在离胡杨河故道已经不远了,我们到了那边以后,可能还得逗留一段时间,你可以在这边等我们,或者,你带一头骆驼回达亚。” “那不行的,你可能看着达亚还有虎耳都是小地方,但我和你说,做向导的有个圈子,经常在这几条线上混饭吃的人,彼此都知道,我们有职业操守。”小毛嘿嘿一笑:“真要是半途把队伍丢下,自己跑了,以后在这个圈子里就没法混了。” “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那也不行的,别人不知道,可我心里知道,自己过不去自己这道坎儿。”小毛把烟头摁灭,说:“没事的,走南闯北,难免会有风险,吃这碗饭,就要吃的干净。” 听了小毛的话,我心里觉得挺感动,人都说,现在这年头,很多人的价值观已经崩塌了,不过我相信,小毛这样的人还有许多许多。 我们又在这里熬了大概十来个小时,沙子弥漫的情况有所好转,已经可以动身上路了。队伍重新出发,朝着胡杨河故道而去。 本来我估算的,需要三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但刚刚经历的沙尘暴的侵袭,骆驼走的有点慢,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最后走了五个小时。小毛朝前面指了指,说:“那边就是胡杨河故道了。” 胡杨河故道事实上已经无迹可寻了,河流干涸,绿洲消失,故道很快就会被风沙淹没,变成一片不毛之地。但我知道,胡杨河曾经滋润着这片土地,孕育了繁华的车盘城。在若干个世纪之前,车盘是古丝绸之路乃至中亚地区很耀眼的一颗明珠,这里是中原地区,中西亚地区,乃至欧洲地区商队的逗留之地,多民族多地区文化并存,有盛唐时期广纳万国风情的神采。 我看着已经分辨不出的胡杨河故道,心里不停的苦笑。胡杨河故道,只是一个地理概念,而车盘古城,可能存在于故道两岸的任何一个地方。这样去寻找,跟在大海里捞针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有四头骆驼,能携带的东西比人力负重多的多。这一次,我专门多带了一顶帐篷。五个人除了留一个守夜的,剩下四个人可以分男女在帐篷里睡觉,尽管条件差,不过总比露天躺着吃沙子要强得多。 前几天那场沙尘暴过去之后,气温又骤降了,晚上已经不太适合长途跋涉,所以我们临时调整了作息时间。老王偷懒,十点开始守夜,十一点就把小毛叫了起来,小毛比较实诚,自己守到凌晨四点钟,才喊我去接班。 大漠的夜晚,冷的要死,我裹紧衣服,坐到小毛提前烧热的一片沙子上,总算是暖和了点。 我接班了大概有十分钟,小毛吃了点东西,钻到帐篷里休息。我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可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在这片荒漠里碰运气,等到给养消耗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得回去。要么撤回华阳,要么到达亚去补充,然后调头再来。反正不管怎么计划,我都感觉困难重重。 我自己叹了口气,刚想抽烟,目光一下子就顿住了。 我无意中朝着西南方向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的看到在距离不很远的地方,鬼使神差般的出现了一支浩大的队伍。我看的有点模糊,可是还是能分辨出来,那支队伍至少有二十来个人,四五十头骆驼。 我一下就晕了,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端倪的就凭空出现? 小毛刚钻进帐篷不久,应该没有睡着,我赶紧跑过去把他给喊了出来。 我们两个目不转睛的朝西南方向看,月光清亮,那支队伍朝着西南方向走着,走的很慢。 可是又看了一会儿,我就觉得脊背猛然一凉,双手忍不住紧紧的握住了一把沙子。 月光下,我看到那支队伍好像不是在沙地上行走,连人带骆驼,如同脚不沾地一般的飘着。 第六十四章缥缈商队 http://.biquxs.info/

当我看到前面那支庞大的队伍,宛如脚不沾地一般飘忽着的时候,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头。之前和小毛闲着没事聊天,他就告诉过我,从内地那边来这里探险的人,不可能组织起一支囊括了三四十只甚至更多骆驼的队伍。如果是官方背景,那么也不会仅仅用骆驼作为单一的运输工具。 我眯着眼睛,吃不准那支队伍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毛匆匆的跑回帐篷那边,拿了一架望远镜过来。 望远镜还是小毛以前从别的同行那里淘换来的,苏联货,笨重但是耐用,至少是二十多三十年前的东西了,依然完好无损。 小毛拿着望远镜看,我在旁边干着急却没办法。过了一会儿,小毛拿开望远镜,对我说:“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到底是什么啊,给我看看。”我拿过小毛的望远镜,放在眼前朝那支队伍走去的方向望了望。 现在正是晚上,只有月光可以照明,望远镜也没有夜视功能,而且,我发现用了望远镜之后,和肉眼观察到的情景差不多。那支队伍虽然跟我们的队伍相比起来显得很庞大,可始终模糊不清。我只能看到一个一个模糊的人影,还有鱼贯而行的骆驼的轮廓。 然而,我还是感觉,那支队伍不像是在行走,而像是在飘忽。 那种感觉,完全就如同肉眼看到了一支幽灵般的队伍,游荡在月夜下的大漠之中。 “那片沙漠下面,肯定有黄石英。”小毛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慌张:“不要紧的,我们不要靠近就可以了。” “什么黄石英?” “那说起来话就长了。”小毛又找我要了支烟,说:“这里的很多小事,其实背后都有一个流传了很久的故事。” 小毛说的黄石英,是一种矿物质,在内地很多地方都有。最早发现这种东西的,是中原地区道家的人,他们炼丹,炼金,会尝试性的添加很多不同性质的东西。事实上,有不少东西都是道士们在炼丹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小毛不是专业学者,他也说不清楚黄石英的化学结构,但这种东西有影像储存的功能。就是说,黄石英可以“记录”一部分发生在矿石周围的情景,如果遇到条件适宜的时候,这些情景,会以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程度由黄石英呈现出来。 道家的人发现了黄石英的特性,但是完全没当回事,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炼不出仙丹和黄金的东西,就没有任何用处。 这东西,最后是由一个来自中亚地区的丝绸商人发现的,他的本意是到当时盛产丝绸的南方采办货物,无意中跟一个道家的人交了朋友,从而知道了黄石英这种东西。 毕竟是商人,很有商业头脑,这个中亚商人给黄石英赋予了商业价值。他当时造了一种很特殊的马车,专门用来拉载黄石英,然后雇佣车夫,驾驭马车在江南水乡各地游走。经过大概一两个月这样的处理之后,黄石英以挤压的形式被压成面积大小不一的复合石板。 驱使黄石英呈现“放映”功能的主要条件有两个,一个是温度的变化,另外一个就是打雷。雷电来自自然,人力无法掌控,所以当时主要是使用渐次升温技术来催动黄石英的。 也就是说,黄石英在当时那个年代里面,可以理解为一台天然的放映机。黄石英的复合石板被放置在固定的位置,用无烟木炭进行缓慢的升温,当温度达到最合适的程度时,复合石板的上方,会出现和海市蜃楼很相像的模糊的影像。 这个中亚商人孤注一掷,把原本用来采买丝绸的本钱加工了黄石英,然后经过丝绸之路,运送到了中亚和西亚。没想到,这个东西一运过去就火了,在那个自然科技以及生产力极其落后的年代里,这种玩意儿会让人觉得有点可怕,也很有趣。当时,中亚和西亚地区的贵族热衷于购买各种各样的黄石英,然后请人过来“看电影”。这样的娱乐活动甚至由西亚传到了欧洲,欧洲的贵族很快也接受了这样的娱乐方式。 有需求就形成产业链,大概有三四十年时间里,西亚和欧洲对黄石英的需求很大,是当时最受贵族阶层欢迎的商品。因此,很大一部分经常来往于丝绸之路的商队,都对货物进行了调整,最高峰的时候,同重量的黄石英和白银之间的对比价格是2:1,从中原地区带走一百公斤的黄石英,运送到目的地后,就能变卖成五十公斤的白银。 那三十年时间,是黄石英贩卖的高峰期,成交额甚至一度超过了丝绸之路最重要的商品:丝织品以及香料。(实际上,现代很多人对当时的香料有理解误区,经过丝绸之路贩运到西亚和欧洲的香料,不是那种制作香水和香薰制品的东西,而是丁香,肉蔻,桂皮,西亚人和欧洲人热衷于用这些香料烹煮和保存食物) 黄石英的贩卖达到高峰之后,很快就滑入了低谷,直至无人问津。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欧洲人对黄石英的了解程度加深,他们发现这种东西除了能偶尔看到一些模糊的异域风情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用途。人傻钱多的黄石英运销系统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很短时间里就被丝绸之路的商队踢出了货运清单。 “那你的意思是说?那片沙子下面,有大量的黄石英?” “肯定是这样。”小毛点点头:“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有运送黄石英的商队在这儿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不用看就知道,沙层下面一定有当时被淹没的商队。” 小毛说,本地人还有熟悉这些情况的人,如果遇到了如同在地面上飘忽的商队或者人员的影子时,是不会靠近的。发生意外的商队很可能是遭遇了强沙尘暴,所有人连同牲畜都没有逃出去,直接就被黄沙吞噬了。这些被掩埋的人,被当地人认为是“沙鬼”,会缠住尾随他们的好事者。所以,遇见这样的情况,是需要避而远之的。 其实更关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商队被埋在这下面,他们所携带的货物,无论丝绸还是香料,都在时间中化为渣滓了,即便挖出来,也没有任何价值,属于白费力气。 小毛跟我讲解之间,我不断的注视着那支腾云驾雾一般的队伍,队伍似乎是在不断的前进着,但那些影子其实一直都只在很小的一片范围内不断的闪现。 “好了,没事的,我要去睡觉了。”小毛站起身,拍拍我说道:“我的觉比较少,到早上七点钟,我起来准备早饭,你可以趁那个时候再眯上三四十分钟。” 小毛遵从当地人的习惯,不靠近那支缥缈的队伍。如果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也想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但是这个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出发之前,张莫莫带我到平乡精神病院时的经历。 当时,那个也叫做“连成峰”的人跟我说过一段很莫名其妙的话,他说,如果有一天,在一片荒漠中突然看到了一支队伍,那么不管这支队伍有多奇怪,多恐怖,都要跟着他们走到目的地。 那时候,我听这段话听的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可是现在,他的话似乎得到了印证。 不管这支队伍有多奇怪,多恐怖,都要跟着他们走到目的地...... 我一下子觉得,那个住在精神病院的人,如同先知,在我还没有动身赶往车盘古城之前,竟然已经知道了,会有这样一支队伍出现于我的视线中。 我没有怎么犹豫,立刻打定了主意,跟过去看看。 我马上去把老王还有张莫莫他们叫醒,简短的说了一下。小毛不太赞成跟过去,他也想以安全为第一位,宁小猫睡的迷迷糊糊的,没发表意见,倒是老王的废话很多,嘟嘟噜噜的说,麻烦自己不找过来就算好的了,现在偏要去找麻烦。 “我觉得,是有必要跟着去看看。”张莫莫力排众议,表示对我的支持。因为当时那个病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也在场。她知道内情,就知道现在有跟去看看的必要。 张莫莫是老王的女神,她一开口,老王什么屁话都没了。 “我们不用都去。”我让老王他们先不要动,前两次的行动已经给了我惨痛的教训,有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的好,尤其是老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挂,我真是受不了那个刺激了。 小毛不太赞同靠近去看看,不过我决定了以后,他也没有犯怂,我们两个人朝着西南方向快步走去。 但是,可能是前面耽搁的时间太久了,等到我们准备动脚去追的时候,那支模模糊糊的队伍,骤然间就消失了。 不过,小毛根据刚才的所见,判断出那支模糊的队伍大概出现的位置,我们一路跑过去,眼前是一片光秃秃的沙子,没有任何的痕迹。 “咱们来晚了。”小毛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说:“但是,就算咱们趁那些影子没消失的时候跟上来,也没有什么意义的。” 我不认同小毛的话,因为我觉得,平乡的精神病人,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和我说了那些话。 “小毛,辛苦一下。”我指了指面前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沙地:“这里得挖开看一看。” 第六十五章唐刀 http://.biquxs.info/

“要挖开看看?”小毛皱着眉头,可能还想劝我,不过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花钱雇来的,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 小毛叹了口气,跑回营地那边拿工具。我们没有携带专门可以挖坑的工具,只有两把小铲子。小毛拿了工具以后,张莫莫把老王也赶了过来,我和老王开始挖,剩下的人把营地收拾了一下,带着骆驼转移到了这边。 铲子太小,挖的不顺手,我估计,肯定要在这儿浪费不少时间。但我觉得浪费的时间应该可以得到回报,这片沙层下面,除了被风沙吞噬的商队之外,多半还能找到别的东西。 挖掘不断的进行,所有人都在轮流干活,避免体力损耗太大。这种工作比给骆驼挖水还要沉重的多,整片沙地完全是干的,没有任何植被。 挖的深了以后,流沙不断的流入刚挖开的坑里,需要两个人默契配合,才能继续挖掘。而且,我们也不能死守着一个地方一直朝深处挖,如果下面没东西,那就等于白费劲了,所以小毛让把挖掘范围扩大一些。 挖了有三个小时,天大亮了,张莫莫和宁小猫拿了吃的给我们,我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犯嘀咕,因为这些情况都是小毛根据传闻还有部分经历进行推测的,这片沙子下面到底有没有被淹没的商队或者别的东西,现在都是未知数。 挖掘持续了很长时间,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到下午,老王不耐烦了,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我知道他就是这脾气,所以也不理他,接过他的铲子,继续朝下挖。 这一次,没挖几下,铲子就在沙层中触碰到了东西。我立刻招呼小毛来帮忙,两个人齐心协力,把那东西四周的沙子扒拉到一边儿,顿时,一大团带着毛的玩意儿,骤然呈现在眼前。 猛然间看到这东西,会让人感觉心悸,但现在正在大白天,身边又有其他人,我的心砰砰跳动了几下,随即恢复正常。 我们挖出来的,是一颗骆驼的头。一挖到骆驼头,我就激动了,这说明小毛的判断没错,我们没有白浪费时间。 可以想象,被掩埋在下面的古商队,是瞬间就葬身在了滚滚黄沙之下,骆驼和人被埋着,没有直接暴露在阳光中,尸体等于是阴干的。到了现在,骆驼的骨骼外面,只剩下一层干硬的和铁皮一般的皮毛。 紧接着,我们又挖到了一只铁制的铃铛,铃铛很大,响声有点沉闷。这种铃铛一般是挂在骆驼队伍中为首的公驼身上的,也就是说,这只骆驼,位于商队的最前端。 把大概位置确定好,后面的挖掘工作就有了目标,老王一看见挖出了骆驼,刚才的不满还有嘟囔,现在都变成了惊喜和期待。 “毛儿。”老王热热乎乎的问小毛:“以你的经验,这下面,有挖出值钱东西的可能吗?” “有可能。”我瞥了老王一眼,说:“用力挖吧。” “能挖到什么?”老王一听能挖到东西,表情就更热乎了:“很值钱吗?” “能挖出个灯。” “灯?” “对,灯。”我一边干活,一边头也不抬的说:“灯里住着个胖子,能满足你三个愿望。” “别逗我了。”老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在开玩笑,他砸砸嘴巴,晃着脑袋说:“别说三个愿望了,一个愿望就足够,我叫他给我很多很多钱,躺着花都花不完的那种。” “哎,老王,你要是有那么多钱了,你是不是该做点慈善事业。”宁小猫赶紧跑到老王身边:“比如说,我欠你的七百块钱,是不是可以不还了?” “为什么不还?那都不是一回事,我的钱是我的,你欠的是你欠的,必须得还啊。” “你的钱躺着花都花不完了,还跟我要七百块钱账?”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我可以不跟你要利息,但是本金你得还给我吧?” “你太抠门了吧!” 俩人就为这点事吵起来了,越吵越热闹,一直吵了二十分钟,老王才回过味儿。 这支商队的规模不小,接下来两天时间,我们什么都没做,就在这儿挖。前后一共挖出了七头骆驼,还有四个人的尸体。尸体跟骆驼一样,铁皮人似的。 沙子里有很多散落的黄石英,另外带的一些货物已经面目全非了。可以断定,这应该是一支从内地到西亚的商队。根据商队的规模来看,商队的主人大概很有钱。 我感觉,要是继续挖,把整个商队全都挖出来的话,那么就得在这儿呆最少半个多月。所以,我们暂停了一下,把现在挖到的东西集中起来整理。 商队携带的货物,都成渣了,但是在沙子里,我们找到了两只狭长的木盒子。木盒捆绑在骆驼的腹部,不仔细找就很难找到。干燥的气候让木盒保持了原来的形状,不过稍稍一用力,盒子就碎了一半儿,露出了一把装在盒子里的刀。 看见盒子里的刀,我并没有在意,当时经过丝绸之路的商队,绝大部分时间要跋涉于戈壁荒漠中,繁荣的商业同时也引来了成群的盗匪,有些商队除了会雇佣专人保护财物之外,基本都要给成员配备武器,遇见力量相当的盗匪,就要拔刀相向。所以,商队有防身的武器,这很正常。 我在整理别的东西,小毛就翻看着从盒子里掉落出来的刀。刀很锋利,刀身狭长,从刀鞘里抽出来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一阵隐隐的寒意。 “小毛,这儿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给个建议。”我收拾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问道:“咱们的给养能维持多少天,要是继续挖的话,时间还够不够?” “不对,这个事情有点不对。”小毛握着那把刀,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抬头对我说:“有点奇怪。” “怎么了?” “这是一把唐刀。” 唐代的冶炼技术较之以前,已经有了突破性的改革,唐代之前的锻刀技术,还没有复合钢的概念,就是从唐代开始,为了应对战场上逐渐完善和加厚的战甲,复合钢的战刀出现了,其实也就是包钢工艺。经过包钢工艺锻造的战刀,硬度和韧性都很不错,刃口进行分段的局部淬火工艺,锋利无比,能够砍破厚重的战甲。 唐刀有先进的锻造技术,而且有独特的刀体造型,无论是之前的秦汉,还是后代的宋元,仅仅从战刀上区分的话,跟唐刀都有明显的区别。小毛估计是喜欢这些东西,有相应的研究,他能分辨出来,这把木盒里的刀,就是唐刀。 “这就算是把唐刀,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我问道:“唐代的时候,丝绸之路不是还没有断绝吗?商队是从中原那边来的,带着当时的武器防身,这说得过去啊。”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小毛把刀子拿到我跟前,在刀柄上方大概两寸处指了指:“这是一把真正的战刀,配备军队使用的,不是民间的刀械,刀身上这个标记,出自千牛卫。” 历朝历代,对军械管理都很严格,从京城再到地方的各级行政机构,都有专门的武器库,专人看管维护。百姓盗用军械,是很重的罪,除非到了兵乱四起的年代,否则军用武器是不会流落到民间的。 而来往于丝绸之路的商队,都是做生意的人,需要防身武器,可以花钱购买。商人绝对不会贪图节省购买武器的那些小钱而触犯国法。 “这应该是一支化妆成商人的军队。”小毛指着已经碎掉的木盒,说:“难怪他们把武器都藏在木盒里,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要是不明白当时的一些制度,可能就不会感觉这是件多奇怪的事。” 当时的商队,有很多来自民间,官府也会组织进行商贸活动,但那只是单纯的商贸活动,跟军队没有直接关系。如果一支军队没有明确而且公开的任务,就通过商路进入到别的国家领土内,肯定会引起纠纷。盛唐强大,却不会无事生非。 所以,如果真有什么隐秘任务,必须派遣军人越过国境的话,那么这些军人的身份,就要被隐藏起来。 “难为你还知道这么多事。”我看看小毛,问道:“那宋代呢,如果宋代的军队离开国境,也需要乔装打扮?”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是百科全书。”小毛咧开嘴巴笑笑,又收敛了笑容:“反正,这支商队,不怎么对路。” “你刚才说,刀身上面的那个标记,出自千牛卫,意思就是这把刀,是千牛卫的刀,带刀的人,也是千牛卫的人?” “根据表面现象看,应该是这样。” 小毛的话让我不由的开始深思,如果按他的讲述以及分析,那么这支化装成商人的军队,是非常的奇怪。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仅仅意外发现了这支被埋在沙子下的商队,那么我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历史悬案来看待。但那个叫连成峰的精神病人专门说到了这支队伍,我就不得不转变一下思维,来看待这个事情。 我们又开始翻找,不仅在面目全非的货物中间寻找,还在几具尸体身上找,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第六十六章密令 http://.biquxs.info/

这支队伍的反常,让我尤为注意,翻找的也非常仔细。老王还真以为这里头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过来帮忙,被我给拦住了,小毛的心细,帮个忙没什么,但老王毛手毛脚的,我害怕他帮倒忙。 “你看你这事办的,都是一起的,现在怎么还分薄厚来了?”老王唯恐找到好东西了不让他知道,就蹲在我旁边目不转睛的看。 我们找的很小心,这些东西放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一个不慎,就可能会导致损坏。 可能过了有几分钟时间,小毛从一具尸体身上翻出了些东西,转身就朝我挥了挥手。我赶紧跑到他身边,大眼一看,从尸体身上找出来的,是一个圆筒。 猛然看上去,这是个木制的圆筒,直径有两寸左右,等我接过来掂了掂,就觉得分量不对。 我在七孔桥呆了那么久,眼力还是有的,把圆筒翻转了一下,我就能确认,这只圆筒外面是半镂空的檀木,但里面还嵌着一个直径只有寸许的铁筒。 檀木一碾就成了渣,不过能看得出,雕工很精美,木头和里面的铁筒咬合的很严密,几乎是一个整体。这东西如果品相完好的话,到现在也能卖几个钱。 “这是什么?”老王的眼睛盯着圆筒,问道:“值钱吗?” “你怎么和掉进钱眼里了一样?起开,不要耽误正事。”我把老王赶到一旁,然后试着把圆筒打开。 圆筒没有生锈,用小刀贴着边缘慢慢的撬动,不一会就可以打开。 我捏着松动的圆筒,刚想把盖子打开,但是脑子一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时打开万寿盒时的一些往事。万寿盒很精巧,里面有精装机括,用外力强行打开,机括就会触发。 我不确定手里这个小圆筒会否也是那种带有机括的东西,但小心为妙。我轻轻捏着盖子,一点点的朝外拔,同时全神贯注的听着圆筒里有没有什么声音。古代的机关术收技术限制,再怎么精巧,也需要一个触发装置,然后带动机括运行,只要触发装置被触动了,必然会有声音。 我确信,圆筒里没有什么声音,这才放下心,把圆筒的盖子拔掉了。 然而,圆筒的盖子刚刚拔开,一股淡淡的烟,就从圆筒里升腾出来,我能感觉圆筒里好像在骤然升温,与此同时,我还能嗅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好像转动的无比之快,把圆筒直接一翻,顿时,一小卷已经开始燃烧的纸,从圆筒里掉落下来。我一脚就踩住了那卷纸,使劲朝沙子里面拧了拧。 “怎么回事?”小毛这一次也迷茫了。 “圆筒里有黄磷。”我弯下腰,把还在冒烟的圆筒按到沙子里头。这个圆筒是密封的,但是不知情的人只要打开圆筒,筒里的纸张就会燃烧,瞬间化为灰烬。 我从沙子里把那一小卷纸给取了出来,幸亏我多了个心眼,反应也够快,纸张的边缘已经烧焦了,但只被烧掉了很小一部分。 纸张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看着是一张纸,但其实有三层,中间的一层写好字以后,前后各蒙上一层纸,一面涂蜡一面涂油。这可以保证纸张在受到表面破坏的情况下,还能将字迹保存。三合纸不怕风吹日晒雨淋,即便暴露在空气中,也可以保存很长很长时间,然而,因为加工原料的原因,它最怕火,燃烧的速度非常快。 这种制纸的方法,早已经失传,但这样的三合纸,是以前的人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用的。 密封的钢制圆筒很完美的把这卷纸保存了下来,蜡和油也避免了纸张见风氧化。在我打开这一小卷纸张时,小毛就有意的朝旁边退了几步。其实我没有避讳他的意思,因为整个挖掘过程,小毛都参与了,也没什么可瞒的。但他懂规矩,所以有意不去看纸张上的文字。 这一小片纸上的文字,用的一水楷书,这是唐代流行的字体,从中央到地方,看见有文字的地方,基本都是楷书。就这么一个细节,再根据之前我们发现的线索,就可以认定,这支商队,连同商队携带的所有东西,全部是从唐代遗留至今的。 纸上的字不多,我反复看了几遍,大概意思已经明了。 小毛的判断非常准确,这支二十六人的商队,真的是由千牛卫的兵员乔装组成。 商队成员二十六人,首领是一个叫做吴穷的千牛卫中郎将。这张纸,其实是南衙交给中郎将的密令。 密令的内容很简单,意思就是责令中郎将吴穷,率领二十五人,沿商路前行,寻找大千世界。 纸张的下方,有南衙的印信,这纸密令,不仅仅是交给吴穷执行任务的,同时也是他身份的证明。如果真遇到了完全无法化解的危险时,吴穷可以毁掉圆筒里的密令,也可以把密令拿出来,以证明自己。 密令的内容就这么多,一眼看过去,觉得挺明白的,但是再细看看,还是有点迷糊。 很显然,这支乔装的队伍,借商队身份的掩护,行走在丝绸之路,穿行西域诸国,是为了寻找“大千世界。” 但什么是大千世界?这很让人费解。密令没有别的任何文字说明,大千世界这个概念就非常的模糊,它可能是一个地方,一个组织,也可能是一个人的代称。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答案。 而且,这纸密令本身,也很有嚼头。 千牛卫这个机构,在历朝历代有不同的名称,不同的职责。晚唐之前,千牛卫全称是左右千牛卫,职责主要是执掌宫廷卫戍,是紧紧围绕在宫廷以及皇帝身边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认为他们是一支皇帝的亲兵。 调动千牛卫的命令,一般是由南衙传发,千牛卫将军具体实施,但不管是南衙,还是千牛卫将军,如果没有上意,那么他们不会调动千牛卫。 也就是说,密令,很可能来自当时的皇帝。 这支商队,或者说这个圆筒里的密令,可能是一条线索,但我现在还搞不明白,这条线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毛。”我考虑了一下,转身问小毛:“在这儿能逗留两天时间吗?” “可以。”小毛点了点头:“咱们的给养还比较富裕,两天时间不多。” “那就好,只需要两天时间,两天之后,不管什么情况,咱们都继续前进。” 我打算用两天时间,再把这个地方检视一下。完全挖出被淹没的商队,不太现实,而且没有必要。 “这位老兄,就先留在上头吧。”小毛摆弄了一下身后的尸体,圆筒就是从这具尸体身上找到的,毫无疑问,这位仁兄,就是那个叫做吴穷的千牛卫中郎将。 “留着吧,等咱们要离开的时候,重新把它们埋下去。” “现在要不要继续往下挖了?” “累了两天,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先吃饭,然后休息,明天我们再挖。” 吃饭的时候,小毛跟我说,这支商队是被淹没了,但是,他们生前想要前进的方向,应该就是领头的那只骆驼头部所冲的方向,领头骆驼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随便调转身躯,哪怕是死,头部也始终朝着将要迈步行进的方位。 我来了精神,现在苦于没有线索去寻找车盘古城的遗址,这支商队不管是真做生意,还是执行任务,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必须要到当时的车盘城去滞留几天,补充一些物资。所以,商队前进的方向,就是车盘古城所在的方向,沿着这儿走下去,还有一丝希望能够找到车盘古城。 吃过饭之后,我们把帐篷加固了一下,老王到现在还惦记着当时在小旅店里斗地主输的几十块钱,拉着我和小毛要报仇。打了一会儿,丫又开始耍赖,什么歪瓜裂枣的牌都要抓底当地主,挨了两炸弹,直接丢下牌不玩了。 到了守夜的时候,老王又说自己不太舒服。小毛就让我守前夜,那样的话,等换班之后我就可以直接睡到天亮。 我裹着一条毯子,坐在帐篷门口守夜。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死心眼了,被淹没的商队已经没有研究价值,再熬两天,其实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可是要不挖出点什么东西,我总是不死心。 入夜之后的气温越来越低,冻的我伸不出手。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我站起来想要活动活动。 唰......唰......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我们花费了两天多时间挖出的沙坑里面,有一阵一阵好像沙子扬起又落下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显然是有人在坑里面挖东西,但是队伍里的其他四个人现在都在帐篷里睡觉,还有谁会在坑里挖东西? 我唯恐是听错了,也害怕产生误判,立刻慢慢的朝着那边走了走。 我一动脚步,坑里面的唰唰声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但是等我又侧耳倾听了两分钟后,沙沙声重新出现。 就这样反复交替了几次,我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沙坑旁边。 第六十七章虚惊 http://.biquxs.info/

我们挖出的沙坑,范围很大,但是有深有浅,当我走到坑边的时候,探头朝下面看了看,一眼过去,脑袋就开始嗡嗡作响。 天气虽然冷,却很晴朗,月光明亮。月光洒落在沙坑里,我看到果然有人在下面翻动沙子。 但这个“人”让我感觉头皮发麻。 我们用了两天多的时间,从商队遇难的地方挖出来四具遇难者的尸体,其中有一具,身上装着那个密令圆筒。圆筒就是个最好的证明,证明那具干尸,就是这支队伍的头领,千牛卫中郎将吴穷。 这一刻,这个叫吴穷的干尸,仿佛是被什么外力所影响,干瘪的几乎和铁皮一样的胳膊,在沙子里刨动,随着它的刨动,沙子微微扬起,又转瞬落下,发出了连绵不断的沙沙的轻响。 深更半夜里,突然看到眼前的一幕,是会把人吓傻的。但是惊讶之后,我立刻镇定了下来,毫无疑问,干尸死了那么多年,如果没有什么在影响它,它绝对不会动弹。 迁识夺舍!? 我想到了小毛跟我讲的那些事情,什么仲觉,班达觉,我现在脑子里还糊里糊涂的,但是有一点很明确,这片沙坑的附近,很可能有人悄悄的潜伏了过来。 我暂时没有乱喊乱叫,轻轻的从沙坑边沿退出去,飞跑着跑回帐篷那边,把四个人都叫醒了。简短的一说,他们全都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莫莫,你在这里看着小猫,你们俩不要乱动。”我让张莫莫和宁小猫留在这儿,沙坑那边很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两个女人要是遇险,我们就得全力的救她们。 老王还有小毛跟我一块儿轻轻的溜回沙坑,一路走,我的头皮还在一路发麻。露营地四周除了微微起伏的沙地,就再也没有别的遮蔽物,我们三个人置身在如此明亮的月光下,沙坑附近的潜伏者,多半能看到我们。 他能看到我们,我们却看不到他,这种情况是最让人头疼的。 沙沙沙...... 我们三个人跑到沙坑边的时候,那位叫做吴穷的仁兄,还在机械般的刨动沙子。老王手里抓着铲子,如临大敌。 “这附近,是不是有人?”我压着嗓子问小毛:“在虎耳给我们找麻烦的人,是不是跟到这儿来了?” “这一定是会迁识夺舍的人。”小毛皱着眉头,在周围扫视了一眼:“否则,死了这么久的尸体,是不会作祟的。” “能想办法把对方找出来吗?” “不好找。”小毛摇摇头:“对方用这个法子捣乱,说明他本身就不想露面,有意隐藏着,我们很难找到他。” “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小毛说,我们肯定遇到了学过迁识夺舍的人,但不管是仲觉,还是传自古象雄的班达觉,如果夺舍者想长时间占据所夺的躯壳,先决条件就是那具躯壳要完好无损,没有外伤,没有破损。否则的话,夺舍者逗留一段时间,就必须放弃这具躯壳。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在影响这具干尸,时间都不会很长。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下去把它砸了,再浇点油放火烧,看它还能翻出什么浪花!”老王拿着铲子,直接就想跳到沙坑里,把正在刨动沙子的干尸砸烂。 “王哥,王哥!”小毛赶紧拉住老王:“先别莽撞。” “我又没让你下去,我自己下去也不行?”老王甩甩胳膊,不由自主的朝后面看了看。我知道,他惦记张莫莫,即便沙坑离帐篷还有一段距离,可老王就想把危险化解在这里,避免真有后遗症,会牵连到张莫莫那边。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毛死死的抓着老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具干尸,可能不会把咱们怎么样。如果真的是要对付我们,干尸就不会躲在沙坑里,而是直接出现在咱们帐篷那边了。” 我觉得小毛说的有道理,在虎耳的时候,未知的潜伏者为了对付小毛,所以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就是冲着小毛去的。而现在,这具干尸偏偏在沙坑里弄出这样的动静,把我给引来了,这就说明,潜伏者可能真的不想把我们给怎么样。 但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驱使干尸的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沙坑里的干尸,完全干硬的和一段木柴一样,它的胳膊在沙子里乱晃,每一次晃动,整条胳膊从关节处都在咔咔作响,很让人怀疑,它的胳膊随时都会崩断,从身体脱落。 “咱们先看看,看看再说。”小毛又朝周围看了一眼,他自己心里可能也有预感,虎耳一次,沙尘暴的时候一次,两次危险,都是针对他而来的,他不怎么踏实。 小毛在看,我也在看,我有些纳闷,这片荒漠地势这么平坦,如果真隐藏着人,人会藏在什么地方?难道都藏到沙子下面了?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但是前两次的行动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始终是我心头的一片阴影。 “老兄,我听说,你活着的时候,是个什么中郎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中郎将,是个挺大的官儿吧?”老王拿着铲子,蹲在沙坑边儿,抓起一块烂糟糟的木头,顺手丢了下去:“你在这儿算是因公殉职,家里老婆孩子估计也没少分地,你还不知足?要不是我们累的要死要活把你挖出来,你还在下头挺着呢,不求你给啥好处,你就老老实实的不行么?” “别啰嗦了。”我轻轻拍了拍老王:“我们俩顺着沙坑这边走一圈。” 我一直感觉很别扭,这个潜伏者,就和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肉里。这根刺可能暂时不会要命,可让它留在身上,始终都是个祸患。我根本不相信,有隐形的人,潜伏者必然是在附近的。 我和老王一人一边儿,顺着沙坑朝前面慢慢的走,一边走,一边全神贯注的观察。走了估计有十几米远,这里依然是商队被淹没的范围,沙子下面肯定埋着死掉的骆驼和商队的人,只不过我们人手太少,时间也不够,估计是不能进行挖掘了。 嗖!!!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就看见面前大概三四米之外的沙地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嗖嗖的穿行。 “老王!”我叫了一声,拔脚就朝前追,老王提着铲子也跟了过来。 沙子下面肯定有东西,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这个小沙包飞快的朝前移动,我和老王一左一右,顺着沙包移动的方向追过去。老王的嘴巴到什么时候都闲不住,现在还在埋怨,他说当时在旦猛捡了一把枪,我非让他给丢掉,如果留着那把枪,现在根本不是事儿,冲着沙地里开一枪,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现形。 我没时间和老王废话,紧紧追赶着在沙地下穿行的东西。我手里拿的是刀子,这个时候派不上什么用场,老王罕见的机灵了一回,双脚一蹬,猛然发力,身子朝前猛冲的同时,手里的铲子也拍了出去。 啪!!! 这一铲子拍的竟然恰到好处,不偏不倚正拍中沙子下面的东西,鼓起的沙包立刻回落。老王拿着铲子在沙子里一翻,顿时,一团黑黝黝的影子就从沙子下面被翻了出来。 “这是啥?” 我看到这团黑黝黝的影子时,第一个感觉就是想吐。 这是一只死老鼠,体型很大,比一般的老鼠至少大一倍。老鼠早就死了,散发着一股让人反胃的臭味。 老王把死老鼠重新埋了,这件事算是虚惊一场,但让我心头的危机感更重。那个潜伏者,一直借用这样的手段,搞的我们人心惶惶,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和老王赶紧朝回走,等我们走回去的时候,小毛在沙坑边对我们摆了摆手,说:“干尸不动了。” 干尸平趴在刚才刨动沙子的地方,一动不动。就和小毛说的一样,借用这样的尸体迁识夺舍,时间不能太长。 干尸不动了,沙坑里的沙沙声也完全中止,四周寂静,再没有异样的声音。我们三个人站在沙坑边缘,相互对视了两眼。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难道潜伏者搞这些花样,就是为了扰乱我们,让我们睡不好觉? 我不相信。 我选了个地方,跳进沙坑,然后慢慢靠近了静止不动的干尸。干尸彻底恢复了原状,我用绳套套住它的一条腿,把它给拖了出来。 干尸下面,是一个刚刚被刨出来的小坑。小坑是紧贴着骆驼的尸体刨出来的,因为骆驼体型太大,我们只把干尸给挖出来,骆驼还留在原地。 毫无疑问,这个小坑,是干尸刚才刨出来的。 我用铲子在这个小坑里轻轻的扒了两下,顿时,沙子里露出了两个被捆绑在一起的圆筒。 如此一来,我心里一片雪亮,潜伏者驱使这具干尸,就是为了把沙子里的圆筒给挖出来。我们挖掘沙坑的时候,不免会有遗漏,两个被压在骆驼尸体下的圆筒,就这样出土了。 第六十八章第二份资料 http://.biquxs.info/

看着从沙子中露出的两个圆筒,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看起来,隐藏的潜伏者驱使干尸在沙子里面刨动,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两个圆筒重见天日?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圆筒被刨出来,潜伏者肯定是拿不走的,圆筒会落到我们手里。潜伏者不可能不想到这一点,这样猜测,那么潜伏者多半是故意让我们发现圆筒。 我带着两个圆筒回到上面,这两个圆筒的制作工艺,跟之前那个圆筒几乎一样。只不过前者直径稍大,容积肯定也大,内筒外面包裹的半镂空的木头也没有之前的精致。 现在我也顾不得去想别的,两个圆筒出土,里面肯定会有一些信息。 我们回到帐篷那边,张莫莫和宁小猫就躲在帐篷里头,只露出头观察情况,等我们回来,她俩算是放心了。 我估摸着,这两个圆筒也应该有自燃机括,所以在帐篷外面把圆筒慢慢打开,直接将圆筒里的东西给甩了出来。 圆筒里,是两卷卷的很严实的纸,等我把纸拿在手里的时候,外面那一圈纸张直接就碎成了渣。这两个圆筒里面的纸张是普通的纸张,没有经过什么特别的技术处理,存放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完全糟了。 我在七孔桥呆过,大概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纸页。但是即便抢救,损失的那一部分已经无法复原了。 纸上有很多字,大略看了看,我就明白了。这两个圆筒,是中郎将吴穷亲笔手书随身携带的。他按密令的指示,带着队伍化装成商队,在西域诸国之间寻找大千世界,期间经历了一些事情,而且发生过一些意外,当时的通讯条件那么落后,远在万里之外的队伍是无法把消息及时传递回去的。 队伍所经历的一切,都要记录下来,估计连吴穷本人也知道,他的队伍不一定会成功,甚至不一定可以活着回去,所以,记录下来的信息会给后来人作为参考资料。 中郎将是军职,过去的武将不一定都是文盲,不过水化水平普遍偏低。这个吴穷也不例外,文笔粗陋直白。但正好是这种浅显的行文,让我们可以直接看懂他所记录的信息。 很多信息对我们来说是没有用的,比如队伍经历的国家或者古城池,在其间受到了何种待遇,又比如队伍成员所患的伤病,以及具体减员情况。 我细细的浏览,文字资料损失了一部分,造成了这些资料的断续性,但是看着看着,我发现吴穷在自己记录的文字中,很多次提到了那个所谓的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只是一个概念,从来没有人把这个概念具体化。然而,在吴穷的笔下,这个概念和我以前所理解的概念,有所不同。 吴穷这样的武将,多半不会有自己的理念,他的理念来自上峰,而上峰的理念,一定出自当时的皇帝。 资料中显示,当时大唐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认为,除了大唐,西域,欧洲,吐蕃这些林立于欧亚大陆的国家之外,还有另外很多个世界,这些世界隐藏于某个地方,如果能找到这些世界,将之征服,那么就会得到无法想象的辽阔的疆域,数以亿万的人口,无穷无尽的农田,草原。 农业社会,土地和人口是统治者所全力追求的国家资源。我估计,如果一个帝国的统治者知道有一大片广袤的可耕种土地,他是一定会想方设法夺取的。 但我一看到文字资料的记载,就感觉这不是扯淡么?以当时人的认知,连自己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还没弄明白,何谈另外的很多个世界。 可是,吴穷接到的就是这样的任务,他只要能找到这些所谓的大千世界,那么,他就可以立刻返回,当时的大唐,可能接着就要出兵,占据大千世界。 我叹了口气,就觉得这个吴穷死的很冤,遇到那样没有世界观的统治者,下面的人只能认倒霉。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给我看看嘛。”宁小猫和老王一左一右的在我旁边蹲下来,我是默读纸张上的文字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上面写的具体内容。 “没什么......” “我看看,我看看。”宁小猫伸手就从我手里去抓那些纸片。纸片本来就是脆的,一捏就碎,她这么一抓一抢,我们俩人手里就多了一片粉碎的纸屑碎渣。 宁小猫一下就吓呆了,看看自己手里的纸屑,又抬头看看我,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你怎么这么毛糙?”老王眼巴巴的正等着我能否从纸片里研究出来某个未知宝藏的埋藏地,宁小猫直接就把这些纸片给弄碎了,老王痛心疾首:“这上面的东西还没有研究完呢,万一有什么重要线索呢?” 宁小猫被怼的不敢出声,抿着嘴,眼圈几乎都要红了。我赶紧拦住他们,纸片上可见的内容,我基本都看了,再多看几遍,结果还是这样。 “行了行了,千万不要哭鼻子。”我看着宁小猫,也觉得很无奈,又挺心疼,她本来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但就因为遭遇到了这些事情,只能跟我们一起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回去再睡一会儿,天亮以后,咱们就该走了。” “你不是说要呆两天吗?不呆了?”小毛在帐篷外面抽烟,听到我的话之后,扭头问我:“要是天亮就出发的话,咱们把这边清理清理吧。” “不呆了。”我觉得,这两个吴穷留下的圆筒,已经是现在整个商队能找到的唯一文字资料了,就算再挖下去,也不会有别的发现。继续逗留,完全没有意义。 我们把挖出来的东西重新放回沙坑,然后尽力把坑重新填上。 “行了,填个差不多就可以,两场风一过去,卷来的沙子就会把痕迹抹平的。” 我们在这里吃了东西,然后就顺着之前确定的方向走。临走之前,我专门看了看现在剩下的食物和饮水,还有很多,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队伍走的比较慢,一边走,一边要注意观察。我心里还是很膈应,我不确定那个潜伏者是不是还尾随在后面。同时,我又觉得奇怪,胡杨河故道这里,算是一片不毛之地,潜伏者孤身一人,就敢深入到这种地方?他难道不怕渴死饿死? 我一边走,一边想,总得想个办法,把对方给引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片茫茫的黄沙下面,没有其它线索的话,我们很难知道在哪儿能挖出有价值的东西做参考,去确定车盘古城的具体位置。虽然给养还有很多,但我感觉凭现在这个局面,找到车盘古城遗址多半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等于这一趟我们又白跑了,到时候老王非得嘟噜个没完。 队伍还是保持着每天行走大概九到十个小时左右,然后就找地方露营。那场沙尘暴过去以后,天气出奇的好,晚上睡的也比之前踏实一点。小毛挺讲究的,该我接班的时候,他也没喊我,自己顶了两班,让我睡了个囫囵觉,我感觉他真对得起张莫莫后来给他多加的那几千块钱。 又走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发现,晚饭以后,老王又撺掇斗地主,但是没人跟他玩了。我想着小毛昨天就没睡觉,今天又走了一天,肯定很累,所以我跟他说,让他去睡,今天我来顶两班。 “我不要紧,熬夜熬习惯了,还有吃夜宵的习惯,到点了,也会饿醒。”小毛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去睡,没事,到接班的时候,我会喊你。” 小毛一直坚持,我就没再说什么,钻到帐篷里睡觉。 等睡到半夜的时候起了风,风不算很大,可是呼啸的风声让人听着心烦。我迷迷糊糊的不想睁眼,但是帐篷外的风里,好像突然夹杂了一声短促的叫喊声。 叫喊声很低,又夹在风声里,而且我又迷迷糊糊的,一下子不敢确定,坐起来竖着耳朵听。听了一会儿,什么都听不到,但总是觉得不对路,我匆忙披上衣服,钻出帐篷。 当我钻出帐篷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帐篷左前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小毛正在沙地里打滚儿,我不假思索的跑了过去。 “小毛?” 小毛满脸都是血,正在用衣袖擦脸上的血迹。我看见他的额头还有肩胛骨的地方,各有一道刀伤。尤其额头那道刀伤,非常深,血流如注,血一下子把他的眼睛都给糊住了。 我一边把小毛扶起来,一边急速的在四周观察。事情是明摆着的,那个潜伏者,真的跟着我们,对方可能有点忍耐不住,直接就对小毛下手了。 从我听到风声里的呼叫,再到钻出帐篷,其实时间很短,但是我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半个人影。潜伏者就算跑的快,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跑出视线可及的范围? 我不相信他会飞,然而,不管我怎么观察,都没有看到潜伏者的身影。 第六十九章内部问题 http://.biquxs.info/

我暂时看不到周围有其他人,小毛的伤口还在流血,我本来想要回头把帐篷里的人喊出来,但是回过头的时候,我陡然间发现,一排不太清晰的脚印,从前面一直延伸到了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帐篷那边。 当我看到这排脚印的时候,心一下子就慌了。如果没有风的情况下,沙地里的脚印会保存一段时间,但现在正在刮风,时间稍一长,脚印就会被掩盖。 这足以说明,这排脚印是刚刚留下的。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用力把小毛拖到帐篷跟前,让老王先照料他。我自己拿着刀子,轻轻走到另一顶帐篷跟前。 帐篷里没有声音,我更心慌了。那个潜伏者难道没有地方躲藏,钻到了张莫莫她们的帐篷里?但是这也说不过去,张莫莫和宁小猫又不是死人,就算睡的死一点,那么大一个活人钻进她们的帐篷,难道她们一无所知? 她们两个......是出意外了? 我慢慢的掀开帐篷,里面很黑。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可是又感觉有点晕,帐篷一共就这么大地方,俩人睡进去就得身子挨着身子,不管怎么都容不下第三个人。 心神慌乱之中,我直接打开了手电,同时也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光线照射到帐篷里面,一览无余。我看见张莫莫和宁小猫还在睡觉,睡的很熟。除了她们两个,帐篷里没有别的人。 看到她俩没事,我怦怦乱跳的心才算是落回肚子。可是转眼之间,我还是很迷茫,那排脚印,明显是延伸到帐篷这里的,但帐篷里没有别的人,潜伏者,真的会隐形? “谁!!!” 我满脑子都是疑问,思索之间,张莫莫被强烈的光线给弄醒了。 “是我。”我赶紧收敛心神,唯恐张莫莫被光线刺的睁不开眼,直接甩过来一刀子。 “你干嘛?”张莫莫睡眼惺忪,但是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皱着眉头把外衣披上。 “刚出了点事,你有听见什么异常响动没?” “出什么事了?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等会再说。”我钻出帐篷,在两顶帐篷周围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很奇怪,帐篷周围没有其它脚印。 我跑到小毛那里,老王正在帮小毛处理伤口。我找小毛问了问情况,小毛看样子很疼,嘴角一抽一抽的。 “守夜的时候......我没忍住,打了个盹......” 小毛连着两天没怎么睡,晚上实在是困极了,溜达到那边抽了支烟,裹着毯子,稍微迷糊了一下。但他肯定没有睡过去,否则,这会儿估计已经死过了。 就是小毛迷糊的时候,有人从后面偷袭了他。连着两刀,都砍中了小毛,幸亏小毛很机灵,勉强都躲了过去。 “你看到偷袭你的人了吗?” “看到了,但是看的不清楚。”小毛说:“是个很瘦的人,脸是蒙着的。” 偷袭者第一刀就弄伤了小毛的额头,流出来的血立刻糊住了他的眼睛。小毛只看见对方很瘦,但是动作非常灵敏。因为眼睛临时睁不开,小毛又挨了一刀,他喊了一声,偷袭者应该是怕别的人从帐篷里出来,当机立断,马上就溜走了。 “小毛,你得罪过人?” “我能得罪谁啊。”小毛的额头上缠了一圈绷带,苦笑着摇摇头:“我就是给人带路的。” 我也觉得,小毛的脾气性格都不错,即便跟陌生人来往,也不可能得罪别人。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只能跟我之前的猜测一样,有人不想让小毛给我们带路,不想让我们找到传说中的车盘古城。 我并不是害怕危险,以前的行动里面,遇到的危险也不算少了。我只是觉得很没脾气,明明知道有人要对小毛下手,可偏偏找不到对方。 前一次沙尘暴的时候,是我及时发现了有人要对小毛下手,而这一次,危机已经转化为现实,如果小毛继续跟着我们的队伍,那他还能躲过几次毫无征兆、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袭杀? “小毛。”我低头想了想,虽然队伍很需要小毛这样的人,但是我不能因为需要他帮忙,就硬拖着他,把他带到死路:“你是个挺聪明的人,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这条路,你别再跟我们一块儿走了,否则,会连累你的。” “没事,做什么,都得有自己的操守,收了你们的钱,我就要尽自己的责。”小毛轻轻摸摸头上的纱布:“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毛儿,真不是当哥哥的埋汰你,人家都给你脑袋开了,你连对方长啥样都没瞅清楚?”老王有点看不起小毛:“这事儿要是换了我,三五个人过来,也早给他们摁趴下了。” “我当时就看见一道身影,对方蒙着脸的,真看不到。”小毛从来不跟老王置气,老王说什么,他就是听听。 “那不对啊。”老王朝四周指了指:“这么大一片空地,一眼就能望出去老远,那人砍了你两刀,一转身就飞了?还是钻到沙子里了?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找不到了吧?” 老王平时最爱说废话,但是他这几句话,又把我点醒了。 潜伏者不会飞,也不会钻到沙子里,他百分之百还在附近,甚至是在很近的地方。 我又走到张莫莫她们的帐篷外面,那一排脚印被风卷来的沙子掩盖,现在只剩下很浅很浅的一点点印记。脚印我看了好几次,从小毛被打翻的地方延伸到帐篷就不见了。 我皱着眉头,慢慢走了一圈,我觉得,潜伏者肯定是进了帐篷。按照小毛叫喊出声,再到我钻出帐篷的时间去分析,如果没有张莫莫她们的帐篷,那么我一钻出来,肯定能看到正在逃窜的潜伏者。 围着帐篷走了两圈之后,我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个潜伏者,没有走远,他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隐藏着。我必须想办法把他找出来,这不仅仅是为了保证小毛的生命安全,更重要的是保证我们顺利的进行自己的计划。 小毛的伤口被处理好了,老王还在那里给他上课,教小毛如何应对各种突发危险。张莫莫和宁小猫回了自己的帐篷,我在外面走来走去的抽烟。抽了有五六支烟,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这才收手钻回帐篷。 “我们要行动一下。”我对老王和小毛说:“从虎耳开始,潜伏者一直都在我们附近,不把这根刺拔出来,我们都会很难受。” “那也总得知道人藏在哪儿啊?”老王卷了卷袖子,说:“你们负责把人找出来,剩下的交给我。” “希望你做的和你说的一样。”我扭头问小毛:“小毛,你的伤口碍事不碍事?我们可能要活动活动。” “不碍事。” “我觉得,潜伏者还在那边的帐篷里。”我朝着张莫莫和宁小猫她们那顶帐篷指了指,说:“我们要把人从帐篷里揪出来。” “人还在帐篷里!?你怎么不早说!”老王一听在张莫莫帐篷里,当时就急了,站起来就要往那边的帐篷跑。 “不要急。”我拉住老王,给他和小毛分了工,老王守在帐篷前面,小毛守在帐篷后面,等会如果没有情况就算了,如果真有人从帐篷里冲出来,那么就得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拦住。 “你不是开玩笑呢吧?她们俩的帐篷就那么大,怎么可能藏的住人?”老王歪着头想了想:“难道是在帐篷下面的沙子里?我跟你说啊,莫莫不能有意外......” “别啰嗦了,记住我的话。”我对他们俩说道:“如果有人从帐篷里冲出来,不惜代价也要拦住!” 老王和小毛都悄悄拿了武器,在张莫莫她们的帐篷前后停下脚步。我晃了晃脑袋,弯腰钻到了帐篷里面。 张莫莫和宁小猫都没有睡觉,正躺着说话。我弯腰钻进来的时候,张莫莫有点不满意,她觉得我不尊重女性,不打招呼也不经允许就进了她们的帐篷。 “我问个事就走。”我蹲在帐篷门口,看看宁小猫,又看看张莫莫:“莫莫,我问你。” “问什么?” “天王盖地虎。” “你在这儿胡扯什么呢?” “我们以前约定过一个暗号,你肯定不会忘的。”我接着问道:“天王盖地虎,下一句是什么?” 张莫莫没有说话,但我能明显的察觉出,她的眼神有了波动。 嘭!!! 张莫莫本来坐在地上,这个时候身子猛然朝后一闪,用膝盖直直的朝我顶了过来,我一直都有防备,只不过我没想到她的力气突然变的这么大,整个人竟然硬生生的被顶了出来。 我直接从帐篷里滚出,张莫莫唰的一下就冲出帐篷,宁小猫紧随其后,风驰电掣一般,埋头猛跑。 老王就守在外头,本来摩拳擦掌的要大显身手,可是当他看见是张莫莫冲出来的时候,顿时就傻了。 “老王!”我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道:“拦住她!拦住!” 第七十章想不到的人 http://.biquxs.info/

老王本来严阵以待,但是他看见从帐篷里冲出来的人是张莫莫和宁小猫,当时就傻了。 他站的位置很有利,如果成心阻拦,张莫莫至少不会跑的那么轻松,只不过老王不知道那么多,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张莫莫动手。 张莫莫跑的飞快,直接从老王旁边嗖的冲了过去。我咬牙站起身,想要追赶,但是晚了一步,再想追就很难了。 “哎哎哎,怎么回事......”老王眼睁睁的看着张莫莫从眼前跑了过去,一头雾水,这时候,宁小猫尾随着张莫莫,也到了老王面前。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尤其是张莫莫的举动,估计刺激到了老王,他猛然一抬脚,从后面抓住了宁小猫的衣服:“小猫,跑什么......” 嘭!!! 我预感到老王要吃亏,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果不其然,老王刚抓住宁小猫,平时慢慢吞吞的宁小猫此刻像是神灵附体了,反应不仅极快,而且动作也很猛,反手一肘就顶在老王的胸口。 所幸的是,老王膀大腰圆,被砸的很惨,但竟然还是没有松手。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我和小毛已经到了后面,一左一右把宁小猫的两条胳膊给架住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等我们制服了宁小猫的时候,张莫莫已经跑出去很远了。老王甩这手,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嘛!莫莫怎么一个人跑了?” “老王......” “我去把她追回来。”老王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张莫莫那边追了过去。我大喊着阻拦他,可是老王不听,张莫莫一跑,等于把老王的魂儿也勾走了。 张莫莫跑的快,老王也追的快,我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也迷糊了。”小毛帮着我架住宁小猫的胳膊,看看她,又看看我。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宁小猫。和她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我其实已经很了解这个心地单纯的姑娘了,但我觉得不对头。 之前,我发现了通向张莫莫她们帐篷的那排脚印时,我就有所察觉,我觉得潜伏者没有走远,只是躲在了某个地方,所以我才会在帐篷四周来回的寻找。 后来和老王和小毛聊了几句,我心里不安生,又想在周围找找。等到再次目睹那些快要被风沙掩盖的脚印的时候,我才发现,留在沙面上的脚印如果排除沙子的流动性,那么这些脚印其实都不大,比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的脚掌要小。 我就是那时候才起疑的,当然,我没有任何别的证据,所以我不能确定,我的怀疑正确不正确。 我怀疑,潜伏者之所以逃回帐篷没有被发觉,就是因为,想要暗杀小毛的潜伏者,就是张莫莫,或者宁小猫。 但这个怀疑也有漏洞,假设潜伏者只是其中一个人,那么跑回帐篷,难道不会惊动另外一个? 唯一的可能,这两个人是一伙儿的。 当时我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自己就想否决。因为我们四个人认识了这么久,一起出生入死,有共同的利益关系,彼此之间太熟了,张莫莫和宁小猫,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是,我想要否决这些怀疑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想到了5,想到了精神病院里的那个也叫连成峰的病人。 如果单单从外表和口音来看,那两个人跟我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如果他们其中任意一个人冒充我去做些什么事情,那么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可我还是不敢莽撞,要是我这边一怀疑,就大张旗鼓的跑去质问,甚至扣押她们,等事情查清楚,不是她们俩做的,那后果就很严重了。队伍的成员一旦心生芥蒂,随后就会导致队伍的分裂。 我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印证自己的怀疑有没有道理。 果然,这一试就真的试了出来,张莫莫,多半已经不是真的张莫莫了。 我现在的情绪有些复杂,不仅仅因为拆穿了张莫莫和宁小猫,更担心老王。老王去追张莫莫,如果追不上倒算了,如果真的追上了,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我不敢把宁小猫丢给小毛一个人看管,跑去找老王。现在张莫莫和宁小猫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她们本来就为了要小毛的命,我不能掉以轻心。 我一直盯着宁小猫看,看了一会儿,我心里大概有数了。面前这个宁小猫,也不是我之前认识的宁小猫,她的眼神,比宁小猫要复杂。 我和小毛把她硬拉回帐篷旁边,找了绳子,结结实实的捆了。 我仔细的观察着她,我现在很怀疑,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又发生在了宁小猫这里?难道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你到底是谁?” 宁小猫不说话,抿着嘴看我。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如果她死不开口,我能怎么样? “你要是不开口,那就一直不要开口。”我站起身,朝着老王和张莫莫跑远的方向看了看,他们两个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在这种地方,没有水,没有吃的,谁也活不下去。我不再问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渴的受不了,饿的受不了的时候,你可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那你就试试。”宁小猫笑了笑,那意思分明是告诉我,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会说实话的。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我陡然察觉到了一个很细微的破绽。就是这个破绽,让我分辨出来,眼前这个人,不是宁小猫,也不是和宁小猫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人的牙齿,和宁小猫有着很小的差别,而且,这人的牙齿上,有很淡很淡的烟渍。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而且是这样脸对脸的仔细观察,可能就察觉不出这个细小的破绽。 一察觉到这个小小的破绽,我就盯着她的脸,慢慢的看着。看了好一会儿,我发现在她的刘海下面,也就是紧贴发际线的地方,有一点点好像微微翘起的皮。 我试着撕了一下,没想到,一张很薄很薄的皮,就从她脸上完完整整的给扯了下来。 这个人,果然不是宁小猫!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因为这个人不是宁小猫的话,张莫莫肯定也不是张莫莫,她们都被调包了。真正的张莫莫和宁小猫,现在还不知身在何处。 她们什么时候被调包的?我想了想,虽然队伍的五个人从进入这里之后,好像就没有分开过,但是仔细的琢磨一下,中间有很多时间,我们其实是看不到她们俩的。 沙尘暴的时候,还有在挖掘被掩埋的商队的时候,绝对有调包的机会。 我暗中咬了咬牙,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逼问这个伪装成宁小猫的人,才有可能得到实情。 唰!!! 我直接把她脸上这张薄薄的皮撕了下来,本来,我咬牙切齿的想要直接问,然而,当她脸上的这张用来伪装的薄皮被撕下以后,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我的眼睛一下发直,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大脑连同身躯顿时僵住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就算把脑袋想破,也想不到,乔装成宁小猫的,会是这个人。 我混混沌沌的脑海中,出现的是这样一个人:瘦干巴筋,傻里傻气,什么时候见他,都能看到他脸上的两桶鼻涕。他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每天只知道疯疯癫癫的在村子里面来回瞎跑,如果给他一块糖,他恨不得跪地上喊你大爷...... 傻海,老家村子里那个睡觉都冒傻气的傻海...... 我看着面前的傻海,脑子仿佛转不过弯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傻海,一点都不傻,他的两桶鼻涕不见了,眼神中的呆滞,茫然,也都不见了。眼睛是可以折射一个人灵魂的窗口,傻海的目光是平静的,甚至当面被我拆穿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好像也没有一丝波动,还是那么静静的看着我。 这个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我以前一直把傻海当成傻子,但其实,在他眼里,我才是傻子。我不相信傻海是这段时间突然恢复正常的,他肯定从头到尾,一直都在装傻。 他在老家乡下长年累月的装傻,有必要吗?一个人如果能几年,甚至十年如一日的以一个傻子的面目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而且从来没有被察觉过,那么这个人有多隐忍,多善于伪装? 我呆呆的看了傻海半天,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此时此刻,我心里已经感觉到,我和傻海之间的交锋,其实我已经败了。我糊里糊涂的,而他却从始至终的保持着那种平静。如果我问他什么,可能一句也问不出来。 但是,我又不可能什么都不问,我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情绪还有表情掩饰过去,接着又抬起头,问道:“我没想到是你,你藏的太深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傻海说话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在此之前,他可能专门模仿过宁小猫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队伍里的人一直没有发现。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傻海准备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且我们四个人组织的队伍自以为行踪不定,消息严密,事实上,我们的所有计划,其实一直都被傻海掌握着。 第七十一章独行 http://.biquxs.info/

我的脑袋好长时间都嗡嗡的乱响,因为傻海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他却出现了。我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之前偶尔回村,和傻海交谈的那些情景。我还清楚的记得,每次给他三两块钱小钱的时候,傻海那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兴奋和喜悦的表情。 这绝对是个戏精,随便拍个电影都能拿影帝的。 “傻海......”我沉默了良久,才慢慢的开口,但是一喊他的名字,我又觉得不合适,他傻吗?一点都不傻。 “成峰哥,没事,我还是傻海。”傻海仿佛能看透我此刻心里所想,他笑了笑,接着又很认真的对我说:“你就叫我傻海。” “我想问问你,这件事,是谁让你做的?”我的情绪恢复了平静之后,就在记忆力飞速的翻找相关的线索。傻海是我们村子的,而且我还记得,当时我在旦猛盆地深处的那片深渊下,遇见过一个瞎子,那个瞎子的来历,至今是谜,然而,瞎子带着老家方言的口音,却让我记忆犹新。我猜测着,难道有一个我尚未发现的团伙或者组织,成员都来自我老家那边? “成峰哥,不要问了。”傻海摇摇头:“你只需要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害你,这就行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在替刘老头儿做事?”我记得傻海在两年多以前,替我传过一次话,之后,又在坟地那边交给我一部手机。化身为陆放顶的刘老头,也是我们村子的人,这很容易让我产生怀疑,怀疑傻海是帮刘老头办事的。 “成峰哥,真的别问了。我还记得,你回村里一次,都会给我点钱,让我买糖吃,可是我有龋齿,不吃糖,你给的钱,我都留着的。”这时候的傻海,看不出一丝傻气,而且说话滴水不漏,他其实已经等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可能说出实情的:“我只能告诉你,你不用担心那两个姑娘,她们不会有事。” “她们现在在哪儿?” “回达亚了,到了达亚以后,会有人把她们再送回华阳。” 傻海的话,我倒不怀疑,除了小毛,我们的队伍到现在为止,基本没有遭遇什么人为的危险,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傻海的目的,已经非常明了,他就是为了除掉小毛而来的。 “傻海,你认识他吗?”我指了指旁边的小毛。 “不认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既然不认识,你干嘛想杀他?” “有些事,是要装在心里的,或许等自己要死的时候,才会说出来。可还有些事,哪怕死了,也不能往外说。”傻海瞥了小毛一眼,又转头对我说:“成峰哥,我很感谢你以前关照我,也感谢你们家老爷子以前关照我们家,你现在想怎么处置我,我绝对没有二话。” 我暗自叹了口气,瞎三儿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硬骨头,宁可死,也不告诉我内情。傻海,估计就是第二个,我已经很明白了,用死来威胁傻海,没有任何用处。 “行,我......不问了。”我知道,傻海可能有抽烟的习惯,我点了两支烟,自己抽一支,朝他嘴里塞了一支,说道:“我什么都不问你,跟你商量两件事。” “你说。”傻海斜叼着烟卷,眯着烟卷说道:“我能给你办的,会给你办,办不了的,你也体谅我。” “第一件事,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们以前住一个村子,这是缘分,我不想因为有的事,把这些缘分给闹没了。” 傻海没吭声,不停的抽着烟。我知道,他背后有主使者,他的任务就是尾随我们的队伍,找机会杀了向导。我现在这样说,其实等于让他中途放弃自己的任务。 “行,这个我答应你。” “第二件事,老王去追人,现在找不到了,我没时间在这里一直等他,如果你们能找到他,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把他带走,带到达亚,再送回华阳。” “行,这个也没问题。” 我也开始闷头抽烟,虽然这次到胡杨河故道,我们四个人的队伍暂时没有伤亡,但是中间发生的这些事,已经让我感觉不安了。我预感到,前路必定不会太平。真正的张莫莫和宁小猫已经离开了这儿,索性让老王也回去,我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现什么意外。 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做,真有危险,我自己来扛。 傻海背后的人,一定不想让我继续行动,不想让我找到车盘古城,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有继续行动得必要。 我把傻海身上的绳子解开,又给他拿了一些水,让他离开。 我这么做,并不是要当个烂好人,我有自己的原则。傻海调包了宁小猫,肯定有段时间了,如果他要下手,我是不可能有任何防备的。傻海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同住一个村子的情分,他记得情分,我就不能把情分全忘掉。 “成峰哥,我劝你一句话吧。”傻海也不啰嗦,拿了水转身就走,当他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说:“有的路,不是你要走,就一定可以走到终点的。” 说完这些,傻海再没有停留,直接走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等他走到很远很远之外,这才转过身,和小毛一起,把营地收拾了一下。 “小毛,你带一头骆驼,带够你回去所需要的给养,去达亚吧。剩下的骆驼,我要用一下,如果我回去的话,会把骆驼还了,如果回不去,我给你个电话,你联系对方。”我把张莫莫的电话告诉了小毛,接着说:“叫她去我住的地方,从我那只箱子里拿些钱,把骆驼损失的钱还给人家。” “那你?你要干什么啊。”小毛好像从我的话里听到了生离死别的意思,顿时就晕了。 “我自己带着骆驼走走。”我其实并没有要找死的意思,能活着,谁都不想去死。但是凡事做好两手打算,自己有了什么事,也不能坑了小毛。 “那恐怕不行。”小毛赶紧就劝:“一个人会有危险,如果再走的深了,说不定还要遇到沙狼,你没有猎枪,只要遇到了就非常麻烦。” 小毛确实挺尽职的,可是我有自己的打算。队伍的人多了,相互之间可以照应,帮忙,但人多,事也多,只有我一个人,来去自由,真到了给养快耗尽的时候,我回想办法回去。 再一个,我真不想拖累小毛了,他是挺无辜的,只是因为给我们带路,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危险,傻海答应我不再跟着我们,可他背后的主使者,难道不能再派别的人来?思索再三,我还是坚持让小毛自己回去。 小毛劝了好一会儿,没劝动我。在我一再坚持下,他很无奈,只能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一头骆驼准备离开。 走之前,小毛给了我一张地图。我们走过来的路,他已经用铅笔在上面标注了,只要我带好指南针,按照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去走,就没有大的问题。 小毛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三头骆驼,给养很充足,够我一个人消耗挺长一段时间。我没在这儿继续逗留,小毛走的不见影子之后,我也出发了。 我还是按照原来框定的方向走的,现在已经不能说寻找车盘古城遗址了,只能说碰运气。这片一望无际的荒漠里,一个小时前留下的痕迹,一个小时之间就会被风沙掩盖,更何况是千年之前的一座古城。 我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尽自己的力。小毛走了三四天之后,我一个人前进了大概三十多公里,每天晚上只能稍微合一会儿眼,不敢睡的太沉太死。 就这么三四天时间,我已经感觉到疲惫了,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所以这天半下午的时候,我就停了下来,打算好好把精力恢复一下。 但是真闲下来的时候,我又觉得睡不着,荒漠之中所有通讯工具都不顶用了,我现在不知道张莫莫和宁小猫有没有回到达亚,也不知道老王是不是被傻海带走了。 我感觉很孤独,也有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的恍惚,睁着眼睛坐到黄昏时分,终于有了一点困意,我拿了毯子裹在身上,正打算要闭眼打盹的时候,面前大概五六米远的沙面,突然就慢慢的鼓起了一个小包。 连着这几天,一直都风平浪静,陡然出现点异常,我的神经立刻绷紧了。显而易见,沙子下面有东西,而且是活的东西。 我轻轻的拿掉毯子,盯着前面的沙地。沙地的小包朝上面拱了拱,又缩回去,又朝上拱了拱,接着再缩回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小包突然一顶,沙子下面的东西,隐约就冒了出来。 我的眼睛一直都死死的盯着那个小包,等沙子下的东西冒出的同时,瞳孔一下子就收缩了。 从沙子下面冒出来的,是一顶帽子。很薄的毛线帽子,是粉色的。 我认识这顶帽子,是宁小猫的帽子,她很喜欢,当时还在华阳的时候,天气还不冷,她就戴了这顶帽子。等我们进入大漠,因为要戴遮阳帽和防晒的布帘,宁小猫才把这顶帽子给收了。 可是这个时候,这顶粉色的帽子,就从沙子下面慢慢的冒了出来。 第七十二章陶管 http://.biquxs.info/

这一刻,我着实紧张了,而且隐然有种很不妙的感觉。在这样的地方,如果突然发现同伴的东西,其实是个不好的兆头。 这是怎么回事?傻海不是说了,张莫莫和宁小猫都很安全,已经被送回达亚的路上了? 根据我的判断,这顶帽子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就从沙子下面冒出来,一定有什么东西,顶着帽子出现的。 我的神经立刻像是绷紧的弓弦,身子压低了,脚掌紧紧的蹬着地面,随时都能扑过去。 那顶帽子从沙子里钻出来之后,还在轻轻的颤动,看的人焦急。可是情况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能冒然过去。 唰...... 就在我焦灼的望向那顶来回动弹的帽子的时候,帽子一下子从沙子里完全冒出来,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夕阳犹存,借着一片金黄的余光,我看见帽子下面,是一只黑黝黝的东西。 那是什么? 荒漠的很多地方没有水,长不出植被,没有植被的话,体型稍大些的动物就无法生存,我们进入大漠以后,基本就没见过什么野生动物。 唰...... 我凝神注视,那只黑黝黝的东西顶着帽子,嗖嗖的朝前面跑。这么一跑,我就认出来了,那是一只很大的老鼠。 黑黝黝的老鼠,比平时见到的老鼠大了一倍都不止,膘肥体壮,跑的很快。我不知道沙漠地带中有没有田鼠之类的东西,但是看见顶着宁小猫那顶帽子的,是一只老鼠,我的头就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迟疑了一下,抓起一把折叠铲,拔脚就追。如果在城市里面,想追上一只老鼠非常困难,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它就能钻进去。但是在这样平坦又广袤的沙漠中,它除了钻沙,就没有别的藏身之处。 老鼠在前面跑的很快,我在后面追的也很快,追出去大概有三四百米远,这只老鼠顶着帽子,直接没入到了沙子里头。等我跑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它了。 我拿着铲子在周围乱拍了一阵,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茫然了,心慌的厉害,很怕宁小猫出事。前两次去旦猛,他们三个人都有起死回生的经历,可是这个地方离旦猛还有很远,如果真出事了,我估计连“起死回生”的余地都没有。 正当我茫然无措的时候,那只消失的大老鼠,猛然间又从我左前方好几米远的地方钻了出来。 我正愁找不到它,这一次,大老鼠一出现,我立刻紧追不舍。 就这样,它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又追出去三四百米远。大老鼠在前方猛然转了个弯,我追过去的时候没站稳,身子朝旁边歪了歪。 轰隆!!! 我能感觉到自己一脚踩空了,沙子下面好像是空的,奔跑中一失去平衡,整个人立刻就掉到了塌陷的沙子里。 沙子下面,仿佛是一个倾斜下去的大洞,我身不由己的随着流沙朝下滚落,颠三倒四,晕头转向。好在到处都是沙子,等到勉强稳住身形,也没有受什么伤。 我甩了甩头发上的沙粒,取出身上的手电,打开之后在周围照了照。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防沙井,但是我至少能确定,这个洞,肯定有人为因素。如果没有进行改造和加固,沙层中不可能有这样倾斜的空洞。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等我用手电照了一圈之后,就感觉现在身处的这个空洞,好像是一根特别粗的管子。 管子好像是用泥烧出来的陶,两片陶都是半圆形的,扣在一起,正好形成了一个空心的圆柱体。这种陶制管子,在很早很早以前的欧洲,以及内地,是用来做城市的下水道的。那些古代的城市,必须要有比较完善的排水和排污系统,否则住上几年,就被污水给淹没了。 只不过,我现在看见的这个管子,非常大,应该是拼接好了以后,斜斜的埋在沙子里的。 我用手电朝脚下照了照,虽然有很多沙子,但我还是能分辨出来,这种直径很粗的空心陶管,不止一根,我脚下显然还有陶管,只不过我正好在两根管子衔接的地方停住了,否则,我还得继续顺着管子朝下面掉。 我的脑海里,迅速脑补出了一幅画面:如果这样的管子有很多,那么一根一根倾斜着深入沙层的深处,那么,这么多管子其实也就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我用手电朝下面照了照,一片深邃的漆黑,不知道管子到底延绵了有多长。 这是个很意外的发现,我苦于没有线索,只要抓到一点零星的线索,就不会放弃。 但是我也没有莽撞,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旦出了事,连个帮忙的都没有,我必须要小心。 我慢慢的清理沙子,然后从这里爬了上去。等我出来的时候,那只顶着帽子的大老鼠已经无影无踪。我在附近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在我回营地的路上,心里忐忑不安,本来有了一点意外的发现,是个好事。可是宁小猫那顶帽子,却一直都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 我回到营地,立刻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天就黑了。我不是很饿,但为了有充沛的体力,临时又开了一个牛肉罐头。吃饱喝足之后,我带着骆驼朝刚才发现陶管的地方走,中间只有六七百米的距离,不算远,可是当我走到距离陶管还有几十米的时候,骆驼突然就不肯走了。 骆驼性情比较温顺,我和小毛学了点驾驭骆驼的手法,但现在什么手法都用不上,骆驼就是不肯走。不但不肯走,反而卧倒在了沙地上,头贴着沙子。 我感觉不太对劲,心里就发慌,觉得是不是又要来沙尘暴。但是这几天气温变化并不剧烈,而且也没有很大的风。 我没有再强行驱使骆驼,在周围看了看。圆月当空,月光像水一般的洒落下来,能见度是挺高的。 过了大概有七八分钟,我突然看见从西北方向出现了几道影子。那不是人的影子,很像是狗。 影子一共有五团,从西北方向出现之后,不紧不慢的跑着。我很不自在,顿时就想起了小毛临走之前和我说的沙狼。 我并不是没把小毛的话记在心里,但是在这种不毛之地,是不会有沙狼这种体型较大的动物的。所以,我从来没有防备沙狼之类的野生动物,等五只沙狼真的出现的时候,我就傻脸了。 现在跑,肯定是来不及了,我不可能跑得过沙狼。我立刻抽出了刀,啐了口唾沫,如果真的狭路相逢,那么除了硬拼,就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五只沙狼一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它们好像是在匀速前进,保存体力。但是沙狼又跑近十几米,我突然发现,它们仿佛不是在保存体力,而是真的跑不动了。 它们应该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跑到这儿来的,这里本来就不适合它们生存,但是我搞不清楚,这些沙狼长途跋涉,跑到这个连蚂蚁都生存不下去的地方,是要干什么。 我的心一直都在砰砰的乱跳,不过,那五只沙狼在几十米之外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我眯了眯眼睛,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它们停步的地方,恰好就是那根巨大的陶管所在之处。 五只沙狼趴到了沙地上,趴的整整齐齐,安安静静。那模样,就如同五个虔诚的信徒,在自己所信奉的神明面前,行五体投地大礼。 我越看越迷糊,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我觉得,这五只沙狼从很远的地方到这儿,就是为了在陶管跟前拜一拜? 陶管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 沙狼趴着不动,我也不敢动,前后至少有半个小时时间,整片沙地像是陷入了沉闷的死寂中。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趴在地上的沙狼都慢慢站起身。 当啷...... 如此要命的节骨眼上,身边的骆驼不知道怎么,突然抬头甩了甩脖子。脖子上的驼铃立刻响了,带着闷声的驼铃声在寂静的月色下传出去很远。五只刚刚站起身的沙狼,立刻扭头朝这边望过来。 一刹那间,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走了老王,来了骆驼,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猪队友。猪队友比残酷的敌人都防不胜防,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突然抽风。 握着刀子的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我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那只甩响了驼铃的骆驼,又把头贴到了沙子上,跟没它什么事儿一样。 沙狼一直在朝这边注视,我的心完全凉了,这五只沙狼既然一起出现,就说明它们是群居的,群居动物在捕猎的时候会配合围杀,我就算真要拼命,能拼得过它们吗? 第七十三章土木工程 http://.biquxs.info/

我一肚子苦水却没有地方吐,除了被动防御,再也无计可施。 五只沙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朝这边注视了一会儿之后,其中一只竟然调头走了。它一走,剩下的四只也尾随而去。 就这么走了?我感觉不太靠谱,我没接触过沙狼,但是我知道别的地方的狼在捕猎的时候非常聪明,甚至善于运用一些计策。我怀疑这些沙狼是不是在玩什么猫腻,所以呆在原地没动。 五只沙狼渐渐消失在月光下的大漠中,它们的脚步还是不快,然而,步伐却已经显露出了仓促。长途跋涉那么远,它们必须早点赶到有水草猎物的地方去。 我在原地呆了至少一个小时,最后才确信,那五只沙狼真的走了。我很纳闷,心头的疑惑挥之不去,五只饥肠辘辘的沙狼,明明发现了猎物,却不围捕,这不奇怪吗? 我带着骆驼,慢慢的走到了刚才沙狼逗留的地方,我判断的没错,沙狼就是呆在那一根被我无意中发现的陶管跟前。 回想着它们之前的举动,我隐隐约约的体会出点别的意思。这些沙狼发现了骆驼,肯定也发现了我,它们之所以不围攻,并非不想,而是不敢。 它们到底在畏惧什么?是什么震慑了它们? 大漠处处黄沙,唯独那根斜埋在黄沙中的陶管,就如同一个连通到地下的洞口。洞口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甚或连光线一照射进去也随即被吞噬了。 我仔细的整理了一个背包,把能放进去的东西尽力放进去。附近没有一棵树,也没有一块石头,骆驼留在外面,可能会走失。我弄了一根加固桩和一根钢钎,把骆驼栓在旁边。 重新进入陶管的时候,我有过一丝犹豫,事情是明摆着的,陶管所连通的地方,很可能有什么东西。可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找到这里,如果不下去看看,我会很不甘心。 我慢慢的朝陶管的下面爬,陶管本身很粗糙,只不过盖了一层沙子,一坐上去就跟坐到滑梯上似的。我用铲子把前面的沙子清理掉一些,这样下滑的速度就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我觉得,陶管如果一直都是以这样的角度延伸下去的话,那么就算滑下去很远,也能爬回来,就是费点力气而已。 我滑过第一根陶管,又滑到第二根陶管,时间一长,滑的越来越顺畅。期间,我一直都在注意空气里含氧量的变化,我是古行出来的,即便自己没下过坑,也听别的人说过,如果是空间较小的地下空洞刚刚被打开,不通通风就直接下去,是会死人的。 不过,空气质量的变化非常细微,细微到察觉不出来。这就说明,陶管所连通的地方,面积应该比较大。 我直接滑过了差不多十根陶管,手电所照射出的光线在前面骤然就扩散弱化。我感觉,陶管应该到头了。 果然,陶管真的到了尽头,这些陶管所连通的,是一个让我完全料想不到的巨大的空洞。 大漠的沙层不会特别厚,沙子多半是因为持久的风化作用形成的,风化作用不会渗透到地下太深。所以,沙层的下面一般都会有岩土混合层。我所看到的地下空洞,不是天然形成的,因为它的形状太工整了。 也就是说,这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完全是由人力挖掘而成。 手电强烈的光线无法照出空间的全貌,我站在原地,左右慢慢扫视了一圈。这里没有一点点声音,寂静的仿佛千万人从未有人来过。 周围很空旷,整片空间除了若干粗大到三四个人都合抱不住的柱子,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柱子的原料都是原木,我猜测,原木不是中亚地区的产物,应该是从当时的欧洲或者中原内地运送过来的。运送一根这样的巨木,沿途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木头本身的价值。 地面很平整,都是用土平铺然后夯实的,千百年过去,夯土已经坚硬如砖瓦。在平整的地面上,可以看到三条路,一直通向空间的另一端。 若干个世纪之前的人,为什么要修建这样一片人工空洞?它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实际的用途。如果说有用的话,那么唯一的用处,或许就是可以供很多人在这里聚集。 我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之后,才迈开第一步,沿着最中间的那条路,慢慢朝前走。 这里真的空无一物,我一边走,一边不断的扫视,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根一根耸立在其间的柱子。走了一会儿,手电的光柱能够触及到前方的情景,我看见了一道门。 那是一道古朴的、用整块石头雕琢出的大门,敦实厚重。既然有门,就说明门后面还有未曾探索过的空间。我走到这扇至少五米宽的石门跟前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门上几个雕凿出来的字符。 我本来以为,在这个地方所发现的文字,应该是若干年前当地所通用的文字,但是辨认字符之后,我感觉疑惑。 石门上的字符,我不认识,但是看到字符的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象雄文。 我能辨认出一些象雄祭文,象雄祭文是从象雄文字中繁衍出来的,或者说,象雄文字是从祭文中繁衍出来的,两种可能皆有。 象雄祭文,象雄通用文字,这两种字符其实属于同宗,直白点说,就等于汉字和日文之间的区别。 古象雄王朝最鼎盛强大的时候,其疆域也始终没有扩张到青藏高原之外,更不可能扩张至中亚和西亚地区。唯一能说明问题的,就是我之前得到的资料还算靠谱,在车盘城兴旺发达时,作为丝绸之路很重要的一个中转枢纽,象雄人曾经在车盘城有过一个办事机构,就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机构,所以很多象雄人都来到了车盘古城。 但象雄人在这里,只是外来客,如果没有当地官方的支持,象雄人不可能修建这样宽阔而且又没有太多实际用途的土木工程。 我是能够辨认一些象雄祭文,但是对于这种普通的象雄文字,反倒是一窍不通了。我看不懂石门上的象雄文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片空旷的空间到石门这里就算到了尽头,如果还想继续探索,那就必须通过这道门。 我看了看石门,这种沉重无比的石门如果每次都靠人硬推开,那就太费事了。石门的下面,有很规整的几道凹槽,用花岗岩之类坚硬而且承重的石头做成石球,放在石门与凹槽衔接的地方,就是一个很原始的简单的机械组合。 但这样的机械组合所产生的作用力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我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石门连动都没有动。 心里准备探索的念头,顿时被彻底的浇灭了。面对这种问题,不是靠想办法就能解决的。 我跑到别的地方看了看,地面上的三条路,都是通往这道石门的,门是唯一的入口,不经过石门,就无法进入门后的空间。我来来回回跑了至少五六趟,又重新站到石门跟前。 我没有办法打开这道石门,就算知道石门后面可能存在什么线索,但打不开这道门,一切都是空谈。 咔......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石门下面的石球好像响了一下,紧接着,巨大的石门就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推动,轰隆隆的打开了一道大概两米宽的缝隙。石门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开启过了,灰尘噗簌簌的朝下掉。 我被石门产生的动静吓了一跳,直接就朝后面退了很远。不过,石门开启了两米宽的缝隙,随即就停了下来。 石门静止,周围又陷入了一片难言的死寂中。我的心已经完全悬到嗓子眼了,因为这个现象太反常。 我至少站了有十分钟左右,刚才面对着紧闭的石门,我就恨不得把能想的办法都想出来,给它推开。可是门真正开启了一条足以让我通过的缝隙时,我又不知所措。 我试探着把手电的光柱从两米宽的缝隙照射过去,里面的空间也不小,而且看着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试了好几次,隔着门缝朝里面丢水瓶,丢压缩干粮,东西丢过去,还是一片死寂。犹豫了好一会儿,我咬了咬牙,就从门缝走了过去。 石门的后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走进去之后,我看到左手边的墙壁上,有三个很大的洞,洞是承重的拱形洞。如果从这三个洞口通过的话,或许,还要走到其连通的其它空间里面。 这里有一些石头,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右手边的墙壁上,是连绵的壁画,但是时间太久,壁画所使用的颜料脱落,导致墙壁上斑斑驳驳,壁画已经分辨不清了。 石门后面的空间,可能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作为空间之间的一个连接点。我感觉,左手边的三个拱形洞,才是要探索的重点。 我不假思索,迈步就朝左边走了过去。拱形洞有三个,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玄机,必须得仔细的挑选一个大致安全的洞口。 就在我朝左边走去的同时,寂静的针落可闻的空间一角,仿佛隐隐约约传出了一个音节。 “来......” 在这种环境里,任何声音都能引起我的警觉,当我听到这个隐隐约约的音节的时候,立刻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转过身。 我暂时分辨不清楚,这个音节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但是在我回身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空间里的气氛不对。 寂静的空间中,死寂似乎被什么打破了,我感觉到,一种我看不见的力量,正在缓缓的弥漫,飘散。 第七十四章文化的传承 http://.biquxs.info/

我形容不出来这片空间里漂荡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力量是无形的,却好像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我的脚步迈不出去了,脑海里充斥的是惊恐和不安。 我刚才听的很清楚,从空间的某个角落中清晰的传出了一个音节。我可以确定,那个音节虽然间断而且非常模糊,甚至听起来好像缥缈不定,可那肯定是人的声音。 空间中的气氛,让我感觉头重脚轻。这个封闭了这么久的地方,难道还有人吗? 我不由自主的开始在这里寻找,空间里到处都是石头,我绕来绕去,把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看。 我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空间中弥漫的这种无形的力量影响了我,我的情绪变的躁动复杂,悲哀,无奈,不甘,愤怒......这种情绪渐渐的有点失控,憋的心里相当难受,我恨不得扯开嗓子大喊大叫,把胸口拥堵的这些情绪都释放出去。 啪嗒......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角落中,仿佛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唰的把手电的光柱移动过去。 一扫视过去,我的目光就停滞了。 在这个布满了杂乱石头的空间角落中,有一个人,一个死去了很久很久的人。这个人好像保持着一种很端正的坐姿,长眠在此。从他活着再到死去,又到千百年后的今天,他的姿势一成不变。 他的皮肉完全干涸了,和死在大漠中的所有人一样,变成了一具让人感觉头皮发麻的干尸。 我拿着手电,一步一步走到墙角的干尸面前。此时此刻,我察觉不到恐惧的气息,但是,我的脑子里,回荡着无法形容的感觉。 我感觉到,这个人一定是个很了不得的人。他本不该死在这种籍籍无名的地方,不该被风沙掩埋千年。可是,他甘愿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埋骨之地。 一刹那间,我好像醍醐灌顶一般的明白了过来,我所感应到的空间中那种无形的力量,全都来自这个人。 确切来说,那应该不是一种力量,那是这个人生前死去都不曾丢弃的一个“念想”。 可能,他一辈子就为了做一件事而活,为了这件事,他付出了所有,甚至连生命也寄托其中,但最后他失败了。 一个人把一生时间都耗费在一个最终没有结果的事情中时,那么,他一辈子所苦苦承受的一切,都会在一瞬间完全爆发。 悲哀,无奈,不甘,愤怒......这或许就是这个人死去之前,心头所有的感受。 我的眼睛有点发花,甚至连自己现在身在何处都忘记了。这样的人,虽然最后一事无成,但,他也是一个英雄。 我呆呆的看着墙角的干尸,他死去了很多年,生命早已经消散了。可是此时此刻,我总觉得他那两只干枯的眼眶里,似乎有一点点不易觉察的光。 “你知道......班达觉吗......” 就在我恍恍惚惚的时候,从干尸的嘴巴里,清清楚楚的传出了一句话。与此同时,我看见干尸的一条手臂,似乎慢慢的举了起来,一直举到自己的胸口。 他微微低垂的头颅,也跟着抬高了,眼眶中两点淡淡的光,就如同无尽黑夜中的两颗星辰。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腿在颤抖,在发软,似乎完全支撑不住身躯的重量了。噗通一声,我的膝盖一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人在不自主摔倒之后,会条件反射一般的想要翻身爬起。我也是这样,我的双手撑住地面,想要直起腰,可是,我觉得自己的身躯好像突然压了一座山,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你知道......班达觉吗......” 在我全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那道声音,又传到了耳边。我的脑子虽然有点糊涂,可是听觉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我听的出来,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语气淡淡的,很平静。 我并不是个木头人,我也不可能对谁都说实话,尤其是不明来历的陌生人。然而这个时候,我仿佛失去了撒谎的能力,只觉得应该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 古象雄的秘术班达觉,在我这次车盘之行之前,的确一无所知,就是因为途中遇到了一些怪事,才在小毛的讲述下,了解了一点点。 “我知道......知道班达觉......”我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声带,也管不住自己的舌头,直言不讳的就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传到我耳边的声音,没有再继续发问,但是,这道声音开始解说班达觉的来龙去脉。我抬不起头,就这样被迫跪在地上,不过,那道声音所发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漂荡在耳边。 象雄的班达觉,和那若六法的仲觉,是基本相同的修行原理。但是我所见到的,我所听说的这两种功法,却很不相同。仲觉延伸出来的那些事情,都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牵扯到了转世觉醒。而班达觉呢,施法的目标都是些死猫烂狗。 但是这道声音所诠释的班达觉,跟我的认知又不一样。 运用在死猫烂狗身上的班达觉,是最粗浅也最低层的班达觉,因为施法者修为不深。如果班达觉达到了最高境界,那么就会产生类似“伏藏”的作用。 神秘的伏藏,曾经引起过很多人的好奇和追索,也由此衍生了很多关于伏藏的传说。伏藏大概有三种形式,或者说三个层次,就是众所周知的书藏,圣物藏,以及识藏。 事实上,书藏和圣物藏,从根本上来说只是一种行为,不能说是秘术。顾名思义,书藏和圣物藏,就是把经文典籍以及法器法物通过隐藏起来的方式,进行保存和流传。 而识藏就不同了,和书藏圣物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识藏的进行方式,是把意识隐藏在某个活体的脑海深处。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哪怕天塌地陷,家园无存,只要这个活体还活着,那么隐藏在他脑海深处的意识,就会择机苏醒。 以前有过这样的新闻,说是本来目不识丁的牧民,在遭遇了某些外力伤害之后,大难不死,等再次苏醒,就可以鬼使神差一般的背诵上百万字的格萨尔王传。 也就是说,哪怕全天下所有刻印格萨尔王传的书册典籍完全丧失销毁,只要这个牧民还活着,那么这部藏地史诗就不会失传。 不管这三种层次的概念是否相同,但是目的都是一致的,可以说,伏藏的作用,是为了保证道统、文化的延续和传承。 在久远的古代,尤其是自然环境较为恶劣的国家,由于生产力和科技的落后,气候的变化,瘟疫,天灾,战争,都可能导致一个国家或者部分地区大规模的陷入混乱和灾难中。当时的象雄古国也有这种危机意识,所以,班达觉到最高境界时,也会有类似识藏的作用。 但班达觉的施法目标,绝大部分不是活体,到达最高境界,可以把意识信息隐藏在某个物体上,一块砖瓦,一块石头,或者一件衣服,一根木头上。这些不为人注意的物体只要能够保存下来,那么隐藏在其中的意识信息,也就可以保存下来。 我跪在地上,把这些解释听的很清楚,也很明白。象雄文明早于吐蕃,前后两者的信仰不同,当象雄和后起的吐蕃进行主宰高原的战争时,其实也是信仰的一种较量。 最终,象雄落败了,导致它落败的因素有很多。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这些传承道统的手段上,象雄的班达觉,是落后于识藏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的差异,导致了现在象雄文明变成了一个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流传下来。 “你听得懂这些吗......”长时间的讲解之后,那道声音发问了。 “听......听得懂......”我还是被压的抬不起头,然而,不管内心深处是否有抗拒,我依然不由自主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班达觉是一种意识的修行,跟读书练武是两个概念。可能学习别的东西,只要肯下苦功,总会有所收获。但班达觉的修行,需要毅力,天赋,机遇,缺一不可。因此,即便是在象雄雄踞高原,国力最鼎盛的时候,能够掌握班达觉最高境界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尽管我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以及价值观点中,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已经成为名言金句,但真正付诸行动得时候,才会发现,其实很多事情,或者说很多职业,并不是自己全身心的投入以及努力就可以取得成就和成功的。以前我学过的课本里,有王羲之苦练书法,每天洗毛笔,把家门口那片池塘都染成墨色的故事。好像就是因为王羲之勤学苦练,才在书法一行中出类拔萃,成为后人追捧的不世大家。可是我相信,他如果没有天赋,练到最后,写出来的字还是一块钱七张。 所以,象雄王朝中,能够运用顶级班达觉的人,非常非常少,再加上其它一些原因,导致了象雄文化以及道统的断绝。 “你知道,最后一次班达觉所要隐藏的信息,隐藏在什么地方了?” “我不知道......” “耳朵。”那道声音很肯定的回答道:“一只耳朵上。” 第七十五章圆坑 http://.biquxs.info/

耳朵! 这个词对我来说是很敏感的,我不可能忘记万寿盒里的耳朵。 那道声音就如同一个通晓一切的大圣先贤,把关于耳朵和班达觉的事情讲述的很明白。 被班达觉所隐藏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留下一点点痕迹。这种痕迹,一般会是一圈一圈很淡很淡的如同年轮一般的黑纹。这些淡淡的黑纹,其实就意味着受班达觉影响而隐藏在物体上的某些意识信息。 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关于耳朵的记忆全都翻滚了出来。那只万寿盒里的左耳上,的确有一圈一圈很淡很淡的黑纹。 “如果......如果那些黑纹时隐藏的意识信息......那么......那么该如何去解读?”我的头都抬不起来,但是一听到这些很重要的线索,就把什么都忘记了,脱口就问:“该怎么解读?” 在正常的情况下,由班达觉隐藏的信息,最后还要由一个精通班达觉的人去解读,这样解读出来的信息比较完整。但是,如果一场灾祸过去,精通班达觉的人都死去了,那么只能启用一个很笨而且不太有效的办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把带着班达觉隐藏信息的东西,放在牦牛的眼泪里浸泡,最后,会出现很薄很薄一层仿佛是盐结晶的黑色物体。把这种黑色的物体收集起来,然后掺一点点尸油,再混合其它的材料,做成一炷香。 香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点燃,保证香燃烧时候产生的烟气可以长时间的漂荡在封闭的屋子中。人不断的闻这种香燃烧的烟气,可能会在不同的时间段,看到班达觉所隐藏的信息。 这种办法是因人而异的,跟环境条件可能也有一定的关系。或许这个人尝试,只能得到百分之一的信息,而另一个人尝试,则可以得到半分之十的信息。 但归根结底,这不是最好的解读手段,大部分信息是读取不到的。 然而,除了这个办法,就再没有别的任何办法把班达觉隐藏的信息实质化。 这道声音的讲述,都印入了我的脑海。等声音讲述完了之后,我的脑子似乎还是糊里糊涂的,但是,我能感觉到身上的重压,仿佛也在慢慢的消失。失去重压,我的头终于可以抬起来了。 我抬起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空间角落中那具已经干硬如柴的干尸,我不知道是我的视力出现了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觉得,干尸眼眶中闪动的那两团淡淡的光,好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很难判断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不是真正的声音,我只是隐约有些相信,可能一个人的信念足够强大的话,那么他的意念或许在一定的时间内不会消失。没有人能看到这些残留的意念,但肯定有人可以感应到。 就在我想到这些的同时,我突然间感觉自己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和我并排跪在一起,因为之前我一直抬不起头,而且全身心都沉浸在班达觉的故事里,所以一直到刚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我的余光能瞥到这个人,他身上穿着一件很古怪的花花绿绿的衣服,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 我认得这个人! 这个好像从戏台子里下来的人,曾经在“梦里”教我辨认象雄祭文。 一瞬间,我又陷入到了那种一脑子浆糊,混混沌沌的状态里,我甚至有点分辨不清楚,我现在所看到的,还有刚才所听到的,是真实的?或者根本就是我的幻觉? “你知道,怎么样去解读那只耳朵里的信息吗?” 我一直没有敢扭头,说实话,我真的被吓到了,只用余光注视着对方。这个人的语气,好像也很平静,他问我的话其实很明白,就是问我有没有记住刚才我听到的那些话。 “我......我知道......”我鼓起勇气,慢慢的转过头,看着这个跟我跪在一起的人,不知不觉间,我头上脸上都冒出了汗水。 这个人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过头,正视着角落里那具不知道死去多少年的干尸,然后郑重其事拜了一拜。 这时候的我,简直汗如雨下,额头上的汗水和下雨似的不断的朝下流。汗水粘在睫毛上,又模糊了视线。我低下头,用袖子把迷住眼睛的汗水擦掉。 但就这么一秒钟的时间,我身边的那个人,就如同蒸发了一般,完全看不到了。我不由自主的在周围看了看,那个人的确是不见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没了力气,歪歪斜斜的坐在地上,重重喘了口气。 空间里恢复了平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这股劲儿。 我自己琢磨了一下,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我感觉不管是我刚才听到的声音,还是看到的那个古铜色脸庞的人,它们似乎都是不存在的。但我能听到,我能看到,很可能是意识的一种传导方式。 我不太懂这些,肯定也说不出其中的道理,只不过是自己感觉的。然而有一点,我还是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事情既然发生,必有其发生的动机。那个从班达觉隐藏信息中解读线索的办法,我已经牢牢记住了。那只装着左耳的万寿盒还在华阳,如果我能回到华阳,我一定会尝试一下。 左手边的三个拱形洞,我还没有涉足。我不确定进入之后,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已经走到这儿了,肯定要尽力的把能搞清楚的情况完全弄明白。我带好自己的东西,在三个拱形洞跟前徘徊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从中间那个洞口进去。 拱形洞内部经过了修整,不仅宽阔,而且地面非常平整,但是在路面上散落着很多碎石块。手电光扫视之间,我看到两边洞壁有很多一尺见方的凹坑,这种凹坑一般用来放置油灯之类的照明工具,这就说明,在很久以前,拱形洞进出的人比较频繁。 地面微微的有些倾斜,走了不到十米,拱形洞拐弯了,除了地面上凌乱的碎石块,没有别的东西。我全神贯注,在感应着任何最细小的动静,不过,洞里非常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又走了大概十来米左右,拱形洞好像到了尽头,当我从拱形洞走出来的那一刻,手电光线立刻照射到很远的地方,继而扩散。 这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和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拱形洞出口前方不到十米远,是一个很大的平台,平台上面堆满了小木车还有锤子铁铲之类的工具,这些工具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也不为过。 紧挨着平台的,是一个直径至少在两百米左右的巨大的圆坑。圆坑和平台连接的这一面,挂着几十道用木头和绳索结成的梯子。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直径大概在两百米左右的圆坑,完全是靠人力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 圆坑非常大,深度大约在二十米左右。圆坑的底部,还散落着一些工具。尽管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我就能联想到很多年前,无数的民夫在这个圆坑里日夜不停的劳作,他们不断的杂碎石块,然后用绳梯把石块搬运上来,再用小木车一车一车的运走。那三个拱形洞,其实全都通向这里,避免来回的车子碰头造成拥堵。 从现场遗留的工具来看,这个浩大的工程是在很多年以前被启动的。但是,现场凌乱散落的工具以及没有被撤掉的绳梯,已经完全说明,这个工程没有做完,属于半途而废,劳作的人可能丢下工具,一夜之间全部撤走了。 还是那句话,在很久以前,如果没有绝对的必要,那么谁也不会进行这样劳民伤财的工程。但是,我在这个巨大的圆坑旁边看了很久,却没有看出,圆坑有什么实际的用途。 唯一行得通的解释,就是这帮人在这挖坑,是想要挖出什么东西。 石门,象雄文字,圆坑......我皱着眉头在思索,努力把到这里以后搜集到的零碎信息整合在一起,尽力拼凑成一条比较完整的线索。 可以肯定的是,圆坑,巨大的地下空间,可能都跟象雄人有关。他们的势力范围不在这儿,不过,凭借象雄雄厚的国力财力,应该勉强能够支撑这样一个位于象雄本土千里之外的异地工程。 但工程没有完工,或者说,象雄人想要挖的东西没有挖出来,这就说明中间肯定出现了意外情况。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一个大工程被迫中止,原因基本都差不多,那就是资金链断了。 我猜想,这个工程进行的时候,很可能象雄和吐蕃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他们要争取高原霸主的地位。那一战,象雄彻底败了,战败让象雄国内出现了混乱,政权也可能因此动荡,在这种情况下,象雄人再也无法进行这个浩大的工程。 这时候,我突然又想起了刚才在拱形洞那边看到的那具干尸。他的不甘,他的悲戚,他的无奈,或许,全都是因为这个工程的被迫中止。 他的一生,可能都在谋划这一件事,但是,国运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他可能知道,象雄一败之后,就再没有翻身的可能,这个工程,将要永远停滞下去。 象雄人到底要在这里挖什么东西? 第七十六章兜圈 http://.biquxs.info/

我心头充满了疑问,但是这个浩大的工程中止了很多年,当事者烂的连骨头都不剩了,仅凭着现场遗留下来的这些工具,我做不出更多的推断。 我沿着这个圆坑慢慢的走了走,除了堆积如山一般的各种工具之外,圆坑的四周只有零碎的石块。等绕着圆坑整整走了一圈之后,我断定,这个圆坑,已经是最后的尽头,再没有其它路可以通往别的地方。 那么传说中的车盘古城呢?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寻找车盘古城,这个圆坑,只能说是意外的发现。 不过,我大概判断的出来,这个圆坑肯定离车盘古城不远,如果没有一个很大的城池作为后援,这个浩大的工程根本无法展开,光是那么多人力所需的粮食以及饮水就无从解决。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能找到这个圆坑,那就说明车盘古城就在附近。 但是转念之间,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刚才在拱形洞外,无论是不是我出现了幻觉,不过我已经得到了一些很重要的线索,特别是关于耳朵的线索,可以说弥足珍贵。获取了这些线索,我再到车盘古城遗址,究竟要去干什么?要去找什么? 车盘古城的遗址,一定面积很大,而且这种半商业化的城市里的很多建筑,对我来说是没用的。到那座古城里面去,在无数的残破的建筑里面寻找很久之前一个带着恶魔虫到这儿来的人,成功的概率估计等于零。 我产生了一丝犹豫,不过,心里还是抱着那个想法,既然已经走到这儿了,不管有没有意义,只要给养还够,那就索性在这里继续寻找一下。 我从拱形洞退了回来,重新退到布满了杂乱石块的空间中。这一次,空间完全平静了,一切都很正常,我看不到虚幻的影子,也听不到缥缈的声音。 手电的光线在对面石壁上那一片已经褪色脱落的壁画上扫了一下,壁画的年代已经很久远,看不出出自何人之手。但是联想前后,我突然觉得,这些壁画,应该就是盘坐在角落中那具干尸生前所画。 这个浩大的工程因为象雄的衰退而永远中止,负责施工的人全部都走了,只剩下干尸在这里滞留。我怀疑,从工程停工以后,干尸就没有离开过这儿。对于他来说,一生所寄托的希望,完全破灭,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或许就是在他慢慢死在这个空间之前,留下了满墙的壁画。 这可能是很有价值的壁画,但是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壁画损毁的很严重,已经面目全非。可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拿着手电,仔仔细细的又看了看。 从这些损毁的壁画上,实在看不出什么,但是我发现了很多比大拇指还粗一点的小洞。小洞大概有二十多个,分布在这一面石壁上。从外观上看,这些孔洞不是人工挖凿的,我观察了半天,觉得没什么动静,就用手电照进去,然后凑过去看。 一眼看去,我的心肝脾肺肾好像瞬息间就紧缩成了一团。 孔洞不太深,我能看见孔洞里面,有一团棕褐色的如同头发一样的东西。这团棕褐色的玩意儿,让我想到了恶魔虫。 我在恶魔虫身上吃过亏,而且,恶魔虫留下的创伤可能还有很严重的后果。因此,这种如同头发一样的虫子给我带来深深的心理阴影。一看见孔洞里的恶魔虫,我赶紧就朝后面噔噔的退了好几步。脚下都是石头,仓促中没留神,差点被绊了一跤。 等我退出去很远之后,石壁上的孔洞里,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我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心里也大概明白了,这个密闭的空间很久很久没有被开启过,这些恶魔虫应该早就死了。 这时候,我猛然间又想到了在旦猛的地下水潭中打捞上来的石板,石板上面的画,清晰的描绘着一个人,带着恶魔虫离开了旦猛。 可以说,我就是根据这条线索,慢慢得知了车盘古城,然后组织了这次行动。 尽管没有人跟我解释,但我能想得到,那个从旦猛把恶魔虫带到车盘的人,很可能也是角落里的干尸。旦猛和车盘之间,虽然不算是天涯海角,可是距离也够远的,尤其是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这段距离,足以让古时候的人望而却步。 但干尸还是不辞劳苦,千里迢迢把旦猛的恶魔虫带到车盘,这是为什么?我根本不相信干尸带着恶魔虫是当宠物养的,他百分之百有别的目的,或者说,恶魔虫还有别的作用。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所有的旁支线索完全断绝,我不可能知道干尸的真正用意。 然而,我想得到,干尸一定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即便他死了这么多年,但他的意念,应该没有消散。 他很了不起,我猜想,那些趁着月色来到这里的沙狼,所膜拜的对象应该就是干尸。不仅如此,那个教我辨认象雄祭文的人,也端端正正的对干尸行过大礼。 我有点感慨,也有点说不出的凄凉,再厉害的人,终究也敌不过时间。在时间的长河里,谁都会像一粒沙子一样,被越冲越远。 在石壁前站了半天,我才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离开这个空间,顺着原路一直走到了之前下来的地方。 我一边清理陶管里的沙子,一边慢慢的朝上爬。陶管的内壁相当粗糙,只要把沙子弄干净,爬上去也不费多大的劲儿。就这么慢慢的清理,慢慢的爬,最后顺利的爬了出来。 外面的一切也很平静,骆驼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我回头看了看陶管的入口,如果入口就这样一直留在这儿,那么如果真有人无意中走到这里,入口乃至下面的空间就都暴露了。 我很想把陶管的入口给堵上,但是工程量太大,我一个人得耗费很长一段时间。胡杨河故道这边是不毛之地,应该不会有人朝这儿跑,而且,不断弥漫的风沙,迟早会把所有的痕迹全部掩埋掉。 我休息了一会儿,带着骆驼离开这里,我坚信,车盘古城就在附近,但是具体在哪个方位,具体还有多远,我推断不出来,只能这样耐着性子慢慢的找。 我希望能找到一片有植被的地方,那样的话就可以按照小毛当时教的办法,给骆驼补充一点水分。但是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放眼望去,到处还都是一片茫茫的尘沙。 这时候,大漠上起风了,风不算大,但是依然卷起了无数的沙粒,我戴上风镜,继续前行。慢慢吞吞的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我突然愣住了。 我看见前面二十米远的地方,是那段陶管的入口。最开始的两秒钟,我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两秒钟以后,我一下子回过神,我现在看到的陶管入口,大概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但是我又看到它,就说明这两个来小时的时间,我是无形中绕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出发点。 我有点蒙圈,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前行的时候,会不断的观察指南针,小毛告诉过我,在大漠中迷失方向,是最要命的危险,一旦迷失方向,就等于迷失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能活着走出去的几率几乎为零。 我一直都按照指南针所指示的方向在走,就算路线有那么一点点偏差,却绝对不可能绕圈子。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以前在七孔桥做生意,生意冷清的时候跟别的人聊天,听过一些鬼打墙之类的民间传说。 但是,我现在行走的地方不是树林,不是山地,也不是建筑密布之处,左右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漠。视线可以投射出去很远,绝对不可能因为地理原因而被什么东西给影响。 我只能自认倒霉,带着骆驼继续走。这一次,我特别留意,直接就抱着指南针不撒手,始终沿着指南针所标示出的方向朝前面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观察,只不过在这种没有地势差别和地标性物体的地方,四面八方的情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很难分辨的清楚。 就这样又慢慢的走了两个多小时,我觉得我肯定是沿着指南针指示的方向走的,绝对不可能走错,心就放下来了。 但是,心刚刚放下来的同一时间,我的目光就在飞扬的沙子那边,看见了依然暴露在外面的陶管入口。 这一次,我的腿忍不住开始抽筋,而且心头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感觉。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在全神贯注而且刻意提防之下,还是绕了个圈子,从出发点又走回了出发点。 我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我不相信什么鬼打墙,但是我怀疑,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我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我能看到自己在身后留下的那一串脚印。风不算大,脚印没有马上被掩埋掉。 我咬了咬牙,又开始朝前走,我希望我遇见的,只是意外,但是,这件事如果不是偶然,那么我就必须要查找出自己在这儿兜圈子的原因。 兜两个圈子,并不代表什么,可是如果一直这样兜下去,我就会死在这个地方。 第七十七章无效 http://.biquxs.info/

我心里有了主意,指南针或许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会有偏差,那么我就按照太阳落山的方向为基点去走。 而且,我注意到了我的脚印,现在的风沙不大,脚印还能保存一段时间,每走一段路,我就回头看看脚印,脚印如果是正直的,没有歪歪斜斜的兜圈子,那么就证明我走的是直线。 什么都可能会骗我,但我自己的脚印总不会骗自己。 我喝了一点水,然后继续上路。这次开始走动之后,风又小了,这样的话,脚印还可以保留更长时间。 我丢下指南针,就盯着太阳西落的方向,每走出几十米,我就会回头看看自己走路时留下的脚印。一排脚印不可能直的像是尺子划出来的一样,但是总体还是保持在一条直线上,如此一来,我心里就有底了,只要一直这样走下去,绝对不会再围着某一个地方一直兜圈子。 从太阳落山开始,我又走了大概两个来小时,月亮升起了,月光星光交织在一起,银白的光芒洒落在一望无际的大荒漠中。我觉得时间差不多,应该停下来,找个稍微合适些的地方准备露营。 在这种地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合适的露营地,只能找到沙丘,在沙丘的沙子比较虚的一面停下来,支开帐篷。因为沙丘的沙子虚的一面,一般都是背风面。 可是,走了这么远,我没有看到沙丘,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继续朝前走一走,尽量把露营地扎在安稳些的地方,那样晚上踏实一点,睡的也会好一点。 然而,就在我左顾右盼寻找月色下的沙丘的时候,整个人猛然间呆住了。 前方二十米左右,我看到了陶管的入口。 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我唰的回过头,又看了看自己走来时的脚印。月光之下,我能清楚的看到身后的自己的脚印,还有骆驼的脚印,几乎是一条直线。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在走直线,但是走来走去,为什么又绕到了陶管入口这里? 我浑身上下就感觉一阵冰凉,仿佛三九天掉到了冰窖里面。有些事情不需要一直去尝试,此时此刻,我有种不妙的预感,我预感自己无论怎么走,可能都会在这儿不停的绕圈子。 前后三次,我每次行走的时间大概是两个多小时,速度也基本保持匀速。这就说明,我不断的注意自己行走的路线,全力避免绕弯,可是,我依然还是鬼使神差一般的在两个多小时的路程间兜圈子。 我站在原地,把前面三次兜圈的经过有仔细的想了一遍,可是我察觉不到期间有任何破绽。 没有破绽,却又在这里兜圈子,这可能吗? 我有些紧张了,现在的给养虽然还很多,但是时间久了呢?总会消耗光的。而且小毛和我说过,现在这种地带,是绝对挖不出一滴水,也挖不出带水分的沙子,骆驼在完全不喝水的情况下,能活多久?我把水分给骆驼喝的话,这些水仅够它们喝一顿。 我宁可让人一枪崩了,也不想活活困死在这里。 想了很久,我突然觉得,如果放开骆驼,让骆驼自己走,我在后面跟着,那会是什么结果? 我的精神一振,觉得这应该是个办法。 我赶着第一头骆驼,让它往前走了走,然后顺势退到最后。 三头骆驼还是保持着平时的姿势,保持着平时的速度,在月光洒落的沙漠中朝前走着。我不驱赶它们,也不刻意让它们走某一个方向,我现在的目的就是要拜托兜圈的现象。 我一边跟着骆驼走,一边还是隔一会儿就回头看看我们留下的脚印。我不会看错,骆驼虽然没被驱使,但是为首的骆驼如果不遇到意外情况或者外力干扰,一直都会朝着一个方向走。所以,身后的脚印大体还是保持着一条直线。 我不停的看着表,看着这次行走所用的时间。夜风忽大忽小,呼啸的风声听起来就好像有人在哭,让我浑身乱冒鸡皮疙瘩。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个多小时之后,我开始紧张了,虽然我回过头就能看到那一片直线般的脚印,但是有前三次的经验,我还是放不下心。 陡然间,我又停下了脚步,骆驼还在慢慢的朝前走,可是我已经看到了二十多米外的陶管入口。 这一瞬间,我简直要疯了。之前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难道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走不出这个圈子了? 我真的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违背了常识以及我的认知。 我呆了好一会儿,才快步上前,拉住了为首的骆驼。我本来是想找地方露营的,可是现在连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了。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一直走不出去,该怎么办? 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就算我一夜不睡,不停的尝试,不停的去走,最后会有什么结果? 我感觉,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躲费一些力气。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去掏烟,可是拿着烟的手,却在轻轻的发抖。有的危险,或许不会一下子要了自己的命,但是这种危险所产生的后果,却比直接要了自己的命还要痛苦,还要严重。 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我抽了一支烟,说服自己先镇定一点,这个时候越是乱,就越会让情况愈发的糟糕。等一支烟抽完,我又点了一支。 抽第二支烟的时候,我突然又产生了一个念头。人是靠眼睛去看路走路的,没有眼睛很可怕,然而,有些情况下,眼睛却会给人带来错觉,由此导致误判。 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管,就牵着骆驼,蒙着自己的眼睛,胡乱走下去,那么,因为我的眼睛所产生的那些正确的或者不正确的视觉信息,就完全不存在了。那样胡乱走,没有固定的方向,说不准跟自己前进的路线背道而驰。可现在我暂时顾不上路线正确不正确,我只想走出这片让人一直兜圈子的鬼地方再说。 当这个念头在心里萌生,又渐渐成熟之后,我觉得自己这一次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我不管有没有什么猫腻,也不管沿途是否隐藏着玄机,反正我蒙着眼睛,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 我又来劲儿了,从沙地里一下子跳了起来,把烟头丢在地上,狠狠的踩灭。我并不是一个特别臭屁的人,不过此时此刻,我很想为自己的机智而点赞。 我感觉,按照我想的办法,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概率可以冲破现在的桎梏。 我立刻做好了准备,蒙上眼睛,拉着骆驼在原地不停的转圈。我至少转了有三四十圈,最后连人带骆驼都懵了。 我停下脚步,感觉跟喝高了似的,脑仁都快从脑壳里被甩出来了。这种强烈的眩晕感只持续了一会儿,等我恢复了之后,牵着骆驼迈步就走。 我不管自己是朝那个方向走的,我很有自信,我相信等自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肯定已经走出了这个让人不停兜圈的鬼地方。 我满怀信心的迈开了脚步,就跟走在乡下老家的田间小路上一样,心情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但是,两眼一抹黑的感觉非常非常不好,会让人觉得连心情都阴郁了。眼睛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没有眼睛,会承受极度的痛苦。 这个时候,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旦猛盆地深渊里的那个瞎子。那个瞎子本来可能是不瞎的,就是因为长时间的居住在那种不见阳光的深渊中,才慢慢的变瞎。 一个人的勇气和坚韧,竟然能达到这种程度? 可能也就是这一刻,我感觉那个瞎子,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我一边走,一边在默默的计算着大概的时间,如果我在思维清晰的情况下,对时间还比较有概念。我能估算出,这一次可能走了有一个半小时了。 眼睛一直被蒙着的感觉让我说不出的别扭,可是我还是忍了下来。我必须要验证验证自己的这个办法是否管用。 抱着这个念头,我又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等我估算到时间基本差不多了,就停下脚步,伸手去拉眼睛上蒙着的衣服。 这一刻,我有点紧张,可是我还是很有自信,觉得兜圈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当我的眼睛能够重新看到周围的情景时,我整个人就好像被人迎面重击了一拳,眼前乱冒金星。 我不仅仅是眼前乱冒金星,神经好像也要错乱了。前三次我走来走去,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总还跟陶管入口相隔着一段距离,但是这一次蒙着眼睛胡乱走了两个多小时,我竟然直接就走到了陶管入口的跟前。 甚至,我还该庆幸自己停步的时机非常及时,如果当时脑子一抽,敢慢那么一分钟,我可能就会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失足掉进陶管里。 当我看着眼前的陶管入口时,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脚底板。我自以为管用的办法,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我很费解,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不管我怎么走,哪怕把眼睛蒙上了乱走,最终仍然是在兜圈子? 第七十八章纸条 http://.biquxs.info/

兜圈子的问题顿时把我给困住了,来来回回走了几次,我觉得耗尽了体力,坐在地上望向陶管的入口,心头的危机感,已经不可抑制的膨胀了起来。 被困就意味着我的信心,体力,乃至给养都会被不断的消耗,在危机感的促使下,我爬起来检查了一下食物和饮水。给养还不算少,我不是和没爱心的人,可是面对被困死的威胁,我只能割舍掉三头骆驼,不能把水分给它们。不过,单驼峰比双驼峰更耐饥渴,如果它们本身水分养分储存的够,不吃不喝也能熬一段时间。 我不怕在这儿熬,我怕的是熬来熬去,始终都想不出破解的办法。 这一夜,我都没能合眼,等到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我立刻又带着骆驼认准了方向,开始前行。我暂时不再考虑能不能找到车盘古城的遗址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脱困。 太阳初升的地方肯定是东方,我全力沿着一条直线行走,现在的天气还不错,虽然气温低,但是晴朗,而且几乎没有风,视线相当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遭遇的情况让我有点心虚,我竟然渐渐开始相信,以前听人说过的鬼打墙之类的故事。但是,他们说的鬼打墙,基本都发生在晚上,光天化日之下,是不可能有什么东西作祟的。 我边走边看,不仅辨别着自己是否走歪了,而且还在观察,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异常。之前我发现傻海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条路走的不顺畅,当时我就想过,傻海答应我撤走,可是他背后的人,完全可以派别的人过来,继续尾随我们的队伍。 但是现在呢?小毛已经离队了,如果还有人跟着我,那就说明我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些人并不是针对小毛而来的。 我很头疼,自从被卷到这件事情以后,已经发生过很多很多我无法预测和无法推断的怪事。想来想去,想不出答案,索性就不想了。 这一次,我就沿着自己选定的方向,走了两个来小时。当我抬着头,努力朝前方张望的时候,那种接二连三冲击脑海的情景,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前面几十米的地方,视线看的不是特别清楚,可是,我能认出来,那还是陶管入口。 一种几近崩溃的感觉,从头到脚把我淹没了起来。 但是,我沮丧了一下,接着又强迫自己迈动脚步。过去跟瞎三儿打交道的时候,听他手下那些伙计讲的下坑的事情,古行里走武路的人,其实跟以前混江湖的人差不多,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找饭吃的,就如徐娘娘说的,一夜暴富,一夜暴毙,司空见惯。这些人肯定会遇到危险,有经验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绝不会放弃,哪怕明知道没有路了,还是要一直走。因为深陷困境的时候,最可怕的是自己的信心丧失,心里那股劲儿一散,就真的死定了。 我就是害怕自己被绝望所击败,带着骆驼又开始走。但是我真的迷茫了,不管怎么走,一直都是围着陶管的入口在这里兜圈子。 我之前那种很不祥的预感,现在完全变成真的了。这一天,我又尝试了四五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这样。 难道我真的要被困死在这儿? 我没有放弃行走,也没有放弃寻找生路。熬了两三天,精神实在撑不住了,睡了两个小时,睡醒之后继续走。 但我终究不是个铁人,我记得很清楚,被困在这里第七天的时候,我一头栽倒在了沙地上。 我不肯面对这个事实,我心里一直都在反抗,在挣扎,可是潜意识已经告诉我,无论我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个见鬼的地方。 我就这样趴在沙地上,一动都不想动。死亡是什么滋味,我大概已经尝到了。 沙沙沙...... 就在我心生绝望的那一刻,前面不到十米远的地方,骤然响起了一阵沙子被刨动的声音。 我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十来米之外,沙子噗簌簌的被扬起了一片,紧跟着,从沙子下面,就冒出来一顶粉色的毛线帽。 又是这顶帽子! 上一次,就是因为追赶一只顶着帽子的大老鼠,我才失足陷落到了松散的沙坑里,继而滑入陶管中。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大老鼠已经无影无踪,我急着去陶管里面一探究竟,就没有再寻找它。等从陶管出来,随即就陷入了被困的死局中,几乎把这顶帽子和这只老鼠给忘记了。 果不其然,粉色的帽子在沙面上动了动,紧跟着,那只大老鼠就冒出了头。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这只老鼠的来历,但我觉得,这只大老鼠算是指路明灯,如果没有它,我可能很难发现陶管下面的一方空间。 我立刻爬了起来,那只大老鼠非常机灵,顶着帽子回头张望了一眼,嗖嗖的贴着沙子朝前面跑去。我拔脚就追,追了几步,我就发现,这只大老鼠并没有死命的跑,它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跑一段,就放慢速度回头望望。 这自然而然的就让我感觉到,这只大老鼠仿佛有意引着我朝前面跑。 它想把我引到哪儿去? 这只大老鼠不正常,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反正是不正常。我的脑子稍稍一转,就能想的出来,现在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要么,它会把我引上一条活路,要么,就是把我引到一条死路。 可是我现在已经被困的半死不活了,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惨的死路?想到这儿,我打消了所有的顾虑,尾随着前面的大老鼠。 大老鼠跑了能有十几分钟,我也追了十几分钟,我一心想要看看,大老鼠会把我带到哪儿,但就在这时候,跑的不紧不慢的大老鼠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它的身子一下子跳起来老高,落地之后,吱吱的在沙地上不断的翻滚。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这只老鼠就和发疯了一样。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紧张还是害怕,又不敢靠近,只能站在原地看。又看了几眼,我忽然觉得不怎么对劲儿。 大老鼠在沙地上面辗转腾挪,看着是发疯了,可是我总有种感觉,我觉得这只大老鼠好像是在跟什么东西撕咬搏斗。 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只和疯了一样呲着牙的大老鼠。我的心里顿时毛了,它是在和看不见的东西拼命。 嘭!!! 骤然之间,大老鼠的身躯好像崩裂了,一股血迹从身躯的裂口中喷洒出来。这绝对是要命的重创,大老鼠瘫倒在沙地上面,四条腿来回乱蹬了几下,渐渐的不动了。 大老鼠肯定是死了,可是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杀了它。空气中仿佛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被困在这里的感觉已经非常糟糕了,如今嗅到这股血腥味的时候,我的脑袋仿佛变的有一万斤重。 陡然间,我像是明白了过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大老鼠很可能是想带我走出困境的,但是,把我困在这儿的东西杀了它。 大老鼠或许是我逃生的一丝希望,可它一死,这丝希望也化为泡影。 我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我不想自己被困死了,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困扰我。 尽管剩下的给养还有,但我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一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 人在失去希望的时候,可能什么都不想再做了,我也如此。尽管我不想死,可是我重新站起来,又能怎么样?只不过还是徒劳无功的在这片面积不大的地方来来回回的绕弯兜圈子。 我一心想要活着离开这儿的时候,什么都很小心,唯恐一点差错就会导致不必要的麻烦。但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走出去的时候,什么也就都无所谓了。我觉得自己疲惫不堪,非常的累,一躺下来,心彻底放空了。 我睡着了,再没有什么顾虑,睡的很沉。既然连死都已经不怕了,那么即便现在突然出现什么危险,也不会怎么样,或许还能让我死的痛快点。 这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身上落满了风沙。既然走不出去,我就考虑,要不要回到陶管入口下的空间里面。至少那里很安静,没有风沙的侵袭。 我睡的有点腰酸背痛,吃力的用胳膊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在我坐起来的时候,突然就看见那顶粉色的毛线帽,就在我的右手边。 一看到毛线帽,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下面可能有老鼠。 此时此刻,我不仅对老鼠没有任何的畏惧和猜疑,相反,我还觉得再看见老鼠,说不定是件好事。 帽子静静的放在我的手边,被沙子埋住了一半儿。我伸手就抓了过去,直接把帽子抓到了手里。 帽子下面没有老鼠,但是我捏到了一个很小的圆筒形的东西。 我翻过帽子看了看,帽子里面是一个跟眼药水瓶大小差不多的瓶子,瓶子外面卷着手指宽的一条纸。 打开纸条的时候,我看到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了几个字。 把瓶子里的东西涂在眼睛上。 第七十九章她们 http://.biquxs.info/

看着这张纸条还有那个小小的瓶子,我忍不住朝周围望了望。刚才睡觉的时候,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张纸条和瓶子,就鬼使神差一般的随着帽子到了我的手边。 纸条上就那么几个字,是一手很漂亮的楷书,我觉得字迹有些眼熟,写字的人肯定专门练过书法。 我打开小瓶子看了看,瓶子非常小,里面装着一点点透明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 我迟疑了,如果是在正常环境里遇到这样的事,我肯定不会轻易去尝试,那跟犯傻也没区别。但在此刻这种死局中,还有什么值得去惦记和畏惧的? 我相信,纸条肯定是有人想方设法放到我手边的,既然留下了这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一定有用处。 我这半辈子,的确因为轻信别人吃过亏,但现在,我不去想这个人是谁,也不去想他到底是什么动机,反正迟早要死,假如这是个圈套,那只不过死的更快点,仅此而已。 我把瓶子里的东西倒在手指上,然后在眼睛上抹了抹。这一点点液体没有颜色,也没有气味,抹到眼睛上以后,我察觉不到什么不适。 但是,这些东西抹到眼睛上之后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我的视线好像有一点模糊,眼前的情景就仿佛那种老式的电视机出现故障,刺啦啦的乱冒雪花点。这种模糊只持续了十来秒钟,紧跟着,我看见眼前五六米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尽管我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这种清晰程度已经足够了。我差点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因为我能分辨的出,站在我前面五六米之外的那个人,是张莫莫。 是她吗? 现在出现在眼前的人,肯定会影响到我的情绪,我顿时激动了,可是激动之余,心头不断的跳动着怪异之感。 张莫莫站在那边,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她站的很直,可是整个人就仿佛一只被悬挂在绳子上的皮影,身体随着风在轻轻的摆动。 张莫莫和宁小猫不是已经被送回了达亚?当时我拆穿傻海的伪装时,傻海就告诉我了。从那时候到现在,过去了十多天,难道张莫莫没有回达亚? “莫莫!”我不愿意再想了,晃了晃头,拔腿就朝张莫莫走了过去。 可是我的脚步一动,张莫莫一下子就倒退出去了好几步。我的确有点晕头转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我又加快了脚步,但是我一快,张莫莫也快,我们俩之间始终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 五六米的距离,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其实就是三两步的事儿,然而此刻的我,面对这五六米的距离,就像面对着一条天堑鸿沟,不管我怎么追赶,就差五六米追不上她。 我有点急了,索性丢下身上的东西,撒腿狂奔。 这一口气足足跑出去有四五百米左右,但还是没能追上张莫莫。不过急速的奔跑让我仿佛平静了一点,我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我感觉张莫莫的速度是跟着我的速度在变化的,我走的快,她就退的快,我走的慢,她就退的慢。 更要命的是,我从昏沉中恢复过来的时候,才发觉,面前蒙着双眼的张莫莫,仿佛只是一道影子。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我不安,我急促的想要追上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的预感告诉我,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张莫莫肯定有危险了。 我觉得这附近是不是还有什么人,一边急追着张莫莫,一边左右看了看。当我回过头,望向身后的时候,脚步一下子就慢了。 我看见宁小猫在我身后五六米的地方紧紧的尾随,她的眼睛没有被蒙上,但是,她手里好像抓着一把铲子之类的东西,宁小猫顺着我一路走来的脚印,用铲子轻轻一动,脚印的位置和方向就变了。 她离我只有五六米远,所有的脚印都被她“修正”了一遍,即便现在回头望去,我也能看见我的脚印是一条直线。 这样一来,我恍然大悟,为什么这几天时间里,不管我怎么走,不管朝着那个方向走,我始终都在兜圈子。蒙着眼睛的张莫莫在前面引导我,宁小猫就在身后对脚印做了手脚,我察觉不出任何破绽,总觉得自己是沿着直线走的,可是走来走去,最后又回到了出发点。 这时候,我的脑子完全恢复了正常,张莫莫和宁小猫,就是两道影子而已。因为她们在沙面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我被困在这里,就是这个原因,无论我是否蒙着自己的眼睛,都在无形中被张莫莫影响着。 前面的张莫莫,只是一道影子而已,但她的影子都被蒙上了双眼。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的影子也走不出这片死地,要永远在这儿兜圈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张莫莫和宁小猫到底遭遇了什么?我感觉心口一阵说不出的痛,又一次迈动脚步,想要追上张莫莫的影子再说。 然而,这一次迈动脚步的时候,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影子顿时消失在了眼前。我使劲的揉揉眼,可是真的看不到她们了。 随即,我反应过来,是我涂抹在眼睛上的东西被风吹干了。眼皮子上的东西一被风吹干,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影子就暂时看不到,我赶紧拿出那只小小的瓶子,想要再涂抹一些。瓶子里的液体本来就不多,我估计再抹上一两次就用完了。 嘭!!! 就在我想要往眼睛上抹东西的时候,右边十几米远的地方,嘭的爆开了一团沙子。沙子飞扬起来的同时,风骤然大了,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我暂时把瓶子收了起来,因为我知道,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影子已经跟了我好几天,就算我不抹东西,她们也不会离开。 我赶紧把风镜戴上,突如其来的风吹动着沙子,眼前仿佛落下了一片浓重的雾,我眯着眼睛朝右边望去。弥漫的风沙中,隐隐约约有两团身影在厮杀。 我暂时不敢确定我看见的究竟是人,还是虚无的幻影。但是一转眼的功夫,我听见风沙中有人闷哼了一声,与此同时,一串鲜血飞扬了出来。 血滴一滴滴的在空中飞散,我还是看的非常模糊,不过,已经大概能断定,风沙里翻滚的两道身影,和张莫莫还有宁小猫都不一样,那一定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风沙还在弥漫,那边的争斗依然继续。虽然看不清楚,可是我能感觉,那两个人是在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嗖...... 这时候,我看见有一道身影好像转身朝我这边冲了过来,速度很快,冲的也很猛。风在呼啸,沙在流转,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正斗得你死我活,怎么突然就朝我这边冲来了。 我随手抓住了腰里挂着的折叠铲,这个东西有时候比刀子还好用。我握着铲子一边死死的注视对方,一边就朝后面退。 一直到现在,我才把那两个人的轮廓看的更清楚了一点。这两个人身上都穿着带伪装色的衣服,土黄色的衣服和大漠里的沙子颜色很接近,如果对方隐藏起来,就很难被发觉。 我连着倒退了十几步,可是越退,前面的那个人就追的越紧。 风好像更大了,当我又退出去十几步的时候,那人已经冲到了面前。 对方来势汹汹,我不由自主的举起了手里的铲子招架。可能也就是在我举起铲子的同时,落在最后的那人仿佛速度更快了一些,整个人就如同一只在漫天风沙中展翅而起的鹰隼。 这个鹰隼一般的人,目标并不是我,而是刚才一直在和他厮杀的人。此时此刻,我和他恰好一前一后的夹击。我的铲子没有拍中对方,但躲得过我,却躲不过凌空扑来的鹰隼般的人。 噗通...... 这个人后背重重挨了一下,整个人立刻扑倒在我面前。我看得出来,他好像很不甘心,已经重伤成这样,却还是想要朝我这边爬。所幸的是,他伤的太重了,稍稍一使劲,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脑袋也软踏踏的垂了下来。 这个人倒下了,后面那个如同鹰隼一般的人可能也受了伤,身子一落地,没能站稳,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这时候,我们的距离拉近了些,透过飘来飘去的风沙,我突然看到这个人,竟然是小毛。 小毛肯定是受伤了,翻身想要爬起来,可是胳膊一用力,不知道是不是触碰到了伤口,他的眉头紧皱了一下。 但是,小毛还是咬着牙硬撑着站起身,他的嘴角有血迹,冲着我笑了笑。 可以说,我之前对小毛是很信任的,不仅给我们带路,而且告诉我了很多在别处都学不到的知识。我就是不想拖累他,才硬让他自己回去。然而我却没有想到,小毛可能一直都没有走,一直都隐藏在我附近。 看看小毛,再看看那个被重伤之后倒在沙地中不知生死的陌生人,我一下子也分不清楚了,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又见到你了,真好......”小毛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腰,顶着风沙慢慢走到我跟前,他好像还和之前一样,说话很和气,也很喜欢笑,被人揍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第八十章冒名顶替 http://.biquxs.info/

看着眼前的小毛,我大概已经猜出来了,他肯定一直没有离开过大漠,只不过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这一次,可能是他真藏不住了,才被迫现身。 小毛一出现,我感觉有的事情,应该也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现在正在起风,我们换个地方呆一呆吧。”小毛苦笑了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但是血迹已经风干:“到那边去躲躲。” 小毛肯定是知道陶管入口的,他说的那边,明显就是。陶管下面避风,也安静,在那里休息,的确是个好地方。 可是,我站着没有动,朝身前身后看了看。我的眼睛还没有涂抹小瓶里的东西,现在看不到张莫莫和宁小猫。 “走吧,她们已经不在了。”小毛仿佛知道我在寻找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影子,他摇了摇头,说:“她们跟了你这么久,也该休息了。”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下就急了,事情牵扯到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安全,我无法淡定。 “这个人死了,她们俩也就该休息了。”小毛指了指趴在地上的那个人,然后慢慢的朝陶管入口那边走去。 我愣了一会儿,赶紧就跟上他,顺手把丢下的东西还有骆驼都带上。我有用钢钎和加固桩把骆驼留在陶管入口的外边。等我做完这些的时候,小毛已经坐在陶管内部,朝下面滑了几米远。 这个家伙,藏的够深的!我暗自咬了咬牙,看着小毛现在的举动,他对陶管这里肯定很熟悉。 小毛在前,我在后,两个人直接顺着陶管滑到了最底部。短短几根陶管,却构造出了和外面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我的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 小毛一停下来,就脱了上衣,检查身上的伤。他之前被傻海伤到的地方还没有好,现在又添了新伤,我看见他的腰上好像有个刀口,后背估计也遭到过重击。 紧接着,小毛开始咳嗽,咳嗽的很厉害,我怀疑他是不是内脏受了什么伤。咳来咳去,我很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死过去。 不过,小毛还是很硬实的,咳了老半天之后,咳出了一团带血的痰,这一下,他就舒畅多了,重重的喘了口气,靠着旁边的石壁坐了下来。 “我先问你。”我看着小毛,又朝他挪动了一步,俩人几乎脸贴脸了,我离这么近,就是想看看他的表情和眼神会不会出卖他,会不会让我察觉出他在撒谎:“我们挖到那支商队的遗骸时,那具叫吴穷的干尸,后来在那里装神弄鬼,最后挖出了一个圆筒,那个圆筒里的文字资料,是你写的?” 之前我发现帽子和帽子里的纸条以后,就觉得这上面的字迹挺眼熟,当时心慌意乱的,也没想那么多,但是等一平静下来,我就回想到为什么会觉得纸条上的字迹眼熟。因为,这张纸条上的字迹,和圆筒里那些文字资料的字迹,是一样的。 “是,是我写的。”小毛也看了看我,竟然不抵赖,一口就承认了。 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商队所在的那个沙坑里,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圆筒。第二个圆筒就在小毛身上,早已经准备好了,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他直接把圆筒给藏到了骆驼的尸骸下面。为了让我感觉这个圆筒是意外的收获,他还专门安排了一场那个叫做吴穷的千牛卫中郎将“诈尸”的小插曲。 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其实,只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那么他的动机,大概也就清楚了。圆筒里面的文字资料,只凸显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所谓的大千世界。 如果小毛自己告诉我,有什么大千世界之类的故事,那么我肯定会把这些当成一个故事来听,听完就算了。但是,如果大千世界的信息是从一个唐代商队的遗物中被发现的,那么,这个信息在我脑海里的印象就完全不一样了。 也就是说,小毛安排这些,只是为了告诉我,而且让我相信,有大千世界这回事。 “这么玩,很有意思吗?” “没有意思,真的没有。”小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估计是伤痛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但是他很能忍,努力在克制自己:“我不想这么做,但是我没有办法。” “好像人一旦被拆穿了,这个理由就是摆在嘴边的理由,随口就说了。”我感觉小毛的理由太蹩脚:“不想这么做,最后不还是这么做了?” “真的,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不信,我说的是实话。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你是个好朋友,靠得住的朋友,我瞒了你一些事情,我也很过意不去。”小毛很认真的对我说:“当初你给我一头骆驼,让我自己走,是为了不拖累我。只剩下你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大沙漠。说实话,我佩服你,够义气,够血性,是个爷们。”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听点实质性的,有用的。” 小毛不吭声了,低着头,不知道是伤势让他太难受,还是不肯说实话。我也没有催促他,自己点了支烟抽,不声不响的等他。 过了一会儿,小毛抬起头,跟我要烟抽。 “这一次,我做完这件事,离开这里以后,可能我就会解脱了。”小毛抽了一口烟,就又开始咳嗽。他只能被迫掐了烟,使劲喘着气。 “解脱了,什么意思?” “两个意思,第一,我可能会死,第二,我可能会得到真正的解脱,远走他乡,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听了小毛的话,我皱了皱眉头,不过,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替别人做事的,做完这件事,他背后的人可能会给他一笔钱,让他远走高飞,也可能会杀了他灭口。 小毛没有把握,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结果。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我问道:“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这么神通广大?” 因为我们这次的车盘行动,是张莫莫托人联系的向导,所以我压根就没有对小毛产生过怀疑。但是此时此刻,我觉得小毛背后的人是不是太厉害了,而且这个事是不是又太巧了,张莫莫的朋友帮忙联系向导,正好就联系到小毛? “没有人会那么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得到一条线索,需要付出很多时间和精力。”小毛不抽烟了,把掐灭的烟卷放在鼻子下面闻,他好像在闻香烟的味,又好像在思索,思索该不该告诉我一些事情。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自己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不过,不管我的结果是不是我想要的,但有的事情,我不想瞒着你,你很够朋友,其实,我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够朋友的人。” 就和小毛说的一样,获取一条线索,需要耗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我们的车盘行动看似严密,其实早已经泄露了。 泄露的原因,主要是张莫莫的电话号码。她的电话号码被人从内部找关系,打出了通话记录。其中有几个特殊时间段的通话记录,可能被重点调查。张莫莫委托的朋友,号码归属地是在乌鲁木齐,这个号码的通话立刻被注意了。 张莫莫这个朋友的手机通话记录,又被调取了出来,反正中间绕来绕去,调查的目标最后锁定在了她这个朋友联系的向导身上。 这个向导比我们先行一步,提前两天到了虎耳。结果他刚一到,立刻就被控制了。 紧接着,小毛就取代了这个向导。 “你们玩的真高。”我不知道该憎恶对方,还是该钦佩对方,一系列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向导是自己人联系的,所以当时在虎耳一碰面,小毛一说毛爱国这个名字,从我到张莫莫,都没有产生怀疑。 与此同时,我也察觉出来,张莫莫的电话号码既然被关注了,那么我和老王还有宁小猫的号码,自然也不会被放过。 “其实,从我在虎耳接到你们的时候,就知道有人想在背地里打我的闷棍。”小毛闻着烟,继续说道:“我并不怕这些,相反,对我来说,这还是个机会,消除你对我的最后一丝怀疑。”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小毛在虎耳出事的那天晚上,我自以为发现的很及时,也自以为救了小毛一命。当时,我还觉得小毛缺乏经验,很容易遭道,可是我没有想到,容易遭道的不是他,是我。 的确,虎耳那件事情,让我完全相信了小毛的身份。 “我有点不明白。”我想起了沙尘暴那次,小毛差点就被人从背后下手,现在看起来,他当时肯定也有所防备,即便我不出手,小毛也会有别的办法躲过袭杀:“你既然知道有人要打你的闷棍,你为什么不反击?不拆穿?” “如果我反击了,就等于跟对方彻底撕破脸,肯定要斗起来,我不能那么做。我冒名顶替做你们的向导,有更重要的任务。” 第八十一章情况复杂 http://.biquxs.info/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什么任务?” “我得把你引上一条正确的路,这就是我的任务,一旦我跟人翻脸,争斗,这个任务或许就要失败了。” “正确的路?什么是正确的路?” “就是一条可以找到答案的路。” 小毛冒名顶替,就是为了引着我走到这条路上来。或许,他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冒了很大的风险。 张莫莫和宁小猫这两个人被调包的时候,我和老王都在全力的挖掘掩埋在沙子下面的商队,所以对调包这件事一无所知。小毛虽然也和我们在一起,但他很清楚。从张莫莫还有宁小猫被调包的那一刻起,小毛就心知肚明。可是他依然没办法拆穿,他只能冒着风险,让我自己察觉出张莫莫和宁小猫的破绽。 “你挨了两刀,就是为了让我辨别出宁小猫她们被调包了?” “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回想到了一些细节,这一路上,小毛是个尽职尽责的向导,不仅给我们带路,而且提供了一部分我以前不知道的信息。但是,这些信息肯定是他来之前恶补的,他只熟悉这些信息所发生的年代里的历史事件。 “我的那两个同伴呢?”当我和小毛谈到这里的时候,立刻想起了张莫莫和宁小猫。当时我拆穿傻海的真面目,傻海说过,她们两个被送回达亚了。我一直以为,她们至少是安全的,然而今天我所看到的情景,让我感觉不安。 “她们......”小毛好像不愿意提及这两个人,一直到我问出来了,他才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她们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我额头上的青筋一下子蹦起来老高,难道是傻海在欺骗我?如果我知道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安全得不到保障的话,我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傻海离开:“伪装成宁小猫的人,是不是在骗我!?” “他没有骗你,只是情况脱出了他的掌控,同样,也脱出了我的掌控。” 小毛知道,从虎耳开始,傻海那帮人就已经盯上他了。我那个时候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现在仔细的想一想,我就能判断出来,小毛和傻海是站在对立面的,小毛只想引着我朝这条路的更远处走去,而傻海则想方设法的在阻挠。 但这两帮人也挺有意思,相互都有敌意,却都隐忍着不拆穿对方,只是在默默的等待机会。 不管是小毛,还是傻海,都认为这条路上除了我们四个人的队伍之外,就只剩下他们两帮人。所以,他们只提防着对方,而没有提防别的人。 很不幸的是,除了我们这三支队伍以外,还有第四支队伍。 “你是从华阳古行里出来的,知道赵三元这个人吗?” “知道!”我一听赵三元的名字,脑子就是一晕,问道:“赵三元的人也到这里来了!?谁是领头的?徐娘娘?” “不是。”小毛摇了摇头:“他现在处境不妙,赵三元没安排他做事,徐娘娘钻沙了。” 在古行的行话里,钻沙就是隐藏起来避祸的意思。我能想得到,徐娘娘在旦猛的时候让陆放顶吃了大亏,陆放顶只要回到内地,就肯定不会放过徐娘娘。徐娘娘跟着赵三元做事,是赵三元的左膀右臂,可他毕竟不是赵三元本人,要是陆放顶发狠对付他,他承受不住。所以徐娘娘消失了一段时间,行踪很隐秘,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赵三元的队伍是别的人带来的,因为没人能想到赵三元突然派人过来,所以这个事情就算是突发事件。赵三元的人先是阻截了傻海那帮人,那帮人恰好是护送张莫莫和宁小猫回去的人,激斗之中,张莫莫和宁小猫都没逃出去。 我的牙一下子就咬紧了,当初在旦猛威逼徐娘娘,徐娘娘交代过一些赵三元的事,可是赵三元的城府太深,对徐娘娘这样的心腹也防着,徐娘娘知道的不多。但是通过他交代的那些事情,就能猜得到,赵三元不是等闲之辈,当年他一心要陆放顶的天珠,可能不止是交易文物那么简单。 赵三元的队伍不仅对付傻海那帮人,同时还对付小毛他们。傻海和小毛他们本来一直处在一种对峙的状态里,只不过都碍于种种原因,没有大打出手,等到赵三元的人出现了之后,傻海和小毛他们的阵营里立刻各自抽掉回去一部分人,跟赵三元的人斗。 斗争的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从我让小毛离开以后,小毛其实一直没有走远,他和同伴之间保持着联络,但是后来抽人去对付赵三元,小毛就变成孤军作战了。 同样,傻海那帮人也因为要对付赵三元,最后只抽出一个人尾随着我。 他们两帮人虽然处在对峙状态,不过面对赵三元那帮人的突然出现,他们还是能够暂时放下矛盾,一起对付赵三元的。 “是你想办法,把我引到陶管这里来的,对吗?” “是。”小毛没有否认,干脆利索的就应了这件事:“是我引你到这里来的,你的给养有限,如果你自己去寻找,一直找不到这儿的话,等给养消耗的差不多了,你就得回去。” 我心想着,难怪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出现一只大老鼠,紧接着就把我引到了陶管这边,如果不是小毛刻意安排,那么我在这儿转悠一辈子,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巧合。 等到小毛利用那只大老鼠把我引到这儿的时候,他的做法,可能触碰到了傻海那帮人的底线。但是小毛不想发生冲突,他知道我肯定要在陶管下的空间探索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里,小毛有意的避开了,不跟对方争斗。 “那个人叫庄强,我知道他。”小毛说道:“他练过班达觉。” 等我从陶管出来之后,傻海阵营里的那个庄强,就开始算计我。我一直在这里兜圈子,都是庄强在捣蛋。 我被困在这里的这几天,小毛早就回来了,只不过他还是暂时隐忍着,没有和庄强正面冲突。 “你可真能忍。”我瞥了小毛一眼,有些事情,其实我已经能猜出来:“那个叫庄强的人,练过班达觉,我想,你也应该练过班达觉,你们都会班达觉,你就那么怕他?”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是替人做事的,老板跟我说过,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就不能跟傻海他们那帮人动手。” “好吧。”我叹了口气,不管我对小毛是什么看法,有一点我是不能否认的,小毛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一直都无法化解兜圈子的危机:“我得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不用这么说,那个庄强,不会要你的命。” “如果这还不算要我的命,那什么才算要我的命?” “他只是想把你困在这儿,困到你感觉无路可走,困到你自己想要退回的时候,他会收手的,他不会要你的命,我敢保证。” 我弄不清楚小毛和庄强他们的阵营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也弄不清楚他们是否存在恩怨纠葛。但是小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庄强他们不愿意让我再在这个地方获取任何线索,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我,而是把我逼走。 就是因为小毛知道,庄强不会对我下死手,所以才隐忍了好几天。但是渐渐的,小毛感觉事情可能有点不对了,庄强应该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想把我给带走。 庄强一改变主意,小毛也跟着调整了对策。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的给我留下了纸条和小瓶子,让我借用小瓶子里的东西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 小毛一出手,庄强可能按耐不住,终于对小毛下手了。而且庄强下手很重,他应该知道,如果不把小毛弄死的话,那么小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可能是为了尽快把我带走,庄强想要解决掉小毛。 为了自保,也为了我的安全,小毛只能拼死反击。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他再讲了。我们俩阴差阳错之下合力一击,终于彻底摆脱了庄强。 “庄强的事,也是我今天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你的一个原因。”小毛的伤处可能又疼痛难忍,他使劲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这口气,说道:“如果他们的人知道庄强死在我手上,是不会放过我的。有的事,现在我不说的话,或许,以后都再没有机会说了。” “既然你决定把事情告诉我,那就别说一半儿留一半儿。”我感觉小毛没有说谎,他现在这个处境,真的很尴尬也很危险,庄强那伙人要找他报仇,他的老板很可能也会杀人灭口,明天会怎样,小毛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是说一半儿留一半儿,因为我,以及跟我一样替老板做事的人,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所负责的那一部分事情,别人负责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也打听不出来。” “你的老板,是谁?” 这句话一问出来,小毛就不吭声了。 我依然没有催他,让他自己考虑。小毛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我感觉,他现在不肯说他老板的名字,并不是怕死,而是有别的原因。 第八十二章小毛的故事 http://.biquxs.info/

小毛到底有什么顾虑?我察言观色,始终觉得他仿佛和有难言之隐似的。可是我不知道,他的难言之隐究竟是什么。我能感觉的出,小毛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不讲究的人,他现在跟我说这些事情,肯定已经犯了他背后那个老板的忌讳。 连死都不怕,那他在害怕什么? “小毛。”我等的有点心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一个人的名字而已,不是能不能说,敢不敢说。”小毛回过神,习惯性的露出他那副招牌般的笑容:“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讲吧。”我不知道小毛为什么突然要讲故事,但这个时候,他肯定不会说废话,所以我没阻拦,让他把故事讲出来。 “有个孩子,家里很穷,母亲不在了,就剩父亲,他父亲的身体不好,病的很重。”小毛说道:“他家里的那种穷,不知道你能理解不能,就是穷到没钱看病。” “我能理解。”我没有真正受过穷,也没有穷到那种地步,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那种感觉,我体会的到。 “可能你理解不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可能体会到,那究竟是什么滋味。” 那个孩子的家里,已经穷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当时他只有十一岁,每天要照顾父亲,还得想方设法的弄一点钱来维持生活。可是十来岁的孩子,能从哪儿弄钱?无非就是捡一点破烂,卖几个小钱攒起来,等攒够了,就跑去买一些吃下去根本没什么用的药。 孩子岁数小,但很孝顺,他不知道自己攒钱买回来的药是不是能救父亲的命,不过他能感觉出来,每次父亲吃了药,看上去精神就会好一些。 的确,精神会好一些,可是,也只是精神好一些而已。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支撑起一个家,那种艰辛,没有人可以想得到。 只不过,他再努力,也不可能用捡破烂的钱去维持窘迫的生活。有时候,他捡着捡着,就会觉得难受,就会掉眼泪。 有一次,他父亲又吐血了,为了买药,这个孩子只能不停的出去捡东西卖钱。一个深夜,他在卖饭的小摊那里捡空酒瓶,认识了一个人。 这个人问了他一些话,最后,给了他一些钱。当时,这个孩子并不知道,他和这个人的缘分,由此开始了。 之后的两年时间里,这个人总是定期的送钱给他。整整两年时间,从未间断过。孩子很感激,他觉得,这人很善,很好。 这个人除了送钱,偶尔也会和孩子聊聊天。在这个孩子看来,对方不仅仅给了他钱,给了他生活的希望,更教他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但钱终究不是万能的,两年之后,孩子的父亲去世了。因为耳濡目染,孩子牢牢记住了那人教给他的道理,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报答对方的赠与。 从十三岁开始,他就跟着这个人做事,一直到他长大成人。 小毛讲到这里,我已经听明白了,他就是那个孩子,无偿帮助他家两年的,必然就是他现在的老板。 我终于知道小毛在顾虑什么,在他看来,老板当年的帮助,是很难偿还的。 他欠的,不是钱,而是情。在那个举目无亲,独立难支的时候,来自老板的帮助,让他一辈子都没法忘记。 小毛说完这些,我就没办法再追问他,他的老板究竟是谁了。这是他做人的底线,因为我对他仗义,他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让我不再被蒙蔽,但触碰到底线时,小毛是不会出卖老板的,即便老板要杀他灭口,他也不会。 但是,我也不傻,即便小毛不说,我能从些许细节里猜到端倪。小毛这帮人,跟傻海还有庄强他们是对立的,我曾经问过傻海,他在替谁做事。我一直觉得,能卷到这件事里的势力,无非就是那么两三个。我原本以为,傻海是帮陆放顶做事的,不过,傻海否决了,而且对陆放顶还有些不屑。 这就说明,傻海不是陆放顶的人,如果他不是,那么站在他对立面的小毛,或许就是跟着陆放顶办事的。 我猜到了这些,却没有问,小毛不会回答我,我只能以后再找线索去印证。 “我知道你的苦衷,你的老板是谁,我不问了。”我心里无奈,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转移了话题:“小毛,陶管下面的空间,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是,早就知道,而且,早到你无法想象。”小毛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是十年前被发现的。” “十年前?” “对,十年前。” 小毛从十三岁跟着他的老板,一直没有离开过。十年时间过去,小毛学到了很多,渐渐就变成了主力成员。 十年前,老板组织了一批人,到胡杨河故道这边,小毛也在其中。那支队伍很庞大,光负责给养物资的人就有十来个。 他们在这里逗留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不断有人往返于此处和达亚之间,负责运送物资。因为人多,而且逗留的时间长,他们最终就在这儿找到了陶管入口。 小毛说的找到这个陶管入口,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我能想象得到,当时他们的队伍肯定经历了很多波折,浪费了相当大的人力物力,才从茫茫的沙漠中翻出了隐埋在此的入口。 那个时候,几根充当连接通道的陶管有很严重的破损,老板准备派人到陶管深处看一看,小毛是个实诚人,老板一说要派人,他站起来就要往陶管里面进。 但小毛刚一站起来,还没有说话,老板就暗暗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动。小毛当时还不知道,老板是什么意思,不过不久之后,他就明白了。 陶管之下封闭的空间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中间没有人下去过,谁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冒然进入,会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 果然,老板连着派了两个人下去,第一个下去之后就再没有回来,第二个人倒是回来了,但是精神错乱,不知道在下面受了什么刺激。 小毛这才知道,老板不让他打头阵,实则是在保护他。因为老板能看得出来,小毛是靠得住的伙计。古行里那些大佬手下的伙计多,有能力的伙计可能也不少,但是又有能力,又靠得住的人却很难得。 第二个派出去的人回来之后,老板没有再让人下去,当时谁都能猜到,再派人下去,等于让人去送死。 可是,老板自己下去了。不仅下去了,而且平安无事,还把之前搁浅在下头的那个伙计也带了回来。 两个出事的伙计,从那以后就没有恢复正常,一直靠老板给的安家费生活。除了老板之外,所有的人包括小毛在内,都不知道陶管下面的空间里有什么。 随后,陶管的入口重新被隐藏起来,老板带着队伍离开。小毛当时就觉得很诧异,难道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费工费时的挖出陶管入口,就是为了进去看看? 但老板不说,小毛也就没问。 从胡杨河故道回来以后,小毛的地位好像没有提升,但是,老板从那个时候开始,教他学了班达觉。只不过班达觉这东西,完全属于精神层面的修行,不是埋头苦练就能取得成就的,小毛练了十年,依然只是会那么一点皮毛。 陶管入口这个事情,或者说这个地方,一放就是十年。一直到前段时间,老板突然交给小毛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就是把我们这支队伍,想方设法的带到陶管入口这儿,让我发现陶管,而且,一切都要安排的没有什么破绽,不能让我产生怀疑。 “在我接到这个任务之前,老板肯定派别的人来过了。”小毛伸手朝上面指了指,说:“十年前,封住陶管入口的时候,封的很严实,就算人真走在上面,也不可能发现沙层的深处有这样的陶管。老板提前派来的人,把陶管这里又修整布置了一下。” 我心想着,小毛背后的老板够仔细的,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就是引着我,找到陶管下面的空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费力?如果真的想让我找到什么线索的话,难道不能直接告诉我? 但是转念想想,如果有一个我不熟悉也不认识的人,突然跟我说一件几乎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事情时,我百分之百要怀疑。除非是自己亲眼得见,我才会相信。 “我知道,你还想在这里寻找车盘古城的遗址,对吗?”小毛吃力的挪动一下身躯,他的体格很扎实,受的伤虽然重,不过在这儿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后,精神明显好了点:“你来胡杨河的目的,本来就是寻找车盘古城的。” “是啊,我想找到车盘古城的遗址,如果没有发生这些意外,我最少要把给养再消耗掉一部分,才会考虑撤退的。” “不要找了,你找不到的。” “为什么?”我看了看小毛,他知道的事情,肯定比我知道的多,尤其是胡杨河故道这边,小毛他们十年前就已经进行过了全面的探索:“我得到的资料有误?还是车盘古城根本就不在胡杨河故道附近?” “车盘古城在史料中的确有记载,后世的人,也根据史料里的线索,推断出车盘古城遗址大概的位置,可是前前后后找了差不多一个世纪,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找到车盘古城的遗址呢?” 小毛如果不说,我还没觉得太纳闷,他说出来之后,我才仔细的想了想这个问题。对车盘古城遗址的发掘,从上个世纪初其实就已经开始了,不仅国内的相关学者在找,国外也有人跑到这边来找,但车盘古城的遗址,始终是个谜,没有人能找得到。 “谁也找不到车盘古城。” “为什么找不到,总得有个原因吧?” “我说了,你可能会不相信。” 第八十三章唯一的遗址 http://.biquxs.info/

“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我之前对小毛的那些成见,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消失殆尽了,朝他身边凑了凑,又帮他拆了一卷绷带,说:“你说说,车盘古城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历史资料记载的不对?或者,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古代城市?” “车盘古城肯定有,只不过......”小毛接过我递过去的绷带,顿了顿,说:“只不过它消失了。” “消失了?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下:“那么大一座古城,哪怕就只剩下遗址了,还能消失?” “真的是消失了,就好像一夜之间突然无影无踪了。”小毛比划了一下,唯恐我听不明白,解释道:“意思就是,这座古城昨天还在,但今天一下子没有了。” 史料中关于车盘古城的记载,大部分是属实的,就是古代商路上的一个重要通行处,后来因为环境和历史原因,车盘古城衰败。当时的中原王朝因为国力减弱,失去了对河西走廊以及玉门关至葱岭一线的控制和影响。内地和车盘古城的联系也变的很少,在内地所盛行的主流史册中,几乎没有记载车盘古城后期的一些情况。 丝绸之路衰败以后,海上丝绸之路的出现,更让古丝绸之路受了了严重的冲击。车盘古城因为丝绸之路而出现和繁盛,等商路没落,车盘古城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再加上环境的不断恶化,古城消亡是迟早的事情。 但那么大一座古代城市,即便消亡,也是需要时间的。可小毛说,车盘古城的消失,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就是从那以后,车盘古城变成了一个称谓和历史名词,再也没有关于车盘古城存在的实质性证据。 当然,这些事情,是小毛的老板告诉他的。小毛的老板以前在胡杨河故道这里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对这里的情况,他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听了以后有点泄气,如果小毛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次行动,等于从开始踏入大漠的第一步就已经流产了。车盘古城都不复存在,那么相关的行动还有什么意义?幸亏有陶管下的这个空间,让我得到了一些线索,否则这一趟,又得让我郁闷的吐血。 小毛说的是真的吗?我开始还有些怀疑,但是突然间,我又想到了同样是一夜之间消失的象雄古国。 象雄古国的消失,是不可否认的,就从吐蕃大败象雄,替代象雄成为高原霸主之后,这个曾经繁盛的高原政权就销声匿迹了。 那么大的一个国家都可以在一夜之间消失,如此想来,车盘的消失,好像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不过,谁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象雄和车盘可以在一夜之间消失的那么彻底。 “如果车盘古城,真的不存在了,那么再逗留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看看小毛,情绪有那么一点点失落:“等你休息一下,就准备回去吧。” “车盘古城是消失了,但是留下了一点点遗迹。” 其实,小毛从他老板那里接受的任务,不仅是引我找到陶管入口下的空间,还要让我找到车盘古城仅存下来的一点遗迹。只不过小毛没想到我那么笨。 “跟我来。”小毛扶着墙站起身,然后朝对面走过去。 这片空间我走过,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小毛一迈动脚步,我就觉得,可能我对这片空间的摸索还不够彻底。 他带着我一直走到了对面的墙壁处,这个地下空间是经过精心修葺的,墙壁也经过了加固,用的都是很宽的石砖。小毛在墙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第六块石砖跟前,试探着伸手按了按。 “那个地方,不知道算不算车盘古城遗留的一小处遗址,但是现在能够找到的和车盘古城有关系的遗址,也就这么一处了。” 小毛一边观察着石砖,一边跟我解释。 过去的车盘古城,是象雄人最集中也最多的地方,这些象雄人到这边经商或者居住,都没有问题,但是后来,随着象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要求修建一座苯教的寺院。苯教是象雄的国教,所有的象雄人都是苯教教徒。 但当时的中亚西亚地区和象雄人的宗教信仰不一样,他们不接受车盘古城里面有一座苯教的寺院。为此,象雄人进行了长期的交涉和谈判,可能他们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最后达成了协议。寺庙可以修,不过不能修在车盘城内。 我估摸着,象雄人主持的庞大的地下工程当时已经开工了,所以,协商之后,他们就把寺庙修在工程附近。虽然寺庙不在车盘城内,但附近的象雄人可以出城到这边来进行祭祀之类的仪式。 所以,车盘古城消失的时候,没有牵连到修在城市附近的寺庙以及地下工程,这两处遗址,算是保存下来了。 小毛这么一说,我就感觉有点惭愧,这么重要的线索就在空间里,可是竟然被我遗漏过去了。 “这不怪你。”小毛试探着在石砖上按了几下以后,扭头对我说:“遗址很隐秘,如果没有人指点,我也不可能知道这儿有玄机,你来帮个忙吧,我的腰上有伤,使不出劲。” 毫无疑问,小毛说的遗址,一定是老板交代他的。 我走过去,在小毛的指挥下,用力并且匀速的推动石砖。石砖后面,有机括,机括是借助石头和部分金属构架出来的,大漠干燥的气候让金属物逃过了生锈腐蚀的厄运,机括保存完好。 当我匀速的慢慢推动石砖之后,石砖一下子就缩了回去,我听见咔咔几声响动,紧接着,上下两块石砖左右分开,一道足够让人穿过的门,出现在了眼前。 手电光线从这道门照射进去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条漫长的通道。但是通道那边的情景,现在看不清楚。 “如果你想进去,可以进去看看,但是我不能进。”小毛扶着墙,慢慢坐了下来,说:“老板没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心里怀疑小毛的老板是陆放顶,所以望着黑洞洞的通道,我自然而然的会产生排斥和质疑。如果我走进这条通道的话,会遭遇到什么危险吗? “放心。”小毛看见我不说话,一个劲儿的透过通道朝里面张望,估计是猜出了我心里的质疑:“老板不会害你,至少我敢保证,他不想让你死。” 小毛说的这么坦诚,我却这样畏畏缩缩,确实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不管小毛的老板是谁,他可能真的不想让我死,否则的话,我不可能活着走到这儿。 如果他不想让我死,那么这条通道后的遗址,小毛的老板至少派人查探过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让小毛在外头等着,然后整了整东西,弯腰从小门钻了过去。小门后面的通道有两米多宽,两米多高,一个人在里面行走是比较宽敞的。地面用夯土砸实了,走在上头很稳当,宽敞又平稳的通道,让我的心里踏实不少。 通道很长,不过又很直,我一直走了一百多米,通道才微微的转了个弯。又朝前走了至少二十分钟时间,才算走到通道的尽头。 通道和小毛所说的象雄人的寺院,是直接连通的,走出通道的同时,也就等于走进了寺院。 说是寺院,其实规模很小。象雄人能在这儿修个秘密的寺院,供上自己的神,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当时那种年代里,宗教之间如果产生了摩擦,后果会非常严重。象雄人显然不愿意惹麻烦,所以,这个很隐秘的寺院只有一个佛堂。 佛堂的面积不算大,手电扫视一圈,就能看清楚七七八八。这里显然也有上千年没有信徒祭拜,清扫,灰尘落的能有半尺厚,供奉的神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塌了。 崩塌的神像前面,有一个用来摆放香烛的供桌。桌子是很厚实的原木做出来的,还没有腐朽。我能看到落满灰尘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摞东西。 我很小心,用铲子把灰尘轻轻的抹去,被灰尘盖着的东西,就映入眼帘。 这应该是几张裁剪成长方形的皮子,可能是牦牛皮,也可能是别的动物的皮。皮子干硬如铁,把残留在皮子上面的灰尘再擦干净以后,就能看到一行一行字迹。 这些字迹是用沁色法留在皮子上的,一看就知道是象雄祭文。 象雄祭文如果书写在不同的东西上,就有不同的用处。以前和麻鬼子聊天时,他和我说过,象雄祭文最主要的用途并非记事,而是跟神明“沟通”。象雄王国里面可以辨认象雄祭文的人非常少,他们会整合信徒的诉求,以及对神的崇敬和膜拜,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记录下来,然后焚烧。象雄人认为,祭文经过焚烧,就能真正的被神看到。 这几块布满了象雄祭文的皮子,肯定是用来焚烧祭神的,但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祭文没有被烧掉。 第八十四章遗物 http://.biquxs.info/

这些没有被烧掉的祭文,就变成了文字资料。不过,我感觉很奇怪,象雄人对这种祭神的祭文,一向很重视,因为祭文里面不仅仅有他们对神的崇敬,而且还包含着对神的请求,把自己无法完成的事情转告给神,祈求神来帮助他们。 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祭文没有被烧掉的原因,无非就是两个,第一,负责烧掉祭文的人出现了意外情况,第二,没有烧掉祭文的必要。 我感觉,死在陶管空间的那具干尸,应该在象雄国内地位很高,当浩大的地下工程被迫中止以后,那个人心如死灰,别的人全部都走了,只剩下他。陶管空间,还有我现在身处的遗址相隔不远,那个人可以来去自如。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大概就是在这两个地方之间度过的。 皮子上的祭文,可能是他写的,最后也是他放弃的。或许,当自己一生的夙愿最终落空时,他连神也不信了。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线索,看到皮子上的字,立刻就开始辨认。象雄祭文有很多,我只认识其中很少一部分,所以阅读起来相当吃力。 我坐在地上,慢慢把皮子上的祭文全都看了一遍,一下子就从里面辨认出了“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又是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这个概念,最开始是从千牛卫中郎将吴穷身上那道密令里出现的,然后,小毛有意交给我的两个圆筒里,加深了这个概念。但是我之前的心思一直都在寻找车盘古城上,对这件事没有太在意,现在又从象雄祭文中看到大千世界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事情,不能再无视了。 紧接着,我又仔细的阅读皮子上的祭文。虽然祭文保存的很完整,但是其中至少有百分之七十我都不认识。 不过,根据我能解读出来的那一少部分,再加上旁支线索的推测,我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这段祭文书写的时间,和浩大的地下工程展开的时间,应该是重合的。那个时候,象雄王朝的国力已经衰退,时刻都得提防吐蕃。象雄的统治阶级里的相当一部分人,其实已经心知肚明:象雄迟早会被吐蕃打败,而且,战败之后,象雄就没有退路可走,要么远离高原,要么就被吞并。 但是,象雄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迁徙了,从他们所处的位置来看,无论朝那个方向迁徙,要么就走不出去,要么就会进入已经被占据的他国领土。在和吐蕃的争霸过程中,发生过多次战争,象雄的力量不断的衰减,他们没有能力再跟任何部族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大规模的争斗。 在这样的前提下,整个象雄其实正面临着一场生死存亡的考验。 因此,他们就必须要找到传说中的大千世界。据说,找到大千世界,就能够统御万方,生存空间和霸主地位,随即可以失而复得。 所以,象雄人加快了寻找大千世界的步伐,其中,迁入车盘古城的象雄人,其实都担负着这个重任。 我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如果车盘古城的象雄人为的就是寻找那个什么大千世界,他们苦心推动的这个浩大的工程,就必然跟大千世界有关。 我重新把皮子拿起来,又看了好几遍。象雄祭文在书写的时候,一定会留下书写人的名字,因为书写祭文,就等于代表所有的象雄人在对神祈祷。 我找到了书写人留下的名字,但是辨认不全,如果凑合着直译过来,这个留下祭文的人,应该叫做“班尔达尼”。 这几张皮子,还有研究的余地,我想把皮子带走,但是我不能保证回程的路上会一帆风顺,如果真出现了意外,把皮子弄丢,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还是取出手机,把皮子上的祭文完整的拍摄了一遍。 保存好祭文之后,我又到四周看了看,在后侧的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了几只箱子。箱子整理的很整齐,并排摆在地上。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的话,那么死在陶管空间的那个人,事实上就是留下祭文的人,他叫做班尔达尼。 这个工程所有的人,全部都撤走了,只剩班尔达尼一个人留了下来。他没有打算活着出去,但是,在临死之前,他还保持着克制以及习惯。这里落满灰尘,不过,从物品的状态来看,班尔达尼当时把这里收拾的整齐而且干净,才退回到了陶管空间里。 箱子一共有四只,是木头箱子,四角镶嵌着镂空的铜皮。箱子都没有上锁,打开其中一只,我看到全都是书。但很可惜,时间过去太久了,即便没有太多外界的侵扰,可是这段时间已经超过了书籍所能正常保存的时间,一大半书都碎成了渣滓,我感觉很可惜,小心翼翼的挑选出几本还算完整的,然后脱下外衣,把书小心的兜到里面。 我又打开了其它的箱子,里面有衣服,还有一些杂物。这让我觉得,这四只箱子,应该是班尔达尼的所有遗物。 可以看得出,他的生活很清苦,衣服就那么两套,而且比较破旧,日常的用品,也毫不奢华。最值钱的,可能就是平时用来吃饭的一只瓷碗,和一个盘子。当时的瓷器都要从中原王朝那边进口,是贵族才能使用的奢侈品。 班尔达尼应该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把尘世间的所有事情看淡了,他要做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象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追求虚名以及生活的享受,吃山珍海味或者粗茶淡饭,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最后一口箱子里,有一本碎成渣的书,一只很小的盒子,还有一把短短的手杖。书碎的无法修复辨认,只有小盒子和手杖保留了下来。 手杖只有四五十厘米长,做工很精美,上面镶嵌了十几颗经过打磨的玛瑙。这样的玛瑙并不算值钱货,但是跟手杖搭配在一起,就会让人觉得,这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东西。 手杖这么短,肯定不能使用,它应该是身份以及地位的象征。跟我猜测的差不多,班尔达尼一定是当时象雄国内地位尊崇的人。 我算是一个古玩商人,我自然知道,这样一根手杖如果带走的话,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但是我不想拿,我总觉得,班尔达尼的遗物是不能据为己有的。 我把手杖放回去,拿起了那只小盒子,小盒子被打开的时候,我的眼睛忍不住一亮。 盒子里面,有一枚天珠,半月天珠。天珠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除非是那种批量制作的假货。可是,我看着这枚半月天珠,就觉得它和我身上戴着的那一枚,几乎毫无分别。 这枚天珠,显然是班尔达尼的东西。天珠上面的包浆时间太久远了,变成了仿佛沁入天珠内部的一层不易觉察的污垢。古象雄人还有后来的吐蕃人,都有佩戴收藏天珠的习惯,尤其是象雄天珠,是最古老最原始的天珠。班尔达尼的这枚天珠,价值连城。 这一瞬间,我有一点迟疑,我并不打算带走班尔达尼的遗物,但是,这枚天珠吸引了我。从我上一次被徐娘娘半路打劫之后,我就知道,我身上那枚半月天珠,应该有一些来历,只不过,我还不知道如何去挖掘它的来历。 而现在,眼前的这枚半月天珠同样让我感觉到,它不是凡物。 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枚天珠拿走。考虑了好一会儿,我的手颤抖着,轻轻把盒子里的天珠捏了起来。 咔......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天珠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的胸口传出了一声咔咔的轻响。声音是从衣服里面传出来的,虽然我看不到,可是我相信我的判断,我脖子上佩戴的那枚天珠表面的胶泥,在这时候突然粉碎了。 紧接着,脖子上的天珠,就仿佛一颗心脏,在不断的跳动。 第八十五章世间再无此人 http://.biquxs.info/

我不知道脖子上佩戴的天珠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再值钱的天珠,也只是一个物体而已,可是这个时候,这枚天珠就如同有了灵性,跳动的异常激烈。 转瞬之间,我就明白了过来,班尔达尼遗留的这枚天珠,好像和我身上的天珠存在着什么关联。 我一把就按住在衣服里面跳动的天珠,用手捏着它,把它拿了出来。我想对比一下,这两枚天珠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样。 轰!!! 当这两枚天珠的距离拉近以后,我的头顶仿佛骤然间炸响了一道惊雷,劈的我魂不附体,脑袋连同整个人都陷入了昏沉。 弹指一刹那,我的眼前猛的黑了,看不到手电的光线,也看不到眼前的情景。但是我的脑海里如同浮现出了一条黑暗中的路,不断的延伸,再延伸。 我说不清楚这条路是如何出现的,因为此时此刻,我的思维能力仿佛完全丧失了。幻象中的路,被黑暗完全淹没,但是,我的潜意识里,模模糊糊的有一种感觉。我感觉此刻出现在脑海中这条路,是真实存在的。 路在延伸,在黑暗中穿梭如电。我不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长,现在的我,就仿佛随着幻象在这条路上急速的奔跑。 紧跟着,我的思维能力像是恢复了一些,但是脑子非常乱,一点一点浮光掠影般的幻景,像是无数的流星,在脑海中略过。 我仿佛看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了很多人,从身边擦肩而过。只有我一个人,还锲而不舍的奔跑在这条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被黑暗紧紧笼罩的路上。 这条路的终点,有什么? 纷乱的意识里,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我觉得这条黑暗之路的尽头,隐藏着所有我想知道的秘密。 万寿盒,耳朵,刘老头,死而复生的老王,张莫莫,宁小毛,被逼无奈自甘赴死的瞎三儿,从西坡山沟上跳下去的5,平乡精神病院里的另一个连成峰,教我辨认象雄祭文的无名人......这一切一切的谜团的答案,都在这条黑暗之路的尽头。 这个念头似乎是从我的潜意识里迸发的,念头一出现,立刻就把乱糟糟的脑子完全占据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坚信不疑,我坚信如果真的能找到这条路,真的能走到路的尽头,那么所有的疑问,全部都会迎刃而解。 无形之中,我竟然对这条出现在幻境中的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我甚至愿意沉沦在这种模糊而又缥缈的环境中,只求能跑到路的尽头,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混乱的脑海杂念丛生,而那条黑暗中的路,依然在不断的朝前面延伸。到了最后,我已经完全没有距离的概念,不知道这条路究竟延续了多远。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无尽的黑暗里,似乎出现了一点点很淡很淡的光。我的脑袋嗡的一下,震响连连。 这条路要到尽头了,我的感觉很强烈,前面那闪动着淡淡光芒的地方,就是路的尽头。 所有秘密的答案,都在那里。 那片淡淡的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只差一步,就可以冲到光芒中,看见光芒之后的情景。 然而,就在这个最要命的节骨眼上,不断延伸的路,骤然中止了,幻境就在距离光芒一步之遥的地方定格。无论我怎么焦急,却依然只差那么一步。 所有的秘密,所有我想知道的谜团的答案,或许都在光芒之后。可是,一步都不能迈进,咫尺之外的那片淡淡的光芒,就如同隔着千山万水,又如同一片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看着再近,却永远都触摸不到。 我急躁的无以复加,但是随即,眼前的黑暗一下子消失了,我重新看到了手电散发的光线,看到了面前四口从班尔达尼那里遗留下来的箱子。 噗...... 我刚刚从那片莫名其妙的幻境中挣脱出来,小盒子里的那枚半月天珠,竟然噗的一下,碎成了粉末。 望着小盒子里粉碎成渣的天珠,我惊呆了。这种东西不会被时间所侵蚀,就算留存再久,出现各种各样的细微的变化,但是绝对不会一下子就碎成粉末。而且,这是班尔达尼生前所持的天珠。 我呆呆的看了很长时间,不知道这枚天珠突然粉碎意味着什么。 嘭...... 我还没有想到天珠粉碎意味着什么,箱子里其它的东西,包括两件瓷器,还有手杖,连同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同一时间咔咔的崩裂了。 不仅如此,就连存放遗物的几口箱子,也接二连三的崩碎,继而化为粉尘。除了我提前就捡出来的包在外衣里的那几本残书,剩下的所有东西已然成了尘埃。 这一刻,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如果我猜的不错,不仅仅是眼前这些遗物,可能连班尔达尼的遗体,也变成了粉尘。 一个人死去,并不是真正的消亡,因为像班尔达尼这样的人,即便躯壳腐朽了,还有他留下的东西,还有他一直不灭的意念。但是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尘土,就说明,这个人彻底消失了,完完全全变成了过去式。 他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执念?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我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班尔达尼这个人,没有他的躯壳,没有他的遗物,所有的痕迹,全部彻底的消失。 我怅然失落,不知道千辛万苦的找到这个密闭的残存遗址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转念一想,最起码,我知道了这些秘密都隐藏在一条黑暗之路的尽头。如果能在现实中找到这条路,那么就有可能会揭开谜底。 我顺着原路退回去,从墙壁上那个隐秘的小门钻出来的时候,小毛还在旁边,他可能是精力体力流失的太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是他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机警,我一钻出来,他就醒了。 小毛根本就不问我在里面看见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我想起了以前瞎三儿和我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候,一个人并非知道的多了就是好事,知道的越少,他就越安全。 “怎么样?咱们从这儿离开?还是继续等等?” “没有什么可等的了,咱们走吧。”我把小毛给扶了起来,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我想回去,打听一下张莫莫和宁小毛的具体情况,还有老王,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当时追着乔装改扮的“张莫莫”跑了,音讯全无,我也要想办法找找他。 而且,小毛身上有伤,我不希望他死在这片沙漠中。 我们两个顺着陶管朝上面爬,爬的很费力,不过最终还是爬出来了。我想争取时间,早点回到达亚,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起来,然后让小毛骑着骆驼,调头朝着达亚所在的方向走。大概的路线我还记得,小毛对这里也比较熟,应该不会走错路的。 我只想快点赶路,不分昼夜的骑着骆驼朝前走,除非等小毛真的坚持不住的时候,才会停下来休息休息。就这样走了两天,小毛的情况越来越不好,精神很差,而且开始发烧。如此一来,我更心急了,就想把他早点送出去。 第三天的下午,我被迫停下来,让小毛休息。小毛一躺下,仿佛就睡着了,可是我也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因为伤势加重而昏厥,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沉睡。反正我心头的预感不是很好,自己也说不清楚,小毛是不是还能坚持着走完这段路。 一直等到天黑之后,小毛才苏醒,睡了这么长时间,他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我帮他把外伤都换了换药,重新包扎,等一切都处理好了,又开始趁夜赶路。 我们绕过一片沙丘,月光很亮,而且沙丘这边的地势稍稍高一些,等绕过来的时候,放眼朝前面一看,隐隐约约就在前面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两个正在行走的人。 这两个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人,顿时引起了我的警觉。这片大漠的情况现在已经很复杂了,除了我之外,还有小毛和傻海这两伙人,而且赵三元也横中插了一脚,我不敢妄动,如果真遇到了不对路的人,凭小毛现在这个状态,我们只有吃亏挨打的份儿。 我立刻让骆驼停下来,拿起小毛的望远镜看了看。 透过望远镜,看的就清楚了一些,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那两个人并不是朝前行走,而是围着一块只有几米方圆的范围,不停的绕圈子。 而且,这两个人好像赤手空拳,没有携带任何东西。这就相当反常了,在这种地方,不说车辆和骆驼,如果不带随身给养,那么就等于找死。 事有反常即为妖,我本来想绕过去的,但是转念想想,如果情况不对头,那么我们绕路肯定没用。 “小毛,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我嘱咐了小毛一句,想潜伏到更近的地方,把情况再摸一摸。 我带着望远镜,把身体压的很低,朝那边悄悄的走了一段。等到距离差不多了,我趴了下来,架着望远镜又看了看。 这一眼看过去,我的心就是一紧。距离拉近,那两个正在围着啥子转圈的人,已经可以看的比较清楚了。 我看见那两个人,竟然是老王和张莫莫。他们一前一后,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就像是拉磨一样,无休无止的顺着那个几米方圆的圆圈,不停的走着。 我皱了皱眉头,小毛说过,张莫莫和宁小猫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赵三元的队伍,混乱中,两个人都没能逃掉。 我回过味了,老王当时去追乔装的“张莫莫”,俩人都跑的无影无踪,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们竟然还留在这里。 一看到老王,我就急了,张莫莫和宁小猫现在多半是凶多吉少,我要是实在找不到老王,也就算了,可是既然找到他,我就得想办法让他活下来。 第八十六章翻滚的沙海 http://.biquxs.info/

我在原地观察了很久,因为之前就吃过亏,所以不得不小心一些。 视线里的老王和乔装的张莫莫有些狼狈,围着那个小圈子一圈一圈的走,周围很静,除了贴着地面吹过去的风,就再没有别的声音。 我观察了这么长时间,也始终无法确认,这两个人究竟是被人驱使了,还是遭遇到了什么意外。 我拿不定主意,暂时抽身跑了回去,跟小毛商量。 小毛也吃不准,人在极限环境中,可能会因为气温等外界原因而出现反常举动,但是老王那两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被自然环境影响了。 “这样,你在这里等,我过去看看。”我的心一直被揪的很紧,因为这三次行动,几乎都是在我的强力建议下进行的,老王他们每次出事,都跟我有直接的关系。张莫莫宁小猫已经出了意外,我不想老王再步他们的后尘。 “不妥。”小毛摇了摇头,他的经验比我丰富的多,可能直觉也比我更灵敏,他摇了摇头,不建议我自己跑过去看。 小毛从骆驼上爬下来,拿过自己的那个小背包。背包打开以后,我看见了一个小笼子,笼子里头,有一只很小的老鼠。 “来的时候,一共有三只,现在就剩这么一只了。”小毛打开笼子,里面的老鼠嗖的就钻了出来。这只老鼠肯定是小毛豢养的,从笼子里出来以后并没有乱跑,绕着笼子转了几圈,停在了小毛脚下。 小毛一共带了三只这样的黑老鼠,两只大的一只小的,刚出发的时候死了一只,第二只就是引着我找到陶管入口的那只,不久前也死了,现在就剩这只小的。 我对小毛养的宠物表示接受不了,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在特殊情况下,这样经过训练的老鼠,真的能做一些人做不到的事情。 看着眼前的小老鼠,小毛有点可惜,他豢养训练这些小东西,肯定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这东西有个好处。”小毛看看我,说:“无论什么时候,它都不会背叛你,没有人能收买它。” 说完这句话,小毛嘬着嘴唇轻轻打了个呼哨。趴在地上的老鼠一下子就蹿了出去,在沙面上猛跑一阵,又停下来四处观察观察,就这么停了两三次,估计已经发现了远处的老王。 老鼠跑的很快,我用望远镜观察着,但是,还没等这只老鼠跑到那边。一直都在转圈的那两个人,脚步骤然慢了。他们明显还想继续走下去,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两个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勉强又走了两步,直接一头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倒地以后就不动了,那只正在奔跑的小老鼠也随即停了下来,机敏的观察着。 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应该不是伪装,俩人都没有随身给养,缺少食物饮水,又不知道在这儿兜圈子兜了有多久,体力可能不支了。 看见老王倒下,我的心就砰砰的乱跳,想要过去救他。但这俩人反常的举动让我心里一直都不踏实,我还记得当时我被困在陶管入口那里的时候,也是这样没头没脑的一直转圈。 我又看了一会儿,小毛慢慢的凑了过来。他学过班达觉,虽然不精通,但我觉得他应该比普通人能看到的东西多。 “小毛,能看出什么吗?” “上一次,就是我给你带纸条那次,裹在纸条里的那个小瓶,你还留着的吗?” “留着的。”我顺手从衣兜里把那只小小的瓶子拿了出来,这瓶子里还剩下一点点透明的液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那种液体涂抹在眼睛上,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我把瓶子递给小毛,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骆驼的眼泪,小骆驼。”小毛小心的把瓶子里的液体挤出来一点点,抹在眼皮子上,一边观察,一边跟我解释。 这是他以前在达亚那边混的时候,跟当地一个老人讨要回来的。这种液体的主要原料是小骆驼的眼泪,而且不是一般的小骆驼,得是母骆驼分娩的时候难产,最后母骆驼死了,幼崽侥幸活下来的那种小骆驼。用这种小骆驼的泪水,再混合别的东西,形成了一点点透明的液体,用这种液体涂抹眼睛,就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和情景。 这东西应该是中亚地区很古老的一种原始巫术,到现在已经快失传了。 小毛和我说话之间,已经朝那边张望了好一会儿。等解释完了,他转头对我说:“应该没有问题,什么异常情况都看不到。” 我听了以后,心里还是有点发虚的感觉,并不是我不相信小毛,而是老王和另一个人的实际情况让我不得不多想。小毛当时跟我说过,乔装成张莫莫的是傻海那边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们等于是对立的。老王能跟这个人和平相处就已经很奇怪了,俩人一前一后的在这儿转圈,说没有异常原因,我自己都不信。 但是,我有别的选择吗?老王肯定已经因为缺水或者缺少食物而昏厥了,我就呆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 人,总要面对一些无法抉择的选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就是现在最真实的写照了。 我觉得不太稳当,小毛肯定也能想得到,但是,他仿佛可以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他叫我再等等,然后又嘬着嘴唇轻轻打了个呼哨。呼哨声被风声所掩盖了,微乎其微,不过,停在半路的那只小老鼠显然听到了这声音,噌的一下又蹿了出去。 老鼠一直跑到了老王他们倒下的地方,围着两个人转了几圈。我相信,老鼠的听觉和嗅觉比人灵敏的多,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只老鼠会提醒小毛警觉。 小老鼠转了几圈之后,嗖嗖的又跑了回来,小毛把它重新装进笼子,对我说:“查探不到什么异常。” 我等不住了,我害怕再耽误一会儿,就真的救不活老王。我让小毛在后面等着,然后猫腰朝老王那边跑。等彼此的距离非常近的时候,我停了一下,抓着脖子上的望远镜又看了看。 我能看见那个乔装张莫莫的人已经露出了真面目,只不过身上还穿着张莫莫的衣服。老王胡子拉茬的,瘦了一圈,脸颊都陷下去了。可想而知,他们两个估计真是因为缺少吃的喝的,熬不住了。 我收起望远镜,跑到两个人跟前,确实如小毛所说,不管怎么看,怎么感应,周围都静悄悄的。等我到了跟前的时候,那个乔装张莫莫的人已经可以看的很清楚了,这人和傻海的体格差不多,很瘦,个头儿也不高,估计能有三十三四岁的样子。对方本来就瘦,又缺吃少喝,跟老王一样,饿的脱相了。 此时此刻,我的思维相当活跃,我能判断出,这个人没有把老王怎么样,相反,他应该照顾了老王。从老王追赶张莫莫到现在,已经十几天了,如果一点给养没有,他们俩肯定早已经死掉,我估计,乔装张莫莫的人应该有食物和水,但是很少,因为赵三元的人横插了一脚,假张莫莫可能跟同伴联络不上,在这种情况下,傻子都知道给养是维持生命的基本条件,可这个人还是把为数不多的给养分给了老王一部分。由此,他们才能坚持着活到现在。 我本来只打算救老王一个人,可是产生了上述判断之后,我又觉得把那个人丢下,太不仗义,不管怎么说,老王都是因为他才活下来的。 我一个人没办法同时背着他们两个走回去,只能先把俩人都拖到一边,背回去一个再说。 我拽着他们的腿,把他们朝后面拖了拖,然后拿着水给他们喂。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给老王喂水,这货的牙齿紧咬,我在他脸上抽了一下,他的牙齿就松开了。 哗...... 我收起水壶,正想先把老王给背回去,但是前面两三米远的地方,沙子突然开始翻滚。我陡然间醒悟了过来,沙子翻滚的地方,就是刚才老王他们两个围着转圈的地方。 哗啦啦...... 沙子就如同翻滚的水,在不停的翻起又落下,直径大概两米左右的范围,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泉眼。我一下子就晕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沙子翻滚的很厉害,而且一转眼的功夫,翻滚的范围也唰唰的扩大,我先拖着老王,一口气把他朝后面拖了十来米远,然后转头又跑回去,想把假张莫莫也给拖走。 我的手刚刚抓住对方的脚踝,沙子翻滚的范围一下扩大到了眼前。沙子变的无比松软,只要人掉进去,就和掉进翻腾的水浪中一样,会被淹没。 我没想到沙子会翻的这么快,那个人的半截身子已经落到上下滚动的沙子中了,我能感觉出来,脚下的沙层已经不稳,或许随时都会塌陷。我咬紧牙关,使出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猛的一拽对方的脚踝,把他给拽了出来。 等拽出这个人,我一秒钟都不敢停留,拖着他就要跑。但我一侧身,余光就看见翻滚的沙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 沙子里的东西,本来可能是在沙层的下方的,就是因为沙子剧烈的翻动,才把这东西给翻了上来。 我转头看了看,一眼就在翻滚的沙子里,看到了一条腿。 那条腿显然是条人的腿,但是,腿上全都是棕褐色的细毛。 第八十七章香烟 http://.biquxs.info/

当那条带着一片棕褐色细毛的腿从沙子里翻滚出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就直了,下意识的就觉得很危险。 我根本不敢停,拖着假扮张莫莫的人,一口气朝后面跑了好几米远。 等我跑出去之后,那一片翻滚的沙子,渐渐的趋于平静。我能看见那条腿连同躯干,在沙子中缓缓的起伏。这个时候,我总算是镇定了一点,那种浓重的危机感也慢慢的消失。因为我看得出来,那条长满了棕褐色细毛的腿,还有腿所相连的躯干,僵直的和一根木头一样。 那肯定是个人,死去的人。 沙子又慢慢的起伏了一会儿,最后完全平息了。只剩下沙子里的那个人,一半儿身躯露在外面,一半儿身躯依然被沙掩埋着。 沙子一平静下来,所有的声响全部也跟着消失了。我把那个人拖到老王跟前,然后转过身,连蹦带跳的冲着小毛打手势。 小毛骑着骆驼,从那边慢慢走了过来。老王和那个人还是没有苏醒,不过,我感觉他们不会死,小毛拿了一点葡萄糖,在水里化开了,又给他们俩喂了下去。 “他们两个,刚才就是围着那片在转圈。”我指了指平息下来的沙地,对小毛说:“沙子下面,翻上来一个死人,这事蹊跷吗?” “是很蹊跷。” 老王他们两个人饥渴交加,但是意识应该是清醒的,然而,意识如果清醒,还在这里不停的转圈,事情就不对头。 更重要的是,是什么力量在翻动那么大一片沙子,直到把沙子下的尸体翻上来才罢休? 我很头疼,可是,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老王跟这个人不停的围着这里转圈,如果我发现了,一定会跑过来,等我跑过来,沙地就开始翻动,把沙子深处的尸体翻上来,沙子又平息了。 这一切,都说明这具尸体出现,才是重点中的重点。 我的心还是有点发虚,那具沙子里的尸体,我还没有细看,但是尸体腿上的棕褐色的细毛,就好像成千上万根犀利的钢针,扎着我的眼睛。我背对着小毛,悄悄的把防沙的鞋套解开,这次行动持续了二十来天了,风餐露宿,连鞋都没有脱过。等我撩开裤脚的时候,脚踝上那一圈已经刮掉的棕褐色的毛,又长的密密麻麻。 我的眼前一阵发晕,现在连我也说不清楚,自己脚踝上的这些棕褐色的毛,和沙子里那具尸体腿上的毛,是不是一样的。 我晃了晃脑袋,把防沙套重新扎好。小毛站着朝十来米之外看了看,转过头对我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这个事情说不清楚,总让人心里觉得很乱。” “我提一点个人建议。”小毛想了想,说:“有的事情,我不能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跟我没关系,我知道了以后,可能后果会更不好。不过,要是这件事情通过乱七八糟各种方式,最后还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认为,应该看一看。” “是啊,光靠躲,是躲不过去的,对吗?” 我站起身,朝那具尸体走了走,那片沙子刚刚上下翻滚过,肯定很虚,一脚踩过去就得陷进去,我取了一截绳子,又绑了个钩子,站在相隔好几米远的地方,费了几分钟时间,才把那具尸体给钩了过来。 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烂的斑斑驳驳,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了。等我把他钩过来的时候,他露在外面的那条腿上的细毛,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我本来以为死在这个地方的人,最后都会在气候的作用下慢慢风干,变成一具腊肉般的干尸,可是,等我真正把尸体钩过来,才发现,尸体的身躯四肢连同关节,都僵直了,可是,尸体并没有完全脱水,皮肉甚至还带着弹性。 “小毛,帮忙看看。” 小毛从那边慢慢走过来,用铲子把平趴在地上的尸体给翻了过来。尸体身上没有背包,也看不见什么随身携带的物品。他的脸上沾着一片干巴巴的沙子,沙子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人脸上出血的时候粘上去的,已经变成了一层干硬的血痂。 “能看出死了多长时间吗?” “有点奇怪。”小毛轻轻翻了翻尸体身上还没有烂光的衣服:“他刚死的时候,应该恰好下了一点雨,没有水分的话,衣服不会烂的这样斑斑驳驳。从衣服损坏的程度来看,至少死了有三五年了,至少三五年。可是......” 我知道小毛在疑惑什么,至少死去三五年的尸体,无论在什么自然环境下,都会腐败或者脱水。可是这具尸体有脱水的状况,却没有失去所有的水分,皮肉的确还保持着弹性。看上去,尸体像是刚死不久,根据实际情况分析,又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死亡时间无法确定,死因是不是也无法确定。” “很难确定的,几乎查不出死因,就别费这个力气了。” 我和小毛说着话,心里却七上八下,始终不能平静。我的余光一直在他的腿上扫来扫去,那片细密的棕褐色的细毛,让我感觉恐慌。 尸体本身是没有什么古怪的,我们观察了一会儿,开始进一步的查看。 尸体不止一条腿上有细密的棕褐色细毛,慢慢翻开他身上的衣服,就能发现,他的两条腿,连同腰部,外带两条胳膊,全部布满了这种细毛。 看到这儿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喘不上气了,不管我承认还是不承认,尸体身上的细毛,和我脚踝的细毛,是一模一样的。 我现在能够确定,这具无名尸体生前肯定也被恶魔虫咬过。我知道被恶魔虫咬了之后,会有严重的后果,我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象,那种后果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可是一万次想象,也不如一次亲眼目睹,当我看着这具尸体身上密密麻麻的棕褐色的细毛的时候,我就快要崩溃了。 如果一直找不到化解的办法,那么被恶魔虫咬过的人,会不断的长出这种细毛。 我不由自主的发呆了,小毛则仔细的翻找尸体身上的东西。尸体没有携带装备以及给养,连身上的东西也很少,翻了好一会儿,小毛翻出了半包香烟,还有一盒火柴。 这可能是尸体身上唯一携带的东西,除了香烟和火柴,再没有别的。 “他身上,就半盒香烟。”小毛把烟和火柴放到地上,说:“这个人要么就是疯了,要么就是因为什么原因,跟队伍走失了。否则,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就跑到这里来。” 我被小毛的话打断了思路,扭脸看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神经就又被刺激到了。视觉和思维仿佛同时受到了物理伤害,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如同被电击了一样,隐隐的痉挛。 尸体身上装着的,是半包黄鹤楼香烟。 “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样子!”我没办法忘记,当时遇到那个5的时候,他所抽的香烟就是黄鹤楼,跟我抽的烟是一个牌子。 这个世界上,抽软包黄鹤楼的人肯定很多,但是我没办法接受这个巧合。 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伸手就想把尸体脸上那一片仿佛结痂般的污垢给抠下来。但是刚一伸手,小毛就拦住了我。 “你要是想看他的样子,就不能这样硬撕,这层结痂已经糊到脸上了,硬撕,会连皮带肉撕掉一大块。” 小毛能看得出,我的情绪波动很大,他也不问原因,拿了一点水,倒在尸体脸上。等到水慢慢浸入,他就用小刀慢慢的把那层结痂物一点点刮掉。 我坐在旁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黄鹤楼,点了一支。烟雾袅袅,透过这片烟雾,我好像看到若干年之前,这个人和我一样,坐在这里抽烟。 我不敢想了,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我觉得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一个人坐到这儿,慢慢的抽着烟,慢慢的等待死亡。 或许很多年以后,有人从这里经过,挖出我的尸体,从我的身上,找出半包还没有抽完的黄鹤楼...... “给我一把手电。” 我正在胡思乱想,小毛在旁边喊我。我回过神,从身上拿了手电给他。 尸体脸上的结痂物比较厚,只能不停的倒水,让结痂物慢慢软化。但是,他额头上的结痂物少而且薄,小毛用小刀把额头上面清理干净了。 “发现什么了?”我凑到小毛身边看。 “不敢确定,先试一试。”小毛把手电的光线调节到最亮,然后贴近了尸体的额头。 在强光近距离的照射下,尸体额头的那一层皮,仿佛被照透了。我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小毛的动作,当手电几乎贴到尸体的脑门上的时候,我的眼神骤然一滞。 “他?他的骨头?”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开口问小毛:“他的骨头怎么这样?” “这是个很牛逼的人。”小毛拿着手电,稍稍拉远距离,又把光线贴近了些,轻轻在尸体额头上面转了一圈,说:“他额头上这块骨头,是透明的。” 第八十八章矛盾推理 http://.biquxs.info/

果不其然,小毛说了以后,我又仔细的看了一眼,就发现这具尸体额头的那块骨头,就好像一块玻璃,强光照透骨头外面的皮肉以后,能清楚的看到这块几乎透明的骨头。 “这个人,很厉害吗?”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人的骨头能像玻璃一样透明。 “他修过班达觉,而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象雄古国消失了,关于它的历史,也随之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后世因为寻找不到相应的实物以及文字资料,所以对这个高原古国缺乏了解。很多人都认为,象雄文明可能很辉煌灿烂,但已经断绝,没有任何的遗留。 但这种说法不太准确,别的事情我不敢多说,最起码,象雄的班达觉秘术,一直流传了下来。小毛这个阵营的人,还有傻海那边,都有人会班达觉。 不过,班达觉的出处,已经查不清楚了,小毛的班达觉,是他的老板教的,至于傻海他们的班达觉,不知道是谁教的。 这具尸体为什么会班达觉,现在肯定是个谜,没有谁能说得清。 人额头上的这块骨头,也叫做“慧骨”。小毛的班达觉境界不高,不过对班达觉非常了解,他说,班达觉到了最高境界的时候,慧骨会变的坚硬如铁,平滑如镜,就算躯壳腐朽了一万年,骨头什么的全都烂光,这块慧骨也能够完整的保存。就跟佛教中大德高僧坐化后遗留的舍利一样,在象雄尚未消亡的时代里,这样透明的慧骨是圣物。 班达觉的修行,需要天赋,毅力,还有对精神层面的理解,绝不是只靠下苦功就能达到高峰的,小毛不可能不用功,但境界止步于此,再怎么练,都白搭了。所以,能练到高层次的人,凤毛麟角,即便是在象雄全盛时期,也是如此。 “那这个人,为什么会死?”我能想象的到,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一个人如果能把班达觉修到一定程度,他必然有天赋,有毅力,而且聪慧,我感觉这具尸体死掉的时候,年龄肯定不大。 “我不知道。”小毛又朝尸体的脸上那一层硬硬的结痂上倒了点水,说:“死因查不出,时间太久了。” 趁着尸体脸上结痂软化的机会,我拿着手电,几乎贴到尸体的额头上,想再看看那块几乎透明的骨头。 但是这一次看过去的时候,我的脚底板冒出了一股森森的寒意。这股寒意冷的和冰一样,迅速的蔓延,激的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的直立起来。 尸体的额骨是透明的,强烈的光线照射过去的时候,我一下子发现,他的颅腔里,全都是那种棕褐色的细毛。细毛和头发一样,一团一团,占满了整个颅腔。 这一幕带给人的,不仅仅是恶心,还有难言的惊悚。我忍不住朝后面退了退,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就吐出来。 如果我没有亲眼看见,我就很难想象一个人的颅骨里全是这种头发一般的细毛,是怎么样的情景。 等我从这种恶心还有惊悚的情绪中挣扎出来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死于恶魔虫。 小毛用小刀继续刮着尸体脸上的结痂,前后倒了几次水,结痂一点点的被刮掉了。我一直都在强行的控制自己,可是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在严重影响着我的情绪。情绪受到影响,连呼吸似乎都不正常了。 我正在大口小口的喘着气,小毛突然就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我。 “怎么......怎么了?”我看着小毛的眼神有点不对,他的眼睛里,明显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惊讶。 “你自己看看。” 我能看得出来,小毛眼睛里的惊讶是无法伪装的。我朝前爬了一步,目光转到尸体的脸上时,就知道他的讶异从何而来。 尸体脸上的结痂,大部分被刮掉了,露出了真面目。尽管尸体有些脱水,可是基本还保持着原貌。 我之前看到尸体身上那半包没有抽完的香烟时,就产生过猜测,如今,猜测成真了。 尸体的脸,和我的脸,几乎是一样的。虽然因为脱水的原因,他的额头,脸颊,都像是晒蔫的苹果,皱皱巴巴的,但明眼人绝对能看得出,我和他之间那种如同复制一般的相似。 我能预料到这些,但是小毛一无所知,他现在肯定蒙圈了。 这是第三个和我如此相像的人了,我终于完全相信,那个5在临死之前所说的,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前面还有1234。 眼前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死的,我不知道。可是此时此刻,我看着它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兔死狐悲般的悲哀。 我遇到的三个人,一个跳崖死了,一个精神错乱,还有一个被埋在了浩瀚的大漠中,尽管三个人的结局不太一样,但都那么凄惨。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的结局,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这件事,真把我弄的头晕了,如果这个人还活着,我可能分不清楚,你们到底谁是谁。”小毛皱着眉头笑了笑,说:“你肯定也不认识这个人。” “我不认识......”我暂时停止了思考,问小毛:“这个人是班达觉的高手,跟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差距很大的。” 小毛这种粗通班达觉的人,可能只能驱使一些死去的家禽家畜之类的东西,而且时间还不能长,意识脱离自己的身体,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事情。 但是班达觉进入一定境界以后,对意识的控制,几乎就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尤其是顶尖的高手,可以说,能够把任何物体当成意识的附着物。 “这个人的死因,还有死亡时间,现在都无法确定了,但我觉得,值得我们研究一下。”小毛把尸体身上的外衣小心的剥下来,说:“我想,你肯定也想知道这个人的来龙去脉。” 我不否认,我很想知道这具尸体的具体情况。可是,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感觉研究这具尸体,仿佛就是在研究我自己的尸体。 小毛之前已经把尸体外衣的几个衣兜都看过了,除了半包香烟和一盒火柴,什么也没有。等到外衣和里面那件抓绒保暖卫衣也脱掉之后,我看见尸体身上的内衣,和普通的内衣不太一样。 猛然看上去,我还以为他穿的是件金缕玉衣,整件衣服上到处镶嵌着麻将牌大小的片状物体。密密麻麻,至少得有百十片那么多。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片状物体虽然很薄,但是每一片上都有铜钱一般的纹路。毫无疑问,这些薄片,全都是长春木。 难怪这具尸体虽然有脱水现象,可是却保存的这么好,他身上有长春木护体。 小毛显然也认识长春木,当时就咋舌了。他和我不同,我见过万寿盒,甚至还在巴克郎见过一整具长春木做出来的木棺。长春木传世很少,能亲眼看见一次就算是有缘分了。小毛估计打破脑袋都没有想到,会有人穿着一件长春木做出来的衣服。 “你觉不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啊。”小毛蹲在地上,端详着尸体身上的长春木,说:“这个人以这种方式死在这儿,说明,他可能根本就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就是他的埋骨地。” “对,我想也是这样。”我点了点头,这个人不带任何给养,孤身进入大漠,这就意味着,进入大漠之前,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心,没打算再或者出去。 一个人,死在这片几乎和海洋一样广阔的大漠中,只要风沙掩埋了他的尸体,就等于从世间彻底消失了。 他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死的如此安静,如此寂寥,估计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尸体,看到他死去的样子。 不过,转念之间,我就明白了小毛为什么说有点说不过去。如果这个人真的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死去的样子,那么,尸体留在这儿,用不了太长时间,不腐败也要变成干尸,面目全非,就算亲爹妈来了,也绝对认不出他。 可他却偏偏带了这么多可以保证尸体不腐坏的长春木,那就肯定是想把尸体给保存下来。 这相当矛盾。 唯一能推测出来的解释就是,这个人连自己的尸体都隐藏起来,针对的是绝大部分人,但他肯定还是想有人可以找到他的尸体。 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这个人是班达觉的高手,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能确定,自己死了之后,肯定有人能找到他? 想着想着,我的头皮又开始发麻,因为我觉得,不管通过什么方式发现了这具尸体,那么就说明,这是冥冥中的天意。 这个人之所以留下尸体,或许,就是为了让我有一天能够找到他。可能是三五个月,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是三五十年,他相信,我百分之百能在这片茫茫的沙漠中找到他死去很久的尸体。 头皮发麻的感觉,一下子蔓延到了全身上下。这个人在死的时候,难道已经预料到,我迟早会来到这片大漠,会经过这里? 第八十九章左耳识藏 http://.biquxs.info/

我的心一直静不下来,这一次看见这具尸体的时候,远比我见到5还有精神病院那个病人更加震惊和不安。 “有的事,其实没必要死抓着不放,非要寻找个答案。”小毛知道我情绪不对,在旁边劝道:“因为即便知道了答案,可能自己也没有办法,还会更难受。” “可能吧......” “关于这个人,别的看不出来,但我觉得,他的左耳应该有点文章。”小毛岔开话题,轻轻的在尸体的左耳上翻了翻。 我清醒了一点,之前一直都在不安中胡思乱想,暂时把左耳的事情给忘记了。小毛提醒了以后我才反应过来,这具尸体保存的比较完好,而且完整,他的左耳,好端端的留在身上。 小毛翻了翻尸体的耳朵,我也拿着手电照过去看了看。这一看过去,我的心就激动了一下,因为我看见尸体的左耳上面有一圈一圈很淡很淡的黑纹。 这只耳朵,和我看到的万寿盒里那只耳朵,几乎是一样的。 我对左耳很敏感,但是,关于左耳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小毛说,象雄人对左耳,有一种特殊的观点,尤其是学过班达觉的人,都相信人的左耳,和意识是紧密相连的。 象雄在历史上也遭受过不同程度的天灾人祸以及战乱,没到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一些伏藏之类的现象,用来保证道统的延续。在早期的吐蕃历史中,象雄保存道统的方式,被称为左耳识藏。 小毛的解释应该是真的,我在陶管空间看见班尔达尼的干尸时,就出现了模糊的幻觉,我还清楚的记得,空间里那道缥缈的声音告诉我,如何从左耳的黑纹中读取线索。 我很想把情绪稳定下来,可是一想到这儿,我又忍不住开始乱想。我感觉我所经历的事情,就仿佛一台计算机安排好的程序,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个步骤,都按部就班的发生,出现。我刚知道怎么样从左耳中读取信息,随即就通过老王和假扮张莫莫的人,找到了这具埋在沙漠下的尸体。 “你说的左耳识藏,都是会班达觉的人,自己把信息留在耳朵上的?” “不一定,要根据实际情况。”小毛摇摇头,说:“如果情况允许,会留在自己身上,因为能留下左耳识藏的,都不是一般人,即便他们的躯壳消亡了,信徒还是会想方设法找到他们的法身,一找到法身,就等于找到了左耳识藏。但是情况不允许,就只能转嫁到其它东西上。” 一般来说,需要用到左耳识藏来保存意识信息的时候,都是危在旦夕迫在眉睫的时候,如果有人在不断追杀寻找留存识藏的人,那么他把信息保存在左耳上,被敌人找到,就会毁于一旦。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留下识藏的人会转移储存信息的载体,或者是一块石头上,或者是别的人身上。 不过,只要有可能,班达觉的传人普遍会选择左耳,不管是自己的左耳,还是他人的左耳,他们认为,左耳是保存意识信息最佳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老王好像有动静了,我和小毛回头一看,老王和那个假扮张莫莫的人,同时苏醒了过来。他们估计还感觉头重脚轻,在原地扭了扭身子,又吃力的睁开眼睛。 假扮张莫莫的人,毕竟是傻海那边的,跟小毛不对劲,所以刚才就把他给捆上了。这个人一扭身子,才发现浑身上下被绑的结结实实,挣扎不动。 “老王!”我看见老王苏醒过来,心里总算是轻松了一点,跑过去把他给扶了起来:“感觉怎么样?” “头晕......”老王没有一点力气,雨打残花似的,软踏踏的靠在我怀里,眼睛半睁不睁:“有吃的吗......给点......” 我拿了点巧克力,又开了两个罐头,老王真的是饿极了,跟二师兄一样,一块巧克力几乎没嚼就咽了下去。 假扮张莫莫的人也醒了,他肯定和老王一样,饿的半死。但这个人看了看我,不说话,更没有开口要吃的。 我看看他,又回头看看小毛,在考虑给不给对方食物。不给他,他肯定会饿死,但是给了他,让他恢复了体力,我又不能保证他不耍花样。 我这边还没考虑好,老王倒是很仗义,连滚带爬的爬到那人跟前,伸手递了个罐头。 “老兄,吃......吃吧......当时我就说了......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拿着啊......发什么愣......怎么不拿......噢......不好意思,没看见你让绑着的......”老王扭头看着我:“给他松开,这老兄是个厚道人......” 老王这次没有“死”,所以走失之后的经历,他都记得。我还是有点担心,又看了看小毛,毕竟这个假扮张莫莫的人当时是为了伏击小毛而来的。 小毛知道我的意思,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走到那个人跟前,替他解开了绳子。老王倒是很热乎,拿着罐头塞到那人手里。 “吃吧......这次咱们死不了了......吃......使劲造......不够了还有......” 这个人拿着老王给的罐头不肯吃,抬头看看我,又看看小毛。 “前些日子的事儿,暂时不提了,你跟我没仇,我们各有各的任务。”小毛对那人说:“现在的情况不太好,赵三元的人也来了,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只会便宜了别人。” 小毛这些话,还是挺管用的,这个人开始慢慢的吃东西。他吃的慢,老王却吃的快,一眨眼的功夫,一个罐头就进肚了,伸手又朝我要。 “别吃的那么猛,肚子空了那么久了,吃的太猛没好处。”小毛拿了点水,给他俩递过去:“王哥,减减速。” “毛儿,减不下来啊,你是不知道,我们都差点饿死......” 老王和那个人体力完全耗尽了,身子很虚,站都站不起来,半躺着吃东西。但老王的嘴皮子依然很碎,都成这熊样了,嘴巴还是闲不住,一边吃,一边跟我说了这些天的经历。 当时他追着假扮的张莫莫,一跑就跑出去很远,假张莫莫的目标是小毛,所以,老王追着他跑,他也没有还击,可能只想着把老王给甩脱了就算了。 “我是没想到啊......他跑的可真快......累的我半死......”老王风卷残云一样吃东西,指了指旁边的人:“他叫老罗......” 这个老罗当时健步如飞,但老王一直以为他就是张莫莫,事情一牵扯到张莫莫,老王就拼命了,紧咬着牙关,玩命儿的追赶。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跑出去好远,可能这把老罗给追烦了,放慢脚步,等老王追上来的时候,猝不及防的给他一下子。 老罗没有想要老王的命,只不过嫌他追的烦心,把他甩脱了就算了。 把老王砸晕,老罗又接着跑,他和傻海都没有带多少给养,是因为附近有他们的同伴,但是,老罗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别的人。 老王心里惦记张莫莫,被砸晕以后不多久就醒了,竟然顺着老罗留下的脚印又追了过去。老罗烦的要死,又找不到原本应该在这儿接应的同伴,只能想方设法的再甩脱老王。 俩人就这样耗了好长时间,最后竟然就迷路了。 迷路之后,情况越来越糟糕,更让老王接受不了的是,他苦苦追赶的张莫莫竟然是个大老爷们,当时就失去理智了。 就像老王说的,老罗其实人不错,他想放倒老王,估计不费什么力气,但老罗只针对小毛,不伤害其他人。打来打去,老王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他只想知道张莫莫的情况,老罗和他说,张莫莫很安全,已经被送回达亚了。 迷路之后,两个人的处境就不太好,没有多少食物,也没有饮水。他们越转越晕,既找不到老罗的同伴,也找不到我和小毛。 迷失了方向,又缺少给养,老王当时非常心慌,他追出来的时候很急,什么都没带,要是没吃没喝,三四天就得倒下,一倒下估计就再也站不起来。 但是,老罗把自己携带的为数不多的东西给老王分了一半儿,老王感动的热泪盈眶,两个人就暂时结伴,想先摆脱眼前的困境。 只不过情况越来越糟糕,一迷路就迷了三四天,东西吃完了,等断粮一天之后,他们很意外也很幸运的捡到了一个背包。背包里的东西不多,水也不多,就是靠着这点东西,俩人又坚持了很久。 他们大概是在一天前走到这儿的,一走到这儿,两个人就不当家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也记不起来自己在干什么。 “毛儿,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见鬼了......”老王噎的翻白眼,赶紧喝了口水把食物送下去,抹抹嘴角,说:“像我思维这么缜密的人,怎么会......脑子突然就空了呢......” 老王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具尸体。老王他们两个虽然饿的半死,但神志是很清醒的,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他们肯定不会跟两头驴一样,在这里围着一小片地方来回的转圈。 外力在哪儿? 答案很明显,就是那具尸体。 我突然就觉得,那具尸体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按照小毛说的,尸体生前掌握了境界很高的班达觉,要是没有残存的意识影响,老王他们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第九十章趁虚而入 http://.biquxs.info/

我有点警觉,如果那具尸体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散,那他还想要干什么? 老王还在白话,我转过身,走到了尸体旁边。月光如水,映照着他那张已经微微发皱却又清晰的脸庞。 他的眼睛是紧闭着的,我好像魔怔了一样,认定这具死去了很久的尸体还有意识。我直接趴到了沙地上,看着他的脸。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不是个普通的人,因为全世界可能只有我可以从镜子和照片之外,看到另一个自己。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说完的话?”我看着尸体的脸,小声的问道:“如果有,你可以告诉我。” 我坚信尸体一定还有残存的意识,如果可以想方设法的与其沟通,说不定,还能从中获取一点线索。 但是我轻轻的问了几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心头那股淡淡的悲伤,始终挥之不去。我不敢百分百的确定,这个人就是因为恶魔虫的原因才死亡,可我能感觉到,恶魔虫给他带来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 这一次,我依然不敢再想下去,要是我一直都找不到化解恶魔虫的办法,那么,是否有一天,我也会和这个人一样,连颅腔里的大脑,都会被恶魔虫慢慢的吃掉。 我呆呆的在这里趴了很长时间,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我觉得,是自己的预感出错了。 “起来吧。”小毛拍了拍我,想要把我伸手拉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尸体的眼角,仿佛流出了一滴眼泪。我唯恐是自己看错了,赶紧甩开小毛的手。 我没有看错,它的眼角,真的挂着一滴眼泪。 这不是我的幻觉,也不是错觉,我看见了那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一具在干涸沙漠中埋藏了这么久的尸体,它可能流泪,会流泪吗? 我又一次呆住了,这一滴眼泪,纯净无暇,可是在我眼里,眼泪仿佛蕴生出了特殊的含义。 一滴泪水,就如同这具尸体一生的写照,他所经历的一切,全部都在泪水中。我能感觉的出,恶魔虫所带来的伤害,没有达到要命的地步,但他所承受的痛苦,远远不止这些。 我相信,能把班达觉练到至高境界的人,一定是精神上的强者,因此,也只有极度的,无法忍耐的痛苦,才能让这样的人自己走向死亡。 想着想着,我把目光集中到了尸体的左耳上。左耳识藏,可能他想要留下的信息,全都在这只耳朵上。 “你就别在那边忙活了。”老王吃饱喝足,恢复了一点精神,打着饱嗝问我:“莫莫和小猫,她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达亚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老王的话,小毛说了,张莫莫和宁小猫没能从混斗中逃出去。可是我要是直言不讳的给老王一说,他肯定又要发疯。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出声?”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朝老王走过去,正想敷衍过去,但是一抬头,我猛然吃了一惊。 月光下,我看到至少有六七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到了前方,匆忙中一回头,一下子又看见正对面还有五六个人,两伙人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把我们给包围了。 我看到这帮人的时候,小毛和老罗也都发现了对方。可是我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两边十多个人已经慢慢的围了过来。 “站着别动!”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扯开嗓子叫道:“老实点没事!要是不老实,在这儿死了,可没人埋你们!” 这个一脸胡子的汉子很脸生,我以前没见过,剩下的那些人,也全都是生面孔。但是我听得出来,大胡子是地道的华阳地区的口音,现在就算用脚后跟想想,也能猜得出来,这肯定是赵三元的人。 我们四个人被堵在中间,已经没有逃跑的余地,如果胆大心细,再有拼命的劲头儿,人或许能跑,可是骆驼却跑不了,在这种地方,没水会死的很惨。 我和小毛暂时没动,老王叹了口气,嘟嘟囔囔的说:“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这又是谁派来的人?非把老子整死是不是......” 就这样,四个人全当了俘虏。我的心很虚,赵三元的人曾经找我买过那枚天珠,我害怕有人认得我。 “叫后面的人过来吧,他们就四个人,都被按住了。”大胡子可能带着人在附近潜伏了好一会儿,知道我们一共只有四个人,对他们构不成威胁,所以大胡子估计是叫落在后面负责送给养的人赶过来。 局面被对方控制了,大胡子围着我们转了一圈,抬手让人过来搜身。我的心本来就虚,一听要搜身,当时就急了,我脖子上的天珠外面的胶泥完全脱落,如果一搜身,就有可能吧天珠给收走。 不过,过来搜身的人主要是为了搜武器,我们四个人身上都没有枪,对方搜走了刀子和皮带。 “四位,在这儿干嘛呢?斗地主呢?”大胡子等搜完身,彻底放心了,斜着眼睛,依次看了看我们,目光落到老罗身上时,大胡子忍不住笑了,笑的那叫一个贱:“这是啥打扮?一个大老爷们,穿的挺别致啊。” 我们都不敢说话,害怕说漏嘴,小毛还有老罗他们的同伴,都跟赵三元的人动过手,如今被按在这儿,一句话说不对,我们肯定要吃大亏。 大胡子在这儿跟我们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剩下的人就跑去翻找骆驼身上带的东西。那具尸体就在不远的地方,也没有掩埋,随后就被人发现了。 “这人,是你们弄死的?”大胡子走过去,一边调笑,一边看着尸体,但是他的话说了一半儿,突然就顿住了,嘴角的笑容也收敛起来,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我。 还是那句话,尸体尽管有脱水现象,但是眼睛亮的人看看就会发现,他跟我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大胡子肯定是看出来了。 大胡子的废话和老王一样多,可是看到这具尸体之后,他一句话都不说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又叫人拿相机拍照。等到照片拍完,他才慢悠悠的走到我身边。 这货人高马大,比我粗一圈,高半头,他微微的弯着腰,平视着我的眼睛,慢慢问道:“双胞胎?”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问你话呢。”大胡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脸:“是不是双胞胎?” “不是。” “不是,那就对了。” 这个时候,大胡子他们的给养队伍从后面跟了过来,他们人多,骆驼也多,估计有十多头,带了很多东西。大胡子让人把小毛他们三个人带到一边儿,不仅如此,他还叫自己人也都散开。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虽然以前咱们没见过,但你的底儿,我知道一些。”大胡子等人都走到远处后,才小声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老老实实的说了,我保证你活着从这儿走出去。” “你要问什么?”我也看了看大胡子,如果刚接触这个人的话,会觉得他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汉,除了一把子蛮力,脑仁儿估计还没有核桃大,但这百分百是个错觉,大胡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非常谨慎。 我感觉我不会猜错,他肯定是赵三元的人。大胡子真的头脑简单的话,赵三元就不会把队伍交给他带。 很明显,这一次赵三元派过来的人不少,至少有两批,头一批跟小毛和傻海的那些同伴拼的你死我活,等双方力量都拼完了,大胡子又带着人跟进扫荡。我觉得,不管是小毛他们,还是傻海他们,可能都没有料到赵三元有这么大的手笔。 没人能救我们了,这一次,肯定栽到了大胡子手里。 “在我问你话之前,我有必要先和你讲一讲。”大胡子和颜悦色,说话的声音也不高,盘着腿坐在我面前:“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是,如果你撒谎,那你就只能剩一条命了。” 我的心抖了一下,大胡子说的这些话,意思很明显,他不要我的命,然而,只要我撒谎,那就会比死了还痛苦。 “你应该考虑清楚了吧?”大胡子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有一个人,和你长的一模一样,他是个疯子,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第九十一章强弩之末 http://.biquxs.info/

我原本以为大胡子要问一些来这儿发现了什么,找到了什么之类的问题,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一开口直接就问了疯子的事。我心知肚明,他问的,肯定是张莫莫带我去看的那个精神病人。 果不其然,我之前就想到过,赵三元肯定不是单纯为了一枚天珠成天打打杀杀,他应该知道这个事情里的一些内情。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古行的人也都在慢慢改变,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没有人会大动干戈。赵三元和陆放顶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其实也就是生意上给对方下个套,想办法排挤排挤,真刀真枪的出来拼,他们也不会如此莽撞。可是这一次,赵三元显然是豁出去了,要不是急了眼,他不会下血本派这么多人过来,而且跟小毛还有傻海他们斗的你死我活。 “不急着回答,你好好想想,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大胡子看我不说话,态度竟然很温和:“不过,丑话说前头,你撒谎的话,后果自负。” 我不知道大胡子怎么了解到有这么一个精神病人,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绝对不能把那个精神病人的下落说出来。 “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疯子。”我打定了主意,必须得顶住大胡子的威逼利诱。 “你应该不想跟那边那具尸体一样,永远躺在这儿吧。”大胡子从身上摸出一把很小的刀子,刀虽然小,却很锋利,在月光下,能看见刀刃闪烁的一抹寒光:“给你放放血?” “我落在你手里了,你想怎么样,我没办法。”我不能让大胡子看出我害怕了,或者畏缩了,一旦让他察觉出来,我就更加被动,所以我看看大胡子手里的刀,很平静的回答道:“我真不认识你说的疯子。” 大胡子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寒光。但这道寒光闪了一下,立刻就消失了。这让我感觉到,大胡子很想给我点颜色看看,可他有顾虑。归根结底,他只是个办事的,决策权在赵三元手里,赵三元不发话,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猜到了这一点,心里就更有底了,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得顶住压力,跟他耗下去。 我的猜测应该没错,大胡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收起了手里的刀。紧接着,他站起身,把人都聚拢到一块儿,让他们收拾东西,准备撤。 “把这四个人看好,都带走。”大胡子扎了扎脚上防沙的鞋套,还没忘恐吓我一句:“现在你不说,总有能让你开口的人,你有种,就一直挺着。” “那边那个死人,埋了?”有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具尸体,跑过来请示大胡子。 “把你埋了也不能把他给埋了,收拾好,带走。” 大胡子带的这帮人,肯定都是从内地来的,在这种条件恶劣的地方早呆烦了,一听大胡子要撤退,人人精神振奋,没多大功夫就把现场收拾的干干净净。我一直关注着那具尸体的动向,我看见有人把尸体结结实实的裹了起来,然后横搭到了一头骆驼身上。 队伍没有休息,一收拾好就连夜上路了,我辨认出来,他们是朝着达亚那个方向走的。大胡子没有明说,但我心里很清楚,他自己做不了主,肯定要把我带回去交到赵三元手里。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赵三元,可是我知道,一旦落到赵三元手里,等待我的,可能会是无尽的折磨。 从这个地方到华阳,路途上千公里,我必须在中间找到脱身的机会。可是小毛受了伤,老王和老罗两个人虚弱不堪,就现在这个状态,该怎么脱身?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队伍果然是朝达亚的方向去的,我不说话,但是一直都在听队伍里的人交谈。古行里的人素质良莠不齐,大胡子带的这帮人都不是善茬,聊天也聊的乱七八糟,没一句正经,我听了好久,什么也听不出来。 没有逃掉的机会,就只能暂时忍耐。队伍里的人不是铁打的,每天都要睡觉,但睡觉的时候,一直有三个人守夜。我观察了两天,这帮人虽然嘴上乱喷唾沫星子,做事的时候却很谨慎。两天之后,我索性什么也不管了,到点儿了就闷头大睡,先把精神养好再说。 我们四个人是被分开押送的,中间彼此保持了一段距离,平时很难有交谈的机会,这就最大程度了阻绝我们逃跑。有时候停下来吃东西,我能看见老王在那边挤眉弄眼,还打手势,但是他打的手势都是自创的,我根本看不懂。 日子就这样随着路程的缩进而流逝,这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距离达亚还有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 一般下午四五点时,队伍就要放慢速度,然后找地方露营。但这一次离达亚不远了,大胡子让休息两个小时,吃点东西之后继续前进。他跟旁边的人交代,我听到了一些,离达亚十公里左右,有他们的车子,估计是负责联络接应的,大胡子想在今天就跟对方碰头。 休息到七点多的时候,队伍出发了,我有些心慌,如果到了达亚,后面的交通工具肯定就是汽车,我们逃脱的机会更加渺茫。 走了两个多小时,到达了目的地。从达亚出来,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对方的车子是隐蔽着的,东拐西拐才看到车子,一共有两辆。 “咱们在沙漠里头吃沙子,这两个货躲在车里睡觉,去,把人喊起来。”大胡子伸了个懒腰,拍拍身上的沙子,说:“先坐车,回达亚,剩下的人带骆驼回去。” 一走到这儿,队伍里的人都放松了,有人跑到车子跟前,拉开车门叫醒司机。 嘭!!! 就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拉车门的人像是一条被抛出来的麻袋,嘭的倒飞出来,随即又重重落到地上,痛苦的挣扎了两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虽然我看不清楚车子里的情景,可是却能分辨的出来,那个拉开车门的人,是被人一拳打飞的。 我的念头还没有转完,车子里跳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下车以后,微微的歪着头,就冲这边飞速狂奔。车子离这里最多就是十来米,这个人的速度,快到无法想象,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冲到了跟前。 月光还是那么明亮,借着月光的映照,我顿时认了出来,这个人是瞎子,是当时我在旦猛盆地那片深渊下遇见的瞎子。 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可是瞎子身上的衣服却很单薄,脚上穿了一双绿色的解放鞋。他就一个人,赤手空拳,一冲到跟前,砰砰两拳就放倒了两个人。 队伍立刻乱了,有人上来阻截瞎子。瞎子虽然看不见,但是那双耳朵已经替代了眼睛的作用,灵敏异常。 我跟瞎子照过面,我知道他在那片深渊下已经滞留了很长时间。能在恶劣的环境中长时间生存的人,无论体魄还是心理素质,都是非常强悍的。 瞎子的身手出奇的好,没有人能挡住他一拳头。很难想象,瞎子在两只眼睛还没有失明之前,会有多厉害。 我很激动,想要给瞎子帮忙,但是手被反绑在后面,有心无力。不过,瞎子一个人已经足以摆平面前的一切,队伍一共十几个人,两三分钟就被瞎子放翻了六七个。 “啥来路!”大胡子急眼了,看着别的人都挡不住瞎子,他抬腿就冲了过去。 大胡子身强力壮,身手也很说得过去,瞎子依然微微侧着脸,等大胡子冲到跟前的那一瞬间,瞎子的手快的像一道闪电,直接攥住大胡子的拳头,另只手在他的肩膀上一收一放,大胡子立刻像是杀猪一般的叫了起来。就这短短几秒钟时间,大胡子一条胳膊就被卸了,疼的要死要活。 此时此刻,就算我再傻也能看得出,瞎子是专门在这儿等着,要对付赵三元的人。 鬼哭狼嚎的大胡子被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拖到后面,再也没有人敢正面跟瞎子硬杠了,剩下的人萌生了退意,在不停的后退。 看着瞎子,我突然感觉到,陆放顶是不是到了强弩之末了。瞎子的任务是守护那片深渊,不允许任何人下去,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那里呆的时间过久,导致双目失明。 可现在连瞎子都离开了深渊,跑到达亚这边来,这就说明,陆放顶手下可能无人可用了,迫不得已,把瞎子也调出来对付赵三元。那片深渊下,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陆放顶不会动用瞎子。 我的心念电转,刚一想到这儿,大胡子的队伍彻底溃退了,剩下还能动弹的人拖着大胡子就跑,车子和骆驼全都丢到了后面。瞎子可能想把队伍完全打散,微微的侧着脸,拔腿猛追。 人全都跑光了,只剩下我们四个人被绑的结结实实,无法动弹。瞎子没眼睛,可是比长着眼睛的人还敏锐,老王挣扎着想要从骆驼上爬下来,不留神摔了一下。瞎子顺着声音直接锁定了老王,铁一般的拳头冲着老王的脑袋就砸了过来。 第九十二章网开一面 http://.biquxs.info/

瞎子的拳头眼瞅着就要落到老王脑袋上了,老王的长处在嘴巴上,吹牛侃山那是一等一的高手,真要动拳头,立刻就怂了,更别说这会儿双手被绑的结结实实,瞎子这一拳,老王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别!!!别!!!”我来不及去阻拦,大喊了一声。 瞎子的耳朵比谁都灵,我们曾经在深渊下见过一面,也说过几句话,就那么一面,瞎子似乎牢牢的记住了我的声音。我一嗓子喊出来,瞎子的拳头硬生生的停在半途,离老王的额头只有不到半尺远。 我连手上的绳子都顾不上挣脱,急匆匆的扑到了跟前,这一拳头要真落下来,老王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他是我朋友,别杀他。”我唯恐瞎子会继续动手,挡在面前跟他说道:“别杀他。” 瞎子百分之百听出了我的声音,他收回拳头,又慢慢松开老王,把脸朝我这边恻了侧。 “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点事,半路碰见这帮人,被他们扣了。”我赶紧给瞎子解释:“我刚到胡杨河故道那边,就遇见了这些人,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直接又把我给带了回来。” 瞎子没再言语,他估计不知道我会跟着赵三元的队伍来达亚。瞎子到这儿的目的,就是对付赵三元的人。 “那你呢?你怎么?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我看着瞎子没有了动手的意思,胆子就大了点,试探着问他。 “你现在就回达亚,收拾了你的东西,赶紧走。”瞎子不回答我的问题,竟然转身就走了。我也不敢追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等瞎子一走,我们赶紧想办法把身上的绳子弄开,老王刚才差点被瞎子打死,这会儿还心有余悸,腿都是软的,站也站不直。我想着,瞎子既然叫我们赶紧回达亚收拾东西离开,就说明这个地方或许还不是太安全。所以招呼其他的人,用大胡子他们留在这儿的车子回去。 “你自己能走不能走?”我看着老王腿都迈不动了,心里有点急:“你要是不能走,我扶着你。” “我用你扶?”老王看看瞎子走的无影无踪了,挺了挺胸膛,迈着小碎步朝车子那边走:“我跟你说实话,刚才我要不是看他是个残疾人,直接就把他放倒了你信不信......” “那行,我现在去把他喊回来。” “别啊,我就随便说说,你干嘛什么都当真啊。” 我急着回达亚,但是那具尸体就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带着一具尸体赶路,如果中间真被发现,就会有天大的麻烦。我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左耳识藏,尸体不能带走,但他的左耳,是不能留下的。 我咬了咬牙,跑过去把尸体的左耳割了下来。虽然是一具尸体,可是我下手的时候,心都在嗓子眼悬着,我很害怕他突然睁开眼睛。 我匆匆忙忙收起了这只左耳,然后在小毛的协助下,把尸体给埋了。做完这些,我们几个人把多余的东西全都丢掉,开着一辆车子,朝着达亚的方向疾驰而去。 达亚不一定会很安全,但至少现在我们摆脱了大胡子的控制。我一直都在惦记着张莫莫和宁小猫,刚一脱困,我就拿手机给张莫莫打电话。 如果她和宁小猫平安无事,那么电话应该可以打通,如果真的遭遇意外,电话多半就打不通了。拨出张莫莫的号码时,我很慌张,我唯恐听见那边传来电话关机的声音。 不过,号码一拨出去,我就听见张莫莫的电话是正常的。 紧跟着,电话那边传来了张莫莫的声音,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松了,始终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无影无踪。 “小猫和你在一起吗?你们在哪儿?” “在一起。” 张莫莫只回答了三个字,但是我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我们失散这么久了,彼此没有对方的消息,肯定都牵肠挂肚的,等一联系上,知道对方安然无恙,总是会激动的。 “莫莫,你还好吗?”老王在后面凑过来,冲着话筒腻了吧唧的说:“我挺担心你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担心你一样的在担心我,记住这个日子好吗,彼此安好......” 我把老王给扒拉到一边儿,询问张莫莫现在在什么地方。张莫莫说了说,听着听着,我就觉得后背发凉。 她和宁小猫记得我们出发之后遇见的沙尘暴,也记得沙尘暴之后的一些事情,但是从她们被人调包以后,她们的记忆又出现了断层。 这说明,当时小毛提供的线索是正确的,张莫莫和宁小猫遇难了。但是,和前面的两次行动一样,她们一遇难,就又“死而复生”。 现在还是顾不上跟张莫莫去说死而复生的事情,我只想早点离开达亚,早点跟她们汇合。张莫莫告诉我,她和宁小猫现在都在虎耳,在我们上一次住过的那个破烂不堪的小旅店里。 “你们就在那里等我,哪儿都别去。” 我挂掉电话之后,直接就把油门踩到了底儿。车子在夜色中飞驰,没多久就到了达亚。 骆驼我们没有带回来,只能按照价格赔给老板钱,然后把我们的车子给赎走。达亚的牲畜市场早上六点就开门,所以这边的人睡的很早,我们到了达亚的时候,万籁俱寂,小镇宛若一座死城。 我一分钟都不想等,可是这会儿联系不上老板,只能等到天亮以后市场开门。车子在达亚的街道里穿行,显得很刺眼,我不想惹麻烦,就打算把车停到个不起眼的地方,等到天亮再说。 我刚刚把车子停好,关掉车灯,老罗就在后面看到了好几个疾步奔跑过来的人。我看不清楚到底是谁跑过来了,但是心里的预感不妙。瞎子没把大胡子那帮人一网打尽,如果达亚这边留着同伙,那些落网之鱼一个电话就能把消息传过来。 “赶紧开车!”老王在后座紧张了起来,使劲拍着我的肩膀,催促我开车。 我第一次开这辆车,操控不熟,等到再想发动车子的时候,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就是启动不了。眼看着后面的人越来越近,我们无路可走,直接拉开车门,顺势钻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里。达亚这里大街小巷,地势比较复杂,利用复杂的地形,可能更容易脱身。 我们直接就暴露了,对方立刻追赶过来。而且,我觉得达亚这边的人,不止后面那几个,当我们心急火燎的穿过几条小巷时,在一个十字路口又看见对面的巷子里有人影在闪动。小毛对这里熟,跑到前面强撑着带路,但是,对方的人始终都在巷子里面围堵我们。 “不行就拼了!”老罗捏了捏拳头,觉得实在跑不掉,就停下来拼命。 可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来硬的,我们人少,而且小毛还有伤,一旦拼起来,凶多吉少。 四个人被追的越来越紧,只是借助巷子里的地形在勉强躲避。追击的人一边追赶,一边到处寻找,到最后,我们被堵到了一条死胡同里,再也没有路可走了。 “快!” 我赶紧掀开死胡同里的几块烂毡布,还有几个柳条筐,叫他们都躲到后头,等三个人钻过去,我自己也藏到柳条筐的后面。 这边刚刚藏好,至少有七八个人噔噔的跑了过来。透过柳条筐的缝隙,我看见领头的那个人很眼熟,赫然就是徐娘娘。 一看见徐娘娘,我心里就有数了,陆放顶没人可用,赵三元肯定也拼了血本了,人手吃紧,只能把徐娘娘也弄过来。 “等等!”徐娘娘带着人正要过去,无意中朝这条死胡同瞥了一眼。他们都有手电,能看到死胡同的尽头对着一堆杂物。徐娘娘这个人,心是很细的,一看见这边的破烂,立刻就起疑了,拿着一把手电走了过来。 他在前面走,剩下的人在后面跟随,胡同一共这么长,几步就到头了。 徐娘娘的眼睛是很毒的,扒开一个柳条筐,我就感觉手电的强光直接透过框体,照到了脸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糟糕了,此时此刻,就算徐娘娘是个高度近视眼,只要还不瞎,就能透过柳条筐看见我。 我被手电的光照的睁不开眼,徐娘娘本来带着几分得意,深为自己的仔细而自豪,可是当他看见我的时候,一下子就好像懵逼了。徐娘娘被赵三元临时弄到这儿,肯定以为是要对付小毛和傻海他们两帮人,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又碰到我。 我的心在砰砰的乱跳,徐娘娘懵逼了一下,反应却很快,立刻转过身,拿着手电冲着后面跟过来的人照了照。 “这儿什么都没有,跟过来干嘛?”徐娘娘在赵三元那边的地位很高,训斥这些彪形大汉跟训小孩儿似的:“那边那条路,是通到镇子外面的,你们都吃脑残片了?老在这里瞎转悠什么,不怕他们跑到镇子外面去?” 徐娘娘一发火,人都害怕了,退出胡同。有人打了个呼哨,可能是在召集同伙,要汇合起来顺着那条路朝镇子外面追。 等人都退出去,徐娘娘若无其事的提了提皮带,转过身压着嗓子说道:“呆在这儿,别动。” 第九十三章疯子的东西 http://.biquxs.info/

徐娘娘小声说了一句话,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出这条短短的胡同。我惊魂未定,头上都是冷汗,心想着这一次要不是徐娘娘带队,我们四个人的处境就危险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些老话说的很有道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时在旦猛的地下水潭,如果不是我留下绳子和给养救了徐娘娘一命,可能今天就得遭殃。 “那货还没死?”老王看着人都走了,头上顶着一块破毡布,小声说:“当时在旦猛,真该把他做掉。” “你家门口的豌豆死绝了?你的脑子让僵尸给吃了?”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再说话,跟这样脑回路如此清奇的人呆的久了,说不定会把我的智商拉到他那个水平线。 我心里大概是清楚的,徐娘娘忍着不出声,一来是我们俩好歹算是同甘共苦,建立过一点革命友谊的,二来,他不想让我落到赵三元手里,我真被抓了,到时候把旦猛那边的事全说出来,徐娘娘也得吃挂落。 想到这儿,我就心安了,有徐娘娘罩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们在这里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徐娘娘一个人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冲着我招了招手:“快走!” 我赶紧从那对乱七八糟的破烂后面跳了出来,跟着徐娘娘就跑,小毛他们不傻,一个比一个跟的紧,老王这时候也不说弄死徐娘娘的事儿了,一个劲儿的翻白眼。 徐娘娘带着我们一路溜着墙根儿,连手电都不敢开,一直跑到镇子里面那个很大的牲畜交易市场,翻过围栏跳了进去。这个院子非常大,到处都是杂物,很容易藏身。 “老弟啊!”徐娘娘带着我们藏好之后,一声娇嗔,埋怨道:“你怎么老是乱凑热闹?今天要不是我带着人来了,你就得遭殃了啊。” “我先谢谢你......”他这一声娇嗔,让我半边身子都麻了,嗓子眼一个劲儿的发痒,想吐。 “你们就呆在这儿吧,这个院子已经搜过了,没事。就呆着,别乱跑,现在肯定走不了,人都到镇子外面找你们去了,等到天亮,镇子里人多了,到时候想办法混出去。”徐娘娘交代了两句,站起身想走:“我那边还有事,我得走了。” “急什么,这好久都不见了,聊会。”我肯定不会轻易放他走,一把拉住徐娘娘的袖子,抽了抽鼻子:“香水换牌子了?” “你的心可真宽!”徐娘娘皱着眉头,重新蹲了下来:“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要聊会儿?” “随便聊聊。”我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问道:“这次你们三爷下了血本了,派了那么多人到这边来,是要干什么?” “我真不知道。”徐娘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朝老王他们三个人身上瞥,我知道,他不想让别的人听见我们交谈,所以跟他一块,跑到远处,重新蹲下来说话。 “现在没人了,你说什么,我自己只听听,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我不知道。” “怎么,信不过我?当时咱们可是一块儿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连我也信不过?”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真不知道啊。”徐娘娘愁眉苦脸的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吧?我现在啊,真是凄惨他妈给凄惨开门,凄惨到家了。我招惹了陆放顶,把他惹恼了,他要拿我开练,我只能钻沙跑路。” “你都钻沙跑路了,怎么又到这儿了?” “这里本来没我的事儿,三爷派人来干什么,我不知道。这是后来人手不够用了,三爷临时把我调来的,我就负责在达亚这边当个预备队。” 我察言观色,看着徐娘娘的表情,分辨他是不是说谎。不过,我感觉,他应该说的是实话,像陆放顶还有赵三元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一个人去办,手下各做各的事,就算出现意外翻了船,也不至于影响大局。所以,赵三元这次派人到这边来的目的,徐娘娘可能真不知道。 “算了,老徐,我相信你,这个事,我不问了。” “你别叫我老徐,听着又老又土气。”徐娘娘如释重负,立刻又站起身要走。 “等会。”我一把拽住他,问道:“还有件事......” “大爷,你饶了我吧。”徐娘娘很为难:“你说你问我事儿,我真不知道的就算了,要是知道,我说还是不说?不说吧,咱们出生入死的交情在这儿摆着,说吧,那就等于我吃里扒外反水了。” “这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不跟徐娘娘讲那么多道理,开门见山的问道:“赵三元在找一个疯子?” 这句话一问出来,徐娘娘就愣了一下。他这个表情是个很明显的信号,徐娘娘肯定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的?” “咱们两个说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我不想绕那么多弯子,把实话说了出来:“是你们那边那个大胡子告诉我的。” “他没事了把这个告诉你干什么?你认识那个疯子?”徐娘娘微微皱着眉头,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说:“既然是他给你漏的风,那也就怨不到我身上了。” 赵三元寻找疯子,是半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徐娘娘不在这边,带人到东北处理些事情。所以,这个事没让徐娘娘经手,是别的人办的。一直到徐娘娘回来,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这些。当时别人没细说,他也没细问。后来,又有人无意中说起这个,徐娘娘才得到了点隐情。 “有人说,这个疯子手里有件东西,三爷想要。那人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怎么清醒,可是运气却出奇的好,有两次,几乎已经堵住他了,谁知道最后又让他给跑了。前后大概两三个月时间吧,三爷的人从新城追到华阳,又从华阳追到北山。疯子跑到北山之后,好像消失了,再没半点消息。” 这些事是徐娘娘听来的,跟他没有关系,所以他也不会撒谎。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样,但疯子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徐娘娘不清楚。 可以肯定的是,赵三元对这个疯子,或者说对疯子手里的东西很重视,有的人嘴不严,把寻找疯子的事儿说出去,后来都受到了严惩,手下的人就不敢乱谈论疯子的事情了。 我自己琢磨了一下,赵三元手下的人不是吃素的,那么多人抓一个疯子,可是最后硬追丢了,这说明,可能有人暗地里帮着那个疯子,否则的话,疯子侥幸逃过一次追捕,绝对逃不过第二次第三次。 疯子已经去了外地的精神病院,赵三元的人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知道疯子的下落。现在想一想,精神病院倒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疯子住在那里,风雨不透。 我暗暗的决定,这次回到华阳,把该办的事情办完以后,还是有必要去看看那个疯子。 “时间不早了,我真该走了,要是再不走,可能会有人起疑的。” “行,你先走吧。”我也不想连累徐娘娘,该问的事已经问了,松开手准备放他走。 “老弟,这段时间,你低调一点,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先别露面了,三爷的人这次盯住你了,你斗不过三爷的。而且,以后你要真犯到三爷手上,我估计也帮不了你了。”徐娘娘的语气中,有一丝丝苦涩:“陆放顶找我找的那么紧,三爷暂时不敢把重要的事交给我办,等时间一长,可能就会有人顶替我的位置,到那时候,我就算是个闲人了。” “闲下来不是挺好?你又不缺钱,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体会不到徐娘娘的苦涩,因为对我而言,要是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我想我会过的很开心。 “是啊,闲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徐娘娘扭头就走:“小心点。” 徐娘娘一走,我们三个人就继续躲在这边。我估计,天亮之后如果我们能从这里混出去,那么我和小毛还有老罗,肯定就要分开了。我很想问问老罗,他是帮谁做事的。但话没出口,我又咽了回去。老罗这个人,平时几乎不说话,可是仅凭我对他的了解,就知道这是个重义的人,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把食物分给老王,如果我问他幕后的主使者,他可能会告诉我吗? 市场这里很安静,赵三元的人再没有跑到这边来,我们苦苦的熬到六点左右,就有人赶着成群的羊进了市场。市场人一多,就方便我们办事。但瞎三儿留给我的钱都是现金,没带过来那么多,我赶紧让老王给我转了些钱,又给张莫莫打电话,跟她要了点,凑够钱,跟老板联系上,拿回了我们的车子。 赵三元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就从达亚撤走,镇子里肯定还有他的人。不过,那些人最多只是认脸,却不认识我们的车,我弄了点烂泥,把前后车牌糊了糊,跟小毛一人开着一辆车,瞅机会冲出了达亚。 第九十四章解读 http://.biquxs.info/

离开达亚之后,还算很顺利,我不停的在观察后面有没有车子尾随,一口气开出去十几公里,平安无事。 我终于松了口气,全力朝着虎耳的方向飞驰。 等我们到虎耳附近还有几公里远的地方,老罗要下车。我知道,他肯定是想离开了。这一路,小毛和老罗都很给面子,没有私下里因为前段时间的恩怨斗来斗去。 “走吧,这离虎耳已经很近了,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啊。”老王因为受过老罗的人情,对老罗很友好,指着虎耳那边说:“我在那边熟,我们住的小旅店,还管饭,你吃了饭再走。” “早走迟走,总是要走的。”老罗话很少,什么东西都没拿,下车之后转身就走:“老王,保重。” 当老罗转身的一刹那间,我有点犹豫,我还是很想问问他,他背后的主使者是谁,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但最后,我还是没有问出来,老罗一定不会回答的。 我这边正想着,走出去十几步远的老罗突然停了下来,重新走了回来,一直走到我面前,他看了小毛一眼,然后望向我。 “有的事,不是你肯去做,就一定会成功。” “什么意思?” “我比你大不了太多,但我是个过来人。”老罗说道:“如果你肯听,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几句话。” “你说。” “再没有什么,能比你踏踏实实的生活强,因为那样,你才活在现实里。” 说完这句话,老罗转身又走了,这次一走,他就再没有回头。我本以为老罗去而复返是要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信息,可是听了他的话,我理解不了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等到老罗走远,我才恍然回过味,老罗,傻海,他们是一伙的,而且,他们这次来到胡杨河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阻止我进入沙漠,去寻找车盘古城。他说的话,其实并不复杂,可能是想让我丢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的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老罗走了之后,我们继续上路,平平安安的到达了虎耳。在虎耳那个破的不堪入目的小旅店,我们和张莫莫碰了头。 老王庆幸张莫莫和宁小猫平安无事,张莫莫和宁小猫肯定也在庆幸我和老王平安无事,看着他们皆大欢喜,我心里感慨万千。 但张莫莫的心思,比宁小猫细的多,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中间有一段时间的经历衔接不上,我只能用意外突发事件含糊着解释过去。 张莫莫或许心里还是糊里糊涂的,可是我很清楚,她和宁小猫肯定被人又带到了旦猛盆地深处的那片深渊,否则,就不可能“起死回生”。 碰头之后,就该回华阳了,我有点焦急,这次的行动大致上还是失败,因为没有达到预定的目的地,不过,收获还是挺大的,至少我知道了左耳代表着什么,也知道了该如何从左耳中读取一部分信息。 我问小毛,哪儿有养牦牛的,这个是解读左耳信息的重要材料。 小毛说,这附近肯定没有,但是如果我们要回程的话,可以到青海那边绕一下,小毛有个熟人大概能帮忙。 吃晚饭的时候,小旅店的老板老石竟然给炖了一大锅羊肉。老石的厨艺不咋样,但是连着这么多天我们吃的都是方便食品,一锅热腾腾的羊肉,已经是无上的珍馐美味了。 第二天,我们从虎耳出发,辗转到了青海,然后在小毛的带领下,找到了他的朋友。他朋友带我们找了个牧民,这个牧民养了十多头牦牛,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我们是买牦牛的,很热情。 “不是只要点牛眼泪么?不会真的又要买头牦牛吧?”老王哭丧着脸把我拉到一边儿:“在达亚那边赔人家骆驼钱,我已经捐出所有积蓄了,钱花了就花了,手里落几头骆驼也不错,最起码卖掉以后不会赔那么多啊......” “你到那边去玩儿一会儿吧好吗?去跟牦牛玩玩脑筋急转弯,看看是你的脑子好使,还是它们的脑子好使。”我叹了口气:“要是我们手里有骆驼,还用得着再去赔人家骆驼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吧好吧,就当我啥都没说,赶紧弄点牛眼泪就走吧。”老王嘀嘀咕咕转过身:“就因为那几头骆驼,我现在身无分文了,现在看见大牲口就头晕,你们快着点......” 小毛和他的朋友在那边跟牧民说话,小毛提前就说过,来这边可以说买牦牛,也可以说来玩儿,但是最好不要提牦牛眼泪的事。牦牛眼泪和内地的牛眼泪一样,除了偶尔拿来做一点法事,就没有别的用处,如果直说来要牦牛眼泪,可能会让牧民怀疑而且不安。 和牧民聊了一会儿,牧民就和小毛的朋友一块儿去买羊肉。我的心松了松,牧民只要暂时一离开,小毛就可以弄点牦牛眼泪出来。 我们俩朝着牛栏那边走,还没走到,就看见老王躲在牛栏另一边,一只手揪着一头小牦牛的毛,一只手拎着皮带抽小牦牛,他让小牦牛给点面子,哭两嗓子,哭出点眼泪。 事情很顺利,没多长时间,小毛交给我一个小瓶子。事儿办完了,心里也踏实了些,在牧民家吃了顿饭。 吃完饭准备走的时候,小毛告诉我,他也得走了。我知道他肯定会离开,但是等他真要走,我心里竟然有些不舍。 他是个好人,不管他替谁做事,他都是个好人。如果没有小毛的话,这一次行动,不仅得不到任何线索,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你准备去哪儿?有什么打算吗?” “先跟......先跟老板见个面。”小毛低着头想了想,说:“我必须得和他见见面。” “你傻了?”我已经猜出来,小毛的老板,百分之九十九就是陆放顶,小毛也猜测过,自己的处境可能不太妙。陆放顶信任他,但就因为这样,小毛知道的事情比较多,如果真到了必要的地步,陆放顶可能会选择灭口。 “我必须得回去,我答应过,这件事做完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给老板一个交代。” “但是......” “你记住一句话。”小毛知道我想劝阻,他笑了笑,打断我的话,说:“别人怎么做,我们是没有能力阻止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 我说不出话了,小毛和老罗大概是同一类人,就如同一个标准的军人,不问立场,只服从命令,哪怕前进一步会死,但前进的命令一旦下达,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迈出这事关生死的一步。 我劝不了他,也拦不住他,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祈祷他平安。 和小毛分开以后,我们直接回了华阳。徐娘娘跟我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达亚那边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到赵三元耳朵里了,被赵三元盯上,的确是个麻烦事。借住张莫莫的方子,大概也不安全,等回到华阳,收拾了一下东西,我又换了住处,住处还是张莫莫帮忙找的。 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尸油也是托人搞的,就那么一点,看着总觉得很恶心。我专门选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手机关掉,避免外界的所有打扰。 我手里有两只左耳,因为我以前没有进行过解读,所以我害怕失败,想来想去,我选了万寿盒里的那只左耳。左耳背面的黑纹,用刀子使劲的刮,就能刮掉一点点宛如油泥般的东西。按照我所知的方法,按比例把所有的东西掺和到一起,但是我不会做香,弄出来的香有点散。 我把小屋的门窗全部关严,在点燃这些东西之前,我紧张,却又有一点期待,隐藏在耳朵里的信息,现在终于到了揭开的时候。 香被点燃了,袅袅的烟气好像跟普通的香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如果仔细的看看,就会发现,氤氲的烟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一缕缕黑烟。黑烟非常的淡,但到几乎察觉不出,丝丝缕缕的黑烟缓缓的漂荡在空中,很长时间都没有散去。 过了一会儿,小屋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烟气。我早就闻到这股气味了,说不上来到底好闻不好闻,有熏香的香味,但是又混合着一点难以形容的很淡的臭味。 最开始的时候,我察觉不出自己的思维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大概十几分钟后,屋子里的烟气浓度估计达到了一定程度,我觉得有一点点头晕。 这种头晕的感觉一出现,随即就像是汹涌的汪洋,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听觉,嗅觉,在一刻消失了,只剩下眼睛能够看到面前飘飘忽忽的烟。 紧跟着,我好像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整个人仿佛也轻飘飘的随着烟气缓缓的漂浮。眼前的烟不断的聚散,变幻。 这个时候,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在那里,大脑思维跟视觉连为一体,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立刻被烙印在了脑海中。 变幻的烟雾,渐渐有了色彩,有了轮廓。但是当时我得到解读左耳信息的时候,就知道以这种方式获取的信息是不完整的。此时此刻,我眼前仿佛是一张完整的图画,可是画儿被剪碎了,成千上万的碎片朦朦胧胧的在眼前晃动。 第九十五章暗路 http://.biquxs.info/

这成千上万的碎片,就是隐藏在左耳里面的信息。只可惜我现在的状态如此昏沉,无法把这些仿佛在烟气中晃动的碎片看的很清楚。 但这没有办法,如果大脑不进入这种昏沉的状态,或许连这些碎片都观察不到。 碎片像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充斥在小屋的每一个角落中。前后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好像才适应了现在的环境。 陡然间,我仿佛看到了旦猛盆地。旦猛盆地和胡杨河故道的情况不一样,里面有不少自然地标,我去了旦猛两次,对那些比较特殊的自然地标记得很清楚。 左耳的信息里,关于旦猛盆地的碎片似乎很多,一幕一幕模糊的情景在我眼前闪烁。 情景陡然变了,从旦猛盆地一下子延伸到了一片无穷无尽的广袤高原。而且,我还看到了很多很多人。密密麻麻的人群,伏拜在地,他们仿佛是祈祷,又仿佛在乞求。 情景变幻的非常快,让人目不暇接,更不可能停留下来琢磨这些情景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广袤的高原顿时又变成了浩瀚的沙漠,这片沙漠让人无法分辨,但是模糊的情景在继续,看似一望无际的沙子中,突然塌陷下去一个沙坑,沙子哗哗的朝沙坑里面流淌,与此同时,一个倾斜着埋在沙子下面的巨大的陶管,出现在了眼前。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胡杨河故道那边的陶管入口,是通往地下空间的唯一通道。 万寿盒里的左耳的主人,现在无从得知,但是关于陶管入口的信息,既然存在,那就说明,这是左耳的主人曾经经历过的,目睹过的。当时我刚刚找到陶管入口,进入地下空间的时候,我总以为那片空间被封闭了上千年,在我之前,没有人进去过。 而现在看来,我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了,至少这只左耳的主人,在若干时间以前,找到过陶管入口,肯定也进去过。 碎片所带来的情景,时间都非常短,一瞬间,陶管入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水很清澈,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 但这片水面,绝对不是旦猛盆地地下的水潭,水潭在地下,不可能被阳光照射,而这片水面,沾染着一片夕阳的余晖。 如此纯净清澈的水,能见度很高,一般像这种纯净无污染又光照充足的水域,会有很多水生植物和动物,但水那么清澈,又那么宁静,好像所有的生物都在这片水域中绝迹了。 嗖!!! 就在这个时候,水面下骤然出现了一张扭曲的脸,脸是血红的,红的刺目。我估计,任何人在这种看似波澜不惊的水中突然看到水下浮出来的这张脸,一定会吓的半死。 暗藏凶机的水面,也只是一闪而过,眼前的情景一下子黑了,仿佛是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周围隐约有时隐时现的光线,光线照亮四周,看着,就好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山洞。 所有的情景就这样来回不断交替出现,信息是杂乱的,中间还有重复的场景,不过,每一次出现重复场景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前一次尚未来得及看到的些许细节。 我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长时间,到了最后,我的脑子像是清醒了一些,但又仿佛喝多了酒,脑壳又疼又晕。 所有的感官,包括听觉嗅觉还有视觉,都在这时候渐渐恢复。那些左耳信息所带来的残缺不全的情景,荡然无存。我看到了自己身处的小屋,点燃的香,已经完全烧完,屋子里飘荡着的烟气也已经淡到无迹可寻。 就这样结束了? 等我清醒了一些的时候,一种难言的失落,袭上心头。我兴冲冲的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华阳,就是为了能早一天把这只左耳里的信息解读出来。可是,解读了半天,就只得到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这些记忆的片段不仅零碎,而且中间似乎毫无关联,如果我没有去过旦猛和胡杨河故道的话,可能会更加迷茫,根本不知道这些零散的意识信息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打开小屋的门,到外面去抽了一支烟。心情慢慢的平息了,其实在我刚刚知道解读左耳信息的办法时,自己就想过,以这种方式去解读信息,所得到的,也只可能是不完整的片段。 不过,从这些不完整的片段里,其实还可以推敲出一些隐性的线索。 两年多以前,我刚刚得到万寿盒,看到盒子里的耳朵的时候,我曾经惊诧过,也彷徨过。因为这只左耳跟我身上的左耳,一模一样,会让人误认为,这只耳朵,好像是从我身上割下来的。那个时候,我了解的线索很少很少,对于万寿盒里的耳朵,只能暂时抛到一旁。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自己的经历增长,我见到了5,见到了精神病院里的病人,这两个人带给我的,不仅仅是震惊,还让我进行了深度的思考。现在看来,我大概可以确认,刚刚解读的那只左耳的主人,应该是1234其中的一个。 他和我,应该也是一模一样的,我们俩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还活着,他可能已经死了。如果他不死,左耳就不会被人割掉然后保存起来。 而且,通过这次解读,让我又了解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左耳的主人不仅和我一样,甚至,连某些经历都是相同的,他肯定也去过旦猛盆地,去过胡杨河故道,去过陶管入口下的无名空间...... 这个刚刚被我察觉到的信息,细思恐极,我甚至不敢再朝深处去想了。 左耳的主人和我一模一样,去过那些我去过的地方,但他最后的结局,或者说他最后的宿命,就是在一个我现在还不知道的地方,以一种我不知道的形式死掉了,他的左耳被割了下来,保存在万寿盒里,然后落在了我手中。 如果说,我和他连经历都相同的话,那么,我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会在一个未知的地方默默的死去?然后左耳被割下来?保存在万寿盒里? 我想的发呆了,连手里的烟燃尽了都不知道,直到手指被烫了一下,我才回过神。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以前从来都不相信,也从来都没有亲眼目睹被证实过的词汇。 轮回。 我又点了一支烟,抬手看看表,我是晚上十点钟开始解读的,现在已经两点二十分,解读过程,用了四个小时左右。 四个小时,在人的生命里只是短短的一瞬,可是在这四个小时里面,我却仿佛片面的看到了左耳主人或许四年时间所经历的那些事情。 我叼着烟,又拿出了那只刚刚得到不久的左耳。我知道,即便我全力去解读,最后得到的也不可能是完整的信息,但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我如法炮制,把这只耳朵上覆盖黑纹的地方,慢慢的刮掉,然后配置出了一撮松散的香。现在才两点多钟,应该来得及。 我丢下手里的烟,重新走回小屋。小屋里残留的烟气已经完全散尽了,我做好准备,点燃了刚刚配置出来的香。 不久之后,氤氲的烟气又开始弥漫,我趁着自己头脑还算清醒的时候,仔细观察着。看了一会儿,我觉得这一撮香所产生的烟气,和前一次有一点点不同。第一次所燃烧的烟气,白烟和其中淡到无法察觉的黑气混合在一起,而这一次,白烟中的黑气明显浓烈一些,而且,黑气升腾直上,仿佛在全力拜托白烟的束缚。 我心里动了动,小毛说过,这只耳朵的主人,精修班达觉,是班达觉的高手,我也推断过,他的精神层面应该比一般人更强,更丰富。 这一次,大脑陷入混沌的速度,比上一次快的多,烟气还没有完全在小屋弥漫开的时候,我已经听不见声音,也闻不到烟气那股独特的气味了。 紧跟着,大脑失去了自我意识,那种仿佛碎片一般的信息,又开始连绵不断的出现。 果然,这一次所闪现出来的情景,和前一次有很大的区别。意识信息虽然都是破碎的,但精神层次的不同,导致了碎片情景的不同。此刻的情景,不仅更清晰一些,而且每个片段所闪现的时间,也比之前长一些。 意识信息是混乱出现的,可是,我依然看到了胡杨河故道,看到了塌陷的沙层下的陶管入口,以及地下空间。 随即,旦猛盆地,还有那片清澈无暇的水面,接二连三的出现了。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耳朵的主人,也曾经去过这些地方。 混乱的信息没有排列顺序,而且可能很多地方是我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过的,所以当有关这些地方的情景闪现过去时,让我没有那种共鸣般的感受。 这些情节不断的出现,又消失,过了很长时间,模糊的视线骤然一黑。 耳朵的主人,可能也到过那个黑暗山洞里,可是,当黑暗中出现了一抹光亮的时候,光亮所映照出的景象,并不是我第一次解读时所看到的巨大的山洞。 这个地方很黑,只有那一抹光亮在照明。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所有的意识信息都是以碎片的方式呈现的,但当这片黑暗出现之后,这个耳朵主人记忆中的片段,显得那么长。 突然之间,黑暗中的光亮一下子变的有些刺眼,在强光的映照下,一条黑暗中的路,在前方延伸着。 黑暗中的路!我看到过这条黑暗中的路。这条路的终点,可能隐藏着一切秘密的答案和真相! 第九十六章后山 http://.biquxs.info/

黑暗中的路,路的尽头隐藏着一切秘密的答案,这些答案,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现在的我,正处在那种不知所以的状态中,自我意识几乎完全丧失了。可我的潜意识还在,这条黑暗中的路,简直太重要了,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个时候,眼睛连眨都不能眨,要把所有的细节全部烙印在大脑中。 意识信息的碎片情景中,这条黑暗中的路在延伸,但路是不会变的,只不过,正有人在这条路上朝前走去。毫无疑问,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必然就是耳朵的主人。 路很长,除了那团用来照明的光亮,其余的地方全部都被黑暗所笼罩。这段记忆,给耳朵的主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耳朵的主人,和我一样,去过旦猛,去过胡杨河故道,还去过别的地方,最后,他才找到了这条黑暗中的路。他既然走上这条路,那就说明,他同样也想揭开这一切的秘密。 或许就是因为这条黑暗中的路给耳朵的主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深刻到仿佛这段记忆是不可分割的,所以,关于这条路的情景,竟然比较完整。 我所看到的情景,在这个时候模糊了一下,凌乱的闪过了两处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但是紧跟着,黑暗之路重新出现。 就在这个时候,这条黑暗之路,好像要到尽头了,因为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朦胧的淡淡的光。 答案,就在那片淡淡的光芒后面! 我的潜意识产生了难言的急躁,整个人好像气化了一样,随着烟雾漂荡在屋子里。我急不可耐的想要看到,那片淡淡的光芒后面,到底是什么。 但是,当眼前的情景快要延伸到黑暗之路的尽头时,画面仿佛完全破碎了,那条路,还有道路尽头那片淡淡的光,一下子无影无踪。 意识信息的碎片仍然在不断的闪现着,可是关于那条黑暗之路的情景,再没有出现过。 这种快要揭秘,却突然中断的感觉,让我的潜意识差点疯狂。 可是,意识信息好像再也没有关于黑暗之路的片段了,别的片段虽然还是比较清晰,而且时间比较长,但跟黑暗之路无关的信息,现在似乎都显得无关紧要。 这段信息既然给耳朵的主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么怎么会无端的中断消失了?他应该不可能像张莫莫和宁小猫一样,被抹杀了一部分记忆。唯一的解释,就是耳朵的主人在走到黑暗之路尽头的时候,遭遇到了意外,或者出于特殊的原因,没有继续下去。 这很难让人理解,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反正旦猛和胡杨河故道这两个地方,就能让人吃足苦头。要是耳朵的主人和我一样,千辛万苦走了那么多地方,寻找那么多旁支线索,最后得知了黑暗之路所在之处,而且都走到道路的尽头,即将揭开所有谜底的时候,他会突然离开吗? 这种马上就要目睹答案却又被硬生生打断的感觉,会让人觉得说不出的难受。我的潜意识影响了我现在的状态,那些原本比较清晰的意识信息的碎片,好像走马观花一样,渐渐开始模糊。 就在我陷入了双重混乱的时候,像是水一般流动着的意识碎片中,突然闪出了一个我很熟悉的地方。 碎片所彰显的,只是一处地方的一角而已,可是这个地方,即便把它分割成几十个部分,我也能认得出来。 那是乡下老家所在的村子。 没错,就是我们的村子。 村子在意识碎片中显示的很清楚,而且持续的时间比别的碎片长。这就意味着,这段经历,同样给耳朵的主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耳朵的主人去过我们老家乡下的村子,更重要的是,村子给他留下的印象,甚至比旦猛和胡杨河故道还要深刻。 就因为关于村子的印象深刻,意识信息中有关村子的情景,保持着很罕见的连贯性。我看到了村子,还有村子周围通向各处的几条路,其中那条通向后山的路,尤为清晰。 村子后面不太远的地方,就是连绵起伏的太行山脉,我们村子里的人,把村后那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山,统称为后山。 后山那边很荒,以前据说还有两个很小很小的自然村,后来也都搬走了。我小的时候,人们都说后山有狼,而且村里的人还被狼伤过,所以对后山非常忌讳,家家户户的小孩儿都严禁到后山去玩儿,村里的大人偶尔想打兔子或者獾,也都只是带着土枪往后山方向稍稍走一走,绝不会走的太深。 本来就是为了防备狼,所以村里人才对后山带有畏惧,因为常年都没有人进过后山,到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产生了很多关于后山的传说,说里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传闻越传越广,不光是我们村,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不进后山。 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回村子里玩,听村里的人说,邻村有几个年轻人,不信邪,要到后山去挖窑烧矸石。可能是有四个人吧,真的就在后山开了个矸石窑。但是干了有大半年,四个人好像都不见了,再没有出来过,邻村的村长组织了好几十个人进后山去找,却没有找到。从那时开始,后山彻底变成了一个禁地,进后山的路被村里人用石头给堵了,谁都不会进去。 但是,意识碎片接二连三的闪出了通往后山的那条路,而且,竟然真的有堵路的石头。石头很多,堆积的得有一米多高,把路彻底给堵住了。 接下来的画面,到处都是山地,尽管这些画面都是无声的,可是不用多想就知道,画面显示出来的,一定就是后山。 耳朵的主人,进过后山。 关于后山的画面,一直都没有停止,最后,画面中依稀能够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一棵傲立在小山山头的老松树。 这棵老松树出现以后,后山的画面就消失了。可能耳朵的主人当时走到这个地方,就没有再接着前进。也或许,有些片段我没能看到,毕竟一个人的意识信息是很庞大的,短短几个小时时间,绝对不可能看完。 再接下来,还有乱七八糟的画面在闪动,不过,这些画面所显示的地方,没有黑暗之路和后山那么清楚。又迷迷糊糊过了好半天,脑海中的自我意识开始恢复,可能屋子里的烟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我从昏沉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七点多钟,屋子里的烟气虽然散尽了,可是我的脑细胞却异常活跃。 我能感觉到,耳朵的主人肯定和我一样,得到一点线索,就根据这个线索去一个地方,如果能在那里继续收获到别的线索,就会顺着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也就是说,他所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有根据的。就是通过这样不停的行走,不停的寻找,才搜集到了比较完整的信息,找到了那个黑暗之路所在地。 如果我的感觉正确的话,那么,这些地方,一个都不能遗漏,遗漏掉一个,线索链条就会出现脱节,从而导致信息整体错误以及偏差。 耳朵的主人去村子后面的后山,一定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线索之后才去的。而且,他一定在村子的后山得到了些什么,才得以继续后面的寻找。 我闭上眼睛,开始考虑,如果后山是个不能遗漏的地方,我肯定也要去看看。 第九十七章再次相见 http://.biquxs.info/

我决定了,要到老家村子后面的后山去看看,不奢求真发现什么,但至少得看一眼,才会心静。 胡杨河故道之行,尽管我加了十万分小心,想要维护其他三个人的生命安全,可是,我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防来防去,最后张莫莫还有宁小猫都出了意外。这一次,依然和前两次一样,她们运气好,可以“起死回生”,但我总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个负责看守旦猛深渊的瞎子都被陆放顶抽调出来,这说明,连陆放顶本人也有些掌控不住局势。我不相信张莫莫她们永远都有好运气,一旦发生预料不到的事情,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她们可以三次五次,甚至十次八次的“起死回生”,可是只要有一次偏差和失误,就等于万劫不复。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再拿她们的生命去冒险了。 后山离这边不远,不需要带太多东西,而且去后山纯属查看情况,用不着所有人都去。想了一会儿,我觉得这一次我和老王过去就可以了。 我洗了洗脸,然后把现金存了一部分,分别转给老王和张莫莫。钱一转过去,老王就打来电话,明显非常高兴,夸我是个厚道人。趁着这个机会,我跟老王说了,这几天准备一下,到山里去走走。 “又出发?就咱俩?”老王是那种不能吃亏的人,一听我的话,就有点不乐意。 “行动是会有危险的,你忘了张莫莫和小毛被调包的事了?”我已经捏住老王的软肋了,根本就不勉强他:“如果你不考虑她们两个人的安全,那也由你。” 事情一牵扯到张莫莫的安全,老王就很在意,吭吭哧哧的答应下来。我跟他说了,这次去的地方不远,就在我老家村子后面的山里,时间肯定也不会太长。 跟老王说好了以后,我又给张莫莫打了电话,平乡精神病院那边是她牵的线,我还想去看看那个精神病人,就得张莫莫一起去。 “可以,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吃完饭去,我正好也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呢?” “吃饭的时候再聊吧。”张莫莫不知道想说什么,反正现在不肯开口,一定要碰面以后再说。 我补了一觉,等到下午快饭点的时候,跟张莫莫见了面。 我觉得,张莫莫看我的眼神里,始终有一种迷茫,或者说怀疑。我们四个人三番五次的出生入死,张莫莫对我的怀疑,应该已经打消了。她神色中的怀疑,可能并不是针对我。 我们俩吃着饭,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感觉这种气氛挺让人压抑的,就跟张莫莫说了几句闲话。 “我问你,你相信有轮回吗?” “轮回?”我忍不住怔了一下,因为我的确产生过一种意识,觉得现在我所经历的事情,之前就有几个人经历过。 “我不止一次的做过一个梦。”张莫莫放下筷子,说:“我梦见,我一直都在一条路上走着,做同一件事,去同一个地方,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周而复始,永远都没有停息。” “那只是个梦,是个梦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 “不。”张莫莫突然低下头,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中突然多了一种伤感:“那是宿命,我的宿命。” 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尽管她和宁小猫三次“死而复生”期间,都把那段记忆给遗忘了,但张莫莫依然察觉到了一点端倪。我没办法给她解释,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我不隐瞒她,把死亡以及起死回生的事情告诉她,那么现在也不用这样遮遮掩掩。 我终于相信了,一旦说出一个谎言,那么后面就得编造无数个谎言来形成平衡。 张莫莫只有自己的感觉,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她所说的什么轮回和宿命。我对她进行了一番唯物主义教育,到最后,我不知道她的情绪是不是好了点儿,但我们的话题就转移到了精神病人的身上。 吃完饭,张莫莫带着我往平乡去,她提前已经和老孟联系了。等我们赶到医院,老孟出来迎接,非常热情。 张莫莫跟老孟交谈,我戴着口罩,不怎么说话。在这个地方,我必须保持神秘感,绝不能让老孟看到我的样子,要是他真看见了,说不定老孟也得住院治疗。 张莫莫询问了一下病人的情况,老孟说的不是太清楚,不过我能感觉,病人没有好转。一般像这种病人,发病的时候来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就得由家人接走。因为张莫莫留下了话,而且交纳了一部分治疗费用,病人才得以长期在这儿住院。老孟吐了一通苦水,反正就是说留下这个病人有多不容易,想让张莫莫记他一个人情。 聊了一会儿,我们就到后面的病房去看病人。因为有张莫莫这层关系,老孟专门交代过,病人的病房一直打扫的比较干净,得到了较好的照顾。 透过病房的窗户,我看见病人和上次见到他时一样,背对着门窗,坐在床上愣愣的发呆。他身上的病号服很干净,床单和枕套可能都是刚换的,但是,就是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谁给他剪的头发,狗啃似的。 老孟说,这个病人平时还算是很省心的,不找麻烦,给吃的就吃,给喝的就喝,但就是不讲究个人卫生。洗脸洗头的时候相当抵触,三五个护工都按不住。他在外面流浪的时间不短了,被送到医院也有一段日子,头发很长,老孟也是害怕张莫莫来探视的时候提意见,所以叫人给病人理发。病人反抗的很激烈,最后只能匆匆忙忙胡乱剪几下完事。 “他还有痊愈的可能吗?”张莫莫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转头问老孟。 “难。”老孟摇摇头,说:“他不是那种间歇性发病,状态没有改变过,我们这里,还是管制为主,治疗方面的事儿,缺乏资金和专业骨干,困难很多啊。” “老孟,知道你的难处。”张莫莫表示很理解老孟,说:“让我们进去看看他吧。” 前一次我和张莫莫都进了病房,没有发生意外,所以这一次老孟很痛快,开门让我们进去,自己跑出去抽烟。 我和张莫莫走到病人的面前,病人还是呆呆的望着窗外,目不斜视,好像不知道有人进来了,根本看不到我们。 但是,有的事情,我心里还是清楚的。上一次来看他的时候,他没头没脑的跟我说了句话,说是如果遇见一直队伍,不管怎么奇怪,都要跟着他们。当时我听不懂,可是一到胡杨河故道,他的话就被应验了,就是因为有那支被黄石英映射出来的商队的虚影,我才发现了被掩埋在尘沙之下的商队。 这说明了什么?毫无疑问,这个病人也去过胡杨河故道,也发现过那支商队。 一瞬间,我想起了刚才张莫莫吃饭的时候跟我说的话。很多事情,就仿佛一个轮回,相同的地方,相同的人,相同的经历。 “你还能想起以前的事吗?比如说,你从哪儿来的?你的家在哪儿?家里还有其他人嘛?”张莫莫试探着跟对方交谈,想问出点情况。 但是病人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就和老孟说的一样,好像没有任何好转,对张莫莫的话充耳不闻。 张莫莫连问了几次,没得到回答,自己也觉得很没趣,抱着胳膊不再开口了。 我和上次一样,站在病人跟前,稍稍弯了弯腰,这样就能让我们的眼睛彼此平视对方。 “大概半年前,有一帮人一直在追你,你还记得吗?” 我的问题应该比张莫莫的问题更加带有刺激性,当我问出来之后,病人呆滞的眼睛,好像动了动,斜斜的看了我一眼。 他既然有了反应,就说明我的问题已经起作用了。我耐心的继续问道:“还能想的起来吗?” “他们追不上我。”病人突然傻呵呵的咧嘴一笑:“追不上我。” “是,他们肯定追不上你,你比他们跑得快。”我一看对方愿意答话,而且回答的话竟然还挺有条理,立刻就来了精神,引导着他继续往下说:“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为什么要追我......” “对啊,他们为什么要追你?是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东西?他们想要你的东西?” “我有钱......”病人又咧嘴笑了笑,笑容里透着一股傻气,就算不认识他的人看到他此时的笑容,也能知道,这是个神志不清醒的疯子。 我正想继续跟他说话,屋子里的灯突然灭了。病房里的灯是统一管理的,到了晚上该就寝的时间,就会集体断电。 我觉得灯突然黑了,这种气氛不太好,而且保不齐会影响病人的情绪,我跟张莫莫说,能不能和老孟商量一下,单独把这间病房的灯先打开。 张莫莫出去找老孟,趁着这个机会,我还想再跟病人试着交谈交谈。 灯一灭,屋子里就很黑,只剩下窗外的路灯透射进来的一缕光。病人每天都傻愣愣的坐在这里朝窗户外面看,路灯的光恰好落在他脸上。 “你......”我很耐心的继续开口,尝试语音引导,但是当我看到路灯的光落在病人脸上的那一刻,我的瞳孔猛然一缩,一种很异样的情绪,唰的就在脑海中弥漫开来。 第九十八章有人 http://.biquxs.info/

当窗外那一缕路灯的光照射到病人脸上的时候,我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错觉,还是确有其事,我只觉得病人脸上被头发遮挡住的额头,似乎是透明的。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透过他凌乱的头发,还有额头外面的皮,甚至能看见那块几乎透明的额骨。 就在我惊诧莫名的时候,张莫莫在外面跟老孟打了招呼,房间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可是,在灯光明亮的环境下,我又看不出病人的额头有什么特异之处了。 我不由自主的开始重新正视这个病人,如果刚才所看到的,只是我的错觉,那还好说,如果是真的,那就只能说明,病人也修过班达觉,而且是个中高手。 修过班达觉的人,精神层面会比普通人强大的多,这样的人,也会神经错乱吗? “你知道班达觉吗?”我忍不住小声的询问病人,可是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对方又紧闭着嘴巴,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你想起来了吗?”我还是不肯死心,又小声问道:“那些要追你的人,是想从你手里抢走什么东西吗?是什么东西?” 我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回答,病人就如同一个入定的老僧,魂游四海,只留下了一具躯壳在这儿。 我连着问了好几次,心里不免有些急躁,可是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最后,我放弃了,至少现在从病人嘴里得不到什么。 张莫莫回来之后,又问了病人几句话,和之前一样,病人对所有问题充耳不闻。我们俩干瞪眼也没有办法。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离开。不过我和张莫莫有一个共识,现在虽然问不出来什么,但绝对不能让病人离开这儿,如果他的消息泄露出去,估计赵三元不会放过他。 张莫莫又跟老孟聊了几句,老孟拍着胸脯保证,病人在这儿绝对没什么问题,他肯定会尽心尽力。张莫莫要留下一些治疗费用,老孟死活不收。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到深夜了,我回头看了看,总是觉得这个病人身上所隐藏的秘密,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只不过,现在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把他身上的秘密给挖掘出来。 我们两个开车回到华阳,我能感觉到,张莫莫这段时间好像憔悴了,脸上的化妆品也遮盖不住神采的流逝。 就在这时候,老王给张莫莫打电话,腻了吧唧的,说想请张莫莫喝两杯。张莫莫转头看看我,说:“一起吧。” “人家约的是你,又不是我。” “人多了热闹,人少了我喝不下去。” 张莫莫跟老王约好了地方,又联系了宁小猫,等四个人碰面的时候,老王脸都绿了,但是又不好多说什么。 一场酒直接喝到凌晨四五点,他们三个人喝的东倒西歪,好像就我还保持着一点清醒。醉眼朦胧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轮回,想起了宿命。 如果不是轮回,命运怎么可能老是揪着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奔波在这条好像没有尽头的道路上? 第二天,我们各自休息了一天,等到第三天,我和老王上路了。我带着他,开车回到老家,但是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回了村子,所以把车停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 村子周围的地形,我非常熟悉,我和老王专门绕了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路,绕到了那条进入后山的路上。进入后山的路,估计很久都没有人走了,我看见了路前方堆着的那堆石头,这堆石头只有一米来高,肯定多少年没人碰过,石头之间的缝隙还长着已经枯黄的草。 我和老王从石头旁边绕了过去,一绕过去,就等于进入了后山。 “这儿怎么这么荒?”老王掂了掂背包,朝前面望了一眼:“咱们要走到哪儿去?” 我也顺势朝远处看了看,这个季节,草木都黄了,远近群山,一片萧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看完,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浮动着一丝淡淡的凄伤。 “咱们找一棵老松树,在一座小山的山头,找到了过去看看。” 眼前的路还比较好走,虽然很多年没人走过了,但算是挺平坦的,走着也不费力。在这种地方行进,要比在旦猛和胡杨河故道行进松散的多,不仅仅是身上的装备少,而且心理也感觉轻松。老王的话很多,一边走一边絮叨,絮叨了一会儿,就埋怨前天晚上的时候我和宁小猫没眼色。 “我和宁小猫又怎么招惹你了?” “你们俩都瞎?都看不出来?”老王带着一种迷之自信,淡淡的笑了笑:“莫莫本来是想跟我单独的,但是你们俩一掺和,她肯定也不好意思说。” “行吧,算我们俩碍事了。”我很没脾气,像老王这种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我们俩边聊边走,不知不觉走了差不多三个来小时了。后山的面积很大,不过村子里的人以前进后山打兔子,一般都不会走这么远。我和老王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朝地上一坐,我就能看到右脚脚踝。 刚回到华阳的时候,我就把右脚脚踝上长出来的那一片棕褐色的细毛给刮掉了,但是这片细毛就好像爬山虎,蹿的到处都是,原本只在脚踝上,现在就蔓延到了小腿和膝盖处。 我一看自己的脚踝,就能想到在胡杨河那边发现的尸体,还能想到尸体颅腔里密密麻麻的头发般的细毛。想到这些,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乱冒,赶紧打断思路,不愿再想下去了。 我们休息了二十分钟,这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今天估计是找不到那棵老松树,得在后山这边呆一晚上。 这个时候,我发现脚下的路好像明显进行了人为修整。从进入后山一直到现在,路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宽敞的,但是到了这儿,小路就变窄了,所以,有人把路修宽了些。 路两旁有人为铺上去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又用土把石头之间的缝隙给填瓷实了。看到这些,我大概能猜出来,这条路是以前在山里烧矸石的那些人铺的,矸石窑拉到山外去卖,机动车开不进来,只能用那种驴车朝外拉,路太窄了,驴车过不去。 后山有人烧矸,这是我从村民嘴里听到的传闻,没想到,这儿曾经可能真有人建过矸窑。 果然,又走了最多十分钟左右,小路朝右边分出一条岔路,岔路通往旁边一片很低洼的洼地,能看到洼地里有两座矸窑,矸窑正对面,是三间盖的非常简陋的小屋子。 “这么荒的地方,还有人?” “以前这里是烧矸的,不过矸窑废弃好久了。”我回答老王的时候,心里不免就想起了流传在几个村子之间的传闻,那四个进山烧矸的人,最多干了有半年,一个都没有走出去,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眼前的矸窑的确是荒废了,三间小屋歪七扭八,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我有点发毛,平时在外面听人说起什么传闻的时候,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可是现在亲眼看着深山里的矸窑,就感觉自己听到的传闻,难道是真的? 那四个烧矸的人,人间蒸发了? 我以前很少会认真的去琢磨从村里听到的那些山野传闻,因为村民的想象力在讲故事的时候会最大程度的被激发,本来挺小的一件事,被人口口相传,每个人都会朝里面添加一段自己想象出来的支线情节,最后,这件小事就变成了电视剧里都编不出来的桥段。 四个烧窑的人消失了以后,他们所在的村子进行过一次很大规模的寻找,至少有几十个人结伴进了后山,最后没能找到人。但是,这种搜寻就那么一次,从那之后,再没有人进来找那个四个烧窑的。 这中间是不是发生过没什么,谁都不知道。 这么想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不管是旦猛,还是胡杨河故道,都比这片后山惊险的多,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却害怕在小河沟里翻船,可能真是我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我说,你要是没把握今天晚上找到那棵老松树,咱们不如就在这儿凑合一宿吧。”老王指着前面的三间小屋,说:“好歹有个屋子呆一呆,晚上弄堆火,要是错过了这儿,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咱们会挨冻的。” “行。”我想了想,点头答应了,现在的天气已经凉了,尤其在山里,夜风刺骨,能有个小屋容身,总比露宿野地好的多。 我们俩迈步朝三间破烂小屋走了过去,窑厂里静悄悄的,等走到三间小破屋跟前的时候,老王放下背包,伸了个懒腰,看着小破屋歪歪扭扭的屋门,他条件反射一般的喊道:“有人没有?” 老王的话音一落,右手边那座小破屋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跟着,我们俩竟然听见屋子有人回应道:“有人。” 我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荒废了这么多年的窑厂里,怎么可能有人!? 第九十九章梦故事 http://.biquxs.info/

小破屋里的回应声,肯定是真的,我和老王同时都听到了。老王不知道村子里关于那四个烧窑人的传闻,听见破屋里的回应,只是觉得有点惊奇。可我就完全不一样了,在这片如同禁地的后山,废弃窑厂的破屋里的人是谁?要干什么? 我心里一警觉,立刻停下脚步,同时也做好了应对危险的准备,伸手把老王拉了回来。 老王退到我身边的同时,小破屋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了,现在天还没黑,屋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看到屋子里是一个大概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这个男人瘦,而且白,戴着一副眼镜儿,看着文质彬彬的。他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体的迷彩衣,带着疑惑和询问的眼神儿望了望我们。 “你是?在这儿住的?”老王歪着头看了看这个人。 “不是,我只是路过的,在这里休息一下。”这个男人不仅外表斯文,说话也很温和,他一手扶着门,另只手拿着一根烧火棍,这间小屋里有火灶,灶里燃着火,还有烟气不断的飘散出来。 我没说话,但是心里非常警惕,一边观察这个人,一边暗中的注视周围的动静。窑厂里非常安静,这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应该是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的。 “我们也是,路过的,想在这儿休息一晚上。”老王大大咧咧的跟对方交谈,可能根本就没什么防备。 “那很巧啊。”这个男人一口很地道的华阳本地口音,把小屋的门完全打开,笑了笑,说:“我刚刚烧了火,想弄一点热水,来吧,水烧开了,你们也喝一点。” 我还没答话,老王乐呵呵的就拿着背包朝屋子里走,我想拦都来不及,只能慢腾腾的朝屋门走,走到屋门边,我没进去,就依着门框,屋里屋外同时观察着。 老王就是这样,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儿。不过,老王也不是十足的傻子,聊天的时候,专门询问了对方的职业,还有到这儿来的目的。 这个男人倒是很痛快,一边烧水,一边回答了老王的问题。 他姓袁,以前是一个美术老师,后来辞职,自己开了一个画室。 我不动声色的听着这个袁老师的话,说真的,袁老师看着的确有很重的书生气,像是个文人,添柴烧水的时候,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估计很少做这些家务活。我还仔细看了看,他的两只手都很白,但是右手中指和食指上,似乎磨出了茧。 只有常年握笔的人,才会在这两根指头上磨出茧。我心里的怀疑没有之前那么重了,但还是没有进屋,就在外面站着。 “哟!你是画画的啊?”老王的眼睛里乱冒红光,朝袁老师凑了凑:“画画的都很有钱,我知道,一张画买几千万上亿的都有。” “说笑了。”袁老师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职业和所有的职业是一样的,能站在金字塔塔尖的,永远只是极少数人。” 这个袁老师主要教学生画画,收入不稳定,遇到淡季的时候,可能连画室的房租都不够付。每当出现这种情况,他就会进山一次,碰运气找一些崖柏。 他有这方面的特长,能用天然形成的崖柏做根雕,做好了就有人收,这算是他的一个副业,挣的钱可以贴补生活,还能够维持画室的运营。 但是前几年开始,崖柏挤到文玩圈里去了,着实热火了一阵子,价格噌噌的往上涨。太行山这边出产崖柏,找崖柏的人络绎不绝,很多地方的崖柏都让采光了。这种东西不是三年两年就能长成的,一旦采完,就等于绝产。 后来,崖柏热退去,不过,还是有一小块市场。买崖柏的,找崖柏的,不会断绝。袁老师找崖柏的难度越来越大,不得不想办法去寻找尚未被文玩商人涉足过的地方碰运气。就这样,他歪打误撞的就找到了这儿。 “要照你这么说,找崖柏做根雕,可比画室挣钱多了。” “不能这样理解。”袁老师把架在火上的一只小锅端了下来,说:“我喜欢画画儿,也喜欢教人画画儿,做根雕只是谋生之道,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是愿意呆在画室里。来,水开了,喝点水,我还有两个罐头,等下可以一起吃。” 老王跟袁老师聊天喝热水,袁老师给我倒了一杯,但是我没喝。我不能不小心一点,如果袁老师就是个找崖柏的,那无所谓,我就怕他不是来找崖柏的,如果真那样的话,事情就复杂了。 “袁老师。”我趁着老王和他聊的热火朝天的功夫,在旁边说道:“你会画肖像吗?” “那是基本功,我学画画的时候,肖像画至少画过上千幅。”袁老师拍了拍随身携带的东西,说:“我进山的时候,寻找崖柏,外带写生,现在也没什么事,我替你们一人画一幅吧。” “画他就行了。”我指了指老王,让袁老师画他。 等画画完的时候,我刻意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个袁老师的绘画根底很扎实,肯定下过苦功。 如此一来,我心里的怀疑就又减少了很多。 老王和袁老师聊到差不多十点钟,然后各自分开,我们跑到旁边的小屋,弄了点柴火,燃了一堆火。如果没有遇见袁老师,我觉得没守夜的必要,但是既然出现了外人,就必须要谨慎一点,哪怕袁老师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小心总比大意强。 我给老王说了,俩人轮流守夜。老王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 我现在的身体素质应该说是很不错的,毕竟之前有过三次长时间的野外探险经历,不过,在暖烘烘的小屋里一趟,睡意袭来,我嘱咐老王千万别偷懒打盹,然后闭着眼睛,不到十分钟时间就睡着了。 我平时不经常做梦,但是可能是这段时间用脑太多的缘故,脑细胞好像一直都很活跃。睡着之后,乱七八糟的梦境就接二连三的出现。我梦见了一些很陌生的地方,也梦见了很多陌生的人。最开始的时候,我分辨不出自己在哪儿,就觉得所处的地方和身边的人都那么陌生,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在梦里,我拼命的想从人群中挤出来,可是越挤,周围的人就好像越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从人群挤出,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一道围墙的墙根儿。有几个老头儿正坐在围墙下面晒太阳,我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竟然认出了其中一个。 那是村子里的四伯,年龄很大了,四伯是村里的木匠,岁数大了以后,干不动活了,就成天在家门口坐着。他喜欢给人讲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人,我记得我小时候,只要回村,就必然会跟其他小孩儿一起,跑到四伯家门口等,等他出来晒太阳,讲故事。 我抬眼看到了四伯,四伯好像也看到了我,冲我招了招手。在潮水一般的陌生人里,能突然看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那种感觉让人激动又兴奋,我一路小跑,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四伯跟前。 “四伯,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在等你啊。”四伯花白的胡子被风一吹,微微的漂荡了起来,他眯着眼睛,说:“等着给你讲故事。” “四伯,讲什么故事?” “跟你讲个后山的故事,咱们村子后面的后山啊,是不能进去的,因为......” “四伯,这个故事,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村子里的后山是不能进去的,因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当初有四个烧矸石的人......”我就觉得四伯讲的故事没有新意,后山,烧矸石的人,这故事我都听烦了。 “你听过这个故事啊?” “听过,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那你知道么?”四伯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神秘兮兮的说:“那四个烧矸的人,为什么不见了?” 第一百章可疑之处 http://.biquxs.info/

四伯讲的故事,突然就扯到了那四个烧矸的人身上,这多少有些巧合。烧矸人的事儿,发生在十几年前,讲的多了,就没人在意了。 四伯眯着眼睛,脸上那种神叨叨的表情就好像自己掌握着这个故事的最终解释权,故意吊我的胃口。 “四伯,说说呗。那四个烧矸的人,为啥不见了?” “他们在后山烧了半年的矸,挣了一点钱,打算继续干下去,中间出事了。” 四伯说,那四个烧矸的都是年轻人,矸窑在山里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每天干完活,就闲的蛋疼。年轻人精力过剩,在山里头来回乱跑,还带着土枪,窜来窜去的打兔子。 有一次,他们因为打兔子走的远了,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就是那句老话,人知道的事情多了,不是好事,就因为他们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招来了祸端。 “有人把他们杀了。”四伯的嗓门很低,几乎贴着我的耳朵说道:“四个人,都死了,死了以后,就地一埋,后面来找他们的人,肯定是找不到的。” “有人杀了他们?谁杀了他们?” “是一个姓连的,叫连度,你认识这个人不?” “四伯,你瞎说什么!?”我感觉一阵难言的急躁,四伯说的连度,是我父亲的名字。我父亲那个人,出了名的敦厚,不管是在城里做小生意,还是回到乡下老家,从不跟人争执什么,就算有了矛盾,他也总是退让。四伯的话,让我感觉受了侮辱,我当时就冒火了:“四伯,连度是我爸,你不认识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知道。”四伯摇头晃脑的回应道:“可是有句话,你听说过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我的急躁难以言喻,这一急,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呼的翻身坐起。 “你这一惊一乍的,干啥呢?吓死人了。”老王坐在小屋破烂不堪的窗户跟前,回头看看我:“咋了?做噩梦了?” “做梦了,梦见你和张莫莫结婚了,我受到了刺激。”我一醒过来,对梦里四伯说的故事,记忆犹新,但是这些话没办法跟老王讲。 “你这个梦,做的很好,很及时。”老王一听这些,精神猛然就旺盛了,坐在那边咧着嘴乐:“我是不愿意结婚的,可我不能一直耽误人家,人家真要是一个劲儿的要求,那还有啥说的,凑合着一起过呗,另外......” “别另外,我要睡觉。” 我重新躺下来翻了个身,可是,再也睡不着了。 我就觉得,我所经历的一些事情,真的就跟一个程序一样,每一环都套的那么紧,那么恰到好处。 在梦里的时候,察觉不出什么,但醒过来自己一想,就觉得事情很蹊跷。四伯比我父亲去世的还早,我除了小时候跑到四伯家门口听故事,和他基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可偏偏等我得到线索,来了村子的后山,就很适时的梦见了四伯讲那些烧矸人的故事,这难道没有任何原因,纯属巧合吗? 反正,一种很吊诡的气氛在周围不停的漂荡着,一直到老王来喊我接班,我都没有再睡着。 老王又偷懒,晚上一点多就让我接班了,我知道他就是这样子,也懒得和他计较。接班之后,我轻轻推开屋门,到外面走了几步。 夜色中的矸窑,静的让人感觉惶恐。我朝袁老师住的那个小屋走了走,门是紧闭的,隐约还能听到轻轻的打鼾声。 我在外面转了一圈,重新走回屋子。老王已经睡的昏天暗地,不知所以了。我就坐在靠窗的地方,观察着窗外。 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在寂静中过去了,早上不到六点,我听见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响动,不多久,袁老师背着自己的东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可能是怕吵醒我们,动作很轻。 袁老师一走,我到他那边把屋子里的柴火拿过来,点火烧水。老王睡的死猪一样,连踢带打才把他弄醒。 两个人吃了点东西,然后离开矸窑。我有点心神不宁,可能就是因为做了一个无端的梦。梦里面,四伯所讲的故事,一直都在心头萦绕。 天气的确是冷了,尤其在山里,得把衣服裹紧。我们离开矸窑的时候,袁老师早已经走远了,顺着面前的路走了最多有两三公里,山路分出了岔道。 村里人说,后山在很早以前是有两个很小的小自然村,山路就是山里人往返之间形成的。但是我从未来过后山,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两条路,肯定只有一条是正确的,能找到那棵山顶上的老松树。 站在岔路口犹豫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到底该走哪一条。老王不耐烦了,拿出一枚一块钱硬币:“丢硬币,听天由命吧,正面走这条,背面走那条。” 我接过硬币丢了一下,选好了方向。如果真的选错了路,那还得再调头走回来,后山的面积,现在还无从得知,实在不行,就只能熬时间了。 “这不就得了?还在这里婆婆妈妈犹豫什么,走吧。”老王背着背包,临走之前还没忘记把他的一块钱给拿走。 顺着听天由命选择的这条路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就感觉是不是选错了。前面已经没有很明显的路了,只能捡着能过去的地方走。后山这里的山头一般都不高,一边走一边张望,暂时还没有发现那棵耸立在山头的老松树。 走着走着,地势有些险峻了,有些地方两边都是山沟悬崖,就一条羊肠小道可以通行。 “这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老王抬起头朝前面看了一眼,砸砸嘴巴,说:“我觉得,咱们选路是不是选错了?要不要调头回去,走另一条路试试?” “现在不能回。”我摇摇头,这条路还没走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如果半途而废,返回去走另外一条路,最后又无功而返,就等于浪费时间。不管怎么样,都要走到头儿再说。 我们小心翼翼的走过一条羊肠小道,地势算是稍稍平缓了一点,左右都是那种不太高的小山,可是一路走一路看,却始终看不到山顶的老松树。 又走了一阵儿,我觉得心里好像总是挂着什么似的,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我从左耳读取的意识信息里看到的老松树郁郁葱葱,只要出现在视野中,就不会遗漏过去。 身后的山头,没有郁郁葱葱的老松树,但是等我拿出小毛送的那架望远镜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其中一个很小的山头上。 那座很小的山头上,是有一棵树,但是已经枯黄了,所以我和老王看见了也没有在意。现在凝神注视,我感觉那棵树,不是因为天气冷了才变得枯黄,是因为树好像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越看越觉得那棵树好像是一棵枯死的松树。 “回去看看。”我拍了拍老王,顺着原来的路朝回走。 我们东绕西绕,翻山爬沟,费了好大功夫才到了小山这边。山不高,隐隐约约有一条盘山而上的小路,俩人从这条路直接走到了山顶。 山顶光秃秃的,就那么一棵枯树。等站到山顶的时候,我猛然一激动,那棵树,的确是一棵枯死的松树。 我从那只左耳中读取的信息里所显示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儿了。 但是真正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又开始茫然。我所读取的信息,只显示了地理位置,剩下的所有情况,都是未知的。我和老王开始仔细的寻找,最开始是从枯死的老松树周围,然后慢慢的扩大到整片山顶,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都是我们寻找的目标。 然而,找了至少有两个小时,没有丝毫的收获。小山的山顶普通之极,哪怕最细微的疑点也没有一个。 山顶没有发现什么,那就只能在山腰和山脚下去找。这座山算是把我和老王绑死了,四五个小时时间里什么都没干,就围着小山转圈。 从那条盘山的小路一直找下来,最后又找到山脚,顺着山脚围着小山找了整整两圈,走的脚板发麻,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我说,你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啊。”老王一屁股坐在地上,皱着眉头问道:“要是消息不靠谱,那不是逗人玩儿呢么?” “消息肯定靠谱,估计咱们还是没找到吧。”我心想着,什么情报和消息都有可能作假,唯独这种意识信息是无法作假的。 “行吧,暂且再相信你一次。”老王拿出一块巧克力吃,一边吃一边看着已经开始落山的太阳:“今天咱们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得在野地里头凑合一宿。” 我也觉得有些疲惫,靠着身后的土坡半躺了下来。休息了十几分钟,我想趁着天黑之前这段时间,再绕着小山走一次。 “慌什么,再等会,今天是晴天,晚上月亮亮堂着呢,不耽误办事。”老王不肯起来,说:“我刚吃饱,现在剧烈活动对身体不利,歇会,再歇会。” 我一直都拿老王没脾气,只能重新躺下来。估计是躺的太猛,后背让土里的石头硌了一下,疼痛异常。 我以为土里就是一块小石头,伸手想把它抠出来,但是土里的石头很大,而且扣了几下之后,我察觉到了一点端倪。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又用铲子刨了刨,心里随即一阵激动,我们找了大半天的可疑之处,原来是在这里。 第一百零一章兔枪 http://.biquxs.info/

土里的石头不止一块,而且,这些石头是垒在一起的,缝隙之间还有粘合剂,这种粘合剂,叫三合土。 过去在七孔桥听人吹牛侃大山,七零八碎的故事听的多了,其实也是开阔眼界增长见识的途径。古行里面,有很多人都干过挖坟掘墓的事情,有一种墓,很难搞,谁都知道墓在哪儿,但就是无从下手。因为修这种墓的时候,用的就是三合土。 三合土的配方很多,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定比例的沙子和黄土加上鸡蛋清,混合而成。这样的三合土一旦凝固阴干,比水泥结实不知道多少倍,碗口大的铁锤砸到凝固后的三合土上,也只不过留个白印儿而已。 这种混合了鸡蛋清的三合土,看着没什么,其实非常奢侈。清末的大太监安德海当年得势的时候,给他母亲修坟,用的全是三合土,把附近十里八乡的鸡蛋全都买了下来。鸡蛋清做三合土,鸡蛋黄随手就扔了,当地人捡鸡蛋黄吃,最后都吃的想吐。一个坟修下来,不知道用了几千几万个鸡蛋。后来满清覆灭,几波盗墓贼想盗这个墓,都打不穿盗洞,据说最后是一个军阀手下的部队,用山炮把坟给轰开的。 而我从土里面挖出的石头,缝隙之间填充的就是鸡蛋清混合的三合土。三合土百分之百属于人为痕迹,在这片禁地一般的深山里,人为痕迹就是最值得注意的目标。 我赶紧把老王喊了起来,两个人就顺着这小片土层慢慢的挖,最后挖出了二三十块被三合土粘合在一起的石头。石头有大有小,因为填充了三合土,几乎变成了一个整体。 石头后面,肯定有东西。而且是带不走的东西,因为带不走,又不想被别人发现或者占据,所以才用这些填充了三合土的石块给封堵了起来。 “咋整?”老王看了看这些石块:“把石头砸开不就行了?” 我正在激动,老王这一句话就把我给点醒了。三合土粘合起来的石块,该怎么砸?恐怕把俩人的胳膊累断也弄不开。 但是发现了这个线索,就绝不能放弃。我想着,即便用锤子凿子慢慢的敲打,也得把石头给弄开。 我们随身没有带合适的工具,铲子和钢钎根本不顶用。万般无奈,只能下山去找工具。 老王本来就不想来回折腾,我也觉得发现了这个地方,好歹得有个人守着,就让老王留下来,自己下山。 为了节省点时间,我当时就下山了。顺着那条路到了山下,我不想到村子里去抛头露面,而且村里的工具也不一定合适,干脆就开车去镇子里,把乱七八糟的工具买了一大包。 中间的过程就不多说了,反正一来一回,累的够呛。我赶回去以后,就和老王一块儿动手。这么多石头,只能慢慢的一点点的敲。我们几乎没怎么停,实在累的要死,才会睡一会儿,就在这个地方连着敲了三天,才敲出了一个三十厘米左右的洞。 其实,在石头刚刚被敲开一条缝隙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些石头所封堵的,是一个洞。没有人知道这个洞是做什么用的,洞口本来应该很大,但是被掩埋了一大半儿,从外面望进去,里头黑咕隆咚,只能闻到一股很淡的霉味。 三十厘米的洞口,钻不进去人,我们俩只能继续干。不过,洞口一旦敲开,拓宽就比较容易。我们一共用了差不多五天的时间,才把洞口扩大到能勉强钻进去一个人。 我跟老王交代了一声,让他在外面等着。石头封堵的洞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放到以前,我肯定会三思而后行,不过,人都是在磨砺中成长起来的,有过旦猛和胡杨河故道的经历,我的胆魄明显比以前强了很多,精简了一下装备和随身物品,没有太多的迟疑,就顺着敲开的洞钻了进去。 石头后面的洞,果然被掩埋了一大半,一钻进来,用手电来回照照,我就看得出,这是个人工挖出来的洞。朝前面走了几步之后,洞分出了几条岔道,每条岔道,都连通着若干个大小不一的小空间。猛然看上去,地形是挺复杂,不过再看一下,就会发现,其实洞里面的总体结构,还是比较简单的,岔路虽然多,但连通的空间面积有限,绝对不是那种四通八达的蛛网结构,完全不用担心会迷路。 这里肯定有人呆过,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两个如同窑洞一般的小洞跟前,我看到洞口还挂着粗布的门帘,洞里面摆着笨重粗陋的木头床。除此之外,地上丢着两个落满灰尘的玻璃瓶,还有一个长方形的搪瓷托盘,这种托盘是以前医院里用的东西。 我一下就迷糊了,不知道这个洞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没敢走的太深,就在旁边又看了看,每个小洞就好像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凌乱的丢着一些杂物。 从这些痕迹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地方以前有不少人,也有不少东西,但后来人都走了,该搬的东西也搬的七七八八,只偶尔留下了些没用的零碎。 杂物里面有已经变色的绣着红十字的袖标,还有那种非常老式的安剖瓶,甚至,我还看到了一把刀片崩断的废旧手术刀。 我皱着眉头开始琢磨,从这些杂物来分析,估计至少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后山这里在抗战和解放的时候都打过仗,这座小山地处的位置,相当紧要,易守难攻,只要守住那条上山的羊肠小道,估计没人能过得来。 我就怀疑,这是不是战争时期的一所很简陋的战地医院,受了伤的士兵要在这儿接受初步的治疗,才能转移到后方去。 等到全国解放,地处深山里的战地医院肯定就没用了,彻底的废弃。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战地医院被废弃的时候,洞口肯定不会这样用三合土封闭。知道三合土,并且能运用三合土的人,我估计多半都跟古行有关系。 洞里非常的静,我一连走过了大概五六个“窑洞”,其中有一个面积比较大,但是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正想到别处去看看,但是目光一瞥,无意中就看到这个窑洞的地面,好像有点不对头。 这个窑洞的地面,明显被翻动过,虽然翻起来的土层被踩平了,而且还落着一层灰,但是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翻动的痕迹。 我随着挂着一把小铲子,拿起来就轻轻的朝土里插了一下。果不其然,土层很虚,如果没被翻动过,那么绝对不会这么虚。 这就说明,这个窑洞的地下,要么被挖出过什么,要么就是被埋下去过什么,只有这两个可能。 我顺手就挖了几下,但是没挖出什么东西。用手电来回照照,我看出被翻动过的面积大概有十来平方,要是我再翻动一次,估计又得浪费不少时间。来后山之前,我根本没想到会耽误好几天,要是再耽误下去,老王肯定要埋怨。 当......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跟老王说一声的时候,铲子在土里面碰到了什么东西。我赶紧顺势扒拉了两下,顿时,一截黑呜呜的枪管,就出现在了眼前。 我顺着枪管的走势,把整支枪都挖了出来。本来,我以为这是个废弃的临时战地医院,有遗留下枪支的可能,可是,等这支枪被挖出来之后,我的判断就被推翻了。 我认识这种枪,在我们乡下,这种枪叫做兔枪,是一种土制的民间枪械,装填自制的火药和铁砂,因为没有膛线,而且要保证一定的射程,所以枪管很长,整支枪立起来比我还高。 我小的时候,只要回村,时常就能看到有人拿着这种自制的兔枪,到野外去打猎。这样的枪威力有限,主要用来打兔子,所以叫做兔枪。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说不清楚,在这个被封闭的废弃战地医院里,怎么留了一支兔枪,但是一转眼的功夫,我头上骤然就冒出了一片冷汗。 我想起了前几天在矸窑借宿的时候,自己所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四伯说,矸窑里烧矸的那四个人,就是因为闲着没事干,带着兔枪去打兔子,最后没能回来,被人杀了。 而且,四伯还说,四个烧矸的人被杀了之后,就地掩埋。我不能凭着一杆兔枪就判断事情的真伪,但是,我的心很虚,有种说不出来的惊恐。 我并不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住了,吓住我的,是自己所做的那个梦。 难道我现在所经历的事情,几天之前其实已经在梦中被揭示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又这么诡异的梦。 我喘了口气,心想着不能一叶障目,如果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那么一切都只不过是个猜测。 我匆匆忙忙的顺着原路跑到洞口,跟老王交代了一声,我告诉他我得进去挖点东西,可能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让他在外面耐心等待,不要乱走动。 “又挖东西?这几天你敲石头还没敲够?” 我的心乱糟糟的,顾不上搭理老王,心急火燎的又跑了回去。 一跑回来,我抓着铲子唰唰的开始朝下面挖,我必须要看看,这片土层下,埋着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发现 http://.biquxs.info/

我急于知道这片土里到底埋着什么,手里的铲子翻动的飞快。或许,当时在这里埋下东西的人没有想到,这个地方会有人来,所以埋的并不算深,挖了一会儿,我就看见一片衣角从土中翻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也随之飘到了鼻尖。这股气味,就好像一种熏人的恶臭经过时间的淡化,变的不那么刺鼻,但是混合了土里的潮气和霉味,让人闻了之后觉得很不舒服。 看到这片烂的斑斑驳驳的衣角,再闻闻土里冒出来的怪味,我的脑袋嗡的就大了一圈。 四个烧矸的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被人杀了,就地掩埋...... 四伯在梦里讲述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 我晃了晃脑袋,慢慢的又挖了挖。紧跟着,一件破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包裹着一副完整的骨架,呈现在了眼前。 完整的人骨,微微蜷曲着,侧躺在土层下面。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叫做三年化尸,七年变骨。意思就是人死了下葬以后,三年时间会把所有能腐烂的部位全部烂光,然后尸水什么的慢慢蒸发或者渗透,等到七年左右,下葬的人会完全变成一具骨架。 如果这样看的话,被埋在这儿的人,至少死了七年以上了。 一副骨架,看不出死者生前的样子,也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我呆了一会儿,又在别的地方挖了挖。 不祥的猜测,完全成真了。随着挖掘的深入,又接连挖出了三具白骨化的尸体。尸体一共四具,我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当年消失在后山的四个烧矸人。 他们随身有一点东西,装火药和铁砂的皮囊,还有已经辨认不出颜色的锈迹斑斑的水壶。看着四具尸体,我似乎能想象到当年所发生的一幕:这四个年轻人在矸窑那边干完了活儿,扛着兔枪出来打兔子,那时候,这个被废弃的临时战地医院可能没有石头封堵,他们无意中找到了这儿,然后,被人杀了。 我没有别的线索,下意识的就去拿四伯讲的那个故事作为推断证据。如果四个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被杀掉以后就地掩埋,那就说明,他们所看到的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就在这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一次心慌了。我不是害怕眼前的情景,对于一般人来说,死具蜷曲的白骨,可能的确很吓人,可是我在旦猛盆地和胡杨河故道那边,见的干尸比这些白骨还要渗人,骨架吓不到我,让我恐惧的是,谁是杀掉这四个人的凶手? 四伯的故事里,杀人凶手叫连度,是我父亲。 汗水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些白骨还得重新埋起来。 我拿着铲子,把挖出来的土重新回填,回填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一架骨骼的颅骨,有放射性的裂纹。 这是让人感觉恐怖的伤痕,凶手肯定是用锤子或者石头之类的硬物,一击毙命。下手太重,也太狠,颅骨都出现了崩裂。 可以想象的出来,凶手一出手,就没有想让对方活下去的意思。 四伯所讲的故事,像是一片阴影,一直笼罩在我的心头。回填的时候,我始终心不在焉。唯一能让我感觉稍稍心安的是,现在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凶手是谁。 我把土回填进去,直起腰朝四周看了看。就跟我之前的判断一样,这四个人之所以被灭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里,到底有什么? 我开始慢慢的寻找,很仔细的寻找,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这是件很繁琐的事情,这个地洞虽然不算很大,但是那些人工挖出来的窑洞,至少有十几个,遍布杂物,每个窑洞,每件杂物,都要认真的看一看。 我至少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把这些窑洞看了一遍,但是没有收获。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毫无价值。 几条岔路最后汇集到了一处,路的尽头,是两个紧挨着的土洞。这两个土洞的面积比较大,可能是当时用来存放药品以及办公的地方。 地面上的灰尘落的足有一寸厚,手电光照射进去的时候,我看见了两个很大的架子,还有几张歪歪斜斜的木桌。这里的东西被搬空了,剩下的都是笨重而且无用的东西。 旁边的土洞也是这样,除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厚厚的灰尘,就看不到别的了。 我出来转了一圈,觉得这应该就是尽头,没有路走了。 那四个烧矸人,当年究竟看到了什么?如果他们当时看到的东西被运走了,那么,就等于我和老王又做了好几天的无用功。 我不甘心,转回来之后打算再重新寻找一遍。 我走进左手边的土洞,走的很慢,脚步如果快了或者重了,就会升腾起一片雾蒙蒙的尘土。在紧靠墙角的地方,我看到了三个并排摆在一起的木头箱子,用铲子轻轻拍拍灰尘,三只木箱子上面铺着的一条棉褥子,就出现于眼前。 我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有人住过,三个木箱子拼出一张很简陋的“床”,铺上褥子就可以睡觉。 如果这里有人住过,那么肯定还应该有别的东西,只不过这些东西后来都被运走了。 我走的很慢,看的也很仔细,等我走到另一边墙角,一步迈出去的时候,就听见了哗啦一声响。一张遗留在墙角的报纸,从厚厚的灰尘中露了出来。 我捡起报纸看了看,这是一张十几年前的人民日报,很普通的报纸,估计是当时遗漏在这儿的。报纸本身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唯一能说明的,也就是我之前的猜测,这个地方后来有人住过一段时间。 不过,既然有遗留的报纸,就可能还有别的遗留的东西,我蹲下来,一边用手电照,一边用铲子小心的扒拉着厚厚的灰尘。 果然,紧贴着墙角的地方,有一个塑料皮的本子,本子上全是灰尘。 对于这样的本子,我还保留着一点记忆。小的时候,这种塑料皮的日记本还是挺高级的文具,那时候小孩子的零花钱少,要攒一段时间钱,才能买一个这样的日记本。 这个日记本紧贴墙角,很可能也是当时被遗漏下来的东西,我拍打掉上面的灰尘,随手翻开,扉页上有钢笔写下的两行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是传自周易里的一句话,很常见,后世人用这句话鼓励,自勉。可是,当我看到扉页上的这行字的时候,眼皮子骤然一阵跳动。 我感觉,这行字迹的笔迹,跟父亲的笔迹有点相像。但仅仅这么十来个字,我也不敢完全确定,立刻翻过扉页,想看看本子里是否还有别的字迹。 扉页翻过去之后,整整一页纸上,全是钢笔字。这个本子是个日记本,里面所书写的内容,好像跟日记也差不多,只不过没有具体的时间。 我的头晕了,这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迹对我来说,很容易辨认。如果我没看错,这肯定是父亲的笔迹。以前我在郑州上大学,父亲一直坚持用纸质信件跟我联系,基本上每周都会写一封信过来。我当时就跟他说过,写信回信都很麻烦,不如打电话方便,直观。但父亲告诉我,如果打电话,几句话说完,挂了电话心里就会有些失落,而一笔一笔的写信,每个字可能都会包含着自己的情感。 有时候我会回信,有时候事情多了就给忘记了。可是,父亲的笔迹,已经印在我的心里。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字迹,刚刚擦掉不久的汗水,不知不觉间又从额头渗了出来。 他的日记都出现在这儿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父亲曾经在这里住过? 如果他在这里住过,那么,杀了四个烧矸人的凶手,真的会是他? 我不相信,坚决不肯相信,父亲那个人,我非常了解,他很敦厚,从来不跟人争执什么,连吵架都不会吵的人,难道能动手杀人? 一阵难以抵挡的恍惚和眩晕感,瞬间冲击着脑海,我感觉头重脚轻,有点站不稳了,急忙靠到背后的墙壁上。就这么缓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这股劲儿。 但是,父亲已经去世了,这些事情,我还能找谁去对质? 我轻轻喘了口气,在一个木箱子上坐下来,把本子前后翻了翻。大概有五六十页都写了字,字很工整,是一笔一划写下来的。每段字迹之间没有日期,不过,中间有空格把每一篇日记给隔开了,还是可以区分出来的。 我慢慢的看了起来,这可能是父亲平时记录了供自己看的,所以,记录的内容很杂,从日常的家常小时,再到一些我以前从来都不了解的情况,都包括其中。不管内容是什么,我都逐字逐句的仔细阅读。 翻到第二页的时候,有一段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段话,是这样的。 “近日,与包为公交易两笔,毛入叁拾叁万元正。包为人油滑老到,唯独钱款交易从不拖欠,行事又极为谨慎,可保双方无忧。”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呆住了。这本日记,肯定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十几年前,父亲做两笔交易,就能进账三十多万? 而且,跟他做交易的那个包为公,是古行里很有名的一个人。 第一百零三章本子的记录 http://.biquxs.info/

日记里提到的包为公,是古行里一个资历辈分很老的人,陆放顶那样的,在包为公面前也是小字辈。事实上,包为公离开古行已经很久了,但直到现在,有些古行里的老人还时常跟人讲讲包为公的故事。 听人说,包为公很小的时候,在一个当铺里当学徒,练的一双好眼睛,而且把过去老当铺那种贬物压价的本领学的炉火纯青。就因为有这段经历,所以以后进了古行,包为公的行事作风带着一股浓浓的当铺朝奉的味儿。 他在古行做生意,收货,也卖货。收货的时候挑三拣四,哪怕品相再好的货,也能让他说成破烂儿。卖货的时候,引经据典,巧舌如簧,货价比别人高出一截。这种人粘上毛比猴儿都精,从来不肯吃亏的,人们背地里都喊他包狐狸。 不过,包狐狸有自己的原则,收货的时候,一旦谈好了价钱,不管是十块钱还是十万,绝对是当场付款,绝不拖欠。卖货的时候,无论秦砖汉瓦或者明清时期民间瓷窑烧制出来的大路货,保证都是真东西。 所以说,跟包狐狸做生意,吃点亏是肯定的,却可以让人放心。古行本就是带着风险的活儿,人人都求个平安,包狐狸奸猾,但招牌很硬,很多人还是愿意吃点小亏,跟他做买卖。 有一次,包狐狸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但是,不仅没人挤兑他,事后都还佩服他。 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有个外地的掮客,慕名找到包狐狸,觉得包狐狸路子野,而且货能保真,所以求包狐狸给找两件货。掮客只是个中间人,负责联络的,背后还有买主。古行的规矩,一般不会追问买主的身份。但那两件货太扎手,而且交易额太大,以包狐狸谨慎小心的作风,肯定得问。 掮客本来不肯说,但他不说,包狐狸就拒绝合作。掮客没办法,跑去找古行里别的人。不过,那个时候,陆放顶和赵三元那个级别的人物,都还没成势,掮客跑了一圈,他要的货,谁也找不到,最后,只能又找到了包狐狸。同时,掮客也跟包狐狸透了底儿,他背后的金主,是两个日本商人。 包狐狸知道了金主的身份,考虑了两天,然后答应了这笔买卖。 包狐狸不愧是当时古行里的大拿,过了有一个多月,掮客要的货,真让包狐狸给找到了。这么大宗的交易,谁都不可能掉以轻心,那个掮客还专门重金请到了当时一个已经退休在家颐养天年的掌眼。 掌眼是古行里的行话,跟瞎三儿的叔爷麻鬼子差不多,专门负责鉴定货物的真伪。掮客请到的那个老掌眼,在当时是古行中最出名的,只有请到这样的人,才能保证不受骗上当。 听说交易的时候,背后的金主也露面了。这次交易很顺利,一来是包狐狸不卖假货的名声在外,二来还有掌眼这一行里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坐镇把关。所以,金主如约付款,高高兴兴带着货走了。 但那一次,包狐狸耍诈了,玩了一出双簧。掮客总觉得,自己花重金请来的老掌眼,总不会出错的。可是他才认识老掌眼几天?老掌眼跟包狐狸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 这中间的细节曲曲折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包狐狸卖给对方的是假货。据说,当时有人问过包狐狸,这次买卖虽然挣了大钱,可是金字招牌却让砸了。包狐狸却淡淡的说,小日本让咱们吃了多少亏,现在让他们吃点亏,怎么了? 从古行的规矩来说,这件事百分百是包狐狸错了,做的不地道。可就是这件不地道的事儿,却让人说不出的痛快。 然而,这件事给包狐狸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那笔交易太大,事儿后来闹大了。包狐狸估计事先也想过这些,提前就准备了后路,仿佛一夜间就从古行消失了。有人说他去了欧洲,还有人说去了台湾,反正不管去哪儿,包狐狸就此退出了古行。 到了两三年前,古行里突然冒出了几个仙儿,在行话里,仙儿的意思,就是流动性很强的商人,不开店,也不支摊子,哪儿的生意好,就奔哪儿去,生意做完立刻就走。 我当时听市场的人说,那几个仙儿的根子,是包狐狸。 有人觉得,包狐狸闲了那么多年,岁数也那么大了,竟然还不老实,还想再进古行。但是谁都知道,包狐狸就算再进古行,也不可能自己露面了。 我感觉自己很多年以来在心里形成的那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好像受到了些许的冲击。我们家那个小店的生意,父亲从来不瞒我,每个月的账本,也都是交给我打理的。小店就是小打小闹的买卖,挣不了几个钱,否则当初我在华阳买房的时候,就不至于那么难。 我一直都以为,父亲是个小生意人。但是今天看到他和包狐狸曾经做过交易的文字记录之后,我茫然了。 这至少说明,有些事情,父亲瞒了我。 一个人如果很信任另一个人,那么,在他的潜意识里,就会觉得对方没有任何隐瞒自己的事。要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的时候,他的心理,一定会受到冲击。 我定了定神,现在不能胡思乱想,得把这个本子上记录的文字都看看再说。 记录父亲和包狐狸交易的那段日记后面,是一篇家长里短的日记,没有什么紧要的内容,可是看着看着,仿佛触动到了我的内心。 “小坏蛋病了,烧到接近三十九度,他很难受,吃不下饭,稍稍抱他起来坐一会,就会头晕。他不知道,他生了病,我只会比他更难受。他睡着时,和他母亲像极了,我答应过他的母亲,要让他好好长大,好好成人,可是他病了,难受了,我却束手无策。我情愿把所有的病痛,都替他担起来,却又不能。小坏蛋,希望你明天醒来时,病就会好。” 望着眼前的文字,我得鼻子有点酸。小时候,我特别淘,在华阳还好一点,只要一回老家,就跟放羊似的。拿弹弓打邻居家的老母鸡,或者朝别人家晒到外面的被子上甩泥巴,要么就是把同龄的孩子脸上抓的青一道红一道。每次在外面闯了祸,要是没被抓到就算了,只要一被抓到,人家肯定会到我父亲那里去告状。 每每被告状,父亲总是给人家赔礼道歉,有时候还要赔钱。不过,父亲不像别的家长一样,赔礼赔钱,抓着自己孩子揍一顿。他从不打我,只是跟我说,如果一直淘下去,会变成个小坏蛋,那时候,就没人肯跟我玩了。 他一直叫我的名字,除非有时候心情好了,才会叫我一声小坏蛋。 这三个字并非贬义,那时我虽然小,可是却不傻,我听得出来,父亲那样喊我,其实话语里带着浓浓的亲昵,甚至,还有一丝骄傲。 我接着往下看,满篇几乎都是关于“小坏蛋”的记录,大到考试入学,小到某天放学回家晚了,全都记了下来。 看着看着,我的鼻子,仿佛更酸了。 这些文字,绝对不是父亲写下来煽情的,他原本就没有打算再让任何人看到这些。对于父子之间的感情,我一直没有正视过,我总觉得父子父子,就是那样,和这天底下所有的父子,都是一样的。 但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从小到大,我不可能总是跟在父亲身边,可是即便我没在他身边的时候,我也在他心里。 我突然觉得,我很想他,很想很想。 后面的记录,内容依然杂驳,除了写一些关于我的事情,还有一部分生意上的记录。这些生意,肯定都是父亲经手过的,才会写下来。交易记录不多,但是每一笔的数额在当时那个年代来说,已经很吓人了。 父亲的生意做的那么大? 我有些想不明白,在当时,能做这么大生意的人,都不可能是古行里的无名之辈。但父亲在古行里的确没有名气,想来想去,我也只能认为,他太低调了,隐藏的很好。 每一页日记我都看的非常仔细,很长时间之后,我才看到十几页。我考虑着,要不要回去给老王打个招呼,免得他在外面等的太久了会不耐烦。 就在我将要合上本子,回去给老王打招呼的时候,一段文字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暂时打消了回去的打算。 “近日,总在考虑,刘到底如何?我以为我不会看错人,却总不能彻底看透他。现在我所考虑的,已不是别的,而是刘是否可靠。他是最为紧要的一环,如有意外,后果难料。我后悔自己草率,将那么大的赌注全押在他身上。我与他不同,他在做事,我在赌命,这一局,我着实输不起。” 我的脑袋又嗡的震响了,尽管这段文字里,父亲只提到了一个姓氏,用姓氏来替代一个人。但是我的预感告诉我,他所说的刘,一定就是刘老头,也就是陆放顶! 第一百零四章果真如此 http://.biquxs.info/

我心里的震惊和诧异,溢于言表。化身陆放顶的刘老头,肯定和我父亲认识,毕竟以前在一个村子,但是我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的交情也只限于见面点头打个招呼。而且,以前刘老头还因为宅基地的事情和我父亲大闹过一场。 再后来,就出了刘老头拿万寿盒过来“借命”的事儿。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要说别人了,就连我,也认为只不过是同村人的关系。但是这本日记一出现,立刻颠覆了我的认知。 很显然,父亲和刘老头,可能合伙做了什么事情。而且,父亲为这件事情付出的很多,否则,他就不会说把赌注全都押到了刘老头身上。 父亲果然隐瞒了我一些事,他和刘老头,似乎也唱了一出双簧,让所有人,包括我在内,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普通甚至很淡薄。 他们合伙做什么了?难道合伙在古行里做生意? 我只能这么想,刘老头就是陆放顶,以他的能量,做几单大生意,是很正常的。 我越想越觉得头晕眼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父亲在很久以前可能就开始怀疑刘老头了,觉得刘老头深不可测。我现在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我被卷到这件事情里来,完全是因为刘老头。当时在胡杨河故道行动里,我跟小毛深入交谈过,我猜得出,小毛背后的老板,很有可能是刘老头。 小毛所学的班达觉,是刘老头,或者说是陆放顶教的,那就说明,陆放顶在班达觉上的造诣,比小毛要高。熟练运用班达觉的陆放顶,想让我做一个他安排好的梦,应该不会太困难。 如果我父亲不死,陆放顶投鼠忌器,可能还不敢把我拉下水。可是这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为什么陆放顶偏偏要拉我下水呢? 答案,或许再明显不过了。那个5的出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5,就会有1234,同理,有5,也就会有6789。 我,就是6? 我的情绪波动的很厉害,不得不合上本子,让自己冷静一点。过了有七八分钟,我把本子放好,顺着原路走回去。 老王还老老实实的在外面等着,只不过看样子等的很枯燥也很无聊。我钻出去抽了支烟,抽烟的时候,老王就问我,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有没有值钱货。 “你就别做梦了行不行。”我心里有点烦乱,斜眼看看老王:“不要动不动的就是钱。” “我有理想,有追求,这也是错?”老王跟我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对我的性格算是了解的,他可能看出我的神色不对:“你咋了?” “没事,吃点东西,等会我再进去看看。” 我在外头草草的吃了点东西,然后又顺着那个入口钻了进来。我回到原来的土洞,坐到原位,继续看那本日记。 “小坏蛋今天该是生气了,他回家后,红着眼睛问我,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自己却没有妈妈,我不知怎么答他。我很想对他讲,他有妈妈,是个很好的好人,只是,他妈妈不在了。这些话,我终是没有讲出来。小坏蛋还小,即使我讲了,他大约也是听不懂的。等他长大一点,我会和他说,他的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虽然生下小坏蛋时,他母亲就故去了,只是这些年,他的母亲,一直都活在我心中的。” 看到这些,我很心酸,父亲说过,生我的时候,母亲难产,最后能保住我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我小时候,这可能是我的一块心病,也因此自卑过,直到长大以后才慢慢好了。 之后的二三十页日记里,再没有什么很重要的记录。但是,透过这些日记,让我知道了一些以前我没有感觉到的事情。 可以说,这些日记,父亲没打算给任何人看,所以,记录下来的都是他内心最真正的声音。从中,我看到了浓浓的父爱,如果是一个外人看到这些日记,那么,他一定会认为,那个叫小坏蛋的孩子,是这本日记主人最最关爱,最最牵挂的人。 父亲不善于表达,很少会高兴,也很少会难过,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这天底下,没有不疼爱孩子的父亲,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父亲对我的爱,是那么宽博,那么深厚。 这时候,我想起了自己生命中过去的那二十多年时间,想起了和父亲一起度过的日子。鼻子的酸楚不可抑制,慢慢牵动了泪腺。 泪水滴落下来,滴落到了陈旧的日记本上,我赶忙擦掉眼泪,害怕泪水会模糊了本子上的字迹。 日记只剩下最后两页了,依然记录的是那些家长里短。看到这儿的时候,我心里大概有数,父亲以前的确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他可能到这儿以后,逗留几天,然后就离开。每次过来,就会在本子上记下这段时间想记录下来的大事小事。每段日记之间的时间间隔其实比较大,严格来说,这个本子应该是月记。 本来,我以为本子上不会再有什么重要的内容了,但是当我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 “如我所想,即使再隐秘的地方,也会有纰漏,今天出现了意外。庆幸,我正好来了这里。等处理完意外,我十分后怕,假若这里的秘密,被外人察觉,必然会有很大的麻烦。我只能封闭这里,大约在我所想,这里最好不要再有开启的必要。只有那样,小坏蛋才是最安全的。我要走了,以后不会再来,我也曾想过,自己奔波究竟为了什么,可能吧,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坏蛋。我只盼着,就如他母亲故去时吩咐我的那般,让孩子,一生平安。” 这是日记的最后一篇,很显然,记下这篇日记以后,父亲就离开了这儿,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物品,并且把洞口严密的封闭了起来。他不打算让任何人找到这儿,甚至连自己也不准备再来。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这篇日记或许会看的我一头雾水。但是此时此刻,从最后这篇日记里,却能读出一些隐藏的信息。 父亲遇到了意外,那会是什么意外?毫无疑问,四个烧矸的年轻人拿着兔枪打兔子,无意中从矸窑走到了这儿,可能也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隐蔽的废弃土洞。他们进来了,而且,他们可能看到了一些东西。 日记里写的很清楚,发生这些的时候,父亲恰好来到了这儿。为了避免四个烧矸人把他们看到的情景说出去,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灭口。 尽管这个办法很残忍,却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那种无穷无尽的眩晕感,又一次把我淹没了。父亲处理了意外,那就说明,他真的......真的动手杀了四个烧矸人。 不仅杀了人,而且进行了就地掩埋。 极度的眩晕中,我不断的脑补着,我甚至能联想到,当年父亲在这里杀人埋尸之后,并没有仓皇离开,相反,他还坐在这儿,写下了这篇日记。然后从容的收拾东西,离开此处。 这么做,需要多强的心理素质? 而且,这篇日记还提到了我。 这个地方不再开启,我才是最安全的,这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推测不出了。 不过,从日记分析,被四个烧矸人看到的东西,父亲并没有带走,还依然留在这儿,否则的话,就没有封闭这里的必要。父亲把烧矸人的尸体埋在这儿,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后山这么荒,他不打算再来,就没有人能找到这儿。烧矸人会永远沉寂下去,沉寂一百年,二百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当年的烧矸人,被埋尸在这里。 烧矸人看到的,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我得找出答案,因为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了父亲,更关系到我。父亲把这个秘密隐藏的很好,从那时候到现在,我都一无所知。如果不是今天无意中发现了这本日记,可能我还会一直蒙在鼓里。 我要找到这里隐藏的东西,哪怕在这儿住下来,住上十天,住上一个月,也一定得找到。 我不得不重新回到外面,又跟老王通了通风。老王肯定不愿意一直在这里呆着,但是我的神色已经告诉他,这是件很重要的事,势在必行。 “好吧好吧,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那就陪着你吧。”老王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辛苦了。”我拍了拍老王的肩膀,他虽然嘴巴碎,不过有一点做的挺好,每到一个地方,除了关心有没有可能挖出些值钱的东西之外,他是不会问东问西的,这就让我少费了不少口舌。 跟老王交代好了之后,我一刻不停的又钻了进来。此时此刻,我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力气,而且有些燥热。 我把日记本小心的揣在怀里,拿着铲子,慢慢的寻找准备下手的切入点,但是目光转了一圈之后,我停了下来。 我觉得不对。 这个日记本,不对。 第一百零五章墙洞 http://.biquxs.info/

在我刚刚想要去寻找这里隐藏的秘密时,陡然感觉到了这本父亲留下来的日记,有个很大的破绽。 之前我一直都沉浸在日记的具体内容里面,忽略了一些细节。这本日记里所记录的事情,有大有小,不但有关于我的情况,还有在古行里的交易,以及父亲对刘老头所产生的猜测和怀疑。 父亲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遗漏在这儿? 根据日记最后一篇所写的内容,他可能就是写下这篇日记之后,决定离开并且封闭这个地方。前脚刚写完日记,后脚把日记本丢了,他都察觉不出来? 这绝对不可能,以父亲的细致和谨慎,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这一瞬间,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本日记,是伪造的? 但是,我又感觉不像,日记的字迹,还有行文的习惯和风格,都表明这些日记的确出自父亲之手。 如果日记不是伪造的,那又该怎么去解释? 我想不透了,这个问题已经不是我能推断和思考出来的。假如这本日记出自父亲之手,他就不可能遗落在这儿,他肯定把日记给带走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偷走了父亲这本日记,并且故意丢在了这儿。他这么做的理由,毫无疑问是想让我亲眼看到日记。 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人告诉我,父亲如何如何,我百分之百的不会相信,除非是亲眼看到了确凿的证据。 日记,就是最直观的证据。 这些事情的复杂性,又一次让我无所适从。凭我的脑容量,可能很难在这么复杂的情况里准确的推敲出答案。 想来想去,我索性不想了,以免有错误的推论会影响我的判断。 我朝周围看了一眼,现在,我所要做的事情,不是打破脑袋去猜测,这本日记为什么会丢在这个地方,我要做的,是找出这里隐藏的秘密。如果这本日记不是伪造的,那么很有可能,日记里记录的曾经被四个烧矸人发现的秘密,一直留存在此。 那会是什么秘密? 我只能一点一点的去找。 我慢慢的走,慢慢的看,但是我感觉能找到秘密的可能性很低,因为这些地方我都很仔细的搜索过了,如果有可疑之处,早就被我发觉。事情是明摆着的,这里的秘密,本来可能没那么严密,可是四个烧矸人的无意闯入,让父亲产生了警惕,他肯定把秘密刻意的隐匿了。 我绕着十几个土洞,走了整整一圈,越走越觉得希望渺茫。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小时,我彻底没招了。可能是情绪的原因,我觉得这里很闷,想到洞口那边透透气,跟老王说两句话。 砰砰砰...... 就在我快要走到入口的时候,身后骤然间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的轻响,那种声音听着就好像是敲门声。 土洞里原本没有一点声音,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唰的转过身,但是身后空荡荡的。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两分钟,心里不由自主的犯嘀咕,因为刚才听到的声音太轻了,连我自己也吃不准,真的有声音,还是自己耳鸣。 站了好几分钟,我才转过身,但是脚步还没有迈动,身后又猛然传来了砰砰的声音。 声音依然很轻,可是这一次,我仿佛分辨出来了。这样的声音,就如同从一道墙壁里的夹层传出来的,所以声音很轻,而且有些发闷。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有点发毛。以前我听过很多关于墙壁夹层的故事,小小的夹层,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阴暗也最恐怖的地方,会让人感觉无比的惊悚和畏惧。 人的恐惧,一般都来自于未知,就是因为不知道墙壁的夹层里会有什么。 砰砰砰...... 在我迟疑之间,砰砰的声响又一次从土洞的深处传到了耳边。我的听觉再迟钝,这时候也能听得出,声音是从最尽头的土洞里传出的。 我的确有点害怕,只是,对日记里记载的那个秘密的渴求,无形中淹没了心头的惊恐。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这里的秘密给挖掘出来。 我慢慢的迈动脚步,朝着最深处的土洞走了过去。走了几米远,砰砰声再次传来,这一次的声音让我锁定了具体的来源,就是那个发现了日记本的土洞。 我重新走进土洞,走进来的时候,砰砰声断绝了。因为声音一直都比较缥缈,锁定具体来源,已经是我感官的极限,走进来之后,我无法判断,砰砰声究竟是从哪一面墙壁传出的。 我只能一点一点的尝试,我拿着铲子,在墙壁上依次的敲打,如果墙壁真有夹层的话,那么铲子拍打上去的声音肯定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就这样敲打了一会儿,嘭的一下,铲子果然在一面墙壁上敲出了异响。 我赶紧用铲子轻轻的挖了挖墙上的土,土很干,土屑哗啦啦的朝下掉。就挖了两下,我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头的地方。一般的黄土层都有直立性,但是这面墙壁上的土,明显就是用水把干土搅和成泥巴,然后糊到墙上的。 干硬后的泥巴被铲掉了一大片,随即,大约有两平方左右的墙皮上,露出了水泥涂抹过的痕迹。我立刻跑回去,让老王递给我锤子和凿子。 “你到底要干嘛啊。”老王在外面呆的百无聊赖,懒洋洋的把工具递给我:“真准备在这儿常住了?” “正忙着,等闲下来再说。” 我拿着工具又回到原处,开始敲凿那一片抹过水泥的墙壁。干透的水泥也很坚固,但是和三合土相比,就是小意思了。我使出浑身上下的劲儿,连着敲了有十分钟,墙皮哗啦朝里面塌进去一块。 果然,这面墙壁,是中空的,塌掉的墙皮全都掉进去了。 墙洞里轰的冒出了一团灰尘,呛的我无法呼吸。我捂着鼻子朝后退了退,等灰尘散了才走过去。 墙壁里,是一个被掏出来的洞,灰尘还未完全散尽,手电照进去,也看不出洞的大小。但是,透过缓缓悬浮的灰尘,我看见有一团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我用铲子扒拉了一下,眼睛就受了刺激。那一团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都是已经烂透了的动物的尸体,可能有獾,还有黄鼠狼。 尸体一层叠着一层,其中还夹杂着盘成一圈的蛇的遗骸。这个地洞虽然是封闭的,但是架不住这些小东西打洞钻进来。 几十只各种动物的尸体,密密麻麻挤了一团,它们打洞钻进来之后,就没能再钻出去,全都死在这儿了。 我心里有些发毛,回想着刚才自己听到的砰砰声,愈发觉得不自在。这些动物肯定是非正常死亡,它们都不傻,如果钻进来感觉到危险,一定会及时退走。很多动物的感官和反应能力,比人强的多。 但是,这些动物都没能逃出去。 这个土墙后的夹层里,有什么东西?我相信,一定有东西。而且,就是土墙里的东西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野物全都弄死了。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立刻从脑子里浮现出来,迅速弥漫到了全身上下。我能感觉出,这个夹层不会太大,可就在这方寸之地,却仿佛充斥着难言的恐惧。 这种感觉让人极度不安,但探索秘密的念头,就像一个钩子,死死的勾住了我,想回头都不可能。 到了这种地步,即便能退回去,我也不会退。 这些乱七八糟的野物,死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几乎都只剩下骨头和皮,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到尘埃落定,才小心的伸出铲子,轻轻的扒拉着。 几十团烂糟糟的皮毛被我扒开之后,铲子在下面一碰,发出了笃笃的声音。要是我没听错的话,可能是碰到了木板之类的东西。 果然,把灰尘和浮土清理干净,就能看到一块棚在夹层中的木板,木板涂着漆,不算薄也不算厚。 随即,我就发现这块木板,好像是一口被拆掉的棺材的一部分。 以前我们村的四伯是木匠,但他不做棺材,村里如果办白事,都是跑到邻村另一个木匠那边去买的。小的时候闲着没事,还跟村里的孩子到邻村去看过。我们老家这边的风俗,棺材上的寿字一般不在脚头,是在棺盖上的。 这块木板,明显是个棺盖。 我心里还是发毛,可是现在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我把墙壁上的窟窿又弄大了一些,然后用力把这只棺盖给硬拖了出来。 棺盖下面,是被拆散的棺体,这个地洞当时被封闭的时候,棺材肯定没法运走,所以就拆散了塞到了墙洞里头。 棺材唯一的作用,就是装死人。这儿有口棺材,难道是用来装殓死人的?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突然就觉得心慌的厉害,跟犯了疟疾似的,浑身上下一个劲儿的发抖。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产生退缩的意思,硬着头皮,咬紧牙关,把那些拆掉的棺材慢慢从夹层里给拖了出来。 这些杂七杂八的木板木块一拖出来,又荡起了一片灰尘。我用手电朝里面照了照,在光线的照射下,我看见漂荡的灰尘下面,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我本来就有点紧张,一看到这团白乎乎的东西,浑身上下的汗毛就一根根的直立了起来。 那好像是个茧子,白色的,巨大的茧子。 第一百零六章光团 http://.biquxs.info/

在灰尘中看到的那个白色的茧子一样的东西,让我心里非常膈应。我小时候养过蚕,而眼前的白茧子,就仿佛一个被放大了千万倍的蚕茧。 但是心里再膈应,还是得看个清楚。我手里拿着手电,伸手扇了扇漂荡的灰尘。根据现在看到的情景,大概能判断出,夹层里的棺材,本来肯定是完整的,放在外面。当年那四个烧矸人,多半就是误闯进来,看到了棺材里的东西了。 棺材里本来放着什么?就是那个白白的,像是茧子一样的东西? 我拿了一截绳子,结出个绳套,小心的放到墙洞里,慢慢套到茧子上面,等套结实之后,我一点点的把这个茧子一样的东西给拖了出来。 等到茧子拖出来之后,我看见茧子外面,好像是一层被浆洗过的白布。白布裹了好几层,用刀子割开以后,露出的是一层半透明的如同塑料一般的薄膜。 薄膜是半透明的,依稀能看到里面所包裹的,果然是一个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层薄膜把人给包起来,但是怎么看,这层薄膜外加几层结结实实的白布,就好像保鲜膜,人包裹在里头,大概可以保存的时间更长一点。 土洞的秘密,很可能就是这层薄膜里所包裹的人了。 那层薄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薄但是很韧,用刀子费了半天劲儿才割出一个口子。割出口子之后,顺着一撕,直接就撕开了一条很长的缝。 我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把口子撕开,口子撕开的同时,包裹在里面的那个人,一下子出现在了光线照射下。 这一刻,我只感觉自己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掉落出来。 我不知道这个人死去大概有多长时间,或许外面包裹的这层薄膜起了很大的作用,尸体是绝对完好的,没有一点脱水或者腐败的迹象,就如同刚刚死去的一样。 让我惊诧的,并不是尸体保存的如此完好,在我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就是那个在梦里教我辨认象雄祭文的人。 我有点失控了,啪的抽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抽的很重,脸火辣辣的,但是抽过之后,我就能百分之百的确认,我现在没有做梦,我所看到的,是真的。 这个包裹在里面的人,和我在梦里所见的,一模一样。他的脸庞消瘦,皮肤是古铜色的,留着贴头皮的短发。他身上穿着百衲衣一般花花绿绿的衣服,像个戏台上唱戏的大花脸。 这个曾经出现在梦里的人,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他是谁?他为什么被严严实实的藏在这个封闭的地洞里?父亲的日记里写的很明白,这个人是个秘密,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再让任何人看见。 这个人虽然死了,但是他肯定还有用。否则的话,一把火直接把他的尸体给烧了,谁都不可能再发现他。 尸体既然被留下来,就一定有用处。 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可以预想到,这个人,大有来头。 我慢慢的蹲到他旁边,琢磨了一下。我以前一直以为,人的梦来自自我思维,不太可能被外界所干扰。但是刘老头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才转变了自己的看法。刘老头,或者说陆放顶一定会班达觉,就是利用这种几近失传的象雄秘术,主导了我,以及老王他们三个人的梦境。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思又活泛了,如果陆放顶能控制我的梦境,让他本人出现在我梦境里,那么,这个教我象雄祭文的人,也是如此? 我不由自主的拿起手电,朝他的额头那里贴近。还没等手电真正贴到他的额头上,我就看见这个人的额头那块骨头,几乎和一块纯净的玻璃一样,完全透明了。 这块骨头的透明度,比我在胡杨河故道找到的那具尸体的透明度,清晰了很多。在手电的照射下,不用费力气,就能看到皮肉下透明的额骨,还有颅腔中的大脑。 小毛曾经说过,学班达觉的人,额骨越透明,就说明层次越高。眼前这个人的额骨,已经如同玻璃那样纯净无暇了,我感觉,他在班达觉的层次,很可能已经达到了最高峰。 就是这个人,影响了我的梦?在梦中教我辨认象雄祭文? 粗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但是再往深处一琢磨,就觉得不对。陆放顶能影响我们的梦境,那是因为陆放顶还活着,而眼前这个人,早已经死了。一个死去的人,哪怕生前的意念再强大,他能影响到别人的梦境? 我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可能,然而,不这样认为,那就没办法去解释这个人教我象雄祭文的问题了。 我静了静心,又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的尸体保存的太过完好,甚至就连最容易腐败的脑组织,也一丝未损。 我不敢直接下手,就用手里的铲子轻轻拨了拨,紧跟着,在这个人的衣服里面,我看到了一片一片薄薄的长春木。 长春木,再加上尸体外的这层薄膜,使得他可以很完整的保存到今天。 但是,这个人的身上除了若干长春木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这具尸体很可能是我父亲先发现的,即便尸体随身有什么物品,也被父亲取走了。 我现在最需要了解的一个问题就是,这具尸体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显然是至关重要的。我根本不相信当年那四个烧矸人发现这具尸体后,就能看出尸体身上的秘密。可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被灭口了,这足以说明,这个秘密乃至尸体本身,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一丝一毫。 我感觉,尸体的秘密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如果短时间内无法得知其中的内情,我就得考虑,把尸体运走,找个地方慢慢的研究。可是这样做的话,说不定又会引出什么麻烦。 我不敢把尸体从那层薄膜里完全搬出来,就想着先把他抬到三个木箱子上,那样可以观察的更细致一些。我转过身,把另一面墙壁墙角的三个木箱摆整齐,又把那条破破烂烂的褥子铺好。等做完这些,我扭头就去搬动薄膜里的尸体。 然而,这么一转头,我的神经好像瞬间就爆裂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惧,嗖的蔓延到了脑海,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嘭的靠到了墙壁上。 那具尸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从半透明的薄膜里挣脱了出来,靠着墙,盘坐在地上。 我完全蒙圈儿了,因为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就那么短短的三五分钟时间,尸体以这样的姿态重新出现在眼前,如同诈尸了一样,让人无法接受。 尸体微微的垂着头,盘坐在地上,我甚至还能看见他那两条已经僵直如木头般的手臂叠放在一起,双手像是捏了个法诀。 此时此刻,我完全不知所措了,感觉整个土洞里的气氛,骤然间变的非常诡异。手电的光线并没有直接照射到对方的额头,可我仿佛看见他额头那块透明的额骨,在慢慢的勃发出一片淡淡的光芒。 那道光芒很柔和,却像是黑暗中的一轮太阳,光芒从额头蔓延到了脸庞上,他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似乎也微微的睁开了一条缝隙。 我并不是没有见过尸体,可是,现在所目睹的一切,却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 那团淡淡的光芒在他的脸庞上缓缓浮动着,又渐渐顺着身躯游走,最后,重新聚拢到额头上。光芒只有一颗葡萄那么大,在额头上轻轻摇曳。淡淡的光团里,似乎有一缕亮光,浮光掠影般的闪来闪去。 那团光团里,有什么东西? 我的目光乃至精神,全都被小小的光团所吸引,不由自主的迈动脚步,朝着对面走去。我走的很慢,但每走出一步,就离光团近了一些。 光团就停在那个人的额头上,那一缕闪来闪去的亮光,在光团中若隐若现,我的视线好像有点朦胧,始终没能看清楚,那团光团里的亮光到底是什么。 不久之后,我走到了距离那人两米远的地方,他额头上的光团缓缓的浮起,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浮到了和我双眼持平的位置上。 淡淡的光团里,好像容纳了一个世界,山川河岳,飞禽走兽,日月星辰,沧海桑田......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光团在眼前缓缓的转动了一会儿,接着就朝我这边漂了过来。 我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就这样看了片刻,我猛然间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光团里所容纳的,可能是这个人一生的记忆。那一缕亮光每转动一圈,就等于光团中的记忆,过去了一年。 他是班达觉中至高无上的高手,在意念上的造诣,已经超乎常人的想象。他的尸体之所以一直保留着,很可能就是为了让躯壳不腐,把这些记忆完整留存。他肯定达到了左耳识藏的境界,只不过左耳识藏,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把意识信息保存的完整无缺,只有用他这种方式,才能弥补左耳识藏的不足。 这团淡光飘到我的眼前,又慢慢的飘向我的额头。我的身躯仿佛石化了,一动都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光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一百零七章螳螂捕蝉 http://.biquxs.info/

葡萄粒一般大小的光团,已经飘到离我脑袋很近的地方了。我有一种预感,预感光团好像会顺着我的额头没入。 我慌乱无措,身体好像还是不能动弹。我不知道这个光团如果没入我的额头,会有什么后果,但是身躯僵硬了,脑子却还很正常,我突然就想起了那本日记里的一段话。 父亲把这个地洞严密的封堵起来,为的就是不再让任何人见到这具尸体,而且,他还说过,如果我不见到这具尸体,那么我或许就是安全的。 这句话反过来看,也就是,如果我见到这具尸体的话,或许就不安全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一下子醒悟了过来,不能让光团没入我的额头。可我不能动弹,两条腿像是在地上生根了,动一动都难。 光团离我的额头,只剩下不到三十厘米。 嗖!!!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从土洞外猛冲了进来。人影飞快,却又特别轻巧,我的余光看见这道人影手里拿着一只布袋子一样的东西。土洞本来就不算大,人影又快的异乎寻常,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人影已经到了眼前。 他动作非常快,用那只袋子一样的东西,唰的一扣,直接把我眼前那团小小的光团给兜了起来。 这团光团被兜起来的同时,我的视线顿时完全恢复了清晰,石化了一般的身躯也能动弹了。我立刻转过头,朝那道突如其来的人影望了过去。 我看见了他,他肯定也看见了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觉得有一点不可思议,又有点意外。 这道突然出现的人影,穿着一身迷彩服,低低瘦瘦的,在手电的映照下,他那张消瘦的脸,显得愈发的白。 这个人,竟然是我和老王当时在矸窑遇见的那个开画室的袁老师。 我的头晕了,遇到袁老师的时候,我的确怀疑过,进行了不止一次的试探,觉得没有任何问题,我才放下心。但是这个袁老师藏的太深了,骗过了我的眼睛和感觉。凭他刚才冲进来兜住那团光团的身手,我才知道,他绝不可能是个文绉绉的老师。 可是现在察觉到这一点,已经迟了。 “你想干什么?”我飞快的捡起丢在地上的铲子,身子一晃,堵住了土洞的门,这个袁老师的身手,一定不弱,如果真要是硬拼起来,我估计会被对方吊打,可是我不能让他就这样轻轻松松的离开。 我的额头冒汗了,老王在洞口外面把风,袁老师能进来,说明已经把老王给摆平了。 “这一天,我等了很长时间了。”袁老师还是原来的声音,但是,他的话音里透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他低头看了看那只袋子一样的东西,光团就在袋子里。 我不知道袁老师的来历,甚至不知道他的目的。可是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个想法。可能我和老王进入后山时,行踪已经在袁老师的掌控中,他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让我找到小山上的那棵老松树,再让我找到这个被封闭起来的地洞。 他想要的,就是那颗小小的光团。 我的感觉在此刻说不出的强烈,我感觉到,如果换了别的人,这团光团可能不会从尸体的身上飘出来。就因为我找到了这具尸体,光团才会出现。袁老师等待的,可能就是此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拿着铲子堵住土洞的门,慢慢朝前走了一步,不管我能不能斗过他,都得想办法试试。 袁老师没有回答我,那团小小的光团在袋子里兜着,就如同一个小人一样,不断的冲撞,挣扎。可是不管怎么冲撞,都逃不出这个袋子。在我和袁老师对峙之间,光团渐渐的平息了,仿佛耗尽了力气。 袁老师伸出手,把袋子里的光团给抓了出来。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我觉得再不阻拦他,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憋着一口气,抓着铲子噌的冲了过去,人还没到跟前,铲子已经高举过头顶,冲着袁老师砸了过去。 这一铲子用尽全力,带着呼啸的破空声,又快又猛。但是跟我刚才想的一样,袁老师吃定我了,我斗不过他。 铲子呼啸着落下去的时候,袁老师微微的侧了侧身子,铲子几乎贴着他的胸口滑下去,砸空了。我的力气用的太大,动作又太猛,一铲子砸空,有点收不住脚。袁老师看着轻描淡写一般的抬了抬手,在我的后背上一拍。我整个人一下子被打趴下了,眼前乱冒金星。 “完整的。”袁老师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他抓着那团小小的光团,在眼前晃了晃,用那种很温和的声音对我说:“你看到了吗?它是完整的。” 我咬了咬牙,没等从地上爬起来,顺手一铲子又朝袁老师的脚踝上扫了过去。袁老师可能都没看我,却很适时的抬了抬脚。这一下又扫空了,我依然感觉收不住手,这时候,袁老师又很适时的放下脚,恰好踩在我的手上。 我被迫松开了铲子,手指好像要被踩断了。 “为了这个东西,你知道我浪费了多少年的时间吗?”袁老师盯着光团,透过眼镜儿的镜片,我能看到他的眼神中,好像有一缕近乎狂热般的目光。 他慢慢抬起手,把手中抓着的光团贴近了自己的额头。光团的光芒淡淡的,不是很亮,可是就在光团贴近袁老师的额头时,我发现他的额骨,隐约也是透明的。 这又是一个修过班达觉的人! 我的脑子好像有些转不过弯了,在我卷入这个事件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班达觉,更没有见过修行班达觉的人。可是就是这段时间里,班达觉的修行者接二连三的出现,小毛,胡杨河故道的那具尸体,平乡精神病院的病人,还包括陆放顶,以及面前的袁老师。 事实上,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班达觉是古象雄的秘术,传自遥远的青藏高原,这么多年过去了,连象雄文明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可是象雄的秘术,为什么会在内地流传? 这个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多想了,我的一只手被袁老师踩着,就好像手掌上压了一座山。而袁老师手中那团小小的光团,已经完全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光团仿佛在这一瞬间气化了,氤氲的、闪着光芒的白雾,如同一股股烟,没入了袁老师的额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我再傻,也能看得出来,袁老师想得到这个光团,其实等于是想要得到茧子里那具尸体的意识信息,还有全部的记忆。 他可能真的为了这件事浪费了很多年的时间,苦苦的等待,苦苦的煎熬,让他在达到目的的时候,一分钟都不能等。他修过班达觉,对精神和意识的掌控远超过一般的人,他直接就让光团没入了自己的额头,也就是说,他想要读取这团光团中所囊括的所有记忆。 我不知道这团光团究竟涵盖了什么,可是,如果没有袁老师的突然出现,这团光团本身是要没入我的额头中的,却被袁老师抢先一步。 光团所化成的氤氲的白雾,转眼之间已经全部没入了袁老师的额头中。他微微闭着眼睛,又深深的喘了口气,低头看看我。 “真不好意思,迫于形势,我的举动太粗鲁了,如果对你造成了伤害,深表歉意。”袁老师几乎把我的手指头都踩断了,这会儿却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态度,慢慢抬起了自己的脚。 我的手完全麻了,闪电般的缩回胳膊,一骨碌滚到旁边,爬了起来。我的另一只手暗暗的摸到腰间,腰里还有一把匕首,我打不过袁老师,但还是不肯服输。 我也不知道袁老师是否看到了我的小动作,但他不在意。他现在的神色,姿态,都好像是一个已经取得了最后胜利的成功者,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不会,也不可能把一个根本就威胁不到他的人看在眼里。 袁老师背着手,在土洞里来回的踱步,就好像这个地方是他家的后院一样。他虽然微微的低着头,可是每次在他踱步转身的时候,我都能看到他望向我的眼神里,有一股隐隐的杀机。 我暗中把匕首捏的很紧,手心里全都是汗水。 “年轻人,你,还是有一点点眼力的。”袁老师停下脚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我:“你判断的没错,我的确在考虑,要不要杀了你。” 我握着匕首,心里很不服气,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切不切,怎么切,都在袁老师的一念之间。 “在我进入这个洞之前,你还是有价值的,可是现在呢,你的价值已经消失了,所以,我才会考虑,要不要继续留着你。” 我猜得出来,袁老师暂时没有对我动手,是因为他还没有把光团中的意识信息完全读取。那团光团如果是茧子里那个人完整的记忆的话,那么全部读取一遍,就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记忆没有读取完,袁老师可能还不想对我下手。 “从某种角度来讲,是你帮我达到了我的目的,从我自己来讲,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可是呢......”袁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脸上那种胜利者的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愕然和惊恐。 第一百零八章不寻常的对手 http://.biquxs.info/

袁老师此刻的表情让我感觉,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靠在墙边的那具尸体出现了什么异常,但是匆忙中回头看了看,发现尸体还是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 如此一来,我就不知道袁老师要搞什么花样了。可是,他现在占据着完全的上风,掌握着所有的主动,根本没有必要跟我耍花样。 就在我不知所以然的时候,袁老师像是被人猛踢了一脚似的,噔噔的朝后连退了十来步远,嘭的一下子撞到了墙壁上。 这一刹那间,袁老师如同犯了羊癫疯一样,贴着那面墙壁,来回的翻腾,时不时还用脑袋在墙上猛撞。 我懵了,知道斗不过他,原本还想硬着头皮跟他比划比划,可是现在他跟发了疯一样,完全是个好机会,我却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袁老师在墙根折腾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在他坐下来的那一刻,我看见他额头上有一缕一缕淡淡的光芒飘散了出来。这好像是刚才没入他额头的那团小小的光团,现在又全部散出。 淡光缥缈,就如同一缕一缕的轻烟,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看到这儿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的明白了。 一个人的记忆是非常繁复的,几乎包含了他一生所经历的所有喜怒哀乐,如此庞大的信息量,转换成文字以后,是个天文数字。这些记忆属于那具尸体,不属于袁老师,如果用别的方法,慢慢的逐步的读取记忆,可能是没问题的,但是,把本来不属于自己的那么多的意识信息强行吸纳,跟属于自己的那些记忆搅和到一块儿,后果可想而知。 这就好比一锅大米粥,倒进一锅小米粥里,最后糊里糊涂的,什么粥也不是。 尸体的记忆显然让袁老师的大脑混乱了,他必须强行把刚得到的记忆再重新吐出来,否则,思维一混乱,麻烦就会很大。 但是,光团消散了,这就说明,尸体的记忆也消散了,或许再没有人能读取到尸体的这段记忆。尸体肯定有左耳识藏的本事,只不过他用另外一种更高明的手段保存了完整的意识信息,就用不着左耳识藏。 当丝丝缕缕的光完全消失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对付袁老师。 袁老师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从出现变化到现在,只是短短的两三分钟,可他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如同大病初愈,脸色更加苍白,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连眼神仿佛都有点涣散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是不是在伪装,可是转念一想,面对我这样实力很弱的敌人,他用得着伪装吗? 一想到这儿,我打消了所有的顾虑,直接冲到袁老师跟前,一脚把他踢倒。 袁老师现在果然没有还手的余地,我不假思索,取了绳子就把他反绑起来。我的动作很麻利,唯恐他突然缓过劲儿来反击。 索性,袁老师可能受到的影响很大,我把他绑的结结实实的时候,还能看见他的眼神仍旧没有恢复过来,就好像刚刚坐了过山车一样,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我直起腰,松了口气,现在总算掌握了主动。 那具尸体,依然靠着墙壁,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尸体的左耳是很正常的,没有那种左耳识藏所必备的淡淡的黑纹。紧接着,我又跑到入口那边,老王肯定是被袁老师给制服了,得先顾着老王。 我一探出头,就看到了老王。可能袁老师根本没拿老王当回事,直接砸晕了就丢在这儿不管了。直到这会儿,老王还没醒。 我把老王从外面拖进来,给他垫了个背包,让他在这儿自然苏醒。做完这些,我又匆忙的跑回去,袁老师不简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等我跑回去的时候,袁老师比刚才清醒了,他抬头看了看我,神色竟然很淡定,既没有惊恐,也没有愤怒,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现在说说吧。”我蹲在袁老师面前,刻意的亮了亮手中的匕首,意思就是告诉他,现在我占据了主动权:“你是谁?” 袁老师轻轻动了动身子,坐的端端正正,他被绑的很紧,但没有挣扎。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就感觉,这一定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正常人落到这步田地,因为对局势的失控,所以必然会反抗。可是袁老师对形势认识的很清晰,知道现在把自己脑袋撞破了都没用,他很理智的保持了平静,没有白费力气。 可我觉得有点奇怪,袁老师说话是本地的口音,肯定不是外地人,但是我怎么就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物? “说什么?” “说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我的脑子里。”袁老师不仅不惊慌,反而露出一丝笑容:“有本事,你拿走。” “你!”我听得出来,他好像还有一点挑衅的意思,我顿时火了,但是转念想想,我可能真的拿他没办法。他这种人,逼供是没用的,毕竟五十岁上下的人了,半辈子不是白活的。 “有时候,不是你觉得自己占据优势,就真正占据优势了。”袁老师又笑了笑:“很可能,你觉得自己赢了,其实却输的一败涂地。” “别跟我说废话!”我被他弄的渐渐有了火气,唰的甩了甩手里的匕首:“别以为我不敢杀人!” “你敢,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袁老师还是用那种挑衅的语气说道:“但是,你杀了我,有些事情,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这句话,等于捏住了我的软肋,被卷到这个大事件里面之后,我一直都稀里糊涂的,尽管东奔西走,获得了一点线索,可是这点线索,根本就不足以解开整个谜团。可以说,我很需要线索,或者说,很需要了解事实的真相,如果有机会,那么我一定不会错过。 “你知道些什么?”我明知道袁老师不会告诉我什么,可是心里的疑问太多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是这盘棋里重要的棋子,可是,估计是我想错了。”袁老师不回答我的问题,只顾自的说道:“现在看起来,你可能是棋子里面很重要的一颗。” 袁老师这几句话一说出来,虽然听着云天雾地,但让我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他所说的这盘棋,很有可能就是我卷入的大事件,这就说明,袁老师了解不少内情。 再仔细想一想,我在矸窑那边住了一夜,很凑巧的就做了四伯讲故事的梦,而且故事还跟这个被废弃的地洞,跟当年的四个烧矸人有关。那么多年,我都没做过相关的梦,偏偏到后山来寻找线索时,就梦到了这些。 这是巧合吗? 绝对不是,我估摸着,如果没有跟袁老师遭遇,那么这个梦,我是做不出来的。袁老师也是学过班达觉的人,就跟陆放顶一样,在我沉睡中,他想做点手脚,应该不会太困难。 只不过,袁老师要做手脚,得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他必须对后山的地洞,甚至对我当年生活过的村子都很熟悉,否则,他怎么能把相关的信息以梦的形式传递给我? 这么一想,袁老师简直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他可能早就知道地洞的事情,甚至知道地洞里这具尸体。但他一直没有动,因为尸体留存的记忆,不会主动转交给他。 我等于是一个媒介,把尸体的记忆引出来之后,袁老师才坐收渔利。 他到底是谁?是谁? 我左思右想,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念头,但是又不敢确定。 就我现在所知的人里面,陆放顶是重量级的,除了陆放顶之外,还有一个人,也隐隐约约是游走在这个事件里的。不管是当时进入旦猛盆地的徐娘娘,还是在胡杨河故道遇见的大胡子,都能说明,另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是赵三元。 但是,我一直没把赵三元跟袁老师联系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见过赵三元,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在古行里叱咤风云的大佬,估计是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大汉。袁老师的形象,跟我想象中的赵三元差距太大。 然而,除了赵三元之外,还有谁被卷到这个事件里来了? 这个看着文质彬彬,白白净净又带着一副眼镜的袁老师,难道就是古行里和陆放顶东西对峙的赵三元? 一想到这个人很可能是赵三元,我就紧张了。赵三元在古行里的势力,有目共睹,这次来到后山,很难保证他有没有带着别的随从。 “你放心。”赵三元很敏锐的观察到我神色的变化,对班达觉比较精通的人,可能都有一种洞察别人心理的功能,就如同陆放顶一样。赵三元看着我,说:“我就一个人来这儿的,没有别的同伴。” “你是赵三元!?”我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赵三元这种人,就算是被我抓了,落到我手里,也是个天大的麻烦,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 “连度的儿子,脑子还是管用的,本来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是谁,你既然猜到了,我不瞒你。”袁老师贴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气定神闲的说:“我就是赵三元。” 第一百零九章邋遢 http://.biquxs.info/

这个袁老师,果然就是赵三元! 我的心在砰砰的乱跳,可能,所有人在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时,都会感觉心慌。因为实力太悬殊了,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赵三元被绑的结结实实,我暂时还占据着主动。 “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连度了,他还好吗?”赵三元的气度,让我自叹不如。尽管处在劣势中,但他还保持着绝对的镇定。 我一听这话,就感觉自己之前在日记上看到的那些内容,应该都是真的。父亲对我隐瞒了很多,他肯定做过大生意,也做过大事。听赵三元的口气,他跟我父亲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 父亲去世的消息,应该没有外传出去,他的死,是和陆放顶之间的事。 “不要再跟我说废话了。”我不知道赵三元现在扯东扯西是不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但至少现在绝对不能放了他。可是我又想不出来一个比较妥善的办法,一边拿着刀对准赵三元,一边就在飞快的思索。 “我真的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连度的儿子,如果是连度的儿子,他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赵三元慢慢的朝前走了一步:“在一个人还没有死掉之前,永远不要认为,你已经打败了他。”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赵三元的话,就看见他反绑在后面的两条胳膊轻轻抖了抖,紧跟着,赵三元身上的绳子松了,他抽出被反绑着的手。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见他的手里,捏着一把很小的刀子。 刀子虽然特别小,但是非常锋利,赵三元肯定就是用这把刀子慢慢割断了绳索。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赵三元挣脱束缚,我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尽管我还是想拼,却无能为力,手里的刀子被打掉了,一条手臂被赵三元架住,让我连腰都直不起来。 赵三元捡起了地上的手电,拿着手电,在我的额头上照了照,他可能想看看我,有没有学过班达觉。 “你什么都不会?”赵三元用手电在我额头照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可能还不太相信,又仔细的看了几眼,班达觉那东西,我只是听说过而已,赵三元再看,我额头上的额骨也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这个时候,我感觉赵三元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怀疑,还有失望。但是他对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这一丝夹杂着失望和怀疑的目光立刻消失了。 “我问你一件事。”赵三元想了想,问道:“你到底是不是连度的儿子?” 我没回答他,现在落到他手里,又挣扎不过,我只能保持沉默。让他把我的家底摸得越透,就对我越不利。 “我的耐性有限,只数三声。”赵三元根本就不跟我说那么多,直接开始数数:“一,二,三......” 我依然保持着沉默,想要死扛到底。但是赵三元的手拖着我的胳膊一收一放,我这条手臂立刻就脱臼了。 这种痛楚,难以承受,我的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额头上立刻冒出一片冷汗。 我疼的要死,可越是这样,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倔劲儿就越旺盛。我紧紧咬着牙,瞥了赵三元一眼,一个字都没说。 赵三元推着我,直接把我推到了入口那边。我跟他在土洞争斗的时间并不长,老王还没苏醒过来。赵三元的手轻轻一动,那把又小又锋利的刀子,直接就贴到了老王的脖颈上。 “你可能猜得到,我留你还有点用,不想杀你,我得恭喜你,猜对了,对我来说,你的确有点用。”赵三元手里的刀子,几乎和剃刀一样锋利,只要稍稍用劲儿,就能割断老王脖子上的动脉:“但我不杀你,不代表不能杀别人,比如这个人,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我只数三声,一,二......” “等等!”我已经领教了赵三元的手段,我相信,如果他数到三,我还是不开口,他可能真的会要了老王的命。我自己能忍得住痛楚,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王死在面前:“我是连度的儿子!” “走。”赵三元很利索,一听我回答了问题,直接把我从入口硬推了出来。 他带着我顺着下山的那条路朝回走,好像把地洞这边的事完全给丢下了。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可是又不想开口问他。 走了大概有几百米,我真疼的受不了了。赵三元估计也不想让我有个三长两短,把我脱臼的胳膊重新推回原位。 我轻松了一些,但赵三元推着我,走的很快。大概又走了几百米远,赵三元轻轻打了个呼哨。 赵三元的做派,的确都是古行里老辈人的做派。时代发展到现在,古行里很多陈规都被丢弃了,比如卸人膀子,呼哨联络之类的事情,古行的年轻人肯定都不会。只有赵三元这种老辈人,才守着一些老规矩不放手。 有些东西,不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消失,即便再过一百年,二百年,它依然会存在。 赵三元打了呼哨之后,从山路旁边一面缓坡下,噌噌的蹿上来四五个人。我说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进山的,但是我看出来了,对于今天这件事,赵三元是非常在意的。在他没有偷偷进入地洞之前,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把自己的手下安排到距离地洞这么远的地方,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赵三元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知道地洞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的心腹,也不例外。 这四五个人一出来,赵三元低声跟他们吩咐了一下。其中三个转身就朝着地洞那边跑,可能是去善后。剩下两个跟着赵三元一起,把我押出了后山。 离开后山以后,我直接被塞进一辆车子,疾驰而去。我不知道那些善后的人会不会对老王不利,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把那具尸体如何处理。我扭头看了看赵三元,他正仔细的阅读那本从我身上搜出来的日记。 日记有五六十页,赵三元看了一半儿,就把本子给合上了。 “陆放顶跟我作对,他有点不够格。”赵三元把眼镜摘下来,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还是很佩服连度的。” 车子昼夜不停,直接离开华阳,然后到了新城。据说,新城是赵三元发迹的地方,他觉得这个地方吉利,新城的古行市场没有华阳规模大,但赵三元不肯挪窝,一年里有大半时间住在新城。 最后,我被带到了新城城郊结合部的一个独院。从外面看,独院小门小户,但是进去以后才知道,面积其实很大,还有地下室。 我就被关在地下室里,里外三道铁门,四个人看守,吃喝拉撒全在这儿。被关进来两天,赵三元没露面,也没人搭理我。到了第三天的时候,赵三元来了。 他带了一个看上去约莫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很邋遢,头发又脏又乱,趿拉着一双布鞋,身上有股食物放久了之后发出的哈喇味,难闻的很。 地下室的四个看守全都出去了,就剩下赵三元和那个邋遢男人。邋遢男人不仅邋遢,脑子似乎也有点不正常,多动症似的,手脚都闲不住,从看守的烟灰缸里扒拉烟头抽。 赵三元走进我住的地下室小屋,邋遢男人就在外面的凳子上蹲着抽烟。赵三元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示意邋遢男人过来,但是对方龇牙咧嘴的嘬着烟头,好像根本没反应。 “老贺。”赵三元回过头,估计也拿这个邋遢男人没脾气:“先过来。” 这个叫老贺的邋遢男人丢了烟头,跑进小屋。赵三元指了指我,跟老贺说:“就是他,你要好好看看。” “看呗。”老贺习惯性的蹲到我对面的凳子上,脏的鸡爪子一样的手从兜里抓了几颗花生,挤眉弄眼的吃着。 “你正经点。”赵三元看见老贺疯癫颠的样子就不爽,压着嗓子说:“这是个海活儿,规矩你懂。” 赵三元说的海活儿,是古行的行话,意思就是大活儿,很重要的活儿。老贺虽然有点疯癫,但赵三元是古行里的狠人,老贺不敢太过分,砸了咂嘴,把手里的花生重新塞到衣兜里。 我不知道赵三元把这个老贺带过来要干什么,老贺很脸生,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我抱定了一个主意,不管赵三元要问什么事情,能不说的,我都会拖着不说。我知道,他应该不会杀我,最多是吃点苦头,等真熬不住了再说。 心里抱定这个主意,就感觉轻松了一点。我本来也想学学赵三元,让人觉得我临危不乱,遇事不惊,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邋里邋遢的老贺抬头看了我一眼。 一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老贺的眼睛,长的不怎么对劲。 他的左眼大,右眼小,两只眼睛长得不对称。但是,稍小一些的右眼,看着还比较正常,倒是那只左眼,让人瞧着就心里不自在。 他左眼的眼珠很小,眼珠子仿佛在眼眶里凝缩成了一个小黑点。那么多眼白,包裹着这么小的眼珠子,越看越奇怪。 第一百一十章算天地 http://.biquxs.info/

这个老贺的眼睛这么奇怪,让我想起了以前在七孔桥听老人们谈天说地时,所讲的一些故事。古行里的人,有一半儿都是生意人,最善于以貌取人。按照他们所总结的经验,像老贺这种不修边幅,又有很明显的区别于常人的生理特征,要么就是个废物,要么就有大本事。 赵三元两天都没露面,再一露面就把这个老贺给带来了,他会带一个废物来吗?绝对不可能。 所以说,老贺很可能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我还弄不清楚,但是心里对老贺就非常提防了。 “你想干什么?”我看看面前的老贺,又看看站在小屋门边的赵三元,就开始犯嘀咕。 “不用紧张。”赵三元摘下眼镜儿,朝前走了一步,小屋不大,灯光也很明亮,他走出来一步之后,我的目光恰好和他的目光直视到一起。紧跟着,我就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乱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眩晕感弥漫了出来,我的视线好像随着赵三元眼睛里的目光开始转动,如同一个漩涡,转动的漩涡牵动到了大脑,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团浆糊似的。 在这样的眩晕里,我把控不住自己,晕头晕脑的一晃,模模糊糊中,好像又看见了老贺那双怪异的眼睛。 他左眼眶中那颗只有黄豆般大小的眼球,仿佛有一种神奇的穿透力,在老贺面前,我整个人好像都被看穿了。 我就像做了一个梦,又像是喝酒喝到快要失去知觉,残存的一点点意识已经分辨不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强烈的眩晕感骤然间消失,视线顿时清晰了一点。我能看见,老贺还有赵三元都在原处。我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强烈的眩晕感给我带来了不适,一清醒过来,我就想吐。 我刚一清醒,就看见蹲在面前凳子上的老贺转了转身,对赵三元摊了一下手。这个动作,可能代表着一无所获。赵三元没多说什么,戴上眼镜,可是神色里略微有些失望,也有些不快。 这就足以说明,赵三元肯定耍了什么猫腻,但是没有达到目的。 “别急眼啊。”老贺龇牙咧嘴的笑了笑,又从桌上的烟灰缸里挑了个长点的烟头,对赵三元说:“我可不白拿你的钱,买一赠一,得空了我再看看。” 赵三元还是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小屋,他一走,老贺也叼着烟卷跟着赵三元离开。等老贺走到门边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我能看到,他的笑容似乎凝固在嘴角了,那只怪异的左眼微微的眯了眯。 老贺这个表情,让我心里骤然突突的开始乱跳。 他们两个人一走,几个看守又回来了。地下室本来就不算太大,而且我的活动范围就被控制在小屋里头。吃饭喝水抽烟,这些都没问题,但是不能出门。逃走的希望,完全断绝了,我也不知道赵三元会把我怎么样。 我的预感不太好,这件事情,可以说赵三元占据了百分之百的主动,我被抓到这儿,老王估计也够呛,我们俩人都让扣了,就连个通风报信的人也没有。如果赵三元一天不放我,我就得呆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度日如年。 又过了一天,我有点受不了这里的气氛了,试探着跟看守商量,能不能让我出去透透气,但是没人接我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闷头睡觉,我就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等糊里糊涂睡了两觉以后,时间混乱了,我也分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夜里,甚至连自己被抓到这儿几天也迷迷糊糊的。等醒来的时候,我突然有点害怕,要是赵三元一直把我扣押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在我忧心忡忡的时候,地下室进来了人,我一听门响,立刻跑到小屋的门边,透过窗子朝外面看。 我看见,是那个邋里邋遢的老贺来了,就他一个人来的,赵三元没有跟着。 我猜得出来,老贺应该不是赵三元的人,只不过是赵三元花钱请来的。不过,老贺和几个看守都认识。他进来的时候,看守闲的蛋疼,正在斗地主。有个人输了钱,老贺就在他身后进行指点。 老贺的记忆力相当牛叉,两副扑克牌,出了什么,剩下什么,他都能记住。而且可以根据牌面,推断三个农民手里大概剩下什么牌。在他的指点下,输钱的人拿着不怎么样的烂牌,居然就打赢了。 斗了两局,老贺就被撵到一旁,不允许再参与。老贺也不在意,嘻嘻哈哈的走到小屋这边,隔着窗户看了看我。 紧跟着,老贺推开门走了进来,和上次一样,一进门就大马金刀的蹲到桌边的凳子上。我感觉自己上次是被他和赵三元摆了一道,所以对老贺很警惕。 “你不用防着我。”老贺一只手抠着脚丫子,另只手就在烟灰缸里翻烟头。这个人真的是很奇怪,桌上有烟却不抽,就喜欢捡烟头。 “你来干什么?”我不可能不防着他,但是我又很想和他谈谈。 “来跟你说说话。”老贺连着抽了三个烟头,算是过了瘾了,从兜里拿了一把花生,慢慢的剥着吃,一边吃一边说:“你跟三爷有啥过节,我不知道,上一次,三爷叫我来,只是为了看看你,我拿钱办事,不会故意点你。” 这话一说出来,我感觉这个老贺也是混江湖的。在古行的行话里,“点”这个字,意思就是出卖,算计。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话,人人都能说,相同的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那意思肯定就不一样了。”老贺可能也知道,我一直对他心存怀疑,所以并不解释什么,接着说道:“你能得罪三爷,说明,你多半也是混古行的,知道算天地这个人么?” “算天地?”我楞了一下,不知道老贺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人了。 华阳,新城,还有附近几个地区,虽然地域不一样,但几个地方的古行却是连通的,一个地方有什么事,很快就会流传到别的地方。古行里有名的人物,了不得的大事,在圈子里传的很广。老贺说的这个算天地,我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 算天地是个外号,这人是算命的,算的非常准,关于他算命的事儿,早就传开了,越传越邪乎,有人给他起个外号,叫算天地,意思就是连天和地的事儿他都能算出来。 古行里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迷信,特别是走武路的那些人,平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所以,等算天地出名了以后,有些人下坑做活之前,就喜欢把算天地给请过去,推演一下吉凶。 听人说,算天地给人推演的时候,一定要到做活儿的具体地点,前后左右看一遍,然后就把该推演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他推得特别准,准到什么程度呢?准确到这个活儿能大概出多少货,是否顺利,是否有人受伤,全都说的清清楚楚。 这种事做了几次以后,算天地这个人,简直就变成诸葛亮再世,刘伯温重生了。找他办事的人很多,各种各样的要求都有,但人一红,就会很忙,不好预约。只不过混古行的人办法多,千方百计也要找到算天地,到了最后,算天地就开始躲。反正,想让算天地出马,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算天地不是华阳人,所以我从来没见过他,也没事求他。别人说说他的事情,我就是当个故事听听而已。 可是,老贺好端端的突然就跟我说起这个人,到底几个意思? “你看,你要是这样,咱就没法聊了啊。”老贺吃着花生,斜眼看看我,说:“我和你说话呢,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起码给个话啊,你不答话,还咋聊?” “算天地,我听说过。”我很提防老贺,我总觉得,他的左眼有点不对劲,所以他一看我,我就赶紧移开目光,不跟他对视,免得又遭道。 “三爷把我喊来,叫我看看你,我听说,你这个人挺硬气的,胳膊让卸了,都不说一句软话,有这回事没?” “我说不说软话,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是你真这么硬气,你这人,就是靠得住的。”老贺看见我有点发火,赶紧龇牙咧嘴的一笑,但是同时,他朝我凑了凑,把嗓门压的很低,小声说:“我姓贺,我的外号就是算天地。” “你是算天地?”我楞了一下,古行里的人把算天地传的那么神,我总觉得对方应该是那种带着几分仙风道骨又超凡脱俗的不世高人,可我万万没料到,算天地会是眼前这个邋遢的和叫花子一样的老贺。 而且,我开始琢磨,老贺干嘛好端端的,就跑过来跟我表明自己的身份? 其实,他前面那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一句相同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的。 算天地在古行里名气大,除了他确实有真本事之外,还有一点,也让人称道,那就是,他绝对不会信口开河,说出来的话都是铁板钉钉。 这么一想,我大概就知道老贺的意思了,他可能想跟我聊点什么,但是因为我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对他说的话肯定不会相信。所以,老贺就抬出算天地这个外号,证明自己的身份,同时,也是很明确的告诉我,以他算天地这个名号,不会信口雌黄的跟我瞎咧咧。 只不过,他说自己是算天地,我怎么能去验证,他就是算天地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交易 http://.biquxs.info/

我不能确定老贺是不是算天地,所以,还是不能乱说话,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暗中不断打量着他。 “怎么?瞧你的样子,你是不信?” “你跟二大爷似的,往这儿一蹲,说自己是算天地,你说一句,我就得信?”我其实心里也有数,老贺是不是算天地,现在不好确定,但他肯定有本事,否则赵三元不会把他给弄过来。 “你不信,没关系。”老贺丢下手里的花生,拍了拍手,说:“说个事,或者说个人,我给你算一下。” 说实话,老贺无形中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首先,他是不是传说中的算天地?其次,如果他真是算天地,他跑过来表明身份,跟我东拉西扯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觉得,还真有试试他的必要。 “算个人吧。” “行,不用说对方全名,说个姓就成,再把他的生日报过来。”老贺一本正经的蹲着,就是一只手不停的抠着脚丫子,另一只手朝我伸了伸:“另外,付给我一块钱。” “什么意思?” “我给人看事,有个规矩,开口不落空,咱俩投缘,我象征性的跟你要一块钱,意思就是这趟活儿我没白干。”老贺唾沫星子乱喷,说完之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哟!对了,你都让扣下了,身上的东西肯定也被搜了,没钱是不是?算了,我捡你个烟头抽抽就得了。” 老贺从烟灰缸里又翻出一个烟头,点燃了,用指尖架着,刺溜刺溜的抽,示意我把要问的人说出来。 我有心想要试探老贺,但是,我又不知道把谁当成试金石。我在华阳那边的朋友,或者七孔桥的同行,都不能说,华阳离新城那么近,要是老贺抱定了蒙我的打算,他提前可能会有准备。 想来想去,我想起了以前上大学时的同学,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而且现在天南海北各奔东西。 想到这儿,我给老贺说了个姓马的同学,当年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关系老好了,死党,大学毕业以后,对方到广东那边打拼。头两年还经常联系,后来各自一忙起来,渐渐就不怎么联络了。 我把这个同学的姓氏,还有生日跟老贺说了。老贺刺溜着烟头儿,两只眼睛微微眯着,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就跟便秘似的。 过了大概有五六分钟,老贺睁开眼,说:“你说的那个人,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他小的时候很淘,连累他父亲受了一次很重的外伤,一条腿稍稍有点瘸。他是北方人,但现在在南方,这个人命数算是不错的,亏欠他父母的,以后都能还的上。” 我没露出什么表情,可是听完老贺的话,心里翻江倒海一样,波澜涌动。 老贺说的,确实很准,我跟那个同学当年无话不谈,他家里大概什么情况,都跟我提起过。 “我就是大概说说。”老贺也不管我信还是不信,接口说道:“要是你想问的再仔细点,我还能好好再算算,把他的情况统统给你算出来。” “别别别,就这吧。”我赶紧摆了摆手,示意老贺别再往下算了。 这时候,我已经有百分之七八十相信,这个邋里邋遢的老贺,可能真的就是古行人口口相传的算天地。 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老贺今天专门找到我,不可能单纯的过来聊天,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我必须得明确的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现在相信了,我就是算天地?” “信不信的先不说,我得承认,你的确有点本事,你算的那个人,算的准。”我看着老贺比赵三元平易近人的多,而且挺能侃的样子,所以试探着问道:“听说你挺红的,凭这些本事,挣钱也挣够了吧,用得着再看赵三元的脸色吃饭?” “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这年头,谁都不容易。”老贺慢慢的嚼着花生,说:“我的难处,别人不知道。” “说说吧,今天来找我,你是怎么个意思?” 老贺没有马上回答,蹲在凳子上,微微的侧过头,朝小屋外面看了看。我知道,他可能是在看那些看守。 “我觉得你靠得住,所以来跟你聊点事儿。”老贺回过头,小声说道:“今天我们说什么,都不能外传,你明白吗?” “我的嘴巴严,不该说的,我不会说。” “有你这话,我就踏实了。”老贺继续小声说:“我找你,是想跟你做个交易,我给你帮个忙,你也给我帮个忙。” “做个交易?”我不太明白老贺的话,但是稍稍想一想,我大概知道他抱的是什么念头了。 老贺是赵三元花钱请过来的,如果这边的事儿结束,他就得走。他不可能知道赵三元会怎么处理我,也不知道赵三元下一步要把我转移到什么地方,所以,等到老贺的事情办完,离开这儿以后,他可能就找不到我了。 就因为这样,老贺才冒着一定的风险,在这个时候跟我提出了做交易的建议。 “对,做个交易。”老贺的话锋一转,说:“你知道赵三元花钱雇我来,是要我干什么吗?”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迷茫了。” “他想让我看看,你脑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看看我脑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我顿时愣住了,随即就嗤之以鼻:“你胡扯淡吧,我脑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你能看到?”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信我,那么咱们有得谈,如果你不信,那就真没办法谈了。”老贺又朝前探了探身子,一双眯着的眼睛睁圆了,尤其是那只怪异的左眼,神神秘秘,又有些吓人:“你以为我这只眼睛,是白长的?” 赵三元让老贺帮忙,过程稍微有些复杂,老贺在和我详细的解释。赵三元的意图,是想从我嘴里问出一些实话,同时,他还想知道,我的脑子里有没有什么隐藏着的东西。 老贺说的脑子里隐藏着的东西,可能就是意识信息。 赵三元会班达觉,但他对人的精神窥察和控制,还没达到那种为所欲为的地步。所以,他负责吸引我的注意力,在我完全丧失防备以及自我意识的时候,再由老贺看看我的脑子里有什么。 “你们俩真会玩。”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当时赵三元和老贺都在场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晕了,感觉像是在做梦,云里雾里的。 老贺说,赵三元当时趁着我自我迷失的时候,问过一些问题。在当时那种状态下,我不可能说谎。 “他问了什么?” “他主要问的,是你爹的事。”老贺看着邋遢,不修边幅,又有点疯癫,但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尤其是前两天才发生的事情,赵三元当时的问话,老贺一个字都没记错。 赵三元说过,陆放顶那样的人当他的对手,都有点不够格,他只佩服我父亲。这句话其实也表明了,以前我父亲跟赵三元,是处在对立面的。 看得出来,赵三元很在意我父亲的一些事情,而且,他特别在意父亲有没有教过我什么,有没有告诉过我什么,有没有把某些东西留给我保管。 但赵三元肯定得不到他想知道的答案,因为父亲什么都没和我说过,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我始终坚定的认为,父亲只是一个小店的老板,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仅此而已。 所以,赵三元趁着我的精神意识被控制的时候问的问题,我其实并没有撒谎,说的都是实话。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三元当时走的时候,神色里才会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 除了问了我父亲的事之外,赵三元没问别的,我感觉,别的事情,他应该知道,没有询问的必要。 “我自己有我自己的规矩,不管找我办事的人是谁,我都不会背后卖了人家,可是这一次......”老贺小声说:“可是这一次,我不能不破例,因为这事情对我而言,太重要,太重要了......” “你说的话,我听懂了一半儿,还有一半儿,我真听不明白,咱俩能做什么交易?” “那我再说的直白点。”老贺又侧过脸,悄悄朝那边几个正在的玩牌的看守望了一眼,说:“你让三爷扣到这儿了,我不会问你俩之间的恩怨,你也知道,三爷是啥人,要是让我把你从这儿弄出去,我肯定做不到,但是,我走的时候,我可以帮你给人带话,比如说,你在外头有朋友什么的,我可以把你现在的处境转告对方,让他们想办法弄你出去。要是我不带话,谁都不会知道,你被扣在这里,那样,就没人能救你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这个理儿。”我没有马上表态,倒不是怀疑老贺,他没有来算计我的必要,我只是在想,老贺这么做,不被发现就算了,如果让赵三元知道,是老贺把我的下落泄露出去,那肯定不会放过老贺,老贺冒这么大的风险,他究竟让我帮他什么忙?我想了想,说:“我自己都成这熊样了,我能给你帮忙么?你也真高看我了。” “你先等我一会儿。”老贺没有回答我,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外面打牌的看守跟前,从烟灰缸里找烟头,顺便还指点人出牌,他的记性那么好,而且还能掐会算的,别人都不乐意了,老贺笑嘻嘻的拿了瓶纯净水,打开喝了两口,又跑了回来。 老贺一坐到我对面,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用手指头蘸着水,在桌面上写了一句话。 “等会我有不对劲的地方,你千万别声张,也不用害怕。” 第一百一十二章一张画 http://.biquxs.info/

老贺弄的神叨叨的,让我心里很没底。可是,看守都在地下室里面,只要有点异常的响动,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老贺看着傻,其实一点都不傻,他应该不会做出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傻事。 “你要干什么?”我小声问了问老贺。 老贺没出声,只是对我轻轻摇了摇头,紧跟着,他两只眼睛里的眼珠朝上一翻,整个人就好像抽筋了,又好像犯了羊癫疯,在凳子上无声无息的抽搐了几下。 如果不熟悉的人看见他现在这样,肯定会认为他突然犯病了。 我看到随着身体的抽搐,老贺的眼神一下呆滞了,眼珠使劲朝着右边瞥,嘴巴也歪了。我目瞪口呆看着他的变化,也不敢出声。 唰!!! 就在这个时候,老贺眼眶里的两颗眼珠,骤然朝上猛的一翻,就好像从眼眶中飞出去了一样,只剩下了眼白,没了黑眼珠。 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尽管小屋外面就有人,可是面对着一个突然没了眼珠的人,我估计谁都无法保持淡定。 老贺的眼眶里,全是眼白,模样很吓人。但是,他好像停止了抽搐,安静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沾了一点水,在桌子上飞快的写字。 我从来没有见过能把字写的这么快的人,他的手指头就好像一台打字机,随着指尖的游走,字迹唰唰的就显露在了桌面上。他不仅写的快,而且写出来的字非常漂亮,工整又清晰。 字是蘸着水写的,很快就会蒸发掉,我必须全神贯注的看。我的眼睛几乎跟不上他写字的速度了。 他写的字迹,是在跟我讲述一件事。通过字迹,我看出来,老贺和赵三元给我下套的那一天,其实他在我的脑子里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他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赵三元。 因为,他看到我脑子里的东西时,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拯救他自己的好机会。如果把真相告诉赵三元,赵三元不可能为了他而坏了自己的事儿,所以,老贺违背了自己坚持了半辈子的原则,不仅隐瞒了赵三元,而且还把赵三元的意图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 老贺写到这儿,我也正好看完。我抬头看了看他,想问却又不敢出声,我是想问问他,他在我脑子里看到了什么。 不过,老贺跟着又在桌子上写,一看到他写的字,我就楞了。 老贺说,我的脑子里,有一座坟。 脑子里有一座坟?这简直就是扯淡。我不相信脑子里有座坟,我倒是觉得老贺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浆糊。 我忍不住了,真的想反驳老贺。但是当我看见老贺那双全都是眼白的眼睛时,突然觉得他胡扯八道,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而且,赵三元为什么要把老贺找来,看看我的脑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这只能说明,赵三元原本以为,我的脑子里真有什么东西的。 可是,我没办法去理解,一个人的脑子里,怎么会有一座坟。 老贺接着往下写,他的意思是,他的确在我的脑子里看到了一座坟。不仅有一座坟,而且坟头还有一块无字的碑。 而这座坟里埋着的人,可以救老贺。 “从这方面来说,你和我,都是同一类人。”老贺写道:“同病相怜,只不过,我的病,比你更重。” 我又疑惑的看看老贺,他写的这几句话,分明是在告诉我,不仅我的脑子里有这种让人想象不到,也理解不了的东西,他的脑子里,似乎也有什么。 “你的脑子里,有一座坟,我的脑子里,有......” 写到这里的时候,老贺的手指转了转,开始在桌上画。 最开始,我真的分辨不出来老贺画的是什么,他画画的水平比写字的水平差的太远了。但是,等到全都画完,我突然就感觉,老贺画的,仿佛是一只样子有点怪异的狐狸,三条腿的狐狸。 这样一来,我就更晕了。老贺的脑子里,有一只三条腿的狐狸? 老贺等到最前面那部分写出的字迹干了之后,立刻又动手继续写。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须抓紧时间,一旦让看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么不仅仅是我,连他也会有麻烦。 他的手指笔走龙蛇,唰唰的又是一大段字迹,这段字迹,是在讲他的一些经历。 老贺本来是个很普通的人,出生在距离新城大概四十公里的一个村子里。他们家,乃至他们那个村子都非常穷,老贺从小没上过学,十三四岁的时候还不认识字。 当时,他跟村里其他同龄人一样,会到山里面搞一些山货,等攒多了就托人拿到城里去卖,换点小钱补贴家用。等到山货丰收的季节,采山货是村里的全民活动,人都是三五成群进山的。 有一次因为家里有事,老贺出门晚了,结果就听说采山货的人好像无意中挖到了什么东西。他赶紧跑去凑热闹,等赶到之后才知道,村民竟然挖出来了一座房子。 孤零零的小房子,里面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石锅石碗,还有些像香炉一样的玩意儿。谁都不知道这座房子的来历和用处,围着看了会儿热闹,也找不到值钱的东西,人就慢慢的散了。 老贺多了个心眼,以前往外面卖山货的时候,他跟收山货的人聊过天。那些小贩走南闯北,见识比他多的多了。小贩还专门交代过老贺,如果在村子里发现什么老物件,千万得留着,没准能卖大钱。 老贺也不可能知道这座小屋子的来历,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屋子里那些石锅石碗,还有香炉一样的东西,应该都有年头了。他就想弄走一两件,等收山货的人来了以后,拿给人家看看。 老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屋子里的东西,带着一股隐隐的怪异,看着就是个小小的石碗,可是却重的好像有几千斤,用尽全身力气都搬不动。老贺忙活了半天,没能拿走一件东西。 他不甘心,想找点能带走的东西。找了半天,他找到了一张画儿。 严格说起来,那也不算是一幅画。画上有一个看着古里古怪的人,周围写着谁都看不懂的符箓一样的字,还有天干地支。这估计是整个小屋唯一能拿走的玩意儿了,老贺万般无奈,就把这张画收起来带走,打算碰碰运气。 但是,这张画,把他一生的命运都改变了。 拿走画的当天夜里,老贺就开始发烧,烧的糊里糊涂的。连着三天都不退烧,差点把老贺的命给要了。到了第四天,老贺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的枕头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黑灯瞎火,老贺又被烧晕了,只能看见,那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那团影子在老贺的枕边慢慢的爬动,老贺想躲,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最后,他就感觉,那团黑影子仿佛顺着自己的耳朵爬进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贺的烧竟然退了,神清气爽的,完全没有了发烧时那股病怏怏的感觉。他很高兴,可是等到起床去洗脸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发现自己的眼睛不对劲了。 不对劲的,就是那只左眼,左眼比右眼大了一圈,可是眼珠子却比右眼小了一圈。 这个变故把老贺吓的不轻,找了不少大夫给看,可谁也看不出病因。 再之后,老贺时常都能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哪怕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那声音也连绵不绝。 那道声音教给他了一些东西,比如说,老贺问一个人的姓氏,还有出生年月,只要对方告诉老贺这些,那么,用不了多场时间,那道声音就会告诉老贺,对方的一些情况。 老贺写到这儿的时候,我陡然就明白了过来。难怪老贺给人算命从来不需要什么卦具,也不用看香,原来,他根本就不是算的,而是有人告诉他的。 老贺得到这个窍门,就开始尝试给人看一些事情,他不敢再自己的村子里看,专门跑到邻村,或者更远的地方。因为他“算”的准,所以渐渐有了一点名气。 再之后,那道声音又教他如何运用自己的左眼,去看一些原本看不到的情景。 关于他的左眼,其实很玄,有时候就连老贺自己也说不清楚。好比他站在一堵墙这边,用左眼去看,就能看到墙那边的人或物。 当老贺把自己的左眼运用熟练以后,有一次他照镜子时,才看到,自己的脑子里,有一只狐狸,三条腿的狐狸。 也就是这时候,老贺才知道这几年始终在自己耳边出现的声音,都出自这只三条腿的狐狸。 老贺学会了算命,又学会了运用左眼,名头越来越大,来找他办事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这个时候,三腿狐狸给老贺定了一堆条条框框,比如,来找老贺办事的人,都会付一笔酬劳。但老贺拿到钱,不能自己乱花,他只能给自己留下很少很少一部分,勉强顾着温饱,剩下的,则要送到他们村子东边一座深山中的小庙里。 开始的时候,老贺肯定不听这些,拿到钱就自己挥霍。但他第一次把钱挥霍掉之后,腹部就生了个疮,那个疮越烂越大,用什么药都治不好。 老贺害怕了,如果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这个疮会让整个肚子都烂掉。 第一百一十三章无果 http://.biquxs.info/

老贺心里是很清楚的,自己为什么会长这个疮。而且,这个疮治不好,除了服从三腿狐狸的命令,他可能没有别的任何办法,总不能因为钱就把命丢了。 老贺求饶了,表示再也不敢随便动用挣来的钱。 有的事,就是很邪门,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依据和道理,但事实的确如此。老贺求饶之后,小腹上的疮就慢慢的愈合,直至最后痊愈。 从那时候开始,老贺挣到的钱,只能自己留下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剩下的就送到那个小庙里去。 我看着老贺在桌子上飞快的写字,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老贺为什么赚了那么多钱,还是如此寒酸,原来他不是装穷,是真穷。 难怪他说我,光看见贼吃肉,看不见贼挨打。 老贺不是没有想过反抗,相反,他反抗的意识非常强烈。因为他始终感觉,这只三腿狐狸现在要他钱,以后就不知道该要他的什么了。 老贺想过很多办法,有一次,他帮人看了一卦,收了钱以后不敢乱花,想找个卖烧饼的地方,买两个烧饼充饥。就是买烧饼的路上,他很偶然的听见有人聊天,说是华阳那边有个从外地来的大仙,有真本事。 聊天的人说的兴高采烈,跟自己亲眼瞧见过似的。老贺听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听人说的,那个大仙的确有真本事。老贺就琢磨了,想到华阳去一趟,找找那个大仙,看看对方能不能把这只三腿狐狸给赶走。 他刚产生这个念头,就听见那道跟随了他好几年的声音,好像在他的耳边冷笑了一声。老贺一下子晕了,他其实非常聪明,尤其是这几年的历练,让他的心眼更活泛了。在冷笑声传来的同时,他判断出,可能三腿狐狸跟着自己的时间太久,几乎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他有什么想法,就瞒不过对方,会被马上察觉。 这一次,老贺小腹上的旧伤重复发,比第一次更要命,前前后后持续了有差不多两个月,肚子烂了一大片,让他受了老罪。 老贺又求饶了,好在三腿狐狸留他还有用,把老贺折磨了两个月,最终还是放过了他。 这件事给老贺狠狠的敲响了警钟,他不敢再胡思乱想,但是同时,又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等于自己的命握在别人手里,做什么,说什么,都得按照三腿狐狸的意思。 反正老贺还是没有真正屈服,这么多年下来,他想了很多办法,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人在逆境中总能学会适应,学会缓解的方式。老贺走的地方多了,见识也多了,他慢慢的摸索出来一套专门对付三腿狐狸的法子。 他的脑子不能随便乱想,只要一想到要对三腿狐狸不利的念头,三腿狐狸就能察觉。所以,老贺琢磨出来一套大概和一心二用相似的本事。就比如他现在跟我交流的时候,他就和犯了神经病一样,脑子是糊涂的,三腿狐狸察觉不出什么。但就在这种糊涂的状态下,老贺还是知道要如何跟我沟通。 我看到这里的时候,大概知道老贺的意思了。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他跟我做这个冒风险的交易,到底是要我去帮他干点什么? 这时候,老贺又飞快的写着字,他的意思是,他脑子里的三腿狐狸很难对付,但是我脑子里那座坟里的人,一定可以搞定三腿狐狸。 “那......”我终于忍不住了,老贺自己在这里写的云天雾地,让我无法理解。 老贺用指头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我不要说话。他写道:“你以后肯定会知道坟里的人是谁,也肯定可以见到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求你跟他通融通融,把三腿狐狸给弄走。” 我满头雾水,但是又不能开口问,如果我问的太清楚了,老贺脑子里的三腿狐狸多半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紧跟着,老贺又写道:“我现在跟你结个善缘,你有什么事,我尽力帮你去办,你要有需要联络的人,我马上帮你联络,只求你以后别忘记咱们今天的交易。”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宁可再跑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冒险,也绝不想被赵三元给扣着。 而且,跟老贺交易,我并不吃亏。老贺这么做,是为了救他自己的命,所以,他不仅不会出卖我,相反,还会不遗余力的去帮我。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先摆脱现在的困境。 我也学着老贺的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我已经全明白了。 老贺停止了写字,身子轻轻的一哆嗦,那双藏在眼眶上面的黑眼珠,唰的翻动了出来,脸上那种痴痴呆呆的神色,也随即消失了。 老贺恢复了正常,桌子上的字迹也很快干了,我们俩面对面的坐着,就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不过,当我和他对视的一刻,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这个协议已经达成了。 “这个地方,在三爷的老窝附近。”老贺又从兜里掏出没吃完的花生,老丫太穷,平时没钱花,嘴馋了也只能弄点炒花生吃吃,他一边剥着花生壳,一边小声的说:“别看只是个独院,但只要一出事,用不了十分钟,三爷的人就会赶过来。所以,你要联系外头的朋友,就要联系腰杆子硬一些的。” “嗯。”我点了点头,明白老贺说的意思,我现在只能靠外面的人想办法救我,而且对方得具备相应的实力,否则的话,没办法跟赵三元谈条件。 我想来想去,真的不知道该去找谁。在华阳还有新城这一大片地方的古行里,能跟赵三元叫板的,大概只有陆放顶一个人,我肯定搬不动陆放顶。 实在没人可找,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张莫莫身上。 “我有个朋友,是女的,如果她知道我被人扣了,估计会帮我的。”我小声对老贺说:“我把她的号码给你。” 我说了张莫莫的号码,老贺立刻就记住了,他是个明白人,该怎么和张莫莫说,不用我交代。 “我自己感觉吧,三爷可能快让我走了,呆在这儿什么也看不出来。”老贺说:“我走了以后,可能就没办法再来了,如果你脱了险,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有的事在这儿说,不方便,等以后再说。” 我和老贺又嘀咕了一阵儿,他一颠一颠的离开了小屋,又到外面几个看守哪儿凑了会儿热闹,然后出了地下室。 老贺说的没错,他这次走了,大概有三四天时间,一直都没再见他,我想,肯定是赵三元把他给打发了。 老贺没有来,赵三元也始终不露面,每天只有那几个看守两班倒,在地下室盯着我。我没有一点自由,除了上厕所,连小屋都不能出,不管怎么跟看守搭话,人家就是不搭理我,时间一长,我就慢慢习惯了。 我完全没了时间的概念,只能凭着看守换班的时间,来大概推测过去了几天。老贺消失了有五六天的时候,赵三元终于露面了。 他身上那身迷彩服早就换掉了,穿的很随意,但是很有派头。不得不说,赵三元这个人,应该是古行里的一个异类,他有几分儒雅,如果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肯定会和我初见他的时候一样,觉得他是个文化人。 “有人来帮你说情。”赵三元不跟我废话,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如今的世道变了,道上的规矩,也没人遵守了。” 一听赵三元的话,我就知道,老贺肯定帮我给张莫莫打了电话。赵三元不傻,一有人来找他,他肯定能想到是老贺把我关在这儿的消息透露出去了。老贺的名声一直很好,以守口如瓶著称,所以赵三元本来比较信任他,可是没想到连老贺也坏了规矩了。 张莫莫应该会全力救我的,但是这种事情,她无法把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都拿出来用,因为有些话,是不能跟有些人说的。所以,她只能尽力找人来帮忙。赵三元不是普通的角色,如果动手来硬的,张莫莫那边的人估计没有把握,他们可能是在暂时试探,试探有没有跟赵三元谈谈的可能。 我也不明白,赵三元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般像这种情况,外面的事儿是不会让被扣者知道的,如果被扣者知道外头有人在帮他平事儿,那么他肯定更不会保持合作。 可赵三元就是这么自信,张莫莫让人来跟赵三元谈,他竟然直言不讳的就告诉我了。 “我不想问,是谁在替你出头,没有那个必要。”赵三元说:“你找的人,对方什么分量,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么多年,想把我撂倒的人多了,包括陆放顶在内。你先想一想,你的朋友斗得过陆放顶吗?要是连陆放顶都斗不过的话,拿什么来跟我斗?” 说完这些话,赵三元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我骤然间明白了过来,赵三元之所以把这些事告诉我,就是让我死了这条心。 看样子,他是想把我一直扣下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一换三 http://.biquxs.info/

赵三元走了之后,我的心彻底凉了。张莫莫毕竟经验太少,如果想救我,肯定不能声张,先做计划和安排,等有了一定的把握之后,直接下手。现在她那边的人来找赵三元谈,不仅救不出我,反而让赵三元了有防备,以后张莫莫再想动手,恐怕就难了。 可是,这也不能怪张莫莫,她能找来的那帮人,对付些杂鱼烂虾不成问题,但对付赵三元这样的大佬,是没有多少胜算的,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找赵三元谈。 赵三元走了不久之后,有人把我从地下室带出来。老贺说过,这一片地方都是赵三元的地盘,我被东拐西拐的带到另一条巷子里的独院,关了进去。 被关进来的第一天,我真的有点绝望了。如果连张莫莫都救不了我,那么就不可能再有人来救我。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半下午,赵三元又来了。他的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站在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可以走了。”赵三元至少看了有三分钟,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他一走,平时负责看管我的那四个人也都跟着离开。 我一脑门黑线,根本就猜不透赵三元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但是,赵三元走,看守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在狭小的地下室,地下室的门是开着的,抬头一望,就能望见从外面透射进来的稀薄的阳光。 我站了好一会儿,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顺着台阶从地下室走了上去。 院子里是空的,看不到一个人,而且院门大开,只要走出这道门,或许就意味着,我能获得自由。我还是不知道赵三元的意思,但对方已经这么说了,我只当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闷着头,什么都不想,噔噔的迈步走出院门。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喝止,轻轻松松的就走出来了这个如同牢笼一般的小院。 这是怎么回事?赵三元为什么突然就把我给放了?难道是张莫莫又想了别的办法? 当我走出小院,再抬起头的时候,脑子里的这些疑问,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答案。 我看见傻海就在院子对面的那堵墙壁处,靠墙站着。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冲我笑了笑,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过来。 “你的东西。” 我接过袋子,低头看了看,所有被搜走的随身物品都在里面,包括那本已经破旧不堪的日记本。 一看见傻海,我就知道,肯定是他出面之后才把我给救了出来,但我又有点迷糊,傻海和赵三元,是对着干的,两帮人当时在胡杨河故道里斗的那么凶,现在又握手言和了? “你......”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迷茫。”傻海拍拍我的肩膀,说:“咱们先走吧,这个地方,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走,我做东,请你吃饭。” 傻海带我上了一辆车子,没有别人,就我们俩。他开着车从这里离开,在一条城市边缘的路行驶了一会儿,然后绕进了市区。我对新城不太熟悉,一进市区就完全迷了。这会儿大概到了饭点,傻海在考虑吃什么,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山珍海味都吃不下。 “别找地方吃饭了,我不饿。”我跟傻海商量道:“去僻静点的地方停一停,抽支烟说会话吧。” “好。”傻海没犹豫,直接把车开到了一条人少的马路,停在路边。 他开车的技术很娴熟,一看就是老司机。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再想想当时在胡杨河故道相遇的情景,我突然觉得,叫了他那么多年傻海,真的是冤枉他了。 他一点都不傻,真正傻的人,是我。 车一停下,我点了支烟抽,傻海不抽烟,很耐心的等我。等我把烟抽完,他才开口说:“成峰哥,你跟赵三元那边的梁子,已经了结了,以后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这个梁子,怎么结的?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放了我吧?” “对。”傻海想了半天,说:“他不会平白无故放了你,他放你,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拿一个人跟他换的。” “拿一个人跟他换的?拿谁换的?” “一个精神病人,疯子。”傻海好像不愿正视我的目光,转过脸望着车窗外,说:“住在平乡精神病院。” “精神病人!?”我的情绪顿时复杂了起来,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受,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好像有一股无名火,在噌噌的朝顶门上蹿。 那个精神病人,是赵三元一直在寻找的人,病人当时甩脱了赵三元的追捕,又混到了精神病院里,处境才算是安全了。 我始终都觉得,那个病人身上,有很多秘密,只不过因为他的神志失常了,我暂时没办法跟他沟通。但我有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有法子可以慢慢挖掘他身上的秘密。 可是现在呢,所有希望完全断绝了,精神病人落到赵三元手里,我就不可能再见到他。 难怪,赵三元会突然就把我给放了。他一直在找那个精神病人,这就说明,精神病人有用,最起码对赵三元来说有用。 而我,在赵三元心目中,价值远没有精神病人大。因为他试探过我,套问过我,还专门请老贺过来看过我。我父亲直到去世,都没告诉过我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赵三元从我嘴里,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我对他来说没用,可赵三元又不想这么轻易的放了我,恰好这个时候,傻海带着精神病人过来跟他交易,赵三元只要脑子不抽,就不会拒绝。 事情是明摆着的,傻海肯定早就知道精神病人的下落,但他一直隐忍不动,直到需要用到精神病人的时候,才把他给弄了出来,去找赵三元做交换条件。 “那个精神病人,他有用!”我心里的火气不知道怎么宣泄出来,又拿出一支烟,狠狠的抽着:“你把他交给赵三元,就不可能再把他要回来了!” “我知道,但是,成峰哥,你也要清楚一点。”傻海不介意我现在的态度,还是很耐心的跟我解释道:“赵三元如果觉得一个人对他没用的时候,他不会把人给放了,他会想办法,让这个人消失,你懂我的意思吗?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除了用精神病人当筹码,你就没有活路了。” 我刚想反驳傻海,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我又停住了。 不管怎么说,不管傻海用了什么办法,是他把我从赵三元那里救出来了。人家把我救出来,我脱险了以后再去埋怨人家,说用的办法不对? 这种话,我说不出来,因为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一想到这儿,我的气慢慢的消了,只是觉得没力气。 “成峰哥,听我一句劝。”傻海也挺会察言观色的,可能是看见我没火气了,他才接着说道:“等你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你可能会感觉到,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虚的,只有自己活着,踏踏实实的活着,才最真实。放下你心头的一切,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安稳的生活,如果你缺钱,我可以给你,你说个数就行。” “傻海,我想问你句话,你到底是在替谁做事的?”我现在对傻海的立场,又一次产生了怀疑和迷惑,傻海不是陆放顶的人,但是又跟赵三元作对。 “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我不替谁跑腿,我只替我自己做事。” “只替你自己做事?”我不太相信傻海的话,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到父亲的坟地去上坟,碰到过傻海,他当时迷迷瞪瞪的交给我了一部手机。那部手机里,有一段视频。 视频我现在还保存着,在那段视频里,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挖开了父亲的坟。 视频保存在手机里,手机是傻海交给我的,这件事,傻海不可能不知道。 我把想问的问了傻海,傻海没有回答我,自己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 “成峰哥,有些事,你当我撒谎也好,当我嘴硬也好,但我不能说。”傻海很诚恳的对我说:“不是我想要吊你的胃口,哪怕现在别的人拿枪顶着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说。因为有的话一旦说了,带来的后果,是你我以及所有人都承担不起的。” 我叹了口气,傻海这意思已经跟我挑明了,他不可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成峰哥,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劝告,很多事情,有很多人去尝试过,但是都失败了。一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能够正视自己。咱们不能觉得自己是超人,也不能觉得自己一定比别人强,别人做不到的事,自己就可以做到。”傻海笑了笑,说:“老王已经没事了,你可以放心。” 我对赵三元来说,价值没有精神病人那么大,老王就更不用提了,所以,傻海等于用一个精神病人,把我和老王都换了回来。 老王安然无恙,我肯定高兴,可是转念一想,我又想到了那具尸体。当时,赵三元的人跑到地洞里去善后,肯定带走了老王,也带走了尸体。傻海知道我和老王都落到赵三元手里,我估摸着,他也知道这具尸体。 “赵三元手里,还有一具很奇怪的尸体,你知道不知道?”我问傻海:“你去和赵三元谈的时候,你没提这具尸体吗?” “提了。” “那赵三元是怎么说的?” “跟赵三元这笔交易,其实是一换三,用那个病人把你和老王,外加那具尸体,都换回来了。” “那具尸体现在在哪儿?”我一想就明白了,对于赵三元来说,那具尸体最大的价值,可能就是一直留存在淡淡光团中的记忆,可是光团消散了,尸体或许就没有什么价值,赵三元急于得到精神病人,所以把这具尸体也让傻海弄走了。 “成峰哥,那具尸体,以后你不要再碰了。” “为什么?” “你知道那具尸体的来历吗?”傻海微微眯了眯眼睛,说:“那是个不祥之物。” 第一百一十五章小村往事 http://.biquxs.info/

我根本就没想到,傻海会提到那具尸体的来历。在我看来,傻海守口如瓶,从胡杨河故道,再到这次新城被困,他跟我交谈的时候都没有涉及到什么要紧的问题,说的话不少,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那他突然提到这具尸体,又是什么意思? “那具尸体的来历,我如果知道了,也就不会那么好奇,更不会被赵三元给抓了。”我追问傻海:“你说那具尸体是不祥之物,什么意思?” “他一出现,就让人不安,还带来了灾祸。”傻海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知道吗?那具尸体最早出现的地方,是咱们村子。” “是咱们村子?”我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那具尸体存放的后山地洞,虽然位于山地的深处,但仔细算起来的话,那里距离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也就是我们村子了。 “没错,是咱们村子。” 傻海说的事情,已经发生在很早以前了,那个时候,还没有我和傻海。 当时,村子里的人都靠种地为生的。我们家虽然世代都经营小古玩店,可是限于环境,小店早就不复存在,那时候我父亲也在村里种地,这些事情我大概清楚。 有一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大,冬天田里没什么活,家家户户都提前准备好了白菜萝卜之类过冬的蔬菜,没事的时候来回串门侃大山。 一场大雪刚刚下过之后,家家户户都在清扫门口的积雪。有人无意中说起来,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的人,在梦境中飘来飘去,挺吓人。 这个人一说起来,竟然马上得到了其他人的应和,好几个邻居都说,昨晚他们也做了这样的梦。村子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的结果是,全村的村民竟然都做了这样的梦。 “有这种事?”我不知道傻海讲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当初我刚刚遇到老王他们的时候,就觉得四个人做着同样的梦,已经算是很吊诡的事了,可是整整一个村子的人,会在同一个时间做同一个梦? “有。”傻海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最开始,人们还没有太把这个梦当回事,但是第二天,第三天,村民们依然会做同样的梦,梦见那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而且,梦境越来越详细,越来越逼真,他们梦见,那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飘来飘去,突然就掉到了一片黑乎乎的泥沼里。 当时乡下的人,思想多少都有些保守封建,接二连三做这样的梦,人们就觉得不是个好兆头。 最后,是陆放顶最先出面,建议把这个事查一查。因为做这个梦的,就是我们村里的人,邻村的人好端端的,谁也没做过这样的梦。陆放顶当时在村里属于很有见识的,他感觉既然情况如此,那么肯定是我们村子本身不太对劲了。 陆放顶这么一说,其实有不少村民都不想惹麻烦,乡下人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是挺忌讳的,唯恐会惹出更大的乱子。当时也只有傻海的父亲愿意跟着陆放顶去找,傻海家跟陆放顶好像沾一点点亲,陆放顶那个人跟很多人都合不来,不过对傻海家一直比较照顾。 陆放顶要找出怪梦的根源,没人响应。事情就暂时拖了下来,可是又是两三天之后,情况更严重了,村民们还是在做同样的梦,只不过梦的内容有了变化。他们梦见梦里的人躺在那片黑漆马虎的泥沼中,奄奄一息,他让人把他给救出来。 这个梦持续了两天,村民们更加惶恐,更不敢轻举妄动。随即,村里几个身子比较弱的小孩儿就中邪了,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死在梦中。 那些家里出事的家户就慌了,专门从外面请了个大仙过来。说实话,那个年头的大仙,有一部分可能的确有些过人之处,但更多的都是江湖骗子。被请来的大仙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煞有介事的说了一串谁也听不明白的话,总体意思就是,事情不好办。 最后,家里出事的那些人,一起凑了些钱,请大仙化解灾祸。大仙收了钱,当仁不让,拍着胸脯允诺下来,这个事情一定能解决掉。 大仙专门设了坛,说法事得做一夜,让大家伙都回去睡觉,谁也不能晚上出来。 “那个大仙,就是个骗子。”傻海讲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笑了笑,说:“他当时可能就想着趁夜逃掉的。” 村里人听了大仙的话,夜里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但这天夜里,众人还是做了同样的梦,他们梦见躺在泥沼里的那个人,脸色很难看,表情狰狞可怖。 第二天天一亮,村里人出门之后,就看见大仙端端正正的跪在法坛前面,几乎已经冻僵了。最后还是村民用雪给他擦身子,慢慢的暖了,才苏醒。 苏醒之后,人们发现大仙不对劲,明显是疯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拖都拖不住。疯了之后的大仙冲出了村子,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经过了这件事之后,所有人都很害怕,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感觉到,如果不想办法解决,那么事情肯定会越来越糟糕,说不定会殃及一个村子的村民。 陆放顶被搁置了好几天的提议,终于得到了一些人的响应。他们开始在村子周围寻找,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距离村子大概一公里左右,有一个废弃的牛棚。那时候种地,机械很少,耕地什么的需要用牛,村里的牛是公用的,专门有人负责饲养,看守。因为牛棚离村子比较远,不太方便,后来就直接在紧贴村子边缘的地方新建了牛棚,老牛棚废弃了,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人来。 就是在这个废弃的牛棚旁边,有一片夹杂着牛粪的烂泥坑,冬天气温那么低,泥坑都冻住了,村民们找到这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躺在烂泥坑里。 发现这个人的同时,人们的眼睛都直了,因为他们不约而同的辨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他们在梦里看到的人。 这个人在烂泥坑里肯定躺了好几天了,这么冷的天,他竟然还没死。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情是明摆着的,可能村里这段时间接连出事,都跟这个人有关,谁也不敢随便处置这人。商量了好半天,他们暂时把这个人抬到了村里一间空房。 傻海讲的这些事,肯定也是听说的,他自己没经历过。不过,根据他的讲述,我心里大概推测的出来。那个人是班达觉的顶尖高手,绝对不是小毛之类的人可以比拟的,牛棚距离村子那么远,他竟然还可以影响到整整一个村子的人。 这个人被抬回村子以后,没过多久就苏醒了。当时有人就想着,这人的来历是个谜,但是他既然盯上了我们村子,就肯定有他的目的。谁也不想自己的村子成天鸡犬不宁,所以,村民们就想跟对方交涉交涉,看看对方有什么目的和条件。 寻找这个人的提议,是陆放顶提出来的,所以负责去交涉的人,也是陆放顶。陆放顶单独跟那个人见了面,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等陆放顶出来以后,别人找他问,他也不出声。但这个事情关乎着村里的所有人,那些出事的孩子,现在还没恢复正常,所以,一帮人围着陆放顶追问。 问的急了,陆放顶就跟他们说,这个人提的条件,没办法答应。 随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傻海的父亲突然出了趟远门,村里的一些家畜家禽,开始莫名其妙的死去,而且很多人都看见过,那些已经死掉的家禽家畜,还会贴着地面不停的蠕动。几个中邪的孩子不见好,相反,又有几个小孩儿接二连三的犯怪病。 闹到最后,谁都受不了了,村里几个能当家做主的人找陆放顶商量,但陆放顶不肯开口。 那时候,除了陆放顶,我父亲也是个被村民比较看重的人,因为他读过书,有文化,只不过他不爱多事,基本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几个村民找我父亲谈了谈,谈的什么,反正也没人知道。 陆放顶一看我父亲可能发表意见了,他也立刻找到了那几个村民,他们之间的交谈,同样是个谜。 紧跟着,那个从牛棚旁边抬回来的人就死了,谁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有人暗地里猜测过,觉得是陆放顶出主意,把那人给弄死了。 但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是不能乱说的,就算说了,陆放顶肯定也不承认。 那个人死了之后,村里的人就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件事绝对不能外传,不要说邻村的人了,哪怕连自己家的孩子,也不能让他们知道。等老辈人都死了之后,这件事也就等于没有发生过,会被彻底的遗忘。 那个人的尸体,是陆放顶处理的,没人去问,不管烧了还是埋了,只要村子里不再出事,众人就烧高香了。 听完傻海的讲述,我也暂时分不清真假。不过有一点,我基本可以确认了。陆放顶肯定跟那个人有过深入交流。 古行的人都知道,当年陆放顶是靠着一枚天珠起家的。陆放顶在村子里,怎么会有天珠?毫无疑问,他那颗天珠,很有可能是从那人手中得到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平安归来 http://.biquxs.info/

那具尸体的来历,傻海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暂时不提他为什么会突然告诉我,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觉得他说这些,其实目的只有一个。 他想和我说,那具尸体不吉利,曾经给村子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和动荡,还有人因此丧命,尸体早已经是尸体,现在再去追寻尸体的秘密,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我自己沉思着,尸体的来龙去脉,是说明白了,可是说来说去,这个事情最核心的部分,傻海其实只字未提。 那具尸体是什么人?他到我们村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不相信,尸体生前去我们的村子,就是为了制造一场混乱,他一定别有他图。但尸体死了,他所留存的记忆也烟消云散,他的目的,已经是一个没有谜底的秘密。陆放顶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可他会告诉我?绝对不可能。 “成峰哥,我知道的事情,已经告诉你了。”傻海很认真的对我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听从我的建议,好好的生活,不要再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这一次是运气好,我恰好得到了你被赵三元扣住的消息,如果我得不到消息呢?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好好的生活?” “可能,每个人的命是不一样的,就好像有的人含着金钥匙出生,什么都不用干,等长大了,就会拥有自己想拥有的一切。可有的人呢,累死累活,最后连自己的坟地都买不起。所以,命就是那样,谁都不可能抗争。” “其实我真的有点不太明白。”我又想了一会儿,说:“陆放顶当年对你们家是挺照顾的,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要跟他对着干呢?” “一个好人,不一定所做的事情都是好的,好心办坏事,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傻海不肯再多说什么了,我也知道,他今天能跟我说这么多,实属不易。如果我再要问什么,就有些死缠烂打了。 “成峰哥,你要去哪儿?” “先回华阳。” 傻海开着车子,从新城把我送回了华阳,他可能还有别的事,也可能害怕我再问东问西,到了华阳之后,他就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路边,掂着塑料袋,迷迷糊糊的站了好一会儿,才从袋子里找出手机,开机给张莫莫打了电话。 张莫莫接了电话以后,可能有点惊讶,她找的人刚刚被赵三元给打发走,却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自由了。但不管怎么说,张莫莫还是挺开心的。 “我正在继续想办法去捞你,你自己回来了,那更好。” “老王呢?有跟你联系吗?” “还没有。” “那也不用太担心,老王也被放了,他肯定没事的,估计等一会儿就该跟我们联系了。” “有件事,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张莫莫在电话那边顿了顿,说:“前几天,老孟打电话告诉我,那个精神病人,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莫莫,那个精神病人肯定是不见了,如果他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那么我就不可能好端端的在这儿给张莫莫打电话。 挂了电话以后,我就去找张莫莫。等两个人碰了面,张莫莫就叹了口气,可能是觉得我和老王太不省心。 我也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本来这次去后山没通知张莫莫,是想避免危险,也减少一些麻烦,可是没想到,我和老王反而给张莫莫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与此同时,我有种紧张的危机感,我和老王这次去后山,行踪非常的隐秘,但赵三元竟然能精准的追踪到我们。这就说明,我们的行动还是不够谨慎,还存在着目前无法察觉的漏洞,如果要避免意外,以后就要更加小心。 我和张莫莫说了会儿话,有点饿了。张莫莫说出去吃饭,可我现在是惊弓之鸟,一出门就会感觉有危险,就让张莫莫随便在家整点东西吃吃得了。 张莫莫亲自下厨,做了碗面,难吃的要死,我也不敢吭声,捏着鼻子吃完了。 我们又聊了会,时间越来越晚,可是老王一直都没有跟我们联系,这就有点不对劲了,老王如果脱困的话,可能不会跟我联络,但百分之百要跟张莫莫联络。 我一说,张莫莫也觉得有问题,从我离开那个独院到现在,足足有五六个小时了,老王一直没有音讯。我们都害怕他出事,就想去找,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连他现在到底在新城还是在华阳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张莫莫只能联系前几天去找赵三元的那些人,询问对方,能不能跟赵三元那边再联系一下,问问老王现在的下落。人家说不太可能,赵三元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想也是,赵三元不好打交道,而且他从开始就没把老王放在眼里,认为老王不具备任何价值,扣住老王,是害怕老王把消息泄露出去。 现在老王不见了,再让赵三元去负责,赵三元可能负责吗? 我们俩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宁小猫突然就给张莫莫打来电话,说让去李口街派出所,老王在里面。 我一听老王在派出所,心里就有点慌。不过好歹知道他的下落了,人在派出所,应该就没什么危险。 我们赶紧跑到那边,张莫莫让我留在车里,她进去先看看。 隔着车窗,我看见宁小猫就在门口焦急的等待,张莫莫一过去,俩人就进了派出所的门。 过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张莫莫和宁小猫带着老王出来了。老王的模样有些狼狈,衣服脏兮兮的,估计好几天没刮胡子,络腮胡子已经快要长到脸颊上去了。 他们三个人一上车,我赶紧就启动车子,一溜烟的走远了。老王模样狼狈,不过没有受伤,在车里骂骂咧咧的。 老王被赵三元的人抓了之后,没有和我关在一起,他是被单独关在另外一个地方的。傻海去找赵三元,达成了协议,赵三元也确实把老王给放了。但是老王被放的时候,属于他的钱包连同手机什么的,都没还给他,等于就穿着一身儿衣服出来了。 身在新城,没有一分钱,也没有手机。平时经常联系的电话号码,都存在手机里面,老王的智商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休眠状态,根本记不住那些号码。他实在没办法了,就在新城那边找了辆出租车,谈好价钱,先把他拉到华阳来。 老王不知道张莫莫的具体住址,张莫莫在华阳有三四套房子,平时事情也多,好在老王和宁小猫也熟,知道宁小猫住在哪儿,他当时想着,司机把他拉到宁小猫家,他让宁小猫先付车费。 但是司机把老王送到宁小猫家的时候,宁小猫好像不在家,老王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司机看看老王那一副落魄样儿,渐渐的怀疑老王是想坐霸王车,说话就有些难听了,催着老王赶紧把车费付了。老王被关了这么多天,本来心里就憋着火,司机说话难听,老王就毛糙了,先是吵架,后来矛盾升级,又发生了肢体冲突。 老王智商不在线,但是身子骨是很结实的,跟司机扭打之间,一通老拳就冲着对方招呼过去了。 俩人一架刚刚打完,宁小猫提着一兜零食,从附近的超市回到家。这时候再帮老王付车费,已经迟了。司机报了警,俩人一块让弄到了里头。 好在都没受什么伤,张莫莫过去跟司机赔了些医药费,达成和解。 老王也不是傻的不透气,在里头的时候肯定不会说自己为什么流落到新城。现在总算是平安归来,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我们俩算是脱险了,可是有些情况却愈发糟糕,我一直想从精神病人那里得到些线索,也想从那具尸体身上寻找蛛丝马迹,但现在,这两条线索等于是被彻底掐断了。 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老贺,当时在赵三元那里的时候,老贺不敢把话说的太透,现在跟他联系一下,我们俩人可以更深入的聊一聊。 我至少得弄明白,老贺说我的脑子里有一座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记得老贺当时留给我的电话,直接给他拨打过去。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过了能有十几分钟,老贺把电话回了过来。 老贺是多聪明的人,看见我能打电话过去,就证明已经脱困了。我们在电话里说了几句,老贺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坏了自己的规矩,同时也等于出卖了赵三元,赵三元肯定不会放过他。 但老贺一点都不后悔,他当时跟我做交易的时候,必然能想到得罪赵三元的后果。 我跟老贺说好了见面的地点,他现在已经离开了新城,这两天就会到华阳来找我。趁着等老贺的机会,我把前几次探险过程中所得到的一些东西整理了一下,有些东西,我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但老贺那只眼睛,一定比我看得更清楚。 第一百一十七章活石 http://.biquxs.info/

在老贺还没来的这两天时间里,我让张莫莫在市区里租了三四处房子,轮换着住。古行的大佬就是赵三元和陆放顶这两个,我都跟他们照过面了,而且关系相处的不太融洽,现在就只能小心行事,把可能发生意外的几率减少到最低。 老贺果然不食言,说两天到,两天后真的到了。我把他接到一个租来的房子里,先招待了一顿好酒好肉。 吃饭的时候,我和老贺随便聊了会儿,他说,赵三元追他追的特别紧,没办法了才躲到外地去。不过,老贺一点都不后悔,活到他这把年纪了,没儿没女无牵无挂,只有拼一拼,才有机会在后半辈子过上正常的生活。 酒足饭饱之后,我跟老贺就开始说正事,这一次我们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蘸着水写字,我给老贺准备了纸笔,他和上次一样,先犯了病似的抽抽,紧跟着,两只眼珠子都翻到了眼眶的最上面,眼眶里又只剩下了一片眼白。 老贺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就跟快死了一样,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很,我们就用纸笔写字交流。 我急切的想知道,我的脑子里有一座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贺翻着白眼,笔走龙蛇,唰唰唰写的飞快。现在环境这么安全,他完全静下了心,写的很多,解释的也很详细。 老贺的意思并不是说,我的脑子里真有什么实物。大脑可以储存很多信息,那些信息都是触摸不到的,一座坟,事实上,就是储存在大脑中的一个信息。 他说自己的脑子里有一只三条腿的狐狸,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但是,不管是坟,还是三条腿的狐狸,并不是看不见就不存在,它们的的确确都一直在脑子里存在着。 我问老贺,那座坟是怎么来的,坟里有什么东西? 老贺说,他看不出那座坟是怎么来的,但他知道,那座坟里埋着一个人,一个很了不得的人。 我想了想,在纸上写道:“那个人死了,对不对?” “没有。”老贺唰唰的写字回应:“那个人没活着,但是也没有死去。” 老贺的回答让我有些迷糊,一个人要么就死了,要么就活着,没活也没死,那是什么意思? 老贺说,一些高人对生死的概念,和普通人理解的生死是不一样的。平常的人感觉,一个人只要躯体的生命特征消失,就等于死亡。但在那些高人看来,躯体的灭亡,并不是很要命的事,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意识在躯体消亡后,是否还可以保存下来。 老贺给我举了个例子,假如他现在被赵三元抓到了,死在了赵三元手里,但是他的意识没有消失,转嫁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虽然和老贺的外貌特征完全不符合,可他却拥有老贺的记忆,还拥有老贺的思维方式,那么应该把这个人看做是谁? 人的行为,都是受思维控制的,有什么样的思维,才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我自己琢磨了半天,感觉老贺这个比喻很有趣。同时,我也隐隐感觉到,如果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拥有老贺的意识以及思维,那这个人,其实就等于是老贺了。 所以,那些超脱于常人的人,看重的是自己的意识是否能够长存,那么躯壳死上一千次,只要他们的意识还在,就等于还活着。 可是,意识是无形的,只有意识,没有躯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一个完整的人。因此,老贺说的坟里的人没活着,也没死去,就是这个意思。 “坟里的人很厉害。”老贺在纸上写道:“我知道,他肯定能压制三腿狐狸。” “你能想办法看看吗?”我也在纸上回应道:“看看坟里的人,能不能再看出点什么。” 老贺聪明,他肯定知道,那个所谓的坟里的人,不仅对他很重要,对我更重要。老贺也想看个究竟,我们俩又交流了几句,老贺的眼睛一翻,眼珠回到眼眶正中,恢复了正常。 老贺的那只左眼,好像带着一股无形的魔力,此时此刻,当我的眼睛和他对视到一起的时候,脑子嗡的一下就出现了眩晕感。 现在的感觉,跟上一次被他和赵三元摆迷魂阵时差不多,整个人都好像不当家了,头重脚轻,视线也变的非常模糊。不过,老贺现在不是在算计我,所以我的潜意识还保持着清醒,我知道老贺在全力的“观察”我脑子里那座虚无的坟,就全力的配合他。 嘭!!! 就在这个时候,老贺骤然间像是被人迎面重击了一拳,身子猛的朝后一仰,摔的仰面朝天。他一摔倒,我的视线立刻清晰了一点,赶紧扶着桌子走过去,把老贺扶了起来。 扶起老贺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左眼充血了,像是害眼了一样,眼睛红彤彤的。这一下把老贺摔的不轻,坐起来之后喘了好一会儿,才算喘匀实。 我看了老贺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不用他多解释,我就明白,肯定是我脑子里的东西,产生了排斥。上一次老贺跟赵三元都在窥视我脑子里有什么,但当时他们并不知道,我脑子里有座坟,老贺看出来了,也只是看了个大概,所以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老贺就是专门去窥探这座坟里的那个人的,针对性很强,很可能就遭到了反噬和还击。 我有点替老贺担心,但是我也能想得到,如果坟里的那个人抵触别人窥视他,那就说明,这个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贺,怎么样?” “没事......”老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的右眼啥事没有,就是左眼,红的厉害:“我不要紧,别拿我当三岁小孩儿看。” “不行就算了吧。”我很想知道答案,可我又不想让老贺出什么事。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让吓到?我休息休息,等会再看。” “先别看了。”我拦住老贺,把我准备好的一些东西拿了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前三次行动期间收集来的,我打算让老贺看看这些,能否看出点我以前没看出的情况。 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拍摄下来的照片,只有很少一部分实物。老贺不认识象雄祭文,看着照片上的文字资料,就两眼一抹黑。 但是,老贺盯住了一小块石头。 那块石头,其实是一小块石板,当时我和徐娘娘被困到旦猛盆地地下的那座水潭,上也上不去,走也走不出。就因为被困在那里了,才有时间围着水潭仔细的搜索了一圈,最后发现了水潭底的一些石板。 石板只被打捞上来一部分,剩下的捞不回来。我从这些石板上面获取了一些信息,但是老王他们赶过来救我的时候,这些石板肯定是带不走了,我就把石板都砸碎,以免别的人再偶然到了这里之后,会得到石板上的信息。石板砸碎,我带了一点碎块回来。 这点碎块肯定引起了老贺的注意,他微微眯着右眼,用左眼在石块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很多遍。 “这石头,是从水里弄出来了。” “老贺,你牛叉。”我忍不住对老贺伸了伸大拇指,这货的左眼真没白长。 “不是,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老贺解释道:“你带回来的,是已经雕琢过的石板碎块,这些石板碎块从哪儿弄来的,我没顾得上看,但是我能看出来,制作石板用的石头,是从水里弄到的。” “对啊。”我想了想,旦猛盆地的那个地下水潭四周,到处都是石头,如果要雕刻石板,就地取材是再方便不过了。 “这不是一般的石头。”老贺指着石块断面对我说:“这种石头里面,有很细小的缝隙,缝隙非常多,但是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这种特殊的石头,也叫做活石。我在七孔桥的时候,没听人说过石头,但听人说过玉。有些好玉,据说也有很细小的缝隙,这样的缝隙,叫玉眼。人们常说养玉养玉,其实就是为了保持玉眼的通畅,玉眼通畅,整块玉就看着温润晶莹。 那种从地下挖出来的古玉,看上去晦涩,沉暗,原因就是玉眼被堵塞了。这样的老玉必须让人拿着养一段时间,成色才会慢慢的恢复。 而老贺说的活石,不是古董古玩,这种石头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让人的意识蛰伏进去。小毛和我说过,学了班达觉的人,能把意识附着在物体上,但附着的时间肯定不能太久,要是用这种活石作为载体,那么意识蛰伏的时间可以长很多。 活石作为载体的习惯,曾经盛行在青藏高原,内地知道的人不多。老贺并不清楚过去雄踞在高原的象雄文明,但他听说过,吐蕃时期,就有人在情况仓促时,运用这种活石作为伏藏的载体。 但是,这样的活石不是到处都有的,产地集中在某一处,取之不易。 “老贺,还能看出什么吗?” “湖,一个湖,我看到了水波。”老贺的左眼,好像又凝缩起来,慢慢说道:“石头是从一个湖里采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 http://.biquxs.info/

我很庆幸能任何老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那么这些从旦猛带回来的碎石块,或许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贺,石头是从湖里采出来的,能看出来,是什么湖吗?” “别出声”老贺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的左眼,几乎快要贴到石块上了。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眶里本来就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眼珠,似乎又凝缩了一点,甚或还隐隐的散发出一缕沉沉的光。 黑乌乌的眼珠再加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白,老贺的模样有一点吓人。他的目光仿佛直接渗透到了石块中,和石头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汗《丝路禁地》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b丝路禁地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我很庆幸能任何老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那么这些从旦猛带回来的碎石块,或许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贺,石头是从湖里采出来的,能看出来,是什么湖吗?” “别出声”老贺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的左眼,几乎快要贴到石块上了。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眶里本来就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眼珠,似乎又凝缩了一点,甚或还隐隐的散发出一缕沉沉的光。 黑乌乌的眼珠再加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白,老贺的模样有一点吓人。他的目光仿佛直接渗透到了石块中,和石头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汗《丝路禁地》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b丝路禁地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我很庆幸能任何老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那么这些从旦猛带回来的碎石块,或许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贺,石头是从湖里采出来的,能看出来,是什么湖吗?” “别出声”老贺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的左眼,几乎快要贴到石块上了。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眶里本来就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眼珠,似乎又凝缩了一点,甚或还隐隐的散发出一缕沉沉的光。 黑乌乌的眼珠再加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白,老贺的模样有一点吓人。他的目光仿佛直接渗透到了石块中,和石头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汗《丝路禁地》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b丝路禁地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我很庆幸能任何老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那么这些从旦猛带回来的碎石块,或许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贺,石头是从湖里采出来的,能看出来,是什么湖吗?” “别出声”老贺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的左眼,几乎快要贴到石块上了。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眶里本来就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眼珠,似乎又凝缩了一点,甚或还隐隐的散发出一缕沉沉的光。 黑乌乌的眼珠再加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白,老贺的模样有一点吓人。他的目光仿佛直接渗透到了石块中,和石头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汗《丝路禁地》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b丝路禁地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我很庆幸能任何老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那么这些从旦猛带回来的碎石块,或许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贺,石头是从湖里采出来的,能看出来,是什么湖吗?” “别出声”老贺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的左眼,几乎快要贴到石块上了。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眶里本来就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眼珠,似乎又凝缩了一点,甚或还隐隐的散发出一缕沉沉的光。 黑乌乌的眼珠再加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白,老贺的模样有一点吓人。他的目光仿佛直接渗透到了石块中,和石头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汗《丝路禁地》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b丝路禁地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我很庆幸能任何老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那么这些从旦猛带回来的碎石块,或许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贺,石头是从湖里采出来的,能看出来,是什么湖吗?” “别出声”老贺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的左眼,几乎快要贴到石块上了。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眶里本来就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眼珠,似乎又凝缩了一点,甚或还隐隐的散发出一缕沉沉的光。 黑乌乌的眼珠再加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白,老贺的模样有一点吓人。他的目光仿佛直接渗透到了石块中,和石头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汗《丝路禁地》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b丝路禁地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我很庆幸能任何老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那么这些从旦猛带回来的碎石块,或许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贺,石头是从湖里采出来的,能看出来,是什么湖吗?” “别出声”老贺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的左眼,几乎快要贴到石块上了。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眶里本来就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眼珠,似乎又凝缩了一点,甚或还隐隐的散发出一缕沉沉的光。 黑乌乌的眼珠再加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白,老贺的模样有一点吓人。他的目光仿佛直接渗透到了石块中,和石头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汗《丝路禁地》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b丝路禁地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我很庆幸能任何老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那么这些从旦猛带回来的碎石块,或许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贺,石头是从湖里采出来的,能看出来,是什么湖吗?” “别出声”老贺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的左眼,几乎快要贴到石块上了。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眶里本来就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眼珠,似乎又凝缩了一点,甚或还隐隐的散发出一缕沉沉的光。 黑乌乌的眼珠再加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白,老贺的模样有一点吓人。他的目光仿佛直接渗透到了石块中,和石头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汗《丝路禁地》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b丝路禁地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我很庆幸能任何老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那么这些从旦猛带回来的碎石块,或许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贺,石头是从湖里采出来的,能看出来,是什么湖吗?” “别出声”老贺示意我不要打扰他,他的左眼,几乎快要贴到石块上了。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眶里本来就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眼珠,似乎又凝缩了一点,甚或还隐隐的散发出一缕沉沉的光。 黑乌乌的眼珠再加上布满了血丝的眼白,老贺的模样有一点吓人。他的目光仿佛直接渗透到了石块中,和石头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汗《丝路禁地》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b丝路禁地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丝路禁地最新章节百第一百一十八章骤变网址: 第一百一十九章不定的湖 http://.biquxs.info/

老贺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可是经过刚才那场变故,我已经大概知道了。危险,就来自坟里的那个人。 “刚才,我差点就死了。”老贺接着说道:“要是你再让谁帮你看这些,那就是把人朝火坑里推。” 坟里的人,其实只是一个概念,没有具体的形象,只能靠感觉去确定他的存在。这个人不可能对谁造成物理伤害,但是,他能让目标的精神出现错乱乃至崩溃。 我感觉,坟里那个人的攻击并不是主动的,否则,我以前遇到那么多次危险,敌人都没有出现老贺这样的情况。这就足以说明,坟里那个人的攻击,只会针对试图窥探他的人。 刚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老贺必死无疑,但那条三腿狐狸,一直都附着在老贺身上,三腿狐狸首当其冲,成了替罪羊。 三腿狐狸已经灰飞烟灭,折磨了老贺半辈子的根源,终于消除了。可是,这并非没有代价,老贺的左眼趋于平常,而且没有三腿狐狸,老贺以后就不可能再替人算命问事。 我很替老贺可惜,这是他吃饭的本事,如今他都这个岁数了,再没了吃饭家伙,以后该怎么混下去? “我宁愿这样轻轻松松活着,随便做点什么,只要不懒,总能养活自己的。”老贺好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儿了:“没准,运气好了还能找个媳妇。” “是挺好的......”我突然就明白了老贺究竟高兴什么,一个人半辈子都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不管这种负担能给他带来功名利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可负担终究是负担,终会有一天,压的人喘不过气。 没有什么比踏踏实实的活着更实在的事情了,可以说,老贺终于解脱了。 我们俩又说了会儿话,老贺想连夜离开。我留他多呆两天,老贺不肯。 “我的电话,你记着的,没事了,常联系。”我看挽留不住老贺,就拍拍他的肩膀,趁他不注意,在他衣兜里塞了一些钱:“一块儿喝个小酒,吹吹牛聊聊天。” “还联系什么。”老贺又笑了,可是笑的却有一些苦涩:“我什么本事都没了,再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朋友,图的是交情,不是谁能帮谁的忙。” 我把老贺送走,自己回来收拾了一下。这一次请老贺来,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我知道了那个叫塔儿湖的地方。 让我很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我的脑子里那座坟意味着什么。老贺的确已经讲明白了,那座坟,事实上很可能就是一段意识信息,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我知道,这段信息,可能是解读不出来的。 跟老贺喝的那半斤酒,酒劲早就过了,我自己又弄了点,慢慢的喝。情况发展到这一步,我不得不重新再审视一个以前就考虑过的问题,我被卷到这个事件里,难道是偶然吗? 在被卷入这个事件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傲人的资本,起早贪黑的混生活,勉强糊口而已。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浮出水面,我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然而,我现在手里掌握的线索,根本就解不开任何答案,反而让谜团越来越大。我相信赵三元和陆放顶都比我知道的多,只不过我没能力硬逼着他们开口。 想了好一会儿,我想起了小毛。从胡杨河故道回来已经有段日子了,我不知道小毛现在的处境如何。我留有小毛的电话,但一直都不想打,因为我感觉我自己挺倒霉的,会给别人带来晦气,而且,小毛为人不错,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只不过现在,我突然就很想给他打个电话。 我拿出手机,一边喝着酒,一边拨出了小毛的号码。他的电话没关机,很快就接通了。 听到小毛的声音时,我心里总算是踏实了。我已经猜出来,他是陆放顶的人,因为小毛跟着陆放顶的时间长,帮陆放顶做过不少事,也知道很多隐情,所以,小毛觉得,陆放顶有可能会灭口。不过,电话既然能打通,就说明小毛安然无恙。 我们寒暄了一会儿,我就准备挂电话,这让小毛很意外。 “没什么事吗?” “没事,真没事。”我推心置腹的对小毛说:“说实话,我一直挺担心你,又怕本来没事,我一打电话却给你找点事,所以......今天喝了点酒,想着上次在胡杨河故道那边的事情,就憋不住了,想打个电话看看,看看你现在是否平安,你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 “你这话,让我暖到心窝子里头去了。”小毛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的事比我的事多。你也知道,我只是个跑腿打杂的,可能有时候替老板办事了,捎带着了解了一些情况,但绝对不会了解的太多,你有事的话,就说说看,我帮不上大忙,小忙还是会尽力的。” 小毛很实诚,他把话都说到这儿份上了,我要是再推来推去的,就显得有点虚伪。 “那我问你个地方,看你知道不知道。” “你说。” “塔儿湖,知道这个地方吗?” 听到我的问题之后,小毛没有马上回话,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也不敢随便乱问。过了能有两分钟,小毛才开口说:“我以前就想过,这个地方,可能你迟早都会知道的。” “怎么说?” “塔儿湖,我知道,不仅知道,还去过。” 小毛的预感没错,不管我得知塔儿湖的过程多么复杂,多么离奇,可我还是知道了这个地方。 其实,从小毛接到他老板交待的任务,把我从虎耳一步一步带到胡杨河故道,再引着我挖出埋在沙漠下的古商队开始,他就有了这个预感。小毛不傻,他能感觉出来,胡杨河故道,车盘古城,还有塔儿湖,这些地方实际上都是在一条线的,如果我锲而不舍的沿着这条线一直寻找追查,那么迟早会查到塔儿湖这里。 “小毛,塔儿湖的事情,能说吗?”我还清楚的记得,小毛受了很不轻的伤,最后算是运气好,从胡杨河故道活着出来了,我想知道塔儿湖的事儿,但我不想让小毛为难,尤其不想让他因为这些而受什么牵连:“我说句实话,这件事,你如果能说就说,不能说,我一句都不多问,彼此的难处,我都知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上次从胡杨河故道回来,老板没有食言,我现在已经不再跟着他做事了。”小毛又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我的伤还没完全好,就想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等痊愈了,我琢磨着开个小饭馆。” 小毛扯了一会儿,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塔儿湖。 塔儿湖离内地很远,在很早以前,是一个面积很大的自然湖泊。在荒漠戈壁中,有水源就会有绿洲和生命。在唐代,徙水草而居的突厥人就曾经留下过关于这个湖泊的记载。 如果情况正常的话,水草丰美的塔儿湖一定会成为城邦甚至国家的兴起之地,但是,从古至今,塔儿湖周围始终没有常住人群。 因为塔儿湖本身的情况就比较离奇,这个湖泊今年可能有水,以湖泊为中心,形成面积若干的一块绿洲,但是过几年,湖水就干涸了。干涸的状态可能会持续十几二十年,甚至更长。绿洲没有水源,变成死地,即便安家在这儿的人,也要被迫离开。 然而塔儿湖干涸二三十年之后,突然又有了水,有水的状态持续一段时间,就会再次干涸。就这样反反复复,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这样一个湖泊,是没办法定居的,趁它有水的时候,在这儿安家,刚安定下来,它没水了,之前所费的功夫都得白搭。 小毛是五年前去的塔儿湖,当时是他的老板亲自带的队,队伍人数不少,装备也多。在到达塔儿湖之前,小毛不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地是哪儿,他老板组织队伍行动,有时候是找货,有时候却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在行动之前,老板不会把这次行动的地点和目的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引为心腹的人,也不会吐露只言片语,小毛知道老板的规矩,从来不乱问,不过,他的心比较细,有些时候,可以从队伍出发前所准备的一些物资和装备上判断一二。 那次行动,小毛就觉得,他们是要到有水的地方做事,因为提前准备的装备里,有几套老式的水肺。 一路上,都是老板亲自在指引方向,他说一段,大家走一段,一直到距离塔儿湖只有几公里的地方,队伍里的人都还不知道,这次行动的地点究竟在哪儿。 他们赶到塔儿湖时,塔儿湖有水,但是水很少,只有正常湖泊水量的十分之一左右,而且这些水还是分散的,聚集在湖泊几个地势比较低的地方。 “队伍带了水肺,就说明准备下水,是找东西?还是捞东西?” “我不知道。”小毛说:“我没骗你,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那次行动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那一次......” “那一次,怎么了?” “你还记得当时在胡杨河故道,我跟你说过的话么?我说,给你引路,是我最后一次替老板做事了,等做完以后,我就自由了,但是,我也有可能被老板灭口。” “是,我记得。” “我一直感觉会被老板灭口,就是因为那次塔儿湖的经历。” 第一百二十章血陶 http://.biquxs.info/

我一听小毛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愿意把当年他在塔儿湖的经历讲述出来,我心里顿时就激动了。 “小毛,你是在塔儿湖看到了什么?才觉得......才觉得老板迟早会杀你灭口?你讲讲吧,尽量讲的详细一点。” “是看到了些情况,对当时的我来说,那些情况可能有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吧。” 他们的队伍是在塔儿湖东北侧驻扎下来的,驻扎地其实就在湖泊里面,只是因为湖水太少,湖底都露了出来。队伍驻扎下来之后,一群人还是晕头转向的,他们不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小毛的老板非常谨慎,这时候了还是不松口,不对任何人吐露实情。 不过,小毛倒是习惯了,他跟着老板的时间长,对老板的作风很了解,所以,别的人都在背地里交头接耳胡乱猜测的时候,小毛什么都没说,只管做自己的事。 距离驻扎地大概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是塔儿湖仅存不多的几片水域之一。这里的地势在整个湖泊里都是最低的,所以这片水域的面积比较大,湖水最深处,应该有十来米。队伍携带了几具很老式的水肺,但队伍里的人都来自北方,而且平时就不会接触河流湖泊,对潜水经验一无所知,还是临行之前,选了几个人专门突击培训,掌握了水肺的使用方法。 老板亲自带着几个人,把相关的装备搬到了水边。剩下的人都被留在营地里,没有老板的允许,谁都不准靠近。 这些人在水边忙活了整整一天,没有捞上来什么东西,一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水边好像出了点事。 下水的人,技术很生疏,而且还要做打捞的准备,所以每个人下水之前,身上都要带着绳子。如果真的在水里找到了什么东西,或者潜水者遇到了意外,那么岸边的人全力拖拽绳子,至少还能帮点忙。 临近黄昏,本来就快要收工了,有人最后一次下水,下去以后就没上来。水边的人感觉不对,就想把人给弄出来,可是几个人合力拖拽绳子,竟然拽不动,就赶紧招呼营地的人过去帮忙。 小毛带着几个人跑了过去,试着拉了拉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好像有成千上万斤重,根本就拉不动。 这个情况肯定反常,一个人加上全套的水肺,能有多重?尤其借助水的浮力,岸上的人不用费多少力气,就应该把人给拽回来的。有人判断,是不是水下的人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否则的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 如果水里的人真是被卡住了,那么生拉硬拽,一定会出问题。僵持了一会儿,小毛觉得,要是再不出手,水里的人没被拽死,也得因为缺氧而死。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老板发话了,让人别管那么多,先把水里的人弄出来再说。 有老板发话,岸边的人再加上小毛带的人,差不多有十来个,齐心协力的拽着绳子。 说起来也很奇怪,原本沉甸甸的绳子,突然就轻了很多,被人七手八脚的拽了回来。这时候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绳子拽回来的同时,小毛看见,绳子的另一端还绑在潜水员的腰上。 可是等绳子连同潜水员完全被拽到岸边时,一帮人都傻眼了。 绳子的另一端捆绑着的,不是潜水员,而是一尊人俑。 人群出现了骚动,因为谁都知道,绳子下水的时候,是绑在潜水员的腰上的,可是等到再出水,潜水员却变成了人俑。 猛然听起来,这件事好像是偷梁换柱,但是换的有些诡异,让人心里没底。一帮人就在猜测,水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老板发火了,让人全都闭嘴,回到营地之后,不许再提这件事。可以想象的出,老板在队伍里有绝对的权威,他一发话,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 有人还想着,需要不需要再下水,找找那个潜水员,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时间过去这么久,潜水员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潜水员绝对是死了。 这些人把人俑抬到营地旁边,用一块帆布给盖了起来。老板交给小毛一个任务,让小毛看住这尊人俑,不许任何人靠近,更不许任何人窥视。小毛很实诚,老板交待完之后,小毛就在帆布旁边坐着,寸步不离。 入夜之后,营地里的人开始吃饭,吃完饭,有些人就在帐篷里用手电照明,玩扑克赌钱。对这样的事情,老板一般是不会管的。出来做事,就跟上战场一样,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人,说不准明天就挂了,提着脑袋干活,总不能连最后一点娱乐的权利都剥夺掉。不过小毛不参与这些,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守着这尊人俑。 到了夜里十点钟,玩牌的人都散了,除了守夜的人之外,其余的渐渐入睡。老板这时候来找小毛,俩人喝了一点酒。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老板对小毛很信任,也很亲近。毕竟小毛从十多岁就跟着他了,这么多年下来,除了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他们之间,隐约还有一种亲情。 小毛知道,老板来找他喝酒,一般都是心情不太好的时候。除了喝酒,老板也会说一些话,可能还会骂人。小毛习惯了,也理解他。因为老板平时再怎么叱咤风云,也终究是个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俩人喝着酒,老板就问小毛,问他知道不知道这次到塔儿湖来,是做什么的。 小毛摇摇头,说不知道。但通过傍晚时发生的那件事,小毛心里其实多少有数。 俑这种东西,只有一个作用,就是陪葬,不管从哪儿发现了人俑,那么附近多半会有墓葬。 而且,在处理这尊人俑的时候,小毛发现了一点异常。一般的人俑,基本都是泥土做坯,火烧成陶,用的泥土不同,烧制的工艺以及温度不等,会使烧制好的成品从色泽上呈现出区别,但归根结底,万变不离其宗,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细微的区别。 可是这尊从水里拽出来的人俑,周身上下有一圈一圈云纹似的暗红的纹路。这种暗红的纹路,绝对不是因为陶泥的色泽决定的。 老板也没有追问小毛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还是假不知道,他掀了掀盖在人俑上的帆布,指着人俑身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跟小毛说,这不是寻常的陶俑。这种陶俑,叫做血陶。 老板其实是很看重小毛的,有时候他带着小毛东奔西走,遇见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就会跟小毛讲解一下。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培养,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中,小毛的见识和经验也在无形的增长积累,总有一天,他可以独当一面。 这种血陶的烧制技术已经失传了,其烧制过程,说起来非常残忍。可以说,血陶的出现,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人殉。 人殉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随着文明的进步,人殉渐渐被大部分的部族以及后来的国家所禁止。首先来说,人殉太残忍,不合天道,其次,大量的劳动力殉葬,会影响生产,所以,在一些保持人殉风俗的地方,就出现了血陶。 制作血陶的陶泥是普通的陶泥,但是血陶作坊的旁边,都有很大的石臼。活人丢进石臼,连肉带骨捣成血泥,跟陶泥混合到一起,经过特殊的烧制工艺,能把血肉烧成附着于陶体上的独特的暗红色纹路。 一个活人捣成的血泥,能烧出十具人俑。十具人俑陪葬,就相当于十个人殉。这种东西较好的缓解了陋习和文明进步之间所产生的矛盾。 但是用脚后跟想想就能知道,这种血陶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久远的古时,能用这种血陶陪葬的,非富即贵,不可能是普通人。 老板絮絮叨叨跟小毛聊了半天,然后就问小毛,那个潜水员下了一次水,再拉上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血陶,这是不是个很不祥的征兆。如果再继续搞下去,会不会出现更大的意外。 小毛没回答,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老板这么问,就让他问,但是自己绝对不能回答,这种事情,必须让老板亲自拍板。 老板沉吟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不过,他吩咐小毛,这尊从水里弄出来的血陶,不能留在营地这边,得重新丢到水里去。 小毛找了两个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尊血陶重新抬到水边,然后丢了下去。血陶很沉重,一入水就沉底了。 等小毛回去跟老板交差的时候,老板说,让小毛辛苦一下,晚上在水边多观察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小毛明白,老板单独把任务交给他,就是让他一个人去完成,如果水边真的会发生什么情况的话,那么也只有小毛一个人知道,方便封锁消息。 小毛接受了任务,很尽职,别的人都睡了,他就悄悄的在水边潜伏,观察一段时间,转移一个地方。 “那你肯定是观察到什么情况了。”我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打火机的啪嗒声,知道小毛估计在抽烟,赶紧插话说道:“要不然,你也不会把这段经历讲的这么细。” “没错,是观察到情况了。”小毛在那边吁了口气,说:“终身难忘的情景。” 第一百二十一章难忘的事 http://.biquxs.info/

当时,小毛是晚上快十二点钟的时候到水边去潜伏观察的,观察了大概三个小时,转移了三个地方。湖水不起波澜,这大半夜熬下来,小毛有点顶不住了,犯困。不过,在外面跑惯了的人,对瞌睡的免疫力比较强,他就想撑到天亮,不管怎么说,可以回去给老板交差。 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小毛想起身换个地方。他还没来得及动,不远处的水面,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水声。 三个小时守下来,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所以这阵轻微的水声一传来,立刻引起了小毛的注意。他赶紧趴在地上,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一个人从水里冒出头,轻轻划着水,游到了岸边。那个时候,小毛不到三十岁,经验还没现在丰富,心理素质也没有现在好,因为老板讲了关于血陶的事情,所以看到水里冒出来的影子,小毛多少都有些心慌。 他没有妄动,也没有出声,想看看再说。反正水边离营地只有一百来米,如果真到了收拾不住的时候,对讲机里说一声,那边守夜的人就会赶过来。 小毛就这样静静不动,继续观察。水里的人影慢慢爬到岸上,半蹲着身子,甩了甩头发上的水。 这时候,小毛就晕了。 他看见蹲在岸边的人,赫然就是自己的老板。 小毛感觉很奇怪,老板既然把在这里蹲点的任务交给自己了,那老板深更半夜的还跑过来干什么?而且,老板是从水里钻出来的,这就说明,老板肯定是在别的地方下水,然后从这儿上岸了。 小毛一时间也吃不准该怎么办了,但他还是没有出声。他跟了老板这么多年,有一些自己的心得,他感觉,如果老板单独做点什么事情,那就说明,老板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小毛就打算装聋作哑。 老板在水边蹲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朝前面走了几步,左右扫视了一圈,他应该是朝着营地那边观察的。队伍的人数很多,光帐篷就搭了十多顶,还有堆积起来的饮水,食物,以及各种装备。 小毛看见老板的举动,觉得难道是营地那边有什么情况了?否则老板怎么会偷偷的从这儿朝营地观察? 过了大概几分钟,老板慢慢的迈动脚步,朝营地的方向走去,他走的很小心,虽然距离营地还比较远,但他的脚步非常轻。 小毛一头雾水,看来看去,始终都搞不懂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以的时候,营地那边走过来了一个人。看到营地来人了,老板立刻停下了脚步,直直的站在原地。 从营地那边过来的人走的很快,到后来就几乎是健步如飞了。他走的快,距离就不断的拉近,当营地那边过来的人快要走到老板跟前的时候,小毛忍不住又是一阵头晕,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从营地那边走过来的人,也是老板。 作为一个自己跟随了十几年的人,小毛肯定不会认错的,但是他的震惊和愕然溢于言表。他一直以为,从水里爬上来的那个人是自己的老板,然而,营地那边走过来的人,也是老板,小毛一时间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还保持着清醒,现在两个老板之间唯一不同的特征就是,水里爬出来的老板,衣服都是湿的,而营地里过来的老板,衣服是干的。 这是个很笨拙的区分方式,可是除此之外,小毛真的看不出两个老板之间有什么区别。 两个老板很快就碰面了,相隔着几米远,各自注视着对方。他们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仿佛是凝固的,可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沉沉的杀气。 紧跟着,两个老板不约而同的动手了,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生死仇人,一上来就拿出拼命的架势,斗的难分难解。 小毛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吊诡的事情,他想要喊人,但心念一转,就觉得叫人过来非常不妥。连他都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老板,队伍里别的人更分不出来,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引起更大的骚乱。 两个人越斗越凶,完全没有章法了,就和两个杀红了眼的人一样,只顾着拼命,什么招数都拿出来用。他们本来距离水岸就很近,斗到白热化的时候,两个人揪成一团,噗通落入了水中。 落到水里,他们还是不肯罢休。在水中不断的翻滚挣扎,紧跟着,两个人抱成团沉到了水下。 小毛一下子慌了,唰的站起身,就跑到了水边。两个人沉水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圈一圈浅浅的漩涡,看不到人的影子。小毛惊慌失措,掂着脚尖看了差不多有一分钟,还是没人露头。他感觉这样下去不是事,两个一模一样的老板,肯定有一个是真的,如果事态还是这样发展下去,那么真老板也会被拖死在水里。 小毛没有别的选择,立刻拿出了对讲机,想要喊人。但是他的手刚刚碰到对讲机的时候,水面上哗啦一声,有人浮了出来。 两个人落入水中,但浮上来的,却只有一个。小毛已经站起了身,对方浮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小毛。小毛没有再躲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人,同时还盯着周围的水面。 但是两三分钟之后,周围的水面还是静悄悄的。小毛感觉很奇怪,即便是死在水里了,尸体肯定还是会浮上来的。 不过转眼之间,小毛心里就明白了,如果另一个人浮不上来,那就证明,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两个老板,只剩下了一个。本来小毛分辨他们的证据,就是有一个人身上是湿的,可是现在,唯一的证据也消失了。小毛已经完全辨别不出,这个浮出来的老板,到底是当时从水里爬出来的,还是从营地里跑过来的。 水里的老板呆了几分钟,游到了水边。然后把小毛叫了过去,他告诉小毛,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 毫无疑问,老板知道小毛目睹了整个过程。当他告诫小毛不要外传的时候,小毛能看得出来,老板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 老板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带着小毛回到了营地,他在火堆旁边烤干了衣服,一边烤衣服,一边跟小毛聊天。小毛察觉不出老板有什么破绽,不管是声音,还是说话的语气,包括口音,都跟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当时,小毛就知道自己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就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跟随了十几年的老板,要么,就得认为真老板死在了水里,眼前这个是冒牌货。 他的感觉很矛盾,觉得这个人很像真老板,可是冥冥之中,小毛一看对方,心里就和扎了一根刺一样,很不舒服。 这件事情,只有小毛一个人知道,尽管他有那么一点点怀疑,但没有告诉任何人。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湖泊突然涨水了,涨的非常快,隐隐已经威胁到了营地。所有人手忙脚乱的开始搬家,小毛就觉得,塔儿湖是不是和某些地下水系相连,湖泊的水位,都由地下水系的水量来调控。 等队伍里的人把营地搬到远处以后,老板就让人准备一下,准备撤退。当时,不仅是小毛,就连其他人也觉得,这次行动是非常失败的,没有任何收获,准备的那么充分,可是刚到这儿没多久又要撤走。 一些用不着的东西,老板都让人就地处理,包括那几套笨重的老式水肺,全部埋到了塔儿湖附近。队伍等于轻装撤退,很快就离开了塔儿湖。 从那次之后,小毛就感觉他和老板之间的关系,好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老板依然还是很信任小毛,和过去一样,没事了和他聊天,有重要的任务时,让小毛去办。然而,几年时间过去了,小毛还是分不清楚,自己的老板,到底是不是过去的那个老板了。 如果没有塔儿湖这件事,那么小毛绝对会对老板死心塌地。就是因为出现了这些变化,小毛感觉自己的处境可能不太妙,可以说,他非常的矛盾。他想过不声不响的离开,但是害怕现在的老板,还是以前的老板,他要是留下,却又害怕现在的老板,不是以前的老板。 他也说不准是不是自己观察有误,反正好几次老板和他聊天时,都流露出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机。 最后,小毛实在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当老板交给他胡杨河故道那个任务时,小毛跟老板请求,做完这件事,他想洗手不干。老板没挽留,也没有为难,当时就答应了下来。 但小毛不知道,自己真的做完这件事以后,老板会不会对他下手。从塔儿湖开始,老板这个人,对小毛而言,充满了不确定性。 只是最后,小毛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去交差,又见了老板一次。老板并未食言,让他洗手退出了,而且事后这么长时间,小毛也没有遇到麻烦。 即便如此,小毛到现在为止还是迷茫的,他依然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个老板,是否还是以前的老板。 就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小毛和我一块儿冒险的时候,觉得我为人比较仗义,所以他才会吐露这些事情。 第一百二十二章大佬 http://.biquxs.info/

小毛参与的塔儿湖那次行动,虽然时间很短,可他讲述的经过,却让我有了新的认识。 我一直都以为,我遇见的5,精神病人,已经是非常非常离奇的事情了,我感觉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可我没想到,不仅仅是我一个人遇到了这种事,就连小毛的老板,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只不过老板的处境,比我更加凶险。我遇见5,以及精神病人的时候,最起码能够保证彼此之间相安无事。而小毛的老板,直接就跟对方你死我活。 “那个时候,我始终不能理解,他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跟有深仇大恨一样,可是事后,我大概明白了。”小毛在电话那边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两个,必须得死一个。” “为什么?” “咱们打个比方吧,假设,从营地里过来的老板,是真老板。”小毛接着说道:“水里出来的老板,是假的,真老板看见假老板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一定如果自己不动手,那么这个假老板很可能会取代他的位置,以他的身份发号施令。他们之间长的太像了,连我都分不清楚,更不要说别的人。” “是这么个道理。”我听着小毛的话,就想起了自己以前曾经做过的猜想:“假老板不仅会代替真老板发号施令,命令这支队伍,他还可以占有老板的产业,拥有本来属于老板的一切。” “没错,所以,真老板肯定会动手。假老板或许出于自保的目的,也或许真有图谋真老板身份以及产业的念头,他也必须还手,两个人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没有妥协和商量的余地。” 说着话,小毛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脱离了老板,开始自己新的生活,真假老板之谜,可能永远都解不开了。小毛和真老板有很深的感情,可他分不清楚谁是谁,也不知道当时死在塔儿湖的,究竟是真老板还是假老板,所以,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这种事,我觉得你没必要再去想了,因为明知道没有答案,再想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是,的确不应该再想,毕竟是五年前的事了。” 我和小毛转移了话题,不再聊他老板的故事。小毛是个明白人,我既然提到了塔儿湖,他就知道,我肯定是想到塔儿湖去。 “塔儿湖的情况,我知道的不多,当时在那儿呆的时间太短了,五年时间过去,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如果你去了,我只能提供自己所知的。” “我以为,你会劝我别去的。” “我很想劝你,但我知道我劝不住。”小毛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跟人聊天的时候喜欢笑,听见他在电话中传来的笑声,我就能脑补出来,他这时候肯定露着一口白牙,叼着烟卷,微微的眯着眼睛的样子:“有的人,不会纠结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做,可能出于主动,也可能出于被动,但只要打定了主意,就会一往无前。说句自大点的话吧,我是这样的人,你也是,所以我知道劝你没用,我能做的,就是尽力帮助你。” “那我先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一块出生入死的人,说谢字就太外气了。不过......”小毛顿了顿,说:“我不太清楚你具体要做什么,但我只是根据我自己的判断,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 “什么提醒?” “我是觉得,你每走出一步路,都有人在引着你。” “都有人在引着我......”我楞了一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小毛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从我开始接触这件事开始,事实就是如此,先是万寿盒,然后是老王他们,紧接着,各种各样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线索,以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我整合起来,这未免也太凑巧了。 但是,我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不管这条路是不是别人引着,我都得朝前面走。 “我不太清楚,所以不能多说,有人引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小毛给我介绍了塔儿湖那边的情况,还有他们上次撤退的时候没带走的装备的大概位置,时间过去好几年,有些东西估计是不能用了,不过那几套水肺都是毛子货,笨重但是质量没问题,可能还能使用。塔儿湖如果这段时间有水的话,那么没有水肺就做不成事。 所有的情况介绍完了之后,小毛给了一点建议,塔儿湖不比别的地方,队伍的人数不能太少,而且,队伍里需要一些有经验有身手的成员,他可能是嫌老王还有张莫莫宁小猫不顶用。 “那还真不好找。”我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来我还能找谁过来帮忙,我以前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平淡,我所认识的朋友,都是一些忙碌于生活的普通人,他们并不比老王还有张莫莫强多少。 “如果你的行动可以推迟一段时间的话,我还能帮点忙,可是现在我没办法出门,身上的伤没养好,出去了,也是队伍的累赘。” “你好好休养,先不要想那么多。”我赶紧打断了小毛的话,小毛洗手退出,对他来说,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且还冒着一定的风险。他说想开个小饭馆,以此谋生,我很赞同,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轨,我绝不能再拖他下水了。 又聊了几句之后,我们结束了谈话,临挂电话之前,小毛说以后有空,让我去他的饭馆吃饭。 跟小毛聊了差不多有俩小时,挂完电话,夜已经很深了,酒劲儿也过去了一大半,感觉肚子有点饿,我想出去吃点夜宵。 我穿上外套,正要开门,电话嗡嗡的震动起来,是张莫莫打来的电话。估计刚才她就给我打了,但一直都在通话中,我一接电话,她在那边就很不满意的埋怨。 “刚才确实有点事,找人了解些情况,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了。”我知道张莫莫的脾气,也不跟她计较,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张总,有什么指示?” “别跟我扯淡。”张莫莫嘀咕了一句,然后跟我说,她考虑了一段时间,感觉我们每次出去行动,队伍总有很大的危险性,可能就是因为我们的人比较少,而且不是那种专业人员。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想办法雇几个人帮忙,人肯定要可靠的,他们只负责拿钱办事,别的一概不管,你觉得呢?” “这个提议是不错。”我想起来小毛刚才的建议,如果我们的队伍能有几个好手,那么危险系数肯定会有所降低,只不过,找这样的成员比较困难,身手得好,而且要靠得住,别跟张莫莫上次一样,找的向导刚到虎耳就被调包了。 张莫莫和我说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现在住的房子,是很老的单元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不怎么管用,一出门就黑灯瞎火的,我使劲跺了跺脚,灯才亮了。 当楼道里的灯光亮起的同时,我的头皮立刻就麻了,我能看见有一个人,正无声无息的蹲在房门右边的拐角。 随即,我的瞳孔一阵收缩,心头也涌动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那个蹲在门口的人,竟然是陆放顶。 我的脑袋嗡的就大了一圈,我以为自己来回转移住处,行踪已经够隐秘的了,我根本没想到,陆放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精准的找到我的住所。 他要干什么? 我呆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陆放顶。陆放顶也扭头看着我,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模糊的错觉,我甚至有点分辨不清楚,蹲在门口的人,是乡下村子里那个自私自利的刘老头,还是啸傲古行的大佬陆放顶。 陆放顶既然能找到我,那么我现在想要跑,绝对不可能了。短暂的惊愕之后,我镇定了下来。 楼道里寂静无声,灯又灭了。等我再次跺脚,让声控灯亮起来的时候,陆放顶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 这个老东西! 我的牙根有些发痒,可是却不得不承认陆放顶的身手有多好。他就在我旁边,但我连一丁点声息都没有听到,他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 如果刚才灯灭的一瞬间,他手里要是有把刀子,刺向我的要害,我能躲避的过去吗? “你打完电话了?”陆放顶淡淡的问了一句。 “打完了。”我对陆放顶没有多少好感,虽然他没有像赵三元那样直接出手对付我,但我无法忘记,自己被卷进这个事件,就是从他拿来的那只万寿盒开始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出来活动活动筋骨。”陆放顶从上到下看了我一眼,说:“带你去个地方,你有胆子去吗?” 我不知道陆放顶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但是至少有一点,我能想得到。陆放顶应该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要是他想动手,都已经知道我藏身的地方了,我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跟他抗衡。 “胆子这东西,不都是慢慢练出来的吗?”我心里的确很好奇,好奇陆放顶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跟我见面,而且,我也想知道,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走吧,跟着你去长长见识,练练胆子。” “走。”陆放顶转身下楼,我跟在他后面,不由自主的冒出个念头。 难怪赵三元这么多年都斗不倒陆放顶,赵三元有赵三元的长处,陆放顶也有陆放顶的优势,起码在这一点上,陆放顶是稳压赵三元的。陆放顶根本就没有强迫我,可我却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接班 http://.biquxs.info/

陆放顶下了楼,我一直都跟在后面,这种很老的单元楼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楼下的小街道空空荡荡,我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 陆放顶也不多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走到车子跟前,将要上车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又产生了一丝犹豫。 他要带我去哪儿?带我去干什么?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始终都把陆放顶当成一个潜在的敌人,能威胁到我的敌人,所以,不管我再怎么认为,他没必要以这种方式拿我开刀,可我还是会产生迟疑和猜忌。 “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陆放顶坐在副驾的位置上,看都不看我一眼,说:“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陆放顶的心里话,还是他的激将法。我咬了咬牙,钻进了车子。 “开车。”陆放顶依然没有回头看我,淡淡的对司机说了一句。 我以为陆放顶这种人物,如果真的出门,至少要带几个人,在古行里混了这么多年,打打杀杀,肯定有不少仇家。但陆放顶就带了个司机,其余随从一个都没有。 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车子开的很快,而且还很稳,离开我住的地方之后,车子一路驶向了西郊。 老城区的西郊过去都是一些化工厂和塑料厂,如今早就停产了,围绕着这些工厂的居民区也进行了搬迁,荒的一塌糊涂,晚上连个路灯都没有。我看着车子行驶在这种地方,心里不免又开始发慌。可我忍着没出声,我绝不能让陆放顶小看了我。 其实,我有不少问题想问陆放顶,可以说,在我看来,他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如果没有他拿来的那只万寿盒,没有他去影响我和老王还有张莫莫他们的梦境,那么后面的事或许就不会发生,至少不会以这种形式发生。但现在的场合不适宜交谈,司机就在旁边,陆放顶不会当着司机的面把这种隐晦的事情说出来。 车子在一扇大铁门外面停了下来,车灯一闪,很快就有人开了门。刚开始的时候,我没认出这个地方,不过车子开进院子的时候,我就恍惚看到,这是以前的华阳塑料二厂,早就倒闭了,只剩下破旧的厂房。 司机把车子开到院子右边一个很破旧的厂房后门,前两年,华阳老城区这边的厂房都被租出去了,稍稍改建一下,开饭店开酒吧,不过生意都不怎么好,维持了一段时间就接连关门。眼前的厂房也是改建过的,后门有一道通往二层的楼梯。 陆放顶带着我上了这道楼梯,又打开了楼上的小门。 厂房一共就二层楼这么高,等我跟着陆放顶走进这道小门之后,微微的吃了一惊。 厂房的一楼很开阔,贴着四面墙壁,加装了一圈环形走廊。陆放顶和我现在所站的位置,是个很隐蔽的地方,一低头就能看到下面,但下面的人却看不到我们。 楼下坐了不少人,粗略一数,估计得有三四十个。这三四十个人里面,一大半都很眼生,不过有几个眼熟的,都是古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以前偶尔会到七孔桥去,不过我当时就是个小商贩,跟人家搭不上话。 陆放顶就站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的低着头,看着下面这些人。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我估摸着,除了陆放顶,再也没有谁能让下头这帮人规规矩矩的呆在这儿等。 我在陆放顶的背后,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有所感触。 他可能就喜欢这样躲在一个谁也看不见他的地方,注视所有人,只有如此,他或许才能感觉,下面的这些人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我们俩在这儿朝下看了至少有五六分钟,下头的那些人基本都是四十岁靠上的年纪了,只有聊聊不多的几个年轻人。三四十个人熬的这么晚,在这里干坐着,不断的抽烟提神,但没人多说一句废话,也没人敢有半句埋怨和牢骚。 我斜眼看看陆放顶,这老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事情是明摆着的,这帮人都是他的手下,陆放顶就是靠着这些人来掌控古行的。他带我来这儿,难道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 但是转念一想,陆放顶有必要这样做吗?他是古行的大佬,我就是个混饭吃的小店主,他要真在我面前摆谱,那就太没溜了。 “你看见了吗?”陆放顶看了好几分钟,回头对我说:“这里一共有三十七个人,华阳,新城,平乡,洛阳,这几个地方的古行,都靠这些人在维持。” “我知道,古行的人不是经常说吗?一陆顶三元。你的势力大,腰杆子粗。” “这三十七个人手底下,还有若干办事的人,你想一想,这是一张多大的网。”陆放顶好像不介意我的嘲讽,接着说道:“只要抓住这张网,把它撒开了,古行的三成生意,都能网进去。” “对,古行里三四成的生意,不都在你手里的吗?” “这张网,我不想再撒了,我要换个人,接我的班。”陆放顶的眼睛盯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来接我的班。” “你......”我一直都抱着嘲讽陆放顶的态度和口气在说话,可是等他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我好像一下子飘到了云里。我始终没猜出来,陆放顶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有什么目的,如今他总算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然而,他的话,我没办法相信,陆放顶的家业有多大,用脚后跟都能想的出来,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拼杀了二十多年,才拼出了今天的家业,他可能随手就把这一切交给一个跟他素不相干的人? 不可能。 我就觉得,陆放顶是不是故意在试探我,但他能试探出我什么?我又有什么值得他去试探的? “我今天把这些人都叫来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马上去告诉他们,我这把椅子,以后由你来坐。”陆放顶也不管我能不能接受,能不能理解,抬起手朝下面指了指,说:“我教你怎么掌控这张网,我也会跟他们说清楚,谁坐了这把椅子,那就跟我坐这把椅子是一样的。这里头,可能有个别人会不服,谁不服,我就把他当成一根刺,拔掉。”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相信陆放顶的话:“你自己打拼出来的产业,一句话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你图什么?” “我老了。”陆放顶没有多做解释,只回答了三个字。 可能也就是这么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陆放顶好像真的比上一次我见他的时候,苍老了许多。他的头发很短,几乎是贴着头皮的,也只有认真仔细的观察,才会发现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白了。 一个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到了暮暮垂老的时候,一般都会走两个极端,一个就是死死把着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死都不松手,另一个就是放手放的很彻底,该分的分了,该放下的放下,闲云野鹤,相忘于江湖。 我能看得出来,陆放顶是真的老了,可是,他跟我说的这些话,让我不敢面对。我只觉得,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如果真掉了馅饼,而且自己饥不择食的吃了,那么多半就会是灾祸的开端。 “你手下那么多人,你就算真的想洗手,不能从里面选一个?” “我不知道该把这张椅子交给谁,我以前,有个儿子,可是他死了。”陆放顶微微的眯着眼睛,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他带着一股难言的沧桑和伤感,慢慢说道:“如果他还没死,我这把椅子,注定是要交给他,但他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不知道陆放顶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以前跟着父亲离开老家去华阳以后,一年基本也就回老家两三趟,住上几天,然后离开。村子里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父亲也不是那种爱嚼舌头的人,基本不跟我讲述村里的家长里短。 可是在我的印象里,陆放顶是无儿无女的,反正没人跟我说过陆放顶以前有个儿子,但是死掉了。 不过,即使没人告诉我这些,也很正常。村里的人没事的时候喜欢凑在一起聊天,说东说西,但是村子有个规矩,谁家有了不好的事,别的人背地里不能嚼舌头,本来人家出了事,已经够难受了,要是同村的人再说三道四,会让人更难过。 村子里的人秉承这个规矩,很少有人违背。比如,我们村有户人家,没生育能力,就从别的村子里领养了个孩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全村人都知道,只有那个被领养的孩子不知道,没有人会把这件事传来传去。一直长到十几岁,被领养的孩子都还以为自己是亲生的。 陆放顶有没有儿子,这件事我不在意,我所在意的,是让我身陷漩涡的这个事件。毫无疑问,陆放顶知道很多内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不占便宜 http://.biquxs.info/

我在考虑,是不是要趁这个机会,问问陆放顶一些事情。这个机会很难得,他要找我,可能很容易,但我要找他就比较难了。 “你考虑好了吗?”陆放顶看我一直都不说话,问道:“现在只是你一句话的事,这把椅子你坐上去,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无功不受禄。”我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个做小买卖的料,让我掌控这么大一张网,我掌控不住。” 我不是没有动心,面对陆放顶这么大一份家业,任何人都会动心。那意味着,自己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但我隐隐有种感觉,我觉得陆放顶让位,一定有原因,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他老了这么简单。所以,只要坐上他这把交椅,就得有付出。 “你再考虑考虑。”陆放顶重新回过头,望着下面那些百无聊赖的人,说:“你小的时候,我看见你,觉得你比别的孩子倔强,也比别的孩子聪明,可能经过一些磨砺,你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小时候的事,我都忘了。”我听着陆放顶提起我小时候的事情,心里难免会有些愤慨。 我一直都觉得,陆放顶是个小肚鸡肠而且很喜欢计较的人,可能他对村子里别的人不这样,相反,还对别人比较照顾,比如傻海家,傻海家里很穷,听人说,陆放顶定期就给他们家送钱,也送粮食。 可是不管他对别人怎么样,他对我家一直都很计较,只要有一点小事招惹到他,就跟我父亲争执个没完。 我是个俗人,跟大部分人一样,我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是根据他对我的态度而下定论的。如果一个人对所有人都很好,就是对我不好,那么在我心里,他就是个坏人。 尤为重要的是,父亲的死,和陆放顶有关系。陆放顶当时要借命,那么多人的命他都不借,偏偏来找我父亲。虽然我知道,当时父亲的身体不好,前一场大病刚刚稳定住,可能没有陆放顶借命这件事,父亲后面也会很难熬。但事实就是事实,既然陆放顶参与了这件事,那就跟他有很大的关系。 “你这个位子,如果自己不想坐了,你就交给你觉得信任的人。”我考虑再三,直接回绝了陆放顶,我不认为他让位给我是好心,我自己的一堆破事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再搅和到陆放顶这边来,肯定收拾不住。 “你接了这个位子,你就有大把的资源和钱可以动用,去做你想做的事,人和钱,都不是问题,要多少有多少。” “我觉得这样挺好。”我摇了摇头,低头想了一会儿,对他说:“这个位子我坐不来,我也不想坐,如果可以的话,我问你点事情,你能回答,我就对你感激不尽了。” “到这边来。” 陆放顶转过身,在左手边拉开了一道小门。小门后面是个不太大的屋子,从屋子里可以看到外面,但从外面看不到屋子里。 “你想问什么。”陆放顶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杆烟袋,这年头,旱烟袋已经非常少见了,陆放顶还保留着很久以前的习惯,只抽华阳本地的旱烟。他点了一袋烟,抽了两口,说:“我先要告诉你,有的事情,你问了,但是我不说,并不是要瞒你,可能,以后你会明白,这是为了你好。” “你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我觉得,和陆放顶这样的人交谈,没有必要拐弯抹角,我就算再精,也精不过他。所以我丢下乱七八糟的废话,开门见山。 “我,只是一个跑腿的。”陆放顶肯定能听懂我的话,当初就是他把我和老王他们硬拽到这个事情里来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一个跑腿的?” “对,我是个跑腿打杂的。”陆放顶很肯定的说:“我只做一些杂事,正事轮不到我去做,我也没有那个能力。” 我暗中倒抽了口凉气,陆放顶应该没必要说谎,他说他只是个打杂的,或许,他真的就是个打杂的。 连他这种人都只是个打杂的,那么,背后的人,背景该有多深?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了。 “关于这件事,我只能说这么多。”陆放顶接着说道:“打杂的人,不掌握命运。” 陆放顶这样一来,等于把我后面要问的话全都给堵回来了,不管我再问什么,他可能都会以这个理由来搪塞,或者拒绝回答。我一下子就觉得很没意思,也很没劲。 “在胡杨河故道,你派人给我指引了正确的方向,还让我找到了一些线索,是这样吗?” “我怕你把该找到的线索遗漏了,不得不让人给你指条明路。” 他这么一说,就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他果然就是小毛的老板。 陆放顶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好像唯恐我找不到线索,千方百计的引着我朝线索那边走。 “你给我指出一条明路,有什么目的?” “我怕你半途而废。”陆放顶放下手里的烟袋,透过一片氤氲的烟雾,眯着眼睛望向我:“一件事,如果始终没有线索,那么,就要寸步难行了,我不想让你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我心里哭笑不得,陆放顶的每一句回答,都云里雾里,不着边际,听着完全就是一套假大空的说辞。可是等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他说的,好像又很有道理。如果我一直找不到线索,那么除了原地踏步,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我在原地踏步,跟你有什么关系?” “每个人,都有一条自己要走的路,路很多,但你要相信,自己现在走的这一条,才是应该走的。” 我放弃了询问陆放顶的打算,我可以随便问我想问的问题,因为这是我的自由,但陆放顶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这是他的自由。问来问去,总是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我死心了,从他嘴里,肯定掏不出有用的线索。 “好,你说的话,我暂时信了,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我也眯起了眼睛,透过那片氤氲的烟雾,望着陆放顶:“你,到底是不是陆放顶?” 现在既然确定了,陆放顶就是小毛的老板,那么小毛讲述的塔儿湖那件事,就显得比较重要。当时连小毛都分辨不清楚,活着从水里出来的陆放顶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就更分辨不出来了。 但如果眼前这个陆放顶,在五年前就被调了包,那么他后面所做的事情,大概就跟真正的陆放顶不一样。 陆放顶是在古行混了半辈子的人,精明透顶,我一问,他就猜出来,我已经知道了五年前塔儿湖那边发生的事。同时,他也明白我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陆放顶突然笑了笑,说:“真的假的,你们都分不清楚,但我心里有数。” 我叹了口气,陆放顶这回答,跟没回答一样,可是我还能怎么样,在人家的地盘上,难道逼问他?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陆放顶走出小屋,对我说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等我死的时候,你还没有考虑好,我二十多年织出来的一张网,可能就要散了。” 我还没有说话,陆放顶沿着环形的走廊,走到了一处灯光能照到的地方。 陆放顶站在那边,无声无息,但是身在灯光的照耀下,下面很快就有人看到了他。陆放顶是绝对的权威,至少在这间破旧的厂房里,他就像是一个无人可以违逆的帝王。 “顶爷。” 下面的人纷纷站起身,七嘴八舌的叫着,不管他们在这儿等了多久,但是看到陆放顶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无条件服从的表情。 一陆顶三元,这句话,可真不是白给的。 “散了吧。”陆放顶没有一句废话,就撂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下面的人络绎散去,等人都走光了,陆放顶让他的司机把我送走。司机问我去哪儿,开始的时候,我还有防备,感觉现在住的地方被陆放顶找到了,住处已经不安全。但是再一想,即便换了住处,又能怎么样?只要我还在华阳,陆放顶一定就有办法找到我。 我让司机把我放到半路,然后打车回去。现在已经很迟了,回去之后,睡了一会儿,早上一起床,就跟小毛联系了一下,让他把塔儿湖那边的路线,位置,都发给我。 我刚刚跟小毛联系完,张莫莫就打来了电话,我以为她要跟我说雇人到塔儿湖的事情,但是一接电话,张莫莫的语气就有点不对。 “你怎么了?” “你现在没事的话,就来我这儿一趟。” “我刚起床,洗漱一下。”我跟张莫莫已经很熟悉了,所以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事:“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 “是有事,但不是我找你有事。”张莫莫在电话那边吸了口气,说:“是我背后那张脸要找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改变主意 http://.biquxs.info/

“什么!?”我一听张莫莫的话,立刻惊呆了。她和老王还有宁小猫背后都有一张由淡淡的黑纹凝聚成了很模糊的脸,这些事我知道,而且,他们都说过,背后的这张脸还可以说话。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张莫莫背后的那张脸,竟然会指名道姓的找我? “莫莫,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你先来吧,那张脸要找你,有什么话,你直接和它说。” “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去。” 我晕头转向的抓了件外套,穿上就跑了出去,开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了张莫莫那里。张莫莫现在住的是另一套房子,小区的保安措施很完善有力,我的车子开不进去,人进去也得登记,保安会仔细的问进小区找谁,在几号楼等等问题。 我回答保安的时候,突然觉得如果我说我进小区找一张脸,对方会不会以为我是神经病。 我匆匆忙忙的跑到张莫莫家,她给我打开门之后,我看见她的脸色有些憔悴。 “我有些受不了现在的生活了。”张莫莫一大早就开了瓶红酒在喝,她很少会对别人讲述自己真正的心路历程,我了解她,如果不是真的受不了,她不会这样抱怨。 “会好的,都会好的。”我能理解她,本来舒舒服服的生活,就从噩梦来袭之后,完全改变了。试想,一个女孩子背后突然长了那么多淡淡的黑纹,黑纹还凝聚成了一张模糊的脸,这种感受,或许会把人的精神压垮。 更要命的是,这张脸还会说话,可能自己在漫不经意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就能听到那张脸的声音。 这样的情况,能把人吓死。 “你说会好的,可我感觉,不会好,情况一直都在恶化。”张莫莫可能也在三次行动中被磨灭了部分意志,情绪有些悲观。 “就因为情况不好,我们才要想办法去解决,你是女中豪杰,我相信你会很坚强的。” “别在这儿贫了。”张莫莫转过身,背对着我,拉开衣服。 当我看到张莫莫的后背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我能看得出来,她背上那片原本很淡很淡的黑纹,现在好像浓了一些,黑纹的颜色一变深,那张模模糊糊的脸,似乎就又清晰了一点。 我并不知道这张脸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我,这肯定不是好事。 我看到了她背后的这张脸,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交流。就这么硬等了半天,我真的没法子了。 “听说,你找我?”我呆了好一会儿,只能这样问,可是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很二。 嗡...... 当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屋子里好像响起了一阵嗡嗡的声音,那种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振动翅膀产生的,但是又如同是耳朵出现了耳鸣。嗡嗡声一传出来,我就觉得自己的听觉受到了影响,耳朵里塞了团棉花似的,很不舒服。 嗡嗡声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骤然间,我看到那张脸的嘴巴,仿佛动了动,紧跟着,嗡嗡的声响里夹杂着一道缥缈的人声。 “你要坐......陆放顶的位置......” “什么?”我唯恐是自己听错了,急忙就朝前面凑了凑,距离这么近,我看见张莫莫背上的肌肉仿佛在动,那块肌肉,恰好就在那张脸庞的嘴巴的位置上。 “坐......陆放顶的位置......” 这一次,我听的再清楚不过了,这张嘴巴说出的话,是让我去坐陆放顶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陆放顶要给我让位?”我感觉一阵说不出的心悸,我和陆放顶之间的交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张莫莫当时绝对不可能在场。但张莫莫不在场,那么她背后这张脸,是怎么得知我和陆放顶的交谈的?我知道这样跟一张脸说话是很二,可是满脑子的疑问,不得不继续二下去:“你怎么知道的?” 一刹那间,屋子里若有若无的嗡嗡声消失了,随着嗡嗡声的消失,那道人声也销声匿迹。我什么都听不到了,竖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听,也听不见任何异样的声响。 就这么两分钟的时间,我的额头上好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我喘了口气,把汗水擦掉,左想右想,始终都想不明白,这张脸,怎么会知道陆放顶要把他的位置让给我? “没动静了?”张莫莫微微侧着头,问了我一句。 “没动静了。” 张莫莫穿好衣服,转过身看了看我,说:“我听见了,你要坐陆放顶的位置,你怎么坐?” “我也很迷茫。”我觉得这个事情,又是出人意料的巧合,陆放顶突然要让位给我,已经够离奇的了,而且,陆放顶刚给我透出风,张莫莫背后这张脸,就很适时的提醒我,一定得坐到陆放顶的位置上。 和我以前想的差不多,这个大事件里面的每一环,好像都是安排好的,有条不紊,一环套着一环,严丝合缝。 “陆放顶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坐他的位置,难道你指望他给你让位?” “你说的很对。”我摊了摊手:“陆放顶的确要给我让位。” 我把陆放顶来找我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张莫莫说了一遍,张莫莫听完之后,不置可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我,对这件事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回绝他了,天上不会掉馅饼。” “但你刚才听到的话呢?” 我没有回答,陷入了沉思。如果没有那张脸和我说的话,我会很果断的把陆放顶关于让位的事情丢到脑后。可是现在,我突然就想看一看,要是我按着那张脸的要求去做,接了陆放顶的位,那么,后面会发生什么? 我一直都怀疑,陆放顶这么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是在算计我。但我前前后后想了不止一次,我到底有什么可让他算计的? 可能就是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我的念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决定了,我接了陆放顶的位置,看看会怎么样。 我还记得那个破旧的厂房,从张莫莫这儿离开以后,直接就奔厂房那边去了。这个地方肯定是陆放顶平时常来的,外松内紧,我的车子一靠近大门,立刻有人出来盘问。我告诉对方,是来找陆放顶的。 “顶爷不在这儿。”守门的人警惕性很高,看见我脸生,直接就把话说死了。 “别来这套。”我把车窗全都放下来,朝院子里的那个破厂房指了指:“今天凌晨的时候我刚来过,陆放顶带我来的。我找他有事,你别说废话,去跟陆放顶说一声。” 对方一听我的话,可能就犯嘀咕了,躲到一旁去打电话。一个电话打完,他就开了院门。我把车子开到厂房背面的楼梯时,陆放顶的司机已经在下面等我了。 司机把我带到了昨天和陆放顶说话的小屋,小屋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之外,没有多少多余的东西。我到这儿时,陆放顶可能刚从睡梦中醒来,我感觉他的精神不太好。 “你,考虑好了?” “我说实话,我现在做事,的确需要钱,也需要人,昨天咱们把话都聊透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我看着陆放顶,明知道没有对方的城府深,却还是试探着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和目光中会否流露出什么破绽:“你把你的位置让给我,有什么交换条件吗?” “没有条件,我自己打拼下来的产业,我想给谁就给谁。”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心好像突然间砰砰的乱跳起来,强自压住剧烈的心跳,说:“那这个位置,我接了。” 陆放顶不说话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问我为什么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陆放顶是坐在床上的,这个时候,他站起身,朝小屋门口走过去。我发现,他好像起身的时候有些吃力。 这个老家伙,到底在搞什么?耍苦肉计?当时在旦猛,我亲眼看见过他跟人动手,那身形和速度,年轻人都比不上,这前后就几个月的时间,陆放顶就老到这种程度了? “下午五点,叫人过来,我有事要说。”陆放顶跟司机交代了一声,司机点点头就跑到一旁去打电话联系人。我感觉,这个司机应该是陆放顶的亲信。 陆放顶回到小屋,又拿起了那根旱烟袋。看他抽烟的样子,我突然想到,陆放顶挣了这么多钱,却不图生活上的享受,抽旱烟,衣食住行都很随意,那他打拼这些年,究竟图的是什么? “我这张网,有三十七个人,等于是三十七根线,各有各的用处,缺了一根,网还能用,可不缺总比缺了好。”陆放顶慢慢抽着烟,如数家珍一样,把那三十七个人的名字,还有各自负责的市场,地盘,都说了一遍。 他说的虽然慢,我还是不可能一次就记住。三十多个以前从来没打过交道的人,只能以后慢慢去认。 “这把椅子,我坐累了,让给你坐。”陆放顶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个本子,随手丢了过来,说道:“拿着这个,我教你,这个位置,要怎么样才能坐稳。” 第一百二十六章驾驭之道 http://.biquxs.info/

我接过陆放顶递过来的本子,不知道这是什么。翻开看了看,里面记得有人名,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录。 “坐稳这把椅子,是个学问。”陆放顶抽着旱烟,说:“条条框框,里面的道道多的是,你一下子掌握不了,就记住六个字。” “哪六个字?” “罚要狠,赏要重。心慈手软的人,坐在这把椅子上,迟早会被人掀下来,你太好说话,就没人怕你,所以,下头有人犯了错,该罚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同样的道理,下头的人替你办事,你要舍得花钱,要是扣扣缩缩,以后就没人替你卖命了。” “我恐怕,不是坐这把椅子的料......”我听着陆放顶的话,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但我注定就不是个心狠手黑的人。 “清水池塘不养鱼,凡事不要太明白了,手下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趁着机会捞一点钱,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不要去计较,也不要去追究。你把大家的财路都堵死,以后谁还死心塌地的老实干活?” “现在不是我计较不计较的问题,是他们跟我计较不计较。”我虽然跟陆放顶那些手下没有接触过,但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混古行的有一个吃素的?像我这样没有任何根基和威望的人,能压得住那些老油子? 古行里这些大佬,一般在交班的时候,都有自己的规矩。这些规矩是经验之谈,自有道理。大佬们选择接班人,轻易不会挑选自己的儿子,因为只有混过古行,一刀一枪拼出一片天地的人,才知道创业难,守业更难的道理。自己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无非就是让子孙后代过的好一点,好容易金盆洗手,从这个火坑里钻出来,难道又把自己的后代推到火坑里去? 所以,古行的大佬一般会在自己的心腹手下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被选中的人必然会念这份恩情,即便大佬洗手退隐了,逢年过节的孝敬是少不了的。有了什么事,也愿意出手帮忙。 华阳附近的古行,从解放后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是一段空档期。在解放前,古行最牛的大拿姓严,那真是人中龙凤,心智手段令人折服,黑白两道都趟得开,说句不夸张的话,严老大跺跺脚,整个古行都要抖三抖。 就是手腕子这么强硬的一个人,在交班的时候还是犯了糊涂。他手下能接他位子的人,并不是没有,可严老大一门心思要把位子交给自己的独子去坐。他那个儿子,就是个二世祖,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无才无德。 按道理说,严老大留下的家业,十辈子都吃不完。但他还是不想把自己辛苦一生打下来的地盘交给外人,一意孤行的扶着自己的儿子上位。他这个儿子,烂泥扶不上墙,严老大活着的时候,古行的人冲着他的面子,还没有太过分,等严老大一死,就彻底乱了套,不仅地盘渐渐丢光了,连他的儿子也死于非命。 所以,如果接班的人没有任何根基,那么很难站稳脚,甚至还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一想到这儿,我突然有些后悔。如果能利用陆放顶的资源,那么以后的行动中,人手和钱都不是问题,可最关键的是,我如果压不住这帮人呢? “你接了我的位置,下头三十七个人,有三个,绝对靠得住,还有三个,可能要反水。”陆放顶拿着烟袋,指了指刚才交给我的那个本子,说:“剩下的三十一个,只要手段得当,应该不会出乱子,这么多年了,谁都不是干干净净的,这三十一个人大大小小的把柄,都在这个本子上记着,必要的时候,拿出来就能镇住他们。” 陆放顶的队伍和赵三元的队伍,成员组成还不太一样,赵三元眼睛里不容沙子,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早就清理出去了。而陆放顶的队伍,成员稍稍有点复杂。他以前跟赵三元斗的时候,实力不足,要防着赵三元,还得慢慢的扩充地盘和实力,因此,就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比如说七孔桥那块地盘,本来有人占着,陆放顶就恩威并用,把这块地盘吞下去,但是让原来的主人继续经营,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实力有所扩充,也不会因为火拼造成巨大的损失。 陆放顶的实力是慢慢增强了,能跟赵三元分庭抗礼,但当年用这种手段扩充的地盘,渐渐有点尾大不掉之势,变成了几颗有些棘手的钉子。只不过对方没有什么大毛病,陆放顶一旦要伸手拔掉这几颗钉子,就很有可能引起内斗。 “要是不行,那就......那就算了吧......”我胡乱翻了翻那个本子,说:“我也不想惹太大的麻烦......” “你就这么点出息,怎么做大事?你是人,他也是人,有什么可怕的?” 我没有再接他的话,但是心里一直都在犯嘀咕。陆放顶一个劲儿的想把他的位置交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放顶不停的抽旱烟,屋子里烟熏火燎,就连我这种平时抽烟的人都有些受不了了。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跟我讲一些如何服众的手段,我听了很长时间,感觉有的道理我心里明白,可是真要让我做出来,我却做不到。 不得不说,陆放顶和赵三元那种人能在古行打出一片天,靠的不仅仅是拳头,更重要的是脑子,还有脸皮。脑子不灵活,脸皮不够厚,那就抓瞎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陆放顶的司机端进来了一些饭。陆放顶拿了一碗,让司机也给我一碗。我低头看了看,碗里面是面条,我们乡下老家流行的浆面。 当我端着这碗浆面的时候,那个曾经在脑子里思来想去的问题,又一次浮了出来。陆放顶根本不追求物质享受,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就算完事,那他拼了这半辈子,到底图个什么? “他姓原,原四海。”陆放顶慢慢吃着面,用筷子指了指司机,对我说:“他靠得住,以后有什么事,就先跟他说。” 这个叫原四海的司机虽然很少说话,但是特别懂规矩,老成稳重。我和他见过一面,今天再看看,我就觉得,他应该是陆放顶的心腹,不仅给陆放顶开车,而且还负责联络下面的人,甚至端茶送水这些事也是他在做。 简简单单吃完饭,已经是四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时间,那帮人才会到这儿集合。陆放顶慢慢躺在床头那边一张竹躺椅上,闭上眼睛养神。 我感觉,他的精神不好,远没有我以前见到他时那种姜桂之性老而弥坚的样子。我离他只有两步远,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我始终都觉得,父亲的死,跟陆放顶脱不开关系。父亲死去之后,为了寻找陆放顶,我浪费了两年的时间。我一直以为,我没有机会给父亲报这个仇了,因为不管从个人实力,还是社会背景,我都不是陆放顶的对手。 可是现在呢?我面前的陆放顶,好像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只要我咬牙拼命,或许,就能把他弄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和做贼似的,心里发虚,忍不住偷偷看了陆放顶一眼。陆放顶闭着眼睛,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他好像睡着了。 只不过,我最终还是把这个想法给压了下来,我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 五点整的时候,原四海过来叫陆放顶,陆放顶可能真的睡着了,被叫醒的时候,眼睛有些失神。他扶着躺椅慢慢坐起来,带着我,顺着环形的走廊朝下走。 “这个地方偏僻安静,而且很宽敞,方便平时叫人来说点事情。”陆放顶看着下面已经集合的那些人,头也不回的对我说道:“有些货,也可以放在这儿。” 陆放顶一露面,下面那些人都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我跟着他一直走到楼下,腿就有些发软,这种阵势,我以前没有见过,不太适应。 “坐吧。”陆放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说了一句,下头的人才纷纷就坐。趁着这个机会,我又抬眼打量了一番。三十多个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有的看着斯文,有的看着一脸横肉,我就想着,要是压住这帮人,估计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我能看得出,陆放顶是压住这帮人了,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但最起码表面上服从。 “今天喊你们来,两件事,第一个,今年的生意,马马虎虎,算是过得去。等公司把账算清了,会有一笔钱,你们拿了,给下面的人分一分。” 一听说要分红,所有人都很高兴。陆放顶的生意有一部分是搬不上台面的,但还有一些实体店,他名下有个叫大通的公司。古行的人平时说起大通,就都知道是在说陆放顶。 “第二件事,我岁数大了,这两年,精神跟不上,所以,我这个位置,要换个人来坐。”陆放顶指了指我,对众人说:“他姓连,今天跟大伙儿交代一声,从现在起,我的位置,由他来坐。” 第一百二十七章刺头 http://.biquxs.info/

当陆放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所有人顿时都愣住了。可能在此之前,陆放顶从来没有透出过想要金盆洗手的风儿,所以消息来的太突然,出人意料。 自然而然的,他们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到我身上。我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把情绪表露在脸上,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陆放顶身边,一动不动。 短暂的沉寂之后,终于有人说话了。 “顶爷,这事......怎么这么突然......还有,这个姓连的兄弟......瞅着是挺眼生的啊......” “是啊,顶爷,如果不是咱们古行的人,一上来直接就坐了你的位,这个这个......” 虽然这些人说话说的委婉,而且小心翼翼,可是我听的出,他们可能是不太情愿的。陆放顶主持大局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已经变成了习惯和规矩。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突然就换了人,保不齐会引起各方面的变化。 而且,这帮人不服我,从他们的话里就能听的出来。 “倒退二十年,你们瞅着我,一样很眼生。”陆放顶还是保持着那种淡淡的语气,说:“谁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那倒是......” “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他坐这个位子,你们拿他就当拿我看,大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派活,出人,分红,规矩不会变,大家应得的,一分都不会少。” 这些话一说出来,不少人明显就松了口气,他们可能顾忌的就是换了人之后,会损伤到自己的利益,既然利益不会变,那么对一部分人来说,谁坐这个位置其实没啥区别。 但同时,我还能看到,有些人嘴里小声嘀咕着,有话想说,只不过碍于陆放顶在场,没人敢当刺头。 可是脓包注定就是脓包,迟早都要拔掉的。 “谁要有话,现在摆到台面上说。”陆放顶显然也能看到这些,他不动声色,慢慢说道:“但是,谁要是耍阴的,我的规矩,你们都知道。” “不会不会,顶爷,您放一万个心。”一个圆脸胖子很有眼色,听到陆放顶的语气有些不对,赶紧赔着笑脸保证:“顶爷带着咱们发财,大家都是跟顶爷混饭吃的。现在换了当家的,等于补充新鲜血液,顶爷的眼力,没的说,您能看上眼的人,肯定错不了。” 圆脸胖子会说话,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他这样一说,立刻有很多人随声附和。这些人其实是在跟陆放顶表态,表示自己绝对会服从陆放顶的安排。 “那就这样定了。”陆放顶看着没人再多说什么,站起身就朝楼梯那边走,我赶紧跟了过去。 当陆放顶走到楼梯跟前的时候,我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子仿佛抖了抖,好像有点站不稳脚。还没等我说什么,陆放顶突然一头就朝前面栽了下去。幸亏那个叫原四海的司机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陆放顶。 “顶爷!?” 那一群人立刻涌了过来,但是还没到跟前,陆放顶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 陆放顶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手按住原四海的肩膀,吃力的直起腰。我感觉,他这种病怏怏的样子,肯定不是装出来的。 “顶爷,要不要去医院一趟?”原四海扶着陆放顶,小声的问了一句。 “不去。”陆放顶年龄大了,骨头却很硬:“回......回家......” 原四海立刻扶着陆放顶从厂房的大门走了出去,车子就停在外头,有两个人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轻手轻脚的把陆放顶抬进车里。我知道,这两个肯定是陆放顶的心腹亲信。 本来原四海也想跟着上车的,但是陆放顶摇了摇头,说:“用不了那么多人,你留下来,跟你的新老板说一说具体的情况。” 原四海很听话,陆放顶一说,他就不动了。那两个人送陆放顶回家,原四海带我顺着外面的楼梯回到上头,走进陆放顶平时呆的那间小屋。 “今天人来齐了,那么多人,一次肯定记不住,你先记着几个就行。”原四海透过小屋,朝下面指了指:“那个短头发,四方脸,皮肤黑不溜秋的,叫安松林,跟他小声说话的那两个,一个叫马仟源,一个叫万方。” “这三个人,就是你们顶爷告诉我,靠不住的那三个?”我知道原四海从这么多人里面单独点出来三个,一定别有用意。 “对,是有点靠不住。” 那个叫安松林的人,估计有四十三四岁的样子,原四海告诉我,当年陆放顶刚开始起手打天下时,安松林是在老羊铺那边混生活的。那个时候,古行刚刚复苏,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条条框框,而且生意普遍做的不大。安松林当时很年轻,凭着一股狠劲儿,收拢了七八个人,把老羊铺那一片的人都打服了。 当时,赵三元在华阳的势力还比较大,古行里有数的几块地盘,都被他控制着,陆放顶没有办法,只能朝别的地方去扩张,一来二去,就跟安松林对上了。 安松林是个狠茬子,陆放顶知道,对付这种人,除了比他更狠,好像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顶爷打下老羊铺这块地盘的时候,完全是把安松林给压住了。” 陆放顶没有像对付赵三元一样,跟安松林开打,赵三元已经是个大敌,陆放顶不能到处得罪人。所以,他就一个人去找了安松林。 那是个冬天,二十来年前的冬天,比现在要冷的多。华阳周围都是煤矿,一到冬天,老百姓都是烧煤取暖做饭的。陆放顶一个人跑到安松林的老窝,围着一只火炉,跟安松林脸对脸坐着,把自己的来意说了说。 安松林听完陆放顶的话就笑了,就靠着几句话,让自己交出老羊铺这块地盘,在安松林看来,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一屋子人都在哈哈大笑,只有陆放顶镇定自若,他掏出自己的旱烟袋,装了一袋烟,然后连火钳都不用,直接伸出两根手指,从火炉里夹了一块红彤彤的炭块,把烟给点燃了。 这还不算,等陆放顶点完烟,翘着二郎腿一撩裤脚,把那块红彤彤的炭块直接放到小腿肚上。 我听原四海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头皮就一个劲儿的发麻,甚至我还能联想到当时那一幕,红彤彤的炭块在陆放顶的小腿上,烧的皮肉滋滋作响,一个劲儿的冒青烟。 一屋子人的笑容都凝固了,那个年头混古行的人不比现在,少不了打打杀杀,可是像陆放顶这样拿自己开练的,谁都没有见过。 对自己都能下得去这么狠的手,那么对待敌人呢? 陆放顶不是铁人,一块火红的炭块在身上搁着,他不可能感觉不到疼痛。但他一声都没吭,脸上的汗水都流成河了,还是叼着自己的旱烟袋,默默的抽烟。 至少在当时,安松林是服了。 陆放顶抽完烟,就告诉安松林,老羊铺这块地盘,他必须得拿到手,但是地盘归了陆放顶,还是安松林留下来打理,安松林不仅能从中分红,还可以适当的走一些自己的货。 这条件说起来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安松林遇见了比自己更狠的人,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从那时候起,安松林就跟着陆放顶,风风雨雨二十来年。 但是,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前些年,古行的生意非常红火,安松林很想把生意做到老羊铺之外的地方去。只不过那时候的华阳古行,陆放顶已经是说一不二的龙头,安松林的地头旁边,全是陆放顶的人,安松林想动手也不可能,始终被憋在老羊铺。 最让安松林不满的,是大通公司的分红问题。陆放顶当年把老羊铺留给安松林打理,安松林的两个兄弟,也就是马仟源和万方,一直都跟随左右。等到陆放顶做大了,几个人也等于混出头了,可是,就因为马仟源和万方是安松林的人,所以每年分红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只能分一份儿钱。 再加上团伙内部的一些矛盾,让安松林越来越不老实,经常故意搞摩擦。可以说,整个大通里面,只有陆放顶还勉强压得住安松林。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姓安的,可能会找麻烦?” “百分之九十九会找麻烦的。” 我不想跟这个安松林发生矛盾,他是什么样的人,其实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我现在只想利用陆放顶的资源,让自己的行动可以顺利一些,进度也快一些。至于大通内部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我不愿意掺和。 “老原,我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真的处理不来,以前就没这些经验,你比我有见识,真要遇见什么事了,你多拿主意就行了。” “我只能适当提一点参考意见。”老原摘了自己的眼镜儿,擦擦镜片,说:“我就是个跟班。” “那好吧,等到真有事的时候再说吧。”我晃了晃脑袋,对原四海说:“最近,我有点事,需要一些人,还需要一些装备。” 我本以为原四海会满口答应,但是没想到他听完我的话,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难色,略微考虑了一下,说:“装备还好说,无非就是花点钱,要人,可能不行。” “怎么?你们顶爷手下那么多人,光我看见的就三十多个,还有下面那些跑腿打杂的,抽几个人都抽不出来?” “不是,你可能一直有误会。”原四海说:“这边的情况,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空架子 http://.biquxs.info/

“你是什么意思?”我没能听懂原四海的话,问道:“这边的情况,跟我想的不一样?” “是有点不一样。”原四海赶紧解释道:“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那么你随便调人,下头的人也会全力配合,可是......可是如果是办你自己的事,就......” “我办我自己的事儿,跟公司的事,还有区别?”我还是搞不懂原四海的意思:“你们顶爷把他的位置交给我了,我难道用不动下头的人?” “你别急,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陆放顶这个人,真的是有点奇怪。他从白手起家跟赵三元斗,一直斗到名声四起,叱咤风云。要是在外人看来,二十多年的打拼,陆放顶的身家,估计已经是金山银山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陆放顶出手特别阔绰,对那些跟随自己的人非常大方。而且,他的私心不重,大活小活,都入公司的账,最后跟别人一样,拿一份分红。可能他的分红要比一般的人多一些,不过也不会多的离谱。 这笔钱是陆放顶所有的收入,而且他花钱快,钱一到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花个精光。 如果按照原四海的说法,陆放顶的产业,其实没几个钱。 “这是搞的哪一出?”我一听就晕了:“你们顶爷当时可是跟我说过的,我去办事情,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怎么现在就丢给我一个空壳子?” “钱没什么问题,需要用钱,想办法就能凑的到。”原四海顿了顿,接着说道:“关键是用人,你可能不知道,顶爷自己的私事,从来就没有用过公司的人。” 陆放顶在这个团伙里面,是绝对的领导者,说一不二。但是他一直都把公事私事分的很清楚,生意上的事,他会安排人去做,做好了有赏,做不好了受罚,派谁去,派几个人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是生意之外的事情,陆放顶是不会用团伙里的人的。他的钱花的特别快,就是因为他自己还单独养了一批人。他自己要办什么事,用的就是这批人。 我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现在可以确定,小毛原来就是跟着陆放顶做事的,但小毛一直都不属于大通公司,他只是一对一帮着陆放顶办事。 除了小毛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像他这样的人,最起码我知道,旦猛盆地深渊下的那个瞎子,和小毛一样,也是陆放顶私人的力量。 “不是不是,你先等等。”我打断了原四海的解释,说:“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这样?顶爷放了话,我已经是大通的龙头了,但是,我要用钱,需要你们临时去凑,要用人,就没人可用,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坐这个位置有什么用?顶爷让我过来给你们当图腾的?” “不是这个意思,别误会,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原四海解释的有点吃力,但是还是很有耐心。他告诉我,陆放顶如果现在要从下面调人,去干别的事,那么下面的人不会多说什么,因为,那是陆放顶亲自发话的。 然而,我现在如果这么做,可能时机还不成熟。因为陆放顶以前都没这么做过,我刚刚接了他的位置,就要用人办自己的事,下面的人会有闲话。所以,原四海劝我不要那么急,以后的时间还长的很,现在最该做的,是先站稳脚跟,慢慢的树立自己的威信。 “你也看见了,顶爷身体不好,这次估计得休养一段时间。”原四海说:“真有什么事,等他身体好一点再说,你觉得呢?” 我很不满意,觉得好像让陆放顶给蒙了。他说的好听,可是真正交过来的,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不想跟原四海在这儿啰嗦了:“等你们顶爷身体好了,再说这些。” 说完这两句话,我丢下原四海就走了。我从楼梯走下来的时候,恰好那一堆人各自散去,可以说,这些人对我是非常好奇的,目不转睛的看,看的我非常难受。 我直接从这回到住处,然后给张莫莫打电话通报了一下情况。 “我觉得,你应该有点耐心。” “什么耐心?你认为,我真的要在那伙人里面站稳脚跟,树立威信?” “你不是傻子,那你肯定也知道,我们四个人遇见的事情,就是从陆放顶开始的。不管陆放顶这次是什么意思,你只有接近他,才有可能知道他的意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本来对原四海那番解释伤透了心,但张莫莫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意识到,陆放顶好端端的,就把权交了,这很可能和他的身体状况有关系,如果他连权都交了,那么关于这个大事件的某些秘密,他会不会也慢慢的吐露出来? 我决定暂时接受张莫莫的建议,先看看情况。 昨天一天都没有休息好,给张莫莫打完电话,我就去补觉。一觉睡到半下午,原四海打电话把我给吵醒了。 他在电话里说,有一些事情得给我汇总一下。他说的都是那些生意上的事情,我虽然在七孔桥做过生意,但是跟陆放顶他们的生意相比,我的生意就是小孩儿过家家。原四海说了一大堆,我稀里糊涂的只能听懂一半儿。 “这些事,你去跟你们顶爷说吧。” “我跟顶爷说了,他说,已经把位子让给你了,事情就得你来做主。” 我实在不知道这些事该怎么处理,原四海就根据以往的规矩和经验,提了些建议。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原四海时不时就打电话过来请示,让我烦不胜烦。又过了几天,原四海叫我过去开会。这是大通的老规矩,以前陆放顶在的时候,只要有时间,他就不会缺席。 我提前半个小时赶到厂房,原四海把我让到那间小屋。透过玻璃,隐约能看见人已经络绎不绝的赶来,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小声的说话。 “要不要听听他们在下面说什么?” “怎么听?”我百无聊赖的拿着陆放顶平时用的那根烟袋,说:“总不能下去问他们刚才说的啥吧?” “只要想听就有办法。”原四海把桌子旁边墙壁上一块黑色的硬塑料轻轻抠下来,顿时,就露出了一个酒瓶底大小,如同喇叭一样的东西。 这个东西一露出,顿时,下面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就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 “高科技啊,还搞窃听?”我放下烟袋,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听了听,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很低,还有一点杂音,不过只要认真的分辨,大概还能听到那帮人交头接耳的声音。 “没办法啊。”原四海说:“人多,事也多,现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了,我可以不管那些人说什么,但顶爷坐在那个位置上,却不能不管。” 我对下面那帮人不熟悉,所以也分不清是谁在说话。听了一会儿,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陆放顶得了绝症,现在已经离开华阳,到外地治病去了。 我也不知道对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跟亲眼看见了似的。 “顶爷的事儿,你可不要乱说啊。” “怎么会乱说?千真万确的事,顶爷真的去治病了。” “顶爷是不是去外地了,等会就见分晓,他刚刚扶了那个姓连的上位,肯定要帮姓连的把位置坐稳,等会开会,要是顶爷没来,那就说明,他真的来不了了。” 当我听到这些的时候,也顾不上去分辨,话究竟是谁说的,立刻转头看了看原四海。 “陆放顶去外地了?” “这个......”原四海推了推眼镜儿,说:“是去外地了,今天早上动的身,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少跟我来这套!”我一下子就火了,感觉受了蒙蔽。 陆放顶是什么意思?他把这个空架子交给我,转脸就跑到外地去,躲着不露面,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二十九章年夜饭 http://.biquxs.info/

原四海一看见我急了,赶紧跟我解释:“前些天,顶爷的样子,您也看见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吧,我跟着顶爷十多年了,从来没见他这样过。您想想,如果不是身体真的撑不住了,他愿意在那么多人面前.......栽个跟头吗?顶爷的确是上岁数了......” 原四海的解释,我都听到了,他说的倒也没错,陆放顶上次跟下面的人交代,把位置让给我,离场的时候,他差点就摔倒。 只不过我不能再轻信这些混古行的人了,跟他们斗心眼,我绝不是对手。 陆放顶真的是身体有恙?还是演戏?我吃不准,现在也完全弄不明白他的意图了。 “人差不多到齐了。”原四海朝下面看了看,说:“咱们也下去吧,每次开会,顶爷都是准时的。” 我叹了口气,赶鸭子上架,这真是把我硬逼到了前头。 我和原四海从走廊下来,那帮人已经到齐。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可能吃不准陆放顶究竟来不来,所以暂时也没人出声。但是我看见不少人都仰着头,朝走廊上面看,估计是在观望陆放顶的身影。 “顶爷今天有点事,来不了了。”原四海跟这帮人说道:“前些日子,顶爷当着大家也都说了,以后大大小小的事儿,都由咱们新老板来主持。” 原四海的话一下子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这些人本来就在议论,说陆放顶得了要命的病,不得已之下才跑到外地去就医,现在原四海说的,无疑印证了这些人的猜测。 “顶爷不来,这个会还开什么?” “对啊,我们只认顶爷,让顶爷出来主持。” 果不其然,下面有人阴阳怪气的发话,我站在最前面,看的很清楚,就是安松林身边那两个手下。 陆放顶当年占了老羊铺那块地盘以后,把地盘分成了三块,安松林和马仟源还有万方,一人管一块。按道理来说,有各自分管的底盘,就算是独当一面,但每次分红,还是按照老羊铺这一块地盘分的。这么多年下来,三个人少分了很多,非常不满,只是碍于陆放顶,才暂时没有闹出大乱子。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不满,似乎已经达到顶点,陆放顶在的时候,三个人或许不说什么,但只要陆放顶不在,他们的闲言碎语就出来了。 这三个人在下面起哄,还有一些人也在附和,场面顿时有点乱。我肯定压不住场子,原四海也够呛。 陆放顶还有三个亲信,是绝对靠得住的,可是其中两个陪着陆放顶去外地了,剩下的一个孤掌难鸣。安松林他们越闹越凶,剩下那些没起哄的人,好像也在等着看热闹。 这些人其实是在试探,换了新老板,他们想看看新老板的手段。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跟安松林他们毕竟没有仇,完全是因为接了陆放顶的位,才产生了矛盾。 “这样。”原四海拿出手机,嘭的一下拍到桌子上,说:“你们看见顶爷没来,都不怎么服气,顶爷亲自发的话,把位子让出来了,明知道他去治病,你们还非得等顶爷来了再开会,现在给顶爷打个电话,你们自己跟他说,怎么样?” 原四海这几句话,起了一点效果。陆放顶人虽然没来,但余威仍在,一说要给陆放顶打电话,马仟源和万方就不做声了,只有安松林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抽烟。 原四海给我使了个眼色,现在赶紧把正事说一说,让大家散了。免得拖的时间一长,安松林他们又要挑事。 在原四海的协助下,我把该说的事情说了一遍,大致也就是讨论年底分红的事。这是好事,众人的心情都不错。 等事情一说完,我和原四海就回到了小屋。今天的情况,给我敲响了警钟,我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彻底放手,不再坐这把椅子,要么就结结实实的把椅子坐稳。如果稀里糊涂的尸餐素位,那就跟傀儡差不多。 “我知道,您可能有事,要不也不会跟我说调用一些人和钱,不过,现在天气冷了。”原四海试探着跟我商量道:“就算出去办事,肯定也不方便,再加上顶爷的确没在,这儿总得有个坐镇的人,您看......” 我明白原四海的意思,他是想让我把自己的事情朝后先推一推。我想了想,他说的也没错,现在天气这么冷,即便去了塔儿湖那边,也不方便行动。 “行吧,我自己的事,可以先放放。不过,提前跟这些人通通风。这帮人都是在大通混饭吃的,都是顶爷的人,叫他们出点钱出点人,怎么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捞够?”我还是那个想法,要么不坐这把椅子,要坐就得坐稳,陆放顶手下这些人的能量还是挺大的,不说百分之百的掌控住,哪怕掌控一半儿,对我以后的行动就会大有好处。 原四海说现在没有顶爷压阵,是个多事之秋,他建议我最近就住在厂房这边,如果真有什么事,也好一起商量商量。 我暂时在厂房这边住下了,住的就是陆放顶的小屋。其实,陆放顶当时在位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杂事,小事有下面的人去办,他只需要负责在大事上拍板。所以我还算比较闲,每天没事了在厂房里转一转,跟那些办事跑腿的人聊聊天。 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原四海这个人还是可靠的,毕竟,他是陆放顶留下来的托孤重臣。等和他混熟了以后,我就试探性的让他帮个忙,想办法去新城打听打听赵三元那边的消息。 我一直都惦记着那个精神病人,傻海为了把我弄出来,拿精神病人当了筹码,时间过去挺久了,始终没有对方的消息,我心里不踏实。 原四海答应试一试,但是希望不太大。我也知道,希望不会太大,赵三元肯定把精神病人的消息封锁的很严密,也只能尝试一下。 转眼之间,我在这边住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里,陆放顶一直没有消息,有时候我问原四海,他也说不出什么。但是,我跟下面的人交往的多了,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传闻。有人说,陆放顶的病很重,很可能已经垂危了,即便能抢救的过来,也基本上是个废人,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能听到的传闻,肯定已经在大通内部扩散开了。这个传闻必然会带来影响,我有点坐不住了,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么这把椅子,我可能没坐热就得被撵下来。 我专门找了原四海询问,陆放顶平时应该是跟原四海单线联系的。可是原四海说,大概有半个月,他一直联系不上陆放顶。 “你都联系不上他,他真病的起不来了?”我问道:“那两个陪护他的人呢?” “也联系不上。”原四海可能看出我有所怀疑,他郑重其事的说:“我要是说半句谎话,天打五雷轰。” 如此一来,我就彻底没招了,陆放顶联系不上,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这么拖了几天,马上就到春节。按照规矩,每年的大年三十,陆放顶会召集下面的人,一起吃一顿年夜饭。这个规矩已经二十多年了,雷打不动。当年他带着人开始创业,跟着他的都是年轻人,也没成家,过年的时候无处可去,所以,大家伙儿一块吃饭守岁,热闹热闹。二十多年下来,这个规矩就一直沿袭着。 我本来不打算这么做,但是原四海说可能不妥,一上来就坏了陆放顶的规矩,下面的人会有闲话。他说,今年先按照规矩来,哪怕到了明年,我混熟一些,再把规矩改了也不迟。 大年三十当天,原四海找了些人,把厂房收拾了一下。厂房又大又空,冷的要死,专门搭了个棚子,里面放了几个煤球炉子。这帮人吃年夜饭,只是个象征,酒菜都很随意。原四海告诉我,每年吃年夜饭的时候,吃完饭就算了事,陆放顶会让大家各自回家跟家人团聚,所以时间不会很长。 到了下午五点多,人陆陆续续就来了。厂房里没有厨房,菜都是些罐头,但酒是好酒,只不过这帮人都不是来吃饭的,一坐下来眼睛都滴溜溜到处乱瞅。 其实年夜饭之前,我就知道,有的人肯定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陆放顶露不露面,已经一个多月时间了,陆放顶如果一直不露面,那就说明,传闻或许不虚。 我确实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已经这么久了,还是感觉不得劲。但是人都到齐了,我只想赶紧把饭吃完,打发他们走。所以,我率先端了酒,站起身,想要随便说两句,然后开饭。 “大家......” “等等。” 我刚说了两个字,话就被人打断了。我听得出来,那是安松林的声音。 “老安,你有话想说?”我觉得,不能一个劲儿在他面前装软,古行人的作风,我还是明白的,遇见软柿子了就可劲儿的捏,所以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出声:“等这杯酒喝了,你再说你想说的话。” “我恐怕等不了了。”安松林懒洋洋的站起身,那张黑黝黝的脸庞油光发亮,斜眼看看我:“今天,趁着人都在,把顶爷请出来,顶爷不来,这顿饭,谁都别吃了!” 第一百三十章病中虎 http://.biquxs.info/

安松林想闹事! 我明知道这顿饭会吃的不安生,而且也做了心理准备,可是我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跳了出来。 “顶爷说过的话,是不是不算数?”我现在不能示弱,三十多双眼睛都在这儿看着,如果一犯怂,那么从今往后,我就直不起腰杆了。我不想跟安松林闹矛盾,可是被逼到这份上,一步都不能退:“顶爷说过,这把椅子,他交给我了。” “你说一千道一万,我们也得让顶爷出来。”安松林就是找麻烦的,根本没有道理可讲:“这么多年了,每次都是跟顶爷一起吃这个年夜饭,如今换了人,这碗饭,我们也就不吃了。” “这碗饭,你可以不吃。”我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可以现在就走。” “现在不能走,现在不光是顶爷肯不肯露面的事了。”安松林也寸步不让,唰的站起身,敲着桌子说:“我现在很怀疑,顶爷是不是让人给害了,否则,这么久了,他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顶爷到了该出来的时候,就会出来的,我有点搞不明白,究竟是顶爷当你的家,还是你当顶爷的家?你让他出来,他就得出来?” “你!!!”安松林咬了咬牙,绕过前面几张桌子,直接冲到我跟前,可以看得出,他完全没拿我当回事:“你才来了几天?真把自己当老大了?” “别别别......”原四海看见安松林的脸几乎要贴到我脸上了,赶紧过来阻拦:“有话就说,都是自己人,弄的和打架一样。” “谁跟他是自己人?”安松林冷笑了一声:“我只认顶爷,顶爷才是自己人,这小子来了没多久,他说什么,大家凭什么听?” “对啊。”有人附和道:“我们为什么服气顶爷?就因为顶爷当年带着我们,流血流汗才打下来的地盘。顶爷真说什么,我们没有不听的道理。可是你呢?我们跟着顶爷打天下的时候,你在哪儿?” “这把椅子,不是我非要做,是顶爷让给我的。”我面对这些人的质问和挑衅,不能说心里不慌,但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只要服软,那场面就彻底收拾不住:“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大家都得守规矩,对不对?” “那你把顶爷请出来,我二话不说,坐下来喝酒吃饭,然后滚蛋回家。”安松林把原四海扒拉到一旁,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你坐这把椅子,我第一个不服。” “不服可以走。”我也盯着安松林,慢慢说道:“给大通干活的人很多,今天正好年三十,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大年三十逮只兔子,有没有它,一样过年。” “可惜,你不是顶爷,说让我走我就走。”安松林太阳穴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显然动气了:“顶爷出来,哪怕叫我去死,我也没二话!” “这顿饭,吃不成了。”我看安松林没完没了的样子,心想着再闹下去会很不利:“大家没吃成饭,但总算坐在一起聚了聚,除夕夜,散了吧,回家陪家人过过年,有什么事,过了年再说。” “谁都不许动!”安松林唰的伸出手,抓住我的衣领,眼睛瞪的比灯泡都大,每个字好像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走!” “放手!”我一看安松林动手,立刻就急了,抬胳膊想要甩开他。但安松林的力气很大,我用尽全力,勉强才把他的手甩开。不等我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安松林一巴掌就抽了过来,我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打人,躲的慢了些,脸上被扫中了,火辣辣的疼。 “老安,你干什么!”一看见安松林动手打人,原四海和另外一个人立刻过来阻拦。原四海的涵养很好,平时就没见他急过,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甩我一巴掌,安松林显然是明着要让我下不来台,原四海有些发火,死死的拽着安松林的胳膊:“你想翻天?” “滚蛋!”安松林使劲的挣扎,看了看原四海:“平时你仗着顶爷的势,觉得自己满像回事的,到了现在,你还想仗谁的势?” “安松林!你现在闹成这样,这么多人都看着,你赖都赖不掉!”原四海也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让步了,板着脸跟安松林纠缠:“顶爷要是回来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顶爷,他还能回来吗?”安松林突然就笑了,笑的和一只狐狸似的:“顶爷病的厉害,现在就算还活着,恐怕只剩一口气了吧。” 我心里倒抽了口凉气,陆放顶病重的消息,一个月之前就传的沸沸扬扬,安松林今天敢在这里闹事,就是吃准了陆放顶肯定回不来了。他必然得到了很可靠的消息,否则不会这样闹。 安松林一个人对付两个人,有些吃力,又扭又打,骂骂咧咧,马仟源和万方挤过来拉偏架,剩下那些人虽然不参与,可是也没人阻拦。安松林是个狠角色,现在谁要是拦他,以后肯定要吃挂落。 马仟源和万方一过来帮忙,原四海就控制不了局面了,几个人虽然没有真的大打出手,但是互相揪着,谁也不肯松手。我心里很冒火,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再说什么也都没用了。 “姓原的!我告诉你,我们老羊铺那块地盘,以前就是顶爷硬从我们手里夺走的!顶爷既然洗手了,这块地盘,就不归别人管!” “不归别人管,难道归你管?” 安松林他们正叫嚷的有劲儿,冷不防从棚子外面,传来一道带着寒意的声音。这声音并不高,可是棚子里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安松林他们三个人,还有几个正在看热闹的,猛然就打了个哆嗦。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陡然一阵激动,这声音,竟然是陆放顶的声音。 本来还乱糟糟的棚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紧跟着,棚子的帘被掀开了,陆放顶慢慢的走了进来。 可以说,陆放顶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和吃惊,因为那些传闻已经传了一个月,谁都有所耳闻。眼瞅着大年三十了陆放顶还没回来,相当一部分人就不由自主的觉得,传闻或许是真的,陆放顶可能真病的起不了身了。 “老羊铺那块地盘,归到大通名下,可是我从你们地盘上多抽过一分钱?”陆放顶背着手,慢慢的走到了安松林他们面前:“这些年,你们都捞够了吧?翅膀也硬了?我说的话,都不算数了?” “顶爷......” 陆放顶的精神看不出好还是不好,只是脸色有点发白。但话说回来,就算是只生病的老虎,那也是老虎。他还没走到跟前,几个扭成一团的人就各自松开手,马仟源还有万方,显然是胆怯了,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退。 “顶爷。” “顶爷,您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其余的人才回过神,忙不迭的打招呼。这些人对陆放顶本来就畏惧,尤其是在陆放顶不可能出来的时候,突然杀了出来,更让他们感觉心慌。 陆放顶不理会别的人,走到安松林跟前。安松林刚才蛮横无理,可是一看见陆放顶,他的眼神就在左右闪躲,连看都不敢多看陆放顶一眼。 “二十多年了,你的脾气,一点都没有变,我知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陆放顶看着安松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没有变。” “顶爷......” 安松林刚想抬头说话,陆放顶突然就动了,抓着安松林的右手,啪的就按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陆放顶的身手很好,不仅仅是身手好,对敌的经验更是丰富无比。安松林很结实健壮,可是在陆放顶面前,他好像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唰!!! 陆放顶一手按着安松林,另一只手猛然一抬,我看见他的手里有一把匕首。寒光四射的匕首,锋利异常,陆放顶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一刀下去,刺穿了安松林的手掌。刀子结结实实的钉到了桌子上,把安松林的手掌也钉住了。 鲜血顺着桌子朝下流淌,安松林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可是手掌被钉着,他一动都不能动。马仟源和万方刚才闹的起劲儿,现在却都蔫了,耷拉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 “你刚才说,我只要出来,哪怕叫你去死,你也没有二话,可是,我不要你的命,我不要你的命,是因为当年跟赵三元斗的那么厉害,你都没死在他手里,我也不想你死在我手里。”陆放顶松开拿刀的手,缓缓的扫视了一圈,他的目光仿佛就是电光,所到之处,没人敢正视他的眼睛:“姓陆的年龄大了,或许,离死也真的不远了,但我说的话,就是铁板钉钉,每个字都不能拔下来!大通的新老板,我已经选过了,也跟你们说过了,恐怕有的人岁数大了些,耳朵不好使,没有听清楚,今天我再说一次,我的位子,交给他来坐!” “顶顶顶......顶爷......我们听到了......” “听到了,顶爷......” 陆放顶就好像病中的猛虎发威了,下面的人噤若寒蝉,忙不迭的开始表态,表示坚决会服从陆放顶的指令。 “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陆放顶重新背着手,慢慢的朝棚子外面走:“谁要是觉得我活不长了,想出来蹦跶蹦跶,那我跟你们保证,他绝对死在我前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定乾坤 http://.biquxs.info/

陆放顶这两句话说的虽然慢,却斩钉截铁。所有人噤若寒蝉,唯唯诺诺。 “饭是吃不成了,散了,散了吧。”原四海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儿,又喘了口气,迈开脚步跟着陆放顶走了。 一直到陆放顶完全走出棚子,安松林的人才赶紧把他手上的刀子拔掉。我没有出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再望向众人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似乎已经驯服了。 我知道,他们不是怕我,而是怕我背后的陆放顶。但不管怎么说,我相信经过今天这件事,那些想要翻出什么浪花的人,都会老实下来。 我也跟着走出了棚子,陆放顶在原四海的陪同下,回自己的小屋。我在走廊上犹豫了很久,觉得心里还是不舒服。 按道理说,陆放顶绝对该算是我的仇人的,可是现在呢,我什么都得靠他关照着。 “顶爷叫您进去。”原四海从小屋走出来,跟我打了个招呼。 我暂时收敛心神,进了小屋。陆放顶还是躺在那张竹躺椅上,我走过去,点了一支烟,说:“前些日子,外面到处疯传,说你得了重病,已经下不了床了,这消息,大概是你自己叫人故意放出去的吧......” 这些话还没有说完,我突然就看见陆放顶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像是哪儿特别不舒服,身子也跟着轻轻扭了扭。他的动作虽然轻,但是苍白的脸上一下子就冒出了一片冷汗。 我意识到,不管那阵风是不是陆放顶叫人放的,但他可能病的的确很重。 “我教你一句话。”陆放顶的胸膛急剧的起伏,好几分钟才缓过来这股劲儿,他躺在躺椅上,好像一点力气都没了,看了我一眼,说:“就算你要打人,也要选对时候,否则,对方挨了打也不长记性。” 我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陆放顶把下面这帮人的脾气都摸透了,如果当时他宣布由我接位的时候,就告诫众人如何如何,那么以后只要他不露面,很多人还是会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陆放顶故意躲起来,等那些脓包忍不住,自己冒出来时,他就雷霆出手,毫不留情。 我相信,今天这场杀鸡给猴看的戏,上演的非常完美。以后陆放顶即便不露面,也不可能再有谁说东道西。 陆放顶轻轻的抬了抬手,原四海立刻就退了出去,反手带上房门。等他一走,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陆放顶两个人。 “该拔的钉子,今天替你拔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就要靠你自己。” “你把我给推出来,自己躲在幕后,什么时候觉得我压不住阵了,你再出来露露面,这样不是挺好吗?” “以后,可能我没有再压阵的机会了。” “你?”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里咯噔一声,猛然间就意识到,陆放顶可能快要死了。 我的情绪一下子变的很矛盾,我把他当成仇人看,但是等我预感到,他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我考虑接陆放顶的位子的时候,心里就暗暗的盘算过,如果我有能力一点点接手大通,等到时机成熟,我会用陆放顶自己创立起来的大通,把他扳倒。 我憋足了劲儿,就打算沉下心来,好好经营几年。我相信,如果陆放顶最后是被大通的人扳倒的时候,他一定会很痛苦。 但现在,我所有的力气好像都使不出来了,就如同拉满了弓,搭上了箭,可猎物却一下子没了。 如果他短时间内就死了,那么,我算不算是替我父亲报了仇? 这一点,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你重病难治了?” “是,没有人能治好我的病。” “那......我能问你几件事吗?” “不能。” “这......”我没想到陆放顶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我一直都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着这个时候打打苦情牌,可能会管点用,让陆放顶说出一些我很想知道的事。但他用两个字就把我想问的问题给堵了回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吗?” “我不知道。” “你认为的,只是你认为的,但你认为的,和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陆放顶说:“我不告诉你,是想让你活下去,活下去自己看一看,最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 “能有看到结果那一天吗?” “这件事的真相,很多人都寻找过,但他们全部失败了,现在,我相信,你能把真相揭开。” 我也不知道,陆放顶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但是,我和他的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他望向我的目光中,好像也充满了不确定。 事实上,他对我可能是没有很大信心的。可他就要死了,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感觉,陆放顶是在做一件大事,这么多年来,除了经营古行里的生意,剩下的所有时间和精力以及金钱,全部浪费在了这件事上。他没有做完,或者说没有成功,因此,他只能选择一个人,把他要做的事继续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感觉像是这样,却又觉得不太对。如果陆放顶真的和我想的一样,就是让我继续做他没做完的事,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甚至连一点点提示都不给?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要做的事,和我要做的事,是一样的,他什么都不用讲,因为他知道我会沿着他没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 我完全迷糊了,我被卷入这个大事件之后,最开始只是为了和老王他们一块儿摆脱噩梦,但是事情发展到了后来,我们的目标已经完全变了。我脚踝上不断生长蔓延的棕褐色的细毛,还有老王他们三个人背后萌生出的那张脸,隐隐威胁到了各自的生命。为了保命,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踏上根本不愿踏上的旅途。 陆放顶,难道也是为了这个?但我们保命,只是保我们自己的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脑袋晕晕乎乎的,感觉乱七八糟的谜团已经缠成了一个个的死结,如果没人指点,这些死结会越缠越死。但面前的陆放顶偏偏那么固执,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我正在自己皱着眉头冥思苦想,陆放顶让我把原四海给叫进来。 原四海一直都在附近守着,我一招手他就小跑了过来。 “你去看看。”陆放顶对原四海说:“看看许青,老高,年庭宝,豹子他们几个人走了没有,没走的话,叫上来,要是走了,打电话叫他们回来,我找他们有事。” 原四海到下面看了看,虽然刚才他已经跟大伙儿说散了,但是消失了那么久的陆放顶突然露面,棚子里的人肯定都不敢走,只有安松林让人送出去治伤了。 原四海带了四五个人过来,那四五个人年龄都比较大了,估计是跟随陆放顶时间很长的人。 我和原四海在外面呆着抽烟,那四五个人就到小屋里跟陆放顶说话。小屋的门没有关严,我隐隐约约能听见,陆放顶交代他们几个人,让他们多照应我。 这几个人年龄大,根子深,如果以后真出了大事,只要他们都撑着我,那就至少不会闹出太大的乱子。 等他们说完话出来的时候,几个人依次从我面前走过去,尽管没有交谈,但是对方的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善意。 我暗暗松了口气,至少,我在大通这里是暂时站稳脚了,下面的人心里或许还有不服,但不会再有人和我作对。 这个除夕夜,过的很无聊,晚上十一点钟,开始下雪。这是华阳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鹅毛大雪飘落下来,大地很快就裹上了一层银霜,天气越来越冷,小屋没有空调,只有煤球炉子取暖。陆放顶不发话,我也没法走。 原四海拿来了一个火锅,我们围着一起吃。陆放顶吃的很慢,吃着吃着,他就停下筷子,朝窗外望了望。 “很早以前,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我没有什么抱负。”陆放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我说:“可是,就是那场大雪过后,我的生活,全都变了。” 听到这儿,我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筷子,因为我能听得出来,陆放顶说的,一定就是很多年前村子下大雪的那一次。 傻海跟我讲过那件事,可能很多很多事情,都是从那场大雪开始的。 第二天一大早,陆放顶就走了。我问他要去什么地方,但是他不肯说。 不仅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就连原四海这样的心腹,陆放顶也没有告知。 我想,陆放顶或许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了,所以,他要对所有人隐藏他的健康情况,隐藏他的生死。 第一百三十二章光碟 http://.biquxs.info/

这个冬天,陆放顶彻底的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不过,陆放顶临走之前算是顺利的扫平了障碍,等春节之后,大通第一次开会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和上次一样,跳出来惹是生非。陆放顶的三个亲信,外加那几个岁数大一点的长辈,都比较支持我,所以,在原四海的帮助下,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有条不紊的运行。 张莫莫和我商量过下次的行动计划,她也联系了一些人。但是我觉得,陆放顶手下的这些人,好歹有相关的经验,可能在行动中要比张莫莫找的人更专业一些。而且不管用陆放顶的人,还是用张莫莫的人,他们都只能起辅助作用,具体的事情,还是得我们亲力亲为,避免情况外泄。所以我和她说,等天气暖和一点再组织队伍。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我还可以继续巩固一下现在的地位。 就这样一直到了三月份的时候,原四海基本上把我该做的事情都教熟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处理一些事务,跟下面那些人也熟悉了点。 我让原四海想办法去赵三元那边打听情况,不过这么久了,还是没一点消息。和我想的一样,那个精神病人肯定有用,赵三元把相关的信息全部都封锁了,外面的人根本打听不到。 三月中旬,大通照例开会,开会结束之后,我跟几个人聊了一下,希望过段时间能从他们手里借几个人用用,要经验丰富而且嘴巴严的,对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人确定好了,钱就不是问题,我需要的钱不多,原四海说从大通那边走账就可以。 “赵三元那个手下,徐娘娘,你认识吧?”等人都走光了,我跟原四海聊天的时候就问他,认不认识徐娘娘。 “认识,赵三元几个得力的手下,我都认识。” “把他的电话给我搞来。”我跟徐娘娘在达亚相遇的时候,情况太紧急,也没来得及打听他的电话号码,现在想跟他联络联络,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赵三元那边的情况。 徐娘娘的电话也不是什么秘密,原四海很快就给我找来了。我没用自己的号码,换了个新号给徐娘娘打了过去。 徐娘娘接到电话之后,显得非常意外,而且,他的语气里还有点疑惑。 “最近,大通那边露出点风儿,说是陆放顶退居幕后,他的位子,让一个姓连的给接了。”徐娘娘问道:“你不是也姓连?那个接了陆放顶位置的人,你认识不?” “好说,正是在下。”我跟徐娘娘其实算是比较熟了,而且,我也不担心他会把我的事情给露出去,那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哎哟哟!”徐娘娘在电话那边大呼小叫:“没想到真是你啊?” 徐娘娘跟我扯了一会儿,看得出来,我接替了陆放顶的位置,徐娘娘既意外,又很高兴。徐娘娘在旦猛把陆放顶伤了以后,陆放顶就憋着一股劲儿要找他,吓的徐娘娘到处乱躲,现在陆放顶连大通的事儿都不管了,多半也就顾不上再找徐娘娘的麻烦。 扯了一会儿之后,徐娘娘正说的高兴,突然间就警觉起来,带着一股怀疑的口吻问道:“你好端端的,打电话给我,是要干什么?” “叙叙旧嘛,上次见了面,情况那么紧急,也没来得及好好聊聊。” “聊聊可以,但是,你要是找我打听什么事儿,最好别开口。” 徐娘娘很精明,知道我找他,多半是要打听什么情况。我当时被赵三元抓了,然后傻海用那个精神病人把我给换了回来,这些事情,徐娘娘即便没有参与,肯定也有所耳闻。 “老徐,你这么说就太外气了,咱俩啥关系?”我不死心,跟徐娘娘商量:“当时几次出生入死,这简直就是过命的交情,我问两句闲话,有啥关系?” “你拉倒吧。” “你帮我个忙,以后你真有了什么事,直接来找我,没二话。” 徐娘娘不肯说,我费了半天口舌,甚至告诉他,要是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就去新城找他。徐娘娘慌了,在那边犹豫了很久。 “我现在在三爷这边,已经属于边缘人了。”徐娘娘说:“陆放顶找我找的那么紧,三爷不让我做事,现在大事小事,都派别的人去,这样下去,我看我也不要在这里混了。我都这么惨了,你还不放过我啊。” “不在他那边混了,可以到华阳这边来啊,大通欢迎你,凭咱俩这交情,你过来,我弄块地盘给你。说实话,我真觉得你是个交心的好朋友,我现在能力有限,要是将来我当了皇上,没啥说的,必须封你当太子。” “滚蛋吧。”徐娘娘在电话那边笑了笑,随即又很认真的说:“你想问什么事,我心里有数,不是我不想帮你,三爷如果不让我去办事,是不会告诉我事情内情的。我只是听说了,你想问的那个人,早就被三爷弄到别的地方去了。” “弄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一怔,赶紧问道:“弄哪儿去了?” “不知道,但是肯定没在新城这边。”徐娘娘又犹豫了一下,说:“有的事,我是听人说的,真的假的,现在我也弄不明白。” 徐娘娘说,那个精神病人刚落到赵三元手里的时候,被看管的很严。可能赵三元专门让人腾出了一个用来存放重要货物的库房,把人给关了进去。那个库房非常隐秘,里外三道门,每道门都有人把守。 有一天晚上,外面把守的人一直都听见一阵模模糊糊的声音,声音是从库房最里面传出来的,那里是关着精神病人的地方,所以察觉到有异样声响之后,赵三元的人就赶紧开了门进去看。 里面两个看守,正脸对脸的站在库房的门外,左边的抽右边的一巴掌,右边的又抽左边的一巴掌,俩人不知道这样站着对抽了多久了,脸肿的和猪头一样。那个精神病人,就站在库房里面,透过门上的铁栅栏,面带微笑的看着外面的俩人。 几个人赶紧一窝蜂的跑过去,那那两个看守给拉开,随后又通知了赵三元。赵三元来了一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第二天,精神病人就被转移走了,具体转移到什么地方,谁也说不清楚。 我听到这儿,心里就很泄气,赵三元把精神病人弄到外地,对方的下落就变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这种事情,无论费多大的力气去打听,也不可能打听的到。 “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徐娘娘很真诚的说道:“全都告诉你了。” “你沾上毛比猴儿都精啊。”我无奈的笑了笑,徐娘娘这么鸡贼,他明知道把这些情况告诉我,我也无可奈何,所以才说的这么痛快。 就在这个时候,原四海推开小屋的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冲我晃了晃。恰好我也跟徐娘娘说完了,随便又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什么东西?” “顶爷让人送来的。”原四海把东西放到桌上,说:“没打开,不知道是什么。” “有他的消息了?”我看看桌上的东西,好像是个被透明胶封起来的扁扁的小纸盒,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陆放顶的消息了,他突然让人送来东西,就很令我觉得意外。 “没有。”原四海摇了摇头,说:“来送东西的是个生面孔,我以前没有见过,对方就说是顶爷让转交给你的,放下东西就走了。” “那他又是要搞什么?”我心想,这老家伙神出鬼没的,但是很会找存在感,别人都快把他忘了的时候,他就突然弄出点动静来。 “顶爷这一次,是有点......有点反常。”原四海说:“以前他没有这样彻底消失过,就算有事带人出去了,过段时间总还是跟我们联系的,可这一次......” “这一次,他不是出去治病了么?”我拿了把刀子,一边拆纸盒,一边跟原四海搭话。 原四海说陆放顶出去治病了,但我觉得应该不是,春节后他走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人,就连亲信也没带一个。 而且,我觉得陆放顶最后一次出现时,所说的话,所流露的神情,都像是已经放弃了治疗。听天由命,能活多久活多久。 我说着话,把纸盒拆开了,里面用防震泡沫包着一张光碟。 一看见光碟,我和原四海都楞了楞,没想到陆放顶会让人送来一张光碟。 但我和原四海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光碟里有内容。 “这张光碟,你现在要看吗?”原四海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儿,说:“要看的话,我拿个笔记本过来。” 陆放顶既然送来了东西,那肯定是要看的。原四海拿过来一部笔记本电脑,然后很识趣的带上门出去了。他跟了陆放顶十几年时间,已经让陆放顶训练的非常聪明。 我端了杯茶,又点了一支烟,才把光碟放进电脑。 画面中,我一眼就看见了陆放顶,但是,我根本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画面里。顿时,我拿烟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脸又朝电脑屏幕靠近了一些。 第一百三十三章有趣的东西 http://.biquxs.info/

屏幕上没有任何字幕,我一眼就看见陆放顶在一间幽暗的小屋里,双手被绑着,背靠墙壁。 陆放顶被人绑票了!? 当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陆放顶被人绑了。如果放到以前,就算别人说了陆放顶被绑了我也不相信,因为陆放顶的城府和身手都在那里摆着,能绑他的人,估计还在娘肚子里。 可是现在呢,陆放顶病成那个样子,估计存心害他的人,会趁着这个机会出手。 我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但随着画面的推近,我突然又感觉,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陆放顶的手,一下子从身子后面甩了出来,我能看见他的眼睛睁的很圆,牙齿似乎也咬的紧紧的,身躯朝前一挺,又重重的撞到背后的墙壁上。 他是练过功夫的人,即便到了这个岁数,这种状态,可力气却还出奇的大,我甚至能感觉墙壁被他撞的砰砰作响。 他在干什么? 我顿时晕头转向,不明就里。 陆放顶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发了疯一样,用脊背不断的撞击墙壁。就这么来来回回撞了有二三十下,他的力气仿佛被耗尽了,软踏踏的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这一瞬间,陆放顶似乎衰老的无以复加,就和快要死了似的,脑袋有气无力的耷拉着。 但是仅仅三四分钟之后,陆放顶猛的一甩头,整个人如同一只上满了劲儿的发条,噌的站了起来。 他的身躯,好像痉挛了,两条胳膊扭曲着转到了背后,他的牙齿咬的更紧,嘭的又朝墙壁上撞了一下。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陡然明白过来,陆放顶应该是在对抗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那种痛苦无法形容,他必须要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稍稍轻松一点。 砰砰砰...... 他又一次全力撞击着墙壁,小屋都快要被撞塌了。 又撞了二三十下,陆放顶如同虚脱了一样,重重的坐到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 然而,仅仅几分钟之后,陆放顶仿佛又承受不住剧烈的痛楚,他只能被动的在屋子里来回的乱撞。 画面就这一个拍摄角度,从开始播放,到最后结束,大概是一个小时时间。这一个小时时间里,陆放顶就这样发了疯似的撞着墙壁,休息几分钟,再接着撞。 画面最后定格在陆放顶的脸庞上,从春节过完到现在,时间其实并不算特别长,可是他好像又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千沟万壑,布满了汗水。 我不知道这段画面拍摄于何时何处,更不知道陆放顶给我看这个有什么意义。 但是想着想着,我感觉有点不寒而栗。因为我猜得出来,如果他用这种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痛苦,那么,他所承受的痛苦,或许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而是持续且不间断的。 一个人每天都这样被痛楚折磨,会活的很累,很难受。 我的脑子乱了,实在想不出来,这张光碟,或者说陆放顶所呈现出的这一面,暴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一个人坐了半个小时,实在想不出来,这到底意味什么。我慢慢的抽着烟,把光碟又看了一遍。这次看完,我能确定,这段画面里,没有别的隐含信息,单纯就是呈现了陆放顶很不正常的这种状态。 他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在这样的折磨下,他还能活多久? 这时候,原四海敲门问我要不要吃饭,我的精神完全都被那段画面给吸引了,没有一点胃口。 “老原。”我叫住原四海,问道:“我有点急事,你现在真的跟顶爷联系不上?” “真的联系不上。”原四海显得有点无奈:“我跟了顶爷这么多年,他没有消息,我也急的要死,可是没办法啊。” “好吧,联系不上就算了,我有点闷,出去转转。” “用不用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我就随便转转,不用跟着我了。” 我自己开车离开厂房,可是一出门,又不知道该到哪儿去。给张莫莫打电话,她恰好去省城找她哥哥办事,老王跟着一帮人跑到长治去钓鱼,宁小猫去电影院看电影,三个人都没空。 他们三个没空,我就没人可找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许久以来,我的交际圈基本干涸了。 我百无聊赖的在城区里面乱转,从下午一直转到晚上。实在没有意思,我把车停在路边,打算抽支烟之后就回去,最起码回去了还能跟原四海说说话。 一根烟还没有抽完,电话嗡嗡的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原四海打电话,但是一看号码,是个生号。 我接了电话,但是电话那边没人说话,我喂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就在我准备挂掉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了。 “有件东西,你想看看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袋好像也跟着嗡嗡的响了起来,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声音其实并不算很熟悉,但是,却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那个精神病人的声音,我和张莫莫去看过他两次,他几乎不开口说话,不过,在我去胡杨河故道之前,精神病人告诉过我,如果看见了一支奇怪的队伍,不管怎么样,都要尾随下去。 就因为他几乎只说过这一次话,所以,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我感觉自己不会听错,这一定是那个精神病人的声音。 他从赵三元手里逃脱了? 更要紧的是,他的精神,是不是已经恢复了正常,或者至少恢复了一部分。因为我不相信一个神志完全错乱的精神病人能从防卫那么严密的地方逃出来,而且还能找到一部电话,还能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骗局?圈套? 我的脑子里一瞬间就闪过了无数个猜想,但是,不管这是不是圈套,我都要应付一下。 “什么东西?” “有趣......的东西......” “你在哪儿?如果我想看这件东西的话,你怎么把东西给我?” “一个小时后......你家......楼下......”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一个小时以后,我家楼下? 我楞了一下,立刻给原四海打了电话,让他带一些人,到我家那边去。原四海收到我给的地址,也不问带人去干什么,随后就去准备。 我在车上坐的屁股发麻,可是脑子一直空不下来,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精神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可能真的是逃脱了,但也很可能是在赵三元的胁迫下打的电话。反正做好两手准备,总不会吃亏的。 我心急火燎的等,过了有十几分钟,原四海告诉我,他那边带了七八个人,已经朝我家那边去了。我算着他们出发的时间和路程,感觉他们快到的时候,才启动车子,朝家的方向开去。 我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家了,习惯了东奔西走漂泊不定的生活,尤其又是一个人,对家的印象,似乎越来越模糊。要不是刚刚接了电话,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在华阳还有一个家。 到了家附近,我没有下车,和原四海电话联系,让他带人先到楼下去等着。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才开着车来到楼下。 这个时候,距离和精神病人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我又点了一支烟,心里有些紧张,忍不住回头朝周围看了看。四周都黑咕隆咚的,不过,我知道原四海带着人守在旁边,其实用不着那么害怕。 一支烟慢慢燃完,我看了看表,时间刚刚好。我正想拉开车门下车,冷不防有人从车窗外轻轻的递进来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 我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戴着口罩的人。 对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凭着这双眼睛,我就能辨认出,这一定就是精神病人。 这一刻,我迷茫了。因为我能看见他的眼睛里,是一团浓的化不开的呆滞,就和所有精神有疾病的患者一样,他的眼神不清晰,糊里糊涂的。 眼睛连通着心灵,眼睛都如此糊涂,神志可能清醒吗?但这个精神病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我坐在车子里,还知道戴着口罩。 “这件东西......很有趣......你拿去看看吧......” 我接过精神病人递过来的东西,刚想说话,他转身就走了。我赶紧拉开车门,喊了他一声。 这一嗓子喊出去,埋伏在周围的人慢慢的围拢了过来。精神病人的脚步明显顿了顿,他回过头,说:“这样......对谁都不好......”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迈步朝远处走。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打听他的下落,可是当他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心里骤然间冒出了一种隐隐的恐惧。 我觉得,如果现在真的硬要跟上去的话,那么可能会产生我收拾不住的局面,就和精神病人说的一样,对谁都不好。 “要跟上他吗?”原四海在身后小声问了一句。 “还是......还是算了吧。”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让原四海跟过去。 精神病人送来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我打开外面包着的那一层报纸之后,里面就露出了两片薄薄的塑料泡沫。 塑料泡沫上,有一点一点暗红色的血迹,还有一个很清晰的带血的指印。 第一百三十四章菜窖 http://.biquxs.info/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着塑料泡沫上的点点血迹,心里就有点发慌。 但是东西已经送来了,怎么着都要打开看看。我坐在车里,把那层带着血迹的泡沫打开,顿时,一张被包裹在里面的光碟就露了出来。 又是一张光碟? 我的诧异溢于言表,心说这些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陆放顶刚刚给我送来一张光碟,精神病人又给我送来了一张。 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去浏览光碟的内容,我跟原四海说,带着人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回味着那个精神病人出现时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还是呆滞的,无神的,但他所做的事情,却很有条理,知道给我打电话联系,还知道跑到我家门口把东西交给我。 他今天做的事情,到底是自己做的,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想了很长时间,我想不明白,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这绝对不会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碰面。 回到厂房以后,我立刻就跑回小屋,把光碟放入了电脑。 光碟还是没有任何字幕,直接出现了画面。画面里,又是一个很幽暗的房间。房间不仅幽暗,而且粗糙简陋,甚至能看到三面土墙。 墙壁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这些血迹分了好几层,有的很暗,有的颜色稍浅一点。这就说明,这些血迹是在前后不同的时间喷溅出来的。 小屋的上面,吊着一盏灯,在角落中,有一张很结实的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堆东西,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看清楚,但是又仔细看了看,我发现那好像是一头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猪。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我全力辨认这段画面的背景时,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这间幽暗的小屋,似乎有些眼熟。它好像是......好像是我们乡下老家的菜窖。 我很小的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菜窖,主要是为了在秋冬季节储存一些菜。后来生活条件好了,邻村有人开始用大棚种菜,而且冰箱之类的东西也渐渐开始普及,菜窖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被割弃不用。 不过,那些菜窖也不会填上,有的家户空闲着,有的家户就放进去一些杂物。 我家的菜窖就在院子里,是自己挖的,以前回老家,有时候会偷偷的下去玩。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可我脑子里还有印象。 乡下老家的菜窖?为什么这张光碟所显示的内容,跟乡下老家有关? 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有人出现在了画面中。一看到这个人的背影,我立刻认出来,这是父亲! 当我看到父亲的那一瞬间,我马上做出了判断,这段画面,是之前就录制下来的,录制的时间,肯定距离现在至少好几年了。 父亲朝着菜窖角落中的那张桌子走过去,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 他还没有走到桌子跟前,整个人就开始发颤,像是筛糠似的。他的脚步好像也站不稳了,踉跄着扑倒墙边,伸手扶着墙。 这时候,父亲吃力的转过身,我一下子看见他的脸庞上,布满了被痛苦所折磨的阴云,他的眉头紧皱,牙也咬的很紧,黄豆大的汗滴不断的从额头淌落下来。 看到画面中的情景,我立刻就联想到了陆放顶送来的那张光碟。虽然两段内容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背景,可是,他们所处的状态,却好像是一样的。 他们都被一种难言的痛苦所折磨,而且,我感觉父亲承受的压力,比陆放顶的更大。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只是觉得父亲可能很痛苦,可是我没办法体验那种痛苦。他受不了了,整张脸好像都因为痛楚而扭曲变形,甚至连眼睛都仿佛变得通红。 他用头使劲撞着墙壁,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刀。桌子就在旁边,桌子上那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大肥猪,仿佛也被这可怕的气氛所震慑,在拼命的扭动挣扎。 我感觉,父亲像是失去理智了,拿着手里的刀,不要命的朝着那口猪劈砍过去。他的力气很大,一刀下去,就飞溅出了一串血花。 他不停的拿刀猛砍,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无法宣泄的痛苦释放出来一部分。在如此疯狂的砍杀下,那口猪挣扎了片刻,就渐渐不动了。 至少有十来分钟时间,父亲就拿着刀不断的砍来砍去,直到把浑身上下的力气全都消磨殆尽。 当啷...... 父亲的力气耗尽了,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样,连手里的刀也拿捏不住。刀子应声落地时,他噔噔的退到墙角,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大口的喘着气,胸口在剧烈的起伏,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血迹模糊了他的脸,让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我一直都觉得,父亲的性格敦厚温和,跟谁都不会脸红,跟谁都不会吵架。尤其是我从后山那个封闭的地洞里找到那本日记时,又感觉他对我的爱,无声却宽博。可是眼前的画面,却隐隐颠覆了我的认知。 他也有如此残酷血腥的一面?而且,从墙壁上那些斑驳的血迹就能分辨出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每个人对抗痛苦的方式不一样,陆放顶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来缓解痛苦,而父亲呢,则用这种更残酷的方式来宣泄。一时间,我就分辨不清楚,这段视频,到底是不是真的。 画面里没有显示拍摄的时间,我想追查也追查不出来。以前在七孔桥的时候,父亲去进货,或者去做别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在店里守着,他什么时候回到老家,我也不可能知道。 这段画面持续的时间不长,父亲还没有离开菜窖的时候,画面就结束了。我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心里百感交集,自己也形容不出来,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 我想,我得去确认一下,画面拍摄的背景,到底是不是老家的菜窖。 我抬手看看表,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但是我好想一秒钟都等不住。抓起外套就朝外走,原四海听到门响,从旁边跑过来,可能看出我是要出门,赶紧就问。 “这是要去哪儿?用不用我再带几个人跟着?” “没必要。” “还是安全第一吧。”原四海有些不放心,跟在后头说:“小心点总没错的。”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不是那个意思,现在顶爷音讯全无,要是你这边再......再出点事......这个摊子,可就真的没法收拾了。” 我知道原四海的担忧,想了想,让他跟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跟原四海说,不用带人,他自己跟着我就行了。 我开车带着原四海,直接奔着老家那边而去。晚上车少,我把车开的特别快,原四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有点心惊胆战。 一边开车,我还在一边琢磨,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越来越超乎我的想象。我搜集掌握的线索越多,就越是有无法预料的情况发生,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我肯定会招架不住的。 一路风驰电掣,没用多长时间就赶到了老家。我把车子停到了村外,然后步行走到家门口。 父亲不在了,我也很少回来,家门紧锁,透过门缝,能看到院子里落满灰尘,落叶,父亲以前种的一些花草,也全都枯死了,一片萧索。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触景生情,我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老原,你在这里等着。” 我不想让原四海看到菜窖里的情景,留他在外面等着,自己打开门走了进去。 菜窖就在院子的一角,掀开菜窖上面的那块大木板,就可以顺着梯子爬下去。 我们家的菜窖,是当时父亲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挖出来的,比别人家的菜窖规整,面积也大一些。我爬到菜窖的底部,但是里面的灯已经不管用了,我身上没有照明工具,只能打亮打火机。 菜窖里没有储存菜,空气质量勉强说得过去,不会让人晕在里头。打火机的亮光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范围,我朝着四周的墙壁照了照,画面里看到的那些血迹,可能被铲掉了,现在已经踪影全无。 打火机烧的烫手,只能熄灭一会儿,再重新打亮。 四周墙壁上,还有地面的血迹,已经不见,但墙角那张厚重的桌子还留在原位。这是一张很沉重的原木桌子,桌面被刮掉了一层,露出了白森森的木头茬子。我走到桌子跟前,看不到上面斑驳的血迹,但是,打火机小小的火团映照着桌子,我看见了桌子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只小盒。 那是一只粗陋的小盒,但是,盒子的表面,有一圈一圈铜钱般的纹路。这就说明,这是一只长春木打造的盒子。 长春木打造的盒子,被称为万寿盒,不仅仅是材料珍贵,而且盒子本身的做工和雕刻都很精美,有观赏以及收藏价值。可是桌子上的小盒,做工粗陋,毫无美感可言,只要稍稍想想就知道,这只盒子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了保存什么东西。 我拿起盒子,慢慢看了看。这只盒子里面没有机括,也没有上锁,直接就可以打开。 当盒子被打开的那一刻,我顿时就看到了一只耳朵。 第一百三十五章决裂 http://.biquxs.info/

粗陋的小盒子里装的是一只左耳,我看了看,这只左耳和我从之前的万寿盒中看到的左耳不一样。 也就是说,这是另一个人的左耳。 长春木有神奇的防腐作用,这只左耳在小盒子里,还保持着比较好的状态。不管是这个粗陋的小盒,还是雕工精美的万寿盒,作用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只耳朵虽然和我之前见到的耳朵不一样,但是,在耳朵的背面,有一圈一圈很淡很淡的黑纹。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储存着意识信息的耳朵,左耳识藏。 这是谁的耳朵,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菜窖里,现在已经不得而知。我看着这只小盒,发现小盒很干净,表面没有什么灰尘。 也就是说,这只盒子是不久之前才被放进菜窖的,否则,盒子肯定要落灰。 我完全迷茫了,谁把盒子放进来的,也是个谜。可是,对方留下一只左耳,其实就是把一段意识信息交给了我。 我又检查了一遍,菜窖被清理的很干净,光碟里所看到的情景,现在已经无迹可寻。除了这只盒子,再也找不到多余的线索。 但是可以确定,光碟中的画面,应该不是伪造的,要不然,这个菜窖也不用专门的清理一遍,把那些血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我把盒子硬塞进衣兜,然后顺着梯子重新爬了上去。等爬上去之后,我蹲在菜窖的旁边,抽了支烟。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觉得很恼火。可能就是这些乱七八糟而且找不到答案的事情太多了,让我始终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浑身是劲儿却使不出来。 陆放顶,精神病人,傻海,赵三元,他们可能各自都知道一些内情,可是偏偏我一句都问不出来,越想心里越是冒火,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服自己,要镇定。 我打开家门看了看,没有什么异样,一切都跟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我锁好门,走出院子。原四海老老实实的呆在门外,看见我走出来,他就直了直身子。 “咱们回去吧。” 原四海就这个优点,从来不问自己不该问的事情,我让来就来,让走就走。我的脑子优点乱,情绪也不怎么好,回去的路上,我就让原四海开车。 他开着车,我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开到半路的时候,我就问原四海:“老原,你跟着顶爷这么多年了,你说,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不好说的。”原四海笑了笑,说:“同样一个人,你问我,再去问别人,可能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就是问问,在你的心目里,顶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顶爷讲究,仗义。”原四海一边开车,一边很认真的回答道:“但有时候他太直,可能会得罪一些人。” 原四海小的时候,家里也不宽裕,条件很差,所以他初中都没上完就辍学了,最开始的时候,在车站给人卸货。那活儿太累了,他岁数还小,吃不消,后来经人介绍,去饭馆坐学徒,做了三年学徒,也没学到什么手艺,后来就不干了。 华阳的古行复苏之后,最早在盘市街有一个很小的小市场。那种小市场还没有人暗中控制,就是一些爱好者凑在一起,半换半卖的做交易。等市场逐步发展起来,就有了很正规的店铺。原四海当时二十多岁,练了几年摊,赔的稀里哗啦,无奈之下,就跑到一个店里面当伙计。 有一年,原四海很惨,家里面出事,急需一笔钱,他凑不够,每天忧心忡忡的,结果在店里失手打碎了一只珐琅瓶。他想拿自己的工钱赔这只瓶子,慢慢的赔,但老板不肯,害怕他跑路。 就在原四海快要被逼死的时候,陆放顶出现了。当时的陆放顶,势力跟现在没法比,却还有心管闲事。他问了问事情的经过,然后就帮原四海把那只瓶子的钱给赔了。 不仅如此,陆放顶又拿了笔钱,让原四海贴补到家里。 从那以后,原四海再没有别的念头,死心塌地的跟着陆放顶,一直到现在。 原四海和陆放顶其余三个心腹,大概都是受了陆放顶的恩惠,跟着陆放顶出生入死。可能陆放顶当初素不相识就帮他们,显得有点傻,但事实证明,陆放顶就用那些为数并不算太多的钱,换回来几个忠心不二的伙计,这笔买卖,做的很值。 “那陆放顶当时收人的时候,干嘛不都收成这样的人?”我问道:“全是自己的心腹,就算他不露面,也不至于有安松林那样的人出来闹。” “话不是那么说的。”原四海摇摇头:“这一行的水,很深。顶爷当年没有赵三元势力大,他要跟赵三元斗,就得跟人谈利益,没有利益从中间牵线,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他。” 我和原四海聊着天,回到了华阳。我还记得读取左耳信息的方法,专门又跑到张莫莫那套房子里,把上次用剩下的东西拿回来,然后去厂房。 “老原,你辛苦一下,我有点事,不能让人打扰。”我看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但是我害怕真有什么意外情况,会打扰到我,就跟原四海交代:“你在外边守着,如果有急事,就先压着,等我把自己的事办完了再说。” 有原四海把守,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回到小屋,我把门窗全部关严,然后按着以前的方式,开始读取左耳中的信息。 香点燃了,散发出一股一股缥缈的烟气。小屋的门窗紧闭,屋子里很快就被烟气给占满了。我出现了那种解读信息时独有的眩晕感,但是,我感觉这次的眩晕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 在这种情况下,意识混乱模糊的同时,潜意识却保持了相应的清醒。 这只耳朵里储存的信息非常的凌乱,凌乱到了难以看清楚的地步。这肯定跟左耳的主人有关,我猜想,左耳的主人对班达觉理解的不深,信息本来就储存的不完整,解读的时候又会浪费很大一部分,所以能看到的只是零星的片段。 信息里有杂乱的关于野外探险的片段,背景各不相同,朦朦胧胧中,可以辨认出大漠戈壁。这就说明,耳朵的主人可能也去过大西北,他或许不是主角,但一定是队伍中的一员。 这些乱七八糟的零星片段不断的晃动,持续了好长时间。信息如此凌乱,根本就得不到任何一丁点有价值的线索。 过了很长时间,信息所显示的画面,骤然间清晰了许多,我看到了两个面对面坐着的人。 这段画面的背景非常模糊,让人分辨不出是在哪儿,但就因为背景模糊,反而让这两个人更加清楚了。 其中一个,赫然就是陆放顶,而在他对面坐着的人,只能看到背影。 这是让我感觉无比熟悉的背影,我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我相信,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状态下,我都不会认错这道背影。 那是父亲的背影,绝对是。 我以往读取的信息,几乎都没有什么声音,但是,这段信息可能给耳朵的主人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陆放顶和父亲的影像比较清楚,而且还有一点声音。 他们面对面坐着,应该是在交谈。只不过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连贯,而且又很缥缈。 隐约之中,可以看到陆放顶望向父亲的眼神里,有一股怨意。 “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陆放顶在说话,却听不清楚,只能听到这么两句。 “我......没得选择......”父亲回应了陆放顶,他说的肯定不止这一句,但还是和刚才一样,只能听到其中一部分。 陆放顶和父亲,绝对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了分歧,他们争论了一会儿,陆放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恼怒的把桌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转身走了。父亲望着地上粉碎的茶杯,很久都没有动弹。 这段清晰的画面只持续了一会儿,紧跟着,画面又变的模糊杂乱。 这些杂乱的信息没有任何用处,又过很久,烟气可能散尽了,我也逐渐恢复了过来。 我解读过左耳的信息,有一定的经验,左耳储存的信息,从某种角度来讲,其实就是一个人的一部分记忆。如果信息里彰显的画面和声音清晰,那就说明,这段记忆留下的印象很深。 这只耳朵的主人,清楚的记得陆放顶和父亲的这次见面,这就说明,他们两个人的这次碰面,可能有更重要的意义。 这一点信息虽然就那么短短的两三分钟,但是携带的信息量却很大。至少可以判断,有一段时间,陆放顶和我父亲,处于一种合作的状态中,只不过,两个人因为某件事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而导致了决裂。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放顶以前在村子里对别的人都很好,唯独就跟我父亲过不去。他们的恩怨,就是从这次决裂以后产生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背后的老板 http://.biquxs.info/

陆放顶和我父亲会翻脸,就说明合作过,他们的合作内容是什么? 这只储存了信息的左耳,来历不明,但是,我相信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尤其是父亲跟陆放顶见面的这一段。在那个封闭的地洞里找到的日记本,其中有一篇,就记录过父亲对陆放顶的猜疑。 心里存在猜疑,那么决裂就是迟早的事。 只可惜,左耳的主人肯定早已经死了,他当年所亲眼目睹的这一幕,再也不能去追查出真相。 父亲在我心里的印象,又有一点模糊。我当初看到那本日记的时候就猜测过,父亲瞒着我,做了一些事情,今天解读的信息,无疑又进一步印证了这一点。 我很头疼,而且我完全相信,我被卷进来,不是偶然,至少我父亲就已经身在其中。 我打开小屋的窗子,让残留的烟气全部散出去。然后把原四海叫了进来,原四海在外面守了三四个小时,这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这一晚上,我的情绪一直都不太稳定,虽然没有睡觉,但是一点不困。我突然想喝酒,就问原四海,要不要一起喝点。 原四海拿了两个牛肉罐头和一瓶白酒,打开了一起喝。我感觉心里有点憋的慌,无意中掀起裤脚的时候,我又看见了脚踝上那一圈被反复刮掉又反复长出来的棕褐色的细毛。为了对付这些细毛,我把什么办法都用上了,甚至还在张莫莫的建议下用了脱毛剂,可是没有任何用处,相反,这些细毛已经渐渐蔓延到了膝盖。 一看到这些,本就不怎么稳定的情绪又剧烈的波动了起来。我很烦闷,我并不是害怕这样东奔西走饱受风餐露宿之苦,但是每一次奔波之后,看似获得了一点线索,却又要陷入另一个很大的谜团里面,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儿。 我一肚子苦水,憋得难受,可是,我又不能原原本本的跟原四海说。 “做人其实挺难的,不管谁,都难。”原四海好像看出来我心情不太好,喝着酒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如果我和你一样,可能我就谢天谢地了。” “都不容易啊。”原四海苦笑了一声,他跟着陆放顶这么多年,是挣了一些钱,但原四海这个人家庭观念重,他弟弟做生意,资本不多,胆子却不小,连着被人骗,又经营不善,前后赔了很多钱,原四海自己的积蓄都贴给弟弟,还欠的有外账。 我也知道,每个人的苦,可能都不一样,自己觉得别人挺好,可别人的难处,是自己无法体会的。 我们俩喝了有一瓶酒,我有点晕了。现在马上就到四月中旬,天气渐渐暖和,闲了整整一个冬天,而且基本上把大通这边的事务都给摆平了,我觉得是该组织队伍,到遥远的塔儿湖去。 每个月中旬,大通例行开会,我临睡觉之前,跟原四海说了说自己的打算。原四海不问我要去办什么事,他也觉得,有陆放顶当时留下的话,下面的人不会再说三道四,要调用几个人,最起码陆放顶的亲信,还有他专门托付的几个上了岁数的人,都会关照我的。 “大概什么时候动身出发?”原四海问:“我用不用跟着过去?” “不用,你留下来,暂时打理大通的事,这次我需要几个经验丰富,嘴巴也严的人,你对那些人比我熟,到时候你给把把关就行。” 原四海答应下来,带上房门走了。我在小屋里好好的睡了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两点多钟。 离开会还有两天时间,我想趁着这两天跟张莫莫他们聚一聚。以前我们四个人隔三差五的就要见见面,但是这一个冬天事情太多,聚了没两次。 我给张莫莫他们联系了一下,晚上一起吃了个饭,吃完饭,老王硬拉着我们去唱歌,嗨到夜里十二点,几个人好像都没尽兴,又跑去喝酒。这一次,又闹到凌晨。 我们都嗨了,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一点精神都没有,躺了整整一天,原四海打电话的时候我也不想动,跟他说明天早上开会我直接过去。 到了下午,老王提着两个大腰子过来了,张莫莫和宁小猫也随后赶来。我是实在喝不进去了,就看着他们喝酒,一块儿聊天。 可能,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是真正放松的,心里所有的情绪,都被暂时隐藏了起来。 老王和宁小猫酒量都不大,但是属于那种一沾酒就很兴奋的人,这么一闹,又闹到半夜,连着三天没闲着,我唯恐第二天会起得晚,专门定了个闹钟。 第二天一醒过来,匆匆忙忙的就洗漱一番,打算出门。没等出门,原四海打来了电话,我以为他是怕我耽误了时间,就跟他说一会儿到。 “这边出了点事。” “出什么事了?”我一边下楼,一边问道:“你看着解决一下就行了。” “这事,我肯定解决不了。”原四海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可能是在考虑该怎么跟我说:“开会的人没到齐,但是提前来了几个人,都是大通的元老。” 原四海说的大通的元老,其实都是以前跟着陆放顶打天下的老辈人。那几个人要么就是年龄太大了,要么就是在长年累月的打拼中受了伤,缺胳膊断腿的都有。等陆放顶混的风生水起,这几个人也实在混不动了,只能洗手退休。陆放顶对这些帮着自己打天下的人,算是很照顾,也很尊重,在大通内部给他们分配了一定比例的股份,每年都可以分红。这几个老资格不沾手大通的事务,不过威望比较高,走到哪儿,大通的人都会给他们几分面子。 我一听原四海的话,就觉得很奇怪,这几个人都洗手好几年了,古行里的风风雨雨,他们不再理会,养花弄草,颐养天年,可是今天开会,这几个老辈人怎么一窝蜂的出来了? “是不是,有人又撺掇他们出来闹事?”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几个老家伙可能是被谁给搬出来了,因为他们虽然不管事,但是辈分高,资格又老。如果真事大通的生意什么的有问题,几个老头儿说的话可能没人当回事,可是,要是有人搬他们出来闹事,他们的话,可就有点分量了。 但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大年三十那一次,陆放顶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我不相信下面的人记吃不记打,还要顶风作案。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来闹事,但今天的事情可能很复杂。”原四海犹豫了一下,说:“几个老辈人说,顶爷的老板露面了。” “开什么玩笑!?”我微微吃了一惊,华阳古行谁不知道陆放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大通的龙头,现在怎么突然又跑出来一个背后的老板。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你还是先来吧,顶爷现在不在,出了这种事,还是得你出来应付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我心里不由自主的有点发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还不清楚,但我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好比陆放顶无儿无女,把家产交给我继承,我这边还没把家产暖热,突然又刨出来一个人,说是陆放顶他爹。 我开车朝着会场飞奔,但是高峰期,到处都堵车,好容易绕到西环比较偏僻的路段,然后到了厂房,看看时间,迟到了有十分钟。 下车的时候,原四海就在外面等着,简单把情况和我说了说。那几个老辈人还在的时候,原四海已经跟着陆放顶了,所以这几个人他都认识,可是,几个老辈人说的陆放顶的老板,原四海则一无所知。 “先进去吧,看看他们想说什么。” 我带着原四海走进厂房,人都已经到齐了,我看见原来陆放顶坐的那个位置旁边,临时加了几把椅子,四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一边两个,最中间,坐着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那个人,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他看上去应该是很老了,但是,估计不出大概的岁数,像是六十多岁,又好像七十多岁。他很瘦,头发稀稀拉拉的。 这个人看上去,让人感觉有些心慌,因为他的脸不知道是被烧过,还是受过什么伤,脸颊上的皮肉好像扭曲纠结在一起,让整张脸显得有点狰狞。 他们几个人占了主位,让我一下子没有地方坐了。原四海赶紧给我搬了把椅子,在下首第一排挤着坐了下来。 “这个,就是顶爷挑的大通的新龙头吧?”一个老头儿看看原四海,问道:“是不是他?” “是,顶爷亲口发的话,下面这么多人,当时都在场的。”原四海对这个老头儿很尊敬,但是言语之间,隐隐还是维护着我:“七叔,顶爷发的话,大家都听着的。” “顶爷发的话,那是错不了的。”这个被称为七叔的老头儿砸了咂嘴,瞥了我一眼,说:“可是,顶爷的位子,你不能接了,让出来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夺权 http://.biquxs.info/

七叔的话一说出来,我倒没有感觉特别的震惊,因为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几个老家伙捧着一个什么陆放顶背后的老板突然跳出来,一定就没好事。 我很平静,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保持理智。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这个位子,绝对不能轻易让出去,至少我在这儿浪费了一冬天的时间,好容易现在坐稳了点儿,平白无故的让出去,我不甘心。 而且,所谓的陆放顶背后的老板,还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位子真的丢了,对我来说并不是不可承受的损失,可是这个位子要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里,难保不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所以,我心里打算好了,不管怎么说,都要跟这几个老家伙斗一斗。 我没有搭理那个七叔,暗中朝周围扫视了一圈。原四海和陆放顶的三个亲信,自然没得说,肯定站在我这边,更重要的是老高,年庭宝,豹子这几个年龄相对大一些的主力,当时都受了陆放顶的嘱托,这段时间很给我面子,有这么多人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至于剩下的那些人,他们可能不会明着捧我的场,但也不肯能和安松林一样跳出来捣蛋,所以我觉得,局势还是能控制住的。 “七叔,您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您的话了。”原四海笑着对几个老头儿说:“顶爷是咱们的主心骨,他的位子,由谁坐,不由谁坐,这不是都是顶爷说了算的吗?顶爷既然都发过话了,事儿就是这么定的。” “这么和你说吧。”七叔没有直接反驳原四海,侧过身,有意无意的就把那个长的怪怪的老头儿给让了出来:“我们都是顶爷的老伙计了,不是我说大话,顶爷从当年白手起家的第一天,我就跟着他卖命。我跟顶爷的交情,你们应该知道。可是,我不能因为跟顶爷交情好,就昧着良心说话。我们这几个老伙计都明白,顶爷当年也不是领头羊,顶爷也是替人做事的。” 七叔的话,没有引起我的震惊,可是却让下面坐着的人炸了窝。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陆放顶的势力逐渐强盛起来之后陆续加入的,陆放顶早期的事情,他们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 其实这种事情,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主要就是看大家的态度。大家都承认,那么这事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大家如果都不承认,即便事是真事,也是假的。 我心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所以暂时不动声色,继续看着七叔表演。 “七叔,事情过去太久了,现在顶爷暂时又不在华阳,您看,是不是等顶爷回来了以后再说?” “古行的人,谁不知道,顶爷当时是靠一枚天珠起家的。”七叔根本就不理原四海的建议,自顾自的说道:“可这枚天珠,不是顶爷的东西。” “说白了,咱们是跟着顶爷做事的,顶爷也是跟着别人做事的,所以啊,大通真正的龙头,一直都不是顶爷。” 七爷说的有鼻子有眼,另外三个老辈儿也在旁边添油加醋。说来说去,最后就把那个长的怪怪的老头给推了出来。 “这位,你们可能大半儿都不认识,我跟大家介绍介绍。”七爷郑重其事的指着他身边的怪老头说道:“这才是咱们大通真正的老板,苏世仁。” 我也相信,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不认识这个什么苏世仁,从来都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的人,突然就冒出来,说是陆放顶的老板,下面的人再傻,估计也不会认可这个人的身份。 “七爷,七爷,您听我说。”原四海可能害怕这几个老头儿在这里越说越有劲,事情真的传出去,会对大通产生影响,他赶紧拦着几个老头儿,说:“这件事,还是等顶爷回来再说,就算这位真是顶爷背后的老板,那也得顶爷亲自点头才算数,您说呢?” “怎么,你是信不过我们几个老家伙了?”七爷斜着眼睛看看原四海:“我们可都是跟着顶爷一刀一枪杀过来的,我们难道串通一气来这里瞎扯淡?” 原四海还要说话,我站起身把他给拦住了,跟这几个老辈人说话,其实很费力气,他们一口咬死了,这个什么苏世仁就是陆放顶当年的老板,我们在这儿怎么理论,都理论不过他们的。 “几位叔爷,事情毕竟过去的时间太久了,只有你们几位金盆洗手的老前辈来这儿证明,下面的伙计,可能会不服。”我看看七爷,又看看那个一言不发的苏世仁,说:“下面的人不服,难保不会出乱子,顶爷刚交接了位置,大通现在情况还不太稳,咱们过些日子再说这事儿,成不成?” “下面的人,怎么就不服了?”七爷悠悠一笑,说:“豹子,老高,年庭宝,还有老徐,咱们大通,除了我们几个洗手的老家伙,就属你们资历老,跟着顶爷的时间长。我知道啊,我们这些老家伙洗手之后,别人就不拿我们当回事了,你们几个说说吧,你们说的话,大伙儿应该是信的。” 七爷说的没错,老高还有豹子他们四五个人,是大通现在的老资格,跟着陆放顶的时间长,自己的实力也比较雄厚,大通里面的人,其实很多都是跟在他们后头的。就因为这几个人有话语权,所以陆放顶当时才专门交代他们,要在大通内部关照我。 我看看老高他们,这四五个人表情都有些凝重,过了一会儿,老高站起身,整了整衣领,说:“七爷的话,没错的,我们当时跟着顶爷的时候就知道,顶爷其实也是帮后面的老板办事。大通的龙头,真不是顶爷,顶爷只是替代老板,维持大通的运营。” 七爷的话,可能还不算什么,可是老高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震惊了。我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这么说,事实上就等于不认陆放顶了。这在古行里是大忌,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和撕破脸皮也没有什么区别。 原四海,还有陆放顶亲手提拔的亲信,本来还想站出来说话,但是老高还有豹子他们,是其他人的风向标,他们怎么说,别的人就会怎么学。 下面开始议论,一帮人交头接耳的乱嘀咕。我感觉一阵头晕,原本指望着老高他们帮我撑场面,谁知道这几个人同时反水了。 我预感到,今天这件事,我落在了绝对的下风,已经掌控不住局面。 “咱们的老板,现在出来了,顶爷就算回来,也得在下头听令。”七爷咳嗽了一声,说:“我们虽然不管古行的事儿了,不过也听说过,顶爷病重,现在在外地治病,大通绝不能乱了,还是请老板来主持大局。” 几个老家伙纷纷附和,老高他们也各自点了点头。这几个为首的人一表态,下面就没有人再明着反对。 我看得出来,原四海不服气,但是现在的局势就是这种局势,他再不服气也没用。我给原四海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多说了,我害怕情况再有变化,一乱起来,连原四海也要遭殃。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重新正视那个叫苏世仁的怪老头儿。他很淡定,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是那种表情,那种姿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肯定不简单。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苏世仁真的就是陆放顶的老板,能让陆放顶这种人心甘情愿的卖命,那么姓苏的可想而知,有多厉害的手段。第二种可能,他不是陆放顶的老板,然而,这样的结果就更可怕了,他竟然能把七爷那几个元老,再加上老高这样的实力派都拿捏在手里,说明他的手段,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 此时此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肯定是栽了。 “这位老弟。”七爷也知道,现在局势被他们控制住了,所以言语之间很客气,对我说道:“你是顶爷挑的人,顶爷的眼光,大家有目共睹,想必你也是个好苗子。只不过啊,你接位接的太不是时候,咱们老板恰恰现在出来了。这个位子,你得让出来,不过,也绝不会让你吃亏,老板的意思,你在大通里,可以占一点股份,不用做什么,该分红的时候,有你的那份儿。” 七爷这些话,其实等于把我给赶下了台,原四海和陆放顶的亲信没办法,老高他们几个人已经表了态,剩下那些人见风使舵,如今都保持了沉默。我心里一阵苦笑,虽然陆放顶交给我的那个账本上,有很多人的把柄,可是现在肯定是没用了,苏世仁想要夺位,这时候就不可能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必然会既往不咎。 “那好。”我心里一万个不甘,可是不得不面对现实,我现在走了,其实损失并不大,只不过是浪费了一些时间而已。 我就这样安慰着自己,转身朝厂房外面走去。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沉默不语的苏世仁,突然开口说话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不成功则成仁 http://.biquxs.info/

苏世仁一开口说话,我转身看了看他。这个老头儿的口音有点奇怪,说南方不是南方,说北方又不是北方,就好像很多地方的口音混杂到一块儿,听起来挺可笑。 “怎么?”我知道眼前的局势已经无法控制了,老高和豹子他们几个,都被买通,我再留下来纠缠,也不是事儿:“大通龙头的位置,本来就不是我的,现在让出来了,还要怎么样?” 苏世仁微微一侧头,看了七爷一眼,能在古行混到老的人,基本都是人精,七爷立刻明白了苏世仁的意思,站起身,跟老高他们几个人说:“老板有话要说,咱们先出去吧。” 几个叔爷辈的人慢慢朝外面走,老高他们没有多说什么,也跟着朝外走。可以说,下面的人现在都看着这几个人的举动,他们走了,其余的人坐不住了,三五成群的站起来,纷纷离场。 原四海在后面轻轻拉了我一把,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差不多等于完全孤立了,不掌握主动,就落在下风。 “没事。”我回头对原四海说:“今天这个事,最后做个了结,你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最后走人就是了。” 原四海和其他三个人犹豫了一下,也慢慢的离开厂房。偌大的厂房里,只剩下我和那个苏世仁。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苏世仁是不是陆放顶的老板,现在已经不重要,人家出来就是为了夺权,把我给挤走,我反抗不过,只能接受事实。 “几个叔爷都说,你是陆放顶的老板,大家既然认同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伸手朝苏世仁坐的那把椅子指了指,说:“这位子,你可以拿走。” “这个位子,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苏世仁用那口奇怪的口音回答道:“如果我想坐这个位子,早就坐了。” “是么?那你真是高风亮节。” “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苏世仁不理会我的嘲讽和调侃,镇定自若:“不是有人帮你,你就可以成功,老老实实做你自己,比什么都强。” 当我听到苏世仁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起疑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苏世仁,甚至都没听说过他,可是现在,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感觉这个所谓的陆放顶的老板,出现的太是时候了。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打算今天开会的时候顺便跟老高他们交代一声,让他们抽几个可靠的人,跟我到塔儿湖去。可是苏世仁一出现,计划完全被打乱,我敢肯定,现在再去找老高他们要人,老高百分之百的会拒绝。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快要组织队伍行动的时候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预感很强烈,我感觉这个苏世仁,是来拆台的。陆放顶隐隐约约之间,一直都在推着我朝前走,比如胡杨河故道那次行动中,他唯恐我发现不了线索,专门派了小毛过去做指引,而眼前的苏世仁,好像拖着我,故意打乱我的行动计划。 胡杨河故道的那次行动,事实上也是一种隐隐的交锋,是陆放顶的人和傻海那帮人在动手过招。我一直不知道傻海到底替谁做事,可是苏世仁一出现,我的预感就告诉我,他即便不是傻海的幕后老板,最起码也是跟傻海站在一个阵营里的。 如果这样一想,那么苏世仁的话就很好理解了,他是在告诉我,并不是陆放顶全力的帮我,我就能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好。 “我要做什么事,你知道?”我心里产生了这样的猜测,还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只是预感而已,我就想要跟苏世仁再说几句,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苏世仁看着我,老半天没有说话。我发现他这个人真的和一根木头一样,不仅扭曲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就连眼神好像也木木的。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苏世仁慢慢的转过身,朝着厂房外面走去。他只留下了这八个字,我还想再问,可是料定了对方不会再多说,只能作罢。 看着苏世仁走远的背影,我大概已经判断出来,先不说陆放顶和苏世仁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但他们对我而言,是两股不同的力量。陆放顶在推着我朝前走,苏世仁在拽着我朝后退。 所有人全都走了,我回到小屋,把我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顺着后面的楼梯走下去。原四海和其他三个人凑在一块商量着什么,看见我下来了,都围过来跟我嘀咕。 按照他们的意思,肯定是不甘心的,可能整个大通里面,也只有这四个人完全无条件的服从陆放顶的命令。他们不认可这个苏世仁,还在想办法,要怎么样才能把姓苏的给赶走。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摇了摇头,这个苏世仁虽然是猛然出现的,但是在他出现之前,肯定已经把该做的准备工作做的非常扎实,否则老高他们就不会被买通,事已至此,我们再想反抗苏世仁,已经没有可能。 “那就这样,让那个姓苏的占了顶爷的位?” “现在只能等等看了,好在他针对的只是我一个人,没有牵连你们。” “咱们一块儿走吧。”原四海说:“整个大通都知道,我们是顶爷的心腹,苏世仁占了顶爷的位置,没准会拿我们开刀的,处处给我们小鞋穿,搁谁也受不了。” “应该不会,那个苏世仁,应该是对事不对人,只要把我赶走了,他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我跟原四海聊了一会儿,劝他们先留下,等看看情况再说。 他们原来就是大通的人,留下没有问题,别的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我必须得走。我带着自己的东西,开车离开厂房,先到住处安顿了一下。 我把这边的情况和张莫莫完整的讲了讲,本来都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了,可是出了这种事,就得临时调整计划。张莫莫倒没说什么,既然大通那边帮不上忙了,她还可以继续找人。 前几次的探险,让我积累了相应的经验,我和老王一块儿重新去购买装备。老王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可是这一次我发现他情绪好像不高。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我问了几次,老王就撩开上衣,让我看了看他的后背。 一眼看过去,我就吃了一惊。 老王后背的黑纹,好像浓了很多,黑纹所凝结出的那张人脸,也变的清晰,已经可以清楚的辨认出五官。 “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有。”老王愁眉苦脸的说:“皮肉里和钻了一只蚂蚁一样......” 老王告诉我,这种感觉很不好,后背上那片长出黑纹的地方,有时候会有种很难受的感觉,不是单纯的疼,疼里面还夹杂着难忍的痒,这样又疼又痒的感受,每次都会让老王觉得牙根发麻。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也知道,这可能是一种很不好的征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背后长出黑纹,但是没有明显的不适,可现在呢,随着黑纹的加深,就出现了难忍的症状。要是黑纹继续变深,这样的症状很可能还会加剧。 “莫莫不让告诉你......” 不仅是老王,张莫莫和宁小猫都有这种症状,但张莫莫不想让我知道,她可能觉得,我们四个人里,只有我的后背没有这种黑纹,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我,无疑会增加我的心理负担。 老王他们的情况让我意识到,危险越来越近,要是一直找不到缓解的办法,时间拖的久了,或许真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之后,电话那边喂了一声,就这一声,我的眼皮子立刻跳动了一下,因为我听得出来,这是陆放顶的声音。 “大通这边出事了,你知道不知道?” “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在乎。”陆放顶在电话那边回答道:“那个位子,本来想留给你坐,你用大通的资源,去做你想做的事,现在既然有人来抢,你又抢不过人家,就让给人家吧。” 我无语了,随即就想到,陆放顶或许真的不在华阳,可他并没有完全放手,华阳这边的动态,他还时刻关注着。我估计,除了原四海和其余三个亲信,陆放顶在华阳应该还有别的手下,狡兔三窟,他这样的人,一般都会给自己留几条路。 “那个什么苏世仁,真的是你的老板?” “我不想谈论他,他是什么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陆放顶好像不愿意提起苏世仁,直接就避开了这个话题,说:“你不是要去塔儿湖吗?” “我去塔儿湖怎么了?” “我告诉你,很多人的命,都在你手里握着,这条路,你必须走下去。” “什么意思?” “不说远的,就说你身边的三个同伴,他们的命,就在你的手里。”陆放顶接着说道:“你只有沿着这条路继续走,直到成功的那一天,你成功了,就等于他们得救了。” “明天的事,谁能说得准?还有,你说的成功的那一天,指的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的具体目标是什么。” “很多事,你会慢慢知道的。” “我成功了,他们会得救,如果我不成功呢?他们会怎么样?” “不成功,则成仁。” 第一百三十九章出山 http://.biquxs.info/

陆放顶的话让我头皮一阵发麻,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老王他们三个人,果然有生命危险。 我不怀疑陆放顶的话,我们四个人,就是他给撮合到一块去的,有些事情,我们不清楚,他肯定清楚。 “塔儿湖那个地方,你一定得小心点。”陆放顶在电话那边停了一下,语气好像一下子有点黯然:“我走不动了,没办法再去塔儿湖。” “你的队伍上次去塔儿湖,去了就回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发现。” “就因为没有什么发现,才叫你小心一点。你带的人不行,你去找小毛。” “去找小毛?”我觉得,陆放顶可能真的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他是小毛的老板,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估计他也不会轻易就承认。 “他是个靠得住的人,你去找他,让他带你去塔儿湖。”陆放顶又在电话那边停了一下,慢慢说道:“你顺便......顺便告诉他一声......陆放顶,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陆放顶......你一定把这句话带到......” “你怎么不亲口告诉他......” 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电话突然断了,不知道是陆放顶那边的信号不好,还是电话没电了,等我再打过去,电话就是关机状态。 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去找小毛一趟。因为跟陆放顶打完这个电话之后,我身上好像就压了一座山,现在不仅仅是关系到我个人的安危,还有老王他们三个人。几番出生入死,我无形中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心里很重要的人,我不想失去他们,失去的感受,让人承受不了。 我让老王还有张莫莫继续做准备工作,然后自己去找小毛。我上次和小毛联系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在一个小县城,但是我不知道具体的地址,等到了县城以后,临时又给小毛打了电话。 对于我的到来,小毛有些意外,不过看得出,他很高兴。他把我带到他的住处,是个不太大的房子,装修的很普通。小毛可能真的准备要开个小饭馆了,我看见屋子里摆着一摞一摞的盘盘碗碗。 小毛炒了几个菜,请我喝酒。他的厨艺真不错,如果开个苍蝇馆子,我相信生意会很好。 喝酒的时候,我发现小毛左手的两根手指一直都是弯着的,好像伸不直。我问他,他有意把左手藏了藏,说没什么。 可我知道,这是他上次去胡杨河的时候受的伤,或许耽误了救治,两根手指永远都伸不直了。 一想到这儿,我突然有些心酸,我一直不太愿意再拖累小毛,这次出于无奈,加上陆放顶又这么说了,我才跑来找小毛。但一看到他的手指,嘴边的话就好像说不出口,全都咽了回去。 “来,干一个。”小毛举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这杯酒下肚,他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说道:“我现在是闲下来了,你比我忙,既然来找我,不可能是吹牛聊天的,有什么事,和我说。” “没事,就是想跟你喝点酒,吹吹牛。” “咱们说话,不用藏着掖着,要是有话不说,那就不够朋友了。”小毛实诚,但一点不傻,他知道我有事。 “那个......”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塔儿湖的事情说出来:“就是,顶爷让我给你带句话。” “顶爷!?他让你带什么话?” “他让我告诉你,陆放顶,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陆放顶......” 小毛听完之后,没有说什么,但是倒酒夹菜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微微的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再抬起头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睛湿了,可神情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事情很明显,当初在塔儿湖的时候,小毛看到了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分辨出来,那个活着从水里爬上来的陆放顶,到底是不是真的陆放顶。 他一直在怀疑这件事,而陆放顶呢,必然也知道,小毛在怀疑。可陆放顶不知处于何种考虑,始终没有把这层话说透。宁可小毛带着猜疑的心情,又跟着他东奔西走了几年。 或许,陆放顶有难言的苦衷,不想让小毛知道太多。但陆放顶托我带给小毛的这句话,毫无疑问的说明,陆放顶,是真的陆放顶。 小毛心里憋了几年的那个谜团,如今算是解开了,他很激动,也很高兴。因为他终于知道,现在的陆放顶,依然是二十年前给他钱,给他帮助,让他找到自我价值的那个顶爷。同时,这也会让小毛感觉,这几年来他替陆放顶做事,都没有白做。 小毛的喜悦溢于言表,砰砰又跟我干了两杯。两杯酒下肚之后,他擦了擦嘴角,拿着筷子一边吃菜一边说:“顶爷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你带话,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那个......” “真的,不用吞吞吐吐。”小毛放下筷子,替我倒上酒,说:“我为什么要脱离顶爷,你是知道的,如果当时不是我吃不准,我肯定不会离开他,现在有他老人家一句话,我知足了,有什么事情,直说。” “塔儿湖。”我觉得要是再对小毛支支吾吾,就有点不合适了,所以直接把这次去塔儿湖的计划和小毛说了一遍。 “喝完酒,我收拾收拾。”小毛听完之后,根本没有一句废话,干脆利落就答应下来。 对小毛这样的人,是用不着客气,也用不着说那些感谢的话。我只能郑重其事的敬他一杯酒。 小毛本来是挺高兴的,可是喝完这杯酒,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很黯然。 “顶爷是不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能是有点不顺吧。”我也没有隐瞒他,把陆放顶的情况,还有大通那边的情况都跟小毛讲了讲。 小毛没再说什么,一杯一杯的喝酒。等到我们吃完饭,都喝的有点高了,也不敢开车回去,在这边住了一晚,第二天,我带着小毛返回华阳。 回去的路上,我跟小毛聊天,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那个苏世仁的身上。我问小毛,以前有没有听说过,陆放顶背后还有个老板。 “老板有没有,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顶爷不是一个人在做事的。” 小毛说了一些事情,其中一部分,竟然跟那个七爷说的差不多。古行的人都知道,陆放顶靠一枚天珠起家,但是,那枚天珠不是陆放顶的东西,是别人给他,由他出面卖掉,再拿着这笔钱开始起家。 其实,这些人所周知的事儿,里面本身就带着不合常理的地方。那时候陆放顶和赵三元的争斗,本来没有必要,陆放顶在华阳,赵三元在新城,当时古行刚刚开始复苏,市场什么的规模很小,两个人在本地的地盘都没占完,犯不上大动干戈。可是赵三元偏偏就把手伸到华阳来,跟陆放顶过不去。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一些真相已经淹没在了时间中。陆放顶和赵三元斗的特别厉害,那种斗法,根本就不是为了抢生意占地盘,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而且,陆放顶当年除了和赵三元斗,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买卖要做。但没人知道他的大买卖是什么。小毛只知道,那个时候,陆放顶这边的势力,也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单薄,只不过,他的一大部分力量,都去做那笔大生意了,只留下了一小部分跟赵三元对抗。 可以说,陆放顶的精力,大半都在那笔生意上,这就说明,那笔生意,远比跟赵三元抢地盘重要的多。也就是因为这个消耗人力和财力的生意,让陆放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落在下风,不得不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吸纳成员,和赵三元抗衡。大通后来人员成分复杂的起因,也正是如此。 小毛说的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因为没说明陆放顶做的大生意究竟是什么生意,但是,这些事情如同一根线,把之前那些零碎的线索,串联到了一起。 我敢肯定,陆放顶的大生意,绝对是失败了。但他还是不甘心,不放弃。他可能感觉自己命不会太长,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所以,他就要挑选一个合适的人,继续做他没做完的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百分之九十是挑上我了,把我当成了完成他夙愿的人选。只有这样推测,才能解释陆放顶为什么会把大通突然就交给我。 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如果单单把我卷到这个大事件里,也就算了,把老王他们也卷进来,有这个必要吗?说句难听话,老王他们三个除了拖后腿,几乎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还有,陆放顶如果真的选中我,让我来继承他的遗志,那么他直接开口告诉我来龙去脉,那样不是更好?可以让我更加迅速的掌握信息,加快事情的进程。但他偏偏不这样做,宁愿让我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去寻找线索,也对这个大事件的隐情绝口不提。 我一边开车,一边仔细的回忆着和陆放顶接触的种种细节。我突然就有种感觉,我感觉陆放顶不告诉我那些隐情,并非他不想说,他很可能是不敢说。 他不敢说,那么,他到底是在怕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同病 http://.biquxs.info/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陆放顶一定有所忌讳,所以,他又想让我顺着他所走的路走下去,又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不由自主的,我眯了眯眼睛,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父亲当时去世的情景。那个时候,我一门心思的认为,父亲的死跟陆放顶有脱不开的关系,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有的事,我真觉得没有必要一直想。”小毛知道我可能在想心事,在旁边劝道:“你也明白,即便自己再想,对实际情况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还是你想得开啊。” “想不开也没有办法,人活在世上,不如意的事太多了,跟老天爷怄气,会把自己气死。”小毛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但随即,他的笑容又消失了,轻轻叹了口气,说:“顶爷......顶爷的身体是不是......是不是很不好?” “估计是够呛。”我没有隐瞒小毛,毕竟他跟陆放顶这么熟了,而且在他心里,或许一直拿陆放顶当自己的父亲那样看待。 “以前,我就猜到过,顶爷可能有一天,真的会......真的会撑不住的。” “怎么这么说?” 小毛低着头不说话,我知道,不管到了哪一步,他心里可能都有一道坎儿,觉得背后议论陆放顶的事,就是对不住陆放顶。 “有些情况,不用我多说,你估计也能猜得出来。”我对小毛说:“我虽然一直自己带着老王他们行动,但我要做的事,跟顶爷做的事,是一样的,他把大通龙头的位子都让给我了,要不是那个什么背后的老板出来使坏,硬把我挤出来,这一次我也不会麻烦你跟着一起去塔儿湖。” “嗯,我也不想瞒你,有些情况你知道了,可能对你来说还有些用。顶爷如果不行了,他肯定不是得病。”小毛说道:“顶爷和别的人,有点不一样。” 那还是十多年前,小毛二十郎当岁,已经很受陆放顶的信任,因为小毛不跟古行里其他人一样,其他人的背景模糊,城府也深,但小毛是陆放顶亲自带回来的,知根知底。陆放顶对小毛的信任,是言语都形容不出来的。 那时候,陆放顶除了在华阳经营之外,经常还会暗中派人到各地去做事情。一般情况下,陆放顶不会露面,指定一个负责人,带领队伍。如果真遇到比较重要的事,陆放顶恰好也有空的话,那么他会亲自带队。 有一次,陆放顶组织了一个小团队,一共五个人,其中就有小毛。那是小毛第一次真正跟着人实地行动,所以紧张又兴奋。 他们去的地方是内蒙,但是,可能是提前得到的消息有误,最后什么也没做成,等于在那边旅游了一圈。 回来的路上,队伍就被遣散了,只剩下陆放顶和小毛两个人。虽然事情没有办成,不过陆放顶也不气馁,情绪还比较好。他平时很忙,到处都是事,难得清闲一次,所以就带着小毛去西安玩了一圈。 有一天晚上,小毛在房间了冲了澡,正打算看电视,结果就听见隔壁有响动。陆放顶住在隔壁,响动一传出来,小毛就上心了,听的很认真。 响动越来越大,隔壁屋子里乒乒乓乓一通乱响,还有茶杯摔碎的声音。小毛害怕出事,赶紧就跑过去看。 进屋之后,小毛呆住了,当时陆放顶可能也是刚刚冲过澡,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趴在地上,周围一片狼藉。 小毛亲眼看见,陆放顶的背后,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那片东西看着好像是很拙劣的纹身,但是靠近之后就会发现,那不是纹身,而是纵横交错的黑纹所凝聚出的一张脸。 小毛吓坏了,但还是赶紧过去扶起了陆放顶,俩人距离这么近,小毛就看到陆放顶背后的那张脸的嘴巴似乎在动。 当时的陆放顶好像有些失控,牙关紧咬,全身都是汗水。死死的攥着小毛的一只手,小毛就觉得陆放顶的力气大的吓人,几乎要把他的指骨给捏碎了。 他很害怕,害怕陆放顶出什么事,忍不住就想给前台打电话,让前台叫医院的救护车。但电话刚一拿起来,就被陆放顶重新按了回去。 那一幕,小毛是不会忘记的,陆放顶两只眼睛似乎都变的通红,按住电话,冲小毛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有好几分钟,陆放顶才慢慢的恢复过来。他嘱咐小毛,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要再提。小毛知道,那是陆放顶的忌讳,所以,他守口如瓶,这么多年都没跟人说起过。 五年前,他跟着陆放顶去了塔儿湖以后,心里对陆放顶的真伪产生了怀疑,当时他的确想过,想要看看陆放顶背后,还有没有那张黑色的脸,但是他没有机会,而且也不敢主动跟陆放顶提,如果陆放顶是假的,小毛提出来,就等于表明了自己的怀疑,对方百分之百会杀他灭口。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感觉小毛的讲述又帮我解开了一个谜团。 我还记得陆放顶在那张光碟中的样子,他好像承受不住极度的痛苦,不断的重重撞击墙壁,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减轻痛苦。小毛说的没错,陆放顶不会得什么病,如果得病,他至少可以到医院去治病。 陆放顶的痛苦,绝对来自背后的那张脸。 陆放顶的背后,也有一张黑色的脸!这种症状,和老王还有张莫莫以及宁小猫,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根据小毛的讲述,陆放顶背后的那张脸的颜色,要比老王他们深一些,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就说明,陆放顶长出那张脸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陆放顶的确快死了,他一定是死于背后这张脸! 难怪,陆放顶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过,除非我在这条路上成功了,老王他们才能获救,如果我不成功,老王他们就要成仁。陆放顶自己就长着那张脸,他比谁都有发言权,比谁都了解那张脸带给人的痛苦有多深。 我无法淡定了,陆放顶所承受的痛苦,我父亲可能也曾经承受过。他们的后背,都有一张黑色的脸。 “咱们先不聊这些了,回头有空了再说吧,一说这些,又让你胡思乱想了。” “没事,我没事......”我心里确实很乱,陆放顶没有吓唬我,如果一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么老王他们就危险了。 至少从十年前开始,陆放顶已经开始承受那种非人的折磨。整整十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就是陆放顶能忍,要是老王和宁小猫摊上这样的事,估计早就自尽了。 我心里乱糟糟的,把车速放慢,等缓过这股劲儿,才重新提速。回到华阳之后,我把小毛带到老王他们那儿,胡杨河行动的时候,老王和小毛早就混熟了,一见面就亲热的不得了。 小毛去过一次塔儿湖,所以他亲自又列了个单子,把装备调整了一遍。 在准备的这两天时间里,原四海给我打电话,大概说了说情况。那个苏世仁把我挤走了以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所有人还是各做各的事儿,苏世仁没找任何人的麻烦,原四海和陆放顶留下的三个亲信也未受到影响。 这就更加印证了我的推断,苏世仁只是为了把我挤走,不再让我借用大通的资源。 而且,我还能判断出,陆放顶大概真到强弩之末了。不仅仅是他本人行将就木,他手下几乎也没有能用的人,否则,他明知道小毛那么厚道,就不会在小毛洗手退出,回归平静生活之后,又把小毛给拽出来。 我很头疼,不是一般的头疼,可是这些事情,我只能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以陆放顶那种手段,这十多年时间都没有找到解决背后那张脸的办法,我得用多长时间,才能解决?老王他们要是知道情况继续恶化,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估计都得发疯。 但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希望,陆放顶既然说了,让我去塔儿湖,那么去塔儿湖或许是条正确的路。 我心里着急,就跟小毛说,把进度再加快一些。 小毛很麻利,把我们该用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张莫莫也联系上了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是她一个可靠的朋友给找来的,有相关的经验,嘴巴也严,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我给张莫莫分摊了一些资金,瞎三儿当时留下来的钱就不多了。这时候,我突然又想起了瞎三儿。 瞎三儿可悲,也可怜,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很威风,路子野,能赚钱,人也很讲究。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他的观念,无形中发生了改变。如果说这个大事件是一盘棋的话,那么瞎三儿这个当初在七孔桥威风八面的人,只不过是棋盘上一颗很不起眼的棋子,仅此而已。他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就被毫不留情的淘汰了。 那么陆放顶呢?他在这盘棋里,算是颗怎么样的棋子? 还有我,我在这盘棋里,又算是一颗怎么样的棋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不靠谱 http://.biquxs.info/

我们做好了所有准备,张莫莫找的人也聚齐了,我和小毛一块儿去看了看。那四个人为首的叫郑伟,大概三十岁左右,不是华阳人,一米八的个头,看着很精干。 我们聊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郑伟的确有经验,这就让我的心松了松,找来的人能帮忙就行。 张莫莫暗中告诉过我,这四个人从她这儿拿了不少钱,所以有事的话,可以让他们先上。我觉得这样做不太仗义,但转念一想,人家吃的就是这碗饭,拿钱办事,无可厚非,没有什么仗义不仗义的。 人,都是自私的,这一点不可否认,如果要素不相识的人和老王他们之间选择,我还是会保留老王。 小毛五年前去过一次塔儿湖,他的记忆力很好,到现在还把路线记得很清楚。郑伟他们四个人弄了两辆车,我们开了两辆,这一次路很远,滞留的时间估计也比较长,有一辆车子是专门放给养的。 几天跋涉,我们到了一个叫容和的地方。按总体路程来说,已经走了一大半了,但是前面的路好走,后面就比较难,一天两天肯定赶不到,为了保证体力,就不能赶的太急。我们决定在这儿休息一下,五年前,小毛他们的队伍从这里路过,因为没有合适的旅店,所以没有停留。 我们找到一个旅店,都是平房,不过挺干净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勤快麻利。干活很快,嘴也会说。 这个旅店就是个家庭旅馆,房间不多。老板娘给我们做饭,手艺还不错。端饭的时候,老王客气了一句,让老板娘一起吃,老板娘不吃让,竟然真坐了下来。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嘴巴比老王还碎的人,老板娘一入座,所有人都说不上话了,就听老板娘一个人在那里讲。我感觉老板娘思维跳跃很大,刚才还在说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一转眼就扯到自己丈夫身上。说起丈夫,她很伤感,也很气愤,她丈夫做生意赔了,欠了一堆外债,不堪重负,两年前跑路了,到现在音讯全无,如果不是这样,老板娘也不会弄个小旅馆补贴家用。 老板娘嘴巴是碎,不过确实勤快,几个房间收拾的干净整齐,住进去也觉得舒服。吃完饭,已经晚上七点多钟了,老板娘又烧了热水,我们弄来泡泡脚。房间就四个,有一个还堆放着杂物,老王要跟小毛聊天,就把我挤到郑伟他们那个大房间去。借着这个机会,我正好也跟郑伟聊聊。 郑伟这个人,看着是比较沉稳的,说话办事都透出一股干练。但是,和他接触之后,我隐约感觉他有个毛病,就是有点自大,总觉得没有自己搞不定的事。 “咱们主要求稳。”我就害怕他有这种心理,就旁敲侧击的说:“稳稳当当的,才好办事。” “我们各有各的规矩,你出钱了,我办事,多余的话,一句都不问。”郑伟漫不经心的一笑,瞥了瞥我:“要是你把事情全说出来,我们直接就帮你办完了,不管是找东西,还是找人,没有问题的。” 我也跟着笑了笑,有些话的确没办法说透,郑伟不了解情况,他不知道之前我们在旦猛还有胡杨河遭遇过什么。 “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大家都想图个平安,不出事是最好的。” “放心吧。”郑伟翘着腿躺下来,可能觉得我太谨慎胆小,说不到一块儿。 他这么托大,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去看另外三个人打牌。郑伟这四个人还是比较节制的,玩归玩,只是消遣,到了十点钟,都上床去睡觉了,保证明天可以有充足的精神。我连着很多天都没有踏踏实实的睡过好觉,这几天又一直在开车,说实话有些困顿,躺下来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郑伟他们四个人睡觉很安静,床铺又干净舒服,所以我睡的很沉。睡了很久之后,有人把我给推醒了。我睁开眼睛一看,是小毛。 “小毛,怎么了?”我迷迷糊糊的rou着眼,突然才想起来小毛跟我没在一个屋里睡觉,这深更半夜的,他怎么就跑过来了? “起来,那四个人有点不对路。” 我坐起来,这才发现,屋子里的几张床铺空空的,郑伟他们四个人都不见了。 “他们去哪儿了?”我的睡意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四个人半夜不见了,肯定是不对劲。 “应该是在厨房。” 小毛是半夜起来解手,无意中发现我们这个屋子的门是半开着的,但是院子里的厨房亮着灯,依稀能看见里面有人。 我赶紧爬起来穿上鞋,和小毛一前一后的走出屋子。厨房的确亮着灯,老板娘把玻璃擦的很干净,悄悄的溜着墙根伸头一看,就能看到郑伟他们四个人坐在厨房的一张小桌旁。 这四个人半夜饿了,跑到厨房来吃东西? 我看见小桌上摆着几个碗,但碗里只有水,已经被喝的差不多了,只剩个底儿。郑伟他们四个人也不说话,慢慢拿着碗,把水喝完。 我们俩暂时不做声,看看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喝完水之后,几个人推开厨房的门,在门口站了站。天气很晴朗,院子里虽然黑灯瞎火,但借着月光就能看的很清楚。他们站了最多有两分钟,然后慢慢的朝着停在院子角落的四辆车子走过去。 这个院子比较大,我们来的时候,专门把院子一角堆放的木柴给挪了挪,然后把车停在了这儿。看着四个人一块儿朝车子走过去,我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他们要干什么? 我看看小毛,他示意我暂时不要动,要是现在跳出去,被郑伟他们发现,那么四个人的真实意图就无法探知了。 我就琢磨着,张莫莫找来的人可靠吗,怎么每次都临时掉链子。 四个人走到那辆用来运载给养装备的车子后面,打开车门,窸窸窣窣的翻动了一阵儿,紧跟着,他们从车上搬下来一个桶。 视线被车体阻挡了,暂时也看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有人拿着桶,绕到另一边,把桶里的东西朝车上浇。 这一刻,我的头皮就麻了,那是一个汽油桶,桶里的汽油都被浇到了四辆车上。 看到这儿,我真的没法再等下去了,四个人的样子,显然是想把车子给烧了。 我和小毛同时就冲了过去,冲的特别猛。冲过去的同时,小毛一脚就把那个拿桶的人给踢倒了。 “你们干什么!?” 我绕到车子后面,找郑伟问。但是郑伟他们三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反应,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我。 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这四个人不对头,仿佛是在梦游似的。我试着拉了一把,郑伟也没有反抗,我和小毛立刻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拉到离车子很远的地方。 院子里这么一通折腾,把老王他们还有老板娘都给吵醒了,几个人出来看,我就让老王赶紧弄水,把车上地上的汽油都冲掉。 老王和宁小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忙脚乱的去打水。我和小毛隐隐的围着郑伟他们,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个人头重脚轻的突然栽倒在了地上。 老板娘被吓住了,可是嘴皮子还是很碎,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个人一倒下来,其余的俩人也跟着栽倒,四个人都抱着肚子,双腿双手蜷曲到了一块儿,在地上慢慢的滚动。 “这几个人到底在弄啥啊?”老王哗啦哗啦的朝着车子上面泼水,还没忘记回头看着四个人在地上打滚。 张莫莫的脸色有点难看,这四个人是她负责联络的,结果走到一半儿,就搞幺蛾子,让张莫莫觉得很没有面子。 而且,现在的一幕,总让我感觉有点疑惑。我们几个人一块在这儿休息,可是偏偏就是郑伟他们四个人不对劲,情况发生的很有针对性,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四个在地上打滚的人,动作更慢了,可是他们看着好像很痛苦,手脚都在不停的轻轻颤抖。 紧跟着,我看见四个人的肚子好像鼓了一圈,仿佛在地上游泳似的。其中一个人的脖子扭动了两下,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泛黑的水。 水是黑色的,还有一股形容不出来的气味,我还没靠近,只看着这一幕,都已经快要吐了。 “等我一下!”小毛转身就跑向厨房,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赶紧也跟着跑了过去。 郑伟他们刚才喝水的四只碗,都还在小桌上,碗里的水已经喝光了。 “怎么了?” “快!叫老板娘过来!”小毛扫了一眼,立刻在厨房的灶台上翻来翻去的找。我把老板娘喊进来,老板娘已经晕头转向了,有点不知所措。 小毛叫老板娘把盐拿出来,再去拿酒。老板娘太实诚,已经到这时候了,还问小毛要什么牌子的酒。 “什么牌子都行,白酒!” 老板娘噔噔的跑出去,到放置杂物的那间屋子里拿了两瓶白酒过来。小毛抓着白酒和一包盐,转身就走。 “这是怎么回事啊?” “先忙正事。”小毛可能顾不上回答我,一口气跑到那四个人跟前,回头对我说:“再晚点,他们就要变成木乃伊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沙虫 http://.biquxs.info/

小毛说的是挺严重的,可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他也不跟我啰嗦了,倒了半碗白酒,又朝里面加了很多盐,让我和老王帮忙,把地上的人给扶起来,一个一个朝嘴里灌。 四个人到这会儿已经明显没什么知觉了,牙齿都咬的很紧,老王拿筷子撬,筷子都撬断了也没把嘴给弄开,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硬灌下去。 费了半天力气,才给每个人都灌了一些混了盐的白酒。这些盐和酒一灌下去,四个人算是炸锅了,趴在地上不停的吐,吐出来的全是那种发黑的水,还有一股难言的腥臭味,恶心的要死。 我估计,这四个人最后快把苦胆都给吐出来了,才算好了一些。我们搭手把他们都抬进屋,老板娘还在担心,四个人会不会死到屋子里。 “没事了,没事了,他们是吃坏肚子了。”小毛安慰老板娘,让老板娘回去继续睡觉,他答应明天走的时候会多给老板娘一点钱。 老板娘看着也是个事儿逼,还想问的更清楚点,被小毛连说带劝给糊弄走了。老板娘嘀嘀咕咕的走了,小毛和我蹲在门口抽烟,他朝四周看了看,说:“小心点吧。” “那四个人到底是咋回事?” “幸亏发现的及时,现在是没什么事了,要是晚一会儿,难说,至少不会这么轻松就解决了。”小毛想了想,说:“他们是吃了沙虫了。” “沙虫?是啥玩意儿?” 小毛说,沙虫是一种很小很小的虫子,生命力很顽强,如果是在缺水的状态下,它们可能会进入类似休眠的状态,一只沙虫比一粒小米还小。 在这样的状态下,沙虫又干又硬,看着是死了,但温度和湿度只要合适,它们随时都能活过来。 沙虫有吸水的特性,和一块海绵一样,一只沙虫可能不显眼,可沙虫如果多了,会把一片水洼里的水全都吸干。戈壁上降雨量少,碰见连续的干旱,沙虫甚至会爬到二三十米深的沙层下面,汲取水分。 这种虫子是没有毒,但是又类似巴豆和大黄的效用。很早以前,就有人用沙虫来治疗消化不良和便秘。不过用量要精准把握,取几只沙虫,倒上一点水,沙虫会很快吸满水,体积膨胀至少十倍。然后在吸满水的沙虫上洒一点点盐,沙虫会自己渗出液体,把这点液体服用,有泻药的功能。 我立刻就听明白了小毛的意思,那四个人肯定喝下去不少沙虫,沙虫不仅会把他们体内的水分吸走一部分,等时间稍一长,四个人必然会拉肚拉的虚脱。 而且,我也知道小毛为什么说得小心一点了。郑伟他们四个人肯定不傻,不可能喝不干不净的水,除非是在神志不清醒的情况下,才会把加了沙虫的水给喝下去。 也就是说,这种情况,百分百是人为的。 如果我和小毛今天没发现这些情况,又没有阻止,那么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车子被烧了,郑伟他们四个人必须得送去抢救。这种结果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我们这次的队伍散了,行动也会受到阻挠。 “幸亏这一次把你给请来了,否则是真够麻烦的。”我心想着,难怪陆放顶专门交代,去塔儿湖要把小毛给带上,小毛的身手不说特别好,但经验的确很丰富,有他在,我们就能少走很多冤枉路。 “这次的麻烦是躲过去了,但情况不容乐观。”小毛朝四周又看了一眼,说:“我就怕咱们会被盯上,如果真被盯上,后面肯定还会有麻烦的。” “那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对方甩脱。”小毛想了想,说:“明天给我留一辆车子,我来断后,你们先走。” 出了这件事,我就再也睡不着了,和小毛谈了很久,把中间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全部都推敲了一遍。过了有一个小时左右,郑伟他们慢慢苏醒,小毛让他们去弄一点葡萄糖水喝。 郑伟这四个人肯定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遭了道儿,我也和他们解释不清楚,只能说,以后小心一点。 郑伟没有说话,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所以,言语中的自负也暂时消失了,老老实实的猛灌了一通糖水。 凌晨五点的时候,我们就出发了,现在上路,如果后面有人跟踪,一定会被我们发现。小毛一个人开着一辆车子,负责断后,和我们保持了大概一公里半的距离。 我们马不停蹄的直接开出去三四十公里,天色已经完全大亮,小毛驱车跟了上来。车速这么快,如果跟踪的人不开车,肯定跟不上我们。 后面的路,我们走的很小心,唯恐有人尾随。就这样又走了两天,平安无事。我不止一次暗中观察过,的确是没人跟踪。我觉得,要在那样的情况下,追踪者还可以跟上来,那么对方一定不是人,而是神。 这天中午,我们停车吃饭,现在已经进入了无人区,吃的都是野营食品。小毛拿出一张路线图,给我指了指,从这里到塔儿湖的直线距离是六十公里左右,加上道路原因,实际要走差不多一百公里。 “队伍分开吧。”张莫莫说:“按我们说好的,让他们四个人在前面,有消息及时反馈。” 老王跑去跟郑伟他们说了一声,郑伟上次吃了亏,这几天低调了许多。不过,他们四个人很有职业操守,收了钱就很尽职尽责,一句废话都没多说,答应再上路的时候走到前面。 郑伟他们的车子和我们的车子依然保持一公里半左右的距离,这次小毛弄了对讲机,信号覆盖距离大概是两公里,只要车队保持在对讲机的有效范围内,就能随时保持联系。 我们就这样分开前进,走到晚上,差不多走了三十公里。 “前面有一个小村子。”小毛伸手指了指,说:“废弃很多年了,有些房子还没塌,可以在里面呆一晚上。” 这个地方离塔儿湖已经不远了,塔儿湖在有水的时候,周围有一些地表水系,有水的地方就会有人。小毛说的那个小村子,至少消亡了上百年,他上次跟随队伍来塔儿湖,就曾经在小村的旧址呆了一晚上。 老王拿着对讲机跟郑伟联系了一下,让他们在小村旧址停下来等我们。 很快,我们就看到了小村的旧址,村子很小,建筑物被风沙掩埋了一大半,只剩下那些夯土和木材搭建的屋子还顽强的挺立着。 我们选了几个看上去还算完好的破屋,进去之后把背包随手放下,一个挨着一个的坐下来。我盘算着,明天再走一天,应该就到塔儿湖的边缘了,现在应该去跟郑伟他们说说,按照张莫莫的意思,之后的一系列行动,都要郑伟负责,如果塔儿湖有水,那么也得郑伟的人下水。 我想去跟郑伟谈谈,但小毛拉住我。他说,不到目的地之前,最好不要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对方。 我听从小毛的建议,重新坐了下来。张莫莫和宁小猫在不远的地方用土块搭了个灶台,架上锅,她们喜欢把各种各样的罐头混在一起煮,烂哄哄的和罗宋汤一样。老王贴张莫莫贴的紧,在那边帮忙。但是老王很不注意卫生,被宁小猫给赶了回来。 “你们俩聊啥呢?”老王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斗会儿呗。” “不斗,你又不清账,斗着有什么意思。” “我是那样的人么?不斗就算了,反正也快该吃饭了。”老王坐在我们俩旁边,从我的烟盒里拿走一支烟,步入中年,别的人都在想办法戒烟,老王倒好,开始学抽烟,但他抽烟从来不买,只顺别人的。 看着老王笨拙的叼着烟卷吞云吐雾,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因为我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两张光碟,背后长着人脸,绝非好事,如果找不到化解的办法,老王迟早也会承受那种非人的折磨。 “老王,你有什么理想没?” “啥?”老王的眼睛被烟熏的睁不开,赶紧把烟卷从嘴里拿下来:“理想?” “你听不懂?就是你有没有人生目标。” “那谁没有啊,肯定有。”老王一下子就乐了,微微仰着头,一脸憧憬:“我这个岁数,说实话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你们俩觉得,张莫莫怎么样?” “挺好啊。”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想着,等到没事了,真的闲下来了,是不是可以好好和她谈谈?”老王说着又皱起了眉头,使劲嘬着烟卷,说:“可是,我老是约她,她老是不跟我单独出来。” “王哥,你耐心点,好事多磨。”小毛笑着说:“自古美女爱英雄,你多表现表现,真诚一些,让人家看到你的行动,看到你的心。” “毛儿,你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老王又乐了,要是没耳朵拦着,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我就想着,啥时候能表现表现呢?比如吧,这个房突然塌了,我眼明手快,不顾危险,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把莫莫救下来,她看我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那是不是......” “你说点吉利的成不成?”我看着张莫莫和宁小猫端着锅走了过来,赶紧让老王闭嘴。 第一百四十三章空地上的画 http://.biquxs.info/

我一提醒,老王赶紧闭了嘴,乐呵呵的去帮着张莫莫拿锅。锅里稀里糊涂的煮了一滩,每个人都分了一点。屋子的门窗早就没有了,我们端着饭躲到里面的墙根去吃,免得碗里进沙子。老王平时跟二师兄一样,吃饭的时候绝对不会谦让,但现在要给张莫莫献殷勤。 “莫莫,你也吃点。” “我不饿,喝水就行。”张莫莫好像不领情,转身到旁边的背包里拿了一瓶水。老王挺没脾气的,回头看了看我们,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咔...... 就在这一瞬间,屋顶突然就轻轻响了一声,噗噗的掉下来一片尘土。我和小毛还有宁小猫三个人端着碗正在吃,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 “小心......” 小毛一句话还没有喊完,半边屋顶轰隆就塌了下来。张莫莫就在那半边屋顶的下面,想要躲开,完全是不可能了。 这个时候,旁边的老王真的是眼明手快,整个人直接飞扑过去,把张莫莫扑倒在地。 灰尘连同乱七八糟的木头土块一起落下,瞬间就把他们两个给淹没了。我们扔下手里的饭,争先恐后的跑过去。屋顶塌了一半儿,整间屋子就有完全倒塌的可能,我和小毛手忙脚乱的把土块和木头搬开。 老王整个人趴在张莫莫的身上,等于把张莫莫护住了。到处都是尘土,让人睁不开眼睛,把上面的土块搬开之后,我隐约看见张莫莫脸上都是血。 可现在已经顾不上说那么多了,我们抓着他俩就朝外拖。郑伟他们四个人在屋子附近,也赶了过来。 我一口气把老王拖到一片空旷处,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张莫莫脸上的血,都是老王的。一块结实的夯土正砸在老王的后脑勺,老王的嘴巴,鼻子,都在流血,人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老王!?”我轻轻拍拍老王的脸,他的脸上全都是灰,一滴一滴的血,不停的从他的嘴巴里渗出来。 这一刻,我的心里突然就像是刀绞般的疼。我还能想起,刚才老王跟我们眉飞色舞的讲着他的人生目标。 “老王!!!”张莫莫也慌了,她高冷,但并不是无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是老王拼死扑过去,把她挡在身下,这会儿口吐鲜血的人,一定是张莫莫自己。 “别紧张,别紧张......”小毛扒开我们,看了看老王的伤势。老王应该就是被夯土砸到了头部,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他还有呼吸,还有心跳。 “救他出去!”我的脑子空了,曾经不止一次发生过的惨剧,又在我眼前上演,我只剩下一个念头,不管怎么样,都要救活老王:“咱们现在就走!回去!” “冷静一点。”小毛给老王做一些急救措施,把鼻腔和口腔里的血都清理出来,一边就跟我说:“回去,几天的路程,你能保证他熬得过吗?” 我知道小毛说的是对的,老王现在这样,如果连着再颠簸几天,一定会死在半路上。 “王哥的身体很好,很结实,刚才那一下,应该不会造成颅骨损伤,只要不是脑出血,或许就会没事。”小毛不知道是在安慰老王,还是安慰我们。 我再也不敢把老王放到那些可能坍塌的屋子里了,让郑伟他们帮忙胡乱搭了个帐篷,抬着老王进去。 过了可能有一个小时,老王竟然醒了,虽然他的眼睛只睁开了一半儿,但是谁都能看得出,他的神智是清醒的,能辨认出我们每一个人。 “莫莫......没事吧......”老王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张莫莫是不是没事。 “老王,我没事。”张莫莫挤到跟前,她的眼圈是红的,抿着嘴,轻轻抽了抽鼻子,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老王看到张莫莫的时候,眼睛明显就亮了一下,他很高兴,很知足。他的脖子可能没法动,眼珠子在眼眶里慢慢转动了一下,用余光瞥着我,嘴角微微一抽,也想露出一丝笑容:“哥们儿......我的嘴里......是不是带毒......” “是啊,以后,别再说不吉利的话了。”我抓着老王的手,轻轻拍了拍。 老王的神智没有出现错乱,但精神不太好,说了两句,又昏沉了过去。我们都不是医生,暂时无法判断老王的具体伤势,不过,他能醒过来,还能说话,这就证明情况不算糟糕。 “王哥应该是没事的,我觉得,咱们在这里暂时停下吧。”小毛说:“等他的情况稳定一些,能承受住车子的颠簸,到时候,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把他送回去就医。” “好,就这样,就这样,但愿老王没事......”我轻轻吁了口气,心里算是轻松了那么一点点,感激的看了小毛一眼。把小毛请来,是个很明智的选择,如果这次的队伍依然是我和老王他们三个人的话,遇见现在的情况,我可能已经不知所措了。 把老王安顿好之后,我们轻轻的退了出来,守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这样不会打扰到老王,他有什么动静,外面的人也能听得见。 这一通折腾,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天已经黑透了。小毛说,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曾经在附近转过一圈,没有植被。缺少水源和植被的地方,一般不会有沙狼之类的动物,所以晚上最好不要点燃篝火,篝火在夜晚太扎眼。 按我们的安排,肯定要在这里滞留两三天,不急着赶路。守夜的任务,都由郑伟他们四个人负责,可是我怎么都睡不着。 说实话,我的心里很害怕,因为前几次的行动,给了我深刻的教训,我感觉,老王在这里出事,不是个好兆头。虽然房子突然塌了,只能归咎于意外,但想来想去,这个事情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邪气。 破旧的土房已经屹立了这么多年,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就要在我们到这儿以后塌掉。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哥肯定不会有事的。”小毛坐到我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我一支。 “记得上次在胡杨河的时候,你的烟瘾还不大,总是找我要烟抽,现在真上瘾了?” “是啊,上瘾了。”小毛把烟点燃,抽了一口,说:“我以前跟着顶爷,有事的时候去办事,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呆着,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别的男人喜欢的东西,我都没有碰过,就是上一次去胡杨河,我突然就想,如果我洗手不干了,那么我可能会闲的发霉,没有一点个人爱好。” 小毛说着说着就笑了,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他长出了一圈细密的短须,晒成古铜色的脸庞上,沾着风沙。 我突然感觉,小毛其实挺帅的。 “有个爱好挺好的,没有爱好的人,就没有追求。”我心里总是不怎么踏实,不知道老王的伤会不会要了他的命,一边说话,一边就不停的朝帐篷那里看。张莫莫和宁小猫守在帐篷外面,可能都在祈祷,祈祷老王平安无事。 “我不是安慰你,以前我跟着队伍出去的次数多了,难免会有人受伤,王哥的伤,真的应该不会要命,放心吧。”小毛说:“我其实挺信命的,一个人从生下来开始,要做什么,要认识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可能都是安排好的。比如我,从小父母双亡,看着是惨透了,可是,偏偏就遇到了顶爷。” 我刚想说话,冷不防腰里的对讲机响了一下,是郑伟在呼叫。 郑伟带着一个人在守夜巡视,他们离我们其实不远,我和小毛坐在这儿,就能看见他们俩。但郑伟不敢大声叫喊,在对讲机里轻轻的招呼我们过去一趟。 我和小毛掐了烟就站起身,小跑着来到了郑伟身后。郑伟和另一个同伴一左一右,站在一片空地的边缘,回头冲我们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我们俩轻轻的迈动脚步,走到他们身边,我碰了碰郑伟,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郑伟微微一歪头,伸手朝地上指了指。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两处已经倒塌了不知道多久的房屋中间,空地大概有七八米宽,全都是沙子。 最开始的时候,我看不出什么,不过又开了两眼,我就发现,地面的沙子好像在轻轻的流动。 大概有一平方米的范围内,沙子如同一滩缓缓流动的水。一般来说,如果没有比较强劲的风,沙地上的沙子不会到处乱跑。郑伟他们巡视到这儿,恰好就看到了流动的沙子。 沙子流动的很慢,但是用肉眼就能看得出,的确一直都在动。而且,这片沙子流的好像很有规律。 我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沙子下面可能有什么东西。 郑伟显然也警觉了,让我们朝后退了退,又用对讲机把另外两个已经睡觉的同伴给喊起来。 唰...... 陡然间,沙子流动的速度好像快了一些,如同有一只看不见手,在这片一平方米左右的沙地上,用流动的沙子画画。 沙面的变幻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当郑伟另外两个同伴赶过来的时候,这片沙面上,赫然被“画”出了一辆汽车。 这辆被画出来的汽车,显然是我们的四辆车子其中的一辆,甚至在车头的部位,几缕细细的沙子还凝聚出了霸道的车标。 第一百四十四章纸条 http://.biquxs.info/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沙子上清晰的显露出了车辆的图画,紧跟着,细密的沙子又像是水一样流动着,凝聚成了另一辆车子的图案。 郑伟也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不由自主的就朝放置车辆的地方看了看。车子好端端的停在原地,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轻轻一挥手,一个同伴立刻猫着腰,朝车子那边迂回而去。 现在是刮着风,但风不大,完全不可能把沙子吹动成清晰的图案。我转头看了看小毛,小毛不说话,这说明,他以前也没有见过这些。 郑伟摸出了一根钢钎,差不多一米长,噗的捅到了沙子里。沙子下面应该没有东西,等他抽出钢钎的时候,沙子还在流动,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图案,就像是一个高超的画家,在用沙子画画。 小毛拍了拍我,在我手心上写了几个字,我感觉的到,他是告诉我,附近可能有人。 我立刻紧张了,这一路上,我们全力观察着沿途任何可疑的情况,确定没有人追踪之后,才在这儿宿营的。可是刚刚安顿下来没多久,追踪者就跟过来了? 哗哗...... 沙子流动的越来越快,画面也在不断的变化。有车子,还有人的图案。这时候,郑伟的同伴已经到了停车的地方,在车子周围仔细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 小毛的眼睛眯了眯,咕咚咽了口唾沫,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道:“我们遇到班达觉的高手了!” “怎么?” 小毛一直是比较镇定的,可是这时候的脸色却有点发白,目光在左右不断的游走着。他学过班达觉,虽然不精通,但班达觉的理论知识,小毛都知道。班达觉可以附着在物体上,只不过被附着的物体是单一的,比如一块石头,一根木头。 然而,这沙面上无数的细小的沙子,可能都是被一个班达觉的高手在驱动。这就意味着,这个班达觉高手,可以把自己的意念附着在这么多的沙粒上,这是小毛前所未闻的。 我感觉一阵头疼,如果真遇到了班达觉的高手,那么我们有劲儿也使不出来。这样的敌人是最难对付的,他可能压根就不露面,却能把我们给绕的团团乱转。 哗哗...... 沙子一个劲儿的流动,乱七八糟的图案一一闪现,在我和小毛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时,飞速流动的沙子陡然间停了下来。 我的余光一瞥,看见沙子上留下的最后一幅图案,歪歪斜斜的,很不好辨认。 “那是......那是什么?” “帐篷!”小毛看了看那幅图案,唰的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帐篷。 地面上的沙子停止了流动,帐篷的图案好像定格了,可是沙子静止下来的同时,图案好像崩碎了,重新变成一片散沙。 帐篷离我们不太远,张莫莫和宁小猫知道这边出了事,都在紧张的张望。我和小毛飞快的转身,朝着帐篷跑过去。 “老王?”我掀开帐篷,轻轻喊了一句。帐篷里没有灯,漆黑一片,当帐篷被掀开的时候,月光透射进来,我看见老王还躺在原处。 但是,我嗅到了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这股气味就好像一把刀子,一下子捅到了我的心口。 小毛打开一把手电,强烈的光线照射进去的时候,我们都呆住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在心头急速的蔓延。 帐篷里都是血,老王身上的衣服似乎都被血给染透了。我看见他的脖颈上有一道刀口,刀口不深,却精准的切断了脖子的动脉。 老王的头微微的歪着,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身体还有余温,这完全说明,老王刚死不久,有人趁着刚才我们被沙画吸引住的时候,无声无息的钻进帐篷,杀了老王。 我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心口又闷又疼,我一心只想保住老王的命,可是我没有料到,死亡来的如此突然,又来的如此之快。 张莫莫和宁小猫在后面透过缝隙,看到了帐篷里的情景。宁小猫直接晕了过去,张莫莫的脸也变的惨白惨白的。我看着她们两个,顿时想起了胡杨河故道那次调包事件。我不想怀疑她们,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得不防备。 “记得以前,我们有过一个暗号吗?”我站起身,隐隐中挡住了她们两个的去路,小毛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轻轻的迈动脚步,站到了另一边。 “记得。”张莫莫的心可能也乱了,她扶着宁小猫,看了看我:“天王盖地虎,宝塔不镇妖。” 听到张莫莫的回答,我不知道自己是该轻松,还是该继续紧张。张莫莫还是张莫莫,这一次没有人冒名顶替,可是,她和宁小猫的嫌疑排除之后,我们就要面对隐藏在暗处的凶手。 “你保护她们,我看看去。”小毛唰的跑了出去,在周围寻找蛛丝马迹。可是老天爷好像故意跟我们作对,风突然就大了,尘沙飞扬,即便沙地上可能留有脚印之类的痕迹,也立刻被沙子掩盖。 我说不清楚现在的感受,脑子里一直闪动着老王的音容笑貌。可以说,老王在队伍里,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个人,只知道吃饭睡觉吹牛,除此之外,他可能什么都做不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偏偏被凶手盯上了? 这必然是一个针对老王的连环杀局,他没有被砸死,就会死在帐篷里,即便刚才我们死死的守着帐篷,他肯定还会被继续盯着,直到死去为止。 郑伟的人在周围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用对讲机跟我联系了一下。我不想让他知道这边的事,对老王的死闭口不提。 过了一会儿,小毛回来了,刮着这么大的风,所有可能存在的线索都被掩埋了,他也没有办法。 “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我低着头,情绪很低落,这样的情景,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跟他们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把老王他们当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老王的死,让我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我和小毛说话的时候,郑伟回来了,跟我说,周围好像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郑伟并不傻,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帐篷里的老王,但知道肯定是出了事,而且是大事。过了一会儿,他把我叫到一边儿,说:“我们可能没办法再跟着你们走了。” “什么意思?” “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郑伟解释道:“收钱办事,天经地义,但是沾上人命,事情就太麻烦了。钱会退给你们,这里的一切,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我看了看郑伟,他的表情可能也有些无奈。我本来就在气头上,郑伟临阵拉稀,让我感觉很愤怒。 但是没等我发火,小毛就过来劝,我不肯听,觉得郑伟太不仗义了。小毛使劲拽了拽我的胳膊,认真的说:“这种事情,如果换做是你,你不一定会比他仗义多少。” 这一句话就说的我没脾气了,可我得承认,这是实话。毕竟郑伟跟我们没有交情,如果我站在郑伟这个立场上,肯定也不想沾上人命官司。 郑伟他们把车上的物资都留了下来,连夜开着自己的车子回去了。张莫莫气的脸发白,可是面对事实,她也无能为力。我们四个人围着帐篷坐了一会儿,现在需要考虑的最要紧的问题就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回去?还是继续向前? 我的手一直都在发抖,有些事情,小毛和张莫莫他们或许不清楚,可我有之前的经验。队伍里只要有一个人死去,那么厄运就会接二连三,无法避免。 也就是说,如果继续走下去的话,张莫莫,宁小猫,可能还会出事。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这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死结,继续走,会出事,但是就此撤回,张莫莫和宁小猫背后那张脸,就完全得不到化解的可能。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们或许会比死还难受。 “先不要想了,冷静一下。”小毛知道我的脑子乱,就让我暂时静一静。 我坐在地上,不停的抽烟,一根接着一根。老王死了,对我的打击很大,可是换一个角度去想想,前几次行动中队伍成员的死亡,似乎并不是真的死亡,他们都死而复生了。 这一次,老王也会死而复生吗? 我不敢肯定,因为这里毕竟不是旦猛盆地了。本来,我想把老王的尸体故意留在这儿,等着看谁会把尸体给弄走。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自己给推翻了,我觉得不行,我们的行踪,等于已经暴露了,如果故意留着老王的尸体守株待兔,那么多半是等不来结果的。 我一个人坐了一个多小时,把身上的烟都抽完了。我需要抽烟提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我起身走到帐篷旁边的一间还没完全倒塌的屋子里,几个人的背包都在这儿放着。 我打开背包去拿烟,但是拉开拉链的时候,一张纸条映入眼帘。 看到这张纸条,我又警觉了,我自己的背包里有什么东西,我很清楚,这张纸条是有人放进去的。 纸条上只有几个字,写的歪七扭八,不过可以清晰的辨认出来。 “人死了,不一定是坏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湖 http://.biquxs.info/

当我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这附近的确有人,不仅悄悄的溜进帐篷杀了老王,而且还有闲工夫在我的背包里放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非常潦草,如果仅看字面意思的话,仿佛是在安慰我。 人都死了,还不一定是坏事,那什么才叫坏事? 我没有声张,把纸条捏成一团塞进兜里,拿着烟重新出来。张莫莫和宁小猫情绪都不好,小毛就守在他们旁边,这一次不管怎么说,可以排除内部原因,他们三个人不会有问题,都是可靠的。 我一直都在琢磨那张纸条上的字,抽空把小毛喊到一边,把事情跟他说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小毛看了看纸条,说:“我觉得也没什么防备的必要了。” 我知道小毛的意思,那个杀掉老王的人,身手相当敏捷麻利。他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背包里放一张纸条,就有本事悄无声息的跑到我背后给我一刀。我们人多的时候还防备不住,就更别说现在只剩四个人。 “那咱们继续走吧。” “行。”小毛拍拍我的肩膀,说:“我不会像郑伟他们那样。” 我看着小毛,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小毛跟着我们的队伍行动,承担着和我们一样的风险,却没有任何收益和好处。我暗暗决定,这次去完塔儿湖之后,哪怕再困难,再无人可用,我也坚决不让小毛参与我们的行动了。他已经准备开个小饭馆,开始新的生活,我得用我自己的方式祝福他。 我又去跟张莫莫谈了谈,张莫莫不仅难过,而且很恼火。她的脾气其实也很倔,没有因为老王的死而害怕,我说打算继续走下去,张莫莫没有反对。 老王的尸体,不能带走,只有我心里清楚,他的尸体留下来,那么他还有重新活过来的可能。所以,我和小毛把老王抬到了帐篷旁边的那间空屋子里。 “咱们要把老王......把老王丢下吗?”宁小猫的眼睛都哭红了,她单纯,又心软,即便老王死了,她也不忍心把老王丢在这里。 张莫莫劝了一会儿,宁小猫就不说话了。我和小毛把东西规整了一下,郑伟他们一走,我们的车子塞了很多东西,就显得很挤,我开着一辆,张莫莫开着一辆,离开了这里。 天还是黑着的,四野寂静,如果现在有车辆尾随,肯定可以发现。就这样开到天亮,在小毛的指引下,一直朝着塔儿湖的方向而去。 中间再没有发生什么,走的比较顺利,到了下午的时候,小毛告诉我,已经靠近了塔儿湖。塔儿湖的面积其实很大,只不过常年干涸,湖泊本身的范围难以辨认。有的时候,塔儿湖的水量可以保持一二十年时间,这段时间足以形成绿洲,湖泊周围肯定有人烟聚集过,只是近年来,塔儿湖的状况越来越不稳定,不可能再有常住人口。 小毛还记得上一次他们停留的地方,车子还没有开到真正的目的地时,夕阳的余晖就映照出了一片粼粼水光。紧贴着湖畔,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草木已经一片嫩绿,不管怎么说,在这样荒芜的地方看到了水,看到绿色,还是让人感觉心旷神怡的。 这次塔儿湖的蓄水量要比小毛上一次来的时候多,湖面至少大了一倍。 “水多了,也不好。”小毛说:“水下的情况,就不好判断了,幸亏上一次还留着东西在这儿,能派上用场。” 小毛先带着我们到了掩埋东西的地方,我一直觉得,陆放顶上一次从塔儿湖无功而返之后,估计还想进行后续行动,所以把很多能用的东西都藏在了这儿。 我们俩挖了一阵儿,挖出了两箱军用压缩干粮,都是铁皮盒包装的,现在肯定还可以吃。其余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很多,最重要的,是有三套水肺。这种毛子产的水肺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了,一整套穿上去和狗熊一样,但有了这东西,就能在水里滞留一段时间。 “还有这个。”小毛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了一大摞游泳圈,他们的队伍来之前,陆放顶不知道塔儿湖当时有没有水,考虑到需要水上作业,可能得有小船。带一条小船过来肯定不现实,陆放顶准备了很多游泳圈,捆绑在一起,就是个简易的筏子。 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说不上来的难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好像多愁善感似的。我看着这些东西,就想起来当时陆放顶撤退的时候,肯定想着有一天他还会再来。 可是东西仍在,陆放顶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把这些挖出来的东西规整了一下,挑选一些用得上的,剩下的重新埋了下去。我们一块儿到水边去看了看。其实,我们现在的位置,还是在湖泊内部,只不过塔儿湖的水位可能永远达不到以前的那种水平。水都集中在湖泊中几个地势低洼的地方,我们面前这一片,是陆放顶带着队伍驻足的地方,这就说明,这片水域有探索的价值。 水面大概有几千平米的样子,最深处可能也得有十多米。湖水动荡不定,今年有,明年可能就没了,所以湖水中看不到一条鱼。 但是塔儿湖的湖水不清澈,里面估计生长着某种藻类,整片水面看上去微微有些泛红。 就这种湖水的透明度,站在水边看不到多深,必须得亲自下去。 为了防止再有意外发生,我和小毛合计了很久。晚上也不搭帐篷了,就让张莫莫和宁小猫凑合睡在车里。所有的行动都放在白天,到傍晚就收工。这儿有那么多给养,足够我们逗留很长一段时间。 我和小毛交谈的时候,一直都在琢磨一个问题。五年前,陆放顶还跑得动,带着队伍,还带了那么多东西,千里迢迢的赶到这儿,结果就因为出现了一个插曲,第二天就原路返回。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只有一个解释,陆放顶可能觉得,他搞不定塔儿湖,除了暂时离开,没有别的办法。小毛说,陆放顶其实是很爱惜人力的,队伍里那些伙计的安危,他看的比较重。 “小毛,你来过这儿一次,根据你的经验,你能判断出来吗?湖水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当时,我一直认为,塔儿湖的湖底,是不是有一座古墓,因为俑那种东西,除了陪葬,就没有别的用处了。”小毛抽了口烟,说:“但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塔儿湖周围从来都没有形成过大面积而且固定的人类聚集区,以俑来陪葬的墓穴,从某种程度来讲,是有一定规格的,也就是墓主人的身份得到了相应的级别,才有资格也有实力烧俑陪葬。塔儿湖这种荒芜的地方,生态系统不稳定,没有人烟聚集,就不可能形成村落,城镇,以及城市和国家。所以,塔儿湖不具备成为墓地的条件。 小毛否定了自己的观点以后,又想过很长时间。他的最终结论是,塔儿湖下面可能不是墓葬,但一定是个比较重要的地方。 始皇帝当年烧制过大量的兵马俑,是想让这些陶俑陪伴自己在地下,继续成为开疆拓土的大秦雄师。这种想法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很无稽也没有道理,但是人在不同时代不同环境中,就会有不同的思维模式和认知范畴。 所以,塔儿湖湖底的血陶,很可能是守卫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不管我们怎么看,至少当时留下血陶的人是这样认为的,他们认为,任何守护者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死去,只有千年万年不腐不朽的血陶,可以永远看守此处。 一想到这儿,我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用活人碾碎了加入陶土烧成的陶俑,那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的摸索,一个字,稳。” “嗯,必须要稳。”我承认,我的心理好像比以前脆弱了,如果看到同伴受伤或者死亡,我可能会非常非常难受。 现在已经夜里十点多钟了,寂静的塔儿湖,风波不起,出奇的宁静。张莫莫和宁小猫就呆在车里,我和小毛靠着车子,一人身上搭了一条毯子,打算就这样熬过一晚。 “你睡吧,我熬夜熬习惯了,太早了睡不着。”小毛裹了裹毯子,说:“保持体力,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我的确很疲惫,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盖着毯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睡的不沉,迷迷糊糊的,中间还能听见小毛用打火机点烟。 咔...... 就在我睡的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车门被打开的声音。身边的小毛本来靠着车门,车门猛的被推开,直接把他撞了个跟头。 我一下子就醒了,转过头的同时,我看见张莫莫从车子里跳了出来,飞快的朝远处跑去。 不仅张莫莫跑了,宁小猫也从另一边跳出,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我和小毛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们两个一左一右的奔跑出去,我们不能不管。 我们俩对视了一眼,各自拔脚追了出去,小毛去追张莫莫,我去追赶宁小猫。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不过,我和小毛的反应比较快,就比她们两个迟了几步。我追着宁小猫跑出去能有几十米,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了。 宁小猫跑的非常快,那种速度,就仿佛把一个人全身上下的潜能全都激发了出来,快的让人感觉惊讶,我发力狂奔,可是竟然有些追不上她。 第一百四十六章难以面对的结果 http://.biquxs.info/

我追赶着宁小猫,心里也迷糊了。这样的情况,当时在胡杨河故道就发生过一次,可那一次的情况跟现在完全不同,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前面的宁小猫没有被调包。但她好端端的,怎么跟张莫莫分头从车上跳下来就跑? 宁小猫跑的太快了,我追赶的很吃力。我已经把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可是和宁小猫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咬了咬牙,不管她是什么原因跑的这么快,但我相信,她的体力终究有限,只要我紧追不舍,不把她追丢,等到她体力不支的时候,我肯定能追上她。 做好了打算,我就有意的控制速度和体力,月光明亮,就这么又跑出去三四百米远,我发现宁小猫的速度果然慢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明亮的月光陡然间被一片云彩给挡住了。光线一暗,视线就变的很模糊,幸好我随身就带着手电,一边跑,一边把手电掏出来。 手电的光柱透射出去的一刹那,我一下子看见一道影子,飞快的从宁小猫身前一晃而过。那道影子特别的快,我来不及分辨,立刻看到宁小猫的脖子上,唰的飞溅出来一串鲜血。 她正在全力奔跑,当血花飞溅出来的同时,宁小猫骤然间伸出双手,脚步立刻踉跄了起来,靠着惯性跌跌撞撞的又朝前跑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那道影子,已经跑的远了。但是我还是能依稀的观察到,影子雷鸣电闪一般的急速飞奔,转瞬之间消失在视线中。 我的心立刻被揪紧了,再也顾不上去追赶那道影子,拼命跑到了宁小猫跟前。宁小猫趴在地上,已经不动了,她脖子旁的地上,流着一滩殷红的血。 “小猫......”我感觉仿佛天塌地陷了一般,轻轻把她抱了起来。 宁小猫的脸,像一张白纸一样,半边脸颊沾染着血滴。她的大眼睛已经闭上了,长长的睫毛上,仿佛还挂着一滴眼泪。 她停止了呼吸,尽管我还能感觉到,她的手带着余温,可是,她的确是死了。 致命的伤口在脖子上,刚才那道趁着月黑风高出现的影子,一刀就精准的切断了宁小猫脖子上的动脉。对方一得手,立刻就逃走了,他根本不担心宁小猫能死里逃生。 我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仿佛变的一片灰暗。在此之前,我虽然已经目睹过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可是就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突然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命运,是我无法改变的,不仅命运,就连一些事实,也是我无法改变的。无法改变,就意味着要去承受。 我抱着宁小猫,朝营地走去,走到半路的时候,小毛通过对讲机呼叫。这就证明,他离我应该不远,最多不会超过两公里。 小毛说,他在营地西边一片已经干涸的湖底,张莫莫到这儿以后,随着崎岖的地形暂时消失了。 我强迫自己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宁小猫已经死了,还剩下张莫莫,我绝不想再看到刚才的那一幕。 我飞快的朝营地跑去,把宁小猫的尸体放在车子旁边,匆忙拿起一根钢钎,朝小毛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找到了小毛,就如他所说,周围的地势的确有点复杂,干涸的湖泊底部,沟壑纵横,还有一道一道不太宽的裂缝。小毛把身子压的很低,跟我说了说,他就是追到这儿把张莫莫追丢了。但是他能肯定,张莫莫还在附近,应该没有跑远。 我对小毛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两个人分头行动。 我拿着钢钎从右边绕了个圈子,虽然一直在说服自己,可是头还是感觉晕晕沉沉。脚下都是起伏的坑洼地,有些洼地稍深一些,人躲在里面就不容易被发现。我搜索的很仔细,走了大约五六十米,我就稍稍调转方向,朝左边靠拢了些。 这片坑洼地的面积很大,找来找去,我和小毛也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就在我全力搜索的时候,从前面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骤然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我猛的一转头,就看见张莫莫好像从一块比较深的洼地中跳了出来。 “莫莫!”我喊了一声,但是一嗓子喊出去,我突然发现,张莫莫不是自己跳出来的,她的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绳子显然收紧了,张莫莫在拼命的挣扎,两只手死死的抓着绳子,想要挣脱。 十几米的距离,本来几步就能冲过去,但到处都是坑洼,严重影响了我的速度。我喊张莫莫的时候,小毛也听到了,正在朝这边靠拢,可他离的远,帮不上忙。 我咬着牙,不顾一切的猛冲过去,还差几米远的时候,张莫莫整个人硬被绳子拖着,翻到了身后的一个凹坑中。 我一步越过一个小坑,又绕来绕去,朝张莫莫翻落的凹坑跑去。然而,还没等我跑到跟前,凹坑里嗖的跳出来一道影子,转身就跑。 我记得那道影子,那道影子不久之前刚刚杀掉了宁小猫,尽管对方穿着深黄色的衣服,脸也被蒙着,根本分辨不出长相,可是我记得他,不会认错。 “站住!”我大喊了一声,低头朝凹坑里一看,本来就晕沉沉的脑袋,仿佛一下子重的有一万斤。 张莫莫躺在凹坑里,手和脚在轻轻的颤动,我能看见她脖子上有一道刀口,刀口像是泉眼,鲜血在不断的涌动。 她还没完全停止呼吸,可是,我已经救不活她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如同烈火一般燃烧的恨意。那道影子敏捷异常,在坑坑洼洼的湖泊底部健步如飞。我感觉自己现在就算发力狂奔,也追不上他。 老王,宁小猫,张莫莫,很可能都是死在这个人手里的。心头的怒火几乎吞噬了我的理智,我弯腰捡起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块,抬手用力扔了出去。 我没想到,这一块石头会扔的这么准,可能是砸到了对方的脖子上。我看见那道影子一个趔趄,脚步不稳,摔倒在了洼地里。我抬脚就朝那边跑,双方距离不算太远,很快就跑到了。 等我跑到跟前的时候,发现那一下可能把对方砸的晕头转向,那道影子正趴在坑里,想要朝上爬。 看到他的同时,我仿佛完全失去了理智,脑子闪来闪去,晃动的全是老王和宁小猫死去时的情景。我抓着手里的钢钎,一跃而下,钢钎噗的就捅到了对方的后腰上。 钢钎的一端是砸扁的,就和凿子的刃口一样,这一下子,仿佛把我的怒火全都灌注在其中,钢钎直接捅到皮肉里,甚至我还能感觉钢钎和骨头摩擦的声音。 一股鲜血唰的喷溅出来,溅的我满身满脸。这一下并不解恨,我用力抽回钢钎,但是还没有出手,小毛匆匆忙忙的冲我喊了一声:“先别杀他!” 这一声像是把我喊醒了,这道影子既然杀了老王他们,就一定有他的目的,现在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杀他容易,但是等他死了,再去猜测他的动机,就没有任何可能。 我把心头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一脚踩到他受伤的后腰上,抓着他的后领,硬把他的上半身给拽了起来。 啪嗒......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一副眼镜掉到了地上,那是一副高度近视镜,镜片和酒瓶底似的。 看到这副眼镜的时候,我忍不住楞了一下,抓着那个人的领子,用力把他给翻了过来。 这一刻,我无法形容心头的感受。 这个人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刚才那一钢钎,肯定伤到了他的内脏,他的嘴角不断的朝外渗血。 我看着他,他也眯着眼睛看着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只觉得手里的钢钎一下子变的好像一座山那样沉重,几乎拿捏不住了。 如果我没看到这个人的脸,那么给我一万次机会,我都不可能猜到,杀了老王和宁小猫的凶手,会是他。 小毛跑到了跟前,跳下来就绊住了对方的胳膊。我终于支撑不住了,手里的钢钎应声落地。 “怎么?”小毛疑惑的看了看我:“你认识这个人?” “认识......”我的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 这个连杀了三个人的凶手,赫然是......是瞎三儿。 我此刻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上一次我去找瞎三儿逼问情况,瞎三儿自己了断了,这让我感觉很对不住他。 瞎三儿能活过来,我不感觉多奇怪,因为我亲眼见过老王和张莫莫他们几次死而复生。既然老王他们可以,瞎三儿也可以。 如果我知道死去的瞎三儿又活过来了,那么我会很高兴,但是,他活过来,却以这种方式跟我见面,我就接受不了了。 “先回去再说吧。”小毛也没有多问,他看了看瞎三儿后腰的伤,觉得不处理一下,会非常麻烦。 我完全没了主意,当自己拼了命想要给死去的同伴报仇时,却突然发现杀人凶手是自己感觉挺对不住的一个人,这种感受,这种抉择,会让人非常为难。 我听从小毛的建议,想先把瞎三儿给抬回去,不管他伤的多重,至少现在还没有死。 可是,等我准备把瞎三儿抬起来的时候,他伸出一只血乎乎的手,拉住我的胳膊,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口气,说:“你,还相信我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恨不起来 http://.biquxs.info/

瞎三儿说出这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确,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我恨的要死,不要说在这片荒无人迹的无人区,哪怕就是在秩序正常的城市里,我可能也会失去控制,把凶手弄死。 但我看到凶手是瞎三儿的时候,心里的那种愤怒,突然就变成了一阵很难表述出来的复杂的情绪。 说实话,我对瞎三儿恨不起来。我没办法忘记,瞎三儿在临死的时候,还专门给我留了一些钱,供我花销。 有的人,可能做了错事,但这种人,就是让人生不出恨意。 “你要是相信我......就在这里呆一会儿......”瞎三儿看我不说话,接着说道:“我有几句话和你......和你说一下。” 我没有回答,小毛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了看我,让我自己拿主意。我想着,即便现在回了营地,又有什么用?张莫莫和宁小猫,已经死了。 “你说吧。”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跟瞎三儿说道:“我在听。” 小毛站起身,离开了这个浅浅的凹坑。等他走了以后,瞎三儿使劲的用胳膊撑了撑身子,又摸了摸自己后腰上的伤口。 “你比以前......长进了......”说着话,瞎三儿摸索着把掉在地上的眼镜儿拿起来,重新戴好。他是高度近视,丢了眼镜儿就跟半个瞎子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我低着头,不愿意看他:“你给我个答案。”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眼睛还是好的......”瞎三儿不回答我的问题,又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气,他一边说话,嘴里就一边不断的渗出带血的沫子:“那时候,我的视力很好......” 瞎三儿的过去,我不太了解,我是在七孔桥认识他的,知道的大部分也是他在七孔桥的事情。瞎三儿可能有时候喝酒的时候,会偶尔提上两句,但我从来没有在意过。 “给我......给我一支烟吧......”瞎三儿伸出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朝我要烟。 我递了一支烟给他,又犹豫了一下,最后,我还是从身上拿了一些消过毒的绷带,想帮瞎三儿先止血。但瞎三儿不肯,抓过我手里的绷带,胡乱朝伤口上一堵。 “跟你说说话......”瞎三儿抽了口烟,跟着就咳嗽起来,咳出来的都是血沫:“再不说......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 瞎三儿慢慢的讲着,讲他以前的事情。我知道,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废话,所以我没有打断他,默默的听。 瞎三儿最早出道时,走的也是武路,而且,他做事比较独,基本不跟人搭伙,因为他觉得合作伙伴不可靠。他宁可一个人做事,虽然效率低一些,可能收入也少一些,但那样的话,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无牵无挂。 有一次,瞎三儿框出了一个坑,那应该是个唐墓,七纵七横的墓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打开。那时候,瞎三儿还年轻,有点毛糙,下手有点猛了,结果就在里头中了毒。 他拼死爬了出来,眼睛已经暂时失明,整张脸都是烂的。他当时想着,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儿了。 他心里还有很多不甘,因为他没有结婚,不知道爱情的滋味,挣来的那些钱也都没来得及花出去。 可是人就是这样,陷入了某种境地里,命运由不得自己掌握,即便有一万个不甘心,却还是改变不了结果。 不过,瞎三儿的运气很不错,在他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希望时,有个人,带着两个伙计,也到了这里。 这个人,也是走武路的,那时候,古行的人都比较穷,没有资金囤货,很多都要靠自己去找货。 说瞎三儿的运气好,不仅是因为他在毫无生机的时候遇见了这个人,更关键的是,这个人肯救他。 这些事情,我知道一些,听人说过,以前下坑做活的人,上演过无数次窝里斗,黑吃黑的惨剧。很多一伙儿的人在下坑捞到货以后,对自己人还要下手,更不要说遇见外人。像瞎三儿那种情况,路过的同行一般是不会救他的,免得以后多一个竞争对手,而且救了人,说不定还会惹来麻烦。 那个人问瞎三儿,问他想不想活下去。瞎三儿说想,对方又说,活下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瞎三儿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只要能活着,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那人最后救了瞎三儿,瞎三儿的命是保住了,脸上也没有留太过分的疤痕,只是眼睛这个部位太娇柔,被毒熏到以后,已经产生了无可弥补的创伤,所以从那时候开始,瞎三儿的视力就急剧下降,弄的和瞎子差不多。 瞎三儿活了下来,很感恩,这种救命之恩,是很难报答的。他休养了三四个月,等恢复的差不多之后,他想把这个人情给还了。当时,瞎三儿有一点积蓄,都是自己单枪匹马挣来的,放到现在来说,那点钱可能不算太多,可是在那个年代里,对一般人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他就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去找救命恩人。然而,对方不收他的钱。 当时,瞎三儿的心就凉了半截,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不肯收我的钱,意思就是......我欠他一条命......”瞎三儿不敢再抽烟了,咳的厉害,他侧身躺着,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拿着已经熄灭的烟卷,说:“人家什么时候要,我就得......就得什么时候把这条命......还给人家......” “救你的人,是陆放顶吧。”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插嘴问了一句,其实,瞎三儿是替陆放顶做事的,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是,是顶爷......” 瞎三儿这个人,很重义气,也很重信誉,他基本不会真正去结交朋友,但如果结交了,那就会掏心窝的对待朋友,他也很少会答应别人什么事,因为一旦答应,就得言出必行。 可是他没有办法,陆放顶不肯收他的钱,瞎三儿就知道,自己欠着陆放顶一条命,而且,陆放顶将来一定会让他还这条命的。 从那时候起,瞎三儿就搭上了陆放顶这条线,陆放顶已经在华阳站稳了脚跟,他不拿瞎三儿当手下看待,平时很照顾瞎三儿。因为瞎三儿的眼睛出问题了,也就很少再亲自下坑,大部分时间都是想办法找货,然后卖给下家。陆放顶的生意做的大,经常让瞎三儿分销一些货物,瞎三儿可以从中抽成。 七孔桥的人都知道瞎三儿有门路,能赚钱,可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只有瞎三儿知道。他的确挣了不少钱,但他不存钱,挣来的钱就花,给手下的伙计们分,出手特别阔绰。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那么这些钱,也只不过是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而已。 他也不成家,以他的身家,结几次婚都没问题。他有女人,但绝对不结婚,也不要孩子。他害怕真有了孩子,孩子没长大,自己就先挂了。 左手进右手出,花钱如流水,纸醉金迷的日子,瞎三儿过了十年。他不在乎钱,所以平时也根本不看账本什么的,有一次,他心血来潮,想看看自己这些年到底进账了多少,一看就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在七孔桥的十年,他进账这么多。他的货,很大一部分都是陆放顶提供的,陆放顶救他的命,还找机会让他赚钱,瞎三儿心里一下子和明镜儿一样,他知道自己欠陆放顶的,已经永远还不清了。 五六年前,陆放顶告诉瞎三儿,七孔桥市场有一个叫青竹苑的小店,小店里一对父子经营的。 我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个青竹苑,就是我家的小店。 陆放顶让瞎三儿找机会关照一下青竹苑,也关照一下我。陆放顶没说为什么,也没提别的要求。瞎三儿就有意的靠近我家的小店,没事了就过来东拉西扯,混熟之后,他教我一些古行里做生意的门道,还带我去吃饭喝酒。时间一长,我觉得瞎三儿为人不错,所以就真心接纳了他这个朋友。 陆放顶让瞎三儿有意接近我,但是之后就没了下文。瞎三儿也图个清静,陆放顶不让他做事,那是最好的。 不过,去年的时候,陆放顶找瞎三儿长谈了一次,聊了很多。陆放顶说,大通出了一点问题,实在抽不出得力的人手了,希望瞎三儿能替他办点事。 瞎三儿知道,这一天肯定会来的,他已经做了十年的心理准备,所以陆放顶说了之后,瞎三儿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陆放顶告诉瞎三儿一个叫做巴克郎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土洞墓。土洞墓的详细位置,陆放顶说的很清楚,他让瞎三儿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带人去巴克郎,再找机会把我给引过去。 我记得巴克郎,也记得瞎三儿半夜打电话把我从千里之外的华阳叫到了巴克郎。随后,他就让我看了土洞墓出土的那口长春木棺。 陆放顶交代过瞎三儿,一定让我亲眼看到长春木棺里的那只猴子,等我看到之后,就把猴子的尸体给烧掉。 第一百四十八章还不完的债 http://.biquxs.info/

陆放顶只交代了瞎三儿这些事,瞎三儿没有问为什么,但是他混了这么多年,一听陆放顶的命令,就觉得这件事肯定有隐情。 瞎三儿心里很不舒服,原本他是接受了陆放顶的指令,才跑去跟我拉关系的,但是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们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朋友,瞎三儿觉得这么做,是瞒着我,他心里不忍。 “巴克郎土洞墓里的长春木棺,还有木棺里的猴子尸体,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瞎三儿的脸已经白的和纸一样,他的伤口没有处理,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止血:“顶爷叫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我什么都没有多问。” 瞎三儿一直秉承着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个原则,所以陆放顶的命令,他不会多问。从巴克郎回来以后,瞎三儿又接到了陆放顶的命令。 这次的命令,是杀人。 瞎三儿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他其实不愿意做这种事,但是他心里记得很清楚,自己欠陆放顶一条命。他为了这件事准备了十年,等待了十年,他不想背信弃义。 陆放顶给他了详细的地理位置,还有被杀者的资料。 那个地方,叫做旦猛,被杀的人,一共三个,老王,张莫莫,宁小猫。 瞎三儿不知道这三个人跟陆放顶有什么仇,他依旧没有多问。陆放顶把这件事交给瞎三儿做,可能就是觉得,瞎三儿嘴很严,而且守信,绝对靠得住。 陆放顶给瞎三儿派了一个帮手,帮手是个陌生人,瞎三儿感觉对方不是混古行的,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个帮手的身手一般,但是脑子很管用,具体的谋杀计划由他来制定,瞎三儿主要负责实施。 两次旦猛行动,老王他们遭遇的,并非意外,而是精心安排好的圈套。包括那些要命的虫子,都是那个帮手引出来的。 第一次旦猛行动,老王他们全都死了,瞎三儿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但是他的心理负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隐隐加重了。因为他知道,老王他们三个,是我的朋友,而且是队伍里的成员。 瞎三儿能完全确认,我已经掉入了一个不可自拔的圈套和漩涡里,但他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越陷越深。 第一次旦猛行动之后,陆放顶专门又和瞎三儿见了一面。那个时候,陆放顶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陆放顶是要账的,瞎三儿是还账的。不过陆放顶始终没有把当年救瞎三儿的事情拿出来说。 陆放顶只是让瞎三儿再帮他做点事。 这次瞎三儿要做的,依旧是杀掉老王他们。 当时,瞎三儿很吃惊,因为老王和张莫莫他们三个人已经死在旦猛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已经死掉的人,还怎么再去杀一次。可陆放顶也没说那么多,只告诉瞎三儿,按照吩咐办事就行了。 但是第二次旦猛行动还没有开始之前,张莫莫查出了瞎三儿。瞎三儿是最早联系老王还有宁小猫的人,他不认识老王他们,是陆放顶给的电话号码,陆放顶怎么说,瞎三儿就怎么做。因为只是打了两次电话,瞎三儿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我找到瞎三儿的时候,瞎三儿知道,他肯定跑不掉了。他当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供出陆放顶,要么,就自己把自己灭口。 瞎三儿知道陆放顶的能量,如果真把陆放顶供出来,那么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不仅自己活不了,很可能还会连累自己手下的那些伙计。 而且,瞎三儿始终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他不是个恶人,跟老王他们也无冤无仇,就因为欠了陆放顶一条命,机关算尽,把老王他们给弄死了。他就觉得,供出陆放顶,他没有活路,不供出陆放顶,肯定在我这儿交代不过去。 其实瞎三儿是有准备的,这十几年时间,他也活够本了,从旦猛回来之后,他就做好了准备,真到万不得已,一死了之,这是他认为的最好的结局。 瞎三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的家产,几乎都散尽了,除了一部分不动产,账面上的现金只有二十来万,他给我留了二十万。他虽然什么都没有问过,但他能想象的出来,等待我的是一条漫长的而且充满波折的路,我肯定需要钱。 “后来呢?” “后来,就像做梦一样。”瞎三儿笑了笑,说:“春秋大梦。” 瞎三儿当时死了之后,我还专门打听过他在哪儿火葬,我想去送他一程,不过最后也没打听出来。对于外人来说,包括我,也包括瞎三儿的叔爷,都认为瞎三儿这个人,永远消失了。 但对于瞎三儿而言,那只是个开始。 他又活过来了,连他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没有死,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梦醒之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陆放顶。 陆放顶对瞎三儿是很满意的,因为瞎三儿宁可死,也没有把他给供出来。瞎三儿对自己的处境茫然无知,他很清楚,自己当时准备的是剧毒,服下去就没有救活的可能。可是,他还是活了,他问过陆放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顶爷告诉我,我是死了,但他又把我救活了。”瞎三儿咧着嘴,一边朝外咳着血沫,一边笑道:“你觉得可笑吗?” 我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有点可疑。现在完全可以确定,瞎三儿的死而复生,跟老王他们是一样的。但老王他们三个人每次死而复生,都会忘记自己死去的那段记忆,可瞎三儿却没有这样的情况,他的过去,依然记得那么清楚。 我觉得,他们的失忆或者不失忆,都是人为造成的,有人为控制的因素。要是按现在所知的情况来分析,那么,只有一个结论:老王他们的记忆里,有禁忌和忌讳,所以,他们必须忘记某段记忆,而瞎三儿却没有什么禁忌。 瞎三儿觉得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可笑,是因为他一命换一命,终于把陆放顶的救命之恩给还清了。可是刚刚还完债,陆放顶又把他给救活,这就等于瞎三儿欠陆放顶的,永远都还不清。 果不其然,这一次,陆放顶交给瞎三儿的任务,依然是去旦猛,依然是去杀人,被杀的目标,依然是老王他们三个。 瞎三儿有些承受不住了,他跟老王无冤无仇,就因为陆放顶一句话,老王他们三个人的命运,就不断的发生改变。 更重要的是,瞎三儿已经知道,老王他们三个和自己一样,很吊诡的起死回生,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或者说阴谋。这绝对不是瞎三儿能够应对的阴谋,他始终感觉,如果自己也陷进去,那么到最后,可能连死都死不了。 第二次旦猛之行,老王他们三个人又一次身遭不测。瞎三儿做完自己的事,就全身而退,陆放顶没有让他参与后续行动。所以徐娘娘他们伏击陆放顶的时候,瞎三儿没在其中。 在之后,瞎三儿不得不隐藏起来,那时候,七孔桥乃至华阳的古行都知道,瞎三儿已经死了,他没办法再抛头露面。陆放顶给他安排了个地方,又给了瞎三儿一些钱。瞎三儿平时可以到外地去玩儿,陆放顶也不怕瞎三儿会跑掉,可以说,陆放顶已经摸透了瞎三儿的为人,他知道瞎三儿不会跑。 就这么闲了很长时间之后,陆放顶找了瞎三儿一次。见到陆放顶时,瞎三儿微微吃了一惊,他觉得陆放顶好像一下子又老了十几岁,和快死了差不多。 陆放顶和瞎三儿喝了一次酒,中间什么都没说,只是闲聊天。等走的时候,陆放顶问瞎三儿,能不能再帮一次忙,地点就是这边,目标还是老王他们三个人。 瞎三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放顶,他很想拒绝,可是,当他将要拒绝的时候,脑子里就想起了陆放顶当年救他时的情景。 瞎三儿也能猜得出来,陆放顶或许是被逼无奈了,这种事情,陆放顶不会让大通的人去做,再次找到瞎三儿,只能说明,陆放顶无人可用。 瞎三儿答应了,那些拒绝的话,他始终说不出口。 听完瞎三儿的话,我皱着眉头沉默不语。陆放顶到底是在干什么?塔儿湖行动,是他全力促成的,他已经在尽力帮我了,我还曾经猜测过,陆放顶想让我走那条他一辈子都没走完的路。 但是他促成了塔儿湖行动,又让瞎三儿过来杀掉老王他们,这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我们一路上千方百计的想要甩脱可能存在的追踪者,但不管怎么甩脱,瞎三儿还是跟过来了。这就说明,一直有人在给他通报我们的具体位置。 队伍里有内鬼?应该不会,张莫莫宁小猫只要没被调包,就绝对不是内鬼,小毛呢,完全可以信任。 我问了瞎三儿,瞎三儿并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是陆放顶派给他的帮手负责追踪的。那个帮手,现在估计找不到了,瞎三儿在这里失手,帮手肯定已经逃走。 第一百四十九章换角思维 http://.biquxs.info/

瞎三儿讲到这里,精神已经不济了。他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就算身体的内伤暂时不致命,光流血也能流死。我的脑子还是很乱,因为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评价瞎三儿这个人。 不过,至少我清楚,瞎三儿和小毛不是一类人,瞎三儿有点死心眼,用个不恰当的词去形容,就是愚忠。我相信,如果陆放顶给小毛下了相同的指令,让小毛动手去杀老王他们,小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下手的。 但我又说不出瞎三儿的不是,每个人的思维,价值观都不一样,如果非要让所有人认同自己的价值观,那绝对不可能。 我依然还记得,瞎三儿上一次死去之前,还专门交代他的伙计,把自己仅剩的那点现金,全都留给了我。 “三......三哥......”我费了好半天力,才把以前经常喊他的称呼叫出口:“把你的伤先处理处理。” “别,这样......这样挺好......” 我咬了咬牙,说句内心深处的真话,我不想让瞎三儿死。 “要是不治伤,你......你会死的......” “我累得很,如果真的......真的死了......我可能还好受一些......” 我突然觉得,我能理解瞎三儿的感受。他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只是迫于自己做人的原则,去报陆放顶的恩。 如果一个人被逼无奈,一次又一次去杀害和自己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的人,他会背负难以想象的心理负担。 更让瞎三儿感觉感受的是,即便这一次他得手了,没有被我追上,也没有受伤,安全的逃脱,那么下一次陆放顶再交给他这样的任务,他该怎么办? 对于他这样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死亡,其实已经不是最难接受的事实。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那些自己根本不愿意做的事。 “你既然......还能喊我声三哥,说明你......没把我当仇人......”瞎三儿的脸色惨白,可是没有一点点对死亡的恐惧,笑着说道:“帮我个忙吧......” “你说......” “不用救我......我死了以后......就在这儿把我烧了......烧成灰......” 我明白瞎三儿的意思,他不傻,他知道如果自己在这儿死了,那么,就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他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人一死,烧成灰烬,就等于一了百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瞎三儿,不过,我隐约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努力救一个人,或许,不是好事,至少对瞎三儿来说不是好事。 “能帮我吗......” “三哥......”我低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我还想全力试着救救他,看能不能让他熬过这个生死难关,可是当我完全体会了瞎三儿的感受之后,我还能再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他:“你放心走。” “谢了,可惜这次......我也是个穷光蛋,给不了你什么资助......”瞎三儿好像没有力气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还是伸出那只沾满了血迹的手:“再......再让我抽支烟吧......” 我给瞎三儿点了一支烟,他叼在嘴里,微微的眯着眼睛,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手机。手机在这种地方失去了所有通讯功能,只是个摆设。瞎三儿从手机里调出来一首歌,把手机放到耳边。 “我经常失眠......睡不着......每每睡不着......我就总是听这首歌......听到天亮......” 那是一首橄榄树,旋律熟悉之极,瞎三儿叼着烟,听着歌,一直到烟燃完了,他还没有反应。我轻轻把烟头从他嘴里拿出来,他像是用尽了全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使劲的挤出一丝笑容。 “谢谢你,兄弟......” 我没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过了很长时间,瞎三儿的手机可能是没电了,循环播放的歌曲戛然而止,我再望向他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慢慢的站起身,走回营地,拿了一些汽油过来,瞎三儿最后一个心愿,我替他完成。 火在燃烧,隐隐约约,我仿佛还能从跳动的火苗中看见瞎三儿。 但是我知道,无论他之前如何,从今天开始,世界上不会再有瞎三儿这个人。 火最后燃尽了,我和小毛一起把这个浅坑给埋了起来。等到坑填平,我们俩并肩朝回走。张莫莫的尸体,已经被小毛带到了营地那边。他问我,该怎么办。 “把她们俩的尸体......放到那边去吧。” “放到那边去?”小毛有点讶异,他算是比较了解我的,他知道我就算救不了同伴,也不会把同伴的尸体丢下不管不问。 “放到那边去,我想,会有人收殓她们的。”我心里很清楚,张莫莫和宁小猫百分之九十九还会和前几次一样,死而复生。她们的尸体,一定有人运走。如果一直把她们放在眼皮子底下,其实等于阻碍了她们起死回生的可能。 小毛是个聪明人,我这么一说,他好像就明白了些什么。在胡杨河故道的时候,张莫莫和宁小猫遭遇了意外,可能凶多吉少。小毛知道这些,不过这次再见面,他看见两个人也没有多问。因为胡杨河行动里,小毛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她们俩死去的情景。 我们把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尸体放到车里,然后开出去两公里左右,又把她们给抬了下来。我的心神恍惚,回去的路上,小毛就替我开车。 这时候还是夜里,月光撒播下来,远处的水面波光粼粼。通过和瞎三儿的交谈,我知道了他的任务只是杀了老王他们三个人,至于我和小毛,起码是安全的。现在老王他们都死了,瞎三儿和那个帮手的任务已经完成,来自这方面的威胁,等于消除了。我和小毛不用再担心有人伏击我们。 “有一些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但是我相信,如果一件事情发生了,即便感觉它很奇怪,不过还是合理的。”小毛说:“存在即合理。” 不管是瞎三儿的死,还是老王他们的死,都让我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先不说老王他们是否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复活,单单说陆放顶非要三番五次杀掉他们的这个现象,就让我很不能理解。 陆放顶全力的帮我完成塔儿湖之行,他就肯定知道老王他们是我的同伴。但杀掉老王他们,唯独留下我,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些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别人,可是在我心里积压的太深,让我的情绪非常不好。我没能忍住,跟小毛讲了讲。 我讲的很详细,从第一次旦猛之行开始,再到这一次。小毛毕竟帮陆放顶做过事,而且参与了胡杨河行动,所以我讲了以后,他大概就能听明白。 “我很迷茫,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使劲按了按太阳穴,长长的出了口气:“连续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再有下一次,该怎么办?” “这些事,顶爷没有和我提过,一个字都没提过,我的确不太清楚。” “我知道。”我觉得小毛不会说谎,陆放顶叫人办事,是有分寸的,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一两个人去办。假如办事的人一失手,那么全盘计划就会泄露,所以他一直都秉承的是分片包干的原则,一个人只负责一件事,就像瞎三儿这样,即便失手了,瞎三儿也说不出陆放顶的完整计划。所以,小毛没有经手的事情,他绝对不可能知道。 “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只是提个建议。”小毛想了想,说:“我感觉,你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始终是站在顶爷那个出发点去考虑的,你一直考虑的是,顶爷为什么要让这三个人死。” “我只能这么考虑。” “换个角度考虑一下,比如,这三个人,到底有什么非死不可的必要。” “他们三个,都是普通人。” “如果真的是普通人,顶爷不会要他们的命的,顶爷的脾气,我很了解,他不可能滥杀无辜。”小毛琢磨了一下,问道:“王哥他们三个人,跟你是怎么认识的?你对他们,了解吗?” “了解,接触的时间很长了......”我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又觉得不对。 我对老王他们,真的了解吗?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只知道老王叫王大友,知道宁小猫的真名是宁晨晨,除了知道他们的名字和电话之外,别的,我一无所知。 他们家在哪儿住,父母是做什么的,家庭环境如何,以前在哪儿上学,这些个人资料我从来没有问过。因为经常和他们见面,我就感觉问这些问题很无聊。如果不是小毛现在提醒,我或许还想不起来这个。 “事出必有因,如果他们三个人身上,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顶爷不会揪着他们不放的。”小毛继续分析道:“而且这事确实很怪,顶爷叫我来帮你,说明他很想让你把塔儿湖这边的事情安全的做好,可是他又不容老王他们三个人,如果换做是我,从顶爷那里得不到答案,我就只能从王哥身上找原因了。” “对......”我一考虑,就觉得小毛的话有道理,陆放顶要杀老王他们,就有原因,这个原因,就在老王他们身上。 以前我没有想到这些,是因为我认为老王和张莫莫还有宁小猫是可以信任的,他们不会有问题。但现在看起来,真的有必要去查查这三个人的底细。 第一百五十章水影 http://.biquxs.info/

我决定了,要查查老王他们的底细,只不过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只能从塔儿湖回去之后再说。 我和小毛轮流睡了一会,第二天天亮之后,我心里还是不怎么踏实,开车到两公里之外看了看。 “看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小毛朝几个小时前放置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地方看了看,那里已经空了,两个人的尸体无影无踪。 她们的尸体被弄走了,在我的意料之中。这就说明,她们很可能还会起死回生,只要从塔儿湖离开,回去就能联系到她们。 但我不认为这是好事,她们三个人不管以什么方式再活过来,终究还要踏上之前走的那条路,不可避免。 那就意味着,他们始终都会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我和小毛回到营地,瞎三儿死了,他的那个帮手估计已经逃的远远的,这边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我们要着手勘察塔儿湖了。 我们先用很多游泳圈做了个简易的筏子,从岸边下水,慢慢的划动。我注视着湖水,很平静,丝毫不起波澜,就是水质不太好,能见度太低,在这样阳光明媚光照充足的条件下,一米以下的水流就看的不清楚了。 小毛把筏子划到了距离水岸有差不多二十米远的地方,告诉我他们五年前来这儿的时候,陆放顶就是让人从这里下水的。只不过今年的水量大了一些,把原来的水岸给淹没了。 我们围着水面转了一圈,回到岸边。就这么看一遍,根本没任何用处,必须得下水,才有可能查找到线索。 “我下去吧。”我抢先就去摆弄那些沉甸甸的潜水装备,但是一伸手就被小毛给拦住了。 “你留下,你以前没做个这个,控制不好,会很麻烦的。” 小毛不跟我说那么多,执意要先下去,我拗不过他,但我知道,他不让我下水,除了我不熟悉潜水之外,他还怕在水里会遇到危险。 我心里很感动,可是又说不出来,反正我觉得不管奔波的有多辛苦,跟小毛这样的人搭伙作伴,已经值得了。 小毛摆弄了一会儿,挨个检查了一遍,装备都封存着被埋起来,保存了几年,没有损坏,还可以用。 我对这方面的确不懂,看着小毛忙活。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他就打算第一次下水。现在的气温已经不算低了,小毛没有穿笨重的潜水服,只带了水肺下去。 “刚开始,情况不熟,探测为主,有什么意外,赶紧回来。” 小毛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顺着水边朝前一划,没入了水中。 小毛一下水,我就在上面等。他用的水肺是老式的,氧气也放了几年,不可能和现在的新装备比拟,估计最多在水下活动半个小时,就已经是极限。 小毛下去了有三四分钟,我就忍不住心慌,毕竟水里和陆地完全是两回事,最重要的是,水面就仿佛一层帷幕,隔着帷幕,下面的一切情形都看不到,连人都看不到,肯定心慌。 我等了有十多分钟,小毛从水里露出头,游到了岸边。他第一次下水,没敢停留太久,先熟悉一下情况。 小毛说,湖底很多泥沙,轻轻一碰就荡起一片,能见度不高,暂时也没发现什么。 我们俩在岸边呆了一会儿,小毛重新下去。这一次,又过了十几分钟,他浮出水面。 “不太好搞。”小毛摇了摇头,因为水下的环境太差了,潜水灯也不起什么作用,几乎得一米一米的慢慢摸索,可能短时间不会有什么发现。 “没事,慢慢来。”我不想给小毛任何压力,不管怎么样,先保证安全是第一位。 我们就在岸边烧了点水,然后把罐头丢进去煮,吃完以后,小毛睡了会儿,下午三点多钟,他醒过来活动活动身体,又准备下水。 小毛一直把下水的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左右,等情况完全熟悉了,才能适当延长。我不知道潜水是什么感受,不过我觉得应该很耗费体力。 小毛第三次上来的时候,表情有点失望,估计仍然是一无所获。可是我知道,他并不是自己失望,而是怕我失望,毕竟我现在做的事情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不管进展如何,对小毛本身是不存在影响的。 “沉住气,总会有发现的。”小毛脸上的失望只是一闪而过,他爬上来大口的吸了几口气,说:“塔儿湖就在这里,它跑不了,耐着性子,一定会有收获。” 小毛有意跟我聊天,扯一些天南海北的见闻,可能是不想让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我们在岸边呆了一个来小时,小毛看看天色,说再下去一次,等这次回来,今天就到此为止。 小毛又下水之后,我还是和之前一样盯着水面。湖水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太阳也快落山了,能见度更低,看着湖水,就好像看着一滩不知道风吹日晒了多长时间的死水。 陡然间,我看见湖水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漂了过去,因为我的目光一直都盯着小毛之前出水的地方,所以只是余光瞥到了湖面下的动静。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赶紧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水面。水面依然平静,全神贯注的注视,又感觉什么都没有。 是自己看错了? 我正在迟疑,猛的又看到一道影子,仿佛一条在水中漂荡的幽魂,慢悠悠的从眼皮子下的水中滑了过去。 这一次我没有看错,水下面好像真的有一条影子。影子在水中起伏,因为湖水污浊,稍稍往水下一沉,我就看的很不清楚。 我马上紧张了起来,原本以为湖水里没有什么东西,而且还专门巡视了一遍,小毛才下水的。水里如果有东西,小毛会不会遇到危险? 我唰的站起身,抓紧了手里的钢钎,目光从左到右扫视着。我很着急,我们的装备太落后了,小毛一下水,就等于暂时失去联络,无法跟他及时通报情况。 哗...... 当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照射到了水面上的时候,透过一层浑浊的湖水,我又看到了在水下漂过的那道影子。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等这道影子悄无声息漂过的时候,我抓着钢钎直接就捅了下去。 水波立刻被搅动了,水里的浮力太大,钢钎捅下去之后,隐隐约约感觉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又不太明显。我立刻伸手把钢钎给抽了回来,水波再次被搅动的时候,我一下子看到了一丛黑乎乎的东西。 我感觉脚底板冒出了一阵凉气,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一团浸在水里的头发。 我的脑子好像在这一瞬间又空了,这附近除了我和小毛,再没有别的人,小毛下水了,那水里这团头发,会是谁的!? 我用钢钎划拉着湖水,在水波微微起伏之中,我完全看清楚了,那就是一团头发,而且头发的主人,还在水里。 人肯定死了,面朝下趴着,随着缓慢的水流在水中漂荡。我用钢钎把水里的人扒过来,等人露出水面时,我紧张的如同弓弦一样的心,总算是平缓了些。 这个人不是小毛,虽然我还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我能确定肯定不是小毛。这个人的头发比小毛的长,而且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小毛的衣服。 我抓着对方的衣领,把他从水里拖了上来。 这个人是个男人,可能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死的时间不太久,湖水还没有把他泡的发胀。我大概检视了一遍,暂时没有看到外伤的伤口,也就不知道具体的死因。 死的人不是小毛,就让我觉得心算是松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头疼,原来我以为瞎三儿一死,塔儿湖这边算是安静下来,可以好好的用心做事,没想到在湖里突然发现了这个死人,这就等于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形式比我想的,要复杂一些。 我在这个人的衣兜里翻了翻,除了一把车钥匙之外,就没有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等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出来之后,就发现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出来做事的人,会把所有能查找身份信息的东西全部尽力抹除,就连衣服上的商标也会拆掉。但是商标虽然拆掉了,我还是能分辨出来,这个人身上穿的,和瞎三儿身上穿的衣服,绝对是一个牌子一个款式。 具体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不过,就我目前所看到的,已经可以判断出,这个人是瞎三儿的那个帮手,从旦猛盆地的时候就一直协助瞎三儿。 帮手是陆放顶派给瞎三儿的,瞎三儿跟对方只是保持合作关系,没有深入交往,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失手把瞎三儿给打伤的时候,就觉得他和帮手的任务已经完成,而且瞎三儿又被抓了,那个帮手肯定有多远跑多远。 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已经逃走的帮手,最后还是没能逃掉。 是谁杀了他?帮手明显是陆放顶的人,既然有人杀了他,就说明,陆放顶的敌人,或许也在塔儿湖。 第一百五十一章受命铜牌 http://.biquxs.info/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隐藏在塔儿湖的敌人会是谁。 这个时候,小毛从水下浮了上来,游到岸边。他一上岸,立刻就看到了我刚刚捞起来的死人。 我把自己的猜测和小毛说了说,小毛以前跟陆放顶行动了那么多次,如果陆放顶有敌人,小毛可能会知道一些。 “不好说,外人都知道,顶爷的敌人是赵三元,但赵三元那个人怎么说呢,成不了太大的事,因为他太自私。顶爷的心思,没有完全放在生意上,否则,凭顶爷的手段,把赵三元打垮也不是不可能。”小毛首先排除了赵三元的可能,赵三元的确也知道一些内情,但他缺乏得力的帮手,不会一直揪着陆放顶不松手。 “那除了赵三元,还能有谁?” “这个事情,就看你怎么想了,你不觉得,对方可能没有打算对我们动手?”小毛检视着从尸体身上搜出来的那些东西,说:“顶爷能派来办事的人,都不是怂包,如果有人能不知不觉的把这人给办了,那咱们俩,能躲得过去吗?” “大概躲不过去吧......”我苦笑了一声,不说别的,如果瞎三儿跟我没交情,只是一个负责伏杀的杀手,可能我都防备不住,会被他杀掉。 “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小毛也苦笑了一声,朝周围看了看,说:“如果这附近真的有人,咱们不可能找到他,他要是想对我们下手,早就下手了,不用等到现在,所以,就当这个人不存在吧,只能这样。” 我知道小毛说的很有道理,诚然,现在马上退走是最好的选择,可以把危险降到最低,但是小毛了解我,他知道我肯定不会走。既然不走,那就只能无视一切,否则自己给自己带来的心理负担,就会把人压垮。 我们俩合力把人给搬到一旁,找了个浅坑放进去,填土埋掉。一边填土,我就一边琢磨,这个人如果真是瞎三儿的帮手,那么陆放顶的损失就大了,这一次瞎三儿和帮手全都死在了塔儿湖,陆放顶能用的人本来就不多,可能以后在人力上,更要捉襟见肘。 把坑填上之后,我和小毛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弄了些东西吃。吃饱喝足了,就坐在一起聊天。 这种无视一切的办法,好像就是挺管用的,一直到十一点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小毛第二天还要继续下水,得保证睡眠和体力,我让他在车子里睡觉,自己就在车子旁边转悠。 湖边的夜很静,除了偶尔吹过的风,就再没有别的声响。我看着漫不经心,实际上却严防戒备,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小毛起来替我。我们俩就这样轮流守夜,熬过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气温升高了,小毛和昨天一样,从岸边下水。前后又上上下下的三次,等他又浮出水面时,游到近前,跟我要绳子。 “发现东西了?”我一阵激动,赶紧取了一盘绳子给他。 “有点东西,等捞上来再说。” 我们俩相互配合,划着简易筏子到了刚才小毛出水的地方。他带着绳子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浮上来,让我拉绳子。 绳子肯定绑着什么东西,不过借助水的浮力,还是很轻松的就拉了上来。等到绳子另一端的东西一出水,我就承受不住了,身子一歪,差点摔到水里。 绳子是绑在一根几乎已经锈成疙瘩的铁链上面的,铁链的一端,固定在一块石锁般的石头上,另一端,跟一个陶罐连在一起。陶罐没多重,但那个石锁估计得有四十斤,我把石锁拉上来之后,险些把简易筏子给砸个窟窿。 我又把小毛拉上来,划着筏子回到岸边。铁链很粗,已经锈的面目全非,石锁和陶罐倒是保存的很好。 陶罐的罐口镶着一只铁环,就是这只铁环把罐子和铁链连接在了一起。那么沉的石锁坠着罐子,沉在湖底可能已经很久很久了。 罐子口密封的很严实,是那种很少见的“一体封”,封口的胶泥已经快被烧的和罐子形成一体了。这种封口,意思就是在短时间之内,不会开启这只罐子。 这只罐子,是我们到现在为止唯一的发现,肯定引起了我的重视。这种罐子的封口需要高温烧制,所以,在罐子内部就不太可能装载机括。我和小毛商量了一下,还是用比较稳妥的办法,把陶管给砸开了。 罐子碎成了几块,罐子破碎之后,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罐子里只有一块十厘米见方的薄板,薄板是金属物,上面有一层很浅的绿锈,按我的经验来看,这是一块铜板。 铜板十厘米长,大概四厘米宽,因为密封在罐子里,所以氧化的不太严重,除了铜锈,还有一层薄薄的污垢。 现在判断不出这块铜板的具体年代,但我接触过很多古物,经验和直觉都告诉我,这块铜板的历史相当悠久。 中国的冶炼技术在很早以前就出现了,但是冶炼技术刚出现的时候,因为矿产的局限,黄金和白银的价值还没有完全凸显出来,中国本身是个贵重金属比较匮乏的地方,当时主要的矿石是铜矿石。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铜代替了黄金,有很多古籍史料中记载,赐五百金,三百金,那种赏赐,其实是铜,不是真正的黄金。 所以,这只陶罐里的铜板在现在看来,可能不是什么贵重金属,但在当时那个年代来说,或许是比较珍贵的,尤其在一些冶炼不发达的地区,金属制品一直都是贵族才能使用的东西。 我把铜板小心的清理了一番,随即,铜板上的字迹就显现了出来。字迹一出现,我又激动了一下,因为这块铜板上的字迹,是象雄祭文。 我觉得很意外,塔儿湖所在的地方,距离古象雄简直是十万八千里,但属于象雄的祭文,出现于塔儿湖的湖底,这又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古象雄人肯定在塔儿湖活动过。 我把铜板正反两面都清理干净,字迹大体都能看清楚了。铜板的正面,一共有二十三个祭文,背面则是五个字体很大的祭文。 二十三个小祭文里,我只认识三个,背面的五个大祭文,我也认识三个。大祭文里有一个字符,如果翻译过来就是“赞”字。 但这个赞字和汉语中的赞字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象雄的国教是多神教,其中最核心的教义,是把宇宙分为三个部分,天,地,地下。天神是最高层次的神明,天的神,就叫做“赞”。 看到铜板上这个赞字,我就知道,这块铜板可能很有来历。象雄祭文的主要用途就是祭神,是人和神之间最重要的沟通方式。祭文多半会铸造雕刻在祭器和法器上,但并不是什么样的祭文都能拿来随便朝祭器上安。象雄国教内最高地位的人,使用最高规格的祭器,才有资格在祭器上留下“赞”字字符。 铜板上的五个祭文,大概意思是受天神之命。 我判断出这五个大一点的祭文,但是铜牌正面那二十三个小一号的祭文,就推敲不出了,不认识的字符太多,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妄加猜测。 不过,塔儿湖里既然有这样的陶罐和受命铜牌,就说明很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我再下去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陶罐。”小毛是无意中发现陶罐的,湖水太浑浊,如果不是敲好碰到了陶罐,他可能就遗漏过去了。 小毛休息了一会儿,又潜入了水中,我把那块受命铜牌小心的收好,心里也感觉很为难,象雄文字到现在,几乎变成了死文字,而从象雄文字里脱胎繁衍出来的象雄祭文,是当时一些大祭司才能掌握的文字,到现在完全失传,不会有人再认识象雄祭文。只找到这些铜牌,但是翻译不出上面的祭文,铜牌就是一块废铜烂铁。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尽力寻找这样的铜牌,等回到华阳以后再慢慢的想办法。 不知不觉,小毛下水已经有十五分钟,估计快该浮出水面了,我就眼巴巴的等。可是又等了五分钟,没见他出来,我就想着,小毛可能是想在下面好好找一找。 又等了十分钟,我开始不安,小毛做事比较谨慎,就算急着寻找这些陶罐,他也不可能一直呆在下面不上来。半个小时,是这些老装备的使用极限,小毛心里有数,如果他还不上来,要么就是有了新的发现,要么就是出了事。 我在岸边走来走去,不断的安慰自己,小毛聪明,而且经验丰富,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但是越是这样安慰自己,情况仿佛就越糟糕,又过了十分钟,我完全坐不住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茫茫的水面,只剩下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我根本就看不到水下的小毛现在究竟在哪个方位。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不管我承认不承认,都不得不面对事实,小毛肯定是出事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水渠 http://.biquxs.info/

小毛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出水,对我的心理打击很大,来塔儿湖的这支队伍,是几次行动以来人数最多的,但中间变故丛生,成员走的走死的死,现在就剩我和小毛两个人,如果小毛再出意外,我能怎么办? 我现在还分辨不出来,小毛到底是遭遇了人为因素导致的意外,还是塔儿湖本身存在的危险,我焦急的在岸边走来走去,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划着筏子,到了刚才小毛出水的地方。 静谧而浑浊的湖水没有什么波动,隔着水,什么都看不清楚。水域的面积这么大,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小毛现在具体在哪个位置。划了一会儿,我感觉这样不是事,迅速返回岸边,找到了另一套水肺。 虽然我没有相关的经验,但我无法坐视不理,不管怎么样,都要下去看一看。 在准备下水之前,我犹豫了一下。小毛如果在水里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么我下去,肯定也难逃一劫,我不认为自己的综合实力比小毛强。然而,心里的犹豫只是那么短短一瞬,立刻就消失了。 我从岸边下水,尽管已经五月份了,但太阳落山之后,气温骤降,湖水凉的刺骨。我根本不会调节水肺的潜水铅块,手忙脚乱的扑腾了好一会儿,等真正进入水下,才知道水下的情况和小毛说的一样,湖水太浑浊,潜水灯不怎么管用。 我不知道该怎么潜到更深的地方去,更要命的是,这些水肺还有配套的设备时间太久了,潜水灯可能出现了问题,直接不亮了。漆黑的水下,寸步难行,不得已之下,我只能浮了上来。 我找了一把防水手电,替代潜水灯,重新进入水中。我所能看到的,就是仿佛无边无际的浑浊的水,除了水,视线中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就这样在水边断断续续的寻找了一个小时,我彻底绝望了,小毛的水肺绝对不可能在水下坚持这么长时间。 我没有停止寻找,到了这个时候,我想找到小毛,但又不想找到他。两个小时的时间都看不见他,我害怕真找到他时,他是一具尸体。 一直找不到他,最起码我心里还会有一丝幻想,幻想小毛还活着。 我徒劳无功的在岸边和水中不断的往返,从太阳落山,再到夜幕降临。最后,能想出来的办法全都用上了,可是水里不比陆地,办法有限,而且没用。 到了夜里十点多钟时,小毛还是踪影全无,我不知道是不是湖水太凉了,等我在岸边呆了一会儿之后,就觉得一直流鼻涕,头微微的有点发晕。 我没当回事,又折腾了一个小时,愈发的支撑不住,感觉体温有点高。我平时很少会有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可是一旦发烧,就势不可挡。浑身湿淋淋的,夜风一吹,就和掉到了冰窖里一样。 我迫不得已爬上岸,弄了些固体酒精还有干草,点了一堆火,把衣服还有头发烤干。等衣服和头发干了之后,头晕的仿佛站不起身了,眼皮子不断的打架。 我盖着毯子躺在火堆边,心里对自己说,就休息十分钟。可是一躺下来,完全控制不住了。我觉得浑身上下都很冷,额头却烫的吓人。 这场病来的很突然,而且很快,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但没有睡着,就好像腾云驾雾一样,天空大地都在一起转动。骤然升高的体温把脑子都烧晕了,糊里糊涂的,尽管没有真正睡过去,可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情景一阵一阵的浮现出来。 我好像看到了很多人从眼前经过,背景也在不断的变化,从荒无人烟的大漠戈壁,再到车水马龙的都市。一个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像走马观花一般的闪来闪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昏沉之中,好像连知觉也慢慢失去了,等到我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脑袋还是和灌满了浆糊一样,昏沉之极,身边的火堆早就熄灭了,在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还是惦记着小毛有没有回来。 可是,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自己否决了。小毛肯定没有回来,如果他回来的话,不会看着我不管。 我强撑着站起身,头重脚轻,精神很差。然而,当我努力睁开眼睛朝着不远处的湖面望去的时候,目光一下子凝滞了。 前一天还波光粼粼的湖,此刻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水光。 我迟疑了,几千平方米的水域,又不是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我强撑着精神,朝着前面走了一段,等到距离近了些。我才发现,并不是塔儿湖不见了,只是湖里的水位在一夜之间下降了很多。湖水本来就很浑浊,水位一降低,就剩下一些残留的跟泥汤一样的湖水。 我不知道这么多湖水是如何消失的,但是水位一低,再到湖里去寻找什么,就比之前容易了一些。我的身体很不舒服,可是一想到小毛,就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又朝前走了走。 大半湖底都因为水位的下降而露了出来,只剩下湖中心最低洼的地方还有水。湖底很多沙子,一眼看过去,也看不到有什么东西。我在全力的搜索,看了很长时间,并没有看到小毛。 我的额头滚烫,可是心却好像凉了,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射到湖心。哪儿都找不到小毛,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小毛还在湖心。 我踩着湿漉漉的泥沙,慢慢的绕着湖心走,我还是很害怕会突然看见某个地方露出小毛的身躯。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我走走停停,走了大半圈,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觉得小毛可能就在湖心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湖水里,我必须得把他给弄出来,即便他真的死了,也不能把他丢在这儿。 体力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我放慢了速度,朝营地那边走,想休息一会儿,让体力恢复恢复,然后到湖心的水面下,想办法找到小毛,把他的尸体给弄上来。 但是走到一半儿,脑袋骤然一晕,脚步也跟着踉跄起来,跟喝醉了似的,歪歪斜斜的差点摔倒。还没等我稳住身子,左脚猛然一空,噗的踩穿了一片湿漉漉的河沙,整条腿都陷了下去。 哗啦...... 紧跟着,周围看似平整的河沙顿时塌下去了一片,河沙塌下去之后,我发现倾斜的湖底坡面上,有一道很宽的缝隙。 缝隙很长,被河沙给挡住了,估计得有两米宽。我能听到一阵隐约的流水声,水声比较湍急,这就表明,在不远的地方,一定有流速很快的暗河。 小毛以前就说过,塔儿湖的湖水涨落没有规律,这几年有水,过几年可能就没了,再过几年或许又有了,这很可能是因为塔儿湖和地下水系是连通的,地下水系决定了湖泊的水量。 这一瞬间,我大概就明白了过来,湖水全部顺着这个缝隙流走了。塔儿湖一干涸,可能就得持续很长时间,等待地下水的补充,水量才能恢复一些。 但是我又觉得不太可能,地下水系的暗河水,总不会脱离了物理规律,从低到高倒灌回来。 缝隙的后面,黑咕隆咚的,暂时什么也看不到,我拿出手电,朝里面照了照。这一照过去,我立刻看见了一条很宽的水渠。 水渠从缝隙下面延伸出去,是用一块一块巨大又平整的石块垒出来的。这条水渠带着明显的人为痕迹,自然的力量绝对无法构架出这样工整的排水渠道。 事情是明摆着的,从湖里流进缝隙的水,全部顺着水渠流到了别的地方。 我心里开始激动了,不仅仅是因为发现了一些无法想象的人为痕迹,更因为缝隙后面的空间很大,有这个空间,小毛就有活着的可能。 我晃了晃脑袋,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一股精神,连滚带爬的跑回营地,收拾了一些东西,装进背包,重新跑回缝隙的边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小毛是否还活着,是我目前最关心的事,即便再不舒服,也不能停止寻找的步伐。 我在裂缝前又观察了一会儿,除了流水声,暂时听不到别的声音。我从缝隙迈步走进去,等于直接就走进了水渠中。这条水渠又像是一道桥梁,顺着水渠慢慢的走,流水声越来越大,水渠微微的倾斜,延绵大概有二十米左右,等到这二十米距离走完,光线所映照出的情景,让我有点瞠目结舌的感觉。 我见过一些古迹,也从书本和网络信息上浏览过某些传自很多年之前的古代建筑奇迹。虽然眼前的情景没有万里长城以及秦兵马俑那样恢弘壮观,但仅仅就科技水平和创造力来说,水渠前面的那些东西,简直是超越了当时那个年代的黑科技,让人叹为观止。 第一百五十三章排水系统 http://.biquxs.info/

这片空间里应该是一套完整的汲取地下河水的设施,一共分为两个部分。 在水渠下方的地下河两侧,有两架大的难以形容的水车,水车现在没有运转。但是只要运转起来,就会把暗河的河水不断抽到水渠里来。 水渠的正下方,应该是借助地势外加人工挖掘出来的很大的水沟,水沟里面,有涂过清漆桐油的原木板钉装的跟盒子一样的东西。这种木盒非常大,并排三个,浮在水面上。三根很粗的原木正直树立,从木盒上面顶到水渠下面。站在我这个位置,看不到水渠下面是什么构造,不过可以想象,肯定有木框之类的东西加固在背面。 这一整套取水设施,全都靠地下河的水力来驱动。巨大的水车不断汲取河水,注入水渠。但水渠本身有角度倾斜,水渠里的水到达一定程度,就会顺着倾斜的角度倒灌。这个时候,水渠正下方的水沟也在不停的注水,等水量充沛的时候,漂浮的木盒产生巨大的浮力,那三根树立起来的原木,就会顶着水渠,让一半水渠整体上升,使得水渠本身的倾斜角度消失,大量的河水将源源不断的顺着那条裂缝,流入塔儿湖。 想到这儿的时候,我的脊背一凉,因为那道裂缝不可能一直都存在,否则湖水时刻都可能发生倒灌。我立刻回头,朝来路走了走,当手电的光柱在上方扩散出去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两块很大的石板。 石板是悬空的,可以上下升降,石板下落,就等于堵死了缝隙。石板上升,则缝隙打开,湖水流回缝隙内部的空间。 这一整套设施很有想象力,久远的古代,人们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更让我感到震撼的是,这套巨大的取水以及泄水设施,其实等于是全自动的,都靠地下河的水力来运行。什么时候排水,什么时候灌水,有简单但是非常实用的机械根据水力在调控。只要水力达到了,就可以运转。 可以想象的出来,在当时那种年代里,要修出这样一个完善而巨大的排水设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现在暂时还不知道修建这儿的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根据那只湖底的陶罐,只能认为,修建者是象雄人。 至于修建这里的目的,大概就很好理解了,大漠戈壁中的地下水源对地表的影响不大,地表水系有水,才能保证植被的存活,然后形成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在这种地方,只要能有水,那么付出再多的人力物力都是值得的。 我站在水渠这里,心里七上八下的砰砰乱跳。我推测,象雄人在这里居住的时候,可能还可以通过人为的控制,让这一整套排水设施有规律的运行。但是没有人干涉的话,这套系统的运行就没有规律可言了,现在湖水已经基本排干了,如果进入了取水状态,那么裂痕上面的两块巨大的石板会落下,堵住裂缝。 要是真的那样,就等于把我也给堵在这里面了。 “小毛?小毛?”我轻轻喊了两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在光线的照耀下,我能看到水渠那边,还是黑乎乎的一片,这就说明,前方的空间依然宽阔。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小毛不在这儿,他可能会受伤昏迷,也可能朝里面走的远了,听不到我的呼喊。 这个地方不代表没有危险,可是小毛当时义无反顾的就抢着下水,让我留在岸上,现在他身陷不测,我绝对不能怕死。我吸了口气,从水渠一直走到了那边。 头还是很晕,发烧所带来的各种不适症状,好像全都集中到我身上了。水渠后面的路,弯弯曲曲,走了大概有三十米左右,当我转过一个弯,还没来得及看看前方的情况,就听见有人急促的喊道。 “成峰!是你吗!?” 一听到这声音,我浑身上下的不适,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这是小毛的声音,肯定是! “是我!”我能分辨出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立刻加快了脚步走过去,路面不平,有些起伏,我又走了不到十米,小毛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视线中。 小毛蹲在那边,可能他一看见手电透射过去的光线,就知道来人了。我急匆匆的走了两步,但是心里又感觉有点奇怪。小毛应该没受什么伤,塔儿湖的水基本都排干了,他只要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就可以从那道缝隙爬出来。 然而,整整一夜时间,小毛都没有回去,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小毛,你?你怎么了?”我一边问他,一边朝前走。 “等等!”小毛蹲在地上,一动都不动,抬头朝上下看了看:“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你到底是怎么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小毛保持蹲下的姿势可能已经很久了,就这么一直蹲着,连站都站不起来:“你受伤了?” “你不要乱走,我让你怎么迈步,你就怎么迈步。”小毛打开了潜水灯,照着我脚下的路面:“朝左边半米,再向前走一米。” 我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小毛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同时,我也开始警觉,因为从之前那一整套取水排水设施就能看得出来,当时营造这个地方的人里面,有精通机括的人,可能,在这儿随意乱走,会触动到什么隐藏着的机括。 我一厘米都不敢乱动,按照小毛的提示,一点一点的朝前走着,我和他大概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几分钟才走到。 “我脚下这块石头是活的。”小毛肯定一夜都没睡,而且一直在这儿蹲着,这种姿势非常难受:“我不敢百分百的确定,但是我觉得,如果我一松脚,可能会触发什么机关。”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小毛右脚脚下的那块路面,好像就是有点不对劲,明显比别的地方凹下去了一点。 小毛可能没想到我会找到这儿,他估计快撑不住了,不管是谁,保持着一个姿势在这里呆这么久,都是一种折磨。 “会触发什么机关?”我觉得小毛踩到的那块松动的石头,就和步兵雷的原理差不多,踩下去可能没事,但是一松脚,就会引起连锁反应。 “我不敢确定,一直不敢乱动。”小毛朝着我后上方指了指,说:“应该是那儿。” 我刚看到小毛的时候,心里太激动了,没有顾得上观察这里的环境,小毛给我指了指之后,我回头一看,就看见后面其实是一个不规则的口,大概三四米宽,四米左右高。在这个入口的正上方,明显有一块很大的石头。石头是悬空的,应该有铁索之类的东西在支撑。 小毛感觉,他脚下的触发机关跟那块大石头有关系,如果机关真的被完全触动,可能会让那块石头落下。石头特别大,一旦落下,就会把口堵死。在没有炸药的情况下,口被堵死,人就绝无逃出的希望。 就因为这样,小毛在这儿死撑着不敢乱动。 “现在该怎么处理?” “那边,有东西,应该是半截崩断的陶俑。”小毛朝着左后方指了一下:“但是太远了,我够不着。” 我明白小毛的意思,他现在没办法收脚,除非有什么重物压在这块石头上,才能让他解脱出来。 我非常小心,一点一点的试探着走过去。小毛看的没错,那的确是一尊从正中间崩断的陶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遗落在这儿。 这是一尊血陶,从陶俑的表面就能看见那种暗红色的纹络。我从知道这种血陶的来历以后,就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现在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我拖着半截血陶,按照刚才走过来的布点,又回到小毛身边,用血陶慢慢压住小毛脚下的石头,压一点,小毛的脚就抽回去一点,最后,血陶结结实实的压住这块石头,小毛终于算是解脱了。 他的半截身子完全麻了,站都站不起来。我赶紧给他拿了点水和食物,又帮着他揉了揉腿。 小毛休息了很长时间,我们俩就开始议论这个地方。小毛上次来到塔儿湖,队伍从湖里捞上来一尊血陶,小毛就觉得,湖里有文章,现在看起来,文章可能是在这片空间里。我试着照了照,光线在前方完全扩散开了,说明前面的空间还很大。 “朝前面再走走,看看。” “咱们还是准备的充分点吧。”小毛翻了翻我的背包,我一个人体力有限,带的东西也不多,小毛建议回去补充。 我们俩按着原路返回,到营地那边休整了一番,小毛平安无事,我很庆幸,但是烧一直不退,小毛就没让马上回去。我吃了药,喝了很多热水,在车里捂着毯子结结实实睡了一觉,出了不少汗。一出汗,就舒服了很多,体温也明显降了下来。 我休息了整整一天,到晚上的时候,精神恢复了不少。小毛已经整出来两个背包,一人一个,带着背包,我们俩重新回到了湖下的那道裂缝旁。 第一百五十四章月亮鼓 http://.biquxs.info/

在钻进裂缝之前,我有点担心,里面那套排水系统没有人为控制,谁都不知道排水和灌水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如果我们钻进去,排水系统又自动运行,就等于把我们俩给困在里面了。 “不会那么巧吧。”小毛笑了笑:“要是真那样的话,咱们运气就太差了。” 我也觉得排水系统不会很频繁的运行,如果前怕狼后怕虎,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钻进去,顺着刚才走过的路一直走到小毛之前被困住的地方。一到这儿,我们就放慢速度,小毛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走了大概二十多米远,地势低了一些,周围的潮气也非常重。 这里的地下水系很发达,而且水量比较充沛,谁都想象不到,在地表那片荒芜的不毛之地下面,就是这么大的一片水网。 这片隐藏着机关的通道已经走到了头儿,再往前,是一条比较狭窄的路。不知道从哪儿流过来很多水,贴着地面流淌。我们俩走了几步,鞋子就全湿了。 我们又走了走,就感觉脚下的路面不稳,感觉好像踩在下水道的栅栏上面一样。我拿手电朝下照了照,这里的水明显比塔儿湖的水清澈的多,地下水系没有受到任何污染,而且基本不带泥沙,水是完全透明的。 透过大概十厘米深的水,我看见水里好像铺着一个一个的笼子。笼子是铁的,铸造的很粗陋,笼子上面的铁条有大拇指那么粗,我们俩现在等于踩着这些笼子在朝前面走。 很显然,这些笼子已经在水里浸泡了很长很长时间,笼子上那些铁条之间的缝隙比较窄,再加上完全浸没在水中,也看不到笼子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 这个情况不怎么正常,我们应该是走在一条小水沟上面的,如果真的为了方便通行的话,用石头或者木头填在水沟里,成本要比铁笼子低的多。塔儿湖这里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具备建造冶炼场所的条件,所以,这些铁笼子肯定是在别的地方铸造完毕以后,成批成批运送到这儿的。 我和小毛试着想要拖一个笼子上来,但是笼子可能正好卡在水沟里,卡的非常死,俩人把吃奶的劲儿都给使出来了,还是拖不动。没办法,我们只能朝前走了几步,换一个笼子试试。 这一次,小毛用一根绳子穿过铁笼上面的缝隙,这样方便下手,我站在旁边的铁笼子上,两只手使劲拽着绳子。但是这么一使劲,脚下骤然一空,可能是笼子上面的几根铁条锈的不像样子,被踩断了。 铁条一断,半条腿就陷到了笼子里,小毛赶紧把我给拉上来。 被踩断的这只笼子,明显是松动的,我们俩人合力把它给硬拖了上来。笼子重的要死,一出水,差点把我们都给带到沟里。我们同时用力,把笼子拖到水沟旁边,直到笼子卡在两块石头中间,才算是稳当了。 在光线的映照下,我看见这只笼子里面,有一缕一缕已经辨认不出来的絮状物,缠绕在细密的铁条之间,在这些烂糟糟的絮状物下,一段一段骨头,若隐若现。 我们俩把笼子里的东西都弄了出来,小毛捏着一团絮状物搓了搓,这应该是一团皮毛之类的东西。 笼子里的骨头已经糟腐的不像样子,手一捏就碎成渣了。但是,骨头大体还是完整的,能够辨认出四肢,躯干,还有头颅。 猛然看上去,这些骨头和人骨的形体差不多,不过,整具骨架比较小,而且颅骨的形状和人骨的差距比较大。 “灵长类动物。”小毛看了几眼,说:“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灵长类动物。” 这个时候,我的眼皮子好像突突的跳动了两下,很久之前所做过的噩梦,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从记忆中跳脱出来,浮现于脑海。 那是我刚刚被卷到这个大事件的时候,经常做噩梦,除了会梦见陆放顶,还会梦见一只猴子。那只猴子很奇怪,说不清楚来历。到后来,我在巴克郎的土洞墓看见了一只猴子的尸体,瞎三儿把猴子给烧掉了,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就是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有做过和猴子相关的梦。 时间一久,我几乎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等小毛一说笼子里的这些骨头是灵长类动物,我顿时就想起了猴子。 “是猴子?” “应该是吧,时间太长了,皮毛都烂成这个样子,只剩下一点点残留物。”小毛看了看手指上留下的那一点点毛,说:“从骨骼来看,我觉得是猴子。” 我感觉有点不自在,铁笼子里装着猴子的尸体,这很让人怀疑,这只猴子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只不过笼子被丢在水中,猴子肯定会死。 装着猴子的铁笼被放进水里后,或许就没有再取出来过,猴子的尸体完全烂光了,只剩下被水浸泡了那么多年的骨头。 “这些铁笼里,每个都装着猴子?”我觉得身上一个劲儿的发冷,这条水沟不算很长,根据铁笼子的体积换算一下,如果整条水沟都用这种铁笼子铺出来一条路的话,那么笼子至少有四五十个。 “再捞起来一个看看。” 小毛又选了一个没有被卡死的铁笼,我们俩用力把笼子给弄上来。笼子上有锁,是一种样子比较奇怪的锁,已经锈死了,用钢钎一撬就可以撬开。 这只笼子里,依然是一副已经被泡散的骨架,小小的骨架,白森森的,在光线中,好像散发着一丝惨白的光。 我和小毛一共拉上来三只铁笼,每只笼子里,都有一副猴子的骨架。我直起腰朝前面看了看,剩下的铁笼不用再拉上来了,可以断定,铁笼里全是猴子的骨骼。 我很纳闷,营造这个地方的人,跟这些猴子有仇?抓了这么多猴子,就为了把它们关在铁笼里弄死? 笼子里除了猴子的骨骼,就再没有别的东西,想寻找些旁支线索也不可能。小毛把捞出来的铁笼又重新推回水沟,摇了摇头,说:“就这些笼子,可能看不出别的什么。” 这些铁笼本身就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不知道铁笼铸造的时间和地点,就没有推测的基础信息。因为陶罐里那块受命铜牌的原因,我一直假想,是象雄人修建了这个地方。 那么,这些铁笼子,是象雄人运来的,铁笼里的猴子,肯定也是象雄人装进去然后丢入水中。 我和小毛又开始朝前面走,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估计心里还平静些,但是现在已经知道,脚下的这些铁笼里都是猴子的骸骨,我就很不踏实,眼皮子一个劲儿的乱跳。有些笼子在水沟里没有放稳,一踩上去就左右乱晃,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忍不住会拿手电朝下面照照。 我感觉,铁笼里的猴子,好像在蹦蹦跳跳,想要冲出铁笼的禁锢。 这条不太长的水沟,很快就走过去了,水沟后面的地面就干燥了许多,没有明显的流水。 走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一眼就看到了左右两排整整齐齐的陶俑,应该都是血陶,每排八尊。 “古代的很多地区,都以九为极数。”小毛对我说:“这里每排都是八尊,少了两尊。” “机关那里有一个崩裂的,五年前你们不是还捞上来一尊,正好是两尊,这样一算,数就对上了。” 我一看见这些血陶,就觉得很别扭,两个人站在原地,左右打量了一下。可以看得出,这个地方是被人为修整过的,地面的石头几乎被磨平了,刻着很多抽象的纹路。 在血陶的旁边,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器皿,但又像是祭祀用的祭器。 这些祭器,我认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七孔桥市场以前偶尔也能见到一些祭器,都是内地各个时期的东西,跟眼前的这些祭器完全不同。 我能辨认出来的,是两面鼓,不太大,直径估计三十厘米左右,造型很独特。可能是时间太久了,一面鼓已经破了,剩下的一面是完好的。 小毛试探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危险,才小心的捡起了那面看着还算完好的鼓。鼓面上有一些污垢,用小刀可以慢慢的刮掉。 “这面鼓,好像是月亮鼓。” “什么?什么月亮鼓?” “月亮鼓,就是人皮鼓。”小毛拿着鼓在我面前晃了晃:“人皮鼓。” 据说,在所有的动物性油脂里面,只有人油漂浮在水面上的时候,会形成一个一个半圆的弯月形。而且,也只有人皮在硝制之后,会有隐隐约约的半月形的印记。唐末的黄巢领军打仗,有时候军粮供应不上,就用人的肉做军粮。他的部队把人的肉叫十香肉,人皮叫月亮皮。 用人皮做出来的鼓,说的隐晦一点,就叫做月亮鼓。 “怎么,害怕了?”小毛把那面鼓放到一边儿,说:“其实也没什么,用不着怕。” “我可不是害怕了。”我随口答了小毛一句,心里已经能够进一步确认,这个地方,可能真的就是象雄人营造的。 象雄人信奉原始苯教,在很多原始宗教里面,只有苯教的祭司,会使用人皮鼓作为正式的法器。 第一百五十五章椅子 http://.biquxs.info/

我基本上确定,曾经在这个地方活动过的,是古象雄人。可以想象出来,他们为了营造这里,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和时间,因为塔儿湖所在的区域,和古象雄王朝的领地还离的很远,越是这样,就越难调动人和物资。 最关键的是,在那种生产力相对落后的环境下,一个部族或者一个国家,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才会进行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尤其是高原王朝,地广人稀,人力是最宝贵的资源,不会随便浪费。 他们弄出来这样一个地方,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突然有种感觉,感觉自己之前的某些判断可能是错误的。我刚发现那个巨大而且较为超前的排水系统的时候,认为是有人想要搞一个可以控制水量的地面湖泊,然后围绕琥珀建立宜居带。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那个巨大的排水系统,很可能是为了封堵住这个入口,让任何人都无从得知塔儿湖的下面,会有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相信,如果有人为控制因素的话,那么排水系统会在指定的时间进行排水和灌水,就是因为古象雄王朝连同所有象雄人都消失了,才导致了排水系统的紊乱运行。 我站在原地想这些事情,小毛就在周围看了看。散落在周围的祭器,可能都是以前的象雄人留下来的。要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分析,这儿可能进行过祭祀,是一个祭祀场所。 “这儿好像是尽头了,没有往前的路。”小毛看了看之后,扭头对我说道:“咱们再找找?” “没路了?”我收敛心神,也朝四周扫了几眼,难道象雄人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连一个湖泊都给改造了,就是为了隐蔽这个位于地下的祭祀场所? 祭祀场的面积并不算很大,而且,我感觉也没有必要把祭祀场所弄的那么隐蔽和神秘,象雄的祭司在进行祭祀活动时,一般不会避讳信徒,很多信徒都可以在周围观看整个祭祀过程。 咚...... 就在我和小毛左顾右盼的时候,身后陡然间响起了一声鼓声。突如其来的鼓声把我吓了一跳,我们俩同时回过头,不由自主的朝那面月亮鼓望去。 月亮鼓还在原地,望着这面鼓的时候,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会怀疑是不是我的耳朵突然出现了什么问题。但小毛就在身边,他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声鼓声。 “咱们,是不是听错了?”小毛问了我一句,这里除了我们俩,不可能再有别的人,那面鼓突然就响了,这个事情解释不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就感觉瘆得慌,铁笼里的猴子,整整齐齐排列的血陶,还有本身就够吓人的月亮鼓......这一切都让周围的气氛变得诡异。 咚...... 就在我和小毛面面相觑的一刻,地面上的月亮鼓突然又响了一下。这一声鼓声非常清晰,绝对不可能是幻听。而且,我还能看见月亮鼓响起的时候,在地面上动了动。 咚...... 还没等我有多余的反应,月亮鼓又响了。这次鼓声响起的同时,从头顶噗噗的掉落下来一缕尘土。 鼓声的分贝并不高,可是,我却感觉整个空间都随着鼓声在震动。 “退后!!!”小毛看见那缕灰尘落下的时候,抓着我就朝后面跑。 咚咚咚...... 月亮鼓不断的响着,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不停的拍打鼓面。头顶的灰尘不断的噗噗往下掉。紧跟着,两排血陶好像也站不稳了,和不倒翁似的,随着鼓声左右噔噔的晃动。 “这个地方要塌?”我吓了一大跳,很难想象这种鼓声会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应。 小毛拉着我,退到了那条水沟边缘。眼前的一幕,真的诡异的让人无法形容,地上的月亮鼓在咚咚的响,整个祭祀场所完全被鼓声所淹没了,大片大片的灰尘不断的飘落下来,像一缕一缕的烟雾,在眼前悬浮扩散。 咔咔...... 两排血陶晃动的太剧烈了,随着晃动,血陶在地面上缓缓的移动着,就好像一个一个喝醉酒的人,僵着身子,七摇八晃的朝我们俩走过来。 这些血陶朝前移动一点,我和小毛就朝后退一点。十几尊血陶歪歪斜斜的移动到了祭祀场的边缘,这时候,月亮鼓的鼓声可能达到了巅峰,鼓点急促的无法形容,我的心好像都跟鼓声踩到了一个节点上,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我早就觉得......觉得这些血陶不地道......”我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根一米长的钢钎,做好的迎战的准备。 “先不要动,看看再说。”小毛按了按我的手,无形中把我又朝后拉了一把,挡在我前面:“血陶可能是比较邪气,但这终究是死物,咱们不要着急。” 十几尊血陶已经完全靠近了祭祀场的边缘,只要再朝前一点,就会移动到水沟这边。但是,这些血陶好像迈不过祭祀场的边儿,那么多血陶几乎挤成了一团,噔噔在原地不断的晃来晃去,那种情景,就如同一帮被铁丝网给挡住的丧尸,看的我头皮发麻。 鼓声急促的就和鞭炮一样,局面看着是有点收拾不住了。只不过十几尊血陶都挤在祭祀场的边缘,没有再朝前移动。 咔...... 不知道是不是在地面上晃动的太剧烈了,一尊血陶骤然间崩碎了。血陶崩碎的时候,我的眼睛一花,仿佛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裂成了几块。 崩碎的血陶在地上又颤动了几下,慢慢不动了。急促的鼓声开始变缓,但是声音很沉闷,每一声鼓响,都好像有一只脚重重踩在心口,憋的我有点喘不过气。 紧接着,剩下的血陶东倒西歪的摔了一地,我听见祭祀场的另一端好像有什么东西塌了下来,响声不停的回荡,飞扬起一大片迷蒙的尘土。 鼓声夏然而止,在这片尘土中一下子中止了。整个祭祀场安静的针落可闻,如果不是面前东倒西歪的血陶,我会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和小毛手里的手电都朝前面照射着,但是灰尘很多,也非常厚,光线照不透。 空间里没有流动的空气,灰尘弥漫起来,就很难落下。渐渐散开的灰尘遮挡了视线,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又朝后退了退,可能是退的有点猛了,我一脚踩到一个铁笼子上,立刻把锈的不成样子的几根铁条给踩断,半条腿又陷到了笼子里。 “你该减肥了。”小毛帮着我把腿抽回来,还没忘跟我开玩笑。我知道他不想让我那么紧张。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两次旦猛之行,再加上胡杨河故道,三次行动浪费了很多时间,也让我经历了一些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挫折和磨难,我不是那种胆子很小的人,可是在这个地方,我的心一直都感觉很慌,毫无来由的心慌。 我们俩一边等,一边侧耳倾听,但是再没有什么声音传出。就这样等了至少二十多分钟,弥漫的灰尘才算消散了一些。手电的光柱照到祭祀场的另一边时,我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道门。 一道石门,至少有五米高,沉重的一塌糊涂。 我看了看小毛,不敢再瞎做判断了。本来我们觉得这个祭祀场已经是尽头,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月亮鼓那样咚咚的响了一阵子,就把这道隐藏着的门给震了出来。 小毛确定暂时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就慢慢朝前走了走。他从我手里拿过那根钢钎,单膝跪在地上,身子和胳膊使劲朝前探出去,用钢钎在一尊倒地的血陶身上捅了捅。 沉重的血陶倒在地上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小毛来回试探了好几次,冲我摆了摆手,我猫着腰跑到他身后,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从旁边绕过这片东倒西歪的血陶。 月亮鼓还留在原地,我死死的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唯恐这面见鬼的鼓突然又响起来。 距离拉近之后,我的目光一转,突然就发现,在那道五米高的石门前,有一张宽大的椅子。 椅子紧紧的贴着石门,恨不得有半条马路那么宽。我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估计是我所见过的最值钱的一把椅子了。 椅子的主架是用长春木做的,镶嵌着经过精细打磨的玛瑙。可能是时间太久远的原因,玛瑙的光泽消失在岁月的消磨中。但是,这把椅子在刚刚做出来的时候,绝对是无价之宝。长春木这种东西,在丝绸之路繁荣的西域诸国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珍。一只小小的长春木盒,流传到内地,都是帝王宫廷才能拥有的宝物,更何况是长春木做出来的一把椅子。 椅子的作用,是供人安坐,不管再贵的椅子,也只有这样的作用。我的目光慢慢的移动,就发现这把罕见的无价之椅上,坐着一团影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身后是什么 http://.biquxs.info/

价值连城的长春木椅,必然只有身份极其高贵的人才能拥有。毫无疑问,椅子上那团影子,可能就是长春木椅的主人。 漂荡的灰尘还没有完全落定,不过,当光线全部照射过去的时候,那团影子,还是清晰的映入眼帘。 当我看到这团影子的那一刻,心就不由自主的又噗通噗通的狂跳了几下。 那团影子,仿佛蜷曲着窝在椅子上面,影子毛茸茸的,皮肉已经完全干涸,那是一只猴子。 在这个地方接二连三的看到猴子,让我非常的震惊。根据我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象雄人并不崇拜猴子,他们所生活的地方,也从来都没有猴子的踪影。 椅子上应该是一只普通的猴子,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只不过体型稍稍大一些。猴子肯定死去很多年了,除了体外的毛保存的还算完好,身躯已经干硬的只剩下骨头和一层干皮。 不仅我迷茫了,小毛也迷茫了。我们都不知道,这只猴子,到底意味着什么。 长春木椅的后面,就是那道石门,既然有门,说明这个地方就还没有到尽头。我觉得,这道石门太沉重了,仅靠我和小毛两个人,肯定推不动。 但是小毛朝旁边走了几步,就冲我摆了摆手,站在他那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石门闭合的不是很严,还留着一道缝隙。缝隙很窄,我也不知道侧着身能不能挤过去。 我拿出手机,把这个地方来回拍了很多照片,尤其是长春木椅上的那只猴子,这没有什么文字性的线索,留些照片,可能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我们都被之前的变故搞的有点发毛,所以非常小心,长春木椅没有什么异常,小毛试探了好久,确定安全之后,才慢慢的靠近了那道石门。 光线从石门的缝隙照射过去之后,好像立刻就被黑暗给吞噬了,根据我的经验,石门后面的空间还是很大,大到光线都照不到头。小毛取下背包试了试,侧着身使劲挤,才勉强挤过去。人是过去了,可是背包过不去,我只能把两只背包里的东西都取出来,隔着门缝递给小毛,再把空背包也丢过去,让他在那边重新把东西装进去。 等弄完这些,我也朝门缝里挤,可能我比小毛胖了一点,差点就被卡在中间,使劲吸了口气,缩着肚子,在小毛的帮助下,才硬挤过去。 等我们真正站在石门的后面,才发现眼前是一片漆黑的深渊。深渊隔断了所有的路,绝对无法穿过去,也就是说,这片深渊,是这里真正的尽头。 祭祀场紧连着深渊,但是象雄人还偏偏在中间弄了那么大的一道石门,那种石门的雕琢和安装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与时间,如果没有必要的话,象雄人应该不会这么做。 我想着,象雄人应该是不想让人看到石门后的深渊,即便是自己人,也不能看到。这道石门阻隔了人的视线,如果石门没有留下那道缝隙的话,初来乍到的人是不可能发现石门后面那片无尽的深渊的。 这片深渊肯定有人活动过,在深渊边缘遗留着不少杂物。小毛捡了一小块石头,丢了下去。很快就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根据这个来判断,深渊的深度大概就是四十到五十米左右,并非深不见底。 “没有路了,只能回去,或者下到深渊的底部去看看。”小毛蹲在边缘处,左右打量了一番:“以前有人下去过。” 深渊的边缘留着好几根钉在石头里面的铁桩,铁桩和我的手腕差不多粗,钉的很深,非常坚固。根据铁桩之间的间隔,大概能想象出来,这些铁桩过去是用来固定绳梯用的。绳梯垂入深渊,人就可以顺着绳梯爬下去。不过,铁桩还在,绳梯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象雄人最后离开的时候,取走了所有的绳梯。 这片深渊是不可能遗漏过去的,我已经改变了对这个地方的一些看法,觉得入口那边的排水系统,完全是隐蔽掩饰这个地下场所。如果只是一个象雄人的祭祀场的话,完全没有隐蔽的必要,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通的就是,他们想要隐蔽的,很可能是这片深渊。 深渊下面,会是什么? “我看看绳子够不够,如果够,我先下去。”我从包里把绳子给翻了出来,登山绳太粗了,一盘绳子很重,我只带了小一号的尼龙绳,还有两个搭扣。一盘绳子五十米,应该差不多够用。 “咱们只有两个人,已经没办法分头行事了,一起下去吧。”小毛帮着我把绳子固定在边缘的铁桩上,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我知道,他是害怕我在深渊下遇见意外的话,会应付不过来。 我知道劝他肯定没有用,等到绳子完全固定好了,我搭上搭扣,顺着绳子慢慢的朝下爬。 这片不算很深的深渊,带给我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刚爬下去不到三米,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被黑暗给淹没了。低头看看,下面的黑暗浓如重墨,仿佛人下去之后,就再也上不来了。 等我爬下去五六米的时候,小毛也跟着爬下来。深渊的石壁几乎是九十度垂直的,好在石壁上凹凸不平,脚可以借力,下去了差不多有十来米,我感觉比较稳当,就加快了速度。 中间没有发生意外,两个人很顺利的滑落到了深渊的底部。我用手电来回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休息一会。”小毛知道我的烧还没有完全退,怕我吃不消,招呼我原地休息会儿。 我们两个靠着背后的石壁,坐下来抽了支烟。深渊的底部很空,光线还是照不到头,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既然已经找到了这儿,哪怕多浪费些时间,也要好好的勘察一下。背包里的食物不算少,计划着用,两个人至少可以坚持一个礼拜。 “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小毛叼着烟,拿出指北针看了看,指北针没有受到影响,有了这个东西,就算空间很大,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我们俩休息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站起身朝周围看了看,反正到处都是黑乎乎一片,朝哪个方向走几乎是一样的。我们俩决定正直朝前走,真不行的话到时候再调转方向。 小毛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走出去几步之后,我突然感觉周围平静的气氛好像变味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危险,在无声无息的弥漫着。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也没看到什么,可感觉很不对劲。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小路上,四周很静,但走着走着,就觉得背后仿佛突然多了个什么东西。 我唰的回过头,转身的同时,手电也跟着朝后面扫了一下。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自己琢磨了一下,觉得是不是太多疑了。 我重新转过身,但是只走了一步,那种背后有什么东西的感觉,又一次充斥着脑海。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让人心里发毛。我又回过头,可身后依然空空荡荡。 “怎么了?”小毛看我在后头磨磨蹭蹭,就问我怎么回事。 “说不上来......”我也不想让小毛草木皆兵,然而,那种背后有东西的感觉却一直挥之不去,我犹豫了一下,对他说:“我觉得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小毛也拿着手电朝后面照,两把手电交叉着把身后一大片黑暗都照亮了,可是除了石头,真的看不到什么。 “没东西,别多想了。”小毛一摆头,说:“跟在我后面,没事的。” 小毛继续迈步朝前走,我不是不相信他,但心里的感觉起起伏伏,让人很不踏实。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可是我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始终觉得在我们目测不到的某个地方,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的注视着我们两个。 我走的很慢,双腿和灌了铅一样,一边走一边问道:“小毛,咱们在地面上的时候,就推测塔儿湖周围多半有人,你说,对方会不会也到这儿了?” “对方即便到这儿,也是在咱们后面的,他不可能比咱们还先到深渊下头。” “但愿吧......”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头那种不安和惊悚,就好像发酵了似的,在不断的膨胀。 我又慢慢的走了两步,转过头朝后面看了看。后面还是空空荡荡的,我转身跟着小毛,刚想迈步,可是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陡然间,我的头皮一麻,把手电朝后一扫,这一次,当我的目光跟着手电转到后面的时候,整个人就僵住了。 身后的确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然而,在我们爬下来的那片石壁上,却隐约有一片阴影。 碍于光线,我看不出那片阴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当我发现这片阴影的那一刻,脑袋都快要炸了。 石壁上的阴影,是一张脸,模模糊糊的脸。这张脸正对着我们,就好像在死死的注视着我和小毛。 第一百五十七章石堆 http://.biquxs.info/

我根本就不知道石壁上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张脸,但我记得很清楚,我和小毛刚刚爬下来时,石壁上没有这张脸。这张模糊的扭曲的脸,肯定刚出现不久。 我顿时就紧张了,小毛也匆匆调头走了回来,两个人站在原地暂时没敢乱动,一起朝着石壁望过去。 石壁上的那张脸很大,直径差不多得有一米,非常模糊。 “别急,慢慢看看。”小毛小声对我说了一句,这是他的经验,在这种陌生而且地势复杂的地方,一旦发生了不对劲的情况,就得耐心的观察清楚,然后想办法解决,不解决的话,就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我们俩左右散开,慢慢的朝石壁走了几步,石壁上的那张脸保持着原状,暂时也分辨不出,脸是怎么出现的。等到距离石壁还有四五米远的时候,我陡然间发现,石壁上的这张脸好像毛茸茸的,就仿佛从石头里长出一缕一缕棕色的毛。扭曲又模糊的脸,就是这些茸毛形成的。 当我看到这些棕色的毛的时候,就感觉脚好像抽筋了,很早之前在旦猛盆地所遭遇的那一幕,唰的浮上了脑海。 还没等我再继续深想下去,石壁上面那一团一团的茸毛噌噌的弹了出来。上百团这样的茸毛铺面而来,我的脚步一动,直接把小毛给推到了一边。 我认得出来,这些一团团的茸毛,都是寄居在石头里面的恶魔虫。被这种虫子啃咬之后,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我在旦猛的时候,就被恶魔虫咬过,已经无所谓了,如果不小心再被咬了,估计也不会恶化到哪儿去。可是小毛却不一样,我绝不能让他也被咬到。 “这都是虫子!”我推开小毛之后,随手就脱下外衣,兜住面前一片弹过来的茸毛:“千万不要被咬到!” 那么多毛茸茸的恶魔虫,噗噗的落到了地上,这东西简直和苍耳似的,一碰到衣服就附着到上面。我拼了命一般的甩动上衣,双脚也在地上来回乱踩。 尽管我已经用了全力,但是骤然间就感觉后背还有腋下猛的一疼,仿佛被一根带着麻药的针扎了一下。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我知道,肯定又被恶魔虫给咬了。只不过到了这时候,骑虎难下,再被咬几口,还是得硬着头皮拼下去。 小毛也脱下外衣,他的动作比我麻利,外衣朝地上一丢,盖住几团毛茸茸的恶魔虫,提脚就踩。这种虫子一踩就能踩扁,但是数量太多了,光线又这么昏暗,只要不留神被咬上一口,麻烦就大了。 我不知道身上到底附着着多少恶魔虫,来回扑打了一会儿,后腰上跟着又是一疼。我屏住呼吸,就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通猛打。 前后用了好几分钟时间,这一片恶魔虫总算是被踩到了地上。我浑身上下不舒服,赶紧把上衣全给脱了,从衣服里面又翻出来四五只虫子。 “要紧不?”小毛不知道恶魔虫的来历,也不知道被恶魔虫咬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就是看见从我的衣服里面翻出来几只虫子,觉得不太踏实。 “没事。”我把衣服清理干净了,重新穿好,嘴上说着没事,可是心里一个劲儿的冒苦水,又被恶魔虫咬了几下,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更严重的影响。 小毛给我用了一点外敷的药,我明知道这些药没有一点用处,但却并不点破。等到抹完药,我走在前面,到石壁那边看了看。 这一大片恶魔虫都跳出来了,应该再没有别的虫子。这种地方,没有阳光,也就不可能有太多的植被,恶魔虫在这样的地方都能繁衍生存,不得不说,这种虫子的生命力相当顽强。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虫子,挺牛的。”小毛用钢钎在石壁上敲了敲,一番敲打之后,我才发现,大概两三平方米的石壁内部,几乎都蛀空了。 等到确定再没有隐藏着的恶魔虫之后,我们俩才倒退着离开石壁这边。 只走了一会儿,我就感觉身上被恶魔虫咬过的地方起了反应,皮肉肯定是肿了,而且肿的特别厉害。短短十几分钟时间里,背后和腰上的伤口周围仿佛冒起了一片水泡。第一次被恶魔虫咬到脚踝时,就有这样的肿胀,脚踝肿了,可以把裤脚卷起来,但身上肿了就没有办法,觉得稍稍一动,被咬的地方就会被衣服给磨破。 我不想让小毛知道这些,但真的受不了,只能把上衣重新脱下来。小毛看了看伤口,立刻皱起眉头,他虽然不知道恶魔虫,可是却能看得出来,伤口很严重。 “没事,真没事。”我赶紧岔开话题,说:“我以前被这种虫子咬过,肿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小毛没有回应,不知道相信不相信我说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说:“我很少会问你的事情,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可是,我现在真的想问问你,你这样东奔西走,冒着各种各样的危险,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老王他们,也为了我自己。”我信任小毛,我相信他即便知道了我身上所有的秘密,他也不会透露给任何人。我把衣服轻轻搭在身上,一边慢慢朝前走,一边和小毛说了老王他们所遭遇的变故。 其实,我自己心里都是没底的,因为这几次行动所得到的线索,跟老王他们后背上的那张脸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就这样一直瞎折腾下去,我真的无法肯定,能否化解老王他们的危机。 但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了,或许希望很渺茫,可是走下去,总还是有希望的。 “可能,我们是一样的吧,我一直都盼望着,我认识的人可以过的好,包括你,还包括顶爷。” 这个地方的地下水系发达,水汽重,而且气温很低,我这样搭着衣服,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冷,小毛把他的外衣也搭到我身上,就这么走了估计有二十多分钟,一条很小的地下河出现在眼前。 这条河非常窄,也很浅,就和一条小水沟似的,河里凌乱的丢着一些比较大的石块,只要踩着石块就可以跨过去。本来,我对现在所走的方向没有多大的信心和把握,不过一看见这些杂乱的石块,我就觉得,我们应该没有选错。这些石块看似杂乱,但肯定是有人故意放在河里的,就是为了方便通行。 这条小河对面的地势,依然那么宽阔,地面比较平整,而且很干净。当我们俩跨过小河,走了不到十分钟,光线在前面映照出了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 我看得出来,那是一大堆石头。乱七八糟的石块,数都数不清,堆成了一个至少四五十平方米的石碓,石碓约莫得有三四米高,可能为了弄这个石堆,周围散落的石块全部被收集到这儿了,难怪河岸边的一大片地方干干净净,连颗小石子都没有。 石堆明显是人堆起来的,不知道有什么用。象雄王朝消失的太彻底,流传到后世的资料非常少,我不清楚象雄人的风俗习惯,更不可能推测出这种石堆有什么意义。 但还是那句话,我相信象雄人不会做无用功,既然这个石堆被堆起来,就一定有它的用处。 我们围着石堆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石块有大有小,小毛试着搬下来几块,回头对我说:“要是咱俩这样不停的干,说不定能在这儿掏个口,看看石堆下面有东西没有。” “那就试试吧。”我想着既然到这儿了,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都得仔细的查找查找,线索一旦被遗漏,以后恐怕就没机会再抓住了。 俩人撩开胳膊开始干,石堆上的石头都不算大,用钢钎砸砸,再撬动一下,就可以分块搬走。 这算是体力活,干了一会儿之后,我觉得身上开始冒汗,一冒汗,似乎连后背和后腰上面被虫子咬过的地方也没那么疼了。 干了老半天,我们搬开了最少有百十块石头,面前的几块石头叠加在一块,被卡住了,我用钢钎插到石头的缝隙里,使劲的撬了撬,但是钢钎太短,使不上力,我就打算抽出来再换个地方试试。 但是我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把钢钎抽回来,钢钎好像也被卡住了似的。小毛过来帮忙,两个人使足了劲儿,可钢钎好像生根了一样,依然抽不回来。 这根钢钎既是防身的武器,又是工具,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把它丢掉。万般无奈之下,我们俩只能慢慢的把周围的石头想办法搬掉。 费了二十分钟时间,才算是把钢钎周围的那些石块给清理了一下,可是石块都清理了,钢钎还是如同在石头里生根发芽,纹丝不动。 这个时候,光线在钢钎周围一晃,我立刻看见,这些石头的下面,有一具残破的血陶。血陶肯定遭到过外力的打击,嘴巴连同下巴颏有个窟窿,钢钎不偏不倚的正好就嵌在这个窟窿里。 我一看见这样的血陶就心里发憷,而且,这一幕确实令人感觉心惊胆战,这具残破的血陶,好像死死的咬住了钢钎,让我和小毛费了老鼻子的力气,也没能把钢钎给抽回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无法解决 http://.biquxs.info/

钢钎恰好就卡在这尊残破的血陶上,这是巧合吗?我可能从心底深处就很排斥这样的血陶,所以越看越觉得很怪异,心也砰砰的狂跳不止。 “别多想,意外,意外而已。”小毛可能知道我不怎么踏实,抓着钢钎,左右使劲一晃,咔的一声,血陶脸上的那个窟窿一下子被撬开了,随着陶片碎裂的声音,钢钎一下子被小毛给抽了回来。 “但愿是个意外吧......”我看着钢钎已经被抽回来了,但笼罩在心头的那片阴云,却始终没有散去。 咔...... 就在我心有余悸的时候,石堆上散碎的石头突然开始滑落,紧跟着,那尊残破的血陶从石头里滚动出来,一直滚到石堆旁边。 残破的血陶只剩下一半儿,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滚落出来的血陶像是一个不倒翁,在原地哐当哐当的晃动起来。我和小毛同时朝后退了退,两把手电一起照到血陶身上。 血陶身上一圈一圈暗红色的纹络在光线的照耀下,仿佛闪着妖异的红光。血陶的半张脸都崩碎了,就好像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在前面不停的晃来晃去。我能听见血陶在颤抖之间和地面碰撞所发出的声音,甚至还能看到它仅剩一半儿的脸庞上,呈现出一丝难以形容的表情。 小毛一声不响,一只手握着钢钎,另只手把我朝后面拉了拉,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残破的血陶,轻轻朝前迈了一步。如果这尊残破的血陶再有什么异动,小毛可能会冲过去。 咔...... 血陶颤动了至少有两三分钟,它的身躯上就传来了咔咔的崩裂声,从那张已经破碎的脸开始,一块一块的崩碎,裂纹像是蛛网,在血陶身上不断的蔓延,不等我和小毛再多走一步,血陶已经完全化成碎块,撒落一地。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小毛盯着已经碎成碎片的血陶,又转头看看我。 “这个石堆,还要不要继续挖?” “挖!”我咬了咬牙,情况越是这样,就越让我对这个石堆产生了兴趣。本来我并不确定,石堆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可这尊隐埋在石堆里的残破血陶,让我坚定了自己的预感。 我们俩立刻动手,接着清理石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防备的了,因为防备不住,只能等问题浮出水面的时候,再想办法去应对。 我和小毛配合的很默契,一个人负责从石堆上把大大小小的石块给撬下来,另一个人就把这些石块给丢到远处。 我一边忙碌着,一边就在琢磨,这些血陶透着一股邪气,不管是刚才在祭祀场那边看到的血陶,还是在石堆里挖出的血陶,都碎成那样了,还哐当哐当的蹦跶。但是,这些血陶不管蹦跶的再厉害,都没有对我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相信这些血陶的作用,就是晃荡晃荡吓唬人。 我和小毛在这儿干了很长时间,实在累了就休息。我们都害怕入口处的那个排水系统会突然发神经,所以不敢一直在这儿耽搁,把进度放到最快。 石堆被清理掉了一部分,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小毛只顾着干活,并没有太在意。还是很偶尔的情况下,把地面上的灰尘抹掉一部分之后,我才发现,地面上有一小片凿印很深的痕迹。 可以确定,这片雕凿过的印记,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印记还被压在石堆下面。我们俩明确了目标,小毛就想办法贴着地面朝里掏。 石堆这么大,把整个石堆都清理干净是不现实的,小毛贴着地面掏了一会儿,那片雕凿过的痕迹,就越来越大。尽管清理出来的还只是一部分,不过,已经能判断出这些痕迹的整体原貌。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乍一看,和日晷差不多,但是仔细分辨一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巨大的图案,是崩碎的,能够看到很清晰的崩裂后的裂纹。裂纹如同蛛网,密密麻麻,让整个图案变成了平贴在地面的无数碎块。 “这是什么东西?”我认不出来这幅巨大的图案是什么,扭头去问小毛。 “现在看不出来,再清理一部分。” 我们俩冒着很大的风险,从地面掏出了一个很大的洞,石堆上的石头没有任何粘合物,洞掏的大了,就会有崩塌的危险。小毛在洞里面垫了很多大块的石头,防止坍塌。 时间飞快的流逝,我和小毛在这个地方滞留了六天。给养不多了,要是再没什么发现,就只能暂时退回去。 这个时候,小毛也挖不动了,石堆的下面,可能有一个斜着下去的洞,这个洞很大,但是里面填着整块整块的大石头。 不仅如此,这些整块的石头中间,填充了一种黑色的粘合物,我们都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粘合物,比石头本身还要坚硬,钢铁一样,钢钎的刃口砸上去,连个印儿都不留。 小毛把情况跟我说了以后,我就感觉,这个洞里可能有什么东西,否则不会被故意堵起来。 “那些石头,能想办法砸开吗?”我很想看看洞里面有什么,就跟小毛商量:“真不行的话,我回去一趟,多带点给养回来。” “这不是给养不给养的问题。”小毛摇摇头,说:“这个洞被堵上的时候,可能就不打算再让人进去了,除非用炸药,靠咱们硬挖,绝对挖不开。” “用炸药?”我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用炸药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炸药炸开那些石头的同时,会对洞里面的东西产生巨大的威胁,如果装填量把握不住,就会玉石俱焚。 “我自己觉得吧,用炸药也不是事儿。”小毛把脸上的尘土都擦掉,说:“这几天根据实际情况,我有个判断。” 小毛说,石堆下面那个不知作用的巨大的图案,已经损毁了,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幅图案的损毁,这个地方才被象雄人彻底的放弃。 象雄人在彻底放弃这里的时候,一定对排水系统进行过调整,想让塔儿湖这里的秘密永远沉寂下去,但是排水系统出现了紊乱,才给我们创造机会,找到了这个地方。 那幅巨大的图案,到底有什么具体的作用,现在推测不出来。小毛一直都在负责挖掘,他感觉,石堆下面那个洞被堵住的时间,不可能太久,说不准就是三两年之前的事。 随着小毛的讲述,我也渐渐明白了,象雄人可能真的把这个地方给抛弃了。他们苦心积虑,就是不想再让别的人找到这个地方,所以,在象雄人离开之前,一定会把所有的入口都给堵死。 但我和小毛进来之后,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小毛被困的地方,还有祭祀场的那道石门,都是敞开的。如果这两处是封闭的话,那么我们俩可能到现在还被挡在外面,根本进不来。 这就说明,在象雄人消失之后,一定还有别的人来过这儿。 五年前,陆放顶到了塔儿湖,几乎没有进行大面积的勘察,匆匆忙忙的就撤退了,这说明,陆放顶感觉塔儿湖这个地方已经失去了勘察的必要。但是,五年之后,他又想方设法的把我给捣鼓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真的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洞口给弄开,我们就只能先回去。”小毛看着我沉默不语,以为我还在打这个洞口的主意:“回内地,我想办法联系个有相关应验的人,我们准备准备,再到这边来。” “万里迢迢啊。”我苦笑了一声,塔儿湖离内地太远了,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谁能受得了?可是除了回去,再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封堵的这么严实的洞口给打开。 我们俩收拾了一下东西,暂时先沿着原路返回。走到祭祀场的时候,我的心就悬到了嗓子眼,很害怕那面鬼里鬼气的月亮鼓突然又响起来。 不过还好,那面破鼓没有什么动静,破鼓没动静,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血陶也很安静,我们俩急匆匆的穿过祭祀场,又从原路一口气走到了排水系统那边。 湖里的水大部分都被排干了,只剩下湖心最深的地方,还留着部分积水。趁着湖里没水的时候,我们俩仔细的找了一遍,没什么发现。 现在该找的地方已经全都找了,除了那个被死死封堵的洞,别的地方或许也没有其它线索。我和小毛商量了一下,在这儿休息一晚上,明天清早就出发回程。 我也的确想要回去一趟,张莫莫和老王他们的情况,现在还一无所知,我得回去和他们先联络联络。 就剩我们两个人,晚上也没有守夜的必要了,我们俩躺到一辆车子里,凑合着休息一晚。我暗中做了比较详细的计划,这次回去,先联系老王他们,如果他们还和前几次一样,都奇迹般的起死回生了,那么我就得着手去查一查他们三个人的家底儿。 这几天累的够呛,在车子里想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听见车窗好像嘭的响了一下,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整个人就如同触电了一样,唰的坐了起来。 我清清楚楚的看见车窗外面,贴着一双血糊糊的手。 第一百五十九章调查结果 http://.biquxs.info/

我醒过来的时候,小毛也醒了,我们两个人同时看到了按在车窗外的那双血糊糊的手。小毛反应很快,立刻拉开自己旁边的车门。 就在小毛将要下车的那一刻,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啪的贴到了车窗上。车窗就在我旁边,尽管是在夜里,但月光撒播下来,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这张贴在车窗上的脸。 这一下子我就睡意全无,挪动身子,从小毛那边的车门跳了下来。我们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绕过车子,一眼看到车窗外有一个人。 那个人半跪在车门外,死死的贴着车窗,在他身后,有一串很显眼的血迹。血迹至少二三十米长,这就说明,这个人是从远处一点点爬过来,扒着我们的车子,应该是想求救。 我和小毛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别的人。 小毛跟我使了个眼色,俩人不约而同的迈动脚步,朝车门外的那个人走了过去。对方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紧贴车门的姿势,一直等我们走到离他还有两步远的时候,这个人慢慢的躺倒在地。 “他死了。”小毛立刻蹲下来,观察了一下,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血,整张脸几乎都被血给糊满了,等小毛确定对方已经断气,又靠近了一点的时候,突然就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看我:“好像是......是郑伟......” “郑伟?”我心里一跳,郑伟不是早就走了吗? 我赶紧拿了半瓶没有喝完的水,把那个人脸上的血迹擦了擦,血迹擦掉一些,果然分辨出来,就是郑伟。 我很难理解已经离开的郑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而且刚一露面就断了气。郑伟虽然不怎么厚道,觉得我们的行动太危险之后,立刻就退出了,但他肯定不是谁故意派来混到我们队伍里的。 “郑伟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小毛抹掉额头上的汗,又朝周围看了一眼:“他们肯定没走成。” “你的意思是?”我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随着小毛左右扫视了一圈:“杀了帮手的那个人,还杀了郑伟?” 郑伟可能当时跟我们说了离开以后,就没有走成,半路肯定因为什么意外,被阻截了下来。他们被阻截,必然是有人不愿意让他们把这边的情况还有我们队伍的情况给泄露出去。 让人最严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灭口,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把郑伟弄到塔儿湖,让他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但陡然间,我突然就反应过来,杀郑伟的人这么做,好像是一种警告。这个人既然能把郑伟杀了,那么,他一定也有能力伏杀我和小毛,可是对方没有这么做,只是让我们亲眼目睹了郑伟的死亡。 或许,对方是用郑伟给我们传递一个信息,让我们离开塔儿湖。 我的脑袋大了一圈,我知道这个大事件里的人员成分可能有些复杂,但是除了陆放顶和赵三元,我暂时还不知道有谁也被卷了进来。杀掉郑伟的,不会是陆放顶的人,也不会是赵三元的人。 “说实话,我们防不住。”小毛大概也能猜出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他想了想,招呼我把郑伟先抬起来,抬到湖泊那边去,一边走一边对我说:“咱们本来就暂时准备走的,直接走吧。” 我们两个把郑伟抬到湖边,找个地方给埋了。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而且后背和后腰被恶魔虫咬过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疼。我想不出来,隐藏在塔儿湖附近的人会是谁的人,以这种血淋淋的方式对我提出警告,就说明对方的忍耐几乎已经到达极限。 把郑伟处理了之后,我们俩赶紧收拾东西,能清理掉的痕迹全部都清理干净,然后一人一辆车,直接离开了这儿。 离开的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一口气就开出去二十多公里,才放慢了速度。 从无人区离开以后,我给张莫莫打了电话,但是电话处在关机状态。这让我提心吊胆,精神一直集中不起来。我和小毛把沿途所需的时间压缩到最短,除非是真困的受不了,才找地方停车休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华阳。 “塔儿湖,你还打算去吗?” “去。”我没有别的选择,塔儿湖的那个被封堵的洞,就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把我完全给吸引了,我一定要知道,那个封堵的洞里到底有什么。可是,塔儿湖的行动并不顺利,始终有人在暗中窥视着我们的行踪,我不想拖累小毛,真的不想。 “那我去联络一下朋友,做好准备。”小毛看了看自己的表,说:“可能需要一个星期时间,我先走,到时候跟你联系。” “等等......”我拦住小毛,反正塔儿湖那边的基本情况,我已经摸熟了,只要有相应的装备,还有懂技术的人,就可以继续行动:“你把东西帮我准备好,再去的时候,你就......” “我也想过,上次在胡杨河那边受了伤,多少对我有点影响,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了,这种出生入死的事儿,估计已经不太适合我。我决定好了,最后一次,等你把塔儿湖那边的事处理完了,我就真正金盆洗手,开自己的饭馆去了。” “可是......” “别啰嗦了,咱们分头行动,趁着还有点时间,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做。” 小毛离开了华阳,去帮忙联系人。我到了住处,又给张莫莫他们打电话,可是三个人的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状态,联系不上。 我担心的要死,感觉这一次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这种意外是绝对不能出的,因为一旦有意外,就意味着他们三个人将要万劫不复。 我睡了三四个小时,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就给原四海联系了一下。失联了这么多天,原四海接到我的电话时有几分惊喜,不过他还是很懂规矩,没有问我这些天到哪儿去了,去干什么了。 “顶爷有跟你联系吗?” “一直都没有,我们几个人很担心。”原四海在电话那边说:“前些日子你也联系不上,我都不知道真要是有什么事了,该去找谁。” “大通那边呢,情况怎么样?” 原四海告诉我,大通没有什么变化,大家各司其职。从苏世仁把我挤走以后,七爷他们几个元老,还有老高和年庭宝那些老资格,闭口不提这件事。那个苏世仁几乎不露面,也不干涉任何事务。本来原四海还隐隐担心,害怕会遭到清算,不过,苏世仁没有拿他怎么样。 原四海没事,我放了点心,最起码在华阳这里遇到了什么困难,我还能求助于他。 “没事就好,但还是小心一些吧。” “我和他们三个商量了一下,觉得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不干了。”原四海苦笑着说:“现在大通真心还维护顶爷的,也就我们这几个人,我们肯定是人家的眼中钉,现在不动手把我们清出去,不代表以后一直相安无事,干了这么多年,心也真累了,打算过几天安稳日子。” “你们真有这个心,也不是坏事。” 我和原四海聊了一会儿,就让他帮个忙,查一查老王还有张莫莫他们。原四海跟陆放顶那么多年,帮着陆放顶处理过很多事,加上他又稳重,情商比较高,所以人脉关系不错,这点事,他应该能查的出来。 把事情交给原四海以后,我就呆在住处没有来回乱走动。在此期间,我不停的给张莫莫他们打电话,可是每一次听到的都是手机关机的提示音。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是我自己的直觉,还是事实,都证明他们肯定是出事了。 然而,我现在判断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没能和前几次一样“起死回生”,还是起死回生之后又遭遇了什么意外。本来,陆放顶肯定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但是现在也联系不上陆放顶,线索完全中断了,我就算有心想找张莫莫他们,也绝对找不到。 过了三天,我在住处呆的很烦躁,精神其实非常疲惫,眼睛都是涩的,可总是无法入睡,即便睡着,也很快就醒,三天时间,搞的我神经有些衰弱。不仅联系不上张莫莫他们,交给原四海的事情也没有回音,我有点等不住了,就给原四海打电话问。 “上次叫你查的人,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还没有彻底查完,本想着全都查清楚以后再跟你回话的。” “你在局子里不认识人?现在信息都是电脑录入了,知道姓名,一分钟不到就能查的清清楚楚。”我可能是情绪不太好,精神又很差,忍不住牢骚了几句:“我是真不认识人,要是认识了,就不用叫你去查了。” “不是那个意思,查身份证户口本上的信息,没那么难,很多途径都能查到,关键是......”原四海顿了顿,在电话那边说道:“现在查的都是死了十几年的人了,当时网络办公系统还没有普及,档案户籍资料都是手写的,核对清楚了身份信息,还要再去户籍所在地落实情况,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别急。” “你胡扯什么呢?”我听了原四海的话,脑子一晕,就感觉原四海在扯淡:“你是不是查错人了?” “不可能查错,除非是当时那些户籍资料进行誊抄录入的时候有错误,否则,查出来的信息肯定是对的。”原四海很肯定的说:“那个叫张莫莫的,信息记录的比较完整,但是另外两个,就是王大友还有宁晨晨,十五年前就死了。” 第一百六十章事实清晰 http://.biquxs.info/

听到原四海的话,我开始的时候很吃惊,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老王和宁小猫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够离奇了。最起码死而复生,是我亲眼目睹的。那么,在我认识他们之前,如果他们也发生过一些不可思议的情况,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具体什么情况?”我一冷静下来,就觉得对原四海的态度有点不好,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从属关系,他是在帮我的忙,所以我缓和了语气,问道:“你详细跟我说说吧。” 原四海去调查老王他们的时候,觉得可能会比较费劲,因为他感觉王大友和宁晨晨这样的名字,估计得有一大串,但真正按名字去查,就很出乎他的意料。叫这名字的,就一个人。 老王的户籍所在地是华阳下辖的一个县,宁小猫则是另外一个县。都在十五年前死去了,老王身亡的时候是十七岁,宁小猫是七岁。 因为时间太久,查起来就有点费工夫,不过原四海办事很细致,当时的情况查的比较清楚。 老王是在旗河沟水库游泳的时候死掉的,被一同游泳的人救上来就已经不行了。宁小猫的死亡原因是车祸,当时没有现在那么普及的监控系统,而且事发地段是条比较荒僻的路,肇事车辆逃逸,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人。 他们死在同一年,死亡时间相差了四天。因为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所以原四海也不太吃的准,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他专门安排人去附近的县里去找户籍记录的家庭住址,老王那边的地址已经找到了,宁小猫那边的人还没回复消息。 他们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有务工的,也有务农的,仅仅从家庭出身来看,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是有一点,如果按照原四海调查出来的结果去看,十五年前,这两个人都死掉了,那么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人是以什么身份活下来的?他们的父母,难道就没有一点察觉? “那张莫莫呢,查到什么没有?” “她的户籍所在地是外省的,在运城,两岁的时候上的户口。九年前迁到了华阳,迁入原因是上学。” 张莫莫的情况看起来比较正常,原四海说,张莫莫的父亲,是当地一个很有名的老板,做生意很多年了。 “那个王大有的地址,不是已经找到了?”我的脑子有点乱,这种事情,调查结果跟实际情况是不是有出入,现在还不好说,毕竟原四海的调查手段是私人性质的,得到的资料不一定全面。所以,我觉得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能下结论。 “找到了,如果你要去看看,随时都可以去。” “明天吧,今天有点太晚了。” 挂掉电话之后,我又给他们三个人分别打了电话,可依然是关机。我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在此之前,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猜测过,华阳几百万的人口,为什么被卷到这个事件里的,偏偏就是老王,宁小猫和张莫莫呢?我除了知道张莫莫的家庭条件优越之外,就感觉不出他们三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今天得到这些消息,我才慢慢的回过味儿来,如果这些消息是真的,那么他们三个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原四海汇合,然后有人带着我们开车直奔老王过去的家庭住址。原四海派的人已经把具体的地址给找到了,他很稳重,没有惊扰老王的家人。 “我在县里有几个朋友,又问了问。”原四海对我说:“老实巴交的两口子,以前一直卖菜,后来开了个小超市,本来就只有王大有一个儿子,王大有死了以后,是没办法了,又要了孩子,是个姑娘,今年十三岁。” 我们赶到县里的时候,才刚刚八点钟。车子停在那家小超市的对面,我看了看超市上头的招牌,名字是大友超市。 “用不用我跟你过去?” “我一个人就行了。”我自己下了车,走到马路对面,我能看见超市里有一对四十多五十岁的夫妇在忙碌。 我想开口问问,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种事情,等于人家心里的一块伤疤,十几年过去,伤疤可能是愈合了,但真要是提起来,就好像又把伤疤给揭开了一样。我很为难,只不过不去问,就印证不了问题,我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暗自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夫妇俩以为我要买东西,很热情,我已经编好了一套谎话。我说我是王大友的初中同学,不过初二的时候家里搬家,到外地去了,现在刚回华阳,想找找以前的同学。 我比老王小了几岁,但是这一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憔悴的一塌糊涂,胡茬子冒出一片也没有刮,照照镜子,跟老王的岁数不相上下。 “是......大友的......同学?”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我把话刚说完,夫妇两个先是愕然,紧跟着,老王的母亲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大友......走了......”老王的父亲还能把持得住,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自己的儿子,听说我是老王的同学,虽然情绪有点激动,但是依然保持着礼貌和客气。 “怎么回事?” “十五年了......在旗河沟水库......”老王的父亲有些难过,低着头,一边擦着玻璃柜台,一边说:“下去游泳......等上来的时候......就......” 看到这儿,我就知道,原四海调查来的消息是真的,老王父母的表情,动作,语气,已经完完全全印证了这些。 尽管我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些消息,但是,真正再跟老王的父母说起来的时候,我心里一个劲儿的发酸。十五年前,老王已经身遭不测了,可对于他来说,噩梦远没有结束,此时此刻的老王,依然生死未卜,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正在承受什么。可能,他还和上次一样,起死回生了,只不过因为特殊原因,联系不上,但他也很可能发生意外,沉睡在黑暗的地下,永远都醒不过来。 我没有装,心里真的难受,再看看老王母亲眼睛里的泪花,我的鼻子猛然一酸,眼睛里水汽氤氲。 我眼睛里冒出来的水汽,让老王的父母对我产生了好感,招呼我坐下。老王的父亲从烟柜里拿了一包中华,拆开了让我抽。 “这孩子,命不好......”老王的父亲从柜台后面的小桌子上拿了一个相框,相框擦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里面的照片是十几岁时的老王。 十几年了,老王的脸型几乎没太大的变化。 小桌子上还有一张女孩儿的照片,老王父亲说,这是老王的妹妹,十三岁了,叫王爱歌。 歌和哥谐音,老王的父母思念儿子,可是,老王十七岁就死了,他们的爱无处安放,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儿子的爱。 老王的父亲不怎么说话,他母亲说了很多。这是心里的隐痛,亲戚朋友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老王的事,十五年了,老王的母亲可能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道说给谁听。 她说,老王当时从水库里被捞上来,按照规定,要火化。可是他们舍不得,那时候对这方面管的也不是特别严,他们就想办法把老王埋到了老家。现在每年的清明和七月十五,他们都会去坟上看看。 她还告诉我,老王虽然不在了,但是十五年时间,每一天家里吃饭,都给老王留着椅子,留着碗筷。 我低着头在听,心里的感受,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想起了父亲留下的那本日记,也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与父亲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 我相信,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欺骗了自己,伤害了自己,也并不代表着没有爱了。还可以回家,在那个家里,有永远保护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老王的母亲说了很久,被老王的父亲给制止了。我问完了该问的事,告辞出来,老王的父母送到门口,要我没事的时候可以多来坐坐。 我回到车里,原四海就问,他查到的消息靠谱不靠谱。 “大体是准确的。”我觉得心里有点憋得慌,但还是把车窗给关上了:“确实是十五年前在旗河沟水库死的,人死了,埋到了老家。” “那个。”原四海看了看我,说:“这个事情,如果你真想搞个水落石出,那就打听一下,他们老家在什么地方,人如果是土葬的,尸体还在坟里,我找两个伙计,打开看看。” “算了吧。”我摇了摇头,因为我心里有预感,现在的老王,就是十五年前死在旗河沟水库的老王,不会有错。 一直到现在为止,我才真正明白,关于起死回生那件事,对于别的人来说,可能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但是对老王而言,那是十五年前就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透过车窗,我看了看对面的大友超市,我觉得如果现在去告诉老王的父母,老王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但我不打算这么做,十五年过去了,他们的生活好不容易步入了正轨,我不想再给他们添乱。 第一百六十一章不顺 http://.biquxs.info/

车子离开了县城,原四海问我,要不要去宁晨晨的家,他派去的人刚打来电话,已经确定了宁晨晨家的具体位置。 “她们家搬了两次家了,打听起来不容易。”原四海介绍道:“要是去,现在就能去。” 原四海查到的结果,宁晨晨的父亲是当地一个小学的语文老师,十五年过去,还在学校里任教。我心里不太舒服,但是今天一天把这些事情跑完,也算了结了心事,当时就让司机朝华阳东边的那座县城开去。 老王家和宁小猫家一个在华阳西边,一个在华阳东边,横穿了整个华阳地区。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到了宁小猫家所在的县里。原四海派来的人还在等,双方接上头之后,就带着我们去宁小猫家。 宁小猫家还是在老县城,十来年前自己盖的房子。周围都是菜摊和水果摊,还有小卖铺和饭馆。 在宁小猫家的胡同口,我就犯难了,去老王家里,我还能冒充一下他以前的同学,可是宁小猫出事的时候才七岁,我怎么冒充?这样毫无来由的跑到人家家里去询问十五年前的事,肯定要被怀疑。 我想了一会儿,在胡同口那个小卖店看了看。小卖店的老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在手机里看视频。 小卖店的门脸看着有点破,应该开了有些年头了,老板的岁数也不小,以前的事情,他应该知道一些。 我进了小卖店佯装买点好烟,老板赶紧放下手机招呼。 “软中多少钱一条?保真吗?” “烟草局的烟,能不真么?”老板笑眯眯的说:“假的你给我拿回来,双倍赔。” “问你个事儿。”我一边看烟,一边就漫不经心的问道:“宁老师是在这儿住吧?他平时抽什么烟,你知道不?” “在啊,就在这胡同里头,第三家。”老板一咧嘴:“找宁老师的?” “小孩儿在学校淘气,不省心,想到宁老师家里拜访拜访,头一次上门,总不能空手去吧?他平时在你这儿买烟,一般都买什么牌子的?” “宁老师不抽烟。”老板摇摇头,说:“不抽烟不喝酒,你给他送烟,可就白瞎了。” “那等会再买点别的,这个烟给我来一条,我自己抽。” 一条烟的生意,立刻拉近了老板和我的距离,他很热心的告诉我,宁老师这会儿上班了,肯定不在家,要来必须得中午或者下午下班了再过来。 我抽着烟,有意把话题朝宁老师身上引,老板很健谈,有问有答,扯了一会儿,就扯到宁晨晨身上了。 “那事儿,十几年了,惨。”老板咂咂嘴,说:“满县城都传遍了。” 县城靠北边的那条路,经常过一些货车,有的车子拉着沙,漏在路上,沙子里面可能会有一些小贝壳之类的玩意儿,小孩儿喜欢去捡那些小贝壳玩儿。宁晨晨出事的时候,是在晚饭前后,一辆货车飞驰而过,直接把人给撞死了,连停都没停。当时路上没有什么人,也就没有目击者。 宁晨晨的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事情发生后,精神好像就有了点问题,经常自己跑出来,到那条路上去找孩子,找不到了就在路上哭,有两次她也差点被车给撞了。宁晨晨的舅舅咽不下这口气,跑到相关的部门去闹,还惹出不少乱子。 当时,宁晨晨家住的离那条路近,就是害怕宁晨晨的母亲再出什么事,所以专门搬了一次家。搬家住了有半年多,宁晨晨的母亲估计是又犯病了,一直都说宁晨晨回家看她了,弄的人心惶惶,没办法,又搬了一次家,住下来之后倒是没什么事,三年前,宁晨晨的母亲去世了,宁老师就单身过着,没有再娶。 “宁老师人不错,就是摊上这事了。”老板言语中有些唏嘘:“好好一个家,就让那个逃跑的司机给毁了。” 宁晨晨家里发生的这件事,在当时传遍了整个县城,很多人都知道,老板应该不会瞎胡乱说。 我和老板又聊了会儿,借口去买东西,回到了车里。 “他家里没人么?”原四海问道:“要不,就再等等?” “不用等了,走吧。”我觉得,该问的事情已经问清楚了,现在即便再想方设法的去找宁晨晨的父亲本人询问,得到的结果,也无非就是这些。 十五年前的伤疤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想再去触碰。车子启动之后,看着窗外的情景,我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我甚至能联想到宁小猫七岁时,所发生的惨剧。 宁小猫长的很乖巧,她小的时候,一定很讨父母的喜欢。可是,从十五年前的那场车祸之后,她的父母所给予在她身上的期望,完全都化为了泡影。 现在已经不用再去打听,宁小猫当时死了之后,尸体是怎么处理的,没有那个必要。我只相信,从十五年前开始,她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 “现在还剩下一个张莫莫,她小时候还有上学期间,都没在华阳生活,查起来有点麻烦,必须得让人到她老家去查。”原四海对我说:“我当时查到她的户籍变更之后,就让人去运城了,时间太短,可能暂时没有消息,咱们等等再说。” 我们驱车先赶回了华阳,一到华阳,我又锲而不舍的给张莫莫他们打电话,但是听到的,依旧是电话关机的提示音。 可以说,老王和宁小猫的事情,已经有了结论,我相信他们在十五年前就死掉了。那么张莫莫呢?她既然和老王宁小猫一起被卷到这个事件里来,那就说明,她身上一定也有暂时不为人知的秘密。只不过,从原四海现在所查出的信息来看,还没有发现疑点,只能等原四海派出去的人反馈之后再说。 原四海这段日子比较闲,他和大通其他人不一样,别的人都有各自负责的地方,有该做的生意,原四海以前专门给陆放顶开车,跑腿,陆放顶不在了,原四海就没有具体的事情要做,每天在厂房那边闲逛。 我的情绪不高,而且今天所打听到的消息,让我的心底一直有种隐隐的悲戚。原四海请我吃了顿饭,然后又拉着我去做足疗,身体一放松,这么多天来积累的疲惫和困顿就发作了,睡了有三四个小时,醒过来之后,感觉精神好了一点。 一醒过来,基本也快到晚饭时分了,小毛打来了电话。他说,准备工作可能要推迟几天。 我们当时在塔儿湖的时候就商量过,那个被封堵住的洞,如果靠普通的工具去挖,可能挖一年也挖不开,所以必须得用到炸药。小毛有个朋友,以前在矿上负责爆破,有专业技术。但是那种东西管的太严,很不好搞,得耐心的想办法。 “没事,不差这几天,最要紧是把事情做踏实,没有后顾之忧。”我对小毛说:“趁着这几天比较闲,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原四海提议去吃地锅,有个地锅老店生意很好,味道也不错。我们俩跑去吃了饭,原四海可能看出来我情绪不怎么好,就说找几个人一起去玩玩,但我真没有心情了,自己回到住处。 可能是下午睡的时间太长,到了晚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心里乱糟糟的,只要一看见手机,就能想起张莫莫他们。这次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了,我的心一直都在嗓子眼悬着。 其实,这件事的脉络,大概是清晰的。张莫莫他们起死回生的事儿,和陆放顶脱不开关系。旦猛盆地和胡杨河那三次行动,陆放顶还有一些实力,而且他自己的身体还不算特别糟糕,所以中间没有出现意外。 可是现在,陆放顶本人都不行了,又失去了对大通的掌控,他那边如果有状况,那么必然会对别的事情产生影响。 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如果现在不是陆放顶自己露面,那么我几乎没有找到他的可能。然而,被逼到这种地步,我还是忍不住拨打了上一次陆放顶跟我联系过的那个手机号码。 不出意料,陆放顶的号码打不通。 当我挂掉电话的时候,心里甚至开始怀疑,陆放顶现在还活着吗? 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熬了差不多一夜,直到凌晨五点钟的时候,困的吃不消了,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但是我没睡多长时间,就被电话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抓起来看了看,是原四海打来的电话。 “现在......现在几点了?”我睡的晕头转向的,眼睛都睁不开,接了电话之后闭着眼睛问道:“还早着的吧......” “现在八点整。”原四海可能知道我在睡觉,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是有点急事,要不然不会这么早把你吵醒。” “什么事?” “我得到张莫莫的老家那边去一趟了。”原四海苦笑着说:“派过去的两个伙计可能办事不细,让张莫莫他们家给扣住了,人家打了电话,让过去领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信或不信 http://.biquxs.info/

原四海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他原本想着,只是派两个人过去具体打听打听,并没有别的多余的动作,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莫莫家在那边根子很深,消息也非常灵通。原四海派去的人,在人家的地头上人生地不熟,只能拐弯抹角的找关系,来回打听。张莫莫家不知道怎么得到了风声,马上就把人给扣住了。 “我不过去,事情可能就处理不了。” “那你过去,准备怎么解释?”我一下子就完全清醒了,张莫莫家里比较有门路,这个我知道,但华阳和她的老家毕竟隔着一个省,具体的情况,我不可能了如指掌,我也没想到张莫莫他们家在当地那么吃得开。 “这个我也很头疼。”原四海说:“人家既然把人扣了,过去肯定得给个合理的解释,现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 “这件事,还是我去处理吧。”我觉得事情是因我而起的,现在把原四海弄出去顶雷,有点说不过去。 我爬起来穿上衣服,匆匆洗漱了一下,没过多久,原四海就过来接我。我看着他还带着一辆车子,车子里有四五个人。 “让后面的人回去吧。” “不带点人,不合适,以防万一......” “还防什么?”我摆了摆手:“你自己都说了,人家在当地根子很深,强龙不压地头蛇,带着几个人过去有什么用?” “那......就咱们两个过去?” “这事是要去谈,不是去打,不在人多人少。” 原四海叫后面的人回去,他开着车上路了。车子行驶途中,我也觉得说不出的头疼,如果不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可能就有些麻烦。但现在还没见到对方,只能随机应变。 原四海一边开车,一边又说了点张莫莫家的情况。张莫莫的父亲叫张家富,最早是靠做运输起家的,后来经手的生意很多,煤炭,餐饮,地产。张家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的大儿子我知道,以前在华阳工作,后来调去了省城。张家富岁数不算小了,已经退休,生意基本都交给了二儿子。 “你说的那个张莫莫,是张家富四十多岁才有的女儿,老来得女。”原四海说:“下面的人办事不利,现在让人家给察觉了,不给个交代,我估计张家富是不会答应的。” 我们八点多出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两点钟。原四海按照对方给的电话号码联系了一下,很快就有人找到了我们。 “谁是主事的?” “我。” 对方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带着我和原四海到了城区边缘一个很安静的小区。小区里面全部都是二层小楼,环境不错。 对方不让原四海进门,就单独领着我,进了一栋小楼。 大概有四五分钟之后,一个秃顶老头儿出来了。老头儿估计得有六十多岁的年纪,长的很富态,模样看着也很和善。不用人介绍,我就知道,这一定就是张莫莫的父亲张家富了。 张家富的住处对一般人来说,是很高大上的了,但也称不上奢华,以他的身家,几千平米的豪宅是肯定住得起的。看起来,老头儿懂得韬光养晦。 “说说吧。”张家富的语气很平和,从表面上看,看不出情绪有什么波动。他是个商人,俗话说无奸不商,可是,如果一个商人又贪又奸,那么格局就已经定死了,生意绝不可能做的太大。像张家富这种人,一定有过人之处,我感觉,他很不好糊弄。 而且,张家富的意思,我很明白,他是要把事情搞清楚之后,才会决定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要是我应付的不好,或许,真会有麻烦。 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找到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我只能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我说我是张莫莫的朋友,还给老头儿看了我手机里保存的和张莫莫的通话记录。 “你是什么人,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这么做。”张家富耐心的看完这些通话记录,没有表态相信我或者不相信我:“先把你的目的说明白。” 我的头晕了,我该怎么说?我不是没有说过谎,但是这个事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谎。张莫莫现在联系不上,如果对方再追问起张莫莫的下落,我又解释不清楚,后果会非常严重。 我暗中又打量了张家富一番,我感觉,谎话在他面前是行不通的。做了一辈子生意的人,城府和心机,完全不是我能糊弄过去的。 我咬了咬牙,心底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实话实说。 我知道,这种离奇的事情如果说出来,对方可能会认为我在信口开河,或者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但是到了这一步,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搏一把。 如果换做别的人,那么打死我,我都不会说出事情的真相。因为我不仅仅要防止这件事的内情泄露出去,更要保证张莫莫的人身安全。 但是在张家富面前,这些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他在生意场上拼了那么多年,什么事情能说出去,什么事情不能说出去,他比谁都清楚。而且,别的人或许会对张莫莫产生威胁,张家富却绝对不会。 我的预感告诉我,说实话,比我撒谎要好的多。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不靠谱,但都是真事。”我决定好了之后,抬头看看张家富:“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 “你说。” 我静了静心,又把思路捋了一遍,然后从我认识张莫莫开始,把经过讲了讲。我没有隐晦,包括张莫莫在旦猛盆地以及胡杨河故道的那些经历,全都说了出来。起死回生,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无稽之谈,我不确定自己说的实话,会让张家富产生什么反应。 “我没有撒谎。”等我把经过都讲了一遍之后,撩开自己的裤腿,让张家富看了看。我的脚踝上那些棕褐色的细毛现在长的很快,而且几乎已经蔓延到了膝盖上。 “莫莫,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已经好多天和她联络不上了。”我害怕张家富认为我在胡扯,接着就补充道:“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的时候,也完全理解不了,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去验证。我和张莫莫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去年认识的,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情,站在我的位置去考虑,我就得去查明,为什么在她身上一直会有这种情况。” 说完这些,我就闭上嘴巴,看着张家富的反应。其实,我并不抱着太大的希望,让张家富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完全相信我的话。我只是想着,把实话说出来,哪怕他对我有一丝相信,那么,他就可能会耐心的去验证我所说的。毕竟,张莫莫是他的女儿,他也不想让张莫莫有什么意外。 “现在莫莫失踪了,你说的话,等于没有对证。” “是没有对证,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叹了口气,说:“如果我心里有鬼,我就不会从华阳那边跑到这儿,专门来解释这件事。” “人,会起死回生吗?” “我以前也不相信,真的不相信,可是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得不信。”我觉得,的确是自己讲述的这些经过太匪夷所思了,张家富可能不会相信。 张家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半晌没有开口。我心里七上八下,很不安稳。张家富要是真的不信我说的话,那他会怎么做? “实话,我已经说完了。”我没有办法了,现在只能把决定权交给张家富:“我在这里等着。” “我要是个没上过学的人,你来跟我讲微积分,我会觉得你很可笑,说的都是胡扯淡的话。我要是个数学博士,那就没有问题,我们可以说到一块儿去,因为你说的话,我能听懂。” “那?”我有点疑惑,不知道张家富是什么意思。 “有件事,二十多年了,我几乎已经忘记,如果今天你不说这些,可能我还想不起来。”张家富从沙发上站起来,在茶几跟前慢慢的来回踱步,似乎在考虑什么。 “是什么事?是和张莫莫有关的事?” “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张家富停下脚步,望着我,说道:“还是那句话,你说的,我懂一些,我说的,你可能也能明白。” 张家富的出身并不好,普通的农民家庭,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学会了开车,是那种大货车。在国营企业干了很多年,然后自己出来搞运输,生意就慢慢红火了。 张家富要孩子比较晚,因为他妻子有生育方面的问题,治病都治了六七年,三十岁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儿子,三十五岁有了第二个儿子。到了张家富四十出头,家里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他们夫妻就想再要个女儿。 第一百六十三章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http://.biquxs.info/

张家富想要个女儿,但是夫妻年龄都大了些,最后,他们就决定收养一个。当时,在他们那边,这种情况很常见,不算是什么稀奇事,还专门有人从外地带孩子过来。张家富托人联系了一个叫许金凤的女人,帮他们办这件事。 张家富提的要求是孩子年龄不能大,害怕养大了以后跟他们夫妻不亲,还有个要求就是一定得是女孩儿,模样乖巧一些,身体健康。 为了把事情办妥,让许金凤多操心,张家富答应出两万块钱。在那个时候,两万块钱不是小数目,许金凤知道遇见大主顾了,所以非常用心。 许金凤找到孩子以后,会先带来照片还有详细的情况,让张家富看。开始找的两个,张家富夫妻不太满意,等许金凤带来第三个孩子的照片时,张家富夫妻俩看着照片就觉得很喜欢,又仔细的问了问,得到确切答复之后,他们决定,就要这个孩子,让许金凤赶紧把孩子抱回来。 许金凤匆匆忙忙的去抱孩子,张家富就在家里等。等了三天,许金凤打电话来说,已经带着孩子上路了。 然而,当天晚上,许金凤突然又打来电话,说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得了急病,已经不行了。张家富当时很失望,也有点恼火,可是许金凤这么说了,张家富没有办法。许金凤在电话里赶紧保证,一定会再找个更好的孩子回来。 但张家富心里一直很失落,因为他和他妻子看着孩子的照片,就觉得说不出的喜欢,他估计,即便许金凤再找别的孩子,也很难找到让他们感觉满意的了。 然而,事情急转直下,到了第二天,许金凤又打来电话,说孩子病好了。张家富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他做生意的,对人的心理肯定有揣摩。他知道,许金凤很想赚到这笔钱,所以,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哪怕还有一丝气,许金凤就不会放弃。既然许金凤打来电话,说孩子可能不行了,那就证明,那个孩子百分之百是咽气了。 不过,张家富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不管怎么说,许金凤肯定得把孩子好好的带过来,他才可能付钱。所以张家富就告诉许金凤,孩子如果没事,就带来让他看看。 得到张家富的允许之后,许金凤马上就带着那个孩子过来了。孩子跟照片里一模一样,当时还不很到一岁。张家富夫妻两个当初看见照片就喜欢的不得了,等真见到孩子的时候,更加喜欢。张家富带孩子到医院,找熟人检查了一下,身体没毛病。 张家富心里不能说没有一点疑惑,不过,孩子就在眼前,而且医生也做了相关的检查,没什么问题。所以,他按约定给了许金凤钱。 这个被抱养的孩子,就是张莫莫了。 孩子毕竟是抱养的,没有正规的收养手续,所以等张莫莫两岁的时候,张家富才不声不响的给她上了户口。 尽管不是亲生的,但张家富夫妻两个把张莫莫当成亲生的去养,不仅他们喜欢张莫莫,就连两个儿子也对张莫莫爱护有加。张莫莫年龄大一点,张家的生意也做的更大,优越的条件,还有全家人的呵护,让张莫莫的性格比较任性。 张莫莫很独立,她上大学的时候,她一个哥哥正好在华阳工作,为了方便照顾她,所以张莫莫才跑到华阳去上了大学。学历对她来说不重要,名牌大学,还是普通院校,并不影响她以后的人生,上学只是让她在那个该上学的年龄有正事做。但谁也想不到,张莫莫在华阳上了三年学,好像爱上这个地方了,毕业之后也没有回老家。 前几年,那个当年抱来孩子的许金凤,还有张莫莫的母亲都相继去世,这件事,现在只有张家富最清楚。 如果不是今天我开诚布公的把真相说出来,张家富或许还是想不起来去回味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 “你在华阳,是做什么的?”张家富把这些事情讲完之后,问道:“能说说吗?” “我以前在华阳的七孔桥市场开店,很小的小店,就是因为出了这些事,店也开不成了,从去年到现在,一直都东奔西走。” 张家富又问了一些别的情况,我明白,他是想了解一点信息,一方面可以打探我的家底,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在不断的判断,我讲的这些事情里面有多少是真的。 “我讲的事情,你,你相信吗?” “我有个习惯,自己没有亲眼看见的事情,就不会立刻否定它。”张家富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无奈又伤感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以你的了解,莫莫她......” 我知道,张家富是想问问张莫莫的安全系数有多高,从十天之前,张家富就联系不上张莫莫了。张莫莫的性格独立,不过不管再忙,只要有机会,隔几天总会跟张家富打个电话。 “现在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的。” “我能做点什么?让莫莫可以早点回来?”张家富朝我摊了摊手,他的意思很明显,他的财力和人脉都很充足,只要能把张莫莫找回来,他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个不需要,我一直都在努力找她。”我没跟张家富提任何要求,只有像我这样真正被卷到里面的人才会知道,这些事情,人力可能扭转不了,跟钱和人脉没有多大的关系,张莫莫如果能和前几次一样起死回生,那么一分钱不用花,她也会安然无恙,如果出现了意外,搬座金山过去,照样于事无补。 只不过,我还是有点怀疑,我迫于无奈,把事情讲了一遍,整个过程就好像魔幻剧一样,张家富难道第一次见我,就能相信我的话? “我想问问......”我觉得跟张家富打交道,直来直去的比较好,所以没忍住,问道:“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我没有完全相信,因为我没有亲眼看见,就不能肯定你讲的是真的。”张家富不易觉察的叹了口气,说:“只是,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也叹了口气,张家富可能说的是实话,我现在再去复述之前所讲的,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走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张家富说:“我也会想办法。” 我怔了怔,因为我没有想到张家富会这么轻易就放我走。 “你不用纳闷。”张家富从我的表情里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你要是骗我,你跑不掉的。” 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紧接着,张家富把那个引我进门的人叫过来,小声说了两句。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引我进门的人坐在车上,给我们指路,把原四海那两个伙计给接了出来。 两个伙计也没怎么被难为,等接到他们之后,引路的人什么都没说,下车就走了。原四海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儿,一加速,车子风驰电掣就开了出去。 我们立刻回了华阳,今天跟张家富的一番交谈,多少算是有那么一点收获。我感觉,张家莫当年的判断,应该是没错的。那个孩子在许金凤手里的时候,可能就死掉了。但是,张莫莫起死回生的事情,比老王还有宁小猫都早的多,许金凤不了解情况,或许当时她只觉得孩子突然死了,等于耽误了两万块钱,等到孩子起死回生,许金凤可能高兴还来不及,顾不上再想别的。 他们三个人的情况,算是打听清楚了,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这三个人,一定有特殊的地方,围绕着他们发生的那些事,并非意外。 这些是打听清楚了,可是,我该到哪儿去找他们?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一点点消息,根本就无从找起。 回到华阳之后,我打发原四海先走了。我心里很焦躁,甚至产生了重新去旦猛盆地的想法。只不过,真的去了旦猛,很可能会白跑一趟。眼下这个节骨眼,我暂时不能乱动,张家富百分之百会让人探我的底儿,我要是行踪太诡异,或许会引来麻烦。 我在住处呆了两天,中间跟小毛联系过,小毛说,他那个朋友已经找到了一点炸药,但是量不多,估计不够用,而且工业雷管太难找了,需要时间。 又过了一天,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我打算出去透透气,还没等出门,原四海给我打了电话,他的语气有一点急促,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在那边压着嗓子说:“顶爷给我打电话了!” “他在哪儿!?”我浑身上下的精气神好像在这一刻全都提了起来,找了陆放顶这么久,他终于露头了。 “他没说在哪儿,我问了,他不肯说。”原四海回答道:“等电话一挂,我赶紧打过去,但是那边已经关机了。” “又来这套?”我只觉得很泄气,陆放顶这么做,说明还是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他打电话来干什么?不可能找你闲聊天吧?” “顶爷说,后天,让你去白渣的场子里摘篮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摘篮子 http://.biquxs.info/

“叫我去白渣那里摘篮子?” “对,顶爷是这么说的。”原四海在电话里说道:“他专门交代了。” 所谓的摘篮子,是古行里特有的“专业用语”。很早之前,古行的生意套路比别的买卖多,尤其是到了年底,大家都在想办法出货,有点淡季打折的意思。 那时候,很多商人聚集到一个地方,把自己想出的货放在一个篮子里,标上价格。篮子挂了一排,有的买主看上货,就会把篮子给取下来。 时过境迁,这种买卖方式早就不时兴了,但是摘篮子这个行话一直保留了下来。到了现在,摘篮子里面,其实有点类似拍卖的意思。 华阳周围每个地方都有古行,都有市场,同样一件货,可能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价格。比如说这件货成本是100块钱,有人愿意出200块钱买,但是货主会琢磨,是不是还有人愿意出300块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让货主的货物价值最大化,各地都会有一个德高望重能服众的人,出来把买家和卖家召集在一起,货物公开亮相,然后买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出价,最后价高者得之,很多卖家都愿意这么干。 负责组织活动的人,按道理说就是个大掮客,他召集人凑局,等到每笔交易成功的话,这人会从中抽取一点好处费。这等于是三方共赢的事儿,所以摘篮子的情况长盛不衰。 在华阳和新城这些地方,最有名的凑局人叫白从文,外号白渣。老白家在古行混了好几代,但他们从来不走武路,只做正经的生意。生意最兴旺的时候,白家的至宝斋分号都开到南方去了。 从十几年前开始,白从文就组织人凑局摘篮子。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的,摘篮子的时候,必须得保证买卖双方公平公正,谁都不能仗势欺人,白从文从中间抽取好处费,就要把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给摆平。这就得要求凑局的人有相当过硬的人脉关系,每条路都得趟的平。 白从文是块金字招牌,十几年前开始凑局摘篮子,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不管卖家还是买家,都愿意到他那里去。白从文可能就从里面尝到甜头了,自己的店干脆关门,专做凑局抽水的生意。在华阳本地的土话里,渣这个字有捞钱的意思,白渣,就是白捞钱。 白渣这个人其实算是很精明的了,他专门凑局摘篮子,自己从来不去搞货,也不卖货,这样就避免了跟陆放顶赵三元这种大佬产生冲突。凑局很稳当,只要能镇得住场面,一年四季都断不了进项,只不过挣钱没有赵三元他们挣得多。 “都这时候了,还去摘篮子?”我本来心里就一直比较低落,还有点烦躁,陆放顶好容易出现,就留了这么一句话,又无影无踪,我就感觉更烦:“这些事,叫你们去做不行吗?” “顶爷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你先不要急。”原四海在电话那边解释道:“你想想,顶爷可能平白无故就让你去白渣那里摘篮子吗?他说,白渣这次凑的局里,有一件货是你必须拿到手的。” “什么货?” “他没明说,就说你只要去了肯定会知道。别的东西,我们不染指,但那件货一定要拿到。” “我用什么去拿?用我的脸?人家肯赊账么?”我点了一支烟,感觉这事太扯淡了。白渣凑的局,是附近几个地区古行里最大的局,摘篮子的人里面,有些人不显山不漏水,但家底都非常厚实,一件货最后让抬到上千万价格的都有。 “钱不用担心,顶爷有安排,小杜他们会凑一笔钱交给我,你到时候只管看货,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我抽着烟自己想了想,原四海说的也没错,陆放顶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让我去做一些毫无意义又毫无价值的事情?既然他说让我去,那必然有他的理由。 我有一点担心,因为白渣凑局的地方是在华阳和新城的交界处。新城是赵三元的地盘,上次我从赵三元手里逃出来,是有傻海帮忙,我不能肯定,赵三元如果在凑局的时候见到我,会不会有什么过分之举。 不过,凑局摘篮子的时候,赵三元和陆放顶这种人一般是不会亲自参与的。 等我考虑好了,就让原四海去安排,这种摘篮子的事情我一次都没做过,一无所知,什么都得他安排好了才行。 在等着去摘篮子的两天时间里,我不断的给张莫莫他们打电话,还尝试着打陆放顶的电话,但这几个人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在家里憋的难受,可是我不敢出门,现在是个多事之秋,张家富那边不知道还会不会盯着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能老老实实呆着。 一晃两天就过去了,这天一大早,原四海过来接我。准备工作他已经完全做好,驱车直接上路。 白渣凑局摘篮子的地方不是很固定,这两年一直都在华阳和新城交界处一个度假山庄里。那个山庄是白渣跟人合伙投资的,最后没搞起来,就拿来当成摘篮子的地方。 原四海可能知道我不想招人耳目,所以去的特别早,等我们来到白渣这里的时候,人还非常少。华阳的古行就那么大,有头有脸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原四海过来,代表是陆放顶。陆放顶消失的消息,应该不会传到外面,白渣的人见了原四海,非常的客气。 我第一次到白渣这里来摘篮子,等真正进了门之后,才感觉古行里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与时俱进。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以前可能是山庄后面的一个台球室,四间房完全打通了,有一楼和二楼。屋子的正中间有一张很大的桌子,那是等会用来展示货物的地方,围着这张大桌子,四周摆满了座位。 一楼的座位,一般不会都是些打算摘点小货的人,真正的大主顾都在二楼。二楼全部是隔开的包房,在里面可以喝茶,还可以通过电脑浏览大桌上展示的货物,进行加价和抢拍,基本上不用出门,就能把所有的流程都搞定。 我和原四海打着陆放顶的名头来,肯定能混个包间。等进到包间里面,我算是放心了,躲在包间,外面即便来了认识的人,也看不到我。 我们俩在包间里喝茶聊天,人络绎不绝的就来了,到十点钟的时候,楼下几乎坐满了人,二楼的包间估计也满了。 “从现在到十二点,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中午不走,白渣管一顿饭。”原四海说:“饭后可以在包间里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准时继续,一直到六点结束。” 陆放顶没跟原四海交代,到底要来这儿摘哪个篮子。不过,陆放顶的意思其实是告诉我,那件货,我肯定一样就能认出来。 我们俩正说着话,就看见一个估计得有七十岁上下的老头儿从小门走了进来,原四海跟我说,这老头儿就是白从文。 白从文瞧着慈眉善目的,但是我知道,这一行的人绝对不能拿外貌去衡量。 白从文露了个面,就在一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了。他是在告诉所有人,有他在这儿坐镇,谁都不能出幺蛾子。 紧接着,两个看着四十来岁的伙计,站到了大桌旁边,这都是白从文的伙计,老成稳重。 货是按照顺序,一件一件摆上来的,一件被人买走,第二件才会上台。如果拿出来的货没人看上,十分钟就会撤掉。白从文这里严格保守客户的信息,不管是卖家还是买家,如果没有本人的允许,白从文是不可能把相关的信息透露出去的。 摘篮子正式开始了,一般来说,刚开始的时候,都会弄两三件稀松平常的小玩意儿当过门,为的是图个彩头,免得头一件货就会流拍。交易不成,白渣就无法从里面抽取好处费。 我和原四海能从电脑屏幕上把货看的很清楚,头两件东西不值多少钱,很快就有人买走了,再之后,货就越来越硬,价格也越来越高,想摘篮子的人明争暗斗,一件货有时候得二十分钟才能拍出去。 我把每一件货都看的很仔细,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就这么一直等到十二点左右,白渣的两个伙计就说,午饭前最后一件货,等搞定了,大伙可以先吃饭,吃完饭再继续。 我在包间里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屁股都坐麻了,感觉不太适应这种气氛。但是,当两个伙计打开了桌上的一只盒子的时候,我的眼睛顿时一亮,精神猛的一振。 我看见那只盒子里,有一块斑斑驳驳的薄片。这个东西很眼熟,不用过多分辨,我就能认出来,这是一块受命铜牌。 这种受命铜牌,我从塔儿湖那边得到了一块,上面的祭文,我绝大部分都不认识。但这种带着文字的东西,相当重要,以后如果有破解象雄祭文的机会,就能知道上面的祭文到底是什么含义。 我绝对没有料到,在这个地方竟然会出现一块受命铜牌。 第一百六十五章货主 http://.biquxs.info/

显而易见,陆放顶让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块受命牌。 这块受命牌摆上桌之后,我发现它和别的货不太一样。别的货最起码会标注出来年代,名称,但这块牌子什么都没标示。 我估计,找到这块牌子的人,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这块牌子上面的象雄祭文已经是失传很久的死文字了,不仅没有人认识,或许连见都没见过,根本就说不上来这块牌子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这块牌子比较稀奇,不过看得人多,想买的人少。因为像这种东西,在行话里叫做肉货。它没有任何的参照物,也没有相同或者类似的东西面世,所以,就算再有经验的人,也吃不准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价值,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肯定是老东西,传世的时间很久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信息。 对于这种货,所有人都保持着谨慎,古行的人不会冒着风险去赌,如果这个东西吃不准,那么就没人会花钱去买。 这样一来,就给我创造了便利条件,十万起拍价,只有一个人出了十二万,最后,没费什么功夫,十五万块钱就把货拿到手了。 我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等拍完之后,我问原四海,能不能打听打听,这件货的货主是谁。 我想问问货主,这件货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 “恐怕难。”原四海摇了摇头,说:“白渣是金字招牌,他保证严守客户的信息。” “给他付点钱,能问出来吗?” “这种钱,他不会挣的,那等于丢了西瓜捡芝麻。”原四海说:“只能试着去问问。” 这件货一拍完,就开始吃午饭。山庄占地面积很大,有专门的餐厅,不想去餐厅的人,也可以在包间里吃。趁着这个机会,原四海去找白渣。陆放顶的面子还是很大的,白渣竟然亲自就跑到我们的包间里来了。 白渣这样的人,肯定八面玲珑,进门就一大堆客气话。我和他寒暄了几句,虽然白渣没问我的身份,不过从原四海对我的态度,白渣就能猜出什么,所以言语中很亲热。 我把自己的意思跟白渣说了说,问问他能不能安排我跟那块受命牌的货主见个面。 “这个......”白渣果然犯难了,他凑局摘篮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坏过规矩,所以才赢得了好口碑。 “我不为难您,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知道这样硬逼着白渣,他也不会把货主的信息透露给我,眼下只能跟对方商量:“您去跟对方说一声,对方要是同意,就见一面,要是不同意,也没事。” “这个行,我带个话儿是没问题的。”白渣嘘了口气,笑着说:“只要不坏了咱们的规矩,总要给顶爷几分面子。” 白渣可能是去联络货主了,我们俩在包间里等了好长时间,至少一顿饭的功夫,白渣还没有回话。 “再去问问?” “别问了。”原四海说:“问也没用。” 原四海懂得这里面的规矩,托人去带话,如果有消息,对方肯定很快就回了,如果一直不回,那就说明事情办不成,就算再问也没有用处。 我叹了口气,不弄清楚这块受命牌的来历,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但是白渣不回话,我也没办法。俩人又坐了一会儿,坐的实在没意思,就打算要走。 “走吧。”我站起身对原四海说:“趁着去吃饭的人还没回来,赶紧走。” 我们带着那块刚刚拿到手的受命牌,离开了这间大屋,去前面的停车场开车。俩人刚上车,还没来得及打火,我就看见一个伙计从那边飞快的跑了过来。 那伙计告诉我们,白渣请我们回去一趟。 “可能有戏了。”原四海悄悄的对我说:“要是没有准信,白渣不会拦着咱们的。” 我们俩赶紧跟着伙计走,伙计把我们带到大屋后面的一排二层小楼这儿,打开了一个房门。这是平时白渣接待一些客人用的,陈设很精致,茶叶特别好。 过了几分钟,白渣来了,还带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岁数特别大的老头子,白渣都已经快七十的人了,但是跟他带来的这个老头子相比,还算是年轻的。 “这位,就是货主。”白渣对这个老头子非常恭敬,把对方让进来,跟我说道:“这条线,我是给牵上了,有什么话,二位慢慢说,慢慢说......” 白渣客气了几句,就转身离开,原四海有眼色,跟着白渣一起走了。 那个岁数很大的老头子拄着拐棍,走到了桌子旁边。他的岁数大,不过精神特别好。而且,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我能看得出来,这老头儿的气度非凡。 我给老头儿倒了一杯茶,他端着茶杯闻闻茶香,不过却不喝。我看着对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个老头儿以前可能也是个人物,绝对不是那种古行里的籍籍无名之辈。 我跟对方交流了几句,老头儿说话很得体,不会倚老卖老,但是也不会故意拿话恭维人。聊了几句之后,我就把话题引到了那块受命牌上。 “老爷子,今天那块铜牌,是您带来的货,能聊聊么?那块牌子,是在哪儿冒尖的?” 在古行的行话里,冒尖的意思就是出土,我这么说,就是想进一步确认确认,这老头儿究竟是不是古行里的人。 “咱们聊天,不说行话,跟土匪对切口似的。”老头儿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小老弟,你贵姓?” “免贵,姓......连。”我犹豫了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跟老头儿撒谎,竟然就把自己的真姓给报出来了,话一出口,我感觉有点后悔,赶紧也问道:“老爷子,您呢?” “我姓包。”老头儿端着茶杯闻了闻,抬眼看看我,说:“我叫包为公。” “包为公?”我楞了一下,但是一秒钟之间,我已经从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个人。 父亲留下的那本日记里,就清清楚楚的记录着一个叫包为公的人。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父亲可能跟包为公做过生意,感觉包为公这个人虽然也比较油滑,不过倒是很讲信用,说好的事情不会食言。 我听人说过,二十年前,包为公犯了个案子,呆不下去了,从此就消失在了华阳古行。二十年一直没有像消息,去年的时候,华阳和新城这边的市场上,多了几个外地来的掮客,有人说,这都是包为公的人。我跟包为公从来没有任何交集,当时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也没有在意。 直到现在亲眼看见了包为公,我才知道,这个老家伙果然是重新出山了。 得知了包为公的身份以后,我就有点发虚,包为公很精明,当年在古行里的绰号叫狐狸,我感觉要是跟包为公打交道的话,我一定会吃亏的。 “我听过您的大名,人家都说,你退出古行差不多二十年了。去年还有人说,古行里从外地来的几个掮客,都是你的人。” “我是想洗手过两天安生日子,可是生来就是贱命,闲不住啊。”包为公笑了笑,露出一嘴假牙:“一天不在古行里混,就觉得不舒坦。我喜欢古行,挣钱多少,我不在乎,只要在古行里呆着,心里就高兴。” 包为公一亮明身份,我们俩又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我心里着急,一直想问问他那块受命牌的来历。 “你想知道那块牌子的来历?” “想知道。”我一听包为公好容易说到受命牌上了,赶紧就接过话头,说:“货是您带来的,您肯定知道来历。” “没错,货是我带的,我的确知道来历,可是,我说了来历,你信么?” “我信。”我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因为只有我知道,这个大事件里面到底隐藏着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答的倒很干脆。”包为公问道:“兜里有烟么,来一根儿。” “烟......有......”我楞了一下,我看着包为公没有一百岁,也得有九十了,到了这个岁数的人,又不缺钱,肯定每天钻研养生之道,我没想到他这个年纪了,还有烟瘾,我赶忙递了根烟过去,帮他打火点燃:“您这个岁数,抽烟可是不大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活到我这个岁数了,今天躺下,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活着有啥意思?”包为公吞云吐雾,夹着烟卷说道:“这会儿不是饭点儿,要到了饭点儿,我非得叫你再去拿瓶好酒来喝喝。” 包为公应该不讨厌我,否则不会如此健谈。一支烟抽了一半儿,他就开始讲述这块受命牌的来历。 包为公跑路的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没有闲着,不过他不敢在华阳这边活动,去南方窝了十几年,到前几年,他那个案子几乎都被人忘记了,才渐渐的回到北边。但是,他很少会露面,有事都是派人去做,自己躲在幕后拿主意。 包为公养着一批人,都是古行里走武路的人,平时帮他找货。两个月之前,包为公派了两个人到青海那边办事。 那块受命牌,是这两个人找到的,但是,中间出现了一些意外,受命牌最后落到包为公手里的过程,有些奇怪,连包为公自己都没有想到。 第一百六十六半路堵截 http://.biquxs.info/

包为公对手下那些伙计的看法,一直都是贵精不贵多,出去办事,有两三个得力的伙计就已经足够,否则,人再多也是白搭。 以前,包为公在华阳的古行里不走武路,只做正经生意。但是时过境迁,他身上背着案子,不能太明目张胆,也就不可能和从前一样,打着自己的招牌做生意。所以,从几年前开始,包为公就调整了策略,重点放在找货上。他得到消息,派人去办事,货带回来,然后销售出去,大概就是这么个流程,很简单。 包为公派到青海的那两个伙计,都是老江湖了,经验身手过得硬。但是,两个人被派出去能有二十天时间,没有回来,也没有传回消息,包为公有点起疑。 等到整整一个月的时候,包为公确定,肯定是出事了。他又派了两个人过去找,这次派出去的人很快给了反馈,他们赶到了地方,但是没找到之前的两个伙计。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包为公的外号叫狐狸,心眼儿很多,只不过遇见这样的情况,他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在古行里不是没有发生过,伙计们出了事,老板得拿一笔血钱(抚恤金)。包为公出了一笔钱,把这个事了结。本来以为事情算是完了,不过,又过了半个月,包为公突然收到了一个包裹。 包为公的行踪不定,而且住处也不定,这个包裹没有直接寄给他,而是寄给了他的一个合伙人。包为公当时就感觉很惊讶,因为他跟合伙人的合作关系是个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内情。 这个包裹里,就装着那块受命牌,还附有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诉包为公,这件东西是他那两个伙计用命换回来的,现在原物归还。 包为公一头雾水,顺着寄件人的信息去查,但这些信息都是假的,最后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然后?你就把这件货拿出来卖?” “不卖,留着干什么?”包为公都这把年纪了,烟瘾竟然很大,说着话,又拿起我的烟,抽出来一支:“留着也不会下崽。” 包为公也没有见过这种受命牌,受命牌上的象雄祭文如同天数,没有人看得懂。他知道,这种货,是很典型的肉货,所以也就没指望能卖多少钱。 我皱起眉头,骤然间明白了过来。我买到这块受命牌以后,就算我不想办法找包为公,可能他也要想办法找我。这种肉货拿出来卖,买走的人要么就是知道这件货的来历,要么就是知道这件货的价值,否则谁都不可能花那么多钱买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当摆设。 “年轻人,你以前见过这种货么?” 我还在琢磨着包为公的意图,他果然就问我,以前是否见过这样的货。 “麻鬼子,您认识吧?也是古行的老人了,我以前在他那里见过一块石板,石板上都是这种字,今天看见这块牌子,恰好手里也有点闲钱,所以就买下来了。”我肯定不会把实情告诉包为公,但是,我又害怕随便编谎话,他会怀疑,又明里暗里的找麻烦,所以就把麻鬼子给抬了出来。麻鬼子在古行里有名有号,而且去年就已经死了,包为公想查也查不到。 “麻鬼子认识这种字?” “我问了,他没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察言观色,感觉包为公好像真的是拿这块受命牌来钓鱼,我不想惹麻烦,尤其是包为公这样的人,老的都成精了:“老爷子,您?您是不是后悔把这块牌子给卖了?要是你后悔了,咱们可以再商量。” 我需要的是受命牌上的这些象雄祭文,受命牌本身对我来说没什么价值,只要把这些祭文记录下来,牌子要不要都无所谓。 “没有没有。”包为公摇了摇头:“我在古行里的名号,你难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把卖出去的货再收回来过?不管这个东西卖了多少钱,都是你情我愿你的公平交易。” 我冲着包为公伸了伸大拇指,可是心里却开始犯嘀咕。如此一来,我就不想再跟包为公多说了,又聊了两句,赶紧告辞出来。 我叫上原四海,马上离开了这儿。这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大屋里的人都在看货,一般来说,下午的货比上午的硬,众人闹的热火朝天,我们俩就趁这个机会,开着车子从山庄大门行驶出去。 我拿着那块受命牌从各个角度拍下了二三十张清晰的照片,然后跟原四海说,让他回去之后找人做拓片。 “做拓片不是事儿,很快就能弄好。”原四海开着车,考虑了一下,说:“这件货的原品,是不是等等顶爷的消息?” “那无所谓,拓片做出来给我,原品我不要了,你等顶爷的消息,他神行无影,你等得来么?” 我们俩说着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开出去两三公里了。这个时候,我从倒车镜里看见后面跟过来一辆车,车开的非常快。这里只有一条路,后面的车子肯定是从山庄里出来的。 最开始的时候,原四海还没有在意,去山庄的人很多,保不齐谁有个急事,就会马上离开。但是,那辆车子的车速越来越快,嗖的一下从我们旁边超了过去,紧跟着,车子在前面一打方向,硬把我们给别停了。 “这是谁啊!?”原四海踩了急刹车,一下子就有点冒火:“白渣这里一直很安全的,这才走出来多远,就有人敢半路拦车?” 我一下子也觉得不太对劲,白渣凑局摘篮子的招牌是响当当的,就算摘篮子的时候闹了矛盾,也没有人会马上动手。可是前面那辆车子百无禁忌,这样明目张胆的拦住我们的车,对方如果不是猖狂的没边了,那么肯定就是个愣头青,什么规矩都不懂。 前面那辆车子死死的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紧跟着,从驾驶位下来一个人。我眯着眼睛看了看,这辆车子里好像只有驾驶员,没有别的人。 “兄弟,有事?”原四海心里有火,不过他的涵养深,没有发作出来,把车窗摇开一些,跟对方交谈。 面前的这个人看着有三十四五岁,瘦瘦的,很精干。他的头发很短,额头上有两道交叉的伤疤,估计是经常在外面跑,皮肤晒的黑黑的。 “我知道,那块铜牌是被你们买下了。”这个人也没有客套,站在车门旁边,微微的弯着腰,透过车窗对我们说:“能商量一下吗?” “商量什么?”我反问了一句,心里就觉得很膈应,白渣的金字招牌是个狗屁,我这边刚带着货离开,就有人知道货是我买走了。 与此同时,我还萌生了一种危机感,对方直接奔着受命牌来的,如果谈不拢,很难保证他会不会用别的手段。 这个人眼生,而且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口音,对这种外来户,古行的人一般都很头疼,人家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办完事就跑,找都没地方找。 “那块牌子,我很想要,但是我的钱不够,我只有十二万。” “你想要?”我悄悄的把装着受命牌的盒子朝身后掖了掖,一下子就想起来在山庄里面买这块牌子的时候,有个人曾经出价十二万,但是原四海加到十五万,对方就放弃了。 很显然,那个出价十二万的人,就是面前这个额头上有两道伤疤的人。 “我只有十二万,如果不行的话......”这个人伸手指了指停在前面的车子:“这辆车也可以给你们。” “你把车子给我们,你怎么回去?” “我可以走回去。”这个人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车子也给你们,我只想要这块铜牌。” “不好意思,我们不打算卖。”原四海不想再这儿逗留,虽然对方现在是一个人,但是谈不拢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同伙。所以原四海回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再说话,猛的一打方向盘,车子嗖的开出去。 车子开出的那一瞬间,我看着那个人的表情里,好像有一种深深的失落和失望。 原四海绕过对方挡在前面的车,一溜烟就开走了。我们的车开出去很远之后,我回头看了看,那个人还站在原地。 我心里有数,真的盯上这块牌子的人,一定知道牌子的价值。但是,对方的来历不明,冒然跟他做过多的接触,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原四海一边开车,一边紧密的观察着后面有没有跟踪的车辆,还好,那个人始终没有再尾随。我们平安回到华阳,原四海就叫人去做拓片。 我回到住处,把两块受命牌上的象雄祭文整理了一下。四十多个祭文,我只认识五六个,不可能把全部的含义解读出来。 到了下午七点钟,我打算弄点饭吃,然后洗个澡看看电影,让自己轻松一下。这个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我以为是原四海打的电话,漫不经心的把手机拿了起来。 然而,拿起手机的一瞬间,我的视线仿佛凝固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一个圈套 http://.biquxs.info/

手机屏幕上清晰的显示着,是老王打来的电话。跟他们失去联系这么久,我几乎每天都要给他们三个人打电话,却从来没有打通过。万万没有想到,老王的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喂!老王!?” “手机只有一点电,长话短说!”老王的声音一下子从话筒里传了过来,他的语气有点焦急,嘴皮子和机关枪一样:“手机真的就剩一点电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的手机一直都没在我身上,这是刚刚才拿到,要是正说着话,电话突然断了,那就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而且手机一旦关机,你再拨打过来肯定打不通,我这里没有充电器,也没有电源插头......” 老王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但是一句正经话都没有,我心里很高兴,能听到他的声音,至少证明,他没有出现意外,依然还活着。 “张莫莫和小猫呢?她们在不在?” “莫莫在呢,小猫也在,我们暂时还都算不错......” 老王还要啰嗦,我就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好像是电话被人给夺走了,紧跟着,张莫莫的声音也从话筒里传来。 “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电话先挂掉,定位给我发过来。” 张莫莫没有老王那么多废话,立刻挂掉电话,然后从老王的微信上给我发了定位。 等我收到定位,张莫莫又把电话打了过来:“周围很黑,我们在这里被困了很长时间了......” 但是就说了这么两句话,电话就断掉了,我估计是他们的手机彻底没电。不过所幸的是,我收到了定位,现在就能去找她们。 我立刻就给原四海打电话,让他带几个人过来。原四海可能从我的语气里听出了焦急,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就已经到了楼下。 “老原,你知道瓦村这个地方吗?”我看到老王发过来的定位,显示的地名是一个叫瓦村的地方。 “瓦村?”原四海想了想:“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原四海不知道这儿,但是在后排坐着的一个伙计却搭腔说,他听说过瓦村。 那是华阳附近的一个小村子,距离市区很远,村子的位置已经在山里了。因为交通不便,又没有什么特产,村里一直很穷,前些年开始,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有的去了华阳,还有的去了外地。只要是出去打工的人,都不肯再回来。 等这些出去打工的人在城里稳定下来,就把家里人陆续接走,最后只剩下两三户孤寡老人。如果这两三个老人也过世了,整个村子就没人了。 “先走吧,尽量快一点。”我听完那个伙计的话,也分辨不出来老王他们一直呆在那个瓦村,还是刚刚被带去的,只能找到他们再说。 原四海一共带了六个人,车子启动之后,就按照定位上的目的地飞快的开去。 两辆车子和两道闪电一样,风驰电掣,为了节省时间,司机专门开到了北环路北边一条专门供大货车行驶的路上。这条路来往的都是货车,灰尘大,平时很少有人走,不过基本没有红绿灯,也不会堵车。 我们开了大概有五十分钟,就到了北山脚下。到了这儿,车子开不进去了,只能找地方停下车子,徒步朝山里走。 我身边跟着几个人,心里还算比较踏实。行走期间,我试着给老王他们打电话,但还是打不通。我心里就有点纳闷,如果老王的手机还在身上,哪怕只剩一点电,他也早就应该跟我联系,哪怕发个信息也行。可这家伙偏偏要等到消失了这么久之后才给我打电话,生怕我心里不急。 曲曲折折的山路,延绵到了山里,距离大概有七八公里,这个瓦村藏的是够深的。我们是不到八点就从华阳出发了,然后一直走到十点多快十一点,才看到了瓦村。 月光下,小小的村子死一般的沉寂,那个伙计说的应该没错,瓦村应该是没人住了。这种小自然村没有可耕种的田地,村民搬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原四海叫两个人在前面探路,几个人摸索着就到了村子跟前。 村子大概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中间被一条小路给隔开了。快到地方的时候,周围还是很静,没有一丁点声音。原四海转头看看我,说:“咱们来这儿是找人,还是?” “找人。”我一边答话,一边就朝前面走了两步,拿着手机看了看:“应该是到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我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平平整整的地面一下子被我踩出了个窟窿。谁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我顿时失去了平衡。 地面上的窟窿还不小,我的身子一歪,手里的手机拿捏不住,直接被我甩了出去。还没等再有别的动作,我顺着窟窿就滚了下去。身后跟着的人虽然距离不远,但谁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反应。 窟窿下面是一条曲曲折折的通道,通道是倾斜的,六七十度的角度,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一滚下去就收不住脚了。 我还想趁着通道拐弯的时候稳住身形,然而,通道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拐弯。转眼的功夫,我就被弄晕了,颠三倒四七上八下,仿佛蒙着眼睛腾云驾雾一样。 骤然间,我又感觉下面一空,紧跟着,整个人嘭的摔到了一堆草毡子上面。 这一下,直接就把我给摔晕了,但是,在我摔下来的同一时间,我好像听见周围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嘭!!! 这阵声音还没有消失,我感觉迎面传来了一阵呼啸的破空声。我知道,肯定是有人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朝我砸了过来。我顾不上晕乎乎的脑袋,猛的翻了个身,果不其然,一根棍子几乎贴着我的后背,砸到了后面的草毡子上。 “别动手!!!”我从草毡子上滚下来,周围黑的一塌糊涂,什么都看不清楚。我顺手就身上掏出打火机,缩着身子把打火机打着。小小的火苗在这团黑暗钟如同一轮太阳,火光闪亮的一瞬间,我就看见老王和野人似的,举着一根棍子正在分辨方向。 火光一亮起,我看到了老王,老王也看到了我。与此同时,从火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还传来了宁小猫的声音。 “你来的真快!”老王撂下棍子,赶紧走到我身边,把我给扶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得好长时间才能找到这儿!” “我接到......接到电话就来了......”我浑身上下都是磕磕碰碰留下的小伤,动一动就疼。 “太好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联系上你了,你来的是很快。”老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回头看看张莫莫和宁小猫,又看看我:“我就是想问问,咱们咋出去?” 其实我看到老王的时候,已经猜到了,他们肯定被困在这儿出不去。我现在也失足掉了下来,等于一块儿被困了起来。 我本来就头晕,现在脑袋一个劲儿的嗡嗡乱响,手机刚才失手甩飞了,现在就只能仰着脖子去喊原四海。 但是我把嗓子都喊破了,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陡然间,我才醒悟过来,自己掉下来,并非是个意外。或许,就算我没踩到那块地面中空的陷阱,还是会被别的突发情况影响。 从接到老王的那个电话开始,其实我已经迈进了一个圈套,不管我怎么防备,都会被设套的人给算计。 想到这儿,我心底就冒出了一股寒意,电话丢了,原四海那帮人在上面没有任何回应,这就说明,在我掉进来之后,他们多半也遭到了袭击。 老王和张莫莫宁小猫三个人看起来都邋里邋遢的,估计是很长时间没有洗脸洗头的原因。尤其老王,头发又脏又乱,络腮胡子都快长到胸口去了,看着就像是刚从哪个原始部落跑出来的原始人。 打火机有点烫手,我拽了一个草毡子过来,拆散了点燃。跟老王他们聊了聊,老王说,他们被困在这儿已经很长时间了。 “你的手机不是可以用?为什么今天才跟我联系?” “别提了。”老王从兜里掏出他的手机,说:“我也是今天才拿到的,手机里就那么一点电,刚够打个电话。” “这儿是什么地方?” “来吧,我带你参观参观。”老王接过我手里的打火机,在前面带路。 这里看上去好像是一条地道,四米左右宽,七八米长,在前面转过一个弯之后,地道又延伸出去七八米,然后就到头了。 “前面被堵住了,原来我还想挖一挖,看能不能挖出一条出路,但是不行,土里有很大的石头,挖不动。”老王举着打火机,朝头顶照了照,说:“上面应该有个口子,但是太高,而且又那么窄,上不去。” “你们被困在这儿已经很长时间了,平时吃什么喝什么?” “有人送饭啊,就从上面那个口子拿篮子递下来的。”老王说:“一天送一次,有水有饭。” 这么多天,老王他们就是这样活下来的,他们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每天是谁来送饭。今天老王过来拿篮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也在篮子里,不过手机只剩一点电,他赶紧就给我打了电话。 第一百六十八章未曾淡忘 http://.biquxs.info/

听老王讲到这儿,我已经明白了,他们肯定是被人关在这儿的,有人送饭,就说明那些人还不想让老王他们死。 打火机的火光太暗,没办法照的很远。那个平时用来送饭的口,至少在上面六七米高的地方,同时也是个通风口,防止这下面的空气不流通。 这儿就这么大地方,几眼就看完了,我和老王走回原地,他从墙角一个碗里拿了半个馒头:“你吃饭没?凑合吃点吧。” “你拉倒吧。”我推开老王的手,说:“你们是怎么被弄到这儿的?” “不知道啊。”老王摇了摇头,满脸迷茫。 他们三个人既然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那就证明,起死回生的奇迹又一次发生了。每次起死回生,他们三个人都会选择性的丢失一段记忆,对于死亡前的事情,几乎完全没有印象。 老王只记得他好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等睡醒了之后,就已经在这儿了。 如果这样算起来,这三个人被困在这的时间的确不算短了。每天都被困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地方,看不到任何光亮,只有粗茶淡饭果腹。 “也不是。”老王又回头朝那个用来送饭的小口指了指,说:“送饭的人还挺人性的,每天都会从那个小口吊下来一盏灯,估计亮上七八个小时。”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把老王困在这儿的人考虑的还很周全。可能是害怕老王他们长时间呆在这种没有光线的环境里,会对眼睛造成一些伤害,所以每天还定时放下来一盏灯,让他们能看到光亮。 但是,我还是越想越觉得头大,他们三个人困在这儿这么久,肯定把能想的办法全都想遍了,却依然逃不出去,现在我也被困在这儿,估计多半还是逃不掉。 在这样的环境里被困着,人能坚持多久? “咱们还是得想办法出去啊。”我在左右扫视了一眼,这条地道肯定是很早以前就挖出来了,只不过被人改造了一下,现在瓦村就是个无人村,我们被关在这儿,不可能有任何求救的机会。 “能想办法,肯定会想啊,关键是没办法啊。”老王摊了摊手:“其实我也无所谓,呆在这儿就呆在这儿呗。” 老王没心没肺,他平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跟张莫莫呆在一起,如今总算是美梦成真,我瞧着老王好像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我不死心,拿着打火机又在这片不太大的地道里面来回走了走。那个用来送饭的小口肯定不行,我就转头盯上了自己从上面掉下来的那条曲折倾斜的通道。 那条通道虽然不宽,但是人肯定钻的过去,通道的角度很陡,不过,通道内壁比较粗糙,手扒脚踩,都能用得上力。 通道的出口距离地面有差不多三米高,我转了一圈之后,就让老王过来,然后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顺着出口朝里面钻。 和我想的一样,通道的内壁粗糙,可以借力攀爬。我心里萌生出了一丝希望,爬的更有劲儿了,但是只爬上去大概三米,通道就被一块木板状的东西给堵住了。我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没办法,我顺着原路爬回去,纵身落到了地上。老王蹲在旁边,摇了摇头,说:“看起来,你还是吃的太饱,等饿几天没劲儿了,你就不折腾了。” 我拍拍手上的灰,感觉真的没有逃出去的希望,那些困住老王的人既然设套让我钻,那么他们就会堵死所有能逃出去的路。更重要的是,即便能爬出去,出口一定有人守着。 我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跟老王他们说了会儿话。他们被困在这儿这么长时间,生物钟竟然还没乱,到了这时候,老王和宁小猫都犯困了。 我趁着抽烟点火的机会,看了看张莫莫。她的样子很狼狈,脸色也不太好,而且,我感觉她好像特别沉默,我和老王还有宁小猫说话,张莫莫一言不发,一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就琢磨着,前几天去见她父亲的事,要不要告诉她。现在张莫莫最起码已经没事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能逃出去,她肯定会见到张家富。所以,这件事应该是瞒不住的,我打算跟她说说。 不过,我还是不能说有关起死回生的事情,张莫莫理解不了,张家富是个聪明人,以后即便他见到张莫莫。肯定也不会提及这些的。 “你先适应适应吧。”老王看起来在这儿已经住的比较习惯了,躺到贴墙根的一块草毡子上,说:“要是想方便,就到拐角那边,有个小桶,送饭的人放下饭,会顺便把小桶给提上去倒掉。不过,能忍还是忍一下,我们刚到这儿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拉肚子拉的厉害,不到半天,小桶就满了,弄的很没办法......” 老王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会儿,渐渐睡着了,宁小猫的瞌睡劲也大,没多久就进入梦乡。我在他们对面的墙根坐着,心里就琢磨,该怎么跟张莫莫开口。 坐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我听见了一阵很轻很轻的声音,紧接着,张莫莫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来这边儿。” 我跟着她,摸索着走到了拐角那边。我拿出一支烟,打火点燃,还没来得及抽,就被张莫莫拿走了。 她就抽了一口,然后开始咳嗽,可能是怕吵醒老王和宁小猫,她咳嗽的很低,用手捂着嘴巴,把烟又还给了我。 就是刚才点烟的一刹那,我看到张莫莫的眼神,好像和过去也不一样了。以前,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身在什么处境,她的眼神里总有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冰冷。可是现在,她的眼睛里,仿佛笼罩了一层雾。 “我跟你说件事。”我抽着烟,压着嗓子说道:“前段时间,我一直找不到你们,没办法,就让人到你老家那边打听情况,结果被你父亲给发现了。如果我不去,他就不放人,我只能去了一趟,跟他交涉了一下。” “你把什么都跟他说了?” “没有全说,只说了一部分。”我苦笑了一声:“你肯定比我更了解你父亲,你觉得我要是一句实话都不说,能在他面前蒙混过关吗?” “估计是不能。” “这段时间,你可能承受了一些心理压力,我感觉你的眼神都变了。” “是吗?”张莫莫顿了顿,很长时间之后才说道:“是不是没有以前那种高冷了?” “好像......好像是吧......” “谁都不是生来高冷的,只是我小的时候,我妈不止一次的跟我说,我以后长大了,跟人交朋友,一定要长个心眼,因为我家有钱,再没有完全认清对方之前,不能完全相信他们。”张莫莫好像笑了笑,说:“她是害怕我被哪个穷小子给拐跑了。” “那不是还没被拐跑么?”我也笑了笑,小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来了,咱们齐心协力,总要想办法逃掉的。真等逃出去之后,你回去看看你父亲,他挺惦记你的。” “好。”张莫莫又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对我说:“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我突然感觉,张莫莫好像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这段被幽禁的日子里产生了心理上的变化,反正就是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有点怪怪的。 “谈一件事,我跟老王还有小猫都没有提过。”张莫莫唯恐我们这样交谈会被老王和宁小猫听见,她朝我身边靠了靠,几乎贴着我的耳朵说:“我们前往塔儿湖的路上,在那个已经被废弃的小村子里,我看到老王死了。” “什么!?”我立刻吃了一惊,因为他们三个人在起死回生之后,一定会把死之前的经历忘记,也就是说,不管是老王,还是张莫莫或者宁小猫,他们不仅不知道自己起死回生了,同样也不知道其他两个人也起死回生了。 然而,张莫莫此刻对我所说的话,无疑表明,她这次起死回生以后,并没有把之前的那段经历给完全忘掉。 “我记得,他被一块夯土砸到了,然后......然后在帐篷里,被人割断了脖子......”张莫莫可能很不愿意回想老王死去时的那一幕,她忍不住抓着我的手,小声说道:“帐篷里全是血......”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张莫莫为什么看着神情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面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老王已经死了,然而,在她被关到这个地方的同时,她又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老王。 她肯定用了很长时间去暗中观察老王,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你知道吗,我是一个性格很独立,也很倔强的人。”张莫莫说:“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其实我对咱们所遇见的事情很不在意,甚至有点不以为然,所以那个时候,我经常找借口推脱老王和宁小猫发出的聚会邀请,即便去了,也会提前离开。如果当时你们提议去旦猛盆地,我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但是后来,我改变了自己的观点,我不觉得这件事是扯淡了,相反,我觉得,这一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九章窟窿 http://.biquxs.info/

“你怎么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以前调查过老王和宁小猫。”张莫莫说:“宁小猫突然就找上了我,我不可能什么都相信她。” 张莫莫和宁小猫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心里是有怀疑的。这很正常,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突然找上自己,而且是因为三个人同时都做着同样的梦,这不能不让张莫莫起疑心。虽然在接触中她感觉老王还有宁小猫并不是那种有心计的人,不过,张莫莫还是暗中调查了两个人的来历。 张莫莫想要调查老王和宁小猫的户籍情况,并不是件难事,她很快就调查出了结果。 “你原来早就调查出了结果,只不过一直没有说而已。”我明白了张莫莫的意思:“那么我的情况,你肯定也调查过。” “我调查过,可是结果却不是你想的那种结果。” 张莫莫记得很清楚,当初她托人去查了老王和宁小猫,而且,对方给了回复。然而,张莫莫一觉醒过来之后,就把对方给的回复全给忘记了。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记得你托人调查了老王,可是单独就把对方反馈给你的调查结果给忘了?” “对,就是这样。” 我听到张莫莫的话之后,既感觉明白,却又糊涂。我知道,不管是张莫莫还是老王他们,如果遇到起死回生的情况,那么一定会被抹去一部分记忆。然而,张莫莫丢失的那些调查结果,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我不否认,或许有人真的有这种本事,能让人选择性的失忆,可是一个人的记忆浩繁如海,要从这些复杂凌乱的记忆力单独抹去那么一小段,这该是多么困难的事? 第一次丢失了调查结果,张莫莫并没有死心,又托人查了一次,而且,她还多了个心眼,把这些调查结果专门写在一张纸上,保存了起来。她考虑的很细致,就算自己再一次忘记了这些,看到纸上的记录,她还会重新想起来。 但是,张莫莫又选择性的失忆了,丢失的还是关于老王和宁小猫的身份来历。更关键的是,那张记录着调查结果的纸,也不翼而飞了。 从那一刻开始,张莫莫才真正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漩涡中。她的记忆,还有单独藏起来的文字信息都能轻而易举的被人抹除,被人拿走,那么,对方如果想要她的命,同样易如反掌。 也就是那时候,张莫莫体会到,她可能无力跟对方抗衡。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力,一点点的查找事情的最终真相。 我一边听张莫莫讲述,一边自己在进行猜测。如果按照张莫莫所说的那样,那么我敢肯定,老王和宁小猫他们两个要是和张莫莫一样心有怀疑,想方设法的去调查对方的身份和来历,他们同样不会得到结果。 也就是说,他们三个人都不可能知道彼此以前所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我特别苦恼,但是有些话又不能告诉你们。”张莫莫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觉得张莫莫在他们三个人里面,可能还是有一点特殊。因为一直到现在为止,老王和宁小猫都傻呵呵的,只有张莫莫察觉出来,老王在塔儿湖行动的时候死掉了。 “这件事,真的非常复杂,我自己都让搞蒙圈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调查来的关于老王和宁小猫的事情告诉张莫莫,并不是有意的隐瞒她,我只是觉得,要是真把这些都说出来,张莫莫的心理压力可能会更大。 “我没事,没事,我只是心里有点压抑,可是跟老王和宁小猫说,他们可能听不懂,现在跟你说了,我就舒服多了。”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我拍拍张莫莫的手:“现在咱们要面对的问题,是怎么从这儿逃出去。” 张莫莫他们都没有戴表的习惯,被困到这儿之后,时间就完全模糊了,只能根据每天的送饭时间来确定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幸好我还戴着一块手表,不至于过的那么糊涂。第二天早上七点钟,老王和宁小猫都醒了。这里没有多余的水,也就不可能洗漱,老王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那个很小的小口下方等着。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头顶上方的小口被打开了,一缕光亮从上头直直的透射下来。紧跟着,一只用绳索吊着的篮子慢慢的垂下,里面装着三个人一天所需要的食物和水。 “喂!喂!”老王等到篮子开始往下放的时候,就扯开嗓门冲上面喊道:“回个话!” 他的声音很大,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老王连着喊了好几声,对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被困到这里以后,每次碰见送饭时都会这样扯开嗓门大喊,不过,始终没人回应他。最开始的时候,老王还赌气不吃饭,然而,熬了两天之后他就熬不住了。 我心里一阵苦笑,他们三个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位于山中的一个荒芜的小村子,就算把嗓子喊破,也喊不来救兵。 老王把篮子取下来,又把那个平时用来方便的小桶挂上去。过了一会儿,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小桶又被放了下来。 “不费那个劲了,先吃饭吧。”老王把篮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叫张莫莫和宁小猫过来吃饭。 篮子里的食物明显比之前多了一些,有馒头和菜,清汤寡水的,不过应该可以吃饱。头顶上那个小口没有被闭合,这个小口在白天的时候会打开几个小时,通风透亮。 我心里还是没有断绝逃出去的希望,总觉得四个人被困在这儿,总能想出点办法。我用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到处寻找,寻找能逃掉的契机。然而,人在没有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不可能想象到困难有多么棘手。两三个小时的寻找,所有的角落都被找遍了。 “逃不掉的。”老王唉声叹气的说:“我们三个人又不是弱智,要是能逃掉,还用得着被关在这儿这么久?” 我很头疼,头疼的并不是被关在这儿逃不掉,而是,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毫无疑问,老王他们拿到手机,一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对方百分百的算准了,老王他们拿到手机之后,必然要跟我求救。 找不到逃出去的办法,就只能暂时在这里凑合。呆了三天,我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原本指望着原四海还有他带的伙计能逃出去一个两个,可是三四天时间过去,这边没有一点反应,他们肯定也都遭道,自身难保。 关押我们的人,从来都不说一个字,每次送饭时,对方都是用绳子把篮子放下来的,从下面望上去,看不到半个人影。这就让我越来越烦躁,对方把我们四个人一起扣住,肯定有所图谋,哪怕他们的条件苛刻,但至少也有谈判的余地。现在可倒好,根本没人出面。又呆了两天,我隐隐的感觉非常不妙,如果对方一直把我们扣押在这儿,什么时候才是头? 被关的时间一久,我自己也在猜测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可是想来想去,我就觉得,他们好像就为了把我们关在这儿。如果有别的图谋,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不可能毫无动静。 转眼之间,我已经在这里熬过了十天。第十一天,仍然虚度时光,除了吃饭,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晚上九点多钟,几个人都无精打采,各自在墙根坐着,我还想调动一下大家的积极性,免得在这儿呆废了。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一阵很奇怪的声音陡然传到了耳朵里。这个地道平时非常安静,只要有一点异样的响动,马上就能察觉。 我暂时分辨不出来那阵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咔咔咔,沙沙沙,声音杂乱无章,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出来,声音仿佛是从我对面的那堵土墙里传到耳边的。 黑灯瞎火,我的打火机已经打不亮了,两眼一抹黑,完全得靠耳朵去分辨声音的来源。那阵杂乱的声音连绵不绝,响了最少有十多分钟,老王他们都缩在这边的墙角,一动都不敢动。地道里有一根木棍子,我握着棍子,也不敢乱动,如果真有什么情况,只能拿这根棍子去应付。 簌簌...... 我看不见,但是却能听见墙上的土渣不断的掉落下来,土渣扑扑簌簌的掉了一会儿,嘭的一声闷响,我听到几块很大的土块从墙上摔落到地下。 唰!!! 土墙上出现了一个窟窿,一道刺目的手电光直接从窟窿里照射过来,光线扎的我睁不开眼睛。我不由自主的用手挡着眼睛,视线朦朦胧胧,不过,我还能看见,土墙上那个窟窿里面,有一团影子正在朝外爬。 第一百七十章得救 http://.biquxs.info/

手电所散发的光线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就和太阳一样,我没办法完全睁开眼,虽然可以看见土墙上的窟窿里有人在朝外爬,但我看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我下意识的就把手里的棍子捏紧了,与此同时,老王也挡在张莫莫和宁小猫前面,地道里没有别的武器可用,老王一急,弯腰就抓起了一只吃饭的碗。 窟窿里的那团影子爬的很快,而且动作非常灵敏,我捏紧棍子的时候,对方已经从窟窿里钻出来,跳到了地上。 手电的光线来回一晃,我的视线反倒清晰了一些,这个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从土墙的窟窿里爬出来的人,竟然是瞎子,是那个曾经守护旦猛深渊的瞎子。 我曾经猜测过,瞎子应该是陆放顶的人,就因为陆放顶现在的人手吃紧,所以上一次在胡杨河故道回程的时候,瞎子出手帮我打退了赵三元的人。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瞎子,我没想到,瞎子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 “你......”我知道瞎子肯定没有敌意,手里紧捏的棍子顿时松了松。 “走。”瞎子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然而,他的耳朵似乎比眼睛都好使,我只说了一个字,他就听出了我的声音,抬手把手电丢给我,转身又从土墙上的窟窿爬了进去。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瞎子肯定是来救我的。他根本用不着手电,手电只不过用来给我们照明。 我没有迟疑,尽管我和瞎子不熟,满打满算这是第三次见到他,可是,我对这个瞎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敬畏,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我明知道他是陆放顶的人,但我始终觉得,瞎子要比陆放顶更可靠,所以,我什么都没说,跟着瞎子就钻进了窟窿,同时还转身冲老王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来。 “咱们?就这么爬出去?”老王心里还没底,在后面问道:“能爬出去么?” “已经这个时候了,你就先不要啰嗦了。” 瞎子在前面爬的很快,窟窿后面,是一条仅容一个人爬行的狭窄的通道。通道窄的要死,连腰都伸不开,只能手脚并用的朝前爬。有了手电照明,我能把周围的情况看的很清楚,我发现,这条通道,应该刚挖出来不久。 瞎子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带路,我们得用尽全力才能跟上他。就这么爬了一会儿,我大概有数了,地道四通八达,如果有合适的工具,浪费一些时间和精力,就能慢慢的挖出一条通道。 我看见瞎子身上有一把“三叶子”,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挖洞的工具,如果使用工具的人力气够大,那么三叶子绝对是挖洞的利器。我听人说,古行里以前下坑找货的人,三叶子不离身,运用得当,一晚上就能挖出一条十几米长的盗洞。 瞎子带着我们爬了一会儿,就从刚刚挖出的洞转移到了原本就有的地道里,曲曲折折走了一段,重新钻到窄洞中,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我已经完全懵了。 “你是?你是挖洞挖过来的?” “嗯。”瞎子一向惜字如金,能不多说废话,那就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挖了多久?”我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就感觉虽然瞎子借助了原本就有的地道,然后辗转着挖到我们被困的地方,可这些狭窄的通道,一天两天绝对挖不出来。 “一个月。” “一个月?”我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瞎子很可能是准备救老王他们三个人的,他早就知道老王被困在这个地方,只不过周围必然有人日夜不停的暗中看守,瞎子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敢硬拼,不惜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挖通了一条可以出去的通道。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老王他们从起死回生之后,瞎子可能就知道他们的下落。 “我问你个事。”我一边跟着瞎子朝外面爬,一边问道:“是谁把我们扣在这儿的?” 瞎子不回答,一个劲儿的朝前爬,我又问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瞎子不想说的事情,我再问都没有用。 到了后来,我也记不清楚曲曲折折的到底爬了有多远。前面的通道变了,比之前宽了一些,而且能直起腰,借着手电的光线,我看到通道已经到头儿,在尽头处竖着一架木梯子。 瞎子从梯子爬上去,头也不回的让我把手电给关掉,我觉得,我们可能已经快要爬到地面了。 果然,顺着这架梯子爬上去之后,我看到了一片明晃晃的月光。出口是在一个废弃了很久的院子一角。爬了这么久,我们其实还是在瓦村。 “你去前面引路。”瞎子侧着脸,对我交代了一声:“出门左转,斜对面第四个院子。” 瞎子总归是眼睛不管用,在这样的深夜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声响,他的听觉就没优势。我猫着腰跑到前面,朝四周看了看。瓦村一片死寂,我发现,我们现在是在小村的东边,距离我十天前失足掉落下来的地方,估计只有三十多四十米远的距离。 我回头对老王他们呢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保持绝对的安静,然后就按瞎子说的,轻轻的跑到斜对面第四个小院跟前。 小院荒废了很久,院门都倒了一半儿,隔着倒塌的院门,我看见院子里好像有一个猪圈,猪圈中影影绰绰的,蹲着好几个人。 我的脑袋一晕,下意识的就想缩回头。不过瞎子在后面拍了我一下,说:“你带来的那些人,不打算带回去了?” 瞎子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可能是原四海他们几个人呆在这儿。 我一路小跑,从院门外直接冲到了那片猪圈跟前。距离一近,果然就看见原四海还有他当时带着的人,一个一个老老实实的蹲在猪圈里面。 前后十来天时间,这帮人就变的和逃荒要饭的叫花子一样,狼狈不堪。他们蹲在地上,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只小碗。 “老原?”我轻轻喊了一声,但是原四海没反应,我赶紧趴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然而,原四海连动都没有动,我发现他的眼神很呆滞,和傻了似的。 其余的人都和原四海一样,他们被一条破麻绳绑在一起,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把他们头上的破碗拿下来,碗不要丢掉,保管好。”瞎子叮嘱道:“拉着绳子,现在就带他们走。”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瞎子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轻轻的把几个人头上的破碗都收起来,然后脱下衣服兜在里头。拉起地上的绳头,用力扯了扯。 这几个人完全就和行尸走肉一样,头上的破碗一拿下来,稍稍好了些,我拉着绳子朝外走,他们一个一个就在后面跟。 “从西边绕过去,有一条小路,那边没有人,可以通到下山的那条路上。”瞎子可能对这边的地势很熟悉,眼睛看不见,可是路线都在心里记着。 我把绳子交给老王,让他拉着原四海他们,自己则跑到前面去带路。从西边一直走到头,就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看样子已经有日子没人走过了。 顺着这条小路,果然就通到了那条下山的路上。山路我们走过一次,我大概还记得。 路上没有人,可是原四海他们完全没有什么自主意识,在这样的山路上行走,动不动就要摔跤。几个人都被绑在一条绳子上,一个人倒了,其余的也都稀里哗啦摔倒一片。这条山路本来不到两个小时就能走完,但被那几个人拖累着,四个小时之后,我们才走到靠近山脚的地方。 “山脚下的路口对面,一个小树林的旁边,有一辆车。”瞎子对我说:“你们直接走。” “我们的车,还藏在附近......” “你要车还是要命。” 我没有反驳瞎子,事情到了这一步,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现在还纠结着想把自己的车子开回去,有点不明智。只要能逃出去,车子还可以再派人来取。 “一块儿走吧。”我想让瞎子跟着一起走,这个瞎子,绝对知道不少事情,我很想跟他聊聊。 “你快走,要是真出事,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没有办法,瞎子的任务,可能就是救我们,我们一得救,他的任务就完成了,绝不会再跟我多说什么。 “是顶爷叫你来的?”我试探着询问道:“他知道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你回去之后,马上去找花二姑。”瞎子不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这几个人只能靠花二姑救回来,要是迟了,可能就来不及了。找到她以后,把那几个碗给她看看,她会明白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花二姑 http://.biquxs.info/

“去找花二姑?”我楞了一下,没想到瞎子会让我去找花二姑。 在华阳古行混的人,包括古行之外的人,很多都听说过花二姑,花二姑是帮人破事的。 所谓的破事,其实就是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后,自己解决不了,就需要有人帮忙给化解一下。在过去,巫婆神汉外加游方的大仙,都负责这项业务,只不过大部分是坑蒙拐骗,有真本事的不多。 花二姑是个例外,但凡找她破事的人,都说管用。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有可能是花二姑找来的托,可所有人都这么说,就证明花二姑的确有几分本事。尤其在古行里,花二姑的名气比在外面还大。 古行里走武路的那帮人,基本都要下坑。现在是科技时代了,凡事要讲究科学,只不过很多事情,拿科学解释不清。古行里下过坑的人,多多少少都遇到过一些怪事,吊梁,挂娃娃,鬼拍背...... 遇见这种事,有时候可能只是被吓一跳,有时候却真的会留下后遗症。前几年,古行里有个挺轰动的事,事主姓千,名字很独特,叫千万,还是瞎三儿的朋友。 那个时候,瞎三儿是七孔桥最大的供货商,他的货绝大部分是陆放顶提供的,偶尔也会有朋友让瞎三儿帮忙给销货。千万是走武路的人,而且是古行里很少见的独门户,也就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行动,再大的活儿也不会找帮手。 可能就因为这个,瞎三儿有时候会帮千万销货,瞎三儿年轻时也是独门户。 有一次,千万到孟县那边去做活。当时很多人都说孟县有个尚书坟,是清朝的时候,一个做过兵部尚书的孟县人的墓地。千万没能找到什么尚书坟,不过也没有落空,还是开了个小坑。 那个坑,多半是以前乡下地主或者乡绅的埋骨地,陪葬有一点,不多,也不是很值钱的货。但是,千万在开棺的时候,发现墓主脚上穿的那双鞋很别致。那是一双崭新的黑面白底的千层底布鞋,用金丝镶着边儿。一百多年的墓了,连墓主带棺材都烂的一团糟,但那双布鞋却和刚做出来的一样。 千万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这双鞋也顺走了。可能走路走的太久,他就换上了这双黑布鞋。穿过那种千层底的人都知道,如果平时穿惯了皮鞋,再换上千层底,就会觉得很舒服。 这双黑布鞋非常合脚,穿上去轻飘飘的,和踩着一层棉花一样,千万穿着鞋离开了这儿。但是等他办妥了事儿,回去睡觉的时候,却发现这双黑布鞋脱不下来了。鞋帮跟脚掌好像涂了一层502似的,费了老鼻子力都脱不下这双黑布鞋。 他没办法,凑合着睡了一晚上,接下来又连着赶车,辗转回到华阳。等回家以后,千万还是脱不下这双黑布鞋,而且,他觉得不对头了,因为他时常能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儿跟他说话,让他还鞋。 千万把这个事告诉了瞎三儿,瞎三儿最后转弯抹角的托人找到了花二姑,还是花二姑把千万脚上的黑布鞋给拿掉了。 从那以后,千万还有瞎三儿都对花二姑推崇备至。古行里的很多人其实都比较迷信,有的人做活还喜欢图个吉利,所以经常有人去找花二姑破事。 我对瞎子的话感觉意外,是因为我没有想到他也知道花二姑。 “快走。”瞎子把该交代的话都给我交代完,就再也不肯多说半句。 “那......谢谢了。”我知道没办法勉强瞎子,而且现在也不敢再这里久留,所以带着老王他们一口气走到山脚下。 山脚下的正对面,的确有一片小树林。在小树林的边儿上,停着一辆金杯面包车。车破的一塌糊涂,而且还是手动挡的。 车子的后座全都被卸掉了,我和老王架着原四海他们,一个一个的朝车里塞。那么多人挤到一辆车子里,挤的喘不过气,但是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等人全都塞进去,我赶紧跑去打火启动车子。 破车倒是一打就着,但是常年开自动挡,遇见手动挡就有点不适应,操作不熟练,倒车的时候差点就倒进旁边的沟里。 “十条人命都在车上啊,你悠着点。”老王一脱困,精神明显就旺盛了,嘴皮子也不闲着,在后面嘀嘀咕咕的指挥。 我开着车子,不顾一切的从小路朝着华阳方向开去。车子的油箱还有一大半,足够用了。夜深人静,路上一辆车子都没有,我渐渐的加快速度,五十分钟之后,我们已经到了华阳市区。 我把车子先开到张莫莫的住处,让老王他们下来,然后又开车带着原四海和剩下的人,去找花二姑。我跟花二姑以前没有过来往,不知道她的电话,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住。刚从瓦村逃出来,手机也没有,实在没法子,我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大通的厂房。 厂房也是库房,平时不管有没有事,总有人在这儿值班。大通的人都知道前段时间我被挤走的事情,但是原四海就在车上,我把情况一说,值班的人总算给面子,慌忙去联络花二姑。 别人都说,花二姑名声在外,找她破事的人很多,所以花二姑难约。不过,难约也是看人上菜的,街口炸油条的找花二姑,可能很困难,但大通的人找花二姑,就方便了很多,花二姑的客户有很多都来自古行,大通还有陆放顶的名头,花二姑不可能不知道,她也不想得罪大通,所以不多久就联系上了花二姑,对方也答应帮忙看看。 我立刻赶到了花二姑那里,她住的是自己盖的小楼,客厅非常大,二楼是全部打通的,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香烛味儿。 “这几个人,是怎么了?先说说。”花二姑估计有五十多岁,很瘦,嘴巴左边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模样挺搞的。 “我说不清楚,您先看看这个吧。”我把用衣服兜起来的那几个破碗拿出来,让花二姑看了看。 在我看来,这就是几个破不溜丢的烂碗,但是在花二姑这种专业人士看来,烂碗可能就有说头了。花二姑看了能有好几分钟,才抬头跟我说:“他们是在养鱼呢。” “养鱼?养什么鱼?” “这个事,我不想沾手。”花二姑轻轻摇了摇头,说:“他们得罪的,是有来历的人,我要是破了这个事,人家知道了,没准会找我麻烦。” “我不会乱说的。”我听了花二姑的话,就明白过来,瞎子为什么叫我马上来找花二姑,原四海他们的情况可能不太妙,花二姑估计能破这个事,只是不愿意惹麻烦。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既然做了,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小老弟,你不说,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了?” 我没和花二姑打过交道,也不知道她的门道儿。她真的是怕惹麻烦?或者想趁机多跟我要点钱? “我是大通的人,陆放顶,您应该知道吧?”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陆放顶抬出来:“顶爷跟我是本家,今天这件事,我想着没必要去打扰他,要是真说不过去,我让他打个电话跟您说一声?” “小老弟,会拿顶爷压人啊。” “我没那个意思,您给帮个忙,该出钱我会出,顶爷也记您个好。” “闲话不说,一个一千块,一共七个人。”花二姑一说话,嘴角那颗痣就很夸张的来回乱动:“小老弟,我没有乱跟你要钱,你是大通的人,我怎么也得给顶爷个面子,要是别的人来,这点钱,可真办不成事。” “行,七个人七千,没问题。”我也顾不上跟她讨价还价了,人命关天的事,别说七千,就是七万也得给人家拿出来。 “把人带到楼上去。” 我带着原四海他们上到二楼,二楼非常宽敞,摆着香案贡品,还有一幅神像,但是灯光非常昏暗,我看不清神像到底是什么。 花二姑跟着上楼,一看见原四海他们几个人,就对我说:“你想法子,要么叫他们蹲着,要么叫他们站着,不要东倒西歪的。” 我一个一个把他们几个扶正,花二姑拿着那几个破碗,重新放到几个人头顶上。然后,花二姑拿了个小盆,从供桌旁边的炉子里倒了一点水,又抓了把米丢在盆里。 我不懂这些,就站在后头默不作声的看。花二姑端着小盆,晃了好半天,然后转过身,拿着小盆分别朝原四海他们头上的破碗里倒水。 “你这几个朋友,没干好事吧?” “什么没干好事?”我不知道花二姑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们肯定是得罪人了。”花二姑很有把握的说道:“对方是要把他们整死。” “这也能看出来?” “很容易啊。”花二姑撇了撇嘴,说:“你自己朝碗里看看嘛。” 第一百七十二章吞灵鱼 http://.biquxs.info/

原四海他们几个人头顶的小碗里,都有一点水,我得到花二姑的允许,伸头朝碗里看了看。 碗里没有东西,除了那一点点水折射着昏暗的灯光,别的就再看不到什么了。 “没东西。”我扭头看看花二姑:“看不见什么。” “仔细看,仔细看。”花二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小卷红线,说道:“小老弟,那你还算是机灵的,没把这几只碗打碎,要是碗碎了,他们可就彻底完了。” 我重新凝视着小碗,碗里的水在轻轻的荡漾,因为水里有米,所以不是那么清澈,稍稍有些浑浊。当我全神贯注朝小碗里又看了几眼之后,陡然间就发现水里好像有一抹淡的无迹可寻的影子。 影子在水中穿梭起伏,一会儿能看到,一会儿又看不到了。不过,小碗只有这么大,水也就那么一点,仔细看了片刻,我真的看到那一抹在水中若隐若现的影子,是一条很小的小鱼。 每只碗里,都有一条这样的“小鱼”,鱼身是淡白的,跟水混在一块儿,很难发现。 “再晚一段时间,这几个人就没救了,我也帮不上忙。”花二姑扯开一段细的和蛛丝一样的红线,轻轻的垂到碗里,说:“有人想让他们变成痴傻,这些小鱼,叫吞灵鱼。” 花二姑倒是不见外,跟我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事情,反正她知道我不是做这一行的,即便跟我说了,我大概也听不懂。 “人呐,有三魂七魄。”花二姑盯着那根细如蛛丝的红线,说:“三魂里的第二道魂,叫爽灵。” “爽灵?”我以前根本就没听人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我过去并不相信这些,如果不是被卷到这个事件里面以后,遇到了太多太多离奇的情况,我百分百会觉得花二姑是个江湖骗子。 可是现在,我也不敢一口否认有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老王他们三个人死了几次,还能再活过来,这种怪事都见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爽灵主神智,爽灵没有了,人就疯了,傻了。这么和你说,你能听得懂吧?”花二姑拿着红线,不紧不慢的说:“这几个人头顶的碗里,都有一条吞灵鱼,小鱼儿会慢慢吞吃他们的爽灵,等到爽灵吃完了,他们就没救了。” 我听的身上有点发凉,虽然花二姑说的这些,我以前没有听说过,可是联想前后的实际情况,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我被困在瓦村,原四海他们也都遭道了,可能扣押我的人不想要他们的命,只不过也绝对不会让原四海他们活着回去,把消息泄露。 封堵一个人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灭口,如果不想灭口,那么,让人变成疯子傻子,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疯子傻子,什么都说不清楚,最关键的是,疯子和傻子说出来的话,谁会相信? 唰!!! 就在这个时候,垂在碗里的那根细如蛛丝的红线好像轻轻动了一下,花二姑的模样长的挺搞,但反应竟然无比之快,我刚发现这根红线动了一下,花二姑的指头一挑,把红线给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花二姑另一只手上蒙着一层黄纸,在红线的一端轻轻一抓。隐隐约约之间,我恍惚看见水里那条若隐若现的小鱼儿被红线给钩了出来,又被花二姑裹到了黄纸里。 噗通...... 当花二姑提起那根红线之后,蹲在地上的原四海左右晃了晃,歪歪斜斜的摔倒在地,头顶的小碗儿也掉了下来,咔擦摔碎了。 “这?”我赶紧去把原四海给扶了起来,扭头望着花二姑:“他这是?” “不要紧,让他躺着,等再醒过来就没事了。” 我把原四海放到一边儿,花二姑还是不紧不慢的拿着那根红线,垂到另一个人头顶的碗里。 花二姑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把事儿给办了,前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时间,事情已经办妥。原四海他们几个人躺了一排,和睡着了似的。 “问您个事儿。”我趁着原四海他们还没苏醒,就问花二姑:“您知道对他们下手的人是谁么?” “这个可不好说。”花二姑摇摇头:“会用这种吞灵鱼的人非常少,可是我哪儿知道是谁下的手啊?” 听花二姑这么说,我就没再问。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查找点线索,去推敲一下,究竟是谁把我和老王几个人困在瓦村的,但花二姑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怕惹麻烦不肯说,反正再问她也是白搭。 “那好吧,我也不让你为难。”我心想着,跟花二姑这种人不能闹僵,也不能把她给吓住,以后说不准还有让她帮忙的地方:“我把钱给你付了。” “不急不急,事办妥了再付钱,我很公道的。” 我和花二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躺在地上的几个人先后苏醒过来,一看周围的环境,都稀里糊涂的。我赶紧给花二姑付了钱,然后带着原四海他们几个下楼离开。 等出门之后,我才把大概情况跟原四海说了一下。原四海听着就额头冒冷汗,不过,好在这一趟有惊无险,虽然发生了意外,不过最后几个人还是平安无事。 “咱们开过去的车子,还留在瓦村那边,你找两个人,抽空把车开回来,一定要小心。”我觉得原四海这几天真是折腾的够呛,不想再麻烦他:“你回去休息几天吧。” 原四海带着人先走了,我跟着也赶到了张莫莫那边。三个人都和叫花子似的,各自洗了澡,才显得精神了些。 但是,看着他们三个人,我心里一直涌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虽然这一次四个人还是碰头了,大家看上去都还不错,可他们三个明显憔悴了很多。 而且,我能想象得到,关于起死回生这件事,已经出现了危机和瑕疵,如果真的继续下去,那么下一次老王他们如果再出现意外,那么谁都不能保证,他们是否还可以再“活过来”。这种事情是不能心存侥幸的,哪怕起死回生了一万次,只要有一次失败,那就意味着,他们三个人会彻底的死掉,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暗自琢磨着,塔儿湖那个地方,肯定还是要去的,但是我不想再让老王他们跟着了。说句难听点的话,他们三个什么都不会,这么长时间了,依然缺乏相应的经验,不仅帮不上忙,还会一直拖后腿。 这套房子有三个卧室,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老王和宁小猫困的不行,跑去睡觉。我在沙发上抽了几支烟,张莫莫看着老王他们估计是睡着了,就过来跟我说话。 “我跟我爸打了电话,天亮以后我得回老家一趟。” “回去看看吧,你爸爸的确挺担心你的。” “你说......”张莫莫转头朝着老王和宁小猫的卧室看了看,轻声说道:“还有没有去查查他们的必要?” “没有必要了。”我在考虑,该不该把自己调查到的结果告诉张莫莫,这种事情,我一般是会瞒着他们的,可是现在张莫莫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如果再瞒下去,也说不过去,我考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老王和宁小猫的结果和张莫莫说了。 张莫莫听完之后,很久都没有开口。 “我现在不敢确定,他们对过去的事情到底还有没有印象,哪怕只有一点点印象呢?”我抽着烟,对张莫莫说:“我就是有点纳闷,他们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前些年可能还好说,这几年,没有身份证,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他们的身份证,我都看过。” 张莫莫调查老王和宁小猫的时间已经久了,老王的名字王大友,宁小猫的名字宁晨晨,都是他们亲口说的。但是张莫莫但是先后看到老王还有宁小猫的身份证的时候,发现身份证上的名字有出入。王大友变成了王大有,而宁晨晨变成了宁辰辰。张莫莫曾经问过他们,老王和宁小猫都有点糊涂,说是办身份证的时候,名字录入错了,反正不影响平时使用,所以就一直放着没管。 我一想就觉得不对劲,身份证这种东西,在办理的时候不可能出错,王大友就是王大友,宁晨晨就是宁晨晨。 想着想着,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在十五年前出事之后,可能就有人替他们设计了一个新的身份。他们身份证上的名字,绝对不是在办理的时候弄错了,而是有人精心的帮他们营造了一个新的而且真实的身份。 但如果这样去推测的话,就还有一个小漏洞。我知道,十五年前老王和宁小猫死去又活过来,意味着他们把过去的一切都给忘记了,然而,什么都忘记了,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的本名和身份证上的名字有出入?要知道,王大友和宁晨晨这两个名字,是他们死去之前的名字。 一想到这儿,我突然感觉到,他们的记忆,可能消失的还不是很彻底。而且,他们所忘记的,不仅仅是几次行动中死亡前后的经历。在他们的脑海里,一定还隐藏着现在无从推断的秘密。 只不过,这些秘密我猜不到,他们也回想不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肉中刺 http://.biquxs.info/

老王和宁小猫,乃至张莫莫那些丢失的记忆里,到底隐含着什么秘密?虽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推测,但是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他们三个人不是普通人,至少从他们很多年前死而复生之后,他们就不再是普通人了。 然而,想让一个人找回丢失的记忆,实在太困难了。我知道有一些失忆症患者,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把丢掉的记忆找回来。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至少张莫莫就已经回想起来,老王在塔儿湖行动的途中死掉了。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化,但说不准她以后会想起更多隐藏在脑海中的记忆。 “天马上就亮了,你睡一会儿,不然开车没有精神。”我让张莫莫去睡觉,自己在沙发上坐着打了个盹,睡到八点多钟,我强打精神,回到住处拿了自己的身份证,想先去把手机卡给补回来。 手机丢了,家里也没有别的备用手机,我翻来翻去,翻出了一部屏幕都被摔出裂痕的破手机。 刚看到这部破手机的时候,我有点迷茫,一下子就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丢在家里的。不过,几秒钟之后,我反应了过来,这部手机,是当时瞎三儿把我喊到巴克郎之后,从那个土洞墓的长春木棺里找到的手机。 看着这部破手机,我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那个时候,我刚刚从长春木棺中看到这部破手机,就感觉说不出的惊讶。我记得,我以前是使用过这部手机,手机屏幕上那个v字形的裂纹,是最好的证明。我把破手机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放着没动,当初搬家的时候一起给拿了过来。 现在没有手机用,我也不想再跑出去临时买一部了,立刻拿着破手机和充电宝下楼,去营业厅把手机卡给补了回来。 破手机的质量很不错,到现在还能用,我装上手机卡,又找回了通讯录。 我给小毛打了电话,电话一接通,小毛就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被扣在瓦村的这十来天时间里,小毛跟我联系了无数次,但手机一直打不通。 “是出了点事儿。”我觉得这些事情没必要隐瞒小毛,小毛绝对靠得住,而且他以前跟着陆放顶那么久了,说不准还能提供点线索。 我在电话里跟小毛简单说了说,但是电话里交流,总是没有面对面呢交流那么直观。 “我这边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正好去找你,咱们当面再说吧。”小毛在电话那边说道:“今天下午就能到。” 我回到住处,又补了个觉,中午两点多钟,小毛到了华阳。 小毛带了一个朋友,不用介绍就知道,这肯定是他那个有过爆破经验的朋友。小毛这个人很讲究,能让他当做朋友的,必然也差不了。 “陈东。”小毛把他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下,可能是怕我不放心,小毛把这个叫做陈东的朋友介绍的很详细。 当年小毛家境贫困的时候,跟陈东就是邻居,陈东比他大一点,俩人是发小。陈东对小毛一直很照顾,但当时大家伙都穷,帮也帮不上大忙。后来小毛跟了陆放顶,陈东也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可能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面,不过始终保持着联系。 陈东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一些,人长的很结实,看着比较憨厚。他以前在矿上工作,后来下岗,日子过的不宽裕,换过很多份工作,现在是在一个搏击俱乐部当陪练。虽然忙于生活,但是小毛喊他帮忙,他二话不说就来了。 我们一块儿喝了点酒,陈东酒量不太好,三个人分了一瓶半,他就撑不住了。我让他到卧室去躺一会儿,自己出来跟小毛继续喝。 “前段日子是什么情况,具体说说。” 老王他们三个人曾经发生的事,我已经和小毛讲过了,现在就不用费口舌,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瓦村这件事情看着好像是冲着我和老王他们来的,但是只要再往深处想想,这件事,实则是在针对陆放顶。我虽然对陆放顶始终抱有成见,然而,随着事态的发展,我们竟然走到了一条路上。不管我承认还是不承认,我现在所走的路,其实是陆放顶走了半辈子都没有走完的那一条。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等于是接了陆放顶的班儿。 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人来对付我。 “据你所知,除了赵三元之外,顶爷还有没有别的对头了?”我能确定,把我们扣押在瓦村的,绝对不是赵三元,肯定另有其人。 “如果除了赵三元,我就真的不知道顶爷还有别的对头了。”小毛端着酒杯,想了想,说道:“顶爷在古行里那么多年,对他不满的人肯定有,但是不满归不满,敢跟他针锋相对的,我想不出来。不过......” “不过什么?” “你觉得,会不会是那个叫苏世仁的人?”小毛问道:“你不是说,是他联络了几个老头子,把你从大通给挤走了?” “应该不会吧......”我只觉得如果真是那个苏世仁的话,难道他不看一点面子,明知道原四海是大通的人,还要对原四海下手? 然而,我的念头转了转,又有些吃不准。古行里黑吃黑,亲兄弟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就更不要提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了。混古行的人,心狠手辣的多了去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对谁都能下得去手。 我本来没有怀疑这个苏世仁,因为原四海跟我说过,苏世仁把我挤走了之后,就一直很低调,几乎不露面,也没有为难陆放顶留在大通里的那几个人。可是现在再想一想,这个人身上,似乎真有一些疑点。 陆放顶在古行里那么多年了,如果他跟苏世仁之间真有恩怨,那么苏世仁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趁着陆放顶快不行的时候才下手,这就说明,陆放顶让他感觉到忌讳,我相信,陆放顶要是好端端的,苏世仁就不可能得手,七爷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敢帮着苏世仁在大通里面捣蛋。 假如,真是那个苏世仁下的手,那么,他一定也是这个大事件里的一个人物。只不过,对方隐藏的太深,露面也露的太晚。 “我找原四海问过,让他去打听打听苏世仁的来历,可是原四海打听不到。”我喝了口酒,对小毛说:“本来我对大通那个位置,也不是很感兴趣,对方把我挤走就挤走了,我就没想着苏世仁会有什么花招和猫腻。” “这个人,应该是古行里的老人,你找年轻人去问,多半是问不出来的。”小毛说道:“大通那几个老家伙,肯定知道。” “他们应该知道。”我点了点头,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可能觉得苏世仁把七爷他们几个老家伙都给收买了。但是,我了解其中的隐情,七爷他们几个老家伙,当年是最早跟着陆放顶打天下的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情况见得多了,一般的威逼利诱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的用处。 “找七爷问。” “找七爷问,他肯定不说。” “那就想办法让他说。”小毛笑了笑,说道:“这世界上,不会有绝对的事儿。”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小毛的意思,心平气和的找七爷去问,肯定得不到答案,除非用一些非常手段。 我以前没有朝这方面想,但是经过了瓦村那件事,我就有点后怕。到底是谁在暗地里一直和陆放顶作对的?这个人不找出来,以后还会对我构成威胁。他就像一根扎在肉里的刺,平时可能不会怎么样,可是到了关键时刻,或许就要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这根肉中刺,还是得想办法拔掉。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小毛这么一说,我马上就决定,找七爷去。 我给原四海打了电话,问他关于七爷的情况。原四海不傻,尽管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他也能猜得到,我是要对七爷动手。原四海有点担心,七爷虽然早就洗手了,可是在大通还有一定影响力,关键是对七爷动手,没准就得把苏世仁给引出来。 “我有分寸,你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原四海跟我说,七爷住在老城区的三号院,他老伴儿去世了,一儿一女都在省城。老头儿六十多了,还在努力寻找生命第二春,好像跟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挺黏糊。 我把具体的地址问清楚之后,就挂了电话。小毛顺便跟我说了说去塔儿湖之前的准备情况,他和陈东费了不少力气,搞到了一些炸药和工业雷管。这些东西不能装在我们的车上,如果沿途出事就麻烦了,必须得专门搞一辆车子给带过去。幸好塔儿湖那边的地形比旦猛和胡杨河都好很多,车子可以直接开到塔儿湖边,省却了不少麻烦。 我们俩每人喝了有差不多一斤白酒,喝完之后各自睡了会儿,等到下午六七点的时候醒过来,酒劲儿基本过去了。小毛和陈东交代了一声,让他在这儿等着,然后,我们两个就出了门,直奔老城区的三号院而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认主钱 http://.biquxs.info/

华阳老城区的三号院,是目前为止老城区里面居民最集中的一块儿,城市规划没弄好,三号院这边改造很困难,附近的住户短时间内肯定搬不走。我对这儿不太熟,等到天都完全黑了,才找到七爷的住处。 七爷住的地方还是老平房,不过已经经过了整修。古行里很多老人都是这样,喜欢住在以前的老住处,不是买不起新房,只是因为在这儿住惯了。 我站在门外敲了敲院门,很快,七爷就开了门,开门的时候,七爷脸上挂着笑,嘴里还嘟囔着:“这都几点了,怎么才来......” 但是,老头儿一看见是我站在门外,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七爷,在家呢?”我朝院子里看了看,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你来干什么?”七爷显然对我有印象,当时他配合苏世仁把我从大通挤走,也算是件很大的事情了,七爷不可能忘记的。 “七爷,问你点事......” “没空!”七爷不等我把话说完,立刻就要关门。 小毛就站在门边,伸手推着门。七爷当年也是打打杀杀拼过来的人,只不过上了岁数,力气肯定没有小毛大,费了半天劲儿,还是没能把门给关上。 “七爷,我只是来问几句话,问完就走,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你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和小毛也不管七爷是什么表情,硬推着院门就闯了进来。小毛反手把院门关上,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七爷给夹在中间。 “跟我来这套?”七爷冷笑了一声,轻轻弹弹袖子上的一点点灰尘:“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们都还穿开裆裤,跟我来这个,没用!” “上一次,是你带着几个人发话,把我从大通给挤走了,这件事,我不在乎,也不计较。我就是问点别的事儿,问完就走。”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个人正在院子里纠缠,院门又被敲响了,小毛隔着门缝看了看,顺手把门打开。门外面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保养的挺好,穿着打扮都很新潮,手里提着一些菜。 “这是?”这个女人没想到院子里还有人,不由自主就楞了一下。 “我们找七爷说点事儿。” “哦哦,你们说,你们说。”这个女人不多事,提着菜就朝里面走:“我去做饭。” 七爷的表情有点难看,也没办法跟那女人说什么。等对方走到里屋,小毛笑了笑,对七爷说:“人的岁数大了,很多事可能都不在乎了,可是,谁还没个三亲四故?顶爷留的有话,让我这兄弟接他的位,做大通的龙头,你勾结外人,把我兄弟挤走,这个事算不算犯忌讳?你不替自己想想,也得替别人想想,是不是?” “我犯什么忌讳了?”七爷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硬,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来了这儿,让七爷心里很顾忌,他压着嗓子说道:“我是顶爷的老伙计,我能昧着良心说话?苏老本来就是顶爷的老板!” “我就是想问问这件事,他怎么就是顶爷的老板了?”我一听七爷把话扯到了苏世仁身上,立刻追问道:“我就这么让挤走了,换了是你,你甘心?我不找你们麻烦,可你总得让我知道个来龙去脉吧?要不然,顶爷真的回来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你到现在还巴望着顶爷回来给你做主?我不是说丧气话,顶爷,多半是回不来了。” “顶爷回来不回来,这个先不说。”小毛皱了皱眉头,他跟陆放顶的感情深,听见七爷说这样的话,就有些不爱听:“我们把话都说开了,就是来问问那个姓苏的是怎么回事,你是老前辈,火海刀山里闯出来的,有胆气,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不是混古行的,你拿我也没招,我以后天天盯着你身边的人,你不信,咱们就试试。” “苏老是老板,这话可是顶爷亲口说的!”七爷明显发怒了,不过他心里真的有顾忌,又不敢大声说话,继续压着嗓门说道:“当年跟着顶爷的老伙计又不是我一个人,你们不信,可以随便去问!” “七爷,发什么火?我们就是来问问而已。” 七爷忍着气,把事情和我说了说,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是很早以前,陆放顶刚刚开始插手古行的生意,那个时候,有人传言,陆放顶卖掉了一枚天珠,手里有钱。所以,有些人就愿意跟着陆放顶混。不过,没过多久,陆放顶和赵三元发生了矛盾,针锋相对,赵三元的势力大,一部分浑水摸鱼的人就离开了陆放顶,只剩下几个讲究的。 七爷就是那个时候跟随陆放顶的。 古行里的人经常说一句话,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意思就是很多人现在风风光光,可是掀开他们风光的外衣,就能看到几乎人人过去都有一部血泪史。陆放顶后来混的风生水起,然而刚开始“创业”的那两年,情况很危急。赵三元多数时候都占据着上风,把陆放顶的伙计压的喘不过气。只不过是陆放顶这个人硬气,每次都身先士卒,提着刀跟赵三元的人硬杠。就因为有陆放顶在支撑着,手下的那几个老伙计才跟着他一路闯了过来。 有一次,陆放顶和几个伙计们半夜里去吃饭。当时正好是冬天,下着雪,几个人吃了火锅,又喝了不少酒,等出来之后,在一个僻静处被赵三元的人给堵住了。赵三元有备而来,把所有出路都堵的死死的。 当时的情况很危险,最后是被逼到无路可走了,陆放顶憋着一口气,硬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等到他们逃出去之后,陆放顶浑身上下血葫芦似的,把几个伙计都吓坏了,觉得陆放顶要挂。 陆放顶还算命硬,最后咬着牙挺了过来。经过这件事,可能也让陆放顶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他跟手下的几个伙计说过,想要在古行站住脚,以后肯定还要跟赵三元斗,如果他真有不测,挂了或者是重伤了,下面的人不能散。 有一天,陆放顶把手下所有的人都召集了起来,约莫也就不到十个人。其中有七爷,还有其他几个伙计,包括现在大通的老高,年庭宝他们。当时,老高和年庭宝也就刚刚二十出头,在陆放顶和七爷的眼里,只不过是几个小孩儿。 那一天,陆放顶带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很脸生,七爷他们没见过。陆放顶跟众人说,这个人,是他的老板,前两年他出手的那枚天珠,就是这个人的货。现在他带着一帮人打地盘,跟赵三元斗,其实也是在替这个人做事。 陆放顶带来的这个人,就是苏世仁。 陆放顶当时亲口放的话,假如有一天,他身遭不测,那么他名下不管有多大的地盘,有多少产业,都得交给苏世仁。 不仅如此,陆放顶还让所有的人都给苏世仁交一份儿“认主钱”。 “认主钱”是古行以前的老规矩,古行里都是拉帮结派的,只有投靠到某个团伙里面,才能得到保护,这是在古行立足最快捷也最根本的办法。一般新人入行的时候,象征性的给老板交一份见面钱,交的钱不多,只是个意思。很早以前,纸币不流通,新人交过来的铜板或者银元上面,会刻上交钱人的姓名。后来纸币盛行了,新人要在纸币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上手印。 现在古行的人不讲究这些了,但是过去,这是很隆重的入门仪式,就和投门贴一样,一张帖子投过去,就是老板的人,至死不悔。 认主钱是个仪式,同时也是一种誓言和契约,陆放顶那一辈儿的人,还很在意这些。如果有人交了认主钱,最后又不拿老板当回事,不仅会遭到所有同行的冷眼唾弃,还会遭到老板的追杀。 当时,陆放顶手下所有的人都给苏世仁交了认主钱,七爷记得很清楚,每个人交的都是五块钱的纸币。 那一次,苏世仁没有多说什么,收了钱就走了。事后的三年时间里,每年春节,苏世仁会露面跟大家一起吃顿饭,然后给每个人包一个大红包。后来,陆放顶的势力大了,手下的人越来越多,苏世仁就不露面了。 七爷也曾经纳闷过,陆放顶是古行的人,那么按道理来说,他的老板肯定也是古行的人。但是,古行里根本就没有苏世仁这号儿人物。一直到现在为止,苏世仁究竟是干什么的,七爷也不知道。 七爷最后一次见苏世仁,是在七八年前,陆放顶叫了七爷他们几个老伙计,和苏世仁一起坐了一会儿。 等再见到苏世仁,就是我被挤出大通之前的几天。苏世仁找到了七爷和其他几个老伙计,还有老高和年庭宝他们。苏世仁拿出了二十多年前七爷等人交过去的认主钱,让他们各自把钱拿走。 按照古行的规矩,老板把认主钱还回来,意思就是让伙计们再替他做最后一件事,事情做完,认主钱这回事就作废了,伙计们来去自由,还会受到老板的优待。 七爷当时就头晕了,他已经一把年纪,而且过去还受过伤,现在就算想替苏世仁卖命也绝对卖不动了。 但是苏世仁告诉他们,不用做别的,只要求大通开会的时候,他们能出来做个证,证明他是陆放顶的老板,有权力接手陆放顶的地盘和生意。 第一百七十五章车外的脚印 http://.biquxs.info/

七爷他们当时听到苏世仁的这个要求,都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并不难,只不过站出来替苏世仁做个证明而已。尤其是七爷那几个已经金盆洗手的老家伙,跟大通其实没有多少关系了,也不怕得罪谁,所以,几个人就替苏世仁做了证。 “我做错了么?”七爷觉得自己有理,横眉竖眼的对我说:“这些话,可是顶爷当年亲口对我们几个人说的,我们就是按照顶爷的吩咐做事,有错?” “从头到尾,我也没说你有什么错,只是来问问而已,别发火。”我知道,七爷他们几个人做的,其实真没有错,陆放顶当年亲口把苏世仁介绍给七爷他们,而且,几个人都给苏世仁交了认主钱。 “你也问了,我也答了。”七爷甩了甩手,说:“要是没什么事,赶紧走吧。” “七爷,那个苏世仁,是什么来头?” “你问我,我问谁。这个人是顶爷带来的,你怎么不去问顶爷?” “就是你说的,顶爷这次还能回来么?我怎么去问他?”我摆出一副不问清楚就不肯离开的架势。 “我前头就跟你说了,苏老跟我们都不熟,也很少见面。七爷摊了摊手:“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 我估摸着,七爷可能也真的和那个苏世仁不是很熟。苏世仁的来历,毫无疑问只有陆放顶一个人知道。再在这儿跟七爷纠缠下去,可能也没什么结果。所以我对小毛使了个眼色,从院子里转身出来。 “你觉得,七爷撒谎了吗?” “看着不像撒谎。”小毛说:“有些事是明摆着的,如果苏世仁真的收买了七爷,让七爷出来说昧心话,七爷还会继续住在这儿吗?就算他想住,苏世仁也得让他离开华阳。”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七爷要是心虚的话,估计早就离开华阳,躲的远远的。他在这儿不走,说明他心里可能真的没鬼。 这个苏世仁的来历搞不清楚,也就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他把我扣押在了瓦村。我和小毛回到了住处,现在准备工作已经完全做好,随时都可以出发。 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不带老王他们去塔儿湖。我感觉自己的心理好像越来越脆弱,如果再看到老王他们在我眼前死去,我会承受不住那种压力的。 我做好了决定,就给张莫莫打了个电话。张莫莫还在老家,电话接通的时候,我还能听见张家富在旁边说话。 “在家的感觉,比在野外好吧?” “挺好,吃吃饭看看电影,跟老张聊聊天。”张莫莫说:“老张和我说了你去找他的事儿,他还说,你看上去应该是个不会撒谎的实诚人。” “惭愧。” 我们闲聊了几句,我就开始说正事。我害怕张莫莫会多想,所以把自己的想法很完整的说了一遍,反正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带着他们三个人继续行动,没有好处。 听完我的话之后,张莫莫很久都没有出声,过了好半天,她才说:“你决定一个人去?” “不是一个人,还有小毛帮忙。” “嗯,小心点。老王和宁小猫那边,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好,等我回来,第一时间和你联系。” “一定......一定小心。” 挂掉电话之后,我心里仿佛无形中踏实了许多,不管这次去塔儿湖会是什么状况,至少我不用再担心老王他们三个人的安全问题。 小毛叫我和陈东一块商量一下,这一次塔儿湖行动的具体计划。陈东靠得住,不会把这些事情外传。那边的地形,我和小毛已经摸熟了,现在唯一要搞清楚的,就是那个在若干年前就被封堵起来的洞里,到底有什么。 我和小毛都没有爆破经验,只能把那边的大概情况和陈东说一下,陈东听完我们的讲述之后,就说问题应该不大,只不过要注意填药量和爆破位置。 我们三个人好好休息了一天,然后从华阳出发。需要用到的装备,小毛委托别的朋友先行运过去,我们三个人单独行动。 去塔儿湖的路,我们已经走过一次了,中间没有任何停留和意外,直接就到了当初老王出事的那个废弃了很多年的小村。小毛委托的人已经把装着装备的车子先开到了这儿,两边一碰头,他的两个朋友留下装备就走了。 小村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我对这个村子有很深的心理阴影。我们三个人没有进村,就在村子西边几公里的地方停下来,然后休整。 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但是戈壁上的昼夜温差很大,晚上还有点凉。我们没有支帐篷,就在车里凑合着休息几个小时。小毛可能知道我一到这里,心里负担就比较大,所以故意天南海北的聊,说些奇闻异事,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三个人聊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各自睡去。 当然,在这种地方是不可能真正睡熟的,就是和打盹一样,睡的很浅,而且睡一会儿就会醒。这种睡眠质量根本无法缓解疲劳,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我们都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咱们到了目的地,搭帐篷好好补一觉,现在先坚持坚持吧。”小毛拉开车门说道:“你开这辆车子,我去开另一辆。” 我调好座椅,用力搓了搓脸,余光无意中瞥到车外的小毛。小毛好像站在外面愣住了。 “怎么了?”我下车走到他身边,看见他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顺着小毛的目光望下去,我就觉得心砰砰跳动了几下。车子外的地面上,有一排已经快要辨认不出来的脚印。 这脚印,绝对不是我们三个人的。 我和小毛盯着地面看了半天,又绕着车子走了一圈,天还没有完全亮,用手电照明,就能看到这排脚印好像绕着我们的车子转了一圈,然后停在副驾驶的车窗外面。从脚印的方向来看,脚印的主人在车窗外面呆了一会儿。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此时此刻,我甚至能脑补出来昨天晚上某个时间段内所发生的这一幕,有人围着我们的车子转了一圈,还趴在车窗上朝里看。 “咱们又被人盯上了。”我晃了晃脑袋,朝四周看了一眼。上一次我和小毛单独呆在塔儿湖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在我们未曾发现的角落里,可能一直都有一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的注视着我们,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双眼睛,竟然还在。 “咱们不要管那么多,就和上次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小毛抬起脚,把地面上隐隐约约的脚印搓掉,说:“咱们要去找这个人,一定找不到,我觉得,如果到了他该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会出来。” 小毛这么一说,我也认同,有些情况既然无法防备,那就干脆不防备了,就和他说的一样,到了该出来的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会出来。 我们没有被这串脚印扰乱,还简单的吃了个早饭,然后离开。从这儿到塔儿湖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中间没有再进行休息,一口气到了塔儿湖。 此刻的塔儿湖和我们上次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淤积在湖心部位的水,也被蒸发了不少。要是我估计的不错,塔儿湖会暂时的彻底断流,等到湖心的水蒸发殆尽,就会变成一片干涸的不毛之地。 我和小毛先下去看了看,湖里那条缝隙还保持着原样,上次离开时所做的暗标原封不动,这就说明,这段时间里,没有人到这儿来,也没有人进入过这条缝隙后面的空间。 我们三个人轮流睡了一觉,然后收拾了一些给养和装备。小毛和陈东的背包里全部都是炸药和雷管,我的背包里全是水和食物。三个人依次钻入缝隙,按着上次走过的路,慢慢的朝前行进。 地下空间依然寂静无声,我们很顺利的走到了那片堆满了石头的地方。陈东在附近看了看,然后又趴在那个被石头严严实实封堵起来的洞口前,左右观察了很长时间。 “这里进行爆破,应该不会产生连锁反应,石头后面的洞里,可能有你们想找的东西,不能太鲁莽,掌控好药量,逐次爆破吧。” 陈东是这方面的老手,根据石块的分布情况,找到了最佳的爆破位置。 第一次爆破之后,围绕着填药孔,炸出了一个直径大概七八十厘米的凹坑。陈东在爆破地附近捡了一些被炸掉的石头碎块看了看。 “这个地方,被封堵的时间应该不是很长。”陈东捏着一块石头,掰了掰石块上面黑乎乎的那一层粘合物,说:“估计也就是三年左右。” “怎么看出来的?” “这些粘合物,是沥青混合的聚氨酯,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三年左右。” “三年?”我楞了一下,前一次在这边摸索的时间,根据一些物品证据,我分析,这个地方和古象雄人有很大的关系,百分之九十是古象雄人营建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象雄人舍弃了这个地方。我还推断过,象雄人在离开之前,封堵了这个洞口。 但是陈东判断,这里最多只被封堵了三年左右的时间。 三年时间,是什么概念?五年以前,陆放顶还带着队伍来过这儿,如果陈东的判断正确,那么就说明,在陆放顶之后,还有人来过这儿,而且把原本敞开的洞口给彻底封堵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分析有理 http://.biquxs.info/

是谁堵住了这个洞口? 我想不出来会是谁,在这个广袤的地下空间里,不仅有暗河,还有很多天然形成的大大小小的洞穴,那么多洞都不堵,偏偏堵上这一个,说里面没鬼,连傻子都不会信。 想到这儿,我就有一种将要揭开谜底的兴奋。 “东哥,悠着点。”小毛在旁边叮嘱道:“得把洞给炸开,但是洞里面如果真的有东西的话,最好别给毁了。” “把心放到肚子里,要是不怕毁了洞里的东西,这会儿早就把洞给炸开过了。” 陈东不断的变换爆破点,连着爆破了四次。洞口封堵的石头不止一层,厚度最少得有五六米靠上。在爆破的过程中,整座石堆都受到了影响。我看到了地面上那个露出一角的图案,石堆上碎石头被气浪掀飞了不少,下面的大石块也被震动,那一角图案,又露出了一片。 那是一个圆形的图案,很大,像是一把巨大的圆规画出草图,然后在地面雕琢而成。图案非常复杂,笔直的线条和各种各样无法看懂的纹络蛛网密布,那个被封堵的洞,恰好就在图案的正中心。 上一次我和小毛全力想要挖开这个巨大的石堆,但力有未逮,只挖开了一角。当时我就发现,石堆下面的巨大的图案是崩裂的。到了现在,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这个图案果然崩裂了,裂纹很繁复,把整个图案分割成了无数的碎片。 我敢肯定,地面上这个巨大的又不明其义的图案,不是现在崩裂的,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裂成了碎片。 “这个地方,像是很有点说头啊。”陈东一边选择着下一个爆破点,一边对我们说道:“封堵这个洞口,再堆上这么大一堆石头,需要很多人干很长时间,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维持这种工程,三五天肯定干不完。” “三五天肯定干不完。”我点了点头,这个巨大的石堆,石头都是从别的地方一块一块给弄过来的。 这个时候,小毛轻轻拍了拍我,拿着手电晃了一下,我们俩就跑到一边儿去。小毛点了支烟,抽了一半儿,才抬头对我说:“有件事,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一直没提。” “什么事?” “大概是三年半以前,顶爷组过一个很大的局。” 陆放顶那些手下的人员结构,小毛跟我讲过。陆放顶不会用大通的人做自己要做的事,大通的人只是在古行找货出货做生意赚钱的,真正的大事,是陆放顶自己养着的那批人去做的。这些做事的人平时没有任何联系,都是陆放顶准备办事之前,才一个一个通知他们。 不过,小毛认识一个外号叫砖头的小孩儿,那个小孩儿五年前刚刚二十岁,可能是陆放顶新收的人,打算培养培养。陆放顶组织的塔儿湖行动,砖头参加了,那是他第一次跟着队伍出来办事。陆放顶还交代过小毛,让他带着砖头。 砖头年龄小,不怎么懂事,跟小毛处的很好。按照陆放顶的规矩,队伍成员之间不允许有任务之外的交流,更不许私下联系。但是砖头刚刚入行,偷偷给小毛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等以后有空了,找小毛玩。 那次塔儿湖行动,等于是无功而返了,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小毛就再没听陆放顶提过塔儿湖的事。直到三年半之前,砖头突然告诉小毛,陆放顶要组局。 那一次,陆放顶联络了不少人,就因为人多,所以平时来来往往的时候,包括采购装备,预备车辆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就容易走漏消息。砖头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这次队伍可能还要去以前去过的那个湖。 小毛问他,这是谁传出来的消息。砖头告诉他,这次的队伍提前又准备了一些水肺,即便不是去塔儿湖,肯定也是去有水的地方。 砖头还说,队伍这次的规模很大,陆放顶能找的人全都找了。小毛有点纳闷,因为陆放顶没有通知他。 后来小毛分析过,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当初在塔儿湖那边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所以陆放顶刻意的把小毛从这次行动里给踢开了。 而且,小毛也能判断出来,陆放顶为了第二次塔儿湖行动,可能真的是用尽了全力。因为砖头这个人不怎么踏实,这也不是说砖头有什么坏心,主要还是年龄太小,经历的事儿不多,第一次在队伍里的时候,就上蹿下跳的,跟谁都拉关系。所以,第一次塔儿湖行动之后,陆放顶没再让砖头办什么事,就叫他偶尔跟着大通的人去找货。不知道陆放顶是想继续磨炼他,还是有别的打算。 不过,砖头有个好处,嘴巴还算比较严,除了平时跟小毛关系不错,走的很近,有时候会专门从新城那边跑过来,找小毛玩玩,跟队伍里别的人不多说什么,也不联络。 这一点,我倒不否认,小毛这个人脾气好,和善,而且又讲究,很容易就可以得到别人的信任。 砖头当时给小毛打电话,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诉诉苦。因为陆放顶组的局很大,就说明这是个大活儿,存在着相对来说比较高的风险,砖头心里有点害怕。 小毛就安慰他,说有顶爷带着队,不会出什么事的。小毛开导了砖头很长时间,砖头才算是缓过那股劲,他们俩约定了,等砖头回来之后,小毛请他一条龙。 因为小毛没有参与那次行动,也没有从别的人嘴里再得到相关的信息,所以,他没办法百分百的确定,陆放顶组织的队伍是到塔儿湖去的。 他没有忘记跟砖头的约定,但砖头从那时候开始,就没再跟小毛联系过。时间过的太久,小毛给砖头打过电话,手机是关机的,又过了一段时间,砖头的电话欠费停机。 小毛预感到,砖头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一直都记着这件事,因为,小毛因为跟着陆放顶的原因,自己的朋友不多,就那么寥寥几个,所以他比较重视跟朋友的友情,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小毛还尝试着给砖头打电话,可是,砖头的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也就是说,砖头从陆放顶第二次行动开始之后,再也没有用过手机。 小毛敢确定,砖头百分百是不在了。不过,这件事情,他没找陆放顶询问过。 今天也就是陈东无意中说起来,这个洞被封堵的时间大概是三年左右,小毛才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如果这样说的话,封堵这个洞的,就是陆放顶第二次组织的队伍?” “我没有根据,要不是东哥说起这些,我也没有多想。”小毛又点了支烟,说道:“我感觉,应该是吧。” “顶爷脾气倔,第一次在这儿无功而返,不甘心,又组织队伍过来,这个也属正常。” “不是,我考虑的不是这些,我考虑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小毛显得有一点为难,狠狠的抽了口烟,说:“我的事,基本都告诉过你,你也知道,我一直拿顶爷当自己的父亲那样看待的,可是,你是我的朋友,有些话,我如果说了,对不起顶爷,不说,又对不起你。” “有什么话,你该说就说,我听了以后,会烂在肚子里。”我清楚小毛的为人,他绝对不是在装,他说的肯定是心里话。 “我熟悉顶爷,跟了他快二十年了,我知道顶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件事,顶爷如果打算去做,那么他就肯定会做到底,除非是到了要命的地步,实在做不下去了,他才会被迫停手。”小毛给我分析道:“第一次来塔儿湖,没有收获,队伍直接就走了,这说明,顶爷的目的没有达到,假设砖头当时和我说的消息是真的,那么顶爷绝对是不甘心,才组织了第二次行动。” “嗯,是这样。” “第二次行动,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简单点说吧,我还是觉得,顶爷第二次行动依然是无功而返的。如果他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大概就不会再引着你跑到塔儿湖来,也不会专门让我给你帮忙,你觉得呢?” “有道理。”我心知肚明,而且不止一次的判断过,我现在所走的,就是陆放顶没有走完的那条路,他的身体垮了,实在是折腾不动,才把我推到了这条路上。 “顶爷都搞不定的事,他让你来......是不是......是不是让你送死?”小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顶爷让我来,即便送死,我也没二话,当年要不是他帮衬着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小毛的话让我心中一凛,我可能一直都没有朝这个方面去想过,小毛的分析,不敢说全对,可我突然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那个叫砖头的年轻人,参加了第二次行动以后就音讯全无,凶多吉少,这说明,行动充满危机。 “而且......我始终有种感觉......”小毛收起脸上的苦笑,扭头朝着正在准备钻孔填药爆破的陈东那边看了一眼,说:“那个洞,被堵住了,堵的那么严实,如果这个洞,真的是三年多以前顶爷带人过来堵上的,那么我觉得,顶爷堵住洞,不是害怕谁再进去,而是......而是害怕洞里有什么东西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不可测的洞 http://.biquxs.info/

小毛不是在故意吓我,我听见他的分析之后,头皮一下子就麻了,而且感觉脑袋在嗡嗡作响,忍不住也扭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小毛的分析,不能说没有道理。但这一切,都要依托一个假设:三年半之前,陆放顶组织了第二次塔儿湖行动,在行动中可能经历了一些无法面对的危险,最后,陆放顶不得已把洞口堵住了。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小毛的分析,就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可能性。陆放顶不会不知道,从外面把洞口堵住,要是有人发现了这个洞口,想把洞口弄开,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只需要一些炸药,就可以炸开洞口。 所以,陆放顶自己也很清楚,用石头外加粘合物层层叠叠堵住洞口,无法堵住想要进洞的人。 那么,陆放顶堵住洞口的用意,就有了小毛所说的可能,堵住洞口,是为了堵住洞里的东西。 洞里会有什么? 不知不觉间,我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冷汗,想要点火抽支烟,可是手却在轻轻发抖。人最大的恐惧,并不是亲眼看到了什么东西,听到了什么声音,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恐惧是心理恐惧。 尤其对我这种想象力还算比较丰富的人来说,会把小毛的分析具体化形象化,我的脑海里忍不住的开始构思幻想,幻想着洞里被堵住的,会是个什么令人惊悚的玩意儿。 事情是明摆着的,陆放顶组织第二次行动的时候,肯定是搞不定了,才会把洞口给堵上。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忍不住开始骂街,陆放顶到底几个意思?明知道这里有搞不定的危险,还是一路明着暗着的推着我,把我推到了塔儿湖? 我猛然间就有种被利用的感觉,感觉陆放顶好像是把我当成一个棋子,让我过来当炮灰。 “小毛,我知道你跟陆放顶的关系,也知道你们之间可能有父子那样的感情,但是事情已经逼到我眼前了,我不能不问问你。”我喘了口气,让自己起伏的心平静下来,把香烟点燃了之后问道:“以你的看法,你觉得陆放顶把我弄到塔儿湖来,是不是让我过来当炮灰的?” “这个事,我刚才想过了,我不是有意的维护顶爷,我认为,顶爷应该没那个意思。”小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我说:“咱们在一起摸爬滚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吧......你不管从身手,还是经验,以及应变能力来说,只是比普通人强了一些而已......” “这话我真不爱听,可我得承认,这是实话。” “顶爷如果对这里没把握,想让人来查探,他能找的来人。”小毛接着说道:“顶爷是古行的大佬,是大通的龙头,他办事,只求成功,不计代价。” 我也不能否认小毛这些话,原四海和我说过,古行里的人觉得陆放顶干了这么多年,而且是华阳古行里最顶尖的人物,他肯定很有钱。但陆放顶其实没什么钱,他挣钱挣的多,花的也多,这些年光养着那批帮他办事的人,就花销非常大。 不管我对陆放顶是什么印象,什么评价,可他这个人,有的方面做的很地道。他叫人卖命,不会开空头支票,除了小毛之外,陆放顶肯定还养着别的肯替他卖命的人。十几二十年下来,陆放顶拿钱把这些人给喂饱了,到了该流血的时候,这些人也不会含糊。 归根结底,陆放顶要找人当炮灰,也不可能找到我。 “你说的不错,陆放顶的为人,我也听人说过,你说的对,说得对......”我擦掉额头上的汗,对小毛说:“如果他不是拿我当炮灰,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明知道这儿连他都搞不定,叫我来,能有什么用?我怎么越想越迷糊了?”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顶爷搞不定的事,你可以搞定。”小毛说:“只有这一个可能。” “你开什么玩笑。”我楞了一下,接着就对小毛的猜测嗤之以鼻:“你刚才也说了,我不管是身手,经验,应变能力,都是渣,跟陆放顶差得远,他搞不定的事,我拿什么搞定?” “有的事情,是不能这样去比较和衡量的。”小毛说:“比如一个搬运工人,和一个物理学家,让他们搬起二百斤的麻袋,搬运工人费点力气就搬起来了,但是物理学家呢,你把他打死,他搬不动还是搬不动。反过来说,让他们两个人讲一下原子,粒子,夸克,搬运工人把脑袋想崩,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物理学家一番话就阐述清楚了。” “但是我真的没有什么长处啊......” “你如果真没有长处,顶爷就不会把你推到塔儿湖来。” “可是我......”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有什么长处的话,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们俩正说着话,陈东那边就装填好了炸药,进行新一轮的爆破。 爆破一直都在进行,前后进行了八次爆破。最后一次,封堵在洞口的石头,终于被炸穿了,石头的碎块到处横飞的时候,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木屑。等到尘埃落定,我们三个人凑了过去。 可能是小毛刚才的分析带给我一定的心理负担,在靠近洞口的时候,我很小心,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一根一米长的撬杠。我一边慢慢的走,脑子一边就不受控制的在想,洞里会有什么?洞里的东西会不会突然就猛冲出来? 被炸开的洞口,非常安静,我们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才靠近了它。没有一点点声音,洞里一片死寂。 石块所封堵的,是一个直径只有一米的小洞口。在封堵的时候,先在洞口一下子堵上一块很厚的木板,木板用圆木顶死,然后一层一层的堵上石头,又浇入粘合物。最后一次爆破,连同石块和那块很厚的木板,都被炸穿了。 洞口很小,不用靠近洞口,就能感觉到一股潮湿而且隐隐带着霉味的空气从里面飘散出来。不过,空气里虽然带着潮气和霉味,不过总体质量还算不错,这就说明,洞后面是一个比较大的空间。 我看着已经被炸的四分五裂的木板,觉得头皮越来越麻。这其实不是一整块木板,是用一些木箱子拆开之后又钉在一起的,但是钉起来的复合板非常厚,也非常结实。 让我感觉头皮发麻的,是一个很浅显的现象。假如,陆放顶的队伍当时要封堵这个洞口,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挑选大小合适的石块,然后一点一点的慢慢把洞口封严。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做,用一大块木板直接先把洞口给堵住,这或许可以说明,当时的情况比较危急,已经来不及慢条斯理的挑选石块堵住洞口,而是匆忙之间把洞口堵的严严实实。 难道,真的和小毛的推断一样,堵住这个洞口,并不是害怕有人进去,而是害怕洞里的东西出来? 我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觉得这个平静之极的小洞里面,隐藏着浓如重墨的危机。 我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看看他们两个,又看了看被炸开的洞口。木板,石头,都是不会说话的,不过,可以从中推敲出一些细节。我认为,陆放顶在封堵洞口之前,其实已经有了相应的准备,否则,他不可能提前就叫人把木箱子拆开,钉成一整块复合板。 现在,我只有两条路,要么进,要么退。进去,必然会有难以预料的危险,可是退回去,就意味着一无所获。 塔儿湖,一定是这个大事件里很关键的地方,无法绕开,如果能绕开,陆放顶早就绕开了。 我在紧张的思索,小毛可能知道我在考虑,也没有出声打扰。过了很长时间,我咬了咬牙,决定进去看看。 这并不是我具有冒险精神,或者不在乎自己的命,我只是觉得,这一步如果不迈出去,那么对真相的追索,还有自救,全都会化为泡影,结局,可能更惨。 “小毛,你和东哥在外面等一等,我先进去看看。” “一起吧,咱们配合的挺好的。”小毛转身就去收拾了一个背包,说:“东哥在外面守着就行。” “里面......”我把小毛拉到一边,小声说:“里面肯定有危险。” “我知道有危险,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在危险里度过的。”小毛笑了起来,笑的很轻松,随即,他收起了笑容,很认真的对我说:“这次,是顶爷交代我做的事,我做不好,对不住顶爷,里面有危险,我看着你进去,自己在外面等,你要是出了事,我对不住你。” “可是......” “相信我的预感,不会有事的。” 小毛说完这句话,也不管我是什么意见,在那个直径一米的小洞口看了看,然后弯腰钻了过去。 我拦不住小毛,他一钻进去,我也跟着钻到了洞里。 第一百七十八章拖下水 http://.biquxs.info/

一钻进这个小洞,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水汽,还有那种潮潮的霉味。不用看就知道,小洞的后面一定有地下水,可能是地下河,也可能是积水的水潭。 果不其然,我们朝前只走了十来步远,就觉得地面湿漉漉的,小毛举着手电朝前方照了照,没有看到地下河。 “这么大的水汽。”我伸手摸了摸,水汽浓重,头发几乎都快要滴水了。 我们站在原地,不断扫视着四周,小洞后的空间的确很大,手电的光线找不到头儿,前方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们慢慢的朝前又走了不到十米远,小毛陡然间缩回了脚。我看见他的左脚好像踩到了水,湿淋淋的,脚都抬起来了,水滴还在啪嗒啪嗒的顺着鞋子朝下滴落。 “别走了。”小毛冲我摆了摆手,然后把手电的光线压低。 面前的地面猛然看上去,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距离一拉近,再用强光照射,就会发现,这片地面,不是地面。 全面都是水,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灰扑扑的东西,好像是水藻,也好像是苔藓。灰扑扑的苔藓把水面全部铺满了,水其实在缓缓的流动,但是离的远一些就看不出来。 我用随身携带的撬杠朝水里搅了搅,那片晦涩的水藻就顺着水流滑到了一旁。水有些深,一米长的撬杠插不到水底。放眼望去,前面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这片水面可能比较大。 “徒步可能过不去。”小毛回头对我说:“咱们回去拿些东西过来吧。” “行,安全第一。”我点了点头,我们一共就三个人,必须得全力保证每个人的安全,浪费点时间无所谓。 我和小毛重新朝回走,钻出小洞之后,小毛让我留下来跟陈东等着,他回去取东西。 我和陈东坐着没事,聊了会儿天。他为人比较憨厚,也不会撒谎。聊天的时候,我得知他现在的生活过的也不太好,我心里就做了打算,这次来塔儿湖,耽误了陈东不少时间,有些装备还是他花钱买的,等回去之后,得给人家一笔钱。 我们俩坐了好长时间,小毛回来了,他把陆放顶那支队伍遗留在这儿的游泳圈全都拿了过来。这些游泳圈上一次被我们用掉了一部分,剩下的还够做一个简易的小筏子。 我和小毛带着游泳圈重新钻进小洞,一直走到那片被水藻苔藓覆盖住的水域旁边,才开始给游泳圈吹气。一边吹着游泳圈,一边在左右观察了一下。我感觉这片水域的水源并非来自暗河,而是一些从岩石缝隙中渗出来的水,可能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大的水源,源源不断的注入其中。 不多久,一个简易的筏子就扎了出来。小毛先试了试,勉强还能用。 当筏子下水,我们一前一后的坐到筏子上,开始朝前划动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发毛。我是北方人,游泳技术很差,尤其是这种能见度为零的水面,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我和小毛一人拿了一块从洞口捡过来的木板,然后划着水,让筏子慢慢的朝前滑。划了没多久,木板上就沾满了水面上漂浮的那些灰色的苔藓,看着就好像一只一只灰色的泥螺,密密麻麻的一片,让我觉得牙根都有些发痒。 手电的光线照射出去,暂时看不出这片水面有多宽。筏子滑的非常慢,十来分钟时间,才朝前走了十三四米远,俩人用木板划水的时候配合的不好,筏子老在原地转圈,磨合了十来分钟才算掌握到窍门。 筏子滑动的快了一些,又走出去七八米,我手里的木板探到水下,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搅住了,一下子没能抽回来。我不由自主的用了用力,但是水下的东西很沉,而且这一用力,就失去了平衡,筏子本来就不太稳,我的身子一歪,赶紧伸手抓了小毛一把。小毛在筏子上也使不出太多的力,这一下没抓结实,我直接就滑到了水里。 不过小毛见机很快,马上平趴在筏子上,把重心压低,然后使劲伸手拉我。 水很深,而且很凉,我泡在水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筏子不结实,不能用力折腾,我就抓着小毛的手,慢慢的朝筏子上面爬。 就在我全力朝上爬的时候,浸没在水中的右脚突然感觉一紧,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不是正确的,可是,我觉得自己的脚踝,好像是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下面有东西!!!”我受不了这种刺激,身子猛然一挣,对小毛叫道:“好像抓住我的脚了!” 小毛本来还想慢慢的把我拉上来,一听我的话,立刻加快了速度,身子朝后一仰,使劲拽着我的手,全力保持筏子的平衡。 我不可能知道水里到底是什么抓住了我的脚踝,惊慌失措,动作也变的无比之快,抓着小毛的手,唰的从水里一跃而起,连滚带爬的爬到了筏子上。 当我出水的那一刻,脚踝上的感觉完全消失了,我滚上筏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惊魂未定。小毛用手电在我落水的水面照了照,什么都没有看到。 “水里面有东西?” “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刚才被抓住的时候,我感觉那好像是一只手,可是现在爬上了筏子,我突然又吃不准自己的感觉到底对不对:“我也......我也说不清楚......” “这儿不可能有人的。” “嗯,我也觉得,不可能有人......”我知道,这个小洞后面的空间,只有一个出口,就是那个小洞。如果空间有别的出口的话,那么就没有必要把这个小洞堵死,堵死了也不管用。 这个地方没有光线,没有任何食物,除了微生物和一些水藻类的东西,不可能有大型的生物存活。 我就觉得,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块被我当成船桨的木板,还在筏子旁边的水面上起伏,我伸手把木板抓住,但是往回一抽,就觉得还是缠着什么东西。 这一次,我有了防备,和小毛齐心协力,慢慢的把木板先扒拉过来,然后匀着劲儿朝上面拉。紧跟着,一团烂糟糟的东西,就随着木板被拉了上来。 木板是从木箱子上拆下来的,上面还留着钉子,这团烂糟糟的东西,可能就是挂到了钉子上。这团东西很沉,哗啦哗啦的滴着水,等拖上筏子之后,在强光的照射下,我看见这好像是一团衣服。 衣服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颜色,也看不出款式,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还沾着一层灰色的苔藓。 虽然这只是一团面目全非的衣服,但是透过这团衣服就能知道,有人曾经来过这儿。 现在还没办法完全确定,陆放顶是不是组织过第二次塔儿湖行动,不过,这个可能性估计有百分之九十。第二次塔儿湖行动依然是失败的,小毛分析过,以陆放顶那种性格,如果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他不会轻易放弃。 陆放顶显然找到了这个地下空间,而且派人进来过。我说不清楚这团衣服是不是当时陆放顶的人丢到这儿的,可是,这团浸泡在水中这么久的衣服,让我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慌。 我拿着撬杠,把烂糟糟的衣服慢慢翻动了一下,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衣服里面夹着一根皮带,皮带还留在水里。这根皮带的质量相当好,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烂。我抓着皮带朝上一提,就感觉皮带垂在水里的那一端,可能有什么东西。 不过,水里的东西不沉,没费多大力气就给提了上来。 哗啦...... 当水里的东西被提出水面的一瞬间,好像嘁哩喀嚓的散架了,紧跟着,我就看见,皮带的另一端,有一副骨架。 人的骨架。 我的脑门子顿时沁出了一层汗水,说实话,比骨架更可怕更渗人的东西,我并不是没有见过,但是此时此刻,这具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骨架,却让我心惊胆战。 骨架散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上半身还在皮带扣上挂着。看着颅骨上面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我心头的惊悚愈发强烈。我的脑子稀里糊涂的,甚至开始怀疑,刚才在水下被抓着脚踝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不是错觉。 可是,我越想越觉得糊涂,这只不过是一具骨架而已,它可能在水下抓着我的脚踝? 散落的骨架落到水中,已经看不到了,我把剩下的骨架拖上筏子。现在看不出这具骨架的主人到底死了多久,而且就剩下一半散落的骨架,能查找的线索很少,可我和小毛还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是常识,如果我们来到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又发现这个地方以前死过人,那么就得全力去查找尸体的死因。尸体的身份查不出来就算了,但死因很重要,因为查不到死因,或许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第一百七十九章千钧一发 http://.biquxs.info/

虽然我们很想查找出骨架的死因,可是骨头都散乱成这个样子,已经不可能再查找出来。我和小毛对视了一眼,再低头看看筏子旁边那一大片灰蒙蒙的水面,心肝脾肺好像一瞬间就拧成了一团。 “我觉得......”我本来不想再把刚才的事情拿出来说,然而,捞上来这副骨架之后,我越来越无法淡定:“我觉得刚才,水里真的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小毛没说话,拍了拍我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支递给我。我抽了半支烟,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小毛就和我说:“一副骨架,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绝对不可能去抓住你的脚踝。” “我知道,但是现在,到底有没有外力去影响它?” “肯定没有。”小毛很确定的摇摇头,说:“我敢保证。” 我也不知道小毛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故意来安慰我,让我别那么紧张。反正他说了之后,我的确是踏实了一点。因为我心里对小毛已经产生了绝对的信任,小毛不会欺骗我。 我们俩抽了烟,然后准备继续朝前划动。那副已经七零八落的骨架看不出任何线索,留在筏子上,让我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所以小毛把骨架连同那团乱糟糟的衣服全都推到了水里。 简易筏子又慢慢的走出去五六米远,小毛站起身,用手电朝前面照过去。光线在远处扩散成了一个模糊的大光团,不过,我们依稀能够看见,在前方大概二十米远近的地方,有一片凌乱的石头。这就说明,这片灰蒙蒙的水域,最多也就延伸到二十米之外。 “咱们尽快上岸吧。”我和小毛配合着,用木板划水,我并不害怕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探险,但是我宁可在陆地上真刀真枪的拼一拼,也绝不愿意呆在这片见鬼的水里。 在我们的配合下,简易筏子又朝前滑动了六七米,剩下十几米的距离,只要稳住心神,一会儿就能到达岸边。 我一心就想赶紧上岸,所以划的越来越快,陡然间,木板仿佛在水里被卡住了似的,我以为又有什么挂到了木板上,缓着劲儿朝上一提。 木板上的东西不沉,一提就提了上来。水面上那一层密密麻麻的苔藓哗啦一声从中分开,顿时,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悄然无声的从水下浮了出来。 我的脑袋嗡的大了一圈,思维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这张脸翻着白眼,在水面上一动不动,我手里的手电光正直的照射在这张脸上,这张脸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略微松了口气,这肯定不是个活人,如果是活人的话,这么强的光线直接照到对方脸上,他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心里的念头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又觉得不对劲。这个洞至少被封堵了三年时间,空间没有别的出口,人一进来就出不去,水面上漂浮的这个人,死了之后难道不会腐烂?他是金刚不坏之身? “有点奇怪......”我头也不回的跟小毛说了句话,可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我的目光猛然一顿,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的唰唰直立起来。 水面下的尸体只露出了一张脸,但是,在我跟小毛说话的时候,我突然就发现,尸体的一只手,好像死死的抓着我用来划水的那块木板。 哗!!! 我还没来得及有多余的反应,那张脸上的眼睛,突然动了动。随即,我手里的木板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量,我的脚一滑,整个人噗通就摔到了水里。 我的水性很差,落水之后,我明显感觉一双手揪着我的衣服,把我使劲朝水下带。我在全力的挣扎,但是根本无法从这双手里逃脱。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水面上漂浮着的,不是死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诧异了,无法理解这个亲眼目睹的事实。这个洞被死死的封堵了三年多的时间,如果洞后的空间里有人,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是现在已经没时间再去考虑这些,抓着我的那个人在水里灵活的像是一条鱼,我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劲儿的朝深水处拉。任何反抗都是多余的,无济于事,我浑身使劲儿也使不出来。 不过,紧紧二十秒之后,我能感觉到周围的水流在荡漾,那双一直都死死抓着我的手,好像被迫松开了,我没有别的任何想法,双腿一蹬,浮了上去。 等我浮出水面的时候,看到简易筏子上已经空了,刚才肯定是小毛不顾一切的下水去救我,迫使抓着我的那个人松了手。我扑腾了几下,游到筏子旁边,把那根撬杠抓在手里。 然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小毛,抓着撬杠也是白费劲儿。这时候,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尽管我的游泳技术很次,但还是猛吸了一口气,准备一头扎入水中。 就在我将要入水的那一刻,四五米之外的水面,哗啦哗啦的翻动起了一串水花。我的手电刚才丢到水里,小毛的手电还在筏子上,我一把抓住手电,朝那边照去的同时,跟着就游了过去。 在光线的照耀下,我能看到两团人影在水面上全力的争斗。我在水里,手电拿的不稳,光线闪闪烁烁,可是,又急着过去给小毛帮忙。我什么都不顾了,一口气游到旁边,拿着撬杠准备下手。 隐隐约约之间,我能看到跟小毛生死搏斗的那团人影。那是个男人,头发很长,赤着上身,在这么凉的水里,好像不知道冷。我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只能看见他很瘦,半截身子就跟两扇排骨似的。 但这个男人的水性非常好,而且凶悍之极,小毛肯定已经用了全力了,却没占到半点便宜。 手里的撬杠已经举过头顶,但是他们两个斗的难舍难分,我害怕误伤到小毛,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稍稍一迟疑,我看见那个瘦的排骨一样的男人压着小毛,把小毛按到了水里。 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在小毛被按下去的同时,我的双腿一蹬,顺着水猛冲过去,拿着撬杠朝那个人头上猛砸。可是呆在水里,力量掌控不住,我已经用了全力,砸下去的撬杠却被对方一把给抓住了。 这个人瘦的和鬼一样,力气却很大,撬杠被他抓住,我死命的朝回拉,但拉不回来。 不过,这个人一只手抓着撬杠和我抗衡,无疑就给了小毛机会。小毛从水里唰的挣脱出来,终于腾出手了,我另只手的手电光正巧照在两个人中间,我看见小毛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我全力配合小毛,把吃奶的劲儿都给使出来了,双手拖着撬杠朝后拽。对方如果不松手,那么就挡不住小毛手里的刀,要是松手了,我这边腾出手就会拿着撬杠用力朝他砸。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个人肯定知道自己被两面夹击,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突然松开了抓着撬杠的手。 唰!!! 小毛手里的刀子,已经对准这人的脖子插了下去。可是,就在刀子快要插到那人脖子上的一刻,小毛突然停下了手,刀子也硬生生的顿在半途。 明晃晃的刀子,离那个人的脖子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然而,小毛却下不去手了。他这么一迟疑,那个人呼的推了小毛一把,转身一个猛子就朝水里扎。估计他也知道,自己躲在水里,可以偷袭我们,但我和小毛只要齐心协力,他就不好应付了。 这个人明显是想逃,他的水性很好,一旦钻到水里,就很难追上。如果让这个人跑了,那么肯定会暗中给我们使绊子。 小毛和那个人离的近,在对方将要扎入水中的时候,小毛抬手就抓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砖头!”小毛的声音微微的有些发颤,他的情绪显然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抬手就丢了手里的刀子,两只手紧紧的抓着那个人的胳膊:“砖头!还认得我吗!” 那个人被小毛抓着,本来还拼死的想要逃走,可是小毛的话一出口,那人就像是触电了一般,身子猛然一顿,筛糠似的抖了一下。 “砖头!认得我吗!?还认得我吗?”小毛抓着那人的胳膊,抓的很紧,唯恐自己一松手,对方又会逃的无影无踪。 听小毛这么一喊,我立刻想起来他跟我讲述过的那件事。他怀疑三年半以前,陆放顶又组织了第二次塔儿湖行动,就因为一个外号叫砖头的年轻人,给小毛打电话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吐露了一些信息。 那个叫砖头的年轻人给小毛打完电话之后,就音讯全无,再也联系不上了。我没有想到,小毛肯定也没有想到,三年半时间过去,砖头竟然会呆在这个看似广袤却没有出口的空间里,活到现在。 砖头显然是晕了,这些事情,是谁都预料不到的。他停止了挣扎,呆呆的侧着头,癔症般的发愣。过了好一会儿,砖头带着哭腔喊道:“哥!你是来救我的不?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第一百八十章有悖常理 http://.biquxs.info/

砖头这一嗓子喊出来,就等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我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放下了手里的撬杠。 “砖头......”小毛很少会在情绪上出现剧烈的波动,可是此时此刻,我感觉他的确是激动了,抓着砖头的胳膊,一直都不松手。 “我以为我......永远都出不去了......除了你,再没有人会来救我......”砖头的情绪也失控了,话音里本来只是带着哭腔,但是说着说着,直接就嚎啕大哭起来。 “先到筏子上去吧。”我看着两个人在这儿哭来哭去的,也不是个事儿,就招呼小毛,先回筏子上再说。 小毛拉着砖头,两个人并肩游着,游到了筏子上。砖头赤着上身,小毛的衣服虽然已经在水里浸透了,却还是毫不迟疑的脱了,给砖头披在身上。 这场惊险至极的风波,终于平息了,而且还是以这样的结局平息下来的。我暗中打量了砖头一眼,小毛说,砖头第一次参与塔儿湖行动的时候,只有二十岁,这么算起来,他今年也就是二十五。 砖头长着一张方脸,好像整张脸是在一个方形的模子里长出来似的,可能就因为这样,他的外号才叫砖头。 我发现,砖头可能瞎了,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滞留了那么久,眼睛的功能已经严重退化。即便用强烈的光线在他眼前晃动,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我暗中叹了口气,眼睛,应该是人身体上最重要的器官,虽然别的器官从功能上来说,可能比眼睛重要,但失去了眼睛,就意味着以后的半生,都将在一片黑暗中度过,这是很难让人接受的。砖头还这么年轻,却双目失明,我觉得很可惜。 砖头的情绪,一直没有稳定,他一只手捏着小毛给他的衣服,另一只手就下意识的把小毛的袖子抓的很死。我感觉,他可能是在这个环境里呆怕了,害怕小毛突然丢下他离开。 “砖头,没事,没事了,现在我找到你了,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你,放心。” “我放心......” “砖头,抽烟吗?”小毛从筏子上的背包里取了一包没有拆封的香烟,打开了抽出一支,点燃之后放到砖头嘴里。 隐隐约约之间,我看到小毛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泪光。按照他的讲述,其实他和砖头的交情并不算特别深,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但是有一点对小毛来说很重要,因为砖头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所以有什么话不能对别人说,也对小毛毫无隐藏。就冲着这一点,小毛也把砖头当成自己的朋友。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找到了已经失踪了三年多的朋友,而且不管怎么糟糕,对方总算还活着,小毛的内心,不可能没有波动。 当砖头叼着小毛塞过来的香烟的时候,我看见他笑了,抽了一口。但是三年多都没有抽烟,肺肯定受不了,砖头开始咳嗽。 “慢点抽,这里烟多得是。”小毛拍了拍砖头的背,又从包里拿了一块巧克力,剥开了塞到砖头手里。 带着水腥味的空气中,弥漫一丝巧克力的甜香,砖头把巧克力放在鼻子下面闻着,突然又哭了。 “哥,你是来救我的不?”砖头的样子很可怜,拿着巧克力的手,一直都在发抖。 看到砖头在这儿,我和小毛之前的猜测,就已经被印证了。陆放顶肯定组织了第二次塔儿湖行动,在这次行动里,他们又遇到了一些不可化解的事情。砖头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堵在洞里出不去了。 三年多的时间,就这样在阴暗潮冷的地下度过。对于砖头来说,他心里可能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因为陆放顶的规矩很严,在行动之前,不允许成员跟自己的同伴,朋友,乃至亲人透露任何关于行动的信息。所以,只要一参加队伍,就等于这个人突然消失了,除非他再次回归,否则,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可能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 砖头在行动之前,没有跟自己的朋友说这些事,唯独给小毛打了个电话。所以,砖头被困住了之后,就知道除了小毛,不可能再有人来救他。 砖头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活下来,期待小毛的救援,可能也是他心里唯一的指望,是他的精神支柱。 但砖头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小毛怎么可能来救他?就算小毛有心,他又如何得知自己被困在这个见鬼的地方? 然而,我觉得我能理解砖头现在的心情。他是队伍中的一员,可是三年多之前,队伍里的人不顾他的死活,在砖头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强行堵住了小洞的出口,这让砖头绝望,心寒。 所以,我猜想砖头心里的那一丝幻想,不仅仅是想让自己得救,可能也是想让自己知道,他还没有被这个世界完全遗忘。 砖头问完这句话之后,就竖着耳朵,在等待小毛的回答。我了解小毛,小毛不会撒谎,他可能要实话实说。 我赶紧轻轻拍了拍小毛,然后冲着他摇摇头,又指了指正在等待答案的砖头。 我不知道小毛是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小毛看着砖头,好像瞬间顿悟了。 “三年半以前,你给我打了电话,从那以后,我再也联系不上你了,我猜想,可能是在行动里遇到了什么麻烦,可是我不知道顶爷当时带着队伍去了哪儿,你也清楚的,顶爷做事,只要不是真正参与到队伍里的人,他不会多说一个字。”小毛自己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说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和你说,我一直都很惦记你,可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这一次,多亏我这个朋友,他要来塔儿湖办事,我们一块儿整合了一些线索,我才回想起来,三年半以前,顶爷的队伍,可能是来塔儿湖的。” “我就知道,知道你讲究,仗义,别人都不管我的死活了,只有你会管......”砖头又是笑,又是哭,激动莫名。 小毛低着头,默默的抽烟,我知道,他可能觉得自己对砖头撒了谎,心里不舒服。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欺骗,事实上,砖头也不是傻子,有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有小毛这番话,砖头会很开心。 一个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凭心里的一个念想活下去的。 砖头吃了一点东西,但他的肠胃可能暂时不太适应这些食物,吃了以后就开始呕吐,小毛弄了点糖水给他喝。砖头一抽烟就咳嗽,却还是一个劲儿的抽,在筏子上呆了好一会儿,砖头说要去拿他的衣服。 “这水里很安全,除了这些东西,什么都没有。”砖头顺手在水里一捞,就捞起来一片那种灰扑扑的水藻样的东西:“这东西能吃,黏黏的,像木耳菜。” 砖头一边说话,一边就让我们慢慢的划到对岸。这个巨大的空间里,可能除了这片水域里的水藻,就再没有别的生命。砖头靠吃这些水藻活了下来,整整吃了三年。 砖头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他说水里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很快就把筏子划到了对岸。砖头上岸以后,带着我们朝左手边走了好一段路,在一个很大的天然隔断的脚下,有一个小小的洞,这是砖头平时栖身的地方。 砖头拿了自己的衣服穿上,平时他下水的时候,会把衣服留在洞里,否则衣服被水浸透,就很难晾干。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洞,里面有一把耗尽电池的手电,有野营水壶,还有一个早就没气的打火机。 我们的背包里带着一点固体酒精,取出来用酒精炉点燃了,烧了一点热水。温度很低,我们穿着被水浸透的衣服,冻的瑟瑟发抖。不过砖头已经适应了这儿的环境,等到酒精炉上烧的水散发出热气的时候,砖头又一次激动了。他被困在这儿这么久,终于遇到了我们,这就意味着他能得救,能回归外面的世界,回归正常的生活。 “砖头。”小毛把烧热的水分给砖头一点,问道:“这儿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吗?” “是我一个人,要是有别的同伴,我最起码还有人说说话。”砖头喝着热水,一脸的满足:“我平时得自己跟自己说话,以前我看过有本,主人公在一个荒岛上呆的久了,没人交流,最后得救的时候,几乎都不会说话了。” “刚才我们在水里,捞上过一团衣服,还有一副人的骨架。” “那个,是我丢在水里的。” 我和小毛进入这片水域之后,被砖头发现了,他知道我们是两个人,同样,他也知道凭他自己,是无法同时制服两个人的,所以砖头想先设计弄死一个,然后再制服另外一个。那团烂糟糟的衣服,还有那副骨架,是个幌子,我落水的时候,砖头本来想动手的,但是他在水下抓住我的脚踝,我挣扎的很厉害,还有小毛在上面拉我,砖头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随即就松开了抓着我脚踝的手。 砖头把经过说了一遍,刚开始听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怎么样,因为刚才的经历,我自己也有感受。但是砖头说完之后,我突然觉得不对,他的讲述,不太符合常理。 砖头在一个没有出路的地方被困了这么久,突然发现有外来者,他的正常反应应该是跟对方接洽,沟通,尝试获得对方的救助。可砖头什么都没说,一发现我和小毛进入水域,直接就想下死手,这太有悖常理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砖头的讲述(一) http://.biquxs.info/

我一产生这个疑问之后,立刻就望向了砖头。我不知道小毛是否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这个问题我感觉必须得弄清楚。 “砖头。”我在旁边问道:“陆放顶上次组织队伍来塔儿湖,你跟着来了之后,就被困在这儿了,一直到现在?” “对啊。”砖头第一次跟我见面,他的眼睛不管用了,也看不到我,不过,我是小毛的朋友,砖头对我很客气:“困在这儿很久了。” “那今天我们俩找到你,我觉得,你是不是该先求救啊。”我装着开玩笑的样子,跟砖头说:“怎么一上来就你死我活的,这幸亏是我们反应快,要是反应慢点,我这会儿估计已经挂到水里了。” 砖头没有说话,可是,我从他的表情里,明显看出了一些变化。他毕竟还年轻,没有太多的经验就被困在这儿了,我的这个问题,似乎一下子就把砖头给问住了。 小毛很聪明,尽管我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他立刻就听出了我想表达的意思。小毛也没有逼问砖头,在旁边喝着热水,漫不经心的问道:“砖头,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你要照直说。” “哥,我骗谁也不可能骗你。” “那你跟我说说,那具骨架,是怎么回事?” 砖头又不说话了,摸索着拿起了地上的烟盒,一边抽,一边咳咳的咳嗽。到了这时候,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砖头心里有鬼。可我跟他不熟,也没办法一直追着问。 “砖头,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小毛拍拍砖头的肩膀,问道:“不管有什么事,都得说出来。” “哥,我......”砖头的表情很为难,耷拉着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道:“有的话,我要是说了,可能......可能你把我带回去以后......我就没法活了......” 我和小毛对视了一眼,还不明白砖头是什么意思。 “你信不过我?”小毛叹了口气,说:“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你知道,顶爷的规矩严......你能放过我,顶爷不会放过我......” “那你这样瞒着,能瞒到什么时候?” “不瞒了,横竖都得说。”砖头看起来也是个直性子,话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咳嗽了两声,说:“实话实说吧。” 小毛又给砖头倒了一点热水,让他慢慢说,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说详细些。 三年半之前,砖头被陆放顶拉进了队伍。砖头之前根据一些情况,也做过分析,感觉陆放顶组织的队伍如果不是去塔儿湖,也一定是去一个有水的地方。他的推测没错,这支队伍,果然是到塔儿湖的。 那支队伍的规模,超乎砖头的想象,人非常多,陆放顶估计是把所有的家底儿全给搬了出来。他们到达塔儿湖之后,营地里的帐篷就搭了二十多个。不过,队伍里的人虽然很多,可是因为陆放顶平时用人的习惯,所以队伍成员彼此之间都不熟悉,有的甚至是第一次见面,除了陆放顶,砖头一个人都不认识。 到了塔儿湖以后,陆放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透露这次行动的具体目的,他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给大家训话。陆放顶的意思,一共就两条,第一个,所有人都要听从指挥,别讨价还价,第二个,这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谁敢泄露出去半句,后果自负。 砖头很怕陆放顶,陆放顶训话了以后,砖头就感觉到,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所以他很老实,没有来回乱跑。 当时的塔儿湖,没有水,这让砖头感觉有些纳闷,因为一年半之前他们来这儿的时候,湖里还是有水的,过了一年半再来,水就干了。 陆放顶亲自带了几个人,在塔儿湖转了一圈,后来,他们找到了那条缝隙。然后顺着缝隙进去,查探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陆放顶组织了十个人,到缝隙后面的空间里去。几个小时以后,有一个人回来了,传达了陆放顶的命令,可能是里面的人手不够,要再挑一些人过去。砖头在队伍里只负责一些杂活,但是挑来挑去,那人把砖头也挑了进来。 砖头跟着十几个人一块进去,那个出来传达命令的人在前头引路,让所有人都踩着他的脚印走,一步也不许走错。 一直走到一扇门边,砖头发现,之前进来的人包括陆放顶在内,都在这道大门跟前。根据砖头的描述,我觉得,他们是走到祭祀场尽头的那道石门处了。 当时的石门是紧闭着的,陆放顶第一次带进去的十个人合力也推不开石门,只能再出去叫人,这么多人齐心协力,最后才把石门给推开了一条缝。等石门推开以后,砖头他们那批人也没有走,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一直到推开这道石门,所有的人还不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陆放顶不说,也没人敢问。砖头夹杂在队伍里,虽然不清楚行动目的,不过期间发生的一切,他都历历在目。 这些人跨过石门以后,接着就发现了一个直接雕刻在地面上的巨大的图案。那个图案是圆形的,谁也看不懂,上面的线条和纹路非常复杂,所有的线条和纹路,密布在圆形的图案中,显得神秘又深邃。 砖头讲述到这里,陈东当时进行的推测,就证明大概是正确的。三年半以前,那个小洞还没有被封堵,圆形的图案,还有图案正中心的小洞,都在地面上。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圆形的图案到底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作用。砖头当时看的很清楚,那个圆形的图案已经崩裂了,裂痕成千上万,把整个图案分割成了无数不规则的碎块。 陆放顶的目的地,就是这个圆形的图案,还有小洞。队伍在旁边休息,陆放顶围着已经崩碎的图案至少转了五六圈,然后,他叫过去两个人,单独跟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 队伍成员之间没有联系,相互也不认识,平时真有需要配合的时候,基本都是以外号代替姓名的。砖头记得,陆放顶当时叫过去的两个人,一个叫老黑,一个叫宝剑。 陆放顶跟他们说了很长时间话,谁也听不到具体说的什么,说完以后,老黑和宝剑就进入了小洞。砖头感觉,这个任务应该比较重要,因为老黑和宝剑这两个人,是比较受陆放顶器重的,平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陆放顶不会派这两个人去做。 这两个人进去以后,剩下的人就在外面休息。砖头闲不住,这儿瞧瞧,那儿逛逛,溜到小洞的洞口旁边,朝里面看。 他正看的有劲儿,陆放顶在后面踢了他一脚,砖头赶紧就躲到了一旁。 老黑和宝剑进入小洞之后,一直没有回来。陆放顶也不着急,倒是下面那些人,在这里呆着不适应,又没有事情可做,都想回去。不过,没人敢去说,陆放顶在队伍里有绝对的权威,他不出声,谁也不会乱说废话。 时间流逝的很快,不知不觉,那两个人进入小洞已经有七八个小时了。直到这时,陆放顶才有一点着急,在小洞洞口外面徘徊了好长时间,然后又叫了一个人过来,交代了几句。那个人听了陆放顶的话之后,就钻入了小洞。 这个人,砖头有一点印象,外号叫大头,年龄并不算大,人很机灵。砖头当时感觉,陆放顶让大头进洞,可能是去看看先前进去的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大头进去以后,时间又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人还是没出来。砖头心里有数了,这个小洞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安稳之地,否则的话,里面的人不管有没有完成任务,总会传回来消息的。 一连在这里等了有差不多二十个小时,人都困了,陆放顶让人轮流睡觉。砖头的岁数最小,瞌睡劲也最大,陆放顶一发话,砖头就躲到一边呼呼大睡。 睡了可能有两三个小时,陆放顶亲自把砖头给叫醒了。他把砖头喊到一边儿,砖头还以为又有什么需要跑腿打杂的事儿。 但是,陆放顶告诉他,让他到小洞里去看看。他说,小洞进去之后,会有一片流速非常非常慢的水面,水里没有什么危险,哪怕不会游泳的人,带一个游泳圈就可以过去。 陆放顶让砖头进洞以后,游过那片水域,然后再朝前走上三十米左右,看看老黑,宝剑,还有大头他们三个人在不在。如果没看到他们,就在那里等一等,喊一喊,如果等上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动静,就让砖头回来。 砖头没有经验,但是并不傻,陆放顶把任务交代给他之后,砖头的脑袋就晕了。陆放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想让砖头去当炮灰。 我心里也暗骂陆放顶,他先后派出去三个人,一直都没有回来,这足以说明,小洞后面必然会有无法预料的危险。陆放顶肯定也知道,所以,他就挑了砖头进去打探情况。队伍的人很多,绝大部分都是跟随陆放顶很长时间的人了,陆放顶为了培养他们,花费了不少金钱和时间,只有砖头入行晚,或许,在陆放顶的心目中,只要能达到目的,牺牲几个人是无所谓的,尤其是砖头这样的人,死了也没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砖头的讲述(二) http://.biquxs.info/

砖头当时肯定也能想到,这是陆放顶故意让他进去趟雷的。但是,砖头没有任何办法,在队伍里不听从命令,有什么后果,砖头很清楚。陆放顶这个人赏罚分明,给手下的人发钱,一点都不小气,惩罚起来,也一点都不手软。 砖头赶紧收拾了一点东西,不多,就是照明工具,水壶和一点食物。他游泳技术不错,但随身还是带了一个游泳圈,从小洞钻了进去。 就和陆放顶说的一样,小洞的里面,有一片水域。砖头刚看见这片水面的时候,上面漂浮的全是灰蒙蒙的水藻,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憷。 他抓着游泳圈,没费多大力气,就游到了对岸。上岸以后,砖头牢记着陆放顶的话,朝前面走了大概三十米远。 他没有看到之前进去的三个人,手电的光线照射到远处,就变得模糊了,也看不清楚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但砖头能猜得出来,先前进去的三个人,可能就是到了那边之后,就没再回来。 因此,那片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无形中就带给砖头很大的心理压力,他一步都不敢多走,站在原地使劲的喊了几声。 没有任何回应,砖头扯开嗓子不停的喊,其实意思也就是让小洞外面的人知道,自己没在里面磨洋工。 砖头朝前面观察一会儿,就扯开嗓子喊两声。他不敢朝前面走,心想着只要熬过一个小时,完成陆放顶交给他的任务就行了。 过了大约有四十分钟,砖头正想接着大声喊那三个人,陡然间,远处已经扩散成一团光晕的光线中,唰的冒出来一个人。那个人朝这边不顾一切的狂奔,把砖头给吓了一跳。 等到那个人跑近了之后,砖头看见,是外号叫老黑的那个人。老黑长的很结实,皮肤黑黝黝的,力气非常大,据砖头的观察,应该也是陆放顶手下的一员干将。 砖头等了四十分钟,总算是等出来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见老黑的脸上都是血,连眼珠子似乎都是红的。 老黑跑到砖头跟前的时候,砖头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有点害怕。不过,老黑阴沉沉的微微低着头,瞥了砖头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嗖的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砖头当时蒙圈了,转身看了看,老黑狂奔到那片水面跟前,纵身跳了下去,扑通扑通的游水,游到对岸,爬起来继续朝着小洞洞口那边跑。砖头不知所措,他知道,之前进去的三个人在那边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老黑既然冲出来了,宝剑和大头或许也会跟着出来。 砖头六神无主,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但他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别扭。他转过身,想去看看宝剑和大头有没有跟着出来,等了一会儿,不见人。 这个时候,小洞那边有几道手电的光线闪烁起来,砖头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想先回去。然而,那几道闪烁的光线唰的收了回去,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砖头拼命的朝回跑,游过水面,爬上对岸。可是等他跑到小洞洞口时,发现洞口被堵住了。 洞口堵的很死,外面还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一阵咔咔的声音,砖头不要命的大喊大叫,但是于事无补。 就这样,砖头被困在了这儿,封堵后的洞口,再也没有打开过。 砖头讲述到这儿,事件的脉络已经基本清晰。那个叫老黑的人跑出去之后,陆放顶随即就命令人堵住了洞口。不仅把洞口堵的那么严实,还把附近所有的石头全部搬运过来,在洞口上面压了一个大石堆。从一些细节就可以分析出来,陆放顶并不是临时决定封堵洞口的,在来塔儿湖之前,他可能已经计划好了,做了两手准备。 砖头被堵在这里之后,几乎要绝望了,他还很年轻,并不想死。之前进来的三个人,只有大黑冲出来了,宝剑和大头肯定还在里面。砖头想要找找那两个人,他们如果能汇合到一起的话,总比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好得多。 在这种情况下,砖头被迫朝着前面那片未知的黑暗中寻找过去。他的心很慌,因为身上的食物很少,而且手电只有一把,等到备用电池也用完,就没有光源了。 砖头又朝前走了十几米远,地势变的有点复杂,地面上有一道一道的沟。砖头一直都在寻找,可他的预感不妙,他感觉,如果宝剑和大头还活着的话,他们两个应该出现了。始终都找不到他们,只能说明,他们凶多吉少。 砖头但是无法想象一个人被困在这里之后,是如何凄惨的情景。在他几乎完全要绝望的时候,宝剑突然出现了。 宝剑浑身都是血,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深的见骨,仿佛整张脸被劈成了两半儿。他的模样把砖头吓了一大跳,但是,砖头还能认出宝剑,他想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 然而,后面所发生的事情让砖头感觉心惊肉跳,浑身是血的宝剑望着砖头,眼睛里的杀机很重。 紧跟着,宝剑就对砖头发起了攻击。砖头本来心里就慌,又碰到这种事,他完全没了主意。 “哥......”砖头讲述到这里的时候,抓着小毛的手,使劲晃了晃,说:“要是你,你该咋办......他疯了,他想要我的命......他要是不死,我......我就得死......” 砖头在迫不得已之下,只能自卫还击。宝剑可能真的失去了神智,完全认不出砖头,死缠烂打。砖头没有办法,在搏杀之中,失手把宝剑给打死了。 宝剑死了之后,小毛惊魂未定,还没等他喘过来气,消失了很久的大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本来都是一个队伍里的人,相互不熟悉,也不至于有什么矛盾。可是大头出现的同一时间,就好像跟砖头苦大仇深似的,咬牙切齿的和砖头拼命。 砖头的经验和体力其实比不上宝剑还有大头,只不过宝剑还有大头出现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很重的伤。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砖头才能绝地反击,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这两个人的出现,带给砖头很深的心理阴影,砖头害怕了,他的潜意识里已经产生了相应的对策,如果再有什么人出现,不管是谁,砖头都要先下手为强。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砖头的顾虑。陆放顶的队伍里严禁自相残杀,如果被陆放顶知道,有人暗中对自己人下手,那么后果会很严重。砖头当时只是出于自卫,但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又没有别人来证明,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所以,砖头很害怕这一次跟着小毛离开以后,会遭到陆放顶的清算。 “哥,我真的没办法......”砖头很可怜,跟小毛不断的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小毛示意砖头不用紧张,事出有因,责任不能全都让砖头来承担。 小毛这么一安慰,砖头算是平静了一些,哆哆嗦嗦的又取出一支烟,点燃了开始抽。小毛看了我一眼,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对发生在砖头身上的事情,带着一些疑惑。 当然,这些疑惑并不是怀疑砖头撒谎,而是搞不清楚,宝剑和大头到底遭遇了什么,一出现就发了疯似的撵着砖头穷追猛打。更让人费解的是,那个外号叫做大黑的人,怎么一回到小洞外面,陆放顶就马上让人封住了洞口? “砖头,宝剑和大头死了以后,有没有什么情况?” “没有......中间一直都没有人再出现过......” 砖头把宝剑和大头的尸体都拖到了一旁,却没办法掩埋,只能找一个地势低洼的地方,把尸体先丢进去。前面那片黑暗之处,砖头没有去,他已经产生了很深的恐惧。 砖头处理完了尸体,就开始寻找出路,这个空间很大,朝前走两公里左右,才能走到尽头。在手电的电池还没有用完之前,砖头没有找到可以离开的出口。后来,所有的电池都用尽了,砖头陷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中,没有任何光源,眼睛不知不觉就在无尽的黑暗里面失去了原有的功能。 他还是不肯放弃,摸索着寻找了很久。那片水域的水没有干涸过,砖头饿的没有办法,只能尝试去吃水面上的水藻。水里没有体型很大的鱼,如果运气好,可以抓到一两条只有四五厘米长的小鱼。 砖头在摸索寻找出路的时候,也曾经无意中走到过宝剑和大头当时出现的地方。那里地势复杂,砖头到了那里之后,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还是真的有什么声音,一种嗡嗡的声响环绕不去,而且,他还能闻到一股很臭的臭味。砖头胆战心惊,赶紧离开。 三年多时间过去,砖头在这里被困的死死的,没有任何逃生的路可走。 砖头把自己的经历全部都讲了一遍,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撒谎,他连无意中失手杀了宝剑和大头的事情都说了,别的也没必要再隐瞒。 我蹲在外面,拿着手电朝前方照了照,在那片肉眼无法看透的黑暗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沟壑中的发现 http://.biquxs.info/

前方的黑暗,好像无边无际,那里面有什么,谁都不知道。未知会给人带来幻想,但同样会给人带来恐惧。 “砖头,咱们先回去。”小毛等砖头喝完水又抽完烟,把砖头给拉了起来,说:“你到外面等着,我们办完事,一起回内地。” “不去,我不去。”砖头使劲的摇着头:“我哪儿都不去,就跟着你......” 砖头可能是真的在这里呆怕了,生怕一出去,就会跟小毛失散。他说什么都不肯回去,死死的拽着小毛的胳膊。 小毛一直都在劝,我心里明白,这个地方隐藏着的危险,现在还无从察觉,危险只要存在,我们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证。小毛并不是怕砖头拖我们的后腿,他只是觉得砖头太可怜,不想让可能出现的危险再威胁到砖头。 在小毛不断的劝说下,砖头总算是勉强答应,到外面去等。我和小毛一起带着砖头朝回走,度过那片水面,从小洞的洞口钻了出去。 陈东一直都在外头等着我们,当我们带着砖头出来的时候,陈东就诧异了。小毛小声跟陈东说了几句,陈东就没再问。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用几个罐头炖了一锅大杂烩。这可能是砖头三年以来第一次吃到滚热的食物,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等吃饱了之后,小毛跟我说,在外面睡一觉。我也觉得,即将面对无可预料的危险,首先就要保证精神和体力旺盛。陈东叫我们睡,他在旁边守着。 我们睡了大概有四五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砖头还在呼呼大睡。小毛把陈东叫到一旁,小声说道:“东哥,你还记得出去的路吧?” “这么简单的路,记得,怎么了?” “砖头在这儿被困了三年多了,我不想他再有什么事,我和成峰进去,如果四十八个小时,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砖头先走。”小毛从旁边的背包里拿出一把车钥匙,塞给陈东:“你带着他,开车走,回去以后,帮忙先把他安顿一下。” “那你们?”陈东楞了楞,拿着钥匙迟疑的问道:“那你们俩?” “我们要办的事,可能需要时间,你别问了,听我的,四十八个小时以后,带着砖头离开这儿。” 陈东很憨厚,可能他也猜出来,小洞后面会有危险,但是,他同样知道小毛的脾气,犹豫了半天,缓缓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就等于答应了小毛,不管再难,陈东也会把砖头带回去。 “东哥,什么都不说了,总之这一次,感谢你。” 小毛拿着自己的包,一个字都不再说,弯腰从小洞钻了进去,我也紧随其后。等我们俩钻进小洞,小毛朝远处望了望。 这一去,谁都不能保证,是否可以平安无事的回来。 我们俩依然顺着原路,渡过那片流速极缓的水域。砖头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能走的地方,他全都走了一遍,和我的推测一模一样,这个空间虽然大,但是没有别的出口。那片水域里的水,在东边一二百米之外,顺着岩石之间的缝隙流了出去。水可以流走,就说明这个空间连通到了别处,然而,岩石之间的缝隙非常窄,一道一道横七竖八的缝隙只有几厘米宽,只能塞过去一根手指。 这个空间里,砖头没有真正涉足过的,就剩下那个沟壑纵横地势复杂的地方。那个地方是重中之重,虽然目前掌握的线索还不能百分之百的证明,当初老黑还有宝剑他们三个人是在那里出的事,不过,事情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哥们儿,咱们这一次,要做好思想准备。”小毛扭头对我说:“后面那个小洞洞口为什么被堵上,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觉得,顶爷一定是害怕这里面的什么东西会出去。” “对啊,这个猜测肯定是有道理的,他第二次来塔儿湖之前,其实就有准备了,准备堵住这个洞口。”我挠了挠头:“关键是,他害怕什么东西出去?陆放顶的脾气,你最清楚,能有什么东西会吓住他?” “是,顶爷的脾气不仅有点直,而且倔,敌人越是强,顶爷就越不会服软。那个可能会冲出去的东西,一定很危险。” “说是这样说,可是这中间还是有个悖论。”我朝四周指了指,说:“这个地方没有别的出口,对吧?洞口让堵住了,那就意味着,顶爷想要防备的东西,还在这里。可是砖头呆了三年多,就没有一点危险?难道,那个东西在睡觉?” 我和小毛讨论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陆放顶所防备的东西,或许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那个东西可能需要用什么办法引出来,如果没人引它,它就不会动。 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不过,我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挺靠谱,砖头在这儿困了这么长时间,唯独对那个地方很忌讳,不敢涉足,这也就从某种程度上避开了危险的契机。 然而现在,我和小毛必须要去看看。 我们商量好了之后,就开始朝前迈进。砖头所说的那个地方不太远,大概走出去四十多米,就能看见地面出现了起伏,一条一条横纵交错的沟,在光线的照射下映入眼帘。这些沟都不算太大,宽度从七八十公分到一米半左右,深度最多也就两米。根据我的观察,这些沟应该是天然形成的。 沟里很空,看不到什么东西,偶尔能发现几块零星的碎石头。如果之前没有听到砖头的讲述,可能我的心理负担还不大,可是此时此刻,我满脑子都是砖头说的那些情景,感觉自己每走出一步,就好像离地狱近了一步。 “别急,我们慢一点,稳着点......”小毛大概知道我有心理阴影,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头也不回的对我说道:“只要小心,应该没问题的。” 听到小毛的话,我忍不住笑了笑。他并不是一个三头六臂的超人,可是只要小毛在身边,我就会有一种安全感。 我们俩在这片沟壑密布的地方慢慢走了差不多二十米远,走的非常小心。这些沟里看着是没有东西,也不太深,可谁也说不准,人真的掉下去以后会不会出现预想不到的意外。 我正在胡乱琢磨,走在前面的小毛突然停下了脚步,冲着我摆了摆手,我赶紧也停下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前面。”小毛把手电朝下面压了压,我走到他身后,顺着光线看过去,立刻就看到了前面五六米远的地方,地势微微的变低,低洼处非常平坦。 这片洼地肯定被精心的打磨过,整片地面磨的和镜子一样光滑。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地面崩裂了,成千上万道细如蛛网的裂痕在地面密布。裂痕损坏了地面,不过,只要仔细的看,就会在裂痕之间看到一些雕琢的非常非常精细的线条和图案。 无数的线条和一团一团图案,让这块洼地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带着刻度的仪表。我也说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象雄人留下的,还是比象雄人更早的本地先民留下的。石头本身或许可以通过某些科技仪器断定年代,可石头上面的石雕是很单纯的石雕,没有任何涂料和颜料,这就很难再去判断,这些石雕究竟形成于何时。 被打磨过的低洼地,大概有六七十平方米左右,地面完全被哪个巨大的如同仪表一般的图案给占据了,但是,六七十平房的地面除了这些图案,还有难以计数的裂纹,裂纹虽然很细,却太多了,数都数不清楚的裂纹,把这六七十平方米的地面进行了分割。 顺着这些裂纹慢慢的看过去,就能看到在这片布满了线条和裂纹的平地中心,有一个圆形的,大概七八十厘米高的圆坛。圆坛的直径,估计得有差不多三米。 小毛在这边看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迈出一只脚,踩到了已经崩裂的地面上。地面还算是很结实的,等到一只脚踩实了,小毛接着迈出另一只脚。我正要跟过去,小毛就冲我摆了摆手。 “我先看看,你等会再过来。” 小毛慢慢的朝前走,走出去一大截,周围还是很安静,没有一丝一毫危险的气息。这个时候,我的胆子大了一些,恰好小毛对我示意安全,我就踩着小毛刚才走过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跟了过去。 我们俩也不怕麻烦,很谨慎的交替朝前走,没多久,我们走到了那个圆坛的跟前。 距离拉近之后,我才发现这个看起来造型有点奇怪的圆坛,好像是一口井。一根几乎和我小腿一样粗的实心铁棒,横架在井口上。这根铁棒上面,缠绕着一圈一圈很粗很粗的铁链。 “这是?是口井?”我彻底迷茫了,因为在后方百米左右的地方,就是那片缓缓流动的水域,水域的水虽然浑浊了些,但是肯定能喝,我不觉得在这个地方打一口井取水会有什么优势。 我们围着七八十厘米高的井沿儿走了一圈,这一圈走下来,感觉这肯定是口井。这本来有一套用木头,石头和金属混合组成的简单的滑轮组,当做升降铁索的辘轳,但是,滑轮组已经被拆散了,丢在了井沿旁边。 第一百八十四章暂时无法判断 http://.biquxs.info/

井沿儿的旁边散落的那些辘轳零件,已经腐朽不堪,木头烂光了,铁索锈的面目全非。由此可见,这些东西很久以前就存在,并非陆放顶那支队伍留下来的。 这些滑轮组合在现在人看来,也不算特别复杂,只不过是半人力的简单机械组,然而,在很久以前的古时候,这样的滑轮组合是头脑超前的人才能设计制造出来的。滑轮组合唯一的作用,就是让那一盘很粗的铁索能够在井中垂直升降。 也就是说,这口怪里怪气的井,以前一直都有人或者物体上下通行。 黑黝黝的井口,一眼望不到底,那根垂入井中的铁索非常沉重,没有辘轳,就无法绞动。我发现,铁索被一根钢钎给绊死了,如果抓着铁索,人可以下到井底,也可以从井底爬上来。 现在情况不明,我也不知道这口带着强烈违和感的井是干什么用的,不过,我能确定,这口井的作用,绝对不是取水。 在井边观察了很久,一切平静如常。小毛拿着手电,朝井口里面照了一下,我也凑到旁边看。 一靠近井口,就能闻到一股很奇怪的气味。那种气味很臭,又夹杂着别的味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气味混合到一块儿,强烈的刺激着鼻腔,可是一时间又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味儿。 如果没有光线,就会觉得井口黑乎乎的一片,好像非常深,但是,光线真正照射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井的深度,大概有十米左右,并不是真的深不见底。 那股奇怪的臭味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拿出来两个口罩,用水浸透了,分给小毛一个。戴上口罩之后,才算好了些。 很多情况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实了,三年半之前,陆放顶的队伍里面那三个人,肯定找到了这口井,说不定他们还下到了井里。所有的变故,或许都是在这口井中发生的。如果我们要查探出真相,那么必须要进入其中。 望着这口井,我就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抽筋。其实,砖头讲述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时,并没有什么特别吓人的情节,然而,那些事始终带给我一种很浓重的阴影,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发慌。站在井边,我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的跳动。 “我下去看看。”小毛用撬杠敲了敲那根垂入井中的铁索,铁索锈的不成样子,轻轻一碰,上面的铁渣就哗啦啦的朝下掉,不过铁索非常粗,遍布的铁锈还可以增加摩擦力。 “不行,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了。”我摇了摇头,小毛肯定是害怕井里如果有危险,两个人会被一锅端,可是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小毛一个人下去的话,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我们俩争执了一会儿,最后各让了一步,俩人一起下去,小毛在前面探路,如果没有什么危险,我再跟上去。 小毛抓着那根铁索,慢慢的朝下面滑,他不仅要看看是否存在危险,还要时刻注意空气质量,这么深的井,空间如果密闭狭小,人就可能被闷在里头。一路试探,一路下滑,最后稳稳的落到了井底。 “下面怎么样?” “还可以,就是味儿有点大。” 得到安全的信号以后,我也顺着铁索爬到了井底。这口井的直径有两米多,但井下的空间却很大,等我下到底之后,就看见右侧有一条倾斜向下的台阶。 台阶全部是用整块的大石头砌成的,一节一节的延伸到下方。台阶很宽,不用想就知道,这应该是很早以前的古象雄人留下的。 台阶能有什么作用?无非就是让人通行的时候方便一些。如此看来,古象雄人经营这个地方的时候,经常有人出入这里。 虽然我们都还戴着口罩,不过,下到井底之后,那股刺鼻的气味似乎浓了很多,不断的透过口罩朝鼻子里钻。在这儿呆了一会儿,小毛慢慢的顺着台阶朝下走,走出去一截,确定平安无事,就回头招呼我跟上。我们俩就这样谨慎的前行,十多分钟时间,才走下去十米远。 手电的光线照射不到台阶的尽头,不知道究竟有多深。这时候,小毛突然就抬了抬手。 我们前面那一节台阶的边缘,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但是有经验的人可以分辨出来,那是干涸之后的血迹。 紧接着,一团影子在下面的台阶上被我们看到了,影子就挨着那一片已经完全干涸的血迹。光线一照,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衣角。 那一定是个人。 我们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靠近了一些,一层一层台阶形成的视觉死角不见了,那团影子,清晰的出现在了视线中。 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强烈的物理伤害,这种感觉直接撞击着大脑,让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人早就死了,这儿的温度很低,空气又发潮,而且不流通,尸体已经腐烂,可是没有腐烂完,一团一团暗黑色的东西附着在骨头和衣服上面,看着让人感觉触目惊心。 尸体已经无法辨认,唯独能辨认出的,就是衣服。小毛看了一会儿,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我在考虑一个问题。”小毛用撬杠翻了翻那件烂糟糟的衣服,说:“如果砖头没有撒谎,那我们遇到的情况,就不好解释了。” 尸体身上所穿的衣服,是防水的冲锋衣,如果小毛没有记错,五年前陆放顶组织的队伍,配发的都是这样的冲锋衣。这衣服的质量很不错,结实耐穿,防水性能好。 陆放顶是一个比较注重经验的人,这种冲锋衣得到了队伍成员的好评,那么如果以后再有用到防水冲锋衣的时候,陆放顶一定会继续用这个牌子的冲锋衣,他绝对不可能浪费时间在几个品牌之间挑来挑去。 由此可以断定,第二次塔儿湖行动的时候,队伍成员配发的也是这种冲锋衣。 小毛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印象了。我们救出砖头之后,砖头就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在这种湿度很大的地方呆了三年多,衣服都破的不成样子了。当时我没怎么注意砖头穿的什么衣服,不过现在回想一下,砖头穿的,依稀也是这样的冲锋衣。 如果这样想的话,我顿时就明白了小毛的意思。这尸体和砖头穿的衣服一样,死亡时间也不可能特别长,应该是队伍里的某一个成员。 问题就出现了,砖头和我们说的清清楚楚,陆放顶一共派了三个人进来,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陆放顶才让砖头过来查看情况。随后,那个叫老黑的出现了,从小洞冲了出去,后来,宝剑和大头也先后出现,被砖头给杀了。 这就证明,陆放顶派出去的三个人,不管是死是活,最起码下落清晰。可是,那三个人的下落都清晰了,面前的尸体,又会是谁? 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肯定会思考。但是现在还不能排除砖头有没有撒谎,如果武断的下结论,只会是自己误导自己。推测的前提,必须要确定,砖头到底说的是不是实话。 尸体已经烂成这样,没有研究的价值。我们站起身,顺着台阶又朝下面走了十几米。台阶还有很长,别说在久远的过去了,就算现在,要在这种环境下修建一条这么长的石块砌成的台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古象雄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在这儿修了台阶,只能说明这个地方很重要,甚或,很神圣。 联想到前面我们所遇到的那片祭祀之地,我心里大概就有个判断。当时刚刚发现祭祀场的时候,我还很纳闷,搞不懂象雄人为什么要把祭祀的场所修在这个地方。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有结果了。象雄人在进入这口深井之前,可能都要进行一场隆重的祭祀。祭祀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尤其对一个强大的部族或者国家来说,只有事关重大的事件发生之前,才会进行郑重其事的祭祀。 我一边想,一边跟在小毛身后,又朝下走了十二三米。这个时候,小毛又看到了一团蜷曲在台阶一角的影子。手电的光线照射过去,马上就可以分辨出来,这也是一具死在这里的尸体。 这具尸体的状态,和前面那具尸体差不多,早就开始腐烂了,但是没有完全烂光,尸体身上散发着那种奇怪的臭味,戴着口罩都阻隔不了,只要一呼吸,就能闻见这股味。 尸体身上,同样穿着那种防水的冲锋衣,两具尸体从某种角度来讲,身份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三年半之前,陆放顶那支队伍里的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秘密的源头 http://.biquxs.info/

这两具尸体的发现,让我们无法进行判断,究竟是砖头撒谎了,还是别的原因。小毛想了想,说:“我还是觉得,砖头应该说的是实话。” “他要是说的是实话,那么现在的情况,咱们就该好好琢磨琢磨了。” “这可能也就是这口井里所隐藏的秘密。”小毛扭头朝下面看了看:“咱们再走走,把情况再摸索一下。” 我们丢下这具尸体,踩着石阶继续朝下走。十来米之后,台阶到头了,台阶下面是一片经过修整的地面,很平坦。 这片平坦的地面是石块和夯土混合之后修出来的,踩在上面非常的结实,又是十米过去,视线所及之处,我好像看到了一座桥。 这座桥,横跨在一条大概七八米那么宽的裂谷上面。裂谷不是很深,也不算很长,但是恰恰就卡在这条通道的尽头,如果想要继续向前,就必须穿过这条裂谷。七八米宽的裂谷,两边的石壁几乎都是垂直的,要是没有这座桥,来回攀爬,可能得费很大的力气。 这是一座铁索桥,一共五根很结实的铁索,横贯裂谷两岸。铁索上原来肯定有木板,不过已经被拆除。 铁索很结实,应该可以爬的过去。小毛在铁索旁边看了看,我就蹲在地上,朝着裂谷的下面探头望去。 裂谷下方没有水,看着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些零散的碎石。小毛在那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异样。 跨过这座桥,对岸还有多大的面积,现在也无从猜测,走到这儿的时候,我心里的恐慌可能减轻了一些,胆子也壮了。小毛选了一根铁索,做了简单的防护措施,然后双手双脚同时勾住铁索,身子一翻,开始手脚并用的朝那边爬。 小毛爬的很顺利,七八米长的铁索,很快就爬过去了。小毛爬过去之后,我也跟着他朝那边爬,两个人在对岸汇合,无惊无险。 爬到这边儿之后,耳边就听到了一阵很轻的流水声。眼前的地面是没有修整的,保持着自然原貌。地面上很多交错的沟,沟都很小,只不过特别多,如同蛛网密布。沟里到处都是缓缓流淌的水,交织成了一片密密的水网。 “在这儿停一停吧。”小毛把身上的背包拿下来,就地一坐。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没有什么波折,但是心理压力让人觉得疲惫,我也跟着坐下来,一起抽了支烟。 “咱们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我抽着烟,用手电朝前面照,但是光线投射到远处就扩散了,远处的情景模模糊糊,肉眼分辨不清楚。 “要是走的太远,还没有走到头的话,我们就得另外想想对策了。” 我和小毛进来的时候,没有打算在里面逗留太长时间,所以背包里带的基本都是绳索和一些装备和工具,饮水还有食物并不多。路途如果太长,就得重新做安排。 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我们继续朝前面走,小毛让我和他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他走过去确认没事了,我再迈步尾随。 脚下的沟一条挨着一条,到处都是水,走在上面时刻都得小心,否则就会失足滑倒。我已经很谨慎了,但是走着走着,脚下一滑,噗通就摔倒在一片缓缓流淌的水中。 水沟都很窄,水也不深,滑倒的同时,两只手条件反射般的在水里一按,想要撑住身子。 水非常凉,当我的手按到水里的那一瞬间,一下子就抓到了一团丝状物。虽然我看不到手上抓住的究竟是什么,然而,那种丝丝缕缕在手指间缠绕的感觉非常不好。我触电一般的双腿一蹬,歪歪斜斜的滚到了一边儿。 这里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小毛的注意,他已经走到了几米之外,一听见响声,转身就跑了过来。 在小毛的帮助下,我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又捡起丢在地上的手电,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见自己的手指上,缠着一根头发。 “那条水沟下面,有东西。” 我们两个跑到水沟旁边,这里的水很清澈,光线照射下去,就能把水下的情景看清楚。 一团头发,我看到了一团在水中缓缓漂动着的头发。 水里有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恰好卡在这条水沟中。在水流不断的冲刷下,皮肉无存,只剩下了骨头还有头发。尸体身上的衣服斑斑驳驳,烂糟糟的一团,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样的衣服,但是有了前面两具尸体做铺垫,这具尸体的身份来历,基本可以确定。 这一定是三年半之前,陆放顶派出来的三个人其中之一。我和小毛都不认识什么老黑宝剑什么的,分不清谁是谁,但我敢肯定,这具尸体,必然是三个人里面的一个。 “这下好了,不用再来回找了。”小毛把手里的撬杠在水中涮了涮,说:“三个人都齐了。” 这具尸体被我们捞了上来,尸体的皮肉都腐烂光了,连残渣也被水冲走,本来应该是看不出死因的。然而,捞上尸体的时候,我看见尸体的后脑部位,颅骨已经崩裂了。放射性的裂纹在骨头上清晰可见,后脑的这处伤,一击毙命,死者是被石头之类的硬物重重的砸中后脑身亡的。 人的颅骨其实非常坚硬,比身体其它部位的骨骼结实,我心想着,这得是多大的仇,才会被砸裂了后脑勺。 “咱们走吧。”小毛收起撬杠,扭头朝前方看了看:“我觉得,快要有发现了。” 我跟在小毛后面,小心的走过这片水网密布的沟壑。这片沟壑到了尽头的时候,地面上还是流着水,我们的鞋子都湿透了。 这一次,我们走了最多有三十米,这片空间似乎已经到头。 就在这一刻,我的心毫无来由的开始猛烈的跳动,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我总是感觉周围好像飘荡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无形无质的气息仿佛一座山,压的我有点喘不过气。 “你感觉心慌吗?”小毛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对我说道:“我的心跳的很厉害。” “这里有什么东西?” 我抬头朝前面看,空间的确是到头了,左右都没有任何可以继续前行的路。这个结果让我感觉有点接受不了,辛辛苦苦走到这儿,却没有出路,也没有什么发现。 “已经走到这儿了,不差这几步,咱们再看看。” 我们间隔了一段距离,一直走到贴近石壁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扇门。很隐蔽的门,只有一米多高,和黑黝黝的石壁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走到跟前,可能就会被忽略过去。 这扇小小的门,是现在唯一的发现,我们把别的地方又走了一遍,重新回到这扇小门前。 我看着这扇小门,感觉上面还留着很清晰的雕琢的痕迹,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扇小门是直接在石壁上掏出来的。因为这个密闭的空间几乎不会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自然风化之类的现象完全隔绝,所以凭借小门上这些雕琢过的痕迹,无法判定,这扇小门到底是什么时候雕凿而成的。 小门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以及文字,缺少了这些,门的年代和来历,完全就是个谜。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没有人会费那么大力气,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硬生生的凿出一扇门,这扇门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道理。 当我和小毛一左一右站在这扇小小的门边时,那种莫名其妙又毫无来由的恐慌,几乎把所有的思维都给覆盖了。没有人知道,这扇小门里面有什么,会通向何处,但是,这种恐慌的感觉足以说明,小门后,一定是一个是非之地。 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进去,要么返回。我们面临着一个两难的抉择,进去必然有危险,不进去,那就什么线索也查找不出。 小小的门,仿佛隐藏着这个巨大空间所有的秘密。 “我进去看看。”小毛在门边观察了很长时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东西,把背包留了下来:“我尽快回来。” 我知道小毛的脾气,现在就算跟他争执,也不可能说服他。 那种让人感觉喘不过气的气息,仿佛就是从这扇小门里面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小毛在外面抽了一支烟,又拿出一小瓶二锅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顺手把酒瓶递给我。 “放心吧,我这么多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小毛微微的弯了弯腰,从这道只有一米多高的小门走了进去。 我看着小毛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心里总是觉得很别扭,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别扭。 小毛朝前走了十来步远,突然停下脚步,重新转身返回。走到离门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他隔着小门对我说:“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我进去以后,如果没再出来,你暂时就不要再进了。”小毛的身子,好像轻轻的抖了一下,很认真的对我说:“记住我的话,一定不要再进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都还活着 http://.biquxs.info/

“什么意思?”我看见小毛说这些话的时候,身躯抖动着,心里一下子就感觉很不舒服。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声,不管我还能不能回来,你一定不要再进来。” 说完这句话,小毛转身走了。等他转过身时,我才明白过来,这扇小门后的气息,让小毛感觉危险。如果他能查找到线索,或者回来,那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他一去就回不来了,也就意味着我再进去,不过白白送死而已。 “小毛!!!”我站在门外,大喊了一声。 小毛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回了回头,冲我摆摆手,示意我不用担心。我看见他好像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他招牌式的笑容,如同一股暖流,能流到人的心窝里。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呆呆的看着小毛一步一步走向了那片未知的深邃黑暗中。他已经金盆洗手了,只是因为陆放顶的交代,他才跟着我千里迢迢的来到塔儿湖,我欠了他的人情。而现在,他一马当先,又抢着进入了这个充斥着莫名危机的小门中,我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还他,有些债,可能永远是还不清的。 小毛越走越远,没多久就消失在黑暗中。我站在小门的外面,等到小毛的背影消失之后,那股强烈的带着莫名危机的气息,又一次充盈在脑海中。 可以说,我被卷入这个大事件之后,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带给我这样沉重又无形的压力。我在原地站了最少十分钟,总觉得自己要是朝小门迈进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我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后悔让小毛一个人孤军深入。小门深处的黑暗里,隐藏着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一个人进去,他还能回来吗? 我焦急的在外面等,几次都想迈步冲入这扇小门,但是想来想去,我还是停下了脚步。小毛不管是经验还是应变能力,都比我强,在不明情况的环境下,冒然跑进去,没准会拖累他。小毛那种性格,我已经很了解了,要是我进去遇到了危险,他会不顾一切的救我。 我只能在外面等。 我一直都摆弄着对讲机,但是小门后的空间可能狭窄崎岖,对讲机完全没有一点信号。我在原地呆不住,不停的走来走去。 时间无声的流逝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等到三个小时过去的时候,小门后面,依然死一般的寂静,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到小毛的身影。 我心里的预感很不好,总觉得会出什么事。然而,我的顾虑始终没有消除,我很想进去看看,又害怕会引发出更严重的后果。 不知不觉中,又是三个小时过去了,我无法再淡定下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进去看看。 我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丢下了那些用不上的装备,等到收拾利索,我感觉自己满头满脸都是汗水,慢慢的朝小门走了过去。 走进这道小门,究竟会发生什么? 小门中所散发的那股气息,挥之不去,当我的一条腿迈入小门的那一刻,脑子好像就纷乱一团。 啪嗒啪嗒...... 我的脑子刚刚一乱,从小门里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虽然脑子有点乱,可是在幽深的空间里,这阵脚步声非常的清楚。我一下子在门边停了下来,心里很激动,苦苦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等来了小毛。 那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来的很快,转眼之间,一道身影从小门后曲折的通道出现在视线中。我看的很清楚,那就是小毛。 “小毛......”我一直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小毛的那一刻,一下子就松了,张嘴就去喊他,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小毛已经到了眼前,我看见他身上沾着一片一片的血迹,一条腿好像是受伤了,跑的跌跌撞撞。 我站在门边,想要扶住他,可小毛跑的很快,奔跑所带来的惯性让我没能抓紧他。当小毛跑到门边的时候,那条受伤的腿猛的一弯,整个人都连滚带爬的摔了出去,在小门外的地面上打了个好几个滚。 我心里的欣喜顿时就消失了,我看得出来,小毛不仅是腿受伤了,体力消耗也非常大,我很怀疑,他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才勉强逃回来的。 “小毛......” 我转身就想朝小毛那边跑过去,可是脚步还没有动,小门后面的通道里,又传来了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我顿时就愣住了,小门后面的通道里,难道不止小毛一个人? 在我满心疑惑的同一时间,一道人影唰的从通道中冲了出来,这道人影来的飞快,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瞬间就到了眼前。 这道人影在我面前停住了,这一刻,我看见停在面前的人,赫然就是小毛。 两个小毛,没有什么分别,我顿时就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心中疑窦丛生的那一刻,我陡然间就想起了那些曾经见到过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我一时间没有别的主意,两个小毛只凭肉眼的观察,是分辨不出真假的。 然而,我只说了一个字,眼前的小毛,表情陡然间变了,而且在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缕近乎疯狂的目光。 这是让我感觉无比陌生的目光,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小毛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在这一刻,我好像能分辨出谁是真的小毛了。 嘭!!! 我脑子里刚刚浮出这个念头,面前的小毛陡然间一抬手,我看见他手里握着一块带血的石头。俩人距离这么近,猝不及防,匆忙中,我想招架,可是却迟了一步,脑袋被小毛手里的石头重重砸了一下。 这一下直接把我砸倒在地,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模糊了双眼。视线开始混淆,我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手脚都不听使唤,在原地扑腾了两下,鲜血已经流了一脸。 小毛把我砸翻之后,没有再追着我打,抬脚跨出小门,奔着另一个小毛就冲了过去。两团影子立刻纠缠在了一起,手电甩落到了一旁。 我头晕目眩,眼瞅着那两团身影生死相搏,可是却没有一点办法。不管怎么说,肯定有一个小毛是真的,要是这样斗下去,小毛就有死掉的可能。 我拼尽全力,不顾一切的爬了起来,但是哆哆嗦嗦的走出去一步,又一头栽倒在地,脑袋的昏沉达到了顶点,再加上心里无比焦灼,这一头栽下去,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我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等到苏醒过来的时候,脑袋依然很晕,伤口那一圈好像疼的要崩裂了。 我感觉到身边有光,是手电的光。手电是放在地上的,在光晕的旁边,我看见有一个人正坐在那里。 “小毛......”我能认出来,那个人是小毛,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可是身子一动,我骤然又回想到,在我昏厥之前,两个小毛斗的不可开交,而眼前的小毛,到底是真是假? 我心里马上泛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我还记得,真的小毛腿上受了很重的伤,而且体力可能已经差不多耗尽了,他不可能是另外一个小毛的对手。 如果这样推断,眼前的小毛,必然是假的。 我心生戒备,忍不住朝旁边滚了滚,小毛想要过来拉我,被我躲开了。或许,从我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警觉和提防的目光,小毛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不用担心,现在,安全了。” 我的确在提防他,仅仅从相貌上,是无法分辨出两个小毛的真伪的,尽管这个小毛脸上所流露出的,是让我感觉无比熟悉的笑容,可我还是无法确认。 不过,当我的目光缓缓移动的时候,我依稀看见小毛的腿上有伤。这一下,我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小毛?你是小毛?” “假一赔十。”小毛笑着又朝我走了一步,脚步一迈开,牵动了腿上的伤,他疼的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腿:“这点伤,倒真是要命......” 在我们说话之间,我发现离这边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横躺着一具尸体。那具尸体,肯定也是“小毛”的尸体,两个小毛,只活下来了一个。这具尸体身上沾染着很多鲜血,脖子上面,有一道致命的伤口,然而,尸体的腿上没有受伤,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标记,只凭腿伤,就能分辨出两个小毛的真假。 “小毛,你?”我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小毛,感觉很不可思议,我想象不出来,小毛在那样不利的局面下,还能够绝地翻盘,转败为胜。 “被逼无奈。”小毛显然能明白我的意思,他坐在地上,轻轻把受伤的腿搬正,抽着凉气说道:“如果就是我一个人,我可能也会撑不住的,可是,你的命也被捆绑在一块儿,我一个人手里捏着两条命,不敢大意,也不敢松懈啊。” 我心头的戒备,在这个时候完全消失了,这就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小毛,也只有小毛,会在我遭到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挽救我。 尽管我的脑袋被砸破了,小毛也浑身是血,但至少我们都活了下来。我的心完全放松了,重新躺了下来。 “这个......”我指了指五六米之外的那具尸体,问小毛:“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这一次差点就挂了,不过,还是值得的。”小毛转过头,看看那道隐没在黑暗中的小门,说:“我应该猜出来,这道门之后隐藏的秘密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丢弃的原因 http://.biquxs.info/

“这扇小门后面,有什么秘密?”我一听小毛的话,连脑袋上的伤也不顾了,歪歪斜斜的用胳膊撑着身体坐起来,问道:“快讲讲。” “俩人都这样了,你的好奇心还是这么重。”小毛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用手电朝后面的那道小门照了照,说:“那道小门后面,有很多门。” 小门后面,是一条曲折的通道,最开始的一部分,可能是人工挖凿出来的,最多几米之后,就是自然形成的一条狭路。 狭窄的路延伸出去很长,深入到了地底,等走过这条狭窄的路之后,空间陡然就拓宽了,广袤到无法形容。 在那片好像没有尽头的空间里,到处都是门,很高大的门,至少得有七八米高。高大的门密布在空间中,远远的看过去,就如同一片竖着墓碑的墓地。 大门多的数不清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紧闭着的,小毛试了试,完全推不动。他就在里面慢慢的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没有闭合的大门。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有一扇微微敞开的门出现在小毛眼前。 但是,找到这扇没有打开的大门时,小毛没有进去,因为那种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望而却步。小毛经历过很多,什么样的风险,他都亲身体验过,每次都是凭着机敏的头脑和坚韧的毅力化险为夷的。可是这一次,小毛有些退缩,他感觉只要走进这道门,就会引发出无法收拾的后果。 在这扇大门前,小毛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他决定暂时不进去。这倒不是他怕死,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冒然进去,万一出不来,那么这里面的消息就无法传递回去。他想先返回一趟,把情况和我说一下。 在返回的的时候,小毛发觉迷失了方向,整个空间里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大门,等于没有任何参照物。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手,走过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可能不记路,可是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回来的路,在无数道大门之间来回的打转。 方向的迷失,让小毛耽误了很长时间,来回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圈子,他又回到了那扇微微开启的大门前。当时,小毛没有任何的防备,就在他走到大门前的同时,从大门里面,陡然冲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什么都没说,一上来就对小毛下了死手。小毛在反抗之间,看到了对方的长相,身材,穿着,他一下晕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而从大门里冲出来的这个人,赫然就是他自己。 小毛的大脑临时短路了那么两秒钟,但是两秒钟之后,他顿时就想起了五年前跟着陆放顶第一次来塔儿湖时的情景。那一次,小毛看到了两个陆放顶。 然而,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没有给小毛任何机会,完全就是拼命的架势。小毛没时间考虑那么多,被迫还手反击。 在争斗的过程中,小毛有所察觉,眼前的这个人状若疯狂,好像脑子不怎么好使。就因为这样,这个人的力气非常大,而且一直都拿着玉石俱焚的势头跟小毛死缠烂打。小毛挡不住,只能边招架边后退。 可能是歪打误中,小毛之前怎么都找不到的路,在后退之间无意中找到了,沿着这条路,小毛一直退到了空间的边缘。通道和空间的边缘有一道大概两米高的落差,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段落差不难攀爬,可是那个人紧追不舍,小毛在攀爬落差的时候,腿就受伤了。 爬上这段落差,再跑过曲折的通道,就能回到我等待的地方。小毛冲出来以后,情况我也目睹了,大概的经过就是这样。 小毛的讲述,我听的很明白,而且,联想塔儿湖这里前后所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也若有所思。 “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是从那道门里出来的,一定是。”小毛说道:“那个人,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就在我跨入那片空间,走到那道门跟前,他才出来,这说明,只有进入这片空间的人,才会从门里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这太玄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很多事实都已经摆在面前,由不得不信:“跟复制差不多。”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太清楚,因为没有真正进入过那道门,那道门里面有什么,不得而知。”小毛接着说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个人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神智混乱了。” 其实,小毛不说,我也能猜到一部分,三年多以前,陆放顶派进来的三个人,显然都遇到了小毛所遇到的情况。可以想象的到,当时的三个人,估计也没有太多防备,所以,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人一出现,就痛下杀手。真正的老黑,宝剑,还有大头,都死在了小门后面的通道里,没能跑出来。跑出来的,是三个“赝品”。 就因为这三个赝品神智混乱,所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大黑发了疯一样冲出去,宝剑和大头则想要杀了砖头。 想到这里的时候,一些零星的线索,好像就被串联到了一块儿。这个地方,一定出现过什么变故,陆放顶当时封堵的洞口周围,那个巨大的如同日晷般的图案,是崩碎的,而且,这口井附近的那片图案,也是崩碎的。 崩碎的图案,很可能代表着这一大片空间的某个地方,出现了不可琢磨的变化。 如果说这种变化究竟是什么,现在还不好确定,不过,从大门里出现的赝品,都是神智混乱的疯子,这一点很值得怀疑。 陆放顶对这里的事情,可能有所了解。五年前,他肯定瞒过了所有人,进入了这片空间。后来,就出现了另一个陆放顶,两个陆放顶龙争虎斗,只有一个活了下来。我和小毛研究过这个问题,活下来的陆放顶,是真陆放顶。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陆放顶察觉到了,这个地方出现了变故,可能再勘察下去,还会出麻烦,所以,陆放顶才会临时决定撤走。 但是一年多以后,陆放顶还是按耐不住了,重新组织了队伍。他组织队伍的目的,一来是继续进行试探性的勘察,另一个,就是随时准备封堵洞口。 当那个叫做大黑的赝品发疯似的冲出去之后,陆放顶肯定知道,这里百分之一百发出了无法掌控的变化,他当机立断,马上封堵洞口,甚至不顾砖头的死活。 我猜想,陆放顶很可能也无法判断,那片深邃的地下空间,还有那些一道一道林立着的神秘大门里,还会冲出来什么,如果真有抵挡不住的东西,必然要导致全军覆没。 “是不是我当时的推测有误?”小毛带着一分歉意,说道:“我一直觉得,顶爷不会故意害你,也不会引你走上一条死路。” 我心里也在不断的暗骂着陆放顶,他已经因为某些不可预料的危险而把洞口给死死的封堵了,但是又千方百计的撺掇我跑到塔儿湖这边来冒险。 可是,再朝深处想想,陆放顶不至于搞这么一个很低级的圈套来让我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差点把我和小毛都给搞死,但总归是有了很重大的发现。我开始怀疑,这个巨大空间所出现的变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因为这里是古象雄人开发营建的,后来,古象雄人遗弃了这个地方。遗弃不可能没有理由,我感觉他们遗弃这儿,也就是因为出现了变故,而且他们无力掌控和逆转,迫不得已才放弃。 “咱们先回去吧。”我坐了这么大一会儿,感觉脑袋稍稍好了些,当时小毛跟陈东交代过,如果我们四十八小时不返回,就让陈东先带着砖头走。我和小毛都受了伤,需要休息,现在得抓紧时间回去。 小毛的腿伤的很重,已经无法行走了,我跑过去,想把那具尸体处理一下,可周围都是石头和水,埋也埋不掉,最后只能捡了很多碎石块,把尸体给匆匆掩盖起来。 我扶着小毛,慢慢的朝回走。小毛的腿本来就有旧伤,这次伤上加伤,我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我之前就决定了,不管这次塔儿湖行动是否有收获,以后都不能再拖小毛下水。 我们俩一点一点的走到了那片水域旁,划着简易筏子到了对岸。然后又从小洞口钻了出去。 小洞外面黑灯瞎火,我钻出来之后,一边喊着陈东和砖头,一边把小毛朝外面拖。等到小毛被拖出来,陈东和砖头没有回应。 “这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我抬腕看了看表:“东哥带着砖头走了?” “不会。”小毛吃力的用一条腿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背包都还在,东哥绝对不会提前就走。” “他自己不会提前走,可是,我可以让他提前走。” 骤然间,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悠悠的传出一道声音,紧跟着,有人在石头后缓缓的站起身。 一看见这个人,我的脑袋更晕了,完全没想到,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取长补短 http://.biquxs.info/

那个说话的人气定神闲的站在石头后面,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在光线的照耀下,我能看到他下巴上那一丛雪白的胡子。 “他们两个人,已经让送出去了,你别担心,都还活着。”这个人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他一走出来,立刻有两个龙精虎猛的汉子也从石头后面露出头,站在身后。我的脑袋虽然晕,可是眼睛却没有花,我认得出,这个老头儿,赫然就是当初跟我交谈过的包为公。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陡然醒悟过来,当时在白渣的场子里所买到的那块受命牌,很可能是包为公故意放出去的饵。因为这种肉货,只有真正明白其价值的人才会买走。包为公只要盯紧了买主,就能知道买主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很后悔,当初和包为公交谈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他是个有案在身的老逃犯,即便溜回华阳了,也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尤其这十几二十年时间里,包为公都在南方,他跟这个大事件应该是不沾边的。 可是现在想一想,还是低估他了,我猛然间回忆起来,包为公的外号叫包狐狸,看起来,他真的是条湖里,而且是老狐狸。 我吸了口气,已经放弃了反抗的念头,陈东和砖头都被控制了,小毛又伤成这样,我要是硬着头皮跟对方硬拼,那就是脑子真的坏掉了。 现在该怎么办?我看着包为公,他的表情里好像也没什么敌意。这会儿要是我战战兢兢的,那就完全落在了下风。 “包爷,你好啊。”我迈步走过去,朝包为公伸出手:“上回见面还没多长时间,没想到这次又见面了,这不是缘分么?” “有缘,有缘。”包为公瞧着是挺大度的,也不怕我耍什么花枪,竟然大大方方的跟我握握手。 “包爷,这个地方老远了,你的身体真好,竟然还能跟到这儿来。” 包为公笑了笑,微微一扭脸,对左边那个龙精虎猛的汉子说:“那边的兄弟,该是腿上受伤了,走路也走不稳当,你扶着点,先把人送出去,我跟这个老弟说几句话。” 这个汉子点点头,径直就走到小毛身边。小毛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我想着,包为公把人扣起来,只是为了给我施加压力,暂时不会为难小毛。所以,我对小毛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 小毛显得不太放心,可是已经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那个壮汉子倒还挺客气,慢慢的扶着小毛,朝外面走去。 我不知道包为公这次带了多少人,不过,现在只剩下我和他,还有另外一个汉子。包为公挥了挥手,身后的汉子很识趣的朝后退了很远。 我和包为公面对面的站着,他找了块石头,慢慢坐下来,对我说:“你也坐下,坐下说。” 要说起来,包为公的辈分比陆放顶和赵三元还要老,是华阳古行老一辈儿里头最拔尖的人物。不得不承认,像这样的人物,的确有过人之处,最起码这份气度,一般人就比不上。我估计要是换了别人,应该不敢跟我这样单独面对面的坐着。 “老弟啊,咱们有过一面之缘,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藏着掖着的,没什么好处。”包为公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递给我一支,说:“抽着抽着,上一次,我可是抽了你好几根黄鹤楼,这次连本带利还给你。” 我接过烟,包为公竟然还亲手替我点着,俩人坐在这儿,就好像闲聊天一样。 “老弟。”包为公抽着烟,微微眯着眼睛问道:“你跑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 “玩儿。”我也眯着眼睛望向包为公,现在不知道对方的用意,就只能慢慢的跟他打太极:“在内地呆烦了,出来散散心。”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有气魄,有胆略,出来玩儿,还带着炸药和雷管。”包为公淡淡笑了笑:“老弟,这个地方潮气太重,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受不了,咱们捡着要紧的话聊聊,成不成?” “什么要紧的话?” “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哪件事?”我心里微微吃了一惊,虽然包为公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清楚,可是他这么一问,我还是能察觉出来,他所说的这件事,就是我现在深陷其中的大事件。 “我可是诚心诚意跟你聊聊的,那你要是这样,那可就没意思了。”包为公也不计较我一直打马虎眼,滋滋的抽着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道:“我估摸着,这件事,你掌握了一部分情况,但肯定不完整,我呢,也掌握了一部分情况,同样不完整,咱们相互通通风,取长补短,大家都有收获,这样不好么?” 我心里一阵翻腾,本来就想着跟包为公打打马虎眼,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可是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就感觉,我肯定瞒不住了。包为公如果没有把握,是不可能这样问我的。 我有点犯难,对付包为公这样的老狐狸,我没有任何信心,跟他说事儿,说来说去还是得把我给绕进去,我绝对不会沾光。可是,现在陈东和砖头还有小毛,都在包为公手里,如果对方真要翻脸,我阻拦不住。 “小老弟,姓包的岁数大了,许多年都不在古行里抛头露面,可是我这块招牌,还是金字招牌,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我先问问,咱们可别弄混了。”我接过包为公的话头,问道:“您说的哪件事,是什么事?” “还跟我玩心眼儿不是?”包为公弯了弯腰,朝我这边靠近了一些,慢慢说道:“是一件关于猴子的事儿。” 包为公这么一说,我可以确定了,他果然知道这件事,而且知道的肯定还不少。 事实也的确如此,包为公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可能有那块受命牌,也不可能知道塔儿湖这个地方。他已经把话说明了,而且是在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说出来的,他的意思很明显,今天我交代也得交代,不交代还得交代。 “你知道猴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老弟,别人叫我包狐狸,我看,狐狸这个外号儿,如今可得让给你了。你想先从我嘴里掏出点东西?”包为公烟瘾很大,都这把年纪了,一抽起来就一根接着一根,他又点了支烟,沉吟了一会儿,拍了拍大腿:“好吧,今儿个,我做个赔本买卖,先跟你说说吧。” “洗耳恭听。” “这事儿说起来,得扯到很久以前了。”包为公想了想,说道:“有十七八年了,没错,十七八年。” 十七八年以前,包为公已经犯事逃跑了,虽然人跑了,可心还在古行里,不肯消停,他就喜欢这一行,跟赚钱多少没关系。 那几年,包为公不能经营门店,所以就转行开始找货。他在古行干了那么多年,手里有钱,养了一批人,专门到各处给他找货,货找到了以后,包为公会用以前就铺开的渠道分销出去,这样干了一段时间,收益不错,包为公也自得其乐。 有一次,他手下的人无意中开了一个坑,那是一个很典型的双耳坑。在中国古代,墓葬的规制和墓主人的身份匹配,这样的双耳坑,一般都是当过官的人才会用。 包为公的人感觉很兴奋,这个坑从来没有被人发掘过,而且很可能是官宦人家的阴宅,大伙儿都觉得可以捞一笔。几个人卯足了劲儿,准备大干一场。 等真正下坑之后,人的心都凉了,这个坑里可能安葬的就是一个当官的人,但是墓里所有的陪葬,全都是书。各种各样的书,五花八门。 消息反馈给包为公,包为公就让人把里面能带走的书全都弄回来。只有包为公这样的老古行人才知道,如果这些书里面夹杂着一两本唐宋孤版的典籍,或者是当时名人雅士手抄的精品,那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这些书整整装了半车,全都给拉了回去。包为公把书仔细的浏览了一下,没有发现他所期望的什么孤本经典,但是,这些书的来历,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墓葬还有这些书本的主人,叫李观,明朝人,是当时内阁大学士徐阶的学生。李观曾经担任过国子监副祭酒,他生性比较淡泊,不争名夺利,所以跟长官相处的非常好,徐阶对李观的性格也很喜欢。 李观爱读书,而且什么书都读,读了二十年书,他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他感觉,当时两本代表史书最高水准的史记以及资治通鉴,都存在着各自的不足,所以,他想修一本史书,一本上通先秦,下接蒙元的史书。 这是一个浩大的文学工程,如果修书,就需要很多资料,所以李观到处找人借书。他的人缘好,再加上是内阁大学士喜欢的学生,借给他书的人很多。消息传开以后,连当时的嘉靖帝都听说了。一般来说,修书是件大事,古代王朝,只有盛世的时候才有能力有条件修书,因此,李观的举动还得到了嘉靖帝的支持。 于是乎,整理资料变成了当时的一项必修任务,各省都从本地网罗孤本典籍,成车成车的运往都城。 但是李观修书修了半截子,突然有一天,表示自己不再修书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一部古书 http://.biquxs.info/

当包为公讲到这儿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讲的太详细了,有鼻子有眼,跟自己亲眼在旁边看见的一样。我不是学历史的,可毕竟在古行混过,以前在店里看摊儿,也看过一些书。很多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是由后人脑补之后记录下来的,所以说,但凡是史料,就不可能百分之百正确。 “小老弟,怎么,不信我说的?”包为公果然是个老狐狸,一看见我的眼神里的怀疑,就知道我对他的讲述不怎么相信。 “不是不信,问一句,这些事,你是从那座古墓里挖出来的书中看到的?” “不是。” 李观那个人,爱读书,也爱藏书。他只有一个儿子,是个二世祖,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在李观去世之后,他的儿子罕见的孝顺了一次,因为知道李观爱书,所以,李观的儿子把家里的藏书一股脑全都搬到墓里给父亲陪葬了。 在这些书里面,有李观亲笔书写的一部分手札,手札上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的很清楚。 “那份手札,我可是看了很多次了,只不过出门也不能带着。”包为公摊摊自己的手:“有机会的话,我让你看看真本,你就知道了。” 包为公这句话一说出来,我不由自主的就暗中松了口气。听他这个意思,大概不准备怎么难为我,既然说了以后有机会让我看看李观的手札,就说明他至少不会把我给做掉。 李观修书修了一半儿,这是件很奇怪的事,因为在皇帝的支持下,他收集了海量的民间藏书,而且专门有十几个人,帮他整理誊抄一些书籍。但修书修了三年多时间,李观突然不干了,原因是得了重病,需要回家静心休养。 这个事情,在当时有一种说法,那个时候的帝国权力中枢里面,正值严党和清流拼的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李观虽然不参与权力争斗,但他是徐阶很青睐的一个学生,很多和李观身份差不多的人,要么被整死,要么就下放,李观可能是想避祸,所以托口养病,远离朝堂是非之地。 但,只有李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观手下有一个叫毕通的人,是修书时的助手。当时帮李观整理资料的人有十几个,毕通只是其中之一。不过,李观信赖毕通,毕通的文采出众,字写的很漂亮,记忆力也超级好,看到毕通誊抄的资料,会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整理资料的人,按照断代顺序,各自负责一部分书籍。毕通所负责的,是唐代的书籍资料。在整理这些资料的时候,毕通发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儿说”,这个书名,并不是儿子说的话的意思,儿说的含义,就是信口说来,只搏看书人一笑。 这本书的作者不详,是一本手写本,由此可见,这本书没有刻板印刷发行过。虽然作者的姓名,身份已经无法查考,但从书中的行文,笔锋,以及所记录的事件来看,作者必然是一个在唐代做过京官的人。 这本书里,记录了这么一件事。唐景云元年,也就是公元710年,有象雄古国的使臣不远万里来到了长安。那个年代里,象雄和唐的来往,远没有吐蕃和唐的来往频繁,所以,当时唐帝国的皇帝,唐睿宗李旦接见了象雄使者。 其实,在唐睿宗接见象雄使者之前,就有人建议,皇帝最好不要亲自面见象雄使者。因为那个时候的象雄国势已经衰败,不断的被崛起的吐蕃打压。象雄使者祈求接见,很可能是想联络唐帝国,夹击吐蕃。 唐睿宗没有接受建议,还是接见了象雄使者。象雄使者并没有提起和唐帝国联兵夹击吐蕃的事,他所想转达的,是另一个意思。 象雄使者告诉李旦,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之间,并非只有大唐,吐蕃,象雄,以及中亚西亚诸国,除了这些国家之外,还有更加广阔富饶未开化的世界。这些尚未被发现的世界,叫做十方天地,也叫做大千世界。 “十方天地,大千世界。”包为公笑了笑,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包为公这么一说,我感觉他应该没有完全瞎编乱造。因为大千世界这个词,我听说过。而且,当初我在胡杨河故道进行探险时,曾经挖到过一支商队。那支商队是唐代的千牛卫冒名顶替的,商队的目的,也是在寻找传说中的大千世界。 象雄使者对李旦转达了他的来意,因为象雄连年和吐蕃进行战争,国力迅速下滑,所以就想和大唐联手,一起去寻找大千世界。如果真能找到的话,将会获得无穷无尽的土地。 唐睿宗李旦这个人,生性胆小懦弱,而且当时的大唐还在强盛时期,版图辽阔,对土地的渴求并不强烈。就因为这样,李旦对象雄使者的话,没有太大的兴趣。 象雄使者并不灰心,紧跟着,他又告诉李旦,寻找大千世界,并不仅仅意味着可以获取和天地一般广阔的领土,统御万方,更重要的是,只要能够找到进入大千世界的门户,就会得到重生的机会。 重生,死而重生。 象雄使者的这些话,一下子把李旦给吸引了。他对版图,甚至对权力都不怎么留恋,唯一留恋的,就是这个繁华的世间。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他什么都不缺,缺少的就是寿命。 象雄使者接着告诉李旦,无论是他们所信奉的苯教,还是大唐兴盛的佛教以及道教,虽然都有长生的传说典故,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真正的长生。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人可以长生不死。 然而,只要寻找到了大千世界,那么,即便死去的人,也会获得新的生命。 象雄使者应该没有红口白牙的忽悠李旦,他必然出示了一定的证据,博取了李旦一定程度的信任。 象雄使者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让李旦相信,如果有一天李旦驾崩了,那么只要能找到大千世界,那么,李旦还可以再活过来。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强烈的吸引。 李旦相信了象雄使者,不过,他还得找一个人商量商量,那个人就是李旦的儿子,李隆基,也就是唐明皇。 李旦能够重新复辟登基,很大程度上都是李隆基的功劳。年轻的李隆基英武过人,胸有大略,相比李旦,他更能胜任唐帝国的统治者的位置。李旦也有自知之明,所以遇到这种事情,自然而然会跟李隆基商议。 象雄使者有办法说服李旦,也就有办法说服李隆基。事实就是如此,不仅李旦相信象雄使者,李隆基最后也相信了象雄使者。 这两个唐帝国名义上和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其实对于大千世界的诉求各不相同。李旦想的是,可以重生,多活一世,而李隆基图谋的,是古今帝王都未曾开创过的十万里疆域,盛世皇朝。 李旦是个实心眼,和象雄使者谈妥了之后,就准备着手进行合作。但李隆基谋虑的比较多,他始终觉得,暗地里跟象雄进行合作,可能会激化与吐蕃的关系。而且,大唐和象雄联手,最后获取的土地疆域不管有多大,总要分给象雄一半儿。 为此,李隆基留了一手,从象雄人那里套取了一些绝密信息之后,就对象雄若即若离,然后独自进行对大千世界的寻找。 大千世界能不能找到,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是李旦已经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在开始正式寻找大千世界的那一年,也就是公元712年,把皇位让给了李隆基,自己做起了太上皇。 可以说,李旦是很明智的,他一门心思的等着到大千世界去重生,但是,如果自己还是皇帝的话,那么一旦死去,必然有人不想让他再活过来。所以,李旦聪慧的选择了退位,当一个不掌握权力,对李隆基没有任何威胁的太上皇,也只有这样,他死去之后,才有机会得到重生。 记录这件事情的那本书,也就是儿说的作者,一定是当时皇帝的近臣,否则不可能知道这些秘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作者写下了这本书,却不肯留名,留名就是给自己留祸。 毕通从海量的书籍里找到这本书,然后亲自拿给李观去看。书中所记载的事情,让李观感觉新奇而且诧异。如果换了别的人,估计也就把这种东西当做一个茶余饭后以供消遣的故事来看,但李观没有这样,他和毕通一起,查找了无数的古籍,想要印证这件事的真伪。 他们翻找了什么书,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李观竟然真的找到了旁证,他认为,儿说里记录的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 从那时候开始,李观和毕通就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这件事上,至于修书,已经顾不上了。 找来找去,他们搜集到了不少资料,李观估计是想把得到的理论付诸实践的,只不过他身上还担任着官职,来去很不自由,就因为这样,李观才果断的托病请辞,一心一意的寻找关于大千世界的秘密。 第一百九十章李观手札 http://.biquxs.info/

李观和毕通结伴在寻找大千世界的道路上前行,因为搜集到了很多相关的资料,所以进展还算比较迅速。 “按您的意思,十七八年以前,你就得到了李观的手札?”听到这儿的时候,我问包为公:“李观是把他的经历都记在手札里了?” “他的手札如果不记录这些,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您的进展是够慢的,十七八年了,才刚刚起步?”我心里肯定对包为公的话有怀疑,十几年前得到线索,会一直耽误到现在? “问的好。”包为公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跟我解释。 在李观的墓里,包为公拿到的手札只是一部分。因为李观的儿子不通文墨,拿着家里的书稀里糊涂的做陪葬,所以也没有进行筛选,李观的手札,只陪葬进来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包为公没有拿到。 按照包为公的推测,那些没有被陪葬进去的书籍以及手札,应该不会被李观的家人销毁。不过,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几百年历史了,这些资料即便没有被销毁,完好保存下来的几率也不是很大。但包为公弄到一半手札,心里总是痒痒,抱着试试看的希望,他就开始寻找李观的后人。 这是一个难度很大的工作,包为公不仅派人去找,自己也跑出去过两次。中间十几年时间里,都没有什么收获,一直到了前两年,才展露了眉目。 包为公先是找到了李观的家谱,根据家谱上的记录去找人,果然就找到了李观的后人。经过试探,询问,洽谈,包为公得知,李家留下来的书籍,至少上千本,在家族迁徙中,遗失了大部分。到了后来,只剩下了一箱子书。到了民国时期,李家有人对这些东西进行了抢救性的修复,反正最后保存的较好的,也就是半箱。 包为公的希望,就寄托在这半箱留存下来的书里,如果里面有李观手札,那么,这十几年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如果没有手札,寻找大千世界秘密的这条路,就很难走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李观的手札,竟然真的就在这半箱遗留下来的书里面,包为公欣喜若狂,当时就把手札给买了下来。 两部分手札一整合,脉络就无比的清晰了,除了因为保存不当,而缺失的极少一部分内容外,剩下的记录,都可以辨别的很清楚。从李观还有毕通两个人正式着手这件事,再到李观亡故之前,他们的经历都在里面。 李观和毕通,最先根据资料,来到了一个叫旦猛的地方。他们在旦猛经历过很多波折,最后却没有什么发现。然而,就是从旦猛回来以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就会做一个梦。 “一个关于猴子的梦。”包为公说道:“他们总能在梦里,见到一只猴子。” “猴子?”我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以免包为公这个老狐狸能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不过,包为公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么我就得相信,他肯定知道这个大事件的一些内情。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他就不可能说出猴子这个情节。 李观和毕通梦到猴子,并没有吓退他们两个人,相反,他们认为,这个梦虽然诡异,但也表明了,梦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两个人锲而不舍,不断的在各地行走,只不过当时的交通条件太落后,每到一个地方,都得浪费很多时间,而且由于补给之类的问题,他们无法在这个地方逗留的太久。 就这么过了有一年时间,李观和毕通突然发现,他们的背后,长出了一些淡淡的,如同淡墨一样的黑纹。这些黑纹越长越多,最后,渐渐的就凝聚成了一张脸。 “背后突然长出来一张脸,吓人不吓人?” “是挺吓人的。” “吓人的还在后头呢。”包为公嘿嘿笑了笑,说:“他们背后的那张脸,还会说话。” “说话?说了什么话?”我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继续问他,想看看包为公到底知道多少。 “我又没在旁边,我怎么知道?”包为公多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我套出来话,他又笑了笑,说:“李观记录下来一部分,那张脸说的话,大部分,好像都是一种指引。” 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指引,李观和毕通再结合资料,确定下一个行动地点。但他们浪费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塔儿湖这个地方,我们开车过来,只要几天,但李观和毕通最少得走大半年。 到了后来,李观的身体不行了,毕竟上了岁数,只不过怀着心头的一股执念,再加上毕通的鼓励,才勉强坚持下来。 再后来,他们得知了塔儿湖。 他们两个人来到了塔儿湖,并且,还找到了湖里隐藏着的那条可以通往地下空间的缝隙。这中间肯定出现过一些意外,不过,他们还是把意外都克服了。 “他们两个人,也找到了这儿。”包为公坐在石头上,指了指前不久刚被陈东炸开的那个小洞,说:“找到了这个洞。” 李观和毕通找到这个小洞,肯定是进去了,但是手札上的这段记录,恰好出现了损毁,小洞之后的一段经历,在现在看来,就是一片空白。 幸好被损毁的内容不算多,虽然期间的经历不完整了,不过还是留下了一部分。 李观和毕通看到了很多很多的门,巨大高耸的门,在一片深邃的地下空间里,就如同一座一座的墓碑。当李观和毕通发现这么多大门的时候,他们激动了。毕通之前负责整理的,就是唐代的资料,因为象雄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联络大唐,谋求大千世界的秘密,所以,毕通在唐代资料上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有一部分可能是象雄人遗留的资料里,曾经记录过,如果找到一个遍地都是大门的地方,那么,距离大千世界也就不远了。 李观和毕通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这个大门密布之处,他们的喜悦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我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一片一片的波澜。包为公这个老狐狸,没有信口开河来忽悠我,他真的知道很多事情,塔儿湖这个地方,我和小毛今天才算是刚刚弄清楚,虽然我没有亲自跑到那扇石壁上的小门里面,但小毛跟我讲述过,小门的深处,是一片处于地底的巨大无边的空间,在那片空间里,有很多很多的大门。 那些大门是谁建造的,又有什么用处,现在不得而知。但通过包为公的讲解,我感觉,这些地底的大门至少在明代,甚至在唐代就已经存在了。 李观和毕通发现了遍地的大门以后,想要继续寻找下去,但是李观的体力已经快耗尽了,而且他还有腿疾,在这种情况下,尚在壮年的毕通就承担起探路的责任,他让李观在原地等待,自己先去前面看一看。 结果这一去,就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李观有点不放心,全力呼喊,也没有得到回应。他休息了这么久,体力算是恢复了一点,就想起身去找。 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了很久的毕通突然从远处跑了回来,李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个毕通,也紧随而至。 两个一模一样的毕通,一下子把李观给弄晕了。这种事情不要说在那个时代,就算现在,也没人能够理解。 先跑出来的那个毕通,在距离李观不远的地方被个毕通追上了。双方展开了生死搏斗,好像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不死不休。李观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直接瘫坐在地。 等他回过神,想要去阻拦的时候,两个毕通之间的厮杀已经结束了,一个毕通当场毙命,另外一个也受了很重的伤,不到半个时辰,气绝身亡。 李观无法理解这个现象,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事情已经发生,面前有两具毕通的尸体,李观根本就分辨不出来,那个是自己熟悉的毕通。 他本来还想把毕通带回故乡安葬,但不太可能。无奈之下,李观费了很大的功夫,从外面弄回来了柴火,把两具尸体一起火化了。 最后,李观一个人离开了这儿。毕通的死,对他的打击非常大,这么多年下来,毕通不仅仅是他的合作伙伴,还是支持他一路向前的精神支柱。 而且,在毕通死去不久,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李观背后的那张脸,颜色已经深的如同黑墨,就好像后背上一大片溃烂继而化成脓血的脓包,任何药石都不管用,隔一段时间,后背就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吞噬撕咬皮肉,疼的出奇,也痒的出奇。那种折磨,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李观本来就年老体弱,他更承受不住。 一直到这个时候,李观才陡然认识到,一旦走上这条路,就会遭到莫名的反噬和报应,目的未曾达到,却把自己的命先给搭了进去。 可能是自感来日无多,李观把自己的经历,整理记录了一下。可能在这些记录整理完不久,李观就死了。他虽然岁数有些大,却没有什么要命的大病,他的死亡,很可能和背后的那张脸有关。 第一百九十一章以身试险 http://.biquxs.info/

一想到李观的死,我浑身上下就到处乱冒凉气。包为公讲的,不是假话。我曾经亲眼看到陆放顶在背后那张脸的折磨下痛不欲生,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那种感受,可我知道,那一定是非人的折磨。 老王,张莫莫,宁小猫,他们的背后都有那张黑纹凝聚出的脸,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在之后的若干时间里,他们背后那张脸,会越来越浓,越来越清晰,一旦到了临界点,他们就会和李观,陆放顶一样,饱受折磨,然后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我不想看到这一幕,绝对不想。 包为公讲到这儿,就停止了讲述。李观手札里记录的内容,肯定不止这一点,但包为公也不可能原原本本的全都告诉我。 “你知道,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要生死相搏吗?”包为公从石头上慢慢站起来,晃了晃腰,说道:“你自己琢磨琢磨。” “我不知道。”我满脑子都是老王他们三个人的生死安危,思绪有点乱了。 “那我给你讲讲吧。”包为公望着我,说道:“听人说,几个月之前,陆放顶扶你做了大通的龙头?” “有这么回事。”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分神,强迫自己停止了思考。我当时在大通的事情,不止一个人知道,消息肯定传开了,包为公的本事那么大,不会不了解华阳古行的动态:“只不过,刚坐上没几天,又被人给挤走了。” “这个我也知道,现在咱们不说这件事,我只是拿你做个比方。”包为公说道:“比如,你现在是大通的龙头,年纪轻轻,手下管着那么多人,生意做的很大,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势,你什么都不缺,娶了娇妻,生了幼子,住着豪宅,过的很滋润。” “是啊,我可以过的很滋润,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你过的这么好,那么,你唯一的心愿,就是让这种生活保持下去。但是突然有一天,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了,他有你的长相,你的口音,甚至还有你的记忆,等这个人出现以后,你害怕吗?” “我......”我听着包为公的话,就想起了自己以前所产生过的猜测。 “你肯定会害怕。”包为公点了点头,说:“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人不是你,如果他杀了你,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他了。而且,对方只要下手干脆利落,不会有人怀疑你失踪了,你会死的很冤。” 尽管我之前就产生过这样的推测,但是可能是包为公的讲述太深刻了,让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不说别的,假如那个我曾经见过的住在平乡医院里的精神病人找机会杀掉我,那么,他就会变成真正的连成峰,他会拥有我的房子,我的存款,我的汽车,还会拥有我的人脉关系,我的朋友圈,拥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我无法想象,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景。 “这种结局,是谁都不可能接受的,所以,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包为公说着话,就转头朝着那个小洞看了一眼,说:“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不死不休的一个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这个地方,有问题。”包为公继续指着小洞的洞口,说:“我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不过,要是我猜的不错,从这里进去,就能找到那个遍地都是大门的空间,对不对?” “我又没有进去过,我怎么知道。”我是不会把什么实话都给包为公说的,一直都在打马虎眼:“我真不知道。” “这里,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包为公也不理会我是不是在撒谎,接着说道:“比如,我现在进去了,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但那个人,是疯子。” 包为公的话,可以说每一句都卡在我的神经上。我也说不清楚,他了解到的情况是不是全部来自那本手札,但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我和小毛进行过推断,也得到了大概的结果,包为公的话,则属于点睛一笔。如果这样去想的话,就能解释,陆放顶所派出来的人,为什么会突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拿砖头开刀,同样也能解释,我在那扇小门处看到的赝品小毛,为什么眼睛里会有一丝近乎疯狂的目光。 “这里啊,很早以前不是这样的。”包为公看着我迟迟不开口说话,也不追问,继续说道:“这地方,最早是象雄人发现的,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里营建出来。” 那个时候的象雄人,估计已经发现了相关的秘密,他们知道,只要进入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就有可能出现一个如同复制一般的自己。但象雄人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出现的赝品都很正常,有理智清晰的思维。虽然,赝品和真人之间一样会因为谁能活下去而爆发争斗,不过那种争斗都是在两个人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发生的。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出现的赝品,神智就不清醒了。正因为如此,象雄人最终放弃了这个地方。 “这也不至于吧,当初修建这个地方,花了多少时间和人力,就因为赝品神智不清醒,象雄人就把这儿完全放弃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包为公轻轻摇摇头:“赝品的神智突然不清醒,就说明,这个地方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赝品发疯,只是件小事,但谁都不能保证,这个问题会不会越变越大。” 我琢磨着包为公的话,觉得应该有一些道理。三年多之前,陆放顶之所以封堵了洞口,就是因为他看出来,从小洞冲出来的大黑疯了。陆放顶了解的情况比我多,他肯定也知道这种细微变化的背后,会有更要命的问题,所以,陆放顶毫不犹豫的封堵住了洞口。 “当然了,我刚才所说的,都只是纸面上的文字资料,事情究竟是不是这样,还需要实践。”包为公很潇洒的叼起一根烟卷,说道:“我这次过来,就是想亲眼证实一下,李观手札里所记载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你啥意思?”我一听就紧张了,包为公显然是想去看看,在那片遍布大门的空间里,到底会不会出现一个发疯的赝品,但是事情是明摆着的,他肯定不会拿自己的人去做实验,即便试探,肯定也是从我和小毛还有陈东他们里面挑选一个。 “不要害怕,你觉得,我会拿你们当鱼饵?不会的,我不是那样的人。”包为公很大气的弹了弹烟灰,说:“我只是邀请你当个旁观者。” “旁观者?旁观什么?” “我年龄大了,也没有娇妻幼子,了无牵挂,既然都找到这儿了,我就想亲自试试,看看走到那片到处都是大门的地方,会不会突然就冒出来一个自己。可是,我这么大岁数,难保不会有个三长两短,要是我死了,那不是白死?最起码也得有个旁观者,替我把消息带出来不是?” “你说的都是什么啊。”我皱了皱眉头,包为公一看就是在搞什么花样。 “就咱们俩进去,我去试试有没有赝品,你就在旁边看着,如果我真死了,你不用管我,赶紧回来。”包为公像是做好了决定,把烟头朝地上一丢,晃了晃排骨一样的身躯:“走。” “你先等会儿,先等会儿......”我跟着站起来,可是又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包为公现在控制着小毛他们,哪怕让我自己跑到里面是当试验品,我也没办法。 “走吧,事不宜迟,这个地方怪没意思的,早办完事早回去。”包为公竟然真的迈步朝前面走去,一手拄着拐棍,一手就冲我摆动:“走啊。” 我看看包为公,又看看站在远处的那个彪形大汉。大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没有跟随包为公的意思。我就又晕了,包为公难道一个人都不带,单枪匹马的朝里面闯? “你不带人?就这么进去?”我跟上包为公,感觉心里很没底,这个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让我彻底蒙圈,完全不明白他是啥意思。 “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不好,人多嘴杂,没准就给泄露出去了,我看你嘴巴很严,我信得过你。”包为公一抖老腰,低着头钻进了小洞:“我都这把年纪了,活一天都算赚,要真的死了,也给国家节省一点粮食。” 我无可奈何的跟上了包为公,从这个小洞到那扇石壁小门之间的路,没有什么危险,只要小心谨慎,就不会有问题。可是我心里总是感觉忐忑,赶紧撵着包为公说:“好歹你也带个人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怎么着,瞧着我老眼昏花,不中用了?”包为公笑了笑,瘦巴干筋的手猛然一动,这个老东西动作竟然出奇的快,我根本就没看清楚他的手是怎么动的,只觉得自己脖子上微微一疼,好像被包为公的指甲给划了一下。 我伸手摸了摸,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包为公的指甲就在我脖子的大动脉上划了一下,如果他手里有把刀子,那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动脉就会被割断。 “走吧。”包为公继续拄着拐棍朝前走,头也不回的说道:“那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找刺激 http://.biquxs.info/

我不知道包为公是不是发神经了,这么大岁数,一个伙计都不带,带着我就朝小洞的深处闯。我已经知道进入那片遍布大门的空间之后会有什么结果,而且那种结果,我没有把握能够应付。我能知道这一点,包为公难道不知道? 我并不想跟着包为公一起发疯,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不顾小毛他们三个人的生命安全。 “走啊。”包为公拄着拐棍走出去几步,发现我站在原地发呆,就停下来冲我摆手:“发什么楞?” 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到他身后。从我这个位置,能看到包为公的背影,这个老家伙岁数很大了,又特别瘦,就和几截裹着衣服的竹竿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倒。他这副模样,别说遇到什么危险了,走路都走不稳当。 可是,脖子上被包为公的指甲划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包为公是什么人?纵横古行几十年,当初犯了那么大的事儿,都毫发无损,如果明知道进去送死,他会去吗?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我和包为公走到了那片水域前,我和小毛用过的简易筏子还在岸边,包为公老胳膊老腿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上了筏子。我用木板划着筏子朝前慢慢的推动,筏子离岸十来米之后,我突然就想把包为公给抽到水里去。 只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筏子驶过了这片平静的水域,在那片积存着缓缓流水的沟壑带,浪费了很长时间,包为公才算走过去。 “真的是老了啊,不中用了。”包为公拄着拐棍儿,伸手锤了锤后腰,带着几分感慨,说道:“走这么点路,胳膊腿儿就和要散架了一样。” “我瞧你挺麻利的。”我忍不住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要是年轻几岁,你就飞过去了。” “年轻人,油嘴滑舌的。”包为公的脾气像是比较好,不跟我计较言语上的冒失。但是我也知道,他的脾气不一定很好,但城府必然很深。 我不想给包为公带路,可是跨过这片积水的沟壑带,就只有那么一条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尽头,那扇石壁上的小门,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我也不知道包为公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反正他的胆子是出奇的大,在这扇小门外面转悠了一下,朝里头看了两眼,竟然直接就迈步跨进去了。 我跟在他后面,一靠近那道小门的时候,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又无声无息的四溢出来。这种气息,压的我喘不过气,恍惚之间,隐隐约约还有种将要离世的感觉。 小毛当时从这里逃回来之后,就告诫过我,不要再进这个地方了。可是现在包为公一头就扎了进去,我能怎么办? 我硬着头皮,闭上眼睛一步就跨入了小门。那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四面八方无孔不入,我的心又开始砰砰的乱跳。 这个时候,我偷偷看了看包为公,老头儿拄着拐棍,走的好像很稳当。我浑身上下乱起鸡皮疙瘩,每走出一步,仿佛都是朝鬼门关靠近了一点,可是包为公却没有一点反应。 “这儿有股很吓人的气息,你一点都没察觉?”我忍不住问他,我也不知道包为公是不是老的连感官都退化了,对这个地方的气息丝毫感知不到。 “怎么没察觉?”包为公看了我一眼,用手里的拐棍朝四周指了指:“水银灌顶,无孔不入,走出去一步,就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我真服了你了,我以为你感觉不出来的,你能感觉出来,还硬着头皮朝里面进?你都这岁数了,我身上还有伤,老弱病残,进去出了事该怎么弄?” “年轻人,我和你说。”包为公一边朝前面,一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古行啊,是最好混的,也是最不好混的,只要是个人,拿着两件货,甭管是什么猪不啃狗不叼的烂货,找个地方摆个摊,就算是进了古行了。可是,要在古行里混出什么名堂,那就难了。” “是难啊......”我没心听包为公在这里说东道西,因为我的心神全都被那种无形的气息给影响了,浑身上下就好像爬满了蚂蚁,不得安生。 “要想在古行混出名堂,你就得记住两个字,稳,狠。凡事不能冒失,如果把握不大,宁可观望,切勿下手。”包为公走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就和在公园散步一样,慢慢的说道:“但机会一旦出现,就绝不能手软,不仅要对别人狠,也要对自己狠,有的时候的,不逼一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能干。” 包为公说话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观察周围的地形。就和小毛说的一样,小门的后面,是一条仿佛天然形成的弯弯曲曲的岩石通道,通道始终在倾斜向下,这就等于,我和包为公现在是朝着地下走的。 通道很长,走了差不多有二十来分钟,通道到头了,根据手电投射出去的光柱,就能察觉出,前面是一片很广阔的空间。 我和包为公站在通道的尽头,那片空间就在斜下方。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够使了,光线所到之处,我看见的的确是一道一道耸立在黑暗中的大门。 大门很高,小毛和我说有七八米,我感觉不止七八米。我现在的位置居高临下,可以随着光线看到很远之外,但望不到头。我所能看见的,全都是一道道门,还有亘古不变的黑暗。 “找到这儿了,找到了......”包为公的眼神肯定没有我好,不过,他也能看到数都数不清的大门。李观手札里,详细的记录了这里的情况,包为公终于亲眼看见了手札中所记录的这一幕情景。 “咱们是不是......是不是慎重一些?”我感觉那种迫人的压力,好像更重了,我并不是没有冒过险,但是此时此刻,我只觉得眼前这个险,我有点冒不起。 “你年纪轻轻的,记性怎么这么不好,我刚才告诉你,机会一旦来了,就要狠。心不狠,做不成大事!” “我......” 我这句话还没有说话,包为公在旁边推了我一把。我们面前是一条崎岖倾斜的小路,这么一推,我就收不住脚了,噔噔的朝下面踉跄着走了十几步。 包为公紧随而至,他拄着拐棍,看着摇摇晃晃的,可是却挺稳。我没办法,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了下去。 小路直通到下面的那片空间里,当我跨到这片空间的边缘时,心口就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无法估算的大门,仿佛是批量生产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我看不出这些大门是什么材质的,像是很坚硬的石头,但在光线的照射下,又散发出一种金属般的光泽。 “走,往前面走走看看。” “千万别。”我赶紧拦住包为公:“走的深了,可能会迷路。” “是么?”包为公的眼睛一眯,淡淡笑了笑:“这世上还没有能迷住我的路。” 包为公仿佛察觉不到丝毫的危险,在这种地方百无禁忌,迈步就走。我的脑袋大了一圈,哆哆嗦嗦的从后面跟上。 在无数的大门之中穿行,需要很大的勇气。可能因为我之前听小毛说的那些情况,在此刻变成了一种心理暗示,走了一会儿,我就觉得迷失了方向,扭头朝后面看看,似乎连来时的路都给忘记了。可是不管我多么担心,包为公还是和没事一样,一边走,一边注视着一道一道大门。 走到后来,我彻底迷失了,如果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肯定要在这里迷路。 这个时候,一道大门引起了包为公的注意。这里所有的门,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很难辨别出有什么区别,但是,这道大门是微微敞开着的。 我顿时就想起来小毛在这里,遇到过一道敞开的大门,也就是在这儿,小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一下子就不敢再朝前走了,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望着那道微微敞开的大门。大门里面漆黑一片,站在我这个位置,什么都看不到。 “这道门是敞开的,我进去看看。”包为公用手里的拐棍在大门上敲了敲,对我说道:“你不敢进去,就在这儿等着吧。” “你......你真的是故意来这儿找刺激的?”我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了,包为公想发疯,可是,我却不想陪着他一块儿发疯,明知道进去会有危险,这个老家伙却跟癔症了似的,非要朝里面闯。 “不是,我不是来这儿找刺激的。”包为公慢慢从大门中那道门缝里走了进去,临消失之前,他还挥了挥自己手里的拐棍:“我只是想看看,自己长的什么样子。” 说完这句话,包为公一头就扎入了这道敞开的门中。我赶紧换了个角度,拿手电朝里面照,然而,这道大门后的黑暗,仿佛有吞噬光线的能力,包为公一走进去,整个人就好像融化在了黑暗中,瞬间无影无踪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门后探险 http://.biquxs.info/

包为公消失在了这道大门里面,再也看不到了。等他消失之后,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走,是留。 左思右想,我还是觉得不能走,包为公这个老狐狸,看着好像对我很放心,一个人进去,把我丢在这儿,管都不管。但他已经算死了,我绝对不敢一个人回去。 大门后面的黑暗,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让我感觉心悸,我不敢在门口站着,赶紧后退了几步。 这片空间里,除了一道一道的门,就是遍地的石头,再没有任何东西,周围静的要死,没有任何声音。尽管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是,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感觉最恐怖的时候。 我觉得,这个空间,应该不是象雄人营造出来的。数都数不清的大门,需要耗费无数的人力财力才能营建。象雄人的地盘不在这儿,而且作为一个高原古国,象雄在最鼎盛的时期,经济也没有内地发达,他们不可能有这么雄厚的国力来做这件事。 如果不是象雄人营建了这个地方,那我暂时真的就猜不出来,到底谁才是这里最早的主人。 我不知道在这儿呆了多久,猛然间,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从微微敞开的大门传了出来。仅凭这阵脚步声,我就能分辨出来,肯定是包为公回来了,因为脚步声里还夹杂着拐棍捣在地上的声音。 果然,这个念头刚刚转完,包为公就好像鬼一样,从敞开的大门溜了出来。他的动作不算很快,但是按他这个岁数来说,能有这样的速度,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当包为公闪现出来的那一瞬间,我不由自主的就朝后面站了站,因为我没办法确定,这个包为公到底是真的,还是赝品。 “别傻了,我才进去一会儿,你就不认识了?”包为公直接走到我跟前,咬着牙笑了笑:“你该好好看看后面那个。” 啪嗒......啪嗒...... 包为公的话音一落,我果然就听见从敞开的大门后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阵脚步声很急促,可来的并不快,过了一会儿,我才看到大门的门缝里,又出现了一个人。 此时此刻的我,完全就像是在看一部恐怖电影。虽然我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身在此处,思维仿佛有点不受控制,不管是小毛的讲述,还是包为公的讲述,都好像是这部恐怖电影的铺垫,铺垫到位,剧情高潮也接踵而至。 我看见了另一个包为公,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模一样的身段,连脸上的老人斑都是相同的。 另一个包为公从门里出现的同时,一下就死死盯住了我面前的包为公,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我的视线,有一点恍惚,因为我好像分辨不出来,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但是恍惚只是那么一瞬,这个地方已经出现了不可触摸的问题,赝品的神智不清醒,第一个出来的包为公,肯定是真的。 包为公就站在我跟前,面对着发了疯一样扑过来的赝品,他好像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快走啊!”我转身就想跑,包为公本来就瘦,在这样黑灯瞎火光线昏暗的地方又发了疯似的猛扑,看着真和鬼似的。 嘭!!! 就在我拔腿要跑的那一瞬间,一声清脆的枪响在耳边炸响。疯子一般的包为公显然中枪了,一个后仰,噗通摔倒在地。 这一枪打的非常准,正中要害,赝品一倒地,跟着就断气了。 我停下脚步,看了看包为公,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枪。我没想到,包为公会带着枪,在华阳古行里混的人都知道,不管是生意上的矛盾,还是个人恩怨,拳打脚踢殴斗一场,是没什么问题的,即便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最后也有弥补的办法,但是一动枪,性质就不一样了,事情闹出来,谁都盖不住。所以古行里的人基本都不会用枪,除非是赵三元那种做事不择手段的人,才会铤而走险。 “你?”我慢慢的走到包为公的身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感觉这个老头儿的脑袋好像真的有问题,他辛辛苦苦的折腾这么一场,就是为了体验一下亲手把自己打死的感觉? “我上岁数了,腿脚不如你们好使,就得带着喷子防身,岁月不饶人啊。”包为公好像有一点伤感,把枪收了起来,慢慢的走到赝品的身边。 赝品完全断气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包为公轻轻的伸出手,在对方的眼皮子上抹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天的,不管是被枪打死了,还是得病死了,谁也逃不过的。” “那你就是为了来验证一下,从李观手札里得到的信息准不准?” “有些事情,不管别人怎么说,哪怕跟你说的天花乱坠,你也不能完全相信,有时候,人的眼睛都会欺骗自己,更何况是听来的话?”包为公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帮个忙吧,我实在是累了,你弄些石头过来,把他的尸体给盖住。” 这个时候,我心里彻底是没主意了,跑到一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石块归拢到一起。一边收拾石头,我一边就在想,这个包为公,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把石块一点点的盖到尸体上面,包为公就坐在一旁休息,等到尸体被细碎的石块全部盖住之后,我也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在这种地方,我一直都承受着沉重的心理压力,心理压力大了,就感觉体力吃不消。 “你想不想,到门后面去看看?” “我不想。”我很坚决的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想。” “难道你不想知道,门后面会有什么吗?” “还能有什么?我进去了,会有另外一个我跑出来,跟我拼命,我手里没喷子,我不想冒这个险。”我继续摇着头,拒绝了包为公的提议,事实上,这道大门后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确很好奇,可是,至少现在我不能冒冒失失的就跑进去查看。 “经验主义会害死人的,你怎么就确定,你进了门,就会出现另一个你呢?”包为公坐在石头上,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了一根,说道:“万一会发生别的事情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陡然间醒悟了过来,包为公手里,有完整的李观手札,那部手札中究竟记录了什么内容,他如果不说,我就不可能知道。 “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你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就没有白费,把握不住,机会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包为公抽着香烟说道:“敢不敢拼一拼?” 包为公可能是在用激将法,但是我突然间回过味儿了,如果他没有什么把握,那么,他不可能带着我跑进来送死。既然他一个劲儿的在这里撺掇,那么我可以相信,这个老狐狸胸有成竹。 而且,他的话说的已经够清楚了,进入这道大门,可能会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也可能会发生别的什么事情。 “咱俩一块儿进去?”我想到这儿,就得确定一下,包为公是不是会跟我做伴儿。 “怎么,心里没底,想拉我垫背?”包为公嘿嘿笑了笑:“我这个岁数了,会害怕什么么?” “那就走!去看看!”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股勇气,猛然一咬牙:“走!” “走就走。”包为公丢了烟头儿,站起身说道:“咱们不进这道门了,这道门我进去过,没什么意思,换一道门进。” 包为公拄着拐棍朝前走,反正我已经彻底迷失方向了,索性就跟在他身后,不去考虑迷路的事儿。 包为公走走停停,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他那个样子,好像是在观察,又好像是在盘算,反正弄的我有点心虚。 就这么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包为公找到了另外一扇微微开启着的门。门缝很窄,我估计,以我这种体型,都得吸着肚皮才能硬挤过去。 “这道门跟咱们有缘,就进这道门吧。”包为公好像也走的有点累,在大门边儿喘了两口气,说道:“不用怕,我来带路。” 包为公瘦的竹竿一样,没怎么费劲儿,就从门缝里挤了过去。我心里一直萦绕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包为公这个人,肯定不是个只有匹夫之勇的鲁莽人,但是他一看见这道微微开启的门,根本就没二话,大大咧咧的就朝里面进,这说明了什么?我感觉,包为公越是这么大大咧咧,越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 想到这一点,我就没那么害怕了,等包为公挤进去,我也跟着挤了进去。 我不知道手电是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当我一挤进这道大门的时候,手电一下子不亮了。我跟着包为公进来的时候,没做任何准备,手电只拿了这一把,还没有备用电池。手电是现在唯一可用的光源,手电一灭,就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中。 “来,抓着拐棍,我在前面探路。”包为公把他手里的拐棍递给我:“抓着拐棍跟我走。” 第一百九十四章可能吗 http://.biquxs.info/

包为公拽着拐棍的一端,我在后面拽着另一端,俩人就这样摸黑朝前走着。这种绝对的黑暗,让我感觉很不好,我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想要打亮了之后略微把周围的情况看一看。 然而,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打火机有毛病,亦或这个地方带着一股邪气,反正打火机怎么都打不着。 “别费劲了。”包为公听见我在使劲的想要打亮打火机,就在前头说道:“有些东西,即便你看见了,又能怎么样?” “这两眼一抹黑的,心里发虚啊。” “生命是一次奇遇,人这一辈子,就是在无数次相遇之中钩织出来的,遇见了一个地方,遇见了一个人。”包为公顿时化身为沧桑老诗人,说道:“你看得见也好,看不见也好,它就在那里,不会变的。” 黑暗影响了我所有的感官,不仅感觉眼睛看不到了,好像听觉和嗅觉触觉,都受到了波及。走在这片无尽的黑暗里,好像之前那种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气息,渐渐的变淡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舒服,一种难以形容的眩晕感,充斥在脑海中。 这种眩晕让我很不适应,就好像闭着眼睛坐过山车一样。我彻底忘记了时间,根本分不清楚自己跟着包为公在这里走了有多久。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跟包为公搭个话,可是到了后来,我连话似乎也说不出来了。 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我的大脑好像彻底停止了运转,混混沌沌的,不知身在何处。 骤然间,一丝光亮出现在了不远处。尽管这一丝光亮微弱之极,但是在这种绝对的黑暗中,再微弱的光亮也是那么的扎眼。 光亮越来越强,等我恢复了一点知觉的时候,已经身在一片阳光下。 “这是哪儿?”我刚刚从那种混沌中挣脱出来,耳边仿佛有一大堆知了在不停的嗡嗡乱叫,脑袋也跟着嗡嗡乱响。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包为公收回他的拐棍儿,回头说道:“走吧。” 我的脚步有些踉跄,眼睛可能一下子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光照,眯着朝四周看了看。 这应该是一座山,不大的小山,非常荒,不仅看不到一个人,甚至连植被都不存在。从这里朝前望过去,依稀有一条小路,小路可能很多年都没有人走过了,已经快要辨认不出来,包为公走在这条小路上,我站在原地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拖着疲惫的脚步跟上他。 这个时候,我的思维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是始终觉得脑子不够用。我很清楚的记得,我和包为公从一道微微敞开的大门进去,但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外面。 等我跟上包为公的脚步,又一次举目远眺的时候,陡然间感觉不对。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根据这里的地形地貌来看,不可能是塔儿湖附近。 “这到底是哪儿?”我忍不住追着包为公问道:“这里不是塔儿湖。” “的确不是塔儿湖。” “这个地方,离塔儿湖肯定很远。”我的脑袋又一次开始发昏,站在这里,朝着远方眺望,依稀还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一片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这怎么可能!?” “我和你说,人这一生,总要遇到一些看着好像不可能的事儿。”包为公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边就跟我说:“我家里穷,很小的时候就出来混,没有办法,呆在家会饿死,爹娘也养不活我,只能靠自己。我做过很多事,当过小贩,进过当铺,还当过兵,最后,一个土爬子带我进了古行。” “然后呢?” “我虽然出身不好,可是心气挺高,我不想在古行里做一个摆地摊的小贩,我想干大事。你也知道,在古行里成大事,肯定要先走武路,我就是从武路开始起家的。现在回想起来,那几十年时间,好像一场梦啊。”包为公伸出手,掰着指头说道:“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次,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要死了,不可能从困境里逃出去,可是最后呢,不可能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我不是好好的活到现在了?” “老爷子,你跟我说这些,不会是给我讲励志故事吧?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的是......”包为公停下脚步,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不可能的事。” 包为公估计是走累了,随便在路边一坐,我不知道下山的路还要走多久,当时跟着包为公进入小洞的时候,我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现在感觉渴了,可是没水喝。我拿了一支烟,顺手用打火机点燃,我就觉得日了鬼了,打火机现在好用的很,一打就着。 坐下来休息了大概有十分钟,我想跟包为公套近乎,多问点情况,但是我还没开口,包为公就站了起来,继续朝下面走。 “咱们要去哪儿?”我追着包为公,在后面问道:“你给透个底儿啊,总是这样摸不着头脑,我心慌。” “我会害你么?”包为公脚步不停,自顾自的走着:“走吧,等会儿带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这条几乎不是路的小路,从山上延绵到了山脚下,快走到山脚的时候,我看见那边停着一辆车,是一辆普桑。这种老掉牙的车几乎被淘汰了,已经非常少见。 包为公带着我走到了这辆车子跟前,二话不说,拉开车后门就坐了进去,还给我腾了个位置。我上了车之后,看见司机脸上盖着一顶帽子,正在睡觉。我们上了车之后,司机才醒过来。 “开车吧。”包为公靠着靠背,轻轻的吁了口气,老家伙这么大岁数了,又折腾这么久,肯定是累了。 车子从一片崎岖坎坷的土坡路开了出去,颠簸了好一阵子,才开到了一条破破烂烂的马路上。坐这种破车子没有任何舒适性可言,我扭头看了看包为公:“老爷子,你太抠门了吧?挣了那么多钱,就坐这样的烂车?” 包为公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我听见开车的司机好像哼了一声儿,有点不服气的样子。 我心里都是疑惑,从那道门进去,等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我知道,这里面肯定不正常,但是包为公始终不肯开口,我也问不出什么。 我确实感觉有些累了,只不过车子坐着不舒服,路也不好,坑坑洼洼的,坐在车里像是骑马一样,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机会。 但是有一点,我现在能够确认,包为公对那些大门的了解,比我和小毛要深的多。他不仅带着我从那道大门走出来,而且提前安排好了车子和司机,这个老狐狸,贼的要死,我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却还是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这种感觉让我好像蒙在鼓里,又无法发作,憋的心里相当难受。包为公估计是看出我的情绪不太好,在旁边劝道:“做什么事,都不能急啊,比如说,你要找一个地方,或者找一个人,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那个地方,那个人,还没有到出现的时候,等它真的出现了,你躲都躲不过去的。”包为公闭上眼睛,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慢慢的说:“我年轻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进古行出生入死,挣了些钱,我们这种人,一般是不存私财的,因为手里的钱要是留着,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命去花。花天酒地惯了,见了太多事,又看了太多人,心气高,总想着自古英雄配美人,自己年少多金,总得找个好点的老婆,东找西找,一找找了十多年,始终没找到,我自己也纳闷啊,怎么老是找不到呢?到了后来,死心了,就想着,随便找个女人,成家算了。可是自己死心的时候,那个一直都在找的女人,偏偏又出现了......就是我那个老婆子,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碰见她,我已经三十二岁了,她才十八......” “老爷子。”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您正经金盆洗手吧,没事了写本书,把自己的事儿都写进去,保准能红。” 车子颠簸了很长时间,估计得有两个多小时,道路算是平坦了一些,我靠着车窗,扭头朝外面看了看,现在正是麦子长的最旺的时节,路两边都是麦田,油绿油绿的。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在前面转了个弯儿,这个弯儿一转过去,我就觉得,周围的景象很眼熟。 当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的时候,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因为我认出来,这是通往我乡下老家的那个路口。 “这?”我扭头看看包为公,晕的一塌糊涂,这可能吗?包为公就带着我在那道大门后面走了一段,然后就到了几千里之外的乡下老家? “别这啊那啊的。”司机把车停好,转过头对我说道:“把车窗关上,下车。” 我本来已经够晕了,可是当我看到司机的正脸时,脑袋立刻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第一百九十五章面对现实 http://.biquxs.info/

这一路上,我和司机就没有交流,也没顾得上琢磨对方是什么样儿。直到这个时候,司机扭过脸,我才把他看清楚。 猛然看上去,这个司机很年轻,也很脸生,好像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看着他的脸,我的脑海中立刻翻起了一片波澜。 我见过他,是从一张照片上见到的。我无法忘记,当时调查老王宁小猫他们的来历,我在原四海的帮助下,找到了老王的家人。在那个叫做大友超市的地方,我见到老王的父母,还从一张小桌子上,看见了当时只有十几岁的老王的照片。 我不可能看错,眼前这个很年轻的司机,赫然就是老王,年轻时的老王。 我顿时就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了,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被包为公给算计了。从塔儿湖的那道大门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我乡下老家附近,而且给我们开车的司机,竟然是只有十几岁的老王。 我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老王,暗中伸出手,在自己的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疼,钻心的疼,我头上冒出了一片冷汗,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我察觉到,此时此刻的我,是清醒的,绝对不可能是在做梦。 包为公什么也不说,拉开车门下了车,我还在座位上发愣,司机看着我,眼神里好像有一丝不耐。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想问问他的名字,确定我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你管我叫啥名字。”司机的口气不善,估计是不想跟我交谈。 我还想再接着问,但是包为公在车外面敲了敲窗户,让我下车。 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仿佛连站都站不稳了,两条腿直打晃。包为公拄着拐棍,从马路边的路口走了进去。走进这个路口,顺着小路一直走下去,就能走到我们村子。 “刚才那个司机,他是什么人?”我紧跟着包为公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啊,就是个年轻人,不上学了,也没什么事做,我就给他找了个事情做做,让他有碗饭吃。”包为公轻描淡写的说道:“怎么,你认识他?” 我满脑子都是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为公也不管我有什么疑惑,只管自己朝前走。平时,通往村子的这条小路比较安静,一般没有外人过来,包为公一边走,一边朝四周看,等走到离村子还有不到二百米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我对村子太熟悉了,前面有一片小树林,那是村里孩子的游乐场,尤其到了夏天,林子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小孩儿们一有空就朝林子里面跑。 包为公到底要干什么?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我领到村子里来。我以为自己跟包为公就是一面之缘,可是我完全想错了,这个老家伙清楚我的家底,甚至连我很少回来的乡下老家都知道。 “我和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看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所以,在没有看到最终答案之前,谁也不能武断的去下结论。”包为公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然后一边锤着腰,一边朝前走。 “你说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 包为公不回答我的话,径直的朝前走着,现在的天气已经非常暖和了,那片小树林里,有孩子在打闹嬉戏,包为公看着那些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除了从镜子和照片里,你看到过你自己吗?”包为公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对我说:“有没有看到过?” “老爷子,我求你把话说明白好么?什么叫看到过我自己吗?”我让这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搞的心里很烦躁,包为公又一直装大尾巴狼玩深沉,越来越让我站立不安:“除了从镜子里,照片里,还能从哪儿看到自己?” “你看。”包为公伸手朝那片树林指了指。 我们就站在树林边儿上,顺着包为公手指的方向,我看见林子里几个正在爬树掏鸟蛋的孩子。其中有一个爬的很高,眼瞅着就要摸到树杈上的鸟窝了,可是,这个孩子的手好像滑了一下,身子一仰,两条腿卡着树干朝下滑,滑到离地面大概一米高的地方,噗通一下摔了下来。 这个小孩儿大概十来岁的样子,这一下肯定把他摔疼了,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膝盖被摔破了,鲜血直流。 但是,这个小孩儿看样子是挺皮试的,膝盖摔成这样,好像也不觉得疼,抓了一把青草揉了揉,朝伤口上面一糊。 随即,这个小孩儿直起腰,发现了我和包为公,朝我们望了过来。当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我的感觉,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宛如十几年前的我。我一直都保存着小时候直到长大之后的所有照片,十来岁的我是什么样子,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好像站在原地石化了一样,呆呆的看着这个孩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孩子可能有点认生,毕竟村子里很少有外人来。他和我们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看着我们,一动不动。就这样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包为公笑着跟他说道:“小伙子,掏到鸟蛋了么?” “岁数大的人,眼神也不好。”这个孩子的膝盖估计还很疼,轻轻皱了皱眉头,说:“我刚从树上摔下来,你没看到?还问我掏到鸟蛋没有?” “小伙儿,说话挺呛人啊。”包为公也不计较这个小孩儿的话,笑着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你叫啥名字?” “我先问你的,你不说就算了,还问我叫啥?”包为公撇了撇嘴:“挺大个男人了,连名儿都不敢说?” “怎么就不敢说了?”小孩儿皱着眉头,估计是被包为公给激住了:“我叫连成峰,怎么了吧?” “连成峰......”我听到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头顶上好像轰隆轰隆的响起了一道道炸雷,忍不住就朝前走了一步:“你叫连成峰!?” 可能是我现在的样子让这个孩子感到害怕,他马上警觉了,瞥着我和包为公,一步一步的朝后退去。我想要再问问他,但是这个孩子猛的一转身,撒腿就跑。 “等等......” 我刚想去追,包为公就把我给拉住了。他冲着我摇了摇头:“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耽误。” “可是......可是他......”我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看着那个孩子越跑越远,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去吧。”包为公拉着我,转过身,朝着来路走去:“再不走,咱们都要永远留在这儿了。” 回去的路上,我的脑子还是一圈一圈的发蒙,暗地里不知道掐了自己多少次,每一次都是钻心的疼。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我没有做梦,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全都是真的。 “老爷子,问你句话。”我走了好一会儿,强烈波动的情绪才被勉强压了下来,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我心里焦灼,只觉得头上脸上挂满了汗水:“那个孩子,叫连成峰,他是谁?你认得他吗?” “我不认识他,难道你也不认识?”包为公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告诉过你,有些事,只有自己亲眼看见,才会相信的。” 包为公的嘴巴很严,言语之中滴水不漏,他不想说的事情,就一个字也套不出来。我神魂颠倒的跟着他一直走到路口,那辆车子还停在原地,司机蹲在路边,拿着帽子扇风。看见包为公带着我回来了,司机懒洋洋的站起身,打开车子坐了进去。 我们上车之后,车子调了个头,顺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我从包为公的嘴里得不到什么答案,只能暂时自己先琢磨琢磨。我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想,包为公就在后面跟司机聊天。 “怎么样,这个活儿干的还顺心么?” “就那样,混日子呗。”司机跟二大爷似的,歪戴着帽子,说道:“混一天算一天。” “工资够花不?” “钱怎么可能够花,不够。”司机扭过头看着包为公,嬉皮笑脸的说:“这个活儿啊,挣钱挣的不多,还绑人,一点自由都没有。” “那你要不干这个,你打算去干什么?” “不瞒你说,我认识个在菜市场卖猪肉的,别看他每天脏了吧唧,可真不少挣钱,人家自己给自己打工,心情好了,就出摊挣钱,心情不好,不想干就不干,来去自由,钱也不少挣,我都寻思着,也想卖猪肉去了。” “好啊,只要找个正事,吃碗干净饭,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当我听到包为公和司机的对话之后,萦绕在心头的谜题,似乎一下子被点破了。 尽管我很难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如果现在不是我正在做梦的话,那么,我看到的是十多年前的老王,还有十多年前的自己。 第一百九十六章说走就走 http://.biquxs.info/

这是个事实,绝对的事实。尽管我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们可能都不会相信,但重要的是,我自己相信。 十多年前的老王,已经框定了半辈子的屌丝样儿,十多年前的我,竟然和现在一样,脑子一热就会感情用事。 这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还不知道,这种神奇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我感觉的到,这一切,都和那道大门有关。 “有的事,是很奇怪吧。”包为公看见我一个人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就知道我深陷在这个怪状中,无法自拔,他在旁边说道:“如果把我换成是你,我可能也不会信。” “咱们俩能不能做个交易?”我搓了搓脸,包为公肯定知道这里面的玄机,或许,他从李观手札中得到的线索,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我如果想要查明真相,就必须找包为公问:“你需要什么,需要钱,还是需要别的东西,我想办法去弄,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道门里面,到底是什么。” “很多事情如果还没有到必须揭开谜底的时候,强行去寻找答案,最后得到的结果,可能是你无法承受的。” “我能承受,我只想知道,那道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一点印象了吗?”包为公低着头,沉默了好半天,才扭头看着我,说道:“你不记得,那道门的故事了?” “那道门的故事......”我也说不清楚,包为公的这些话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心理暗示,他这样一说,我的内心最深处仿佛猛然涌动出了一片一片飞闪而过的情景。 黑暗的空间,无数的大门,虽然大门是紧闭的,可是仿佛我伸出手,就能把门给推开。 “你能想到点什么吗?有一道大门,谁也打不开,因为,打开那道大门,需要一个契机......” 包为公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枚钉子,深深的钉入了我的大脑。我猛然间感觉整个脑袋都像是要崩裂了,思维变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把所有的一切都搅动成了一团。我的脑袋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混乱,连视线也随之开始模糊。 “你怎么了!?”包为公一下子就急了,赶紧抓住我的胳膊:“你怎么了!?” 我想说话,可是却开不了口,我感觉很痛苦,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根钢丝,在我的脑子里不断的搅来搅去,我顿时恍惚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身在何处,也忘记了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这种极度的痛苦持续了最多一分钟,我已经无法忍受,整个人如同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轰然停止下来。 我昏了过去,可能就像是生物生存的本能反应一样,在遇到某种自己不能抗衡的侵袭时,会用昏厥来逃避。但是,我的意识并没有彻底丧失,在一片混乱中,我好像看到了一张脸。 黑乎乎的脸,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就跟老王,张莫莫他们背后的脸一样。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这张模模糊糊的脸。 昏迷之中,没有清晰的意识,不过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昏迷的时间可能很长。等我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周围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躺在一个帐篷里,旁边没有人,我的头脑还不是很清醒,连同身体都感觉不太舒服。我又闭上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好了一点。 我从帐篷里钻出来,看到的是一片星空,干燥的空气中隐隐还带着一丝水腥味儿,我看见有两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帐篷外面,一边抽烟,一边低声的交谈。 “醒了?”一个男人把手里的烟碾灭,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说:“来吧,包爷在等你。” 这个时候,我已经能分辨清楚,这里是塔儿湖,我们就在已经干涸后的湖泊里,周围还有六七顶帐篷,按照我的经验,如果帐篷有六七顶,那么这支队伍至少有二十个人。 “我那三个朋友呢?”我跟着这个人朝前走,一分辨出这是塔儿湖之后,我暂时也顾不上去回想,自己是怎么又回到塔儿湖的,我惦记小毛他们的安危。 “他们三个,好着呢,吃的香,睡的甜。”这人对我的态度还算比较友好,可能是包为公跟他们打了招呼,要对我客气点。对方回头咧着嘴巴笑了笑,说:“把心放在肚子里,没事。” 我左右扫视了几眼,帐篷里都有人,还有几个负责守夜,但是暂时没有看到小毛他们。 不过,在路过一顶帐篷的时候,引领我的那个人冲我使了个眼色,朝着这顶帐篷一努嘴。帐篷外面也有两个人守着,我弯了弯腰,透过帐篷的缝隙,就看见小毛,陈东,还有砖头他们三个人呆在帐篷里。 小毛的腿伤的很重,不过看样子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我感觉,他们三个人受到的待遇还算不错。 我想跟小毛他们打个招呼,但是被那个人给拽走了,他领着我一边走一边说:“先等等,去见了包爷再说,你也看到了,你的朋友都没事。” 小毛他们没事,我总算放了心,跟着这个人一直走到包为公的帐篷那边。老头儿很有雅兴,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个人弄了瓶小酒喝,又抽烟又喝酒,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健健康康的活到这岁数的。 我钻进帐篷,包为公就叫我坐下来,给我弄了杯酒。酒是闷倒驴,火辣辣的,喝一口觉得挂嗓子。 我跟包为公喝了两杯酒,他什么都不提,好像啥都没有发生过。最后,还是我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今天这个事......” “咱们不说这个。”包为公摇摇头:“不想说,也不能说。” “为什么?” “有的时候,我心里有执念,总是不想死心。黄土都埋到脖子根儿的人了,非要千里迢迢跑到这儿看看,等到看完,就真的死心了。”包为公抿了口酒,砸着嘴巴说道:“这里的事儿,不提了,明天我就带着伙计们走了。” “走了?”我顿时感觉非常诧异,包为公这把岁数,出一趟远门不容易,就和他自己说的一样,黄土都埋到脖子根儿的人了,千里迢迢跑到这儿,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验证一下,从那道见鬼的大门里面,能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走了,我做事干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包为公举着酒杯跟我碰了一下,说:“咱们也算结了个善缘,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虽说岁数大了,活一天算一天,不过,三两年之内,我估计还死不了。我现在不怎么露面,你要是遇到难事,可以来找我,大忙帮不上,小忙应该没问题。” 我狐疑的望望包为公,跟这种老狐狸打交道,我一点底都没有。因为根本就分辨不出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也分辨不出他说的话究竟有什么含义。 他就这么走了?带着这么多人,跑到这儿晃一圈就走了? “喝了这杯,早点睡吧,明天我就动身,你是走是留,看你自己,要是一起走,可以跟我的伙计结个伴,要是留下来,我让人给你们拿一些给养。”包为公刺溜一下,把酒杯里的酒喝完,钻出帐篷,对门外的汉子说道:“叫他跟他那三个朋友住一个帐篷,晚上不用人看管了。” 我走出帐篷,那个汉子到小毛他们的帐篷跟前,跟两个看守小声交代了一下,两个看守都站起身,各自离开。我赶紧钻到帐篷里面,小毛和陈东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钻进来,都有些喜出望外。 我们凑到一块儿嘀咕了一阵儿,碍于陈东和砖头在场,我也没办法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 反正,我们都感觉稀里糊涂的,稀里糊涂的被包为公给扣下来,又稀里糊涂的被放掉。我觉得包为公应该不会食言,他这种身份的人,既然说放我们走,就会放我们走。 我猜不出包为公的意图,小毛和陈东肯定也猜不透,猜来猜去,猜的头疼,索性就不猜了。 不管明天走还是不走,今天都得把精神养足,包为公的人多,好几个守夜的,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四个人凑合到一个帐篷里,打算睡一觉。 我刚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昏脑涨,可是现在准备睡觉了,却又觉得没什么睡意。我自己闭着眼睛,把和包为公相遇之后的经历又细细的回想了一遍。 我估计自己是要失眠了,至少有两三个小时时间,都没有入睡。 这个时候,砖头突然坐了起来,侧着脸,好像在听什么声音。他的眼睛不管用了,但耳朵非常好使。 “砖头,你怎么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砖头侧着脸,一边仔细的听,一边小声说道:“你感觉到了吗?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砖头如果不说,可能我真的没有注意到。塔儿湖这边的自然环境不怎么稳定,有时候会刮一夜风,有时候风是断断续续的,但是此时此刻,帐篷外面好像真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我和砖头一说话,小毛还有陈东都醒了,我让他们先等等,然后自己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我从帐篷里出来,左右看了一眼,立刻愣住了。 这他娘的究竟搞的什么飞机!? 第一百九十七章水洼 http://.biquxs.info/

当我钻出帐篷的时候,看到前后左右全部都空了,包为公那支队伍,好像蒸发了一样,所有的帐篷,所有的人,无影无踪。不仅帐篷和人不见了,就连营地里的那些杂物,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已经干涸的塔儿湖,就如同一个月光下的盆地,除了我们这顶孤零零的帐篷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我一下子就不知所措,赶紧把陈东和砖头叫了出来,等他们一出来,也跟着傻脸了。 包为公是跟我说过,他们明天一早就会离开,但是要是没有什么意外情况,这么多人会突然连夜上路? 更重要的是,把整个营地都收拾利索,然后撤离,我们在帐篷里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可能吗? “他们......他们全都走了?”陈东是个憨厚人,没有太多心眼,看到眼前的一幕,就觉得包为公带着一帮人不辞而别。 “不会。”我跟包为公接触了之后,就知道这个老家伙看着有点搞,实则心细如发,不会犯很低级的错误,而且,他没有不辞而别的必要,真的要走,肯定也会跟我们打个招呼。 “那......那他们都到哪儿去了?”陈东在周围看了看,又围着帐篷转了一圈。 “我也不知道。”我太阳朝不远处望了望,包为公的队伍有不少车辆,都停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现在,那些车子已经看不到了。 种种迹象都能表明,包为公的队伍的确是走了,可是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怎么回事?”小毛从帐篷里露出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他们全都走了。”陈东围着帐篷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一头雾水的对小毛说:“走的这么快。” 我觉得不对,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包为公的队伍肯定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他在古行里这么多年,虽然跟赵三元陆放顶不一样,但包为公的实力,不会比陆赵两个人弱。而且,包为公为了来塔儿湖,已经谋划了许久,他有备而来,不管是队伍成员的素质,还是各种硬件设施,都没有什么问题。这帮人有经验,他们如果真的撤退,那么肯定会把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全部尽力掩埋,然而,我就不相信这帮人的手脚这么轻,把整个营地都搬空了,还能不惊动我们。 “现在是不是不刮风了。”砖头侧着脸,伸出一只手在周围试探了一下:“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你们发现了吗?” 砖头如果不说,可能我和陈东都没还没有想到这些,只顾着猜测包为公的队伍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砖头一提醒,我就觉得,今天晚上的塔儿湖,好像真的非常非常寂静。 没有风声,也没有其它任何声响,除了我们几个人交谈的声音,万籁俱静,静的有点不正常,让人心悸。 “还是再看看吧。”小毛拄着一根撬杠,从帐篷里出来,说:“我怎么觉得有点蹊跷。” “你和砖头留在这儿,我带着东哥去看看。” 我和陈东从帐篷这儿朝旁边走,一边走一边看,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我的心无法平静下来,总感觉现在的寂静,很让人心慌。此时此刻,我们就好像呆在一间包裹着隔音材料的房间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也进行了不止一次的野外探险,我知道身处在野外的环境里,不可能有这种死一般的寂静。 当我感觉情况肯定不对劲之后,就不敢走的太远了,小毛跟砖头一个受伤一个眼睛不管用,万一真有意外,他们肯定应付不了。我和陈东就在帐篷附近走动了一圈,然后回到帐篷那边。 我跟小毛讲了讲情况,小毛跟包为公不熟,也不知道我和包为公到底说过什么话,一起做过什么事,他也不好下判断。但是有的事情是明摆着的,包为公的队伍没了,车辆也没了,我只能认为,他们走了。 昨天晚上和包为公喝酒聊天的时候,我还考虑着要不要继续留下来,再到那片布满了大门的空间去看看。我很想去看一下,包为公带我所经历的那些,让我对那片空间充满了怀疑和好奇。 但是现在,我感觉不用再考虑了,必须先走了再说。 “什么都没发现。”我对小毛说:“咱们也收拾一下吧,把该带的东西带上,等到天亮,就从这儿出发,回内地。” “让我去转一圈。”砖头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拍拍身上的灰:“转一圈,看看情况。” 陈东厚道,知道砖头的眼睛不管用,就带着砖头在营地四周慢慢的走,砖头一边走一边侧着耳朵听,但是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听觉再发达也没用。 他们俩在周围转悠,我和小毛商量了一下,塔儿湖这个地方,我可能以后还会来,但现在得先把小毛还有砖头他们送回内地。我的心里始终不踏实,一边和小毛说话,一边朝四周不断的注视。 “你腿上有伤,现在包为公那帮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咱们不用再等了。”我看了看表,估计再有三个小时,天就该亮了:“咱们准备走。” 小毛没有说话,轻轻抱着自己受伤的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摇了摇头,对我说:“我不是在说丧气话,只是我有预感。” “什么预感?” “咱们现在如果想走......”小毛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还能走得了吗?” 听了小毛的话,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我的预感不好,他的预感也不好,预感这个东西虽然并不是想到什么就会真的发生什么,可是有些时候,预感还是很灵的。 “别瞎说了,这儿空荡荡的,什么事都没有,咱们怎么就走不了了?”我强压住心头的惶恐,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得保持镇定:“本来我还想等着天亮再走,现在不等了,我和东哥去开车,你跟砖头在这里等着。” 我跟小毛还有陈东来到塔儿湖的时候,提前把车子给藏起来了,藏车的地方离营地这里也不算太远。我正想把陈东和砖头给叫回来,就听见陈东在那边冲我们挥手。 “这边!这边!”陈东一边挥手,一边就喊道:“快过来!” 一看见陈东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立刻扶着小毛朝那边走。 塔儿湖已经干涸了,就连地势较低的地方留存的积水也基本蒸发殆尽,只有零零星星的小水洼,直径最多一两米,再过一段时间,可能连这些小水洼也会荡然无存。 陈东和砖头就站在一个小水洼的旁边,我扶着小毛走过去的时候,陈东就指着那片小水洼让我们看。 水洼很小,直径大概七八十厘米的样子,里面的水也不深。我朝水洼里看了看,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仔细看啊!仔细看!”陈东的神色明显有点慌张,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我蹲在小水洼的旁边,屏气凝神的望下去。小小的水洼,波澜不惊,水面就和一面镜子一样,倒映着半空的月光。当我蹲下来又看了一会儿,瞳孔陡然间就收缩了。 水面明亮如镜子,我看见水里有一片影子。水洼本来就小,那片影子也很小,我整个人几乎都趴在地上,一下子看清楚了。 水里那一片倒影里,有很多人,还有好几顶帐篷。这帮人在帐篷周围来回的乱转,转来转去,我顿时在人群里看到了包为公。 我惊呆了,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包为公的那支队伍,是消失了,可是看着眼前这片只有七八十厘米宽的小水洼,却好像看到消失的队伍,都在这片水洼里。 一帮人在那边来来回回的乱找,是不是有人跟包为公耳语几句,可是,从水面只能看到景象,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紧跟着,有人跟包为公说了两句话,包为公拄着拐棍迈步就走。 我转头看看身边的小毛,脑子里糊里糊涂的,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惊悚。这片泛着月光的水面,就如同一道荧幕,不断的折射着包为公那支队伍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队伍不见了,怎么......”陈东在水洼旁边使劲挠了挠头,问道:“怎么从这片水洼里面,能看到他们?” “我也说不清楚......”我往四周看了一下,帐篷附近的区域,我刚才和陈东就看过了,什么都没有。我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光学原理,能把包为公的队伍投影到这片小小的水面中。 我看的心神惶惶,水面中的包为公走了几步之后,有人递给他一部对讲机。 塔儿湖的地下,对讲机信号非常差,不过在地表上面,对讲机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包为公估计也不常接触这种东西,接过对讲机摆弄了好一会儿。 刺啦......刺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电流声,从身后传了过来。电流声很小,但是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还是能够听到。砖头的听觉好,反应的也最快,这阵声音一传过来,他立刻就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 我顺着砖头所指的方向走过去,声音是从帐篷那边传来的,当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帐篷跟前,就发现帐篷的一根固定桩旁边,有一部对讲机。 这部对讲机应该是包为公的人遗失在这里的,跟我们几个人配备的对讲机不是一个牌子。我拿起对讲机,随即就听到了好像受到干扰的信号音。 刺啦刺啦的杂音中,断断续续传来了人的声音。我的耳朵仿佛一下子竖了起来,虽然对讲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我还是能听得出,那是包为公的声音。 “老爷子!”我抓着对讲机就使劲的呼叫:“老爷子!你们在哪儿!?” 第一百九十八章昼夜不分 http://.biquxs.info/

对讲机的信号很差,我也不知道包为公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我扯开嗓子喊了好几声,不久之后,包为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还在原地......你们去哪儿了......” 当我听到包为公的话的时候,心头那种很不安的预感,立刻得到了印证。包为公说他们还在原地,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已经把周围来回找了几次了,包为公的队伍那么多人,我们没理由看不到。 但包为公能用对讲机联系上我,就说明我们相隔不会很远。 之前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此刻重新爆发了出来,包为公的队伍没理由大半夜的突然撤走,更不可能把营地都搬空了还不惊动我们。 然而,我实在是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在原地!”我继续对着对讲机喊道:“可是我看不到你们!” “那就是......见鬼了......”包为公的回应断断续续的传来:“我手下的......手下的伙计说......在一片小水洼里......能看到你们的影子......” 小水洼! 我的脑袋好像短暂性的短路了,不过,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我陡然明白了过来。 我们能从小水洼里看到包为公,包为公的人可能也从水洼里看到了我们。 但这才是最诡异的一点,我们肯定是在原地,没有离开,包为公说他们也在原地,双方谁也找不到谁,只能从水洼里看到对方的影迹。 “老爷子!要怎么才能找到你们!?”我搞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求助一般的问道:“该怎么找到你们?” 刺啦...... 这个时候,对讲机里传来了很强烈的噪音,包为公的声音被噪音完全淹没了,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我能感觉到,包为公在那边肯定也很着急,正在全力的呼叫我,但我这边听不清楚他的声音,他必然也听不清楚我的声音。 嗡...... 我还在一门心思的跟包为公联系,可是对讲机好像突然发出一股嗡嗡的声响,那种生意似乎是什么金属物被震动以后发出的嗡嗡声,刺的我耳膜生疼。 紧跟着,对讲机如同报废了一般,连刺啦刺啦的杂音都消失了。我再也听不到一点点声音,这同时也意味着,跟包为公他们联络不上了。 我立刻调头跑到水洼那边,朝水面上看了看。水面依然折射着包为公那支队伍的影子,我看见里面的人忙成一团,可是听不见声音,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地方肯定是不对了。”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分辨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四个人都在这儿,我得为他们负责:“咱们现在就走!砖头,你留在这儿,东哥,咱们去开车!” 谁都知道现在遇见了要命的事儿,陈东立刻跟着我,从水洼这边朝上面跑,隐藏车子的地方,我记得很清楚,带着陈东心急火燎的跑了好一会儿,我额头上的冷汗就又冒出来一片。 我们的营地距离湖畔并不算很远,按照我和陈东的速度,已经该跑到岸上了。可是,眼前还是一片坑坑洼洼的洼地,这说明,我们还在干涸的湖泊里面。 “东哥,跑快点!” 我带着陈东,一口气朝前面跑了至少有十分钟,然而,不管怎么跑,仿佛都跑不出这片洼地。 我低头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凌晨五点钟了,再过一会儿就会天亮。我看了表,又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望过去,头皮就麻了。 我已经和陈东奔跑了二十多分钟,然而,等我一回头,就能看见身后那顶帐篷。帐篷离我们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这就说明,我和陈东跑了二十多分钟,几乎等于在原地踏步,根本就没有跑出去多远。 此时此刻,我依然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状况,但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安全了,绝对不安全了。我马上招呼陈东朝回跑,现在不管怎么说,都得保护好小毛和砖头,他们俩现在暂时没有应急的能力。 我们两个立刻跑回了帐篷,砖头和小毛都在帐篷口儿等着,我把情况和小毛一说,小毛孩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好长时间都没一点声音的对讲机,又刺啦刺啦的响了起来。 我赶紧抓起对讲机,可是刺啦刺啦的噪音里面,嗡的又传出一阵仿佛金属在震动的声音,那声音不高,却像是成千上万根钢针,直接扎到了耳朵里,耳膜顿时如同碎了,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丢下对讲机,抱着头蹲了下来。 脑袋里面一直都在嗡嗡作响,好半天才算慢慢恢复了过来。我看了看小毛,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看起来,小毛的预感很准,现在我们似乎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重新跑到那片小水洼跟前,现在跟包为公联系不上,只能先从水洼这里看看他们的情况怎么样。可是等我跑到水洼前的时候,水面已经没有包为公那支队伍的影子了,略略浑浊的水,在水洼中静静无声。 这一刻,我只觉得头大如斗,情况越来越吊轨了。我有种感觉,如果我从水洼这里看不到包为公他们,那么他们肯定也无法从水洼里看到我们,双方等于彻底失散了。 我跑回帐篷,紧张的思考了一会儿,现在没有功夫是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屁事,不管情况怎么吊轨,我们都得想办法先从这儿离开再说。 “咱们得试着从这儿离开。”我吸了口气,站起身说道:“你们三个在这里等吧,我看看能不能跑到藏着车子的地方。” “还是我去吧。”陈东拽了我一把:“我知道车子在哪儿,我到那儿以后先开一辆过来,把你们接上。” “那不行......” “别争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陈东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拿了车钥匙就走。 “东哥!”我跟过去两步,说道:“现在是五点二十,二十分钟时间,你找不到路的话,就赶紧回来。” 陈东答应了一声,迈开脚步就一路猛跑。我没有跟他争,并不是我害怕承担责任,我也想在这儿观察一下,到底有什么玄虚,让我和陈东刚才跑了那么长时间,都一直在原地踏步。 陈东的身体强壮,跑的特别快,眨眼间就跑出去了大概三十米远。头顶的月光很明亮,我能看到陈东奔跑时的背影。 然而,当陈东跑出去大概三十来米的时候,我的视线好像猛的一模糊,陈东顿时就在视线里消失了。 我大吃一惊,赶紧晃了晃头,唯恐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但是,陈东的确是不见了,没有任何征兆,仿佛蒸发了似的,一瞬间就无影无踪。 我茫然了,心里升腾着一种极度的不安。小毛和砖头都在我旁边,砖头看不见陈东那边的情况,可小毛肯定能看到。 小毛跟我对视了一眼,我想跑到三十米之外看看,看看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小毛拦住了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我明白,我们现在人太少,陈东有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还不好说,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那么现在就算我过去,也只是再搭上一条命而已。 “先等等吧,再等一等。”小毛的声音有点发颤,陈东出现意外,他一定很难受,也很愧疚,后悔把陈东拉过来帮忙。 我们三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陈东消失了以后,就没有再出现,我等了一会儿,有些等不住了。 我不仅焦躁,还有一种畏惧。有些事情不用亲身经历,只要判断一下,大概就知道结果。我感觉,如果现在我们从这个方向无法离开干涸的湖泊,那么再换别的方向,结果也是一样的。 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应对面前的困境,小毛也想不出来,现在不仅仅是遇到了危险,而且是根本无从判断的危险,谁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找不到包为公那帮人,自己想走也走不掉,可能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暂时在这里等。 我给小毛还有砖头拿了些吃的东西,又想烧一点热水,这边刚刚把酒精炉子拿出来,眼神一瞥,无意中看到陈东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正在撒腿朝我们这边跑。 我心里很激动,差点就把手里的酒精炉给丢到地上。我看见陈东的时候,他在二十米开外,转眼之间已经跑到了我们跟前。 “不行。”陈东气喘吁吁,一跑过来就冲着我摇摇头:“跑不出去,我跑了二十分钟,和上次一样,就跑出来三十米左右,这事真的有点见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感觉心里挺宽慰的,陈东平安无事的跑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我们坐在一起,用炉子烧点水,我和小毛之前眼睁睁看着陈东消失在视线中,但是陈东本人没有一点察觉,他就觉得跑来跑去,始终都在帐篷之外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兜圈子。 吃过东西之后,我和陈东把我们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但是东西收拾完,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是走,还是继续在这里等,我拿不定主意。 我又抬手看了看表,看到表针所指的时间,我突然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情,都是这么扯淡。 现在已经早上七点了,天色应该大亮,但是头顶还挂着一轮月亮,前后左右,依然沉浸在黑夜之中。 第一百九十九章魔圈 http://.biquxs.info/

看看手表的时间,再看看头顶明亮的月亮,我有点想要崩溃的感觉,现在的塔儿湖,就好像一个脱离了现实的世界,所有的自然规律,在这里突然都不管用了。 四个人都莫名其妙,在这片广阔的地方,我们却没有任何出路,想走不能走,留下来又心慌。 “我觉得,问题在那边。”小毛拄着撬杠,用一条腿站着,朝刚才陈东消失又出现的地方指了指,说:“要是问题解决不了,咱们可能一直都走不出去。” 我也知道那边肯定有问题,关键是找不到问题的具体原因。可是,想要脱困,就得去想办法。 我们四个人一块儿朝那边走过去,我暗中计算着走出去的具体距离,大概三十米之后,几个人一起停了下来。之前陈东消失的时候,目测距离没有那么准,等他们停下来以后,我试探着往前慢慢走了几步。 嗡!!! 我只走了几步,耳边骤然间回响起了一阵嗡嗡的声音,那种声音,还是像两块金属碰撞之后所产生的震动。嗡嗡声并不很大,却有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在嗡嗡声的干扰下,我的脑袋好像跟着一块震动起来,在原地来回转了两圈,一个踉跄,噗通摔倒在地。 这一下把我给摔疼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就好像喝多了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陈东赶紧拉着我,直接把我拉了回来。 一直到我被拽回来的时候,脑袋还在嗡嗡作响,眼神似乎都不清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这股劲。 此时此刻的塔儿湖,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刚才那种缥缈的震动声,可能是唯一可以听到的杂音。我坐在地上,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心有余悸。 “可能,有人不想让咱们在这儿找来找去的。”小毛在后面,把刚才的情景看的很清楚:“咱们到了这儿,可能就犯了忌讳。” 我说不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不过小毛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而且,我回想到了之前跟包为公通过对讲机联络的时候,对讲机里面,好像也有那种如同金属在碰撞时所发出的震动声。 “哥,咱们......咱们怎么办......”砖头摸索着走到小毛身边,蹲下来问道:“还有办法能走么?” “砖头,别担心。”小毛拍拍砖头的肩膀,叫他别想那么多。砖头可能有点害怕,他刚刚才从塔儿湖的下面脱困,还没过两天安稳日子,又在这儿遇见了要命的情况,他怕被困在这里逃不出去。 小毛在安慰砖头,但也仅仅只能安慰,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眼下的情况,是最让人头疼和无奈了,明明知道不对劲儿,可就是说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我这边刚刚缓过劲儿,陈东又跑过去尝试。在我们还没有察觉这个地方有问题的时候,平静无常,不过一察觉这儿不对劲,问题立马出现了。陈东在我刚才摔倒的地方慢慢走了几步,嗡的一声,那种如同金属在碰撞的震动声,好像从四面八方一起涌动了出来。 这声音还是不大,却如同无处不在,不仅钻到了耳朵里,好像还顺着毛孔钻入了身躯中。我们四个人立刻感觉不好了,陈东离的最近,受到的影响也最大,整个人就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拳头砸到了一样,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 陈东的身体比我结实,连滚带爬的退了回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唰!!! 我们都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声音给搅乱了感官,眼神迷离,眼前的景物就和镜花水月一样,一圈一圈的波动涣散着。但是就在视线模糊不定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清亮的月光下,有一道烟一般的影子从前面唰的闪了过去。 影子如尘如烟,飘忽不定,而且一闪即过,等我勉强想要再查看查看的时候,影子已经不见了。 我使劲晃了晃头,眼前还是一阵一阵的发晕,就连我也说不清楚,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四个人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陈东先恢复了一些,一个一个把我们拉起来。 砖头的情绪有点不太好,低着头不说话,小毛腿上的伤本来就重,一直出不去,无法得到妥善的救治,就我和陈东稍好一些。我不敢再在这儿逗留了,现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肯定收拾不住。 “咱们先回去。”我和陈东架着小毛,重新回到了帐篷那边。 头顶还是明亮的月光,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但天始终不放亮。我们回来呆了一会儿,小毛就有些发烧,我把他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让他休息休息。小毛可能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等苏醒过来时,额头滚烫。 我很着急,受了外伤又发烧,肯定是有了炎症。 我拿了药给小毛吃,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赶紧脱身。小毛吃了药之后,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他毕竟不是个铁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和陈东都急的冒火,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陈东一甩胳膊,额头上的青筋蹦起来老高,朝着帐篷那边望过去,咬着牙说道:“这条路走不通,咱们再换一条路走。” “行,咱们换个方向试试。”我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换个方向也没有用,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什么法子都要试试。 “做个简易担架吧。”陈东看了看尚在昏睡中的小毛,说道:“他肯定走不动了。” 趁着陈东做担架的空当,我跑到原来的那片小水洼跟前,想要看看,水洼里有没有折射出什么影像。水洼里的水还是那么多,倒影着一轮明月,我仔细看了看,没看到什么。 就在我将要收回目光的一刹那,死水一般的水面,好像泛起了一阵轻轻的涟漪,水光闪烁,在微微起伏的水中,我一下子看见了包为公他们的队伍。 之前我就在水洼里看到过这些不知从何处折射出来的影子,只不过后来水洼里的影子消失了。此时此刻,一看见包为公的队伍又折射在水中,我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现在什么情况都摸不透,可是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就说明他们可能都还活着。 我直接趴在了水洼旁边,把脸凑到水面跟前,屏气凝神的注视着。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包为公的队伍可能也是在原来的地方,他们和我们一样,走不出这个魔圈一般的塔儿湖。 包为公的队伍里,人都在忙碌,只有包为公一个人坐在一只箱子上面,默不作声的抽烟。跟包为公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我对这个老头儿还是琢磨不透。不过,我能肯定,包为公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算得上是华阳古行里拔尖的大佬。 但他就算经验再丰富,心眼儿再多,却还是逃不出现在这个无形的困境。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急急忙忙的跑到包为公跟前,连说带比划,但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等这两个人说完,包为公唰的就站起身,连手里的拐棍都顾不上拿,快步走到不远处几个人身边。 面前的水洼虽然很小,不过,包为公他们的举动,我能看的一清二楚。那几个人蹲在一个水洼旁边,等包为公过来之后,他们纷纷站起身,给包为公腾了条路。 包为公站在水洼跟前,低头看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有说。看得出来,包为公御下有方,他不开口,别的人就不敢说一句废话。 大概有两三分钟时间,包为公的身子动了动,突然就从身上掏出了一把枪。这老家伙偌大的岁数,可身手竟然还是那么敏捷,他旁边的人也都没想到,包为公会猛的就掏出枪。 包为公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滞,他掏出枪之后,对准面前的水洼,连着开了三四枪。子弹打进水洼,连一点水花都没溅出来。 就在这三四枪打进水洼之后,水洼骤然就不见了,干燥又坑洼的地面上,露出了一只小碗儿。 很小的小碗,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转,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正想继续看下去,我面前的水洼突然间哗啦泛起了一片水波。水波很剧烈,让水面摇曳不定,水中的影子,仿佛被震碎了,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无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个劲儿的犯嘀咕,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包为公应该是从水洼中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对着水洼开枪。 这是眼下唯一能抓住的线索,我赶紧站了起来,虽然我们四个人没有枪,但是刀子撬杠钢钎都有,一定得从这片水洼里找到蛛丝马迹。 我转身就想朝帐篷那边跑,把这个情况告诉陈东和砖头,可是在我回身的那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就顿住了脚步,眼睛条件反射般的睁得很大,心里就好像有一万头草泥马骂着街的呼啸而过。 第二百章走出来 http://.biquxs.info/

当我回过头的时候,不远处空空荡荡的,那顶孤零零的帐篷,连同陈东和小毛还有砖头,全都不见了。 我以为是自己在水洼旁边蹲的时间太久了,眼睛发花,楞在原地眨了眨眼。等我再望过去,依然看不见帐篷,也看不到陈东他们。一顶帐篷外加三个大活人,就在我注视水洼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记不得自己在水洼跟前观望了多久,但时间肯定不会太长,大概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十分钟时间,帐篷和人都不见了,再高明的魔术师也变不出这样的魔术。 我快步走到刚才帐篷所在的地方,确实都不见了。这一幕,和包为公的队伍消失的时候如出一辙,不仅帐篷和人不见了,就连露营的时候留下的所有痕迹,也无法查看到。 此刻,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头蔓延着,就算被困在某个地方,身边如果还有同伴,那么心理上就会感觉没那么糟糕,同伴都失散,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滋味,就跟世界末日一样。 他们到哪儿去了?他们为什么会短短十来分钟时间里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我不甘心,在前后左右仔细的观察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可是,再怎么仔细寻找,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头顶是一轮明月,身边是干涸后的塔儿湖,我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周围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只能听到我走在地上时的脚步声。 我想要寻找出路,但是又不敢随便乱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出了意外,没人能帮我,就会万劫不复。我犹豫了一会儿,重新跑到那片小水洼跟前。这片小水洼肯定也有什么古怪,只不过我没有别的选择,小水洼会折射出一些影像。 水洼恢复了平静,水面上只有月亮的影子。我趴在水洼跟前,目不转睛的看,希望能看到点什么。现在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我刚才从营地跑到水洼跟前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所以什么东西都没带。没有水,没有给养,我坚持不了多久。 我在水洼跟前看了能有半个小时,骤然间,平静的水面仿佛又被一股察觉不出来的微风吹动了,泛起了一圈一圈浅浅的波澜。水光粼粼,一圈一圈的波澜好像牵动了我的视线,让我的目光跟着水面不停的转动。 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就这样盯着看了一会儿,自己把自己给看晕了。眼前的水洼忽远忽近,如在雾中。 哗...... 荡漾的水面突然显出了一片倒影,我的眼神恢复了一些,在倒影出现的一瞬间,我看到那是小毛和陈东还有砖头。 倒影中的他们,还呆在原来的地方,帐篷也在旁边,他们看上去有点慌乱。对我而言,他们三个人消失了,而对他们来说,我也消失了。我的突然消失肯定让他们感觉不安。 小毛的情况还是很不好,高烧昏迷。陈东和砖头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估计是想带着小毛去找我。小毛没办法走动,陈东就把小毛放在刚刚弄好的简易担架上,跟砖头一前一后抬着。 陈东的身体很强壮,抬着担架,还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在前面带路。我的视线彻底恢复了正常,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倒影中离开,却无法阻拦。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抬着小毛走出去了十来米远,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察觉出什么异常,但是紧跟着,砖头的腰好像弯了弯。 我不知道砖头是怎么回事,他的腰身越来越弯,就好像上了岁数的人,弯腰驼背。然而,砖头自己似乎并没有感觉出异样,还是抬着担架在走。 他的腰身越来越弯,脚步也越来越慢,那姿势相当的诡异。就这么走了十几步远,陈东似乎是察觉出不对,扭头看了看砖头。 在陈东回头的一瞬间,砖头一头就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担架猛烈的颠簸了一下,差点把小毛从里面甩出来。陈东赶紧放下担架,跑过来看。 砖头躺在地上,似乎一动也不能动,陈东甩掉身上的背包,就想把砖头给拉起来。 陈东的手还没有碰到砖头,猛然就停住了。我能看到陈东站在原地,头慢慢低了下来。随即,他的腰也开始朝下弯,虽然弯的很慢,可是两三分钟之后,陈东的腰已经弯的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 陈东的身体比砖头结实的多,我看的很清楚,陈东的脸几乎都憋红了,仿佛用尽全力,想要直起腰来。可是,他力有未逮。 我不可能知道,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可我总是感觉,陈东的背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沉重如山的东西,压的他直不起腰,也喘不过气。 陈东又坚持了两三分钟,最后不堪重负,和砖头一样,一头栽倒在地。 哗...... 陈东倒下的同时,水洼的水面仿佛又有了轻微的波动,涟漪影响了水中的倒影。可能就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突然看到陈东的背上,真的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 那团影子很小,看不出是什么,而且,影子一闪而过,等我再想仔细去看的时候,影子已经消失了。 他们三个人的处境,顿时陷入了死局之中。小毛本来就昏迷不醒,如今砖头和陈东又先后摔倒在地,他们其实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我的心立刻被揪紧了,他们三个人被动到了极点,现在就算出现一点不致命的意外情况,说不定也能要了他们的命。但是不管我怎么焦急,都没有办法。 我紧张的思考了几秒钟,直接站起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在这儿等死。我知道,厄运不可能只伴随着包为公和陈东他们,一定也会找上我,可我还是得拼一拼。 我重新选了一个方向,迈步就走。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如果侥幸能走出去,找到一条正常的路线,那么我还记得露营地周围很大一片范围的地形,我可以根据所处的环境去分析,分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我迈动脚步朝前大步而行的时候,低头看了看手表。表上所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中午一点四十。 也就是说,我们被困在这个无形的魔圈里面已经有十来个小时了。 我走的不紧也不慢,因为身上没有给养,不能随便就浪费体力。事实上,心里虽然抱着一丝希望,但潜意识里的感觉却并不乐观。这十来个小时里面所经历的一切,都说明这个魔圈是无法逃脱的。 我一口气走了有一个小时左右,还在干涸的塔儿湖里面,没能走出去。塔儿湖究竟有多大,我之前没有测算过,可是此时此刻,这个干涸的湖泊,仿佛无边无际。我已经顺着一个方向走了一个小时,但抬头张望,干涸的湖泊如同延绵到了天地交接的地方。 我很矛盾,不知道是该继续走,还是该另外选择一个方向碰碰运气。 我不断的走着,一步都没有停,就这样硬生生的走了有四五个小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慢慢的萌生,我觉得我不仅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反而连之前的出发地都找不到了。 可能就是因为身上没有饮水和食物的原因,走着走着,下意识就感觉又饿又渴。这种感觉影响很大,让我的身体有种莫名的疲劳。看着月光下一望无垠的塔儿湖,我的信心在一点一点的磨灭。 终于,我走不动了,一步都走不动,必须要停下来休息,恢复一部分体力之后再走。我就地一坐,跟着仰头躺到地上,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极度的疲惫,让我很快就进入了浅睡眠状态,我睡的并不死,因为心里负担很沉重。 可能睡了半个小时左右,我一下子从浅睡中醒了。可是我动不了,也睁不开眼,身躯沉重的一塌糊涂。就跟有些人常说的鬼压床一样,心里什么都知道,但连手指头也无法动弹。 这种状态至少持续了好几分钟,我才勉强挣扎着抬起了一条胳膊。胳膊一抬起来,其它地方就能动了,我唰的坐直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剧烈的心跳。 周围还是那样,跟我睡觉之前没有变化,我站了起来,继续沿着刚才所走的方向,朝前走去。 这一次,我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猛然间,一股带着微微潮气的风,从前面呼的吹了过来。 我本来已经垂头丧气了,可是当这阵风吹来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就噌噌的涌上心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整个塔儿湖就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声音,这肯定是某种无可辨别的异常所致。但眼前这阵风刮来的同时,我不仅闻到了风中夹杂的潮潮的气息,还能听见风的声音。 情况已经正常了吗?难道我从那个无形的魔圈里走了出来? 我加快脚步,一路朝前面猛跑,最多十来分钟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片水面,那是一个地势很低的地方,积存的水非常多,到现在还没有蒸发完。 风在吹动,水面泛着粼粼波光,距离水面不太远的地方,依稀有一片很低矮的房屋。 第二百零一章吓人 http://.biquxs.info/

当我看到湖水不远处那一片依稀的房屋时,不确定那些房屋是不是还有人居住。塔儿湖的总体面积很大,从很多年以前开始,水量的减少让湖泊的大部分都变成了不毛之地。因为几年前小毛跟着陆放顶来过塔儿湖,他们肯定也对塔儿湖周围的地形进行过勘察,所以两次塔儿湖行动,我都没有走的太远。 我想了想,也没想起来小毛跟我说过塔儿湖附近有没有人。不过,那片水波荡漾的湖水,是生命的源泉,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有植被,也可能有人。 我实在太累了,饥渴交加,很想填填肚子。我加快脚步,一口气走到了湖水跟前。 湖水里面有沉淀物,伸手在水里轻轻一碰,沉淀物就上下浮动,看着就让人下不去嘴。我倒不是怕水脏,只是害怕水不干净,喝了会闹肚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拉肚,那可就真的要命了。 我是很渴,不过还没到快渴死的地步,我不由自主的就朝那边的一片低矮小屋望过去,如果这地方还有人的话,我可以喝一点烧开的水,如果真没人住,那我再回来就是了。 想到这儿,我暂时忍着口渴,迈步朝那片低矮的小屋走过去。 月朗星稀,月光洒落下来,把那片小屋撒上了一层银霜。等到走近了一点后,我看到这些小屋远看着杂乱,但其实错落有致,房屋和房屋之间留着不宽也不窄的过道,显然是一个小村落。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之前昏睡了一场,又赶了这半天路,手表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声音。 小屋都很破旧,而且一看就知道建造历史已经不短了,随处可见修葺过的痕迹。周围黑灯瞎火,又没有半个人影,我也不好随便开口乱喊,就跑到一排小屋前面,轻手轻脚的看了看。 这些房屋的构造简单又普通,前头是一个小院子,后面是几间住人的房,两排房子结构都差不多。我在一间小屋跟前伸了伸头,还没看到有什么动静,从后头那排房子处,传来了几声狗叫。 小村宁静的夜晚被狗叫声给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我吓了一跳,但随后心里就很激动,村子里既然养的有狗,那么肯定有人居住。 吱呀...... 我还没有来得及想办法去叫门,对面那个院子的小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我看见一个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透过被打开的院门望向我。 估计是刚才的狗叫声惊动了小院的主人,我赶紧就走了两步,跟对方说了自己的来意。 “我需要一点水,还有一点吃的,什么吃的都行,填饱肚子就可以了。”我一边说,一边在身上翻找,我们出来行动的时候,随身是不带什么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的,我记得裤兜里有一点交过路费剩下的零钱,伸手拿了出来,递给对方:“身上就这么点钱了,买一点吃的......” 这个年轻女人没有回话,小村如此偏僻,平时肯定没有外人过来,她对我抱有戒心,这是很正常的事。我咳嗽了一声,想跟对方再解释解释,可是当我又看了这个女人一眼之后,突然就莫名其妙的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 她有点眼熟?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被我自己给否定了,塔儿湖距离内地万里之遥,我怎么可能在这儿有认识的人。可是,我总是觉得,她真的有点眼熟,甚至我还感觉,她一定隐藏在我记忆的深处。 我的脑子自然而然的开始回忆,回忆到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但我想不起来。 这个女人很年轻,皮肤本来应该挺白皙的,只不过这边环境不好,生存肯定艰难,每个成年人不管男女,都要承担沉重的体力劳动,所以她的脸色不怎么样,脸庞也被晒成了小麦色。 她的模样,其实是很端正的,细眉毛,大眼睛。可是,我怎么看她,都觉得她的眉宇之间,有一抹难言的愁绪。 我的脑袋都想晕了,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个女人是谁。 “给你吃的,不要你的钱。”这个女人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递过来的那些零钱,轻轻摇了摇头:“不要你的钱。” 当我听到她的话的时候,头嗡的一下就大了一圈。这个女人的口音,是地地道道华阳那边的口音。华阳市区连同周围的几个县,说的都是这样的话,我从小在华阳长大,不可能听错。 事情就是这么巧?距离华阳万里之外的塔儿湖,竟然有华阳人?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个女人转身走到小院里面。院子里没点灯,借着月光,我看见她可能是到伙房里拿吃的。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 “吃吧。”这个女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看了一眼,她拿的好像是在火灶里烧黑的土豆,又像是烤糊的杂面馍馍。 “谢谢了。”我接过她递来的食物,虽然这东西看着黑不溜秋的,根本没什么食欲,不过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万幸。 “你一个人到这里来的?”这个女人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问道:“晚上有地方住?” “没有。”我摇了摇头:“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找到住处。” “你可以在这里借宿,不过......”这个女人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说:“你要帮忙,帮我照看一下小孩。” “这个......”我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一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孩子不留神摔了一下,摔的很疼,我得一直抱着她,不能丢手......” “听你的口音,你是......是从华阳来的?”我暗自皱起眉头,岔开话题,问道:“说话声音很像是华阳人。” “嗯,我是华阳人。”这个女人肯定能听出我的口音也是华阳口音,但她好像没感觉有什么奇怪:“我叫山秀。” “山秀......” “你要在这里借宿吗?要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吗,我累得很,想歇一歇......” 这个女人的神情,眼神,都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柔弱和可怜,她提出的要求,让人没办法拒绝。但是,在我细细的念叨着她的名字时,不知道被尘封在脑海中多久的记忆,突然就浮现了出来。 这一瞬间,我的头皮就麻了。 我隐隐约约的回想起来,一个叫山秀的人。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很小。我们老家村里,有一个女人,生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了,第二胎刚刚怀上,丈夫去山里摘山货的时候不幸遇难。她公婆不想让她改嫁,所以都劝她,留住肚子里的孩子。 后来,这个女人生了孩子,家里没男人,里里外外都要靠她去劳作。她的孩子长到一岁多的时候,有一次收包谷,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屋顶上晒包谷,她干活的时候,忙的有些晕头转向,没看好孩子,一岁多的小孩儿头朝下从床上摔了下来。 孩子直接就没气了,这个女人哭的那个惨。她公公婆婆非常恼火,怨她没看好孩子,堵在门口大声小气的骂。 这个女人最后神智可能就不正常了,天天抱着一卷破布裹起来的襁褓,在村里来来回回的乱走。她公婆不管她,靠村里的好心人给她饭吃。我那时候太小,四五岁的样子,总是能在村里看见这个疯女人,只不过没往心里去。 后来,这个疯女人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有人说,她让外面的人给领走了,也有人说,这个疯女人死在了后山的一道山沟里。众说纷纭,反正都是瞎咧咧,没有人亲眼目睹她的下落。 在我的印象里,村里的那个疯女人,就叫山秀。 “孩子不动了,好些天,都不动了......”这个女人看我一直不说话,就轻轻的朝这边走了两步,说:“她不动,身上有臭味,我想给她洗澡,可她眼睛都不睁,后来有个老道士,能治孩子身上的臭味,他给孩子灌了水银,果然就......果然就不臭了......只是她头上的伤口总是长不好,你帮忙看看,看看还能长好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侧过身,把怀里的孩子给我看。我心里本来就在犯嘀咕,一看到她怀里的孩子,我的头都要炸了。 这个女人抱着个死孩子,估摸也就一岁多点,小孩儿的脸上,脖子上,都有一块一块的水银斑。 我着实被吓住了,噔噔的退了两步。与此同时,我突然又察觉出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如果这个女人是山秀,那么她的事儿发生在二十来年前,她不可能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这么简单的问题,用脚后跟想想都能明白,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脑子好像反应的很迟钝,竟然还在这里判断这个女人是不是山秀。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就产生了一个念头:跑。不管怎么样,先跑了再说。 我打定主意,唰的把手里那几块黑乎乎的馍馍丢掉,转身撒丫子就跑。 “来去匆匆,不多坐会儿了?” 就在我转身狂奔的同时,那个女人身后的小院里,传来了一道声音。一听到这阵声音,我不由自主的顿住脚步,慢慢的扭头望去。 这一眼望去,我似乎连一步都走不动了。 第二百零二章夺路而逃 http://.biquxs.info/

我转过身时,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山秀的后面。这个男人可能也是从小院里刚出来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 这个时候,我心里的惊讶溢于言表。我能认错别人,可我绝对不会认错他。 瞎三儿,这个刚刚从小院里出来的男人,竟然是瞎三儿。 瞎三儿是帮陆放顶做事的,猛然一想,瞎三儿出现在这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我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回想起来,瞎三儿已经死了,连尸体都烧成了灰,他不会再出现。 然而,这偏偏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在我眼前发生了,我的神经不堪重负,濒临崩溃。 “累不累。”瞎三儿还戴着那副高度近视镜,和过去一样,用那种我已经非常熟悉的口吻说道:“来歇一会儿吧。” “三哥......”我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发麻发木,脑子一下子不会转弯了。 月光洒落在瞎三儿和山秀的身上,两个人并排站在月光下,看着他们两个,就好像看着一张黑白照片。 我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恐惧,诧异,畏缩,不安......仿佛所有最糟糕的情绪全部集中到了我身上。 木木的脑袋似乎连思考的功能都消失了,然而,我的潜意识突然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我开始不断的后退,瞎三儿和山秀站在原地,就仿佛两只只会转动脖子的木偶,定定的注视着我。我一口气退出去十几步远,两旁的小屋都没有人,山秀和瞎三儿也没跟来,我就要从这两排小屋之间跑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村子里又响起了一阵狗叫的声音,听着这声音,我就感觉心慌,眼看着就要从两排房子之间跑出去了,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当我跑到临近出口的地方,一个游泳圈一样的东西,骨碌碌的滚动到了我脚下。我没看清楚这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滚出来的,吓了我一跳。 此刻的我,如同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我胆战心惊。我停下脚步,看了看滚动到脚下的东西,发现这是一个汽车轮胎的内胎。 轮胎很破旧,上面的补丁一个摞着一个。我低头看了一会儿,看不出这个破旧的轮胎到底有什么奇怪之处。 可是,当我抬起头的那一刻,就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正飞快的朝我跑过来。 “拿着轮胎,咱们走。”这个小孩儿跑到我跟前,冲着我挤了挤眼睛,又招了招手:“我等你好久了。” “拿轮胎......干什么......”我下意识的又开始后退,我发现在这个小村子里,我的反射弧特别长,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村子好像很怪。 “走啊,不是说好了么?”这个小孩儿估计十一二岁的样子,看着长相就知道很皮。 我看着这个小孩儿,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又一次翻滚了起来。我认识他,因为这段记忆非常的清晰,只要出现了一点契机,我就会马上回想起来。 可以说,这段记忆,或者说这个孩子,是我一生中最早产生的阴影,也是我一生最早体会到的后悔。 这个孩子叫张宽,是我上小学时的同班同学。我们俩当时玩的很投机,因为都比较调皮捣蛋。 那年夏天,张宽跟我说了一个地方,是华阳北山里的一个很小的小水库。那边很好玩,不仅可以游泳,从水库附近的河沟里摸小鱼,还能去摘没长熟的野果子。我和张宽去过两次,感觉那里真是个天堂。 暑假的时候,我和张宽约好了,第二天一块儿去水库玩。但是第二天早上,天开始下雨,我冒着雨跑去跟张宽汇合,俩人玩心都很大,尽管下雨,也没有阻挡我们的脚步。当时的生活条件还不是很好,很多人到水库游泳的时候,用的是那种报废的轮胎内胎,修补修补,然后当游泳圈用。我和张宽在水库那边捡了一个别人丢弃的内胎,又来回补了好几次,兴冲冲的带着往水库跑。 在前往水库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两个半路返回的人。他们也是去水库游泳的,但是雨下大了,人家就回来了。对方看见我们俩带的破轮胎,就知道我们到水库玩,他们告诫我们,天一下雨,水库那边就没人去游泳了,小孩子跑去玩,很容易出危险,而且出了危险,也没人救。 接到对方的告诫以后,我犹豫了,因为我没有张宽的胆子大,遇见事之后会考虑考虑。张宽看我犹豫,就嘲笑我,说我胆小。三说两不说,就把我说急了,俩人越说越恼火,我气冲冲的扭头就走。 我一个人回了市区,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我有一点后悔,觉得应该把张宽给劝回来的,可是一想起他嘲笑我时的那副嘴脸,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放弃了回去找张宽的念头,坐着公交车回家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赌气没找张宽,这是我最好的玩伴,俩人不联系,我就觉得暑假过的很无趣。 几天之后,我做梦梦见了张宽,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在梦里,张宽抱着那个破旧的轮胎,站在屋子的一角望着我。我喊他,让他过来,可是他一直冲我摇头。 那个时候,我的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这样的梦意味着什么,也没往心里去。就是闲的时间长了,最后没忍住,想去找张宽玩。 我去了张宽的家,得到的消息是,张宽死了。就在下雨的那天,一个人在水库玩,死在了水里。 我当时只有十一二岁,不是很懂事,可是我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以后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我记得我从张宽家里出来之后,就蹲在街角,一个人哭了很久。我后悔的要死,也难受的要死。这件事,我始终没有忘记过,事情过去很多年,有时候回想起来,我会觉得,要是当时我铁了心的拉张宽回来,他可能不会死。 此时此刻,我能看见面前的那个孩子,就是当年的张宽。他没有变样,还是那张圆圆的泛黑的胖脸,还是那股皮实的模样。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了,眼前的张宽,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出来。 “去水库玩去。”张宽把地上的破轮胎捡了起来,带着一股蔑视的眼神,撇着嘴说道:“你的胆子太小了,你看我,我一个人在水库里漂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雨停了,才有人在水面上看见我......”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所看到的,听到的,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在此之前的那些探险中,我看见的吓人的事情,可怕的事情非常多,那个时候我都没有如此畏惧过。可是现在的情况,和当时的情况不一样,我现在的恐惧,是一种心理恐惧,发自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我不顾一切的夺路而逃,从张宽的身边猛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出这条房屋间的小路。我再也不敢留下来找村民要水喝,马不停蹄的一直跑到了那片湖水附近。 我跑的很快,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回头张望,身后没有人追过来,那个死寂的小村,又陷入了平静。 不远处的湖水还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荡漾,我跑到湖水跟前的时候,看见湖面上有一条很小的小船。我渴的有点受不了,但是又害怕再出现什么要命的事情,所以绕过那条小船,又走了二十米远,才停下来喝水。 湖水脏兮兮的,怎么看都下不去嘴。我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口袋里只有打火机和半包香烟。我把香烟包装盒外面的那层塑料取下来,在湖里舀了一点水,慢慢等水里的杂质沉淀下去。 湖面上那条小船好像没有人,就那么轻飘飘的在水中来回的晃悠着。我等着湖水澄清,同时还在不断的观察着那条小船,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就走。 我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装着水的一层塑料包装盒,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船。我的注意力完全都集中在那条小船上,冷不防就觉得,自己的口袋一直都在轻轻的动。 我下意识的回了回头,手里的水一下子就甩了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边站了一个只有一岁多点的小孩儿。 小孩儿的脸上,都是斑斑驳驳的水银斑,这是山秀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我的脑壳都麻木了,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孩儿怎么突然就跟上了我。 小孩儿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只有两个萎缩变形的眼眶,他微微的抬着头,好像在注视我,一只手伸到我的衣兜里,好像要掏什么东西。 如果换了别的人,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估计会被活活吓死。我并不是不害怕,只是在我惊恐之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村子里,都是我认识的人,而且都是已经死去的人。比如山秀,我对她本身就不太熟悉,只是脑海里依稀有一点印象。 我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我发现这个村子的那一刻,我所看到的,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第二百零三章重压如山 http://.biquxs.info/

我想到了这一点,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幻象,都是幻象而已。 但是,这些尘封在我脑海深处的记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然就一窝蜂的钻了出来,不能不说,一定是有外力在影响。 我想起来很早以前别人跟我说过的那句话,心静自然凉。我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只不过眼前的情景太吓人了,我强行控制着情绪,顺手把掉在地上的打火机捡起来,点了一支烟。 烟一点燃,情绪竟然真的平复了许多。那个看着鬼里鬼气的小孩儿,似乎也安静了,噔噔的朝后面退了几步。到了现在,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我所看到的那些人,只是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而已,他们对我构不成实际的威胁。 我干脆扭头就不看身后那个小孩儿了,自顾自的抽烟。果然,周围随即安静了下来。 周围是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我转过头,发现那个小孩儿已经无影无踪。可是,我还不能真正的平静,因为我遇到的这个村子,还有这些人,事实上也是一个潜在的危机。如果情况真的完全正常,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问题出在哪儿? 我朝刚才自己走过来的方向看了看,估计是迷路了,现在再让我走回之前的出发点,可能我已经记不清路线。 哗...... 夜风像是猛烈了一些,吹动着湖水,水面一层一层的涌动着,那条一直停在水面上的小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靠近了这边。 小船上本来没有人,但是等我抬头再次望向小船的时候,却发现船头坐着一个老头儿。那个老头儿穿着一件样子很可笑的雨衣,拿着鱼竿,像是正在钓鱼。 一看到小船,再看到小船上面的老头儿,我立刻警觉了。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应该没有之前那么迷糊,我能感觉到,这条小船很不正常。 “在这干什么?”小船上的老头儿回过头,对我说道:“这还有根吊杆,来一起钓鱼吧。” 老头儿回过头的时候,我认出来,这是瞎三儿的叔爷,姓麻,外号麻鬼子,也是古行里一个资历挺老的前辈。以前我找麻鬼子请教过一些事情,去过他家两次,聊的比较投机,但是后来又去找他,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 麻鬼子,又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我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了下来,但是麻鬼子的出现,又一次让我产生了怀疑和迷茫。他的模样和以前一丝未变,连每一根头发看着都那么真实。 “我不会钓鱼。”我没有逃走,因为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我大概还处在那个无形的魔圈中,如果不找出问题的根本,那么我就会一直在里面转悠,逃得过现在,也逃不过以后。所以,我不动声色,蹲在原地抽着烟,跟麻鬼子交谈,看看能不能查找到一些破绽。 “胡乱钓着玩,打发时间,我的时间很多。”麻鬼子坐在船头,很有耐心,手里的吊杆握的非常稳,他的表情,还有语气,都和我以前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问你个事儿。”我不想说那么多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怎么能从这儿走出去?” “为什么要走出去?呆在这儿不是挺好么?”麻鬼子慢慢的说道:“世道无常,人心险恶,活在世上太累,在这里无忧无虑,我来这儿就觉得很好,你也留下吧,不要再走了。” 麻鬼子的话越听越让人觉得脊背发寒,我还没顾得上说话,麻鬼子手里的吊杆动了动,他猛的一甩吊杆,哗啦一声,一道很大的影子从水里被拉了上来。 嘭!!! “钓到了,钓到了。”麻鬼子很高兴,站起身,看着刚刚从水里拉上来的那道影子。 这道影子直接摔到了船上,我已经暗自告诫自己很多次了,我看到的,可能都不是真的,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能诧异,也不能惊慌。 可是,我看到麻鬼子钓上来的这条“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那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摔在小船上之后,手脚还在乱动。细细的钓鱼线缠在这个人的脖子上,让他无法挣脱。 这个人并不眼生,我认得出来,这是包为公队伍里的一个人,我听包为公平时喊他小五。这个小五应该是队伍里的骨干,包为公很信任他。 我跟包为公的队伍失散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看到这个叫小五的人,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麻鬼子很得意的看着船上的小五,蹲下身子在小五的脸上拍了拍,抬头对我说:“你看看他,他已经来了。” “假的。” “什么假的?”麻鬼子可能没想到我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顿时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假的?” “都是假的。”我吸了口气,说道:“你已经死了,还在这里搞什么怪?”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麻鬼子的表情顿时充满了愕然。 “你知道.......知道我死了?” “我早就知道。”我看着麻鬼子,感觉自己终于从那种莫名其妙的迷糊中挣脱了出来:“人死不能复生。” 麻鬼子怔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紧跟着,他的脸就好像一只慢慢崩碎的瓷器,细小的裂痕在脸庞上不断的蔓延。 我心里轻松了许多,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些尘封在记忆中的已经死去的人,就再也不能带给我什么影响。我看着麻鬼子如同一堆泡沫,在面前渐渐的消散。 麻鬼子消失了,但是那条小船连同船上的小五还在,我想去看看,看看小五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迈开脚步,朝着已经快要漂到湖边的小船走过去。湖畔到处都是水,一走上去就泥足深陷。我走的很吃力,走了能有十来步远,我的脚好像陷到泥水中拔不出来了。 我不得不全力退回来,可是退回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脚步说不出的沉重,每一步迈出去,都好像有成百上千斤。 渐渐的,我有点走不动了,身上似乎压着一座山。不知不觉中,我的腰被压弯了,可是自己却好像没有察觉,一直到腰身佝偻的像是一张弓,我才陡然惊觉。 但我直不起腰,肩膀上沉甸甸的,负担非常重。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那片小水洼重看到的情景。陈东和砖头两个人,就和我现在一样,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慢慢压弯了腰,直到最后压的无法支撑,摔倒在地。 当时,我看到他们的背上,好像有一道影子,可是水洼中的景象波动不定,我不敢肯定那是不是一道影子。 然而现在,我猛然间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仿佛有什么东西。 我被压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努力的伸出手,猛的朝肩膀上一抓,但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抓到。 噗通...... 我所承受的重压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身躯完全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但我并没有失去意识,摔倒之后,我还在拼命的挣扎。 我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水,试图想要重新爬起来。这个时候,我已经很难明显的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肯定有什么东西,这东西沉重如山,我用尽全力,也无法重新站起。 我的双脚使劲蹬着地面,在原地来来回回的打了几个滚。我觉得,自己可能快要被压死了,强烈的求生yu望让我不断的挣扎。不知不觉之间,我滚到了一片浅浅的湖水跟前。 头顶的月光,还是那么明亮,在我滚到水边的同时,湖水中映照出了我的半截身子。 透过水面的倒影,我怔住了,因为我看见自己的背上,真的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那团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感觉这东西有两条爪子,就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与此同时,心底骤然浮出一个强烈的预感,我预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能都是我背上这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这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东西? 汪汪......汪汪...... 就在我全力想要分辨这团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几声缥缈的狗叫。这阵狗的叫声听起来好像离这里很远,但又好像近在耳边,当狗叫声钻入耳廓的那一刻,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我想要扭过头,可是脖子好像石化了,一动都不能动。我就这样平趴在湖边,脸几乎要埋到水里去了。我用两条胳膊死死的撑着,以免自己一头扎到水里。 月光清明,微风拂动,水面的倒影,依然历历在目。我背上的那团影子,模糊到了不可察觉的地步。然而,在我使劲撑着身躯的时候,我看见好像有人慢慢从身后走了过来。 背后的人一直走到湖水边,我转不过头,也看不到身后是谁,可是对方的身影,已经投射到了水面。我看见山秀,瞎三儿,张宽,还有刚才已经消失的麻鬼子,如同一具一具行尸走肉,走到了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 第二百零四章怪狗 http://.biquxs.info/

从水面的倒影中,我能看到山秀和瞎三儿他们,我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在这个很要命的节骨眼,我背后的那团模糊之极的影子,好像唰的闪动了一下。 轰!!! 陡然间,一阵好像惊天动地般的轰鸣在不远处炸响,轰鸣爆开的同时,隐约还有一团很耀眼的火光。我能感觉到,这很可能是炸药爆炸时产生的响动。 轰鸣响起的那一瞬间,山秀和瞎三儿的倒影,随即消失了,我的眼睛一花,面前荡漾的湖水也好像蒸发殆尽。我能清楚的察觉出来,我背上的那团影子,在爆炸产生的同时,唰的一下子从我的身上飞了出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头顶虽然还是月光和星光,可是却好像比之前的星月之光更加明亮,也更加真实。仿佛连空气都纯净了许多,吸一口气,能感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身上的重压消失,我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当我回头望去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身后最多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几顶帐篷,我看到了包为公,还有他的队伍。而且,之前我和陈东他们宿营用的帐篷,也出现在视线中,陈东和砖头都在,小毛也还躺在那个简易担架里。 不仅仅是我,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懵了,混混沌沌的发了一会儿楞,才各自回过神。很多情况,我还没有弄清楚细节,但我敢肯定,包为公和他的队伍,也被困住了,困在这个魔圈里一直没能挣脱出去。 “老包!!!”我大喊了一声,十几米外的包为公立刻有了反应,他的阅历广,城府深,可是被困在魔圈里这么久,陡然间看到失散的人重新出现,包为公也很激动,一下子站起身,丢掉了手里的烟卷。 我正想朝那边跑过去,一道影子如同闪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嗖的朝我猛扑过来。我的神智完全恢复,反应也很快,这道影子来的是很突然,但我还是有所防备,立刻转过头,捏紧了拳头。 影子模糊不清,看着糊里糊涂的一团,不过我一眼就分辨出来,这就是刚才重压在我肩头的那团影子。 影子来的如此之快,我肯定躲不过去了,包为公还有陈东他们离我还远,来不及帮我。我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不管这团影子到底是什么,我总不可能束手待毙。 唰!!! 影子特别的快,当这团影子扑到跟前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它的真容。 我愣住了,在我发现这团影子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善物,可是我完全没有想到,这团影子,是一条狗,一条很奇怪的狗,我敢保证,这样的狗,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条。 这条狗好像从腰上被截断了,只剩下了上半截身子和两只前爪。就这么半截身子的狗,竟然来势凶猛而且迅速。我只楞了一下神儿,嘭的一下,直接被这条怪里怪气的狗扑倒在地。 这条只剩半截身子的狗沉重异常,一扑倒我,我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感觉身上又压了一座山。狗很脏,身上的毛又长又臭,沾满了泥土。 我不知道这条半截狗活了多久,它的嘴里只剩下几颗歪歪斜斜的牙。把我扑倒的那一刻,半截狗张开了嘴巴,对着我的脖子就要啃。我翻不了身,两条胳膊死死的顶着狗头。 可是,半截狗的力量让我瞠目结舌,大的异乎寻常,我已经使出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却还是招架不住它。眼瞅着半截狗的牙齿已经快要碰到我的脖子,它的眼睛,突然顿住了。 它盯着我,眼神似乎凝滞不动,我的影子倒影在半截狗的眼睛里,透过它的眼睛,我好像看见自己的额头上,有一抹五颜六色的淡光闪烁了一下。 淡光微乎其微,而且只闪了那么一下,我没来得及分辨。不过,当我察觉到这一抹淡光时,半截狗的攻势好像随之停止了,它的身子一翻,滚落到了一旁。 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一直到半截狗滚落下来的时候,包为公还有陈东他们才从十几米外冲了过来。 “都闪开!!!” 包为公肯定被魔圈困的两眼发花,平时头顶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几缕白头发现在也完全乱了,他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唰的掏出了自己的枪,对准半截狗。 嗡...... 半截狗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紧跟着,一种金属相互碰撞之后产生的嗡嗡声,立刻弥漫开来。我以前已经见识过这种怪异的声音,好像能震动人的身躯和灵魂,嗡嗡声一传开,我首当其冲,差点被震昏过去,跑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包为公的伙计显然也承受不住,一个一个噗通噗通的栽倒在地。 我艰难的扭了扭头,朝半截狗望了过去,一直到这时候,我才隐约看见,半截狗的脖子上,吊着两块长满绿锈的青铜。我在古行里呆过,肯定不会认错,那就是青铜,估计是什么青铜器的碎片。 这两块长满绿锈的青铜在半截狗的脖子上吊着,青铜相互碰撞到一起的时候,那种魔音一般的嗡嗡声就立刻散发出来。 青铜碎块的声音,阻止了前来救援的人,而半截狗可能也有点惶恐,翻身打了几个滚,嗖的就跑了。我想象不出来,一条狗凭着两条前腿怎么可能跑的那么快。 周围还是那片已经干涸的湖泊,沟壑丛生,半截狗一跑远,就消失在了视线中,再也看不到了。青铜碎块的嗡嗡声持续了一会儿,才算彻底消失,但嗡嗡声带来的影响却许久未消。 我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从我们陷入这个魔圈开始,就是那条半截狗在作祟。半截狗逃走,情况就趋于正常,我们在这儿休息了一会儿,等缓过这股劲儿,才回到了帐篷那边。 我和包为公聊了几句,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们都才明白,在各自失散的这段时间里,彼此都在寻找对方,也都在寻找出路,我们以为,自己跋涉了很远,走了很多路,事实上,我们始终都在原来的营地周围,行动范围没有超过半公里。 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幸运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们可能会一直被困在魔圈里,直到最后活活困死,在这样的情况下,连包为公这样的老狐狸也没有办法。 解除困境的是陈东,我和他们三个人失散以后,陈东和砖头就遭殃了,两个人挣扎了许久,才算是勉强恢复过来。但是他们能恢复,小毛的情况却很不好,陈东用了所有能想出的办法,都无法把小毛给带出去。 到了最后,陈东彻底火了,用剩下的炸药在帐篷之外大概三十米的地方引爆了一次。因为他觉得每次走到这儿,人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可他又找不出问题的根源。 假如换一个有丰富经验思维缜密的人,可能不会像陈东这样鲁莽。炸药的破坏力太大,爆炸的同时,说不定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但陈东不熟悉这一行,也没有那么多的经验可谈,被逼急了,只能用这样带着宣泄方式的办法去解决问题。 没想到,这个办法竟然很管用,炸药爆炸的时候,困扰了我们这么长时间的魔圈,立刻化为乌有。 包为公的队伍人多,装备也多,陈东和砖头赶紧抬着小毛,从他们的队伍里拿了药,还给小毛打抗生素。 “那条狗,是什么来路?”包为公眯着眼睛,望着刚才半截狗消失的方向,还用枪来回的比划。 “别别别,小心走火......”我让包为公把喷子先收起来:“那条狗是什么来路,现在谁也弄不清楚,好在咱们算是脱困了。” “现在脱困,有个屁用,那条狗要是没走远,偷偷的来摆我们一道,大家伙儿还是得傻脸。”包为公一伸手,旁边的人递给他一把精致的小梳子,包为公用梳子慢慢的梳理自己头上为数不多的几缕头发,慢慢说道:“那条狗的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你看清楚了没有?” “老爷子,你眼神真好。”我楞了一下,没想到包为公这么大的岁数了,眼神竟然一点不比年轻人差,还能看见半截狗的脖子上挂着东西,要知道,那两块青铜的碎块被又长又脏的狗毛给挡住了,我是距离那么近的时候才无意中发现的。 “混古行的,眼神不好能行么?要是我的眼神不好,几十年前就死了。” “那好像是两块青铜的碎块,边角不整齐,看着应该是某件整器上头脱落下来的。” “那两块青铜的碎块,可能有说头。”包为公听了我的话之后,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说:“那条狗,没什么,要命的就是青铜的碎块,咱们小心一些吧。” 第二百零五章又来了 http://.biquxs.info/

包为公的话,我还是比较赞同的,那两块长满绿锈的青铜碎块,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魔力,半截狗就是靠着两块青铜碎块,把我们这么多人耍的团团乱转。 包为公这个人,挺要面子的,嘴里说的轻描淡写,说半截狗算不了什么,但是等我们一碰头,他马上就主张撤退,事情是明摆着的,半截狗不管算不算什么,我们都解决不掉它,除了走,就再没有别的办法。 本来包为公就有撤退的意思,现在一脱困,马上准备离开。他手下的人被困的丧失了斗志,一听要撤,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有人过来跟包为公说,那个叫小五的伙计,还是没有苏醒。我跟着包为公过去看了看,因为之前我被困住的时候,看到过麻鬼子,而且还看到麻鬼子从河里把小五给钓了上来,所以,我对这个小五的印象非常深。等我和包为公走过去,就看见小五平躺在地上,周围有两个人照看着。 “他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好说。”包为公摇了摇头,当时我们都被困在无形的魔圈里,包为公觉得那片小水洼不对劲,所以朝着水洼开了两枪,结果,水洼不见了,露出来一个很小的小碗,这一幕,我在水洼的倒影中看见过。 其实,那不是一个小碗,很像是什么东西的半个头骨,当时,一帮人都晕头转向,心里又憋着火,小五抬脚把半个小碗一样的头骨给踩碎了。结果,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开始说胡话,渐渐的丧失了意识,一直昏迷到现在。 这种情况的确让所有的人都手足无措,包为公说,先把人带回去,等回去之后,找花二姑看看。 “花二姑又不是万能的,她什么都能看好?” “可别小看了花二姑,她的本事大着呢。”包为公对旁边的人挥了挥手:“把小五抬走。” 队伍的车子还好端端的停在原地,一帮人收拾妥当,把该带走的东西都装上了车,按照老规矩,他们撤退的时候会把营地留下的痕迹尽量清理干净,趁着这个机会,我喊了个人,一块跑到我们藏车的地方,把车给开了过来。 等我回来,他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和陈东把小毛抬上车,砖头很兴奋,马上可以回到内地了,消失了三年多时间,死里逃生,他的心情我大概能够体会。 “东哥。”我在队伍准备出发的时候,把陈东拉到了一边儿:“你带着他们俩先回去。” “你?”陈东楞了一下,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有点事,得处理处理,等我弄完了,会回去找你们。”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跟着他们一起走,这并不是说我记吃不吃打,刚刚脱困就又想惹麻烦。只是我觉得,塔儿湖这个地方,尤其是那一片布满了大门的空间很重要。如果现在不把情况再摸一摸,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这个鬼地方,你还要留下来?”陈东一听就急了,我们这么多人可以说九死一生,机缘巧合之下才暂时摆脱了困境:“咱们人多的时候,都对付不了,何况剩你一个人?” “没事,我自己有分寸,东哥,好好带着他们俩先回去。”我嘴上什么也没多说,可心里却在苦笑。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孙子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个鬼地方。 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万一不慎,最后的结果,可能比死都要难堪。而且,那只半截狗肯定还在塔儿湖附近,要是再跟它遇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不过,刚才跟半截狗对峙的时候,我感觉它好像怕了,否则的话,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放过我,从这里逃走。 更重要的是,老王,张莫莫,宁小猫,这三个人的情况可能比我更糟糕。他们背后的那张脸,会逐渐的恶化,到最后,就会和陆放顶一样,活的生不如死。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落入这个死结之中,我必须要查找更多的线索,才能找到化解的办法。 我整理了一些东西,刚才还从包为公的队伍里拿了一点给养,这些东西足够我一个人用上一两个月。 车队即将出发之前,我去给包为公打了个招呼,这个老家伙倒是言而有信,当时说了不管我是走是留,他都不会阻挠,也不会干涉,现在果然兑现了承诺。 “咱们这一次,算是结了个善缘。”包为公掏出一包还没开封的香烟递给我,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跟我说。” “别的忙,我也不用你帮,只要你能把那个......”我接过包为公递过来的香烟,压着嗓子对他说道:“只要你能把那本李观手札里的事儿,都给我说说,我就感激不尽了。” “知道那么多,对你有什么好处?”包为公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冲我摆摆手:“走了,我这把老骨头,不能丢在这个地方。” 包为公的队伍扬长而去,陈东和砖头他们也跟着一起走了,塔儿湖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车队离去的背影,我心里还在犯嘀咕。包为公这个老狐狸,他跑到塔儿湖来干什么?难道专门就是为了带我到那个遍布大门的空间去看看? 车队很快就淡出视线,人全都走了。尽管我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继续勘察一番,可是等车队走远之后,我突然又有点后悔。说实话,塔儿湖这个地方已经给我带来了心理阴影。 然而,一想到老王他们,心里的这点犹豫又烟消云散。我们四个人认识这么久,我的内心深处,已经把他们当成自己很亲近,也很信任的人。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考虑。 一个人要是总是为别人活着,那么这一辈子会活的很累。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把车子用帆布盖了起来,包为公他们一走,这里应该不会再有别人,但还是得小心一点。现在天还没有亮,我想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把流逝的体力弥补弥补。 我靠着车子,身上搭了条薄毯,但是闭上眼睛一直都睡不着,可能是因为心里还不静。 在这里躺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无意中睁开眼,一下子就看见十来米之外,有一团影子正静静不动的注视着我。我看的还算清楚,头皮顿时麻了,那团影子,赫然就是已经逃走的半截狗。 半截狗真的快要成精了,包为公他们还没走的时候,半截狗不露面,等我孤身一人,它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了出来。 看到半截狗的一刻,我是很紧张,不过转眼之间,紧张的情绪就开始平复。我已经想到,自己一个人留下来,肯定还得跟半截狗遭遇,何况,我的直觉告诉我,半截狗有畏惧,有畏惧,它就不可能肆意妄为。 我看着半截狗,半截狗也看着我,隔着十来米的距离这样相互对峙。我感觉很奇怪,塔儿湖这里要是碰到干旱的时候,干旱往往要持续一年甚至更久,没有水,这里就是一片死地,不可能存在植被和其它生物,半截狗在这里晃悠,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是再一想,任何动物都会全力的求生,砖头在那么艰难的环境里还苦巴巴的熬了三年多,半截狗非比寻常,有它自己的生存之道。 一人一狗就这么对了半天眼神,它不动,我也不敢动。大约有十来分钟,半截狗开始慢慢的朝这边爬动。它就剩下两只前爪,爬动的姿势有些诡异,要不是提前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儿,肯定会被吓一跳。 半截狗一动弹,我立刻贴着车子转到旁边,随手拿起了从包为公队伍里顺来的一根撬杠。这根撬杠是特制的,拇指粗的钢筋,撬杠的一端被砸扁了,刃口很锋利。 这个时候,我心里很清楚,而且也做好了准备,遇到半截狗,绝对不能逃跑,越逃跑越被动。 半截狗爬的很慢,十来米的距离,它爬了有好几分钟。随着彼此的距离一点点拉近,我还是有些紧张,握着撬杠的手已经沁出了汗水。 我和半截狗之间,只剩下了两三米距离,这个距离已经相当危险了,不过,半截狗爬到这儿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用两条前爪撑起身子,仰头望着我。 我不是动物专家,也不可能知道狗的一举一动到底代表什么。但是看着半截狗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它好像是在表示,没有敌意。 半截狗抬头望着我,我能看见它脖子上面挂着的那两块青铜碎块。我很害怕它突然来回乱晃,只要一晃,青铜碎块碰撞,就会发出那种让人神魂不安的嗡嗡声。 不过,半截狗可能大概知道该怎么控制青铜碎块,它老老实实的趴在那,一动都不动。 半截狗的举动把我给弄懵了,我不知道它到底要干什么,就这样又对视了好一会儿,它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我的胆子大了一些,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 我想看看,它脖子上的青铜碎块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二百零六章水车旁 http://.biquxs.info/

我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之后,半截狗没有什么反应,我就又走了一步。一边走,一边观察半截狗,如果不对劲,我会及时的撤回来。 不过,我小心翼翼走了好几步,半截狗还是没反应,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我几乎已经站在了半截狗的对面,就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距离这么近,我能闻到半截狗身上浓重的臭味。 狗脖子上面的两块青铜碎块,已经映入眼帘。这一次我观察的很细致,可以确定,这百分之百是青铜碎块,而且是从某种器物上崩落的,我还能看到碎块边缘的裂口。碎块上面看不到文字,也看不见纹络,我怀疑是不是铜锈把原本的字迹或者纹饰给掩盖了。 青铜这种东西,在中国古代冶炼历史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青铜很珍贵,在生产力很落后的先秦时期,矿石来之不易,青铜主要用来铸造兵器以及祭器,是王室和贵族专享的重要资源。 一直到冶铁技术发展起来之后,青铜才失去了实用性,不过,后世用来铸造祭祀的祭器时,多半还会采用青铜。就因为这个原因,流传到后世的青铜器有很宝贵的研究价值。华阳古行里面几个倒腾过青铜器的人,早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富豪了。 我能认出这是青铜碎块,但是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从什么器具上崩落的。虽然我在古行里讨生活,可青铜器那种东西,我没沾过手。 我仔细的观察了半天,暂时没看出什么。想要看看青铜碎块的铜锈下面,到底有没有残留的文字或者纹饰,就得把铜锈先处理一下。我偷眼看看半截狗,它现在特别的老实,好像也特别友好。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半截狗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此之前,半截狗可是要把我们这帮人给活活困死的。 尽管半截狗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可我还是觉得头疼,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它交流。看着她一直趴在原地不动,我的胆子又大了一点,慢慢的伸出手,朝它脖子上的青铜碎块摸过去。 我的手慢慢的触碰到了青铜碎片,两块碎片形状不太一样,比火柴盒稍小一点,不足一厘米厚。我看着半截狗还是不动,就想看看能不能把青铜碎片给取下来。 但是,我稍稍一用劲,半截狗的脖子就猛然扭了一下。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青铜碎块是穿在一根黑漆马虎的细绳子上面的,而那根绳子可能在半截狗身上戴了太久,已经隐隐约约长到了皮肉里面。 我不敢再用劲儿了,好容易跟半截狗相处的融洽了点,我害怕把它弄疼了,它会突然翻脸。我掏出一把小刀,在碎块上轻轻刮了刮,这肯定是一件老东西,上面的污垢几乎和碎片连成了一个整体,用刀子都刮不掉。 我想着,能不能把两块碎片给取下来,大部分绳子都嵌入了半截狗脖子上的皮肉里,剩下的露在外面。我用小刀尝试着割断绳子,绳子割断的话,青铜碎块就能到手。 在我拿着小刀想要尝试的那一刻,我猛然间发现,半截狗的眼睛里,竟然氤氲出了一片水汽。 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性格与生俱来,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我天生就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在我看到半截狗眼睛中的泪花儿时,我就下不去手了。 我记恩不记仇,我忘记了半截狗当时是怎么把我们困的要死要活的。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过来,半截狗能活下来,靠的就是这两块青铜碎片。如果没有这两块碎片,半截狗可能早已经死在了这片荒芜之地。要是把这两块青铜碎块给拿走,那半截狗绝对活不下去。 可是,半截狗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从它的眼睛里,我好像看出了一种和人一样的目光。 它的目光,让我有一种感觉,它好像是跟我表达一个信息:这件东西对它来说非常重要,但是我如果要拿走,它也不会拒绝。 目光是无声的,但有的时候,目光比语言还要深刻。我回想着自己被困时的情景,琢磨了半天,我觉得,半截狗想要困死我们,可能没有别的意图,它的意图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的扼杀靠近塔儿湖的人。 陆放顶的运气好,来塔儿湖两次,半截狗都没在这儿,包为公的运气就不行了,刚刚从内地赶到塔儿湖,就遇见了半截狗。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半截狗是在守护塔儿湖,而且我很相信,它守护的,极有可能是塔儿湖地下的那片空间。 此时此刻,我产生了一些感触和感慨。我平时是不太喜欢那种心灵鸡汤的,因为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一样,立场不一样,心理感受就不可能一样,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可是,我现在突然想装一次圣人。 生命,都是相同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在满足了生存所需之后,多余的杀戮应该受到谴责,没有谁可以擅自夺走一条生命。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这时候一下子就软了,我有手,有刀子,如果想办法取走半截狗脖子上的青铜碎片,并非没有可能。但是,失去了青铜碎片,半截狗会死。 想来想去,我竟然罢手了。 半截狗的眼睛好像一直都眼泪汪汪的,我猛然间意识到,这条狗,或许是一条有故事的狗。因为它仿佛通灵了一般,眼神和普通狗的眼神,很不一样。 我收起了小刀,半截狗看到我停手了,似乎深受感动,轻轻的发出了一种呜咽声。 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很遗憾,因为这两块青铜碎片肯能很有来历,我记得很清楚,在那个虚无缥缈的小村子里,我看到了一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人,如果没有一个诱发的契机,我不可能看见瞎三儿他们。 可以肯定,半截狗没有这个能力,这一切,还是青铜碎片的作用。 我丢下手里的撬杠,坐在地上,半截狗没有敌意,我突然觉得挺没意思,别人漫步月夜中,都是花前月下,可我在这儿跟一条怪里怪气的狗来回对眼神。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忍不住又去摸了摸半截狗脖子上的青铜碎块:“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个时候,半截狗动了动,一扭头,用两条前腿拖着身子朝旁边小跑过去。我不知道它要干什么,等半截狗跑出去几米远,它又回过头看了看我。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半截狗可能是想让我跟上它。 我说不清楚半截狗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这一次,我接受了上次的教训,不管到哪儿去,都得带上一些生存必需品。我跑去拿了个背包,朝里面塞了不少东西,又捡起地上的撬杠,尾随着半截狗。 半截狗跑的不紧不慢,两条前腿捣着小碎步,四平八稳的。又跑了十几米远,我就反应过来,半截狗应该是朝着营地附近那条裂痕而去的。那条裂痕,是地下空间的入口,包为公那支队伍的营地,就在裂痕附近。 到了这个时候,我隐约有种感觉,之前半截狗之所以要困住我们,很可能因为我们的营地距离地下空间的入口太近了。 半截狗稳稳当当的跑到了那条裂缝的旁边,包为公的人对裂缝这里做了一些掩饰,但半截狗对这个地方应该很熟,把掩饰起来的裂缝扒拉开了。它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一头就钻了进去。 我一直都跟在它后面,穿过入口后狭长的通道。这个地方我已经来过了,对周围的地势比较熟悉,而半截狗肯定也来了不止一次,道儿比我都熟。它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跟,渐渐的,就来到了那两架巨大的水车附近。 我知道那两架水车是用水力提供动力,然后形成半自动的排放水功能,只不过以前一直都没有仔细的关注过这两架巨大的水车。水车旁边的地下河,千百年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在时间的消磨中,两架水车已经坏了。 跑到这里的时候,半截狗就停下来了,顺着我手里的手电光柱,望向那两架巨大的水车。它虽然不会说话,但此时此刻的举动,已经说明,它想带我到水车旁。 从这儿到水车那边没有路,我在左右观察了一下,想看看用绳子能不能爬到下面,再横穿到水车旁边。不过半截狗停了停之后,立刻又用两条前腿开始跑,我跟了几步,半截狗从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爬了下去。 我发现,半截狗所走的,是一条相当隐蔽的路,路非常的陡峭,如果不是想到水车那边去的话,可能就察觉不出这条几乎贯穿在峭壁上的路。附近就有地下河,水汽很重,狭窄的小路路面光滑又潮湿,必须得全神贯注的慢慢朝下走。 好在这条路还是可以通行的,就是走到最后几步的时候,路面陡峭之极,我的脚一滑,直接顺着路面滑了下去。 从这条路下来之后,就是地下河的河岸,我的判断没错,半截狗带我走到那两架水车旁边的时候就不走了,说明这就是目的地。 第二百零七章河中的奥秘 http://.biquxs.info/

当半截狗把我带到水车旁边的时候,站在原地就不动了,它在注视着河岸这边的水车。 地下河的水流非常湍急,正是这样迅猛的水流,才能给水车带来足够的动力。我在河边观察了一会儿,河水太急,看不清楚有什么,倒是那架耸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水车,在视线中非常清晰。 半截狗站着不动了,弄的我一头雾水,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条狗既然把我带到这儿,就说明这个地方肯定有戏。 我不知道这两架水车是怎么控制的,不过,一旦水车开始运行,就代表着又要进行一次排水和放水。 半截狗在河边站了一会儿,使劲的就朝贴近河岸的地方凑。这里的水汽很重,河岸很滑,半截狗就剩两条前腿,不敢朝河边走的太近。我看着它的样子,似乎是想往水车左侧那边靠拢。 我扶着水车,一直走到距离河面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周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河水在流淌,除了这架水车,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等我跑到这个地方之后,半截狗抽身就朝后面退,退出去了足足有十来米远。这一下就把我给弄晕了,不知道它想干什么。 紧跟着,半截狗抖了抖身子,嗡的一声,它脖子上那两块青铜碎片碰撞到了一起,又发出那种震动灵魂的魔音。 “搞什么飞机!”我没想到半截狗这个时候突然就震响了两块青铜碎片,嗡嗡声传到耳边的时候,整个脑袋似乎都跟着声波开始晃动,我心里气的要死,现在正站在紧邻河边的地方,脑子一乱,两条腿就不受控制,很可能一头栽下去。 这么急的水流,掉下去的后果可想而知。 我的耳朵随着青铜碎片的声音嗡嗡作响,潜意识里就感觉,是不是中了这条倒霉狗的奸计了。 所幸的是,我虽然站在河边,但一旁就是那架巨大的水车,身躯一歪,正好卡在水车上。 我身上的背包卡着水车,卡的非常结实。这个大背包是从包为公的队伍里拿来的,老家伙虽然外号叫狐狸,精明之极,不过在采购装备这上面,一点都不小气,用的全是最好的货。背包一卡结实,我就暂时不用担心掉到河里。 嗡...... 半截狗晃了晃身子,等青铜碎片发出声响以后,似乎还朝这边观察了一下。紧跟着,它的身子又是一晃,青铜碎片继续嗡嗡乱响。 我的脑子很乱,但是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第一个念头,就是遭了半截狗的道儿,心里把倒霉狗祖宗十八代都依次问候了一遍。 可是,也就是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乱糟糟的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半截狗专门跑出去十来米远,才晃动身躯,让青铜碎片作响,就因为距离这么远,我受到的影响就小了一些。如果它真的是设套让我上当,何必多此一举? 我的耳朵嗡嗡响,脑袋里面乱成了一锅粥,眼睛也跟着恍惚起来。隐隐约约中,我看到半截狗从那边跑了过来,在我跟前转了两圈。 “我现在......就踏马想把你......炖了......”我的状态不太好,主要是这种青铜碎片的声音对神经和感官的影响太严重了,整个人就和晕车了一样,靠着水车,肚子里翻江倒海,一个劲儿的想吐。 半截狗没什么反应,在我身边朝前探了探身子,望向水车下方的河面。 我的视线虽然比较模糊,不过,神智没有完全丧失,总还能看到一些东西。随着半截狗的目光,我突然发现下方流淌的河面,有了一些轻微的变化。 水流本来是很急的,但是,水车下方的河面,荡起了一片密集的水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里不停的震动,导致了水流的变化。一看到这些,我电光火石般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条河里有东西,半截狗是用青铜碎片的声音引这个东西。我不知道河里到底是什么,但是,河里的东西和青铜碎片的声音,似乎存在一种共鸣。 半截狗缩回身子,就不动了,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儿,我渐渐恢复过来,吃力的把背包从卡着的地方拽出来,重重喘了口气。 到了现在,我可以确定,半截狗没有恶意,它只是为了让我看到这片水面下,有什么东西。但是这货的办法太危险了,要不是我离水车近,估计这会儿已经让河水冲的无影无踪。 “我拜托你,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我拿手电照了照半截狗,它耷拉着脑袋,没什么反应。 河面恢复了平静,水流正常的流淌着。不过,刚才水面出现变化的地方,我已经大概记住了。从水车到下面的河水,估计有三四米的距离,我拿了一盘绳子,在水车上固定好,使劲拽了拽,绳子很结实,承受三四百斤的重量是绝对没问题的。 绳子固定好了之后,我就抓着绳子开始慢慢的朝下滑。面对如此汹涌的水流,我的心里忍不住发虚。等垂到水面上方的时候,我的脚伸进水里试了试,地下河一年四季都见不到一点阳光,水冰凉冰凉的。 东西肯定就在水里,但是我不知道具体的深度,又没有什么专业的打捞设备,得靠我自己下水去摸索。 我抓着绳子,一点一点的没入水中,水流太急,人一下去就要被冲走。前后尝试了几次,我摸索出了一点经验,把绳子用搭扣固定在腰带上,然后两只手死死的扒着河道边的石头,如果力气够大,就可以暂时不被水冲走。 我的身子完全没入水中,还没有来得及搜索,双脚就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上。我浮出水面,重新吸了口气,等再下去之后,腾出一只手,想要看看踩到的是什么。只不过我的力气不够大,水性也不好,独臂难支,一只手刚松开,立刻被水给冲跑了。 我拽着绳子重新游回来,就这么来来回回尝试了好几次,手才算摸到了刚才脚踩的地方。 手的触觉比脚灵敏太多,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一摸到下面的东西,我就感觉出来,那是一只铁笼子。 一摸到铁笼子,我心里就发毛了,在那条通往深处的通道里,有很多铁笼子都沉在通道的水沟中,笼子里面装的是一些猴子。 我不确定水下的笼子里面到底是什么,重新上来换了口气,幸好这次进来的时候,做了充分的准备,背包里还有一捆短绳,我又取出这盘绳子,在水车上绑好,然后把另一头固定在了水下的笼子上。 等我做完这些,身子已经被河水冲刷的没有一点温度了,上岸之后浑身瑟瑟发抖。我拽着绳子,想把水里的铁笼子给提上来,借助着水的浮力,我都感觉有些吃力,这说明笼子很沉,如果笼子离开水面之后,我就不一定能提动了。 半截狗一直默不作声的趴在河边,等我准备提笼子时,它才跑了过来。只不过它帮不上一点忙,全要靠我自己。 果然,笼子被提出水面之后,我就提不动了。我想了想,在水车旁边研究了一下,水车这边有一些简单的杠杆和滑轮组,不知道还能用不能。我费了半天力气,把绳子搭到水车上。 这一次,拽的依然非常吃力,不过比之前好了很多,渐渐的,沉在水里的铁笼子,被一点点的拉了上来。 等笼子完全拉上来之后,我的胳膊都酸了。我使劲甩了甩两只手,手电的光线直接就对准笼子照了过去。 这只笼子和我在深处通道水沟里看到的笼子,大概一样。笼子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了,锈的面目全非。 笼子里面有东西,和一个篮球大小差不多,猛然看过去,我看不出那是什么。仔细的观摩了半天,又晃了晃笼子,让这个东西在笼子里滚了滚,角度一变换,我终于辨认出来,这是一颗头颅,金属铸造的头颅。 笼子没有锁,有一个金属挂钩把笼子门给勾住了。挂钩完全锈死,我用撬杠砸了半天,才把挂钩砸开。打开笼门,把里面的那颗圆溜溜的头颅给取出来,篮球那么大的金属物,沉的要死,抱都抱不动,只能又把绳子放长一截,让笼子完全着地,把里面的东西给扒拉出来。 这果然是一颗金属铸造的头颅,但是锈的不像样子。我慢慢的围着这颗金属头颅转了一圈,紧跟着,我发现这颗金属头颅好像缺了一只耳朵。 我用撬杠在断口处轻轻刮了刮,这东西在水里泡的太久,断口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不过,这颗金属头颅的确是缺了一只耳朵。 陡然间,我脑子里灵光一闪,转头看看身边的半截狗。半截狗脖子上戴的两块金属碎片,本来看不出是什么,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两块青铜碎片,好像就是这颗头颅上缺失的耳朵。 一只青铜耳朵,分成了两块,挂在半截狗的脖子上面。我把这两块青铜碎片试着拼对了一下,再和另一只耳朵作了对比,可以说,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确定这两块青铜碎片,就是一只完整的耳朵。 第二百零八章再入其中 http://.biquxs.info/

一只铜像上的耳朵,就能产生这么大的作用,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我不敢相信,翻来覆去那半截狗脖子上的青铜碎块看了很多遍,可以肯定,判断无误,这两块碎片,就是从这颗青铜脑袋上脱落下来的。 青铜铸器是有讲究的,不是什么器具,什么人像,都能用青铜来铸造,几千年的冶金史,青铜器已经有了完整而且明确的定位。如果参照一个人为原型,以青铜为材料铸造人像,那么,这个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我本来还想自己把这颗青铜头颅上的铜锈和污垢清理一下,不过知道这个东西可能有来历,我就不敢乱动了,怕把它弄坏。这颗青铜头颅不仅仅是一件文物,它或许还隐藏着什么信息,绝对不能大意。我就打算把它带回去,等回到华阳以后找个专业的人帮忙清理修复。 到了这时候,半截狗的意图总算是明了了,它就是想带我来看看那两块青铜碎片的来历。我把背包里的东西都腾出来,然后把青铜头颅放进去,艰难的提着朝外面走。 一边走,我一边在想,这颗青铜头颅,不可能是独立的个体,应该是一尊完整的人像。但头颅和身躯分家了,青铜人像的破裂,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现在不得而知。一想到这儿,我心又痒了,青铜头颅在这个地方,那么人像的身躯会不会也在这儿。 想到这儿,我又调头朝回走,想再下水去看看。可是我一走向河岸,半截狗就咬住了我的裤脚。看样子,它是在阻止我。这条倒霉狗虽然是条狗,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简直快成精了,应该知道我的意图。 如此一来,我就知道,青铜像的身躯应该不在这条地下河里。 我重新拖着装了青铜头颅的背包朝回走,那条陡峭之极的路来的时候还算容易,但拖着这么沉重的东西,就要了老命了。我想了很多办法,连拖带拽,费了至少一个来小时的时间,才把背包给弄上去。 回到营地以后,我把背包妥善放好,天快要亮了。我烧了一堆火,把衣服烘干,折腾了这么久,感觉非常累,一边烘烤衣服,一边拿了些吃的东西。半截狗也趴在火堆旁边,不声不响。 我弄了一个午餐肉罐头,打开了丢给它吃。面对食物的时候,半截狗显得小心翼翼,闻了好久才开始吃,而且吃的很斯文,我这边一个罐头下肚了,它还没有吃完。 吃饱肚子之后,我靠着车子坐下来,想要休息一会儿。半截狗的两条后腿都没有了,趴在地上的姿势有点可笑。现在的它,就跟自己养的一条宠物狗一样,看不出丝毫危险,如果不是之前经历了那些事情,谁都不会想到,这条倒霉狗能把那么多人同时困住。 看着它现在的样子,我思索再三,半截狗最开始的时候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不仅没有放过别的人,也没有放过我。我进行过猜测,它多半是在守护塔儿湖地下那片空间的。 我本来以为,半截狗守护这片空间,是为了不让人接近那片布满大门的地方,可是现在又想想,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地方已经被象雄人遗弃了,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跟半截狗可能没有什么关系。 半截狗想守护的,很可能就是沉在水里的青铜头颅,它不允许人触碰到这颗青铜头颅,甚至连靠近空间入口都不行,谁靠近了空间入口,只要被它发现,它就会毫不留情的予以阻拦。 可是,它竟然亲自带着我,跑到水车旁边,把这颗青铜头颅打捞了上来,而且我把青铜头颅带出了空间,放到自己的车上。半截狗的智商,应该能看出来,我要把青铜头颅给带走。 它对我,为什么这么大度? 如果真要刨根问底的去寻找原因,那么我只能认为,当时跟半截狗短兵相接的时候,它的牙齿已经快要咬到我的脖子了,但千钧一发之际,我从半截狗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额头上有一片很淡很淡的光闪了一下。随即,半截狗立刻抽身而退,再没有为难我,也没有为难我的那些同伴。 沿着这条线去想,是不可能想出答案的,以前老贺跟我探讨过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想着想着,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应该说,我现在是挺安心的,半截狗就在旁边守着,不会出什么问题。心里一宽松,睡意袭上心头,不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踏实,到了中午一点钟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半截狗还在旁边趴着,等我醒来的时候,它就颠颠的朝远处爬去,一直爬到十几米之外,然后用爪子在地上刨。 我不知道它要干什么,跟过去看了看。半截狗在一个小洼坑里面刨来刨去,刨了有三十厘米深,土里就露出两块和地瓜一样的东西。 我不认识这东西,估计是塔儿湖水量比较充沛的时候长出来的,如果天气干旱,这些块茎就在地下蛰伏。 这玩意儿能吃,半截狗啃了两口,把另一块推给我。我用小刀削掉外皮尝了尝,感觉味道还不错,有点像雪莲果。 睡了几个小时,精神养足了,我把空背包带上,然后重新钻进地洞,去地下河的河边把那些丢在这儿的东西重新装好。我还是打算到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看一看,那片空间带给我的恐惧很深,可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我顺着那条已经走过的路向前而行,半截狗跟在后面。说实话,这条狗又丑又脏,而且少了两条腿,爬动的时候姿势有点搞笑,又有点诡异,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它生不出厌恶,相反,在这样漆黑又死寂的环境里,有半截狗跟在身边,好歹也是个伴儿。 这片空间里没有危险,很顺利的就走到了那道石壁上的小门跟前,当我弯腰想要钻进小门的时候,一直老老实实的半截狗突然就张嘴咬住了我的裤脚。这是它表示阻拦的动作,我回头看了看它,半截狗夭折我的裤脚使劲朝后面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它不想让我从这扇小门钻进去。 我跟半截狗无法交流沟通,可是看着它此刻的眼神,我觉得半截狗好像对小门后的空间有印象,它可能来过这儿,也可能在里面遭遇到了什么,所以,这道小门给它留下了心理阴影。 “别闹。”我揪了揪自己的裤腿,让半截狗松嘴,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随手打了个手势,表示进去以后会很快出来。 说不清楚半截狗是不是真的通灵了,但是当我打出这个手势的时候,它竟然真的松开了嘴巴。 这是一条多愁善感的狗,趴在那里,眼睛里似乎又氤氲出了一片水汽。这种眼神,可能会触及心灵,我突然觉得,它阻拦我进入这道小门,好像并不是说小门后面有多危险,它的眼神里,有一些不舍和不甘。 嗡...... 半截狗可能无意中让脖子上的两块青铜碎片碰撞了一下,虽然只是轻轻一碰,那阵嗡嗡的声响也不算高,但彼此的距离太近了,青铜碎片的声音一传出来,我的脑袋就懵了。 视线如同一片水波纹,在模模糊糊的荡漾着,眼前的光线好像也开始一明一灭,在这种缥缈之极的视线中,我好像看见,曾经有一个人,带着半截狗来过这里。 那个人,只是一团很模糊的影子,他就从这扇小门钻了进去,半截狗在外面等。那个人可能钻进去以后就再没有出来,半截狗等了很久很久。 或许,就是因为半截狗有这样的经历,它才会阻拦我进入这道小门,它害怕我一进去,可能也会一去不回。 青铜碎片带来的影响持续了一会儿,我的视线恢复了正常。我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即便我说出来,半截狗大概也听不懂。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转身钻入了小门,这一次,半截狗没有阻拦,趴到了小门外的地面上。 小门之后的路线,对我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一直朝前走,就走到了那片到处都是大门的空间处。 不知道是不是我有了相应的经历和经验,以及一些心理准备,这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上一次心慌。那种让人感觉恐怖,感觉朝前再走一步就万劫不复的气息,依然还在,只不过我的反应不是特别强烈。恐惧是不可能消除的,但此刻心头的恐惧,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我不敢抄里面走的太远,我没包为公那种熟记道路的本事,只能在空间边缘附近来回转一转。 这片空间非常非常大,即便绕着外围走一圈,也不知道得走多长时间。所有的门,都是一模一样的,分辨不出它们有什么区别。我慢慢的走了有二十分钟,就尝试着,朝深处稍走走。 当我用手电朝前面照过去的时候,黑暗死寂的空间里,骤然间有一点亮晶晶的光,借着手电光线的折射映入了眼帘。 第二百零九章紧急撤离 http://.biquxs.info/

那一点闪亮的亮光,在黑黝黝的空间深处显得非常扎眼。这是很基本的常识,在这片空间里面,一定有什么反光的东西。 我和包为公来过这里,反正就我所知,这个地方除了一道一道几乎分辨不出区别的门之外,就只剩下乱七八糟的石头。我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在反光,站在这里观察了一会儿,手电照来照去,只要角度正确,那边的闪光就接连不断。 按照现在这个位置朝里面走的话,是我和包为公没有到过的地方,我吃不准反光的东西是什么,既然发现了,肯定要去看看。 我非常小心,唯恐在里面迷失方向,即便那一点光点距离并不算很远,可我还是害怕。我用了一个特别笨但是很管用的办法,这是以前和瞎三儿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的。我拿了两捆很细的绳子,连起来大概有一百米左右。把绳子的一端固定在出发点,然后牵着绳子走,不管路再复杂,只要顺着绳子回来,肯定能回到出发点。 我就用这个笨办法,抓着绳子朝前面走,大概就是十几米之后,那点反光的光点,已经在眼前很近的地方了。 前面是一小堆乱七八糟的石头,那一点闪光的光点,就夹杂在石头里。 我走到石头跟前,乱糟糟的石块里,有一片黄金一般的东西。我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才把东西给捡了起来。 这东西约莫有一个巴掌大小,黄澄澄的,猛然看上去像是黄金,但仔细看看又不像。因为这东西整体保存的还好,但是边角的地方,已经有锈了。黄金是不会生出这样的锈迹的,如果这样看的话,我感觉这应该是一块青铜。 青铜这个东西,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很容易造成误区,感觉青铜是那种深绿色的色泽。其实不是,现在留存的青铜器,年代基本都很久远,器身氧化的严重。真正的青铜在刚刚铸造出来的时候,跟黄金的色泽一样,非常漂亮。 这块疑似青铜的东西,一面是光滑的,另一面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细纹。细纹非常杂乱,看不出是什么,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估计看着会感觉受不了。 拿着这块青铜,我疑惑了。这东西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产物?时间太短,不符合常理,时间太长,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可能保存的如此完好。 而且,遍布大小石块的地方,仅仅夹杂着一块这样的青铜,这说明,青铜可能是有人丢失在这儿的。 我在附近又找了找,青铜只有这么一块。 一盘绳子快要用完了,我其实还想再朝深处走走的,现在最多进来了四十多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想了一下,拿出了备用手电,把手电打开,然后放到小石堆上面,这样再走一段路,只要还能看见备用手电的亮光,就可以顺着亮光走回来。 我慢慢的继续深入,一道一道的大门,在黑暗中无声耸立着。事实上,这是一幕巍峨壮观的情景,这么多的大门,建造出来需要耗费数不清的人力和物力。我始终琢磨不透,这个地方到底是谁修建的,哪怕是盛唐那样的鼎盛王朝,可能也没有这么强的国力。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隐约还能看到那把备用手电散发的亮光。无数的大门,基本都是关闭的,我试着推过,大门沉重如山,靠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推的开。 就这样走了差不多有一百米左右,顺着地势,我必须得拐弯,我害怕一拐弯就会看不到手电的亮光,所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就在我犹犹豫豫的同时,拐角那边的黑暗中,有一道大门吸引了我的注意。那道大门其实跟别的大门在外观上并没有明显的区别,但是,门上面有一片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印记。 大门离这里不远,这么点距离,总不至于迷路的,我咬了咬牙,顺着拐弯处走了过去。 在光线的照射下,那道大门上的暗红色的印记非常的刺眼。等我走近了之后,看见暗红色的印记在一人来高的位置,除了一片几乎已经融入门上的印记之外,还有一个人的手印。 那肯定是人的手印,五根手指和整个手掌的痕迹很容易辨认。看着这片印记,我感觉,这应该是干涸以后的血。 现在已经完全无法辨别,这片血迹还有那个清晰的手印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血干透了,在这种没有自然气候影响的环境里,印记的时间不好判断。这道大门本来好像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就是这个血手印,让我感觉到了它的不同。 我站在大门前,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个手印的位置,好像是一个人伸手使劲的朝门上拍打留下的。我不敢那么确定,不过我的感觉很强烈,我觉得有人曾经想打开这道大门,但力有未逮。 这个人应该很不甘心,在感觉没有希望打开这道大门之后,他依然站在大门这里不肯离去。 这个地方的大门这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中这道大门?这肯定有原因。 如此一来,我对这道大门,也产生了好奇。 大门肯定是打不开的,只不过我还是想试试,我在门边站了很长时间,然后慢慢的伸出手,打算推推看。 轰!!! 当我的手刚刚触碰到大门,还没来得及用劲儿的时候,整个人就好像触电了一样,一下子被弹开了。这股力量非常的大,让我猝不及防,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又朝后滚了几滚,等我下意识的翻身想要爬起来的那一刻,眼前骤然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就在我被弹开之后,那道染着血迹的大门,陡然间散发着一股毁灭般的气息。这股气息完全把我给淹没了,我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念头,双脚蹬着地面,不断的朝后退却。 我只想离这道大门远一点,再远一点,这道大门产生的陌生而又恐怖的气息,是我这辈子感觉最让我害怕的东西,那简直比万劫不复还要恐惧。 我连着朝后面退了十来米远,一直退到了拐角处,回头看看,备用手电的光亮又出现在视线里。我刚刚那一下摔的很惨,再加上心理的恐惧像是一片潮水,汹涌不定,立刻萌生了退意。 这个时候的我,仿佛控制不住紧张畏惧的心理,忍着疼痛,一口气跑到备用手电那边,又抓着丢在地上的绳子,直接回到边缘。 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但是不断的冒着一个又一个的问号,那道染着血迹的大门里面,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一触碰到大门,就觉得一种毁灭的气息在不断的蔓延? 汪汪...... 正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半截狗的叫声。半截狗应该是在小门外面守着的,叫声不应该传的这么远。我收好绳子,顺着叫声朝回走,还没走出去多远,半截狗就出现在视线中。 它肯定看到了我手里的手电光,拖着两条前腿,爬的飞快,直接跑到我身边,一咬我的裤脚,使劲的朝后拽。半截狗不能说话,可是一看到它现在的举动,我就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事了。 我本来就慌,半截狗又这样,心里什么都顾不上了,跟着它就朝回跑。我发现事情可能真的很要命,半截狗玩命一般的狂奔,就剩两条前腿了,我竟然还有些跟不上它。 等我和半截狗渡过那片水域的时候,我大概能听到一阵一阵水车在转动的声音,还有轰隆的水声隐约夹杂其中。一听到这声音,我顿时明白过来,那边的排水系统估计是启动了。 按照我的判断,塔儿湖这里不久之前才排过水,排水系统启动至少要到半年一年甚至更久以后,可万万没料到,排水系统这么快就又启动了。 半截狗心急火燎的使劲拽我回来,就是这个原因。等到排水系统启动,再想出去就没有现在那么简单了。我和半截狗跑到临近洞口的地方时,水已经哗哗的顺着那道缝隙朝外流,所幸半截狗报警很及时,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回来了。 我们一前一后的从那道裂痕里冲了出来,我浑身都湿透了,半截狗真的成了落水狗。我赶紧把营地的一些东西收拾起来装到车上,又把车子开到远处。 等做完这些,水还在源源不断的朝外流淌,我平静了一点,感觉排水系统突然启动,可能有什么问题。 想来想去,我无意中看到了装在车上的那个大背包。背包里是青铜头颅,一看到这个,我若有所思,心里产生了一个判断。 这个判断说起来挺无稽的,跟胡说八道差不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感觉很直接也很强烈。我感觉,排水系统的运行,应该和这颗青铜头颅有关。 以前我就猜想过,排水系统肯定有相应的控制,才能保证在大致相等的时间内进行运行和停止,只不过一直没有研究过,控制排水系统的到底是什么。 这颗锈成一团糟的青铜头颅,可能是控制排水系统的。青铜头颅上崩裂下来一只残缺不全的耳朵,挂在半截狗脖子上,就有那么大的魔力,整颗青铜头颅,肯定比一只耳朵更牛叉。 想着想着,我就有些紧张和兴奋,青铜头颅在这儿,如果要是找到了青铜人像的身躯,把它拼接完整,那将会发生什么? 第二百一十章回归 http://.biquxs.info/

拼接青铜人像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让我充满了好奇。只不过这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只能自己想想而已。 我又拿了点东西,给半截狗吃,湖里的水越来越多,等到一定的时候,那条缝隙就会被堵上。我只有一个人,等于进入地下空间的希望被阻隔了。 不过这一趟我觉得还是值得的,弄到了些东西,还得到了线索。 我打算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考虑过半截狗。这附近荒芜之极,半截狗留在这里,也只是苦熬而已。 “走吧。”我把车门拉开,对半截狗挥了挥手:“跟我走,给你找个养老的地方。” 半截狗大概能明白我的意思,知道我让它跟着走。但是,半截狗朝后退了退,不肯上车。我也说不上来,它有什么顾虑,还是其它原因,对它招了几次手,它都不上车。 看着它很坚决,我也就不再勉强了,或许,它也不愿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有的时候,每个个体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其实是件很愚蠢的事。 不管人,还是狗,不管在都市,还是在这偏远的大漠,只要活的舒心,也就足够了。 我把能留下的食物全都打开包装,给半截狗留下,然后启动车子,从这里出发。半截狗跟着我的车子跑了好远。我看着它用两条前腿在地上爬行的姿势,还是感觉不忍心,又把车停下来。可我一停下来,半截狗也跟着停了下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别跟着了,跑出来这么远,等会你还得自己再跑回去。”我其实仍然想把半截狗带走,它脖子上的两块青铜碎块是谁给它挂上去的,现在肯定已经说不清楚了,但那两块青铜碎块是青铜头颅上崩裂下来,带回去研究研究,没准还有新的发现。 然而,我还是抱着那个念头,我不能剥夺半截狗活下去的权力。 车子重新缓缓行驶,这一次,半截狗就没有跟过来,一直到车子开出去很远,回头看看,它还呆在原地。 我的情绪有点复杂,现在我还没老到那种万事皆感伤的地步,可是心里总有种淡淡的愁绪。我得不停的听音乐,把音量开的很大,才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归途比较顺利,算起来,我比包为公他们也没晚几天离开,等风尘仆仆的回到华阳,我立刻先跟陈东联系了一下。 陈东说,他暂时带着小毛和砖头回他家了,小毛在医院里。 “他情况怎么样?” “还好吧。” “到底怎么样?”我听得出来,陈东有些支支吾吾,他是个实在人,不会撒谎,言语支支吾吾,就说明有问题。 我的心顿时就被揪紧了,我早就和小毛说过,不管成功失败,这都是我最后一次让他跟我一起行动。可偏偏就在最后一次,却出现了意外。 “保命是没有问题的,已经退烧,苏醒了。”陈东肯能知道我怀疑了,就没再隐瞒:“就是......他受伤的那条腿,要是想完全痊愈,估计希望不是......不是很大......” “不可能截肢吧?”我吃了一惊,但是我感觉小毛腿上的伤虽然重,却也不是一直没有用药,再严重,也不至于截肢。 “不会,可能以后走路会有点瘸......”陈东回答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大夫是这么说的......” 我坐不住了,跟陈东要了地址,风驰电掣的就赶了过去。 我在医院里见到了小毛,精神看着还不错,我专门去找他的主治医师询问了一下,人家说的那些医学用语我也听不大明白,总体意思就是,以后行走可能会有不便,腿完全恢复如初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 我很难受,小毛的岁数不大,正在壮年,这时候还没成家,要是一条腿走路问题,哪怕是微微瘸了,以后的生活也会受很大影响。 一想到这儿,我就感觉是我拖累了他。 “这不是好好的吗?”小毛躺在床上,冲着我笑了笑:“出院以后啥都不耽误,咱们还可以一块儿喝酒,我还可以开小饭店,这几天啊,我总在想,老天爷还是有眼的,幸亏只是一条腿有了毛病,要是胳膊有毛病,我还掌不了勺了。” 小毛的性格就是如此,他自己吃再多的苦,也绝对不会有一句埋怨。 在医院和小毛聊了一会儿,我想起了之前就做好的打算,陈东为了我们的事,浪费了时间,还贴钱进去买装备。我想过事情了结之后要把这笔钱补偿给人家。转账人家肯定不收,我就借口出来买烟,跑到附近的取款机取钱,谁知道卡插进去之后,才发现余额不多了。 瞎三儿留的那些钱,东用西用,尤其是在达亚那边赔了人家几头骆驼,花的差不多了。我就感觉很尴尬,在银行门口站了一会儿,硬着头皮给张莫莫打了个电话。 我听的出来,张莫莫在接听电话的时候,语气里是有点小激动的,毕竟我一个人跑去塔儿湖,没带他们三个,她肯定会惦记我的安危。 我这边其实是想跟她借钱,但是一聊起来,就扯到别的话题上了。她说这段日子一直都呆在老家,陪她父亲。反正我没在华阳,她回来了也没什么行动,还不如多陪陪老头儿。老王和宁小猫结伴去找过她一次,在那边玩了两天。 这一扯就无边无际了,我跟她聊了一会,趁着她停下来的空当,赶紧和她说,想借一点钱用一用。 “你用钱干什么?” “还债啊。”我叹了口气,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就真得卖房了。 “还什么债,风流债?” “说的什么啊。”我赶紧把陈东和小毛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要多少?” “两万吧。” 张莫莫挂了电话,不到三分钟,我这边就收到了钱,从取款机取出来,又回了医院。 我在医院呆到晚上,临走的时候,悄悄把钱留下了。有些债,其实还不清,但是还一点少一点,自己心里也能轻松一些。 回到华阳以后,有些事情得处理一下。我给原四海联系,让他出来见个面。原四海是靠得住的,所以我也没有刻意隐瞒他,等到见面以后,我问他大通现在的情况。 大通还是老样子,那个苏世仁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大家按部就班,生意没受影响。但这里面也隐藏着一些危机,苏世仁不怎么管事,几乎不露面,现在大通等于群龙无首,大家各干各的,如果时间长了,肯定就有人不拿公司当回事了,会丢下公司的渠道,自己找线挣私钱。 “顶爷呢,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我对生意上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主要还是想问问苏世仁的举动,还有陆放顶的下落。 “没有。”原四海摇了摇头:“顶爷一直都没有联系过我,现在大通的人私底下都在议论,他们说顶爷......顶爷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你觉得可能吗?”我知道陆放顶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但他这个人是什么性格,我也有所了解,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所以,他不会咽气。 “我觉得不可能。”原四海笑了笑:“顶爷倒不了,别人都倒了,他肯定还在。” “老原,你也算是古行的老人了,我请你帮我点忙。” 我把从塔儿湖那里捡到的那块青铜递给原四海,让他辨认一下。 原四海见的货多,眼神也不错,很快就认出来,这是一块青铜。不过,他跟我抱有同样的疑惑,现在这个年代了,谁会铸造青铜?这块青铜的年代暂时不详,但我感觉时间不可能太久,否则青铜上面早就生锈了。 我想让原四海看的,还是这块青铜背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细纹。原四海戴着眼镜儿,仔细的端详了半天,有点懵逼。 “这些不是文字,也不像是装饰性的纹饰,排列无序,没有规律。”原四海实在说不清楚这是什么了,猜测道:“是路线图?” “你拉倒吧。”我立刻否决了他的猜测:“这些细纹断断续续的,而且这么乱,要是真有这么乱的路线,有路线图也没用,人进去就晕了。” “那我就真不知道是什么了。” “这样,把这个做个拓片出来,多做几份,回头找有经验的人都看一看。”我把青铜交给原四海:“保管好,这个东西或许很重要。” “放心,不会误事的。” 等原四海收好这块青铜以后,我又让他帮忙找个最好的修复文物的师父。 “行,这两天我找找。” “不要找大通的人,也别找跟大通经常合作的人。”我专门交代他,让他小心一些。我不想让关于我的消息泄露出去,我在古行没名气,但大通的人都认识我。 “没问题。” 跟原四海交代完了之后,我就让他去忙自己的事。但是原四海要走的时候,我又叫住了他,因为我想起了拼接那尊青铜人像的事情,青铜头颅在我这儿,身躯得去找找。我不确定这东西现在遗失在某个地方,还是被人给收藏起来了,而且原四海即便去打听,也就是华阳附近的古行圈,在这么小的圈子里找东西,希望非常渺茫。 只不过我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不会损失什么。 第二百一十一章鬼手程 http://.biquxs.info/

我把原四海打发走,然后自己琢磨了一下,包为公那条老狐狸,到底靠得住靠不住,他是说过,以后有了什么事情,让我可以去找他帮忙。原四海说白了,能力范围局限在华阳这里,而包为公就不一样,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前十几年一直都在外地跑,他的人脉关系非常广,应该认识外地业内的大佬。要是请他帮忙打听,效果估计比原四海好的多。 但我吃不准包为公能不能信任,这条老狐狸太精明了,我只要一开口让他帮忙找东西,他就能顺藤摸瓜的猜出我的意图。 想来想去,我还是打算试试,我总是感觉,包为公精明归精明,但这个老头儿有底线,真不像那些寡廉鲜耻的奸商一样。反正就是费费嘴皮子的事儿,所以我就给包为公打了电话。 电话一打通,包为公很热情,跟老朋友似的,嘘寒问暖,搞的我有点难为情。在这里东拉西扯了半天,我才让他帮忙留心一下。 “小事,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老爷子,还有那个......”我一听包为公答应的这么干脆,赶紧顺杆往上爬:“李观手札......” “哎呀,这个这个......”包为公在电话那边装老年痴呆:“那个东西,时间太久了,我现在也记不起来到底放哪儿去了,容我找找,容我找找,只要能找到,我就叫你来看,怎么样?” “好吧。”我知道这是包为公的借口,不过人家这样说了,就说明不想让我看到这东西,再死缠烂打也没用。 跟包为公联系完,我洗了个澡,打算好好睡一晚上。等躺下来之后,又觉得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正望着天花板发呆,我突然想起了很久都没联系的徐娘娘。 徐娘娘是赵三元的大将,也是古行的老资格了,而且,赵三元的地盘在新城那边,徐娘娘要是打听,那么范围也会在新城周边的几个县市,扩大一下寻找范围总是好事。另外,还可以再找徐娘娘问问赵三元最近的动向。 一想到这儿,我穿好衣服出门,在街边找了个公用电话,我不能拿自己的手机给徐娘娘打,一旦他那边有问题,就会害了他,还会牵连我。 我用公用电话给徐娘娘打了过去,打了一次没人接,第二次的时候,徐娘娘才接了电话,声音有点懒洋洋的。 “老徐,别来无恙,现在说话方便吗?” 徐娘娘的耳朵尖,记性也好,隔着电话一下就听出了我的声音,他语气里那股懒散立刻就烟消云散了,略带着一点紧张,压着嗓子说道:“你打电话干啥呢?我叫你一声大爷,你放过我好么?” “看你说的这个话,是老朋友该说的话吗?我打个电话能怎么样?”我听得出来,徐娘娘那边应该说话方便,所以立刻就轻松了:“老徐,这么久都没见面了,打个电话问候一声,这不过分吧?” “老朋友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这不过分啊,我双手欢迎啊,关键是,你没事了会打电话?”徐娘娘的话音里,带着一丝幽怨:“你嫌我现在还不惨是么?” 徐娘娘当时伤了陆放顶,陆放顶发狠要找把徐娘娘给揪出来。这个年头,古行里的人不可能真正的去跟人拼命,尤其是赵三元那种身家的人,家大业大,顾虑也多,不会和以前一穷二白的时候那样敢打敢拼。所以,陆放顶一发狠,赵三元有顾虑,让徐娘娘出去躲事。 徐娘娘带着一些人,跑到外地,说是打理外地的生意,其实就是避祸。从去年春节前后开始,陆放顶不露面了,徐娘娘又躲了一阵子,这才回来。但是这么长时间不管事,原来的位置被别人坐了,一些跟他不对付的人,也想伺机痛打落水狗。 “老徐,你的处境,我知道,也理解,我真的理解你。”我一听徐娘娘的意思,大概是真的提心吊胆,所以我也就没问他赵三元的事,就说让他帮忙找件货。 “真的是找件货?” “那可不是真的?我知道你人缘好,路子广,消息比我灵通的多,所以,这才找你帮忙嘛。” 徐娘娘一听只是帮忙找货,估计心里就踏实了。 “你要找啥货?” “老周家的货。” 老周家的货,其实是古行里的暗语,也叫做切口。因为青铜器发展自夏朝和商朝,在周朝的时候达到鼎盛,所以,以前的老古行人说青铜器都不说明白,用老周家的货来代替。这是古行的黑话,从很久之前延续到了今天。古行以前那些老规矩老习俗,现在被丢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些暗语切口保留了下来,因为说起来很隐晦,外人听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还算好的,要是倒退个几十年,那些老古行人一交谈,满嘴的暗语切口,句句说的都是人话,可是古行之外的人站在旁边听半天,也愣是一句都听不懂。 “要找老周家的货?”徐娘娘一听,就在那边犯嘀咕了:“这到底是你要找,还是别人要找,咱可把话说前头,要是你自个儿的事儿,我给你帮帮忙问问,要是别人的事儿,我可不管,我自己的烦心事就够多了。” “要是别人的事,我能麻烦你?肯定是我自己的事儿。”我给徐娘娘保证道:“是我自己想找的。” “你?”徐娘娘吧嗒着嘴,说道:“我可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可是......你寻摸老周家的货,我就算真帮你打听到了,你能买得起?” 徐娘娘这个话说的也有理,青铜器这样的硬货是有忌讳的,而且拿一件出来就是天价。 “你都不知道货主要多少钱,现在这么武断的下结论,嘴里说没有瞧不起我,其实意思还是瞧不起我,你只管去找就行了。” “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硬着头皮装大款,心里却在飞快的盘算,自己到底能搞来多少钱,说来说去,也只能去找原四海和张莫莫挪用一些,但数目肯定不会太多。 “你真确定?你从哪儿弄那么多钱?” “你这么啰嗦干什么,你现在不是还没找到?” 我把要找的货大概跟徐娘娘说了一下,因为那件青铜人像的全品我也没有见过,所以只能根据青铜头颅的大小以及造型,推敲出青铜人像身躯的比例。 “就这个,我帮你去打听。” “老徐,先谢谢了,另外,赵三元他......” “再见!”徐娘娘一听我提起赵三元,立刻就挂掉了电话。 我休息了两天,张莫莫和我说,她过几天就会回华阳,在老家住的烦了,她爹看她看的太紧。 两天之后,原四海替我找了一个专做金属器修复的老手艺人,姓程,叫程盛。 “程盛?外号鬼手程的那个?”我迟疑了一下,问道:“他不是洗手不干了?” “前几年是洗手了,儿子败家,他没法子,只能重新出来挣钱。” 程盛外号鬼手程,因为一双手特别的巧。这个老头儿属于那种草根专家,一辈子没有接受过一天正式的教育,完全是靠经验慢慢积累起来的名气。古行里的很多货,在出来的时候,可能会有损坏,一些小的损坏,除非是买主要求,否则货主不会自己修复,那样会掉价,比如说一口鼎,如果鼎耳掉了,擅自修复拼接,本来能卖一千万,修复了反倒不是好事。 但有些东西损坏的太严重,就必须得修复,修复起来多少还能卖点钱,把利益最大化。一些买到货的货主,会请专业的师父把东西给整一整,这个时候,鬼手程就有了表演的舞台。他的手艺不敢说登峰造极,至少在华阳附近的几个城市里,算得上顶尖。 我挺满意,程盛的口碑不错,认真负责,这是很多老手艺人的操守。最关键的是,他在古行这么多年,一直是靠自己手艺吃饭,从来不依附于人,也不拉帮结派,让他帮忙修复东西,他会保密。 跟原四海一说好,第二天我就带着东西去找程盛。虽然我不太想抛头露面,但这颗青铜头颅可能很重要,不能出一丝差错。 原四海把程盛请到了自己家,一般做这样的活儿,需要几天时间。原四海专门收拾了一间屋子给程盛干活用,等我把那颗青铜头颅带来之后,程盛先看了看,问我是不是要修补缺失的那只耳朵。 “那只耳朵,现在找不到了,得先把外面的铜锈尽量清理清理,最好是让铜像的原貌露出来。” 程盛听明白之后,什么都不多问,立刻着手去干。我帮不上忙,就在旁边看着。外行看事看的是热闹,看一会儿就没意思了,只不过我得一直盯着。 程盛干活是出了名的细致,哪怕多浪费一些时间,也会把活儿干的干净漂亮。整个清理工作大概得三天,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张莫莫回华阳了,喊我去吃饭,我觉得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推辞了也不好,就让原四海在家盯着,我去吃顿饭就回来。 我们四个人碰头以后,就商量去哪儿吃。老王和宁小猫都要吃鱼,跑去吃鱼头,但生意太火爆,排号儿得排到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俩傻不愣登的要等,我和张莫莫只能服从。 等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总算是坐上桌了,但是这边刚坐下,原四海就打来了电话。 “你吃完饭了吗?程师傅把活儿干完了,他说,这个东西有点蹊跷。” “什么蹊跷?” “你最好还是回来一趟,这事我做不了主。” 第二百一十二章工作间 http://.biquxs.info/

原四海的话让我一下子就精神起来,那颗青铜头颅,果然有门道。 “我有点急事,你们三个先吃,如果我忙完了,及时赶回来,要是忙不完,明天我请客。”我打了个招呼,站起来就想走。 “你这么搞,就是脱离群众。”老王拦着我不放。 “排了一个多小时才排上,一口不吃就要走,你是不是傻。”宁小猫也拽着我的胳膊:“好歹吃两口啊。” 盛情难却,我只好坐下来,陪着他们吃了一会儿。只不过心里有事,吃也吃不安生,张莫莫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做主让我先走了。 我风驰电掣的赶回原四海的家,到家以后,原四海正跟程盛在喝茶。 “程师傅。”我这顿饭都吃的心急火燎的,到了之后一分钟都等不住,开口就问:“那东西是怎么回事?” “别急,喝口茶,程师傅也刚刚闲下来。”原四海给我倒了杯茶,坐下喝了两口之后,我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糙了,东西就在这儿,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跑不了,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们三个人坐下来喝茶,我的心也平静了些。随口聊了聊,我想知道这颗青铜头颅的详细情况,就跟程盛询问。 “程师傅,这个东西,能看出来大概年代和出处吗?” “这个东西,挺怪的。”程盛六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体挺健康,人也很和善,可能是觉得这样说着说不清楚,就放下茶杯带我来到工作间。 青铜头颅经过程盛的修整,表面能清除的污垢以及铜锈,全都清除掉了。大眼一看,我就觉得青铜头颅比我刚带来的时候小了不少。它原来是有篮球那么大的,经过修整,现在跟一颗正常人的头颅大小差不多。 这颗头像五官俱全,只不过少了一只耳朵,我不是相关的专家,也无法从这上面看出什么道道来。 “这个东西的年代,不好判断。”程盛戴上老花镜,说道:“老周家的货,我见过不少,相比而言,这东西铸造的比较粗陋,不太正常。” 先秦时代的青铜三朝里,夏朝就不说了,主流历史界不承认。从商朝开始,青铜就是国家管控的珍贵物资,负责铸造青铜器的作坊,都是官方的,没有民间的冶炼作坊铸造青铜。 青铜器主要是礼器和祭器,这都是丝毫不容马虎的,所以冶炼场所有严格的要求,也就催生了青铜冶炼的发展。我带来的这颗青铜头颅,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铸造的,虽然什么都不缺,但谈不上精美。 程盛说,这颗青铜头颅铸造的时候,冶炼技术比较落后,矿石杂质比较多,合金比例也不标准。 “那就是说,这东西是很早以前的东西?比商周还要早?” “也不能这么说。”程盛摇了摇头,说:“铸造的粗陋,跟冶炼技术以及矿石质量有关,我自己认为,可能是地区差异。” 商周两朝,都是封邦建国制,有些地方,可能冶炼技术发达,有些地方相对则落后,现在如果没有具体的物证来表明这颗青铜头颅铸造自何时,那么仅凭经验是不能做最后判断的。 “刚才四海在电话里跟我说,这个东西有一点蹊跷,是哪儿有问题?”我一看纠结青铜头颅的年代可能不行,就转入了正题。 “是这里。”程盛在青铜头颅额头上方比划了一圈,说:“这里有一条缝。” “一条缝?” “对,是一条缝。” 程盛说,这颗青铜头颅跟别的青铜器不太一样,很多青铜器在铸造的时候,因为器具本身比较大,所以没有那么大的模具,需要分批浇筑,最后熔炼成整体。这颗青铜头颅,体积不大,本来应该用一次性浇筑法铸造出来的,但是偏偏分成了两次铸造。 也就是说,这颗青铜头颅不是一个整体,分为两个部分。古代的冶金技术,讲究实用,因为没那么多时间和资源搞那些花花肠子,能一次解决的事儿,不会脱ku子放屁,分成两步来。既然这个东西分成了两部分,那就说明,肯定有分成两部分的理由和必要。 如果按照程盛的经验,这颗青铜头颅的里面,可能会有文章。这东西铸造的时候,冶金技术就不发达,还非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拿脚后跟想想,也有问题。 “那以您的意思?”我指了指青铜头颅上面的那条缝:“内有乾坤?” “这个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用认真,主意还是得你自己拿。”程盛呵呵一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老周家的货,要是真弄砸了,我可吃罪不起。” 程盛的意思我明白,因为这样的东西完全是靠经验去判断的,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他不会把话说死。免得出了问题以后,我会找他的麻烦。 原四海跟我使了个眼色,俩个人就跑到外面的客厅去嘀咕。他没有问我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只是问我要怎么处理这件货,如果打算卖掉,那还是不动为好。原四海是生意人,凡事都要从商品价值利益去考虑。 不过,他心里大概也明白,我前两天让他去找的那件货,就是青铜人像的身躯,他知道我应该是想把整尊人像给拼齐。 “我都穷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指望这个发财,这东西肯定不会卖,我只是想弄明白而已。” “要是这样的话,可以跟程师傅说一下,让他没有心理负担。” 我跟原四海嘀咕完了,就跑到工作间和程盛交底。我和他说,这个东西弄坏了也不要紧,只要能把真正的情况搞清楚。 “大气。”程盛对我翘了翘大拇指:“一般人没这个气魄,不过老弟,我还是得叮嘱你一声儿,要是这么搞,真的就把这件货给毁了,它现在少了只耳朵,那无关紧要的,折价也折不下去太多。” “没关系,我心里有数,您就直接开干吧。” 如果想要把这颗青铜头颅打开,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锯子从额头上那条缝隙锯下去。 我没有异议,程盛三番五次的找我确认以后,才开始动手。 他干活很细致,把青铜头颅先固定好,然后下锯。我和原四海在旁边看,可能程盛心里还是忐忑,毕竟这东西是青铜器,所以干的特别慢。锯子把青铜头颅额头上的缝锯开了一段,和程盛判断的完全相同,这颗青铜头颅是中空的。 当时的铸造技术可能无法直接铸造出一个完全密封的中空体,所以采取了分铸然后合并的办法。这颗青铜头颅不能说天衣无缝,但中间肯定是中空的。 不过,锯子锯出的缝隙只比锯片宽那么一丁点,根本就看不清楚青铜头颅里面的构造,也看不到是不是有东西。只能把头颅的上半部分全部锯掉才行。 我们是从晚上九点多钟开始干的,一直到半夜两点,才算快要收尾,眼瞅着只差最后一点就可以锯掉青铜头颅的上半部分,我忍不住朝程盛身边靠近了一点,想要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工作间的灯突然灭了,灯灭只是一瞬间,前后可能一秒钟都不到。灯灭的那么突然,谁都没有防备,原四海住的这个小区还算不错,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突然断电的情况。 灯灭灯亮间隔的时间太短,快让人反应不过来,直到灯重新亮起了有半分钟,原四海自己砸了咂嘴,说:“刚才,窗子外面是不是有人喊了一声?” 原四海要是不说,可能我也没印象,但他提起来,我倒真觉得,在刚才灯灭的一刹那,似乎窗子外面就是有人喊了一声。喊声距离应该很远,原四海家是住在八楼的,而且工作间的窗户都关严了,楼下的声音传上来,也非常的轻微和缥缈。 “我......”程盛停下了动作,透过老花镜看了看我们两个,像是有话想说。 “您怎么了?” “没什么,接着来吧。” “有话您说啊。”我看着程盛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感觉挺难受。 “也没啥,就是刚才你们说楼下有人喊了一声,我是觉得,那声音很轻很轻,但是离我们很近。”程盛在工作间的左右看了一眼:“好像就在这屋子里。” 程盛的话让我脊背一阵发寒,屋子里总共就我们三个人,要是声音是从屋子里传来的,那就真的见鬼了。 “程师傅,没事,您多半是听错了。”原四海也感觉程盛好像有点心慌,赶紧在旁边搭腔:“绝对是听错了。” “那估计就是,就咱们三个人,没别人了。”程盛觉得这个活儿干的时间也够长了,所以拿着锯子准备继续动手。 只差最后一点,这颗青铜头颅的上半部分就要锯开了,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青铜头颅上。 这时候,工作间得灯又灭了,这一次,灯灭了大概有七八秒钟时间。七八秒的时间,我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就因为能反应过来,所以我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头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三章不明物 http://.biquxs.info/

在工作间的灯熄灭的七八秒时间里,透过窗户,我看到外面的路灯,还有对面那栋楼的灯是亮着的。我不知道原四海这个小区里面会不会存在某一栋楼单独断电的问题,只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总觉得不是很正常。 “老原,这个小区,会不会就这一栋楼断电了?” “不知道,以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原四海跑到电闸那边看了看,又回来看看屋顶吊着的灯:“会不会是灯管接触不良?” 我们俩说了几句话,我就发现,程盛站在桌子前面,拿着锯子一声不响。这个老头儿和善而且挺健谈,可是现在直接不开口了,我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脸色有点发白。 “那个......”程盛趁着我和原四海说话的空当,把手里的锯子放下来,然后收拾乱七八糟的工具,一边收拾一边说:“这个活儿啊,我不收钱了,我得赶紧回家,家里头有点事......” “您这是什么意思?”原四海一下就晕了,程盛在古行里是响当当的招牌,不管大活小活,从来不会干到半截甩手不做。 “我不收钱,不收钱了,前头这些活儿,我白干。”程盛也不解释,把那些工具收拾好了之后,就打算要走。 我明显察觉出来,程盛不对劲,眼瞅着他要走,我赶紧拦着他,有的事不弄清楚,始终是个祸患。 “程师傅,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您别说您不收钱,我们多给点也无所谓的,可是你干到半截就走了,总得给个说法不是?” “也不算干到半截,那不是......那不是马上就要干完了吗......”程盛还是想走,拦也拦不住:“我确实有事......” “程师傅,咱们都是大人了,有的事,您就算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您这么一走,把我们俩甩到这儿,要是真有个马高镫短的,您觉得合适不?” 我这么一说,程盛果然就迟疑了,我看得出来,这个老头儿为人不错。 “那个......”程盛咕咚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的在屋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冲着我和原四海摆摆手,示意我们先出来。 我们三个人直接就躲到厨房里,程盛紧紧的关住房门,他的脸色一直都泛白,拿着工具包的手也在轻轻发抖。 “老弟,你这个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不管,这是做活儿的规矩,不过这个活儿,我真的不能再干了。”程盛很认真的对我说道:“我不干,我劝你也不要再碰它,瞅机会把它处理掉。” “您说个痛快话,这样说了,我真的听不明白。” “哎呀!”程盛急的直甩手,偏偏又遇到我这样刨根问底的人,他在厨房里贴着墙根来回走了几步,说:“这东西很邪性!” 程盛说,就在刚才工作间灯灭的那七八秒时间里,他清清楚楚的听见,好像有人贴着他的耳朵问他,问他是不是想看看这颗头颅里面有什么东西。 “程师傅,这个就有点......有点......”原四海听完之后,感觉很不可思议:“您是不是听错了?”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程盛的讲述是否属实,他六十多岁快七十的年纪了,耳朵如果有毛病,这也很正常。 可是,一想到塔儿湖那条半截狗,还有那两块带着魔性的青铜碎片,我就不敢随意判断,是程盛的耳朵有问题。 “我的耳朵没有毛病。”程盛很肯定,好言相劝:“老弟,你太年轻了。混古行的人,谁能不信邪,不信邪总要吃大亏的。” 程盛应该不会撒谎,没有撒谎的理由和必要。如果他没撒谎,那说的就是真的。我自己想了想,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也觉得背后冒凉气,屋子里的灯突然黑了,还有人在自己耳朵边耳语了一句,程盛要不是见多识广,可能会被吓出什么毛病。 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不好再强留了。所幸的是,那颗青铜头颅已经马上锯开,这也不算很高深的技术活,就算程盛走了,我自己也能搞的定。 我让原四海按约定的价钱付给了程盛,老头儿很感激,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这东西千万别再碰。 等程盛走了之后,我和原四海在客厅抽了支烟,原四海问我该怎么办。 “等会我自己去看看。”我把烟头按进烟灰缸:“你在外面等吧。” “那不合适吧。”原四海有点为难:“要是真有什么事儿,顶爷将来回来了,我交代不过去啊。” “拉倒吧,不用你跟他交代。”我心里暗想着,当时在塔儿湖遭遇的波折就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次。 我自己跑到工作间,把门给关上,为了防止工作间的灯再突然灭掉,专门拿了把手电过来。青铜头颅只剩最后一点点没被锯掉,我拿着锯子,小心翼翼的按照程盛当时的手法,慢慢的开锯。 我锯的慢,不过不到十分钟时间,青铜头颅的顶盖就被完全锯开了。这十分钟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全神贯注的感应,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响动。 青铜头颅完全锯开之后,我随手放下锯子,慢慢的把顶盖给拿掉。 头颅是中空的,在我拿掉顶盖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中空的颅腔。颅腔在被锯开之前,严丝合缝,密闭没有缝隙,等到一锯开,我发现颅腔里面,有一些发绿的黏糊糊的东西。 我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很多液体如果保存在青铜器皿里面,时间很久之后,就会变绿。以前有座汉墓,一直没被盗挖过,前几年才被发现。这座汉墓里面,有一只青铜的酒罐,因为封存的好,酒没有挥发完,还剩下一大半,两千年的沧桑岁月,酒罐里的酒也变成了翠绿色,看着特别稀奇。 我怀疑,这颗青铜头颅里的黏糊糊的东西,本身不是绿的。这东西隐隐约约有一股挺奇怪的气味,很臭,还有腥气。 我小心的用一把长柄螺丝刀在青铜头颅里面搅了搅,除了这一滩绿了吧唧的东西,就再没有别的了。 我有些失望,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这颗青铜头颅打开,谁知道里面并无乾坤。 但这不符合常理,程盛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在冶金技术不发达的时代,工匠把东西铸造成这样,就一定有必要。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铸造青铜头颅的人,就是为了把这些绿了吧唧的东西装进来。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有一点警觉,因为以前听同行聊天的时候,总能听到一些关于下坑的故事。他们说,坑里的尸毒,都是幽绿色的。 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捏着鼻子,靠近之后仔细的观察着。这些绿油油的东西,很像是掺了菠菜汁的豆腐脑,稀里糊涂的一团,看着就想吐。 可能是我在工作间呆的时间长了,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所以原四海不放心,跑进来看了看。 “老原,既然来了,参考参考,这是啥东西。” 原四海过来之后,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他以前在大通这么多年,基本扮演的都是办事员以及师爷的角色,没有真正见过那些血雨腥风,一看见这一滩绿油油的东西,就有点干哕。 “我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是什么......”原四海捏着鼻子,说道:“反正就是感觉很恶心。” “这可不行啊。”我皱起眉头,这一次弄到青铜头颅的过程就很难,又费老鼻子力气千里迢迢带回来,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这就让我接受不了了。 “这个没什么好办法。”原四海指着青铜头颅里面那一滩绿了吧唧的东西,说:“总不能把这一滩东西捧着,去找别人给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我们俩在这儿忍着恶心,议论了半天。时间太晚了,我就打算到明天再说。 我在原四海家的沙发凑合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张莫莫就打电话和我说,老王和宁小猫他们昨天很不满意,说我不够意思,一走没人影了。 “今天,今天我请客。”我给张莫莫赔不是,答应今天请他们三个人吃饭。 被电话一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了,正好原四海也起来上厕所。反正是睡不着,我就想去工作间再看看。 “我下楼弄点早饭,吃了再忙吧。” “可别。”我立刻摇了摇头:“等吃饱再来看,说不定刚吃进去的早饭又得吐出来。” 被锯开的青铜头颅还在桌子上面,我点着烟走进来,为的就是挡挡这里的味儿。我自己看了一会儿,原四海也跟着进来,两个人就这么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原四海停下脚步,挠了挠头。 “怎么了?有啥发现?” “也不算是发现吧,我就是觉得......”原四海指了指青铜头颅的颅腔,说:“我就是觉得,这东西说是铸造的很粗陋吧,但是颅腔却很精巧。” 原四海的意思我明白,在打开青铜头颅之后,我觉得这颗头颅完全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铸造的,不仅仅头颅大小,就连颅腔的构造,也相当接近真正的颅腔。 “那你看,会不会是这样。”原四海又挠了挠头,说:“这里面,是不是放过一颗大脑?” 第二百一十四章不良反应 http://.biquxs.info/

“老原,你说的都是扯淡话,这里面怎么可能有一颗大脑。”我对原四海的话嗤之以鼻,觉得这货成天在办公室呆着,把脑袋给呆坏了。 “开玩笑的呗,闲着也是闲着。”原四海肯定也知道这话纯属扯淡,哈哈笑了笑。 我们两个笑着,重新望向青铜头颅,但是笑着笑着,我就笑不出来了。 一比一的比例铸造的青铜头颅,还专门铸造出一个颅腔,颅腔里面,现在只能看到一滩绿色的黏液...... 可能就是一瞬之间,我猛然感觉到,原四海这个扯淡的笑话,应该很有可能。 程盛告诉过我,青铜头颅是上下两部分组成的,两部分分别铸造以后,再重新融合为一个整体。两部分连接处,应该是锡合金。 本来,原四海的推测简直就是胡扯八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青铜头颅铸造好了之后,里面放了一颗大脑,但是时间太久了,大脑在青铜头颅中腐烂。青铜头颅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都浸泡在地下河的河水中,没有阳光,温度很低,颅腔内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不会蒸发,保存了下来。 “老原,你别说,我怎么觉得你的推测,还真有这个可能呢?” “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可别当真。” “不能按照自己的常识去做判断,经验是个好东西,可有时候也会害死人的。” “要不咱们找个老前辈,打听打听,看看以前有没有这样的事?” “赶紧拉倒吧。”我立刻否定了原四海的话,古行里的人可能是遇见过很多怪事,但我和原四海的猜测只能关着门自己说说,要是真恬个大脸去找人打听,人家绝对认为遇见了俩傻缺。 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很确凿的感觉,这颗青铜头颅非比寻常,如果能把它拼凑完整,那么说不定还大有文章可做。 我跟原四海交代了一下,让他专心去打听打听古行里有没有谁知道半截青铜人像。原四海答应下来。 青铜头颅里的那些腐败物很恶心,可是我暂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留着不合适,扔了也不合适,想来想去,只能先丢在这儿。我把青铜顶盖盖到原来的位置,又用胶带把上下两部分的衔接处仔仔细细的粘了几圈。等做完这些,我和原四海一块儿下楼去吃早饭。 吃早饭的时候,原四海给伙计打了电话,让对方过来,帮忙把青铜头颅转移个地方。原四海的确很认真谨慎,程盛是个靠得住的人,可是为了防止万一,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还是得转移到别的地方才安全。 原四海的伙计没多久就赶了过来,青铜头颅暂时被搬到了大通名下的一个仓库,这个仓库一直都是原四海在负责,有专人二十四小时看管,非常安全。 忙完了之后,原四海要到厂房那边去看看,我想着今天已经跟张莫莫他们约好了,所以直接跑到张莫莫那边。 到了张莫莫家的小区门口,我刚把车子停好,下车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脚踝上面又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毛。我很苦恼,这一片细毛怎么退都退不掉,什么办法都想了,全部不管用,唯一的法子就是用刮胡刀去剃掉,可每一次剃掉,细毛好像蔓延的范围更大。我从塔儿湖回来之后,就剃过一次,这才没几天,细密的毛又冒头了。 我在门口的超市里面买了刮胡刀,然后来到张莫莫家。进门之后先跑到卫生间去冲澡,顺便把腿上的细毛给刮掉。这些细毛平时我看着都不想看,如果露出来让张莫莫他们看到,估计也会让对方膈应。 “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张莫莫抱着胳膊,斜靠着卧室的门:“怎么把刮胡刀也带来了,打算在这儿常住?” “没那个意思。”我赶紧把手里的刮胡刀放回卫生间,坐下来倒了杯水。 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倒没有很注意,现在看着素颜的张莫莫,觉得她好像憔悴了些,而且精神不是太好。这跟我以前认识的张莫莫可不太一样,那个时候张莫莫虽然话不多,但是做事风风火火,干脆果断,一副英姿飒爽的气息。 仔细算一算,其实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真正的坐在一起面对面的交流过了,她在老家呆了那么久,我一个人跑到塔儿湖去冒险,等于是许久未见。 “怎么样,昨天一块儿吃饭,我也没多问你,现在就咱们两个人,说说吧,这一趟的进展如何?” “收获不是太大,但多少有点收获。”我把塔儿湖那边的经历简单说了说,很多情况我自己都不弄不清楚,张莫莫就更不清楚了。 张莫莫好像有一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很了解她,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才可能展露真实的自己。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也不快乐,看着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身体有一点不舒服。”张莫莫低着头,拿了一支烟,捏来捏去的,却不点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对我说道:“我的预感不太好。” “什么预感?是有什么事了?” 张莫莫说的,还是背后那片如同一张脸一般的黑纹。黑纹的颜色还是很淡,不过张莫莫能分辨出来,至少是比以前深了一点点。 这些黑纹一直没有给身体带来实质性的影响,但就从前一段时间开始,黑纹所在的地方,会有很轻微的刺痛感。刺痛感不算难受,所以张莫莫并未特别在意,可就是察觉有刺痛感之后,她就时常低烧。 她发烧的温度不高,可能就比正常体温高半度到一度之间,按道理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很要命的问题,但张莫莫在低烧的时候,神智会有恍惚,就跟高烧四十度以上的人一样,仿佛把脑子都烧糊涂了。 在出现了几次低烧的情况之后,张莫莫开始怀疑,低烧是不是和背后的黑纹有关,她问过宁小猫,宁小猫也低烧过,不过没有张莫莫那么频繁。老王倒是安然无恙,从来没有发过烧。 这可能是他们三个人各自的体质不同,导致了具体的情况不同。张莫莫的身体其实很弱,比不上宁小猫,更比不上老王。 “你想多了,低烧嘛,很正常的,平时有个着凉什么的都可能会引起低烧。”我安慰张莫莫:“有的时候,人本来没病,自己想的多了,天天胡思乱想,才把病给想出来的,不要多想,这跟背后的黑纹没关系。” 我嘴上虽然这样安慰她,可是心里却忐忑不安。那种黑纹,尤其是凝聚成脸的黑纹非常要命,持续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陆放顶那样,生不如死。 可暂时没有什么办法,如果有办法,陆放顶就不会拖到现在还深陷痛苦之中。我只能拼命去寻找可以化解的线索。 陪着张莫莫聊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让她的心情好转了一些。张莫莫洗漱了一下,然后我们出门去看了场电影,又在电影院旁边打电玩。 “我在家里住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张莫莫抓到了两个公仔,尽管都是些不值钱的廉价货,可我看得出,她的确很高兴。 晚上的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碰面吃饭。吃饭期间,张莫莫问我,下一步行动有没有什么计划和安排。我说暂时没有,塔儿湖那里估计短时间内不能再去了,现在线索匮乏,我正好也需要一些时间做做青铜人像的工作。 而且,我还想跟包为公那个老狐狸多接触接触,塔儿湖一行,让我感觉包为公对于这个大事件知道的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们痛痛快快的吃了个饭,然后又喝了点酒。手里有酒杯,身边有朋友,这样的生活跟塔儿湖风餐露宿又危机重重的探险相比,真有天壤之别,我的酒量还不算小,可是喝着喝着,最后就喝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好好的休息了一下,吃的好睡得好,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我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包为公手里的李观手札,虽然被拒绝了一次,但我想着反正跟包为公已经搭上线了,时不时的磨磨他,时间久了,保不齐老头儿一发善心,还会多说一点线索。 我给包为公打了电话,电话里面包为公很客气,说自己弄了两瓶好酒,回头送我一瓶。 “我先谢谢您了。”我看他这么客气,也赶紧表示恭敬:“老爷子,我知道个地儿,专门做野味的,味道很不错,怎么着,有空了一起去喝两杯?” 包为公满口答应,说着说着,我想把话题朝手札上面引,包为公不愧是老狐狸,一听话锋不对,就说有点急事要处理,啪的挂掉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苦笑了一声,心说想要沾包为公点便宜,真是难如登天。 就在这时候,原四海打了电话,我这边一接,就听见他的语气有些兴奋。 “今天我遇见个事。”原四海神秘兮兮的在电话那边说道:“要是我不说,你就想不到这个事到底有多巧。” 第二百一十五章很巧的巧合 http://.biquxs.info/

原四海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兴趣,他这个人比较稳重,刚认识的时候,连一句废话都不多讲。现在是熟悉了,他办事说话都还有分寸,很少会拿着这种口吻跟我交谈。 “老原,你这个语气很罕见啊,是什么事,说来听听,让我看看有多巧。” “那个青铜头颅,我又看见了!” “青铜头颅,你又看见了?”我大吃一惊,这确实是个相当相当巧合的事,我刚刚才请程盛把青铜头颅给锯开,没过两天,原四海就又见到了另外一颗:“老原,在哪儿看见的?” “这个......”原四海有点不好意思,在电话那边吭吭哧哧的,我催问了几句,他才如实说了。 原四海以前在大通跟着陆放顶,基本不敢自己私底下做活儿,公司的规矩就是这样,严禁人员用公司的人脉和销售网做私活,而且那个时候陆放顶一直都在,谁也没那个胆子犯戒。 但现在陆放顶音讯全无,很多人都私底下乱传,说陆放顶是回不来了,众人对陆放顶的恐惧就慢慢的减少,再加上苏世仁基本就不管大通的事务,所以不少人开始偷偷摸摸的自己找货,然后通过大通的关系销售出去牟利。 原四海也这么做了,倒不是他这个人太贪财,就是因为家里负担重。他的情况我知道,干了这么多年,钱都折腾进去了,其实手里没有多少积蓄。 “你放心,这个事不算个事,不管顶爷回来不回来,这件事我绝对给你保密。”我马上宽原四海的心:“你信我的,准没错。” 我一说这话,原四海果然就完全放心了。 “那个,你到我这边的仓库来,人在这儿等着,你边走咱们边说。” 原四海可能是怕在这儿一直打电话耽误时间,所以叫我现在就出门。我拿着手机下楼开了车,朝他的仓库那边赶,同时,原四海把来龙去脉就给我讲清楚了。 原四海那个仓库是大通的,还是陆放顶在的时候分给原四海打理的,现在没人管,就成了原四海的私人仓库。他找了几个人在这里收货,收了以后分批再慢慢销出去,挣个差价。原四海是大通的人,而且是陆放顶的心腹,有这块招牌在,不少人都来找他出货,生意还算过得去。 就是不到一个小时之前,有人找上门,想出一件货,要十万块钱。这样的买卖,伙计没法做主,请示原四海,原四海恰好离的不远,过去看了看,这一看就惊呆了。 这个找上门的人带来的,是一个锈的不像样子的金属头颅。原四海暂时吃不准是不是青铜,但肯定是金属的。 “跟咱俩前几天看的那颗青铜头颅一样?” “不一样。” 这颗金属头颅比较小,但是,原四海发现,在这颗头颅大概额头的部位,有一条比较明显的缝,因为前几天程盛刚刚讲过那条缝隙的来历,所以原四海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条缝隙肯定也是铸造的时候分成两部分铸造,然后再用锡合金焊接成一个整体的。 虽然头颅的大小不同,可这一点却惊人的吻合,所以原四海马上给我打了电话。 “我知道了。”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电话,脚下不由自主的踩紧了油门,跟原四海说:“那个带货过来的人,你千万得稳住,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走,等我去了再说。” “放心,他走不了。” 我挂掉电话,以最快速度赶了过去。 等我赶到的时候,原四海已经在等了。仓库是在地下,地面的房子当成办公室。原四海站在门口,指了指身后的门,示意货主和货都在里头。 “带货的是个什么人?” “是个跑单的野仙,叫何宝。”原四海小声说道:“我找人摸过他的底了,就是个跑单的,没有背景。” 古行里面,跑单,野仙的意思,其实跟业余爱好者的意思差不多。这些人没有靠山,也没有团队,基本就是凭着对金钱的热爱半路出家的。因为专业技术不熟练,所以不可能开到大坑,一般就是小打小闹。 我透过微微开着的门缝,朝里面看了看。那个叫何宝的人估计有四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头儿很低,不修边幅,稀稀拉拉的胡子,前面的头发估计还整了整,后面的头发乱的鸡窝一样,坐在沙发上面,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子。 原四海带我进了门儿,那个何宝看样子是有点紧张,因为对他来说,这毕竟是一笔十万块钱的买卖。 “老板过来了,有什么话,你和他谈。”原四海叫屋子里的伙计先出去,就剩我们三个人。 “十万。”何宝的眼睛比较小,滴溜溜的乱转,瞅人不拿正眼瞅,一副不偷就像贼的模样,他一只手死死的抱着黑布袋,另一只手一正一反的晃了晃:“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货都没看,你就叫我给十万,我敢给,你敢接吗?”我气定神闲的坐下来,瞧着二郎腿抽出一支烟,旁边的原四海就很有眼色的拿出打火机帮我点烟。 我一边抽烟,一边暗中观察何宝的神色。现在倒不是我故意在这里摆谱装逼,跟人谈买卖,尤其是跟何宝这种人谈买卖是需要一点技巧的。怎么说呢,古行里放单的人,一般都比较贪财,属于那种见到好处就往死里捞的人,我要是太客气,何宝这会儿说十万,没准过一会儿就变二十万,所以,我得在气场上压过他。 我自己虽然不是古行里的大佬,但是陆放顶赵三元包为公这样顶尖的人物,都打过交道,学他们三分样子,还是学得会的。 何宝估计真的有点发憷了,颠颠的走过来,把那个黑布袋放到了我身边的茶几上,然后打开。 和原四海说的一样,这个东西虽然锈的厉害,但一看就知道,是一颗头颅,根据我的判断,这个应该是青铜。 不过,这是非常粗劣的青铜,很可能是因为合金比例没有搭配好的缘故。头颅大概比我从塔儿湖带来的那一颗小了三分之一,上面有一条比较明显的缝。 我面上不流露什么表情,可心里却激动了起来。这两颗头颅的大小不一样,铸造工艺还有原料可能也不尽相同,但它们的铸造理念以及构造是完全一致的。 “你觉得,这个东西值十万吗?” “值不值,那不是......那不是也得商量么......”何宝很拘禁的看了我一眼,他来之前肯定打听过了,这是大通的地盘,陆放顶人虽然不在,可招牌还在,谁都不敢小瞧了顶爷。 “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何宝一下子迟疑了,看看我,又看看原四海。 古行的规矩,收货不问货出处,因为很多货的来路可能不是太正,刨根问底的打听货的来历,就等于去摸货主的把柄,所以,这条规矩在古行至少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一般收货的人知道那些野仙的路数,因此会把价钱压的很低,价钱上占便宜,谁都不会去问,这件货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何宝虽然是个野仙,但肯定不是第一次出货,这条规矩,他自然懂。 “咱们谈一谈,我说两条,你自己考虑。”我夹着烟卷,对何宝说:“第一个,这件货到底想卖多少钱,你给个痛快话,第二个,货从哪儿来,你必须得说,我可以给你点辛苦费。” “老板......我说了十万,你不应允,那你......你好歹开个价......” “这个东西,就是个铁疙瘩,我收了,多半也是砸手里,你自己的货,自己都说不上个名堂,你怎么来做生意。”我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看你东奔西跑的,不容易,出来混,不就是图个财,这样,两万块钱,我值当赞助你了。” “不行。”何宝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老板你......你太狠了......” 我的确不太擅长跟人砍价,对原四海使了个眼色,原四海给何宝做思想工作,还给他讲现在的行情。何宝听晕了,但是死咬着两万块钱绝对不行。 眼瞅着两边要谈崩,何宝可能真的怕了,把货装回袋子,吃力的抱起来想走。原四海的伙计就在门外,其中一个是个二百八十斤的大胖子,满脸横肉,站在门口拿着刀子磨指甲。 趁着何宝浑身筛糠的机会,原四海给加了一万块钱,一共三万。我知道,何宝这人肯定没什么格局,你跟他空口白牙的说价钱,那也只是个数字而已,所以我直接让原四海从账面上拿三万五千块钱过来。 “这三万,是货的钱,我告诉你,你真沾光了。”我甩过去三叠崭新的票子,嘴角带着微笑,可心里暗暗叫苦,这钱算是借原四海的,再加上上一次收受命铜牌的钱,我肯定都得还。 跟我想的差不多,虽然三万块钱这个价格跟何宝想象的有差距,但差距不是特别大,他自己心里也有数,跟古行的人做买卖,至少要抱着被对折杀价的心理准备。他可能是想到手五万,现在能有三万,而且是现金,何宝大概就认命了。 “给你。”何宝把装着货的布袋子递过来,伸手就去抓钱。 “等等。”我架住他的手,把另外五千块钱也放了上去:“这个是你的辛苦费,跟我说说,这件货是从哪儿弄来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趁热打铁 http://.biquxs.info/

何宝明显不愿意吐露这件货的来历,还是那句话,很多货的来路不正,如果把货的来历告诉别人,其实就等于交给别人一个把柄。 我从来不愿意做那些强人所难又仗势欺人的事情,可是这个东西的来历很重要,我必须得弄清楚,这一次,也只能不仗义了。 “你叫何宝是吧。”我指了指桌子上的三万五千块钱,对他说:“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把货的来历说了,你拿钱,要么,把货的来历说了,一分钱拿不走,你自己选。” “这......”何宝一听这个话,脸上的表情就和便秘似的,难受到了极点。 “不急,好好考虑。”我站起身,叫上原四海就走:“咱们先出去,叫伙计过来陪陪他,陪到他想通了为止。” “别!”何宝一下就急眼了,他对外面那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很忌惮,愁眉苦脸的想了想,把嗓子压的很低:“这个东西,是......是挖来的......” “从哪儿挖来的?” “坟里。” “坟里?哪儿的坟?” “我不认识那个地方啊。” “逗我玩?你把坟给挖了,不知道是那个地方?” “我真不认识......” 何宝一急,就稀里哗啦全给说了。他是华阳附近一个县里的人,平时的主业是种菜,副业是下坑。他很少跟人合伙,即便合伙,也只不过偶尔一两次。因为对业务不熟,所以何宝一直都在周边的地方找一些民间普通的坑,如果能遇到过去那些乡绅地主的坟,何宝就很知足。 不久之前,何宝一个同行找到他,给他提供了个消息。这个同行前几年在外面做活的时候,摔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基本就告别这一行业了,平时靠给人提供一些消息,换点辛苦钱。 这人告诉了何宝具体的路线,还有位置,何宝一听,地点是在一座山里,而且是那种民间的普通墓葬,心里就不太乐意去。根据他的经验,深山中的民间墓葬,捞不到什么油水。 何宝的朋友就游说他,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说来说去,把何宝给说动了。他根据这个人提供的路线,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而且也找到了墓穴具体的位置。 等到到以后,何宝就下气了,这的确是个很普通的墓。这样的墓,根本用不着什么专业技术,只要有膀子力气,拿把铁锹就能挖开。 不过,等真正把坟挖开的时候,何宝还真找到了东西,就是他带过来的这个青铜头颅。 “坟里,没棺材,就埋着这个东西?” “不是不是。”何宝连忙解释道:“有棺材,东西就在棺材边儿上,我拿了东西,连棺材都没打开......” 何宝说,他挖开那座坟的时候,那颗青铜头颅就在棺材的旁边,而且,不止有一颗青铜头颅,还有身躯。头颅和身躯连接处不是太结实,应该也是锡合金焊接的,但焊接的很粗糙。 这尊完整的青铜像虽然不是很大,但靠何宝一个人绝对带不走。坟的位置是在山里,道路南行,想把完整的青铜像带回来,就得找好几个人帮忙。车子开不过去,只能靠人力。 何宝是绝对不愿意跟人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的,而且,华阳这边的野仙,都有规矩,总结起来就是三不。第一个,做活不走大路,第二个,出手不落空,第三个,不贪占同伙的利益。 其中第二个出手不落空,意思就是一旦进行行动,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空着手回来,哪怕真没东西可拿,也得在坟边抓把土带回来。做这个活的人,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所以很多人都有点迷信,喜欢讨吉利,空手回来不是好兆头,所以,就有出手不落空这个行业准则。 何宝肯定不会抓把土带回来,他观察过,青铜头颅和身躯之间衔接的不紧,所以何宝就找了石头,把青铜头颅从身躯上面硬砸了下来。 何宝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神色之间有点闪烁。这个人是比较聪明,不过,是那种小聪明,也就是自己觉得自己聪明,能瞒得住别人。 “我和你说,我把辛苦费都付了,整整五千块钱,就买你几句话,要是糊弄我,你就太不地道了。” “没有......”何宝急忙摇了摇头:“我这不是正想着,该怎么说嘛......” 在何宝用石头砸青铜头颅的时候,他突然就听见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叫了一声。可是等何宝转头朝旁边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何宝当时能断定,他百分之百听到了什么声音,绝对不是错觉。何宝的胆子不算特别大,尤其是干这种挖坟掘墓的事儿,本身就亏心,所以一有动静,何宝立刻虚了,急急忙忙把那颗青铜头颅使劲搬上来,又胡乱把挖开的坟回填,马上离开。 何宝把东西带回来,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所以就想找个地方,看看能不能卖掉,如果能卖个好价钱,他就想再硬着头皮冒冒险,想方设法的把那半截身躯也给弄回来。 我听完何宝的话之后,暂时也没有去判断他是否撒谎。因为一旦知道了这些线索,我必然得去实地勘察一番,何宝有没有说谎,到时候就知道了。 “何宝。”我不动声色,也不说相信不相信他的话,转移话题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知道,是顶爷的地盘。” “你知道是顶爷的地盘,那肯定知道顶爷这个人。” “华阳有谁不知道顶爷的。”何宝满脸堆笑,翘起大拇指:“古行里头,顶爷是这个。” “你知道就好。”我指了指身边的原四海:“这个老原,是这里的总经理,以后你有事,可以直接来找他,不管出货,还是别的事情,能办他就给你办了,我跟你说,华阳古行里像老原这么厚道的人,你真找不出第二个,信原总,得永生。” “原总。”何宝听见我的语气放缓了,也开始活泛,跟原四海握手:“原总,以后多担待,多担待。” 何宝跟原四海客气,又是握手又是递烟,我在旁边暗中盘算着,这个事情绝对不能等,要抓住小偷连夜审。何宝挖开的那个坟,时间还不长,消息估计没有泄露出去,要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该弄的东西给弄回来,要是消息外泄,被别的人知道,到时候可能有麻烦。 “还有。”我给何宝许了点好处,接着说道:“这个东西具体是从哪儿挖的,我想去看看。” 何宝正和原四海套交情,一听我的话,脸上又露出难色。他不是傻子,从坟里挖出来的青铜头颅,压着价还弄了三万块钱,那留在坟里的半截身躯,肯定还能卖点钱,我猜的没错,何宝这个人贪财,一牵扯到钱,他就不管这个地方是谁的地盘了。 “老板,这个这个......”何宝挤眉弄眼的说道:“你们都是做大买卖的,不至于断我这点财路是不是,我拖家带口的不容易,拿命换点钱过日子......” “到时候,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 “那你能给我多少?”何宝指了指黑布袋里的那颗青铜头颅:“光一个头就三万,身子起码要翻一倍吧?” “到时候再说。” “老板,这些事情,还是先说好,亲兄弟明算账嘛。” 我没说话,原四海估计有点火了,何宝这个人,就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不给他好脸,他跟孙子一样,给他点阳光他就春光灿烂,废话比树叶子都稠。原四海不想跟他啰嗦了,从门外叫了伙计,让伙计好好照看着何宝。 门外那个二百八十来斤的胖子进门,几乎是把何宝夹在胳肢窝里头给带出去的。等他们一出去,我就让原四海准备两辆车,再多带几个人。根据这个青铜头颅的大小比例来分析,那半截身躯肯定有点分量,山路深处开不进车,得靠人把东西硬抬回来。 “现在就去?” “现在去。”我低头看了看表:“还不知道路有多远,现在赶过去,等到地方,可能至少也该吃晚饭了,咱们在那边等等,天黑了就进山。” 原四海叫人备好了车,又喊了四个伙计,胖子在那边跟何宝聊天,不知道在聊什么,反正我看见何宝的脸都绿了。 车子开来以后,我专门让胖子带着何宝坐到第一辆车里面指路。那条通往山里的小路,何宝是听给他消息的人说的,也是第一次走,从别的地方能不能走到那条小路,何宝不清楚,必须得从他老家那边出发。我也不想现在省事,将来惹麻烦,所以就让人开车先去何宝老家的县里,然后从那边朝小路走。 车子开到县城,还不到吃饭的时候,何宝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招,说肚子饿,要下车找地方吃饭。胖子在旁边搂着何宝,给他拿了一袋子泡椒鸡爪。 我回头看看何宝,什么话也没说,但是我的表情已经告诉他,搞什么花花肠子都没有用,最好是老实一点,大家都不吃亏。 何宝没办法了,一边吃着胖子给的鸡爪,一边就让司机从县城的西边开出来,在县道上走了一段,然后顺着一条岔路离开了县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气血攻心 http://.biquxs.info/

车子开进岔路以后,路就越来越难走,明显是朝着山那边的方向开的。我以前没来过这地方,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就迷了。我估计,原四海还有他的伙计,也都没来过这儿,我害怕何宝半中间又耍什么花样。 不过,大胖子把何宝看的很紧,何宝刚开口要说话,大胖子就伸出一条比何宝腿都粗的胳膊,搭在何宝肩膀上。何宝对大胖子怕的要死,我估计这次以后,何宝一辈子都不想再跟胖子有任何交集。 我隐约看的出来,车子大概一直是朝着西边的方向走的,等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何宝提醒我,再往前面走就彻底荒了,没有地方买水和食物。 我让司机在村口一个小商店停下来,然后下车去买了一箱水和很多面包。付钱的时候跟老板聊了几句,何宝这次倒没有撒谎,老板说,过了这个村子之后,确实就荒了。 我把水和食物分给他们,何宝一路上都说饿,这会儿东西拿来了他又不想吃。胖子一边往嘴里塞面包一边瞥何宝,何宝吓坏了,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两个面包。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司机开了远光,方便何宝认路。我担心何宝借口天黑了看不清路,又要说这说那,不过,现在走的路虽然崎岖难行,但不复杂,就这么一条路,没有拐弯的地方。 就这样颠来颠去的又走了好一会儿,前头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司机放慢速度,问何宝该走哪条路。 “你想好了再说。”大胖子把喝空的水瓶子捏的嘎嘣作响。 “右边。”何宝咕咚咽了口唾沫,不假思索的说道:“右边这条。” 右边的这条小路更难走了,何宝跟我说,再朝前走最多一公里,车子就开不进去,需要步行。 果然,车子开进去一公里之后,就寸步难行。我跟原四海打了招呼,留下一个人看着车子,剩下的都进山去。 何宝带着我们朝里面走,这条小路几乎都算不上是一条路。这跟他们的行规比较贴切,做这一行的人,忌讳走大路,路越偏僻越好,哪怕有时候绕远路,也要保证保密和安全。 “大概得走多长时间?”我看看附近的景象,还是很陌生,以前没来过这地方。 “一个半小时,要是走的快的话。”何宝被大胖子盯的没一点脾气,可能知道再耍花花肠子也没用,所以干脆就老实了,有什么说什么。 这条不是路的小路,倒也很顺,中间不用来回拐,顺着走就行了。一路上,何宝不停的跟我搭话,反正说来说去,他的意思就是害怕我们几个把东西给挖走了不给他钱。 走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左右,这条小路就分叉了。还没到路口,何宝就说,接下来朝北边那条路上拐,再有半个来小时,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当我走到这个隐隐约约的十字路口的时候,眼神就是一顿。从何宝带我们上路开始,我就一直在分辨周围的景物,这么长一段路走过来,周围的景物对我来说很陌生,但就是走到了这个十字路口,我突然感觉,一种熟悉从心头萌生起来。 胖子拽着何宝,在前面带路,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等到真正走上那条朝北而去的路时,我的脑子猛然一晕。 这个地方? “怎么,不舒服?”原四海看见我在原地发愣,就回过头问道:“不行的话,在这儿歇会。” “不是,没有不舒服......”我回过神,越看周围的景象就越觉得吃惊。 虽然之前的路我没有走过,但是这条朝北而行的路,对我来说真的不陌生。如果我没有辨认错的话,很早以前,我跟着父亲去祖坟上坟,走的就是这条路。 顺着这条路朝里面走,是一个山里的小村子,小村子大概在解放后就不住人了,人都搬到了山外的村里。但是小村还有一些屋子留着,对年轻人可能没什么,不过对那些上了岁数的人来说,山里的老村子,是他们生活了一生的地方。 我们村里有坟地,但真正的祖坟是在山里。我听父亲说过,爷爷临终之前,专门吩咐,一定要把他埋回祖坟去。 我一共去过祖坟三次,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后来到了城里,父亲也不勉强我去祖坟上坟,基本都是他自己去的。 虽然我去祖坟那边次数少,可是这条路,我还是记得的。过去父亲带我上坟,走的是另外一条上山的路,所以一直走到这儿,我才认了出来。 一认出这儿的路,我就急了,这座山里不可能有那么多村子,何宝跑到这儿来挖坟,多半挖的是我们老村里的坟。 这一刻,我就有种想抽何宝的念头,但是还得让他带路,等情况完全确定下来再说。 何宝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在前面尝试着跟大胖子交谈。何宝问十句,大胖子看心情回那么一句。 我心里有点乱,半个小时的路程,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时候,何宝在前面带着拐了个弯儿。 我记得,那边是一片已经很久都没人耕种的玉米地,山里的乡民,没有太多的讲究,一般在下葬的时候,象征性的找一个半吊子的大仙过来看看,然后选合适的地方安葬。老村的坟不在同一片地方,有的在村子后面,有的干脆就在地垄头,何宝带着人又走了一截,我的脑袋就和开锅了似的。 我不会忘记,以前父亲带我来给祖坟上坟,走的就是这片荒废的玉米地。 “就在前头。”何宝朝着那边指了指。 远远的,我看到了几个已经快要辨认不出的老坟,老坟的坟头几乎被雨水什么的冲刷平了。父亲一去世,就没人来打理老坟,荒芜不堪,周围还有一片一片的野草。 很快,所有人都在何宝的带领下,走到了那几座已经辨认不出的老坟。这几天没有下雨,这样的深山荒地也不会有人来,所以一走到跟前,就能看到一座老坟被翻挖的痕迹很新。 我的脑袋顿时就大了一圈,这座老坟是在最边缘的,是我爷爷的坟。剩下那几个,是太爷和祖爷的,没有被动过。 “就是这个。”何宝感觉自己带路有功,刚把我们领到地方,就跑到原四海跟前,龇牙咧嘴的说:“原总,你看这个价钱,咱们是不是先聊一聊?” 我头晕目眩,但是转眼之间,就化为了一腔怒火,跑到何宝跟前,指着那座刚被回填不久的老坟,问道:“这就是你挖开的坟?” “如假包换。”何宝看见我冒火,还以为我怀疑他撒谎,赶忙就拍着胸脯给我保证:“我绝对不说假话,现在挖开,还能看见上次我没带走的东西......” “滚!”我真忍不住了,不由自主的扬起了手臂,想要给何宝一巴掌,但是手一举起来,我又觉得抽他太丢份,恼火的对大胖子说:“把他给我先弄一边去!” 大胖子这一次也晕了,不知道何宝到底哪儿做得不对,但是,胖子是个服从命令的好伙计,我一发话,他楞了楞,紧跟着就拽着何宝,一口气把他拽到地垄的另一边。 “怎么突然就发火了?”原四海走到我跟前,说道:“先消消气,你是看出来什么不对?觉得何宝在说谎?这简单啊,伙计在这儿,叫他们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原,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这个事真巧,我现在也觉得,的确是巧。”我狠狠的抽着烟,心里头已经把何宝十八代祖宗都给咒了一遍:“这踏马是我家的祖坟!” “这!”原四海一下没反应过来,微微张着嘴巴,显得非常意外和吃惊:“是?是你家的?祖坟?” 中国人最讲究这个,有时候骂人骂的狠了,就会说挖谁家的祖坟。我虽然不是那种很传统的人,可就是生长在这种环境和风俗之中,被人挖了祖坟,心里的火着实有些按捺不住。 原四海说不出话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大胖子不知道在那边怎么整治何宝的,就听见何宝一个劲儿的求情。 我连着抽了两根烟,原四海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等到我灭了烟,重重喘了口气的时候,他才小声的说道:“这件事,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巧了?何宝这个人,先放到一边儿不说,他肯定不知道这是你家的坟,要是知道,打死他他也不会跑到我这里来出货。” 我的脑子是有点乱,不过神智还很清醒。如果仅仅是何宝带来了一颗青铜头颅,那么这件事的巧合,还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但现在又牵扯到我家的祖坟,我就觉得不太对了。 何宝自己说的,他本来就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他的一个同行卖给他的消息,他是根据同行提供的路线和位置跑来的。没来这里之前,我认为他那个同行只是旁枝末节,没必要深究,但到了现在,这个同行就变成了重点。 何宝的同行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家的祖坟在这儿,他又怎么知道祖坟里面有一尊青铜像? 第二百一十八马桥镇 http://.biquxs.info/

一想到这儿,我站起身就朝何宝那边走。我走的特别急,何宝看见我来势汹汹的样子,几乎要吓尿了。 “老板!老板!”何宝带着哭腔,就差跪到地上磕头了:“坟里那点东西的钱,我让出来一半儿......你给我一半儿就行......” “我现在问你的话,你要是说半句谎,我就让人把你埋了!”我心里恨得要死,指着周围的荒山野岭:“这个地方死个人,一百年都不会有人知道!” 何宝楞了一下,身子紧跟着一哆嗦,估计是真吓尿了。 我也不跟他那么多废话,接着就问道:“谁告诉你这个地方,叫你来挖坟的!?” “李......李......”何宝应该是恐惧到了骨子里,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吭吭哧哧了半天,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李二......李二歪......” “这人什么来路!” “瘸......瘸腿......斜眼......” 何宝说的这个李二歪,天生斜视,他跟人说话,很容易产生误会,明明脸冲着墙,其实是跟你说话。 李二歪是何宝他们一个县里的,住在马桥镇。他跟何宝的情况差不多,就是前几年伤到了腿,没办法再自己下坑,只能找找消息,或者给别人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挣一点小钱。 我听完之后,就转头让原四海打电话,去摸摸这个李二歪的底。 “他给你透露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就给我指了路,还有......还有坟的具体位置......” 李二歪这一次给何宝提供的消息是比较全面的,路线,坟的位置,甚至连哪一座坟都说的很清楚。李二歪没有说坟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反正就告诉何宝,肯定不会空跑一趟。就是在李二歪的鼓励下,何宝才决定干这个活儿。 等到何宝得手,带着东西回去之后,李二歪跟他联系过一次,问他有没有收获。何宝就说,有收获,但是个锈迹斑斑的铁头,也不一定能不能卖钱。李二歪就跟何宝说,古行肯定有人会收这个。 可以说,何宝拿着东西跑到原四海的地盘来,等于也是李二歪给出的主意。 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心头已经雪亮。这个李二歪的来历,暂时还不清楚,但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否则不会把信息提供的这么精准。而且,他好像是故意引着何宝朝我的枪口上撞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没一句假话......”何宝心惊胆战的苦苦哀求,生怕我不相信他的话。 我忍不住又喘了口气,这个何宝的确恨人,但是把整个事情梳理一遍,就能察觉出,何宝其实就是个让人当枪使的倒霉蛋。 “是有这么个人。”原四海在那边问过之后,走到我旁边小声说道:“邋里邋遢的,搬不上台面,平时东游西逛,没做过什么正经事。” “知道他在哪儿住吗?” “在马桥镇。” “这样,这个事早点解决,你现在就让人去找他,找到以后,先把人扣住,等这边的事情弄完了,咱们就赶过去。” 原四海找人问了问李二歪的住处,又来跟何宝对质了一下,地址没有问题,他马上就安排人朝李二歪那边去。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能抓到李二歪,这个事情肯定还能抹查到线索。 “那现在咱们,咱们怎么办?”原四海回头看看那边的老坟,有些为难,伙计们过来的时候带了工具,几个人都在这儿,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老坟给挖开,可关键这是我家的祖坟,原四海就不敢擅作主张了。 “已经成这样了,那就......那就挖吧。”我心想着,祖坟已经被挖开过了,不管怎么说,都得把里面的东西给弄出来。 我自己先到老坟那边,心里默默的跟老坟里那些先祖们道歉。 我站在老坟边儿,三个伙计就动手开始挖。老坟已经被挖开了一次,回填的土很松,没费多少力气就挖开了。 老坟里是一口棺材,我爷爷当年下葬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不过,父亲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过。父亲是个孝顺人,我爷爷快过世的那段日子,我父亲花了一大笔钱,专门定做了一口上好的寿棺。 这口寿棺很结实,在土里埋了这么多年,还算是完整。何宝没有撒谎,在寿棺的旁边,果然有半截锈迹斑斑的铜像。 几个伙计合力把铜像给弄了出来,我目测了一下,这尊残缺的铜像跟何宝砸下来的头颅比例很正。 “把这个带走就行了。”我不想再在祖坟里找来找去,何宝已经找过一遍了,他肯定比我找的仔细,除了这尊铜像,坟里没有别的东西。 原四海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伙计好好的把老坟给回填,然后还清理了一下老坟附近的杂草。等弄妥帖之后,几个伙计用一个帆布袋子兜住铜像,转身下山。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心里只盼望着早点下山,找到李二歪。 下山的路走的快一些,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回到了停车的地方,原四海让人先把东西带回仓库,然后驱车赶往马桥镇。 李二歪家不在镇子里面,是距离镇子最近的一个村里。何宝一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哆哆嗦嗦的给我们指路。 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村里的人全都进入了梦乡。原四海派来的人就在李二歪家外面,但是没进门。 等我下车之后,就觉得李二歪家好像有点不太正常,村里别的家户都黑灯瞎火的,只有李二歪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而且,院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在院子门槛外面,还撒着一圈炉灰。 一看到这些,我的心立刻一沉,感觉不妙。马桥镇隶属华阳,这边的丧葬风俗,跟周围的一些地方大同小异。村里死了人,家里会搭灵棚,七天不关门,而且讲究一点的家户,会在门口撒一圈炉灰,意思是不让家里的晦气染到别人。 不仅我感觉不妙,何宝也傻脸了,他对李二歪家的情况比较熟悉,李二歪的老婆前两年就走了,只有一个没结婚的儿子在家。家里办白事,总不可能是李二歪的儿子死了。 “现在天太晚了,也没法去问。”原四海朝李二歪家的几户邻居望了望:“不行的话,到明天天亮了问一下。” “不用问了,肯定是李二歪死了。”我暗自叹息,这白事不可能是给别人办的,肯定是李二歪。 原四海告诉过我,李二歪就是古行里面一个微末的再不能微末的小角色,他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打听到重大的消息。何宝让人当枪使,李二歪其实也是让人当枪使。事情办完,枪就该被销毁了。 “我去问问吧。”何宝看见李二歪突然死了,心里可能也感觉不太舒服:“我跟他儿子认识。” 何宝跑到李二歪家,冲着门缝朝里喊了两声,很快,有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带着白孝给何宝开了门。 何宝在院子里呆了可能有十几分钟,然后跑了出来。等他跑到我跟前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上吊死的......”何宝说:“三天前的事儿......” “三天前他就死了,你不知道?”原四海问道:“你们三天都没联系?” “没啊,真没联系!”何宝一看原四海又怀疑了,顿时一肚子苦水:“我和他说好的,等我把货出了手,不管卖多少钱,给他分三千,我这不是一直等着找买家,还没来得及出手吗......” 我感觉何宝没有撒谎,他这个人,蝇头小利都能看到眼里,给李二歪分钱,何宝绝对是不情愿的。所以李二歪不联系他,他肯定不会主动联系李二歪。 何宝一直都皱着眉头在想,因为按照李二歪儿子说的,李二歪是三天前中午吃过饭之后,在自己的屋子里上吊死的。何宝回忆起来,就是三天前的上午,李二歪给他指点了明路,让他拿着东西到华阳来卖。 也就是说,李二歪刚跟何宝联系完,不出几个小时就上吊死去了。 何宝可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二歪过的是不怎么宽裕,但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他就不懂,李二歪为什么会突然上吊。 何宝不明白,可是我的心里却和明镜一样,李二歪死了,是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利用价值,何宝暂时没死,是因为他的任务没完成,他还要负责主动上门,把货带给我们。 这件事,一定有幕后主谋,专门挑选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一来是不会让人怀疑,二来即便被人怀疑,只要一灭口,就没有线索可查。假如赵三元或者陆放顶这样的人物死了,必然会在当地的古行里掀起一场波澜,可何宝跟李二歪,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在意。 何宝还是一脸迷茫的看着我,我烦他,却又不忍心,要是我没猜错,何宝可能也活不久了。 “你要是听我一句劝,现在马上就走,家也不要回了。”我对何宝说:“带着你这些钱,能走多远走多远,跟谁都不要联系,先躲一段时间再说。” 第二百一十九章检测结果 http://.biquxs.info/

我的话把何宝吓住了,这半天他不知道来回受了多少次惊吓,现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是怎么搞得......怎么搞得啊......”何宝哭丧着脸,一个劲儿的问我:“我跑哪儿去......你叫我跑哪儿去......” 我还没有说话,原四海在旁边轻声的咳嗽了两声,那意思可能是不想让我多说。古行里的人,把人情冷暖都摸的太透了,跟何宝的关系没那么多,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能多嘴。大家各扫门前雪,顾着自己是最要紧的,有时候可能多说一句话,就把麻烦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如果信,你就走,不信,那就由你。” 我也不再多说了,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李二歪家里,已经没有必要再去。 我们驱车赶回华阳,回到华阳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几个伙计跟着跑了这么久,回去之后,原四海说请大家吃宵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想起了那个很久没有去过的德利小吃店。 几个人到了这个小店,已经这么晚,吃宵夜的人都回家了,店老板正准备关门。我们要了几个菜,吃着宵夜的时候,我就能回想起来,当初跟那个叫做5的人,就是在这里见面的。 老板的手艺不错,可是我吃着却吃不出原来的味儿了,估计是自己没胃口的原因。吃完饭,我和原四海去了仓库,那半截铜像已经带回来了,我拿着何宝挖出来的那颗头颅比了比,跟半截铜像是一个整体的。 这个东西肯定还要处理,不处理就锈的不成样子。原四海说,程盛上次接我们的活,受了惊吓,估计这次人家就不肯再出手了,还得另外找人。 “老原,除了找个修复的师傅之外,能不能再找专业的人,看看这两件东西的合金比例?” 我很想知道,两件不同的青铜器,分别铸造于那个年代。青铜器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年代的话,那么剩下的办法就是做碳十四,还有化验合金比例。每个朝代铸造青铜器的水准不一样,从合金比例就大概可以分析出来,这个东西产自何时。 “想想办法吧,这得托人去找关系。”原四海说:“一般的地方检测的不太准,想办法到省会那个金属研究所去看看。” 我实在是困了,就在仓库上面的办公室睡了一晚。睡到上午,原四海找了个修复的师傅。这也是个老师傅,名气没有程盛那么大,不过干活还说的过去。 从老坟里挖出来的这一尊铜像体积小,而且锈的不是特别的严重,否则就不可能凭肉眼直观的看到头像上面的那条缝隙。到了晚饭的时候,整尊铜像就被清理的比较干净了。 当我看到清理之后的铜像,心里就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铜像铸造的依然比较粗陋,甚至,还不如塔儿湖那颗青铜头颅。但是,铜像大概的形体还是可以辨认出来。 那应该是一只猴子,一只半蹲着的猴子。 我们把老师傅打发走之后,立刻又开始动手,我想印证一个问题,这尊铜像的头颅,也是分两个部分铸造出来的,也有一条焊接缝隙,我就想看看,头像里面是否中空,是否有什么东西。 这个活儿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干,当时程盛下手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旁边。原四海找来了专业的工具,我们俩轮流开锯,速度竟然比程盛还要快一些,到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头像被锯开了。 当头像上半部分被拿掉之后,一种略微熟悉的气味,就从铜像的颅腔里飘散了出来。这种气味说不上特别特别臭,但是非常的难闻,我和原四海都一个劲儿的干哕。 原四海赶紧找了两条毛巾,用白酒浇了浇,拿来各自捂着鼻子。 头像里面,是中空的,只不过体积没有塔儿湖的头颅颅腔那么大。在中空的头像里面,我看到了一滩黏糊糊的东西。 这滩黏糊糊的东西,泛着微微的绿色,一眼看过去,肚子里就翻江倒海。 “这里面,也是那种玩意儿。”原四海对中空的头颅不忍直视,捂着鼻子在旁边说道:“颜色没那么绿而已。” “老原,分析分析,这滩东西,是什么?” “我可分析不出来,不懂就不能乱说,乱说了会误导你的思维。” 我笑了笑,走到屋子外面,吸了口新鲜空气。那个几天之前就产生过的很奇怪的想法,不由自主的重新冒了出来。 塔儿湖的青铜头颅,和这颗猴子的青铜头颅,彼此相隔万里,或许也不属于同一个年代,但它们的构造从某种程度来说,是完全一样的。不管铜像铸造成什么样子,归根结底,都是为了那颗中空的头颅。 一回想到头颅里面那一滩如同腐败物的绿色的黏液,我的预感就不断的告诉自己,那个猜测,可能是真的。 中空的头颅里面,放着一颗大脑。大脑腐败之后,才留下了这一滩尚未挥发殆尽的黏液。 但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凡事总要有个动机,才会进行。只不过我现在怎么想,都无法跟铸造青铜像的人思维契合,我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猴子铜像是完整的,我和原四海又亲自动手,把猴子的头颅和身躯简单的焊接在一起。但是焊接了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从两件不同的青铜器上,各取下了一部分样品。原四海在省城那边找到了人,带着样品去了省城。我留在华阳,跟包为公联系了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他扯扯,拉拉关系,总不是坏事。 我这边给包为公联系了之后,表明来意,说想请他到上次提起过的馆子吃饭,包为公表示了感谢,但是他告诉我,今天肯定不行,他正在玩抖音,玩的很入迷,实在是脱不开身。 我没办法,正好老王打了电话,要一起坐坐。 我们又跑到上次那个吃鱼头的地方,老王一次性的要了四个大份鱼头,各种口味都有,然后说今天必须得我请客。 吃着饭的时候,老王和宁小猫都问,下一次行动是什么时候,要去什么地方。 “还没计划好。”我看着他俩,觉得俩人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对于探险这种事,我是避之不及,要不是事情关系到我们的人身安全,别人拿枪逼着我我也不想去。 “那就快计划啊,等啥呢。”老王吃的满头大汗,刺溜刺溜的一边吃一边说:“在这儿呆的烦,总想出去透透气,你是不知道,现在菜市场那边生意也不太好了,新农贸市场一开门,对我们这边是个巨大的影响,前景堪忧啊。” 我现在对于行动计划也是一脑袋浆糊,不过,至少的把那两尊铜像的事情弄清楚以后再说。 我在华阳暂时没什么事情做,也不敢到七孔桥那边晃悠,趁着原四海去省城的机会,我一个人跑回了家里的老坟那里,好好的修整了一下。 我想着,原四海在省城那边的事情不会特别快,不过,可能是他把关系打点到位了,三天之后,原四海给我联系,说有结果了。 原四海还说,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不妨来省城一趟,当面听听他委托的人是怎么评价这个检测结果的。 我反正一直闲着,接了原四海的电话,立刻开车往省城跑。到了省城是下午三点多钟,原四海约了委托人,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六点整,我们跟对方见了面,原四海就在省城呆了三四天,已经跟人家混的很熟,见面以后勾肩搭背的,弄的和发小一样。 这个人可能有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科研院的助理研究员,现在在金属研究所配合别的人搞一个科研项目。仁兄姓齐,叫齐思平,戴着黑框近视镜,看模样挺老实。 我们三个人到南沙渔港吃的饭,齐思平很不好意思,这个地方就在省城也是高档饭店,齐思平吃的不习惯。 刚开始吃饭,彼此就是相互寒暄,互相吹捧吹捧,齐思平的酒量估计不怎么样,二两下肚,从脸到脖子都红了。 看着时机差不多,原四海才把话题引到了我们拿过去的样品上面。齐思平这个人说别的事情,谈吐有些拘谨,看着不太会说话,但是一聊起这些专业对口的话题,那劲头儿一下子就来了。 “这是两份样品各自的合金比例。”齐思平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工工整整的把两份样品各自的金属含量标注的很清楚,一目了然。 我拿起来看了看,但是毕竟不是这个专业的人,也不知道这样的合金比例是不是铸造青铜的黄金比例。不过,从数据来看,塔儿湖的那颗青铜头颅和猴子铜像相比,合金比配差别挺大。 “说一句托大的话吧,老原问我,这两份样品的合金,是不是属于商周时期,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肯定不是。”齐思平对我说:“其实从商代开始,青铜的合金比例已经比较完善,到了周朝,冶炼青铜的技术更加成熟,合金比例趋于完美。老原送来的这两份样品,合金比例就差的多了,在那种冶炼技术比较成熟的时期,搞不出这么残次的东西。” “那就是说,这两份样品是商周之前的东西?” “不。”齐思平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是商周之后的东西。” 第二百二十章有消息 http://.biquxs.info/

齐思平看起来很专业,我觉得这次是找对人了,端着杯子敬他一杯酒,齐思平稍稍有些过量了,嘿嘿笑了笑,伸出手推辞。 “我真的是喝不进去了。” “不勉强,喝酒不图醉,喝高兴了就行。”我也害怕齐思平真喝多了就说不成事了,放下酒杯,问道:“那两份样品,怎么见得是商周以后的东西?” 齐思平以前也受托到文物局那边去帮过忙,他专门研究金属类文物,青铜器,他其实见过不少。 塔儿湖的青铜头颅还有猴子铜像,合金比例不对,而且铸造的简单粗陋,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误判,感觉这两个东西是铸造在很久以前,是青铜文化刚刚萌芽时的产物。 但齐思平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份样品一定是在商周之后,它们的种种缺陷,只能代表,铸造者对青铜冶炼的技术不纯熟,甚至可以说只是一知半解。就因为不专业,所以搞出来的东西才这么残次。 “具体年代判断不出来吗?” “很难。”齐思平解开衬衣上面的扣子,说:“这两份样品,可能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也不是一个地方的东西,从铜含量就能分辨出来。不过,它们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这两份样品里面,都有一种微量的合金,具体是什么,我手边的设备分析不出来。” 齐思平在这两份样品里面,检测到都有含量非常少的合金物质,但究竟是什么合金,齐思平无法断定。 而且,他这么一说,就等于把这个事情说死了,省城的设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国内领先的,在这儿检测不出来,去别的地方再找人,可能也是无济于事。 齐思平没有把所有的问题都解释清楚,不过,我觉得跟他搞好关系,以后没准还能有用得着的地方。 所以,等吃完饭了之后,原四海拉着我们到了大唐沐歌,齐思平住在省城,肯定知道这儿,一到门口就赶紧弄推让。 “这个就......就算了......”齐思平看看表:“时间不早了,你们去,我就先回家了......” “吃完饭,喝了酒,泡个澡很惬意的,老齐,你是不是拿我们当外人?”原四海拉着齐思平就朝大门那边走:“健康沐浴,别推来推去的了。” 齐思平一个劲儿的让,但我瞧着他脸上倒是挺期待的。 在省城呆了两天,算是跟齐思平交上了朋友。我和原四海回到华阳,从上次搞到塔儿湖的青铜头颅以后,也过去有半个多月了,原四海没有打听到塔儿湖那半截残存铜像的消息。我有些失望,但又在意料之中,那肯定不是简单的事,一时半会没消息也很正常。 回了华阳以后,我让原四海把铜像都暂时妥善保管起来。这东西沉甸甸的,放在我家里也不安全。 在省城呆了两天,我就打算先回去,老在原四海的仓库呆着也不是事。等到临走的时候,原四海交给我拓片,这是我从那片到处都是大门的空间里捡来的铜板的拓片,这些天忙来忙去的,我给忘记了,原四海也给忘记了。 我带着拓片回了家,自己坐在桌子前面琢磨了一会儿。那块铜牌上面的纹路,真乱的一塌糊涂,看一会儿就让人头晕眼花。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花纹,铜牌上就再也没有别的任何文字和纹饰,看了几眼,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睁眼,电话的震动声把我给吵醒了,我迷迷糊糊的抓起手机一看,是一个很陌生的固定电话,接通了以后,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让我有点意外。 我听得出来,那是徐娘娘的声音。 “这都几点了,还没起床?”徐娘娘肯定是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过来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老徐,没想到是你。”我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徐娘娘的脾气,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很少会主动给我打电话,除非是有事:“我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有什么事?” “还不是你说的那件事么?怎么,你忘了?要是忘了,那就算了。” “别别别,老徐,我没忘。”我心里一阵激动,而且很意外,因为当时我找徐娘娘帮忙,纯属是扩大一下寻找范围,我也没指望他真正给出什么力。可是我没想到,原四海他们都还没消息,徐娘娘竟然率先给我回话了。 “你别老徐老徐的喊行不行?难听死了。”徐娘娘在电话那边压低了嗓子,小声说:“你托我给你打听的货,有点门路了,不过,我没亲眼看见货,现在也不敢给你打保票。” “有消息了?”我惊喜交集,没想到徐娘娘竟然这么给力。 徐娘娘说,这个消息,是从新城那边一个大供货商嘴里得到的。这个供货商姓马,叫马保良,不过圈子里很少有人喊他的大名,一般称呼他,都称呼外号,地中海。 地中海的职业,跟当时的瞎三儿差不多,不过比瞎三儿的门路要广,因为瞎三儿只靠着陆放顶一个上家,货源就等于被限制死了。徐娘娘答应给我帮忙以后,确实用心去打听了,打听来打听去,就听说地中海手里有这样一件货。 但是,徐娘娘接受我的委托时,我也没把情况说的太清楚,就说是一尊已经破损的青铜人像,没有头颅,只剩下身躯。徐娘娘拿着这点信息去打听消息,不可能十拿九稳,在没见到货之前,他不能保证,地中海手里的东西就是我想找的货。 “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儿?货在哪儿?”我赶紧问道:“能不能先安排看看货?” “这种事情,都要见面说的。”徐娘娘顿了顿,说道:“你看现在这个情况,我到华阳去,不合适,我害怕,你到新城来,也不合适,你也害怕,不如这样吧,我约一下老海,咱们找个折中的地方先见见面,怎么样?” “行,我等你消息。” 我一挂掉电话,立刻就找原四海打听,新城那边的古行里有没有马保良这个人。其实我不是信不过徐娘娘,因为他坑我没有什么好处可捞。但是事关重大,还是得先把相关的情况落实一下。 原四海一听我打听地中海,没找别人问,直接就跟我说了。地中海在圈子里不是那种默默无闻的小角色。 地中海以前跟大通有过生意上的来往,原四海还见过他一次。这个人看上去矮矮胖胖的,说话大大咧咧,谈吐挺幽默,虽然模样寒碜了点,不过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不会讨厌他。 地中海做生意的方式,跟赵三元还有陆放顶不同。他从来不拉帮结派,也从来不跟谁结盟,看上去好像无依无靠,但这种人其实是把古行给琢磨透了。很多刚在古行里崭露头角的年轻人,为了发展壮大,就会投靠赵三元和陆放顶这种明面上的古行大佬,依附在他们那里,的确有点好处,能有比较可靠稳定的货源和出货点。 但是,这里面的弊端也特别大,依靠赵三元,赵三元这条路是走活了,同时却把陆放顶那条路给走死了,以后只要跟陆放顶的人打交道,人家必然处处使绊子。。而且,赵三元要跟陆放顶斗,一般都会拉着这些投靠过来的人去当炮灰,总体算下来,弊大于利。 地中海就很精明,谁也不攀附,谁也不得罪,跟赵三元做生意,跟陆放顶也做生意,两边都不会打压他。 地中海的主要活动地点,是在新城附近,跟华阳古行的来往相对来说少一些。我想了想,徐娘娘联系上地中海,是情理中的事。 “这个人好打交道吗?” “我只见过他一次,接触的不多,最起码面子上过去的。”原四海说道:“但是你也别把事情想简单了,他应该是很精明的。” 我心里知道,吃斋念佛的善人在古行里绝对混不开,能混起来的人,就不可能非常的厚道。 找原四海落实了情况以后,我就等着徐娘娘的消息,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徐娘娘又找了公用电话给我打过来,他说,跟地中海约好了,明天如果没事的话,大家可以一起到平乡那边见个面。 我对徐娘娘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平乡不是华阳的地头,也不是新城的地头,放在这个中间的位置见面,大家谁都不用心里犯膈应。 徐娘娘还专门交代我,等跟地中海见面的时候,不要报自己的真名。我知道,徐娘娘可能害怕我的真名一泄露出去,会传到赵三元那里。赵三元要是知道徐娘娘背着他给我帮忙,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我满口答应下来,就准备第二天去跟地中海见面。 不过,我也没有完全丧失戒备,还是找原四海借了几个人。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从华阳出发,然后跑到平乡。徐娘娘安排见面的地点是一个不起眼的茶社,我让几个伙计在茶社对面的马路上等着。 过了没多久,徐娘娘就到了,他明显知道韬光避讳的道理,跑到平乡来,一点都不张扬,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辆破面包车,带着地中海就过来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愉快的洽谈 http://.biquxs.info/

徐娘娘停车的时候,我专门看了看,就这一辆面包车,后面没有尾随车辆。这说明,徐娘娘对我还算比较信任的。 我们下车寒暄了两句,不用问,跟着徐娘娘一起来的那个矮矮胖胖的人,就是地中海了。我一看他的模样,果真名不虚传,头顶是秃的,四边长了几缕稀稀拉拉的头发,都留的很长,然后翻起来盖到头顶上。 三个人一见面,地中海就客气的不得了。他看着有四十多岁了,在古行里混的很不错,不过一点没有轻慢我的意思,称兄道弟。 “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吧,都是自己人。”徐娘娘是中间人,等彼此打过招呼之后,就指着我,对地中海说:“这位弟弟,刚入行不久,你得多关照关照。” “那还用说?老徐你的朋友,我没二话。”地中海看上去特别的豪爽,徐娘娘一介绍,他就攥着我的手,且攥着老半天。 “这位,就是海哥了。”徐娘娘又指了指地中海,对我说道:“不用我多说了,混古行的人,有不知道海哥的?跟海哥做交易,你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那是不能叫做兄弟的吃亏,咱就是个古行里的小学生,都是朋友们给面子。”地中海瞥了徐娘娘一眼:“还有,老徐,我有名有姓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天天海哥海哥这样的喊,我名字里有海字?” “你只要叫我老徐,我就叫你海哥。” “行,我不喊你,行了吧?” “知道了,海哥。”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走进茶社,进门的时候我朝后面看了一眼,那几个伙计掩饰的很好,都呆在车子里没出来,这边只要有事,他们就能马上赶来。 我们进的茶社,不是正经喝茶的地方,一般都是几个朋友凑在一块,跑到这里打牌。我们上楼的时候,每个房间都是麻将声,地中海嫌吵,就跑到三楼一个僻静的房间里。 这个地方条件太差,不过就是保密,除非是提前泄露了风声,否则谁都不可能知道我们三个人在这儿见面。等关好房门之后,徐娘娘就主张直接说正事,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 “听老徐说的,这位兄弟是姓杜是吧?”地中海给我倒了杯茶,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也是痛快人,把事摊到桌面上说说,能关照的,哥哥一定关照你。” “一听您说话,就是讲究人。”我随口敷衍了两句,也不知道徐娘娘怎么给我胡起了这么个姓:“我的意思,老徐肯定跟您说过了。” “没错,你要货,我手里正好有件货。” “能先看看货吗?” “看货随时欢迎,这不是头一次见面,先把事情说说,我这里带的有照片。”地中海从包里取出来大概十来张照片,递给我,说道:“你先看看照片,要是感兴趣,看货没有问题。” 我接过地中海拿来的照片,依次看了一遍。照片里的确是一尊缺失了头颅的铜像,但是,照片里没有参照物,看不出铜像的大小以及具体的高度。 而且,单单拿着一张照片来看,不可能有面对实物时看的那么直观。 看了半天,我吃不准这截人像跟塔儿湖带回来的青铜头颅是不是一个整体,头颅还有人像保存的环境可能不一样,到现在的状态肯定也不一样。只看照片,我真的无法确认。 地中海觉得我可能看的不太直观,就在旁边介绍了一下。这尊人像跟真人的比例差不多,时间应该很久了,铜锈覆盖了一层,脖子上有比较明显的断口。 地中海介绍的情况,跟我想要寻找的人像,大致差不多,不过只能等看看实物以后才会更放心。 “老弟,这个东西,我不瞒你说,是个肉货。”地中海还算是比较厚道的,直接把话给说开了:“肯定是个老东西,肯定是青铜,但是出自什么年代,什么地区,究竟做什么用,我说实话,看不出来。” 我想要问问地中海,这半截人像的来历,可是话到嘴边,就又给咽了回去。收货不问货出处,这是行规。对付何宝那样的人,可以硬撬开他的嘴,对地中海肯定不能这么做。 弄不清楚货的来历,心里总是觉得很堵,我不方便开口,只能托徐娘娘想办法问一问。 我觉得,地中海手里这件货不管怎么样,一定得看一看,所以我也跟他说了。地中海很爽快,看我对这件货有意思,当即就表示,约个时间看货。 “老弟,你可能不方便到新城那边去吧?要不然这样,你定好时间,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带货还到这儿,咱们在这儿瞧一瞧。” “什么都不说了,真谢谢您。”我看着地中海好像急着把货出手,有点上赶的意思。 “你们俩谈的热火朝天的,就不把价大概先说说?”徐娘娘听了老半天,看着我们把细节都敲定了,在旁边提醒道:“没个准价,也得框个框框出来吧,免得到时候临时谈价钱,又要打嘴官司。” 一听徐娘娘的话,我就有点头大,这个东西它再算肉货,可毕竟是古时的青铜器,三核桃俩枣的肯定买不走。我现在手里已经空了,还得临时去挪借,挪借的数目必然有限,不可能开口就找人家几十万上百万的借。 “价钱好说,做生意,不光是看货,还得看人。”地中海估计能看出我神情中的窘色,连忙打着圆场,说道:“我跟老弟投缘,到时候看了货,大差不差报个价就行。” “那咱们明天这个时候,再到这儿碰面?”我想把事情先搞清楚,最起码要知道,地中海手里这件货是不是我想要的,所以直接就把时间给定了。 “没有问题,明儿个,还在这儿。” 这一次跟地中海见面,可以说谈的非常顺利,也非常愉快。没来之前,我还以为地中海得为难为难我,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等谈完之后,我就请地中海和徐娘娘吃饭。 “吃啥啊。”徐娘娘可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一出门就直接奔自己那辆破面包车而去:“这破地方,能有啥好吃的?这跟海哥又不是外人,关系老好了,这顿饭先记着吧,等回头有机会了一起请。” “老徐,你瞅你这个人,咋这么不识抬举,这也要到饭点了。”地中海晃了晃腕子上的大金表:“急也不急这一段饭的功夫。” “你随便啊,你想吃饭你自己留下吃,我开车走。” 地中海哈哈笑了笑,抬手跟我道别,然后上了面包车。徐娘娘一启动车子,掉过头嗖的就开走了。 等他们走的无影无踪了,我才跑到马路对面跟那几个伙计接上头。在这儿的事儿办妥了,我想着明天可能还得往这儿来一趟,到时候估计又得麻烦这几个人,所以和他们回华阳之后,郑重其事的请他们吃了顿饭,一顿饭下去,半条烟,两瓶茅台就没了,让我感觉肉疼。 中午喝了点酒,又睡了一觉,等到下午起床的时候,老王打电话,要晚上聚一聚,我心说这一个星期都聚了三次了,再聚下去,我最后这点钱也得贡献出去。再加上明天跟地中海说好了要看货,还得早起,所以就把老王给推辞了。老王有点不高兴,说我太小气。 我也不管他那么多,等挂了电话之后,我又把那块无名铜牌的拓本拿出来研究。这个东西说实话,让我研究也是白研究,要是没有相关的知识,盯着它看一天,也什么都看不出来。我看了一会儿,又感觉看的头晕,索性就不看了。 晚上九点钟,我还不困,但是提前就洗漱完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就在想,青铜像是不是隐含着什么秘密,我以前推测过,觉得青铜像拼凑到一起之后,可能会有一些线索。不过从老坟里挖出来的那尊铜猴子却再正常不过了,铜猴子的脑袋和头颅已经拼接到一起了,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生。 我想着是要早点休息的,可是这一想就想到了深夜,十二点过后,我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是挺好的,只不过睡的迷迷糊糊,电话就响了,我以为是自己定的闹钟,但拿起来一看,是原四海打来的电话。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废话,这才几点,肯定吵醒了。”我拿着电话,闭上眼睛问道:“现在几点了?” “六点过十分,你今天有事吗?” “今天有点事,还得出去一趟,昨天忘了和你说了,那几个伙计,今天要跟我再出一次门。” “如果事不重要,能推就推一下吧。”原四海在电话那边说道:“出事了。” “怎么?” “何宝死了。” “哪儿得到的消息!?”我一听这句话,睡意噌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之前就猜到了,何宝是颗小棋子,一旦用完,为了防止泄密,多半也要和李二歪一样被灭口的。我已经提醒过他,但他可能没听,现在果然是出事了。 “不是得到的消息,是我亲眼看见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横祸 http://.biquxs.info/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何宝他死在我的仓库里了。”原四海的脑袋可能也有点蒙:“看仓库的人竟然没发现,这是早上才察觉不对,查看了一下,何宝就死在仓库里。” “他怎么会死在你的仓库里!?”我大吃一惊,何宝死就死了,这大概在我意料之中,可是我真没想到,他死去的地点会这么奇怪。 “我也说不清楚啊,这个事,棘手啊。”原四海估计也是头一次沾上人命的事,一下子没主意了:“你能来一趟不能?” “你等我吧。”我翻身穿上衣服,脸都没洗,直接开门出去,人命关天,跟地中海的约定只能先放一放。 六点多钟的大街上,车子不多,我一路开的飞快,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原四海的仓库。 原四海在地面的办公室等着我,看样子他心里很不踏实,来来回回的踱步。我赶到了之后,原四海赶紧就拉着我,从办公室这里一直走到仓库的大门。 仓库的大门我知道,很隐蔽,而且是里外两道铁门,门这里安装有监控。办公室的人通过监控,就可以看到大门这边的情况。 “仓库就一个门?” “两个,后面还有个小门,已经封死了。”原四海说道:“两层砖,谁也进不去。” 仓库这边出事之后,原四海就没有乱动,他暂时没决定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现场就不能破坏。我和他顺着仓库的台阶走下去之后,就看见那个膘肥体壮的大胖子正在台阶下头站着。 昨天夜里,是大胖子值班,这家伙平时是挺负责的,但是仓库这里一直没出过事,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钟,大胖子估计是有点饿了,弄了点东西,喝了七八瓶啤酒。他的酒量特别好,尤其喝啤酒,跟喝水一样,可是喝了啤酒之后,大胖子觉得有点困,趴在桌上一边看手机,一边看监控,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等早上五点多,大胖子被尿憋醒,无意中看了一眼监控,尿一下子又给憋回去了,他看见仓库的大门被打开了。 大胖子赶紧给原四海打电话,自己又跑到仓库里,看看丢了什么东西。仓库里没有存什么特别值钱的货,但有几件还不算便宜,大胖子去仓库的时候,都要吓出脑血栓了,要是真丢几件货,他得在这里白打一辈子工。 “在这边。”原四海带着我朝里面走,大胖子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呼哧呼哧的喘气。我们一直走到了那个用来存放猴子铜像的地方。仓库的门本来就很隐蔽,这个小门更隐蔽,只有原四海有钥匙。 原四海打开了小门,随手又打开灯。这个仓库里面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我从塔儿湖带回来的青铜头颅,还有那尊猴子铜像。除了这两件东西,还放了一些报纸和帆布,其实是做掩护用的。 猴子铜像放在墙角的位置,用帆布蒙着,帆布被掀开了,我一进门,就看见猴子铜像旁边就是何宝。 大胖子当时在仓库里转了一圈,感觉应该是没丢什么东西,他在这里守了一会儿,原四海就赶来了。原四海的心比大胖子细,他到了之后,并没有在意别的东西,直接就奔着放有猴子铜像的小屋。仓库里的货丢了,原四海还能想想别的办法,铜像一丢,他就没办法跟我交代。 “我进来的时候,感觉也不像是丢了东西,铜像在帆布下面盖着,我就掀开看了看。”原四海一指何宝:“掀开帆布的时候,他就在这儿。” 原四海发现何宝之后,肯定也吃了一惊,而且心慌。因为何宝已经断气了,他根本就搞不明白,何宝怎么会死在仓库里。 “这个仓库除了那一道门,就没别的入口了,大胖子晚上没注意监控,调一下监控看看,看看何宝是怎么进来的。” “监控肯定调过了。”原四海说着说着,头上就冒汗:“他是拿钥匙打开仓库大门的。” “这就复杂了。”我摇了摇头,问道:“你的伙计,都有大门的钥匙,但是里面这个小门的钥匙,只有你一个人有,何宝从哪儿弄的钥匙?” “所以我说这件事棘手,有的事要查都没有地方查。” 这个仓库现在归原四海管,已经很长时间了,但名义上,这还是大通的仓库。大通名下的每个仓库,都存有一套钥匙。仓库里面这个小门的钥匙,是陆放顶还在的时候,原四海要过来的,就是预备着放一些紧要点的货。 原四海说着话,我就蹲了下来,看着何宝。猴子铜像放在墙角,何宝就蹲在铜像旁边。 猴子铜像是闭着眼睛的,何宝也是闭着眼睛的。铜像铸造的不精细,经过清理之后,只能大概看出,猴子好像有一个翘着嘴角的表情,而此时此刻面前的何宝,似乎也是这个表情。 “这件事,还是要查查的。”原四海把大胖子支到一边,小声对我说:“就从钥匙下手,开始查。何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有钥匙,肯定有人给他提供。” “别查了,查不到。”我感觉希望很渺茫,既然何宝被安排到这儿死掉了,那么,安排他来的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可以说滴水不漏,原四海想去查,也无从查起。 “那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你觉得呢?” 这件事不简单,不仅仅是何宝死的蹊跷,而且,他为什么会死在这儿?这里面肯定也有原因。 我在仓库里转了一圈,仓库里的东西原封未动,何宝从大门进来以后,直接就到了这个小屋。 想着想着,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我并不是胆子小,就算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也不可能让我惊恐到无以复加。只不过脑补何宝死去的那一幕,我感觉相当吊诡。 他一个人大半夜拿着钥匙打开仓库的大门,然后灯也不开,自己慢慢走进来,跑到铜像猴子所在的墙角,自己掀开帆布钻进去,又把帆布盖好,然后死在了里面...... 在仓库呆了有一个小时,看看时间,现在出发,应该还赶得上跟地中海的约定。我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原四海的手下,可能也不是铁板一块,钥匙外流出去,跟他这些伙计脱不开关系。 “老原,没事的时候操操心,把你自己的队伍整一整吧。”我离开之前,跟原四海交代了一声,让他先查查自己手下的那些伙计。 本来我还想带着原四海的人去平乡跟地中海见面,可是现在也没那个必要了,他的队伍要是有问题,带着过去,只会坏事,没一点好处。我自己开车朝平乡那边赶,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十几分钟,等我赶到的时候,徐娘娘还有地中海已经把车停在了那个茶社的门口。 我停好车,就上了徐娘娘的面包车,这辆车子不扎眼,不过地中海直接把货都带来了,在这里验货,总是不踏实。徐娘娘启动车子,顺着大路一直开,开了半天又拐进小路,东绕西绕的,来到了一个很僻静的地方。 面包车的后座被卸掉了,我看见有一大卷帆布斜放在车上。地中海解开上面的绳子,把帆布打开,一瞬间,一尊锈迹斑斑的铜像,就呈现在眼前。 地中海是老手,货物没有出手之前,他自己不会擅自做清理或者修复工作。铜像就在我眼前,我拿着尺子量了量,换算成身高的话,这尊铜像跟青铜头颅的比例是很协调的。 我还是不太专业,青铜头颅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保存状态跟身躯不一样,所以从表面的锈迹以及氧化程度来判断,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它们原本是一个整体。 但是,我心里有预感,我预感这尊铜像,和青铜头颅是成套的。 “老弟,怎么样。”地中海看我不说话,就在旁边问道:“货还能入你的法眼么?” “我这要是双法眼,那就好了。” “这件货,我留着没意思,真要出手吧,识货的人又不多,咱们聊的挺投缘,老弟你有话不用藏着掖着,该说就说。” 我知道,地中海这是在变相的问我,打算出多少钱买这个东西。我没带钱,虽然想了很多说辞,可是事到跟前了又说不出来,我总不可能跟地中海说,先把货赊着。 “你们俩真是墨迹,一谈价钱不就结了?老海我跟你说,我这个朋友刚入行的,家底不厚,你别真拿你的货当成老周家的东西,漫天要价。”徐娘娘觉得我和地中海说话不直,在旁边插话道:“我先说好了,不管最后多少钱成交,老海,你给我百分之二的介绍费。” “介绍费好说,都这么熟了,能少得了你的?”地中海哈哈一笑,顺手朝兜里摸,但是摸出了一个空烟盒,他咂咂嘴,对徐娘娘说:“老徐,去那边找个商店,买盒烟,我没烟了。” “我这儿有。” “不行,你这个牌子我抽不惯。” “你想把我支开,你直说啊。”徐娘娘不傻,絮絮叨叨就走了。 等到徐娘娘一走,地中海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包烟,给我让了一支,我们俩抽着烟,我就感觉他可能是有话要说。 第二百二十三章方山 http://.biquxs.info/

我猜的没错,一支烟还没抽完,地中海就把铜像外面的帆布盖好,潇洒的一抹头上那几根头发,朝我凑了凑,说道:“老弟,古行有句话,你应该听说过。” “什么话?” “有盏才寻碗。” 地中海的话让我心里猛然警觉了一下,有盏才寻碗,这的确是古行人说的一句话。意思就是找货的时候都想找成套的,弄到一只盏,就得想办法去找跟这只盏配套的碗。 虽然地中海就说了五个字,可是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是在套我的话。 “这句话我肯定听说过啊,虽然入行时间不长,这些总还是知道的。”我不得不装傻充愣,抽着烟望向地中海:“可是,这句话是啥意思?” “装傻,装傻不是?”地中海一脸坏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跟哥哥我还装傻呢。” “不是装傻,是真不明白。” “这么说吧。”地中海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手里这件货,是半截子,不全,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不会指名道姓的要找这样的货,老弟,这铜像的脑袋,是不是在你手里?” 地中海一句话就把我给问住了,因为我没想到,他不顾行业内的规矩。他卖货,我不能问他货从哪儿来,同样,我买货,他也不能问我买货准备干什么。这是大家潜移默化的常识,就因为这样,上次见面我很想问问他,这件货的来历,还是忍住了。可地中海一点不见外,直接就把这些都明着问了出来。 其实,我之前就猜到过,地中海这么精明,我一旦要买他这件残缺的铜像,他就应该能想到些什么。 “海哥,这样吧,你我都是痛快人,你要是问我什么,我也想问问你。” “想问啥,你开口,只要我知道的,没有不能说的。”地中海拍了拍胸脯,紧跟着又皱起眉头:“老弟,我这个名字,是叫马保良,你喊我句马哥,或者直接喊个保良,这都没问题,你不要跟着老徐一起瞎胡乱叫。” “行,海哥,我知道了。”我应了一声,说:“能说说吗,你这件货,是从哪儿弄来的?” “老弟,你相当精明啊。”地中海嘿嘿笑了笑,并没有因为我问到了犯忌讳的话就甩脸子:“老弟,咱们大家都不傻,有些事情,还用得着明说嘛?你为什么要找我这件货,我为什么要出手这件货,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 地中海这些话,算是把话全都说透了。他知道,我千方百计的想寻找半截铜像,是因为铜像的头颅在我手里,所以我想凑齐一套。而且地中海也跟我表明,他抛出这半截铜像,也就是想印证一下,铜像的头颅到底是不是真在我手里。 难怪地中海这么大的身家,还上赶似的急着出这件货,他是有目的的。 我没料到地中海会这么直白,现在话都摊开说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但我不想吃亏,地中海要问我事情,他就得先把半截铜像的来历跟我说清楚。 “海哥,你是前辈,我是晚辈,入行晚,没经验,跟人打交道做买卖,我都得硬给自己多安几个心眼,害怕吃亏嘛。”我打定了主意,地中海必须先开口,否则,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您手里这半截铜像,是从哪儿来的?” “我跟你好好说说,既然已经说开了,这些事儿,你就算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的。”地中海站在面包车前面,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就回头不断的张望着徐娘娘,看起来,他不想让徐娘娘知道这些。 我也跟着看了看,徐娘娘有眼色,知道地中海的意思,所以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晃来晃去的,也不靠近。 “老弟,你知道方山吗?” “方山?知道啊。” 地中海说的方山,距离华阳大概有六七十公里。华阳附近多山,太行山脉从华阳的中北部横穿而过,山地很深,不过整体海拔不算高。在茫茫的山脉中,有一些山是挺有名的,方山就是其中之一。 方山这个地方之所以在华阳附近有名气,是因为一则历史典故。传说当年张三丰曾经在方山的一个小道观盘桓过两三个月,而且跟道观里的道士说法讲道。这让道观的道士受益匪浅,因此,这个道观后来一直以三丰真人真传而自称。 这个传闻越传越广,方山的小道观就被吹的神乎其神了,解放前,道观的香火还挺旺盛的。不过再后来就不行了,沉寂了好几十年,前些年,方山道观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但是有人辟谣,说方山道观其实早已经拆毁了,现在的道观,是后来在原址上重建的。 反正这些事情说不上是真是假,华阳周边的人,都知道方山上有一个三丰真人真传的道观,可是没有人去。 我也不清楚地中海怎么就提到了这个地方,不过我不想打断他的话,一边听,一边在暗暗的分辨,地中海的讲述里面有多少真的,多少水分。 地中海跟方山有一段渊源,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地中海可能是腰部还有颈椎不舒服,难受的不得了,中医西医针灸推拿都试过,不怎么奏效。大夫都跟他说,这样的病是长年累月慢慢积累而来的,想要治疗根除,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得每天坚持治疗。 地中海当时缺的就是时间,每天忙东忙西,家都顾不上回,没那么多时间天天耗着治病。这个毛病说起来也不要命,就是时不时的难受,让地中海很没脾气。 有一次,一个朋友告诉地中海,方山道观里的老道士,能治这个毛病,而且治的快。地中海专门抽了个时间,前往方山道观。 那是地中海次到道观去,他肯定也听说过方山道观的来头,不过去了之后,地中海感觉不是那么回事。那可能就是后来返修的一个道观,面积不大,香火早就断了,道观里只有一个叫忘尘的老道士,还有忘尘的一个徒弟,拢共就这么俩人。 地中海过来,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那个叫忘尘的老道士,倒是平易近人,听地中海把病情说了说。 忘尘老道士当时的岁数已经很大了,须发皆白,穿的道袍打了很多补丁,不过洗的干干净净,人虽然非常瘦,但温润平和,让地中海感觉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地中海本来以为,忘尘可能要跟他啰嗦一大堆,可是,忘尘老道士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在地中海的腰上拍了两下,脖子上拍了两下。这几下看着轻描淡写,好像就是随手那么一拍,然而,拍了之后没一会儿,地中海就觉得舒服了很多。 然后,忘尘老道士给地中海包了一点草药,让他回去喝五天。地中海能察觉出来,这个老道士一点都不弄虚作假,而且被他拍了几下,的确是感觉好多了。地中海很感激,赶紧拿了两千块钱,当香火钱。 但忘尘老道士怎么都不肯收,他说帮人治治病,只是随手之劳,而且那些草药都是自己没事的时候采来的,用不着收钱。 这样一来,地中海就更佩服了,千恩万谢的下了山。 忘尘老道士给的草药,地中海喝了五天,喝完之后,神清气爽。地中海这个人,心思活泛,想着再去感谢忘尘一次,但忘尘不收钱,地中海就专门买了很多米面油盐,让人跟着一起去,把东西全都搬上了山。 忘尘老道士估计也知道地中海是诚心实意的表示感谢,所以对送来的柴米油盐就没有推辞。 从那以后,地中海有时间,就会到方山去找忘尘聊一聊。跟忘尘聊天,有种心静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在繁闹的城市里找不到的。 后来接触的多了,地中海才知道,忘尘老道士很不俗,居食简陋,但有真本事,经常辟谷,最长的时候能连着四十天不进食。 地中海听人说,道家辟谷,为的是修长生之道。不过,真正的长生是不存在的,适当修行,能够养生,延年益寿。地中海对这些肯定很在意,所以跟忘尘老道士讨教过。忘尘老道士也不藏私,自己这么多年积累体会的心得,都拿出来跟地中海交流。 地中海觉得,方山道观里的这两个道士,好像都挺注重修行养生之道,忘尘老道士是经常辟谷,忘尘的徒弟则会炼丹。观里有一只丹炉,地中海跟忘尘的徒弟聊天的时候看过,丹炉是有年头的东西了,不过时间不算太久,应该是清中期的产物。 地中海有时候跟忘尘的徒弟开玩笑,说能练出仙丹吗?忘尘的徒弟很肯定的说能,总有一天可以练出仙丹,服用之后,就能成仙。 就这样,地中海跟方山结下了不解之缘,时常会去看看。 几年前,地中海出过一次远门,在广西那边呆了一年多,等事情料理完,回到华阳之后,休息了两天,他就跑到方山去找忘尘。 这一次来到道观以后,他发现道观里只剩下忘尘一个人,忘尘的徒弟不见了。地中海问了问才知道,忘尘的徒弟醉心于古代丹方金石之术,一心想要成仙,长年累月的服用自己炼出的丹药,最后就驾鹤西归,真成仙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青铜 http://.biquxs.info/

时隔一年多,地中海再次见到忘尘的时候,感觉忘尘好像老了很多。精神不仅差劲了,而且,脸色也不好看,多了很多老人斑。 地中海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跟忘尘相依为命的徒弟死掉了,对他打击太大,还是岁数不饶人,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反正,忘尘身上那种超然世外的神采,已经看不到了。 地中海问忘尘是怎么回事,忘尘很淡然,没有多说什么。地中海没再多说,陪着忘尘聊了聊天,还留下了从外地带回来的好茶叶。 他在这儿逗留了半天,期间还跟忘尘商量,说道观里没有别的人了,需要不需要专门雇个人,来照顾忘尘的起居。 忘尘表示不用,这种清苦的生活,他已经完全习惯了。等地中海临走的时候,忘尘跟他说,如果两个月之后,地中海有时间,就让他再来这儿一趟。 地中海谨记着忘尘的话,还专门把日期给记了下来。 两个月之后,地中海如约而至,等这一次再见到忘尘,地中海就大吃一惊。短短两个月时间,忘尘已经瘦的皮包骨头,脸色发灰,形同枯木。地中海是什么样的人,走得多见得多,他一下子就预感到,忘尘估计是不行了。 果不其然,忘尘见到地中海的时候,就跟他说,自己的大限到了,这可能是两个人最后一面。 说到这儿,地中海显得有些伤感,他跟忘尘认识了那么久,对忘尘很崇敬。 据地中海所知,忘尘已经没有亲人,多少年都蜗居在方山道观,也没什么朋友。就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弥留之际,专门把地中海叫来。 忘尘交代了一些事情,道观里有个炼丹的丹炉,可能还能换一点钱,忘尘托地中海把这只丹炉卖掉,卖得的钱,给他徒弟远在四川的家人送去。 这不是什么大事,地中海立刻就答应了。 然后,忘尘带着地中海,到了道观的一个密室。很多山里的道观,都有这样的密室,非常的隐蔽,为的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道观里有些要紧的东西带不走,比如香炉神位之类的,都暂时会藏在密室中,等到太平时节,离开的人回归之后,再把藏的东西拿出来。 地中海也不知道方山道观的这个密室是不是这种用处,不过,进入密室,他就看到了那截残缺不全的铜像。 “铜像,就是这么来的?”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就开口问道:“这么简单?” “简单么?” “我觉得太简单了。”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得到青铜头颅的过程,虽然不是惊心动魄,可费了很大的力气。难道是地中海天生福相,命比我好,坐着不动,就有人把半截铜像交给他。 “过程可能是简单,但东西,不简单。” 忘尘带着地中海到了密室,这个密室应该是自己挖出来的,面积不大,里面只有那尊半截铜像,还有一只蒲团。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 那只蒲团已经很旧了,磨损的比较严重,地中海感觉,忘尘可能经常到这个密室来,在这里辟谷。 忘尘让地中海坐下,然后指着那尊残缺的铜像,说方山道观里没有别的珍贵东西,只有这尊铜像,是一件无价之宝。 地中海当时挺纳闷,凭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来,这是一尊残缺的铜像,但铜像不全,说无价之宝,可能有点过了。 忘尘告诉地中海,等他死了以后,这尊铜像就送给地中海,让他带走。 把铜像存放的地方跟地中海说了,他们又从密室出来,忘尘想喝茶,地中海就烧水泡茶,在两个人喝茶之间,忘尘说了一些事情,地中海大吃一惊,因为做梦都没有想到,密室里的那尊残缺铜像,是这样的离奇。 而且,地中海能感觉到,忘尘如果不是要死的话,那么这件事,他还是会对所有人守口如瓶。 果然,忘尘说,这件事他原本是想烂在肚子里的,因为自己找了半生,也没有找到答案,他甚至开始怀疑,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可是,毕竟付出了太多,他不甘心,还是想把这件事交代下去。 忘尘告诉地中海,那尊铜像,是青铜像,传自古代。那尊铜像的用处,他知道,但暂时没有找到使用的奥秘。 地中海讲的非常详细,而且声情并茂,我知道,古行里的人有时候给人介绍货,就会把这件货的来龙去脉讲的有鼻子有眼,而且玄奥无比,吊足买主的胃口。所以,我也不追问,也不打岔,就听地中海讲。 忘尘老道士说,在很早以前,有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没几个人知道。在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大门。 “很多很多的大门?”我心里一动,本来不想问的,可是实在没忍住,脱口就问道:“什么大门?” “就是门啊,门,你没见过?”地中海比划了一下。 这么一说,我感觉到震惊,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地中海讲的,并非全部都是谎话。那个遍布大门的地方,的确没几个人知道,如果我没有去过塔儿湖,那么地中海讲了我也理解不了。 “大门,我肯定知道。”我定了定神,不让地中海看到我神情有变化,说道:“忘尘老道士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 “不知道。”地中海摇了摇头:“他只跟我说了这些,没有说别的。” 我心里暗骂地中海太鸡贼了,反正他把什么话都推到忘尘身上,忘尘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地中海遇到什么不想透露的消息,就跟我说不知道,我也拿他没办法。 “好吧,你接着讲吧。” 忘尘说,那个几乎没人知道的地方,沉寂了成千上万年,在此之前,谁也不清楚这个地方是怎么来的。但是后来,这个地方被人发现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发现这里的人开始进入那些大门,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这中间的详细情况,忘尘没有说,总之,在探索大门的过程中,有人从大门里面得到了一些铜矿。 这些铜矿的数量很少,反正铜矿被依次带出来之后,又发生了很多曲折的故事。这些故事年代已久,忘尘可能不太清楚,也可能不知道,最后也没跟地中海说。 那些大门的秘密,没有人探索出来,但是从大门里面带出来的这些铜矿,却掀起了一场一场的波澜。千百年之前的那些人是怎么寻找铜矿的奥秘的,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不过,这些铜矿最后被提炼成了铜,这些铜又散落到了各地。 忘尘讲述的这些事,没有说明具体的年代,不过地中海事后推测,根据忘尘言语中的一些细节,可以推断的出,事情应该是发生在春秋或者战国时代。 “忘尘老道长告诉我,一块拳头那么大的铜,能换到一座城池。”地中海伸出自己的拳头,问道:“你能想象的到,这些铜的价值吗?” “如果你说的这些话,不是开玩笑,那我真想不到这些铜的价值。” 从铜矿里提炼出来的纯铜太少了,所以价值不菲,而且随着这些纯铜易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关于它的传说也越来越多。那些传说五花八门,林林总总,不过占据主流的一种说法,就是这种很特殊的铜,有惊人的作用。 “从春秋战国开始,这样的铜,叫做永生铜。”地中海说道:“因为当时的冶炼基本都以青铜为主,所以,也叫做永生青铜。” “什么?”我开始还没有听懂地中海说的几个字:“永生青铜?” “对,永生青铜。”地中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永远的永,生存的生,永生青铜。” 顾名思义,这种青铜既然叫永生青铜,那么它的作用,就是永生。 这个时候,徐娘娘可能感觉在那边呆的时间够久了,就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不由自主的,我对徐娘娘也产生了戒备,关于这种青铜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至少现在绝对不能让徐娘娘知道。 所以没等徐娘娘走到跟前,我和地中海就一起撵他,叫他去那边找商店买一点水回来。徐娘娘恼了,在那边跳着脚的骂街。 “咱们别理他,他只要不过来就行。”地中海小声的说道:“老弟,我对你够意思吧?这种事情,我都直言不讳的跟你讲了,先说好,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老徐知道。” “这个肯定,不会让他知道的。”我不想反驳地中海的话,这个秃头胖子精如悟空,如果他没有料定青铜头颅就在我手里,打死都不可能跟我在这里白话。 “老弟,咱们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就都坦白一些吧。”地中海走到车子后面,用手拍了拍裹在帆布里的半截铜像,说:“有的事儿,你可能也查过了,铸造这尊人像的青铜,比例失调,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否认,青铜人像的合金比例的确很不靠谱,本来我一直觉得是铸造技术不达标,但是现在再推测推测,铸造技术是一方面,另外,那种永生铜的数量太少,不可能和正常的青铜一样,添加那么多的铜。 第二百二十五章诚不欺我 http://.biquxs.info/

地中海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总算是把一部分情况讲清楚了。那尊残缺的人像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铸造铜像的时候,添加了那种被称为永生铜的东西。 春秋战国时期,正好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的一次思想井喷期,百家争鸣,思想自由,当时的方士很吃得开,人们什么都信。一提起永生,自然会引起很多人的好奇,也会引起很多人的觊觎。 就因为这样,一块永生铜比金山都要贵重。 “海哥,你说了半天,一直在说这个永生铜,永生铜到底是怎么让人永生的?” “这正是忘尘琢磨了半辈子的问题,一直到死,他都没有琢磨透。”地中海又皱起眉头,说道:“老弟,别再乱喊了成不成?” 忘尘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半截铜像的,已经无从得知,反正忘尘死了,现在问什么,地中海都说不知道。 而铜像的出土地点,是我很看重的问题,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我心里就感觉急躁。 忘尘得到这半截铜像以后,开始钻研铜像的秘密。他得到的时候,铜像已经没有头颅,忘尘当时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去寻找铜像的头颅,却一无所获。他可能知道,想要在这么大的世界里寻找一样东西,那真的太难了,比大海捞针都要难,所以,忘尘明智的选择了放弃,就全心全力的在残缺的铜像身上找线索。 我心说忘尘要是能找到青铜头颅才算怪事,青铜头颅藏的那么严实,不是半截狗带着我去找,我相信,这世上没人能找到它。 忘尘打算用二十年的时间来钻研这个问题,可是真正等入手之后,他才知道,研究青铜像,绝对不是时间长了就能解决的。忘尘平时很少外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密室里研究铜像。从他来到方山道观,一直到最后死去,他在密室里逗留的时间,可能比在外面停留的时间还要多。 忘尘自信毅力可以战胜一切,他清心寡欲,不贪图享受,只为了能把永生青铜的秘密破解出来。但他能战胜所有,甚至战胜自己,却战胜不了时间。在没有破解永生青铜的秘密之前,忘尘就寿命耗尽。 等到忘尘死了以后,地中海按照忘尘的吩咐,把那只丹炉卖了一笔钱,然后托人带到了四川,然后又把那尊残缺的铜像运走。 “老弟,这件事,我不会信口开河,我当时卖掉丹炉的时候,是新城那边一家老字号收的,你去打听,人家还记得这事。”地中海讲完了之后,生怕我产生怀疑,专门解释道:“方山道观现在完全荒了,但是密室在哪儿,我现在还能带你去找到。” “海哥,看你说的,我还能不信你吗?”我嘴上答应的很痛快,但心里却不当回事,像这种证据,找个人买通了,就能伪造的出来,肯定不能拿这个当真。 地中海从忘尘手里接手了这半截子铜像,在忘尘临终之前,地中海也曾询问过,想让忘尘把这些年摸索的心得说一说。但忘尘没有任何心得,他从这半截铜像上面什么也没有找到过。 不过,忘尘提醒过地中海,在这尊铜像上一直没有收获,很可能是因为,铜像不完整,而且缺少的是最重要的部位。 地中海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把铜像带回来之后,动都没敢乱动,连外面的铜锈也没有清除,就一门心思的在寻找铜像的头颅。几年前,地中海已经暗中在各处打听青铜头颅的消息,只不过一直没有收获。 这一次,地中海绝对没有想到,徐娘娘告诉他,有人想要半截铜像,缺少头颅的铜像,地中海一下子就震惊了,所以,徐娘娘约他见面的时候,地中海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答应下来。 “这半截铜像的来龙去脉,我讲的清清楚楚,老弟,你怎么想?”地中海一抹头上的几缕头发,说道:“我是生意人,知道诚信两个字代表什么,要是我骗你,叫我头上的头发都掉光。” “海哥,不用发这么狠的毒誓。”我看看地中海,听徐娘娘说,地中海的每根头发都是他的宝贝,掉一根头发就跟丢一根金条似的,心疼的要死。 “老弟,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现在是怎么个意思?”地中海一脸纯情,又给我递了支烟,说道:“我说个章程,你看看怎么样。老弟,你的铜像头从哪里弄来的,这个我不问,你要是也奔着当年忘尘老道长的目的来的,那咱们完全可以商量商量,合作一把,如果你想套现一笔钱,把头像头让出来,你开个价。” “海哥,我可没打算把什么东西卖给你。”我笑了笑,心里紧张的琢磨着,地中海其实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确定头像的头颅是在我手里,我如果现在一个劲儿的否认,那就会弄的很没意思,人家都知道的事儿,我闪烁其词,只会适得其反。 而且,现在地中海看是求着我,想要青铜头颅,但同时,我又何尝不是求着人家,所以,我得想个折中的办法,最起码得先保证,我不能吃亏。 想到这儿,我就对地中海说:“不管我有没有货,我肯定不会卖,你说的那个合作一把,怎么合作?” “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各自手里的货,肯定不会拿出去卖钱,像你我这样的,也都不缺钱用。” “不是不是,海哥你不要误会,我没你腰粗,我其实很缺钱。” “钱都不是个事,钱能解决的事儿,那叫事儿?”地中海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跟我说道:“老弟,我的想法是,咱们能不能把各自手里的货,拼到一起?拼到一起,就是完整的铜像了,当然,现在我还没见过你手里的货,不能完全确认,这两件货是同一个整体上分离的,不过,只要试试,就有希望嘛。” 地中海的意思是我们谁也不买谁的货,铜像身躯和头颅拼接到一起,然后大家一起来研究,中间如果真研究出什么好处,肯定都有份。 这个提议从表面上看是双赢的,而且都不吃亏,但关键问题在于,合作的时候怎么合作?把货带到谁的地盘去?如果让我带着青铜头颅跑去新城那边,打死我都不愿意。 我琢磨了半天,心想着急也不急在这一时,不能马上答应地中海。虽然我盼望着早点能把完整的铜像弄到手,但已经谈到这个地步了,得适当的控制控制。 “海哥,你既然这么痛快,那你就容我考虑两天,行不行?” “行。”地中海一点都不犹豫,干脆果断的说:“你考虑好,随时跟我联系,我给你留个电话,以后咱们见面,就不要经过老徐了,老徐其实也很忙的。” “另外,你是不是能先付给我一点定金?”我手头确实很紧,上顿不接下顿的,还欠着外账,地中海这种土豪,不敲白不敲:“万一我这边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临时又变卦,你说,算谁的?” “你这个小老弟,果然是精明过人啊,一点亏都不能吃。”地中海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顶:“我信你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说,多少定金。” “这个数。”我伸出五根手指,在地中海面前晃了晃。 “五十万,稍稍......稍稍多了那么一点点......你也知道,现在咱们不是谁卖谁的东西,就是暂时达成一个口头上的协议,为了让你安心,我付一点定金,这样吧,各让一步,我给你二十,你拿着。” “别别别。”我一听就暗自咂舌,地中海果然豪气冲天,二十万,普通人半辈子的工资,现在一句话说给就给,但这个钱不可能白拿,弄的不对,还得退回去。少了我退的起,多了就傻脸了,所以我不贪心,赶紧跟地中海说:“五万块钱,不是五十万。” “五万?”地中海楞了一下,紧跟着就嘘了口气:“你早说啊,吓我一跳,一巴掌的事儿,卡号拿给我。” 我给地中海报了卡号,直接手机就给我转账了过来。 我们俩在这儿嘀咕了最少一个半小时,徐娘娘真在那边等急了,气冲冲的跑过来。地中海连忙就跟徐娘娘道歉。 “你俩在这儿聊半天,事成了没?要是没成,叫我在那边等这么长时间。” “谈妥了。”地中海伸了伸巴掌:“五万块钱,你百分之二的好处费,这是一千块钱,你收好。” “扯淡!”徐娘娘瞪了地中海一眼:“就这就打发我了?再给二百油钱。” 徐娘娘开着车,把我们拉了回去。我专门蹲在面包车的后面,时不时的悄悄看一看帆布里面的铜像。 还是那句话,我的预感很强烈,这尊残缺的铜像,跟塔儿湖那颗青铜头颅,是配套的。 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激动,如果这尊分离了这么多年的铜像,合二为一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又到底能从其中挖掘出什么秘密? 第二百二十六章未曾预料的回归 http://.biquxs.info/

跟地中海达成了协议之后,我自己开车回了华阳。我是不可能带着青铜头颅去新城那边的,只能让地中海到华阳来。我打算先晾他两天,到时候再跟他提要求。 我到华阳之后,先去找原四海,跟地中海如果真能完全谈好,肯定还得用原四海的仓库。 原四海正在头疼,手下的伙计暂时都打发走了,就他一个人呆在仓库。他跟我说,几个伙计手里的钥匙都交了上来,也看不出是不是伙计们把钥匙提供出去的。 我就告诉他,现在闲杂人等暂时不能相信了,如果不是那种一直跟着他的可靠的伙计,剩下的人,全丢开别再用。这个仓库我马上可能会用一下,必须得保证安全。 不过,仓库的钥匙流落出去,拿钥匙的人却不是为了偷东西。 “何宝是怎么死的,查出来了吗?” “没有,尸体还在仓库里。”原四海苦笑了一声:“这种事情,我怎么敢出去说,哪怕平时关系再好,也不能掉以轻心啊。我自己查不出来,只能先放着。” “那个大胖子,他靠得住吗?”我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有大胖子一个人知道,别的伙计还不知情,只要这个大胖子靠得住,那么这件事还可以捂住。 其实这样的事,也不是我没立场,只不过我知道原四海也是冤枉的,何宝的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消息真的走漏出去,只会对原四海不利。更要紧的,围绕铜像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招惹来的,原四海算是替我背锅了。 “他可靠,没有问题,这个我能保证。”原四海使劲挠了挠头:“还有两个伙计,都是从我入行开始一起跟着的,知根知底,剩下的人,是后面人手不够,陆陆续续招来的,我都给打发走了。” 我和原四海又到仓库里看了看,何宝的尸体已经被原四海挪到了小库房的另一边,可能因为何宝一直蹲在墙角那边,身子僵了,平放在地上,还保持着蜷曲的姿势,那模样,说实话看着很揪心。 原四海看不出人是怎么死的,我也看不出来,反正没有外伤。 “想办法处理一下吧。”我对原四海说:“这段日子,这个仓库暂时就不要用了,避一避麻烦,那个大胖子,你得好好叮嘱一下,这事儿一点风声都不能透出去。” 我跟原四海交代完,又说了说过几天可能让地中海来这边仓库的事。虽然我打算的是让地中海过来华阳,保证安全,但地中海即便答应了,也不能说就万无一失。毕竟那尊残缺的铜像价值不菲,要是按地中海的说法,铜像里面有永生铜,一块拳头大的永生铜,能换一座城,那铜像里的永生铜,该价值多少。 “这应该没问题。”原四海听完我的意思,点了点头:“大通还有顶爷的两个人,那也是完全靠得住的,到时候让他们来这儿维持一下。” 把这一切都敲定,就等过两天给地中海回话。原四海还要处理仓库这儿的事,我就不给他添乱,自己先回了家。 我现在有三个住处,都是之前风头很紧的时候张莫莫替我租下来的。三个地方轮换着住,分别也放着一些东西。我现在赶到了一处老区那里的平房,还是想再看看那块从塔儿湖捡回来的铜板的拓本。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人都在午睡。老区这里本身人就少,居民大半搬到新区去了,走进胡同,就跟走进一片无人区一样。张莫莫给我找的这个房子,我是挺满意的,有个小院,闲了能在院子里走走,就是房子太破,毕竟多少年前的老平房了。 我打开院门,走到房门跟前的时候,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可是手一推,我突然发现房门是虚掩的。 这一瞬间,我开始迷糊了,想不起来自己上次出门的时候到底有没有锁门。可是我对锁门这事是很在意的,每次出门,都会专门拉拉房门,看看有没有锁好。 在我迟疑的时候,手稍稍一用力,虚掩的房门就被推开了。这种老式的平房一般采光都不太好,所以专门有个院子,让人能晒晒太阳。在推开房门的同时,我的眼睛有点适应不了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可是隐隐约约之间,我看见屋子里面应该坐着一个人。 我立刻警觉了,不过,还没等有多余的反应,屋子里坐着的那个人说道:“不要东张西望了,进来吧。” 这个人的声音一传到耳边,我马上就分辨出来了,紧跟着,眼睛也适应了昏沉的室内光线,我一下子看到,是消失了很长时间的陆放顶。 “你?”我楞了楞,第一个反应就是原四海瞒着我了,他是陆放顶的心腹,如果陆放顶突然回归,他会不知道? “我悄悄回来的,谁也不知道。” 我看着陆放顶的同时,还朝屋子里外张望了一眼,这儿应该没别人,就陆放顶一个。 紧跟着,我就发现,陆放顶可能是不能走路了,因为他坐在一架轮椅上。这么长时间不见,陆放顶瘦的厉害,连头发似乎都掉了很多。 这个时候见到陆放顶,我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我一直对陆放顶有成见,我父亲的过世,始终和陆放顶脱不了干系。虽然后来陆放顶从某种角度来说帮过我的忙,但我对他热乎不起来,不说有多恨他,反正是比较反感。 但是现在看到陆放顶,我也反感不起来了。我能感觉到,陆放顶消失的这些日子,一定没少受罪,否则也不会弄成现在这种皮包骨头的鬼样子。 此时此刻的陆放顶,已经完全没有以前啸傲古行的威风和霸气了,他有气无力的坐在轮椅里,连眼神都失去了神采。这样一个病怏怏的老头儿,还反感他干什么? “你这是搞突然袭击?”我回头看了看院门,院门有道门槛,陆放顶坐着轮椅,自己肯定过不来,他总不可能摇着轮椅到门槛边,再搬着轮椅进来:“你的伙计呢?都躲哪儿去了?” “我不想让人听见我在这儿说了些什么,多余的人,都赶走了。” “你这到底是躲什么啊。”我在陆放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陆放顶还挺能干,已经坐到轮椅里面了,竟然还能在我这里烧水泡茶:“你知道不知道,大通现在快成一盘散沙了,人家都说你回不来,你就真的不回来,那可是你自己亲手打下来的地盘。” “我不回来,大通的人,谁都不知道我的死活,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们就不敢造反。”陆放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抬头看着我,说道:“我已经废了,如果我让人看见我现在这样,谁还会怕我?” 听了陆放顶的解释,我怔了怔,不过他考虑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大通的人都在传闻,说陆放顶回不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陆放顶死掉,只要他还没死,所有人就会在心里挂着弦。 “他们无非就是自己私下做做私活,挣一些黑钱而已。”陆放顶接着说道:“清水池塘不养鱼,把这帮人的财路彻底堵死,谁还会心甘情愿的给你干活?有些时候,适当的放放手,也不是坏事。 “大通现在都换主了。”我对陆放顶的自信嗤之以鼻:“你还觉得自己能暗地里掌控局势?” “掌控不了,但大通只要一天不散,我留在大通里的三个人,你都可以用。”陆放顶也不介意我的态度,只顾自的说道:“你自己想想,要是现在没有四海他们,你有了事,能依靠谁?” 这一句话直接把我憋的还不了嘴,的确,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其实一直都是沾着陆放顶的光,瞎三儿给我留了一笔钱,小毛陪着我出生入死,原四海忙前忙后不辞劳苦,这几个人,全是陆放顶的人。要是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可能会举步维艰。 “好了好了,算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跟你争执这个。”我摇了摇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斜眼看看陆放顶,说道:“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你的本事真的挺大的,还能知道我住在这儿。” “没有什么事,回来找你聊聊天。” “那我谢谢你了。” 我喝着茶,暗中观察着陆放顶的神色。陆放顶不可能专门跑回来找我聊天,他已经这个样子了,除非有必要,否则是不会随便抛头露面的。但是陆放顶的脾气,我多少也了解一些,如果紧追着他逼问什么事情,他不会说。现在就只能等,等他自己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陆放顶不说什么正事,甚至连我去行动期间所经历过的事情也不过问。就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他可能真的老了,被背后那张黑纹凝聚成的脸折磨的不像人样,我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就自己点了支烟抽。 “我最近,一直在想,自己还能活几天,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身后事该怎么料理。”陆放顶叹了口气,说:“我回来以后,去祖坟那里看了看,看看将来还有没有自己的一块埋骨地。” “祖坟?”我正在抽烟,可是陆放顶突然就提到了祖坟,让我心里猛然一震。 陆放顶也是我们村里的人,村子没有搬迁之前,都住在山里。我家的祖坟在那边,陆放顶家的祖坟也在那边。 “我家的祖坟,就在你家祖坟地垄的上面一点。”陆放顶慢慢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隔得不算远,走走路,不出十分钟就到了。” 我忍不住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看着陆放顶,他突然就提起我家的祖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二十七章有深意的谈话 http://.biquxs.info/

陆放顶看着就是随便聊天,但是我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以前跟他聊过那么多次,他从来都不提老家祖坟的事情,前几天何宝刚刚把我家祖坟挖了,陆放顶就很适时的提到了这些,这肯定不是巧合。 “你去祖坟扫墓了么?”我也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讶,心里惊讶就行了,面子上没必要搞的一惊一乍的。 “没有,只是看了看,我这个样子,还能扫墓吗?”陆放顶又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一看到祖坟,就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儿。你知道不,我不姓陆,姓刘。” “我肯定知道。” 陆放顶的事情,有一部分都是明摆着的。他本来就姓刘,是出来混古行打地盘以后才叫的陆放顶。他这样的人,不能用真名出来混,否则别人只要一查他,就能查到他的老底。 陆放顶这个名字,在古行里叫了二十多年,归根结底,他还是姓刘的。 “以前,咱们村子还在山里的时候,我们家住上边,你们家住下边。当年,村里穷,家家户户过的是真苦啊。”陆放顶又叹了口气,微微的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一段掩埋在心底深处的往事:“村里面缺医少药,谁得了病,就得慢慢的熬。熬的过去,活,熬不过去,死。我们家也穷,家里三代单传,我爹那时候是很疼我的,可是架不住家里没钱。我也有病,小时候瞧不出来,等长大了,想治也治不好了。” “什么病?”我听着陆放顶的口气,其实就跟一个普通的老头儿,跟人拉家常一样,面对他现在的这个状态,我也没心情再跟他对着干了,所以他说什么,我就暂时先回应着。 “天阉。”陆放顶好像丝毫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直言不讳的就跟我讲了出来。 我正在喝茶,一听陆放顶的话,噗的一口,把喝下去的水又给吐了出来。因为我根本没想到,陆放顶什么话都说。男人都要面子,尤其这种事,真有毛病了,对谁都藏着掖着。 但是,陆放顶的话其实也解开了我心里的一个疑惑,我们村里除了他,就没有男人打一辈子光棍的。他一直没结婚,也没孩子,原来就是这个原因。 “小时候,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有这个毛病意味着什么。等到长大了,同龄人都成家立业了,就把我一个人丢下了。”陆放顶自失的一笑:“家里三代单传,我爹就指望着我给刘家传宗接代,可惜。治了几年,治不好,我爹心里急,就过去了。” “那你......”我觉得,这是陆放顶的一段惨事,一个男人,遭遇了这些,心性估计会变,可是陆放顶整体还算好,最起码是个正常人:“你心里不难受吗?” “如果是你,你会不难受?有那么两年,我想过死,这样活着,生不如死。可是,又没有去死的勇气。我不止一次的在想,我活这一辈子,究竟图个什么?又究竟活个什么?” 年轻时候的陆放顶,消极过,颓废过,每天喝酒,活一天算一天。不过,这种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有一天,他突然醒悟了过来。 “那是个冬天,当时,华阳还没有七孔桥市场,古行里的生意,都是私底下交易的,我替人跑跑腿,挣一点小钱糊口。钱一到手,不是吃就是喝。”陆放顶嘴角又泛起了一丝微笑,好像年轻时候的那段岁月,到现在还挺值得怀念:“有一天,我领到一点钱,打算找个地方,再喝一顿,喝完了舒舒服服回去睡个觉,这一天就算又混过去了。” 就在那一天,陆放顶遇到了一个残疾人,一条腿有毛病,走路很吃力。当时下着大雪,已经晚上快七点钟了,天寒地冻,大街上看不到几个行人。陆放顶遇到这个残疾人的时候,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举着一个篮子,掀开了上面盖着的布,让陆放顶看。 篮子里是几个白萝卜,当年条件差,入冬以后,家家户户都会储存一些萝卜白菜,过冬主要就靠这些菜调剂饮食。残疾人跟陆放顶说,这些萝卜是自家种的,存在菜窖里,现在想拿出来,换一点点钱,不用多,只要够买两个馒头就行。 陆放顶看着这个残疾人,刚开始觉得有点可笑,家家户户都储存了萝卜白菜,拿着这几个萝卜,能卖给谁? 可是,再看了两眼,他就笑不出来了。这个残疾人应该有五十岁上下,穿的破旧单薄,头发胡子上落着一层雪,眼睫毛似乎都挂霜了。 他觉得对方可怜,恰好自己今天刚拿到一点钱,所以随手取了两毛钱,丢到残疾人的篮子里,转身就走。 他在前面走,人家在后面追,紧赶慢赶的,那个残疾人就追上了陆放顶,一定要把篮子里的萝卜交给他。 陆放顶哭笑不得,拿着几个萝卜也没有用。不过,他觉得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就跟对方聊了一会儿。 这个残疾人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没有成家,这么冷的天,他辛辛苦苦在街上苦等着,就是为了给自己双目失明的弟弟讨两个馍馍吃。 残疾人,只是个普通人,这件事,也只是件很小的小事。可陆放顶却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因为他知道,这个残疾人忍辱负重的活着,并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活着,同时也是为了别人活着。 一个人,并非身体残疾了,就完全没有价值。 俩人聊着天,陆放顶突然就跟对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留下来,转身走了。 可能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有了新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人,不能仅仅为了自己而活,人人都为自己,那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我觉得,陆放顶好像也不是空口白牙的在这里胡扯。古行里有名有姓的人,我虽然认不全,但至少知道。哪个古行里的大佬,都是富甲一方的土豪。只有陆放顶,不蓄私财,视钱财如粪土,他挣的也不算少,可是转手就全花出去了。 “那时候你还年轻,后来的这些年呢?”我问道:“这些年,你是为谁而活?” “我也不知道我为谁而活,但是,我没有为自己而活。” 我还想再说,但陆放顶却不肯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又开始聊以前的村子。 其实,村里的事,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当时我们的村子从山里搬出来时,上面给划了地,家家户户都有,包括宅基地和耕种田。但有的家户搬了,有的家户暂时没搬,所以,那个时候山里山外两个村子都住的有人。 陆放顶对过去村子里的事,如数家珍,张家长李家短,他都门儿清。说着说着,他的话题,突然转到我家身上了。 “你知道你爷爷叫连湃吧?”陆放顶说道:“那真是个好老头儿。” 我父亲很少跟我提爷爷的事情,我们家好几代都做古行生意,不过一直做的很小,只是糊口而已。中间受环境限制,生意停了几十年,华阳七孔桥市场刚开门的时候,我爷爷就在里面盘了店面,开了小店。生意虽然小,不过好歹有收入,当时村子里数我们家富裕了,谁家有难处,找到我爷爷这儿,就没有落空过。 陆放顶的岁数比我父亲大,比我爷爷小,对我爷爷平时的所作所为,都看的一清二楚。我爷爷那人就是热心肠,不仅借给人钱,还帮着村里人到外面来找活儿干。 “你爷爷那时候养了一只猴子,可能是在山里捡的小猴。为了养这只猴子,他经常到城里去,找那些耍猴的,一坐下来就看半天,还跟人家聊天,询问怎么驯养小猴。”陆放顶笑了笑,说道:“那只小猴后来让他训的快通人性了,机灵的不得了。” 我又说不出话了,陆放顶今天说的这些事情,看着只是家常闲话,可是仔细的再听听,好像每一句都有深意。 我爷爷的坟里,挖出来了一尊猴子铜像,陆放顶就偏偏提到了爷爷以前养过一只猴子,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那只小猴儿,你爷爷养了有两年,后来得病死了。两年时间,小猴儿天天跟他作伴,吃饭都在一个桌上,小猴儿一死,他很难受,连七孔桥的生意都不好好做了,每天拎着一只小鞭子,在外面慢慢的晃悠。”陆放顶闭着眼睛,算了算,说道:“过了不到一年,你爷爷就去世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然后,我爷爷就被埋到了山上老村那边的祖坟去了?” “对啊,人死了,入土为安。”陆放顶拿起面前的茶杯,把已经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说道:“我该走了。” “现在就走?”我楞了一下,我以为陆放顶还要说点什么,可是他什么都不肯再说了,急着要走。 “不走,还留下来干什么。”陆放顶从身上拿出一部手机,可能是发了条短信,然后自己转动着轮椅,从屋子里出来,等他到了院子的门槛时,就过不去了,在这里等人接他。 “平时该怎么联系你?你的电话老是打不通。”我赶紧跟了出来,追着陆放顶问。 “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曾几何时,我以为我自己能把什么都做的妥妥帖帖的,可惜,我还是高估了自己。”陆放顶回过头,对我说:“我,尽力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拓本的秘密 http://.biquxs.info/

我听不懂陆放顶现在说的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确已经风烛残年,尤其是背后那张黑色的脸,让他饱受痛苦。现在的陆放顶,连行走都很困难,他还能做点什么? 很快,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子就从胡同口走了过来,然后一言不发,推着陆放顶的轮椅就走。 我不知道陆放顶这次走了之后,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他。有一些事情,我感觉只有陆放顶解释的清楚,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可能以后就没法在问了。 尽管我知道陆放顶的嘴巴很严,但我还是追了过去。 “先等一等。”我一边跟着轮椅走,一边问道:“以后你还回来不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要是还活着,可能会来,因为,这儿毕竟是我的家,要是死了,那就没有办法了。”陆放顶谈起生死的时候,好像很淡然,他不是怕死的人,尤其到了这个岁数,这个处境,说句难听点的话,可能他死了比活着还要舒坦一些。 “那还有很多事,我都没有问你。” “那些事,你该知道的,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强求也没办法,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些,都让我带到棺材里面去吧。” “这......”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搞不明白陆放顶为什么把有些事情的答案捂的那么死,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是不肯说出来。 “不要在想着,保住那三个人的命。”陆放顶被人推出去有几米远,头也不回的对我说:“他们的命,只有自己能保得住,凡事如果不亲力亲为,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们还能活下去吗?”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知道陆放顶说的是老王还有张莫莫他们,这三个人的背后,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黑纹,我觉得,这跟陆放顶的症状是一样的。 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免悲戚,陆放顶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我们强的多,纵然是他,也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始终无法逃脱,那老王他们,可能幸免于难吗? “不知道。”陆放顶摇了摇头:“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吧。” 说完这些,陆放顶再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径直走了。我站在原地楞了半天,直到陆放顶走到了胡同口,我才回过神。 现在的陆放顶,就好像一个失去行动能力,双腿瘫痪的普通老头儿,被儿孙后辈推着,在家门口附近转悠转悠,透透气。如果不说,可能谁也不会想到,华阳古行鼎鼎大名的陆放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陆放顶本来已经到了胡同口,推着他的人只要一拐弯,连人带轮椅就会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这个时候,我看见陆放顶的轮椅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冲我招了招手。 我小跑着赶了过去,以为陆放顶有什么要紧的话跟我说。但是,他坐在轮椅上,扭头看了我半天,苍老的眼神里,突然流露出了一股萧瑟的凄楚。 这种眼神让我心里挺难受,就好像一头猛虎一样,在它壮年的时候,可以随意捕杀自己想捕杀的猎物,让人畏惧,也让人记恨。然而,等到猛虎老的走不动了,那时候,或许对它恨也恨不起来,只会觉得,英雄迟暮,垂垂老矣。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是时间,时间能磨灭一切,美好的,丑陋的。 原来,顶爷,也会老。 “成峰。”陆放顶可能觉得自己失态了,他已经老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让我看见他如此不堪的一面,眼神中的凄楚很快就消失了。他喊了我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我在。” “最后,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你知道吗,命运这个东西,很难掌控,很多人的命运,可能会因为一件大事或者一件小事而发生改变,但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的命运,从出生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陆放顶沉沉的说道:“你从生下来,注定要走这条路,注定要当一个不能为自己活着的人。我知道,这样很累,很苦,也很委屈,我只希望,你能坚持住。” “你要是希望我能坚持住,就应该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不是吗?”我反问道:“我掌握了更多的线索,事情进展就会更顺利一些。” “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那些事,我守口如瓶,只是为了你好。或许,有一天,你会懂。”陆放顶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说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觉得很难受,而有些事情,我知道,却说不出来,我更难受。” “至少我现在不懂。” “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打败你,能打败你的,只有你自己。”陆放顶说完这些,再也没有停留,那个壮汉推着轮椅,很快就走了。 陆放顶走远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又在门口站了半天,才悻悻的转身回去。我一直都在想,陆放顶今天说的那些话,到底有什么含义。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能是闲话,可是提到我家祖坟,还有我爷爷曾经养的那只猴子,这肯定就不那么正常了。 我爷爷曾经养过一只猴子,后来,他的坟里就埋了一只铜像猴子,这二者之间,有关联吗? 我很想琢磨个水落石出,但是缺乏足够的线索,只能猜想到,那只猴子,是个关键。 等我回到院子之后,心里就感觉不踏实。我感觉自己住的地方已经够隐蔽了,可陆放顶还是能找过来。我跑到屋门那里看了看,老平房的锁,也是老式的,门锁肯定是用一根铁丝给慢慢捅开的。 这个陆放顶,真是个人才。 我打算从这儿先搬出去,到别的地方住几天。收拾了一下东西,我跑到张莫莫给我找的另一套房子那边。这也是老区的房,不过是个筒子楼,也快要拆迁了,楼里的人搬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住户。只要一来这里,就跟进了养老院一样。 这一路我很小心,确定没人跟踪尾随,才贴着墙根溜进了楼。等进门以后,反锁上房门,又在阳台的窗户朝外看了看,这才定住心。 我在卫生间冲了一下澡,等缓过来这股劲了,才在书桌前坐下来,一边抽烟,一边看那块铜板的拓本。这破玩意儿来来回回看了很多次了,什么也看不出来。我就是拿着这个事情当做磨炼自己耐性,一边看,一边走神,反反复复一个多小时,头就又看晕了。 每次碰到这种费神的事,都会下意识的一个劲儿抽烟,等再想拿烟,烟盒空了。来的时候太匆忙,也没买烟。对我这种烟瘾比较大的人来说,饭可以不吃,但烟绝对不能不抽。没办法,只能下楼一趟,跑去买烟。 我基本上没楼下的小卖店买过东西,进门一看,店主是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儿,岁数挺大了,估计是不太认识我,眼神又不好,几乎趴到我脸跟前使劲的辨认。 我身上没现金,就害怕用手机支付的时候,老头儿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没想到,老头儿对手机支付玩儿的很熟,微信支付宝都能支付。新时代的老年人,的确是不一样了。 我扫了码,付过钱之后让老头看了看,拿着烟出门。等我走出门口的时候,感觉心里总是有什么东西想往外跳似的。我下意识的以为,是不是把什么随身物品给丢到小卖店了,回去找了找,并没有发现丢了东西。 “找啥呢?”小卖店的老头儿看我在柜台前头转悠,就帮着一起来找。 “没找啥。”我摸了摸口袋,下楼的时候什么都没装,就拿着手机下来了。手机还在,就不可能丢东西。 “年纪轻轻的,记性倒不好。”老头儿看看我,又自己在那里玩手机。 我实在说不出来,心里到底是啥感觉,反正总觉得噗通噗通的跳,好像有一根线,牵动着神经。 我慢慢的转过身,余光在柜台上贴着的收款码扫了一眼。这一眼扫过去,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亮。 原来是这样! 我一下子就茅塞顿开,转身走了出来,飞快的回到家,把那张铜板的拓本拿了起来。 二维码!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有点跳脱了,但是,铜板的拓本全都是杂乱无章的线条,扭曲着集合在一起,如果把拓本微缩一下,我感觉它像极了一个二维码。 从塔儿湖地下那片遍布大门的地方捡到的铜板,背面会是一个二维码?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这个念头冒出来,我就想试试。 我直接用手机扫,没反应。我就立刻出门,风风火火的重新跑到原四海的仓库,仓库办公室里面有很多办公用具,平时没人用,落满了灰尘。 我把拓本上的图案扫描出来,然后弄成电子版,在电脑里调整到合适的比例。等把这些忙完了,我喘了口气,拿起手机,在经过处理后的拓本图案上扫了扫。 这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片乱七八糟的图案,竟然真的是一个二维码。 手机跳转到了一个网站,这种网站一看就是初学者花一点买个域名弄的网站。网站看着很寒碜,跟没装修的毛坯房一样。 第二百二十九章回想不起的声音 http://.biquxs.info/

这个简单的网站里,有一个视频文件。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下意识的担心是不是什么木马,可是转念一想,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点开了这个网站唯一的视频,视频百分之百是用手机拍摄的,画面不是很清晰,而且来回晃动。 屏幕黑乎乎的,我以为视频还没有开始,但过了几秒钟,我看见进度条在正常运动,一下子就明白了,视频其实已经播放,只不过拍摄的背景是在一个漆黑的环境里。 唰!!! 屏幕陡然亮了,是一束很强烈的光线。这种光线不是普通的手电,是那种矿井作业时用的矿灯。光线闪亮的时候,这片漆黑的地方立刻被照亮了。 门,到处都是门,一道一道耸立在黑暗中的门,延绵到了远处。 我的瞳孔骤然一缩,感觉很不可思议。这个地方,很显然就是塔儿湖地下那片布满了大门的空间,那片空间非常大,我没有完全走过,但我能肯定,就是塔儿湖。 不过,心里的惊讶很快就消失了,那块铜板就是从塔儿湖地下捡到的,这说明,丢铜板的人去过那里。 拍摄的人拿着手机,一边用光线照明,一边慢慢的朝前面走。大概有两分钟以后,拍摄者说话了。 “你能看到这段视频,说明你来过这里,而且,你能找到视频,你一定拥有过人的智慧和洞察力。我相信,无关紧要的人不会找到这儿。” 拍摄者只说了话,镜头里一直没有出现他本人。这是个男人,声音有点低沉。随着这道声音,我的记忆好像又开始翻滚。 我觉得,这声音应该不是那么陌生,我好像以前听过。 “这里有很多门,必须要找到其中一道门,我找了很久,没有结果。我希望,能获得你的帮助,同样,我也可以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帮助。” 拍摄者留下了一个联系电话,视频又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结束了。 那个电话号码,他说的很清楚,我害怕自己忘记,立刻记了下来。等记好电话,我就不断的回忆,再回忆,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听到过这个人的声音。 听到过声音,就意味着肯定认识这个人,或者,最起码也见过这个人。但是我翻来覆去的想,把脑壳都想疼了,却始终回想不起来。 我有点迟疑了,感觉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但是那种似曾熟悉的声音,却一直都在耳边萦绕。 拍摄者留的有电话,本来直接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就可以了。但我不敢大意,在没有确定这是不是圈套之前,必须要小心行事。 为了加深印象,我把这段短短的视频又看了好几遍。视频内容很简单,那个人也没有说太多的话。不过,自己琢磨琢磨,视频的拍摄者,其实已经透露出了某些信息。 首先,他把铜板丢在塔儿湖地下那片空间里,就只有亲自涉足空间的人才能捡的到。其次,捡到铜板的人,得细致而且洞察力强,才能观摩出来,铜板背面那片复杂的纹理,其实是一个二维码。 就跟铜板的主人在视频中所说的一样,他既然去了塔儿湖那片地下空间,那么他一定知道一些相关的事情,只不过知道的不全,所以,他得找一个同样想要探索地下空间的人,相互弥补一下各自缺失的信息。 我感觉,这个丢下铜板的人,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能察觉到铜板背面花纹是二维码的人,估计很少很少。 我左思右想,在考虑该不该跟这个人联系一下。如果这人说话的声音很陌生,那么我还能淡定的考虑考虑。可是,对方的声音让我觉得有点熟悉,偏偏又回想不起来,好奇心立刻被吊足了。 我在办公室这边坐了一个来小时,原四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来问我。 “老原,附近有电话亭没?” “附近没有,从这儿走到先锋路南头,那边有。你就用办公室的电话打吧,应该没事。” “可别。”我拒绝了,这个仓库我还留着要跟地中海办事,绝对不能暴露出去。视频拍摄者的身份不明,而且动机又这么强烈,我得先摸摸对方的底再说。 我查了一下,这个手机号码的归属地是民勤,在甘肃那边,我不记得自己认识当地的人。 我离开办公室,走了二十分钟,走到先锋路那边,在电话亭拨打了那个拍摄者留下的电话。但是,电话提示无法接通。 我等了十几分钟,又打了一次,还是没打通,我就觉得,可能短时间拨打依然没有结果。只不过已经走到这儿了,不怕再等一会儿。我到旁边的书店里转了转,看了会儿书,半个小时之后又打,和我想的一样,还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没办法,我只能回到仓库。原四海考虑清楚了,何宝的事还是不能张扬出去,需要暗中处理。他已经联系好了人,等到晚上就会行动。看得出来,原四海有点心神不宁,这不是小事,也不是古行里面的那些纷争,靠谈判就能解决。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把陆放顶回来的事情和他说说,原四海这样的人,在古行里不多见了,对陆放顶一直忠心耿耿,什么都瞒着他,也说不过去。 我大概跟他讲了讲,不过没有说陆放顶与我之间的交谈。一提起陆放顶,我就想起了他跟我说的我爷爷的事儿,心里翻江倒海的。 本来,家里的事情并没有引起我的好奇,或者说怀疑,毕竟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跟我爷爷连面都没有见过。只不过陆放顶既然提起来,我就打算回村里转转,找村里的老人问一问。 “顶爷,他回来了?”原四海吃了一惊,赶紧就问:“他在哪儿?他怎么就没跟我打个招呼?” “他有事,不方便露面。”我也不想把陆放顶现在的惨状告诉原四海,那样会让他担心,也会让他难受:“他挺好的,跟我说的很清楚,他现在躲着不露面,大通的人就不会彻底乱成一锅粥,而且,你也比较安全,没人敢动你,虎死皮犹在,就顶爷那张虎皮,都能吓住不少人。” “是,一定是。”原四海连连点头,陆放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可撼动,或许,他对陆放顶比我了解的更多,他心里也清楚,陆放顶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跟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了,不露面,只能代表无法露面,但原四海心里知道,却不肯说出来。 有些话,不说则罢,如果真的说了,没准连自己都信了。 “老原,这么长时间了,总是找你帮忙,这一次的事儿又这么大,心里过意不去。”我想到陆放顶跟我说的,除了小毛和原四海,真正帮我的人又有几个? “可别说这话,都是点小事儿,不值当挂在嘴上。” 我和原四海聊了会儿,他已经找好了帮手,这边就不用我露面了。我心里装的都是事儿,坐也坐不住,看看天色,现在还早,我就开车回了趟老家。 我把车子停到村子附近,然后步行进村。这几年没怎么回来过,但从小在这儿长大的,跟村里人都熟。人家都以为我们家一直在华阳那边做生意,家大业大,风风光光,见面跟我打招呼时,都是面带羡慕。可是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心里知道而已。 我们这个村子,周围环境还好,听人家说,村里的水是从山里的地下引上来的地下水,村里没有上百岁的老人,不过,七八十岁的有好几个。那些人基本都是跟我爷爷同辈的人,找他们聊聊,也能问出一点过去的事儿。 我想了想,打算去找老爱国问问。老爱国真名叫巴爱国,干了一辈子泥瓦工。村里好多人都有各自的一技之长,一般有事儿,不用离开村子,就能请人过来帮忙。巴爱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人特别忠厚老实,村里的晚辈平时都不称呼他,大人小孩儿都叫他老爱国。 现在天气还有点热,吃完饭之后,人都在门口乘凉。巴爱国家门口,有一棵梨树,以前经常跑到他家的树上摘梨。要是放到别的家户,看见了肯定又撵又骂,但巴爱国从来不这么做,小孩儿们摘梨,他就在下面笑着看,等一帮小孩儿摘了梨,从树上爬下来,他就找人家要几个梨,剩下的,都让孩子们带走。 我到巴爱国家的时候,老头儿正在门口的竹躺椅上听戏。他的耳朵可能有点背,戏的声音放的很大,我过去喊了两声,他才睁开眼睛。 老头儿耳背,眼神和记性都还灵光着,一看见我就笑了。 说起来,也有好几年没跟他说过话了,不过老头儿不生分,还是亲亲热热的。我坐下来跟他聊了好一会儿,家长里短的,老头儿挺开心,毕竟上了岁数之后,就很少有人这样陪他天南海北的扯。 等到时机差不多,我故意把话题转到我家里,又转到我爷爷身上。老爱国跟我爷爷岁数差不了太多,都是同辈人。 我爷爷当时热心,帮过村里不少人,人缘非常好,这都去世这么多年了,老爱国提起来,还是念着我爷爷的好。 “老爷子,我爷爷那时候,是不是养过一只猴子?”我顺着话题,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那猴子还挺通人性的。” 第二百三十章啪嗒 http://.biquxs.info/

我问的只是一些闲话,也没有引起老爱国的怀疑,他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是啊,那只小猴儿,机灵着呢,瞧见这棵梨树了么?它还会上树摘果子。” 老爱国讲的很详细,我爷爷那时候基本上不太管店铺的生意,喜欢在老家这边住。他养的猴子,老爱国亲眼见过。 不过,从老爱国的讲述中,我听不出那只猴子有什么特异之处,就是只普通的猴子,机灵一些,别的,就都很正常。 那只猴子死了,我爷爷是非常的难过,他可能就把这只猴子当成了一个伴儿,两年时间,完全混熟了,猴子一死,他难过,这很正常。 我爷爷去世,当时是在这边办的白事,老爱国说,我父亲很孝顺,那场白事办的相当隆重。该有的都有了,还专门用松木刻了只猴子,在坟前跟着纸人纸马一起烧了。 丧事办完以后,我父亲有时候在山外的村子,有时候去华阳那边照看一下生意,除了清明和七月十五,平时也不到山里的祖坟去。 那个时候,村里还有一些老人住在山里的老村,这些老人说,我父亲那是真孝顺,我爷爷都过世了,还专门烧一只松木猴子去给爷爷作伴。还有的住在老村的老人,偶尔路过我们祖坟的地垄时,能听见老坟里好像有猴子的叫声。 但这都是传闻,听过的人只当个故事听听。后来老村里的老人去世的去世,剩下的生活不便,只能搬到山外的村子里。老村没人了,这些故事也就渐渐烟消云散。 我和老爱国在这里谈了半天,也没有打听出来什么特别古怪的消息。老爱国老实,他不会说谎,而且我使出浑身解数套他的话,能说的他肯定都说完了。 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暂时作罢。我又跟老爱国聊了会儿,天已经晚了,老爱国说,没事了常来村里看看,村里比华阳那边空气好。 我连夜赶回华阳,到了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原四海发来消息,何宝那件事解决掉了,我也没有详细问,他说解决了,必然是解决的干净彻底,不留一点痕迹。 天睡醒以后,我拿微信跟张莫莫说了几句话,从地中海那边要来五万块钱保证金,先还了张莫莫两万。张莫莫跟我诉苦,她爹这段时间看她看的特别紧,每天都不定时的打听她的动向,还一个劲儿的让她回老家去住,这让张莫莫烦不胜烦。 我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家富心疼女儿,唯恐张莫莫再出什么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什么人,对自己的儿女总是疼爱的。 我知道原四海手里可能也不是很宽裕,晚上叫原四海吃饭的时候,给了他两万,原四海不收。我也说不清楚,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让原四海情绪紧张,还是陆放顶悄悄回来没跟他打招呼,让他心里不太好受,反正原四海今天喝酒喝的有点过量,他说他其实过的很累。 “老婆孩子要养活,家里的父母要照顾,弟弟,还有小舅子,都不省心,里里外外全靠我一个人。”原四海摘下眼镜儿,抚着额头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我很少去检查身体,不是身体太好,而是害怕真去检查,检查出什么毛病来,我家,我老婆家,七八口人,都拿我当顶梁柱,我害怕我要是有一天倒下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了,难啊,累啊......” 原四海的话,让我深有感触。不由自主的,我就想起了陆放顶临走时和我说的那些,一个人,总不能一辈子只为自己活着。 可是,一辈子总为别人活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和痛苦,熬的时间久了,人说不定也就熬垮了。 我安慰原四海,古行是个有机遇的地方,如果祖坟冒青烟,运气好起来,只要一件货,可能就翻身做主人了。 原四海喝多了酒,话也跟着多了。每个人都有一些平时不可能说出来的话,但一喝酒,嘴上没有把门的,稀里哗啦全倒了出来。他说我看起来年龄也不小了,应该考虑谈个女朋友,然后成个家。 这一场酒喝的挺痛快,又让我睡了个好觉。等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我感觉这两三天时间把地中海也晾的差不多了,所以跟他联系了一下。地中海在电话那边亲热的不得了,一口一个老弟,喊的热热乎乎。 听的出来,地中海是很热切的,说实话,我心里也很急,急着想要看看完整的铜像拼接在一起之后,会不会发现什么。我按照自己的条件,跟地中海说了说,地中海在那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他愿意带着半截铜像到华阳这边来,见面的地点我来安排。 人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没好意思再吊他胃口。 “那咱们说好了,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提前打个招呼,我这里安排一下。” “老弟,不瞒你说,这个事情啊,挠的我心里一直痒痒的慌。”地中海在电话里哈哈笑了笑:“这样吧,明天,你方便不?要是方便的话,我带着货过去。” 我和地中海商量好了以后,立刻着手去仓库那边安排。原四海把伙计们暂时打发走了,我们俩自己动手,把仓库里面那间小库房清理了一遍,塔儿湖带回来的青铜头颅留在这儿,把猴子铜像先搬了出去。 “这个地方,死过人啊。”原四海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你不觉得晦气?” “这有什么晦气。”我毫不在意,死人又不是没有见过。 把仓库收拾好了以后,我让原四海明天不用进仓库,就在仓库附近守着就行。倒不是对他不放心,只是我觉得,有的事情他不知道了反倒是好事。 “那我把里外的钥匙都留给你,不行的话,晚上你就睡这儿,凑合一夜,明天省的来回跑了。”原四海交给我一串钥匙:“我今天得回家,两个星期都没陪女儿吃饭了,是得好好陪陪,明天我不会误事。” 原四海走了以后,我把办公室的沙发铺好,就打算在这里睡一晚上。平时没有早睡的习惯,闭上眼睛也睡不着,就跟老王他们在群里聊天。老王说最近这段时间生意越来越差,收入锐减,他手头紧张,唉声叹气的。 我们在群里玩红包游戏,老王运气好,赢了六十多块钱,发了个嘴都合不拢的表情,然后就不玩了。 就这么消磨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我才有了一点睡意。关掉办公室的灯,开始睡觉。 原四海的这个仓库位置有些偏,一楼是办公室,二楼也有一间办公室,但房子太多,用不上,储存一些杂物。如此一来,环境就很安静,睡的也很好。 睡到半夜,我被惊醒了,因为我听见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外面的空调滴水滴到了铁皮上面,但是竖着耳朵听听,又感觉不是。 啪嗒......啪嗒...... 一两分钟时间,我就完全清醒了,感官彻底恢复正常的时候,我听出来,这阵啪嗒啪嗒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碰到了门上。声音很轻,隔着门也听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我有些警觉,从沙发上轻手轻脚的站起来,随手就拿了根撂在茶几上的橡胶棍。 平时跟原四海聊天的时候,他说起过这个仓库,平时很安全,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扫把星转世的,走到哪儿,都会搞出一些小意外。 我拿着橡胶棍,慢慢地走到门边的窗前,透过玻璃朝外看了看,门口空荡荡的,看不见有什么。可是,那阵啪嗒啪嗒的声音,还是一直响个不停。 我一手拿着棍子,另只手轻轻的打开房门,猛的一拉。 这一瞬间,我的脑壳就感觉一阵发胀,噔噔的退了两步。 当门被拉开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双脚,好像悬空着的,外面的风一吹动,这双脚就随着风轻轻摆动,撞到门上,发出那种轻轻的啪嗒声。 我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虽然还没有出门,可是我已经看的出来,门口吊着一个人,而且人明显死了,两条腿完全是僵直的,随着风左右摆动,那情景渗人之极。 我咕咚咽了口唾沫,压根就没想到这不是小动静,而是大动静。我心里就觉得很纳闷,这得是多大的冤屈,深更半夜吊死到办公室外头。 事儿已经出了,我不能不看个究竟。门外除了风声,听不到别的响动,我硬着头皮,弯着腰从房门里钻出来,左右看了几眼。办公室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门口吊着的这个人,是用绳子吊起来,然后固定在二楼窗户外面的空调架上的。人被吊的很高,两条腿恰好就在一楼的房门这里。 我慌了,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渺无人迹的地方,我可能一点都不乱,相反还会认真的观察一下。可是身在闹市,这时候如果突然有人路过,那我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会惹来严重的麻烦。 我心里个念头,就是先把人弄下来再说,不能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吊着。我赶紧回去拿了钥匙,把一楼通往二楼的铁栅栏给打开。 但是,当我开门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抬头朝那个吊着的人又仔细看了看。 被吊着的人上半身,恰好就在一楼和二楼之间一个背光处,一楼的灯找不到那边去。等我站到楼门这里,视角变换,我猛的辨认出来,这个被吊在办公室门口的人,好像是何宝。 我的头皮又麻了,何宝,他不是已经被原四海给处理过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无声的警告 http://.biquxs.info/

我唯恐自己看的不准,赶紧转身返回,到门边之后,扳着尸体的腿,把他的身子转了过来。 等尸体这样转过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这的确是何宝。 我的脑袋立刻大了一圈,原四海说处理何宝,我也没有具体问是怎么处理的。但他和我说过,已经处理好了。原四海办事一般比较细致,所以我听了就听了,没问的那么详细。 如今,何宝又被挂到了这个地方,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分,我也顾不上现在会吵醒原四海,马上给他打了电话。 连着拨打了两次,原四海才接了电话,这个时候估计人正处在深度睡眠中,接电话时,原四海还迷迷糊糊的。 “老原,办公室这里出事了,你方便说话不?” “怎么了?”一听出事,原四海就清醒了些:“我单独一个卧室,你说吧。” “你把何宝处理到哪儿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原四海没能反应过来:“是埋了,埋到北山那边了。” “他现在就吊在办公室门口!” 这番话一说出来,原四海完全清醒,挂了电话就朝这边赶。 趁着这个机会,我赶忙上了二楼。果然,吊着何宝的绳子,是固定在二楼的。绳子系的很紧,又坠着一百来斤的重量,根本解不开,我一扯急,直接把绳子给割断了。 噗通一声,何宝摔到了地上。我噔噔跑下楼,二话不说,先把他给拖到了办公室里面,然后紧紧关上门,又拉上所有的窗帘。 我的心在狂跳,现在的这一幕如果被人给发现,那么我就会摊上一个天大的麻烦,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的确是何宝,他肯定早就死了,腰身一直到现在还保持着微微佝偻的姿势。我看见他身上沾着很多土屑,鼻孔和耳朵几乎被土塞满了,只这么一看,就能看出来,多半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 我直接晕菜了,这闹的都是什么事儿! 我一时间也没主意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时间过的太慢,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左等右等,原四海踩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什么情况?” “你自己看看吧,我刚把他给放下来。”我指着何宝,对原四海说了一下经过。 “这个这个......我是真没想到......”原四海额头直冒冷汗,何宝是他处理的,如果又鬼使神差一般的出现在面前,估计原四海心理很有压力。 原四海告诉我,本来他想的是能不能找找关系,趁深夜的时候把人拉到火葬场去,填进炉子烧了,那么做的话,什么都不会留下。但是想来想去,他又觉得不妥,所以最后还是没找别人,就让陆放顶留在大通的两个心腹一块儿帮忙,埋到北山去了。 北山那边很多山沟,有的山沟比较荒,十年八年都不一定有人去,所以,原四海就选了北山。 我本来心里又惊恐又恼火,但是跟原四海说了一会儿话,就渐渐安静了下来。这个事情并不是原四海处理不当,而是另有其因。 何宝肯定不会自己从北山爬回来,一定有人把他给挖了出来,又弄到了仓库这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这说明,原四海,包括我在内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中关注。至少原四海所做的事情,对方心里一清二楚。 现在的天气热,何宝已经死了几天了,现在丢在屋子里,我总是觉得隐隐有一点臭味。我拿了烟点燃,烟味盖住了臭味,这才算好了点。 “这个事,你看会不会......会不会有人在警告我们?”原四海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提出了这个想法。 以前,陆放顶让原四海办事,有的时候他一个人真忙不过来,经过陆放顶的同意之后,原四海从大通下面挑了个年轻人,打算自己带一带,等对方熟了之后,能帮帮忙。这个年轻人挺机灵的,做事很果断,也有点狠,跟了原四海一段时间以后,就说有别的事,准备离开大通。当时,这个年轻人跟着原四海的时间不长,也不知道什么内情,所以走就走了,原四海没有阻拦。 原四海挺照顾这个人,所以过了好长时间以后,这个年轻人还请原四海去吃饭唱歌,喝酒喝多了,年轻人就说,他现在在放铳,也就是放高利贷。估计是喝高了,年轻人跟原四海显摆了一下,还说了平时放铳时的一些事情。有些催债的手段很残忍,欠债的人可能会发现家里的宠物突然不见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就会发现,失踪了一夜的宠物血淋淋的丢在家门口。 这是一种恐吓,也是一种警告,如果再不还钱,后果自负。 “你觉得,是有人在警告?”我仔细想想原四海的话,现在大概能确定,当时在幕后操控何宝死在仓库的人,还有把何宝又挖出来挂在办公室门口的人,是同一个人。 如果说这是一种警告,那到底在警告什么? 假如这种警告发生在以前,那么会让我一头雾水,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我心里有数,这种警告,完全是因为我卷入了这个大事件,也完全是因为我现在所在做的事情。 这个提出警告的人,是谁? 我猜不出来,也想不透。以我目前的认知,跟我一直唱反调,或者说给我带来的威胁的,也只有赵三元。 “最近新城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我问原四海:“赵三元最近在做什么?” “那边没什么消息,赵三元这段时间很老实。” 大通和赵三元不对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所以大通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赵三元那边的一举一动。从上一次,傻海用那个精神病人把我从赵三元手里换出来之后,赵三元好像就没什么动静了,低调的很。 我默默的抽着烟,感觉何宝这件事不是赵三元做的,肯定不是。赵三元要是有这种能力,他直接就把我给绑了,用不着装神弄鬼的。 我和原四海在一起商量了很久,还是没有商量出结果。想到后来,我只能暂时停止了思考。那个躲在幕后的人既然用这样的手段,那就说明,他没有想要露面的意思,我们再在这儿胡思乱想,也不会想出个所以然。 “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原四海看着何宝的尸体,就感觉头疼,已经运出去埋了一次了,现在要临时处理,肯定也来不及。 我也觉得头疼,看了看表,现在四点了,我和原四海都没有做什么准备,何宝的尸体暂时没地方安置。天亮之后又要跟地中海见面,何宝肯定不能放到仓库里。 “先放那边的柜子里吧。”原四海指了指摆在沙发对面墙根的文件柜,柜子是空的,什么文件都没有,原四海那帮伙计的学历加在一起还不如一个大专生,文件柜纯粹是摆设。 我们俩合力抬着何宝,把何宝放进了下面的柜子里。柜子很宽敞,何宝又瘦,放进去之后空间还有富余。原四海把柜子门锁上,随手拉了拉,柜门锁的很紧。 我们俩都睡不着了,在办公室里干坐着。原四海准备天一亮就给陆放顶那两个心腹打电话,这次再处理,一定得处理的妥妥当当。 “老原,以后你做什么事,还是小心一些。处理何宝的时候,要是没被人跟着,怎么可能有人知道何宝埋在哪儿?”我想到这儿,接着又问道:“顶爷留在大通的那两个人,可靠吗?” 陆放顶在大通有三个心腹,我平时跟原四海联系的多,跟其余两个人来往就没那么频繁,所以不是很了解。 “那都是能把命交给顶爷的人,不会有任何问题。否则的话,我碰上这么要命的事儿,会找他们帮忙?” “能靠得住就好,天亮了你和他们联系,这一次,从头到尾,行踪要滴水不漏。” 我们俩在办公室坐到天色微微发亮,附近街口的那家早餐店已经开门了,俩人过去吃了早饭,磨磨蹭蹭到了七点钟,原四海就赶紧跟人联系。 我以为地中海可能得上午十点十一点才赶得过来,但是早饭刚吃完,地中海就打来了电话,说他的货已经装好车了,让我告诉他地址。 地中海可能是怕我不放心,专门跟我说,他自己开车带着货过来,一个伙计都不带。 尽管这样,我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跟地中海说仓库的地址,而是让他到先锋街那边。 地中海收到地址,就挂了电话,肯定会风驰电掣的朝这边赶。 我跟原四海离开早餐店,事先就联系好的人很快到了。我不想让原四海露面,地中海看见我和原四海在一起,多少都能猜出点什么,所以,人安排妥当以后,原四海就在仓库附近找了地方呆着。 新城和华阳两个地方是相邻的,正常开车行驶,大概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到先锋街,但是地中海一个小时就到了。我带着人去先锋街,也不管地中海愿意还是不愿意,把他拉到我的车上,然后让伙计开着地中海的货车,在周围绕了几个圈子,才从小路开到了仓库这里。 第二百三十二章搞怪 http://.biquxs.info/

地中海果然是个好脾气,这样折腾了一路,他一句怨言都没有,照样跟我有说有笑。到了仓库这边之后,都是一头大汗,我进办公室拿钥匙,地中海也跟进来喝水。伸手不打笑脸人,地中海这么客气,之前我还拿了人家的保证金,所以,我给他倒了杯水。 “老弟,来,尝一尝。”地中海拿了两根雪茄,像模像样的用雪茄剪剪开,递给我一支:“这个口感不错,国内不好买到的。” 我烟瘾大,但是受不了雪茄味,抽了两口,倒觉得还行。有钱人的日子过的就是不一样,就这么一根黑乎乎的东西,得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怎么样?抽着还行?” “太行了,东西贵,就是不一样。” “我一共就五支,剩下三支都给你留着。”地中海咂咂嘴,透过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陆放顶的两个心腹都来了,还带着手下,那半截铜像特别沉,两三个人不好搬,地中海看着那些人,小声对我说:“等一下,这些伙计们搬完货,就先打发他们到附近去玩一玩,吃什么,玩什么,我来买单,咱们做这个事情,是得谨慎一些,最主要的,还要保密,消息真的传出去了,可就不太好了。老弟,你的这些伙计,都是信得过的人吧?” “把心放到肚子里,海哥,我这边安排的妥妥当当,不会出一点乱子。” “老弟你办事,我肯定是放心的嘛,就是事关重大,我啰嗦两句,你别放在心上。”地中海拿着雪茄,轻轻一皱眉头,说道:“另外,老弟,前些天,我不是给你了五万定金么,现在我如约赶来了,不算违约吧?按咱们古行的规矩,我不违约,这个保证金是要退给我的,但是,这钱我不要了,只要你以后不要再跟着老徐乱喊,我真的已经说过他好多次,我姓马。” “海哥,讲究!”我一听地中海竟然连保证金都不要了,顿时喜出望外。 地中海没脾气,干笑了两声,俩人呆在空调屋里,喝着茶,抽着雪茄,感觉挺美。地中海就说,这个事情不知道要忙多久,必要的话,还要有专业的修复师父,所以他建议我们抽完这支雪茄,就开始忙正事。 “修复师父已经找好了,就在附近,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闲杂人等参与进来,到时候看情况,如果我们俩搞不定,再叫人来。” “好好好。”地中海看我什么都安排好了,非常满意,眯着眼睛连连点头。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里面骤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声。响声虽然不大,可是就在屋里,我们俩人同时都听见了。 咚咚咚...... 我的反应还算快,当这阵轻轻的响声又一次传出的时候,我的脊背就急速的冒起了一股寒意。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阵轻轻的咚咚声,竟然是从文件柜里传出来的。 这又是搞什么!? 我不仅脊背发寒,头皮也跟着麻了,何宝就塞在文件柜里,这个柜子,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响动了? 咚咚咚...... 那声音显然是从柜子里面传出来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的敲着柜门。 “这是?这是什么声音?”地中海楞了楞,在屋子里来回的扫视:“我听着是从对面传过来的。” “没什么。”我心里慌的要死,柜子里面是什么情况,现在不能去查看,地中海毕竟是个外人,如果真让他发现了,就等于死死的捏住了我的把柄,这么被动的事情,肯定不能做,我赶紧就把没抽完的雪茄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开始干活吧。” 咔...... 地中海刚刚跟着我一起站起来,那个要命的文件柜,竟然自己打开了。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好像胀大了一圈。何宝就在柜子里,柜门见鬼一般自己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就看见了被塞在柜子里的何宝。 更要命的是,不仅我看见了何宝,地中海也看见了,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柜子里的何宝,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我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大白天的,柜子里塞着一个人,拿脚后跟想想也知道不正常,更何况是地中海这样的精明人。 “这个......这个.......”地中海不愧是人中老油条,就楞了一下,赶紧指着我,哈哈笑道:“大变活人!大变活人是不是?” 我硬挤出了一丝笑容,附和着地中海。这个矮胖子真的很会做人,明知道这事情不对,但根本不点破,还给我台阶下。 “老弟,不要在柜子里藏着了,这里有雪茄,进口的哟,来抽一支......”地中海大概觉得,这是被暂时扣在这儿的人,古行里面的很多人,其实都算是道上了,有时候有了矛盾或者冤仇,报复一下,搞拘禁,并不算稀奇事,地中海肯定只想随便敷衍两句就离开的。 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柜子里的何宝,竟然直挺挺的从里面掉了出来。柜子里是九十度平面,要是没有什么外力作用,里面东西放一百年也不会自己掉出来。这种严重违背物理常识的现象,会让牛顿感觉尴尬。 但是,这尴尬且不可理解的一幕,就在眼前发生了。我的脑袋周围简直像是飞舞着一万只苍蝇,只剩下了嗡嗡声。 地中海的眼力,比绝大部分人都强,当何宝从柜子里滚出来之后,他明显察觉到,这应该是个死人。地中海的脸色有点变了,咕咚咽了口唾沫,慢慢的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还是说不出话,因为我感觉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地中海只是秃顶,眼睛又不瞎,该看见的,他都看见了。 “那个......那个老弟一定是......喝多了......”地中海在古行里混的时间很长,见的事情也多,可是真正关系到人命,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气魄,他的表情明显不自然了,嘿嘿的干笑着:“那个老弟挺幽默的,喝多了就睡在柜子里,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咱们先出去,让他醒醒酒......”我赶紧推着地中海出门,然后反手就把办公室的门给锁死,这时候,我心里真的挺感激地中海的,这个人太会说话了,难怪原四海说,整个古行跟地中海打过交道的人,都没有讨厌过他。 地中海心里和明镜儿似的,一出办公室的门儿,麻溜就躲到了一边。我给原四海打了电话,他就在附近。 “等会,我带地中海进了仓库之后,你马上到办公室来。” “怎么了?”原四海在电话那边不明就里:“不是说了,最好别让地中海见到我?” “你不来不行了。”我压着嗓门说道:“那个何宝快要把我给搞疯了!” 我飞快的把经过简单一说,原四海在电话那边就倒抽凉气。但是事情已经出了,现在再说什么都是废话。我给他交代完了以后,就挂掉了电话。 几个负责搬东西的伙计都在等着,我去把仓库的门打开,几个人把装在麻袋里的铜像放倒,然后用绳子拦腰担着,慢慢的朝仓库里面抬。仓库已经收拾妥当了,等几个伙计把铜像运进小库房,我就赶紧打发他们出去。 “哥儿几个受累。”地中海知道这边的事情结束,还要靠这些伙计把铜像重新搬上来,所以很客气的给大伙儿发烟:“现在时间还早,兄弟们在附近找个地方,娱乐消遣一下,我已经跟你们老板说了,消费都算在我身上。” 几个伙计走了,不过肯定不会走远,就在周围的隐蔽处呆着。我从里面把仓库的门给锁上,又结结实实顶上一根大铁杠。 “老弟啊。”地中海看见周围没人了,才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咱们出来混,免不了跟人闹矛盾结梁子,只不过有些事情,你心里要有数啊。你拿着刀枪棍棒跟人打十次架,都没大事,可是这样的事......只要有一次失手,那可就完了......” “海哥,这件事,它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地中海赶紧拍拍我的肩膀:“那个人是喝多了,我看见了,确实是喝多了。” 我很无奈,现在解释也解释不清了,让地中海看到何宝的尸体,这始终是个祸患,我也不知道这个把柄落在地中海手里之后,他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我们两个人进了小库房,小库房大概有三十平方的样子,半截铜像就立在库房中间,我在墙角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报纸里扒了扒,然后把装着青铜头颅的纸箱给抱了出来。 纸箱一打开,青铜头颅就映入眼帘。这颗青铜头颅被锯开过,后来又修补上了,修补的地方留下了很明显的痕迹。 但是,地中海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这颗青铜头颅的时候,眼睛睁大了一圈。 这个东西,是当年方山道观的忘尘老道士找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对于忘尘和地中海来说,青铜头颅,价值无量。 第二百三十三章库房中的异常 http://.biquxs.info/

当年的忘尘,还有现在的地中海,对这尊铜像缺失的头颅追寻了很久。一个人一直都在找一件东西,等历尽艰苦,这件东西真的就出现于眼前时,那种心情可想而知。 “哎呀,这个......”地中海激动异常,围着青铜头颅转了两圈,来来回回哆嗦了很久,才伸出颤抖的手,在青铜头颅上轻轻的摸了一下。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轻,好像使点劲儿就会把东西给弄坏。 “货真价实的,一点都不掺假,海哥,你是明眼人,你可以看看。”我在旁边介绍道:“这两件货究竟是不是一个整体,还需要我们再仔细的判断一下,毕竟之前都是猜测。” “是是是。”地中海看了一会儿,手脚就放开了,青铜头颅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缝儿,这条缝儿让这颗头颅显得不那么完整:“老弟,这个是怎么回事?” “这颗青铜头颅铸造的时候,受到了条件限制,是分成两部分铸出来的。”我把当时程盛跟我讲的那些情况复述了一遍,但我肯定不会说,青铜头颅里面是中空的,而且装着什么东西:“我拿到手没有办法,只能找人拼接到一起了。” 地中海没言语,自己慢慢看着,他跟陆放顶不一样,陆放顶只是统筹大局,这些事儿基本是下面的人在做。但地中海讲究凡事亲力亲为,所以他也算得上是半个专家了。这颗青铜头颅造不了假,地中海自然能看出来。 “这个断口,跟铜像上的断口,挺吻合的。”地中海看到青铜头颅脖颈上的断口之后,又是一阵激动。这种金属物放的时间久了,肯定要氧化生锈,但断口的形状不会改变。 “咱们可以先试试,能不能安到一块儿。”我心里也有数,这两件东西,百分之九十九,同属一体。 我们两个人合力把青铜头颅搬了起来,现在只是尝试,不可能直接就把头颅焊接到铜像上,如果真一焊上,铜像成一个整体了,到时候这东西该归谁,又是说不清楚的事。 通过目测,两截断口是吻合的,我们俩抬着青铜头颅,小心翼翼的试着放到了半截铜像上面。 “是一套的......”地中海惊喜交集,他寻找了好几年,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青铜头颅稳稳的端放在铜像上,不用人扶着,也不会掉下来,只要经过最简单的修复,就能把它们修复成一个整体。 “老弟,这阵的是一套的!”地中海朝后退了两步,左右看了几眼:“咱们是不是考虑一下,把它们拼接起来?” “拼接起来,那就变成完整的铜像了,这个铜像该归你,还是归我,这总得先说清楚。” “肯定是归我们两个共同所有。”地中海很仗义的挥挥手:“铜像体积大,但是我就不计较这些了,只要大家都有好处,谁吃点亏谁沾点光,都无所谓的。” “那完整的铜像,是放在我这儿,还是放在你那边?”我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就是要把事情现在砸实,免得以后地中海突然又改变主意。 “铜像放在什么地方,也都无所谓了,只要安全就行,要不然,暂时放在你这儿?我可以来华阳住一段时间,铜像拼接完整,肯定还要有很多研究工作,咱们俩齐心协力嘛......”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安静的小仓库里,突然好像产生一阵轻微的波动。那种波动看不到,却能感觉的到。不仅我感觉到了,地中海也有所察觉。 我们俩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在屋子里左右扫视了一眼。我的视线有一点点模糊,感觉屋子里的空气如同一片水波,在不断的变幻着。 这种变化无声无息,可是让人觉得异常。这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当时锯开青铜头颅的时候所发生的事。 很多异常,并不是莫名其妙的,异常发生了,就有发生的理由。 嗡...... 我和地中海没有察觉到这片无声的波动究竟从哪儿发出,那尊直立在库房中间的铜像,陡然间勃发出了一片淡淡的红光。这种变化绝对是意料不到的,不过,我有一些心理准备,地中海就直接慌了。 “老弟,这是怎么......怎么搞得......” “你不是想要看看完整的铜像拼接在一起,会有什么秘密吗?”我咬紧牙关,说道:“现在就是发现秘密的时候。” 嗡......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了一阵嗡嗡的震动,这种震动声对我来说并不是陌生,就是当时在塔儿湖遇到的那条半截狗脖子上的两块碎青铜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似乎带着强大的魔力,一散发出来,被声音波及的人就完全晕头转向。 地中海果然晕了,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一下靠到了墙壁上。 嗡嗡声不绝于耳,铜像外面的红光也越来越强烈。整尊铜像就仿佛在炽热的高温下被烧的通红,铜像外面没有清理干净的锈迹一片片的脱落,就连已经经过修复的青铜头颅,也越来越亮。 这一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是很难被人相信的。此时此刻,库房里只有我和地中海两个人,外面的人肯定听不到什么动静。我心里有些忐忑,我害怕那阵嗡嗡声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海哥,不行的话......咱们先出去......”我也退到了墙根,蹲下来对地中海说道:“我怕你撑不住......” “我撑得住......”地中海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正常,可越是这样不正常的情况,就越可能发现一些什么,他坚决不肯走,眼神已经开始迷糊了,却依然坚持着。 通红的铜像,大约两分钟之后开始变暗,铜像变暗的那一瞬间,我发现整个铜像仿佛真的被高温灼烧过一样,那阵隐约的嗡嗡声,还在小库房的每个角落里回荡。 门...... 就在此刻,连绵不绝的嗡嗡声里,突然夹杂了一个能被听清楚的音节。我和地中海都没想到这一点,这个短暂的音节一瞬而逝,我模糊的听到,那好像是个“门”字。 门...... 当我们两个一脸茫然,又糊里糊涂的时候,那个音节又一次回荡在库房里。这一次,我和地中海都听的清清楚楚。 地中海看着低矮肥胖,好像是个一直都在脱发的土豪,但他的自控能力,或者说对自己精神的调控能力超级强悍。我是见识过青铜震动的声音,所以可能有了那么一点点免疫力,地中海绝对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他的眼神好像都有点不当家了,可思维竟然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清晰。 “是什么......什么字......”地中海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好像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歪歪斜斜的靠着墙根,勉强问道:“是个门......门字?......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地中海,就觉得很佩服他,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问这样的问题。 门,回荡在库房里的那个音节,很显然是个门字。 我的大脑忍不住浮现出了塔儿湖那片地下的空间,无数的门,一道接着一道。那些大门,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进入大门,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分辨不出来,库房中回荡的声音,到底是一种提示,还是一种警告。如果是提示的话,那就表明,那个布满大门的空间,连同大门本身,还隐藏着许多秘密,需要进一步去探索,如果是警告的话,也就意味着,以后不能再触及那些大门。 嗡...... 骤然间,隐隐约约的嗡嗡声好像强烈了一些,虽然可能只提高了几分贝而已,但带给我们的影响却猛然加剧。我好歹还能坚持一下,地中海就惨了,我听见他的身子随着声音猛然一颤,然后脑袋重重的撞到了墙上。 地中海的脑袋没有头发的保护,一撞上,那就是实打实的产生了物理冲击力,墙壁被撞的咚的一声响。我扭头看了看,感觉地中海的眼珠子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是不是......是不是个门字......”地中海被撞的这么惨,可是还惦记着回荡在库房里的那个音节,他这么精明的人,一定知道这个音节是重要的线索。 我的目光也开始迷离了,不过整体状态比地中海稍好一些。我感觉脑袋很乱,已经没有多余的思维神经来回答地中海的问题。 在嗡嗡的震动中,那尊铜像的红光,好像完全消散了。整尊铜像的锈迹,脱落的干干净净,包括覆盖在外面的那一层厚厚的氧化层。铜像就如同刚刚铸造出来的一样,散发着一种黄金般的光泽。 没有任何一种修复,可以把久远之前的青铜像清理的如此干净,焕然一新,就算最有经验的老师傅,也不可能做到。在我进行今天的工作之前,就已经想象过,铜像拼接在一起之后,可能会发生一些出人意料的情况。 黄金般的铜像,在灯光的折射下,撒播着点点金芒。所有的锈迹和氧化层全部脱落了之后,铜像原本的面目,就呈现在了眼前。 这一刻,这尊露出真面目的铜像,让我目瞪口呆,残存的思维,一瞬间陷入了崩溃,整个人几乎要瘫痪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又一次意外 http://.biquxs.info/

铜像在铸造的时候,冶炼水平就不高,而且省城的齐思平也说过,这尊铜像受到了地域,矿石,还有综合科技水平的制约。说实话,铜像铸造的一点都称不上精美。 但是,在我刚刚从塔儿湖找到青铜头颅的时候,最起码还能勉强分辨出来,头颅面部的五官,尽管模糊不清,还受到氧化的影响,不过,鼻子眼睛这些都还有。 此时,当铜像外面的氧化物全部消失之后,铜像的面部反倒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团。 让我惊讶的是,我看到铜像的面部,顿时就想起了老王还有张莫莫他们背后的那张模糊的脸。 模糊的脸很抽象,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人的脸,可是,铜像现在的面部,跟老王他们背后模糊的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我找不出它们之间的区别,那感觉就好像这尊铜像的面部是根据老王背后的那张脸铸造而成。 这是一种巧合吗?我感觉,肯定不是。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看似没有什么关联,可能发生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但古时的先贤大圣,早已经给予这些事情一个很贴切的解释,那就是,因果。 有因,才有果,因果不一定马上就能产生必然的关联,但只要因存在,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那个该得的果,迟早也会发生。 但我想象不出来,这尊铜像和老王他们的因果,究竟在何处。 可能是我受到那种嗡嗡声的影响,也可能是铜像出现的些许变化让我思维停滞,反正我现在的精神状态相当差劲儿,跟地中海并排坐在墙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焕然一新的铜像还在原地,那种金光闪闪的光泽,很容易让人产生误判,感觉这尊人像是用黄金铸造出来的。铜像刚才勃发的淡淡的红光已经无影无踪,然而,小小的库房里,一直都萦绕着一股神秘,深邃的气息。 门...... 当这股神秘的气息不停的流动的时候,那一阵嗡嗡的震响,仿佛陡然间达到了巅峰,我就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一柄锤子重重的砸了一下。 轰隆!!! 头像的头颅只是依靠断口的吻合度,暂时放在铜像上面的,没有任何粘合,也没有焊接,当我的脑袋嗡嗡作响的那一刻,青铜头颅从铜像上脱落了下来,轰然落地。这么沉重的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我本来就陷在昏沉的边缘,只不过在苦苦的坚持,这声闷响,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再也没能坚持住,直接就昏了过去。 但是这次的昏厥明显没那么严重,可能就是短短几分钟,我的潜意识复苏了。我的身子使不出力气,勉强睁开眼睛,还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库房内的情景。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见有人在唱歌,唱的是两只蝴蝶。歌声死难听,完全是那种公鸡嗓唱出来的,要命不要钱的歌唱风格。 我很想把眼睛完全睁开,但是力有未逮。身体里的力气似乎在刚才的那阵波动中消耗殆尽,这种感觉以前就有过,在塔儿湖被半截狗困住的时候,也有脱力的感受。我的意识逐渐的恢复了,知道现在拼死挣扎也没有用,只能暂时待在这儿,一动不动的等待,等待体力恢复一些。 我就控制住自己,不再来回的挣扎。 这种连眼珠子都没法转动的感觉相当差劲,偏偏听觉恢复的最快,我能听到那阵难听的歌声始终缭绕在耳边。紧跟着,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地中海的身影。 地中海完全凌乱了,在库房里跳舞,一边跳一边唱,跳的依稀还是少数民族的舞蹈。我恢复了一点体力,吃力的撑着身子,扶着墙根站起身。 地中海对我视而不见,跳的很欢快。我感觉一阵头大,他现在这个样子,疯疯癫癫的,肯定是办不成事了。 “海哥。”我扶着墙喊了一声,但是没有用,我又加大嗓门,连着喊了好几下,地中海总算是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不过,他的文学细胞还有音乐细胞仿佛在此刻全部被激发了出来,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唱,歌儿,京剧,河北梆子,还有相声里的太平歌词,唱的一团大杂烩,站在旁边听一会儿就能听晕。 小库房完全安静了下来,半截铜像还留在原地,头像的头颅歪歪斜斜的丢在地面上。我想把地中海先弄回去再说,试探着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还认识不认识我。 地中海认不出我了,歪着脑袋盯着我看了半天,身子一抖,一条腿抬了起来,又要跳舞,我赶紧拉住他,心里一个劲儿的叫苦。 事儿没有办成,现在地中海又变成这样。他是在我这儿出的问题,我不能不管他,可是又不知道怎么管。我就想着,想把他给弄上去再说。 我拿着库房角落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报纸还有帆布,把铜像暂时盖起来,然后拉着地中海朝外面走。开始几步路,地中海还比较配合,但是一出库房的小门就不行了,在那里唱戏。他身宽体胖个,我有点弄不动他,只能想办法引着他朝前面走。 好容易把地中海给引到仓库通往地面的台阶跟前,地中海死活都不肯走了。他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并起两本手指,朝上面一指:“此山高入云,山下幽谷深,只可退,不可进,失足则成万古恨......” “上面有好东西。”我后脑勺都是疼的,地中海已经不正常了,没办法用正常的语言跟他交流,我就哄着他说:“你瞧见上面门后那根大铁棒了没有?是个宝贝,很值钱,我带你上去,把那根大铁棒取下来,给你,怎么样?” 地中海看看我,又抬头朝上面看看,我刚才在小库房里被撞的不轻,地中海也是,脑袋上鼓了一个大包,两边的头发都从头顶甩下来了,模样又搞笑,又有一点点吓人。 “我说话算数,你跟我上去,我绝对把宝贝给你。”我一边小声的哄着,一边就想拽着地中海的胳膊朝台阶上走。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地中海根本不买账,直接甩开我的手。 我一个人真弄不动他,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噔噔的跑上台阶,把仓库的门打开,给伙计打了电话。 几个伙计都在附近,接到电话就来了,我喊了两个身体很强壮的,跟我一块儿下来,把地中海给弄上去。 地中海还在台阶下面蹦蹦跳跳,俩伙计一下来,立刻就晕了。地中海来的时候好端端的,现在变成这样,任谁也想不到。 “他?他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了,先不说这个,把他弄上去。” 两个伙计一人一边,抓着地中海的胳膊。地中海急了,一边挣扎,一边唱着歌骂:“你想害死我,瞎了你狗眼窝,我不死,我要活......” “他是不是?是不是疯了?” “老丫疯的真是时候。”另一个伙计冷笑了一声:“刚才老丫说了,我们去外头消费,最后都是他买单,这会儿就疯了?哥儿几个都没敢使劲消费,一个人刚在那边拿了一条中华,这钱老丫要是不给报销,咱们可不依他。” “这钱我来报,我报。”我已经没心在这里磨蹭了,赶紧挥了挥手:“把人弄上去。” 地中海虽然在全力挣扎,但两个伙计人高马大,硬架着他,把他从下面架了上来。 等人给弄上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跟地中海其实不熟,他的亲人朋友,我都不认识,就知道一个徐娘娘。可是这事把徐娘娘给喊来,我也觉得不合适。 两个伙计架着地中海,地中海依然在挣扎,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弄的身边的伙计很烦。但是我就在旁边站着,他们也不敢把地中海怎么样,就问我,先把人弄哪儿去。 “先......”我看了看办公室,原四海已经把何宝重新塞进了柜子,可是我害怕进去以后再有什么意外,所以就打算让伙计把地中海弄到二楼去。二楼没什么用,房子一直是空着的:“先弄到楼上去。” “叫他家人来把他弄走吧,这留下也是个累赘。” “做咱们这个的,心不能太善。”那个对地中海很有意见的伙计斜眼瞥了瞥他:“这号人,我见的多了,嘴上云天雾地的,满嘴跑火车,真到见钱出血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贼,就靠一张嘴活着了,我呸,腕子上还戴着金劳,假的吧。” 我也不理会伙计说什么,起身就打算先把二楼的门打开,这会儿正好是中午,很多人在午睡,没人注意仓库这边的动静。 就在我开门的时候,心里突然一动,想到了那个叫花二姑的人。 花二姑在古行里有名,专门帮人料理这种邪事,我也曾经托她帮过忙,连包为公都说,花二姑有本事。地中海今天这个状况,明显不是普通的意外,所以,我一想到花二姑,就准备把地中海直接带过去,让花二姑给看看。 第二百三十五章一波又一波 http://.biquxs.info/

我盘算好了之后,立刻让伙计把地中海塞进车子。要是能不惊动他那边的人,把他给调整过来,那是最好的。 我去过花二姑那里,还认得路,伙计开着车,我在副驾驶上指路。地中海闹个不停,一左一右两个壮汉勉强才能按住他,三个人的块头都不小,挤在后座,侧身都侧不过来。 “老丫欠抽!”那个脾气有点暴躁的伙计被弄的不耐烦了,伸手想要抽地中海,我赶紧拦住他,地中海如果清醒不了,那就只能另想办法,要是真清醒过来,看见自己脸上多了几个手指印,他肯定会怀疑。 伙计气哼哼的收回手,地中海还在不依不饶,他脑袋一侧的头发耷拉下来,嘴里唱着词儿,居然唱的有条有理,他说我们冲撞了圣驾,将来都是要问罪的。 车子趁着中午这会儿,一路狂奔,没多久就到了花二姑那里。我让车子停在一旁,自己先下来去敲了敲门。我听包为公说,花二姑平时不怎么出门,如果不是有人请她出去办事,多半时间都是在家的。 我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花二姑露出半张脸,她显然还记得我。 “我问你,你是不是姓连?”花二姑不等我开口,先就问了一句。 “是......是啊......”我一愣,不知道花二姑怎么突然就问起了这个,上次我来找她帮忙的时候,并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花二姑也懂规矩,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该问的事儿,她一句也不问。 “上次你来这儿,我还不知道你姓连。”花二姑一听我承认了,脸上就露出一股很复杂的表情。 这个表情有点怪怪的,让我心里微微的发毛。可是,我是过来找她帮忙的,也不能跟人家对着干。 “这次我来这儿,是......” “急什么,我的话还没问完。”花二姑不让我开口,直接打断我的话:“你既然姓连,还在七孔桥混过,那你是连度的儿子?” “这个......”我又是一愣,可是花二姑都问出来了,显然已经摸透了我的家底,我害怕把话题谈砸,只能顺势点了点头。 “连度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啧啧......”花二姑抱着双臂,脸上那种很复杂的表情还是没有消失,这样的表情让我越看心里越是发毛。 “花二姑,那个......你认识......认识我父亲?” “我不认识他,我能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花二姑看着也不像是恼火,更不像生气,可是脸上总有一种气不顺的感觉。 我的头有点晕了,就算我再傻,可是有的事儿,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出个大概来。 我不想沿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了,至少现在首先得把地中海给弄清醒。 “二姑,你看我大老远的跑过来,是有事要你帮忙。”我赶紧转移了话题,说:“人命关天,有什么话,等闲下来再说,成不成?” 花二姑皱了皱眉头,不过,她最后还是给了点面子,把门打开了半扇,然后让我把人给带进来。 我赶紧让两个伙计架着地中海朝这边走,地中海这会儿已经不唱了,但是嘴巴不停,而且角色代入的很快,一路都在说自己可以死,却绝不会背叛组织。 两个伙计把地中海架到这里,使劲朝前一推,地中海就顺着半扇打开的门踉跄进了院子。我不愿意让伙计们知道的太多,就叫他们先去外面等着。 “是他?”花二姑一看地中海,撇了撇嘴:“小连,你现在混得不错,结交的都是古行里的大捞家。” “真是凑巧了,我跟他只是认识而已,恰好他到华阳这边来,就出了点事。怎么,他以前就来过?” “来过,不过是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过来问事儿的。”花二姑对地中海好像有点不屑:“他那个年龄,都能当人家爹了。” 这些地中海的私事我也没有心情去问,就想着赶紧把他恢复正常。地中海到了这个地方,好像稍稍有些收敛了,不过神智还是乱的一塌糊涂,一看见花二姑,就嚷嚷,要年轻的,刚来的。 花二姑本来看他就有点不顺眼,他又在这儿瞎胡咧咧,花二姑就恼了,瞪了瞪眼睛。地中海看到花二姑的眼神之后,身子猛然一颤,竟然老实了下来。 “男人呐,没有几个好东西。”花二姑斜眼看看我:“这个人的事,我真不想管。” “可别。”我一下慌了,我跟地中海虽然没有太深的交情,不过现在毕竟属于共事阶段,而且他要真在我这儿出了事儿,肯定有人会过来找我麻烦,无论如何也得把他给救过来。 我就跟花二姑说好话,前前后后说了一大堆。花二姑最后心软了,她也就是看不顺地中海,跟地中海也没什么仇。 “他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简单,魂儿丢了。” “魂儿丢了?” “我说的这些话,你要是信,就信,要是不信,你就当我没说。” 花二姑说的魂儿丢了,在民间其实流传有很多传闻。特别是在以前的乡下,很多小孩儿本来好好的,突然就病了,或者傻了,吃什么药都治不好,一般这样的情况下,家里有懂这些的人,会好好的请个仙儿过来。民间说法,这就是魂儿丢了,大仙儿来看看,把魂儿喊回来,什么药都不用吃,人就会好起来。 要是放到过去,我对这种事情可能会抱有怀疑态度,毕竟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允许相信这样的事情。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增多,我知道其实很多事是不能单单从某个角度去定性的。 “那现在怎么办?好治不好治?” “他遇到什么事儿了?在哪儿遇到的?”花二姑看看我,问道:“你得说实话,不说实话,救不了他。” 我犹豫了一下,铜像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告诉别人,可是花二姑说的这么严重,我又不敢撒谎。想了想,我就想了个折中的说法。 我告诉花二姑,我跟地中海一块儿搞了点货,躲在仓库里验货,最后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就昏过去了,等苏醒后一看,地中海已经变成了这样。 “哪儿丢的,去哪儿找,他的魂儿,还在那个地方。”花二姑起身进屋,拿了一件外套,又拿了一个碎花布镶红边的布包,说:“走吧。” 这时候的地中海,好像很害怕花二姑,花二姑一走,地中海一句胡话也不说了,在后面耷拉着脑袋跟随。我走在最后,看见地中海还是不正常,虽然是不说胡话了,却一个劲儿的做一些很奇怪的动作,右手从裤裆下面绕过来,到左边的口袋里掏东西,还想把鞋脱了,用脚趾头在脸上挠痒。我得一边走,一边敦促他。每当地中海不肯走的时候,花二姑只要回头冷冷的看他一眼,地中海就老实了。 我们的车子坐不下这么多人,有个伙计就下来去打车。几个人坐着车,很快又返回了仓库。我急急忙忙的下车,拿着钥匙去开仓库的门,可是花二姑一下车,在办公室外面转了转,站着就不走了。 我把仓库的门打开,又回来叫她。花二姑说,办事的时候,让下面的人躲的远一点。我就跟伙计们说,叫他们去附近等,有事了随时联系。 伙计们走了,地中海傻愣愣的站在旁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花二姑在办公室外面站了一会儿,微微的眯着眼睛,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不能开口催促。 过了有七八分钟,花二姑的眼睛才睁开了,她压低嗓门,对我说道:“你的胆子这么大,这个屋子里,有死人!”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额头冒出了一片冷汗,以为何宝又从文件柜里滚出来了,忍不住就想去办公室看看。 “我怎么知道的,他跟我说了。” “这......”我一时间哑口无言,我也不知道花二姑是不是胡说,可是她刚到这儿,就知道何宝在屋里的柜子中,这并非信口开河。我只觉得脑袋又是一阵发胀,这个何宝,真的要把我弄崩溃了,本来地中海看出点端倪,已经让我感觉头疼,现在花二姑也知道了,我就更没底气了。 我赶紧跟花二姑解释,这纯属是一场意外,死人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本来都已经料理好了,谁知道又有了变化。 “这个死人,记住一个姓原的了,你是不是认识个姓原的?” “认识。”我再也不敢小看花二姑了,她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何宝是原四海出面埋到北山那边的,何宝记住原四海,这好像也说的过去。 “他不肯跟那个姓原的罢休,你叫姓原的小心一点吧。” “这怎么搞的?”我一下就吃惊了,原四海给我帮过这么多次忙,我不想看见他出现任何意外。 “怎么,你跟那个姓原的,关系很好?” “很好啊,是我的一个老大哥,平时对我很照顾,二姑。”我为了表示亲近,把花二姑的姓也去掉了,直接喊她二姑:“这事儿怎么破,你想想办法,我先谢谢你。” 花二姑站着没说话,过了好半天,她才轻轻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两个用红纸叠起来的小纸包,递给我,说道:“把这个给那个姓原的,一个让他贴身装着,一个贴到家里正门的门后。” “二姑,谢谢你,真谢谢你了。” “算了吧。”花二姑也不领我的情,冷哼了一声:“我只是给连度个面子罢了,你要不是他的儿子,这闲事我也不会管。” 第二百三十六章求情 http://.biquxs.info/

我听了花二姑的话,心里就又涌动出一种难言的感觉。一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给一个男人面子,这还能意味什么? 我就有点纳闷了,我父亲那个人,我应该算是比较了解的,他不可能跟地中海一样,在这方面乱来犯错误。但是花二姑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我不想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而且又急着救地中海。所以我把花二姑交给我的那两个小红纸包仔细的放好,然后就带着她朝仓库里面走。 一靠近仓库的大门,花二姑的脚步就放慢了,她没有说话,但是每走出一步,好像脚下都用了千斤的力量。地中海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花二姑走一步,他就跟一步,我在最后尾随着,也不敢多嘴乱说话。 花二姑一直没有言语,顺着台阶朝下面走,仓库向下的台阶,估计一共有七八米高,等花二姑走到仓库里面的时候,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我,说:“这个地方,好重的邪气。” “这是个地下仓库,一年四季都见不着太阳,估计是这原因吧。”我也不想把事情朝坏处琢磨,回了两句。 花二姑没回答,脚步还是很慢,我抢到前头,带着她走到了那个小库房的门外。我出门的时候把小库房锁上了,很厚实的铁栅栏门,里面还有一道裹着铁皮的门,没有钥匙的话,靠一些普通的手段根本不可能打开。 “就是这里面。”我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就回头对花二姑说:“里面有点乱,放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用开门。”花二姑摆了摆手:“在这儿就行了。” 我赶紧就闪到后面,把地中海朝前推了推,他现在完全不认识人了,好像很厌烦我的样子,还准备还手。我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他别出声。 花二姑一直沉默不语,看着看着,我就觉得可能不太妙。上一次我找花二姑办事的时候,虽然她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不管是言语还是行动上,我都能察觉出来,她很有把握。 可是现在,花二姑脸上的表情已经流露出了些许畏惧。 仓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我和花二姑都闭着嘴巴,只有地中海时不时的小声嘟囔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就这么过了有十分钟,花二姑朝后面退了退,然后对我摇了摇头。 “这个事情,很不好办。” “怎么?”我一听这个话,心里的预感好像就得到了印证,我赶紧对花二姑说:“二姑,你想想办法,钱不是问题,他有的是钱。” “我稀罕他那几个钱?”花二姑又摇了摇头:“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他的魂儿在里面,但是被扣住了,出不来。” “这......”我心里一阵惊愕,隐约已经知道了什么,那尊铜像,就在小库房里,还是那句话,当初在塔儿湖,半截狗用青铜头颅崩落的一只耳朵,就把那么一大帮人耍的团团乱转,难逃困境,这完整的铜像,该有多大的魔性?可是我没办法直接告诉花二姑这尊铜像的来历,只能装着不知道,开口询问:“怎么会这样?” “你这个孩子,到底摊上什么事了?”花二姑叹了口气,说:“这里面的人,我惹不起,他扣着地中海的魂儿,我也没有办法,要是勉强,我肯定也得遭殃。” “这里面的人?这里面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是谁,我只知道,这是个我惹不起的人。这事,真的不是你我能帮忙的,还是算了吧,否则,对谁都不好。” “二姑。”我觉得,花二姑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肯直说,铜像的事情,不仅关系到地中海的安危,同样关系着我现在一直寻找的大事件的真相,所以我必须尽一切可能弄清楚:“既然你刚才给了一次面子了,也就不差再给一次面子,对不对?能不能救他,咱们另说,你也总得让我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花二姑应该是个比较心软的人,我这么一央求,她就低着头考虑。 “二姑,跟我说说吧。这地方我经常来,生意在这儿,不来不行,要是有什么问题,对我不利。” “小连,我跟你说实话。”花二姑叹了口气:“这屋子里面的人,我看不透,我看不透的,很少很少,所以,我惹不起,你也惹不起。” “那我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任何事情,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就没有办法。”花二姑跟我比划了一下,说:“这个人,已经超脱生死了,不死不活的人,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一听花二姑的话,大概明白了一些。无论死人,活人,只要是人,都有应付的办法,如果是活人,赵三元,陆放顶这号人物就能对付,如果是死人,花二姑也能对付。但偏偏是不死不活的人,谁都无能为力。 可是,我有点搞不明白,不死不活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然而,一股森森的寒意,从脚底板直接冒了出来。小库房里不可能有人,只有那尊铜像,如果花二姑说有人,那肯定就是铜像了。 不死不活的人...... 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沉思,花二姑拍了我一把,对我努了努嘴:“带着地中海,走吧。” “二姑,他真的一点办法没有?没救了?”我从沉思中挣脱了出来,一看见旁边的地中海,心里就发愁,地中海搞成这样,我真的负不起责任。 “我说了,你难道不信?”花二姑头也不回的指了指小库房的门:“人家不愿意的话,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你已经尽力了,这也怪不得你。” 我总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这尊铜像如果有文章,那么不管是铜像的头颅,还是残躯,肯定都有文章。地中海把这个铜像保存了几年,都没发生过什么,我带回来的青铜头颅,原四海还有程盛都看过,也都没事儿,为什么偏偏今天就有事了? 我陡然间又看了看地中海,感觉如果他没做什么亏心事的话,那么不可能报应落到他一个人身上,毕竟我们俩今天是一起呆在小库房的。 “还不走?”花二姑看着我在这儿一直发呆,就在我头上拍了一把:“赶紧。” “二姑,先等等。”我回过神,感觉地中海的事情不解决,还是不行。如果二姑说的是真的,那个不死不活的人不肯饶过地中海,这事就没完,那么现在能做的,就是跟人家说好话。 我直接跑到了小库房的门口,在门上敲了敲。 “那个......”我一开口,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心里一急,随口就喊道:“老哥,这个秃头胖子的事,要是个误会,劳烦您高抬贵手,要是他真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马,他有钱,您这边需要点什么,可以给他托梦,他肯定会照办。” 花二姑就晕了,我也感觉自己对着一扇门说话,傻呵呵的。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试一试。 “这个事,我们也没有安着坏心,您就体谅体谅,大家都不容易。” 说完这些,我还郑重其事的鞠了个躬,反正已经傻了,就不在乎傻到底。 仓库里,连同小库房都没有半点动静,我说出来的这些好话,等于打了水漂。一看没有动静,我死心了,花二姑可能不想在这儿多呆,拉着我就要走。 我心里暗自叹息,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何宝的事儿现在还没解决好,地中海又出了这样的乱子。毫无疑问,地中海有麻烦,也会给我带来更大的麻烦,我现在都在考虑,该怎么跟地中海的家人解释了。 我们走了几步之后,花二姑陡然间停下了脚步,唰的回过了头。 “能救他了!” “能救了!?”我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因为一点点声响都没听见,可是花二姑这么一说,我下意识就觉得一阵激动。 花二姑噌噌的走了回去,我也赶紧推着地中海跟上。等走到小库房的门口时,花二姑伸手在门前抓了一把,紧跟着转身来到地中海跟前,对着他的额头拍了一下。 这一下拍的并不重,可是我看见地中海立刻翻起了白眼,身子一仰,就要仰面摔倒。我就在跟前,马上伸手去扶,但他太重了,不仅没扶住,把我也带了一跤。 “行了行了,赶紧走。”花二姑过来帮忙抬地中海,俩人一块把他拖到返回地面的台阶跟前,就真的拖不动了。 我跑上去喊了俩人下来帮忙,齐心协力把地中海给弄了上去。地中海应该是昏过去了,那个脾气暴躁的伙计故意使坏,装着没注意,在地中海的手上踩了一下,地中海也没反应。 “二姑,他是不是过一会儿就能醒了?” “哪儿有这么容易,把他弄上车,拉到我家里去。”花二姑冲我又努了努嘴:“你也跟着去,我正好有几句话想问你。” 第二百三十七章上辈的往事(一) http://.biquxs.info/

我知道地中海的情况可能还不稳定,别的人都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只有花二姑能搞的定。但是,她一说要问我一点事情,我估摸着,她问的,是我父亲的事。 可我不能不跟着去,所以让伙计把地中海的车子启动了,硬着头皮上了车。 地中海的车是拉货的,很宽敞,人坐在里面也不挤。这一路上,我一直在观察地中海的状态,他非常的安静,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跟睡熟了一样。我感觉,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只要花二姑帮忙调理一下,地中海是没问题的。 车子开到花二姑那边,伙计帮着把地中海抬进了一楼的大屋,然后都到车子里面去等。花二姑把自己的包放好,又拿了一点东西,让我把地中海给扳正。 花二姑对地中海印象不好,这次肯出手帮他,用花二姑的话来说,完全是因为我出面求情,又给了我父亲一个面子。花二姑把地中海直接扔在地上,等到地中海躺正了之后,花二姑拿了一个很小的小油灯,放在地中海的额头点燃。 我不知道这盏灯里面燃的是什么灯油,反正小灯燃烧起来以后,飘散出一股淡淡的气味,气味很复杂,有点香味,好像还有点臭味。灯芯非常细,燃烧的火苗和绿豆大小差不多。 “这是要干什么?” “他还不稳,用这盏灯镇一镇,大概还要三四个小时,他才会醒。”花二姑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说道:“灯不能灭了。” “他要是醒过来以后,就没事了吧?”我很不想让花二姑问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尽力的在拖延时间,转移话题。 “醒了就没事了。”花二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楼上,不知道在翻腾什么东西。我赶紧一眨不眨的盯着地中海额头上的小灯,不敢让灯熄灭。 花二姑在上面翻腾了好一会儿,最后提着一个木箱子下来了。这个木箱子是原木制作的,外面也没有上漆,不过,箱子的四面各有一个符箓。符箓多半是用朱砂画在上面的,可能时间太久了,颜色没有那么鲜艳,已经开始发暗。 “这东西,我原来几乎都给忘记了,这是看见你了,才想起来。”花二姑把这个不太大的木箱放在我跟前,说:“这是连度当时留在这里的,现在事情过去了,你把它带回去,交给连度。” “这里面,是什么?”我接过花二姑递来的箱子,感觉并不重,隔着箱子,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你管它里面有什么?你拿去给你爹,他一看就知道了。” “他......他看不到了。”我把箱子放了下来,顺势对花二姑摇了摇头:“不在了.......” “不在了!?”花二姑的话音里本来带着冷冰冰的意思,但是一听到我的话,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的很难看,情绪好像也有些失控:“什么时候走的!?” “三年多了。”我不能把父亲真正的死因说出来,父亲那时候是身体很差,但他的死,多少都跟陆放顶有关系,这些话如果说起来就要扯的很远,没必要跟花二姑讲述这些:“得病了,病了好长时间,身体一直都不好,最后......” 这一瞬间,花二姑仿佛失魂落魄,一下子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眼神和表情似乎同时呆滞了,愣愣的望着前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没敢多嘴去问,但是联想前后,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我父亲跟花二姑打过交道,而且,还不是普通交道。 “我说这两三年,有时候想去七孔桥打听打听他,看看他在不在店里,一直都没见到他......他是不在了......”花二姑的脸色,和纸一样白,慢慢抬头看着我,问道:“他走的时候,受苦了吗?” “也不算受苦,就是得病了,治了很长时间,我还陪他去外地住过一段时间医院,可是没有用。” 这时候,花二姑哭了,不是那种嚎啕大哭,甚至没有哭出声音,只是发着呆,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哭的不痛,并不代表不难过。花二姑应该是个比较要强的人,如果不是心伤到了极点,她绝对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掉眼泪。 我没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什么,这些事情我不清楚,也没办法去劝。 “他临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什么话?”花二姑泪汪汪的看着我,语气中戚戚苦苦:“有没有?” “什么都没来得及留......” “他是......他是真倔啊......”花二姑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这句话给戳到了痛处,本来已经消减的眼泪,在一起奔涌如泉,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我是真服了,不管什么女人,眼泪是致命的杀手锏,看着泪流满面的花二姑,我束手无策,想不出任何办法。 过了最少十分钟,花二姑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一些。原本我跟着花二姑来这儿的时候,很害怕她问我父亲的事情,可是现在,我反倒想问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一辈人的过往,到现在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可是我家的情况不太一样,就从陆放顶跟我说了我爷爷养过一只猴子之后,我就感觉,家族里面的往事,可能隐含着什么。从花二姑此刻的举动来看,她跟我父亲接触的比较多,而且肯定很了解,询问她,可能会得到一些从别人嘴里得不到的信息。 “二姑......”我犹豫着问道:“你......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父亲的?” “很早了。”花二姑之前对我的态度,反正总是让人感觉心里不是很舒服,可是一听到我父亲去世的消息后,她的态度就变了,变的很温和:“还差两个月,二十九年。” 我听了就是一晕,因为完全没想到,他们认识的时间会这么久。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根本就没和我提起过他跟花二姑有交情,别的人也没说过,要不是现在花二姑提起来,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 花二姑比我父亲大一岁,她家里世世代代都做神婆,已经有六七代之久了。花二姑从十来岁开始,就跟着长辈接触这些东西,那时候她还小,不怎么懂。这个职业,不是说干就干,说不干就不干的,如同一把椅子,要么就别做,但坐下去想要站起来,就非常的难。 这里面肯定有很严重的利害关系,花二姑没有明说,我却感觉的到。做这个的人,可能一辈子不会缺钱,时常都有人过来找她办事。可得到的同时,也会失去很多。等花二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必须做这一行,一直做到死。 这可能也是她家里好几代都从事这个职业的原因,因为无法急流勇退,只能一辈儿一辈儿的传下去。 花二姑十七八岁的时候,来到了华阳,那时候单纯是为了生计,城里比乡下好混。当时的华阳,古行刚刚开始复苏,还没有正式的交易市场,人们是在私底下进行交流的。古行邪事多,有的人出了事,比如地中海这种情况,就得找人破事。花二姑在华阳呆了一段时间,渐渐闯出了一些名头。 有一次,我父亲带着一个人,急匆匆的找到花二姑,想让帮忙给破事。花二姑正准备动手,我父亲就先跟她说,因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钱,所以,让花二姑先帮忙,事后一定把钱给补上。 花二姑这个行业里,从来就没有赊账这一说,花二姑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随口就说,做这种事,不能赊账。 我父亲当时没有强求,可能也知道,人家的确有这个规矩。所以,他二话不说,背着人转身就走。 等他一走,花二姑就觉得我父亲这个人有点意思,再加上人命关天,她那时候年轻,心也善,忍不住就追了出去,让我父亲把人给背回来。 这个人的情况的确挺罕见,也挺严重,花二姑使出浑身解数,忙活了很长时间,总算是摆平了。 她感觉,自己没收钱,而且还这么尽心,我父亲肯定要千恩万谢。可是,我父亲只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表示,钱会加倍奉上,带着人又走了。 花二姑当时很生气,感觉这个人不知好歹,也不懂感恩。 这件事过去之后,花二姑就发誓,以后不能心软,更不能见人就救。 过了大概有五六天时间,我父亲来了,按照自己的约定,加倍给花二姑送来了钱。而且,他来的时候,还带了桌椅板凳,还有成套的新茶杯茶壶。 花二姑有点不懂,我父亲就说,那天他看见花二姑这里的桌椅都旧了,椅子坐上去吱吱呀呀的,桌上的茶杯也缺了口,所以,专门把这些东西买了一套新的。 花二姑就没想到,这个不懂感恩的人,会有这么细的心。她之前心里那点怨气就没有了,而且深有感触。 她来到华阳这么长时间,虽然找她帮忙的人都很客气,但那也只是因为存在着相互利用的关系,从来没有人这样细致的关心过她的起居生活。花二姑挺高兴,就用我父亲带来的那套新茶杯茶壶,泡了一壶好茶请他喝。 第二百三十八章上辈的往事(二)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喝着茶,也相互聊了聊。我父亲那人话不多,花二姑说十句,我父亲回两句。但是,花二姑感觉,他的话虽然不多,可每一句说出来都是真真切切的实话,比那些油腔滑调的人要好了千万倍。 当时的华阳古行,基本还处在地下,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摆摊开店买东西。很多人基本都是在周日早上,聚集在邮电局附近,这里面有卖家和买家,凑在一起聊天,聊的投机,卖家就会把自己的货介绍一下,买家有意向,两个人接着聊,最后达成约定,换一个隐蔽的地方交货收钱。 这样的交易方式很难受,但没有办法,一直持续了好几年,等到环境宽松一些之后,老邮电局附近就有人开始摆摊。我们家当时就在邮电局这里做买卖,平时,我爷爷和父亲都呆在乡下,等到周六晚上或者周日早上,就会到华阳市区来。 花二姑就这样跟父亲认识了,父亲不常到她这里来,每次来,基本都是有事。花二姑感觉我父亲喜欢管闲事,有些事情明明跟他没有关系,而且出事的人和他只不过泛泛之交,父亲也都把人带到花二姑这边来,让花二姑帮着解决解决。 花二姑开始的时候,觉得不可理解,甚至还有点烦。因为带人过来破事,事主不一定当时就能付钱,基本都是父亲垫付,事后,父亲也不会主动跟人要账。这些事主有的可能是真不知道前因后果,有的是知道了装不知道,反正黄了不少账。可以说,那一年半时间里,我们家基本就没落到好处,挣到一些钱,全部这样贴出去了。 不过,花二姑有时候琢磨琢磨,还是认为,父亲这个人厚道,可靠。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久了,花二姑就慢慢的动心,父亲一段时间不来,她就会跑到邮电局那里。去了不一定非要和父亲说话,有时候她只是躲在附近看看,看见父亲在人群里忙碌,花二姑就很高兴,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邮电局那边的条件不好,附近没有饭馆,在那边忙碌的人不可能按时按点的吃饭,花二姑有时候会做一点排骨,或者炖一只鸡,拿去给父亲吃。父亲不推辞,也不感谢,只是吃饭的时候,会抬头跟花二姑笑笑。 那笑容,轻轻的,淡淡的,却能敲开花二姑的心门。 那时候,花二姑感觉的出来,父亲应该对她也是有意思的。只不过当时人的思想比较保守,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看着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可是谁也不好意思先戳破。 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间之后,父亲突然不来邮电局了。有时候花二姑去找,也找不到。她心里失落,又失望,还很难受,很担心,她觉得父亲不应该无缘无故的就一下子消失,她很害怕父亲出什么事。 但是,之前他们来往的时候,父亲从来没说过自己的老家在哪儿,花二姑打听过,可父亲的嘴严,邮电局那帮人也不知道父亲住什么地方。这样一来,两个人等于完全失散了。 过了可能有两个多月,有一天,父亲突然找花二姑了。花二姑高兴的不得了,可是面子上又不肯流露出来,她就是那种很倔强,又很要强的女人。她不仅没有流露出高兴的样子,反而板着脸,问父亲来这里有什么事。 父亲可能也没想到,花二姑是这样的态度。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一包用红布包着的喜糖和喜果。花二姑看见就愣住了,华阳本地的风俗,给亲戚朋友送这样红布包裹的糖,就意味是要办喜事。 父亲放下喜糖之后,说了几句话,他说,自己要结婚了,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掌控的。他本来不想说这些,可是总觉得,要给花二姑一个说法和交代。 可以想象,花二姑当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自己天天盼,天天等的人终于出现了,可是出现的时候,却是告诉自己,要结婚了,要娶别的女人做老婆了。 花二姑庆幸,自己在见到父亲的时候,没有流露出喜悦和兴奋,否则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她的心情,可想而知,但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倔强,让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里,淡淡的跟父亲道了喜,而且,还拿了一点钱出来,当做随份子的礼钱。 花二姑说,自己很忙,可能喜酒是喝不成了,但是这点钱是心意,让父亲拿回去,给新娘子买两套新衣服穿。 父亲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花二姑却不听了,撵着父亲往外走。把父亲硬推出屋门以后,花二姑就从里面锁上了门,死活不肯打开。父亲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他一点都不傻,知道花二姑现在的心情,所以,他在门外又说了一些话。 父亲的婚事,不是他自己情愿的,可以说,那等于是我爷爷给他包办的一门婚。这些话,又要扯的比较远,我爷爷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当时离我们山外村子大约四十里的地方,还有个村子,爷爷在那里有个朋友。对方身体不好,老婆去世的早,就留了一个女儿。这个人机缘巧合下跟我爷爷认识,我爷爷可怜他的情况,经常让我父亲去送钱,送粮食。那个人感激的不得了,拿我们一家当恩人。 时隔不久,这个人熬不住了,临死之前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爷爷当时在病床边,看着这个人的惨状,心里很不忍,他郑重其事的保证,自己会承担一切,保证不让对方的女儿受一点苦。 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爷爷心里就有打算了。在对方去世之后,他没有把对方的女儿接到我们村,是怕人说闲话,他还让这个对方的女儿住在自己家里,但是托付了人照顾。等到年龄差不多了,我爷爷就跟父亲说,让他把那人的女儿娶了。 根据时间来推算,爷爷说这些的时候,我父亲已经跟花二姑认识好久了。 “连度是个孝子。”花二姑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可是眼睛里无神,呆呆的看着那一点在静静燃烧的如豆般的灯火,说道:“他爹让他做什么,他就算不情愿,也不敢还嘴。” 我砸了咂嘴,感觉想抽烟,但是又忍住了。家里的这些事,父亲活着的时候一句都没跟我提过,可能觉得这也是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没有必要让我知道。听着花二姑话里的意思,父亲对这门婚事是不满意的,也是不同意的,只不过,爷爷当时拍着胸脯给了人家保证,而且又打算了这么多年,他不可能改变主意。 爷爷估计也做过父亲的思想工作,再加上父亲很孝顺,说来说去,他还是屈服了。 “我知道,连度,不是个无情的人。”花二姑说着说着,红着眼圈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在门外跟我说这些,是表明他自己的心,好些事,他做不了主,可他起码让我知道,他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父亲说完这些之后就走了,回乡下老家,按照爷爷的意思,结婚了。 这件事情,给花二姑留下的疤痕,可能比父亲还要重。她难过了很长时间,无法释怀。她怨父亲,怨他没勇气。 从哪个时候开始,花二姑就没动过结婚的念头,她虽然怨我父亲,可在她心里,就觉得以后不可能再找到父亲那么好的人。 这个想法是很矛盾的,只不过在感情世界中,好多人都是矛盾的。 一晃过去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有一天傍晚,花二姑帮人破事,刚刚回家,父亲后脚就来了。两年没见,父亲的突然到来,让花二姑非常意外。 其实,这两年时间里,花二姑并没有淡忘过去。她是个很倔强的人,父亲也是。七百多个日夜,花二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父亲又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会怎么样? 她想过无数次,可是,等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以前的想法,一瞬间就全部被忘记了。她心里的怨还在,千言万语,最终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的问父亲,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脾气。”花二姑低下头,或许是今天刚刚知道我父亲去世的消息之后,她有点自责:“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肯跟人说软话。” 父亲也知道花二姑的性格就是这样,所以他不计较。他跟花二姑说,自己有点事,解决不掉,想让花二姑给帮帮忙。 花二姑一听这个话,就感觉很生气,两年不见,父亲从未来过,如今一来,就是开口让帮忙。 她越想越气,干脆就背对着父亲,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媳妇给你帮忙去。 父亲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跟花二姑说,自己的妻子不在了。 花二姑吃了一惊,满打满算,我父亲结婚也就两年时间,谁也没想到这两年时间里,人竟然就不在了。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处软肋,仿佛也被触动了。花二姑说的这件事发生时,我肯定已经出生了,不过还很小。我知道,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没能熬的过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上辈的往事(三) http://.biquxs.info/

幼年失去母亲,这种事情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回首回忆的。不管是年幼无知,还是后来长大,我都不愿意跟人谈论这件事,因为一谈起来,心里就会觉得很难过。 花二姑这个人倔强是倔强,可绝对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父亲说了这件事以后,她虽然没有转身,可是心中百感交集。 当时,父亲看着花二姑好像还是没有释怀,估计也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唐突了,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一联系就是让帮忙,放到谁身上,也会不舒服。所以,父亲说完这些以后,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花二姑顿了顿,急忙追了出去,把父亲拉了回来。她还是没好气,但询问父亲,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父亲跟花二姑没什么隐瞒的,就告诉花二姑,有一只猴子缠上了他,怎么甩都甩不脱。 花二姑认真的看了看父亲,果然感觉到,父亲表面上可能没什么问题,谁也看不出不正常的地方,但他没有精神。如果用中医的话来讲,就是阳气太弱了。 父亲说,这段时间情况不太好,尤其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一只猴子。甚至连父亲自己也分辨不清楚,那只猴子到底是在梦里出现的,还是在幽暗无光的夜晚真真正正蹲在自己床边的。反正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让父亲很疲惫,感觉再发展下去,自己就要垮了。 花二姑知道,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即便是碰上有些东西要找事,也得有个找事的理由,以及时间和地点。她问父亲,这件事有没有诱因。 父亲当时迟疑了一下,可能不太想说。但他跟花二姑打交道这么长时间,知道不说实话,就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撒谎的话,就会误导花二姑,让情况更严重。 所以,他犹豫着告诉花二姑,自己杀了一只猴子。 等弄明白了诱因以后,花二姑就问,那只被杀掉的猴子在什么地方,还能不能找到。父亲就把猴子的尸体给带了过来,花二姑帮他把事情给料理了。 “连度如果还活着,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欠了我多大一个人情。”花二姑叹息着,有一种往事不可追忆的惆怅。 “二姑,为什么这么说?” “你觉得,一只普普通通的猴子被你爹杀了,就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花二姑说道:“猴子的尸体,我没让他再带走,害怕以后还要殃及他。” “猴子,能有多不普通?”我心里开始翻江倒海,猴子,果然又是猴子。 “那只猴子,现在还在这儿。”花二姑指着刚才拿出来的那只小木箱,说:“你想看看,可以看看。” “能随便看吗?” “应该是没事了,在我这儿放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问题。” 花二姑给我拿了一把钳子,这口木箱子没有锁,在四个角上各钉着一根钉子。钉子很细,黑乌乌的,上面还有一圈不知道是符箓还是花纹的纹理。我用钳子把四根钉子起下来,木箱的盖子就打开了。 箱子里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稍稍一扒拉,就能看得出,这是一只几乎已经风干的猴子的尸体。尸体一脱水,体积就缩小了很多,不过,根据现在的比例来开,这只猴子活着的时候,体型很大,比一般的猴子大的多。 我就用手里的钳子慢慢的翻动着这只干硬的猴子尸体,翻了翻之后,目光一下顿住了。 花二姑告诉我,当时父亲把猴子的尸体带来了之后,因为要破事,所以直接就装到箱子里,上了钉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打开过。 也就是说,花二姑没有动过这只猴子的尸体,当初拿来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大概还是什么样子。 我看见猴子的头颅,缺少了一部分,头盖骨没有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别人发过的一张照片。有些地方保持着一种吃猴脑的习惯,而且是活的猴脑,很残忍,一般的人受不了那种刺激。活着的猴子,头部被固定在一个挖了圆洞的桌子上,厨师根据头盖骨咬合的位置,用小锤子敲打,能把头盖骨完整的敲下来。 木箱里的猴子,可能也是这样被去掉的头盖骨。 父亲杀这只猴子干什么?杀一只猴子,办法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 他肯定不会去吃活猴脑,这么做的目的,或许只有一个。 他要把这只猴子的脑子给取出来。 我的思维中,渐渐的浮出了一条线,把一些零碎的线索串联到了一起。我们家老坟里挖出来的猴子铜像,头颅是中空的,父亲杀掉的这只猴子,被取走了大脑。之前我和原四海半商量半开玩笑的时候,就做过一些推测,我们推断中空的青铜头颅里面,是不是放过一颗大脑。 今天再回想一下,这个推测,顿时就显得没那么无稽和可笑了。 可以说,就因为花二姑和我说的这些话,让猴子这件事情的线索,相对完整了。父亲杀了一只猴子,取出这只猴子的大脑,同时,他已经有了猴子铜像,这尊铜像可能是他想办法铸造的,也可能是之前就有的。 他把猴子的大脑,放到了铜像里,然后进行了密封,接着,又把铜像埋到了老坟。 如果我推断的不错,事情大致应该是这样的,其中可能有一些细节推敲不出来,不过无伤大雅。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爷爷生前养的那只小猴子很机灵,小猴子死了之后,爷爷还难过了很久。爷爷办丧事,我父亲专门刻了一只松木猴子烧掉陪葬,暗地里,他又弄了猴子铜像埋到了老坟。 这时候,山里老村那些老人流传过的传闻,不知不觉的在脑海中闪来闪去。不止一个山里老村的留守老人说过,有时候路过我们家老坟所在的地垄附近时,好像能听到坟里有猴子的吱吱喳喳声。 这是干什么?这是弄一只猴子到地下陪我爷爷?给我爷爷解闷? 此时此刻,我所在意的,已经不是这只猴子的问题了,问题的关键,已经指向了永生青铜。 我相信,如果猴子铜像里面,没有永生青铜的话,那么铜像也就是很普通的铜像,没有什么玄机可言。 可是,添加了永生青铜,铜像就完全不一样了。 花二姑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当时只是抱着替父亲摆脱危险的念头,留下了猴子的尸体。 “二姑,这只猴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观察了一会儿,感觉这只猴子除了体型大一些之外,就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了。 花二姑弯下腰,接过我手里的钳子,在猴子尸体腿部的位置上轻轻划了一下。猴子的尸体完全脱水,骨头外面裹着一层皮,有些地方的皮已经崩裂了,透过硬皮的裂口,我看到了猴子的骨头。 这一瞬间,我一下子明白花二姑的意思,这只猴子果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猴子的骨头上,有一圈一圈黑色的纹理,这样的纹理,肯定不是猴子生前得过什么骨骼类的疾病,因为纹理分布的均匀,而且有规律。 整整一条腿骨上,全都是这种排列有序的黑纹,这样的黑纹不可能是画上去的,好像从出生开始,这些黑纹就分布在猴子的腿骨上面。 如果这只猴子不死,可能谁也想不到,它的骨头上会有这样的纹理。 花二姑说,不仅仅是这条腿骨,猴子全身上下的骨骼,都有黑纹。她还说,这些纹理看上去,好像一种法印,但这样的法印,花二姑没有亲眼见过,也不敢完全确定。 当时,我父亲刚把猴子的尸体带到花二姑这里来的时候,花二姑就能感觉到一股森森的杀气,隐隐约约,还有极深的怨气。凭花二姑的直觉,她没有任何把握,能把这件事给摆平。 花二姑很清楚,如果自己留下这只猴子的尸体,那么以后猴子要针对的人,就是她,而不是我父亲了。这种惹祸上身的事儿,一般人都不会干。热心助人,也要有个限度,要是帮了别人,自己这边就挂掉了,那很划不来,善人也不会干这种善事。 但花二姑几乎就没有什么犹豫,就把猴子的尸体留下来了,她的想法并不复杂,因为她已经看得出来,这两年时间里,我父亲其实过的并不好。花二姑还是心软,以前的怨恨,现在又无影无踪了。 她没有跟父亲说,这件事有多严重,很可能殃及自己,她就只告诉父亲,把猴子的尸体留下来就行了,别的没什么。 在留下猴子的尸体以后,花二姑提心吊胆了一段日子,可是,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她的生活还是很正常,帮别人破事,办完事就在家里呆着,看看书,烧烧香。 我相信,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花二姑这样做的。 这件事过去了之后,花二姑再没有跟父亲提过,她不敢大意,得保证完全能没事以后,再处理猴子的尸体。 第二百四十章上辈的往事(四) http://.biquxs.info/

花二姑不是万能的,有的事情,她没办法亲眼看到,但她的感觉很准。就比如今天跟我们到仓库去的时候,她隔着一道门,就能察觉出来,门里面的东西很难对付。 她也看不出这只猴子的具体来历,只不过,这只猴子曾经带给她的恐惧持续了很长时间。 我很感激花二姑,事实上,当年花二姑的所作所为,等于把父亲的事儿自己扛了下来。 可是,我父亲并不知道,这只猴子的事情会这么严重。花二姑帮他平了事儿之后,他又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时候,我爷爷,我母亲,都相继过世了,家里只剩下父亲和我两个人,而且,我还那么小,需要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花二姑能理解,这一次,她倒没有埋怨父亲。 之后,父亲也来过,可是每一次来,都自己带着两瓶白酒。花二姑给他炒几个菜,父亲就直接把两瓶白酒一顿饭喝完。他的酒量,其实没有那么大,这么过量的饮酒,肯定会醉。但父亲的意思,好像就是为了醉一场,因为醉了,才会睡去,才会暂时什么都不用考虑。 这个时候,花二姑的心思,又有些动荡了。她并不介意父亲结过婚,有孩子,这几年下来,她感觉自己的情分,其实一直都没有减少过。只要父亲放一句话出来,那么,她什么都不会在乎。 只不过,两个倔强的人,依旧保持着各自的倔强,别的什么事情都好说,就这件事,谁都不提。 在之后,我父亲可能开始忙了,花二姑对他尽心尽力,能帮的都帮,能办的都办。父亲不瞎,花二姑所做,花二姑所想,他不可能不知道。 有一次,父亲又是很久没登门,结果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古行里走武路的,但不是什么大角色,只不过是行内的微末角色,做一点小活儿,挣一些小钱。这个人可能临时到别的地方去帮忙,结果在下头失手了,一直说胡话,说自己眼睛前面有一盏灯,一闪一灭的。 这个人跟我父亲认识,有两次,他带来的货没人要,因为的确不值钱,是我父亲收下了。这次,这人出了事,我父亲就带他来让花二姑看看。 这种事情,花二姑司空见惯,也不跟父亲争执什么,替那个人看了看。等看好了以后,花二姑叫我父亲在这里吃饭。 我父亲又去买了两瓶酒,这一次,花二姑不让他喝了,打算让他好好的吃顿饭。两个人吃着饭的时候,父亲就开口,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父亲的意思,是他心里对有的事情已经不想了。他的婚姻,虽然是我爷爷给包办的,但既然结了婚,他就不想对不住自己的妻子。而且,他说他还带着一个很小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是个拖累。 父亲这番话说的已经够直白,花二姑肯定听的懂,她当时就恼了,饭都没吃完,直接把父亲给赶了出去。 这一次,两个人等于彻底翻脸。往后的很长时间,都没有来往。 “后来,他又来过一次,半夜来的,喝多了。”花二姑想了想,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喝的烂醉,一边说胡话,一边在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深知父亲的为人,如果不是真熬不住了,他不会流泪。 可能花二姑当时心里还有气,看见父亲落泪,就劈头盖脸的说了他一顿。对于花二姑的指责,父亲当时应该记不住。不过,从那次之后,父亲再没有来过。 有时候,花二姑会悄悄的在七孔桥市场的大门附近躲着,看看父亲会不会从这里进入市场。她看见过父亲两次,都是躲着看的,父亲没有发现她。 但是从三年前开始,花二姑就再没看见过他。从始至终,花二姑都没有问过父亲住在什么地方,如果在七孔桥找不到父亲,那就等于失散了。 “快三十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图的是什么。”花二姑叹了口气。 我也叹了口气,上辈人的纠葛,我作为一个后辈,也说不出来谁错或者谁对。可能,他们都没错,也都没对。 “二姑,不要想这些了。”我劝道:“不管怎么说,我父亲他......毕竟是过世了,现在要是再说起以前的事,只不过自己给自己添堵。” “不想了,可能终究是,没缘分吧。” 我劝了花二姑一会儿,她的情绪好了一点。低头看了看表,我们俩在这里说来说去,竟然聊了有两个小时了。 花二姑从一个小瓶里倒出来一点点灯油,给地中海额头的油灯添上。再过上一两个小时,地中海就能醒过来。 我看了看脚下的木箱子,这件事,说起来算是我自己家里的事,我不想让地中海知道,所以让花二姑拿了一块布,把木箱子给兜了起来。 “这个东西,你最好不要碰了。”花二姑可能是害怕把这只箱子留下来,以后没准什么时候会有意外,就跟我说,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箱子连同里面的猴子尸体埋了。 “这么长时间,不是都没什么事吗?”我心里还是打算,要把这只猴子的尸体再研究研究,猴子的骨头上那些如同符箓法印一般的印记,肯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只不过,时间过去的太久了,而且,我父亲不在了,这只猴子是什么来历,已经无从得知。 “一百年没事,也不是事,一旦有事,那就变成事了,凡事不要心存侥幸。”花二姑可能觉得我有点不踏实,劝道:“我那时候留着这个东西,是替连度避祸,你留着有什么用?” “知道了二姑,我得空就找机会把它埋了。” 花二姑又跟我说了一些闲话,基本上都是我父亲以前在华阳这边的事情。没什么大事,东家长西家短的。因为我们家的店铺在七孔桥市场里只是小门脸,生意一直做的不大,所以就没有机会接触那些古行里的大人物,跟我父亲打交道的,净是些市井中人。 “还有,你不要再跟地中海一起搞事了,你仓库的东西,能丢就丢掉。”花二姑说完了这些,又想起了在仓库里的经历,告诫我说:“你要是积德,那东西该扔就扔,该埋就埋,埋的远远的,最好是一百年都没人去的荒地,千万不要卖掉,也不要送人。留在谁手里,都是个祸害,没有人镇得住。” 我知道花二姑说的是小库房里的那尊铜像,她的话,我其实不否认,那尊铜像真的很邪性。可是,让我把铜像丢掉,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我还想再研究一下。 可能是刚才一直跟花二姑说着我父亲的事,没时间考虑别的。现在脑子静下来,我就开始暗中推测。我家里那只猴子的事情,来龙去脉基本清晰了,如果按照这个思维逻辑去推敲的话,猴子铜像的头颅是中空的,放进去过一颗猴子的大脑,那么青铜人像的头颅也是中空的,里面就多半放入过一颗人的大脑。 事实就是这个事实,但是动机呢,目的呢?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做这么离谱的事情。看起来,任重道远,要探索的东西还有很多。 就这样又过去一个半小时左右,地中海有动静了,躺在地上微微的扭了扭腰。花二姑把他额头上的小灯给拿掉,伸出巴掌,在他头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这一下就把地中海给拍醒了,好像是在睡梦中被人打醒了一样,地中海噌的坐了起来,睁眼一看,眼神有些迷糊,还有些茫然。 但是,这个家伙的脑袋是真好使,要是换了别的人,估计得蒙圈好一阵子,可地中海醒过来之后,好像神经就开始正常运转了,一眼认出了花二姑。 “这不是......花二姑么......”地中海现在谈吐正常,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跟花二姑打招呼套交情:“上一次,我托你办事,你办的是妥妥帖帖,我是又佩服又感激,回了新城以后,没少替你打广告......” “我用得着你打广告?”花二姑瞥了地中海一眼,转身走了。 地中海真的有过人之处,他昏沉了这么久,醒过来以后竟然没有失忆,之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他心里有数,肯定是在小库房那边出事了,然后没办法,才被我带到花二姑这里破事。 地中海可能在这里呆的不习惯,醒过来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要走。花二姑端着茶杯,靠着门框看着地中海,我就跟他使眼色。 “人家救你,没少费工夫,该结的账,赶紧结了。”我猜出来,地中海在铜像这事上,肯定有所隐瞒,所以现在说话也不客气了:“我身上没带钱,你结账。” “应该的,应该......”地中海财大气粗,从身上掏出钱包,直接把里面一叠现金全都拿了出来,交给花二姑:“花姐,这次又得感谢你啊,这一点小意思,你收下,等我这边休息休息,康复了以后,再专程过来道谢。” 地中海说的情真意切,但花二姑对他印象太差,收了钱也不搭理他,弄的地中海很没趣。 我让地中海先出门,然后跟花二姑说了几句,告辞出来之后,看着地中海的背影,我就暗自咬了咬牙,老丫果然是不太老实,别的事儿打马虎眼就算了,铜像的事上,不管怎么样,我都得逼他说实话。 第二百四十一章问出实话 http://.biquxs.info/

我提着用布兜起来的木箱子,跟上了地中海,车子在那边停着,离这儿大概一百米远。地中海一醒过来,就跟没事儿似的,小声对我说:“老弟,你看,今天虽然是出了一点差错,但最后不还是化险为夷了?我吃点苦没什么,重要的是能搞出一些线索来,那个铜像,果然不一般。” “你快拉倒吧。”我嗤之以鼻:“你以为今天的事儿那么简单?我跟你说实话,你的魂儿丢在那个小库房了,出不来,如果不是我站在门外给你求情,你能在这儿好好的跟我说话?” 我这番话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有点太玄了,地中海明显不相信,不过也没有反驳我,一个劲儿的说欠我一个人情。 我很想问问地中海,在铜像上究竟撒了什么慌,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暂时忍耐忍耐,等回到仓库那边再说。 “老弟,你手里提的是什么东西?”地中海伸头朝布兜里面看,木箱子周围的符箓都在侧面,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 “花二姑给的一点辟邪的东西,放在办公室冲一冲邪气。” “还有,刚才咱们在小库房里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一个门字?”地中海看着快走到车子跟前了,就有意放慢脚步,小声对我说:“你应该也听见了吧?” “人多眼杂的,现在不讨论这些,等没人的时候再说。”我朝着车子旁边站着的伙计努努嘴,回道:“这事情越保密越好。” “对对对,等会再说,时间多得是,我这次来,新城那边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我打算要扎根在华阳。” 我们俩并排走向车子,来的时候,地中海是被抬来的,死猪一样,三个小时过去,现在又活蹦乱跳,两个伙计抽着烟,可能觉得有点惊奇。 上了车以后,司机就朝仓库的方向开。地中海很会做人,想在车里发烟,但是口袋是空的,烟盒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没烟了是吧?正好让烟的时候就没烟了?”那个对地中海有意见的伙计冷哼了一声:“你还记得,咱们哥儿几个帮你干活的时候,你答应的,到附近去消费,都由你买单,记得不?” “记得,这都是小事。”地中海笑眯眯的回道:“华阳是个小地方,没什么高档场所,顶天了也就是唐朝,皇庭,娱乐会,兄弟们消费,我来买单,这话绝对算数。” “口气真大,你不要老放空炮了,来点实际的,我们一人拿了一条中华,五条烟,三千块钱,你把这个钱给报销了就行。” “小事儿,小事儿。”地中海习惯性的就去身上掏钱,但是现金都留给花二姑了,钱包是空的,地中海略略显得尴尬:“现金花完了,来,给个码,现在扫给你。” 那伙计就弄了个收款码,递到地中海跟前,地中海刚才发疯的时候,闹腾的太厉害,连滚带爬的,手机估计是丢了,多半丢在地下仓库里。现在来回在身上找了一遍,没能找到,他脸上的尴尬更甚。 伙计一下子就冒火了,觉得地中海吹牛皮拉大蛋,逗他们玩。我只能又把他给劝住,拿了自己的手机,想把这笔烟钱给伙计付了。 “咱们对事不对人,这钱不能乱收。” 伙计死活不要我付,睁着眼睛瞪住地中海。地中海一脸窘状,就差把腕子上的金表撸下来顶账了。 这会儿正是高峰期,车子开的慢,走哪儿堵哪儿。几个人在车上闲的没事,地中海就照着后视镜,整理自己的头发。我看着他,心里就一直在盘算,这个家伙到底是在哪个环节骗了我? 因为我和地中海以前不认识,而且他得到半截铜像的过程,我也根本没有参与,所以我想来想去,想出来的结果就是,地中海随便在任何环节上都可能撒谎,甚至从头到尾一句实话也没有。 这样想着,我就感觉问他实话,任重道远。 车子磨磨唧唧,终于开回了仓库。一下车,地中海就赶紧让我打开仓库的大门,下去找手机。我跟伙计们交代了一声,然后开门进了仓库。 地中海的手机果然丢在仓库了,就是之前他跟伙计来回纠缠,满地打滚的地方。一拿到手机,地中海兴冲冲的要出去,把伙计的烟钱给付了。 “先不急。”我拦住地中海,说道:“咱们先聊聊。” “咱们的事,且聊呢,先等等,刚才那个老弟瞧着我眼光一直不善,我得兑现承诺,要不然,以后还怎么来华阳混?” 地中海非得上去先给伙计结账,我拦不住,就在下面等他,反正铜像在这儿,他跑不了。 地中海去了有十分钟,估计给伙计转账,外带拉拉关系。这老小子眼皮子很活,知道可能要在这边逗留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得拉拢拉拢这些伙计。 他回来的时候,倒是很注意保密,自己反手就把仓库的大门给锁了。我们没到小库房去,就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地中海跟我要烟,我给了他一支。 “先总结总结今天的情况吧。”地中海抽着烟,说:“总体情况,你也看见了,咱们不用讨论,现在要讨论的,就是在小库房里听到的那个门字,那个门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先说说你那半截铜像的事儿吧。”我悠然叼着烟卷,望向地中海:“海哥,我一直对你很尊重,而且,诚心诚意的跟你一块儿合作,但你不能老拿别人当傻小子,对不对?” “老弟,你这个话说的我就......就很无地自容啊。”地中海肯定能听出我语气不对,赶忙就朝这边凑了凑:“老弟,什么地方有问题,你不满意,都可以说,下面的伙计有意见?想捞点好处?这都不是事儿,我在新城那边还存了一点货,你叫人去挑几件,我按成本给你,倒手卖掉就能挣钱,凭良心说,这跟捡钱都差不多。” 不得不承认,地中海在钱上确实很大方,他的生意大,来钱来的快,出门一抬手就是几千上万的随便甩。可是,铜像这事不能用钱去衡量,这个面子我也绝对不能给。 “海哥,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刚才在花二姑那里,我和你说的话,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但我告诉你,那都是真的。今天你差点就过去了,不是别人要你的命,是库房里那尊铜像要你的命,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不可能吧......”地中海哆嗦了一下,脸上的肥肉一颤:“老弟,你的话我还是不......不明白......” “你那半截铜像,怎么来的?”我能感觉出来,地中海的半截铜像,可能来路不正,绝对不会是忘尘老道士拿他当成道友,临终前奉送的。 “这个事情,我都和你说过了嘛,这半截铜像,原来是忘尘道长的东西,临终托付,这才到了我手里。” “举头三尺有神明,谎话说的多了,人不收,天要收的。” “老弟,你开玩笑吧......” 吱呀......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听见了一声很清楚的吱呀声,这声音让我背后猛然一凉。因为这个地下仓库总共就一个隐蔽的小库房,小库房的门开合的时候,就会发出这样的吱呀声。 紧跟着,我和地中海同时看到,小库房的两道门,都慢慢的打开了。库房门很结实,人在外面如果没有钥匙,我估计就得用炸药才能炸的开,但是人在里面的话,开门就容易的多。 库房的外面,明显没有人,那么只能说明,库房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小库房?里面有人?”地中海一下就晕了。 我心里也是一惊,从我带着地中海去花二姑那里,再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有五个多小时了,这五个多小时时间没在仓库这边,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顺手从旁边的墙角拿起一把落满了灰尘的洋镐,地中海也拎起来一根铁链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小库房慢慢的走去。 库房的门,已经完全打开了,里面没开灯,黑乎乎的一片。我们两个走到门前的时候,我试探性的先把灯给打开。 库房里保持着我走时的样子,但是,我看见本来盖在铜像上面的帆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里面没有人啊,门怎么可能会开?”地中海抹了抹光溜溜的头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看着看着,他可能也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咕咚咽了口唾沫。 这两道沉重的门,只能从里面打开,但是库房里除了铜像,就没有别的人。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原因的话,那么我和地中海只能认为,门是铜像打开的。 “海哥,我现在把话跟你直说了吧,你这尊铜像,来路不正,否则的话,铜像不会针对你一个人。”我抓住这个机会,对地中海搞心理攻坚:“你不说实话,这个合作,我就不跟你搞了,我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你带着铜像走,以后再出什么事,花二姑也救不了你。” 地中海的心理素质,肯定很好,但是毕竟他心虚,而且,我感觉我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这半截铜像,来路不正。 果然,地中海犹豫了,站在库房的门外,伸头朝里面瞅了瞅。 第二百四十二章重新讲述 http://.biquxs.info/

地中海一犹豫,就说明他的心理防线在动摇,我想要乘胜追击,拍了拍地中海,说:“我不蒙你,你是个精明人,蒙也蒙不住,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在你,你可以考虑。” “老弟。”地中海砸了咂嘴,脸色有一点为难,那种样子就好像痔疮病人跟人讲述自己的病情,总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海哥,另外再多说一句吧。”我顿了顿,说道:“你一直都在问,刚才在小库房里有没有听到那个门字,我和你说,我听到了,而且,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地中海显得很急迫,我一说出来,他就忙不迭的追问。 “但是你不说实话,你让我怎么说实话呢?” 我没欺骗地中海,因为我的确知道门代表着什么。这种机密,我原本是不该透露出来的,可现在为了吊住地中海的胃口,也逼迫他说出实话,我不得不这么做。 除此之外,我还有点自己的小心思,我打算跟地中海拉拢拉拢。地中海这个人,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大的缺点,撒谎其实很正常,每个人都会撒谎,尤其是跟不熟悉的人,做一些很要紧的事,就不可能一上来把自己的家底和盘托出。 地中海在新城乃至周边几个地区的古行里,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他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关系网,营销网,已经铺垫的很成熟。除了铜像这件事之外,我还想跟地中海做一些别的生意。 人做大事,不能没钱,也不能没人,这是我的切身体会。我突然间好像明白了陆放顶许多年前为什么出生入死的杀入古行,硬闯出一片天地。很多时候,自己要达成理想,或者完成自己的目标,就需要各种各样的资源和帮助。自己手里有钱,有人,有资源,行动随时都能展开。 我没钱,也没人脉,大事小事,都在靠别人帮忙,说句难听点的话,如果我和老王他们又要进行行动的话,那我就真的想方设法的借钱,还要从原四海手里借人。我自己感觉,这个大事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结的,以后要走的路或许很长,我不能没一点家底。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不想跟地中海把关系搞的特别僵,估计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海哥,这件事,你真要考虑好。”我指了指小库房里面的铜像,说:“个,你说不说实话,关系到你自己的安全,个,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谁都不愿意让合作伙伴蒙蔽,对不对?” “唉,这个事情啊......”地中海尴尬的一笑,可能是感觉自己再把铜像的真正来历说出来,就等于推翻了之前的讲述,觉得挺难为情。 “换了是我,可能跟人次合作,也不会都说实话,不过,这事儿得看人,如果合作伙伴都是你和我这样的痛快人,仗义人,那有什么不能说的?” “对,是这个理,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地中海一听我对他的人品做出了肯定,很受感动,跟着就朝小库房看了看:“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这里有点......有点渗人......” 我把小库房的门重新锁上,锁门的时候,其实我心里也在咚咚的乱敲鼓,小库房的门开启的太诡异了,里面那尊铜像,可能真的和花二姑说的一样,是谁都无法真正掌控的。 我和地中海离开地下仓库,办公室肯定是不能去了,我不想去,地中海估计也有心理阴影,我就打开了二楼的门,挑了个放杂物的屋子,跟地中海进来说话。 “海哥,现在咱们聊铜像的事,你不要再撒谎了,你知道不知道,如果有些环节你隐瞒了,很可能会导致蝴蝶效应。” “哎呀,老弟,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只是心里觉得有点那个,才不得已而为之。” 我和地中海抽着烟,就开始重新讨论这件事。 在这半截铜像的来历上,地中海的确说了一些谎话。首先,铜像的出处,方山道观,忘尘老道士,这些都是真的。 地中海和忘尘老道士结识的过程也是真的,只不过时间没有那么早,其实他去方山道观治病,就是两年前的事儿。 他们认识了以后,地中海就经常往方山那边跑,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他往方山跑,是有目的的。 忘尘老道士的徒弟,叫念恩,是忘尘老道士以前游历到四川那边收的徒弟。念恩跟着忘尘的时候,只有十一二岁,忘尘老道士没儿没女,事实上是拿念恩当徒弟外带养子看待的。地中海来到方山道观以后,首先跟念恩混熟了。 念恩十一二岁就跟了忘尘老道士,在社会阅历还有心智上,完全就不是地中海的对手,被地中海哄的团团转。 说到这儿,地中海就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之前告诉我的,忘尘的徒弟是因为炼丹服用丹药结果驾鹤西归了,那纯属扯淡。 地中海最开始接近方山道观的原因,是看上了一个神龛和一只铜香炉,他想着跟忘尘还有念恩混熟了,把这两样东西买走。但是,地中海来了三次,每次都没见到忘尘,他问念恩,念恩傻乎乎的,把实话说了,他告诉地中海,忘尘是在道观的密室里参悟一个东西。 地中海问他,忘尘在参悟什么。提起这些,念恩可能有点顾虑,没有直说。但是架不住地中海那么会来事儿,最后还是把念恩的话给套了出来。 念恩说,忘尘在密室里参悟长生。 一听这个,地中海就感觉很扯,做古行的人,必然懂文物,懂文物,就必然懂历史。历史上那些追求长生的帝王将相,有哪一个得到真正长生了? 念恩看着地中海不怎么重视自己的话,也不怎么重视忘尘老道的行为,估计有点冒火,地中海激将他,就激出了更多的信息。 念恩问地中海,看着忘尘有多大岁数。地中海根据自己的判断和猜测,感觉忘尘得有八十多岁,但念恩摇了摇头,告诉地中海,忘尘今年已经一百四十二岁了。 地中海大吃了一惊,可还是不怎么相信。紧接着,念恩就拿了一个东西给地中海看。 那是一本家谱,忘尘的家谱。忘尘的家族前几代的时候已经没落,人丁不旺,到他这里,是三代单传,忘尘一生没有子女,这个家族其实等于断绝了。 这本家谱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忘尘的出生年月,地中海看得出来,这家谱不是后世伪造的,实实在在就是很久之前的老东西,根据家谱上的记录,忘尘今年果然就一百四十二岁。 地中海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他不敢完全相信长生,但是,忘尘这个岁数,已经是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想象的高寿。地中海有点动心,因为念恩说,忘尘之所以能有这样的高寿,其实都跟他经常在密室打坐有关系。 地中海很精明,没有当时追着念恩一直问,他暂时岔开了话题,跟念恩聊了点别的。念恩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从小跟着忘尘,忘尘岁数大了,身边就这么一个小徒弟,所以闲着没事的时候,跟念恩讲了很多故事。这些故事,有的是民间传说,但有的却是真事。地中海根据念恩的讲述,判断出来,忘尘的那个密室里面,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 地中海又询问忘尘在密室闭关的规律,算的差不多之后,他感觉忘尘可能要出关了,所以没多停留,自己先行一步。等到忘尘再次闭关,地中海就立刻去了方山道观,把念恩给忽悠下山了。 念恩清修了十几年,地中海把他带到新城以后,这个并不算很大的城市,一下子让念恩有种灯红酒绿恍如隔世的感觉。地中海反正好好招待了念恩两天,念恩这种没有尝过甜头的年轻人,一体会到纸醉金迷的生活,适应的就非常快,而且相当留恋,等两天之后,念恩离开新城的时候,已然恋恋不舍。 地中海就抓住念恩这个弱点,把他死死的套住了。念恩真的是跟地中海无话不谈,把忘尘告诉他的事情,陆陆续续全都转述给了地中海。 由此,地中海可以确定,忘尘的确是在参悟长生,那个密室,是个关键。忘尘一直都想让念恩也参与其中,因为他没有子女,自己的所有,传也得传给念恩。但念恩太年轻了,他还无法真正体会到老去,无法体会到生命走到尽头的感觉,所以,念恩始终没把这个事情当回事。 说起来非常的巧,有一次,地中海去方山道观,他算着日子,现在应该是忘尘出关的时候,他是想跟忘尘本人亲自聊聊。但是到了方山道观以后,忘尘出门了,也没出远门,就是到方山附近的一片山坳里采一点野菜和草药。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地中海赶紧忽悠念恩,让念恩偷偷带他到那个忘尘经常闭关的密室里去看看。地中海保证,只是看看而已,念恩就带地中海去看了一下。 半截铜像,就在那个密室里,除了半截铜像,就再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地中海肯定猜得到,忘尘在密室里参悟长生,所参悟的对象,那百分之百就是这尊残缺不全的铜像。 第二百四十三章铜像的出处 http://.biquxs.info/

地中海在密室看到了那半截铜像以后,就问念恩,这半截铜像有什么用,但念恩不知道,他对这种事情从来不感兴趣,忘尘以前略跟他提过几句,念恩不接话,忘尘也就没有再说。 地中海开始制定一个计划,一些情况,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从念恩嘴里套出什么话,这不是难事,但关键问题是,忘尘只要一天不死,念恩就做不了主。而且,事情是明摆着的,只要念恩在,忘尘就不可能告诉地中海任何秘密,也不可能给地中海任何东西。 他制定的计划,就是怎么把念恩给弄走。 这一点不算太难,地中海只要有时间,就隔三差五的邀请念恩下山。念恩很留恋在新城的经历,又下山了两次,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和忘尘一样,在山中煎熬清苦的。 看着时机成熟了,地中海就跟念恩灌输了一些理念,他告诉念恩,想要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其实并不难。道观里那个香炉,只要卖掉,就能换来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念恩心动了,就托地中海去卖。这件事,地中海没有获取利益,他直接联系了下家,念恩把香炉带出来以后,下家把钱交给了念恩。 那是一笔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的钱,念恩一下子成了暴发户。没过两天就不辞而别,去了南方。 等念恩走了以后,忘尘就没有可以再托付的人,地中海打算再用一些时间,勤往方山道观跑一跑,笼络忘尘。 在地中海看来,这估计是个任重道远的事情,忘尘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谁知道他还能再活多少年。 未曾料想,地中海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可能是念恩的出走,让忘尘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而且,他的岁数太大了,始终没有在那半截铜像上参悟到什么。念恩走了之后最多两个月,忘尘就病了。 地中海嘘寒问暖,孝子似的。忘尘这个时候一旦得了病,就是不可能好起来的病。拖了有半个月,他跟地中海长聊了一次。 这也不能说明,忘尘就完全信任了地中海,毕竟他不是念恩,活了一百多岁,世间的人情世故,见的多了。他之所以跟地中海聊,是因为除了地中海,再也找不到别的人了。 俩人聊天的时候,地中海千方百计的想把话题朝密室的那半截铜像上引,谁知道,不等地中海引,忘尘自己就提到了半截铜像。 他想委托地中海一件事,作为回报,地中海可以任意在道观里面拿一些东西走。地中海肯定表示,事情,自己会替忘尘办,但东西是绝对不会拿的。 忘尘说,道观里有一尊铜像,不完整了,是很早以前从一个地方拿回来的,现在要送回那个地方去。 “忘尘要你把铜像送到哪儿?” “一个叫塔儿湖的地方。”地中海很肯定的说:“我不会记错,忘尘当时三番五次交代的。” “塔儿湖......”我心里一动,青铜头颅是从塔儿湖那里拿到的,如果按照忘尘的说法,那半截铜像,可能也是从塔儿湖得到的。 我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让地中海继续讲下去。 地中海听到忘尘的嘱托以后,还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纯真模样,问忘尘,那铜像是做什么用的。 忘尘告诉他,那是个害人的东西,不能再留到任何人的手里,必须要送回当初找到它的地方。 “忘尘是害怕我私吞了铜像,故意吓唬我的。” “也不一定,他不一定是吓唬你的。”我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忘尘稍稍提了提当时找到这半截铜像的事,那是很早以前了,当时的忘尘还在壮年,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那个人叫胡扎。 他们意气相投,胡扎是个豪爽的人,忘尘当年也有几分草莽气,俩人一块儿共过几次事,相处的非常好。时间越久,关系越亲密,有一次,胡扎跟忘尘说,想让忘尘帮个忙,但是这次的事情,比较危险,他问忘尘肯不肯出手相助。 忘尘二话没说,甚至连什么事都没问,直接答应了下来。 胡扎很感动,约定时间,一起出发了。 他们去的,就是那个叫塔儿湖的地方,对于这里,忘尘一无所知,都是由胡扎引路的。中间的详细情况,忘尘没有说,但是肯定出现了意外。 他们就在塔儿湖找到了半截铜像,忘尘当时还问胡扎,千里迢迢,就为了这半截看上去锈迹斑斑的铜像,究竟值得吗? 胡扎这个时候吐露出了一些情况,可能是觉得忘尘太够朋友了,不忍心隐瞒。他告诉忘尘,这半截铜像,隐藏着可以长生的秘密,如果将来参透了这个秘密,他一定会跟忘尘共享。 只不过,胡扎没能走出塔儿湖,死掉了。 这半截铜像,就被忘尘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带回来。他知道,胡扎不会欺骗他,胡扎说铜像里隐藏着长生的秘密,那就一定是真的。 中国的道家一直追求羽化飞升,长生不老,所以忘尘半路出家了。铜像是残缺的,这是个遗憾,虽然胡扎没有多说什么,但忘尘感觉,完整的铜像可能更有助于破解长生的秘密。所以他花费了半辈子的时间,在各地游走寻找,始终没能找到铜像的头颅。 之后的一些岁月中,随着环境的变动,忘尘也不断的迁徙。最近这十来年时间,他才来到了已经破落荒芜的方山道观。 忘尘阅读过很多道家典籍,关于养生,治病这些知识,学到了不少。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他没有参透过铜像的秘密,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却活的比所有人时间都长。 他得到了漫长的寿命,可是,他也失去了很多。 首先,他失去了正常的生活,自从得到这半截铜像以后,他几乎就是为了铜像而活着的,他没有普通人的天伦之乐,没有女儿亲情。可以说,他生命中的大半时间,都是在清苦和孤独中度过的。 其次,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唯一的至交好友胡扎死了,而他活的时间太久,家里的亲人也都死去多年。 一个人,孤独的活了一百多年,而且是不属于自己的一百多年,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在生命垂危的时候,连一个可以托付的人都没有,只能把后事交给认识时间并不长的地中海。 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悲哀。 我在想,如果让我这样活那么大的岁数,我宁可早点死。 忘尘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或许才产生了这样的感悟,这样戚戚苦苦的多活几十年,其实没有意义。 他让地中海把半截铜像送回塔儿湖,了却自己的心愿。 地中海完全确认了,这半截铜像,真的有长生的秘密,忘尘临死之前的托付,不可能撒谎。 等忘尘托付了这些以后,没几天就去世了。地中海还算有良心,帮忘尘办了丧事,就请人看了风水,安葬在了方山那边。他本来一直都垂涎方山道观的那个神龛还有香炉,香炉被念恩卖掉了,剩下的神龛,地中海也没有染指,放到忘尘的墓里,给他陪葬了。 “老弟,我说这些话,你也不要不信,这次是真话。”地中海摸着自己的心口,说道:“那个神龛,现在去还能挖出来,你也是混古行的,你自己看看,神龛能卖多少钱。” “我知道,海哥,你心里有数就行,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在哪个环节隐瞒了,只会对自己不利。” 地中海安葬了忘尘以后,没有按约把半截铜像送走,他就是奔着铜像来的,别说不知道塔儿湖在什么地方,就算知道他也不会送回去。 反正,铜像这件事情,好像是一环扣着一环的,都非常巧。当时如果我从塔儿湖把青铜头颅带回来,地中海又把铜像送回去,现在铜像也拼接不成一个整体,阴差阳错,最后还是合二为一了。 地中海拿到这尊半截铜像,最多也就两个月的时间。跟我当初的想法一样,他也想碰碰运气,找找铜像缺失的头颅,尽管感觉希望渺茫,不过只要去找了,总还是有希望的。 让地中海没有想到的是,寻找竟然如此的顺利,而且还是徐娘娘主动找上门的。 “老弟,你不觉得这个事情看上去好像是铜像的事,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两个人有缘?”地中海伸手跟我要烟,一边就说道:“男女的缘,朋友的缘,来之不易,既然来了,就要珍惜,我说一句发自内心的话,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地中海这个话不能全信,但现在铜像的事没做完,反正谁也离不开谁。我是觉得,地中海这个人,肯定不是完人,不过某种角度来讲,他还是比较讲究的。 “海哥,我跟你探讨个问题。” “你说,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研究。” “我感觉,咱们好像应该把铜像送回当时发现它的地方。” 第二百四十四章骨头 http://.biquxs.info/

“把铜像,送回去?”地中海楞了一下,随即就苦笑道:“老弟,我这一辈子都很少失信于人,这次冒着失信的风险,把铜像留下来了,然后再送回去?” “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我心里很清楚,这尊铜像不是普通的东西,从我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铜像很可能都是从塔儿湖找回来的。 铜像出自塔儿湖,那么,如果把完整的铜像再送回去,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发生。我的感觉很强烈,把铜像送回去,是利大于弊的。 更重要的是,这尊铜像拼接起来以后,所显露出来的面目,和老王他们背后的那张脸,极为相似,我想,要是把铜像带回塔儿湖,关于这张脸,是不是会有一点线索浮出水面? 陆放顶跟自己背后那张脸搏斗了半生,他最后还是失败了。并不是他不够强,而是他没有铜像这个最关键的道具。 “有什么道理,你跟我说说。”地中海显然不放心,这半截铜像对他来说比同体积的黄金还宝贵,地中海就指望着挖掘了铜像的秘密,得到长生。即便真没有办法长生,最起码也要跟忘尘那样,活个一百四五十岁才够本。 我相信,地中海如果真能活那么久,他肯定不会和忘尘一样躲在山里每天吃素。 “忘尘找到铜像的地方,我去过,不瞒你说,铜像的头颅,也是在那里找到的。” “哦?”地中海察言观色,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接着又问道:“你刚才说,咱们在小库房里听到的那个门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这也就是我想把铜像送回去的最主要的原因,你觉得不觉得,咱们在小库房里听到的那个字,应该是铜像的诉求。” “诉求?”地中海手里的烟已经燃尽了,只不过他现在精神都集中在铜像上,也顾不上手里的烟卷:“好像是有点道理,否则的话,小库房不会回荡着那个门字。” “既然有诉求,那就按它的诉求去办,你觉得会吃亏嘛?” “有点道理,有点道理。” “那个地方,有一道门。”我考虑再三,感觉现在还是不能跟地中海把底儿全都交了,要是俩人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那么地中海迟早会知道塔儿湖的情况,但不能让他知道的那么早:“我看见过那道门。” “哎呀,这个问题,真是棘手啊。”地中海有些犯难,把铜像运到塔儿湖,可能不是特别困难,以我们的能力,完全能够做到,但地中海担心的,是到了那边以后,会否遇见什么危险,忘尘跟他说过,那个叫胡扎的人,就死在塔儿湖。 “海哥啊。”我拍了拍地中海的肩膀站起身:“这世上有不拿本钱就挣钱的买卖吗?如果有,你给我介绍介绍,你有多大的投入,就有多大的付出。” “是这个理。”地中海皱着眉头,叼着烟卷,不停的用手扒拉自己那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容我想一想,想一想。” “另外,我再跟你说个事,是我私人的事,看看你能不能给帮帮忙。” “这都不用问,能帮的我会帮,不能帮的我创造机会也要帮,你说。” “我在古行里根基不稳,经常要办点事,得用钱,也得用人,所以我就想着,自己起炉灶,拢一些人过来,平时做一下生意,积累点财力物力,真到用的时候也方便,不用到处求人。” “有理想。”地中海翘起大拇指:“打打杀杀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说到底,我其实还是个有文化的人,但是你要货源,要出货渠道,我这里大把的资源都可以给你用,一句话的事。” 地中海答应的这么爽快,我也很开心。 我们俩从杂物间出来,也该去吃晚饭了。下楼的时候,我看见办公室有人,肯定是原四海过来了。我先把地中海支开,去找原四海说了说。 我把花二姑给的那两个红纸包交给原四海,详细介绍了一下。不过,我没有说的那么邪乎,免得他心理有压力。 等交代完这些,我就跟原四海商量,自己起炉灶的事情。原四海在古行混熟了,进进出出的那些猫腻,他都门儿清。 “咱们自己撇出来单干,是个好事,挣多少都是自己的,不用再管公司那边。但是......顶爷那里,是不是应该和他说一声?” “顶爷你不用管,我会说,现在就是看你从大通那边出来,有没有后遗症。” “这个不会,那个姓苏的不管事,下面的人巴不得我早点走,他们能把我那一份给占了。” 大通那边的人,除了陆放顶的两个心腹,别的人肯定拉不过来。我自己盘算了一下,有这三个人,再加上他们手下靠得住的伙计,暂时还能把摊子支起来。 我跟地中海聊的不错,地中海心情也不错,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主动请客。那些对地中海有意见的伙计收到了烟钱,而且又到这么好的地方吃饭,心里都开始觉得过意不去,来跟地中海敬酒,几杯下肚,大家的关系就融洽了。酒桌本来就是个联络感情的地方,心里不管怎么想,面子上一定会过得去。 这顿饭吃的相当舒畅,吃完之后,地中海的酒兴就起来了,拉着一帮人去唱歌。我给原四海打了电话,让他处理完何宝的事情,过来坐一坐。现在都准备另起炉灶了,以后免不了要跟地中海打交道,就没必要再躲着不敢见面。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玩的很开心,地中海是麦霸,占着麦克风不丢手。我发现他现在唱的,都是神智不清的时候唱的那些玩意儿。 闹到凌晨两点,众人才散去,我把地中海安排到帝豪住下,然后和原四海一起回了办公室。原四海也挺兴奋的,如果我们自己的这一摊能支起来的话,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一种质的突变。 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叨唠了一会儿,原四海就困了,直接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我也感觉喝的有点过量,晚上喝的绝对是假酒,吐完还觉得难受,可就是睡不着。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我想起了从花二姑那里拿回来的木箱子。 花二姑是嘱咐过,让我最好把这只箱子找个合适的地方给埋掉,但我肯定不会这么做,我现在缺少的就是线索。 木箱子放在仓库里,我自己下去取箱子。本来还没觉得怎么样,但是走到台阶下面之后,我就感觉不太好了。 想一想,我还没有一个人到仓库里来过,之前下来,都有人作伴。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原因,一下来就感觉特别的冷。 我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衣服,这个仓库让我感觉心悸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小库房。可是我就是这个贱毛病,本来心里就发憷,可是还偏偏想要看看。 小库房的门是紧锁着的,没有一点声音,我左看右看,自己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小库房平安无事肯定是最好的,可我老是觉得,这么安静,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我把木箱子拿了起来,转身就走。在花二姑那里拿到木箱时,我没觉得多沉,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酒的缘故,就感觉箱子重的有点坠手。我带着箱子锁好库房的门,重新回到办公室。 箱盖上的钉子,在花二姑那里就已经起掉了,只要拿开箱盖,就能看到里面蜷曲着的猴子的尸体。 猴子干瘪成这样,也不可能分辨出是什么品种的猴子,我用一把螺丝刀,在猴子的左腿上扒拉了一下。花二姑当时就让我看的这条腿,腿外面的皮毛崩裂,露出了里面的腿骨。 在灯光的照耀下,腿骨上面那一圈一圈的纹路,看上去真的好像一种深邃玄奥的法印。 花二姑当时没让我把所有的骨头都看完,现在也不确认,只有这一条腿骨是这样,还是所有的骨头都这样。我就想扒开别的地方的骨头,也观摩一下。 猴子的尸体放的时间太久了,完全脱水,跟石头一样。皮毛也干的要死,有些地方几乎和骨头粘连成了一个整体,得用锋利的刀子慢慢的刮掉。 我这边一用劲儿,一不留神,猴子的右腿腿骨直接从关节处断了。我砸了咂嘴,感觉心里不落忍,虽然现在是具尸体,可很早以前,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我把猴子脱落下来的腿骨取了出来,关节处还挂着一层干硬的皮,拿剪子剪断之后才得手。 这根腿骨上的黑纹,非常的清晰,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我说不清楚,黑纹是怎么附着到腿骨上的,肯定不是颜料,因为这种色泽,还有黑纹和骨头之间的状态,很像直接在骨头上面长出来的黑色纹理。 我掂了掂,感觉这根腿骨挺沉。灵长类动物的骨骼都不重,尤其是放置了很久的骨头,身体正常情况下百分之八十多将近九十都是水分,脱水以后就不剩什么了。 但是这根腿骨,重量显然不对,野生动物的骨骼分量如果太重,势必会影响速度以及灵活度,这对它们来说是致命的弱点。 很难想象,一只穿梭丛林快如疾风的猴子,会拖着这一身沉甸甸的骨头。 这根骨头,肯定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第二百四十五章有反应 http://.biquxs.info/

这根猴子的骨头里,有什么玄机? 我仔细的打量着这根骨头,为了看的更直观一点,我用刀子把骨头外面的干皮全部都给刮掉了。整根骨头入手沉甸甸的,和一根小铁棒差不多。 单凭肉眼来分辨的话,是看不出什么的。这根骨头唯一显得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表面那些黑纹。看来看去,我觉得,除非把骨头给砸开,否则不可能有所收获。 这个地方说是办公室,其实各种工具都很齐全,我在墙角一个纸箱里找出来一把锤子,应该还是地质锤,花岗岩都敲的开。 但是将要动手的时候,我又觉得有点心虚。花二姑告诉我的事情,如今还历历在目。当年,我父亲就是因为杀了这只猴子,导致出现了意外,才不得已去找花二姑帮忙。现在猴子虽然死的时间很久了,可我不能保证,这么干会不会有危险。 我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平时需要再三考虑衡量的事情,现在很快就决定了下来。人家包为公都说了,在古行里混,除了稳,还要狠,不稳不狠,成不了大事。 我咬了咬牙,把这根骨头平放在地上,拿着手里的锤子,一锤子就砸了下去。 嘭的一下子,声音很大,沙发上的原四海直接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朝这边张望。他看见我举着锤子,以为要办什么事,下意识的伸出双腿,想要来帮忙。 “你躺着吧,没事。” 原四海听见我说话,一闭眼睛,又躺下来呼呼的睡了。 这根骨头被砸断了,我把两节断骨拿起来,坐到办公桌前的台灯下面,认真的分辨着。 这一瞬间,我就非常佩服自己,如果不是下定决心一锤子砸下来,可能我还要捧着这根骨头琢磨很长时间。 骨头的奥秘,就在里面。 绝大部分的骨头都是中空的,中空的骨头里面会有骨髓。这根猴子的腿骨,骨髓肯定早就没了,但是,在中空的骨骼之间,有一小团一小团发绿的铜花。 我们古行里的人,基本上都有这个经验和眼力。铜铁之类的金属会氧化生锈,有时候,弄到一件老东西,锈的不像样子,但是不用除去锈,看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因为铁锈和铜锈不同,铁生锈是一层一层的,铜长锈,好像是拧成一疙瘩一疙瘩的,这根骨头中间一丝一缕发绿的铜花,其实是很细小的铜锈。 骨头里面,怎么可能长铜锈? 我感觉这样看着还是不直观,拿着锤子又开始动手,把一截断骨给砸劈了。哐当的声响传出来,原四海可能又被吵醒了,坐起来要帮忙。 这一次,他估计是醒的比较彻底,我让他接着睡,他也没睡,起来找水喝。喝完酒,睡觉肯定会口渴,原四海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一瓶子纯净水,凑过来看。 “你这是?改行搞生物学了?” “没,自己琢磨点事。”我扭头看看原四海,平时见他的时候,他总戴着眼镜,现在眼镜一取掉,我就感觉他的眼睛很小,模样瞧着有点可笑。 “我给你搭把手。”原四海打了个哈欠,好像精神了。 “那这样吧。”我看着原四海可能是睡不着了,就指了指旁边的木箱,说:“这是只猴子的尸体,干尸,全都脱水了,皮跟骨头贴的很紧,你拿刀子,把骨头外面的皮给刮掉,小心一点,不要弄坏了骨头。” “你这不是把骨头都砸劈了,还不叫弄坏?” 原四海拿过桌上的小刀,在木箱子里翻了一下,这种活儿其实不是谁都能干的,猴子尸体说实话看起来有点渗人,还有点恶心。原四海戴上眼镜,开始帮忙。 我手里拿半截断骨一砸劈,骨头中的东西,就看的非常清楚了。可以肯定,这根腿骨中间,有一丝一缕很杂乱的线状和絮状的铜,这些线状絮状的铜在骨头中间占据了差不多一半儿的空间。就因为这样,才会导致腿骨比一般的骨头要重。 骨头中间怎么可能有铜?我对这个问题相当不解。可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突然有了一点想法。 我现在不能确定,骨头中间的铜是不是永生青铜,如果是的话,这只猴子的特殊之处,就有定论了。 塔儿湖的半截狗,脖子上挂着两块永生青铜的碎片,就跟一只混世魔王一样,而这只猴子,永生青铜都长到骨头里去了,它活着的时候,该会是什么状态? 这半截断骨已经能说明问题了,剩下的半截,不用再砸开。 原四海用小刀刮着骨头外面的那层干皮,干的不怎么顺手,我就蹲下来帮他。反正已经成这样了,索性就把所有的骨头拆下来,先保存好。 “这东西从哪儿弄来的,你也真下得去手。”原四海皱着眉头,感觉很不适应。 “要不是有事,孙子才愿意摆弄这些东西。”我一边干着活,一边就对原四海说:“咱们另起炉灶的事儿,你要抓紧时间。这次我得跟地中海一块儿合作一把,他家底厚,腰粗,如果真凑到一块做事,肯定要他出钱,人家出钱,必然也会出人,到时候都是他的人,我就不沾光了。” “顶爷留下来的两个人,没得说,我打个招呼,他们心里就有数了,你不用操心。我们在大通是跟着顶爷,出来了,还是跟着顶爷。” 跟原四海商量着,我心里就想,以前被赵三元拘禁的时候认识的老贺,其实是个好手,虽然他的眼睛肯定没有以前好用了,不过,贵在经验丰富。老贺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事儿干,可以拉过来入伙。 嗡...... 就在我想着如何壮大自己的时候,陡然间,一种很熟悉的震动声,被我敏锐的捕捉到了。这阵震动声非常非常轻微,轻微到几乎察觉不到。但是,震动声所带来的感觉,却不难分辨。 因为震动声很轻微,我感觉心里突然特别的烦躁,脑袋也微微的发晕。旁边的原四海不熟悉这种震动声,也没有察觉到,但是我看见他松开手扶着脑袋,多半也是感觉头晕。 “晚上喝的太多了......”原四海还以为突然的头晕是宿醉引起的,苦笑着说:“以后喝酒,不能跟那帮人一起喝,都是酒桶,又逮着不要钱的酒,朝死里造......” 我没有回答原四海的话,因为第一股震动声传来之后,第二股也接踵而至。此时此刻,我不用多想,立刻就分辨出来,震动声是从地下库房传上来的。 青铜人像摆在小库房里,小库房里外两道门,再加上仓库位于地下,音波被隔绝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可就是剩下那微乎其微的百分之十,已经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了。 地下仓库不可能进人,我刚才一直抽空看着监控。没有外力的影响,青铜人像突然就发出了这样的震动声? 这有点不太可能,青铜人像不会无缘无故的就产生这样的情况。 想着想着,我的眼睛就落到了桌面上那根被砸开的猴子骨头上,如果说有外力影响到了青铜人像,我感觉,就是这根猴子的骨头。 这个时候,我的额头突然冒汗了。装着猴子尸体的木箱子,从我回来以后就放在地下仓库,跟小库房离的那么近,青铜人像都没有反应,现在我刚把猴子的一根腿骨给砸开,立刻就有了震动声,要是说这两者之间没关系,连我自己都不信。 “你也是,晚上看你跟地中海亲如一家人,你是不是有点太相信他了?”原四海还是没有察觉到震动声,但他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平时,不管再麻烦的事儿,他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而现在,他突然就揪着晚上一起吃饭唱歌的事儿数落我:“不是我说你,你经验真的不够,古行里有善茬吗?你不要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我心里也很烦躁,可是,我还能控制的住自己。我知道原四海收到了影响,所以对他的数落也并不在意。我放下手里的锤子,走到办公室的门口,侧耳倾听。 震动声一共传来了三四次,在这之后,就没有什么声响了。我听着确实没有动静,才重新走到了办公桌旁边。 “那个,我这么说,也没别的意思。”原四海这个时候估计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多嘴了,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没别的意思......” “没事,我知道你是好心,真没事。我经验少,你该提点的就得提点提点,免得误事。” 震动声虽然感觉不到了,可是我的心里却一点都不踏实,这种心虚的感觉越来越重,我让原四海停下手,把那只木箱子盖了起来。 “老原,歇会儿吧,先不干了。” 原四海本来就不想干这个事,我一开口,他就停下手,问道:“想喝茶不?我记得还有点挺好的花茶,泡一点醒醒酒。” 原四海去找茶叶,烧水泡茶。茶泡好了,我们就坐在沙发上喝,原四海并不知道猴子尸体还有青铜人像的事,所以心无旁骛,还在憧憬着开山立派的梦乡。 我们俩喝了一会儿茶,竟然把睡意给喝出来了。办公室的沙发不大,原四海就弄了条毛巾被铺到办公桌上,打算凑合凑合。 砰砰砰!!!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们俩吓了一大跳。就是我们这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而且敲门的声音非常急。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四点钟,只要不是发癔症的人,这会儿睡的正熟。 这时候敲门的人,会是谁? 第二百四十六章又蒙帮助 http://.biquxs.info/

我和原四海立刻警觉了,我赶紧把桌上的工具还有断骨都扒拉到木箱子里,踢到桌下。与此同时,原四海也拿了一根防身用的橡胶棍。 我贴着窗户,朝门边看了看,一看就傻脸了,在外面砰砰敲门的人,赫然是花二姑。 花二姑怎么会这个时候跑来? 对于花二姑,我还是放心的,不管怎么样,她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害我。我对原四海使了个眼色,让他退到一边,然后打开了门。 “二姑,你?” “你幸亏在这儿!”花二姑的脸色很难看,还没进门,就在屋子里面扫视了一圈。 今天跟花二姑聊了那么久,临走的时候也没留电话,反正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如果有事,直接去她家就行。 可是我能找到花二姑,花二姑却不知道我住在哪儿。她这会儿肯定有急事了,迫不得已,只能跑到仓库这边来碰碰运气。 “二姑,屋里坐,有什么事,你别急。”我把花二姑让了进来,原四海知道今天拿走的红纸包也是花二姑给的,所以赶紧给花二姑倒水。 “你这个倒霉孩子!”花二姑看样子又担心又生气,压着嗓子问道:“你是不是动那只箱子了?” “我......”我本来想否认,可是花二姑的眼神让我一下子失去了说谎的勇气。她凌晨四点钟急匆匆的跑到这儿,如果不是知道了什么,肯定不会这么做。 “早知道,我就不该把箱子给你!”花二姑继续压着嗓子问道:“箱子在哪儿!?” 原四海听出来花二姑语气不善,他习惯性的会避讳别人说一些重要的事儿,所以这个时候就找了个借口溜到门外。等他一走,我更紧张了,花二姑那个表情,很容易让我怀疑,她会打人。 我不敢再隐瞒,从桌子底下把那只箱子给拽了出来。花二姑弯腰在箱子里仔细看了看,嘭的一下盖上了箱盖。 “二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很纳闷,自己躲在办公室这里悄悄的砸了猴子的骨头,花二姑难道有千里眼? “你这样做,迟早会害死自己。”花二姑从兜里掏出四根很细的钉子,一边把箱盖的四角钉上,一边说道:“我留在家里的那只瓶子碎了。” 我父亲当时把这只猴子的尸体送到花二姑那里之后,花二姑一个人把事情扛了起来。她没有把握,心里也没数,不知道这只猴子的尸体还会不会引发什么后果。有很多事儿,并不是花二姑能够预测的。 为了能够提前得知一点先兆,花二姑留下了一点猴子伤口干涸后的血迹,一点皮毛,还有一点头骨的骨粉,全都放在了一个玻璃瓶子里。瓶口是密封的,封口的东西是胶泥,上面盖了一个印。 如果这只猴子的尸体,还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那么经过特殊处理的玻璃瓶,就会先有反应。当年,花二姑每天都要看看这个玻璃瓶,好在玻璃瓶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这也就说明,猴子的尸体不会再作祟了。 时间过去的太久,因为一直平安无事,花二姑几乎把这只瓶子给忘记了。 就在今天凌晨,花二姑已经睡了。她家是自己盖的房子,上下两层,花二姑的卧室在二楼。可能因为是从事的职业原因,花二姑的睡眠很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她惊醒。 惊醒花二姑的,是一阵隐约的玻璃破碎的声音。醒来的花二姑还以为是家里的一扇窗户碎了,经过查看,却发现没有。 她跑到平时用来存放一些小物件的屋子里,翻找了一下,顿时就看到了那只已经压在箱子下面很长时间的玻璃瓶子。玻璃瓶子粉碎,留下了一片细碎的玻璃渣。 看到这只瓶子,花二姑才想起了当年为了保证我父亲的安全,自己专门留下的玻璃瓶。这根本就不用问,花二姑立刻猜到,一定是我擅自动了那只猴子的尸体。她就知道仓库的位置,不知道我平时住哪儿,跑过来碰运气,恰好我跟原四海没回家,就呆在办公室。 等花二姑说完,我残存的酒劲儿好像彻底的醒了。我不觉得花二姑在吓唬人,因为砸碎猴子的骨头之后,我明显感觉到了小库房里的铜像,可能产生了震动声。 “二姑,很......很严重吗......” “我不知道。”花二姑把这只钉起来的木头箱子重新用布兜了起来,说了一会儿话,她的气好像消了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二姑,这样吧。”我心里很清楚,花二姑都没有把握的事情,估计这事就可能比较严重,她当时已经替我父亲挡了一灾,现在不能再连累她:“这只箱子,我想办法再找别人处理一下。” “你在华阳的古行里,还能找到比我更有经验的人?” “可能......可能找不到吧。” “那你还废什么话?” “二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帮我们家已经太多了,我心里很感激,现在我......” 我的话没有说完,花二姑就摇了摇头:“我帮谁,用不着人家谢我。” “可我心里真念着你的好的,二姑。” “能念着我的好,这就足够了,可惜......这个话不是从连度嘴里说出来的......”花二姑提起了木箱子,看了我一眼:“连度就你这一个儿子,他一定拿你当成自己的命,我上辈子欠他的,他活着的时候,我费心,他不在了,还是要替他费心......” “二姑,你现在就要回去?我送送你。” “你不要再跟着了。” 花二姑没让我和原四海送她,自己提着箱子,一步一步从办公室这条小街道走了出去。 花二姑走了以后,我更睡不着了,不断的倾听着地下仓库还有没有动静。不过,听了很长时间,仓库平静如常。 我和原四海说了一会儿闲话,估计是喝了茶的原因,感觉很困,但是就是没睡意,俩人这个难受。一直等到天色发亮,我们一块儿到以前去过的早餐店吃了早饭,吃完饭,原四海打算稍稍休息一会儿,就找陆放顶那两个心腹面谈一下,谈谈另起炉灶的事宜。 原四海刚在沙发上躺下,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顺着窗户一看,我看见是地中海。 丫真够勤快的,这会儿刚刚早上六点多一点,他竟然就醒了。 我给地中海打开门,地中海进来以后看见原四海,就楞了一下。他们昨天晚上在唱歌的地方见过,但是地中海当时喝高了,而且正在撒欢,对原四海没怎么在意。现在酒一醒,就觉得原四海很眼熟。 “这个老弟,以前是不是......是不是见过?” “昨晚还见了。”原四海听我说了,以后我们自己支摊子,肯定要借地中海的力,所以对地中海很客气:“三年前,大通的毛三儿找您联系过一批货,当时不是碍着赵三元,这笔生意没有明着来,是我去接的货。” “哎呀想起来了!”地中海一拍脑门:“你是顶爷的人,对不对?” 我跟地中海说,这个原四海,是我的合伙人,我们自己搞公司,就是跟原四海联手的。 地中海没有多问,他心里明白着呢。明白我和原四海背后,可能有陆放顶这个背景。 我本来不太想让地中海知道这么多,不过,适当让他知道一下,也不是坏事。陆放顶的真实情况,所有人都是猜测,很长时间以来,除了我,没有人真正见过陆放顶。有陆放顶撑着,地中海会有顾虑,不敢一直拿我们开涮。 这边跟原四海寒暄完了,地中海就诉苦,说新城那边出了一点急事,否则他也不会大早上就被电话吵醒,他必须得亲自赶回去料理一下。 “去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地中海说的是不是实话,就得问问他。 “顺利的话,也就是一两天,复杂点,最多三天。”地中海显然没睡够,眼袋更明显了,平时梳理的很整齐的几根头发,现在也略显凌乱:“老弟,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咱们都把事情谈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信不过我?铜像就放在这里,我不带走,等处理完事情,我立刻回来,这件事,说实话吧,我其实比你还急。” 地中海交代完了之后,风风火火开着车就走了。原四海休息了一会儿,八点整的时候跑去跟人见面说事情。我一个人留在办公室,感觉的确是困了。 不过眼睛还没闭上,我接到了小毛打来的电话。一看见他的电话号码,我一下子感觉有愧意,这段时间很忙,没顾得上跟小毛联系。 我接了电话,小毛跟我说,他出院了,情况都好。 虽然隔着电话,我看不到他,可是,我能想象的出来,他即便出院,腿也不能完全恢复,走路会微微有些瘸。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一条腿瘸了,就等于职业生涯终结,他必须要开始新的生活。 小毛在电话里又说,他在住院期间,已经操心开饭馆的事,陈东和砖头都打算一块儿入股,店面找好了,装修也装修了一半儿,估计再过上十天半个月,就能开张。 他计划的很好,等饭馆开张以后,他可以掌勺,陈东当服务员,砖头在后厨一个单独的小屋里洗碗洗菜。 我很高兴,尽管我不是股东,但知道小毛以后的生活会趋于平淡,会步入正轨,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同时,我又有那么一点点失落。以后肯定不会再跟小毛一起并肩作战了,他不是那种很顶尖的高手,但和他在一起,我有安全感。 然而,我失落,却并不失望。刀头舔血,柴米油盐,其实都是一种生活。 第二百四十七章天天 http://.biquxs.info/

和小毛聊了好久,他说饭馆开张的时候让我过去吃饭,我答应下来。 临挂电话的时候,小毛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他是有什么话想说。 “有话你就说啊,咱们俩谁跟谁,还用得着遮遮掩掩的?” “也没什么。”小毛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你别怪我多嘴,我只是想和你说,有些事情,可能是你我都没办法去改变的,要是能放手,其实,我觉得你放手比较好。” 我很明白小毛的意思,我们俩一块儿共事了不止一次,期间所遭遇的风险波折,艰难困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在小毛的全力保护下,还险象环生,小毛知道我的本事,他感觉如果我再继续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可能会很危险。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以后不能再陪着我一起出生入死了。 “毛儿,我知道了。”我心里苦笑着,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是我说放手就可以放手的,可小毛的心意,我心知肚明:“咱们都好好的。” 挂了小毛的电话,我睡了一上午。地中海估计要去个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没事,我就想把杂事处理一下。 那块从塔儿湖带回来的铜板上的二维码,我还没有忘记,又拨打了一次电话,但电话依然无法接通。这让我感觉,电话的主人要么就是抛弃了这个号码,要么就是身在没有电话信号的地方。跟对方联系不上,也就不可能知道他是谁。 我回到住处,把受命铜牌找了出来,想要看看。这边刚拿出来,电话就响了,我看了看号码,这个号码很熟悉,我没有存,但是一看到电话的归属地,我感觉有点意外。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号码是张莫莫的父亲,张家富的电话。 张家富在电话里非常客气,他说他已经到了华阳。我猜得出来,老头儿估计是惦记张莫莫,可张莫莫又不想回老家,觉得回去之后很受拘管,不自由。张家富没办法,只能自己跑到华阳来看看。 我一问,果然猜的没错,张家富是惦记张莫莫了。 张家富说,他到了华阳,还没有去找张莫莫,又问我有没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顿饭。 我如约而至,张家富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着了。老头儿没有什么架子,也没带那么多人,就一个负责开车的司机。我和张家富在小包间里坐,司机一个人在外头点了两个菜吃饭。 张家富先诉了一通苦,说小的时候太纵容张莫莫了。他们老家那边,收养孩子的人很多,而且大家都有个习惯,哪怕让自己亲生的孩子吃苦,也不能委屈了收养的孩子,如果就抱着不对孩子好的心态,收养了只是造孽。 这种纵容让张莫莫的性格不服管教,如今张家富岁数也大了,想管却力不从心。 我看得出来,老头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挺无奈,也挺伤感的。 我感觉,张家富不可能就找我说这些闲话,我就问他,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告诉我。 “我是想问一问。”张家富放下筷子,微微的低着头:“莫莫......她的情况不会有好转了吗?” 我上次跟张家富见面的时候,迫于无奈,跟他说了张莫莫的一些事情。张家富很着急,在张莫莫回老家的那段日子,张家富把能请到的人都请了,这些人暗中看了看张莫莫,都表示无能为力。 我很理解张家富的心情,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了,什么都不缺,他所期盼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可以平安。张莫莫的情况不仅是不太好,而且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不知道现在怎么安慰张家富。因为我没有把握,如果现在把什么都承诺了,到时候真有意外,张家富会受不了的。 “我在努力。”我不想欺骗张家富,但是也不想让他感到绝望:“只要尽力,就一定会有希望。” “好,好,尽力就好,就好......”张家富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他在商海打拼了这么多年,人情世故,烂熟于心,我这样说的意思,他必然能听明白:“如果需要些什么,你不用客气,可以直接找我,我做生意,攒了一点钱,也认识几个朋友。” “如果真需要了,我会说的。” “我对莫莫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我什么道理都明白,可是事情放到自己身上,却又糊涂了。”张家富显然是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莫莫小的时候,我希望她能出人头地,能做一个女强人,能把家里的事情担起来,到了现在......她只要能平安,好好的嫁个人,我就觉得满足了。” 有些话,张家富是没办法对张莫莫开口说的,只能在这里倾诉一二。我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劝慰两句。一顿饭吃完,张家富的情绪好了一些,他给张莫莫打了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华阳,让张莫莫在家里等着。 张家富走了以后,原四海来找我,说了一下今天跟大通那边碰头的事。事情比较顺利,和原四海想的一样,陆放顶的两个心腹没有二话。我们自己另起炉灶,原来从大通牵出来的那条线就不能走了,不过,做生意这么多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勉强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只要地中海愿意诚心帮忙,用不了多久,运营就会进入正轨。到了那个时候,根基一稳固,就能不断的扩展。毕竟华阳这边的古行还是大通一家独大,大通的人胆子再大,也不会拿陆放顶的心腹开刀。 事情谈的顺,我心情也不错,谁知道到了第二天,张莫莫邀请我一块吃饭,她说她爹来华阳了,因为我和张家富认识,张莫莫也不知道我们俩提前见了面,所以盛情邀请。我推也推不掉,只能过去一起见了见面。吃饭期间,我和张家富都有点尴尬,觉得瞒了张莫莫。 这样松松散散的过了两天,地中海回来了,是第三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到的。原来的车子太大,地中海的个子又矮,踩油门费力,他就换了辆车。而且,这次地中海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个女人,很年轻。我听花二姑说过,地中海以前就带过人跑去花二姑那里破事,所以并没有在意,就以为是地中海的蜜。 地中海一到这里就致歉,说处理事情耽误了两天时间,然后要做东。正好,原四海和另外两个人需要跟地中海先接洽接洽,所以大伙儿一起吃饭。 一直到饭桌上,我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地中海带来的那个年轻女人。不得不说,地中海真的很有眼光,这个年轻女人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跟地中海比起来,是年轻的很了。 她不仅年轻,而且,气质相当不俗。这种不俗,也不是说有多么雍容华贵,而是让人感觉很亲切,就跟每个男人做梦都想认识的邻家妹妹那样。 她的穿着一点都不张扬,但是得体,跟她本人非常搭,就因为得体,所以丝毫不显得媚俗。 说起来,她长的并不算特别的漂亮,可还是那句话,她脸盘上的五官搭的也恰到好处,眼睛鼻子嘴巴,单独拿出来看看,或许没什么惊艳的地方,然而,组合到一起,就很让人着迷,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估计就是因为把自己的蜜带来了,地中海非常开心。原四海估计是上次喝酒喝怕了,这回就不敢再喝白酒,提议喝啤酒,地中海是个好脾气,顺水推舟,让服务员先拿五打啤酒过来。 趁着还没开席,我就先去了个卫生间,腾腾肚子,喝啤酒很痛快,就是老得往厕所跑,需要提前准备准备。我这边一出来,地中海也跟着出来了,俩人在厕所的时候,我就夸他有眼光。 “咱们是兄弟,做哥哥的不能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说起来真是丢人啊。”地中海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可不要误会,这个妹子,不好对付。” 地中海跟我说,这个年轻女人,在新城那边也做古行的生意。不过她跟一般的古行人不是一路的,很少参与到古行内部里来,只顾做自己的买卖。地中海认识她有半年了,有时候,这个女人会找地中海帮帮忙,事情办妥以后,哪怕地中海多要一点好处费,人家也从来不在乎。只不过,地中海要是再有别的要求,那就没得商量。 地中海这次回新城处理事情的时候,跟对方谈了点事儿,无意中说起自己要来华阳。这一次,对方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想跟着地中海来华阳玩玩。地中海求之不得,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再动身的,结果今天直接就杀过来了。 回到酒桌上,凉菜已经上了四个,酒也拿来了。地中海跟我们介绍了一下这个年轻女人,她叫天天。姓什么不知道,反正地中海就是这么介绍的。 “来,今天都是好朋友,开心啊,大家先走一个。”地中海举着杯子站起来,剩下的人也都跟着端杯。 我本来是没有很在意的,但这个叫天天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有一点吸引我的目光。大家举杯碰杯的时候,我无意中看了她一眼。 她端杯的样子很好看,可是,当我看到她的手腕时,一下子就呆住了,是彻底的呆住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独特吸引 http://.biquxs.info/

此时此刻,让我发呆,甚至有点震惊的,并不是天天这个人,而是她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手链。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一串打造的很精美的银手链。这个东西,其实是小孩子戴的那种银荷包,是彝族的老银器。在荷包上,有几个彝文。 大概我七八岁的时候,我父亲在华阳收到了一串彝族的老银器,虽然东西很老了,而且布满污垢,但是做工很精美,所以,他清洗了一下,没有再倒手卖出去,给我戴了。 记得当时,我是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的,有时候戴在手腕上,有时候弄一条绳子挂在脖子上。这条手链是活链子,可以收放长度,从几个月的娃娃到成年人,都可以带的上去。 十几岁的时候,特别淘,有一次旷课出去玩,结果翻墙的时候狠狠的摔了一下,不仅摔伤了胳膊,手链上的银荷包也被压的变形了。 我父亲很少会生气,也很少会发火,但是那一次,他估计是恼了,狠狠的斥责了我一顿。事实上,他并不是因为损坏了银手链,或者因为我没好好上课斥责我,他是觉得我太不小心,从那么高的墙上摔了下来,幸好只是摔伤了胳膊,如果情况再严重一点,就会危及生命。 那一次给了我一个很深刻的教训,变形的银荷包其实可以修复,但是父亲没给我修,他就是要让我记住这次的教训。 再后来,我的年龄又大了些,接触了社会,一个大男人,手腕子上戴条手链,反正是有点别扭,所以这个东西我有时候戴,有时候不戴。 在七孔桥经营小店的那些日子,我基本不戴这个东西。因为怎么说呢,我们在古行里开店的人,一般有这个讲究,店老板随身的东西,一般都能说明这个店里的货物的品味。就比如开文玩店的人,腕子上戴一串五星双龙,那么来这里光顾的顾客,最起码会认为,这个老板品味不俗,识货,他店里的东西一定也不会差。 所以,那串银手链,不能在营业的时候戴。当时我在店铺里看店的时间长,一来二去的,这条手链就搁置了起来。 我自己也记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条伴随我少年成长的手链,后来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甚至因为这个还专门抽出一天时间,把能想的都想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最后还是没找见。 我有点迷糊,也说不上来手链是丢在外头了,还是丢在家里某一个至今未曾发现的角落中。 时间太久,这串手链的事,渐渐的淡忘了。可是,当我看见端着酒杯的天天时,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条银手链。 彝族的老银器,人家一般不会卖掉,那都是家传的东西,所以,流落到北方古行里的彝族老银其实不多见,而且这种银荷包远远没有长命锁多,可以说器形是比较独特的。 更重要的是,天天手腕上那串手链上的银荷包,很明显被挤压过,我清楚的记得当年因为摔了一下造成银荷包变形,而且我还记得变形后的银荷包是什么样子。 一时间,我就完全迷茫了,丢了那么久的银手链,怎么会戴在这个女人的手腕上? “老弟,我们大家可都干过了,就剩你了。”地中海在那边用空杯子在桌上墩了墩:“几个人都看着你呢。” 地中海的话,让我从沉思中惊醒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挺不好意思的,一口就把杯子里的酒给喝了。 见面酒一碰,大家就开始吃菜,一边还聊着天。地中海就笑我,说见了美女连酒都顾不上喝了,一帮人都在看着我笑,弄的我很尴尬。 这个时候,那个天天也投来了目光,我的心神始终都聚集在她手腕的手链上,又看了一眼,我几乎能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那肯定是我丢失的手链。 这条手链,怎么在她手里? 我的脑子一瞬间产生了疑问,我还想过,是不是我丢掉了手链,别人捡走卖掉,又流入了古行,最后被这个天天给买下了? 这种老银器,是很罕见,但说它值钱吧,其实也卖不了几个钱。如果天天真的喜欢这条手链,我觉得她至少会把变形的银荷包修复一下。 我抬起头,天天正巧在看着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有点心慌。 实际上,她长的并不白,相反,肤色稍稍有点深,是那种浅浅的小麦色。但是,她没有用什么化妆品,素面朝天,就是这种很健康又带着活力的肤色,让人感觉她比那些脸上涂的白坯墙一样的女人,更有一丝魅力。 我这边还在尴尬,天天就轻轻冲我举了举杯子。她在笑,嘴角弯成了月牙,隐约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酒桌上的气氛很活跃,谈天说地,时不时的还撂出两个段子,大家笑的前仰后合。桌上就天天一个女性,可能是怕她觉得尴尬,陆放顶拿两个心腹各自打电话,把自己的女朋友喊了过来,人更多了,地中海高兴的不得了,嚷嚷着让服务员加凳子加菜,估计是天天在场的原因,地中海比平时更豪爽,服务员拿着菜谱过来,地中海连看都不看,让人家把带着海鲜的那一溜儿菜全上。 啤酒喝着喝着就不过瘾了,又换了白的。后来的两个女人可能也很少遇到这么阔的东道主,又打电话喊闺蜜,场面一下子乱了。地中海这种土豪,甭管长的什么模样,在这样的场合里绝对是主角,几个女人围着地中海转,一杯一杯的敬酒。 大家都闹成一团的时候,天天举着酒杯走了过来,我旁边的大妹子正好跑去给地中海敬酒了,座位空着。天天坐下来,把杯子举到我跟前。 “咱们喝一杯。” 她的声音糯糯的,不高,但是带着一点甜味。我很难形容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嗓音,甜糯中还有一丝淡淡的沙。 我也举起了杯子,这是刚才喝啤酒用的杯子,能装四两酒。原四海他们故意使坏,把每个人的酒杯都倒满了白酒。 两个人的距离这么近,我不由自主的又朝她的手腕上瞥了一眼。之前,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而现在,这种把握就变成了百分之百。 这就是我丢失的那条手链。 我有点心不在焉了,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条手链而已。可是,这条手链戴在天天的手腕上,是那么的协调,仿佛她从出生开始,这条手链就在手上一样。 我害怕自己又失态,赶紧拿着酒杯喝酒,四两的杯,又倒的那么满,我一口闷下去一半儿,觉得已经很够意思了。 可是我这边刚喝下去,再看看天天,她已经快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了。她喝的很慢,白酒和水一样,慢慢的流进嗓子。 我一下就晕了,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豪爽的女人。 天天喝完酒,冲着我歪了歪已经空掉的酒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真的。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拿着已经喝了一半儿的酒杯,吁了口气,一口把剩下的喝进去。 这一口闷的我有点喘不上来气,感觉眼泪都出来了。 就是这个时候,我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女人,不简单。尽管我不了解她,但是人都说,酒桌上是观察一个人的最佳机会。古行里很少有女人进来混,不过,真要有女人能在古行里站住脚,那估计十个男人加一起,也没她难以对付。 “你是华阳人嘛?” “是。”我点了点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酒,她那种糯糯又沙沙的声音,特别好听,一缕一缕的音节,仿佛全都钻到我的骨头里来了。 “地中海说,你是他的合作伙伴。” “对,我们一起搞一点小事情。” “那你一定是古行的人。” “算是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天天说话的时候,我没有撒谎的念头,就感觉心里的话,都可以说出来。 “古行的人,交际都很广,我想打听一个人,你能帮我问问吗?” “我只是古行里的一个小角色而已,不过,我会帮你问。”我问道:“你要打听的人叫什么?” “他的名字不好记,现在这里太乱了,你或许记不住的,我们有空的时候再说。”天天站起身,又笑着冲我举了举自己的空酒杯。 气氛还是非常热烈,不过这一次地中海,还有原四海都吸取了前几天的教训,怎么都不肯喝多。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地中海就提议,酒不再喝了。 有个人喝的有点过量,口无遮拦,觉得不过瘾,还要再玩一玩。 “海哥,皇庭走起来!” “哎呀,不要乱说话。”地中海皱了皱眉头,只要在外面玩过几天的人,都知道皇庭是什么地方,他赶紧摆摆手:“我是不会去那种场所的,兄弟们要是还没有尽兴,咱们换换地方,华阳有没有什么比较高档一些的茶艺会所,我们去喝一喝茶,醒一醒酒,茶是一种文化,我们要热爱自己的文化......” 几个人出了饭店,四辆车子,叫了四个代驾,开到了闽南茶楼。 第二百四十九章交谈投机 http://.biquxs.info/

我们在茶楼里要了个大包,这儿特别安静,环境很好,有专门的茶艺师负责冲泡茶叶,并且讲解一些相关的知识和趣闻。除了喝茶,这里还可以下下棋,听听音乐。 倒是这一大帮子就没有真正喝茶的人,到这儿就乱了。胡乱喝了几口茶,跟茶艺师打诨插科。人家是个小姑娘,跟这帮人聊不到一块去。闹了半天,地中海就提议打一打扑克,他们全都凑到那边的大桌子上,拿扑克扎金花。 茶楼贵有贵的道理,茶特别好,反正对我这种不常喝茶的北方人来说,嗅着那股淡淡的茶香已经心旷神怡。 扎金花这个游戏上头特别快,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几个人已经完全玩上瘾了。我也会玩儿,但是不敢,卡上钱不多,他们玩的又大,运气不好,参与一会儿就没了,所以我就没朝跟前凑,坐在茶桌旁边喝茶。 天天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也走过来喝茶。她好像比较喜欢笑,不过,一直是那种挺安静的淡淡的笑。 “你不喜欢玩牌?” “还可以吧,不能说不喜欢,但是没有瘾。” “那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儿?”天天扭头指了指正在玩牌的几个人:“很热闹的。” “归根结底一个字。”我笑了笑,说:“穷。” “古行的人不是都很有钱吗?” “我说过,我只是古行里的小角色。” 天天又笑了,那种笑容里,好像有一种看透不说透的默契感。她可能觉得,如果只是个不入流的微末小角色,地中海是不会这样热切的跑到华阳来合作的。 我们聊了一会儿,地中海说,天天不是古行的人,但经常跟古行的人打交道,所以我们聊的还比较投机。我一边聊天,一边就时不时的朝她的手腕上看一眼,那串银手链,真的让我感觉非常的疑惑。。 但是我没有直接开口问,我们毕竟不熟,问的多了,可能会让她反感。 不过,我又想起来以前听谁说的那句话,一个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有好感的话,那么,说什么其实都无所谓的。 只是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我肯定不是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角色。 “这次来华阳,准备呆几天?”我想打听一下天天的停留时间,只有掌握住时间,才能决定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询问。 “可能明天会走,也可能,会多留几天,看自己心情。” “刚才咱们吃饭的时候,你说想打听一个人,你要打听谁?”我觉得这是个比较好的切入契机,一般情况下,别人提出需要帮忙的时候,是比较容易把话说开的。 “他的名字很奇怪,很长,我想,你应该没有听说过。”天天把茶杯放下,双手托着腮,自己想了一会儿,说:“他叫库布鲁丹扎。” “库布鲁......丹扎?”我楞了一下:“外国人?” “不是。” “少数民族?” “我不知道。”天天摇了摇头,说:“我只知道他叫库布鲁丹扎。” 当天天说起这个人的时候,她的眼神中,仿佛笼罩了一层雾,而且眉宇之间,似乎又有一丝怅然。 这种眼神,我大概可以看懂。就像一个人,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想要寻找一件东西,或者想要寻找一个人,可是费尽周折,还是一无所获。时间久了以后,连自己都知道,想要找到自己想找的人或物,几乎没有可能。 可是,寻找已经变成心头的一个执念,忘不掉,抹不去的执念。这个人,或者这件东西,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替代不了。 或者,在又一次想起心头的执念时,就会流露出这样的怅然。 我突然感觉,这个库布鲁丹扎应该是个男人,而且,是印在天天心里的男人。 “你只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没有别的任何线索了?” “没有了。” “那怎么找。”我想了想,感觉起这种名字的人,不是国外的,就是少数民族。汉族人肯定起不出这样的名儿。 “没有别的办法,就按这个名字一直去找。” “你来华阳,就是为了扩大一下寻找范围?” “是的,而且,我还想来华阳的古行看看,接触一下古行的人,看有没有机会可以合作赚钱。” “现在的行情不如前几年了,机会很少,不过还会有,这个行业只要在,机会就不会消失。你和海哥的生意做的都大,资金雄厚,人脉也广,挣钱比我们容易。”我感觉自己跟天天聊天的时候,话就特别多,一个劲儿的想说,我看见了她的包,也看见了她另一只手腕上戴的表:“钱是赚不完的,适当的放松放松,比如来华阳这边玩一玩,给自己放个假。” “我不能放松。”天天轻轻摇了摇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我要挣很多很多钱。” 这一句话,我真的听出来,她说的是心里话。我感觉挺诧异的,因为在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地中海就说过,这个女人,不是钱能砸躺下的。可是现在呢,她的话语里,明显流露出了一种对金钱的渴求。 谁都喜欢钱,但我又感觉到,她对钱的渴求,超过了所有人。 “是不是觉得我很贪得无厌?觉得我不顾一切的追求金钱?” “没有没有。”我赶紧把思路拉回正轨,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想。” “你没有这样想,但是你的眼神却出卖了你。”天天好像并不介意,她笑了笑,又拖着腮,自己想了好一会儿,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可以靠吃泡面活下去。” 天天好像跟我真聊的很投机,她说了一些事情。 跟我所想的一样,她一直在找那个名字曲里拐弯的人,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其实只要思维正常的人都能想到,寻找,可能是不会得到结果的。毕竟中国,或者说这个世界太大了,几十亿人,分布在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地域中,要有指向性的找到一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 如果这种事情换了别的人,可能会放弃,至少暂时放弃寻找,因为每个人都活在现实里,电影和电视剧里的那些情节没办法转换成生活所需的一切。但天天不肯放弃,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古行里的人,继而开始小打小闹的做一些买卖。 可以说,她做的比较成功,生意逐渐做大了。但她不进古行,因为她始终认为,做买卖只是自己的副业,她的主业,是找那个叫库布鲁丹扎的人。 在她生意不太大的时候,会雇几个人,到外地去寻找。这几个受雇者的衣食住行,还有报酬,她都会足数给全。后来生意做的大了,她雇的人就越来越多。她把这些受雇者每三个人分成一组,去一个地方,一去两三个月,食宿车票开销,外加雇员的报酬,大概八万块钱左右。 最多的时候,她一次就派出去了六十组人,一百八十个。 这笔账不敢细算,细算的话,一座金山也不够折腾的。所以,天天不停的联系业务,不停的赚钱,用来支付雇员的费用。 这么长时间下来,国内很多地方都被找过了,她开始考虑,派少量的人到国外去找一找,那样的话,会更麻烦,花费也会更大。 “这样很不理智。”我又摇了摇头,心里暗疼。她花的钱不是我的,可是我听着就替她疼,现在这个世道,小毛那样的人毕竟不多了,这样把钱花出去,就跟打水漂一样一样的,那些拿了钱的人,指不定干什么去了,天天不可能同时监控那么多人的行踪,尤其又是在外地。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天天点了点头:“不少人收了我的钱,说是去外地了,其实,他们哪儿都没去,还呆在本地,把收到的钱花光了,会跟我汇报,说他们去找了,只不过没找到。” “那你.......”我有点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脑袋里装的是不是浆糊。 “我只能这么做。”天天微微低了低头,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她轻轻抿抿嘴唇:“一些人食言了,不过,还是有一些讲诚信的人,在帮我找。只要有人在找,那就会带给我一丝希望,不是吗?” 我真的无言以对了,对于这种思维逻辑,我没办法理解。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天天笑了:“你心里在想,我很傻,是不是?” “是.........是有点吧......” “那就很好啊。”天天举起茶杯,跟我碰了一下:“至少你会跟我说实话。” 我们里在这里聊天的时候,地中海他们在那边玩的越来越上头。好好一个喝茶的地方,搞的乌烟瘴气。茶艺师也闲了,在玩手机, “如果你不玩牌的话,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去哪儿?”我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我还想再聊一下。本来,我很想通过聊天来加深一下印象,等稍稍熟悉一点之后,找她问问手链的事,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 可以说,她挺吸引我。但是这种吸引,跟男女情没有什么关系,我不太相信一见钟情,只是我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 一个暂时我还察觉不到的东西。 “一个我很喜欢的地方,我以前来过。”天天站起身说:“我带你去,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章在心中 http://.biquxs.info/

天天的邀请让我无法拒绝,看着地中海他们玩的正欢,我就打了个招呼。 地中海明显是很来劲,t恤领口上的扣子全解开了,稀稀拉拉的头发也显得凌乱,叼着烟卷,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牌桌。我一打招呼,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地中海冲着我挤眉弄眼的干笑了两声,那种表情,就好像看着自己盯了很长时间的一棵白菜被别人给挖走了。 出了门之后,凉风一吹,本已经被压下来的酒劲儿,隐隐约约又顶了出来。我们这样子肯定没办法开车了,天天就拦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地址的时候,我听见她说去华阳电视塔。 华阳的新电视塔是整个市区最高的几座建筑之一,站在塔顶,据说可以俯瞰到半个华阳市。塔上面有一个高空餐厅,还有个很小的电影院,都是寻找浪漫的地方,贵的要死。 我从来没有上过电视塔,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茶楼距离目的地不太远,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塔上的餐厅二十四小时营业,我们坐电梯到了餐厅,又走了两层步梯,来到天台。 这已经是临近塔尖的地方了,站在这里,果然能看到笼罩在夜色中的大半个华阳市。 我没有恐高症,只不过这个地方太高了,朝下看一眼,就感觉头晕目眩。 天天扶着天台边的护栏,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个地方除了高点,别的好像没什么。”我走到她身边,问道:“你喜欢这儿?” “就因为这里很高,我才喜欢这儿。我可以看的很远,或许有一天,还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人。” “只是这个原因?” “对啊,只是这个原因。”天天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塔顶的风很大,她的头发在随风飞扬。 “我挺累的。”天天转过头,望着远处的阑珊灯火,说:“要是有一天,我赚不到钱了,那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找下去,到了那时候,我可能会从这里飞下去。” 我默然无语,我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对她到底有多么重要。仅凭她的言语,就能听的出来,那个人在她的心目中,甚或重过自己的生命。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心里挺沉重的,可能我一直都不善于去倾听一个悲情的故事。我看到的阴暗,太多了,我想让自己阳光一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你说了这么多。”天天轻轻的抿着嘴,目光在星光月光中,略显迷离。 “总是谈这些,会让你自己的心理负担加重,我有这样的体会,心里一直装着一件事,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一个负担,还是聊点别的吧。”我本来还想再熟悉熟悉,才开口询问她手上的手链,不过,我觉得聊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你手上戴的手链很别致,要是我没有认错的话,是个银荷包?上面还有彝文,是彝族的老银器?” “你懂的真多。”天天抬起手,轻轻晃了晃手上的手链,亮晶晶的银锁相互碰撞,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声音:“很好看?” “挺好的,是从哪儿买的?” “不是,是库布鲁丹扎送给我的。”天天低着头,望向手腕上的手链:“这是他唯一送给我的东西。” “他是彝族人?”我在努力的回忆着,彝族有没有人会起这个奇怪的名字。 “不是,我也不知道。” 我有点失望,天天可能也不是故意隐瞒着不说,是因为她接受这条手链时,送她手链的人什么都没说,这条手链怎么来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意义,一概没提。 这也很好理解,如果天天对那个库布鲁丹扎非常在意的话,那么对方就算送她两片树叶子,她也会好好的珍藏起来。 我就感觉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关于这条手链的事,什么也没问出来。 “你喜欢这条手链吗?” “挺好,我们这边很少能见到彝族的老银器,物以稀为贵嘛。” “那我送给你。”天天说着话,就要从手腕上解掉手链。 “千万别!”我搞不清楚她怎么会把对自己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别人,而且还是送给我这样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不是那个什么.......库布鲁丹扎送给你的吗?” “以前,我对这条手链,真的很爱惜,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其实,他送给我的,不只是这一条手链。手链,已经留在我心里了,不管它在还是不在,我都能感觉到,它就在我的心里。” “你还是好好留着吧。”我赶紧拦住她,这条手链其实真的不值太多钱,我就算失而复得,也不可能戴在手上。 我们在塔顶呆了能有一个小时,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天天就说,她不回茶楼了,让我和地中海说一声。 临走之前,我们交换了一下电话号码。我要送她去酒店,她婉拒了,说地中海毕竟是我的客人,要我去招待招待。 天天自己打车走了,我跟着也回到茶楼。几个人兴致还是那么高,但是茶楼到了打烊的时间,人家已经对这帮玩牌的人烦透了,说了几次。 “好了好了,也不要为难人家了,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地中海把牌一扔,摇着头站起身:“今天手气不好,改天要跟你们再决胜负。” 我听出来,地中海输了不少,原四海还有其他两个人喜气洋洋的。我们带好了随身的东西,刚走出茶楼大门,就看见服务员赶紧从里面把门给锁上了。 几个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各自散去,我正考虑着是回办公室还是回住处,地中海就拉着我,说:“饿了,找个地方吃一点宵夜。” 这个时候,我们的酒都醒的差不多了,我就带地中海到德利小吃去吃宵夜。现在的天气还比较热,宵夜摊子摆在外面。我们要了几个小菜,地中海又让人拿过来一打啤酒。我觉得他平时不吭不哈的,其实挺粘酒,而且一喝就要喝痛快。 地中海也不让我,自己咕咚咕咚先干下去一瓶。他问我,跟天天聊的开心不开心。 “没聊什么,她就说想在华阳这边的古行看看,有没有生意可做。” “这是个女强人,挣起钱来不要命,比我都拼。”地中海扯了两句,就转移了话题,小声说道:“老弟,咱们这个事情,你看看,是不是最终决定一下?” “前几天不是说了,你需要考虑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考虑的,都走到这一步了,除了捏着鼻子往下走,还能怎么样?再一个,我的确信得过你,你要是感觉,把铜像运回发现它的地方能有好处,那就按你说的来。” 本来这件事,是需要地中海去考虑的,可是等他考虑清楚了,我又有点犹豫。塔儿湖那个地方,是一个秘密所在,尤其是那片布满了大门的空间,更是重中之重,我没办法保证,带着地中海过去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海哥,你真的相信,有永生?”我不想马上回答地中海,因为我也需要考虑的时间,所以就暂时先把话题引开。 “忘尘的事情,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我不相信传闻,但总相信自己的眼睛。” “跟忘尘一样,活个一百好几十岁,真的很有意思?” “再没有比自己活着更重要更有意思的事了。”地中海咕咚咕咚又灌下去半瓶啤酒,抹了抹嘴巴,说:“老弟,我是过来人,可能有些事情,我比你想的更透,很多事,不要太当真,太当真了,自己会吃亏。” 地中海今天好像颇多感慨,他跟我说,二十多年前,他正年轻的时候,华阳和新城的古行都没成规模,他也对古行一窍不通。当时的地中海为了养家糊口,在街上摆摊卖老鼠药。 我能想象的到,年轻时候的地中海个头儿肯定也不高,他这种谢顶是先天的,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掉头发,掉到二十多岁,头顶基本就掉光了。 地中海其实很能吃苦,嘴巴又能说会道,每天摆摊都可以挣到一点钱,不过不多。当时,地中海是挺踏实的,就想着靠这个挣钱,养家糊口。 就这么干了两年,攒下了一点钱,地中海当时还没结婚,处了个女朋友,俩人在一起交往,地中海是很用心的。但是最后,地中海的女朋友卷了他的积蓄,人间蒸发了。 地中海很伤心,很难过,消沉了最少有一年。他就觉得自己很失败,要钱没钱,要模样没模样,这辈子可能就要这样混过去了。 不过,人的运势是会发生改变的。在地中海最落魄也最消沉的人生低谷期,他遇到了命里的贵人。这个贵人带他接触了古行,让他跑腿做一些杂事。地中海振作起来,干的很卖力气。他的脑子好用,腿脚勤快,嘴巴也能说,渐渐的结识了一些古行的人。他没有本钱,最开始的时候就靠嘴皮子忽悠,把人家的货先赊走,转手卖掉以后再付钱,自己落个差价。就这样慢慢的积累,十来年时间,已经完全站稳了脚跟。 我没想到,肥头大耳的地中海还有这样的一段悲情经历。 “后来想一想,当时的女朋友跑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她没跑,我这会儿可能还在街边摆摊子。”地中海眯了眯眼睛,端着酒杯,很认真的对我说道:“我们自己要有实力,自己有了实力,命运才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不要说女朋友跑了,就算整个新城的人都跑了,我还是能活的很滋润。” 第二百五十一章成大 http://.biquxs.info/

地中海的话,让我产生了一点感触。他说的其实并没有错,世界是现实的,世界里的人也是现实的,我估计,像天天那样的人,凤毛麟角,不知道几辈子才能遇见一个。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我倒真的感觉,地中海让人讨厌不起来,可能不会很喜欢他,但确实没理由讨厌他。 但是,交情归交情,真正牵扯到各自的利益时,还是要谈一谈的。 我跟地中海说,我另起炉灶的事情,已经弄的差不多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原四海出面去注册个公司,方便走账。地中海这边的人脉关系和销售渠道,都可以利用起来。 “这个事情,一句话的事,我巴不得身边的朋友都混的风生水起,说出来,自己面上也有光,不是问题,绝对不是问题。”地中海喝着啤酒,听到我的话之后立刻表态了,不过,他表完态,紧跟着就问道:“老弟,另起炉灶的事儿,可能三五天也搞不起来,公司发展是个漫长的过程,倒是我们现在合作的这个项目,得赶紧落实一下。” 我心里暗想地中海也太精明了,答应我条件的同时,就追问铜像的问题。这个老小子不拘小节,平时吃喝玩乐花一些钱,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但是铜像这件事,地中海咬的很紧,而且咬着就不松口,非得让我说句瓷实话。 “海哥,那个地方,真的很危险,我并不是吓唬你,我去过,队伍里的人还不少,差点都栽在那儿了。这次行动,要保证万无一失,毕竟嘛,你是为了永生青铜,要是挂在那边了,还永个屁生?你说对不对?” 我其实是防着地中海的,如果真的要组织队伍,那么队伍成员大部分需要是我这边的人,这样的话,就算到了塔儿湖那里,临时有了什么矛盾和内讧,我也可以保证自己不让地中海给坑了。 地中海答应的很爽快,把行动的具体事宜都让我去处理,他这里只会带一个人。 “你预计,准备工作需要多长时间?” “估计得半个月。”我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其实,要是组织去塔儿湖的队伍,只要人和车辆没问题,那组队的速度非常快,我已经有了经验,不过我还是想吊一吊地中海。 “哎呀,这个事儿啊,急也急不来。”地中海显然觉得时间太久,不过还是没有反驳,摸着自己的头顶考虑了一下,最后算是妥协了。 不知不觉,一打啤酒竟然喝完了,我就不知道地中海的肚子到底有多大,又让服务员拿一打过来。我赶紧给拦住了,连场喝酒,还都是硬喝,我真做不到。地中海喝的起劲,退让了一步,让拿了六瓶。 “天天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楞了一下,没明白地中海是什么意思。 “哎呀老弟,装什么装,今天我们玩牌的时候,你们两个单独出去活动,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避讳的嘛。我先和你说,我跟天天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很好的朋友,你跟她聊的来,我也不会吃醋的。” “扯什么淡。”我摇了摇头:“我和她真没聊什么,就是她想让我帮忙在华阳这边打听个人。” “是不是那个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库布鲁丹扎。”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名字真绕口。” 地中海酒喝的多了,话也比平时更多,他和天天认识的早,知道的情况也多。天天跟我讲的那些,并没有撒谎,地中海知道她一直都在找那个库布鲁丹扎,而且为此花了很多钱。 反正,我觉得这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女人。 喝完酒,地中海走不成道儿了,我把他送回帝豪,自己回了住处。我平时做梦不多,可是这次入睡以后,我总是断断续续的在做梦,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面,有一个戴着银手链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一直都很忙,原四海的动作迅速,已经把该拉过来的人都拉了过来。老贺当时给我留过一个电话号码,不是他的号码,但是能找到他。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老贺还没有忘记我。 我把情况和他说了一下,老贺等于把赵三元得罪了,在新城那边无法抛头露面,我让他到这里来帮忙,最起码衣食无忧,而且华阳不是赵三元的地盘,现在不比以前了,他不敢在华阳这里打打杀杀。 老贺答应的很痛快,之前我们俩接触的时候,聊的挺愉快。我这边打完电话,半下午他就到了,我给老贺接了风,又介绍了一下原四海。 三个人正在吃饭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我拿起来一看,就感觉自己的心突突的跳动了两下。电话是天天打来的,这两天我没有跟她联系,就是害怕人家觉得我动机不纯。 我跑出来接了电话,天天说,她要离开华阳了,临走之前专门跟我道个别。 “这么快就走了?”我客套着说道:“这两天实在太忙了,也没时间做个东道主。” “心到了,一切就都到了。”天天在电话那边顿了顿,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说:“你和地中海合作的事,其实可以考虑。地中海在交易上面是挺守信的。” “你托我打听的人,我会打听。” 两个人在电话里并没有多说什么,感觉比昨天聊天的气氛差了很多。 可能也就是这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我和她应该不是一路人。甚至可以说,她跟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不是一路人。 她可以为了一个人,付出所有,但是我自问自己,还是做不到的。我看重友情,看重朋友,可终究生活在现实里。 如果我和最好的朋友,都要饿死了,而我们只有供一个人活下来的食物,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会怎么做,但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犹豫。 人都是自私的,无论对谁,这是本性。 我们挂掉了电话,就这样云淡风轻的道别了。握着手里的破手机,我的眼前仿佛能看见她轻轻甩动着长发,飘然离去的样子。 我很难形容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有一点点难以言喻的酸。究竟为了什么酸,我并不知道。 老贺就这样留在了华阳,原四海准备把现在这个仓库交还给大通,然后启用另外一个仓库。那个仓库是陆放顶私人名下的,跟大通没有关系,平时不装货,是空的,钥匙什么的都在原四海这里保管。 搬家的这两天特别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收拾利索了,猴子铜像,还有那尊塔儿湖铜像,全都运到了新仓库。一帮人忙的热火朝天,不过干劲儿都很足。因为以前在大通,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打工的,而现在的公司是自己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原四海去注册了公司,仿照大通公司的备案注册的。商量公司名称的时候,很难让人决断,这跟人的名字差不多,叫出来代表着脸面。就跟那些武侠电影里演的一样,这个角色叫龙傲天,那他肯定是个大侠,而另一个角色叫王铁蛋,那他肯定是个杀猪的。 原四海说,以前大通注册的时候,是陆放顶起的名字,里面隐含着条条大路都通畅的意思,做古行的人,都喜欢图个吉利,所以这个名字不是高大上,也说的过去。 “咱们的公司,就叫成大吧。”我连着抽了三支烟,才憋出个名儿,我的文化水平说实话并不高,以前上学的时候,多半都在逃课打游戏。 “这个名字好,成大,成就大事业,好,就叫成大。” 我们的成大,就算是成立了,创立伊始,就那么几个人,不过,我很有信心,我觉得成大会发展起来的。 公司虽然没有什么挂牌仪式,不过还是请了几桌客。华阳的人都知道,原四海出面办事,一般都代表着陆放顶,所以很多人给面子,定的八桌酒席不够,临时又加了几桌。大通那边也来了不少人,关于陆放顶的传言一直没有消散,可是原四海突然搞了个公司,大通的人就会犯嘀咕,觉得这个公司是不是陆放顶授意来搞的,因为原四海的为人很稳重,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他估计没有另起炉灶的心。 地中海没有露面,可能是这里都是古行的人,他也不想出风头,但是地中海很够意思,给包了一个大红包。 我也没有露面,公司以后是原四海去运营的,我只是一个幕后的策划者。我在酒店外面的车子里,抽烟看着灯火通明的酒店,心里思绪起伏。 电话响了,我拿起来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来电归属地是新城。看到这个号码,我犹豫了一下,当时被赵三元关在新城那么久,让我对新城产生了心理阴影。 不过,最后我还是接了电话。 “您好,悠悠跑腿,受托给你送来东西。” “是的,悠悠跑腿。” 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送的东西,就把酒店地址告诉了跑腿的。反正原四海他们都在酒店里,那么多人,也不怕有什么猫腻。 大约十五分钟后,跑腿的来了,骑着摩托车来的。摩托车挂的是新城牌照,再看看骑手的电话,我有点愕然。 “你是从新城那边过来送东西的?” “是的,从新城来的。”骑手咧嘴一笑,晒的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了两排白牙。 第二百五十二章礼物 http://.biquxs.info/

看着这个骑手小哥,我心里的疑惑更重了,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人家甩出来的饵。但是,我当年在七孔桥的时候没少点外卖,这些小哥我见的多了。眼前的骑手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笑的很真诚,谈吐也很有礼貌,一口地道的新城话。 对方确认了我的身份以后,然后我手机就收到一条验证码,把验证码给他,小哥就交给我东西。 那是一只小盒子,被粉色的礼品纸仔细的包着。我没打开盒子,骑手小哥就走了。我一愣神,马上喊住他,给他递了支烟。 烟是我从酒桌上顺来的,古行的人要面子,摆酒的时候,烟不是荷花就是中华。小哥看见我手里的中华烟盒,很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小哥,辛苦了。”我一看他这样,干脆就把大半盒烟塞到他手里,问道:“你骑车从新城那边跑过来的?” “是啊,刚才和您说了。”小哥可能觉得我记性不太好,加重语气说道:“跑了有两个个多小时。” “是谁让你送的东西?” 小哥说,把东西委托给他的,是个男的,可能有三十多岁,对方没多说什么,反正是给了四百块钱的跑腿费。小哥算了算,来回大概五个小时,但这个价钱比在新城接单要挣得多,他尝试着搞了搞价,对方很痛快的就加了一百。 问到这里,我就知道可能问不出来什么。所以,跟小哥道了别,让他回去的路上小心。 我回到车里,打开了这只盒子。 包装纸拆掉以后,我看到了一只木盒。根据我的目测,应该是一只小叶紫檀的盒。这只盒不是老物件,但木头很好,雕工也非常精美。 打开盒子,我的眼睛立刻一亮,同时,心里还涌动着一股诧异。 我看到盒子里面,是那条我丢失的银手链。银手链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认错,这么多年了,一看见手链被损坏的地方,我就能想到当年被摔的很惨的那一幕。 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天天竟然真的把这条手链送给我了。当时在电视塔上面,我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 她肯定不知道,这条手链是我丢失的。就因为当时的一句话,她就专门把手链让人给我送来。 一瞬间,她的身影,在我脑海中又清晰了起来。 这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天天发来的。骑手小哥应该在后台交差了,他一交差,发货人那边就会收到信息。 “听地中海说,你的公司开张了,我在外地,不能当面道贺,送你这件礼物。我知道,你很喜欢这条手链,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它送给你,心里想着送给你,那就送了,祝你发财。” 我真的搞不懂这个女人,看了短信之后,就想打电话过去。不过,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天天送了东西,又发了短信,说明,她觉得这件事情不需要再相互沟通交流,否则,她会直接打电话,而不是发短信。 很多人,都能用文字来表达声音表达不出的意思。 莫名其妙的,我有一点意外的激动,这条手链失而复得,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丢了的东西,能这样回到自己手里。 我想了好一会儿,觉得收了人家的东西,一句话都不说,就显得太没有礼貌了。可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就发了谢谢两个字过去。 信息发出去半个小时,她没有回复。 忙着公司的事儿,一忙就忙了五六天,我想着,是该准备一下行动所需的人手和物资了。但是古行的人玩心都大,碰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找借口打打牌喝喝酒,玩上两天。我也不能扫了他们的兴,反正地中海都等了这么久了,再多等几天可能也没什么。 结果,第二天地中海就跑来找我,我劝他不要急,行动需要万无一失,准备工作就要做的很扎实,不打无把握之仗。 “不是不是,我不是来催你这件事的。”地中海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又挠了挠头皮,显得很头疼的样子:“老弟,我觉得,我好像是碰到什么事了。” “什么意思?好像碰到什么事儿了?”我不明白地中海为什么要加上好像这个词,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地中海的脸色不太好。他的眼袋本来就比较重,现在看上去,眼袋都微微发黑了,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看着像是严重的睡眠不足。 “是啊,碰见事了,又不能完全确定,只能说好像。”地中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你看我这个眼睛,跟画了烟熏妆一样。 “你说说,怎么个情况。” 地中海这几天留在华阳,没有离开,他一直住在酒店,因为我和原四海忙着公司的事儿,所以没空招呼他,地中海也不寂寞,开着自己的车,到酒吧门口摆瓶子。 真有人跟地中海搭腔,都是妙龄少女,喝酒的时候跟地中海那叫个亲,地中海很开心。但是等结完账,人就消失了,地中海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酒托,不过他也不在乎,自己开心就行,花的那些钱也值得。 等回去睡觉的时候,地中海就做了个梦,梦见了方山道观的忘尘老道士。在梦里,忘尘老道士和他说,自己躺的不太舒服,很难受。 梦见死去的人,说不上是什么大凶之兆,地中海醒过来以后就忘了。 到了第二天,地中海照例出去野到后半夜,回去睡觉,又做了梦。这一次梦见的还是忘尘,他梦到忘尘就站在他的床边,还是说不舒服很难受之类的话。 梦很真实,立刻把地中海给吓醒了。醒了之后,他就没再睡,总觉得房间的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地中海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当初我刚刚被卷进来,梦到了刘老头和一只猴子,那种感觉,是深深的心理恐惧,让我一整夜一整夜的不敢合眼。 不过,地中海心里发憷,还是没有跟人说,做梦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人能懂。 到了昨天夜里,地中海没有出门,在酒店的餐厅吃了饭,跑回房间跟人视频了一个多小时。连着两天都没怎么睡,他很困,晚上十点左右就睡着了。 他又做了个梦,一个真实的一塌糊涂的梦。 地中海梦见忘尘睡在自己身边,在梦里,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忘尘的脸庞,还有飘逸的白胡子。 但是,梦里的忘尘脸色铁青铁青的,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地中海,说自己的躺的太难受了,很不舒服,希望地中海能帮他一下。 这一次,可能是梦境太过真实,地中海不仅被吓醒了,而且差点被吓尿了。他赶紧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又打电话叫来保安。保安问他什么事,他说没事,就是想找人聊天。 俩保安都以为地中海脑子有问题,刚要走,地中海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现金,他跟俩保安说,坐下来陪他聊天,聊什么都行,只要不停的说话就可以,一个小时一人一百块钱。 俩保安从业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不过钞票就在面前摆着,俩人商量了一下,他们和地中海说,俩人只能留下来一个,但是要按两个人的价钱付。 俩保安一个在楼里巡逻,另一个就跟地中海聊天,一个小时一轮换。有一个保安经常在上班的时候偷偷的听一栏鬼故事节目,现在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了,就给地中海讲鬼故事。 地中海本来心里就瘆得慌,再听见保安绘声绘色的给他讲故事,脑袋当时就麻了,他很害怕听着听着,那个保安突然把脑袋摘下来递给他。 熬到天刚刚擦亮,地中海赶紧溜出酒店,跑到附近一个早餐店的门口等,时间太早了,早餐店还没开门,但地中海不在乎,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的地方,他哪怕拿大顶呆着,也会觉得心里轻松一些。 等吃过早饭,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地中海就来找我。 “那你的意思是?”我又楞了一下:“是想让我找两个伙计陪着你吃住?” “这样也好,我一个人真的是......有点心慌。”地中海犹豫道:“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总不能后半辈子一直雇两个人半夜守到我床边吧。” “那你想怎么样?” “现在正好在华阳,花二姑是专门破事的。这种事,肯定只能找她问一下,但是这个这个.......花二姑好像不怎么待见我,她看我的时候,眼睛就和刀子一样,看我一眼,就好像对着我捅一刀子。” 地中海是想让我陪着他去找花二姑,我有那么一点为难,花二姑帮了我大忙,有什么事都去麻烦她,我心里过意不去。 但是地中海的安全还是要考虑的,不能让他出师未捷人先傻,再一个,花二姑做的就是这个工作,所以想了想,我就带着地中海去了花二姑那里。 在花二姑家的胡同口,地中海跟我商量,能不能让我先去问一问,如果花二姑能出手帮忙,他再进去也不迟。 我敲开花二姑家的门,可能就是因为我父亲那层关系,花二姑嘴上说我是个倒霉孩子,但并不反感我。我观察了一下,她的气色还好,应该没有受到那只猴子尸体的影响。 我没有提地中海,因为我也知道花二姑烦他,所以就把情况说了说。 花二姑听完,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谁的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迁坟 http://.biquxs.info/

“是我一个朋友的事,二姑,可不是我的事儿。”我看花二姑皱眉头了,立刻就先把自己择干净:“我只是来问问。” “你朋友的事儿?”花二姑问道:“他梦见的那个人,跟他认识吧,已经死了,是不是。” “对,认识,是个老头儿,已经过世了。” “死者的丧事,也是他操办的,是不是。” “二姑,我真服了您了。”我翘着大拇指:“您说的一句都不差,白事是他负责操办的。” “那就对了。”花二姑在努力分辨,分辨我有没有撒谎,分辨这个事情到底是我的事,还是别人的事:“事情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埋人的地方不对,迁一次坟就行了,也不用迁的太远,在现在老坟的位置上,朝西南方挪九丈远近就行。” “二姑,这个事,不需要破一破,直接迁坟就行?”我砸了咂嘴,感觉迁坟是有点太麻烦:“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不迁坟,那就一直做梦吧。” “二姑,听您的,我叫他去迁坟。” “这个事,真是你朋友的事儿?” “真的是。”我拍着胸口保证,我也看得出来,一个何宝的事情,一个猴子尸体的事情,让花二姑挺操心,她是害怕我自己再惹什么麻烦。 “你这个倒霉孩子,你不要骗我,你那个朋友是谁,叫他来,我看一看。” “这个.........”我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不敢骗她,在古行里混,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要霉运沾身,还得靠花二姑帮忙的,现在撒谎,要是被她拆穿了,以后再来找她,就没现在这么容易,所以我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是地中海。 “这个胖子是什么转世投胎的,怎么什么人都招惹,招惹年轻女人就算了,连老头儿也不放过。” “这一次,他倒真没做什么坏事,那个老头儿无儿无女,没人送终,最后走了,是胖子给他办的丧事。”我没办法,为了避免花二姑越看地中海越不顺眼,只能帮他圆圆场。 “那个胖子,不偷都像贼,他这是做好事?要是真心做好事,也是坏事,把下葬的人害惨了。” “我马上通知他,迁坟。” “不过.......” “二姑,不过什么?您还有什么训示,我都转告给他。” “不是,这些话,是我对你说的,不是对他说的。”花二姑说:“你和那个胖子,是不是合伙做什么事情?” “是合伙做点小事,要不然,谁会管他这么多咸淡事。” “那个胖子,我是真瞅着不顺眼,不过,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干别的,他跟你合伙,是对你有好处的。” “这个也能看出来?” “太深的话,我不跟你讲,讲了你也听不懂,反正,这个胖子啊,哎........你自己有分寸就行了。” 花二姑交代了一些事儿,无非就是让我做人做事都踏实一些,我父亲踏实了一辈子,我千万不能走歪路什么的。我耐心听完,从花二姑这里告辞出来。 走在胡同里,我就自己想着,天天那时候跟我说,地中海做交易还是靠得住的,她这么说,是因为她跟地中海打过交道,是从人情世故这方面对地中海下的评语。但花二姑刚才说的那些,就是玄学卜卦之类的得出的结论。反正不管怎么说,地中海难道真的还能给我帮大忙? 心里这样想着,等见到地中海的时候,表情不由自主的就很和善。地中海一见面就问我,事情谈的怎么样。 “不是很棘手的事,把坟迁了就没事了。” “迁坟?”地中海顿时面露难色,迁坟很麻烦,关键是方山道观是在山里,进进出出的不方便,要是去山里迁坟,得费一些时间和力气。 “你嫌麻烦也可以不迁,只不过天天都要梦见忘尘躺在你旁边,温柔的对你说他很难受。” “迁!”地中海一听这个,脸就绿了:“我把坟给他迁到韩国去,也不愿意再做这样的梦了。” “你现在碰见这样的事,归根结底,还是当时办丧事的时候没有办好,要是当初办好了,也不会有后遗症。” “这倒......倒真是实话。”地中海有点尴尬,当时安葬忘尘的时候,他一心就想把铜像的事情封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因为铜像被忘尘收藏了好几十年,半截铜像跟忘尘,也就有了很紧密的关系。所以,安葬忘尘,地中海没有专门请人看坟地,也没做什么法事。他喊了一个死党,死党带来几个人,按照地中海选的地方,挖坟把人给埋了。 地中海不懂风水数术那些东西,他选坟地是为了方便,感觉有一块地比较平坦,就把坟地选在那了。 地中海看了看时间,现在不到上午十点,如果抓紧点,今天就能把迁坟的事儿做完。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打电话联系人,然后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华阳。 我这边把地中海送走,张莫莫就跟我联系,在电话里,她的语气好像有点埋怨的意思,估计是嫌我一忙起来,连着很多天都不找他们。 “你爹不是来华阳了,我怎么好意思天天找你。” “张老头儿走了,刚走,好容易给他打发走了。” 张莫莫在电话里诉了一通苦,说张家富一来,她就完全不自由了,不能往外跑,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一边看电视一边跟张家富聊天。有一次,她们父女两个看到了非诚勿扰这个节目,张家富估计头一次正正式式的观看这样的相亲专栏,看的很入神,然后就试探着问张莫莫,是不是也帮张莫莫报个名。 “老头儿急了,想把你嫁出去。” “我真上这个栏目,肯定立刻就被人挑走了。” “那不是好事么?” “你一点都不担心?” “好事儿,我担心什么?” “不跟你贫了,今天我可跟老王和小猫都约好了,不管你有什么事,全都推掉,我们铿锵四人行。” 我想了想,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原四海他们几个还得应酬几天,这样的活儿我不愿意干,反正也用不着我露面,所以我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半下午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就碰了面。我发现,张莫莫的精神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她嘴上说自己爹有多么啰嗦,多么烦人,可是,亲情是无可替代的东西,有家人的关心呵护,自己的心理会觉得很妥帖。 老王照例还在市场那边卖肉,只是生意越来越不好了,宁小猫说,她在学平面设计。 “学什么平面设计。”我感觉有点遗憾,因为下一次塔儿湖行动,他们三个人,不管怎么样都要亲自参与了。 我相信陆放顶当时跟我说的一句话,有的事情,必须自己亲自解决,别的任何人都帮不了忙。 他们背后要命的黑纹,也需要一定程度的自救。 “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都行动来行动去的啊。”宁小猫教育我:“以后,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还是要回归生活的,我要找一个相关的工作,用双手创造自己的美好新生活。” 我笑了,可是心里却突然一抽一抽的疼。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最深处,一下子冒出来一个非常要命,也非常让人难以正视的问题,或者说疑问。 明天,明天到底在哪里? 他们三个人心情都不错,没有人观察我神色中的轻微变化。张莫莫拿手机订了四张半个小时以后的电影票,我们一块儿看了场电影。等散场以后,又在旁边的电玩城打了半个小时的电玩。磨蹭到饭点儿,四个人又跑到经常去的那家馆子吃鱼头。 老王还是老样子,一次性点了四份鱼头,坐在那里可劲儿的造。我们不停的聊天,但是谁都不聊关于行动的事情。我感觉,每个人都在回避这个,包括最没心没肺的老王。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因为当一个人刻意的去回避一个问题时,就说明,他已经没有战胜这个问题的信心和勇气了。 我本来想提前跟他们说一下,这次行动的具体步骤,但是大家都不提,我也不想扫兴。反正时间还长,能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过一天也是好的。 一想到这儿,我就把气氛完全带动了起来,以前去ktv冲的卡还没用完,好像还存了一些酒,吃完饭可以去嗨皮一下。 一听我的提议,老王就咧嘴乐了,宁小猫和张莫莫也很高兴。 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拿出来看了看,是地中海打来的电话。 我跑出来接了电话,问地中海把事情办完没有。 “还没有。” “从上午到现在,九个小时了,方山又不是特别远,还没有弄完?” “已经把坟挖开了,只不过还没有迁。” “我上午已经跟你说过了,西南方向,九丈远,你自己换算一下,千万别把距离再给弄错了,不要出什么问题,再有后遗症,还要去找花二姑。” “孙子才想留下后遗症。”地中海在电话那边顿了顿,问道:“你觉得不觉得,忘尘保存半截铜像这么长时间,铜像的事情,跟他有一定的关系。” “这还用问?一件东西在你手里藏了几十年,不管东西流落到什么地方,上面还有你身上的味。” “如果你也这样认为的话.......那你最好来一趟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鲁智深 http://.biquxs.info/

“你又要搞什么飞机?”我刚刚跟张莫莫他们约定了接着聚,可地中海这样说,就等于要把我拉走。我已经失约好几次了,现在要是走的话,张莫莫他们三个人的脸,肯定都得掉地上。 “哎呀我是那种多事的人么?”地中海听出我语气中的不快,立刻解释道:“很奇怪的,你要是有空,最好来一趟,真没空,那就......那就算了。” 地中海应该不会没事硬拉着我来回跑,他这个人,还是见过世面的,如果不是事情超出了想象和掌控,他不可能到了晚上又让我跑到方山那边去。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挺对不住张莫莫他们,这段时间忙,本来就疏于跟他们联络,今天好容易抽个空,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弄到半截子我又要走。 但是转念想想,现在所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围绕着大事件展开的,孰重孰轻,我心里有数,他们三个人应该也能理解。 我让地中海给我发了地址,然后回到饭桌旁。老王和宁小猫正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讨论,我咳嗽了一声,告诉他们有点急事我需要去处理。 果不其然,三个人的脸立刻咵的一下子掉了下来,我匆匆忙忙的解释了一番,然后逃似的从饭店仓皇离去。 一直到我开车行驶在路上,额头好像还有冷汗,张莫莫的眼神太犀利了,让我招架不住。 这个时候,我很奇怪的想起了三四年前和瞎三儿的一次谈话。那时候,我还没有被卷到这件事里来,平平淡淡的在七孔桥混日子,跟很多年轻人一样,工作之余,我有自己的一些爱好,那种生活说不上多幸福,不过总算是正常的。 有一次喝酒的时候,瞎三儿可能喝高了,跟我谈人生。他告诉我,老天爷其实是很公平的,他给你什么,就会要走点什么,他要走点什么,同时也会给你点什么。 直白一点说,这就是所谓的舍得。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舍,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一个人全占了。 老祖宗把这一点琢磨的很清楚,在中国传统文化里,九为极数,最大的数,没有比它更大的了,九九归真,九五之尊。事实上,比九大的数很多,但九就是一个坎,谁都跨不过去。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十全十美。今天的事,只是小事,我跟张莫莫他们聚,就没办法去跟地中海办事,跟地中海办事,就得放张莫莫他们的鸽子。虽然是小事,但里面有大道理。 这可能就是人生的无奈吧。 我不到八点就从华阳市区出发,路上碰到县道紧急维修,又绕了路,耽误了不少时间,一直到夜里快十二点,才来到了方山。 从理论上讲,在方山脚下开车朝里面走,还可以走得动,但最多三四公里之后,有一段路段特别的窄,车子过去有危险,而且路边就是一个十几米深的沟,一失手就是万劫不复,所以我停下来跟地中海打电话,地中海说,他派人到小路的路口那边接我,早就派去了,让我去那边喊一嗓子,接我的人就会出来。 我从山脚颠颠簸簸的开车走了三四公里,在那条小路的路口,看到了地中海他们开来的车子。我停车下来,还没喊出口,就有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跟我搭腔。 一听他的口音,我就知道,这个小伙子肯定是新城北边的人。新城北边一些地方跟山西接壤,说话也是山西口音。地中海平时跟人交流,都拐着一口普通话,其实他本身的口音跟这个小伙子一模一样。 俩人一交谈,这人果然是地中海派来的,带着我就顺着小路朝里面走。这个小伙子只有十七八岁,但步履矫健,看着特别的精干。我觉得,他应该是从小练过武。 我想找他问问,地中海在山里面有什么事了,但小伙子不知道,他过来是当帮手的,地中海不发话,他就不能靠近事发地点。我也说不上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想说。 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大概一华里左右,路就宽了,但地势有点崎岖坎坷。路边的野草长的很茂盛,盖住了一半儿路面。这是通往方山道观唯一的路,很早以前,方山道观香火旺盛的时候,这条路常有人走,这二三十年,就完全荒芜。 走了大概有一个半小时,我们到了方山道观。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儿,放眼一看,道观的确很小,破败不堪,有两间房已经塌了一半儿。大概有五六个人,蹲在破败的道观外面,抽烟聊天。 带路的小伙儿把我带到这儿,就不往前走了,跟我指了指道观右手边的一条小路。他说,从这里顺小路走三四百米,地中海就在那边等我。 我自己顺着小路走了二百米,地势越来越高,但是后面的一二百米,地势又渐渐转低。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比较平坦的山地。方山的深处几乎没有人来,植被相当茂盛,一走到这儿,借着月光,我就看见地中海跟一个人蹲在那边。 我看见他们,他们也看见了我,俩人一起站起身。地中海的个头儿矮,他身边那个人几乎比他高出来一个头,得有一米八五的样子。 “老弟,我真的很抱歉。”地中海知道来回折腾几个小时,才把我叫到这儿,一见面就忙着致歉,我觉得他也在这儿等的很辛苦,地上一地烟头。 “正事要紧,来都来了,还客套啥。” “我就知道,你是识大体的人。”地中海指着自己身边那个铁塔一样的汉子,跟我介绍道:“老弟,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发小,真真正正的发小,一块儿长大的。” 地中海介绍的时候,我就能想得到,他跟这个大个子关系应该不一般,别的人都被挡在道观那边,只有大个子能跟着过来,这说明地中海对他有着非常充分的信任。 大个子伸出手跟我握手,我打量了对方一眼,觉得有点稀奇。这个人可能比地中海小了有三四岁,不仅个子高,而且非常结实。他留了个光头,两道眉毛特别的浓,还蓄着胡子,跟水浒传里的鲁智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边想着,就跟大个子握了手,一碰到他的手,我感觉好像握住了一把铁钳子,他的手很大,手掌又厚实,掌心和几个指关节上全是老茧。 这只手充满了力量,我怀疑他要是一使劲,就能把我的指骨给捏断。 地中海介绍,这个人姓武,叫武义,因为长的人高马大,常年理光头,眉毛胡子又特别浓,所以认识他的人很早以前就叫他鲁智深。叫了这么多年,都没人叫他的真名了。 他们两个是死党,过命的交情。当年地中海被未婚妻拐跑了仅有的积蓄,每天借酒浇愁,鲁智深专门就从老家赶过来,天天陪着他。鲁智深的酒量大,陪着地中海喝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地中海粘酒的毛病,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鲁智深从小就练武,二三十年勤练不辍,后来又收了一帮徒弟,靠这个吃饭。地中海消沉了一段时间,遇到了贵人,带他进了古行,从此就扎根在古行里,做这方面的生意。等他的生意做大,就把鲁智深给喊来了。 当时古行比较乱,尤其是那些走武路的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行霸市,地中海这样纯粹的商人,如果没人罩着的话,天天都会吃亏。鲁智深带着一帮练武的徒弟过来撑场面,一下子就把人给镇住了。他手下那帮小徒弟,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敢找麻烦,一帮人拎着刀就出来要剁人。古行里的人,求财为主,没有谁敢这样一上来就玩命。所以,在鲁智深的维护下,地中海的根基越来越稳,加上他会做生意会来事,后面十几年时间,都没人扳得动他。 地中海的生意越做越大,鲁智深的徒弟收了一批又一批,根深蒂固,就算是新城的赵三元,也不会把地中海怎么样。地中海做生意很规矩,不强买强卖,也不坑人,谁都不得罪,跟各方面的关系都维持的不错,对于这种人,没理由也没必要动他。 地中海脑子好用,鲁智深武力值高,这是一对黄金搭档。 我估摸着,地中海跟我说,这次行动的时候他就带一个人,可能要带的人就是鲁智深了。 我跟鲁智深握手寒暄的时候,余光就在旁边瞥了瞥。毫无疑问,他们俩身边不远处刚刚刨出来的坑,肯定就是忘尘的坟。 地中海以前聊天是说过,他安葬忘尘,是标准的土葬,用棺材下葬的。我暂时没有看到棺材,因为土坑上面盖着一件一件衣服,把棺材给挡住了。 “海哥,到底是什么事儿。” “这事怎么跟你说呢。”地中海给我让了支烟,挠了挠自己的秃头,说:“你在古行里这么久,有没有听过妖?” “妖?什么妖?” “就是狐狸精啊,黄皮子,大花蛇这些东西啊。”地中海比划了一下,说:“有人不是说嘛,这些妖仙要是活的日子久了,就能变成人。” “那是胡扯。”我摇了摇头,华阳民间传说里,的确有什么神神鬼鬼之类的传闻,八大妖仙,狐狸精化身报恩什么的,可是这些只是传说而已。 “不一定是胡扯吧。”地中海猛抽了两口烟卷,把烟头丢地上踩灭,站起身,把忘尘棺材上面蒙着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拿掉,说道:“你先看看。” 第二百五十五章妖 http://.biquxs.info/

当棺材上面那些平铺着的衣服一件件被拿掉以后,棺材就露了出来。在华阳生活,这些年很少能见到实木棺材了,人过世了基本都是送到火葬场,只有周近一些比较偏僻的乡下,还偷偷保留着土葬的习俗。尤其是那些上了岁数无疾而终的老人,被称为喜丧,如果强迫这种人拉去火葬,一家人就会出来拼命。 没见过太多的棺材,我也分辨不出来,忘尘这口棺材是好是坏。不过,从做工来看,估计不太细致,有些地方的漆涂的都不匀。 我看了看地中海,觉得他在这件事上做的不地道。那半截铜像,说实话就是地中海从忘尘手里连哄带蒙搞过来的,拿了人家那么要紧的东西,连一口好棺材也舍不得给买。 “误会了,真误会了。”地中海解释道:“一口棺材能值几个钱,不是不想买好的,真的是买不到。” 当时忘尘去世的时候,地中海就张罗着买棺材。但这个产业链已经从源头被中断了,几乎买不到。他经过打听,才在一个村里找到了一个木匠。不过,木匠手里没有现货,需要临时做。 忘尘的遗体就在道观里放着,再放几天就该臭了。所以,时间很紧迫,地中海催着木匠完工,估计是活儿做的比较糙。 我也不想跟地中海在这小事上面讨论,他不是那种小气人。 接着往下看,我就发现棺材的盖子是松动的,跟棺体盖的不齐,肯定是被打开过了。 “你把棺材打开了?”我觉得地中海很多事,迁坟又不是捡骨,把棺材迁出去就完事了。 “打开了,不过不是主动打开的,是被动。” 地中海带着鲁智深,还有几个练武的徒弟到这边来,没用多长时间就挖开了忘尘的坟,他记得我的话,朝西南方向迁九丈远。迁坟就要抬棺,他们在棺材前后拦腰兜了两股绳子,然后几个人就抬着棺材,往新坟那边搬。 棺材快要从坟里抬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搞的,拦在棺材上的绳子断了。断的很突然,而且很彻底,前后两股绳子一起断掉的,沉重的棺材直接重重的落回了坟里。 棺材当时埋下去的时候,坟是一米八左右深,几百斤的东西,摔到落差一米八的地下,那股力道非常大。等棺材落下去,棺盖直接被摔的松动了,把地中海吓的不轻,害怕棺体也被摔坏,那样的话会很麻烦,还得修一修,甚至得抬一口新棺过来。 鲁智深下去把棺材整了整,棺盖需要拿掉,重新整齐的扣在棺体上,用钉子钉好。就是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打开了棺材,结果地中海就诧异了。 忘尘死的时间并不长,尸体肯定已经腐烂,但还没有烂完,这个时候的棺材是最恶心的,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才敢直接正视。 但是,当地中海偷偷朝打开的棺材瞥了一眼的时候,他发现埋葬不久的忘尘,竟然已经只剩下了骨架。皮肉都烂光了,棺材里面也比较干净,没有尸水之类的东西。 “他烂的太快,所以你觉得不正常?” “没那么简单,你自己看看。” 鲁智深不等地中海招呼,就在上面拽了拽绳子。绳子是担在棺盖上的,鲁智深的力气很大,直接把棺盖给拖到了一边,如此一来,棺中的忘尘就映入眼帘。 和地中海描述的一模一样,忘尘已经化成了一具白骨。他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靛青色的袍子,袍子没烂,不过露在袍子外面的脑袋,手脚,已经只剩骨头。 地中海他们打开棺材之后,害怕把忘尘的骨架给摔散,就要整一整。解开忘尘的袍子,问题一下子凸显出来。 地中海拿着一把小手电,朝白骨上面照了照,顺着手电的光线,我看见忘尘的骨架里,有一根骨头非常的特殊。 那根骨头,应该是从忘尘的尾巴骨处延伸出来的,大概有三十厘米左右长。骨头很细,贴着尾巴骨的地方,这根骨头有大拇指粗细,到了末端,就只有小指尖一样了。 这根骨头是一截一截的,大概两三厘米一截,一共有十多截。猛然看上去,好像一条蛇,但是地中海用棍子稍稍扒拉了一下,我就看见这根骨头的确是从忘尘的尾巴骨处长出来的。 人类是怎么出现的,这个问题在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用进化论来阐述。以进化论为基础,就可以用退化来解释人类为什么和其它灵长类动物不一样,没有尾巴,那是因为这条无用的尾巴退化了。这些年,进化论里面的软肋和疑点,遭到了一些人的质疑,它已经不能算是绝对权威的人类起源发展的论点。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的确没有尾巴,只有一根疑似退化的尾巴骨。这也是人类和很多野生动物很大的区别。 可是,忘尘尾巴骨上长出来的这根骨头,无疑是一条尾巴。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地中海为什么刚才问我,有没有听说过妖。 “他不是你入殓的?当时下葬的时候,你没发现这个?” “没有啊。”地中海一脸委屈,忘尘不是普通人,在临死之前已经有了预兆,他可能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所以把很多事情提前做了安排。在他死去的头一天晚上,没有睡觉,专门洗了个澡,还换上一身崭新崭新的袍子,好像就等着往棺材里面躺了。 就因为这样,地中海没有翻动遗体,这也是对死者的尊重。穿戴一新的忘尘直接被放进了棺材,那条尾巴,地中海未曾发现。 一看到这个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相,地中海就慌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一条狐狸或者黄鼠狼交了朋友,心里越想越不踏实,赶紧给我联系了一下,让我过来观摩观摩。 “我过来能干什么?你想让我跟他交流交流?”我觉得自己跑过来,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我也给不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事情的确让人觉得很离奇,忘尘本身就不是个寻常的人,活了一百多岁,走过很多地方,也经历过很多事情。可他没有留下任何文字性的东西,半生的阅历,现在已经无从得知。 地中海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我突然觉得,他肯定知道我来了也解释不出什么,但他还是让我专程赶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除了他之外,只有我知道。 他多半是希望我给一两句安慰的话,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拿一件事情真没办法了,旁边的人说什么,或许就是最好的心理慰藉。 “海哥,你听我说。”我掏出烟,给地中海和鲁智深递过去,自己也点了一根,抽着烟说道:“忘尘这个人,你就不能用看待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他很特殊,很另类,是芸芸众生里面最特殊的一种人,就因为他特殊,所以,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也不用跟着感觉奇怪,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没错,这个老头不寻常。” “我小的时候,我们附近有个村子,有人要生孩子,一家人欢天喜地的,等孩子一出生,全傻眼了。”我比划了一下,说:“小孩儿一生下来,全身上下都是毛,毛茸茸的,这事,那你说该怎么解释?” “对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地中海问道:“那个小孩儿,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就一直养着啊,毕竟是自己生的,总不能生下来就丢掉。”我心说地中海这个人,心其实也挺宽的,自己都吓成这模样了,还有心打听别人动态:“长到十几岁,浑身上下还是毛,越刮长的越茂密,所以啊,有些事,你就不能朝歪处想,人家生来就是这样,你有啥办法?” “对对对。”地中海连连点头,我这番话,肯定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嗡....... 我这边正在给地中海做思想工作,一看电话响了,是老王打来的。接了电话,我就听见老王估计是喝的有点多,说话的时候舌头都直了。 他问我忙完了没有,如果忙完的话,赶紧赶回来,他们三个人说好了,今天我不去,摊子就不散,哪怕等到天亮,也等着我。 我劝老王,但是他不听,跟喝多的人没有道理可讲。我没办法,只能答应这边尽快结束。 “有朋友?” “可不是。”我挂了电话,说道:“本来跟人家约好了,你这边喊我,我只能先顾着你。” “老弟........”地中海感动的要死:“人家如果要等,咱们忙完了,一起过去,给我引荐引荐,没啥说的,今天消费我买单。” “所以说,忘尘这个事,不算事。”我朝着那边的新坟指了指:“迁过去吧。” 鲁智深把棺盖重新钉好,喊了四个徒弟过来。这一次,绳子绑的特别结实,顺利的就把棺材挪到了新坟那边。 新坟回填,留了一个坟头。地中海带着香烛供品什么的,当时就摆上了。还端端正正的给忘尘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他说话声音虽然不高,但我能隐约听见,地中海在恳求忘尘,以后不要总来梦里找他,那样会吓死人。 我安慰了地中海一番,他是好了点,可是我的心里却七上八下。我始终感觉,忘尘身上的这条尾巴,可能没那么简单。 第二百五十六章古行文武路 http://.biquxs.info/

给忘尘迁坟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繁琐的仪式,等到棺材落到新坟就算完事了。地中海他们从白天一直忙到凌晨,累的不行,事情办完,一帮人就下山了。 我们回到小路的路口,开车离开。鲁智深要带着人去新城,地中海在那边的生意得有人照看,地中海本人就坐我的车子回华阳。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我这边刚把车子开上大路,老王又打来电话,他们三个人劲儿真大,竟然一直都在等我。 “别等了,我现在还在外边,到华阳估计得六点了,你们早点回家去,好好睡一觉。” 老王不肯,大着舌头说我不仗义。我只能答应回去以后就去找他们。 忘尘的坟迁完,地中海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情绪也轻松了一点。俩人在路上商量了关于行动的部分细节,人和装备由我这边出,地中海负责车辆。 我觉得,有的话得说到前面,去塔儿湖毕竟不是旅游,不仅条件艰苦,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我跟地中海交了个底儿。 “这些我肯定能想到,富贵险中求,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地中海摸着头顶,叹息着说道:“很早以前,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段话,是谁写的书,我是记不清楚了。” “什么话?” “每一个成功者的身后,都有一排带着血的脚印。” “所以,我们要尽力做一个不留血脚印的成功者,把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在内,尽可能的排除危险因素。” “是,这些事情你去办,我其实是放心的。”地中海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道:“说起来,你的公司里面那些人,除了老原以外,剩下的,是走武路的,还是走文路的?” 古行文武路,这是从很早以前就有的说法,武路的人,绝大部分只负责找货,其实也就是很专业的盗墓者,文路的人,更像是商人,专门负责销售。不管是不是古行的人,只要沾上边,就免不得要跟这两路人打交道。 文路靠谋,武路靠勇,相互之间是相辅相成的,不管是文路也好,武路也罢,跟这些人打交道其实不算很困难,他们都有各自的忌讳和规矩,只要把握准分寸,事情谈不成,也不至于闹掰。 但是除了文武路之外,古行还有一群比较特殊的人,行话叫做“两面刀”。这种人文武兼备,自己找货,自己出,不假手他人。 其实这种模式,在古行里早就有了,陆放顶,赵三元,甚至包括包为公在内,都是这么搞的。然而,他们都是成名的人物,相关的渠道都铺熟了,是有规模的团伙,不算真正的两面刀。 两面刀一般都有共性,就是身手好,脑子管用,对利益看的很重,自己找来的货,交给别人不放心,而别人送来的货,他们销售的时候又感觉自己被坑了。所以,两面刀绝大部分都是疑心很重,杀伐果断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非常难缠,事情谈不好,对方就会动粗,有时候临时的合作伙伴也逃不了,会被摆上一道。 古行的事,我还是比较清楚的,过去很多年,两面刀在古行都是个例,不多见。武路有武路的规矩,文路有文路的规矩,这两条路上的人,如果并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也不会去做两面刀。 可是这些年,世道变了,古行里很多规矩都被人嗤之以鼻,做两面刀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两面刀可以让产业利益最大化。 我听得出地中海的意思,他不太想跟两面刀打交道。成大的人,以前在大通,地中海害怕这些人从大通出来以后,没有人管着,会坏了规矩。毕竟谁也不想找一帮子靠不住的手下,平时还好说,真到了那种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对方暗地里揭竿而起,自己就没办法摆平。 我让地中海放一百个心,原四海带过来的人,离开大通也是陆放顶的人,他们绝对不敢胡乱搞。 我们不停的说话,是有点困了,得用这种方法提神。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子了,车速很快,五点多钟的时候赶到了华阳。这边打电话一问,老王他们还在那里玩,我就带着地中海去找他们。 我们找到老王他们时,就看见房间了胡乱丢着几十个啤酒瓶,三个人竟然还玩的很开心。我一边赔罪,一边拿起半瓶酒喝了,表示歉意。地中海很会来事,自己赶紧也拿了半瓶酒,但是喝下去以后,地中海就皱眉头,在酒瓶里找了找,找出了两个烟头。 三个人都喝的人面桃花,眼神都晃了,这边一介绍,地中海就看见了张莫莫,眼睛乱放光,把刚才从酒瓶里喝到烟头的事全给忘了。要跟张莫莫好好认识一下。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地中海感叹道:“老弟,你这些朋友,都是俊男靓女,只恨认识晚了,我先干为敬。” 地中海认真在瓶子里找了找,发现没有烟头,很放心的一饮而尽。他们三个人都喝的有点多,看着地中海脸生,就一个劲儿的问。 “小姓马,马保良。”地中海唯恐我又胡乱介绍,抢在头里,自己先把名字叫了出来,他一点不认生,坐到张莫莫身边:“这位美女,是叫莫莫吧?名字好美,人更美......” 张莫莫可能也大了,微微耷拉着眼皮子,瞥了地中海一眼。 “大......大手表亮晃晃的........” “没没没,小手表,小手表而已。”地中海晃了晃胳膊:“莫莫喜欢的话,改天送你一块女款的。” “怎么......”张莫莫的确是喝多了,平时说不出来的话,这会儿百无禁忌:“你跟我.......比钱多?你信不信.......信不信我连你带你的场子一块儿买下来......” “欢迎啊,我很便宜的........” 地中海这边跟张莫莫套词,老王就不干了,呼的操起一个酒瓶,作势要朝地中海头上盖,嘴里嘟嘟囔囔的:“老瘪犊子!” 我眼明手快,挡在中间给拦住了,看着三个人真是喝的够呛,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们一个一个弄上车,又挨个送回家。 忙活完这些,天已经亮了,我让地中海回酒店,地中海死活不肯,害怕一个人回去又要做噩梦,硬跟着我跑到公司,去值班室的床上呼呼大睡,我也困的不行,随便找了个地方一猫,两分钟不到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特别香,醒过来的时候,公司里没人。原四海他们还没有应酬完,都出去见人去了。 等到下午,原四海回来之后,我跟他说了,让抽调几个人,再准备一点装备。地中海当时给的保证金还剩下一点,我全都交给了原四海,让买东西用。 “这个就不用了。”原四海不收这些钱:“公司账上有一点流动资金,曹天还有张小桥他们带来的伙计,有两个是下坑的老手,有的装备不用买。大概什么时候要动身?你给个时间,叫他们准备齐了就行。” “一个星期之后吧。”我算了算日子,小毛的饭馆还有几天就开张了,我答应过他,必须去看看他,兑现自己的承诺。 跟原四海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腿上刺痒。等他一走,我撩开裤脚看了看,刚刚刮掉不久的细毛,现在又冒出来一片,而且和爬山虎一样,在不断的朝别的地方蔓延。我没办法,自己找了个隐秘的地方,用刮胡刀把冒头的细毛重新刮掉。 我心里感觉一阵莫名的恐慌,看得出来,这些细毛虽然没有带来什么不适的感觉,但一直蔓延下去,始终让我不舒服。但我找不到根治的办法,只能先这么凑合着。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主要在着手做行动前的准备工作,原四海给我找了四个人,我觉得已经够用了,队伍人太多其实也不好。 我跟原四海找的人聊了聊,其中两个经验比较丰富,以前是专门走外线的,常年四处活动,去的地方多,经历的事情也多。难能可贵的是,其中一个还掌握爆破技术。他们走外线下坑,有时候碰到工具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要用炸药,行话里叫放炮。 我就让这个伙计准备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小毛的饭馆开张头一天,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这对他对我来说,都是好事。第二天,我带着老王他们去道贺,地中海没来,不过捐了一件礼物,清中期的东西,掐丝珐琅瓶,俗称聚财瓶。不算很贵重,但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把东西出了,多少能换几个钱回来度过饥荒。 饭馆的门脸不大,三个包间,外头有六张桌子,他们没有雇人,小本买卖,不能乱挑费,从采购到出菜,全是小毛和陈东还有砖头在负责。 我们是头一桌人,小毛在厨房里使出浑身解数,弄了七八个菜,我尝了尝,味道很不错。 小毛亲自端着一碗汤送了过来,他的腿果然有点瘸了,不太严重,可是一走路就能看出来。 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点心酸,他的腿瘸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彻底的复原。 第二百五十七章八股 http://.biquxs.info/

小毛能看出我眼神中的愧意,他是个洒脱的人,从来不会埋怨我什么,笑着招呼大家多吃菜。 “我的手艺,怎么样?”小毛帮我盛了一碗汤,问道:“吃着还合口味吗?” “毛儿......”老王吃的眉飞色舞,冲着小毛伸大拇指:“这小馆儿的生意,一定好。” “味道一级棒。”我喝了一口汤,本来应该是挺鲜的,可是却喝的我一口苦涩。 “我上次就和你说了,老天爷真的很照顾我。”小毛伸出自己的双手,说:“两只手一点事儿都没有,根本不耽误炒菜。” 我没再说什么,跟小毛无需道歉。 只不过,我心里明白,我欠他一个人情,而且,是偿还不清的人情。 在这里替小毛开了张,我们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的店就在这儿,以后想来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我们之间的交情,用不着在这里一直坐着捧场。 暂时了结了这桩心事,精神就完全投入到了即将展开的行动里去。地中海没掉链子,妥妥当当的把所有需要用的车辆都准备好了,有的是他自己的,有的是借来的,总之肯定够用。 行动在即,我和地中海还有鲁智深凑在一起,讲了讲塔儿湖那边的情况。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交往,我知道地中海不至于坑我,或者说,即便坑我,也不会坑的太惨。但是,塔儿湖牵扯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机密,我还是得留一手。所以,我在纸上画了一张草图,把塔儿湖周围的地形,以及地下空间大部分的地形标注出来。 至于那片布满了大门的空间,我暂时没有说,到时候随机应变。 地中海和鲁智深看的很仔细,这关系到我们在行动中的安全,谁都不敢大意。 围着我画出来的草图看了有俩小时,地中海已经牢记在脑子里了。 “准备好了,咱们近期就可以出发。” “明天吧。”地中海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在华阳浪费了很长时间,确实有点等不住了:“我看了日历,明天是个黄道吉日。” 我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古行里的很多人都有些迷信,凡事喜欢讨个彩头,现在这个时代,办事出门之前看日子的人已经不太多了,但在古行里,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你说明天就明天,今天我们好好的休整一下,养足精神,海哥,别怪我没提醒你,等到了地方,可能连睡个囫囵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有思想准备......” 我们正在说话,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看看,是曹天。这是陆放顶留在大通的人,我和他不是特别熟,不过原四海说了,曹天可靠,不会出岔子。 “那个......”曹天看看我们三个人,可能觉得说话不太方便,单独把我叫到外面,贴着我的耳朵说:“你得下去看看了,有人来踢盘。” “踢盘?”我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曹天的意思。曹天的年龄不算很大,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陆放顶,耳濡目染,从根子上来说,他其实算是一个思想比较老派的古行人,一直到现在为止,曹天满嘴都是古行里的行话切口。 在古行里,摊位,店铺,统称为盘子,切口里说扎盘,意思就是准备摆摊,或者开店,踢盘的意思,则是有人过来捣乱。 我还没有见到来踢盘的人,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情况有些棘手。现在公司的事儿是原四海出面张罗的,一般的事务,都由他支脸。除非遇到了什么他自己决断不了的事,才会跟我商量,毕竟我们几个人扎盘的提议,是我先提出来的,算是大股东。 “踢盘的人是谁,知道吗?” “知道。”曹天的面色有点凝重,朝楼下看了看,小声说道:“八股里头的人。” 一听曹天的话,就印证了我的想法,难怪原四海让曹天过来喊我,这次踢盘的人,他可能真的应付不了。 曹天说的八股,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当年在华阳邮电局混的那帮人,是七孔桥市场的根底,因为环境慢慢活泛了,所以一些正常的交易不用再偷偷摸摸,很多人都渴望有一个比较固定的地方,条件好一些,不受风吹日晒。而且摊位店铺固定,也方便货物的流通。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七孔桥市场的雏形应运而生。据说,市场在投建的时候,还有上头的投资。因为混在老邮电局的那一大帮人里面,不仅仅有做古玩的,还有集邮的,玩盆景根雕的,各种民间将要失传的手工艺品的,反正林林总总五花八门。这种综合性的市场带有很浓厚的文化色彩,上头认为是好事,再加上市场建成后,在租金和税收两个方面都会产生效益,所以才会投资。 但是等市场建了一小半,投资方突然就撤资了,据说,有人给投资方提了醒,华阳那几年比较乱,治安不太好,百分之七十的案件都是老邮电局那帮人相互争斗火拼产生的,如果让这帮人进了市场,肯定会有不好的负面效应。 投资方撤资,却也没说这个市场不能再搞了,最后已经建成的这一部分,划归到当地一个民营企业名下,只是挂个名而已,人家不负责后续建设,但表示,如果有人愿意出资,那这个事情还可以谈。 当时的古行人都想有一块儿单独属于古行的地盘,所以把名头最响,实力最雄厚的几个大佬给推了出来,去联系这件事。当时,赵三元和陆放顶还没混出来,在古行里没有太大的话语权。 那几个推到台前的大佬,听说一共有九个人,他们经过了协商和预算,觉得现在出钱把市场给搞起来,还是划算的。市场弄好,大家按股份去分门脸,名下的门脸租出去,有租金可收,更重要的是,自己名下的门脸,就等于自己的隐性地盘,大宗的交易,都在他们手里掌握着。 反正这件事一波三折,最后还是继续下去了。那九个领头出来做市场的人,期间死了一个,最后剩了八个。七孔桥市场建成以后,附近几个城市还没有这样成规模的集散地,生意很火,人流量特别大,几个市场的股东赚的盆满钵满。 可以说,那几个股东,是解放后华阳古行最有实力的一批人。参股的,总共八个,人们说起来这批人,就用八股来代称。 七孔桥出现了那么多年,八股里死了三个,剩下的,都不怎么露面了。但不可否认,他们还有很强的实力,而且,八股纵横古行一生,把这一行参悟透了。这十来年,一说起古行,很多人脑子里条件反射般出现的就是陆放顶和赵三元,诚然,他们两个是标志性的人物,打拼了半生,名头很响。可八股呢,不显山不漏水,人家得到的是实惠。这个念头,名头和实惠到底哪个重要,傻子都知道。 曹天这么一说,我就很纳闷,我们这个小盘子,屁大点的地方,怎么就把八股这样的大人物给引出来了? 事情已经出了,而且人家找上门,现在不应付着也不行。这时候,地中海也知道有事了,过来问我,我简单了说了两句。地中海就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脑壳。 “老弟,这个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有准备。”地中海说:“既然有人来踢盘,对方就是卯着劲儿的,不管找个什么小理由过来惹事,你就跟他谈不拢,你退一步,他就要进一步,最后非得逼着你关门,你要是来硬的,人家就有借口打你。” “我知道。”我很清楚踢盘意味着什么,那跟以前古行的恶霸挨家挨户收扯旗钱(保护费)不一样,收扯旗钱的,你交了钱就没事,但踢盘的人,存心就是过来逼着关门的。 “我在新城也听说过八股,不好惹。”地中海摸着脑袋,慢悠悠的看了我一眼:“但是你我是兄弟嘛,有好处了,我凑到跟前,有事了,我躲到后头,那我成什么人了,啥都别说了,这个投名状是非要交一交的。” 地中海给鲁智深使了个眼色,什么都没有说,鲁智深挺直了腰杆就站到我旁边。这时候我也顾不上客气,匆匆忙忙跟着曹天下楼,跑到一楼去看了看。 我们现在用的这个仓库,是个非常老的仓库,估计得有大几十年的历史了,仓库旁边的房屋,年久失修,七八年前,陆放顶让原四海把一排房子推了,盖了一个二层的小楼。一楼有个很大的屋子,是当时陆放顶喊人过来开会的地方,现在就当成了会客室。 我进门的时候,有两个老头儿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坐着,原四海弄了把椅子,在旁边作陪,我看见地中海送我哪一点雀舌都被拿出来给老头儿泡了。 两个老头在屋里坐着,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曹天轻轻朝外头一努嘴,我抬眼透过窗户看了看,附近至少十几个人,都很面生,正在晃来晃去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踢盘 http://.biquxs.info/

我看见了在附近游逛的十几个人,而且还看见曹天暗暗咬着牙,心里就想,今天这个事可能不好应付。对方来踢盘,就是要我们散伙,这是我们的地头,可能这十几个人不是什么问题,可以把他们打跑。只不过对方带着人来,就说明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就算把他们打跑了,后面的后遗症会更严重。 我让曹天先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自己乱了。然后调头走到了茶几那边,茶几旁还摆着凳子,但我没坐,在两个老头儿侧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八股都是古行的老辈儿,他们比现在的古行人讲究老礼,情况是明摆着的,如果我和原四海一样,坐在小椅子上面,意思就是比对方低了一头。事情都没说,自己先低一头,那就没法再谈了。 “这是我们管事的。”原四海可能已经疲于应付了,给两个老头介绍道:“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再说一说。” 两个老头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他们。俩人可能都得有七十岁上下了,其中一个很好认,满脸的麻子,是八股里的老麻香,剩下一个我不认得,也猜不出来。 这时候,原四海就介绍了一下,老麻香我辨认的出,听原四海说,另一个老头儿叫张天府。 “两位,有什么事,趁着人都在,咱们清清楚楚的说一说。”我这边说着话,鲁智深就很负责的站到了旁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身边有一个一米八多而且练过武的壮汉子,心里就会踏实很多。 我说话没那么客气,也不用客气,但凡踢盘的人,心里都做好了打算,现在就算跪下恳求,也没有任何用处。 老麻香和张天府有点看不起我,原四海给介绍的时候,俩人都耷拉着眼皮。估计是感觉我这样的人,没资格跟他聊这些。老麻香冲着原四海哼了一声,原四海有点不情愿,但不得不开口,把大概情况和我说了说。 八股里的这两个人刚见到原四海,就问他,现在这个盘子是不是陆放顶的,因为当初为了安全,也为了跟大通减少摩擦,所以别人问我们的盘子是不是陆放顶的盘子时,原四海都默认了。 原四海这么说了,两个人立刻就说,让我们搬家,这个仓库,他们要收回去。 这个仓库是陆放顶名下的,没挂在大通那边,原四海肯定要问个究竟,凭什么好好的就让我们搬家。 老麻香说,这个仓库不是陆放顶的,只不过是他们十年前租给了陆放顶。因为仓库太老了,也没有重新翻修的价值,所以陆放顶要租,老麻香心里暗喜,直接就租了十年,一年一付租金。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老麻香当时可能也有跟陆放顶拉关系的念头。十年前,陆放顶已经在古行站稳了脚跟,是所有团伙中风头最盛的一个。 “这事,好说。”我一听就听出来了,老麻香和张天府说是租期到了,让我们搬家,其实隐含的意思就是,搬了家也干不下去,必须要关门。对方一上来就这么拿大,一点不客气,我肯定不会服软,慢条斯理的点了支烟,说:“第一,租仓库时的合同拿出来看看,第二,顶爷租的仓库,到期不到期的,等顶爷回来再说。” “合同,随时可以看。”老麻香可能对我的态度不满意,觉得没有原四海那么温顺,靠在沙发上,斜看了我一眼:“陆放顶回得来回不来,你们心里就没数?”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咯噔一声,感觉不太妙。八股里剩下的五个人,岁数毕竟是大了,一个图财,一个求安稳,陆放顶是什么脾气,古行的人都知道,如果他们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是不会这样大喇喇的催我们搬家。 除非,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陆放顶已经倒了。 成大开张,很大程度上是靠着陆放顶这块招牌的,如果对方真吃准了陆放顶回不来,那这件事就没有一点点的余地,不搬家,等待我们的必然是各种阴谋阳谋。 “顶爷岁数比你小点,身体也比你结实点,他回得来回不来,你心里没数?”我毫不客气,立刻顶了回去,这事情关系到脸面和自身利益,对方这种姿态,我是不可能流露出一点畏惧的。 老麻香的眼睛瞪了瞪,有人在外面咳嗽了一声,游逛在附近的那十几个人,呼呼啦啦全都跑过来了,结结实实的堵住了门,有两个还直接进了屋子。 他们一动,曹天还有其他伙计立刻挺直了腰,有的手里已经暗暗拿起了家伙。 我看着老麻香,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倒不是怕他了,几次行动,最可怕的事情都见过那么多次,这些人吓不住我。 让我感觉不舒服的,是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玄机。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上次陆放顶要扶我上位,最后被苏世仁联络了七爷他们,硬把我给挤走了。 那件事过去之后,苏世仁没有再找我的麻烦,也没找原四海的麻烦,时间一长,我渐渐的就给忘了。现在,却突然又回想了起来。 在大通上位,我能动用一些资源,如今自己扎盘,开了成大,只要正常运转,依靠原四海的经验,再加上地中海这样的朋友帮帮忙,我相信很快就可以步入正轨。成大发展起来,有实力了,到时候需要用钱用人,都很方便。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八股又跑过来找麻烦。说这事情不巧,打死我都不相信。 老麻香的人看起来是想动粗,那两个冲进屋子的伙计直接朝我逼近了好几步。老麻香估计是觉得我态度不好,所以没有喝止。 两个人一逼近,曹天他们就急了,想过来护住我。门口的人一窝蜂的涌进来,拦着曹天和其他几个伙计。 陡然间,我感觉身边好像刮起了一阵小风,等抬头一看,鲁智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那两个人面前。 “保持距离,保持距离。”鲁智深笑的很憨厚,恨不得一咧嘴把嘴里的牙全都露出来。 “滚蛋!”有个人不拿鲁智深当回事,脱口就骂:“人高马大的,戳在这里亮个头儿?出了事,你死的最快!” 鲁智深还在笑,但是我看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好像跳动了两下,这是人动怒的征兆。 嘭!!! 我的眼睛一花,隐约看见鲁智深好像抬了抬手,他面前那个出言不逊的伙计,一下子被打趴到了地上。 这一下打的非常重,但鲁智深偏偏把力道拿捏的很好,教训了对方,又不会弄出人命,那个伙计躺在地上,看着脸上血了吧唧的挺吓人,其实拖到一边儿浇一盆凉水,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鲁智深一动手,场面立刻就乱了。但是这个关键时刻,倒是老麻香一声断喝,让自己的人先停手。 “你是哪儿的人,我们在这里办事,你要插手,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老麻香看着鲁智深,从口音就能听出来,鲁智深不是华阳人。 我猜想,老麻香他们过来踢盘,一定是把我们成大内部的虚虚实实都给搞清楚了,连公司里一共有多少人也打听的明明白白,这才有备而来。但突然就多出一个外地口音的壮汉子,功夫还这么好,老麻香就有点犯嘀咕。 “我都掂量好了。”鲁智深还是笑的很憨厚,慢慢转着自己的手腕:“你来踢盘,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这大的拳头,你见过木?” “话,今天给你放这儿了。”老麻香没有再理会鲁智深,扭头对我说:“三天时间,从这里搬走,到时候,我会来收仓库,如果还有货,还有人在这儿,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老麻香忍了一口气,和张天府走了。等他们一走,众人松了口气。但是原四海眉头紧锁,小声跟我说,这事情不能硬着头皮冒险了。 八股是一个整体,除了死掉的那三个以外,剩下的五个人,因为都有股份和地盘在七孔桥,所以一个人有事,其他人都不会坐着看。这不仅仅是利益的问题,还有名号和招牌,八股如果散了,号召力减弱,就会渐渐的淡出古行。 今天看似只有老麻香他们和我们在这里,但是这儿的事情不出几个小时,就会传遍古行。所有的人都会关注,关注事态的发展。如果连一个仓库都收不回来,八股绝对丢不起那个人。 介于这些原因,八股一定会和我们死磕的。 原四海的意思很明白,我们现在实力太弱,也不可能去找大通帮忙。除了认输,应该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我不这么想,这次的事和上次从大通被挤走的事,还不能一概而论。公司开不起来,那倒也没什么,总不至于饿死,我只怕退让了这一步,对方再紧逼不舍,我就不知道该退到什么地方去了。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还不能靠拳头去解决,如果我跟地中海说了,地中海应该不会不帮忙,鲁智深带出来很多批徒弟,从新城那边喊过来一帮人,不成问题。但是拿拳头解决这件事,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没准还会吃官司。 我想了想,愈发的头疼,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应付不了 http://.biquxs.info/

几个人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应付这件事。地中海说,反正事情已经闹起来了,再怎么样,他也得帮一把,鲁智深在新城还有他们老家那边有不少徒弟,都是精干的小伙子,叫过来三四十个,没有问题。 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靠拳头解决不了,可能拼了命想尽办法,凑一帮人过来撑场面,但以后呢,古行里整人的办法多得是。我们不是想靠拳头去打地盘,只想规规矩矩的做一点生意。 再一个,地中海这么做,完全是硬着头皮的,八股在华阳的古行举足轻重,如果真把八股得罪了,以后华阳这边的生意,地中海就完全不好做了。 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主意。现在大通也靠不住了,毕竟原四海还有曹天已经从大通离开。 “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了。”原四海分析道:“第一,全力跟老麻香他们斗,但肯定斗不过,最后被他们打垮,第二,听他们的,从这里搬走。” “按你这么说,不管怎么样,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是。”原四海缓缓点头:“我们斗不过他们。” 我觉得可能真的无法善终了,从这儿搬走没什么,关键的是,这样闹一次,以后再想扎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拿个主意吧。” “我不想因为这个,把大伙都牵连进去,但除非你们以后都不在古行混了,否则,必要的面子,还是要争。”我想了想,说:“三天以后,等他们来,我们要看当时的合同,如果确有其事,那就搬。” 谁都想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连脑瓜子那么灵活的地中海,现在好像也无计可施了。下头的伙计忙碌起来,把我们用来铺底的一些货先弄走,免得事情太仓促,到时候连货也折进去。 我感觉心里很堵,不光是生意做不成了,更关键的是,到底是什么人一直都在暗中捣乱。我在华阳古行真的只是一个小人物,八股那几个老家伙,常年都不怎么露面,我这边一开张,他们就过来唱对台戏。 本来说好了明天要行动,现在只能暂时放一放,把这个事情处理完再说。我给张莫莫通知了一下,推迟了出发时间。估计是我的语气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张莫莫听出来估计是有事,但我没告诉她,这种事情,她知道了帮不上忙。 地中海比我还急,也是怕我这边出了问题,会耽误塔儿湖的行动。他的确也尽力帮忙了,我跟他说,这边的事处理完,立刻就会动身出发。 心里很乱,也没有心情跟人再聊下去,我把值班室的伙计打发走了,一个人呆在值班室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震了一下,可能是收到了一条短信,我当时没顾得上看,过了能有半个小时,才拿起来瞥了一眼。 这条短信是天天发过来的,一看到短信,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起了她的音容笑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怎么说呢,因为每个人需要正视自己,说白了,也就是需要有自知之明。 这是一个人生很重要的经验,自己明明只有二百块钱,但是铁了心要买一辆大奔,天天为买车的事茶不思饭不想,最后本来可以比较平静的生活,就会弄的乱糟糟的。 记得上大学那会儿,我蛮喜欢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儿谈着男朋友,我当时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回事,像是被门挤了一样,缠着人家不放,最后弄的很尴尬,甚至很丢人。 面对天天,我的这条人生经验就一个劲儿的心头盘旋。她有一种很独特的吸引人的气息,我相信很多人认识她以后,都会被无形的吸引。但这没有用,对于一个心里完全被另一个男人占满的女人来说,献殷勤,玩感动,都是多余的。 我不会主动联系她,但她要是联系我,我也会回,这就是和她交往的宗旨。 她发来的短信是这样的:最近可好? 对方发来短信,我就不能打电话直接回,人家或许只是想用这种文字的方式交流一下,所以我也发了条短信回去。 天天回的很快:我在五台山进香,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佛在自己心里,心中有佛,各处皆为庙宇。” “有些人,是不是注定就会在生命中一瞬即逝,他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至少也在你心里留下了一瞬即逝的记忆。” “我不想要这样的记忆,很......痛苦。” 我和她来来回回发了大概十来条短信,聊的事情还没有聊完,很突然的,她就回了一句晚安。 我没有再回复,放下手机的时候,我猛然间有点羡慕那个叫库布鲁丹扎的人。 很多人,真的就在生命中一瞬即逝,像一个过客,走过去,就不会再回头。时间流逝,能把这个过客一直放在心里的人,并不多见。 无论走到何处,如果天涯海角之处,始终有一个在惦念自己,寻找自己的人,不管找到与否,至少那个过客,是幸福的。 我完全没有睡意,继续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推开值班室的房门,探出个脑袋朝里面看。 “人生难免起起落落。”地中海看我还没有睡,就溜进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掏出一支雪茄,替我剪开,又点燃了,塞到我嘴里:“这真的是最后一支了,抽完就没有了。” 我抽着雪茄,地中海抽着烟,值班室里一会儿就烟雾缭绕,很呛人。地中海把烟灰缸拿来放到床边,说:“我的事情,也跟你讲过一些,要说落魄,你比我当年还落魄?要说惨,你比我当年还惨?谁没有个低谷期?抬着头朝前走,阳光就在不远处。” 我笑了笑,有些话,也没法跟他明说,很多事情地中海不知道,没参与,他不可能摸透我的心思,也不可能体会我究竟在为什么烦恼。 “八股是不好惹,我说句实话,新城,华阳,是古行两个中心,把这两个地头上的强人给得罪了,一点好处都没有。”地中海推心置腹的说道:“但是你不要灰心,难道离开古行就不能活了?还有很多生意可以做,等咱们去那个塔儿湖,把自己的正事了结一下,你就考虑考虑,做点别的生意,找一碗干净些的饭吃一吃。我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你大概有数,不是我在这里跟你说好听话,你打算做什么,我给你投钱,亏了算我的,挣了我们平分。” 我不怀疑地中海说的话,心里突然感觉有点可笑。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生命里的贵人,会是这个秃头胖子。 “成峰啊。”地中海把烟头按进烟灰缸,语重心长的说:“有的事,是一个人必须经历的,不经历,你就永远不会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 我刚想回话,可猛的一琢磨,觉得不太对。我当时委托徐娘娘介绍地中海的时候,就是为了避开一些麻烦,没有透露过真实姓名,徐娘娘跟地中海说,我姓杜。这么长时间,地中海没有打听过我的姓名是否属实,可是现在,他突然就把我的名字给喊了出来。 我有点奇怪,同时也有点尴尬。 “别这样。”地中海鸡贼的很,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心里在嘀咕,他很大度的一笑:“人嘛,谁没有点苦衷和隐私,我当时不是在忘尘的事儿上也瞒了你,过去就算了。” 地中海在这里和我聊了一会儿,倒是让我的心情好了一些。他说的没错,人都有起起落落,要是掉到坑里,一味的消极埋怨,那可能就真的爬不出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仓库里该拿走的东西都提前拿走了,剩下一些大路货也都打好了包,如果真搬家,随时都可以运。原四海到处打听消息,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是谁在后面煽风点火,让八股出来跟我们为难,但是没有打听到。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能把八股都推到前面来的人,可想而知,能量有多大。新城包括华阳的古行,我真的想不出还有这样的人。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老麻香约定的时间,整整一个白天,他们没有出现,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在外面望风的伙计说,有一辆货车,不偏不倚的坏到胡同口了。这条胡同本来就没有住人,货车那么大,等于直接把胡同口给堵了起来。 我一想,肯定是老麻香他们到了。 果然,十来分钟以后,老麻香和张天府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双方见面,也没有什么客气话可说,看见我们还呆在仓库这里,老麻香有点想掉脸。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肥了。”张天府大马金刀的朝沙发上一靠,慢悠悠的说道:“也不知道仗了谁的势。” “合同带来了吗?我要看一看。”我想着已经跟对方到了这种地步,别的闲话也没必要说:“顶爷不在,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合同得拿出来。” 第二百六十章天大地大理最大 http://.biquxs.info/

我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白纸黑字的合同肯定要看看。老麻香一脸的不耐,估计感觉跟我这样的小辈儿打交道却这么费事。 他从兜里掏出了两张叠起来的纸,身边有人接过去,展开了放到我面前。 这的确是一份租赁合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仓库的位置,还有租金,以及年限。合同签了十年,我算了算,今年已经到期了。 “这不是还差二十天?”我看着合同上的日期,距离现在还有二十天时间。 “给你面子,你却直接丢在地上,真的不要脸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老麻香他们有备而来,这条胡同里,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人。今天只要谈的不对,他们肯定要把我们硬打出去。 原四海在旁边轻轻的拽拽我的衣角,那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十年的合同,差这二十来天,没必要因为这个翻了脸。 我很没脾气,现在跟翻脸又有什么区别。 “合同合同,为啥叫合同呢?就是拿这个,当一个契约,大家都规规矩矩的遵守。”老贺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道:“合同上写着的,差一天也是差。” “你算哪根葱?”老麻香身边的人看着老贺缩在角落里,不像是头面人物,当时就不耐烦了。 “我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里,你还看不清楚,眼睛有毛病?”老贺还嘴道:“十天二十天的,看着好像没什么,可归根结底,都要占个理字对不对?比如说你吧,别到处乱看,就说你呢。” “说什么!”老麻香带来的人,都不是善茬,看见老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火气噌的就冒上来了。 “不要急眼,咱们就事论事。”老贺一点都不急,慢慢的说道:“比如说你,你把你媳妇租给我了,租期十年,现在还差二十天没到期,你就要把媳妇接回去,那你说,我能愿意么.......” 哐当!!! 老贺的话还没有说完,老麻香的人直接就把桌子给掀了,几个人涌过来,要打老贺。我们挡在前头,你推我搡的,场面有些乱了。 “话今天给你放在这儿。”老麻香一拍沙发,站起来盯着我说道:“从这儿搬出去,仓库的事,就结了,以后,不要在古行混饭吃,否则,你会很难堪!” “怎么个难堪?” 老麻香的话刚刚说完,门外有人接了一句。这人的话一传到屋子里,老麻香和张天府就楞了一下,原四海还有曹天他们几个大通的人,跟着也楞了。 “你在七孔桥占了股份,就觉得整个古行全由你说了算吗。” 随着话音,有人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这个人一出现,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老麻香他们,是惊讶,而我们,则是惊喜交集。 从门外走进来的人,竟然是陆放顶。 上一次我见到陆放顶的时候,他已经不能走动了,需要坐在轮椅里,让人推着。我当时就感觉,凭陆放顶这个状态,以后百分之百不会再抛头露面。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如同一道闪雷,骤然而至。 我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但是,我心里很激动。这个曾经让我反感排斥厌恶的老头儿,此时此刻,却像是一根脊梁,撑在我们中间,让我们几个人的腰杆,不由自主的都挺直了。 陆放顶的精神看着好像比上一次好了很多,虽然他还是很瘦。他走的很慢,不过每一步都好像在地面上踩出了一个坑。 “顶爷!” “顶爷!” 原四海和曹天这些大通的人,一看见陆放顶,眼圈差点红了,七嘴八舌的喊。 陆放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但就这么一眼看过去,所有人的心,都落到了肚子里。陆放顶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们,今天的事,有他在,谁也翻不起浪花。 激动之余,我觉得有点奇怪。胡同里都是老麻香的人,陆放顶要是这个时候过来,必然会被阻拦。但是我们什么声响都没听到,他就来了,这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提前就到了离仓库很近的地方。 “我不是赖账的人,白纸黑字的合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陆放顶一直慢慢走到老麻香和张天府跟前:“租金一分钱没有少给你们,现在差着二十天,想赶我走?” “这......”老麻香一时间说不出话了,这事儿如果较真一点去说,肯定是老麻香不占理,不管合同差几天到期,只要还没到期,他就不能撵人走。老麻香在我们面前老气横秋,二大爷似的,可是面对着陆放顶,他不敢这么托大。 “不仅要赶我走,今天,你们还带了这么多人,想以多欺少?”陆放顶冷笑了一声:“我手下这些伙计,要是做的不对,我自己会教训,要是你想多事,你动他一指头,我就敢平了你家的祖坟!” 一帮人激动莫名,陆放顶就是陆放顶,虎死余威在,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只要往这里一站,就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刀。 刀虽然锈了,可同样能杀人。 陆放顶这番话,说的很重,老麻香和张天府果然没忍住,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 “陆放顶!”老麻香气的头晕目眩,血压似乎都高了:“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不知道!?你还以为是十年前?” “陆放顶,你说我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今天,咱们还就是吃定你了。”张天府也在旁边帮腔。 我觉得今天我们真的不占优势,陆放顶消失了这么久,可能也掌控不住大通那些人了。放到十年前,陆放顶虽然也是五十来岁的人,可打拼了一辈子,根基在这里放着。 然而现在呢?我感觉他能勉强站起来,走到这里,已经竭尽全力了。 “你们两个,越活越回去了。”陆放顶好像一点都不忌惮,神情依然很平静:“现在,还是以前那个靠着人多就能抢地盘的年头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的胡同里,好像隐约传来了几声叫声。叫声不太高,而且一闪而过。我们在屋子里说话,都没有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麻香身边的人可能是想出去看看,但是陆放顶就和一尊神一样挡在前头,谁也不敢妄动。华阳古行这十多年里面,风头最旺的就是陆放顶,只要他在这里,不管是老了,还是弱了,都是一种震慑。 “陆放顶,你已经倒了,那里来的这么大的架子?” “你眼睛瞎了吗?”陆放顶站的笔直,就连平时微微有些佝偻的腰身,现在也挺的和一棵白杨一般:“我还站在这儿!” “你们都不要怕。”张天府在旁边咬牙切齿的说道:“陆放顶就剩一张皮了,把他这层皮拆掉,他就什么也不是,去!先去看看外头怎么回事!” 几个人有张天府撑腰,可能胆子壮了一点,有一个人绕过陆放顶,唰的掀开了门帘,冲了出去,想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嘭!!! 这个人刚刚跑出去,陡然间就和一条被丢出来的麻袋,整个人从门口倒飞了回来。这人落到地上,身子痛苦的扭动着,显然摔的很惨。 紧跟着,一个人慢慢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跨过门,他就不声不响的站到了门边。 一看见这个人,我心里又突突的跳动了两下。他赫然就是陆放顶手下的那个瞎子。 上一次见到瞎子,还是在达亚附近,他露面帮着我摆脱了赵三元的人。很久没见,瞎子好像还是老样子,一张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一身朴素之极的衣服,还有一双已经穿破了的回力球鞋。 如果是第一次看见瞎子的人,肯定会觉得,这就是那种失去了劳动能力,因为生活的重压而苦苦挣扎在贫困线的人。 但只有领教过瞎子厉害的人才会明白,这个瞎子到底有多可怕。我在古行见过的人不算少了,也知道很多走武路的高手。 不过,可以说句很负责任的话,如果说那些走武路的是高手,那么,眼前的瞎子,就是高手中的战斗机。尤其是在那种黑灯瞎火或者光线昏沉的环境里,没有人能斗得过瞎子。 看见这个瞎子,老麻香和张天府都倒抽了口凉气,他们不瞎,自然看得出来,刚才冲出门的那个伙计,就是被瞎子一拳给打回来的。 不仅如此,这一条胡同里的人,这时候可能都被瞎子一个一个的放倒了。 古行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大家刀头舔血,狭路相逢勇者胜,但一般不会有人得罪残疾人。一个残疾人,如果能在古行立足,那么就说明,他有难以想象的过人之处。民国时期的古行里,曾经有个叫十三缺的团伙,里面都是残疾人。每个人都身负绝技,而且睚眦必报,复仇心特别强,最喜欢搞连坐,一个人得罪他们,那这个人的家人乃至朋友,都逃不过报复。 可以说,当年的十三缺横行一时,看见十三缺的人,很多人都是躲着走的。最后十三缺垮台,还不是古行里的人把他们斗垮了,是因为十三缺的人做事太张扬,惹到了当时驻扎在洛阳练兵的吴佩孚的手下。 瞎子无声无息的站在门边,如果不看到他,就根本感觉不到这个人存在。 这一刻,我心里百感交集,瞎子到这儿,今天的事情,多半我们不会吃亏,可是,我之前产生过不止一次的念头,现在又重新浮现了出来。 陆放顶可能离垮掉已经不远了,他没有合适的人可用,现在只剩下一个瞎子跟着他。 第二百六十一章虎死余威在 http://.biquxs.info/

屋子里沉寂了下来,老麻香和张天府暂时都没说什么。他们不开口,身边的几个人也不敢动,把那个摔的七荤八素的人先抬了出去,紧跟着,有人跟老麻香耳语了两句,老麻香的脸色又是一变,估计是知道外面的人都让瞎子给放倒了。 “陆放顶,你恐怕不能一直护着你手下这几个小崽子吧?”老麻香的脸色一变,话语间也透出了一股狠劲儿:“等你护不住他们那一天呢?” “咱们都上岁数了,今天睡着了,明天能不能醒过来,还不一定。”陆放顶根本就不在乎老麻香话语里是不是透着狠劲儿,淡淡的说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你们呢?自己吃饱了,家里人,就不管了?” “姓陆的!” 老麻香和张天府同时就叫了起来,陆放顶这话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老八股里剩下的五个人,哪个不是儿孙满堂,陆放顶已经把话挑明了,只要成大再出事,那就不会放过老八股的家人。 事实上,这是很下作的一种手段,挟持了对方家里人,过来要挟。古行从古到今,这样做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名声一次就弄臭了。大家有了矛盾,不管两边怎么斗,那都说的过去,毕竟吃的就是这碗饭,然而,要是在别人家人身上搞阴谋,会被人背地里骂死。 我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陆放顶一辈子很爱惜名声,就算到了今天,去问问那些大通的人,谁也说不出陆放顶有不厚道的地方。如今,他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根儿的人,却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去威胁老八股。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他这么做,完全是想让我,还有原四海曹天,能在大通之外的地方,有一块儿自己的立足之地。至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已经不是他能考虑的事情了。 这一瞬间,我心里充满了凄楚,看着陆放顶,觉得他就是一个走到了末路的英雄。 “话,今天摊开了说,一五一十,说清楚。”陆放顶不理会老麻香和张天府的脸色,继续淡淡的说道:“合同上,还有二十天时间,提前一天让我搬都不行,这是面子上的事儿,传出去,我就没法立足了。二十天之后,我叫人搬走,但是,老八股里面有一个人敢再打他们的主意,就等着给家人收尸吧。” “你!你!” “说真的,我不怕。”陆放顶好像把一切都豁出去了:“我这一百来斤,跟你们斗到底。就和你们说的一样,我已经垮了,离死只有一步,我还怕什么?多拉几个垫背的,我不亏本。” 老麻香和张天府再说不出一句话,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谁敢惹他? “拿着合同,滚。”陆放顶好像不愿意再跟对方说下去了,轻轻摆了摆手。 当时摆在我跟前的难题,如今原封不动的又摆到了老麻香和张天府面前。他们如果现在走了,事情一传出去,就等于老八股的面子被扔在地上砸的粉碎,如果不走,那就要做好跟陆放顶玩命的准备。 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不缺吃不缺喝,挣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谁还敢玩命?老麻香和张天府的脸上,就跟安了一串霓虹灯一样,闪烁不定。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老麻香铁青着脸,一甩胳膊走了,他一走,张天府还有剩下的几个人也悻悻离去。 如果我猜的不错,几个小时之后,这里的事情就会传遍华阳古行。老八股在陆放顶跟前栽了个爬不起来的大跟头。 这场危机,又被陆放顶化解于无形之中。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陆放顶刚才说的,现在已经不是靠人多就能掌控局面的年代了,他就带着瞎子一个人,横扫四方,这份气魄,怎一个威风了得。 等到老麻香他们一走,屋子里的人就跟开了锅一样,原四海,曹天,都是陆放顶的老伙计,他们手下那些人,估计没有见识过陆放顶的手段,今天亲眼看见,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顶爷,您真的..........真的......”曹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词儿,最后只能翘出自己的大拇指。 “行了。”陆放顶回头看看身边的人:“我累了,坐一坐,你们先出去吧。” “顶爷,咱们都在外头,您有事,只管吩咐。” 人都慢慢的朝外走,我一扭头,就看见陆放顶给我使了个眼色,这意思是让我留下来。我现在什么也没说,陆放顶把人都支开了,肯定是不想让他们听见自己说的话。 老贺一直呆在角落里,尾随着众人朝外面,等他从陆放顶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好像轻轻摇了摇头。 “去吧门关上......” 人一走完,陆放顶就叫我关好门。我这边刚刚把门关上,陆放顶的身子就站不稳了,一个踉跄爬到沙发跟前。 “怎么了!?”我吃了一惊,快步走过去,把他扶到沙发上面。 陆放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惨白惨白的,很显然,他今天是强撑着过来帮我找场子的。 “一碗......一碗独参汤都.......都吊不住我的气......阎王爷要......要收我了......” 一听陆放顶的话,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中医里有一味药,叫独参汤,也叫吊命汤,是虎狼一般的大补。一般都是用给快要死掉的人,靠药性把命吊住,能多活三两个小时,可以跟赶来的家人再见最后一面。 进补是有讲究的,身子虚的人需要补,但就因为虚,不能猛补,要循序渐进。陆放顶的身子差到了极点,可是今天为了过了撑场面,他就喝了独参汤给自己提着气,这种做法,不啻于釜底抽薪,带来的害处,无法形容。 “你......你休息一会儿,先休息一会儿......”我心里对陆放顶的那些反感,排斥,不屑,好像在这个时候全都消失了。 他今天完全可以不来,他本身就是只剩半条命的人,他可以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用最体面的方式等死。可他偏偏选择了最不该选择的方式。 他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自己。 陆放顶好像一句话都接不上来,斜躺在沙发上,不断的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我给他倒了点水,他又从身上摸索着找出一个小药瓶。 药瓶里装的应该是中药的药丸,药味特别的浓,小小一颗药丸,熏的我直犯恶心。陆放顶把药吃了,又躺了一会儿,看上去稍稍好了一些。 紧跟着,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发了一个信息。不出片刻,上次我见过的那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子,就推着轮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到了屋子里。 “你要......要走吗?” “事情摆平了......不走......不走还等什么......” 陆放顶坐到轮椅上,被人推着出去了。我原本以为,他有话想说,可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判断错误。他该说的,能说的,上次就已经跟我说了。 一帮人都等在外面,看见陆放顶坐着轮椅出来,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陆放顶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轻轻摆了摆手,众人迫不得已让开一条路。 那人推着陆放顶,从胡同的另一边走了出去,我看见瞎子隐没在胡同附近的黑暗中,隐隐保护着陆放顶。 “顶爷他......他怎么说走就走了......” 一帮人看着顶爷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没人知道陆放顶的去向,也没人知道他的心思。 可是我却感觉到了。 一只猛虎,快要死的时候,会躲起来,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自己的地方。 踢盘的事,就这样被陆放顶解决了。我相信,老八股他们就算再被人唆使,也不敢造次了,自己的命,终究是最要紧的。 原四海开始重新联系合适的地方,但不是太好找,最后没办法了,在花二姑家附近找到了一个独院。这种院子都是自己盖的,跟当时赵三元囚禁我的地方差不多,有二层楼,有地下室。 这个地方,当做库房,原四海另外又找了个门脸,在那里搞了一个类似办事处之类的地方,负责接洽业务。 剩下肯定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过原四海和曹天肯定能办得好。 这边的事一做完,我就跟张莫莫他们打了招呼,准备从华阳出发。 地中海早就等的心急火燎了,立刻把准备好的车辆全都调了过来。铜像单独一辆车子,鲁智深在上面押车。 塔儿湖我已经去过两次,路线很熟,不用谁指路,我就能把车子开过去。队伍里的每个人,此刻的心情都不一样,地中海兴奋,张莫莫和老王他们紧张,而四个带来的伙计则若无其事。 只有我的心情是最复杂的,塔儿湖那个鬼地方,好像是命中的邪地,上次我离开的时候,就不打算再去了。可是阴差阳错,转来转去,依然还要踏上这条路。 第二百六十二章没路 http://.biquxs.info/

去塔儿湖的这条路线,路上如果不遇到自然环境的影响,应该说是比较安全的。这一次,我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凡是感觉能够露营的地方,比如说沿途的小镇子,还有一些被废弃的村落,全部都绕了过去。前两次塔儿湖行动中,在那些地方多多少少都发生了一点意外。 那尊铜像被我们一起拉来了,绝对不能大意。 按照我这个思路,露营的环境是差了点儿,不过很安全,一直都没有任何的意外。地中海跟我坐一辆车子,看见沿途这么安静,他就觉得我之前是不是故意吓唬他。 “海哥,你不信我的话,迟早要吃亏的。” 队伍风餐露宿,比前两次路上多吃了点苦,可吃的这点苦很值得,一直到达目的地,都没有出现波折,让我松了口气。 塔儿湖现在有水,距离很远,就能看到波光潾潾的湖面。这种地方,如果没有水的话,会让人感觉很枯闷,连心情好像也受到了压抑,不过一旦有水,感觉就不一样了。 除了我和张莫莫他们,剩下的人估计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地中海站在塔儿湖的湖边,显得很感慨,单手叉着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我根据自己的经验,找了地方建营地。这一次来的人不多,每个人都要干活,地中海没事就往张莫莫身边凑,弄的老王很烦。 “你闪一边去。”老王硬把地中海朝旁边挤:“不要在这里碍事儿。” “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一起搭伙出来了,要团结。”地中海是个好脾气,也不计较老王横眉竖眼的,好声好气的做解释。 他们在那边闹,我带来的那四个人,就在营地这里布置了一下。这几个人正经是下过坑的,下坑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情况比我想的更复杂,也更困难,危险系数丝毫不比野外探险低。 他们弄了一个改装过的无线电信号接收设备,以营地为中心,如果需要到别的地方进行探查,有了这个东西,回程就不会茫无方向。 我的目的地,还是塔儿湖地下,但是上一次走的时候,那个排水系统可能就出现了问题,湖里现在聚集着水,那道裂痕后面有很大的石板堵着,应该钻不过去。 我把之前藏在这里的水肺重新挖了出来,到湖边清洗了一下。塔儿湖这里的气候和内地不一样,湖水已经很凉了。 地中海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觉得很稀罕,蹲在我旁边目不转睛的看,一边看一边提出乱七八糟的问题。我解答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把东西朝他那边一丢。 “海哥,要不然你下水去吧。” “我能下去?”地中海竟然很兴奋的样子,想要跃跃欲试。 “你拉倒吧,我就是开个玩笑。”我摇了摇头,地中海是没有见过水里的血陶,如果他知道血陶这玩意儿,估计打死都不会产生下水的念头。 我的潜水技术完全就是从小毛那里学来的,只懂一点点皮毛,不过湖水不深,而且几乎没有大的波流,还能应付的过来。 等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天已经黑了,我们的队伍算起来也有十个人,但地中海还有张莫莫他们,出事了帮不上一点忙,属于需要保护的对象,这样的话,人手其实并不多。 我们围坐在一顶帐篷外面,在场的人里面,估计只有地中海和鲁智深没有经历过这种野外生活,对什么都很好奇,觉得什么都特别好玩。他们俩人专门在湖边的沙地里挖出来一些干枯了很久的植被,拿到这边生火。好好的东西,地中海不肯吃,开了午餐肉,用小棍穿起来放到火上去烤。 我跟四个伙计交代了一下,上一次我来塔儿湖,没带老王他们,情况虽然危险,但最后总算是脱困了,很难想象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老王他们三个人会把队伍拖累到什么程度。我叮嘱伙计,一定要照看好他们三个人。 这个四个伙计有经验,配合的很好,把时间也安排的比较合理,晚上他们负责守夜。我不可能睡的那么踏实,时常会醒,醒来以后,就到守夜的伙计身边坐一会儿,抽一支烟。一晚上醒了五六次,睡眠质量很差,不过一夜无事,在我看来,这已经很值得了。 第二天,晴空万里,我带着头一天就准备好的装备,在湖边试探了一会儿。塔儿湖干涸的时候,我就在这边查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这会儿准备下去了,心也就没那么慌。 但我毕竟没那么高超的技术,胆子也不是出奇的大,在下水之前,还是拦腰绑了一截绳子,在下头真有什么事,上面的人可以把我拉回来。 那道缝隙的位置,我记得很清楚,下水之后,就在缝隙边缘摸索了一会儿。和我想的一样,缝隙后面的石板,堵的严严实实,不要说人了,苍蝇也不可能飞过去。 我上岸之后,地中海就很急切的问我,感觉怎么样。他好像很想体验体验这种感觉。 湖里的那道缝隙,是我现在唯一知道的能够进入地下的入口,入口被堵着,就要想办法。我很庆幸来之前专门让伙计准备了一点炸药。 “下面需要爆破。”我一边擦着头上的水,一边跟那个叫穆强的伙计问道:“你有没有把握。” “恐怕有点难度,咱们的炸药不行。”穆强说:“以前我只放过土炮,这次带来的药不是块状的tnt,那太难搞了。” 我听了就感觉脑袋一沉,我对爆破一窍不通,以前跟陈东来塔儿湖的时候,就看他好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作业,感觉在水里应该也可以。但没想到穆强是个杂牌军,连装备都是土制的。 如果这个唯一的入口弄不开的话,就要去找别的入口。我感觉机会不大,从地下空间的构造来看,这个入口好像是唯一的入口,所以当时的象雄人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这边了,只要能堵住这个入口,别的人就进不来。 穆强看着我有点失望,赶紧补充道:“真不是伙计们不给力,古行里会放炮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我敢保证,没人可以放水炮。” “没事,这个跟你们没关系。”我心里暗暗叫苦,可是又不能怪到穆强他们头上。 事情一下子卡在这儿,我只能去跟地中海实话实说。地中海很欣赏这里的景色,觉得比他去过的那些地方有看头。我就很搞不懂这些有钱人的审美观,这个念头,好像越荒的地方越受欢迎。 地中海听我说了现在的情况以后,倒是没有气馁,他跟我讲,路本来就是人找出来的。 “现在没办法临时回去,是不是,那么咱们就要试一试。” “希望估计不是很大。”我想来想去,要在水下把那么厚的一块石板给弄开,靠我们现在的装备和力量,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暂时在塔儿湖周围看一看,看看运气怎么样。 这个时候,我就很希望能看见半截狗。半截狗对塔儿湖这边的情况非常熟,而且,这条倒霉狗几乎要成精了,我说出来的话,它多半能理解。 但从来到塔儿湖以后,半截狗就没有出现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塔儿湖的水位高了,把原本可以觅食的地方给淹没了起来,半截狗不管吃什么,总得有东西吃才能活下去。 到了晚上,我们临时开了个会,我有思想准备,在这里寻找入口,不是三五天时间就能搞定的,所以必须要把期间的一切都计划计划。 几个人坐到一起,我不由自主的有点走神。我想起了之前进行的那些行动,不管是旦猛盆地,还是胡杨河故道,以及塔儿湖,老王他们三个人在行动里肯定会遭遇意外,防都防不住。 他们三个人,是重中之重,所以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打算由我和穆强还有地中海三个人负责勘察,鲁智深带着剩下的三个伙计留在营地这边。鲁智深的功夫,我见识过一二,比不上陆放顶手下的瞎子,但也绝对够瞧了。 我害怕地中海不理解我这样布置的用意,鲁智深是他的人,地中海肯定也琢磨过,带着鲁智深,就是为了到这儿以后保护自己的安全。 不过,地中海还是很识大体的,我给他一说,他没有反对。 “这都是应该的,莫莫这个姑娘,看着那么柔弱,是要好好的保护。”地中海指着宁小猫,说:“还有这个萌妹子,简直就是水做的一样,我见犹怜,这个事情,你考虑的很周到,我举双手赞成。” 我一边夸地中海大气,一边心里就暗暗的嘀咕,地中海不知道塔儿湖的危险,如果他知道,肯定抓着鲁智深的胳膊就不会松手。 不过,在我看来,塔儿湖地表要比地下安全一些,所以做好了决定,第二天我们就出发了。三个人没有开车,车子行驶中,或许会遗漏一些很细微的线索,还是这样步行观察的更细致。我们也没打算走太远,初步计划,在营地周围方圆五公里之内的范围,先进行试探性的查找。 第二百六十三章小丘 http://.biquxs.info/

我们三个人一共就带了一个背包,走的不远,不需要带那么多东西,否则就是给自己增加负担。我给地中海了一把折叠铲,这个东西很有用,平时可以当工具,有事的时候当武器,携带还非常方便。 “我要这个干什么?” “防身啊大哥。”我觉得应该给地中海好好的上一课了,要不然他会认为这里是个旅游胜地,我拍了拍自己的腰,说:“像我这么有文化的人,到这个地方还是要带着刀子,海哥,我该怎么跟你说,你才明白,这儿真的不是度假村......”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度假村。”地中海赶紧附和着点头:“有危险,可能会有危险,我服从命令还不行么。” “连总,我带了这个。”穆强说着话,从腰带上挂着的一个帆布的袋子里,抽出了一把双管枪。 这种枪是民间自制的,以前,华阳的中原仪器厂搞过一段时间战备,很多车间改成了兵工车间,主要是制作五六式步枪的零件,然后由武装部拼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土枪,每一支枪都有枪号。 到了后来,厂里的兵工车间就停产了,很多设备转产的时候用不上,闲置了许久。一些工人有时候会跑到里面,借用一下车床,搞点枪管。这部分自制的枪管流散出去以后,被改制成了五花八门的土枪。 穆强手里拿的这一把,是双管的,手动装弹,上膛。这种土枪,被以前的华阳人叫天女散花,打出去就是一片,没有准头,但是近距离下,天女散花威力很大,能把人打成筛子。 “这是好东西啊。”我接过来看了看,觉得虽然是民间制作的,但做工很好。整支枪看着已经有年头了,不过枪主会保养,枪管锃亮。 “在华阳,就没地方用,正好到了这地方,带来玩玩,万一用得上呢。” 我们三个一边说话,一边就在左右不断的注视。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该按什么线索去寻找另一个入口,只能发现有异常的地方,就过去瞧瞧。 我们走了大概有一公里半,前面有一片已经干枯的草皮。草皮稀稀拉拉的,不知道是什么草。塔儿湖以前水量充沛的时候,滋润了万物,水量一少,就不足以形成生态系统。 我们在这片不知道干枯了多久的草皮中划拉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有发现。 穆强不时的跟营地里的人用对讲机联络一下,塔儿湖周围的地势比较平坦,对讲机在两公里内,还可以相互接收信号,但是再走远,就不能保证了。营地那里很安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老王拉人在那里斗地主,输的一塌糊涂,欠的都是账,我估计他肯定是不打算给了。 就这样找了有两个多小时,地中海体力有点跟不上,像他这种夜生活很丰富又不知道养生的中年男人,一般身体都比较虚。我们坐下来吃了点东西,顺带休息。一个小时之后,三个人又出发了。 我并不乐观,因为塔儿湖的那个入口,是在非常意外的情况下发现的,如果当时不是小毛在水里的时候恰好遇到排水,可能还得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那条缝隙。现在要是再找别的入口,我感觉没有可能。 但再难的事,总还要试试,坐在原地什么也不干,那才是没有任何希望。 地中海和穆强算是古行里混的比较熟的人,在一起也有共同话题,聊了很多关于古行里的奇闻异事。我没有心情听,不断的关注着周围的动态。我也说不上来,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昼夜温差不太明显的原因,反正和上一次来塔儿湖相比,现在的风小了很多。 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和营地的直线距离已经超出了两公里,穆强试了试,对讲机果然不能用了。 我没有再朝前面一直走,把路线调整成横向。塔儿湖周围的地形,我其实不熟,别看来了两次了,但前两次寻找的重心一直都在那片积存着湖水的水域附近,想一想,还真的没有走出过这么远。 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钟了,再找一个小时的话,我们就要回到营地。毕竟营地那边有老王他们,而且铜像还在车上,那边绝不能出什么问题。 就这样又走了一个小时,连最最细微的线索也没有发现。前面有一个大概五六米高的小丘,地中海很高兴,跑过去摆了个姿势,让穆强帮他照几张照片。 等拍完照片,地中海觉得肚子又饿了,要加餐。我们三个人刚刚坐下来,我突然就感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伴随着轻轻的风声,弥漫开来。 嗡........ 紧跟着,我听到非常缥缈的震动声,那种声音就好像一部正在震动的手机被埋在了沙土里面,一察觉到这声音,我的心猛然一阵惊喜。 我不会辨别错误,这是青铜碎块相互碰撞之后产生的震动声,这声音一传来,就说明半截狗肯定在附近。 我上一次跟半截狗还做了一段时间的伴儿,它肯定记得我的声音。震动声传来的时候,我不可避免的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但立刻长大了嘴巴,想要喊一声。半截狗只要听到我的声音,就一定会跑过来。 嗡...... 就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喊出来的时候,那阵好像隐藏在沙土下面的嗡嗡声,陡然间猛烈了起来。我对这样的嗡嗡声是有一点免疫力,但声音这么强,我肯定也受不了。 在嗡嗡声强烈起来的一瞬间,我的耳朵好像塞了一团驴毛,眼睛也如同被一块纱巾给蒙住了,视线模糊不清。青铜碎片的声音给人的神智造成很大的影响,神智不清晰,各种感官肯定也会暂时失常。 地中海和穆强对这样的声音没有什么免疫力,脑子一下就乱了。我跌跌撞撞的扑到穆强身边,想要先扶着他。但是我抓的不牢,脚下也踉跄难行,直接跟穆强一块儿摔倒在地。 地中海的脑袋肯定也完全迷糊了,但是他个子低,而且很胖,下盘比较稳,在小丘前面伸着两条胳膊,跌跌撞撞的晃悠。 嗡........ 青铜的震动声,又猛烈的传来,这一次,连我都扛不住了,就觉得脑子不仅稀里糊涂的,而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两只手忍不住在周围乱抓一气。 就在三个人谁也顾不上谁的那一刻,模糊的视线里,陡然间出现了一团影子。我没办法看的很清楚,但我能辨认出来,那是一团速度很快的影子,有头颅,有身躯,还有四肢。 猛然看上去,这好像是一个人,可是我的潜意识却萌生出来一种感觉,我觉得,这团影子,好像不是人。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判断都不能保证准确。这团影子一出现,就扑向了距离最近的地中海,我和穆强歪歪斜斜的倒在几米之外,肯定来不及去救。 地中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百分之百没有反应和反抗的能力,但是他伸着胳膊转了那么多圈,彻底转晕了,就在那团影子扑过来的一刹那间,地中海一下子歪歪斜斜的摔倒在地。 那团影子扑空了,但是我看见它好像在地中海的脸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就如同在地中海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地中海这时候也感觉不到疼。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对这样的声音有一点免疫力,还没有像地中海和穆强一样,完全失去神智。我的潜意识保持着些许的清醒,我知道,我们三个人现在已经不知不觉间坠入了绝境。 这里距离营地那么远,对讲机早就不能用了,三个人又是这样的状态,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手和上了发条似的,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乱抓。这么胡乱一抓,恰好就抓到了穆强腰里那支天女散花。 这种土制的枪没有制式保险,刚才穆强跟我们聊天的时候,我还问过他。幸好有过这么一问,我才知道土枪的保险,其实就是一根挂在枪柄和扳机之间的铁丝。 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再多想了,我糊里糊涂的把枪柄上的铁丝扣掉,枪口对着那团到现在还分辨不出来的影子,嘭的开了一枪。 距离很近,正是天女散发威力最大的范围。一枪轰过去,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直接被轰的朝后仰倒,又连滚了几滚。 紧跟着,这团影子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同时,那阵嗡嗡的震动声也消失了,视线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地中海和穆强的情况稍稍好了那么一点,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还是神智混乱。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多呆一分钟可能都会有危险,我勉强撑着地面站起身,使劲的晃了晃头,先把穆强硬拉起来,又去拉地中海。 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这样拖着他们尽力朝回跑。一边跑,我一边回头朝那座小丘望去。我感觉,那团模糊的影子之所以可以马上消失,是因为它多半是躲到了小丘后面。 但是我不敢再去搜寻,现在穆强和地中海都得靠着我一个人维护,稍有不慎,后果难料。 第二百六十四章不幸中的万幸 http://.biquxs.info/

此时此刻,我心里暂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带着这两个完全丧失了神智的人,赶紧离开这里。至于袭击者是谁,躲在哪里,已经无暇考虑。 我一手拉着地中海,一手拉着穆强,只顾朝前跑。这个时候,看上去我的情况可能比他们俩好一些,因为我至少还有个相对来说比较清楚的思维,但真正体验过这种感觉的人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就因为我比他们清醒一些,所以要不断承受着青铜震动声的后遗症,感觉说不出的恶心,胸闷,还有烦躁。而这俩人什么感官都没了,自然察觉不到这些,只要有人拖着他们,他们就闷着头跌跌撞撞的跟着跑。 我们三个人肯定跑不过,跑出去能有四五十米,我又回头看了看。后面没人追赶,我估计,刚才用天女散花崩了那团影子一枪,那么近的距离,那团影子也受不了,暂时不敢追击。 我放下心,只管朝前跑,只要能跑到对讲机的对讲范围内,就能通知营地的人,让他们过来迎接,顺势也可以进行提防。 这时候,我心里感觉不怎么对劲,因为那两块青铜的碎片,是在半截狗身上挂着的,它跟我已经熟了,肯定不会出来坑我。而且刚才那团影子出现的时候虽然很模糊,但那绝对不是半截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除了半截狗身上的两块青铜碎块,还有别的碎块? 我没时间去深究这个问题,又拖着他们两个跑了一百多米。没有青铜震动声的影响,两个人的情况稍稍好了那么一点,我就听见穆强在咳嗽,而且不知道嘀嘀咕咕嘟囔着什么。 我已经用尽全力了,这样拖着两个大活人,非常吃力。这一刻,地中海好像有了反应,顿住脚步,使劲从我手里挣脱了出来。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神智失常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要是这会儿他突然临阵拉稀,那我就真傻脸了。 “回来!!!”我低声朝地中海喝道:“赶紧走!” 地中海跟喝多了一样,在原地转了两圈,我能看到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无神的转来转去,一看就知道还没有从青铜震动的影响里挣脱出来。 而且,我的视线已经比较清楚了,我看见地中海脸上刚才被那团影子拍中的地方,有个清晰的红印,那一下的确拍的很重,地中海的脸已经肿了,而那团红印,依稀像是几道指印。 我还没来得及再喊他,地中海突然噗通跪到地上,双膝着地,噌噌的爬到我跟前,抱着我的腿:“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别抽我了......” “干什么!赶紧起来!” “爸爸,别抽我了......”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地中海给拽起来。这货胡言乱语,但胡言乱语,其实说明他的情况好了那么一丁点,如果神智彻底糊涂的时候,是没有说话的能力的。 我又拖着他们两个人,迈步狂奔,我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可跑的还是不很快。所幸的是,后面一直没有人追赶过来。 最后跑的肺都快炸了,终于跑进了对讲机可以接收信号的范围,我立刻跟营地联系,告诉他们遇到了麻烦,让两个人过来接一下。 没过多长时间,穆强的两个同伴就匆匆忙忙的迎面而来。我总算松了口气,感觉鲁智深不仅人高马大,脑子应该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死板,他收到消息,并未倾巢出动,让人过来接我们,自己守着营地。 我们一碰面,两个伙计就接过穆强还有地中海,我的压力顿时减轻了很多,感觉一阵说不出的轻松。 几个人回到营地,他们俩还是没有完全恢复,不过已经有了一点自主意识。 “盯着周围。”我靠着一只背包,把脚上的鞋脱了下来,鞋里灌的都是沙土,一边倒沙子,一边跟伙计们吩咐:“情况不对了。” 三个伙计微微的散开,围着营地朝四周观察。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受到的影响才消失了。地中海穆强也渐渐的清醒过来,我看了看别在腰里的天女散花,心里感觉很庆幸,这次幸亏带了这东西,否则的话,就刚才遇到的危险,已经不堪设想。 我抽了支烟,觉得又好了点。可是,刚才的情景现在回想一下,总是有一些不太正常的地方。 毫无疑问,那团影子在出现之前,就用青铜碎块的震动让我们产生了混乱。然而,这团影子使用青铜碎片的方式,跟半截狗不太一样。半截狗虽然只是条倒霉狗,但是,它是条快成精的狗,非常机灵,可能是佩戴青铜碎块时间很长的原因,半截狗很明白如何控制青铜碎片之间的碰撞。它能根据青铜碎片碰撞的力度,时间,让受到影响的人长时间陷入混乱不可自拔的地步。 也正因为这样,上一次我们在塔儿湖被困的时候,就让困住了很长时间,始终转不出那个被蒙蔽的圈子。 但刚才我所听到的青铜震动声,没有技巧,否则,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我们三个人肯定逃脱不掉。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同时也让我完全确认,那绝对不是半截狗。 如果不是半截狗,又会是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东西?刚才我的视线不清晰,看着那团影子有手有脚,可是怎么看,又不像是一个体型正常的人。现在静下来再想去琢磨,就琢磨不出来了。 穆强先清醒了,让人扶着坐起来,使劲晃了晃头。地中海没穆强醒的快,有了自主意识,却还是躺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哼哼唧唧,谁也不知道他在哼唧什么。 “这老瘪犊子,被谁抽了一巴掌?”老王一看见地中海的脸上有指印,顿时就乐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老王。”我皱着眉头,冲老王摇了摇头,他对地中海有意见,而且是那么莫名其妙,张莫莫也不是他媳妇,成天吃这样的干醋,很没意思。现在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人,要是就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谁也不让谁,那事情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怎么,还不让说说......”老王也知道,鲁智深跟地中海是一路的,地中海虽然不清醒,可鲁智深就在旁边蹲着。他嘀咕了两句,就跑到一边去了。 “老王,你先别走,我有点事,跟大家说一下。”我把老王叫回来,现在的情况,必须要跟他们讲清楚,我本来以为跟半截狗混熟了,再来塔儿湖,至少在地面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可是我没想到,除了半截狗,这里还有掌握着青铜碎块的东西。 这事情一说起来,又要扯到上次的行动,我就选着关于青铜碎块的情况,跟他们讲述了一遍。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不平常的经历,所以这种事儿就没必要跟他们重申是真的还是假的,谁都知道我不会在这时候开玩笑。 他们听了我的话之后,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青铜碎块的魔音,是无法防备的,哪怕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不间断的守护,事情该出的时候还是会出,谁也防不住。 说起来很惭愧,我被青铜碎块的魔音困扰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可行的预防手段。我分析过,抵御这种声音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长时间,经常性的去听,产生类似耐药性一样的免疫力。 当时,我和半截狗作伴探寻地下空间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半截狗对青铜魔音没有反应,是不是因为它长年累月的佩戴着青铜碎块,碎块从某种程度来讲,已经是它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不管怎么想,我们这些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产生足够的免疫力的。 “连总,你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分开。”穆强恢复了以后,神智就清晰了,在旁边听我说完,自己琢磨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以前我们下坑的时候,如果遇到了很棘手的死坑,觉得可能吃不下,又不想放弃,那就会把人分成两拨。” 穆强说的是实话,也是个笨办法。他们碰到那种有油水但是风险很大的坑,就会由主事的抽签决定,把人分成两股。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是全部人一起撤走,把这个坑给弃了。但是走武路的人一般不会这么做,他们都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饭。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抽中了死签的人,必须要下坑,另外的人负责接应,如果这批人侥幸得手了,那一切都好说,如果失手了,那么负责接应的那帮人什么都不管,扭头就走。 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避免被一锅端,连最后报信的人都没有。我想来想去,如果现在不离开塔儿湖,那也只能用这个笨办法了。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的力量分散,一边出了事,另一边可能救援上有困难。所以考虑了许久,我把车子分成了两队,人也分成了两队,彼此间隔一百米左右,保持着肉眼能相互看到的距离。 大家一起吃了一点饭,然后就按照我的计划,分开了。一直到队伍分开,地中海才像是大梦初醒,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复杂的气味 http://.biquxs.info/

地中海一醒过来,下意识的就去摸脸。他肯定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而且,地中海脸上挨了一下的时候,自己没有什么意识,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这跟咱们两个上次在小库房的情况一样呢?”地中海摸着脸,说道:“上一次,我也是稀里糊涂的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次比上次强的多,这次你至少没唱歌。” “谁下手这么狠。”地中海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这是他平时用来梳理头发的,拿着镜子一照,他立刻看到脸上那几个清晰的指印:“这一巴掌简直把我给毁容了。” “我没看清楚。”我跟地中海讲了讲当时发生的情况:“我也受了影响,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团,实在看不清。” 地中海到这时候,可能终于相信,这片在他看来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地方,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风平浪静。 “给我来支烟。”地中海要了一支烟,点燃了以后慢慢的抽,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正在思考什么问题。 “海哥,想到什么了?” “老弟。”地中海叹了口气,说:“铜像这件事,咱们是不是从头开始,就想错了。” “什么意思?” 地中海最早从方山道观得知铜像之后,他就一直感觉,铜像是个很高大上的东西,寓意着永生,自古以来,传说里跟永生有关的,都神秘尊贵。但是真正接触了以后,围绕着铜像发生的事情,好像都有一股难言的邪气。 地中海是感触最深的,上次是魂儿丢了,这次是差点挂到小丘那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地中海,因为我对铜像的关注,和他本来就不一样。 “海哥,你的意思,是想放弃?” “放弃?开什么玩笑。”地中海赶紧摇了摇头:“我就是根据自己的感受,抒发一下而已。为了这件事,我浪费了多少时间,怎么可能放弃,是骡子是马,我都要亲眼看看。” 队伍相隔着一百来米,各自驻扎了下来,我在两个营地之间来回的跑,时刻注意着动态。还好,我们在小丘那边遭遇意外,在营地这边却安然无恙,营地一直没有发生什么。 我叫上穆强,围着湖慢慢转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穆强今天也等于好好上了一课,他原本就是有经验的人,只不过吃了以前没吃过的亏,现在已经无比的小心,一边跟我走,一边眼观六路。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跟穆强说着话,心里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在小丘那边袭击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自己感觉,那东西应该不是个人,尽管长着头颅和四肢,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不是人。 我就问穆强,以前他跟着队伍去外面做活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袭击。 穆强想了想,说没有,在他们看来,地表的危险要远远低于坑里的危险,古行走武路的人如果出事,百分之九十是出在坑里。 穆强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没谱了。 我一边走,一边不断的跟两个营地的人互相联系,现在情况不正常,每个人都得时刻的提高警惕。我很不踏实,出事的小丘距离这里不算很远,可能有三公里多,不到四公里。袭击者很有可能会发现营地,继而再次偷袭。 我觉得天女散花很好用,可是穆强就带了一支。 我们走到差不多要离开对讲机范围的时候就不敢再走了,现在得保证安全。所以我们绕了个圈子,准备从这里绕回营地去。 走着走着,穆强抽了抽鼻子,看样子是闻到了什么气味。我也跟着一闻,却没能闻到。 “有什么味儿?” “好像有一点。” “我怎么没闻出来?” “连总,你不是吃这碗饭的。”穆强笑了笑,说:“要是和我们一样走武路吃土饭,你也能闻得到。” 穆强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下坑,在下坑之前,没有任何人能保证,坑里面是不是真的安全。他们做活不可能跟考古一样,把整个墓穴挖开,百分之九十九的坑,都是以盗洞形式盗取的。盗洞一般只能容纳一个人爬行进去,透过这样的洞,也无法把内部情况观察的一清二楚。 为了保证安全,他们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为的就是在下坑之前掌握更多的线索和主动。 闻就是其中一种办法,不过不是随便什么人去闻闻就能闻出个所以然,需要有专人进行指导,更多的就是自己亲身去实地体验。闻,主要是闻一下从坑里带上来的封土的味儿,从很细微的气味里,推测出一些内部的详细情况。 当年穆强刚刚出道的时候跟的师父,是这方面的拔尖人物。老头儿的鼻子简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法通,百法通,那老头儿不仅仅能闻到封土里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杂质的气味,而且在现实生活里,那嗅觉也让人叹为观止。 据说,那老头儿很喜欢喝酒,尤其喜欢到以前那种小酒馆里要两个菜,弄一点酒喝。当年,酒馆里出售的大多是散酒,一坛子同样的酒,今天来喝跟明天来喝,可能味儿就不一样,因为老板会往里面掺水,或者掺一些别的卖不出去的酒。 有一次,老头儿刚坐下,饭馆伙计先把酒给端上来了,老头儿没喝,拿起来闻了闻,就让伙计喊老板过来。 老板一过来,老头儿就小声跟他说,这个酒是刚开坛的,但是里面掺了一点九月黄。 老板是个明白人,知道老头儿专门把他喊到一边儿,小声跟他说,就是为了顾全酒馆的脸面和生意,这是好心。 而且,老板惊呆了,这坛酒的确是刚开坛的,按照惯例,新坛的酒,会兑进去一点水,这个倒不是老板奸猾,酒劲儿大,兑水破一破,其实口感和劲儿头是最好的。 九月黄是华阳这边很早以前的一种自酿酒,拿玉米酿的,也叫包谷酒,劲儿大,很冲,没有太多的酒香,喝下去就跟喝了一团火一样,从嗓子辣到胃。后来喝九月黄的人就不多了,店里的一坛子九月黄卖了一年都没有卖完,最后剩了二两半,老板就给兑到新酒里去了。 那种新酒坛,一般都是十五或者二十斤一坛,十几斤酒,兑进去二两多杂酒,除非神仙才能闻的出。 老板先跟老头儿道了谢,然后故意问老头,这酒里掺了多少九月黄。老头儿闭着眼睛,嘿嘿笑了笑,说,不到三两。就因为不到三两,老头儿才觉得这个老板并不是诚心坑人的。 老板伸出大拇指,说老头儿是个酒仙,老头儿笑笑不说话。 我感觉,他当时的内心,应该是有一丝苦涩的,如果不是被生活所迫,想在下坑的时候保住命,谁也不会没事儿了专门把自己的鼻子练的和狗一样。 “那你闻到的,是什么味儿?” “味儿很淡,但不太好闻。” 穆强暂时闻不出是什么气味,不过,他现在闻到的气味,是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来的,气味的源头,一定是在顶风处。我们调转了方向,慢慢的朝前走,那支天女散花被我攥在手里,随时都能击发。 顶着风朝前面走,越走气味越浓,连我也闻到了。那的确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有点臭,而且不是单纯的臭,臭味里还夹杂着一种瓜果蔬菜放烂了之后的味道,反正闻着不怎么舒服。 穆强又抽了抽鼻子,扭头对我说:“要是我估计的不错,气味的源头,离这儿就十来米了。” 塔儿湖周围的地势,是比较平坦的,我朝前看了看,十来米之外,什么也没有。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干涸后的积水沟。 我很小心,前两次在塔儿湖所遇到的那些意外,一件一件的浮上心头。尽管什么都没看到,但我还是握着天女散花,现在真要有东西潜伏在附近,被我发现了,立刻会毫不犹豫的给它一下子。 “不对了。”穆强站在原地,鼻子不停的抽动着,皱了皱眉头:“是尸臭。” 穆强这么一说,我就更加紧张。他有经验,在这种比较复杂的臭味里,分辨出了隐约的尸臭。他经常下坑,那些年代长短不一的坑里,被安葬的尸体状态千奇百怪,如果时间长了,尸臭会转化为别的很难闻的气味,类似的气味,穆强闻的多了,他不会分辨错。 要是穆强判断的没错,那么十来米之外,会有什么东西? 我仿佛被穆强给感染了,也跟着不停的抽动鼻子,但是我的嗅觉远没有他那么灵敏,闻来闻去,闻到的还是那种让人分辨不出来的臭气。 不过,我能肯定,我们的确离气味的源头不远了。 “连总,不行的话,我去看看吧。”穆强伸手挡住我,说:“咱们俩不能同时都出事。” 我没有推让,倒不是我不仗义,故意让穆强去打头阵,营地里还有好几个人,要是我和穆强都遭遇意外,他们多半会乱。 “小心点。”我转手就把天女散花递给了穆强。 穆强拿着天女散花,朝前面慢慢的走,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直看他走到大概十二三米之外。 这时候,穆强顿住了脚步。 第二百六十六章无迹可寻的凶手 http://.biquxs.info/

穆强停下脚步之后,像是在观察什么,看了有两三分钟,他回头对我招了招手:“连总,没什么问题,你过来看一下。” 我迈步走过去,还没走到穆强身边,我就看到他面前是一个很小的洼坑,大概只有两三米宽,一米左右深。这种洼坑都是以前有水的时候冲刷浸泡出来的,坑本身很正常,但我看见,坑里面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一看到这个东西,我的眼睛仿佛就受到了物理伤害,心也跟着一沉。 我能看出来,这团毛茸茸的东西,赫然就是半截狗。 半截狗死了很长时间了,但是它还没有完全腐烂,我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佩戴那两块青铜碎块的原因。半截狗的大半身躯趋于脱水,只有头部开始腐烂,散发着一股臭味。 我还看到了几块已经烂哄哄的地瓜一样的东西,这种东西长在泥土里,半截狗会刨这些东西吃。 这一刻,我感觉有点心神慌乱,半截狗是一条狗,但从我上次和它接触的那段经历来看,它是一条有故事的狗。 在我的观念里,半截狗有那两块青铜碎块防身,几乎没有什么能对它构成实质性的伤害,也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上次我离开的时候,并未取走半截狗脖子上的两块青铜碎块。 我的初衷,是想让它活下去。 可现在,它还是死了。 半截狗的脑袋和脖子,已经腐烂到了一定程度,我用随身带着的一把折叠铲,轻轻的扒了一下。 半截狗脖子上的青铜碎块不见了,两块碎块是用一根绳子绑在它脖子上的,现在绳子断了,碎块不翼而飞。 看到这里,基本上已经能确定,半截狗是被杀了之后,又被取走了青铜碎块。 这件事,说起来可能很多人都理解不了,可只有我知道,如果在半截狗防备的情况下,要杀掉它又多难。除非是有人蓄意已久,在很远的距离用枪精准射击,才能击毙半截狗。除此之外,近身搏斗,人还没到跟前,就已经被半截狗脖子上的青铜碎块给搞定了。 “连总,你认得这条狗?”穆强看着我的眼神和表情,就猜出来,我见过半截狗。 “咱们的情况,可能比想象的更麻烦一些。”我叹了口气,半截狗死了,肯定是救不活了,但至少要尽力的查明死因:“能看出来,这条狗是怎么死的吗?” “那得仔细看看。” 我留在坑上面望风,穆强查探了一番,就下到了坑里。半截狗腐烂的不算严重,除了头颅和脖子,别的地方基本都处于半脱水状态。 穆强看的很认真,大概有十来分钟之后,他戴上手套,把半截狗的尸体从坑里给弄了上来。 “身上没有什么致命的伤,这条狗的两条后腿早就断了,是老伤,不是致命原因。”穆强在半截狗脖颈和肩膀处指了指,说:“我怀疑,致命伤在这里。” “刀伤?”我看着半截狗的脖颈和两条前腿连接的地方,有一处已经萎缩的伤口,严重变形,一下子分辨不出来。 “不像刀伤,要我看,是撕咬伤。”穆强比划了一下,说:“刀伤不会产生这种撕裂性的伤口。”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按照穆强的分析,那么半截狗是被咬死的。 我不太能接受这个推测,塔儿湖这里的生态环境,已经注定了没有完整的食物链,甚至连最简单的食物链也无法构成,半截狗纯属是一个异类,孤独的生活在这里。 是什么东西,能咬死半截狗? 我不接受这个推测,但是半截狗的伤口就摆在面前,我给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穆强显然发现了半截狗脖子上残留的一截绳子,这截很细的绳子是用来悬挂青铜碎块的,绳子已经断了。 有的时候,经验丰富的人能从一些被被人忽略的细节上,查找到些许蛛丝马迹。穆强是非常细心的,他从水瓶里倒了水,把这截断了的细绳冲刷干净,认真的看了看。 这是一种麻线,虽然是麻线,但非常的结实。这么细的一根绳子,其实是用成百上千根丝麻纤维编织的。这种绳子被油和其它一些东西浸泡了很长时间,防水,就算一直泡在水里也不会泡断。 细绳很结实,就算一个人使劲拽也拽不断。 “这截绳子,可能是被咬断的。”穆强指着绳子断口,对我说:“如果是利器切割,断口不会这样。” “那你的意思,这条狗,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给咬死的。” “我只是推测,但实际情况应该是这样。”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截狗死了,我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悲哀,而且,还夹杂着深深的危机感。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我和地中海还有穆强遇险时的情景。可以说,以穆强的身手,如果当时不是突然受到了青铜震动声的影响,哪怕突然窜出来一头豹子,穆强也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难怪! 我一直都感觉在小丘那边听到的青铜震动声好像有点乱,远没有半截狗控制青铜碎块控制的好,现在看起来,青铜碎块,还是那两块,只不过临时换了主人。 半截狗被杀了,青铜碎块被取走了,那么在小丘那边袭击我们的东西,就是杀了半截狗的元凶。 我暗中捏了捏拳头,并不是我这个人有多高尚,非要去替一条狗报仇。只不过,小丘那边的袭击者,一定得想办法揪出来,它会严重影响我们的安危。 我把半截狗的尸体重新放回小坑,可能它的命运就是这样的,死在了这个无名小坑中,那么这里就是它的埋骨地。 我用铲子把小坑填了起来,然后搬了三块石头放在坑上。我的心情不太好,因为每一次行动,好像都会出现无法预料的情况。 “咱们先回去吧,回营地去。”我招呼穆强往回走,知道半截狗死了,就更要加强戒备。 “连总。”穆强朝周围看了看,说:“很多事,我知道我们这些当伙计的不该问,就是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清晰,能跟我说说吗?这个地方有什么来历没。” 我还沉浸在半截狗死亡的阴影里,没有反应过来,穆强看我不说话,赶紧解释道:“连总,我不是多嘴,我只是问问周围的情况。” 我回过神,点了点头,穆强可能是想问一下塔儿湖的周边情况,来推断一下这附近会不会有绿洲,或者原住民的聚集地。有绿洲的地方,才可能存在生命。 “这附近有一座古城,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已经不复存在,连遗址都没有留下。” 我以前来塔儿湖行动,肯定会把能搜集到的所有资料都搜集一下。塔儿湖的历史渊源,我早就摸索清楚了。 在很早以前,塔儿湖附近有一个叫莫尔撒干的古城,跟当时中亚大国花剌子模关系密切。莫尔撒干的意思,就是水草丰美。当时的塔儿湖可能常年保持着一定的水量,所以湖泊附近的莫尔撒干,就是一个水草丰美的城市。 蒙古崛起之后,因为商队事件,对花剌子模发动了进攻。当时,蒙古的三千人前锋率先抵挡莫尔撒干城下,对城内的人劝降。莫尔撒干给予了坚决的回绝,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三千人的后面,跟随着那个时代最可怕的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 莫尔撒干抵抗到一半儿,始终没有等到花剌子模的援军,因此半途投降,但投降也没有躲过屠城的命运。除了城内的工匠,其余所有人全部屠戮殆尽。 城破以后,整座城市被夷为平地,大块的建筑废墟被运走,当做抛石机的抛掷体。在军队后面负责打扫战场的人,在莫尔撒干的遗址上洒下了牧草种子,几年之后,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草场。 又过了若干年,塔儿湖生态系统被破坏,牧场消失,莫尔撒干城,就完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史料记载,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座辉煌的古城市。 “我们要面对的问题,应该是比较棘手的。”我朝四周指了指,一边走一边说:“我虽然没有在周围大面积范围内勘察过,但这里的环境比较恶劣,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长时间生存下去。” 穆强砸了咂嘴,估计也觉得这个情况有些反常。这种地方的无人区面积非常大,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在这么大的范围内跑来跑去的活动。 我们俩又各自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却前后被推翻了,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个杀了半截狗,又在小丘后偷袭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奇怪的东西 http://.biquxs.info/

我的心里,始终存在着一种危机感,和穆强快步朝回走,期间跟营地的人联络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一切正常。 回到营地之后,我叫地中海和穆强一起开了个小会,研讨研讨下一步的计划。现在最要紧的,恐怕还是防守,队伍成员的安全保证不了,就别说其他的了。但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防守上面,那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每天都得提心吊胆的来回观察敌情。 地中海这样脑子很好用的人,到现在暂时也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儿,穆强就说,他带着一个人,在塔儿湖附近找,我留在这里坐镇。 “穆强老弟,我真佩服你。”地中海翘了翘大拇指:“老弟,等回到华阳,你有什么事,就是我的事。” 我感觉穆强带着人去找入口,其实不妥当,在小丘那边遇险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那种危险不是光靠着经验丰富或者身手出众就能搞定的。可是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来。 穆强叫了个伙计,两个人准备了一下,收拾了一个背包。我把那支天女散花递给他,但是穆强不要,又推了回来。 “连总,我们只有两个人,营地的人多,还是留下来吧。” 我感觉,原四海这次从大通拉出来的人,真没有拉错。对这样的人,没必要说什么感激的话,我拍了拍穆强的肩膀,让他多加小心,一旦有什么意外,赶紧联系我们,什么都别管,直接朝营地跑。 穆强带着那个伙计出发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开了一辆车子,车速很慢,真要是有事了,车轮子比两条腿跑的快得多。 等到穆强一走,老王挤眉弄眼的就凑过来问我,什么时候混成个总了。 “他瞎叫的,你不要当真。” “不可能。”老王摇摇头,好像感觉我很不够意思:“前些日子,叫你请客,你还哭穷,现在可倒好,自己开买卖了,还开了个公司,你真不地道。” “他在公司里面只占个干股,没有投一分钱,这个我可以作证。”地中海怕老王误会我,站起来表示,我不是那种有钱不肯为朋友花的人。 “你做啥证?你自己就不是个好鸟。”老王对地中海没有一点好感,扭过脸悄悄啐了口唾沫。 穆强他们出发以后,开始还不断的有信号传回来,后来可能是走的稍有点远了,信号断绝。我在两个营地之间来回跑了几趟,张莫莫和宁小猫她们俩有一顶帐篷,等我又一次跑到她们那边的时候,宁小猫跟我说,张莫莫好像是有点不舒服。 我钻进帐篷看了看,张莫莫懒懒的躺着,没有一点精神,我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有点发烧。 张莫莫的情况和老王还不一样,她们背后的黑纹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但张莫莫身体不太好,时间拖的越久,背后的黑纹越明显,她的免疫力好像就越低。前一段时间在华阳的时候,我就听她说过,她的精神始终比较差,身体也经常不舒服。 我给张莫莫找了药,又烧了热水给她喝。她的脸颊很红,我就呆在帐篷这儿照顾她。她喝了水,又吃过药,就开始出汗,我不停的帮她擦汗,过一会儿就喂她一次水。 喂水的时候,她的头就靠在我怀里,本来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等喂完水,我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感受。 “多陪我一会儿......”张莫莫可能连动都不想动,她出了不少汗,刘海贴在额头上,脸就好像一朵盛开的花,又好像夕阳下的一片红霞。 “我在这儿呢,你别想,好好休息,多出点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好。” 不知道病中的人是不是容易多愁善感,并且会对人产生一种依赖。张莫莫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指,问道:“聊一会儿?” “聊什么?” “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问这个干什么?” “回答我。” “好像有吧......”我想了想,可能是在大学时候那次很失败的求爱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毕业以后,我很少跟女性接触,一直都没有谈过恋爱,我能说出来的,也就是大学时的事:“上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人家有男朋友。” “傻缺。”张莫莫轻轻皱了皱眉头,表情好像有点不满意。 一般女人问男人这种问题,男人是没办法回答的。不管怎么回答,反正都不可能让对方感觉舒服。 “都是过去的事了,傻缺,也就傻缺那么一次。” “张老头想让我嫁人了。”张莫莫用指尖在我手心里画着圆圈,说:“他以前,还总想让我嫁一个十全十美的,人要好,要有事业,要对感情忠贞,可是上一次他到华阳来,跟我说只要人品靠得住,能对我好,就足够了,别的,他不挑剔,他愿意给我陪一份嫁妆。” “那你可以去非诚勿扰试试啊。” “我怎么这么想踢你。”张莫莫掐了我一下:“你有想过结婚吗?”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现在被这件事情快拖垮了,还有心情去考虑哪些么?”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这件事,最后真的化解了,你有想过吗?” “跟谁结?跟你?” “可以试试啊。”张莫莫轻轻闭上眼睛:“我不要你的车子和房子,但是,必须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突然就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是想说说啊,怎么了,不行吗?” 我刚想回答她,但突然之间,我看见张莫莫轻轻闭上的眼角,好像流下来一滴眼泪。这让我有点猝不及防,我感觉今天聊的话题都很正常,虽然有那么一点超脱出正常朋友的范畴,可聊天不就是这样相互开开玩笑,轻松一下。 “莫莫,你?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一说。”张莫莫睁开眼睛,她的两只眼睛里,都氤氲着一层水汽。 我很少会看见她落泪,即便以前行动的时候遭遇到了艰难困苦,她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觉得,她可能把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面展露了出来。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我不是犯花痴了,我只是想,如果真的要有一个归宿,那么我可能找不到更好的人,你就是最好的。”张莫莫笑了笑,挂在眼角的那滴眼泪,慢慢的滑落下来:“但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看你说的。”我觉得张莫莫现在的情绪,远没有从前那么开朗乐观了:“张老头不是说了,陪你一份嫁妆,那样,我可以少奋斗很多年。”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害怕,现在不说,以后再想说,或许就没机会了。”张莫莫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我的预感不好。” “什么预感?” “我说不清楚。” 我完全搞不懂,张莫莫真的预感到了什么,或者只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导致情绪低落。我只能好好的安慰她,说了一会儿,她累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给她盖好毯子,走出帐篷,天色已经发暗,走出帐篷的时候,我远远的看到穆强和那个伙计开着车,回到了地中海那边的营地。 我过去跟穆强谈了谈,他们开车在附近转了三个小时,没有发现什么。这也是急不来的事,我就让穆强安顿一下,天黑之后不能再离开营地了。 我们在原地搞了点晚饭,一边吃一边商量明天该怎么办。我就觉得,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让伙计回去一趟,别的入口找不到,就只能水下爆破,把缝隙后面堵着的那块厚重的大石板给炸掉。伙计回去可以找找陈东,让他传授一下水下爆破的技巧,另外再弄一点塑性炸药。 这顿晚饭还没有吃完,对讲机里就传来了呼救,是张莫莫那边的营地出了问题。我丢下手里的罐头,拔脚就朝营地跑去。跑了大概有五六十米远,依稀能看到营地的确是乱了,一团影子左冲右撞。 张莫莫就在帐篷里,老王守在帐篷口,死都不退一步。我拿着那把天女散花,冲的飞快,几十米的距离转眼之间就跑到了。 当我跑到跟前的时候,一直坚守在帐篷旁边的老王大喊了一声。可能是被那团影子在肩膀上啃了一口,鲜血淋漓。 嗡......... 青铜碎块碰撞的声音,在此刻骤然震响,几个人都在营地这里,声音一传出来,谁都没能逃掉。三个伙计外带老王,跟喝多了一样,踩着小碎步在原地转圈。 这阵青铜碰撞的声音,并不强烈,我还能勉强坚持住。就在这一刻,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团袭击营地的影子。 从我的观察来分析,这团影子,可能就是当时在小丘偷袭我和地中海还有穆强的那团影子。那时候,我因为视线受阻,没能看清楚那团影子,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影子好像不是人。 此时此刻,我的预感,好像得到了印证。 在营地里左冲右撞的影子,是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八章紫血 http://.biquxs.info/

那团影子啃了老王一口,踉跄着退了两步。猛然看上去,那好像是个人,但再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头皮发麻,觉得这东西又不像是人。 它有很明显的脑袋,身躯,双手和双腿,然而,它的头部特别的长,至少要比普通人长出一半儿。而且,它的两条胳膊也很长,几乎到了传说中那种双臂及膝的地步。 这个看上去很奇怪的东西,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种夹板核桃,就是核桃在刚刚长出来之后,就用固定的模具夹起来,等到核桃长大,会变成模具所框定的样子。 我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我一口气就冲到了跟前,老王的肩膀被啃了,鲜血直流,但是他还守在帐篷旁边,一步都不肯退让。青铜碎块的声音,只在刚才响了一下,给人带来的影响不算很大,伙计们已经从混沌中复苏,拿着手里的家伙,不顾一切的要过去拼命。 匆忙之中,我朝附近看了看,除了这个怪里怪气的东西,暂时没发现别的动静。 三个伙计全奔着怪东西冲过去了,我发现,怪东西的一条手臂好像不太灵活,应该是在小丘那边偷袭我们的时候,被天女散花给轰了一下子。 嗡....... 这个时候,怪东西晃了晃头,顿时,青铜碎片的震动声,一下子传了出来。三个伙计肯定受影响了,脚步不约而同的顿了下来,连手里的撬杠也抓不牢了。 我看见那两块青铜碎块,就在怪东西的脖子上挂着。之前我就猜测过,这个怪东西运用青铜碎块的手法很生疏,远远没有半截狗运用的好。当青铜碎片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三个伙计连同帐篷旁边的老王都受到了影响,怪东西本身也脚步不稳,不过,它受的影响要比我们小的多,在三个伙计停滞下来的那一瞬间,怪东西晃着脑袋就扑了过来。 它那颗长的有点离谱的脑袋上,依稀还能看到五官,但是不管什么样的五官,搭配在这张长脸上面都显得丑陋突兀。它的眼睛很小,嘴巴却很大,牙齿尖利,要是被这个东西啃上一口,滋味一定不好受。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陡然想起了死去的半截狗。穆强当时查看了半截狗的尸体,觉得它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咬死的,现在虽然还不能完全确认,但这个怪东西,必然有重大的嫌疑。 我的脑袋被青铜碎块的声音震的有些发昏,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三个伙计站对青铜碎块的声音没有抵抗力,站在原地晕头转向,当怪东西就要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我一步冲了过去,不假思索的举起了手里的天女散花。 嘭!!! 枪口喷吐出一团火光,枪响的同时,怪东西的身子闪了一下。它的反应很快,但没能完全躲过去,后腰被打中了。 这一枪阻止了它,怪东西腰上吃痛,倒在地上滚了一下,转身就跑。 这个东西绝对不能放过,现在让它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潜伏过来偷袭。我拔脚就追,穆强和鲁智深从那边的营地赶过来,也想跟着我一起追。 我冲鲁智深摇了摇头,示意他留下来,营地里的几个人多少都受了影响,我们三个清醒的要是都跑出去,这边就没人防护了。鲁智深停下脚步,把三个伙计拖到了帐篷旁边,我和穆强追了出去。 天女散花能发两枪,我追在怪东西后面,伺机再开一枪。怪东西跑的很快,跑动的时候跟正常人也不一样,手脚并用。追了那么二三百米远,距离越来越大,我唯恐它逃的太快,略略放慢脚步,从后面嘭的又放了一枪。 这一枪打空了,怪东西在天女散花上吃了两次亏,对枪声明显产生了排斥和畏惧,枪响的时候,怪东西的速度又快了一些,在坑洼地中嗖嗖的飞驰。 我咬着牙猛追,天女散花装填子弹很麻烦,在这样急速的奔跑中根本无法操作。我没管那么多,只顾着追,要是放过了这个怪东西,说不定以后的麻烦更大。 怪东西越跑越远,彼此的距离已经有三四十米远了。我和穆强追的都非常吃力,只不过心有忧虑,还是不肯放弃。 一口气追出去差不多有一公里多,穆强让我放慢速度装填子弹,他先追着,我的手法生疏,随手把天女散花交给穆强,自己拔脚猛追。穆强落在后面,一边慢跑,一边装填,过了一会儿赶了上来。这个时候,已经追了有两公里了。 “咱们有点.......有点追不上......” 我抬眼看了看,那个怪东西已经在我们前面八十米左右了。如果再这样跑下去,迟早会追求。但我一想到刚才营地里发生的事情,心里就焦虑而且冒火。 “追!”我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住下去,塔儿湖周围的地势平坦,没有什么复杂的地形,也没有太多遮蔽物,那个怪东西受了伤,我不相信它的体力能一直这么好,这样紧追下去,就算它不累死,伤口流血也要流死。 我和穆强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在追,就这样又追出去一公里多,和我判断的差不多,怪东西的速度没那么快了,它的伤口没有处理,一直都在流血,肯定会大受影响。 不知不觉之间,我们俩又追到了那座只有五六米高的小丘附近,怪东西直奔小丘跑过去,绕到了小丘后面。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的行踪,但是怪东西跑到小丘后面,好像就没有再跑出来,看样子,它是想拿小丘当掩体。 “跑到这儿了,还想耍什么花样。”穆强的应变能力,的确不错,当我们发现怪东西跑到小丘后面就没再露面,穆强直接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了上去。手机在这个地方没有信号,没什么用,只能拿来拍拍照,或者听听储存的音乐,看看储存的电影。戴着耳机,势必会影响听觉,但是能最大程度的减缓青铜碎块带来的影响。 一口气到了小丘跟前,怪东西还是没有出现,我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包抄过去。天女散花已经装填好了子弹,只要看见怪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要再给它两枪。 我们绕的很慢,力求安稳,小丘不大,几步就绕过去了,但是当两个人包抄到小丘后面的时候,入眼一片空空荡荡,那个怪东西,无影无踪了。 我憋着一股火,就等着追上来之后先把这个东西给摆平。可是目标落空,整个人好像有点泄气了。 我左右看了两眼,小丘后面是一片很普通的沙地。我不相信怪东西会隐形,它躲到小丘后面没再露头,现在又不见了,我的预感告诉我,它肯定还在附近。 穆强没有说话,对我打了个手势,他的想法跟我一样,怪东西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也不可能长着翅膀飞走。它现在要么就躲在沙地下面,要么就躲在小丘这儿。 小丘只有五六米高,我轻轻扣了扣上面的沙土,感觉小丘上面的沙子好像都凝固到一块儿了,跟混凝土似的。 穆强摘掉了耳机,轻轻拍了拍我,然后朝地上指了指。 沙地上有滴血迹,可是,这几滴血迹,很不正常。一般的血流淌出来,都是殷红的,静脉血的颜色可能会稍深一些。然而,沙地上这几滴血迹,是紫色的,跟紫甘蓝的颜色差不多。 穆强伸出手,捏起一小团带着血迹的沙子,血迹刚刚滴落不久,还没有干涸。毫无疑问,这些血迹,是这个怪东西的伤口淌落流出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紫汪汪的血。 滴落血迹的地方,明显引起了穆强的注意,他小心翼翼的趴在沙子上,慢慢的朝前爬了两步,用一支匕首,在沙子里轻轻的一捅。 “沙子下面有东西。”穆强轻声对我说一声,我暂时放弃了对小丘的观察,来到他身边。 “什么东西?” “可能是木头,但是也可能是金属。” 穆强用刀尖在沙子里来回划动了几下,然后使劲一撬,我看见薄薄的一层沙子下面,微微的翻上来一块直径大概一米左右的木板。 木板很厚,外面裹着一层铜皮,这好像是半块古旧的门板。 这半块门板一拿掉,下面立刻露出了一个洞。 两个人眼前都是一亮,怪东西跑到小丘后面就不见了,肯定是顺着这个洞钻了进去。 这个小洞就好像一个盗洞,很深,有点曲折。洞是从下面很深的地方斜着朝上挖出来的,在地面的洞口,不可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有办法下去看看吗?” “连总,就看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东西,如果要抓活的,可能会很费工夫,如果只想搞死它,在小洞里放一炮就行。” 我知道穆强的意思,小洞里面的情况不明,人肯定不能冒然朝里面钻,要是只想把那个怪东西弄死,可以朝洞里丢炸药。不管里面是什么状况,炸它个七零八落再说。 “弄死它!”我心里的火还没有消,这个怪东西不死,就会威胁到其它人,现在不能当圣人,也不能心慈手软。 “连总,天女散花先给我,我守着这个洞口,你回去把那辆牧马人后备箱里的棕色的旅行包拿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钟楼的一部分 http://.biquxs.info/

我马上朝营地那边跑,小丘后面的洞口,不知道是不是唯一的出口。如果不是,怪东西迟早还得从那个洞口钻出来,穆强守着洞口,只要怪东西敢出来,就会遭到迎头痛击。 我匆匆忙忙的跑回营地,来回奔波了六七公里,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鲁智深他们都问怎么回事,我简短的回答了一下。 营地里的伙计都已经恢复了正常,怪东西掌控青铜碎块的能力很差,青铜震动声所带来的影响持续不了太久。一听说那个怪东西被堵在洞里了,伙计们就要过去帮忙。我制止了他们,就带了一个人,直接开着那辆车,回到了小丘旁边。 穆强还守在原地,怪东西肯定没出来。我把那个旅行包拿下来,穆强就准备了一下。古行里会放炮的人,基本上还是沿用最早的爆破方式,引信需要点燃,炸药也是那种粉末状的黑炸药。穆强准备好之后,拿了一个只剩一半的水瓶,顺着洞口丢了下去,然后就趴在旁边仔细的听。 洞口是倾斜向下的,水瓶顺着地势不断的朝下滚落,穆强是想看看水瓶从这里落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借以控制引信的长度。 这个洞应该比较深,水瓶磕磕碰碰,过了大概十多秒钟才停下来,穆强根据这个数据,计算出引信的长度,又捡了块石头和炸药捆绑在一起增重。 引信一点燃,穆强顺手就把石头和炸药丢了下去。我们三个人顺势趴到了洞口旁边,大概能有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小洞的深处传来了轰隆一声闷响。 这声闷响,还伴随着一阵隐隐的震动,我心里感觉特别舒畅,怪东西不管再灵活,也终究是血肉之躯,炸药一引爆,它必然要粉身碎骨。 “问题解决了吧。”我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沙土。 “不一定。”穆强沉吟了一下,说:“炮响的时候,传上来的声音有点明显,下面的空间比较大。” “意思是不一定把它给炸死了?” “很难说,要是它正巧在爆炸波及的范围内,不死也要重伤,但下头的空间大,现在不能确定。” “能不能再来一下子?”我就觉得不解恨,如果怪东西是在爆炸可以波及的范围内,又没有被炸死,就有必要再补一道杀手锏。 穆强的动作很快,和上次一样,迅速弄好了炸药,点燃之后丢了下去。 这一次,我也听的很仔细,那阵炸药爆炸的声音,应该真的是在一片比较广阔的空间里传开的。 咔.......... 我这边还没有再产生多余的想法,身边那座五六米高的小沙丘,好像崩裂了一样,大块大块粘合在一起的沙土块从上面脱落。应该是接连两次爆炸所产生的波动,触碰到了小沙丘。 沙丘上的碎块脱落了一部分,本来我们没有在意,是另一个伙计跑过去看的时候,发现了一点端倪。 沙丘产生了一条因为震动而出现的崩裂,崩裂的痕迹几乎从上到下,延展了三四米那么长。透过崩裂的缝隙,能看到一片已经生锈的金属物。 我用撬杠透进去捅了捅,果然,撬杠和沙丘裂痕里面的东西产生了金属碰撞才能出现的声音。 这里面是什么? 我让穆强先守着洞口,防备那个怪东西没被炸死又突然冲出来,我用撬杠顺着沙丘崩裂的那一道痕迹,一路敲打下去。沙土中不知道添加过什么东西,全都结块了,很硬,不过又特别脆,撬杠探到缝隙的边缘,一撬就能撬下来一大块。那个伙计也过来帮忙,两个人忙碌了一会儿,沙丘上半截的沙土快基本都被清理掉了。 我本来以为,沙丘里面包裹着的,可能是一件单独的金属器,但清理掉结块的沙土之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沙丘里包裹的,应该是个很大的东西,这个东西如同冰山一角,露出地表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在下面埋着。反正已经清理到这个地步了,我就让伙计辛苦一点,把剩下半截也清理一下。 所有的结块沙土都被我们给敲掉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明显由人工铸造出来的像是塔尖一样的东西。大约有四米高,和我的猜测差不多,这个塔尖,只是一部分,其余的还埋在深深的地下。 “这是什么?”给我帮忙的伙计楞了一下。 我摸着下巴思考着,这东西非常像是建筑物的顶端,而且不是普通的建筑物,要么,这是一座塔,要么,就是一座钟楼。 钟楼的可能性会大一些,在很早以前的古城市里,都会有至少一个这样的钟楼。钟楼的作用不仅仅是报时,还有传讯,通知集结,预示警报等等。不同的钟声有不同的含义,需要通知给全城所有人的时候,就会有专人登上钟楼,敲响大钟。 我现在感觉有点迷惑,塔儿湖附近的莫尔撒干城,已经完全被毁灭了,到现在连一点点残存的遗址都找不到。这个建筑物的尖顶,暂时还判断不出来是否被破坏了以后,意外的埋在了这儿。 同时,这个尖顶也存在着未被破坏的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儿就有文章可做了。古城的钟楼在敲响大钟的时候,会让全城的人都可以听见,所以,钟楼一般修建的都非常高,整个古城或许没有超过三十米的建筑,但钟楼肯定超过了三十米。 如果这个钟楼是完整的,那么,它露出地表只有四米左右,剩下的至少三十米的楼体,都埋在地下。 更重要的是,钟楼在修建的时候,基本都在靠近城市中心的位置,要是钟楼是完整的,那么,钟楼周围的古城部分,肯定也埋在地下。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洞,再看看这截露出地面的钟楼尖顶,心里好像瞬间恍然大悟了。 那个小洞下的空间很深,说明它连通着被掩埋在地下的古城,那个怪东西或许钻进小洞之后,就逃到别的地方去了,刚才两次爆破,都是浪费感情。 不过,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我有点兴奋,同时也有点意外。史料中所记载的塔儿湖附近的古城,只有莫尔撒干,如果在莫尔撒干之前或者之后,这里还建造过古城市,就是被史料遗漏了。 深埋在塔儿湖地下的一座古城,它充满了神秘,也充满了未知。 我把自己的推测跟穆强讲了讲,穆强和那个伙计,都挺兴奋的。他们都是下坑发财的人,对于这种尚未被人发现的古遗址,具有一种亲和感。没准下去一趟再上来,带回来的东西就够后半辈子用了。 “我们可以下去看看,至少得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状况。”穆强挥了挥手里的天女散花:“连总,你回去,把人员分配一下,我在这里等你们。” “你小心一点,不要让那个怪东西从别的出口钻出来捡漏子。” “它敢出来,就轰它个满脸花。” 我跟另一个伙计开车迅速赶回了营地,把情况跟地中海他们讲了讲。地中海是古行的人,跟几个伙计的想法差不多,不过,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铜像,地中海不太想节外生枝,所以有点犹豫。 “所有线索都不能放过。”我给地中海做思想工作:“不要太保守了,一保守,说不定就错失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老弟,反正总是你有理,你就全权负责好了。” 我招呼伙计们,把营地收拾一下,转移到上一次来塔儿湖时藏车的地方,那个地方相对来说隐蔽一些。一帮人忙活了一会儿,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跟着我转移。 再次安顿下来之后,我把人手分配了一下,鲁智深还得留在这儿,他的功夫是很不错,但是我相信在地下那种环境里,他可能没穆强那帮伙计有经验。我又带了个人,加上穆强一共四个。 临出发之前,我看见张莫莫从帐篷里探头朝外面看,当看到我的时候,她轻轻皱了皱眉头。我过去看了一下,她的烧还没有完全退,精神依然不是太好。 “那边有点情况,需要去看一看,你在这里好好的修养,一定要休息好。”我看着张莫莫的脸色苍白,心里突然有一点触动。 一个女人,可能前半生一直都在寻找那个可以照顾自己的男人,一个男人,或许前半生也都一直在寻找那个自己愿意照顾的女人。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小猫,还有老王他们,都会照顾我。”张莫莫笑了一下:“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如果你真出事了,那你就拿不到张老头陪嫁给我的嫁妆了。” “为了嫁妆,我也会坚强的活下去的。” “好了,不要腻腻歪歪了,耽误了正事。”老王看见我跟张莫莫小声的说话,就感觉不爽,在旁边催促道:“几个人都在等你,别墨迹。” 我让张莫莫回帐篷,然后把我们的行装又打点了一遍,跟那两个伙计去和穆强汇合。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穆强还守在小洞的洞口,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第二百七十章不住人的房子 http://.biquxs.info/

营地那边已经安排妥了,我们准备顺着小洞先下去。这儿一共有四个人,但不是全都要下去,得留在地面一个。按照穆强他们以前做活时的习惯,这个留下来的人,叫袢儿,意思就是居中负责接应,联络。 无线电信号接收器,就在开来的那辆车子里,一个叫胡高山的伙计,先从小洞下去探了探。对方下去四五米,就会发回来一个象征安全或者危险的信号,过了有几分钟,伙计说,小洞到头了,下面果然是一个很大的空间。 小洞的尽头是悬空的,但正好有一面倒塌的墙,顶到了小洞口,顺着这堵墙,可以爬下去。我和穆强也一前一后的进去,转过曲折又狭窄的小洞之后,果然看到了那堵倒塌的墙。 胡高山打头阵,先顺着墙爬了下去,然后在周围检视了一遍。之前的两次爆炸的痕迹,依稀可见,但是没有发现那个怪东西。 “唉,还是让它跑了。”我觉得非常不舒服,我们深入这里,就必须要用光源,光源是个很扎眼的标志,不管走到什么地方,如果怪东西还隐藏在附近,那它一定会发现。 可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进,就要退。 “富贵险中求。”胡高山只有二十七八岁,人很可靠,是曹天的远房亲戚,但入行的时间不长,他只知道做这一行的人,很可能会暴富,带上去一件货可以吃一辈子,可他估计没有见识过,在那些暴富的人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个没富起来却把命搭进去的倒霉鬼:“我不贪心,能摸点东西,没白来一趟就行,老周家的,还有豆腐,我可想都没敢想。” “你倒是很知足。”我跟他搭了一句腔,为的是让心情平和一些,不能一直都紧绷着。 胡高山说的老周家的货,就是行话里的青铜器,豆腐,指的是玉,而且专指老玉,这些东西值老鼻子钱了,只不过太烫手,不是那种手眼通天的大佬,拿到货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胡高山在下面探了一会儿,趁着这个机会,我在三四米高的洞口朝远处看了看。我不敢把手电光投射的太远,就近观察。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和我的推测基本吻合。 古城,一个被掩埋在地下的古城。没有名字,也没有史料记载,悄无声息的在这片荒漠出现,又悄无声息的在这片荒漠中湮灭。 现在无法断定,这座古城是如何沉沦到地下的。塔儿湖附近的地质地貌,应该不太可能发生这种颠覆性的地质突变。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座古城在修建的时候,就在地下。 胡高山确定暂时没有危险,我和穆强就一前一后的跟着下去。因为没有观测到远处的情景,所以现在也不好判断古城的面积有多大。不过根据我自己的想法,这个小洞在钟楼旁边,那现在我们身处的位置,大概就在古城的中心。 从小洞下来之后,一堵三四米高的围墙挡住了朝东边的路。按照方向分析,钟楼就在东边一点。 “连总,这个地方可能太大,咱们人少,而且还有潜在的危险,现在你得拿好主意,我们下来具体干些什么。” 穆强如果不说,我可能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刚发现小洞的时候,只是想下来看看,但具体要看什么,我竟然说不清楚。 “先到处看看吧,尽可能的看看。” 我有一种预感,这座古城肯定不是已经被毁灭的莫尔撒干,把一座古城修建在地下,这个用意本身就让人感觉怀疑,怀疑古城的主人究竟要干什么。塔儿湖附近的这个古城,是个有故事的古城。 穆强估计听得出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想把整个古城都看一遍。所以他也不急了,原本是打算翻墙到那座钟楼先看看的,现在就按部就班的顺着古城里的道路慢慢的走。 我们三个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只有走在最前面的胡高山手里开着手电,我和穆强没有动用光源,借助胡高山的手电在朝前走。 顺着我们现在所走的这个方向,左手边是一堵很长的墙,大概就是三米多不到四米高,右手边是一片一片的房子。这个古城规划的非常杂乱,那些房子好像就是信手胡盖的,有的地方房屋间距能有七八米,有些地方则屋子挨着屋子。 所有的屋子,都是这种构造,走了有大概二十米左右,左手边的围墙朝着东边拐了个弯,右手边还是一片一片的屋子。我一直想从建筑物的风格上判断一下古城的主人,但是入眼都是这种四四方方的小屋,结构非常简单,也没什么特色特征可言。 胡高山在道路分岔的地方停了停,回头征询我的意见,看朝哪边走。这些小屋之间的地势很复杂,随便找个空屋子一藏,别人就很难找到。我害怕走到这些错落的房屋中间,会被怪东西伺机偷袭,所以还是打算顺着那堵围墙的方向走,等走到合适的地方,就先去看看那座钟楼。 胡高山很听话,扭头就要调转方向,不过,在他转身的时候,手电在身边的屋子上扫了一下,这一下,胡高山好像发现了什么。 顺着他手电所指的方向,我们在一个小屋的背面,看到了一扇窗户。 有屋子就会有窗户,没有窗户的屋子才是奇怪的。但是窗户这个东西,如果位置和形状跟普通窗户不一样的话,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不祥的感觉。 小屋后面的窗户,离地面大概有一百三十厘米左右。窗户很小,估计跟我两只手掌并在一起的大小差不多。这么小的窗户,却安装着拇指那么粗的铁条。铁条有四根,等于窗户的缝隙非常的狭窄,估计也只能用来通风。 胡高山就是发现了奇怪的窗户,所以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朝里面看了看。 “这个.......”胡高手看了一眼,就扭头砸了咂嘴,小声说道:“我怎么感觉,这屋子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屋子不住人,还能住什么?”穆强回道:“小胡,这次跟连总出来办事,不是闹着玩的,你正经点,别胡扯八道。” “我知道跟连总办大事,我怎么可能胡扯八道,你自己过来看看嘛。” 我跟着过去看了看,亲眼凑近这扇小的不正常的窗户,我就明白了胡高山的意思。 这些屋子,从外面看,大概有两米三四左右高,比现代的普通民居低一些,不过,古代的生产力不发达,有时候把屋子盖的低一些,节省材料,也减轻施工强度,其实能说得过去。 我们进来以后,一直都没有真正注意过这些屋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到底有什么东西,一直到现在,我才看清楚。 屋子从外面看着,有两米多高,但内部的空间却很小。地基打的特别高,屋顶也特别厚,包括四周的墙壁,都跟超级巨无霸一样,看着特别的浑厚扎实。这导致屋子里的实际可用空间相当狭窄,高度估计只有八十公分左右。 八十公分高的屋子,正常人进门就得直接趴下,别说站了,连坐着都不可能。 看着看着,我的头皮就麻了,就和胡高山说的一样,这种屋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住人的。 可能就是这个现象一下子打开了我的思维阀门,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不断浮上脑海。 塔儿湖周围的地域那么广阔,而且又比较平坦,如果有修建一个地下古城的精力,在地表修一座城市是肯定够用的。 把城市修在地下,施工难度相对更大,耗费的资源相对更多,而且最关键的是,人住在这儿,方便吗?没有光源,总不可能这个古城是一大帮瞎子修出来的。 种种疑问,再加上眼前所看的一切,我只觉得从脚底板朝上冒凉气。 这个见鬼的地下古城,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可能.......可能.......”胡高山没想到自己一个随口的猜测,就让我脸色有点难看,他赶紧补充道:“可能这儿的人干活特别累,每天一收工,就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了,唯一可做的事就是睡觉,既然是睡觉,那就用不了太大的地方,进屋一躺,进入梦乡,连总,你看我这个分析有道理吗?” 我勉强笑了笑,因为心情实在是轻松不起来。现在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这个深邃的地下古城,不是什么善地。 “别再胡扯了,连总是好脾气,你别弄架梯子就想登月。”穆强瞪了胡高山一眼,胡高山就不敢再乱说话了。 “算了,这事跟他又没有关系,遇见事情,运用自己的想象力,也不能说完全就是坏事。” “连总。”穆强兜着自己的衣服,在衣服里面点了两支烟,递给我一支,我们俩用双手窝着烟头,把烟头的亮光给挡住。 “怎么,有话想说?”我跟穆强接触了一段时间,多少有些了解他,他比较稳重,不会像胡高山一样,什么都拿出来随便说。 “就是看到这些屋子了,我想起了一个事,不是我自己经历的事,是带我入门的那个师傅。”穆强问道:“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鼻子特别灵的师父。” “他见过这样的屋子?” “不算完全一样,但是很相近。” “在哪儿见到的?” “广西。”穆强直接用手把烟头给捏灭,说道:“快到跟越南接壤的地方了,离国境线最多五十公里。” 第二百七十一章哮天奇遇 http://.biquxs.info/

穆强的师父不是华阳人,当时是有事到华阳这边,呆了有半年多。就是这半年之间,他收了穆强,然后带穆强在各地漂泊了五六年。五六年以后,穆强的师父洗手了,彻底退出这一行,穆强才回到华阳,然后在大通找了个饭碗。 他师父当年也是挺有名气的一个人物,姓李,叫李本华。不过,在当时的古行里打听李本华,肯定是打听不到的。古行很少有人会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出来闯荡,一般都是用自己的姓,然后取个和身份证上不一样的名字,有的人则干脆用个外号,一个外号叫上几十年。 李本华混古行的时间很早了,那些年,古行基本处于隐匿的状态,快要灭绝了。也就因为有这么多年的沉淀时间,李本华才练就了一身好本事。 后来古行刚一复苏,李本华就行走在全国各地,刚出道时,别人叫他大华,后来,大华慢慢变成了哮天。所有认识他的,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叫他哮天。 “哮天?”我楞了一下,问道:“哮天犬?” “对,就是哮天犬的哮天。” 就因为他的鼻子特别灵,跟狗鼻子一样,所以古行的人都叫他哮天犬。不过,在古行混的时间久了,而且身有特长,没准什么时候就得找李本华帮忙,所以,后面的人再喊他,就不敢喊哮天犬了,只喊哮天。 我是深有感触,古行的人说有文化吧,很多其实都是老粗,说没文化吧,但是这帮人把汉字玩的滚瓜烂熟。特别是给人起外号的时候,短短两三个字,很能抓住要害和精辟处,一个外号就把此人的外貌,性情,特征,脾气包含在内了,比如,地中海。 哮天收下穆强的前两年,出了一次远门。这件事,后来他跟穆强谈起过。当时华阳古行的一个大佬组局,要联络一些人到广西去,哮天接到了邀请,跟着去了广西。 后来哮天之所以去华阳办事,就跟这个有关,这是后话,待会再讲。 哮天跟着队伍去广西之前,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他以为,组这么大的一个局,是要开个特别肥的坑。 但到了地方之后,他才知道,这次的行动不是开坑,不过,跟开坑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他们这次来,是要找一些南越王赵佗的遗物。 南越王赵佗,不是正统中原王朝的帝王,现在说起来,不熟悉历史的人可能不太知道。这位仁兄其实是很值得关注一下的,别的不提,他的寿命,在古今中外所有有史可查的帝王中,绝对的头把,活了一百零四岁。 队伍的甩头人,也就是主事的,在到了地方以后跟成员详细的说了一下情况。南越王赵佗,本身是秦朝的将领,经历很坎坷,因为领军平百越,后来又担任当地的地方官,所以对当地的情况很熟悉。秦朝末年,天下大乱,赵佗趁着这个机会,吞并了当时隶属秦朝的桂林和象郡,自立为王。 在立国初期,赵佗对当时的形式,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他不知道群雄并起的中原地区谁会胜出,也不知道胜出之后的胜利者会不会把矛头指向自己。中原地区发达的文明以及农耕技术,是岭南地区无法比拟的,赵佗做了一些准备,派遣自己的子侄以及部将,分批把一些黄金和犀角隐藏在了几个地方。如果将来战事失利,有这批家底在,不至于穷途末路,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事情的发展其实对赵佗非常有利,刘邦平定天下,没有攻打南越,只是派人过来招降。赵佗对汉称臣,成为西汉的藩属,反正地盘是保住了,而且得了善终。 那些分批隐藏在各地的黄金和犀角,有的后来被发掘带走,有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被隐藏着。 这次哮天参与的行动,目标就是其中一个埋金处。 队伍一共有九个人,甩头的,包括其他三个人,是华阳古行那个大佬的手下,剩下的五个是临时招聘的帮手。甩头的跟大家说,埋金处的犀角放的时间太长了,还能不能用,现在不好说,但黄金肯定是没问题的,最多是折损一部分。事情做成,有百分之三十的水,供哮天和其他四个帮手分。 哮天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按照甩头的所说的这个信息,这笔生意是个大买卖。 他们修整了两天,然后甩头的带着他们进山。广西那边的山,跟我们平时在内地见到的山,完全是两个概念。那边是山海,山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头,身在其中,会让人产生一种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错觉。 甩头的带着队伍到了一个叫夹龙沟的地方,这个地方说不上是原始山林,但是呆在里面一年两年见不到一个外人也很正常。在具体动手之前,甩头的做了安排,他手下那三个人,都被派到夹龙沟附近,真正做活的,是哮天他们五个人。 这种事,说不上吃亏或者沾光,组局的人出钱出信息,最后人家坐着吃肉,哮天他们出力干活,最后喝点汤。 关键是,甩头的事先没有把情况的严重性说清楚,导致动手之后,就死了一个人。哮天他们后面几乎是捏着半条命把事儿做完的。 而且,最后的收成很让哮天失望,夹龙沟的确藏着一批古宝,但绝对不像甩头的说的那样有成百上千斤的黄金和几十根犀角。最后一共带出来二十四块马蹄金和八根犀角,马蹄金总共可能有四五公斤的样子。 这么一算下来,哮天感觉他们四个人分的百分之三十的水,就很少了,而且还死了人,要额外从水里面抽一部分血钱,给死者的家属。甩头的就跟哮天一个劲儿的道歉,说信息有误,这个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哮天没说什么,只能认倒霉。 甩头的三个手下一直没有回来,哮天他们就守着带出来的马蹄金和犀角。甩头的摘了一点蘑菇,加上带来的腊肉,炖了一锅汤,味道很鲜。 但是喝完之后,哮天就迷糊了,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甩头的笑的很不正常。可现在察觉,为时已晚。按说,他这种老江湖是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只不过他没想到,华阳古行的那个大佬有这么黑的心,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黑吃黑的事儿。 然而,一想到这儿,哮天浑身上下直冒冷汗,他猛然意识到,华阳的那位大佬既然这样做,其实就是压根儿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 哮天昏迷了过去,而且昏迷的时间很长。等他再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这儿依然是山区,依然是一年都见不到一个外人的深山。他所有的给养,饮水,包括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全部不见了。甩头的肯定让人把哮天他们几个人分别带到不同的地方,然后自生自灭。 那种深山老林,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不要说一个人,有时候可能上百人的队伍走的深了,也要全部死在里面。哮天不想死,只想活着,他只能找路。没有给养,也没有指南针,唯一可以辨别方向的标志物就是太阳。哮天在那片几乎没有尽头的深山中一直找了七八天,食物和饮水倒还不是问题,热带雨林中的人不会被饿死,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险情和危机。七八天下来,哮天只剩下了半条命,他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他很想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在这个地方,一时间的疏忽大意,就会万劫不复。但他是个人,不是铁打的,困顿到了极点的时候,只能睡一会儿,就在睡梦中,已经只剩半条命的哮天被一条不知名的蛇咬了一口。 这条蛇啃噬哮天之后,哮天没有死,但是他感觉自己的视力在不断的下降,而且嗅觉和听觉也都减弱了。这简直是致命的打击,哮天最后自己都绝望了,他觉得命运已经判了自己死刑。 只不过,人在垂死的时候,所爆发出的求生欲相当之强,哮天又跌跌撞撞摸索着走了一天,结果,他找到了一个寨子。 事后,哮天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以那个寨子为中心,东南西北再走几十公里,都没有人烟。 寨子里的人发现了哮天,把他带了回去。这个存在于茫茫群山之间的寨子,是一个完全隔绝于外界的小世界,寨子里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东西,所有生存所需的一切,都靠自己动手去做。毫不夸张的说,寨子里的人说的话,对于哮天来说跟外语没有区别,根本就听不懂。 不过,寨子里的人从哮天的状态和症状里察觉出来,他被那种无名蛇咬过,寨子里的人喂哮天吃了一些黑乎乎的草药一样的浆水。 哮天顿时觉得好了一点,而且到了寨子里,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十多天的长途跋涉,让他的体力彻底透支,吃过药之后,哮天就睡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哮天醒了过来,无名蛇所带来的那些不良反应,已经被药水化解。他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的。 那种声音,像是人的声音,但又不像是人的声音,在茫茫的黑夜里,就好像有猛兽被困在了牢笼中,发出了绝望又凄厉的嘶吼。 第二百七十二章黄木蒺藜 http://.biquxs.info/

这种声音让哮天噤若寒蝉,他醒来的时候,并没有人看守,寨子里的人也没把他当敌人。哮天被安置在一个小小的竹楼里,竹楼的门是敞开的,随时都能进出。 寨子里面都是这样的竹楼,几乎不隔音,哮天醒来之后,还能听到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但是寨子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熟睡。 他悄悄的从竹楼里出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那边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到。哮天心里没底,本来,他打算跟寨子里的人交涉一下,从这片茫无边际的原始深林中走出去,要依靠寨子里的人帮忙,可是,这阵令人惊悚的声音传来之后,哮天就茫然了,他不知道该留下来,还是趁夜逃走。 最后,哮天没有莽撞,他知道从这儿独自离开,必然还要迷失在茫茫的山林中,直至被困死。可是,留下来也不妥,那种怪异的声音始终让他心神不宁。 哮天就打算悄悄的看个究竟,漆黑的深夜里,那种怪异的声音断断续续,很容易分辨来源。哮天顺着声音,渐渐的摸索到了寨子的东边。 那里有一道密密麻麻的竹篱笆,经过寻找,哮天发现了一个小门。怪异的声音,就是从篱笆后面传来的,等轻轻打开这道小门,哮天看到了一排用竹木搭建起来的房子。 那是一排很奇怪的房子,是用非常结实的原木搭建的,房子只有一米高,看上去不像住人的房子。 怪异的声音断断续续,都是从这些奇怪的房子里传来的,哮天犹豫了一下,但是不把情况弄明白,他心里不安生。 哮天慢慢朝这一排奇怪的房子走过去,透过原木之间的缝隙,他依稀能看到,房子里有人。都是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平躺着放在里面。 哮天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历,可他看得出,这些人几乎没有人样了,都在挣扎着,想要挣脱身上束缚的绳索,从房子里逃出来。之前听到的一阵一阵的嘶吼,就是这些人发出的。 言语很难描述这一幕情景,哮天能体会到,一个人常年被关在这样的房子里,会压抑到发疯。 他立刻慌了,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狼窝虎穴,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走。就算找不到出路,死在深山老林里,也比这样死去痛快一些。 估计是哮天的靠近,让这片兽笼一般的房子里的人警觉了,全都在磨牙嘶吼。这些异常的响动终于惊动了寨子里的人,有人过来查看。哮天想要逃走,不过,就在他转身拔脚准备狂奔的时候,嗅到了一股气味。 那是一股很淡很淡的药味,对于一般的正常人来说,药味就是药味,不过,对于嗅觉异常灵敏的哮天来说,这股淡淡的药味是复合型的气味,有层次。在这些药味里,哮天闻到了一种特殊,又有点熟悉的味道。 就因为这么一迟疑,寨子里的人看到了哮天,双方语言不通,哮天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对方也不知道哮天要干什么。哮天转身就跑,对方怔了怔,紧跟在后面追。寨子周围的地形,哮天不熟悉,跑了没多远就被追上了。 寨子的人追上哮天,并没有流露出敌意,他们知道哮天看见了那一排奇怪的房子,还有房子里的人,所以判断哮天是被吓到了。 双方又进行了一次交流,打着手势交流的,寨子的人跟哮天示意,让他不用害怕。哮天一边回应,一边冥思苦想,回忆那种让他感觉有点熟悉的气味。 终于,哮天回想了起来,那种气味,来自一种药材。中药材有很多种,炮制的方法各有不同,但是这一味药材炮制的手段相当独特,世界上再没有其它任何药材,是这样炮制出来的。 那是很早以前哮天在贵州山区里办事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当地的医生。那里的条件非常差,交通极其不便,山区和外界几乎是隔绝的。在那种地方,医生和巫师是一个概念,医生基本都是巫师兼任的。 那个医生有一个方子,可以安神,镇定,止痛。对于那种缺医少药的地方的人来说,这个方子几乎就是万能的,有什么病,都会吃这个方子上炮制出来的药。 方子的药其实只有一味,叫黄木蒺藜,是一种草本植物的种子。黄木蒺藜本身就有安神止痛的功效,但是用量极其严格,用的恰当,可以镇定止痛,用的过量,就是一种很强烈的致幻剂。 这个用量很难掌控,而且黄木蒺藜的药性特别猛,巫医炮制黄木蒺藜的手法,让哮天感觉新奇,又有些恶心。 巫医一般选几个月大的小羊或者是猪,把它们饿上几天,等肚子饿空了以后,用掺了黄木蒺藜粉末的木薯喂它们。喂完以后,后面就不再让它们进食。这些掺有黄木蒺藜粉末的木薯被消化,最后拉出来,巫医就收集拉出来的粪便。 这个办法很恶心人,不过的确有用,药性猛烈的黄木蒺藜被消化分解了一次,药性就减弱了,再取适量的粪便当药,人吃了以后恰到好处。 气味也是一种记忆,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哮天还记得黄木蒺藜的气味。 寨子里的人说服哮天回来,这么一闹,很多人都醒了,寨里的头人也被惊动,过来跟哮天用手势交流了一番。 手势交流很困难,俩人比划了好久。不过,哮天嗅到带着黄木蒺藜气味的药,就知道,这个寨子里的人平时可能也会用到黄木蒺藜。但他们用药的手法和贵州山区的巫医不一样,是把黄木蒺藜的种子碾碎了之后直接给人吃的。 寨子里的人偶尔有点伤风感冒,或者是外出渔猎采集的时候受了些外伤,就会服用一点带着黄木蒺藜的药。有时候用量恰好,不会留什么后遗症,但有的时候一过量,服药的病人就因为黄木蒺藜的药性,产生幻觉,行止乖张,还具有攻击性。遇到这样的情况,病人只能被控制起来,继续强行灌服带有黄木蒺藜的药汤,这等于是伤上加伤,一旦陷入这个循环,病人就永远不可能恢复正常。 这些人带有攻击性,如果不加管束,可能会伤到寨子里蓄养的牲畜和人,寨子只能把他们拘禁起来,那些看着只有一米高的房子,专门用来拘禁这些病人。 哮天明白了,这些病人深更半夜的发疯,寨子里的人却充耳不闻,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不会大惊小怪。 哮天专门把贵州那个巫医的炼药手法教给了寨子里的人,而且劝说他们,暂时对房子里的病人停药。那些病人本身就没什么大病,只不过因为连续被灌服黄木蒺藜,才会导致死循环。等药一停,几天时间下来,都有很大的好转。 如此一来,寨子里的人对哮天青眼有加,相处的非常好。哮天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后来,寨子里专门派了四个人,把哮天送了出去。 哮天从那片深山中逃出生天,心里立刻就想到了华阳古行的大佬。可以说,这是大仇,那个大佬组局的时候或许已经谋划好了,压根就没打算让哮天他们几个人活下去。被困死在深山中,一百年都不会有人发现,死了也是白死。 哮天属于那种比较老派的古行人,讲究恩怨必报,这个大仇,他是非报不可的。怀着这个念头,哮天来到了华阳。他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只有一个人,而对手在华阳这边根深蒂固,硬拼肯定不行。哮天就在华阳暂时安身,想寻找机会。 这一住就是半年多,哮天是憋足了劲儿的,什么都不干了,专注报仇这一件事。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那个华阳古行的大佬突然死了,是在自家院子里二楼天台上浇花的时候,失足掉下来摔死的。 当我听到这儿的时候,大概就知道哮天要报复的人是谁了。当年老八股里面有一个,据说就是在家里摔死的,那会儿我还不大,事后听人传言,是不是浇花摔死的,我不清楚,不过根据时间和具体情况一判断,就知道这事儿肯定不会错,多半就是那人。 仇人突然死了,哮天意兴阑珊,感觉大半年的时间完全白费。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无意中认识了当时还很小的穆强,就收了穆强当徒弟。 穆强把这件事讲完,我就隐约的猜出来,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你是说,这样的房子,是用来关什么东西的?” “应该是这样。”穆强点点头,说:“连总,你大概也注意到了,这房子的顶,还有墙壁,都非常厚,很结实,小窗上安的是那么粗的铁条,我估计,房子修的这么结实,就是害怕里面关着的东西逃出来。” 穆强的话让我心里猛然一亮,古城修建在不见光的地下,可能并非没有原因。我们遇到的那个怪东西,之前就是被关在这种牢固异常的小房子里的?怪东西得到机会,从小房子里逃出来,然后跑出去,发现了半截狗,把半截狗给杀了? 这么一分析,情况好像真的是这样。不过,这里面有一个很明显的漏洞。 这座古城是谁修的,修建于什么时候,现在不得而知。但大眼一看就知道,这座地下古城,少说六七百年的历史。那个怪东西,六七百年前就被关在这儿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怪东西,可就真的怪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三眼 http://.biquxs.info/

这些奇怪的房子和那个怪东西的问题,就像一个阴影,在心头盘旋不去。说起来,我们是在寻找塔儿湖地下空间的入口,这个古城只是很意外很意外的发现,好像跟我的目的没有直接关系。然而,古城就在塔儿湖这里,不把这里弄清楚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行动,我会觉得不踏实。 “咱们再走走看看吧。”我跟他们两个人说道:“小心一点,不管怎么说,都要保证安全。” 我改变了刚才的主意,暂时没有朝东边的围墙走。这些奇怪的房子,究竟是不是关什么东西的,现在不好说,我认为有必要再探寻一下。 但是,我们不敢朝这一片房子的中间走,陷到里面,再发生什么意外,就更难对付。所以三个人和刚才一样,胡高山引路,我和穆强跟在后头。 胡高山一边走,一边朝那些小屋的窗子里张望。之前看到的几个小房子都是空的,走了一会儿,胡高山冲着我们挥挥手。 走过去看了看,胡高山注意到的小屋里面,好像有一块大木头。 很大的一块木头,估计得有六七十厘米高,几乎把小屋给塞满了。木头显然经过了人为加工,看上去,很像一个大提琴的琴盒。 这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小屋里仅存的东西,这木头是干什么用的,现在很难说。穆强猜测,这些小屋子,或许跟他师父当年在广西山寨里见过的那些小竹楼,有差不多的作用,但屋子里放着这样一块奇奇怪怪的木头,就超出了我们的猜测范畴。 “要不要看看?” “看看吧,已经发现了,就弄明白再说。”我贴着小屋的墙,绕到了窗户的另一边。这边是小屋的门。门也特别的小,而且,门的门栓是在外面的,也就是说,屋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可以想想的到,如果这个小屋真的用来关什么东西,那么把东西丢进去,人在外头插上门栓,里面的东西就不可能打开门。 这是原木的门,很厚,外面还裹着一层铜皮,起到了加固的作用。除了门栓之外,门上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凹坑。 这个凹坑,可能是用来从外面顶一根门杠,门栓加上门杠,双保险,屋门本身又加固过,我想象不出来,从小屋里面需要迸发多大的力量,才能强行破坏这道门。 周围的空气有一点潮,门栓早就锈死了。胡高山和穆强用撬杠弄了半天,才把门栓给弄出来,门栓拔掉,屋门就打开了。小屋本来就小,那块木头摆在里头,人就钻不进去。我们三个人齐心协力,把那块木头从里面给拖了出来。 木头落地时的声音,有一点不正常,穆强蹲下来看了看,抬头对我说:“这不是块木头,里面是空的,可能用来装什么东西。” “装什么用的?”我拿出手机,把这块木头,还有小屋全都拍摄下来。 “我估计,应该是装活东西用的。”穆强指着木头上面的几个小窟窿,说:“看着像是木头的虫眼,其实不是,是钻出来的,用来透气。” “打开看看。” 从透气孔望进去,什么也看不清楚,穆强和胡高山就开始动手,把木头打开。 事实上,这是一个做工很粗陋的大木箱子,在木头的一侧,有一个样式很古朴的类似插销一样的东西。拔掉小拇指那么粗的铁条,木头就从中间打开了。 天女散花一直都在我手里,当这块木头被打开的时候,我的头皮一麻,下意识的就扣紧了扳机。 穆强的猜测没有错,这块木头,或者说这只笨拙的木箱子,果然是用来放东西的,而且是活的东西。 木箱子里有一个人,平躺在那里,已经死掉了。尸体没有腐烂,水分全部蒸发,只剩下一层干皮,包裹在骨头外面。 尸体的头发很长,身上穿的是一种粗麻布似的衣服,衣服是暗红色的。 穆强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下坑的人,跟古尸时常打交道。他慢慢用撬杠翻动了一会儿,从尸体身上看出了一点线索。 尸体穿的衣服,是一种树的树皮做的,这种树主要产自青海,树皮纤维丰富细密。染布用的染料,应该是一种叫赤红的石头。 “这应该是具女尸。”穆强说:“应该是。” 我本来以为,被这样层层拘禁在小屋子里的东西,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没想到,只是一具女尸。女尸一脱水,体型就缩小了很多,不过,现在还是能看到她生前的身体比例。我感觉比例很正常,她活着的时候,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七左右,腿比较长,双臂的长度也在正常范围内。 换句话说,这就是个很普通的女人。 但是,这个推测又不太符合我们构架出来的逻辑链条,如果只是个很普通的女人,没有必要花这么大的功夫,给关到小屋里。 “你们觉得,会不会是一种刑罚?”胡高山在旁边小声说道:“我记得在哪儿看到过,好像是蒙古?几十年前还有,把人关在一个大木头盒子里,只露出头,人出不来,逃不掉,最后会被而死。” 我不知道胡高手说的有没有道理,但是凭自己的想象就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个笨拙的木箱子的内部空间非常有限,把一个人塞进去,再锁上箱子,就等于人在里面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那种狭窄到极点的环境,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人抑郁,发疯。 “连总,不对。” 穆强在我和胡高山说话的时候,用撬杠把女尸的头发扒拉了一下,头发特别长,估计是太脏的原因,结成一缕一缕的。把头发扒开,就露出了女尸很完整的一张脸。 脱水的尸体,大概已经看不出尸体生前长的是什么样子。不过根据颅骨的大小来分析,是很正常的比例,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看出哪儿不对了?” 穆强拿过胡高山手里的手电,直接照到了女尸的脸上,然后用撬杠指了指,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穆强所指的地方,是女尸额头的部位。 当手电在这么近的距离直接照射过去的时候,女尸整张脸上的所有细节,都能看的清楚。经过穆强的指点,我看着看着,就觉得脑袋一大。 女尸的额头的正中间,有一个大概两厘米长的凹陷。如果只听穆强讲述的话,我会认为,女尸生前可能受过什么很严重的伤,甚至导致了额头的凹陷变形。 只有自己亲眼看到,才会知道,这个大概两厘米长的凹陷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眼睛,一只竖眼。 也就是说,这具从哪个方面看起来都很正常的女尸,有三只眼睛,三眼女尸。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女尸的三只眼睛有什么用处,现在不可能知道了,但这百分之百是她被拘禁在这里的原因。就因为她跟普通人不一样,长着三只眼睛,所以才遭到了这样的厄运。 地下古城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又是什么时候彻底被遗忘的,我猜不出来。只不过,这具女尸的命运,已经定格在了漫长的岁月中。她很可能是活着的时候被关在这里,然后死到了木箱子中,一直到古城荒芜,对她被关着的木箱子以及小屋,都无人问津。 三只眼睛的女人,三只眼睛......我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像这种脱水后的尸体,在塔儿湖这种地貌环境里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我以前在胡杨河故道那边发现的古商队,基本都是这样的干尸。 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具干尸,能像这只三眼女尸一样,带给我很深的心理恐惧。我本来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对尸体具备免疫力的人,只不过看着三眼女尸,我的心一直都在不停的狂跳。 我有点心虚,也有点害怕,我很害怕在我们三个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女尸额头上已经干涸成了一个凹陷的竖眼,会悄悄的睁开。 “三只眼睛。”胡高山肯定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尸体,但这个年轻人胆子比我大,他不仅没有害怕,而且还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蹲下来仔细的看了一会儿:“二郎神不是也是三只眼吗?” “你想说什么?”穆强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把三眼女尸拍摄下来。 “二郎神是叫杨戬对吧?这个女的,是二郎神的妹妹?杨小妹?” “杨你妹的小妹。”穆强把手电塞给胡高山:“我都不知道你这样的智商是怎么混到古行里来的。” “强哥,别生气,我就是随口说说。”胡高山接过手电,咧嘴笑了笑。 我没心听他们俩在这里扯,我的心一直都在噗通噗通的跳动,而且眼皮子好像也跟着跳起来。这具三眼女尸的来历,已经不可能查明了,但是,三眼女尸让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三眼女尸再怎么不正常,只需要一个这样的小屋子,就能把她禁锢在里面。而这座古城里,这样的小屋少说也有二三百间,如果没有那么大的需求,是不可能造这么多屋子的。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三眼女尸还活着的时候,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第二百七十四章楼顶 http://.biquxs.info/

一想到这儿,我就感觉这个沉睡在地下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古城,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阴森之气。 我现在产生了一个想法,顺着这个古城,把能走的地方探索一遍,如果古城的规模不大,除了这些奇怪的房子,就没有别的正常民居的话,那么大概可以肯定,修建这个地下古城的目的,实际上就是关押拘禁三眼女尸这样的人。 我们三个人索性就顺着现在这条路一直朝前面走,一边走,我一边暗中计算着这些房子的数量,从我们进来到现在,大概有十来排这样的房子,每一排的间数不等,估计得有五六间的样子,走到这儿,差不多有五六十个这种小房。 胡高山在前面探路,同时还在观察着边缘的房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一路走一路看,房子都空了,暂时没有发现什么。 这样走了约莫有两百米,一堵围墙挡住了去路。围墙是用那种巨大的石块垒砌的,很高。胡高山征得了我的同意,徒手朝上面攀爬。这种石头墙虽然高,但能借力的地方很多,只要稳住心神,就能爬上去。 胡高山爬上去之后,在墙头朝那边看了看,扭头对我和穆强说,这边到头了,墙外面是一片凌乱的石头地,已经脱出了古城的范围。 果然,这个古城的规模很小,跟同时期其它中西亚地区的古城相比,小了不少。等胡高山下来了以后,我们又顺着这堵高大的围墙朝前面走。因为已经涉足到了相当陌生的地方,我们非常的谨慎,唯恐那个怪东西会搞突然袭击。 不过,怪东西把我们搞怕了,我们肯定也把它给搞怕了,它在攻击我们的同时,肯定也有很大的顾虑。 和预判的差不多,那座高大的钟楼,是古城的中心,不管朝哪个方向走,大约都是二百米左右。那种非常奇怪的小屋,平均的分布在古城里,总数应该有三百多间。 在探索期间,没有发现那种比较正常的住人的房子,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古城里,也没有生存不可或缺的蓄水池。只在最东北角的地方,看到了两个不太大的池子,池子已经干了,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存水的,即便存水,也存不多。 “这里的空气有点潮,可能在不太远的地方有水源。” “但是没有住人的房子。”我还是坚定自己的念头,这个古城,不是用来住人的。 我们用了很长时间,把古城走了一半儿。可能是这里曲折的环境影响了信号,地面留守的人和我们联系的时候,对讲机的信号始终不好,不过通过断断续续的呼叫,彼此的情况都很安全,没有什么危险。 “去那个钟楼看看吧。” 我们走到了钟楼的东侧,整个钟楼可能都被一堵三四米高的围墙给围着了。围墙上有一道门,门很厚实,不过没有上锁。 钟楼是古城的中心,越过那堵围墙之后,我看见在钟楼的下面,有并排两间小屋。这两间小屋虽然简陋,却是很正常的房屋,屋子里是空的,只有角落中遗留着一些零碎东西。 我们找到了一个破损的水壶,一个碗。水壶和碗都是黑陶的,反正在我的印象里,中亚地区一般不使用黑陶。 显而易见,钟楼下面的两间屋子,住的可能是正常人,多半是敲钟的人,也负责维修钟楼。 钟楼很高,三十多米,这么高的钟楼,只要钟声一响,就能覆盖整个古城。 这座钟楼修的非常结实,深埋在地下,可能从来没有受到过自然环境以及外界的影响。我抬头看了看,实在太高了,这就等于站在一个漆黑的环境里,站在一栋大楼的下面去仰望十楼,不可能看的清楚。 我们三个人蹲在地上暂时休息一下,穆强又用衣服蒙着,点了两支烟,递给我一支。胡高山是个好同志,没有烟瘾,但他自己说,平时喜欢喝两口。 “连总,这个鬼地方,反正到处都透着一股邪气。”穆强朝钟楼的上面努了努嘴,说:“咱们现在走了一半儿,估计剩下那一半儿,情况也差不多,如果这个古城,就不是用来住人的,那修这么高的钟楼干什么,敲钟给谁听?” “对啊。”我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感觉疑惑的地方,三十多米高的一栋建筑,在那种条件落后的时代里,修建起来相当的麻烦,古人要做什么实质性的工程,那肯定是有用,否则不会白费力气。 如果这个古城不住人,那钟楼的钟声到底是给谁听的?难道是给那些被关在小屋子里的怪东西听的?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我抽着烟,就打算到钟楼上面去看看。 “连总,还是我去吧。”穆强把烟头捏灭,装进兜里,说:“我看看,不知道钟楼里面的楼梯坏了没有。” 我有点犹豫,很多事情光靠别人讲,可能不直观,不如自己亲眼所见。穆强可能知道我的心思,他说自己先上去查探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通知我。 钟楼下面的门一拉就开,里面是一道盘旋而上的楼梯。穆强慢慢的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旋转楼梯里,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看见一些光线的余光。 钟楼里的情况应该比较平静,穆强一直没有传回危险信号,等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钟时间,他给我发来了信号,示意一切正常。 我让胡高山守在外面,自己从钟楼的门钻了进去。楼梯是木板铺的,木板经过了一些处理,结实耐用,就是有些木板可能被发潮的空气腐蚀了,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听的人牙根发痒。 从下面走到钟楼的顶端,其实比爬十层楼还要高一些,我爬上去的时候,穆强正在塔顶朝四周张望。 我本来以为爬到塔顶,就能看见悬挂在上面的大钟,但没有大钟,钟楼的塔顶空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没有,我上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穆强回应道:“不过,这边有些东西。” 钟楼的顶端,围着一圈很粗的铁条栏杆,每一根铁条几乎和我的大臂一样粗。在靠着北边的方向,有一些还没被拆走的东西。 那是一套相对来说比较精密的滑轮组,所有的零件都是铜制的,已经长满了锈。一个和篮球直径大小差不多的主滑轮上,还有一根很粗的绳子。这种绳子,叫三合绳,每个地方制作三合绳的原料不一样,不过作用都大同小异,三种或者三种以上的材料拧在一起,可以保证绳子柔韧,结实。这样的绳子也叫抬棺绳,是古代最结实的绳子之一,一般只在出殡抬棺的时候用。人们都认为,出殡的棺材如果中途落地,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所以拦腰兜在棺材两头的绳子一定不能断。 “这么粗的三合绳,承重至少一吨。”穆强伸头朝下面看了看,说道:“有人从这上面吊了东西下去。” “是把钟楼上的钟给吊下去弄走了?难怪钟楼上面怎么看不到大钟。” “我觉得吧,咱们开始的时候认为这是个钟楼,就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这个观念可能是错的。”穆强说道:“这个高塔,可能不是钟楼。” 穆强这样分析,是因为一般的钟楼楼尖处,是很坚固的地方,因为要用来悬挂大钟。那种大钟,少则上千斤,重的还有一吨多的,那么沉重的大钟,如果钟楼的塔尖不结实,挂两天就塌了。 而我们现在身处的钟楼顶部,没有挂钟的地方。 “这儿。”穆强朝地上照了照,说:“这明显是个底座,原来肯定放的有东西。” 那个底座,是石头雕凿出来的,三四十公分厚,可能确实和穆强说的一样,底座上本来放着东西,而且是很沉重的东西,最后被人给弄走了,就是借用那套没有拆走的滑轮组弄走的。 我陷入了沉思,楼顶的东西已经被弄走了,而且除了这套滑轮之外,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不可能知道,被弄走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我想得到,那一定是个很重的东西,从狭窄的塔楼内部不好搬运,所以才会冒险从这个地方直接吊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闪了一下,顿时想到了那尊铜像。 我望着楼顶的那个底座,感觉如果铜像放在底座上,应该是很合适的。 我现在思考的,只是一个假设。如果说,这套滑轮组弄走的,就是那尊铜像的话,那么,铜像在往下吊送的过程中,可能出了一点意外。或者是绳子不堪重负断裂了,也可能是绳扣松动,结果导致铜像吊到一半儿的时候脱落,直接摔了下去。 这一摔,就把铜像给摔裂了,头颅和身躯崩离。也有可能铜像着地的时候,耳朵也断了一只。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不过,如果不是出现了意外情况,谁也不会好好端端的铜像给砸掉。 但是,按照这个推理继续推敲下去,就产生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那尊铜像,被放在这么高的地方,有什么用意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变声 http://.biquxs.info/

很多问题现在已经查不清楚了,我就觉得自己很贱,发现个地方就非要看个究竟,看来看去,除了一脑袋浆糊,别的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我对自己的猜测,还有几分信心,直接线索是没有了,旁支线索所推测出来的结果,不一定没有一点道理。我和穆强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塔顶真的没什么可看的了,就从原路回到地面。 回到地面之后,我就马上绕到钟楼的北侧,在地上仔细的搜寻。钟楼这边的地面,是经过修整的,铺的全都是那种整块整块的石板。在钟楼北侧,我果然看到了地面上两块石板被砸的粉碎,留下了一个直径在三四十 看着上官凤对悄声的对他说对不起,他只能忍着心痛,回以她一笑,虽然有点苦涩,但他不希望看着她难过。 在王羽和亚瑟惊奇的目光之中,柳梦瑶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来了一个红色的锦囊。 若是毁灭兽想要活下去,在王羽成长的这段时间之中,毁灭兽有无数的机会下手,将王羽甚至是人类全都毁灭。但是毁灭兽没有下手,而是选择了让王羽成长。 路胜操纵着心相世界,在虚无黑暗中,对着刚刚发现的一个黑色宇宙狠狠咬下一口口。 ps:今天的问题是,在本章中,落天又得到一把融合元素法杖的顶级法杖,它是什么法杖! 上官冷逸听到紫烟这样说,这才放下心,要说不嫁他,那嫁给谁去?那个娘娘腔贾超? “药呢?”感激放在心里,熊筱白牵扯嘴角,想要以笑容告诉他不要那么担心。 金云墨耸肩,齐凛的母亲是英国人,是英国的有名企业董事长,父亲齐贺在德国的身份更不能说,他撇下这些自己出来该说他有个性还是傻? 一向不喜欢迁就别人、不喜欢被别人打乱自己时间安排的熊筱白,可以说是做了一个很大的让步。昨天晚上的安维辰,为她做了很多事,这也算是投桃报李吧。 此刻楚殇竟然有点憎恨轩辕夜,他不知道轩辕夜是怎么照顾上官凤的,竟然能让她的身体虚成那样。 朱攸宁闻言就眯起了眼睛,心思飞转之间,意识到蔷薇要做什么,她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杀!”回过神来的越卒狂喊着,冲击更加迅猛,这次轮到到他们斩杀失神的秦军。 泰日天同志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我行我素,抱着一只玩具正在那里努力的做着前后运动。 大礼堂的中心依然还是用来直播提督们战斗的投影仪,不过在礼堂左边有一大块地方被单独用屏障给隔了起来,这是因为这一部分地方要用来放置虚拟实战舱。 朝廷有制度,十里建一亭,专门给行人休息,早先还有亭长这一职务,虽然位卑,却能管辖附近十里乡土。 顾葳蕤觉得季笙没有说实话,但季笙瞒着她,必然是因为实话更残酷。 接着,天神圣人天麟手握一口黄金战刀,一刀横扫时刀芒挤满虚空,不远处一颗星辰被刀芒扫过,当即就解体,而后炸裂。 他们来的算是晚的,如今各部门的掌柜已经聚齐,二叔朱华章也已经在首位端坐了。 同时,秋少白的五脏六腑通彻,堪比血色水晶一般的美丽,鲜红的血肉流淌着神霞,像是一种瑰宝。 “是!指挥官!”那边的雪落也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凉气,最后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空气中除了黑水的腐臭外,还有其他一些复杂的气味,但是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臭味遮盖了所有的痕迹。 老窦真是要拼了——他也就二十来万兵,现在基本能动弹的全拿出来跟翟让斗气了,难道他不过了,就不怕老罗再抄他老巢一次? 第二百七十六章一枚钉子 http://.biquxs.info/

胡高山的声音很低,可是那明显的女声,已经让我后背一阵发寒。我掀掉毯子就站了起来。 胡高山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坐在那里抬头看着我。这次原四海给我选的四个人都是靠得住的,本事大小先不说,最起码不会耍花招。我很清楚,胡高山有问题了,但是我望向他的时候,感觉他的眼神和表情,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想起了以前和小毛一起行动的时候,他跟我讲过的班达觉,那种传自古时的象雄秘术。胡高山声音的变化,很像是被班达觉给附体了,可他的表情没有变,甚至连最容易被影响的眼神都似乎没有异常,这只能说明,附体的是一个班达觉的顶尖高手。 营地的人都在熟睡,我迟疑了一下,没有喊人。现在就算把人全都喊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帮帮我......” 胡高山坐在原地,又小声说了一句。这是很明显的女人的声音,但是口音很怪,而且生硬,听起来有一点点像是甘陕的方言。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被放在营地外面的三眼女尸,三眼女尸用一块帆布给盖住了,现在看过去,帆布还是盖的好好的。但事情很明显,胡高山的变化,跟这具三眼女尸不可能没关系。 我也不知道现在该紧张还是该庆幸,三只眼睛的女尸,本身就很不正常,我把它带回来之后,暂时没敢乱动。这会儿果然就发生了异样的情况,如果当时手欠,真动了这具三眼女尸,现在是什么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胡高山一直没有别的动作,还是坐在原地。我镇定下来,重新朝原位走了一步,蹲下身子,看着他,问道:“帮你什么?” “钉子.......”胡高山看着我,说:“把头上的钉子取出来......尸体烧掉......” 这两句话算是比较长的,我听了之后,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胡高山此刻的话音,就好像一个外地人,跑到了西北地区,学了当地人说话,但学的又不完整,口音显得笨拙又生硬,好在还能让人听懂。 我慢慢的走向了帆布下的三眼女尸,掀开帆布之后,尸体好端端的留在原地,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看看三眼女尸,又看了看胡高山。 “钉子......”胡高山站在我身后,又补了一句:“钉子取出来......” 我觉得身上很冷,深更半夜,别的人都在熟睡,就剩下一个守夜的大老爷们,突然用这种尖利的女声跟自己说话,想想就头皮发麻。 一时间,我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转念想想,三眼女尸并没有搞怪,只是通过这种比较特殊又比较吓人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我仔细的看了看,三眼女尸的头发很长,需要把头发扒开,才能看到更具体的情况。 看了一会儿,在三眼女尸后脑偏头顶的地方,我看到了一颗和纽扣一样的东西,结结实实的镶嵌在头皮上。 在手电微光的照耀下,这颗纽扣一样的东西闪烁着青铜特有的铜锈暗光。 纽扣一样的东西是青铜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铜像一样,是那种什么永生青铜。我依然有点犹豫,因为我现在无法断定,如果真的取下这个东西,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这个东西,是一个类似封印的东西,那么取掉之后,可能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帮帮我......”胡高山站在我身后,又小声的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解脱......” “你为什么有三只眼睛?”我问道:“那个地下古城,是专门用来拘禁你这样的人的?古城是谁修建的?” “帮帮我......” 胡高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反复的请求,让我帮帮她,取掉后脑上的那颗纽扣。我打定了主意,如果不问出个所以然,就不会动手。 渐渐的,胡高山的话音中,已经充满了哀求。这种哀求,仿佛刺中了我心中最柔软也最容易被触动的地方。我听着这声音,就感觉声音的主人仿佛沉入了地狱一百年一千年,承受着不能承受的苦痛。 “我只是问一问,你为什么有三只眼睛。” 胡高山不说话了,但是,手电的微光映照着那颗纽扣,纽扣上面的铜锈,仿佛一瞬间就全部脱落。纽扣上面,有一个很小但是又很复杂的图案。 嗡...... 一种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缥缈之音,充斥在耳廓中,那种声音,就好像用梵音吟唱出来的佛咒。吟唱声如同在岁月的长河中漂荡了无数岁月,若有若无,一瞬间,这种缥缈的声音就笼罩在整个营地之上。 随着这一阵缥缈的声音四散漂动,营地里那些熟睡的人,一个一个的慢慢站起身。每个人好像都没有苏醒,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微微的耷拉着脑袋,我甚至还能听到老王在打呼噜。 谁都没有察觉,谁都没有惊醒,所有人站起了身,却还在睡梦中徜徉,包括最机敏的穆强和鲁智深,也未能幸免。 我的眼睛睁大了一圈,这很明显是一种警告,或者说胁迫。三眼女尸在传递一个信息,她能让营地里所有的人在睡梦中站起身,也就能让他们做别的事情。 “停!”我低低的说了一声:“可以商量!” 那种缥缈的吟唱声,立刻中止了,从营地里站起来的人重新钻回帐篷和车子里,睡的稀里哗啦。 不知不觉间,我的额头全都是冷汗。 “帮帮我.......” 那种带着哀求的声音,又一次从胡高山的嘴巴里传了出来,我紧张的思考着,不拔掉三眼女尸头上的这颗青铜纽扣,她就有毁灭整支队伍的可能,拔掉纽扣,其后果,我无法猜测。 但是可以肯定,我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了。 我猛然一咬牙,想把三眼女尸后脑上的铜纽扣抠下来。 这肯定不是纽扣,更像是一枚钉帽很大的钉子,钉子结结实实的嵌在骨头里,仿佛跟三眼女尸的头部长到一起了。用手很难抠出来,我拿了螺丝刀之类的工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算起出这枚青铜钉子。 钉子其实并不长,很短,当钉子起出来之后,钉子的末端,有很多很多细的和蛛丝一样的铜丝,也被带了出来。我知道延展度最好的金属是黄金,青铜是一种合金,应该不具备这么高的拉伸性,可是,一根一根细的蛛丝一般的铜丝就在眼前。 铜丝很长,好像深入到体内的肌肉和脉络骨骼中,轻轻一扯,铜丝就断了很多。 这么细的铜丝,是经不住这样拉扯的,所有的铜丝全断了,只剩下那个样子很奇怪的青铜钉子在我手里。 “尸体烧了........”胡高山在旁边尖声尖气的小声说道:“这枚钉子,可保你平安......” 我不知道这钉子是什么东西,三眼女尸的请求,是烧掉尸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猛然间想起了瞎三儿死去的时对我的请求。 瞎三儿的请求,也是烧掉他的尸体,因为只有烧了尸体,他才算真正的从那个痛苦的轮回中挣脱出来。 我意识到,三眼女尸,应该也是这个目的。 她死了很久了,尸体已经变成了这样,但她的意识还在。这是很难理解的现象,小毛以前跟我说过,就算学会了班达觉,也不可能把意识长时间的保存在腐败的躯壳中,除非是那种通天彻地的人。 不由自主的,我就注意到了手中那枚样子很奇怪的青铜钉。这枚钉子不仅奇怪,而且,钉子的末端有千丝万缕的细铜丝,这些铜丝,已经长到了三眼女尸的体内。 我琢磨着,三眼女尸的意识能保存这么长时间,跟这枚钉子,一定有什么关系。 我把三眼女尸用帆布兜着,拖到了很远的地方,然后跑回来,在装着给养物资的车里取了一点汽油。 汽油浇上去,打火就点燃了。胡高山站在我身后,目不转睛的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三眼女尸烧的很快,随着火焰的吞噬,甚至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当火快要烧完的时候,我仿佛又听到了那阵来自四面八方的若有若无的吟唱。 此刻的吟唱,似乎是一个人,在生命即将终结之前的轻语。没有遗憾,没有执念,只有一种我走了,再不会回来的淡然。 缥缈的声音,只持续了短短两分钟,当三眼女尸的尸体化为乌有的时候,声音也消失了。 “连总.......”身后的胡高山在这时候猛然间打了个哆嗦,像是从一场梦中惊醒了一样:“怎么........咱们怎么在这儿.......” “你小子是不是有梦游的毛病。”我没办法把实情告诉胡高山,只能敷衍过去:“正守着夜,你就来回的乱晃荡。” “不可能吧,我没有这毛病啊.......”胡高山显然也晕了,一头雾水。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看刚才三眼女尸被烧尽的地方,又捏了捏手里那枚奇怪的青铜钉子,把它收了起来。 我朝营地那边走,胡高山也尾随了过来,一直到这个时候,他都没能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七十七章人或物 http://.biquxs.info/

营地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胡高山坐在那里,冥思苦想。我跟他说了会儿话,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他去睡觉。 “连总,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了?”胡高山一脸懵逼,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儿跟我探讨:“我总觉得刚才是有事。” “有事你还能好端端的坐这儿跟我说话?滚犊子,睡觉去。” 胡高山不敢啰嗦了,嘀嘀咕咕的跑去睡觉,我在这里守夜,一直守到天色发亮。营地里的人前后醒来,地中海睡的俩眼都肿了,等吃过早饭,地中海就在营地来回的转圈。 我以为他在锻炼身体,但是转了好一会儿,地中海跑到我身边,一边抽烟一边小声问道:“这两天我有点累,昨天晚上睡的太死了,一夜都没醒,是不是发生事情了?” “干嘛这么问?” “那个三眼女尸不见了。”地中海回头看了看:“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你还真是鸡贼。”我也不想瞒着地中海,把前后经过和他说了一遍。 “啧啧。”地中海咂着嘴:“可惜了。” “可惜啥,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那肯定是都想要啊。”地中海拍了拍我,说道:“那个三眼女尸,或者说地下古城,你看还有没有搞头?” “应该有。”我想了想,通过三眼女尸这件事,再加上那座不是钟楼的钟楼,都让我对地下古城产生了很浓厚的探索欲,古城还剩下一半儿没有走,今天势必要把它走完。 吃过早饭以后,我和地中海都没有把三眼女尸的事情说出来,老王和宁小猫他们不会注意到这个,穆强嘴巴严,即便感觉到什么,也不会问。我把昨天那三个人召集过来,又商量了一下去古城的事,胡高山满不在乎,估计是昨天走的太顺了,让他的警惕心尽失。 “你给我机灵点!”穆强用力在胡高山脑袋上拍了一下:“别不当回事。” “明明就是没事,何必自己吓自己?”胡高山没有穆强的那些经验,觉得昨天顺,今天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你小子,非要等脑袋掉了,那时候才去后悔?”穆强感觉胡高山这种态度很要命,唰的一下子掀开自己的上衣,指着小腹上一道已经愈合很久的伤疤:“这就是我当年吊儿郎当,做活的时候留下的纪念,你也想留一个?” 穆强小腹上的伤疤痊愈是很久了,但现在看着都有点吓人,可以想想,当时他受伤的时候,几乎跟开膛破肚差不多,估计差点就挂了。 胡高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老老实实的跟着我们来到了昨天发现的那个小洞。一夜过去,小洞平静如旧,胡高山在外面准备了一下,就钻进小洞,在前头探路。 我们照旧留下那个伙计在洞口守着,然后从小洞进入古城。古城就剩下一半儿没有走过,胡高山找好了方向,选了两排小房子之间比较宽阔的地方慢慢的向前走。 胡高山还是没有特别谨慎的意思,估计天性就是这样,穆强在后面摇了摇头,人的性格如此,光靠别人劝,是劝不动的。要么,就彻底的退出古行,去找一个正常点的工作,要么,就非得狠狠的吃一次亏才能长记性。 事实上,我也感觉到了,胡高山不太适合做这种事,他虽然胆子大,人也算机灵,可是胆大的同时,心也太大了,拿什么都不当回事。 我们和胡高山保持了大约五六米的距离,从这两排小房子走过去的时候,胡高山透过一个小房的窗户,看到里面有一块我们之前就见过的大木头,或者说,笨拙的木箱子。 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一看到这个木箱子,我就知道里面可能会装着什么东西。三个人绕了路,从小房子的窗户绕到正门。古城所有的小房子全都是那种构造,不过,这扇小门外面的门栓已经彻底锈死了,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弄开。 沉重的木箱子被我们拖了出来,胡高山打着手电帮我们照明,我和穆强把木箱子给打开了。 在箱盖被打开之前的一瞬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人们常说的薛定谔的猫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能因为发现过三眼女尸的原因,我下意识的就觉得,木箱子里面放着的,会是很奇怪的人。可箱子没有打开之前,里面到底是什么,谁都不会知道。 穆强把箱子打开了,手电的光线很明亮,在箱子打开的时候,我的眼神就顿了顿。 “这是什么?” 箱子里面有一点稻草,稻草里面,有一截大概一米长的东西。这个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古城这里的空气比较潮,稻草和箱子内侧长满了灰黑色的霉菌,这个一米来长的东西,就如同一只大号儿的发霉的冬瓜,又像是一颗奇形怪状的土豆。 三眼女尸给我了相应的教训,我不敢再随便乱动这个东西了。但是有一点已经可以确认,这个地下古城就如我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专门用来存放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这东西瞧着恶心吧唧的。”胡高山站在我们后面,举着手电说道:“强哥,这是个啥,值钱不?” “别老是惦记值钱不值钱。”我头也不回的对胡高山说:“咱们这趟过来,不是找货的,管这个东西值钱不值钱,就算值钱也不能带回去卖了。” “连总,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胡高山赶紧认了错,穆强低着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跟我说:“连总,我觉得这不是个东西。” “那是什么?” “是个人。” “人?”我感觉说不出的诧异,三眼女尸是很奇怪,但长的好歹是个人模样,只不过比普通人多了一只眼睛,然而眼前这口木箱子里的东西,那简直就没有人的样子。 “应该是个人。” 穆强从腰里抽出了一根一米来长的撬杠,轻轻把箱子里的稻草和杂物拨到一边儿,撬杠的一端被砸平而且磨利,和刀刃一样。穆强在这个东西上轻轻刮了刮,顿时,一片好像附着在上面的带着霉斑的污垢,就被刮掉了。 紧接着,穆强又把所有的稻草全部弄到一边儿,从包里取出一瓶水,哗啦都浇到了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身上。 被刮下来的污垢残渣,被水冲掉,这一瞬间,我的眼神儿就停滞了,感觉头大如斗。 这个东西在没有被清理之前,好像就是圆滚滚的一截,但是经过清理,我陡然间看到,在这个东西上面,有两只细的和筷子一样的手臂,还有两条同样粗细的腿。手臂和腿尽管是脱水干枯的,然而只有这么细,长度估计最多七八厘米的样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可能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比例的人。这样的手臂和腿,实际上已经没有真正的用处,就跟退化之后的某些器官似的。 经过穆强的清理,我看到这截一米来长的东西上,有依稀可见的五官,人的身体比例长成这模样,就不要提五官是什么样子了,什么样子的五官安到这个人身上,都会跟鬼一样。 “三只眼睛。”穆强用撬杠在这东西上面指了指:“这是一只竖眼。” “这是外太空生物吧。”胡高山完全惊呆了,这种长相的人,单凭自己的想象,是完全想不出来的。 “连总,看起来,你的推测好像很有道理。”穆强收回撬杠,朝左右看了一眼:“这个古城里的东西,够奇怪的。” 我没有答话,只是在回想今天凌晨的事情,那具三眼女尸的后脑,有一枚样子很奇怪的青铜钉,我当时就推断,三眼女尸的异样之处,是不是跟青铜钉有关系。 而现在,恰好是个验证的机会。 “来,拿撬杠来。”我把胡高山身上的撬杠拿过来,让穆强帮忙,用两根撬杠把箱子里这个看着就让人做噩梦的东西翻转了一下。 这样一翻过来,有些痕迹就比较明显了。这东西,或者说这个人已经处于脱水状态,我们能看到它的背后凸起的一整条脊椎骨。 这个东西没有头发,比地中海的脑袋都干净。等翻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它的后脑偏头顶的地方,有一个和三眼女尸头顶几乎一样的纽扣般的青铜钉。 果然是这样! 这个怪人的后脑也有青铜钉,我用刀子把纽扣一般的青铜钉慢慢起下来,等到短短的钉子被取出来的同时,钉子的一端,立刻牵引出了成百上千跟细如蛛丝一般的铜丝。 可以说,这一幕跟我拔出三眼女尸头顶的钉子的情景一般无二。这些细的和蛛丝一样的铜丝,都已经长到这个怪人的身体里了。 青铜钉上的铜丝断了不少,剩下的被我用刀子给割断了。青铜钉的钉帽上,都是铜锈,不过凭我的观察,钉帽上的图案,和三眼女尸那枚钉子上的图案,不太一样。 第二百七十八章咒 http://.biquxs.info/

我还记得,三眼女尸借胡高山的口,和我说过,这枚青铜钉,能保我一命,我暂时不知道钉子怎么保命,但我相信,这肯定不是普通的钉子。 “这个,咱们要带回去吗?” “不带了。”我不敢再把古城里的东西随便带回去,唯恐会殃及营地里的人。青铜钉已经取掉了,我和穆强合力又把箱盖盖上,重新抬进小屋。 等到这一切做完,我没有急着走,学着穆强的样子,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我自己捋了捋思路。 很多线索都是我自己根据蛛丝马迹琢磨出来的,不一定对,但起码我自己觉得有道理。这个地下古城修建在这儿,为了存放,或者说拘禁三眼女尸之类的人。就因为有很多三眼女尸这样的人,所以才会修出这么多的小房子。 可是现在,很多房子都空了,里面被拘禁的人,或许已经让带走了。大概是离开时比较匆忙,也或许是别的原因,遗留下了一些木箱子。遗留的木箱子肯定不多,我们走遍了半个古城,也只发现了两个。 我突然感觉到,古城钟楼最顶端所放置的东西,也就是那尊铜像,会不会起到了一个类似于镇压的作用。铜像位于那么高的地方,如果它真有这样的作用,那么就可以覆盖整个古城,毕竟古城的规模非常小。 我跟穆强讨论了一下,他也想不出更多的线索来,这个事情,只能先放一放。 我们重新绕回了原路,这排小房子后面的路比别的地方宽一些,走着可能会让人心理上感觉更安全。走到路的尽头,我们又看到了很高大的围墙,这说明,古城也到尽头了,翻过这道围墙,就等于离开了古城。 三个人转身离开围墙,朝南边拐了一下,等又走过一条两排小房子之间的过道之后,我们看到了几间很正常的房子。 这种房子没有什么构造上的特点,就是个住人的地方,修建的很随意,不过房子特别结实。房子大概有三米半高,跟普通的民居高度差不多,几扇门都是虚掩的,一推就开。 房子里面的东西基本都被搬空了,不过,还留下来一些黑陶,全是生活用品,诸如水壶和陶罐。 情况其实是比较浅显的,这座地下古城,很像一个暗不见天日的监狱。三眼女尸,还有刚才发现的冬瓜一样的人,是监狱里的囚犯。有囚犯,就会有管理者,我估计,管理者可能是正常人,平时住在这几间正常的房子里。总不可能一个监狱全是犯人,没有看守。 同时,这些看守可能也负责日常,几间房子里能住下大概十三四个人。这十多个人负责一个古城的大部分工作,肯定非常繁重。 这几间正常的房子的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库房。库房里没有别的东西,全都是罐子,大概有两三百个。罐子差不多一米多高,胡高山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凝固了的油。古城是完全处于地下的,那些犯人可能无所谓,但是看守需要照明。这就得预备大量的用来照明的灯油,这些罐子里,显然是动物脂肪,具体是什么动物的脂肪,我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猜。 罐子很沉重,而且离开古城之后,这些燃油的价值也不大,没必要带走,所以被遗弃了。 我很想在这些房子里找到一点有文字或者能证明一些事情的东西,可是屋子被收拾的非常干净,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除了几个黑陶器皿,就再没有别的。 穆强说,这种黑陶,在内地不多见。陶器的归类,主要鉴于烧陶所用的土。不仅仅是内地,就包括边远地区,黑陶都很少,只有藏地的某些地方,习惯烧制黑陶作为炊具。一直到现在,还有极少数的黑陶艺人生活在藏地。 穆强提供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古行有时候也会有人出一些陶器,混古行的人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某些货物,但关于货物的知识,必须要懂。 如果他说的这些可以引为证据的话,那么大概能得出一个结论,修建这座古城的人,最起码这些看守,是从藏地来的。 很自然的,我就想到了古象雄。 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猜测,中西亚地区跟象雄的版图隔的还远,但是象雄人的足迹,已经从很早以前就留在了这些地区。这已经是经过验证的详实证据,不用怀疑。 所以,象雄人修建了这个地下古城,也很有可能。 “连总,强哥,咱们把这个陶罐带上吧。”胡高山看上了一个陶罐,那个陶管可能是用来装食物用的器具,不太大,保存的特别好,黑陶和石头一样,只要不受外力的破坏,能保存至少十万年。 穆强没敢答话,在征求我的意见。说实话,我并不拿穆强他们几个伙计当属下看待,人家归根结底其实是来帮忙,我也不想断了他们的财路。这些陶罐无所谓,不是要紧的东西,我就让穆强带上两个,如果回华阳可以出手的话,就给几个兄弟分一分,当成大家这一趟的辛苦费。 胡高山很高兴,把自己的背包腾出来,然后装了黑陶进去。 库房的后面,又到了围墙,没路可走了。根据我的分析,古城面积只有这么大,如果再找下去,可能找不到什么了。昨天走了一半儿,今天又走了一半儿,没有发现那个怪东西,我感觉它应该是离开这儿了。 “咱们贴着这道围墙回去,等于正好绕半圈,剩下的那些小房子,就不用再走了。” “好嘞。”胡高山特别开心,我大概能体会他现在的感觉。在古行里讨生活,有时候就跟打猎一样,一大帮子猎人凑在一起,每天都看着别人打回来什么东西,自己总是两手空空,不仅心里失落,还会让人笑话,如果自己能打到什么猎物,哪怕就是只兔子,也总比一无所获的强。 胡高山劲头特别足,在前面哼着小曲儿。我们顺着那堵高大的围墙一直走到最北边。这里的围墙是贴着一堵巨大的岩石隔断修出来的,没什么特别,胡高山就要从这里转弯。 轰隆!!! 这个时候,围墙和岩体衔接的部分,突然滚下来几块石头,石头碰撞到墙壁上,轰隆作响。我们进入古城以后,情况一直非常平静,这几块突然滚落下来的石头把我们吓了一跳,我下意识的就举起了天女散花。 随着石块的滚落,墙壁和岩体衔接的地方,又噗噗的落下来一片尘土。胡高山朝那边照了照,弥漫的尘土之间,墙壁那边好像有一片亮晶晶的东西,在折射手电的光芒。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空气比较潮,灰尘荡不起来,很快就尘埃落定。在灰尘落下之后,我看见墙壁和岩体紧连的地方,有一块黑黝黝的石板一样的东西,就是这个,在折射手电的光。 这块东西大概有一米多高,七八十公分宽,本来被尘土覆盖了,就是滚落下来的那几块石头,震掉了尘土。 在光线的照耀下,这块镜子一般的东西不断的闪烁着乌光,当胡高山手里的光源轻轻移动的时候,我看见乌光中,好像有一串字迹。 从进入古城,我就一直想要找一些靠得住的线索,文字明显是这种线索,一看见那串字迹,我立刻来了精神,打开了自己的手电,朝前走了两步。 光线不断的移动,视角多变,也更加清晰。那块黑黝黝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大理石,打磨的相当光滑,上面大概有十来个字符,从上到下排列着,每个字符都有拳头大小。字符是用阴雕法刻在石头上的,填充了一些颜料,这让字符呈现出来血一般的红色。 字符很陌生,完全不认得,这肯定不是象雄文字或者象雄祭文。我并不能认识所有的象雄祭文,但这些字符明显和象雄文字不是一个概念。 拳头大小的字符,每一个字都用一笔写成,就好像一条盘旋蜿蜒的蛇,被刻在了石头上面。字符有一点像蝌蚪文,但又像是符文,反正相当的陌生,我敢肯定,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种文字。 我心里有点犯嘀咕,刚刚根据黑陶所产生的判断,难道都是错误的?这座地下古城的建造者,并不是象雄人? 我对中西亚地区的历史和文化知道的不多,现在也不敢肯定这些字符是不是本地区某个古国的文字。 这些字符仿佛有一种隐隐的吸引力,一望过去,目光就移不开了,我一边盯着石板上的字,一边下意识的就去摸手机,想把字迹全都拍下来再说。 我忘了手机放在哪个兜里,来来回回的摸索,目光始终都望着那边。这么摸索了一会儿,身边的穆强好像咕咚咽了口唾沫。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眼睛挪不动了......” “什么意思?”我还是没有转移视线,随口就问了一句。 但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我猛然觉得,穆强说的好像一点都没错。这些字符所散发的吸引力,越来越强,强到让人转移不了视线。 “别看了......”穆强的声音似乎有一点发颤:“这是黑死咒......别再看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死斗 http://.biquxs.info/

“什么........什么黑死咒........”我能听到穆强的话,而且还可以回答他。可是目光仿佛是钉在了那块黑黝黝的石板上,再也挪不开了。 “别看了......”穆强估计心里也很清楚,石板上那几个血红的字符不太对头,但心里清楚,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他说的黑死咒,是起源于高原的一种咒语。传闻,看了这种咒语的人,会很快死掉,死去的时候,身上的症状和鼠疫差不多,内地的人叫这种咒语为黑死咒。 事实上,黑死咒没有那么玄奥,符咒只起到了一部分作用,致人死亡的,还是通过符咒所散播的蛊虫一类的毒。看到黑死咒的人,很难自拔,在这种时候,毒很容易就会传播到人身上。 黑死咒的历史太古老了,可能是高原最原始的巫毒之法。在漫长的岁月中,真正的黑死咒没有完全流传下来,尤其是配制虫毒的那一部分法门,完全失传,但是,黑死咒里面关于符咒的那部分还没有断绝,一直到今天,高原上还有人会使用这样的符咒,叫做黑咒语。 三个人傻愣愣的望着石板上面的字符,就和三个毫无抵抗力的人一样,完全呆了。目光越陷越深,越来越不可自拔,渐渐的,整块石板连同那十来个泛着血光的字符,如同一片漩涡,在慢慢的转动。 漩涡转动的越快,目光就被吸引的越深,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化成了一缕光,要被吸到这片转动的漩涡中。 就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高高的围墙上陡然冒出来一团影子。我的视线移动不开,只有余光瞥了过去,心就猛然一沉。 我不知道余光所看到的影子是不是那个头部很长的怪东西,但是那团影子在高墙上出现之后,一跃而下,带着一股猛烈的惯性,猛冲到跟前,一巴掌就把我身边的胡高山给拍倒了。 我的感官并没有完全消失,我能听到胡高山被拍到的时候发出的脆响。这一下拍的很重,当时我们在小丘遇险时,地中海机缘巧合的躲了一下,半边脸还被抽的猪头一样,可想而知,胡高山很可能被这一下给直接拍晕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那个怪东西始终没有离开古城,只不过它不敢再面对面的跟我们硬拼,专门设计出这样一个圈套,耐心的等待。只要我们三个人从这里经过,厄运就无可避免。 这个怪东西,凶起来如同虎狼,但它的思维比较缜密,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把胡高山拍倒了以后,没有继续纠缠,冲着我就过来了。它肯定是想把我们三个全都放倒再说,以免节外生枝。 彼此的距离这么近,我没有招架之力。当怪东西带着一团劲风冲过来的时候,我随即感觉自己的衣兜里嗡的一下,传出了一阵很明显的震动,同时,还有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青铜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微乎其微,却像是一根钢针,在我的脑门上扎了一下。这一下好像把我扎醒了,然而,苏醒来的有点迟,目光一晃之间,怪东西已经到了眼前。 我来不及招架,甚至来不及闪躲,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半边脸被划中了。怪东西的爪子很尖利,一下子在脸上留下了几道血印。我就地一滚,连着又朝后面滚了几下,身子还没停住,抬手就是一枪。 轰!!! 天女散花的枪口喷吐出一团火光,估计是滚动之间太仓促,没有准头,这么近的距离,这一枪竟然打空了。但怪东西对天女散花很忌讳,虽然没能打中它,枪声却让它噤若寒蝉,扑来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我抓住这个机会,一翻身半跪在地上,抬手又是一枪。这一枪正好打中怪东西的小腹,怪东西一个后仰,直接摔倒在地。 现在临时装填子弹肯定来不及了,我对天女散花用的不熟,没有穆强那么熟练。我不敢有一秒钟的停留,抽出腰里的撬杠,甩开天女散花,站起身就冲了过去。 这一枪让怪东西重伤,滚在地上爬不起来,我冲过去兜头就是一棍子。怪东西抬起一条胳膊挡了挡,它的手臂好像非常结实,撬杠没能打断它的胳膊。 我的脑子有点空,反正就知道现在只要手软,可能胡高山还有穆强就要遭殃。抡起撬杠,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猛砸。不管对我们来说,还是对怪东西来说,此刻都是命悬一线,怪东西落在下风,可是被打急了,呼的站起来,浑身血淋淋的,拼死反抗。 我们两个揪斗成了一团,我不敢跟它离的这么近,有意的拉开距离,抡着撬杠砸它。来来回回砸了十来下,胳膊就有点酸,动作也慢了那么一丁点。 就这么一慢,已然致命,怪东西嘭的一下子抓住了砸过去的撬杠,死命的夺。我不敢想象,这根撬杠要是落到它手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现在不想拼命也得拼命了,我一脚踹了过去,俩人都没站稳,你争我抢的撬杠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我还没来得及捡起来,怪东西已经凶神恶煞的猛扑过来,直接把我扑倒在地。 如此一来,我和它就等于近身肉搏,我和胡高手的手电都掉在了地上,光线昏沉,昏暗之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被怪东西抓伤了几次,反正就是死咬着牙跟它揪斗。 两个人抱成一团,滚来滚去,完全失控。就这么滚出去有十来米远,怪东西脖子上挂着的那两块青铜碎块,陡然间碰到了一起。 青铜碎块的声音,我前后不知道听过几次了,却没有一次距离这么近。青铜的震动声响了一下就戛然而止,可是我的脑袋就好像被放到了洗衣机里来回转动了成百上千圈,完全晕了。 我头晕脑胀,怪东西多少也受了青铜的影响,我毕竟对这种声音有了一点免疫力,在昏沉之余,还记得腰带上挂着一把匕首。现在没有武器可用了,只能拿匕首出来再跟它搏斗。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手却有点不听使唤,胡乱抓来抓去,就是摸不到匕首。我这边一松懈,怪东西的一只手立刻卡住我的脖子,它的指尖非常尖利,好像是爪子,又好像是留的很长的指甲,卡住我脖子的同时,尖利的指尖已经刺透了脖子上的皮肉。 剧痛让我猛然打了个哆嗦,那只正在寻找匕首的手完全失控,不知道怎么胡乱一抓,就伸到了衣兜里。 衣兜里装着那两枚青铜钉子,如果是神智完全清醒的时候,我不可能拿着这个东西出来对敌,钉子非常短,钉帽又那么大,跟一颗纽扣差不多,谁也不会笨的拿颗扣子跟人生死相搏。 可是脑袋昏沉的时候,完全顾不上那么多,我已经被掐的喘不过来气了,怪东西的胳膊非常有力,和一把铁钳一样,挣脱不开。我捏住一枚钉子,不顾一切的朝着怪东西脸上使劲一拍。 这种情况下,我的力气不可能太大,但是这一下子拍到怪东西的额头上,好像立刻把它给拍飞了。我能听见怪东西狼嚎般的大吼了一声,身躯和弹簧一样,噌的弹了起来,又重重落在地上。 这一次落到地上,它翻滚挣扎着没能再站起来,我被掐的眼前发黑,脑袋里乱的一锅粥,可是,潜意识还保持着一分清醒,我知道,我和穆强还有胡高山三个人的命,现在都捏在我手里。 我勉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吃力的捡起丢在地上的撬杠,跌跌撞撞的朝着怪东西走了过去。我走不快,这样跌跌撞撞的走,其实已经用尽了全力。怪东西必然知道,我要下死手,可是它也没能站起身,翻滚着想要躲避。 我紧追了几步,等到怪东西又滚了一下,抬脚踩在它的胸口,手里的撬杠高高举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怪东西的脸,还有它的眼睛。怪东西每次出现都是来去如风,我没有这样面对面的观察过它。 它的脸特别的长,脸上的五官也因为脸的原因,比例严重失调,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是,我看到了它的眼睛。此时此刻,它所流露的目光非常的复杂,任何动物,哪怕是再通人性的动物,都不可能有这样复杂的目光。 只有复杂的情绪,才能产生复杂的目光,这个世界上除了人这种生物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的目光像一个万花筒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犹豫了,撬杠已经高高的举起来,只要用力砸下,怪东西不死也要重伤。 我感觉,它的模样很怪,但它一定是个人。这个地下古城,专门用来拘禁那些很奇怪的人,怪东西很有可能,是这里的囚徒。 古城荒废了那么多年,怪东西如果是被拘禁在这儿的人,它怎么可能一直都活着? 古城的来历,作用,还有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都没有找到答案,而这个怪东西,可能是古城唯一幸存下来的囚犯。 我顿时改变了主意,用撬杠的刃口顶住它的脖子,反手解下腰里的腰带,把它的两只手紧紧的束缚起来。 第二百八十章谈合作 http://.biquxs.info/

怪东西被捆住了双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一把又摘掉了它脖子上那两块青铜碎片,拿了一副手套,把碎片一只手套里包了一块,避免它们碰到一起。 我的脑袋还是有点晕,跑到胡高山身边,先把他的腰带抽下来,又把怪东西的两条腿也捆住。等捆的结结实实了,怪东西再也不能妄动,我才算松了口气。 刚才和怪东西搏斗的时候,身上不知道多少处擦伤,脸上被狠狠抓了几道,火辣辣的疼。我把穆强的眼睛蒙上,让他不再注视石板上的字符,又把胡高山朝这边拖了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穆强才算完全清醒,我和怪东西都是浑身血淋淋的,穆强吃了一惊,很有点自责。 “没事了,好歹是挺过来了,把高山先弄醒吧。” 穆强去招呼胡高山,我走到怪东西跟前,看得出来,它相当的顽强又倔强,手脚都被捆住了,还是不肯屈服。 那颗钉子,不偏不倚的按到了它额头的左边,我现在也弄不清楚,它是否能听懂我的话,如果听不懂,那可能就比较麻烦,以它这样的态度,不可能用手势来询问它什么。 “我问你一些事,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你可以点点头。”我试探着对怪东西说:“你的伤,可以给你治疗,保证你不会死。” 怪东西不回应,目光充满了敌意,在浓重的敌意后,似乎还有一丝不解的疑惑。我又问了两遍,怪东西还是没反应,我就暂时停止了询问,既然已经抓到它了,那就慢慢的磨它。 穆强在那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胡高山给弄醒,胡高山的半张脸已经肿了,站起来的时候还摇摇欲坠。他很恼火,卷着袖子过来,就要对怪东西动手。 “别。”我拦住他,也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我都破相了,你这点伤算什么,小伙子,现在知道,大意失荆州了吧?” “连总.......”胡高山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一笑,估计脸都是疼的,嗖的抽了口凉气。 “咱们回去。” 三个人一块抬着怪东西,从这里绕过去,谁都不敢再多看那块石板一眼。 怪东西不肯配合,跟一条泥鳅一样,一个劲儿的扭来扭去,把它从小洞弄上去的时候费了老劲了。跟地面留守的伙计汇合以后,穆强开车,我们三个在后面按住它,回到了营地。 这一回去,营地就炸锅了,当时在小丘的时候,只有我和穆强还有地中海看见了这个怪东西,别的人没能目睹。不是自己亲眼看见,就不可能想到,世界上还有长成这模样的人。 “冤家路窄啊。”地中海的脸还没有消肿,看见这个怪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是个好脾气,如果不是真把他打疼了,他也不会发火。不过地中海还是有分寸的,知道把怪东西活捉了,肯定是有用,在旁边骂了几声就算了。 “这是个人?”老王凑过来看了半天,得到我的回应之后,老王乐了,感觉很自豪,这个怪东西长的太丑,老王跟他一比较,简直是帅的掉渣。 “别闹了,该干嘛干嘛去。”我把老王赶到一边,心里琢磨着,这个怪东西是否真的就是唯一的幸存者,不过按照我的判断,它应该没有同伙。 伙计们都躲到一边,去烧水吃东西,我叫人把怪东西身上的伤口先处理一下。怪东西先后被天女散花打中了三次,最后一次的伤很重,小腹和侧腰都受伤了,天女散花喷出来的都是铁砂一样的铅弹,打到肉里就不好弄出来,伙计帮他止血包扎,然后小声跟我说,这个伤很棘手,需要把铅子儿取出来,否则会化脓感染。但是我们没有专业的外科医生,如果要取铅子儿,连麻药也没,得硬豁开皮肉取。 “先等等吧。”我摇了摇头,怪东西敌意这么重,要是给他来个外科手术,我估计它会翻天。 伙计到一边去了,我蹲在怪东西面前,开始想方设法的搞清楚,它究竟能不能听懂我的话,能不能回应我的话。 我有那么一点根据,因为三眼女尸让我帮忙的时候,借着胡高山说出来的话,是内地话,虽然生硬,不过总还能听得懂。 我问了几句,怪东西始终是那个态度。 “你不要认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我朝着那座地下古城的方向指了指:“你以前是被关在下面的,是不是?” 怪东西依然没有回应,但是,在我说完这两句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它的眼神里有了明显的波动。甚至,它还不易觉察的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阵窃喜,心说小样的,都落到我手里了,还能试不出你的深浅? 毫无疑问,我一说这个话,怪东西就有反应了,这说明,它肯定能听懂我所说的话。 “跟我说说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不动声色,也没有硬逼它,就好像聊天一样,悠然点了支烟,我很想装的再淡定一点,还想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但是脸皮一动,就牵扯到了脸颊上的伤口,很疼。 怪东西的眼神波动的很快,它不答话,可是它的心理,估计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这个东西,你认识?”我从身上取出了那副手套,掏出一块青铜碎片,在它面前晃了晃,说:“这是一尊铜像的半截耳朵,你认得吗?” “铜........铜像在哪里!?”怪东西终于忍不住了,在我说出铜像这两个字的时候,它的眼睛猛然睁圆了,脱口问道:“在哪里!” 终于把它的话给勾出来了,我随手甩了甩青铜碎块,重新装到手套里。怪东西的口音,和三眼女尸的差不多,只不过它的嗓子很粗,而且很沙哑。 “你问那尊铜像干什么?”我觉得已经把它给套住了,就要套的更深一点:“那尊铜像,以前放在古城高塔的塔顶,是不是?等你逃出来,再去寻找的时候,发现铜像不见了,是不是?” “铜像在哪里!”怪东西不回答我的问题,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在追问我铜像的下落。 “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我指了指它手上脚上捆着的腰带:“你该先回答我。” 怪东西的眼神,又微微的动了动,它不答话了,慢慢的转着头,在周围扫来扫去。它的眼神一直都在变,就好像一片弥漫在半空的乌云,变幻不定。 至少过了有四五分钟,怪东西的眼睛又睁大了一圈,我甚至能看见它的目光里,仿佛闪动着一点一点奇异的光。这阵光芒让我心里有些不安,伸手暗暗的握住了天女散花。 怪东西的目光,最后停顿了下来,斜斜的望着营地的一角。我也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本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营地那边是放置车辆的地方,除了给养车,还有平时用到的那辆牧马人之外,剩下的车子都是隐藏着的。 “你......”我刚想开口说话,陡然间就顿住了,这一刹那之间,我突然反应过来,怪东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边,到底是为什么。 它感应到了铜像的存在! 那尊铜像,就在其中一辆车子里放着。怪东西不可能看到,但是,铜像好像有一种无形的波动,吸引了怪东西,而且让怪东西感觉到了铜像的气息。它已经知道,铜像就在附近。 我突然有点后悔,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我没有想到,怪东西的感知能力这么强。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我不可能再主动去跟它解释,解释铜像不在这里。 “谈一谈这件事吧。”我想着铜像已经暴露了,那就得解决这个问题:“你找铜像要干什么?你说出来,我能帮你解决的,就会帮你,当然不是白帮,我需要问你一些事情。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各取所需,明白吗?各取所需。” 怪东西的态度好像有了一点变化,可能是因为知道铜像在我手里,而以它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可能硬从我们手里夺走铜像。别说营地里有这么多人,就算一个人没有,铜像就在那儿摆着,让怪东西搬走,它也搬不动。 这可能是个突破口,我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如果一个人的嘴巴一直撬不开,那就永远撬不开,如果撬开了,它供出一件事,就不可避免的会供出更多。 “那座古城里,以前关着很多人,三眼,也在里面关着,但她死了,你能活下来,是个奇迹,也是你的运气。我不打算要你的命,现在我们可以交换一点各自知道的事情,你说出你知道的,我说出我知道的,这样行么?”我比划了一下:“我先问你?” “你要问甚。”怪东西带着一口甘陕口音,而且是比较怪的当地口音,反正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我一下子卡住了,因为想问的事情太多,一时间真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怪东西好像很干脆,不打算开口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说,一旦决定了要说,那就挡也挡不住,它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外地话说的太快,就得慢慢的消化,最后,我终于弄懂了它的意思。 它的意思是说,我可以问我想问的事,但是回答不回答,要看它自己。作为交换条件,我也要帮它做一件事。 “能做么?”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帮我死。” “你说什么?”我楞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又听错了。 “帮我死,我活够了,不想活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青铜的秘密 http://.biquxs.info/

“帮你死?”我不由的愣住了:“这还用帮?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可以死。” 我不知道怪东西的脑子是不是生锈了,可是,从它行事,谈吐来看,思维是比较有条理的,绝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疯子。 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死,那太容易了,随便找个地方,随便找个办法都能死。 怪东西对我的说法不赞同,它有那么一点轻蔑的神情,可能是觉得我的想法太简单。 其实,怪东西的话让我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又产生了别的想法。三眼女尸看上去是死了很久了,可她的意识一直都在,一个人的意识如果一直都在,那么也就不能武断的说,这个人死了。 怪东西说,它本来是很想找到那尊铜像,因为它感觉,只有那尊铜像可以让它真正的死掉。 “我们相互帮助,但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我试探着问道:“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些曾经被关在古城里的,是什么人?” 怪东西的眼睛,一直盯着铜像所在的车子那边,过了很长时间才转过头。它犹豫了好一会儿,慢慢的用那种生硬又很奇怪的口音,跟我说了些话。 它问我,知道不知道它活了多久,我摇摇头。它自己低着头,好像是在计算。 “总有.......总有一千多年了......” “我先跟你说,咱们各取所需,但是要保证一个前提,坦诚,不要说谎话,也不要随便乱说。” “目光如鼠。” 怪东西还是有点不屑,可是说着话,它的神色黯然了。微微的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有催它,怪东西其实到现在为止也不是心甘情愿的配合,越是逼迫,可能越适得其反。好在我已经撬开了它的嘴,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一些。 过了片刻,怪东西说,它的族人,可能都不在了。它还表示,现在和我说这些,并不是它屈膝求饶,只是它真的想死。 死亡,对任何人来说,其实都不算远,哪怕跟方山道观的忘尘一样,活了一百多岁,也终究有尽头。 怪东西来自遥远的高原,他们的部落,叫嘎斯克,我不太清楚它说的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根据一些细节,我感觉,嘎斯克部落,应该是在阿里地区,但更详细的位置我就判断不出来了。 嘎斯克部落,隶属于象雄,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猎取藏羚羊,这是当年象雄对外交换的重要物资,用毛皮跟别的国家和地区换取他们需要的东西。嘎斯克人不会放牧,也不耕种,唯一的谋生手段就是打猎,除了毛皮之外,嘎斯克部落一无所有,他们平时的生活必需品,都是象雄提供的。所以,嘎斯克对象雄有非常强的依赖性,这也导致他们几百年时间里都无法摆脱象雄的控制。 怪东西讲述这些的时候,我就感觉它应该没开玩笑。象雄古国早就灰飞烟灭了,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怪东西这样说,意思就是,它是从象雄时代活到这个时候的。 我不太相信有这样的事情,人终究会死的,不能否认,有的人受命比较长,但怪东西说的时间太久了,传说中的彭祖,也不过八百岁而已。 不过,我也没有抱完全否定的态度,古城,怪东西,还有夹杂在其中的青铜像,都不太正常,我就耐着性子,继续听怪东西讲述。 怪东西对有些词汇或者物体,表达的不清楚,某一个词表达不清楚,它就要用别的方式来解释。这些情况事实上也代表着,内地话不是它的母语,有时候说的快了,它会蹦出来一串晦涩难懂的音节来。这些晦涩难懂的音节,可能才是它真正的母语。 嘎斯克归附象雄的很多年,都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但是有一年,象雄要求嘎斯克挑选五十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进献。对于这种要求,嘎斯克人觉得奇怪,不能理解。象雄给予的解释,是要从小培养这些婴儿,然后让他们跟随一些经常外出到大唐以及中西亚各国的贵族当仆从。 对于这个解释,嘎斯克人没办法完全接受,但是,几百年来形成的生存习惯,让他们已经无法脱离象雄,嘎斯克人知道,一旦拒绝了象雄的要求,就等于奴仆拒绝主人,是要遭到严酷惩罚的。只要象雄一切断对嘎斯克的供给,整个部落就都活不下去。这么多年,嘎斯克人不会耕种放牧以及经商,没有象雄,他们无法生存。 嘎斯克人只能挑选了一些刚出生的婴儿,交给象雄。这一年过去,到第二年的时候,象雄又提出了相同的要求,这个要求,一直提了十年。十年时间,嘎斯克人进献了四五百名婴儿,这些婴儿离开以后,再没有回到嘎斯克。 怪东西就是第二年被象雄人带走的,最开始的时候,他肯定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从小的生活环境。 他生活在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地下室里面被分隔成了很多小的房间。这里是他们吃饭睡觉的地方,在地下室的上头,有一块大概一里方圆的地皮,全都被木栅栏围起来了,周围还有象雄的士兵看守。怪东西连同其他很多小孩儿,每天会被带到栅栏里面,学习一些类似杂耍之类的玩意儿。 小孩儿大概有三四百个,分成了若干队,每一队在学习的时候,还会有人教他们说一些别的地方的话,怪东西学的,是当时大唐都城长安的方言,还有他们本族的嘎斯克语。 他们在这里学了有差不多十二三年的时间,其实,怪东西在懂事的时候,就渐渐的发现,这些孩子,跟那些教他们杂耍,教他们说话的人,乃至跟栅栏外面的象雄士兵长的都不一样。 这些孩子的长相都很奇怪,有的长了三只眼睛,有的脸庞就好像一块豆腐,没有五官,有的人双臂几乎垂过了膝盖。 林林总总,一言难尽,反正这些人里面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罕见的怪胎。 怪东西十几岁的时候,他们被送走了,怪东西不知道别的人被送到了什么地方,他所在的队伍是人数最多的,他们来到了当时大唐的都城。 唐朝可能是中国历史上对种族最有包容性的王朝,很多异族甚至外国人,曾经在唐朝做过高官,那时候的长安,是一座国际性的大都市。 怪东西和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分批被遣送到了教坊。因为在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受过十几年的训练,所以不用人教,他们就能表演出令当时的人感觉很新奇的杂耍。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长相非常奇特,一时间让长安的达官显贵蜂拥而至,都想一睹为快。 怪东西的讲述有点笼统,中间很多细节都没说。不过,根据他说的那些情况,我推测出了一些情况。 怪东西所在的嘎斯克部落,还有另外一些归附象雄的部落,都进献了婴儿,这些婴儿在被象雄人带走之前,肯定都是正常的,但是在象雄人手里,他们渐渐就长成了怪胎。 这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关键是,怪胎都出在这些由外部落进献的孩子身上。 不得不怀疑,象雄人在这些孩子身上做了手脚,如果说做了什么手脚,我认为,就是他们身上的青铜钉子。 我陡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这种青铜,为什么叫永生青铜,因为它或许真的能给人带来漫长到无法想象的寿命。 可是,永生青铜带来漫长寿命并非没有代价,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地中海给忘尘迁坟的时候,看见忘尘有一条尾巴,地中海还以为忘尘是妖。 忘尘肯定不是妖,他的变化,只是因为,他长年累月的跟密室里那尊铜像呆在一起,长期以往,受到了相应的影响。 跟怪东西和三眼女尸相比,忘尘受到的影响很小,所以,他只在平时无人可以看到的地方长出来一条尾巴,也就因为这样,忘尘只活了一百四十岁,和怪东西漫长的生命无法相提并论。 永生青铜,会给人带来这种影响,怪东西也好,三眼女尸也好,他们不仅仅是被永生青铜镶嵌到了身上,永生青铜蔓延出了无数比蛛丝还细的铜丝,进入他们的骨骼脉络。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些青铜,已经跟他们的身躯融合到了一起。 怪东西因为永生青铜,得到了谁都无法想象的生命,但也就是因为永生青铜,让人失去了做一个正常人的权力。 我感觉,当时的象雄把怪东西他们送给大唐,多半有讨好的意思。那个时候,吐蕃已经在高原崛起,而且压制了象雄。象雄需要强有力的外援,而大唐是不二之选,以象雄和大唐的地理位置,可以两侧夹击吐蕃。 这些被进贡给大唐的怪胎,可能只是象雄诸多贡品之一。怪胎没有别的用处,只是让当时大唐那些达官显贵开心取乐的工具,仅此而已。 “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我暂时也没有去深入思考,怪东西说的是真是假,现在要尽力的从它嘴里得到更多的线索,然后我暗地里可以归整分辨:“你被送到了长安,可是为什么,又跑到这座地下古城来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囚犯的故事(一) http://.biquxs.info/

我的话一问出来,怪东西的嘴角好像露出了一丝冷笑,用那种生硬的方言,带着嘲讽的语气说:“谁肯来这座......古城?” “可我就是在这座古城遇见你的。” “我不愿来......” 怪东西跟着数百人被送到了长安,接下来的生活,可以说是很悲惨的。至少有几年的时间里,来看这些怪胎们表演杂耍,是当时最时兴的娱乐活动。每个人每天都有四五个时辰在做表演,不管在观众眼里,还是在负责管束他们的人眼里,谁都不会把他们当人看。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像正常的人。 他们的处境,跟一些动物没有区别。除去表演之外,他们平时居住的地方是一只一只笼子,只要行为有所偏差,就会遭到鞭打。 没有自由,没有任何权利,有一段时间,怪东西真的觉得自己是一只牲畜。 但是时间久了,这些人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叛逆心,毕竟,很多人来自嘎斯克以及高原的游猎部落,天生勇武,血管里流淌的就是不肯屈服的血。 有人反抗,立刻被处死了。尸体就被悬挂在一只只的牢笼旁边,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怪胎,都可以看到。 怪东西想过死,因为那种生活,真的是生不如死。 就在怪东西乃至更多的怪胎感觉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一个原因来自大唐,怪胎们在长安表演杂耍已经有几年了,很多人看过,看来看去,最初那种新鲜感就荡然无存。而且,怪胎时常都会反抗,造成人员伤亡。所以,长安方面不想再豢养这些怪胎。 另一个原因来自象雄,象雄讨好大唐的目的,就是想联合唐,夹攻吐蕃。但当时的大唐,已经不复昔日盛世,国力急速的衰退,已经对丝绸之路经过的中西亚各国失去了控制和影响力。 吐蕃是象雄最大的敌人,在怪东西滞留长安的这些年里,象雄连连溃败,并且,吐蕃暗中联合了诸如嘎斯克之类的部落,起兵反抗象雄。吐蕃提供了粮食,牲畜,砖茶,和很多日常所需,其意图就是让这些依附象雄的部落知道,离开象雄,他们可以活的更好。 在吐蕃的运作下,十多个部落纷纷脱离了象雄的管束自立,并且跟象雄为敌。其中尤其以嘎斯克人反抗的最剧烈,他们一直都没有忘记,这十几年时间里,那些被象雄带走的嘎斯克孩子,一个都没有回归。 基于现状,象雄降低了姿态,跟嘎斯克人进行了商谈。但是商谈没有结果,嘎斯克人不接受象雄在物质方面的援助,他们只想要回当年被带走的四五百名嘎斯克孩子。 大唐要遣返数百名怪胎,嘎斯克和一些部落也在要人。当这数百名怪胎被带出大唐的国境之后,他们没能回到高原。 象雄很清楚,如果把这些嘎斯克人放回去,回到自己的部落,所有的嘎斯克人见到怪胎,都会愤怒。象雄不能再随便树敌了,单单是吐蕃,已经把象雄的疆域蚕食掉了一半有余。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把这些怪胎杀掉灭口,是最合适的选择,虽然残忍,但是能减少很多麻烦。但象雄没有这么做。 “不要以为......他们是仁慈......”怪东西呵呵的冷笑着:“那不是仁慈......” “不是仁慈,那是什么?他们毕竟没有杀掉你们。” “我们,是杀不死的。” 那些怪胎,之所以从正常人变成了怪物,都是因为永生青铜。这种神秘的青铜,带给人的不仅仅是永生和变异。 怪胎也是血肉之躯,不存在刀枪不入的现象。但是早在长安的时候,一些怪胎就已经得知,他们是杀不死的。 这个发现,来自于因为反抗而被杀掉的怪胎。那些怪胎的尸体被挂在囚笼附近,人明明已经死了,但有的同伴还是经常可以听到他们说话。 那绝对不是幻觉,那是真真正正的声音,声音仿佛就回荡在耳边。 在那时候,怪东西包括其他活着的怪胎,都不可能理解人的意识到底是什么,他们只相信灵魂。反抗者不止一次的死亡,让这些怪胎越来越清楚,他们的身躯可以被刀砍火烧,但他们的灵魂不会消亡,一直都存在。 怪东西在描述那种感觉,开始的时候,我还不太能够理解,但是随着他的描述,我突然像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怪东西所说的灵魂不灭,其实就是人的意识永远都不消散,一直存在。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自己的身躯已经腐朽了,只剩下意识,就如同一个人所有的器官乃至细胞全部死亡,仅仅剩下了一颗大脑还存活着。 这颗大脑有记忆,有思维,可以思考问题,可以回忆自己活着的时候所发生的那些事。但仅仅是一颗存活的大脑而已,这跟植物人的感觉,也没什么区别。 一些怪胎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还感觉很兴奋,因为即便他们被杀了,却还是不会死,他们的灵魂仍在。 猛然看起来,这好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怪胎们也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灵魂不灭,这实际上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我能想象的到,一个人如果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意识,那么,它将永远没有归宿,没有形体,就和一阵风,一道烟一样,或许,它能感觉到自己周围发生了什么,可是,它没有能力去改变自己所见所听。 它要一直漂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一个的死去,然后变成和它一样的灵魂,在黑暗的空间里无边无际的漂荡下去。 我能想到这些,但是,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我无法真正的体会,这到底是一种多么孤独,多么可怕的感受。 怪胎都是象雄人培育出来的,他们应该也知道永生青铜所带来的各种后果。如果杀掉这些怪胎,他们的意识一直不灭,是个很大的麻烦。我处理三眼女尸的尸体时,听她的声音听的很清楚,要是某个怪胎的意识无意中遇到嘎斯克人,或者回到了嘎斯克人的聚集地,传递出这个消息,那么对象雄人来说,立刻就是雪上加霜。嘎斯克人是象雄的附庸中最强的一个部落,尤其是部族中的人常年游猎,每个人都是合格的猎手和战士,一旦这些人彻底愤怒,继而开战,象雄人是抵挡不住两线夹击的。 怪胎很痛苦,而象雄人则很头疼,他们当年培育这些怪胎的时候,可能没有想过将来要如何处理他们。不能杀,不能放,那就只能找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把这些怪胎全部关押起来。 怪东西就是这样被押送到那座地下古城的,他来到塔儿湖时,地下古城已经存在了。 当时,古城只有那座钟楼一般的高塔,还没有专门用来拘禁怪胎的小房子。很多象雄人日夜赶工,在古城里修了不少低矮坚固的小屋,所有的怪胎都被关了进去。 怪胎们被拘禁在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拥有了充足的时间。 永生青铜所影响的,是他们的形体,以及寿命,但绝大部分怪胎的脑子并没有受到损伤,甚至,其中一些人比正常人还要聪明。他们在琢磨脱身之计,在考虑该如何逃离这里,逃回自己的部族。 正因为被永生青铜影响的怪胎,意识不灭,所以,有的怪胎的意识很强大,他们渐渐的学会掌控强大的意识。 当时,修建房舍的象雄人都撤走了,只留下了大概四五十个象雄人。其中一半儿在地下古城,负责看管囚犯,另一半在古城上面的地面,巡视情况。被关押了差不多一年,怪东西得到了一个机会。 这些囚犯每天有一顿饭,分发食物的时候,负担沉重而且很麻烦,象雄看守在囚犯里面选了两个人,让他们负责这件事。不过,这并不代表被挑出来的两个人可以独立作业,还是有象雄看守在旁边看管。 怪东西被挑中了,他可以借分发食物的机会,接触到所有的囚犯,帮他们相互传递一些消息。 在这么多囚犯里,有一个头特别大的嘎斯克人。他跟怪东西是同一年被象雄人带走了,受到永生青铜的影响,他的脑袋长的很大,身子却很瘦弱。 这个人在囚犯之间被称作帕统,嘎斯克语里,帕统就是智者的意思。 帕统很聪明,他是那些在暗中钻研如何掌控意识最出色的人,帕统的计划,是等时机成熟,自己有把握的时候,影响那些看守的意识,然后让所有的囚犯逃掉。 怪东西不断的帮着帕统在囚犯之间传递信息,帕统感觉自己有足够把握可以影响到那些看守的意识之后,做过一次尝试。 尝试成功了,帕统,还有怪东西,包括其他一些囚犯,都非常自信,他们觉得,一定可以从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古城逃走。 第二百八十三章囚犯的故事(二) http://.biquxs.info/

就在所有囚犯都满怀信心可以从古城逃脱的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象雄信仰的是原始苯教,全国各个地方,都有专门从事祭祀的祭司。当时,象雄和嘎斯克以及其他一些部落的关系相当紧张,随时都可能爆发冲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被关在地下古城的这些囚犯,绝对不能有任何问题,一个祭司专门来到了古城。 这个祭司来到古城的时候,随行有大概百十个人。这里毕竟不是象雄本土,他们行踪隐秘。这一百来个随行者,都是勇猛过人的勇士,他们的任务,是护送一尊铜像。 铜像被运送到了古城,当铜像真正被抬入地下古城的那一刻,那些意识强大的囚犯,同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可以说,这尊铜像带给他们的压力,沉重如山。 铜像被运到了那座钟楼的最高处,钟楼顶端可以俯瞰全城。就从这尊铜像被运来之后,那些磨炼自己意识的囚犯,都被迫沉寂下来。 这名专门赶来的祭司并不傻,他肯定修习过班达觉之类的高原秘术,对意识有着敏感的感应。他能感觉到,这座古城的囚犯里面,有些人的意识已经相当强大。 随后,囚犯中的一些人被祭司亲自审讯,期间可能出现了叛徒,也可能是囚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出卖了同伴。囚犯里一直都在积极策划逃走的人,全部被供述了出来。 这些囚犯立刻遭到了更严厉的管束,那些看起来坚固笨拙的木箱子,就是他们的刑具,一部分囚犯被这种木箱子囚禁起来,再加上铜像的压制,所有逃走的希望,几乎等于断绝了。 这么多囚犯的命运,一下子又跌落到了低谷。 所幸的是,怪东西竟然很侥幸的没有暴露,过了大概有三四个月,祭司走了,怪东西渐渐的又和以前一样,每天给囚笼里的囚犯分发一些食物。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可以跟很多人接触,有时候还可以简短的交谈一下。 那些被木箱子所囚禁的囚犯,可能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了,他们有的悲哀,有的抱怨,有的愤怒,只不过在那种环境下,所有的情绪都是白费。 那尊铜像,到底是什么来历,其实怪东西也不清楚,但是他在古城被关押期间,能清楚的感应到铜像带给自己的压力。他有时候忙完了,被允许带上脚镣,在小屋外面的空旷地活动一会儿。每当这个时候,怪东西都独自思索,他自己感觉,那尊铜像,可以杀了自己,只要有一点逃走的意思,就会万劫不复。 在逃走的希望断绝以后,有一部分人,可能是在郁闷之中抑郁而死,死了之后,他们的尸体没有被运走,就留在牢房里面。 应该是永生青铜的缘故,尸体都没有腐烂,只是出现了脱水现象。怪东西偶尔经过牢房,看见那些已经开始干枯萎缩的尸体,就感觉一阵说不出的惶恐和惊惧。 又过了大概一年时间,外界的情况更加不妙,怪东西也失去了仅有的自由行动时间,被关入了牢房。他不清楚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根据时间去推算一下,那个时候的象雄,已经在战争中没有还手之力,将要覆灭。 有一次,怪东西在吃了看守分发的烂糟糟的食物之后,就感觉困顿。到了这时候,他才觉得,食物不对劲,但为时已晚。他心里的预感非常不好,感觉自己吃了东西以后,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在顽抗,努力的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可能食物里夹杂了药物,并不能让他们完全失去意识,然而,在昏昏沉沉的挣扎中,那尊被安放在钟楼最高处的铜像,仿佛骤然出现在了怪东西恍惚的视线里。 铜像就好像一座山,压的怪东西毫无反抗之力,在铜像那股很特殊的气息的压迫下,怪东西终于沉睡了。 这一睡,就是很多年。 怪东西说到这儿的时候,我陡然间产生了一个想法。怪东西能活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体内有永生青铜,而他始终没能醒过来,就肯定和铜像有关系。 地下古城距离塔儿湖的地下空间不远,甚至可以说是紧紧挨着的。铜像最要紧的是头颅,那颗头颅,一直都留在塔儿湖地下空间的暗河里面,上一次我来到塔儿湖,是在半截狗的引领下,才找到了铜像的头颅。 这颗头颅被我带走了,它所扩散出来的气息,完全的消失。可能,这就是怪东西能够苏醒过来的原因。 我估计我的推断应该没错,陆放顶的队伍来过塔儿湖,我也来过,前后相隔了几年时间,这么长时间里,怪东西都没出现,偏偏等铜像的头颅被带走之后,他就从长达十个世纪的沉睡中醒来。 怪东西沉睡了之后,古城肯定又发生了一些事情。留在这里的象雄人溃退了,撤离了古城。撤离应该非常的仓促,囚笼里的三眼女尸,还有那个冬瓜一样的人,可能都是在撤离的时候被疏忽遗漏。 三眼女尸的躯壳已经腐朽,她的意识还在。而且,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意识,始终没有离开腐朽干枯的身躯。 这其实就等于,三眼女尸从某种意义来讲,一直都活着,而且活在这片永远见不到阳光的黑暗阴森之地。 这样的痛苦,是谁都无法承受的。三眼女尸想要解脱,可能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摸索出来可以让自己解脱的办法,只不过只剩下一缕意识,她无法做到这一点。只有在外人的帮助下,取掉她身上的青铜钉子,她才能自己湮灭自己的意识。 怪东西苏醒了之后,找到了离开古城的一个小出口,半截狗就在塔儿湖附近,他们不可避免的遭遇了。半截狗的魔力,来自两块青铜碎块,但怪东西体内就有永生青铜,对青铜的震动声具备一定的免疫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半截狗就不可能是怪东西的对手,被杀掉了。 怪东西试图离开过,但是茫茫的戈壁,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尽管这么多年,怪东西一直都在沉睡中,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不过,在他醒来之后,他还是能感觉,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了,这个地方,距离自己的家,还有万里之遥。 他知道,回不去了,一定回不去了。 可以说,他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本该拥有的一切,时间,亲人,家园,故土,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却又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一直活在这个世上,这其实已经不是永生,而是痛苦,极度的痛苦。 他想死,想要彻底的死去。他还记得自己当年那些同伴说的话,他们这样的人,是无法死掉的,即便身躯腐朽了,他们的意识,还要像一条游魂,永远漂荡在苦海之中。 怪东西就想找到铜像,想让铜像彻底的杀了自己。 我沉默了很长时间,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把我换成了怪东西,我是不是心里也只剩下死去这一个念头。 的确,他活着,已经是痛苦,而且是无法消除的痛苦,只要活一天,无论回忆,还是现实,都在折磨他。 不过,怪东西刚才感应到铜像就在附近的时候,他同时还能感应出来,当年带给自己深深恐惧的铜像,好像已经不一样了。铜像曾经带给他的压力,和那种万劫不复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他意识到,铜像杀不掉自己。 古城一角的黑死咒,是怪东西无意中发现的,他毕竟是从象雄时代活过来的人,对那些远古的高原秘术,有一定的了解。他还曾经尝试过,黑死咒是不是能杀掉自己,可是没有用。 我在想,那些黑死咒,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城墙一角的墙壁上,黑死咒对怪东西没有用,但是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肯定是很要命的。 当我静下心去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愈发的感觉,那些咒语不会没有任何作用。 怪东西看了我一眼,他说,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他需要一个可以彻底死掉的办法。 我不知道三眼女尸那种解脱之法,对于怪东西有没有用。但是我相信,很多事情,原本没有,只不过人想象它有,它就有了。 我从来都不愿意当一个帮凶,只不过,怪东西的感受,我能体会到一部分。如果活着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那么对他来说,死亡其实是一种轻松和幸福。 “只能试一试。”我对怪东西说:“三眼女尸已经解脱了,可能,它自己的意识,只有自己才能掐灭。” 我把怪东西后脑的污垢泥沙刮掉,不出所料,他的后脑,有一颗纽扣一样的青铜钉子。 在取掉这枚钉子之前,我郑重其事的问他,是不是考虑好了。 在得到怪东西的首肯之后,我没有再阻拦。一般来说,劝阻一个人,是为了让他更好,但我没有能力让怪东西可以比以前更好的活下去,劝阻,只是加深他的痛苦。 我一直没有想过,帮着别人结束自己的生命,其实并非是坏事,这个世界上,可能从来没有真正的对和错。 第二百八十四章矛盾 http://.biquxs.info/

我跟怪东西说的很明白,这种事情,别的人只能起到一部分作用,关键的是要靠自己,三眼女尸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怪东西后脑上的青铜钉子被取了下来,他在意识上的认识,可能没有三眼女尸深刻。我能感觉到,怪东西的意识在徘徊,久久都不散去。仿佛一团雨前的乌云,翻来覆去。 但是一个人一心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无论最后成功与否,都会努力尝试。 意识是无形的,可意识在即将散去的时候,营地里的人还是有所察觉。那种感觉可能很不好,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平时嘴皮子最碎的老王也一声不吭。 前后持续了最少两三个小时,怪东西的意识才慢慢的消失。我让胡高山弄了一点汽油出来,把怪东西的尸体给烧掉了。 怪东西出现的突然,离开的也快,在他死了之后,我一个人思考着问题。 这可能是我平生第一次做这种类似于哲学的思考,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怪东西是个害人的东西,可他同时又是个受害者,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其中蕴含的道理,也不是谁都可以理解的。 怪东西的意识消散了好久,众人的情绪才恢复了过来。胡高山的脸肿了,地中海在那边给他传授消肿的经验,我的心还是有点沉重,一想起那座古城里的囚犯所经历的事情,总感觉不太舒服。 地中海在那边传授给胡高山消肿的经验,然后就跑来跟我说话。我们在古城里经历了什么,地中海没看见,但是胡高山和我都带着伤,地中海一脸的愧疚,过来之后一个劲儿的道歉。 “老弟,说好了是一起合作的,可是总是叫你去打头阵,我心里过意不去。”地中海抖着手说:“我这个心里也急啊,就是我没本事,给你帮不上忙........” “算了吧海哥,自己兄弟,不用客气。” “咱们的情分,我都记到心里了,记到心里了........” 地中海想让我休息两天,把身上的伤养一养。其实我没有什么大伤,就是脸被划破了,还有点皮外伤,用不着休息。 我现在想的是,还得去古城里看看。那堵刻着黑死咒的墙壁,我感觉不是那么简单。古城以前没有荒废的时候,那些囚徒都被关在小房子里,没有自由活动的机会,所以,墙壁上的黑死咒并不是防备他们的。 如果不是防备囚犯,那就肯定是防备看守。怪东西也说过,古城这里的看守分为地下地上两部分,人数虽然不算很多,也有好几十个。那些看守可以在古城里面自由出入,而且,看守都是正常人,他们抵挡不住黑死咒。 连自己人也要防,那防备的,到底是什么? 我把穆强喊了过来,跟他说了再去古城的事。穆强没有什么意见,虽然在古城里差点就遭遇灭顶之灾,但他们走武路的人,基本都是这个做派,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讨生活,字典里没有害怕这个词。 “连总,不行的话,我带个人,先去看看,要是没问题了,你再过去。咱们一窝蜂的去,一有事就被连锅端了。” “不要带那么多人了。”我摇了摇头,n多次的事实证明,人多并不能解决问题,甚至会变成拖累,在古城里,如果不是我急着救胡高山,可能情况还会好一点。 我们商量好了以后,穆强就选好了守夜的人,我打算好好的睡一觉。不过在这样的地方,不可能睡的舒服,我把一辆车子的后座铺上毯子,就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这个时候,张莫莫从帐篷里露出头,冲我挥了挥手。我过去看了看,她的烧已经退了,但精神总是萎靡不振,脸色也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帐篷不算小,平时就是张莫莫和宁小猫住在这里。说实话,她们两个人来了之后,一直都没什么事干,比打酱油的都不如。只不过,自己的事,还得自己解决,她们如果不来,可能有的问题就处理不了。 “你把脸弄花了,是想逃婚?”张莫莫轻轻摸了摸,我脸上被包扎过的地方,皱着眉头说:“用不着这样吧。” 我笑了笑,人的感情,其实真是个特别奇怪的东西。如果别人不说,可能我根本就不会想,但一旦别人说了,我的情绪也会产生一种很微妙的变化。 可能是在大学的时候,那次很搞笑的感情经历给我造成了阴影,有一段时间,我有点排斥感情。后来年龄大了一些,自己对自己的定位也比较到位。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什么都很普通,我从来都不会去做一个富家千家小姐突然垂青的美梦。 跟张莫莫认识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可我没有朝别的地方想过,她的模样长的很说得过去,家世又特别好,这种好事,我觉得轮不到我。 可能也就是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点想结婚,想有个家,还有个孩子。 “婚是修来的,不是逃来的。” “那你就别出事,结婚,什么都可以缺,新郎不能缺。”张莫莫朝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块地方:“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出去,就在这儿睡吧,帐篷里安静一些。我和小猫都瘦,我们俩挤一挤就行了。” 我没有客气,已经很熟了,客气就有点做作。 帐篷里的确很舒服,至少比在车子里睡觉舒服的多,很快,我的眼睛就睁不开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进入睡梦中。 这个时候,我听见有人掀开了帐篷,紧跟着,就传来了老王兴冲冲的声音。 “莫莫,葡萄糖水.......” 老王一句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可能没想到我呆在帐篷里。一时间,他的表情有点尴尬。 “你怎么睡这儿了?”老王尴尬之后,好像就很恼火:“莫莫,他怎么睡这儿了?他自己进来的,还是你让他进来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张莫莫的脾气就是那样,老王此刻的语气肯定让她很不爽。 “怎么和我没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老王一下子又说不出来什么,憋的眼睛都红了,丢下手里的杯子,抓着我的胳膊:“你先起来,别看他们喊你什么连总连总,我不认你是什么总不总的,你起来!” 我顺势坐了起来,张莫莫挡在两个人中间,老王又使劲的拽我,宁小猫听到声音跑进来劝,帐篷顿时就乱了。 张莫莫没给老王好脸色,宁小猫问清楚事情之后,也埋怨老王管的太宽了,两个人说来说去,老王也还不了嘴。 我看见他的脸涨的通红,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老王猛的一推我,掀开帐篷钻了出去。 我赶紧跟着钻出来,就看见老王闷着头朝营地外面跑。我知道,他对张莫莫一直有意思,但从开始到现在,张莫莫的态度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如果换了是我,我不会自讨没趣,可我没想到老王这么执着,始终没有放弃过。 营地里的人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我和老王一前一后的呼啸而过。老王没我跑的快,最多几十米,就被我追上了。他很不服气,也很不甘心,心里的火可能都冲着我发出来了,用力的一甩胳膊,半个手掌正好甩在我包扎好的伤口上。 伤口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鲜血透过纱布渗了出来。老王看都没看一眼,还是闷着头要跑,我用力把他给拉了回来。 “这周围是戈壁,你要跑到哪儿去?” “你管我!”老王看样子是真怒了,不理会我的劝阻,调头就走。 “老王,我想和你说。”我没有再追赶他,就站在原地对他说:“张莫莫,宁小猫,还有我,我们其实都不欠你什么。”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朝营地走回来,穆强他们跟过来,小声的问我。我不想回答那么多,就跟穆强交代了一声,如果老王继续跑,就让两个伙计跟着他,等他跑不动了,把他劝回来。 这么闹了一次,我的心情很糟糕,再也睡不着了。我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心里生老王的气,但是又担心他出什么意外。 仔细的想一想,和老王认识这么长时间,其实他没有真正的发过火,今天还是第一次。 到了后半夜,两个伙计带着老王回来了。我看了看老王,他低着头不说话,但是眼睛是红的,好像哭过。有个伙计悄悄的和我说,老王其实没跑出去多远,然后就坐在地上,怎么劝都劝不动。两个伙计只能陪着他一起坐,后来,老王可能越想越伤心,自己在那里哭,让伙计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哭完,伙计赶紧又劝,连拉带扯,总算把他给弄回来了。 老王平安回来,我也算放下心,凌晨三点的时候才睡着。早上八点左右,我被营地里的人吵醒了,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完,就收拾了一个背包。 怪东西已经死了,营地的安全暂时不用担心,穆强选了两个伙计,跟着我们一块儿到了古城的小洞口,留了一个在外面。 我把所有的杂念都抛到了脑后,进入这片古城,就不能再有任何的大意。 我想看看,那块刻着黑死咒的石板,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百八十五章一座桥 http://.biquxs.info/

我们三个人从古城里绕了半圈,然后绕到了那堵刻着黑死咒的墙壁跟前。黑死咒是绝对不能直视的,这么多年过去,黑死咒的蛊虫肯定已经死绝了,只剩下咒语本身对人的影响,只要不看就不会有事。 穆强摸索着来到了那块石板跟前,用提前准备好的纸张把石板全都贴了起来。随后,我跟另外一个伙计在石板上面的石头缝隙里打进钢钉,挂了一大块帆布,把石板严严实实的给挡住。 等这一切做完,我们才把光线调大,在石板周围看了看。 这块石板恰好就嵌在城墙和岩石隔断之间,石板跟城墙所用的石头,还有岩石隔断的岩体都不一样,这说明,石板是在城墙修好了以后,镶嵌在这儿的。 石板跟岩石隔断相连的地方,有一条很明显的凹槽,可能中间填灌了粘合物。穆强取出工具试了试,能凿的动。 我们三个人轮流在这条凹槽敲打,石板很结实,旁边的岩体随着敲打不断的崩裂成小块儿。前后大概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条凹槽里的粘合物全都被清理掉了。 “把石板撬开,后面应该是空的。”穆强拿着撬杠,从凹槽边儿上探进去试了试,对我说:“连总,怎么办?” 我本来猜想的就是石板后面有什么东西,古城在没有荒废的时候,囚犯都被关着,谁也出不来,但那些看守闲着没事,可能会在古城里晃来晃去。这块石板是用来阻挡无意中游逛到这儿的看守的,石板后面,一定有玄机。 我让穆强想想办法,尽量完整的把石板给弄掉。但这么沉重的石板,一旦从镶嵌的位置被撬掉,我们三个人肯定扛不动,石板会摔落在城墙脚下。 我是不想让石板破碎,却没有别的办法。穆强和伙计又忙了好一会儿,三个人顺着那条被清理过的凹槽,用三根撬杠使劲的朝外撬。很快,石板和城墙相连的部分就松动了。 不等我们有别的反应,沉重的石板慢慢的倾倒,轰隆一声平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不过,石板倒下的时候,刻字的一面被压在了下头,这块石板上的黑死咒,已经构不成威胁。 “他娘的,双保险。”穆强用手电照了照,噗的吐了吐嘴里的尘土:“连总,你看。” 石板的后面,是一个不太大的洞口。洞口的形状很明显是天然形成的,石板是堵着这个洞口的,但是我们撬开石板之后,发现距离石板大概三四十厘米的地方,还堵着一些石头。 乱七八糟的石头结结实实的把洞口给堵严了,石头的缝隙里有一道一道黑乎乎的东西。穆强用刀尖刮了刮,说这是浇灌进去的生铁。 “这已经不是双保险了,是三保险。” “这种情况很少。”穆强说道:“一般用这个办法,就说明里头的东西要紧。” “是不是只能炸开?” “是,没别的法子,用锤凿去敲,不知道要敲到什么时候,里面如果有浇成一块的生铁,锤凿敲不穿。” 幸亏穆强这次来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他让伙计回营地去取他的包。等待期间,我试探着想从石头的缝隙朝里面看看,看一下究竟堵了多厚的石头,但所有的缝隙都被填满了。 等到伙计带着东西重新回来,穆强就选了个填药的地方。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一次就把堵塞的石头炸开,需要分次爆破。 轰隆的闷响在整个古城扩散开来,我们躲在附近,等到爆破之后的余烟散尽,凑过去看了看。这次爆破,炸碎了几块石头,但是因为中间有生铁支撑着,碎石头没有落下来。 “第二次就会见效果的。”穆强又选了合适的地方填药,经过第一次试探,感觉在这里放炮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他就增添了药量。 爆破的巨响又在寂静的古城响起,仿佛要炸裂沉淀无数岁月的死寂。那个不规则的洞口填堵的石头至少有六七米厚,穆强使出浑身解数,炸一次,就把崩出来的碎石给清理干净,这一回又前后忙碌了两个多小时,堵在洞口的石块终于被炸穿了。 穆强朝洞口的里面看了看,光线一照进去,就扩散开来,说明里面很深,空间面积绝对不会太小。 洞里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空气不算浑浊,但是能嗅到一股说不清楚的气味。 穆强吁了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征询我的意见,估计也是对我有了比较深的了解,知道发现了这个洞,肯定是要进去的。 “豹哥,再麻烦麻烦你,甩头探探路。”穆强对身后那个伙计说:“不用走远,进去看一下,没问题了通知我们,我们在后面跟着。” 这个伙计我不太熟悉,平时话很少,年龄可能比穆强大一点。穆强对他比较尊重,跟对胡高山完全就是两回事。 这个叫豹哥的伙计点了点头,把身上那些能用到的东西归置了一遍,在小洞口略微一顿,弯腰钻了进去。 在这种地方探路,速度肯定很慢,十分钟之后,我们还能看到豹哥头上那顶矿灯的灯光。我能看得出来,这个豹哥虽然在人堆里并不扎眼,但是经验应该很丰富的,从他进洞和探路的姿势就能察觉到,比胡高山那样的青瓜蛋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们这几个跟着四海从大通里出来的人,就是豹哥做这行做的最早了。”穆强给我递了支烟,一边看着小洞深处的矿灯光,一边小声的说:“是个重情人。” 在我的印象里,古行的恶人比善人多,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古行作恶,衙门修行,这是行业的规矩。永远不要相信老实人会受天照顾之类的话,至少在古行里面,要是很老实,就会一直被人欺负。 穆强抽着烟跟我聊天,他说豹哥十几岁就跟着人出来跑了,人比较实在,组局的人总是蒙他,给他分的水钱最少。而且有些人看准了他的弱点,找他借钱,始终不还。干了几年,豹哥并没有什么积蓄。 后来他结婚了,本来是想洗手的,可是在这一行里干惯了,没有别的手艺,想让家里人过的舒服一点,就要出来拼。 他老婆身体不好,很重的病,生了孩子以后就一直在家呆着。豹哥那时候还没进大通,到处凑局,为的就是多挣点钱,而且可以多点时间照顾家。 反正他是挺不幸的,有一次接了内蒙那边的一个活,受伤了,左脚的小指最后切除。他自己的伤还没好,老婆又过世了。 从那以后,豹哥就很少再跟人出来跑野活,不是他胆子小,他是害怕自己再出什么事,就没人养孩子了。还是原四海仗义,让豹哥进了大通,平时只负责管货,收入没有出来跑野活多,但足够养家。 这次是原四海感觉真没人可派了,尝试着跟豹哥说了一下,豹哥二话没说,收拾东西就跟着队伍来了塔儿湖。 我们说着话,豹哥在大概四五十米之外停住了,他传回消息,说路在他那儿朝右转了弯儿。 我和穆强跟着过去,小洞里的通道不窄,走的很顺。走过去的时候,我在左右观察了一下,这个洞是天然形成的,没有留下任何人为的痕迹。 “你觉得不觉得,这个地方,应该不是为了保存什么东西才被堵上的。”我一边走,一边对穆强说:“这个小洞里面的路,是不是通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所以才被堵住?” “按我的判断,应该是,这么大的地方,要是专门保存个什么东西,没必要。” 我和穆强的想法不谋而合,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小激动。那块石板的后面,果然隐藏着玄机,现在就是想办法先弄明白,这个小洞究竟通到什么地方。 我们走到豹哥那边,看见路朝右边拐了,拐过去之后,路变的特别宽。 而且,我注意到了路面,这种天然形成的洞,路面不可能那么平整,但是这条很宽的道路的路面,非常的平坦,这就说明,这条路曾经有很多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断的行走经过。 豹哥等我们过来之后,一声不响的又朝前面走。他照明用的不是手电,是那种矿井里的矿灯,可以戴在头上,用起来很方便。就是不能喊他,一喊他,他一回头,强烈的光线会把我们一下子照的什么也看不到。 豹哥继续去探路,空间已经很宽了,他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就能看到他的身影。这个大空间里,一直有一种比较独特的气味,我以前没闻到过,而且空气比古城的空气还潮,我怀疑这里是不是有暗河。 这一次,豹哥又走出去了四五十米,然后停下了脚步。距离这么近,大声喊话就能听得到。豹哥在那边喊,我们听见他传达的意思,是遇到了一座桥。 我和穆强赶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座桥。 桥横跨在一条六七米宽的地沟上,地沟不算宽,也不深。沟里面有水,流速比较慢,听不到水声。 第二百八十六章猴面 http://.biquxs.info/

这座桥横亘在这里,肯定是为了方便通行的。因为桥不长,所以建造的非常坚固,木板夹杂着铁索,铺了最少三层。这样的桥不用说走人,就算过去一头大象估计也没问题。 站在桥头,朝前面看,就会发现空间还是很大,远没有到尽头。 “豹哥,你先回去吧,就在那个小洞口等我们。”我把豹哥叫了过来,让他留下一些装备。 “连总,前面的路还有很远。” “没事,我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先回去吧。”我拍了拍豹哥,让他先走。 我不是感觉自己能够应付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只不过穆强跟我讲的豹哥的事情,让我有些感触。 有的事,自己不经历,就不能真正体会。我是个从小没有母亲的人,我深深的知道,一个孩子自幼失去母爱是什么滋味。豹哥还在古行里混,只是为了养孩子,我不想让他的孩子失去母亲再失去父亲。 看着豹哥走远的背影,我突然有点自豪,感觉自己的人性好像升华了。 “老穆,你看看这座桥。”我站在桥头,指了指坚固如同钢筋铁梁一样的桥面,说:“这座桥修的这么结实,很可能是经常有非常重的东西从这儿经过。” “是这么个道理。” 我们俩准备朝前走,跨过这座六七米长的桥。豹哥留下的矿灯戴在头上,只要脑袋一动,光线就跟着动了,还没来得及跨上桥面,我无意中发现,桥的一侧,挂着一张很大的网。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一张用来捕鱼的网,是用手指那么粗的绳子结出来的网,网眼起码有二十厘米宽。结网的绳子经过了特殊处理,可以防水,而且耐腐蚀,宽大的网从桥下面垂落下去,一直垂到下方缓缓流动的水中。 我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朝水里丢下去,但看不出来水到底有多深。 我不太相信桥上挂着的这张粗网是用来捕鱼的,猛然看上去,这张网挂在这里,碍不着我们什么事。不过,在历次的探险中,我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如果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就要把所有看着带有疑点的事情搞清楚,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那么被遗漏的疑点,很可能会要了我们的命。 我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地方,估计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洞口被堵的那么结实,不可能有人钻的进来。也就是说,这张网也在这儿挂了很多年。 在我仔细观察中,我发现网上挂着一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东西很小,估计比我的拳头小一些,布满了网面。粗略一数,估计得有二三十个。 穆强把自己腰上的搭扣取下来,勾住网眼,然后朝这边拉,想看看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我们俩用力一拉,网就朝这边伸展了一下。紧跟着,一阵当当的声音,从网上传了过来。这阵声音把我们俩人吓了一跳,赶紧停止了所有动作。 不过,我很快就察觉到了声音的来源,声音是网上那一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发出来的。 我突然感觉,这阵当当的声音,有点像驼铃的声响。上次去胡杨河行动,我们在达亚停留过两天,达亚的牲畜交易市场非常大,有的地方堆积着一些损坏过的马鞍以及驼铃之类的杂物,破损或者锈的很厉害的驼铃,发出的就是这种发涩的闷响。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张网上挂着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一个一个的铃铛。 我和穆强又合力把网朝这边拉了一下,然后使劲摘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下来。我猜的没错,这东西果然是铃铛。 根据锈迹就能判断,这是铜铃铛,因为我被永生青铜给搞怕了,所以一看见生锈的青铜,脑袋就好像自己嗡嗡作响。 不过,我感觉这个铃铛,只是一般的铜铃铛。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永生青铜。 铜铃铛经过了一些保养,从里到外刷过一层防锈防水的油,但时间太久了,铃铛还是生了锈,所以才会发出那种晦涩的当当声。 我很纳闷,在这张网上挂了二三十个铃铛,是要干什么? 我和穆强把这个铃铛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次,刮掉锈迹,也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很普通的铃铛而已。 过了一会儿,我的脑子开始活络起来。我意识到,网上挂的这些铃铛,好像起到了警示的作用,现在铃铛锈的那么厉害,我和穆强拉动绳网的时候,铃铛还会闷响,如果铃铛比较完好,也没有生锈,那么一动这张网,估计二三十个铃铛会一块儿响起来。 “老穆,水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我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朝桥下的水面望了过去,我不知道水有多深,只能看到水流缓缓的流淌。 “你的意思是说........”穆强也看了看垂到水中的这张网:“水里面有东西经过,碰到了这张网,就会让铃铛响起来?” “我感觉是这样。”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刚才走过来的那片平整的路面,已经说明了这个地方在过去不断有人通行,很显然,不管是从外面朝里走,还是从里面往外回,都要路过这座桥。 水里面一旦有东西徘徊,或者滞留在桥的附近,必然会触碰到垂在水里的网,网一动,网上挂着的二三十个铃铛起码有一部分会响起来。只要铃铛一响,岸上的人就知道,水里有东西。 “照我看,这里面就算有东西,也不会很大。”穆强目测了桥下那条缓缓的暗河的宽度:“水域有限,水里长着东西,体型就大不了。” 我和穆强讨论了一会儿,水里有什么东西,我们不可能知道。但是很多情况是明摆着的,如果水里的东西人畜无害,就是从这儿经过,也不至于专门搞一张用来示警的网,挂上二三十个铃铛。既然弄出来这样一个简单的报警系统,就说明水里的东西是有危险性的。 “咱们直接过去吧,桥就这么大点儿,几步就过去了。”穆强不想在这儿逗留的时间太长,前面的空间还有很大,要是走几步就这样耽误耽误,不知道得走到何年何月了。 我心里不太踏实,这张网,还有那些铃铛,其实是以前在这里活动的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但穆强的考虑也有道理,我们就俩人,顾前顾不住后。 穆强走在前面,我跟在后头,六七米长的桥,确实几步就能跨过去。就在穆强刚刚走过这道桥的时候,那张网上面的几个铃铛,明显晃动了,发出一阵好像卡壳般的声音。 这个时候,我正好站在桥的中间,心想着不可能这么倒霉吧。但是那阵铃铛的响声来的那么及时,让我不由自主的伸头朝桥下看了一眼。 矿灯的光和手电的光线有一点不同,照到几米开往,手电的光线会扩散的比较大,而矿灯的光晕不会扩散的太严重。笔直的光线照射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在贴着那张网的水面上,有一张脸。 一张浮在水面的脸,猴子的脸。 我看的很清楚,头立刻就大了。从我被卷入这个大事件开始,猴子始终像是一个噩梦,挥之不去,可以说,在我的心目里,我宁可被赵三元那样的人抓住,也不愿意碰到一只猴子。 我心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在光线的照射下,那张猴子的脸一直浮在水面,好像隔着几米的距离,跟我死死的对峙。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噌噌两步,就从桥中间窜到了对面。等我跑到穆强身边,立刻转头朝水面张望,但是,那张脸已经不见了。在脸消失的地方,隐隐有一圈荡漾的水花。 “连总,发现什么了?” “猴子,一只猴子的脸。”我感觉心里很虚,尽管周围的气温很低,可我的额头还是冒出了一层汗水。 穆强楞了一下,也跟着朝水面上张望。水面恢复了平静,只有缓缓的水流偶尔发出轻轻的哗啦声,除了水,什么都看不到。 “连总,这里光线不太好,是不是?是不是看错了?”穆强指着水面对我说:“如果真看到猴子,也不应该在水里看到。” “你不明白。”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跟穆强解释,他没有经历过我的经历,就不可能知道猴子在这个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从我被卷入这件事之后,猴子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已经完全改观了。 我觉得,猴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吊轨,也最让人心惊胆战的动物,没有之一。 当........ 就在我和穆强面面相觑的时候,那张网好像被什么东西在水里触动了,网上的几只铃铛又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的头来回的转动,用矿灯的光线在水中寻找,穆强也来来回回移动着手电的光。 “你看到什么了吗?”我的心在砰砰的乱跳,我真的能感觉到,这片水面的下方,可能藏着一只猴子。 “连总,说话的时候你不要这样脸对脸的说,我被矿灯一照,跟瞎了一样。”穆强赶紧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赶紧转了转头,穆强刚刚松开自己捂住眼睛的手,从几米之下的水里,骤然间飞上来一团东西。 那团东西很小,也看不清楚是什么,我们马上条件反射似的抽身躲避。那团东西一飞到岸上,直直的就落了下来,啪的一下,正好落在我的脚面上。 第二百八十七章夺命 http://.biquxs.info/

我不知道这团从水里飞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匆忙中低头看了看,黏糊糊的,而且半透明,看着就像很大的一坨痰,恶心的要死。 这坨黏糊糊的东西落在脚面上,顺着脚面朝两边流,我抬脚就想把它甩掉。但这团东西粘性很大,好像一见空气就开始凝固。我的脚一抬,流在鞋帮和地面之间的黏糊糊的东西,立刻像是牛皮糖一样,拉出丝来了。 在这个很要命的节骨眼上,我急着朝后抽脚,一下子没抽回来,另一条腿竟然打滑了,噗通坐到了地上。穆强赶紧把我拉了起来,就在我站起身的那一瞬间,看到那张消失的猴子的脸,又浮出了水面。 从我的脚被粘住到现在,时间其实就过去了不到一分钟。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分钟,那团黏糊糊的东西就仿佛一大团粘合力超强的胶水,直接把我的鞋子给粘到了地面上。人腿的力气比手臂大的多,然而,我使劲的想要抽回脚,脚却和生根了一样。 “鞋被粘住了,走不动!” 穆强马上弯下腰,想看看能不能把我的鞋带解开。但是鞋带上面糊满了那种粘了吧唧的东西,已经风干了。 他可能有点着急,抽出一把匕首,贴着鞋底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使劲的割。这边还没有割开,呼的一下,水里又飞上来一片那种东西。 黏液像是一片薄薄的网,迎头兜了下来,我和穆强站在一起,跑都没地方跑,下意识的伸出胳膊捂着脸,就感觉那片黏液直接落在了身上。 黏液一见空气就开始稠化凝固,我是直立站着的,被泼了一身,穆强就有点糟糕,半蹲在地上,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是蹲的不稳,一只手在地上撑了一下。这一下,整只手掌直接就被粘在了地上。 我的脚被粘住了,穆强的手被粘住了,两个人一时间都脱不开身。情况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可是,水里的东西没完没了,哗的又飞出来一片。这一次,我和穆强一起缩着脖子,把露在外面的手和脸庞全都藏了起来,不敢让那些黏糊糊的东西给粘住。 身上全都是这样的黏液,头上也粘了一片。这东西干的特别快,头发立刻被黏到了一起,和戴了顶帽子一样。衣服上的黏液很快也干了,胳膊都打不过弯儿,就像穿了一层薄铁皮。 两个人一下子就动弹不得,紧跟着,我看见水里浮着的那张猴子的脸,唰的没入水中。 周围安静了下来,静的让人有些心慌,我觉得这绝对不是结束。随后,我听到了一阵啪嗒啪嗒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附近飞快的爬了过来。 啪嗒声来的非常快,而且已经距离我们很近了。我们两个人被粘在这儿动不了,光线转动的慢了一些。幸好我的听觉发挥了作用,在那阵啪嗒声距离我们只有大概两三米的时候,我猛的一转头,矿灯的光线立刻映照出了篮球那么大的一团影子。 匆忙之中,我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就觉得那团影子可能比篮球还要大一点,长着很多脚。那么多脚一起在地面上爬动,发出了密集而又轻微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可是现在已经完全来不及去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彼此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那团篮球大小的影子爬到离我还有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嗖的直接弹了起来,猛扑向我。 有那么半秒钟时间,我惊愕了,微微的抬着头,矿灯的光线恰好照在这团猛扑而来的影子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我觉得这团比篮球还大一些的影子,好像是一只蜘蛛,五颜六色的蜘蛛。 它的身躯五彩斑斓,腿上和背部长着一层黑黝黝的茸毛。说不上是不是巧合,蜘蛛的后背上那些斑斓的色泽,再加上一层黑黝黝的茸毛,很奇妙的勾勒出了一张猴脸般的图案。 我猛的顿了下来,这只五彩斑斓又大的吓人的蜘蛛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蜘蛛一扑空,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的转身,又急速的爬了回来。我的一条腿被死死的粘在地上,鞋带又系的特别结实,挣脱不掉。蜘蛛爬到我的脚下,顺着我的腿就朝身上爬。 这种感觉非常让人难受,也非常让人惊恐,甚至比脖子上架着一把刀的感觉更难忍受。我晃着身子,想要把它甩脱。 我说不清楚,这只硕大的蜘蛛是否有毒,但是我很明白,一旦让它爬到皮肤外露的地方,狠狠的啃上一口,那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穆强太阳穴上的青筋一鼓,唰的把粘在地上的手掌给抽了回来。手掌粘的那么结实,硬生生的揭掉了一层皮,我就感觉自己的脸上被甩了一串血滴。 穆强的身手不错,一脱困,反手就抽出撬杠,嘭的把我身上的大蜘蛛给打了下来。 篮球那么大的蜘蛛,在地上滚了几滚,没有一点后退的意思。穆强拿着撬杠,挡在我前头。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许多了,抽出刀子,硬把鞋帮给豁开个口子,脚一用力,从鞋子里抽了出来。 我挣脱的同时,大蜘蛛正好从穆强的撬杠下又躲了过去。我吸了口气,下意识的朝水面又看了一眼。这样的东西只有一只还好说,如果有个三五只或者更多,我和穆强可能跑都跑不脱。 “连总,不能让它碰到。”穆强双手握着撬杠,不停的转动着身子,不把侧面和后背露给大蜘蛛:“颜色这么杂,多半是有毒的!” 我也抽出了撬杠,另只手握着天女散花。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干脆把这个东西弄死,要是我和穆强跑了,这东西始终会是个祸患。 大蜘蛛的动作相当灵敏,我耳边一直充斥着它爬动时的那阵啪嗒啪嗒的声音。跟我们团团的对峙了一会儿,大蜘蛛一直都在伺机攻击。 我和穆强都脱困了,它就不可能和刚才一样,偷袭得手。对峙了片刻,趁着大蜘蛛冲过来的机会,穆强一撬杠就抡了下去。 这一下正好砸到大蜘蛛的背上,虽然穆强的动作有些仓促,力道可能不太大,但是撬杠砸到背上,多半能把它砸死。 然而,撬杠砸到大蜘蛛背上的同时,一声闷响传了出来,就好像拿着棍子砸到了一口倒扣着的铁锅上。这声闷响并不大,可是声音传到耳边的时候,仿佛响起了一道炸雷,连人带蜘蛛都蒙了。 这一瞬间,我的大脑好像从脑壳里飞了出来,穆强更惨,手里的撬杠当啷落地,整个人一头就栽倒在我面前。 我能听的出来,这声音是敲击永生青铜所发出的声音。而且,声音沉闷,却比我从怪东西身上拿回来的那两块青铜碎片更具有震慑力。这种强大的魔音,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就算我这样经过很多次青铜震动声洗礼的人,也没办法抵抗。 我恍惚的脑子里浮出了一个念头,这只大蜘蛛的背上,有永生青铜,而且是纯度很高的永生青铜。塔儿湖的那尊铜像,是青铜人像,青铜合金里的铜含量,其实并不高。大蜘蛛背上那块永生青铜里的铜含量,比人像的铜含量至少高出一倍。 我没能顶住这阵比青铜震动声更强的魔音,摇摇晃晃的支撑了十来秒钟,还是倒在了地上。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了,天旋地转,一种疲惫到死的困顿,把我完全包裹了起来。 这种困顿,超乎想象,就好像睁开眼睛都是极为沉重的负担。我所有的念头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只想闭着眼睛睡过去,哪怕马上就死,也在所不惜。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想起些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体验过。然而在这个时候,我脑海里除了说不出的疲惫,还隐隐约约出现了张莫莫的脸庞。 她的脸庞很模糊,似乎在一片缥缈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可是,弹指之间,这张模糊的脸庞,好像又变成了天天。 两个女人的脸,在不断的交替变幻着,我的视线也随着这种恍惚而断断续续。矿灯依然在头上,强烈的光线照射出去的时候,我看见那只硕大的五彩斑斓的蜘蛛,已经慢慢的爬到了眼前。 它距离我,最多只有一米,甚至连一米都不到。我的意识被刚才那阵敲击青铜的声音给震的恍惚不定,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却一个劲儿的想要闭上眼睛。 我终于知道,曾经在这片空间里活动的人,为什么要这样防备大蜘蛛。任何东西,只要借助了永生青铜的力量,都是极其可怕的。 我的眼睛,眯的只剩下了一条缝隙,可能就是靠着潜意识中最后那一丝清醒,才强撑着没有昏厥过去。 这个时候,昏厥就意味着绝对的死亡,谁都救不了我。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当那只大蜘蛛又慢慢的爬近了几十厘米,离我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我那一点残存的意识,似乎灰飞烟灭,眼睛不由自主的完全闭上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面具 http://.biquxs.info/

此时此刻,闭上眼睛就意味着死亡,不仅是我自己的死亡,还包括穆强。 那种被死亡笼罩的感觉,即便在意识已经不清晰的情况下,依然不断的闪动在臆想中。我看到过很多死亡,可是,这样的感受在自己没有经历的时候,是不可能说清楚的。 死亡,到底代表着什么?我并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死了,老王,张莫莫,还有宁小猫,或许就没救了。他们会和陆放顶一样,在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备受折磨,直到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我并不怕死,因为躯壳的腐朽,其实不能代表真正的死。但我不敢冒险,也不敢尝试。 我不能死。 当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晃动着张莫莫和天天的脸庞时,我的身体仿佛要爆炸了。眼睛已经闭上,原本没有再睁开的可能,然而,就在这绝对不可能的前提下,奇迹发生了。 我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仅仅是一条缝隙,视线还是模糊的,我隐约能看到,那只巨大的蜘蛛,已经爬到了我的眼前,只要再近一点点,它就能在我的脸上留下死亡之吻。 嘭!!! 我下意识的一抬手,猛的把大蜘蛛打翻在地。天女散花还在手里,我没有思考的时间,抬起手,嘭嘭的连放了两枪。 两枪放完,我就没有一丝力气了,就这么两下,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潜能。我不知道大蜘蛛被打中了没有,眼睛立刻闭上了。 这是一场如同梦境一般的昏厥,我好像在昏厥的期间,看到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 我梦到自己在经历了常人一辈子都难以经历的事情之后,走在一条漫无止境的路上。路没有尽头,因为路的远处,都隐藏在一片肉眼看不穿的黑暗中。 我不知道昏厥持续了多长时间,等我苏醒过来的时候,矿灯,还有穆强丢在地上的手电依然散发着亮光。周围非常安静,有一种腥臭的气味在蔓延。 我先扭头看了看,穆强就躺在原处,一动不动。我挣扎着朝他爬了过去,探了探鼻息,他的呼吸还在,可能穆强从昏厥以后就没有再遭受到什么外力的打击,只不过现在还未苏醒。 紧跟着,我又转头朝旁边望去,在强光的照射下,我看见那只硕大的蜘蛛,半边身子被打的稀巴烂。 我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昏厥前所受的惊吓,所激发出来的潜能,都没有白费,至少我靠着自己,让我们两个人平安度过了生死之劫。 穆强还处在昏沉不醒的状态中,这种情况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他醒过来。我把穆强身上的背包摘下来,然后垫到他的脑袋下,让他可以躺的更舒服点。 那只硕大的蜘蛛肯定是死了,被天女散花轰的稀烂,在大蜘蛛烂了一半儿的身躯周围,慢慢流淌着一股绿了吧唧的水,那股浓重的腥臭味,就是从大蜘蛛身上散发出来的。这个空间没有空气对流,气味消散的很慢。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味,就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 我观察了估计有五六分钟时间,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慢慢的朝大蜘蛛的尸体走了过去,我想看看,它的脊背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很小心的用撬杠把大蜘蛛的半截残躯翻转了一下,顿时,它脊背上那一块如同猴子脸庞的图案,就映入眼帘。 可以说,大蜘蛛背上的那张猴脸图案是很清晰的,相隔很远就能看的到。现在距离一近,就会看的更加清楚。 在我注视着大蜘蛛背上那片图案的时候,眼睛突然一滞,我本来以为,这片图案是大蜘蛛身上五颜六色的斑斓很巧合的构成的,可现在,我感觉事实并非如此。 我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的看下去,穆强在那边动了一下。我赶紧丢下蜘蛛,跑过去看了看。穆强是苏醒了,但是苏醒的很艰难,就好像一个喝大了的人,勉强醒过来以后依然头疼欲裂,浑身没有精神。 我慢慢把他扶了起来,缓了那么一会儿,穆强就好了些。 “没事了?” “没事了。”我转身朝大蜘蛛指了指:“你这把天女散花,这次又立了大功了。” 穆强也松了口气,拿出水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根据我的判断,这样的大蜘蛛,应该只有这一只了,可能在很早以前,这样的蜘蛛有不少,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仅存了一只。事实上,大蜘蛛原本早就该死掉了,就因为它身上有永生青铜,才和地下古城里的那个怪东西一样,活了这么久。 我们两个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坐在原地喝水抽烟,等到穆强恢复的差不多了,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走到大蜘蛛的尸体旁边。 我接着去观察大蜘蛛背后的图案,那片图案花花绿绿的,远远的看上去,很有立体感。我换了把刀子,在大蜘蛛背后的图案上轻轻一刮,立刻就察觉了出来,这是一块青铜。 大蜘蛛已经被轰烂了半截,我想把那块青铜给取下来,但漫长的岁月中,这块青铜和大蜘蛛的身躯仿佛连为了一体,穆强在旁边帮忙,用撬杠压着那块青铜,我拿刀子把所有黏在这块青铜上的东西慢慢的刮干净。 最后,这块青铜被完整的取了下来,穆强用水冲洗了一下。 青铜的成色,还有生锈的程度,以及生锈的状态,跟合金比例有一定的关系。一般的青铜长出来的都是绿锈,少部分会长红锈,而从大蜘蛛背上取下来的这块青铜,有绿锈也有红锈,疙疙瘩瘩的。 我自己感觉,这不是一块青铜碎片,这块青铜比较大,而且是一个整体,可能铸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破损和崩离。我又用刀子小心的刮了刮,拿水冲了一下。 连着清理了两次,当我慢慢翻转这块青铜的时候,陡然间察觉出来,这好像是一个面具。 我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面具,但最起码,这也是一个类似面具的东西。面具是一张猴子的脸,即便青铜锈成这样了,可猴子面部凹凸起伏的轮廓,还是一览无余。 就是这个面具,扣在了大蜘蛛的背上,等它从水里浮出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张猴子的脸漂浮于水面。 这个青铜面具,肯定也是永生青铜,我感觉这个地下古城,还有跟古城相连的空间里的很多东西,似乎都有永生青铜的影子。从怪东西之前对我的讲述中能分析出来,象雄人即便不是这座地下古城最初的主人,也必然对这座古城很熟悉。 我意识到,这些永生青铜,是属于象雄人的。 这不是我第一次在象雄的遗址见到猴子了,我现在始终都搞不明白,猴子,对象雄来说代表着什么。按道理讲,崛起于西南高原的象雄版图里,是没有猴子这个物种的,可象雄人对猴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敬,以及畏。 甚或,还有一种隐隐的恨。如果象雄人拿猴子当做图腾,或者当做一种神物,那么,我和小毛之前探险的时候,就不可能发现那些装着猴子的铁笼。那些猴子,都是活着的时候被装入铁笼,然后沉到那条常年积水的水沟里去的。 象雄人对于猴子的情感,应该是非常非常复杂的。 这个猴子面具,要带回去好好的再琢磨一下。我从包里翻出一条平时用来当防沙袋的帆布袋子,把面具小心的装进去,又把袋子折了几折。永生青铜得好好的保管,如果随身携带,不小心让青铜相互碰撞,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我把青铜收起来的时候,穆强就在寻找还有没有别的青铜碎块。他也真下得去手,大蜘蛛本来就被轰烂了一半儿,等它背上的青铜面具被取下来之后,简直就变成了烂糟糟的一滩。穆强拿着撬杠,在这滩烂糟糟的东西离慢慢的翻着,很让我佩服。 “你不嫌恶心么?” “比这个恶心的东西多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肯定也受不了,还是那句老话,习惯成自然。”穆强转过头对我笑了笑:“什么东西再美,再丑,等看得多了,其实也就无感了。” “说的有道理。”我带着口罩,还是觉得那股腥臭的气味很难忍受,我点了烟,塞给穆强一根,自己叼着烟卷不停的抽,让烟味把那股腥臭味给冲淡。 一根烟还没有抽完,穆强用撬杠翻出了一个东西,那东西比鸡蛋小一点儿,很硬,被穆强扒拉出来的时候,这个东西上面粘的都是花花绿绿的黏液,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穆强又打开了一瓶水,把那块东西拨到一边儿,用水慢慢的冲洗。水把黏液都冲洗掉了,在这一瞬间,穆强拿着水瓶的手,陡然就顿住了。 “是什么?”我扭头看了看。 “连总,不要对着我说话,我的眼快瞎了。”穆强把我头上的矿灯扭了扭,他这会儿也回过神了,砸了咂嘴,说道:“要是平时我捡到这个,我可能会挺高兴,但现在,真高兴不起来,这太奇怪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奇了怪 http://.biquxs.info/

穆强把那个用水冲洗干净的东西扒拉到我面前,我取下头上的矿灯,照了过去。 穆强说的没错,这个东西,真的是很奇怪。 那是一只手表。 手表的表带不见了,这个东西应该是在大蜘蛛的腹部里面,而且时间应该不会太短。 手表受到了一定的腐蚀,但表盘非常完好,用水冲掉杂物,就能看见表针,还有表盘上的logo。 “连总,你绝不觉得挺吊轨。” “吊轨。”我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牙根子有点发痒:“的确是很吊轨.........” 在大蜘蛛身上翻出来一块手表,穆强肯定感觉奇怪。而我在看到表盘之后,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奇怪了。 这是一只欧米茄碟飞,我认识,而且很熟悉,这个款式,跟我手上现在戴着的,一模一样。 我戴的手表是四年前买的,以当时的经济情况,顶多也就是买块七八千块钱的浪琴。那时候正好有个朋友刚开始做代购,几次撺掇,我被劝的动摇了,狠了狠心,让他从棒子的免税店带了块欧米茄碟飞回来,花了两万六千块钱。 这估计是我全身上下最贵的一件行头了,很爱惜,从四年前开始,几乎天天戴着,所以,我对这块表非常的熟悉。 我不可能看错,穆强翻出来的这块表,跟我的表一模一样。我这款表的表带是皮带,表带应该是在大蜘蛛的肚子里被腐蚀殆尽了。 如果仅仅是从大蜘蛛身上翻出来一块手表,那么我还不会感觉特别奇怪,毕竟,我所经历的事情,穆强都没有经历过。 可是,这块表跟我的表一样,我的心里不可能不产生一些想法。 既然这块表是在大蜘蛛的肚子里被发现的,那么,这个地方在之前一定有人来过,而且,时间不可能是很早以前。 现在已经分辨不清楚,手表究竟是怎么落到大蜘蛛肚子里的。我甚至有个很可怕的念头,我怀疑是不是手表的主人的整只手,连同手腕上的手表全都落到了大蜘蛛的腹内。手被消化了,就剩下消化不了的手表。 这只手表,是谁的? 我的眼神出现了一点恍惚,我想得出来,在若干时间之前,有人戴着跟我同款的手表,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而且,对方也遭遇了大蜘蛛。 根据我刚才和大蜘蛛的争斗来判断,人一旦遇见了这只蜘蛛,多半是要分出个死活的。大蜘蛛还活着,那手表的主人呢? 我不由自主的朝着桥下的水面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如果真的有什么遗留的痕迹,或许早就被水冲的无影无踪。 怪事,全都是怪事。 我想的有点出神了,穆强在旁边拍了我一下,我才惊醒。 “我不懂表,不知道这个表值钱不值钱,还能不能修修再戴了。” “不值什么钱,都成这样了,没有维修的价值。”我把这块表小心的装了起来,等回去以后再好好的研究一下。 这个空间还有多大,现在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点已经可以确认了,在很早以前,就有不少人不断的在这里出入,那么多人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们俩休息的差不多了,穆强的手掌被扯掉了一层皮,肯定会受点影响,我的鞋子粘在地上,用刀子贴着鞋底才完整的割下来。鞋子上都是已经风干了的黏液,硬的和铁皮一样,穿上去很不舒服。 等到收拾了一番,两个人接着朝前面走,穆强的手已经受伤了,这一次我走到了前面。眼前一直有一条路,应该是前人走过的,平坦而且平整,并且还挺宽。这条路,其实是一个很明显的指示,很早以前的那些人,就是沿着这条路行走的,只要顺着路走下去,就能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儿。 我们俩就沿着这条路开始走,被大蜘蛛坑了一下,差点挂在这儿,我满心都是警惕,不过,顺着这条路走了至少有二十分钟,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路在延伸,弯弯曲曲,总体是一直朝着东边的方向而去的。又走了不到十分钟,路转弯了,偏右方的转弯,几乎九十度。 其实,空间很大,如果不顺着路走,前面的空间对我们来说依然无穷无尽。只不过我想看看这条路的终点在什么地方,就没有犹豫,继续顺着路走。 朝右边拐过去之后,路一下子又宽了很多,路陡然开始朝下倾斜,坡度还很大。这一次,我们只走了十分钟左右,就感觉温度好像降低了不少,而且湿度也特别大。 “这儿离暗河估计不远了。”我凭着现在周围的温度和湿度,就能判断出来,附近一定有暗河,而且还不是那种小河沟,必然是条比较大的暗河,或者一片交织的地下水网。 “连总,我们小心点。” “怎么了?” “有股气息,不对劲。” “什么气息?”我听到穆强的话,赶紧就朝附近看了一眼,但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气息。 “不好说,如果非要形容出来的话,就是阴气。”穆强跟着我朝旁边看了看:“这个地方,应该死过不少人。” 穆强所说的那种阴气,凭肉眼是看不到的,而且,没有经验的人也察觉不出来。穆强在大通的时候,是一个标准的走武路的古行人,这么多年下来,东奔西走,始终都跟各种各样的古墓,各种各样的尸体打交道。对于那种阴森的气息,他很熟悉。 我被他的话搞的有一点心神慌乱,刚刚从大蜘蛛那里侥幸捡了条命,惊魂未定,现在可能是经不住什么惊吓了。 穆强下意识的走到了我前面,用光线朝前方照了一下,脚下的路还是清晰可见,这条路前后有很多人走过,深处地下,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和破坏。穆强一边慢慢的走,一边跟我说着话。 大概是在十二三年以前,穆强当时还跟着他的师父哮天。有一次,他们到了陕西礼县大堡子山。 在古行,礼县的大堡子山非常有名,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从这里挖掘出了规模很大的秦国公墓群。哮天带着穆强,是想来这里再碰碰运气,他觉得,这种大规模的公墓的附近,可能还有被遗落的或者零星的墓葬。 最后,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个隐藏的很机密的秦墓,那座秦墓从外观上已经根本无法分辨了,还是哮天试探着下铲带上来一些土样,从里面闻出了封土的气味。 那是一座贵族墓葬,里面至少有二三十个人殉,还有两匹马。真正的古墓葬,其实不像里写的那么规模宏大,因为那种地方是用来埋人的,够埋人,埋陪葬就可以了。除非是帝王的山陵,否则的话,一般的墓葬内部空间事实上很有限。 那么小的空间里,挤着二三十个殉葬的奴隶,穆强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浓浓的阴气。古行的人一般对于这种堆积着大量人殉的墓葬,态度都有些复杂。这种阴气很重的地方,而且经过了那么多年,不出点怪事是不可能的,可是拥有大量人殉的墓葬墓主,生前的身份肯定不一般,陪葬必然也会很厚,是标准的肥坑。 穆强他们师徒两个还是对这个地方下了手,不过哮天算是那种老一辈的古行人,对行规还有一些流传了很长时间的老规矩看的比较重,他下坑带东西,只带自己拿的动的,而且,东西如果比较多,他会带走七成,剩下三成原封不动,留在里面。 穆强当时就很奇怪,他相信,如果换了别的人,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光。 但是哮天告诉他,有的规矩,是老辈人积攒了很久的经验,规矩既然流传了那么多年,就肯定有它流传下来的道理,按照老规矩做,是不会吃亏的。 在两个人将要离开的时候,他们的灯突然就灭了。在灯灭的时候,穆强明显听到哮天低低的喊了一声。紧跟着,哮天不由分说,推着穆强就摸黑朝外爬,从盗洞一口气爬了出来。 等他们出来之后,穆强看见哮天的脸色发白,他问出了什么事。哮天没有瞒他,说刚才灯灭的时候,他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说着话,哮天撩开自己的裤腿看了看,他的脚踝上,有一个发黑的指印,非常的明显。哮天就跟穆强说,如果他们刚才把里面所有的陪葬全都卷了,那么估计多半就出不来了。 这件事,穆强牢记在心,事情过去几年之后,他琢磨着师父讲的那些话,觉得,这其实是让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有个度,有个分寸,不能太过,否则没有好处。 “老穆,你跟我讲这个,是故意吓我么。” “不不不,连总,我不是那个意思。”穆强赶紧解释道:“我师父说的,这种死过不少人的地方,尤其是一年四季都见不到太阳的密闭处,不出怪事的几率很小,我肯定希望平安无事,但必须得给你提个醒。” 第二百九十章鬼窝 http://.biquxs.info/

“我谢谢你的提醒。”我总觉得穆强的这番讲述,让心里变得忐忑不安:“老穆,这条路有这么多人来回的走动,而且那边的桥,明显是个加固的承重桥,说明他们需要运送一些比较沉重的东西,以你的认知,那些人会不会是在修陵?” “应该不会。”穆强摇了摇头,以塔儿湖这边的地理环境,不适合修建规模比较大的陵寝,而且,这个地方的人跟内地的丧葬习俗不一样。 “那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现在还不清楚,除非真正看见以后才能做判断。” 我们俩在这儿嘀咕了一会儿,穆强就接着在前面探路。脚下的路一直都在倾斜,偶尔会随着地势起伏一下。路很长,至少延绵了有一公里左右,路的倾斜角度骤然又加大了一些,大概有三十五度左右了。 倾斜的路面,斜穿到了一个很大的坑里。那坑特别的大,站在这个位置,看不清楚坑里面有什么。 但是一走到这儿,我们就发现了一些东西。路边有一堆凌乱的骨头,看着应该是骡马之类的牲畜骨头,在骨头的旁边,堆着很多工具,铲子,很大的铁锤,还有类似镐头一样的东西。这些工具的木柄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被丢弃在这儿的时间肯定不短了。 这些工具足以说明,有很多人过去在这个大坑里做过体力劳动,穆强一边看一边慢慢的朝前走,越走,人为的痕迹越明显,凌乱丢弃的工具,还有一些木头车子,随处可见。 除此之外,我们还看到了一些石头,石头应该是从大坑里挖出来的,只不过在这里的人撤离的时候,石头没有被完全运走,散落下来一部分。这些石头分辨不出是什么样的石头,但是,这个很大的大坑,像是一个矿坑。 如果这真是一个矿坑的话,那么之前的一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矿坑需要很多劳工,一部分人在这里挖矿,另一部分人就要不停的把开采出来的矿石顺着这条路运出去。矿石太沉重,在坡度很大的路面上,就得借助牲畜的力量。 我对地质矿产这类知识一窍不通,从矿坑里遗留的矿石来看,也看不出是什么矿石。但我有一种感觉,这个矿坑是象雄人开采的,他们在距离自己的故土万里之外的地方,开挖一个矿坑,那么这个矿坑要开采的矿石,是他们急需而且必需的。如果是那种平时日常所用的铁矿,这样开采,运输,冶炼,成本估计比直接到周边的地区购买交换还要高的多。 他们在开采什么,永生铜? 从矿石上分辨,分辨不出任何含铜的迹象,这就说明,假如这些矿石是铜矿石的话,含量也非常非常的低,开采出来十吨矿石,不知道能从中炼取多少铜。 但是,这些铜矿如果真的是永生青铜不可或缺的合金之一,那么象雄人肯定认为,再高的成本也是值得的。 我们两个慢慢的朝着矿坑的深处走,这个矿坑说起来,规模不算很大,可是在那个年代里,这么大的矿坑全要靠人力来开挖,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能开掘这样规模的矿坑,对象雄人来说,很可能已经是倾全国之力了。 矿坑的结构很简单,地形也不复杂,就是一个坑。开挖矿坑时那些普通的岩石都没运走,大部分都留在矿坑的中间。我和穆强都在仔细的看,除了下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堆牲畜的骨头之外,暂时还没有发现人的尸体。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连我也能隐约的感应出来,这个矿坑里,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而且特别的冷。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不断朝周围扫视,心想着,现在所感应到的这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大概就是穆强说的那种阴气。 “这股气太重了。”穆强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一次死了几百个人,不会有这么浓的气。” 我不由自主的暗中打了个哆嗦,几百个人,说起来好像就是四个字,但只有亲眼看到,才知道几百具尸体堆在一起是什么概念。 矿坑的中间,堆着很大一堆石头,围绕着这个巨大的石堆,四周是个环形的坑道。那些在这里开采矿石的人,就在环形的坑道里作业,挖出来一部分矿石,立刻就运走。我站在坑道这里朝那个巨大的石堆看了看,石堆上面堆着很多木头,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用来照明或者取暖的,毕竟这个鬼地方气温这么低,而且又潮,人呆的时间久了会受不了。 我和穆强从环形的坑道里出来,绕着巨大的石堆慢慢走着,可是,在这儿发现什么线索特别的困难,时间太久了,而且在这些人当初撤离的时候,把能清理掉的痕迹都清理了一遍,仅凭着遗留在原地的矿石以及一部分破损的工具,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我们俩走了大概有三四十米的样子,我突然感觉裤脚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低头看了看,脑袋就冒出一片冷汗。 这些石堆上的石头,都是开挖的时候敲打下来的,形状很不规则,乱七八糟的石头堆在一起,石头和石头之间有很多间隙。我看到一条石头之间的间隙里,有一只已经皮肉烂光的手,指骨恰好挂在我的裤脚上。 我抽了抽腿,发现裤脚被挂的很结实,竟然没抽回来。就在这个时候,沉浸在黑暗中的矿坑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好像风在呼啸的声音。 这个地方不可能刮风,但那阵呼啸声却不是幻觉,我和穆强都听到了。呼啸声越来越大,中间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人的哭嚎和嘶吼,短短半分钟时间,整个矿坑都被这种声音给淹没了。 与此同时,我感觉地面在微微的颤动,紧跟着,巨大的石堆上面堆积的木头,轰隆滚落下来一根。这种木头不是太大,跟大腿粗细差不多,有四五米长,木头在这样发潮的环境里,已经变的黑黝黝的。 尽管木头不大,可是从那么高的石堆上滚下来,轰隆隆的让人腿脚发软,我什么都不顾了,猛的一用力,把挂着的腿抽回来,朝后面退了一步。 咔......... 这根木头从我身边滚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这边刚转过头,石头的缝隙之间,就传来一阵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 那种声音,仿佛是什么硬物跟石头摩擦着发出来的,咔嚓声一出现,就逐渐密集起来。在光线的照射下,我能看到石头和石头的缝隙中,慢慢的伸出了一只又一只白骨嶙峋的手。那些手贴着缝隙探出来,在不断的朝外伸张。 “这儿的死人,都在这堆石头下面。”穆强拉了我一把,两个人立刻朝后面退去。 我们退走的同时,石头缝隙间的手还在不停的朝外探着,我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只手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那阵夹杂着哭嚎声的呼啸,似乎又重了一些,不断的在耳边响起。 轰隆......... 我说不清楚是不是这些异常的动静产生了什么连锁反应,在呼呼的呼啸声中,地面的颤动又明显了一些,堆在石头顶端的木头,一根接着一根的朝下面滚落。 “撤!”穆强猛的拉了我一把:“石头要塌!!!” 我们就站在石堆的旁边,石堆那么大,想要绕着石堆跑出去,肯定是来不及了。两个人眼明手快,同时朝后猛退了几步,又翻身躲到了环形的坑道里面。 我就感觉自己刚刚翻进来,巨大的石堆果然开始隆隆的塌陷,成百上千块大小不一的石头,轰隆而下。 石堆的崩塌来的如此突然,落下来的石块滚出去很远,我们俩幸亏提前躲到了坑道里面。一块一块的石头,像是一片一片汹涌而来的潮水,不断的撞击着坑道,坑道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轰然倒塌了一截,我们赶紧朝旁边又挪动了十多米。 巨大的石堆,沉浸在黑暗中,只有我们俩手里的光线是唯一的光源,在光线移动照射之下,石堆好像是一个沉睡了很久很久的巨人,突然苏醒了过来,在慢慢的伸手伸脚。 很短时间里,石堆几乎塌成了一片平地。我能看见那些从石头缝隙中探出来的手,还在努力的朝外扒着,似乎想要爬过来。 我浑身上下都好像紧缩了一圈,现在的情景,就好像我们俩人掉到了鬼窝里面,到处都是阴惨惨的白骨。 “闪吧!”此时此刻,我觉得全身哪儿都疼,相当的不舒服,石堆距离坑道其实不远,如果我们晚了点,真的被围住了,估计再想跑出去,就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我对着穆强挥了挥手,率先一步就跨了出去。坑道被滚落的石头撞塌了一截,我们必须要冒险冲过这截倒塌的坑道,然后跑回到来时的那条路上。 “连总,等等。”我只跑了几步,穆强伸手拉住了我,他用手电朝崩塌的石堆那边照了照,说:“这些东西过不来。” 顺着穆强手里的光线所指的位置,我顺势瞄了一眼。巨大的石堆完全崩塌了,但是,在崩塌的石堆之间,露出了一片黑乎乎的影子。 第二百九十一章镇气塔 http://.biquxs.info/

我看不出来那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很大。穆强现在好像不怎么慌张,站在原地,不断的移动着手电。可能是觉得光线不太够,他又把我的矿灯拿了过去,一块儿晃动着。在两道强烈的光线照耀下,我看了一会儿,才算是勉强看了个大概。 可以说,眼前的一幕,是很触目惊心的。 巨大的石堆崩塌了以后,里面露出了一座好像木楼一样的东西。也就是我刚开始看到的黑乎乎的影子,这座木楼应该有八米到十米高,四边长度也有八米到十米。 在木楼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嶙峋的白骨。贴着石堆的最外围,一圈白骨呈放射性的形状排列着,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些白骨都在使劲的朝外爬,只不过被什么给禁锢住了,始终爬不出这个石堆覆盖的范围。 就在我和穆强说话的时候,那种夹杂着哀嚎和嘶吼的呼啸声,依然连绵不绝,就像一片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单单听着这声音,就会让人浑身上下乱起鸡皮疙瘩。 “那是什么?”我听到穆强说,没什么大的问题,这才稍稍的放下心。 “看到那座木楼了吗?”穆强手里的光线一直都在木楼前后照射:“有这座木楼,这里面的东西,都出不来。” “这样的木楼,我从来没见过。” “现在已经非常罕见了,那是压棺楼,也叫镇气塔。” 穆强说的压棺楼,出现在很早以前,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商朝末期。其实,这是一种邪术,来源于一群叫做“邪方”的人。 这群人一直行踪很隐秘,做事没有底线,靠邪术收钱办事。压棺楼的雏形,是一种镇尸改运的术法,用槐木加工出来的木条木块,搭成一个四边相等的小楼的模型,然后埋在地表上面的坟包里。 槐木是最阴的木头,坟地里埋上这个小楼,墓主的家族以及后代,会受到殃及。 后来,压棺楼在不断的演变,逐渐变成了一种用来镇邪的法器。根据法事的大小,压棺楼的大小也不定。大部分的压棺楼的作用,据说是防止尸变,它还有个称呼,叫镇气塔,意思就是压制邪气和阴气。 这些东西,我一直都不太懂,穆强倒是门儿清,跟我讲了很多。相传古代有时候打仗,得胜的一方为了炫耀武功,打击敌人的信念,一般会在战争告一段落时,收集敌人的尸体,聚集起来,堆成一个小山一样的高塚,这样的高塚,被称为京观。 有京观的地方,必有镇气塔,这是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京观动不动就是成千上万的尸体,镇气塔也修的非常大。 镇气塔最出名的时代,大概就是先秦的战国时期。秦国赵国进行长平之战,赵国的四十万降卒全部被活埋坑杀。每一个坑杀降卒的万人冢,都会随同掩埋一座镇气塔。四十万人被坑杀,镇气塔至少几百座。 而我们眼前的这座木楼,就是一座镇气塔。 “那些尸体,都是有预谋集体处理的。”穆强指着前方,说道:“看起来,当时有高人给指点过,专门修了这座镇气塔。” 有的情况,其实不需要线索,仅凭着表面现象就可以推断一二。这个矿坑,多半是用来开采矿石,提炼永生铜的,这是绝密,在这儿进行开采劳作的苦役,或许都不能活着出去。苦役集体死掉,尸体就堆积在这儿,用镇气塔覆盖,哪怕再强的阴气怨气,也翻不起波浪。 “这帮人真狠。”穆强叹了口气:“用咱们的老话说,这就是让人永世不得翻身的。” 那座镇气塔,仿佛比坚固的石堆还要结实,石堆崩塌了,木塔却安然无恙。在镇气塔的压制下,那一片隐约的呼啸声,一直都被禁锢在石堆所在的范围内。穆强说有这座镇气塔在,就不会有什么事,可是耳边听着那阵呼啸声,我觉得瘆人,又很凄惨。 “连总,不是我胡乱说话。”穆强转头看看我,说:“这个地方,应该没什么看头了,那些开矿的人走的时候,把能带走的全带走了,也不会留下来什么线索。” “矿坑这里可能真的没什么可看的了。”我朝着矿坑的上方看了看,北边紧贴着矿坑的地方,还有一条小路,那种小路就和一面临山一面临崖的栈道一样。我们一到这里,注意力就全在矿坑,那条小路能不能走得通,通向何处,现在还不得而知。 我和穆强从环形的坑道走过去,然后回到来时的那条陡坡路面上,走到矿坑的边缘,就能跨上那条小路。小路很窄,两个人并肩而行就显得挺挤。旁边的矿坑虽然不是万丈深渊,但是掉下去也够呛。我们俩放缓了脚步,一前一后的顺着小路走向前方。 小路贴着矿坑的边缘,延伸了大概四五十米之后,小路向北转弯。顺着小路一转过弯,我就听到了一阵流水的声音,前面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一堆石头,这堆石头很明显把小路给堵住了。 这堆石头只是普通的石头,石堆也不大,里面不可能再藏着什么东西。我和穆强把最上面的两块石头给推下去,站到石堆上看了看。 小路可能是到尽头了,石堆的后面,果然有暗河河水流淌的声音,这儿的地下水系比较发达,到处都是积水,在缓缓的流动。 我看见了一片一片的积水的北边,有一条奔涌的暗河。这条暗河让我的眼皮子突突的跳动了两下,塔儿湖下的那片空间里,就有暗河,按照我的分析,地下古城和塔儿湖那边相隔其实不远,我们辗转从小洞的入口跑到这里,等于又和塔儿湖拉近了一点距离。 眼前这条暗河,跟塔儿湖地下的那条暗河,是不是同一条?如果是同一条河,那么,这两个地方之间必然会有相连的地方,最起码能容河水流过。 我精神一振,我们在这附近找来找去,为的就是找一个可以通往塔儿湖地下的入口,现在是不容错过的机会,一定得把暗河搞清楚。 “咱们到暗河旁边看看。”我卷了卷裤脚,从这儿到那边的暗河,要踏过一片一片的积水,积水的面积都不大,不过不知道有多深。 我们两个从石堆上跳下来,慢慢的试探着踩到一片积水中,积水还不到膝盖,但是水太凉了,脚一伸进去,就是一阵难言的酸爽。 朝前趟了六七米远,水更深了,渐渐就没到了大腿,我想着,如果再朝前走,水还是逐渐变深,那么我们就只能游过去,在这样的环境下,浑身沾满水,滋味可想而知。 “过瘾........”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苦笑了一声。 “现在是冷,等会弄完了,咱们回去生堆火,再整两口,胡高山粘酒,他肯定偷偷带了一些,咱们找他要点,浑身上下都烤干,就舒服了.......”穆强正在说话,冷不防表情一滞,他楞了有一秒钟,猛然的把我朝后一拉。 唰!!! 就在我们两个人踉跄着退出去的那一刻,从积水中唰的冒起来一排倒竖着的矛头。矛头虽然锈的不成样子了,但是弹出来的力道非常的猛,甚至能听到一根根矛头左右晃动的嗡嗡声。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觉得脸都吓黑了。矛头冒起的地方,正好是我和穆强刚才站立的地方,如果穆强的反应慢那么一丁点,我们俩这会儿肯定成烤串儿了。 “水里有机括。”穆强轻轻抹掉脸上的水,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很多:“咱们慢一点,你到我后面去,一步都别乱走动.......” 水里的机括,比陆地上的机括要复杂一些,因为需要考虑触发装置在水中保存的时间,还有水本身带来的阻力等等因素。穆强以前下坑的时候,跟这种机括打交道的时候太多了。 积水阻挡了视线,无法看到水下可能存在的机括触发物。好在这种机括的构造比较复杂,触发也是连锁性的触发,从触碰到触发装置再到机括真正生效,中间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是经验丰富的人,可以趁着这段一瞬即逝的时间做出反应。 我跟在穆强身后,又走了几米远,穆强嗖的缩了缩身子,唰的一声,从浑浊的积水里又弹出了一排嗡嗡作响的矛头。 “这个,可能是阻止以前那些苦役暗中逃走的,但也很可能是拦住所有想要跨过这片积水的人。”穆强脸上都是水珠,可能也夹杂着冷汗,他小心翼翼的绕过面前那排追魂夺命的矛头,小声对我说:“这些机括看着没什么,其实很牛叉,厨房装置基本都是石头构成的,在水下也能保持很长时间不失效,不是这方面的高手,造不出这种杀人陷阱.........” 我心里肯定发憷,但同时,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如果没有必要的话,这片通往暗河的积水里,不会有这样的机括。 第二百九十二章门开了 http://.biquxs.info/

这片积水中越是危险,越是激发了我到暗河那边去看看的念头。穆强不断的试探,虽然很慢,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离暗河越来越近。 最后,我们走过了这片到处都是积水的地域,跨上一道微微隆起的高坡,那条奔涌的暗河,就在坡下。 这条暗河的水量相当充沛,流速也比较急。现在还不好断定,这条暗河跟塔儿湖下面的那条暗河是不是同一条,但仅凭着河水的流速,我觉得靠谱。穆强从高坡上缓缓的朝下面走,一直走到暗河的河岸边,确定平安无事了,回头招呼了我一声。 我顺着他的脚步走下去,河水从这儿朝着西边流去,想要确定这里跟塔儿湖地下是否相连,就要逆流而上。 暗河的河岸陡峭,不太好走,我们两个小心翼翼的朝着暗河的上游走去。路不好走,不过那些人为的机括已经没有了,就这样走了大概不很到一公里,去路被一堵岩石隔断给阻挡了,但河水还是在河道里奔涌。 这堵隔断看着像是把去路堵的严严实实,但是在下方的河道处,有一个隧道似的缺口,河水就是通过这道缺口流出来的。 有这个缺口,就说明路没有被堵死,我们走到贴近河道的地方,朝前面看了看。缺口很低,但是根据目测,还是可以钻过去的。 走进这个缺口之后,腰都直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水流发出轰隆的轰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缺口大概有七八米长,等钻过去之后,空间豁然开朗。 当我和穆强用光线照射着缺口之后的空间时,我的眼皮子又突突的跳动了两下,眼前的情景,是那么的熟悉。 这就是塔儿湖的地下空间,从缺口钻出来之后,就到了塔儿湖地下那条暗河的河道旁。 “老穆,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走。”我带着几分兴奋,拍了拍穆强的肩膀:“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穆强也很高兴,找到地方,就意味着不用再像没头苍蝇一样,来回的乱转。我们俩在这儿坐了一会儿,等体力恢复一些,就顺着原路走了回去。 走回去之后,跟豹哥汇合,离开地下古城,赶到营地。地中海他们这些人每天都呆在营地里,不能随便乱跑,也没有别的事做,等的非常无聊。我们一回去,地中海就过来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把他叫到一边儿,说了说今天的情况。地中海一听找到了另外一条路,兴奋异常,不停的伸手摸着自己的头顶。 “海哥,有件事,必须得跟你说清楚。”我知道地中海一门心思的跟着我搞铜像这件事,就是想从永生青铜里得到好处。根据前些天的经历,整合出了部分线索,永生青铜的确非同凡响,可以给人漫长的生命。但凡事都有得有失,得到漫长的生命,同时也会失去做正常人的权利。 我跟地中海说的很明白,那个已经死掉的怪东西,就是受永生青铜影响的产物,他活了很多年,却活的像一个怪物。不仅身体扭曲了,连心理也跟着扭曲了。 “忘尘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你应该没有忘记。”我讲述完了之后,又对地中海解释道:“你肯定记得,忘尘有一条尾巴,如果他再活的久一点,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那可不太好吧.........”地中海果然犹豫了,摸着下巴说道:“我是想多活几年,可我不想变成妖怪啊,老弟,没有别的办法?” “应该没有,如果有,那些人也不会变成那样,凄凄惨惨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地中海非常失望,千辛万苦的忙活了这么久,好容易找到了目的地,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显然有点焦躁,在原地不停的走来走去。 “海哥,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你已经比绝大部分人活的都好了,我们要面对现实。” “我没什么感受.........”地中海苦笑了一声,噗通一下子坐到我身边,深深叹了口气:“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感受,我觉得我自己是在一个扯淡的时间,在一个扯淡的地点,跟一群扯淡的人干了一件扯淡的事儿。” 我笑了笑,脸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地中海这个人,其实是挺豁达的,如果换了别人,可能很长时间都缓不过来这股劲儿,但地中海抱怨了几句,很快就好了。 “老弟,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计划不能变,海哥,你要是相信我,那半截铜像,就放手吧,我觉得留在身边,一定没有什么好处。半截铜像本来就是从这儿带走的,再送回到原处。” “铜像倒没什么,反正本来就是从忘尘手里顺来的,就是心里不甘啊。” 地中海肯定不甘心,一定要跟着我们去看看,看看铜像被送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们修整了一下,铜像跟沉重,三两个人搬不动,营地里能用得上的人都得搭手帮忙。我跟穆强说了说,让他留下一个伙计,照看营地。 临睡觉之前,我去看了看张莫莫,她的精神还是不好,跟宁小猫呆在帐篷里,几乎没出来过。我说了几句,等离开帐篷的时候,就看见老王坐在帐篷后面不远的地方。 我想跟他说两句话,彼此之间的矛盾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可是老王不搭理我,我一喊他,他扭头就走了。 这一晚上,我都没有睡好,一直在做梦。只要睡的沉了,我就能梦到那尊铜像,好像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注视着我。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铜像需要几个人搬过去,但是真到了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我就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一个是出于保密的原因,另一个,我总感觉,知道了那片空间的存在,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专门做了一点准备,用裹着铜像的帆布弄了一个很大的布兜,又把车上的一个旅行包给拆了,主要是想用包上的轮子。 等我弄完,天才刚刚发亮,其他人络绎醒来,吃过早饭之后,大家把装着铜像的车子直接开到了地下古城的入口。 中间的过程就不多说了,反正是很难,尤其是小洞后面那条曲折的通道,铜像塞进去就要靠人生拉硬拽。好在古城的情况已经摸索清楚,没有危险,可以安心。 我们一路把铜像弄到古城的那个入口,又抬到了暗河旁边。在缺口这里,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才把铜像从七八米长的缺口下面拖过去。等来到缺口后面的塔儿湖地下空间,我对地形就熟了。 铜像很顺利的被搬到了临近地下空间的地方,一到这儿,别的人都停了下来。我有所准备,但一个人肯定拖不动,就把穆强喊过来帮忙,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我你能感觉的出,穆强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 地中海非要跟着看看,我们三个人用帆布兜拖着铜像,来到了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我只知道,半截铜像是从这里被带出去的,但铜像原本具体在什么地方,还不清楚。到处都是大门,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的大门都是紧闭的,一到这儿,我的思维仿佛就有点混乱。 “海哥,老穆,我交代你们一句话。”我喘了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惶恐,对他们说道:“今天看见的一切,出去以后全都忘掉,什么也不要记得。” 地中海和穆强连连点头,他们也看得出来,这片布满了大门的空间不是个普通的地方。 我们三个人把铜像拖到了空间的边缘,只要再朝前走两步,就等于进入其中。我一时间有些头疼,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把铜像送到哪儿去。 “休息一会儿吧。”地中海擦了擦头上的汗,给我和穆强递了烟,三个人这边刚把烟点燃,我的余光无意中一瞥,手里的烟卷差点脱手落地。 被帆布包裹着的铜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站立了起来。铜像就在我们身后,三个人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轰........ 就在这个时候,距离我们大概有三四十米远的一道大门,慢慢的打开了。巨大的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敞开了一个差不多两米宽的缝隙。距离那么远,从这边看过去,大门里漆黑一片,光线照不进去,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三个人都惊呆了,那尊已经站立起来的铜像,仿佛在地上慢慢的滑动,虽然滑动的很慢,可是凭肉眼就能观察出来。 铜像依稀是朝着那道刚刚敞开的大门而去的,等铜像滑动出去了四五米之后,我才回过神。 这里的大门数都数不清楚,而且,根据我目前所知,至少可以判断出来,大门的外观看上去都一样,但大门里面的情景,应该是不同的。上次来到这儿的时候,包为公曾经带我见识过,走入一道大门,就有了一段时空旅行般的奇遇。 因为绝大部分的大门都是紧闭的,而且靠外力根本打不开,所以平时无法进入。而前方那道敞开的大门,或许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有亲自走进去,才可能发现大门里的玄机和秘密。 我心动了,甚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慢慢的尾随着在地上缓缓滑动的铜像,一步步的朝着那道敞开的大门走过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无功 http://.biquxs.info/

眼前的这一幕,其实是相当诡异的,铜像在崎岖的道路上和人一样慢慢移动,我尾随在后面,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那道开启的大门里。 铜像移动的很慢,但不停的朝着那道大门靠拢,距离越来越近。我有一点失控,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双腿,一个劲儿的跟着朝前走。穆强和地中海在后面不放心,上来拉了我一把。 “这是个机会。”我头也不回的对他们说道:“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穆强和地中海对我卷入的大事件,一概不知,我这么一说,他们就没敢再拉我,害怕耽误正事。 我跟着铜像走向那道大门,这个空间带给我的压力,其实一点都没有减少,只不过是急于探知大门后的秘密,才硬着头皮朝前走。我不敢跟的那么近,这尊铜像里面有永生青铜,无法保证绝对的安全,万一突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三个人都得遭殃。 时间在不知不觉的流逝,过了好半天,铜像已经移动到了大门的跟前,它没有任何停滞,还是保持着缓慢的速度,进入了那道大门。 大门里面仿佛是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铜像一走进去,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紧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大门的跟前。铜像进去以后,大门没有关上,可是站在门外,朝里面一看,入眼全都是绝对的黑暗,光线照射进去,变成了一团昏沉的光,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我暂时看不到大门里面有什么,只能看到铜像的影子。周围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显露出铜像的背影,慢慢的向前移动着。 要不要跟着进去!? 这一刻,我犹豫了,虽然之前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都得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想象跟现实就是两码事,真正等我站在这道大门前面时,心里的顾虑却一层一层的冒了出来。 进入这道大门,有什么危险,该怎么办?如果我进去以后,大门又关上了,我该怎么出来? 这些顾虑,再加上大门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气息,让我的压力越来越大,站在门外不断的徘徊着。 轰隆........ 就在这个时候,从大门的深处,好像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这道响声很奇怪,猛然听上去,仿佛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可是仔细一回味,又似乎是有人被捏着脖子使劲喊了一声。我打断了思路,赶紧凝神朝大门里面望去。 这一眼望过去,铜像不见了,让我吃了一惊。铜像移动的速度特别慢,按照那个速度,还要很长时间才能从我的视线中脱离,可是就在我沉思的那两三分钟里,铜像无影无踪。 我忍不住开始后怕,铜像突然就能无影无踪,那么我进去之后呢? “老弟.......”地中海小心翼翼的在后面拍了拍我,轻声说道:“我看咱们是不是再谨慎一点,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怎么老是让人感觉心惊肉跳的.......” 我回头看了看地中海,这货虽然不是那种下坑带货的武路人,但是半辈子在古行里摸爬滚打,见过的场面太多了。他也能感觉出来,这片布满大门的空间,尤其是站在一道微微开启的大门跟前的时候,那种将要把人吞噬的恐怖气息,就和排山倒海一般,连绵不断。 地中海觉得有危险,在劝我,穆强也跟着劝。我本来心里就在犯嘀咕,他们两个人一说,我更加犹豫了。 “老弟,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方便问,就是........”地中脑挠了挠头:“还是那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看,咱们是不是?是不是暂时先回去?” 我看了看地中海,他完全被这片空间里的气息给震慑了,平时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几根头发,现在也乱成了一窝草。 我正在犹豫,寂静无声的大门深处,紧跟着又传来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 那是一阵很难形容出来的声音,就仿佛有无数的机械在同时运转,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人的悲吼。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到一起,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声音,只不过在这一刻,我陡然间产生了一个念头,这道大门,是不能进去的,如果进去了,我一定出不来。 牵挂的太多,顾虑肯定也多,思来想去,我越来越怕,刚开始那种不顾一切要查看究竟的念头,现在渐渐的淡了下来。 我不能死,我一旦回不来了,有些人就会万劫不复。 我松了口气,慢慢的朝后退,一直退到这片空间的边缘。 在回去的路上,地中海有点灰心丧气,这一趟不管对他来说,还是对我来说,等于白跑了,什么都没有得到。 回到营地之后,地中海和穆强在安排人做撤离的准备。我自己想了一会儿,这一趟,应该说没有白跑,最起码,这次的行动和以前的行动有一个最大的区别。 这个区别就是,老王,张莫莫,宁小猫,这三个人平安无事。在以往的行动里,不管出于意外,还是人为,三个人始终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而这一次,出现了变化,等到我们准备撤离的时候,三个人还是好端端的。 这让我感觉到,事情肯定有了一点变化。 下面的伙计们没有我这么重的心理负担,一听要撤退,都很高兴,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我指挥他们把遗留下来的痕迹全部清理掉,不留一丝痕迹。 当我们离开塔儿湖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来这个地方。 回程的路上,伙计负责开车,我总算能轻松一点了。这次来塔儿湖,最大的收货,可能就是从那只大蜘蛛身上得到的猴子面具。这个面具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次,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我特别搞不懂的一点就是,为什么象雄人对猴子好像有种别样的情结,猴子,在象雄存在的时候,到底代表着什么? 舟车劳顿,在路上我就睡着了。很奇怪,平时躺在营地里怎么都睡不好,在颠簸的车子上倒睡的很沉。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的是那尊铜像。梦中的铜像,脸庞似乎又清晰了一点。 即便是在梦里,铜像也让我不由自主的惊出了一身冷汗,很快就醒了。 我的心在狂跳,抽了两支烟才压住了不安的情绪。我有一种感觉,我感觉那尊铜像,是以一个人为蓝本铸造出来的,铜像的脸庞让我突然觉得有点熟悉。 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的意识越来越肯定,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队伍平安回到了华阳,地中海虽然失落,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他还是很讲究的,一回来就招呼一帮人去吃吃喝喝,给大家安排的妥妥当当。我跟原四海见了个面,公司这段时间比较平静,陆放顶的名头,在华阳古行里还是响当当的,他上次露面,把老八股他们给震慑了,一直到现在为止,老八股也没有找过麻烦。 我让原四海找了个可靠的人,看了一下猴子面具。面具铸造的很简单,就是一张猴子的脸,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没有参考线索,经验再丰富的人也没办法从一个青铜面具上面看出什么,无奈之下只能作罢。 我好好的休息了两天,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是蒙头大睡,总算是把精神恢复过来了。两天之后,地中海要告辞回去,他很感叹,说这次虽然没能达到目的,不过来华阳交了几个好朋友,有得有失,反正是没有白费这番功夫。地中海虽然要走,但是我们公司以后的事情还得靠他帮衬,原四海和曹天就一块跑去送行,把地中海给送走了。 地中海的车子刚刚开远,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看看,是个很陌生的号码。我的电话平时很少有陌生号码打进来,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之后,对面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话音很平和,很安静。初开始一听,这声音好像挺陌生的,但是顺着话音转念再想想,我的脑袋嗡的就大了一圈,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那个精神病人!是他的声音! 当时在平乡精神病院的时候,虽然精神病人没有跟我进行过正面交流,但好歹他说过几句话。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很重要,所以他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现在回想一下,越来越肯定,一定就是他。 精神病人被傻海交到了赵三元手里,从那之后就没有任何音讯,打听也打听不到,我万万没有料到,精神病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跟我联系。 “是你?”我定了定神,跑到一边,小声的问道:“是不是你?” “是的。”精神病人听到我问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竟然能够理解我的意思:“是我。” 就在这一瞬间,我猛然间意识到,精神病人的谈吐,以及思维,都很正常。难道,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激动莫名,这个精神病人一旦恢复了正常,那么,他可能就会想起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最起码,他能让我知道,这个跟我一模一样,而且也叫做连成峰的人,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家在何方 http://.biquxs.info/

我避开原四海和曹天,在一旁跟精神病人通过电话谈了几句。经过接下来的几句交谈,我已经可以确认,精神病人的神智,百分之九十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让我很惊讶,病人疯了这么久,突然就好了,我琢磨着,是赵三元想办法把他给治好的? “见个面吧。”精神病人在那边用那种很平静的语气对我说:“有句话,想跟你说说。” “在哪儿见面?”我随口就应了一句,我一直都想跟精神病人好好的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挖出他身上的秘密。 但是,这句话刚一说出来,我一下子又想着可能不太妥当。精神病人出现的这么突然,会不会是赵三元设下的圈套? “有一个卖夜宵的小店,叫得利小吃,你知道这个地方吧。” “知道。”我心里在分辨,在考虑,考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圈套。尽管事情来的突然,不过,我感觉赵三元可能也无法掌控精神病人。 “就在那里见面吧,不过现在还早,你可以休息休息,到凌晨的时候,直接来找我。” 精神病人没有再多说什么,挂掉了电话。我拿着自己的手机,不由自主的愣神了。 “连总,是有什么事了?”原四海看着我接了个电话就开始发愣,以为是有事:“伙计们都在,有事可以让他们去办。” “没什么,我这几天有点累,先回去休息。” 回程的路上,原四海说了点生意上的事情。其实我也是个小小生意人,不过现在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了,我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那个精神病人。原四海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的话很提气,曹天也在旁边兴高采烈的。地中海确实很够意思,临走的时候还专门答应,回去之后就会关照公司的生意。 我听了他们的话,并没有什么感觉。在以前,我是个挺爱钱的人,我知道钱能买来很多东西。然而,经过了这两年的奔波和磨砺,我才明白,钱不是万能的,至少在我所遇到的这个大事件里,帮不上什么忙。 我回到公司,在值班室里一个人呆着,磨磨蹭蹭的呆到晚上。原四海和曹天轮流值班,今天轮着曹天在公司,他拿了点酒菜,叫我和两个公司的人一块吃饭。几个大老爷们在一块儿喝酒吃饭,一吃就是几个小时。我知道晚上有事,一直控制着量,稍稍喝那么两口,到了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我出门打了辆车,直奔老城区的德利小吃店。 距离目的地还有至少四五百米的时候我就下了车,带上口罩,在小吃店附近转了一圈。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没有可疑的人。我至少转了半个小时,才给病人打了电话。 “你迟到了。”病人周围的环境比较安静,应该是坐在小吃店的小包间里。 “晚上喝了点酒,没办法开车,打车过来的,耽误了点时间。”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在来之前先观察观察情况,毕竟,这种事情让人感觉心里不踏实。” 我干笑了两声,略微有点尴尬,这个病人现在不仅思维清晰了,而且还把我的心思琢磨的这么透。 “我在三号包间,来吧,一起喝一杯。” 我知道,我和精神病人的见面,跟别的人见面不一样,如果有人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估计会以为产生了错觉。我就戴着口罩,和做贼似的,贴着墙根儿溜进小店,直接钻到三号包间里。 进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病人。这么长时间不见,他的样子没有变。但是,我总觉得他和之前不太一样,那种区别,不是外表上的区别,而是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 此时此刻的他,和一个正常人毫无分别,静静的坐在桌旁。我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两个人很久没有见面了,彼此遇到的事情,对方不可能知道。 我反手把包间的门给关上,可还是心虚。我不愿意在这个地方惹出任何麻烦,所以还戴着口罩,坐到了病人的对面。 桌上放了几个菜,都是平时我来这儿常点的。我来这里是说事儿的,不打算喝酒,就把自己面前的酒杯给扣了起来。 病人不问,也不勉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微微一仰头就喝了下去。这跟我喝酒的风格很相像,我就喜欢喝大口酒。 我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喝酒吃菜,一句正事也不说,坐了一会儿就有点急躁。趁着他放下酒杯拿起筷子的间隙,我赶紧问道:“你现在好了?是谁把你治好的?赵三元?” “你觉得呢?”病人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看了我一眼:“你认为,我像是一个有病的人?”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病人略带狡黠的一笑。 “难道你?”我吃了一惊,陡然间才明白过来,病人压根就没有病,从头到尾,他都是清醒的,他看着疯疯颠颠,不怎么正常,却是装出来的:“你一直没病,是不是?没病干嘛装成疯子?” “不装成疯子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现在。”病人放下筷子,拿起酒杯,他的嘴角好像泛起了一丝笑容,但看上去如同苦笑:“有些事,你恐怕体会不到。”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交流交流。咱们能谈谈么?” “你想为什么,我知道。”病人喝着酒,说道:“先不提这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的故事。” “洗耳恭听。”我把口罩摘下来一半,点了支烟。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有点奇怪,而且有点复杂。如果病人神智不清醒,是个疯子的话,那么我可能还不会想太多。然而,他现在是个正常人,看着他,就好像自己在照一面镜子。 他肯定也知道,我的样子和他没有区别,但他非常淡定,不管是过去装疯卖傻,还是现在淡然自若,他好像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奇怪和诧异,他根本就不好奇,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相似程度这么高的人。 我在抽烟,病人也从口袋里拿了一包烟出来,是软包装的黄鹤楼,我万年不变的牌子。他取出来一支烟,点燃之后抽了一半儿,然后开始慢慢的讲。 他所讲述的,是自己从小开始,一直到长大之后的某些经历。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把半生的事情全都讲出来,他讲的,是一些给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事情。比如说他小时候第一次旷课,第一次跟人打架,第一次偷偷抽烟,反正林林总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然而,这些事情在我看来,却和头顶响起了一个炸雷一样。因为,病人讲述的很多事情,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就算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他一讲出来,我隐约还能回忆起一部分细节。 他讲了有半个多小时,讲述的时候,一直都面带着微笑,仿佛在回味那段流逝在时间中的美好的或者痛苦的回忆。我的脑子在嗡嗡乱响,听着他的讲述,就好像听一个人在讲我的故事。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儿得知的?”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人连这些发生在很早以前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搞清楚的话,可想而知,他该有多了解我。 “这是我的经历,不是从哪儿得知的,我自己经历的事情,我肯定记得。” 我吸了口气,没再说话。我们两个人有一样的面貌,一样的名字,甚至还有相同的生活经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一件事吗?”我为了更深入的交谈,直接把话题引向了现在正在进行的大事件上:“从一只盒子,万寿盒,还有一只猴子开始的事情。” “我知道。”病人点点头,他又拿了一支烟出来,看样子烟瘾很大:“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就不会有现在的遭遇,也不会过现在这样的生活。这件事把我的一切全都搞乱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特别的累,我感觉有时候真的不如死了省心。” 他抽着烟,像是跟一个相识了很久的老朋友倾诉自己的衷肠一样,把心底最深处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我知道这可能是一种宣泄,是一种抱怨,但我毫不怀疑,他说的其实是真实的想法。 因为在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5。 5在见到我之后,自己从北山的山沟上跳了下去。没有人逼迫他,是他自己要跳下去的。一个人除非是到了真的不想再活下去的地步,才会选择走这一步路。 “我不想再管这件事了,管不了,也管不过来。”病人抽着烟,说道:“我只想回家。” “回家?你的家在哪儿?” “我从什么地方来,我的家就在什么地方,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寻找这条路,却没有任何的结果。” 这些话看似就是随口说出来的,不过,话里面其实隐藏着一丝深意。 我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因为我突然之间感觉到,我好像知道病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李王集 http://.biquxs.info/

我产生的想法,是原来小毛告诉我的事情,其中还有我亲眼目睹的一部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考虑,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直都萦绕在脑海。 相同的人,从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中某一道里出来,我现在的思路就是,面前的病人,多半也是从大门里走出的。 只不过,我感觉从大门里走出来的人,总得有个出现的契机,陆放顶当时的情况我没有亲眼看见,而小毛,是自己走进了那道大门,才引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如果这样想的话,病人出现的契机,是什么? 我的脑袋又是一团浆糊,跟病人见面之后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反而更加迷糊了。 “我从哪儿来,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做什么,你该做什么。”病人抽烟的姿势,让我感觉很熟悉,他喝酒喝的快,这会儿已经有点上脸了:“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你必须要记住。” “什么话?” “279,135。” “什么?”我楞了一下,没有听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279,135。” 病人又复述了一遍,我才听明白,这是几个阿拉伯数字。数字很简单,用心就能记住。 “你记住就行了,不要忘记,总有一天,会有用的。”病人喝了杯子里最后一点酒,把手里的烟按灭,站起身,看样子是要走了。 “先等等。”我赶紧拦住他,今天想要问的事情都还没有问清楚,如果他一走,我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也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病人可能知道我的意思,他重新坐了下来,说:“我本来可以过的很好,平淡但是平静的生活,什么都不用去考虑,什么都不用去担心。从我遭遇了这些以后,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改变,去学会很多以前从来不曾想过的东西,否则,我就活不下去。” 病人的话,让我感同身受。我的生活何尝不是这样被改变的,在七孔桥做个小商贩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很幸福。被卷到这个大事件以后,我不能不去做很多改变。 “我的命运,是被一个人改变的,如果没有那个人,可能我还会过的很好。” “那个人是谁?谁改变了你的命运?” “有很多事,你想知道,但你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你可能觉得,有些人知道真相,却总是不肯告诉你。今天,我给你一个答案,我,还有其他一些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有一个结,需要你去打开,别的人都不行。” “我问一些事情,这个跟我能不能活下去,有什么关系吗?”我听到病人的话,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几次和陆放顶见面的时候,我也问过他相关的事宜,我明明能感觉到,陆放顶知道我问的问题,但他死活都不肯说,被追问的紧了,他就拿这个借口出来说。 我一直以为,那是陆放顶搪塞我的借口,可是我没想到,精神病人也会这么说。 “有很大的关系。”病人点点头,很认真的说:“如果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真相,你可能会死的很惨。” “你这么说的话,那不是就没有办法了?有一个结,需要我去打开,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我怎么去打开?” 病人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在他对面坐着,感觉心里很急躁。一件事情要是压根就没什么希望,那也就死心了,关键的是眼睁睁看着知道真相的人坐在面前,却一个字都不肯说,这才是最急人的。 “试试吧。”病人想了有好几分钟,说道:“明天,我跟你联系。” “那......好吧。”我实在没有办法,他不肯说,我总不能硬把他的嘴给撬开。 更重要的是,病人的话让我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恐惧,有些事情,他如果告诉我了,我真的会死? “我说话算数,明天我一定会跟你联系。”病人站起身,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就这么走了,连账都没结。等他走了十几分钟,我才摘下口罩。桌上的菜早就凉了,正好有个服务员推开门看了看,我让他重新上两个菜。 “你?”服务员有点懵逼,挠了挠头:“你换了身衣服?” “换什么衣服,赶紧上菜。” 我一个人在这儿喝了点儿,然后回到了公司的值班室。心情有些郁闷,喝的不多就觉得头昏脑涨,可是偏偏躺下来又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那些琐碎的事。 病人没把话说的太明,不过意思是很明显的,他和我一样,在被迫的情况下遇到了一些事情,没有办法,才深陷其中。 想不出什么结果,后脑壳都是疼的,干脆就不想了,蒙着头,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病人没有食言,我醒过来不到十分钟,他打来了电话。 “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去了一个叫塔儿湖的地方?” “对。”我的癔症劲儿还没过来,听他这么一问,整个人好像就清醒了:“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和你说两件事,第一个,你有空的时候,去一个叫李王集的地方,位置在华阳的东边,快出地界了,一打听就知道。到了李王集,镇子最西头,有一片快要拆掉的老房子,住的人不多了,去找个瞎子,算命的,你到了以后,他会跟你说一些能说的事儿,但是,你自己心里要有数,该听的听,如果中间觉得有什么不对,你马上就走,一分钟都别停留。” “李王集,算命的瞎子,我记住了。” “这不是开玩笑,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你不要只贪图多听信息,不对劲马上就走,切记。”病人在电话那边认真的叮嘱了一番,然后说:“第二件事,把我的手表还给我。” 我猛然一愣,病人一提手表,我立刻就想到了从地下古城带回来的那块已经没有表带的手表。 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在我被卷入这个事情之前,病人可能就做过类似的事,去过相同的地方,在那边有过探索和历险。但是他失败了,没有把事做成,所以,我才步入后尘,开始在他走的那条路上继续走着。 有一个结,需要我去打开,别的人都不行...... “那块手表,在我这里,你拿去吧。” 我跟病人说了地址,然后起来洗漱了一番。过了能有半个多小时,病人来了。我把那块没有表带的手表装好,交给了他。 这块表其实等于已经报废了,但病人拿着手表的时候,却像是拿到了一件很珍贵的东西。 “这块表,是我当时花了百分之八十的积蓄,让人从棒子的免税店带回来的。”病人小心的把表收了起来:“现在已经不值钱了,却是个心里的念想。” 病人很干脆,拿到了手表之后就要走。 “你要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病人停下脚步,回过头说:“我回不去了,可能,要一直流浪下去。” 病人走了,走的很快,连背影也消失在视线中。当他走远的时候,我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 小毛曾经和我说过,我自己也体会过,这个世界上,如果突然出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么这两个人之间,势必会产生很强的矛盾与冲突。 但病人对我没有敌意,而我好像也不仇视他。 我自己楞了一会儿,然后开着车子离开公司。打开导航之后,李王集这个地方就搜到了,在华阳的边儿上,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时间。 我跟着导航到了李王集,在镇子的西边,看到了一片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房。房子年久失修,好多人已经搬走了,我在里面转了半天,才遇见一个老头。我找他打听,这儿是不是住着一个算命的瞎子。老头儿倒是挺热情的,给我指的特别详细。 我顺着老头儿指引的方向,找到了一间老房。老房的院门紧闭着,敲门之后,过了好久才打开。 开门的是个瞎子,很瘦,穿着一件靛蓝色的旧工作服。等见到瞎子以后,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姓连的叫你来的?” “这个......”我楞了楞,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个病人,也叫连成峰:“是,是他叫我来的。” “进来。” 瞎子把我让进门,我左右看了一眼,瞎子的屋子跟贫民窟一样,很乱,而且很脏,一进门,到处都是垃圾,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 屋子里飘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而且也没开灯,昏沉的光线下,看什么都模糊的一团。我适应了好半天,才适应了现在的环境。 “把这个戴上。” 瞎子丢给我一顶帽子,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做的,帽檐上还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睛。帽子的模样很搞笑,看着很旧了,不过特别的干净。这说明,这顶帽子很少有人戴。 我戴上这顶帽子以后,感觉脑袋暖烘烘的,最重要的是,人一下子静了,就仿佛在燥热的环境里,突然吹来了一阵凉风,让人觉得很舒适。 第二百九十六章无名氏 http://.biquxs.info/

等我戴好了这顶奇奇怪怪的帽子,瞎子把我领到了一个很小的小屋。小屋里东西不多,都是些瓶瓶罐罐之类的,黑的一塌糊涂。算命的瞎子反正无所谓,屋子里亮堂不亮堂,对他没影响,可是我就不一样了,进了这个屋子,总感觉有些渗人。 瞎子把小屋的门关严,盘腿靠着墙角坐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把小屋的全貌给看清楚。 “坐下吧。”瞎子坐在墙角,随手指了指。 屋里没凳子,只能就地坐下。我现在已经完全迷瞪了,不知道瞎子要干什么。 这时候,我很纳闷,我想问的事情,都是和大事件有关的。那些事,知道的人肯定很少,这个其貌不扬的瞎子,能知道点什么? “我来这儿,是想问点事儿。”我坐到地上,试探着跟瞎子说:“你看看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下。” “你想问什么,我知道,我慢慢跟你说。”瞎子的身躯缩成一团,紧紧靠着墙角,要是刚进门不仔细看,估计都看不到他这个人:“你坐稳了,慢慢听,要是觉得不得劲,你自己出去,千万别勉强。”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瞎子的话,跟病人的话一般无二,两个人都做过提醒,我就不能不当回事。 “成了,开始吧,稍等我一会儿。” 我以为瞎子要去拿什么东西,但他就坐在原地没起身。过了有一两分钟,我隐约看见墙角的瞎子抖了抖,然后,他就跟犯了羊癫疯似的,浑身抖个不停,眼歪嘴斜,两只手使劲扒着墙壁,我能听见他的指甲扣着墙皮发出的声音。 我一下就被吓住了,搞不清楚瞎子是突然发病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瞎子至少抖了有三四分钟,猛然间停了下来。这一停,他整个人仿佛就安静了,盘坐如山。 “这件事,牵扯的人很多,要从很早以前说起,如果漏过一节,可能你就听不明白了......” 我正在诧异,瞎子说话了。他此刻的声音,跟原来的声音有点不一样,听着很奇怪。 这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过来,瞎子跟抽风似的抖了一会儿,等再恢复过来,声音和之前不一样,这大概是他想换一个身份,跟我讲述这些事。 瞎子现在完全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他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就如同一个录音机,在播放录制好的声音。这样的情况下,我没办法问他什么,只能听下去。 “有一年冬天,天气冷,大的雪很大,你住的那个村子出了怪事,很多人都做了同一个梦,一次两次没什么,每天都这样,村民们就怀疑了,也害怕了,有人说,是不是村里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盯上了。” 我皱了皱眉头,觉得瞎子没有胡乱说。这件事,我之前就听说过。但瞎子一讲起来,中间就没停顿,我害怕漏过什么细节,不敢分心,就先凝神听了下去。 村里的人很多都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有人说是不是冲撞到了什么,大伙儿都害怕了,想找人破一破。只不过村子比较偏,平时也没听说过什么破事破的好的人,如果随便请个人过来,事儿没破掉,最后又严重了,那就很糟糕。 村子里的人打算自己先探探,看看是否真的有异常的情况。 这件事,是我父亲还有陆放顶当时牵头去做的。 他们在村子旁边一个废弃了很久很久的牛棚里,找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找到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半死不活的。找到他,当时就有人认出来,村民们连着几天老是做同一个梦,梦到的就是这个人。 这人被带回了村子,大伙儿都觉得,事情和他有关,就得弄个水落石出,需要好好调查调查,避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当时,我父亲大小算是在城里跑过的人,有一点见识,而陆放顶平时在村里愿意帮人忙,他们两个就具体负责这件事。 那个人的生命力很顽强,在漫天风雪中呆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死。不过,他可能也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询问的事情,是我父亲和陆放顶去做的,他们和那个人之间的交谈很隐秘,没有太多的人知道。 本来,我父亲和陆放顶就是把这事调查清楚,避免村里的人再出现集体做梦的情况。但是询问期间,俩人一来二去的,就从这个人嘴里问出了一件大事。 这个人的来历和姓名,无从得知,他自己没有说,在瞎子嘴里,这个人被称作无名氏,就是无名无姓的意思。 无名氏估计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有些话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他应该是在一种被迫无奈的情况下,跟我父亲和陆放顶说了那件事。 无名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到了这边,他的身体非常糟糕,到这里之后,不是第一次昏倒在地。在村里人找到他之前,他已经被人救了一次。 当时,他是想把自己要说的话告诉这个救他的人,但是他说了一点之后,又感觉这个人不太靠得住。所以,他果断的中止了讲述,闭口不提,后来寻找机会自己逃出。一路跌跌撞撞,当来到我们村子附近的时候,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村子附近的牛棚已经废弃了很多年,平时根本没人去。无名氏在牛棚这里,几乎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最后,他只能让村民做梦,来吸引人的注意,希望有人可以凑巧找到这儿。 算命的瞎子讲到这儿的时候,我尽管一再控制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分神了。 让那么多人同时做梦,这只有学过班达觉的人才能做到,而且是个中翘楚。班达觉,本来就不是内地的东西,陆放顶会班达觉,并且把班达觉教给了小毛,这很可能是无名氏最早传授陆放顶的。 无名氏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了我父亲和陆放顶,他肯定又活了一段时间,但时间不算长,最后,无名氏死掉了。 我听着瞎子讲述,心里比没听的时候还要急,我很急迫的想知道,无名氏到底说了什么。但瞎子现在这个状态,我也没办法去追问,不管他说什么,都要耐着性子按照顺序听。 无名氏是这样说的,他跟我父亲和陆放顶说,他要找到一扇门,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解决,就会有很多很多人死去。 无名氏这个人出现的很突然,不管怎么说,他在这儿苟延残喘的一段时间,终究是死了,然而,他死了之后,事情并没有完全结束。 我父亲和陆放顶之间产生了矛盾,而且是非常激烈的矛盾。那时候,我刚刚出生,我父亲不想招惹什么麻烦,因为我母亲不在了,只剩他一个人照顾我。这可能不是父亲胆小怕事,只是他想的很清楚,如果他因为某些事出现意外,那我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而陆放顶则坚决的表示反对,当时无名氏告诉他们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做过承诺,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件事继续下去,找到那道门。 根据无名氏的讲述,那道门所牵扯的,已经不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了,而是多到数不清的人,他们的命运,生死,都跟这道门紧紧关联着。所以,陆放顶觉得,一来是兑现自己的承诺,二来是救那么多人。 两个人从分歧到争执,谁都不想妥协。不过,陆放顶的性格总体来说要强势一些,而我父亲本来就是个比较温顺又沉默寡言的人,所以争执到最后,还是陆放顶占了上风。 瞎子说到这儿,事情就有点眉目了,陆放顶一直都是顺着这条路在走的,走了二十多年,到他实在走不下去的时候,才把我给拽到了这条路上,来接他的班。 无名氏这件事刚发生之后,不管是我父亲,还是陆放顶,都觉得寻找那道门的事儿,不管结果如何,但无名氏这个人已经算是结束了。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无名氏死是死了,死前却挖了一个大坑,或者说,设计了一个大圈套。 这个圈套,把我父亲,包括陆放顶在内,一套就套了二十多年。谁也挣脱不开,谁也躲避不过。 第二百九十七章言无不尽 http://.biquxs.info/

关于无名氏给我父亲和陆放顶设了个圈套的事,我大概能猜出来一些。我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陆放顶背后有一张人脸,而部分间接证据也能证明,那张长在背后的人脸,我父亲多半也有。他们两个人受尽了这张人脸的折磨。 如果要活下去,就得想方设法的寻找化解的办法,而这个化解的办法,可能就隐藏在这条路上。 只有不停的找,找到化解的办法为止,否则,都要被背后的那张人脸折磨致死。 我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这么多年陆放顶一直锲而不舍,苦苦的行走在这条路上,他不仅仅是按着无名氏的解救很多人的要求去做,而且还为了自救。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口又不由自主的一阵发闷。因为张莫莫和老王他们,现在的遭遇和陆放顶没有区别,背后都有人脸,只不过他们的时间短,远没有陆放顶所承受的折磨沉重。 可那一天,迟早会来的。 无名氏等于把陆放顶给套死了,让他无法抽身。不过,我始终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大事件,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精神病人和我说过,有一个结,只能我去解开,别的人都不行。 这句话的道理,或者说这句话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有的事,为什么非要我去解决? 心里又是诧异,又是苦笑,陆放顶死拽着我不放,硬把我拖到这里面来,是有原因的。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找瞎子询问,只能继续听下去。 “你啊,你刚出生的时候,差点就活不成了。”算命瞎子继续用那种很生硬又死板的语气说:“你爹都觉得你救不活了,没成想,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这件事,我曾经听说过,但是时间过去的太久,而且听到的信息,总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可靠正确,所以,这类信息,我只是听听,记在心里,并没有深究。 “你活下来的不容易,还很蹊跷,你出生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枚.......天珠,你知道不知道,那枚天珠.......” 嗡!!! 我正在聚精会神的听,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但是算命瞎子讲述到这儿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瞬间好像就要炸开了。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我甚至能听见一阵骨头在响动的声音。所幸的是,头上那顶看着很搞笑的帽子,发挥了点作用。我的意识就在这一刻完全混乱了,简直比永生青铜带来的影响还要大的多。帽子罩在头上,让我保留了那么一丝清醒,我立刻想起了精神病人和算命瞎子再三叮嘱的话,在脑袋就要炸开的时候,仰面摔倒在地上,勉强翻身,朝着小屋的门口爬去。 算命瞎子还在说,但是我已经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了。我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从小屋里爬出来,又艰难的爬到外屋的门口。爬到这儿,我真的爬不动了,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样。 我趴在地上,这股劲儿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来。可能有那么十几分钟时间,我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在哪儿,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像是要涨的炸开,又仿佛空空荡荡。 我不知道到底过了有多久,算命瞎子摸索着走到我身边,把我给扶了起来。 我坐在屋子里那张破躺椅上,算命瞎子又给我喝了点水,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才渐渐的消失。 不知不觉间,我的头上,身上,冒出了一片汗水,尽管刚才我自己察觉不出什么,可是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算命瞎子在躺椅旁边守着,等我慢慢喝完水,能说话的时候,他把我头上的帽子摘掉,叹了口气。 “不行,还是说不出来。”瞎子摇摇头,说道:“你自己也看到了,会要你的命的。” 这一刻,我有所感悟。陆放顶和精神病人都说过,有的事一旦让我知道了,我就会死。从前,我没有这样的感受,直到今天,我才真正体会到,或许,这种情况真会要了我的命。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涉及到最关键的问题,就要临阵掉链子? “别的都不能说吗?”我放下手里的茶杯,这时候才发现瞎子的茶杯那叫一个脏,刚喝进去的水忍不住又要给吐出来了。 “说别的不打紧。” “那为什么一告诉我这个,我就会这样?” “有人不让说。”瞎子又摇了摇头:“谁都没有办法,除非有一天你不想活了,冒着生死危险,才能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 我叹了口气,这可能已经是瞎子能跟我讲述的极限了,如果再往深处说,往清楚里说,肯定又要出事。 我就和刚刚进行了什么极限运动一样,浑身虚脱,在躺椅上躺了好一会儿。瞎子在小屋里摸摸索索了一会儿,搞了点吃的东西,还有一瓶酒,要请我在这儿吃顿饭。 我觉得头晕目眩,还感觉恶心,不过,我的确想跟瞎子再聊聊,就强撑着站起来,坐到瞎子对面。 算命瞎子看起来也爱喝两口,住的地方不咋样,但酒却是好酒。我拿起酒瓶替他倒酒,一直到这时候,我的手还在隐隐的发抖。 “你也来点?”瞎子闻了闻酒香,刺溜一口就干下去一杯。 “我不喝了,我在这儿跟你说说话就行。”我又替瞎子满上,一边倒酒一边问道:“你认识那个精神病人吗?” “认识。” “怎么认识他的?” “时间好久了,我记不太清楚,有个人把他带过来,让我认识的。”算命瞎子小心翼翼的接过酒杯,生怕杯子里的酒洒出来一滴。 “谁把他带过来的?” “刘大毛。” “刘大毛?”我怔了一下,不过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刘大毛,是陆放顶的真名。别看在华阳的古行里,陆放顶这个名字威风又响亮,但这只是外面的称呼,他在村子里的真名叫刘大毛。 我感觉算命瞎子倒是个很干脆痛快的人,问他什么,他直接就说了。 算命瞎子喝着酒,说了那个精神病人的事。病人是陆放顶带过来,交给算命瞎子的,算命瞎子是一个辅助性的角色。我听他说了一会儿,心里大概就有数了,算命瞎子和小毛的职责,基本是一样的。只不过算命瞎子引领的是病人,而小毛引领的是我。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陆放顶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把我给卷进来。他在病人身上给予了希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陆放顶可能发现,病人完不成任务。 而且,病人很可能是装疯卖傻,迷惑了陆放顶,让陆放顶迫不得已的放弃他,然后才想方设法的把我带到了这条路上。 算命瞎子看起来又老又瘦,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我就搞不明白,陆放顶怎么让他去引领精神病人。 此时此刻,我算是差不多恢复了,和瞎子面对面的坐着,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有一点特殊。 他和那种先天失明的人,可能不太一样。看着这个算命瞎子,我不知道为什么,猛的就想起来那个曾经在旦猛盆地还有胡杨河故道遇见过的瞎子。 那个瞎子,原本是个正常人,就因为常年呆在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才导致视力退化。我看着眼前的算命瞎子,陡然间明白了过来,这个老瞎子,其实本来也是正常人,也因为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中滞留的时间太久,才会瞎的。 我有点明白了,这个算命瞎子,是最早守在旦猛盆地的人,可能是他的岁数大了,也可能有别的原因,才被替换了出来。不过,他的眼睛再也恢复不过来了,永远都要生活在黑暗中。 如果这样想的话,算命瞎子是一个大事件的参与者,难怪他知道很多事情。 “这个大事件,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门。”算命瞎子毫不犹豫的说道:“找到一道门。” “塔儿湖的门?” “不一定,那种到处都是大门的地方,可不止塔儿湖一个,那道门究竟在哪儿,现在还说不清楚。”算命瞎子侧着脸,说道:“你去过旦猛盆地,去过胡杨河故道,去过塔儿湖,那大概再去一个地方,就齐活了。” “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叫穹窿银城。” 第二百九十八章圣井 http://.biquxs.info/

算命瞎子说的穹隆银堡,对我来说其实不算陌生。我以前就知道这个大事件里面有很多关于象雄的事情,所把能查到的资料都查过了。 穹隆银堡是根据藏语意译而来的词汇,意思就是大鹏鸟所居住的银色的城堡,因此,这个地方也叫做大鹏银城。 传说中,穹隆银堡是象雄古国的都城,只是因为象雄的文化后世消失了,所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百分之百的确认这个说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古象雄是藏地文化的根源。 穹隆银堡早已经湮灭于时间长河中,近代的寻找和挖掘,只找到了一处是万平方米左右的遗址,这肯定不可能是穹隆银堡的全貌,不过目前的线索只有这么多,这处被挖掘出的遗址,被认为是穹隆银堡的一部分,叫做卡尔东城址。 穹隆银堡不止这么大,但专业的考古队伍也只发掘出了一部分遗址,如果算命瞎子说这个地方很重要,我没有把握能够找到它。 “有什么线索吗?”我问算命瞎子:“比如说,大概的位置?” “眼下还没有人找到。”算命瞎子沉吟了一下,说:“按道理讲,估计是在卡尔东城址的附近,不过很多人找过,暂时没有结果。” 事实上,这个被挖掘出的卡尔东城址,出土的大部分是当时古象雄的的墓葬。可以说,这里是一个墓葬群,埋葬着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其中还有非常多的牲畜的骨骼。当时的象雄,保存着牲殉的习惯。 所以,一些人推断,卡尔东城址不是真正的大鹏银城,但距离大鹏银城肯定不远。在象雄的都城充满活力的时候,城内居住来往着很多人,居民死去,一般就会被送到卡尔东那里安葬。 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寻找,始终没有人能真正找到古城的正确位置。 算命瞎子非常的痛快,有什么说什么。提到大鹏银城的时候,他告诉我,当时精神病人还没有逃走的时候,陆放顶的意思,是让病人寻找大鹏银城。旦猛盆地,胡杨河故道,塔儿湖,这些地方都不难找,唯独大鹏银城,具体的位置是一个谜。陆放顶发动了很多人,浪费了海量的时间和精力,搜集周边各种线索,就在线索搜集整理中,病人突然不正常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精神病人才开始发病的。 我心里明白,病人只不过是不想再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了,所以才故意装疯卖傻。陆放顶是什么样的人,想要装疯卖傻瞒过陆放顶,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是,病人真的是个演戏的高手,装的惟妙惟肖,陆放顶不得不暂时停止了接下来的行动,让病人接受治疗。 结果趁着这个机会,病人逃跑了,一跑就无影无踪。 “他可能,真的受不了了。”瞎子叹了口气,言语中很是感慨。 在病人眼里,算命瞎子是个可靠的人,比陆放顶要可靠的多,也实诚的多。所以,病人在逃跑期间,断绝了跟任何人的来往,只是偶尔会想办法联系一下算命瞎子。 病人就是联系算命瞎子,相互问问情况,绝不会讲述自己的近况,也绝不会让算命瞎子冒险帮他什么忙。 我陪着算命瞎子喝酒说话,同时自己也在思考。我感觉,这个大事件进行到这一步,已经产生了很多的变化。陆放顶一直是一个强有力的控制者,虽然他始终都没有找到最终的谜底和答案,不过事态至少是在他的掌控中的。但就是从陆放顶离开大通之后,情况和过去越来越不一样,陆放顶已经失去了对事件的控制。 也就是说,我以后的行动,或者我要做的事情,可以完全脱离陆放顶的阴影。但这同样也代表着,我也要失去陆放顶的帮助。 “大爷,再问你个事,你看看能跟我说说不。”我考虑了一会儿,对算命瞎子说:“他们要找那道门,理由是什么,原因是什么?” “这件事,谁都没有亲眼看见过,只是根据当年的无名氏留下的话来推测的。”瞎子说道:“那道门,传说能通往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大……”算命瞎子说的很慢,好像一边说一边还在侧耳倾听,听听我有没有异常的反应,确定我安然无恙之后,他才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 我的思绪一下子就飞到了胡杨河故道,回想起在大漠黄沙之下沉睡了上千年的那支队伍。 那支化装成商队的队伍,出行西域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神秘的大千世界,据说找到了大千世界,就可以统领万方。 古代的帝王想要开疆拓土,这还在情理之中,但是时代已经到了现在,我感觉大千世界不会是统领万方那么幼稚。 它可能比别人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 不知不觉间,瞎子已经喝下去了小半瓶白酒。酒喝的多了,话也就多了。我很想问问算命瞎子的眼睛为什么瞎了,可是他对这个问题绝口不提。 “说说那些关于大鹏银城的资料吧。”算命瞎子话题一转,重新回到了大鹏银城。 陆放顶搜集来的资料,都是辅助性的,资料很多,有的没用,有的有那么一点点用处,海量的资料归纳起来,其实只有一个中心思想。 大鹏银城的遗址到底还存在不存在,在什么地方,现在都是未解之谜,时间会磨灭掉一切。一千多年的漫长岁月,足以抹杀很多很多曾经存在过的东西。但是,大鹏银城有一个标志,一个不可磨灭的标志。 那个标志,是一口井。 这口井的来历,稍稍有点复杂。象雄地处高原,虽然是藏地文明的起源,不过跟内地的文化文明来说,还相对落后。象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医学的概念很模糊,跟很多古老的民族一样,巫术和医术混为一谈,人们生病以后,需要找巫师去救治。 那种治疗方式可想而知,小病能治成大病,大病能治死人。 象雄信奉苯教,所有民众都是苯教教徒。在象雄国内,苯教的首脑被称为“大觉”。 大觉是一个称呼,同样也是一个职位,地位等同于象雄的国师。象雄的大觉基本都在一个家族内延续产生,那个家族,在象雄的声望几乎超过了王室。 象雄因为没有详实的史料,很多关于象雄的历史都是由周边地区和国家流传下来的,大觉所在的家族,用藏语音译过来,叫做“班达”。 有一位出自班达家族的大觉,怜悯众生之苦,专门在大鹏银城开掘了一口井。这口井据说被神明所赐福,不朽不灭,即便世界崩塌了,这口井依然会存在。得病的人喝了井里的水,就能够祛除病魔,没病的人喝了井里的水,可以强身健体。 “这个传说靠谱么?”我听到这儿就疑惑了,好像很多国家和地区的民间传说里,都要有这样几个出神入化的井啊,河啊之类的圣迹。 “搜集来的资料是这样的,没有别的办法,暂时只能这样相信。” 这口圣井,是大鹏银城的象征,哪怕古城不见了,这口井还会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里,陆放顶始终在寻找这口井,但实在是找不到。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大部分精力放到旦猛盆地,还有塔儿湖。 瞎子颤巍巍的站起来,在自己的卧室里翻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很厚的牛皮纸袋子。他把袋子交给我,里面都是当时搜集来的关于大鹏银城的资料。 瞎子不再说这些事情了,一个劲儿的在喝酒,最后,整整一瓶酒都被他一个人喝光了。瞎子的酒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他显然是喝的有点多,情绪比较激动。 他说,他在这件事上,用了大概二十五年的时间,而且是人生中最宝贵的二十五年。 “你走吧。”瞎子摆了摆手:“我已经没有用了,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我还是不太死心,我的预感告诉我,算命瞎子知道大事件里很关键的一些问题,尤其是为什么我会被牵扯到这件事里的原因,他一定知道。尽管听他的讲述,我会有危险,可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洞悉真相的可能,我还想再尝试一下。 “大爷,你看看,你想要告诉我的那些事,能不能写到纸上,我拿过来看看,这样可能会好一些?” “那样你会死的更快。”算命瞎子喝的是有点多,不过思维还是清晰的:“今天试了一次,我已经确定了,不行,什么法子都不行。” “事在人为,可能还有别的折中的办法,咱们再想一想。” “不要再打这个主意了,除非你活够了。”瞎子低着头,自己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翻了翻,说:“娃子,你的事情,我今天算是有谱了,不用再试,听我一句劝。你想不出任何办法的,因为有人一直都在盯着你。” “有人一直都在盯着我?”我忍不住回了回头,背后突然感觉凉飕飕的。 “你看不见他。”算命瞎子说道:“他盯着的,是你的心,你心里知道什么,他就知道什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预感的诀别 http://.biquxs.info/

瞎子的这些话让我心里一阵发毛,而且脑袋好像又嗡嗡的震了一下。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我不敢也不想再尝试。 算命瞎子可能真的喝多了,摆了摆手,示意让我走,自己则慢慢的扶着墙,回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卧室。 我拿着他给的那些资料,准备离开。在我想要转身的时候,已经走进卧室的瞎子说道:“这件事,可能快要到头儿了。” “什么意思?” “凡事再长,总要有个结束的时候。”算命瞎子接着说道:“我的眼瞎了,心却不瞎,快要到头了……” 说完这些,算命瞎子就不出声了,我自己站了一会儿,离开了这里。 回去之后,我把算命瞎子给的资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资料是整理过的,条理清晰,但实质性的证据不多。资料的来源,很大一部分都是传闻,毕竟象雄留下来的确凿史料非常少。 这些资料围绕着大鹏银城最紧要的那口圣井展开,对圣井的位置进行了多种推测。我想着,资料的用处应该不太大,陆放顶当年搜集到这些资料之后,肯定组织了行动,但什么也没有得到。 放下资料,我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转筋。大鹏银城的大概位置,在阿里地区,不仅仅离这儿很远,而且当地的海拔得有四千米左右,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涉足过高原的人来说,四千米的海拔,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峰。这个地方,我觉得比地处在大漠戈壁中的塔儿湖更加艰难危险。 可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要抓住了一个机会,就得尝试。 我先给张莫莫他们联系了一下,准备碰个头,把情况分析分析,再通报给他们。张莫莫和宁小猫都有时间,只有老王,可能还在生气,不接我的电话。 我和张莫莫还有宁小猫说了说最新的线索,事实上,即便我们走了狗屎运,能找到那口圣井,继而发现大鹏银城的下落,然后呢?我们具体要做点什么? 但是线索已经延伸到了这一步,除了照做,也没有别的办法。 和她们俩说过以后,我找原四海聊了聊。深入高原,涉足象雄古国曾经存在过的地方,难度比塔儿湖大的多,必须要有很充足的准备。我让原四海打听一下,能不能找一个可靠的向导。 原四海答应下来,然后又跟我说了点公司的事儿。地中海很仗义,回到新城以后,热心的帮着我们疏通业务,自己也帮忙垫了一点货,就这么两步下来,公司已经开张了,目前的营业额还算不错。上上下下的人都很高兴,干劲儿十足。 “这些事请,你看着张罗吧。”我拍了拍原四海的肩膀,说:“我现在事情比较多,已经顾不上公司的事了。” 这边和原四海正聊着,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竟然是病人的号码。我赶紧跑到屋子外面接电话。 病人很干脆,在电话里说,今天晚上再到那个德利小店见个面。我知道他估计是有事要说,就答应了下来。 我还是在凌晨十二点左右赶到了德利小店,照例戴着口罩,来到了病人提前定好的包间。进门之后,我看见病人面前的桌子上还是放着上次点过的几个菜,我反手关好房门,坐了下来。 “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一起喝一杯酒。”病人打开了酒瓶,倒了两杯,说道:“今天再不喝,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我楞了一下,病人的口气搞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我该走了。”病人拿着杯子,跟我碰了一下:“我该做的事,已经做过了,尽管可能没有达到真正的目的,但我尽了全力。” “你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病人端着杯子一饮而尽,砸了咂嘴,好像在回味酒的味道:“这个世界很大,我想,总能找到一个我该去的地方的。” 我也慢慢的把酒喝了,就是目光晃动之间,我看见病人的脚下,放着一个旅行包。旅行包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病人可能完全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已经打点好了行装。 “离开之前,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判断出来,病人不仅仅相貌语气性格和我一样,他甚至拥有跟我相同的记忆,相同的思维。在我被卷入这个大事件之前,病人已经把我现在走过的路走了一遍。 只不过在最后关头,他逃离了,或许是实在承受不住某方面的压力,不得不落荒而逃。 我看着他,依然有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民间一个替死鬼的传说。 相传,有的人上吊自尽以后,亡魂不会消散,还会在吊死的地方徘徊。它会极力的诱惑从这里经过的人上吊,只有找到了下一个来上吊的人,它才会得到解脱。 此时此刻,这种找替死鬼的感觉,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可我们又有不一样的地方。”病人酒到杯干,又闷下去一口,说道:“这条路,我没有能力走到尽头,但你或许有。” “太高看我了。”我摇了摇头,病人这一走,大概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我很想知道他当年的经历,还有相关的经验:“有没有什么需要告诫我,提示我的。” “我的经验,并不比你多多少。”病人想了想,说道:“如果说真的有的话,那你就记住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句话。” 病人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想到了他上一次跟我所说的那两组阿拉伯数字,病人当时专门叮嘱过我,一定不要忘记这两组数字,一定要牢记在心。 “一定会对你有用的。”病人又端起杯子:“在这里,我敬你一杯,因为你比我有勇气,我面对不了的事实,你可以去面对。” 我们俩一人一杯,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把一瓶酒给喝下去了。酒喝完,病人拿起了自己的旅行包,慢慢的站起身。 “江湖路远,后会无期。” 我没有阻拦他,也没有再询问他,他所能告诉我的,可能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 病人走了有十几分钟,我依然还在回味。这时候,店里的伙计推开包间的门,伸头朝里面看了看,当他看到我,顿时一脸蒙逼。 “你刚才?不是拿着一个包出门了?” “少罗嗦,算账。” 我离开了小店,因为喝了酒,没办法开车了,可是我又不想打车,沿着马路朝前面走。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或者说预感。 我感觉算命瞎子说的话,好像是对的。这个大事件,前后延续了上千年,到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 随着这种感觉,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在这个大事件快要露出最后真相的时候,我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人的预感就是这样,很奇妙,没有任何根据,可灵光一闪的预感,往往都会应验。 我就觉得,我是不是该总结一下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 我喝了酒,却没有一点睡意,在几个住处来回的往返了一趟,把自己值得收藏的东西,全部都整理了一下。 一枚半月天珠,传闻来自遥远的高原,一块刻着连成峰三个字的石片,是当时从巴克郎土洞墓的猴子尸体身上得到的,一只万寿盒,还有两枚青铜钉子,一个青铜的猴子面具。 当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整合到一块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那个包装的很精美的小盒子。小盒子里,是一条银手链。 睹物思人,这条银手链,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那个执着的女人,天天。 我说不清楚是自己喝了酒的原因,还是感觉大事件的谜底被揭开时,就是自己万劫不复的时刻,我的情绪很悲观,仿佛是一个即将出征的死士,一旦踏上这条征途,就不可能再回来。 一去不复还,我想不出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壮的一幕。 人在这个时候,往往是脆弱的,因为只有此时,才能让我想到平时感受不到的体会。 准备工作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因为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原四海辗转联系到了一个叫做贡布的向导,职业向导,收钱办事的那种人。这种人唯利是图,但一般都有职业操守。 准备出发之前,消失了很久的老王终于出现了,他可能还没原谅我,不跟我说话。 随着出发的临近,我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出发前的头一天,我们四个人打算在一起吃一顿饭,还是人和酒店,还是888包间。 我提前到了酒店,在大门外面抽烟,一支烟没有抽完,张莫莫就到了。我们俩说了几句话,她突然问我:“上次我们说的那件事,还算数吗?” “什么事?结婚的事?”我笑了笑,可是心里却说不出的苦涩。现在的我,看不到明天,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一个连明天都没有的人,何谈爱情,何谈婚姻。 “这次从阿里回来,要不要一起去见见老张?”张莫莫轻轻咬了咬嘴唇,目光似乎也有一点闪烁:“让他谈谈嫁妆的事?” 第三百章无意拨出的电话 http://.biquxs.info/

面对张莫莫的问题,我顿时说不出话了。 可能,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去正视过我和她的关系。一直到了这一秒钟,我才突然感觉到,我应该是喜欢她的。 然而,越是出现这样的感觉,越是让我的心里发酸。那种酸楚,渐渐的变成了一种疼痛,仿佛有成千上万根钢针,在刺扎着自己的心脏。 我很想跟她说,那些都是开玩笑的话,不要当真。可是当我看到她眼神里充满的期待时,想要说的话,却突然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好啊。”我笑着点了点头:“从阿里回来,一起去见见老张。” 张莫莫笑了,笑的很甜。 但是,她看不到我心底所流下的那一滴眼泪。 我们一块儿吃了饭,又和过去一样,吃完饭跑出去玩儿,我从原四海那里拿了一点钱,整个过程都由我来买单。可是,老王高兴不起来,我也高兴不起来。 第二天,队伍出发了,原四海给我派了三个人,不过,我并不打算让这三个人直接参与行动,他们只负责跟着我到狮泉河,那个叫做贡布的向导,就在狮泉河等着我们。 这条路我并不熟悉,不过原四海派来的人可以带路。边防证这些琐碎的事情可以交给他们。我们要保持充足的体力,路上开车的任务就暂时交给别的人。 跟我同一辆车的司机是个很老实的小伙子,问一句说一句,不问他的话,他可能一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我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和他聊了一会儿,张莫莫坐在后座上,认真的听我们聊天的内容。过了有半个多小时,我看见张莫莫在后面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她熟睡的样子时,心里猛然就和针扎着一样的痛。我的预感还是很不好,在以前,我虽然看不清楚自己要走的这条路的前方,到底是什么状况,但至少我感应不出太多的危险。可是现在,我无数次从冥冥的臆想中看到,这条被笼罩在迷雾中的路上,仿佛有一个黑洞,只要我走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那种一去不复还的感觉,又一次充斥在脑海心头。我不确定,我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张莫莫,见到老王,见到宁小猫,见到那些让我曾经伤感和喜悦的人。 我们很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然后联系了提前在这里等待的向导贡布。贡布是个大概三十七八岁的男人,非常精干,古铜色的脸庞,一看就知道常年都在这片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东奔西走。没有足够的经历,就不会有这种颜色的皮肤。 贡布精通藏语和汉语,我们俩进行了简单的交谈,其实也是在互相摸一摸对方的底细。贡布大概知道原四海是干什么的,所以在我们交谈中,他刻意的提醒我,我来阿里做什么,他不会过问,他只负责带路,不过,绝对不能打藏羚羊的主意,那是会惹来很大的麻烦的。 “不会,我不会犯你的忌讳,我只是想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 “那样最好。”贡布眯着眼睛笑了笑,用一种烟丝自己卷成烟卷抽,他给我分了一支,烟味很冲,抽进去就跟抽了一大口尼古丁一样,把所有的肺泡都给堵住了。 我在试探着询问,贡布以前是做什么的。因为他的言谈举止让我感觉到,他不是一个天生的向导。他的言语虽然平和,可那双并不算大的眼睛里所流露出的目光,有时候和刀子一样的犀利,仿佛一下子就能把人的心思给看穿。 如果在华阳的古行里见到这样一个人,我会下意识的感觉,这应该是个不太好对付的角色。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起来。”贡布抽着自己卷出来的烟,很无谓的说道:“我现在只给一些人带带路,养家糊口而已。” 贡布不肯说,我也无法去追问。他告诉我,原四海已经付了一部分钱,剩下的一部分,可以等到达目的地以后再给。 “你的目的地是仁昂,那里很荒凉,也很少有人会去,我可以把你们安全的带到。”贡布在结束交谈的时候对我说:“要是你们有兴趣,也可以绕一绕路,先到羊湖去玩一玩,现在的羊湖,很有意思。” 我知道阿里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这里的美,不分季节,一年四季都有可看之处。可是我没有心情浏览风景,倒是张莫莫和宁小猫,很想去看一看。 “那好吧,那就麻烦你,先跟我们一块儿到羊湖去,我们最多在那里呆上一两天。”我笑着跟贡布表示,如果绕路绕的远了,耽误了原来的行程和时间,我可以给他补偿一点报酬。 “哥们儿,谢了。”贡布很开心,冲着我比划了一个ok的姿势。 等贡布走了之后,张莫莫就皱着眉头埋怨我:“你怎么这么二,人家都没说加钱的事儿,你自己非要主动说出来。”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只是我心里的苦涩,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觉得,我要钱可能已经没有用了。如果给贡布多付一点报酬,或许他可以用这点钱给他的儿子或者女儿买几套新衣服和几件新玩具。 第二天,我把原四海的伙计都打发走了,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剩下的事情,由贡布接手。 贡布把我们带到羊湖的时候,沿途的荒凉顿时被打破了。现在内地很多人都喜欢到这种地方来寻找生命的真谛,尤其是羊湖这里,岸边旅行者搭起的一个一个的帐篷,宛若一个位于湖边的小小村寨。 我们在这儿玩了大半天,有些当地的藏民带着自己的牦牛,靠旅游者跟牦牛合影来赚钱。藏民的牦牛清理的很干净,头上带着红花,牛鼻子和牛尾巴上挂着叮叮当当的小铃铛,有的牦牛膘肥体壮,长长的牛毛能一直垂到牛肚下。宁小猫和张莫莫想照一张合影,问了问价钱,一个人一次六十块钱。贡布过去跟人家说了两句话,价钱立刻降到了三十。 他们在那边照相,我一个人在岸边走了走,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我很想抽烟,但是看看面前清澈到好像一尘不染的湖水,抽烟的念头就被打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情绪导致产生了不良的心理反应,总是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这种不适的感觉蔓延的特别快,很短时间里,所有的不适好像全部集中到了双腿上。 我下意识的撩开自己的裤腿,脑袋就晕了一下。因为我看见两条腿上长满了棕褐色的细毛,我记得很清楚,这次从华阳出发的时候,我专门把腿上的细毛刮的干干净净,我根本没有想到,一进入这里之后,棕褐色的细毛会长的那么快。 我能察觉出来,双腿的肌肉仿佛抽紧了,好像抽筋似的,两条腿都伸展不开,隐隐夹杂着一种形容不出的疼痛。 我叹了口气,被恶魔虫所噬咬之后的后遗症,在这片土地上发作的很快。而且,面对这种情况,我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在湖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张莫莫和宁小猫每个人都拍了好几张照片,等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们兴高采烈的跟我说,贡布答应她们,从这里离开以后,还可以顺着这条路线,浏览一下满拉水库,然后到江孜,再到日喀则。 对于一个第一次从内地来到高原的人来说,很多事物都是新奇的,甚至说是震撼的,只不过我无心观赏。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就和行尸走肉一样跟着队伍一起走过。后来,贡布带着我们到了一个叫卡曲的地方,他说,需要什么补给的话,要在这儿采购,等过了这个地方,后面的路就没有补给站了。 我们买了一点东西,然后在一个小旅馆落脚。旅馆很小,也很破,但是住满了人。贡布跟老板比较熟,硬是给我们找了两间比较宽敞的房间。房间条件很差,隔音尤其差,隔壁说话的声音只要大一点,就会透过墙壁传到我们这边来。 吃过晚饭,时间还早,贡布去找老板喝茶,老王跟我还是不说话,可能也不想跟我在一个屋子里呆,贡布一出门,老王也跟着出门,俩人一走就是两个小时。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翻来覆去,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不想再让这种毫无来由的悲观情绪主导自己的思维,拿着自己的破手机,打开来看了看。我翻了翻自己的相册,又翻了翻微信和短信,信手翻到通话记录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手机号码。 这个手机号码在我的通讯录里储存的是“二维码”这个名称,这是我在塔儿湖地下空间捡到的那块青铜板引申寻找到的电话号码。事后,我好几次试图跟对方联络一下,但一直都没有联系上。 我看着这个号码,有点出神,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拨号键,可是自己呆呆的没有察觉。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竟然拨通了。 嗡!!! 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巧合,在我拨出这个电话号码之后,隔壁的房间里,竟然隐约传来了电话铃声。 第三百零一章隔壁 http://.biquxs.info/

隔壁的电话铃声隐隐传过来的时候,立刻让我清醒了。这一清醒过来,脑子就恢复了正常的思维逻辑能力,为了验证这到底是不是巧合,我马上挂掉电话,把耳朵贴到了墙壁上。 屋子隔壁好像传来“喂”的一声,然后就没声音了。我继续保持这个姿势,用手里的手机,又拨打了这个电话。 最多七八秒之后,隔壁屋子里又响起了电话铃声。我的心猛然一跳,如果不出意外,那个陌生号码的主人,就在隔壁! 我急于想要知道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到底是谁,但是我又有点顾虑,因为现在我说不清楚,这个号码的主人专门用青铜板留下手机号码,而且刻意的透露出一段拍摄自塔儿湖地下空间的视频,到底是不是一个圈套。 “喂?” 在我紧张思索的这一瞬间,对方接了电话。虽然只是喂了一声,但那种略略有些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 在我当时用二维码扫出那个很简单的网站,并且浏览了网站里仅有的一段视频资料时,在视频的最后,电话号码的主人就留下过一段话。他没有露出自己的真容,只留下了一段话,这说明,对方心里也是保持着一定警惕和戒备的,因为他可能没有把握来保证,到底什么人会捡到青铜板,会脑洞大开的用青铜板背后的二维码来扫出相关的信息。 这声音,不是熟人的声音,但绝对不陌生,肯定听过,而且还留下了一定的印象。只不过,我以前回忆过好多次,就是回忆不起来。 “喂?哪位?”电话里的声音久久得不到回应,好像也有点警觉了:“你是华阳人?” 我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我的电话打过去,对方会看到归属地信息。我很谨慎,在这种地方,不能出任何意外,而且这个事情出现的太巧合了,不得不让我倍加小心。我没有回答对方,心就想着,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溜到后窗去,先暗中看看隔壁屋子里的人是谁。 嘭!!!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声门被踢开的声音。声音传自隔壁,踢门声一传出来,隔壁屋子立刻纷乱一团,好像有几个人破门而入,直接闯到了屋里。 我暂时看不到那边的情景,却能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应该是几个人在屋子里动手了。大概不到一分钟时间,我又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隔壁有人破窗跳了出去,还有人在后面尾随追赶。我急忙打开身后的窗户,外面的光线很暗,影影绰绰的,能看到几个人你追我赶。 我刚刚恢复平静的脑子又乱了,不知道这究竟搞的哪一出,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看看。 线索,是我最需要的,那个说话声音让我感觉有点熟悉的人,必然知道一些很要紧的情况,如果现在我无动于衷,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仅凭我听到的那些声音,就能判断出来,这个人受到了攻击和威胁。 我紧张的思考了两分钟,又抬头朝窗外看了看。旅馆后面是个小院子,有一些原木搭建的桌椅,游客闲暇无事的时候可以到后院去喝喝茶聊聊天。小院的院墙不高,最多两米,当我这一次抬头望过去时,就看见几道人影一个挨着一个翻过了院墙。 再不追过去看看,恐怕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我咬了咬牙,直接走到门前,准备出去。 我这边刚一开门,贡布正好回来,应该是听到了这边的响动。 “事儿有点紧急,来不及说了,我要出去一趟。”我心里很清楚,贡布肯定知道,我们这支队伍不是单纯跑到这里来游山玩水的,所以很多情况用不着解释,他也有数。 “情况有点复杂,你现在出去,没有帮手的话,可能会有麻烦。”贡布果然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问,但是提醒我:“据我所知,基本没人会在这个地方动手,一旦动手,就是深仇大恨,这样跟过去,不明智。” “来不及了。”我没再多说什么,让贡布帮忙照看一下张莫莫他们,然后转身就冲了出去。 今天刚到这个小旅馆的时候,贡布带着我转过一圈,我大概还知道旅馆附近的地形。从旅馆旁边的一道小门跑出来,借着月光的映照,我能看到那几道身影已经跑出去了最少几十米远。此刻已经入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看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人,我不假思索的拔脚就尾随了过去。 旅馆附近是两排很矮的墙,矮墙延伸出去很远,中间曲曲折折的。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他跑的很快,身形灵活敏捷。然而,在后面追击的四个人显然也不是善茬,一直追的很紧,所以那人暂时无法摆脱追兵,只能在曲折的矮墙之间穿梭,寻找脱身的机会。 一钻进这些错落的矮墙,他们的动作都被迫放慢了,我越跟越近,当跟到对方后面大概十来米的时候,矮墙之间的地形更复杂了一些,那个被追击的人纵身一跃,单手扒着矮墙的墙头,整个人就翻了过去。身后的四个追击者毫不犹豫,估计是铁了心要抓到对方,一个接着一个的也翻过了矮墙。 我猫着腰,一直跑到矮墙的墙根。我得在这儿等两三分钟再过去,否则跟的太紧,会被对方察觉。 我不断的看着表,等到两分半钟之后,我的双腿一用力,两只手就扒住墙头。然而,当我想要翻过去的那一瞬间,有人突然在下面使劲的拽着我的腿,把我给拽了下来。 我完全没有防备,也没有想到这四个追兵之后,竟然还有人尾随。被硬拽下来的同时,我失去了平衡,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 我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看到了那个把我拽下来的人。对方的个头不高,戴着一个口罩,遮挡住了自己的面孔。 我想要反抗,只不过这个戴口罩的人身手很好,三拳两脚就把我给制服了。我条件反射似的还要挣扎,这个人伸手就掐住我的脖子,掐的我几乎喘不过气。 “你最好放开他。” 就在这个时候,两堵矮墙之间的小巷里,传来了贡布的声音。贡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这儿,他靠着墙壁,手里刷拉刷拉的甩着一把蝴蝶刀,冷冷的注视着那个戴口罩的人。 贡布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职业向导,无论从他现在的眼神,还是甩动蝴蝶刀的手势,都能看得出来,这不是普通的向导所能具备的。 戴口罩的人斜眼看了看贡布,尽管贡布此刻所流露出来的气势已经咄咄逼人,可戴口罩的人好像根本没把贡布放在眼里。 “这是你的人?”戴口罩的人收回目光,同时也松了松卡着我脖子的手:“叫他走远点,我们俩可以谈谈。” 一听到这个人的话,我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顿时就乱了,万万没有料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这个人。 从说话的声音就能分辨出来,这个戴口罩的人,赫然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面的赵三元。 “赵三元?” “叫你的人先躲远点。”戴口罩的人取下口罩,露出自己的脸,果然就是赵三元。 一看见赵三元,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可能是上一次被他扣押的时间太久了,差点就失去自由,所以心理阴影特别深。 赵三元的样子,和我之前所见的差不多,白白净净的脸,只不过没有戴眼镜。 不过,当我又看了赵三元一眼之后,我感觉,他和我当初见到的时候,有了一点很微妙的变化。这些变化如果不是很细心的人,可能就察觉不出来。 可以说,一个陆放顶,一个赵三元,是古行这二三十年以来风头最旺,名声最大的两个人物。陆放顶是华阳古行的龙头,赵三元是新城古行的龙头,至少在古行里,他们都是呼风唤雨的大角色。陆放顶和赵三元,都有一种霸气,一种自信。 我上次见到赵三元的时候,完全是以一个阶下囚的身份跟他接触的,那时的赵三元,从容淡定,有一种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气势。 可是现在的赵三元,眼神和过去不太一样了,不仅没有过去的从容,淡定,相反,似乎还有一点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不安和惶恐。他在极力的掩饰自己的这种变化,但人的眼神是从内心深处折射出来的,很难遮挡。 “我们到了应该谈一谈的时候了。”赵三元完全松开自己的手,又慢慢站起身,斜眼看了看贡布,对我说:“叫他走,我们谈一点正事。” 我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本来,对于赵三元这个人,我是应该有一万分戒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现在好像真的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贡布应该身手很不错,不过,赵三元畏惧的,根本就不是贡布。 “哥们,我认识这个人。”我对贡布挥了挥手,示意安全:“我跟他说两句话,没事的。” 贡布什么都没说,慢慢的朝后退了几步,在小巷转弯的地方一闪,随即不见了。 等到贡布退走了之后,我转眼望着赵三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实话实说…...我不想来这个地方,根本不想,可我不能不来……”赵三元好像轻轻哆嗦了一下,小声的说:“我怕的很……” 第三百零二章长寿 http://.biquxs.info/

赵三元的话让我微微吃了一惊,混古行的人,有时候把脸面看的比命都重,尤其是赵三元和陆放顶这样的人,不管到了何等地步,都不可能说出自己怕。 如果赵三元说他怕,那他肯定是真的害怕了。 “你怕什么?”我察言观色,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相信赵三元。 “我怕一个人。”赵三元说着话,双手扒住矮墙的墙头,伸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他这个举动已经完全可以说明,那几个追赶青铜板主人的人,都是他的手下。我们俩在这儿耽误了一会儿时间,翻过矮墙的几个人早就跑远了,赵三元什么都没看到。 “你怕谁?”我观察了半天,感觉赵三元至少是没有敌意,我很奇怪,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赵三元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换个地方说话吧,在这儿说不成,我的脑子有一点乱。” “你先等等。”我拦住赵三元:“有些话不说清楚,咱们怎么交流?上次,你把我关到地下室的事儿,估计你都忘记了吧?”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斗来斗去的了,我的敌人不是你,你的敌人也不是我。再这样斗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赵三元转身朝着来路走去,我犹豫了一下,慢慢的跟上他。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无法完全放心,等我们走到旅馆的围墙外的时候,我跟他说,后院有个地方可以喝茶,有话就到那儿去说。赵三元没有反对,我们从小门到了旅馆的后院。 可能是刚才旅馆里面乒乒乓乓的一通混乱搅扰了所有旅客,没有人外出,后院空空荡荡的。我和赵三元坐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等我们坐下来之后,我看见贡布无声无息的靠着小门的门框,朝这边注视着。 这个向导,雇的很值,不仅给我们带路,还负责保证安全。 “我找过陆放顶,但是找不到他。”赵三元坐下来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道:“结仇结了这么多年,到最后谁也没得到什么。不瞒你说,我的情况很糟糕,可我觉得,他的情况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赵三元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明白了。陆放顶目前的糟糕情况,完全来自于他后背那张人脸,就是那张脸,折磨着陆放顶,同时还严重威胁着他的生命。而赵三元的恐慌和担忧,很可能也是因为那张脸。 在和赵三元交谈的期间,我不断的暗中观察他神情中的变化。赵三元是什么人,混过古行的人都很清楚。我觉得,赵三元起码现在是老实的,那张脸已经让他陷入了垂死的边缘,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玩什么猫腻。 “你背后是不是有一张脸?” “是。”赵三元点了点头:“你果然是个知情人。” “你背后的脸,是怎么来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赵三元知道,我对他抱着很深的戒心,所以,他不得不说出一些情况,来换取我的信任。 赵三元背后那张人脸的事情,要扯到很早之前了。那时候,古行还处于地下,赵三元是起步比较早的那批人,当时,他聚拢了一些人,在新城那边混的有模有样。按照时间去推算,赵三元已经小有所成的时候,陆放顶还在我们村子里种地为生。 有一年冬天,赵三元遇到了一个人。通过他的讲述,我听得出来,他遇到的那个人,就是无名氏。 无名氏遇见赵三元的时候,自觉已经不久于人世,他出于无奈,本来是想把事情告诉赵三元,然后托付给赵三元的。 无名氏讲了一些关于大千世界的事,只说了一部分,因为他感觉赵三元不太能靠得住,事关重大,无名氏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实情全部托付给一个不可靠的人。在万般无奈之下,无名氏又拖着虚弱的身躯从赵三元这里逃走了。 我觉得,这部分讲述应该是真实的,当年无名氏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勉强挣扎着又逃到了我们村子附近,然后被村里的人发现。 赵三元从无名氏的嘴里得到了一部分关于大千世界的秘闻,但他知道的不全,所以在后面很多年时间里,他只能在外围打转,无法触及到事件的核心。他跟陆放顶斗了这么多年,而且斗的那么凶,不仅仅是因为古行里的利益冲突,只是因为他们在争斗的过程中,渐渐明白对方掌握着关于大千世界的情况,都想除掉对方,才会斗的你死我活。 赵三元得到的情况,远没有陆放顶那么多,所以这么多年以来,赵三元在大千世界上的摸索,一直都不怎么顺利。而这两三年,赵三元背后那张人脸越来越严重,尤其是这半年时间里,赵三元不得不放下所有的事,专心来寻找可以解脱的办法。 “我始终有种感觉。”赵三元的神情有点萎顿,眼神闪烁,好像心里很不踏实:“我感觉那个无名氏,并没有死。他不把参与到这件事里的人都给弄死,是不会罢休的。” 赵三元说,无名氏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肯定活不了太久,可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无名氏的阴影好像一直都没有散去。不知道多少次,赵三元总是觉得在自己无法观察到的某个角落里,始终有一双阴沉沉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伺机要自己的命。 “这只是你的感觉而已。” “你认为,我是一个只凭感觉就下判断下结论的人?”赵三元哼了一声:“我经历的事,你不知道。” 赵三元跟陆放顶有深仇大恨,这是所有人众所周知的事,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想要彻底的弄死对方,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几年里,赵三元和陆放顶各做各的事,不会再和过去一样,每天都想方设法的凑在一起死掐。 然而,赵三元遭遇过不止一次意外,有的时候是车祸,有的时候是暗杀。这些意外,都是人为,这就说明,一直有人想要他的命。但赵三元知道,陆放顶不会做这样的事,做这些事的,另有其人。 就在这个时候,赵三元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赶紧拿出来看了看,应该是收到了一条信息。这条信息让赵三元颇为恼火,想要回复,可是手在哆嗦,连字都打不成了。直接就拨出去一个电话,压着嗓子,冲着电话那边的人连说带骂了一通。 我能听出来,他派出去的四个人失手了,最终也没能抓到目标。 那块青铜板的主人,也是个很重要的线索,等到赵三元挂掉电话,我问他,今天要抓的人是谁。 “那个人,知道很多事情。”赵三元拿着自己的手机,心神不宁:“他还知道无名氏。” 赵三元因为知道一部分大千世界的秘闻,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在搜集相关的线索。大千世界这个事情,跟古丝绸之路上的西域诸国有所关联,跟高原上的象雄古国也有很紧密的联系。赵三元弄到过一些文物和史籍,古丝绸之路的西域古国的文物还好说,费一番功夫,只要找到合适的人,就能解读出那些古老隐晦的文字信息,但象雄古国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古老的国度好像是一夜之间就蒸发于世间的,象雄文字几乎成了死文字,不太有解读的可能。 后来,经过别人的介绍,赵三元找到了一个人,据说在破解古文字的领域有过人的造诣。这个人不是新城人,以前在古行也没有听说过。赵三元抱着试探的态度,试了试对方的能力,结果竟然很出乎意料,那个人可以解读出几乎失传的象雄文字。 赵三元只知道,那个人叫长寿,别的情况一概不知,也打听不出来。经过考验之后,赵三元把解读象雄文字的任务交给了长寿,长寿要价很高,看样子是比较缺钱,赵三元先给了一部分定金。 赵三元拿出来的那些象雄文字,出自一些从西域古城遗址里开掘出来的陶板,陶板保存的很好,上面的象雄文字非常完整。赵三元没有一次性把所有的文字都拿出来,分批次的交给长寿。等解读出来一部分之后,再拿另外一部分。 这些象雄文字所涵盖的内容,至关重要,可以说是在此之前从未面世过的。通过解读出的文字,再加上赵三元已经掌握的线索,他很惊讶的发现,这些象雄文字里着重记录的一个人,很像是当年从自己这里逃出去的无名氏。 更让他感觉惊讶的是,负责解读象雄文字的长寿,竟然对无名氏的情况了解的很多,可以在此之前就已经接触过的相应的资料。赵三元想套长寿的话,长寿也想套赵三元的话,两个人都不傻,套来套去,就知道了彼此的意图。 “我只所以感觉,无名氏可能一直都没有死,就是从长寿那里套取的信息。”赵三元说道:“我本来想扣住长寿,但让他给跑掉了。” 第三百零三章仁昂 http://.biquxs.info/

赵三元想活命,就一定得搞清楚更多关于无名氏的问题。长寿逃跑以后,赵三元把手里一大半的生意都给停了,派出去不少人,到处寻找长寿。 长寿这个人,并不是个善茬,不仅在古文字的解读方面造诣深厚,身手也相当不错,赵三元的人几次都追上了长寿,却没能得手。这一次,尾随长寿的人跟了最少有一个月,期间有两个人受伤了,剩下的两个人没有把握对付长寿,就一边跟踪,一边不停的把位置信息反馈给赵三元。但是路线中有一部分无人区,通讯设备没有信号,双方断绝了联络。直到长寿来到卡曲附近,尾随的人赶紧把消息传递给赵三元,赵三元立刻带着人过来了。 赵三元辛辛苦苦赶过来,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一露面就想把长寿给抓住,免得夜长梦多。谁知道最后还是让长寿给逃掉了。 我和赵三元在这个地方遭遇,对我来说很意外,对他来说也很意外。赵三元不傻,他知道我,也是被卷到这个大事件里的人之一。 “情况,我都说了,现在我不想跟谁为敌,我就想……活下去。”赵三元看着我,问道:“你背后,有没有那张人脸?” “没有。”我如实回答,可是心里却说不出的苦涩。虽然我的后背没有那张模糊的扭曲的人脸,然而,恶魔虫带来的后遗症,已经有了明显的恶化趋势。我不敢保证,如果这种恶化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后果会不会比那张人脸更加严重。 “我知道,我们之前有一些过节,你可能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赵三元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他用一种化干戈为玉帛的语气对我说:“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紧急了,我一直没能找到陆放顶,按我的猜测,他估计凶多吉少。不管你背后有没有那张人脸,到了一定的时候,无名氏会把我们全都给弄死。” “无名氏,已经死了。”我听过算命瞎子讲述的无名氏的往事,无名氏在二十多年前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虽然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但时间绝对不会很长,他早就死了。 “没有,他多半没有死。”赵三元摇了摇头:“你不要不相信,每个被卷到这个事件里的人,都被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谁也逃不过的……” 听着赵三元的话,我突然感觉不寒而栗,甚至忍不住想要转头在四周看看,看看有没有赵三元所说的那双看不见的眼睛。 “这一次,我希望尽释前嫌,不管以后会怎么样,现在都要保住各自的命。” 赵三元希望可以互通一下消息,他受到那张人脸的折磨,命悬一线。虽然我不知道人脸到底会带来什么影响,可是张莫莫和老王他们的情况是明摆着的,我不想彻底的拒绝赵三元。 “有相关的消息,我会跟你说一声,你也一样。我背后没有人脸,但我身边的朋友有。”我加重了语气,对赵三元说:“至少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被蒙蔽,收到假消息,人脸一旦发作,你自己比我更清楚后果。另外,你肯定还要继续去找那个叫长寿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找到他之后,告诉我一下,我想见见他。” “你认识长寿?” “不认识,只是想见见他。” 赵三元留下了他的电话,也记下了我的电话。他在跟我交谈之间,一直心神不宁,可能急于想要找到长寿。 等交换了电话之后,赵三元急匆匆的走了。长寿目前应该不会跑的太远,应该还在卡曲这边。 我担心长寿真的被赵三元抓住了之后,信息源头就让卡死了,那样会非常被动,我不太指望赵三元能真正的跟我或者陆放顶那些人保持合作关系。赵三元即便暂时有合作的心,也只是暂时而已。 所以,等赵三元走了之后,我去跟贡布商量了一下,能不能带着我在卡曲这里转一转。 “我猜的一点都没错,你果然不是来这里玩儿的。”贡布甩着自己手里的蝴蝶刀,没有表示拒绝,但是他另只手的两根手指搓了搓:“额外的活儿,需要加钱。” “没问题,走吧。” 贡布不是第一次来卡曲,他对卡曲里里外外的地形都很熟悉。在贡布的带领下,我们围着卡曲整整转了一圈,但是,没有发现赵三元,也没有发现那个叫长寿的人。 晚上十一点多,我们两个回到了旅馆。赵三元发来了一条信息,说长寿可能逃出卡曲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带着人四处去找。 我们的队伍原本计划是第二天出发的,我在考虑,要不要在这儿等一等。可是想来想去,我总觉得等待不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犹豫持续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最终打定主意。然而,当我起身准备穿衣服时,我看见两条腿从脚踝开始,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棕褐色的细毛。 这一瞬间,我有点彷徨无措了。当时在羊湖发现两条腿不怎么对劲儿之后,我马上就把腿上的细毛给刮掉了,然而,短短的几天时间,这些棕褐色的细毛就好像雨后春笋,茁壮而出。 双腿似乎又有一种肌肉抽紧的感觉,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征兆,我产生了强烈的急迫感。我很害怕在找到那口圣井之前,会再出什么事。所以我立刻打消了在这里等待的念头,匆匆忙忙的背着老王和贡布,把腿上的细毛刮掉,然后告诉他们,准备出发。 队伍离开了卡曲,前往最后的目的地,仁昂。 贡布说的没错,离开卡曲之后,我们就仿佛进入了一片没有人际的山的海洋。这里的天是蓝色的,空气纯净的仿佛可以任由灵魂游荡。我突然觉得,很多人想到高原来,可能不仅仅是有钱烧的没地方花,这个地方,真的能让人有种脱凡的感觉。 贡布是个很称职的向导,给我们引领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我们用了四天的时间,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算命瞎子给我的那些资料,最终框定的圣井可能存在的位置,就在仁昂东北方向一块大概十公里左右的范围内。 说起来,十公里左右的范围,好像不算太大,只要耐住性子熬时间,迟早都能找到。可我想象的到,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贡布带着老王,搭建了一个简单的营地。我们三个男人也必须有帐篷,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海拔的地区光膀子露营。 “贡布,这个地方安全吗?”我趁着营地搭建完毕,张莫莫他们都在准备食物的时候,找贡布询问:“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按照常理来说,没有。”贡布又卷了两支烟,递给我一支,然后指了指头顶的天:“最大的危险,来自上天。” 贡布说,在这个地区,自然环境带来的影响是最大的,除此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危险。一般的驴友不会跑到仁昂这样的地方来,在很早以前,可能会有偷猎藏羚羊的队伍涉足这里,不过,那些队伍见到有人就会躲避,不可能主动过来找麻烦。 贡布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点燃了贡布给的烟。这烟很冲,但是抽多了,就会觉得非常带劲儿。 “另外,我的任务完成了。”贡布指了指营地:“我按约把你们带到了目的地,还帮你们搭建好了营地。如果你没有别的要求,我就撤了,如果还需要我帮什么忙,那我们就要另外谈一谈价钱。” 我不想让贡布现在离开,我的队伍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必须得有贡布这样的人。我很爽快的跟贡布说好了价钱,让他先留下来。 我喜欢跟贡布这样的人打交道,从表面上看,他虽然什么事都要谈钱,但最起码是把话说到明面上来了,比那些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强得多。 贡布拿了钱,就非常的负责,我们四个人都不需要守夜。我和老王在一顶帐篷里,贡布出去之后,气氛就有点尴尬。 我跟老王说话,老王不理我。说实话,我心里有点恼火,从上次闹翻了以后,我已经几次主动示好,但这货铁了心要甩脸子。 我一恼火,干脆也不理他了,躺下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没事乱翻。手机完全没了信号,我只能看一看以前拍下来的照片,打发时间。 总体来说,队伍走到这个地方,还算是很幸运的,我们几个人的高原反应竟然都很微弱,这一点微弱的反应几乎构不成什么影响。翻了一会儿手机,我觉得有点困了。 我没有马上睡着,不过,在半梦半醒之间,我隐约听见老王好像从帐篷里出去了。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能是去方便,也可能不想在这儿呆。 我没理他,因为心里确实很窝火。 没过一会儿,我睡着了,但睡的不沉。前后睡了最多有二十分钟时间,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把我吵醒。 从梦中苏醒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还没睁开,条件反射一般的先摸索着拿起了旁边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在闪烁,提示着有电话打进来,而且,上面显示的来电号码,是老王的号码。 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从浅睡眠中复苏了过来,看着手机,我心里感觉见鬼了。 在这个完全没有任何信号的地方,怎么会有电话打进来!? 第三百零四章最后一次 http://.biquxs.info/

我现在来不及去想,老王的电话是怎么打进来的,既然已经打进来了,就只有先接了再说。 我按下接听键,电话立刻通了。 “老王?”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想惊动别的人,压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露出脑袋在帐篷外面看了看。贡布坐在离帐篷大概不到十米外的地方,正叼着自己卷的土烟。 电话明明通了,可是没有听到老王的回应。 “老王?”这个时候,我的心慌了,老王这段时间总体的情绪有一点反常,我一直认为,是因为我们俩上次翻脸之后没有和解的原因。身在这种地方,又深更半夜,老王突然打来一个不可能打来的电话,这一切,都显得有些异常。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说什么?”我能听得出来,电话那边除了老王的声音之外,还有呼呼的风声:“老王,你在什么地方?有什么话,你先回来再说。” “我回不去了……不要再找我……” “老王!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一听就急了,事情果然和我的预感一样,相当不妙。我拿着电话,直接钻出了帐篷,在周围举目张望。 “别找我了。”老王叹了口气,好像把之前翻脸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而且,他的语气和以前也不一样。在我的印象里,老王永远是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可是现在,他的语气中,充斥着一种深深的无奈,还有难言的惆怅:“人这一辈子,总要去做一些无谓的事,谁也逃避不了。可是我相信,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老王,有什么话,你回来,我们慢慢说一下,莫莫和小猫,都很惦记你。”我一边和老王搭腔,一边跑到了贡布身边,打着手势问贡布,刚才有没有看见老王朝什么地方去了。 贡布回过头,看见我拿着电话一边通话,一边跟他打手势的姿势,就有些诧异。 贡布还没来得及回答我,我听见老王在电话那边吸了口气,紧跟着,他的声息全部消失了,那种感觉,就仿佛一个人吸了口气,刚想说话,可是喉咙却被人一刀割断。 “贡布,老王朝那边走了!?”我挂掉电话,急迫的询问贡布。 “朝那边去了。”贡布指了指:“我以为他要去方便。” “你留在这儿,守着营地!”我拔腿就朝贡布所指的方向跑去。 地上没有脚印,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只知道老王离开的方向,但具体的位置不详。我只能顺着这个方向一直朝前跑,一边跑一边不停的朝着四周张望。 高原的夜晚,比都市中的夜晚更寂静,也更清澈,清亮的月光让视线还能保持一定的可视距离。我看不到老王的身影,一口气跑出去至少四五百米远。 前面是一条从西向东延伸出来的裂谷,不算很深,我跑到跟前看了看,如果是腿脚麻利的人,或许能顺着裂谷爬下去。我扯开嗓子,喊着老王,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妙。 老王如果跑到这里,肯定会被裂谷给阻拦,他要么朝东走了,要么朝西走了。急促之中,我没有选择的时间,迈步就顺着裂谷向西跑去。 这一次,我又跑了二三百米远。尽管夜晚的光线和白天的光线无法相比,然而,当我跑到这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裂谷的边缘,孤零零的丢着一部手机。 那是老王的手机,肯定是,他很抠门,手机用了很长时间都没换,这个不可能认错。我直接跑到手机跟前,眼睛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 手机旁边,有一串血迹。一滴滴的血滴,裹着砂砾,在呼啸的夜风中还没有被吹干。我的心顿时沉到了底,扑过去朝着裂谷下面看了一眼。 黑黝黝的裂谷里,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能肯定,老王刚才就是在这儿跟我取得了联系,只不过,话只说了一半儿,他就销声匿迹了。 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顿时没了力气,我回想到刚才老王在电话里吸了口气,又戛然而止的情景,那种不祥的预感,立刻达到了顶峰。 如果我没猜错,老王,应该是死了。 看起来,我的判断,我的感觉,还是错误的。我感觉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我这支队伍成员的死亡,已经被化解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在最不可能的时候,死亡的阴影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笼罩了进去。 我拿起老王的手机,又朝裂谷中看了一眼。我放弃了寻找,老王如果死了,那么,他的尸体肯定已经找不到了。 我回到了营地,贡布守着张莫莫她们的帐篷。张莫莫和宁小猫已经醒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张莫莫和宁小猫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跑过来询问。 “老王呢?” 我没有作答,看了贡布一眼,贡布很识趣,转身朝旁边走了。等他走了之后,我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张莫莫和宁小猫交代。 “老王他,是不是?”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再离开营地了。”我默然点了点头,心情沉重到了极点,老王突然发生意外,出乎我的意料,而且,他们三个人的死亡,一旦开始,就是连锁性的:“哪儿也别去。”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几次,虽然每次事发以后,张莫莫和宁小猫都是丢失一部分最关键的记忆,可是,她们终究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完全一无所知。在我说出这些话之后,她们已经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和她们交代了之后,我又跑去和贡布说了说。我做好了打算,我们现在已经到达了仁昂,寻找圣井的事务,我去做,贡布只要负责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安全就行。我相信,如果单单说保护这两个女人,贡布的反应和身手,肯定要比我强得多。 “贡布,你放心,我会给你加钱的。” “不是加钱不加钱的问题。”贡布摇了摇头:“雇主有什么事,两个人价钱又谈得拢,我可以帮忙,我靠这个生活。但我不想沾上人命。” “你保护好她们两个,就是为了不再有沾上人命的事。” 贡布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一个人出发了,在营地附近大概两公里的范围内先看了一圈。 仁昂是荒芜的,所有的生机好像都灭绝了。我在行走和寻找之间,心中的感受起伏不定。我一直都在回味老王最后所说的那几句话,其实,那几句话,不像是老王的语气。粗枝大叶的老王,说不出那种话。 人这一辈子,总要去做一些无谓的事,谁也逃避不了。可是我相信,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从字面意思去理解,就是结束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的心情越来越复杂,我们四个人组织的行动不止一次了,老王也死了不止一次了。然而,这一次所带给我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可能就是因为在来此之前,我也有那种悲凉的诀别感,所以,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最后一次,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用了至少十个小时时间,在两公里的范围内较为细致的寻找了一遍。我没有抱什么希望,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的圣井,不可能我来这儿转一圈就能发现。事实果然跟我所想一样,这十多个小时的时间完全白费了,一无所获。 傍晚七点左右的时候,我开始往回走。这个范围,大概在对讲机的信号接收范围之内,等我走了几百米之后,呼叫了贡布,可是,没有得到贡布的回应。 我的心又隐隐有点发慌,虽然对贡布不了解,但我知道,他是个比较细致的人,如果收到我的呼叫,他不可能不回复。 他在干什么?营地那边出什么事了?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朝着营地一路飞奔。与此同时,我心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我自己对自己说,贡布可能是去方便了,也可能是把对讲机丢在了帐篷里。 我一边跑,一边还是很急切的呼叫贡布。等我又跑了几百米,离营地大概还有不到一公里的时候,贡布终于给予了反馈。 “贡布!”我长长的出了口气:“你干什么去了!?我和你说一下,对讲机要随时都带在身上!” “对讲机,一直都在我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回应我?” “没顾上……我在考虑一件事……”贡布的声音不断的从刺刺拉拉的电流声中传出来:“我在想,要不要带她们两个,去一个地方……” “你想干什么?”我心里猛然一惊,感觉贡布的话莫名其妙。朝深处再想一想,我对贡布并不了解,这样冒险把张莫莫和宁小猫交给他去保护,是不是有些欠妥。但是,贡布是原四海负责联系的向导,原四海做事比较稳,如果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原四海是不会出手的:“你要带她们去哪儿!?” “天堂……” 第三百零五章误伤 http://.biquxs.info/

贡布说的两个字,让我感觉头顶响起了一道炸雷。我拼了命一般的加快速度,朝营地飞奔。一边狂奔,一边和贡布沟通。 但是,我没有再得到回应,对讲机肯定还在贡布手里,却始终再无声息。 这不到一公里的路,对我来说好像一道跨越生死的鸿沟,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营地,可营地是空的,我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他们三个人,帐篷里也空空荡荡。 我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他们,脚步一动,不由自主的就踏上了那条老王走过的路,我跑的非常快,没过一会儿,已经跑到了那道裂谷的边缘。 明亮的月光下,我能看到裂谷边缘站着三个人,就是贡布,张莫莫和宁小猫。三个人好像刚刚走到这里,还没有站稳脚步。他们距离裂谷边缘只有一步之遥,这条裂谷不算特别深,但人失足坠落下去,大概没有生还的可能。 “贡布!!!”我大喊了一声,拔脚就跑过去。 “天堂很远,远在天边.......”贡布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喊声,他站在裂谷边,对张莫莫和宁小猫两个人说:“地狱很近,近在眼前,天堂地狱,都是解脱,往前走一步,一切就都结束了,再也没有忧愁和烦恼.......” “等等!!!”我一边跑,一边发了疯似的大喊,彼此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当我快要跑到跟前的时候,张莫莫和宁小猫两个人在裂谷的边缘来回晃动了几下,一头就朝着裂谷摔了下去。 只差了一步,仅仅就是一步,然而,这一步却意味着生或者死。我失魂落魄的冲到裂谷的边缘,朝下面看了一眼。漆黑的裂谷下,什么也看不清楚,可是我能听见她们两个人坠落的时候碰撞在突起的石头上的声音。 过了有四五秒钟,我仿佛又听见了她们落到谷底的声响。裂谷的深度,足以让人粉身碎骨,我知道,她们俩,多半是死了。 我转脸看了看贡布,贡布还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我把他朝后面拖了拖,此时此刻,事实已经说明了情况。这一次的死亡,和前几次队伍行动时的遭遇一样,死亡是针对老王他们三个人的,和贡布没有关系。 我把贡布拖回去了十来米远,贡布的眼神明显是呆滞的,我感觉,他应该受到了外力的影响。贡布很精明,而且反应快,经验丰富,想要影响他,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毫无疑问,昂仁这里,除了我们的队伍,还有其他人。 我预感,张莫莫和宁小猫都落谷摔死了,可是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我的脑子里漂荡的,全都是在这次行动之前,张莫莫所说的话。我始终以为,这一次行动会出事,出事的是我,是我回不去了,可我没有想到,死亡的阴影,其实一直都笼罩在他们三个人头上。 我把贡布先拖回了营地,他傻愣愣的,没有多余的反应。等安顿好贡布,我想要到裂谷的下面去看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拔腿又朝着那道裂谷跑去,裂谷很长,一眼望不到头,我必须要找一条能够下去的路。我顺着裂谷的边缘,一口气走了有两公里左右,找到了一条勉强可以进入谷底的小道。这条小道险峻异常,需要全神贯注的攀爬。 用了最少十几分钟的时间,我才爬到了裂谷的底部。一落地,我就朝着刚才张莫莫和宁小猫摔落下去的地方跑。我已经能确认,这附近肯定有人,而且还不是普通人,跑动之间,我手里握住了那把从穆强那里要过来的天女散花。 当我跑到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十几米的地方时,立刻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是从前方传过来的。裂谷的底部崎岖又曲折,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我握着天女散花,小心的贴着一块突起的石头,朝前方看了看。 我看到了几条人影,可能有五六个人。他们正匆匆忙忙的朝着裂谷的东边跑,在裂谷的底部,有几片刺目的血迹,那里肯定是张莫莫和宁小猫坠落的地方。 但两个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血迹。现在就算用脚后跟想想也能知道,就是那五六个人带走了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尸体,同样,也是他们害死了张莫莫和宁小猫。 我咬了咬牙,对方至少有五六个人,其中必然有高手,可这一次,老王他们三个人的死,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和愤怒,我猫着腰尾随过去,把脚步放到最轻,我想看看,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一口气跑到了那几片刺目的血迹跟前,看着这些血迹,我甚至能联想到张莫莫和宁小猫摔落下来的那一幕。可我不敢耽搁,前面的五六个人走的非常快,裂谷下的地形我又不熟悉,一旦速度慢了,就可能把对方跟丢。 我移开目光,想要继续朝前走。但是脚步刚刚一动,身后陡然传来了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脚步声又轻又快,而且离我非常近,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就感觉一只手从后面拽住了我的衣服。 这个时候,我的情绪纷乱,又很紧张,感觉被人抓住的同一时间,转身嘭的就是一枪。距离如此之近,这一枪结结实实打在身后那人的身上,强大的冲击力直接让对方噔噔的倒退了好几步,仰头躺倒在地上。 这一枪没把对方直接打死,等他倒地之后,又挣扎着用胳膊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一下子发现,这个人,是那个身手特别好的瞎子。 我的心顿时凉了,纷乱的情绪,又变的特别复杂。我对瞎子的印象其实很好,因为他每次出现,都直接或者间接的帮助我,而且,我很佩服这个人。可是我没有想到,瞎子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 “你!?”我踉跄着朝前跑了几步,跑到瞎子跟前,刚才那一枪,打在了瞎子的肚子上,天女散花在近距离的杀伤力很大,一枪几乎把瞎子的肚子轰成了马蜂窝,到处都是血,止都止不住。 “不要.......不要慌.......”瞎子紧咬牙关,硬撑着坐了起来。 这时候,那五六个已经走远的人听到了枪声,匆忙赶了回来。一边是瞎子,一边是几个行迹匆匆的陌生人,我站在中间,除了握紧手里的枪,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赶回来的有三个人,一眼就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瞎子。三个人都急了,迈步要冲过来。 “你们走!”瞎子扶着身边的一块石头,吃力的站起身,低声喝道:“快走!” “那......” “不要啰嗦!走!”瞎子低着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这里的事,我来解决,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快!” 那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敢违背瞎子的命令,猛的一调头,飞快的顺着来路跑了。 “你也不要追了.......”瞎子伤的特别重,虽然没有伤到很要命的要害,但在这种地方,这样的伤足以让人致命,但他很硬朗,身子还是挺的笔直,扶着身边的石头,微微喘了几口气:“不要再追了.......” “是谁让你来的?陆放顶?”我知道,这个瞎子一直都接受陆放顶的命令,现在陆放顶已经垂死,不能亲自跑到这儿来,只能让瞎子四处行动:“是不是他?” “你过来,我对你.........对你说几句话........” 我明知道老王和张莫莫他们的死,跟瞎子有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瞎子始终都恨不起来。我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血流如注的伤口,还有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我的心,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的疼了一下。 “是谁让我来这里的,已经不重要了。”瞎子可能真的坚持不住了,就像一棵顽强屹立在风雨中的青松,终于到了倒下的时候,他扶着石头,慢慢的坐下来,靠着石块大口大口的喘气:“跟这件事比起来,谁的命,都是不值钱的。” “我.......”我心里还是涌动着一种难言的酸楚,蹲在瞎子身边:“我给你上点药.......” “不用。”瞎子很决绝的摇了摇头:“我活的很累,这次要是死了,我会很轻松,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算对得起......对得起顶爷.......” 话说到这里,我心里完全可以确定,瞎子果然是陆放顶派过来的,而且,陆放顶把瞎子派过来的目的,就是要弄死老王他们三个人。 我明白了这些,但心里还是很疑惑,陆放顶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靠不住?难道他以前跟我说的话,都是敷衍?都是欺骗?他硬拉着我走上这条路,可是却不遗余力的把我的同伴全都给杀掉,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瞎子很可怕,他的可怕,并不完全在于身手好。他瞎了,根本看不到我,可是,仅凭着我现在说话的语气,还有话语之间短暂的沉默,瞎子就仿佛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你不要怀疑,这世上谁都可能害你,但顶爷绝对不会害你。”瞎子可能被肚子上的伤口折磨着,微微皱起了眉头:“要是你身边的三个人不死,这件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第三百零六章终极解脱 http://.biquxs.info/

看着面前的瞎子,我并不觉得他在说谎,或者危言耸听。我很难说清楚,为什么会对这个并不熟悉的瞎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我总感觉,他是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不死,这件事就不会真正的结束?”我很费解,我甚至开始怀疑,难道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是错误的?难道老王他们三个人,才是主角? 生死,是一个轮回,生不是开始,死也不是结束。在和瞎子说话的时候,我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他们三个人死而复生的往事。 我已经开始相信了,老王,张莫莫,宁小猫,他们三个人的死绝对不是普通的死亡,其中必然含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不要问了,我回答不上……” “给你上点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止止血。”我听着瞎子那一口让我感觉熟悉的乡音,心里更不是滋味,又一次要给瞎子处理伤口。 “这样就……这样就很好……”瞎子灰蒙蒙的眼睛,好像闪动了一下,他的脸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消瘦的脸庞如同刀削斧凿,让人感觉古板冷峻,他慢慢摇了摇头,整个身子都靠到了后面的石头上:“就这样吧……” “这样会死的!”我加重了语气,因为我能看见瞎子的伤口不断的在流血,照这个流法,即便不是要害,光流血也能流死。 “死也不是什么坏事……”瞎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时常都会做梦,做噩梦,我杀了人,跟我无冤无仇的人,就因为他们是解开这件事的结,所以他们必须死。我不想再杀人了,杀人杀的多了,每天都会梦到……梦到那些人血淋淋的站在自己面前,来索命……” 当瞎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过来。现在的瞎子,和过去的瞎三儿,或许是同一种感受。 在我前两次组织队伍的时候,老王他们三个人的死,都是人为的,负责杀人的是瞎三儿,瞎三儿是个有良心的人,他不想杀人,但陆放顶对他有恩,这让瞎三儿左右为难。 他不想杀人,也不想对不住陆放顶,所以,他选择了死亡。自己死了,才会真正的解脱,才会没有负罪感。 瞎三儿死了以后,杀人的任务,可能就落到瞎子身上了。瞎子所面对的情况,和瞎三儿一样,他表面再古板,再冷峻,可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死了,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埋了,我不讲究那些,以后你要是还能见到顶爷,就和他说一声,这笔账不管我有没有还完,总之是……是还不起了……”瞎子闭上了眼睛,嘴唇在微微的开合,像是在念叨着什么,可是声音太低,我听不清楚。 我没有再追问他,没有问他是不是陆放顶派他来杀人,也没有问他老王他们三个人的尸体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因为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至少在这个大事件里,有一些情况,是不可能被我所掌控的,我希望发生的,不会发生,我不希望发生的,却避免不了。 “你……你抽烟吗?”我从身上掏出了香烟,想了一下,又想起来背包里好像有一瓶二两的二锅头:“我这可能还有酒,要不要喝一点……” 瞎子不回答我,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靠着身后的石头。他的身躯,不再挺拔,头也软绵绵的靠在石头上,嘴唇依旧在微微的开合,我轻轻的靠近了一些,把耳朵伸过去,想听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听见瞎子在唱歌,很老很老的一首歌,在二十多年前,这首歌风靡大街小巷,现在听起来,却土的掉渣。瞎子轻声的唱着这首歌,可能,只有唱歌的时候,瞎子才能想起来,自己也是一个有过去的人。 我没有再打扰他,就坐在旁边,听他唱歌。瞎子可能就会那么两句,翻来覆去的唱,声音越来越低。我低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瞎子的歌声,已经完全消失了。 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瞎子不动弹了。就这么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我感觉他已经把全身上下的血全都流尽。 事实上,我对瞎子并不了解,对于他的事,我更不了解。可是瞎子这个人,带给我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我心头充满了凄凉,然而,当我再望向瞎子的脸庞时,我发现他的嘴角,好像挂着一丝微笑。 一丝已经凝固在嘴角的微笑,很轻松,就像一个疲惫到了极点的人,突然回到了一个自己很想念的地方,在那里,他什么都不用做,很安心,不用再担心受到任何伤害。这是一种解脱,终极解脱。 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三次感觉,死原来并不是那么可怕的,相反,对于有的人来说,死比活着更幸福一些。 我从背包里翻出了那一小瓶酒,打开之后,冲着瞎子的尸体举了举,我觉得,我应该敬他一杯。 我就在旁边找了个地方,把瞎子的尸体放了进去,然后用石头堵住了洞口。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更何况,瞎子或许并不愿意起死回生。能长眠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对死者来说,是件好事。 把瞎子的尸体安放好了之后,我没有再去追击那几个带走了张莫莫和宁小猫尸体的人,已经追不上了。我顺着来时的路,又费了很大的力气,爬回裂谷的边缘。 回到营地以后,贡布已经清醒了,正坐在帐篷旁边,用炉子烧水。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贡布去解释。 “贡布,把你的烟给我一支,那烟很给力。” 贡布拿出烟丝,卷了两支,递给我一支,我们俩抽着烟,谁也没有说话。等到一支烟快要抽完的时候,我对他说:“贡布,你的任务完成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雇佣关系解除,你可以离开。” “我不能走。”贡布摇了摇头:“我收了你的钱,就要负责到底。” “是我让你走的,你心里不用过意不去。” “我不会对钱过意不去,我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一种契约精神。” “我们这支队伍,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奇怪的队伍。” “我也不关心这些。”贡布又摇了摇头:“我不愿意沾上和人命有关系的事,只不过事情真要找上门了,我也不会躲。” 队伍只剩下我和贡布两个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剩下的那八公里还没有走完的路再好好的走一遍,尽可能的发现一些线索。 第二天,我和贡布出发的时候,我的情绪好像平静了下来。这种平静,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但是,等走了一会儿之后,我才发现,我并没有忘记,只是有些情绪,已经千丝万缕的融入到了自己的每一滴血肉里。 其实,我依然还是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必须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做一遍。从上午九点钟开始,一直到夜幕降临,我和贡布在几公里的范围内走了不止一圈,跟我的预感一样,命运之神并未青睐自己,这一天的时间,等于又浪费了。 我们两个人回到营地,如果老王和张莫莫他们都在的话,我们可能会想办法把那些野营食品加工的更可口一些,但他们都不在了,我没有一点胃口,只是觉得说不出的累,弯腰想要钻到帐篷里先躺一会儿。 在我钻进帐篷之前,贡布拉了我一把,他微微的眯着眼睛,在周围看了一眼。 “你有没有感觉到,营地有那么一点点不对?” “哪儿不对?”我本来只想着先休息一下,贡布这么一说,我又转了个身。 脚步就那么轻轻的一挪动,我突然听到了唰的一声,紧跟着,脚踝猛然一紧,像是被绳子之类的东西给缠住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束缚着脚踝的绳子那端,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顿时把我给扯翻在地,贡布眼明手快,想要拉住我,但绳子那边的力道太大了,贡布无法与之抗衡。 我整个人被绳索在地上拖行,贡布一闪身,翻到我的两只脚之间,手里的刀子一挥。他的蝴蝶刀很锋利,而且动作又稳又准,可绳子太结实了,一刀没能割断。贡布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又割了两刀,才把绳子给割开。 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我已经灰头土脸,贡布把我拉起来,我看到他的脸色有点难看。 “想办法先走。”我一边朝四周扫视,一边把脚踝上的绳头给解了下来。 “现在已经走不掉了,人家发现了我们的营地,在这儿布了一张网,我们只要回来,就注定跑不掉。” 一瞬间,我就觉得头大如斗,这么荒凉的地方,可能一百年都不会有人来。瞎子那帮人多半不会去而复返,那么,在营地设伏的人,又会是谁? 第三百零七章耳边的叹息 http://.biquxs.info/

我和贡布全神戒备,可是,营地已经被盯上了,再戒备也没有用。 “咱们想办法上车。”我小声对贡布说:“上了车,直接从这儿冲出去。” “上了车,目标更大。”贡布头也不回的回道:“一旦跑不掉,就永远跑不掉了。” 在我和贡布交谈的这短短一分钟时间里,营地四周,慢慢的闪出来几道人影。这几道人影隐然已经封堵了我们所有的退路,现在想逃,也无路可逃。我眯着眼睛仔细的分辨着,这些人很眼生,我以前没有见过,也分辨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下意识的就抓起了天女散花,但是我能感觉到,这几个盯住营地的人不是易于之辈,手里这把天女散花,估计对付不了他们。 “你这趟活儿,可真难做。”贡布咬着牙,手里握着自己那把蝴蝶刀:“你到底得罪过多少人?” 那几道人影距离不远,一出现之后就在慢慢的逼近。贡布收起了手里的刀子,说:“这几个人看起来,不想要我们的命,要是真想要命,在营地这里设伏,我们这会儿早就死了。” “他们想抓活的?” “大概是,现在先不要动,已经到这一步了,还摸不清对方的虚实,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轻举妄动,我们会吃亏的。” 我对贡布这套理论不敢苟同,只不过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对方只露出了这几个人,后面尾随的肯定还有。 在我不知道如何选择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呼哨声,从不远处传来。这声呼哨夹杂在风中,不易觉察,那几个快要逼近到跟前的人听到呼哨,立刻停下了脚步。 这些人走走停停,让我很心慌,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什么来意,我不愿意受到任何人的拘禁和限制。对方一停下来,我就在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冲出去。 “别紧张,我不知道是你……” 随着风声,一道女人的声音随之传来。我正在找机会跑,一听见这声音,心头立刻浮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我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三个人从十几米外走了过来。左右两边的两个人我不认识,但正中间那个,赫然就是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天天。 看见天天的一瞬间,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到怀里。那串老银链,就在我身上。 我觉得,这些人出现的是不是都太巧了,先是赵三元,还有那个在塔儿湖地下空间故意留下青铜板的长寿,如今是天天。仁昂这个地方,如果我不来,这些人好像都不会来,我一来,他们全都出现了。 但是转念再一想,我又觉得,这不算是意外。只不过跟那个算命瞎子所说的一样,这件前后延续了上千年的大事件,总要有个结束的时候。而现在,大事件可能要落下帷幕了,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会出现。 在我脑子里电光闪烁的间隙,天天已经走到了跟前。 “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天天露出了一个让我感觉很熟悉的笑容。 天天一出现,危机就化解了,她带来的那些人在我们营地附近徘徊,我和天天坐在帐篷里。我心里还是有疑问的,天天在寻找一个人,我以前从来没感觉过,她跟这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找他。”天天慢慢喝了一口水,当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的神色有一点复杂:“我得到一点线索,他可能会在这个地方。” “就是那个库布鲁丹扎?” “是的。”天天轻轻的摸着水杯:“我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寻找了。” “你想要干什么?”我心里颤了颤,因为我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和天天在华阳电视塔的时候,她就说过,有一天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个什么库布鲁丹扎,那么,她就会从最高的地方一跃而下。 “我在找他,很长时间了,连我自己也没有信心,可我还是想要试一次。”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吧,这个地球,没有谁都会继续转的,同理,一个人,没有谁都会活的很好。”我感觉到了一阵难言的紧张,我和天天其实并不算很熟悉,可是,从内心而言,我不想让她出什么事,尤其是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的,很不明智。 “对啊,没有谁,都可以活下去,可是,活的如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意义。”天天勉强笑了笑,说道:“你可能不懂。” 对于天天所说的话,我多少都能体会到一些。人和人的关系,非常微妙,有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可是天天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对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有的人,或许相识只是短短一瞬,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已经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让我猜猜吧,那个库布鲁丹扎,一定是个高大英俊的人。”我不想再沿着死亡那个话题再说下去了,我也很清楚,天天这种心怀执念的人,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我阻止不了,就不再劝她。 “不。”天天摇了摇头,嘴角好像泛起了一丝发自内心深处的笑意,她的眼睛轻轻闭上了,可能是在回忆关于库布鲁丹扎的一切种种:“他不好看,甚至可以说,他很丑,他也不高大。” “那你……”我一下子就晕了,我搞不懂天天这个奇怪又神秘的女人,审美观跟别人到底有多大的区别。 “他不好看,可是,他给过我所有人都没有给过我的东西,我忘不掉,我可以回忆一生,惦念一生。很多事,没有经历过的话,你永远不可能知道那种体会的。”天天睁开眼睛,说道:“你遇到过吗,那种让你惦念一生的人?” “我……”我答不上话了,天天其实很少会提及库布鲁丹扎,但是每每提到的时候,我总能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丝刻骨铭心。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是要找什么东西?”天天好像也不愿意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她岔开话,问道:“你们古行里的人为了找货,真的是很拼了。” “在内地得到了一点消息,所以专门朝这儿跑了一趟,希望能有所收获吧。” “我们各有各的目的,你来找东西,我来找人,可以齐心协力,各取所需。”天天不知道我们的队伍之前所发生的变故,以为我们的队伍只有我和贡布两个人,她邀请我一起行动。 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不妥当,并不是不相信天天这个人,在我的认知中,天天应该是靠得住的。只不过,她带来的那些人不能保证每个都很可靠,一旦在仁昂这里发现了点什么,消息就难免会泄露出去。 所以,我委婉的拒绝了天天。天天没有强求,只是问我还需要不需要给养物资。 我们在帐篷里聊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天天准备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在她临走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点放不下的感觉。这种感觉来的很蹊跷,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知道,仁昂这种地方,是不可能有人长期居住逗留的,天天要来这里找人,肯定会落空。 我有点害怕,她一旦找不到人,就真的会和之前自己说的一样,从那座上百米高的高塔顶端一跃而下。 “我觉得,你能找到那个人,即便在这里找不到,在别的地方也能找到的。” 天天没有回答我,笑了笑,转身走了。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她的神色里,有一点点难言的凄苦。常言道,当局者迷,可有的时候,当局者心里比谁都清楚,只不过,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等天天带着她的人走了之后,我和贡布把营地收拾了一下。贡布不了解天天,他觉得营地需要转移一个地方。 我们把营地朝西边挪动了大概四五百米,按照我的判断,那十公里左右的范围,最多再有三天时间,就可以仔细的搜索一遍。 等把这片范围搜索一遍,又一无所获呢?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这一次,我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没有想要活着回去,可事态的发展一直出乎我的意料。我并不怕死,我怕的是这样半死不活的被吊着。 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点主意都没有,只能等到把这里搜索完毕之后再说。 但是,我还是想回内地一趟,不管怎么说,我都放不下张莫莫,也放不下老王和宁小猫,我不敢肯定,这一次他们死了之后,会不会还和以前一样,有奇迹发生,我想回去看看。 贡布真没有白拿这笔报酬,我们只有一顶帐篷,他让我睡到帐篷里,自己在外面守夜。 我睡的不踏实,心口总是像是堵着一团东西,连气都喘不匀。我翻来覆去,一直到凌晨两点钟,才算勉强入睡。 这一觉没有睡多长时间,估计最多就是一个小时的光景,我醒了过来。我的眼睛没有睁开,但意识已经苏醒。在我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我陡然听见,好像有人在耳边叹息了一声。 这叹息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清晰,我整个人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噌的坐了起来。 第三百零八章络绎到来 http://.biquxs.info/

我坐起来之后,能看见帐篷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掀开帐篷看看,贡布就坐在帐篷外面三四米远的地方,一成不变的抽着自己卷的烟。 是幻觉吗?我愣住了,在回忆刚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一声叹息。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无法确定,人在刚刚睡醒的时候,可能的确有些迷糊。 我仔细在帐篷里又看了看,一切都很正常。我披好衣服钻出帐篷,一站起身,就觉得可能有点受凉,脊背上的一根筋隐隐作痛,身子也特别沉。 “贡布,没事吧。”我走到贡布身边,舒展了一下身躯。 “没事。”贡布递给我一支烟:“抽吧,再抽几支,就没得抽了,我没想到这一次会滞留这么长时间,带的烟丝快要抽完了。” 我们俩抽着烟,把后面的行动商量了一下。人算不如天算,很多突发情况让我不得不一次一次的调整计划。我原本打算在这里耗上了,可是老王他们的死,让我改变了主意,我想要回去,至少我得弄清楚,老王和张莫莫他们,是不是和从前一样,起死回生了。 我估算着,大概得用三天的时间,把这里彻底的搜索一遍,三天之后,无论情况如何,都要回去一趟。 还是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计划的好好的,可是过了有几个小时,我就感觉到不舒服,可能真的是受凉了,脑袋昏沉,身子特别沉重,好像穿着一件湿透了的衣服,走起路来一摇三晃。 我量了体温,排除海拔和气温的影响,体温大致是正常的。贡布给我弄了点热水,喝了之后蒙头又睡了一觉。等醒过来还是不见丝毫的好转。 我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没办法再出去徒步行进搜索了,只能在帐篷里躺着。我发现双腿上面蔓延的棕褐色的细毛,像是爬山虎一样疯长,几天没管,又长出来一大片。我用刮胡刀把这些细毛刮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烦躁也很恼火。 身体的不适,影响了我的生物钟,睡的颠三倒四,第二天半夜,我睡醒了,坐起来试了试,脑袋和身子还是很沉,沉的让我有点直不起腰。贡布这两天也没有休息好,靠着帐篷在打盹。 “贡布,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艰难的爬了起来,害怕贡布这样一直熬着,会让体力透支。 “你休息,我不要紧,已经习惯了,几天几夜不睡觉也不会有事。” “我死不了。” 我们两个正在推让之间,贡布的眼神一晃:“有人来了。” 贡布的感应比较灵敏,他这么一说,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天天的人来了。但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几个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 对方一共有六个人,两个人走在前面,四个人走在后面。后面的四个人,抬着一大卷帆布。他们脚步匆匆,明显已经看见了我们的帐篷,正在急速的朝这边赶来。 “是不是又有麻烦了。”贡布慢慢的把嘴上的烟头吐出来,用脚踩灭,又捡起烟头放进口袋,他能看得出来,我也能看得出来,这几个刚刚出现的人,应该不是天天那帮人。 “不知道。”我只觉得一阵头大,我现在这个样子,行动都有点困难,如果对方来意不善,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你给了我一个教训。”贡布知道已经被对方看见了,所以也就不加躲藏,直起腰,冲我轻轻摇了摇头:“以后如果碰见大方的雇主,我得考虑考虑要不要接他的活儿,给钱给的越痛快的人,身后的麻烦事就越多。” 我有些紧张,靠着帐篷,想把天女散花交给贡布,这东西在他手里,比在我手里发挥的威力大。 那几个人来的很快,短短两分钟时间,已经能辨认出他们的相貌。当我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的时候,紧绷着的心猛然一松。 随即,我心里开始苦笑,真的是这样,大事件快要落下帷幕了,该出场的人一个不差,络绎出场。 我看的很清楚,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是傻海。 我已经记不起来有多长时间没跟傻海见面了,从上次他用精神病人把我从赵三元那里救回来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系。刚刚看到傻海的时候,我有点惊讶,惊讶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不过再想一想,心里就释然了。我这一次的行动并不算隐秘,至少算命瞎子和精神病人都知道,我会到仁昂来。 傻海跑的飞快,带着身后的人,一口气就跑到了我跟前。傻海来的很突然,不过让我感觉比较轻松,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傻海不会害我。 “傻海,你怎么来了?”我朝前迎了两步,脚步愈发的沉重,旁边的贡布看了看,可能脑袋也大了一圈,他估计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能接二连三的遇到熟人。 “成峰哥,先不说别的。”傻海跑到我跟前,冲我摆了摆手,脸色一下子变的很严肃,而且还隐然有点敌意:“你没有多少机会了,时间只有这么多,你自己做个决定。” 说着话,傻海朝后面一挥手,他身后那几个人立刻抬着那一卷裹起来的帆布,走到跟前,把帆布放了下来。 “你比我聪明,你应该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傻海喘了口气,继续对我说:“再拖下去,你只有死路一条。”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愣住了,傻海一出现就这样没头没脑的嘀咕了一堆,我一句都听不懂。 傻海摇了摇头,一直走到我跟前,贡布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走过来把我们拦开,但傻海带着的那几个人身手都很不错,隐隐之中堵住了贡布的去路。 “傻海,到底怎么回事?” 傻海没有回答,突然伸手在我的额头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这一下几乎把我拍的灵魂出窍,整个人倒退出去几步。我根本就不知道傻海到底是什么意思,踉跄着退出去几步,想要问他,但是脚步一站稳,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昏沉,身子也没有那么沉重,就仿佛把身上沉甸甸的衣服给甩了出去,说不出的轻松。 紧跟着,地上那一卷被裹起来的帆布,似有似无的动了动。傻海捡起帆布的一角,用力一抖,帆布舒展开了。我看见帆布里躺着一个人。 傻海在这个人身边蹲下来,翻了翻他的眼皮,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成峰哥,刚才事情太急,没来得及和你解释。”傻海冲我一笑,笑的还是和以前那么憨厚:“我在追这个人,没想到,他缠住你了。” 傻海这么一说,我才恍然醒悟过来。难怪这段时间觉得身躯特别沉重,只因为是被人给缠住了。 “这人是谁?”我走到帆布跟前看了看,帆布里面的人一动不动,灰头土脸的,仿佛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 “赵三元也在找他,我在一个叫卡曲的地方碰到了他们,他把赵三元给弄伤了。”傻海蹲在我身边,解释道:“这个人不简单,跟赵三元斗的时候受了伤,还不就范,中间我差点就跟丢了,他是来这个地方的,我没办法,一直追到了这儿。” 我心里一动,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被裹在帆布里的人,就是赵三元说的那个叫做长寿的人。 长寿被傻海一路追击,跑到这里的时候,可能真的是跑不掉了。我感觉,长寿应该懂得班达觉,他把自己的身躯藏了起来,意识离开了身躯。然而,他可能不太清楚,傻海和他一样,也懂班达觉,如此一来,长寿就躲不开了,身躯被傻海挖出来,又尾随着追到了这边。 显然,这个长寿多半就是在塔儿湖地下留下了铜板的人。我找他找的很辛苦,没想到阴差阳错,在这个地方终于碰面了。 傻海和我说着话,让身边的人把长寿身上的土屑清理一下,主要是清理堵在鼻子和耳朵里的土屑。 “成峰哥,我不问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我只是……”傻海趁着旁边的人干活的空当,给我递了一支烟,有烟瘾的人到哪儿都丢不下烟卷,哪怕是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烟瘾一犯,也得抽两支过瘾。 “你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跟你说,成峰哥,真的,放手吧。”傻海很认真的对我说:“有些事情,不是说你努力了就一定会有结果,你知道吗?” 傻海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干笑了两声。恰好这个时候,傻海的人把长寿身上脸上的土都给擦干净了,我抬眼看了看,心里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难怪我听着长寿的声音,总是觉得没那么陌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只是自己使劲儿回想,也回想不起来。此时此刻,我看着躺在帆布里的长寿,终于知道了,这个人,我真的见过。 第三百零九章真正的关系 http://.biquxs.info/

有些事情,有些人,只凭着记忆里一点残存的印象去回忆,可能真的回忆不起来,但只要亲眼看看这个人,再模糊的印象也会很快清晰。我看着被傻海他们卷在帆布里的这个人,马上想起了他的来历。 那是我和原四海一块儿跑到白渣的地头摘篮子,结果正好看上了一块包为公拿出来卖的铜牌,当时我没多少钱,是原四海想办法给垫出来的。等我和原四海带着铜牌离开时,有一个陌生人追了上来,商量着想把铜牌从我手里买下来,被我给拒绝了。 眼前这个人长寿,就是那个想要买走铜牌的人。我记得很清楚,不会认错。 好多事看上去是没有关联的,不过随着线索的增多,事态的tui进,相互之间的联系就凸显出来了。长寿肯定是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否则,他不会费那么大力气,想把那块铜牌给搞到手。 我心里暗喜,可能这件事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能让我感觉高兴一点的事情了。我一直想找到长寿,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他正式的碰面。 “这个人,我想问他几句话,把他弄醒吧。”我跟傻海商量了一下,根据长期以来傻海对我的态度,我觉得这应该不是问题。 “成峰哥,听我一句,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傻海出乎意料的拒绝了我:“你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管。” “傻海,我真的只是想问他一点事,等我问完了再说,行么?” “成峰哥,你真的得回去了。”傻海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歉意:“真对不住。” 这句话一说完,傻海带来的几个人立刻逼住了我和贡布,贡布一甩手,想要反抗,但是我没那么快的反应,直接被两个人按着胳膊给制服了。 “傻海!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真的只想让你听我一句劝,你不肯听,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傻海叹了口气:“成峰哥,乡里乡亲的,我不想跟你为难,更不想跟你动手。” 我一被制服,贡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转身就跑。傻海带来的几个人身手都不错,贡布要是硬跟他们拼,估计占不到任何便宜,但贡布想要逃跑,问题还不大。 “不要追了。”傻海喝止了那几个人,可能他觉得,贡布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跑了就跑了,只要把我和长寿两个人给带走就行了。 我完全没料到傻海说动手就动手,等到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再挣扎的余地了。两个人架着我,两个人抬起还没有恢复知觉的长寿,转身就朝东边走去。 “傻海,我们的车子还在附近,总不能我走了,把车子给丢在这儿,对不对?”我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跟傻海商量道:“能不能让我把车子开回去。” “车子不算什么,我们还有几个人,你的车子,能开回去,放心吧。” 傻海这么一说,我就无言以对了,可以想象的到,现在就算我说出花儿来,傻海也不可能放了我。 自然而然的,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贡布身上。贡布一点都不傻,他知道我认识天天,而且知道天天的队伍就在这块方圆十公里的范围内活动,他逃跑之后,一定会去找天天。 我没再说车子的事情,反正绕来绕去的跟傻海搭话,想让他放松警惕,能拖多久拖多久。傻海心里有数,对我还是很客气,我问什么,他能回答的都好好回答了。可是,傻海一步都不放松,说话也不耽误赶路。 就这样,我被硬带着朝东边走了大概有一公里左右,远远的,我看到了三辆车子,那应该是傻海他们的车。我能感觉到,傻海不会在这儿停留,只要回到车子旁边,他肯定马上就会带着所有人离开仁昂。 傻海的队伍,一共有十个人,车子那边还有四个。四个人靠着车门,都在等待,等傻海走到跟前的时候,冲着那四个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马上动身。 但是,四个人看看傻海,又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站着没动。 “都愣着干什么?走啊!” “不是……”其中一个人咕咚咽了口唾沫,想要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下意识的朝着车子的另一边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慢慢的从车子的另一边走了出来,这个人走的很慢,扶着车体,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跟前。 一看见这个人,我愣住了,傻海也愣住了。这个人,竟然是当时病人指点我去寻找的那个算命瞎子。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傻海看见算命瞎子时候的反应,比我更强烈。他的身子不易觉察的颤抖了一下,眼神在飞快的闪动。 “我和他们说了,叫他们别走。”算命瞎子看上去老迈不堪,他的岁数应该是不小了,从内地千里跋涉到了这种地方,肯定有些不适应。算命瞎子靠着车子,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瓶,打开喝了一口。 “这又是要搞什么?”傻海重重的喘了口气,他显然认识这个算命瞎子,而且应该很熟悉。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无奈,形容不出来的无奈。 “我什么也不搞,跑了这么远,就是想跟你说一句。”算命瞎子微微的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味白酒的辛辣:“回家吧,这里,没咱们的事了。” “事没有办完,我没办法抽身。” “我还想跟你说一句……”算命瞎子慢慢的把小酒瓶又装进怀里,我跟他一起喝过酒,知道算命瞎子的酒量不算大,可也绝对不至于喝了一口就醉了。然而,此刻的算命瞎子,仿佛有点站不稳,伸手使劲扶着车子,低着头晃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你哥,大概是不在了……” “不在了?怎么不在了!”傻海的眼睛立刻睁大了一圈,唰的冲到了算命瞎子跟前:“我哥他怎么了!?” “不在了,死……死了……” “在哪儿死的!为什么死的!” “我不知道。”算命瞎子一直低着头,老迈的身躯就和筛糠一样,轻轻的抖个不停:“我眼瞎了,心没瞎,我一到这个地方……就知道你哥……多半是死了……” “我不信!”傻海咬了咬牙,在我的印象里,傻海是个演戏的高手,而且大部分时间,他都能保持着镇定和冷静,但是现在,傻海明显有些慌乱失神。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是他的命……”算命瞎子腾出一只手,颤抖着抓着傻海的胳膊:“一个瞎了,一个死了,现在只剩你还好好的,咱们的帐,该算是还清了,回家吧……” 算命瞎子的话里,充满了凄苦。一个上了年纪的瞎子,哆哆嗦嗦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很让人悲伤,也很让人感慨。傻海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噗通跪在算命瞎子面前。 “爹……找找我哥,我去找找我哥……” “不要找了……不要找了……” 我在旁边看着,万万没有料到,傻海居然是这个算命瞎子的儿子。傻海跟我一个村子,从我年龄大一些的时候开始,我就只知道傻海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傻不愣登的,靠着村子里的乡亲们施舍才活下来。 我不知道,傻海原来是有父亲的,而且,他父亲就是算命瞎子。 此时此刻,我的心突然慌了,慌的厉害。因为我想到了被我失手打伤,又不肯让我救治的那个瞎子。 算命瞎子可能刚到这儿不久,但他刚一到这里,就能预感到瞎子已经死了。这说明了什么?父子连心? 很多细节在心里不断的闪动,我第一次见到算命瞎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的眼睛不是先天性失明,而是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呆的时间太久了,导致视力完全退化。当时,我还猜测过,算命瞎子是这样瞎的,那个身手很好的瞎子,也是这样瞎的,他们之间会否有什么联系。 一直到现在,我才算是弄清楚个大概,他们三个,是一家人,算命瞎子是父亲,傻海,还有那个身手特别好的瞎子,是他的两个儿子。 第三百一十章报恩 http://.biquxs.info/

这三个人如果真的是一家人,那么他们肯定都是我们村子里的。但是从小到大,我只对傻海有印象,另外两个瞎子,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这时候的情况是很明显的,算命瞎子想要全身而退,不再理会任何事情,可傻海有些不甘心,想跟算命瞎子争辩。 “我们能还的,都已经还了,还不了的,那也实在没有法子。”算命瞎子哆哆嗦嗦的说道:“我岁数大了,眼睛也瞎了,死了也没什么,你还年轻……” 傻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算命瞎子死死的拽着傻海的胳膊,不让他再走。父子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我看不下去了,就过去劝。 “你也来了……”算命瞎子显然还记得我的声音,一听我说话,就分辨出是我也到了仁昂:“正巧,托你带句话,你告诉顶爷,我们一家人,就此退出了,不是背信弃义,是这担子太重,我们实在担不动……”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把话带到。” 算命瞎子微微的张着嘴,可能是要说声谢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从怀里掏出酒瓶,递给了我。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请你喝口酒吧…...” “你们不止是替顶爷做事的。”我接过算命瞎子递过来的酒瓶,看看他们父子,有些事不用人说,我也早就知道了,算命瞎子是陆放顶这边的人,但傻海肯定不是,傻海不仅不帮陆放顶做事,有时候好像还在拆陆放顶的台,这一家子一共就三个人,阵营却不同,我现在还有些迷糊。 “这些事不打紧,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算命瞎子一直抓着傻海,侧着脸对我说道:“该说的说了,再瞒下去,也没有意思。” 傻海是有点不情愿,但算命瞎子带来的消息,让他的情绪波动很大。他让旁边的人先退到后头的车子那里,然后把算命瞎子扶上车。 我们三个人坐在车里,我把酒瓶还给了算命瞎子,他喝了一口,让傻海把事情说一说,傻海心不在焉,算命瞎子微微叹了口气。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我的确也想知道,这一家三口在这个事件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是,都是一个村子的……”算命瞎子说道:“只不过,我和我那个大儿子,很早以前就离开村子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自在。算命瞎子虽然没有明说他大儿子是谁,可我猜得出,一定是身手特别好的那个瞎子。 “你一直在说顶爷,顶爷就是村里的刘大毛,是不是?”我接着问道:“你是替他做事的?” “欠了人家的债,就要还。”算命瞎子点点头:“我们家欠的,不止顶爷一个人的债,还欠着……还欠着你爹的债。” “还欠着我爹的债?” 算命瞎子一家,以前住在我们村子里,那时候还早,我尚未出生。当时,村里很穷,算命瞎子家里的条件很差,陆放顶的父亲,跟算命瞎子家里有一点渊源,所以,老辈人过世之后,陆放顶始终很关照算命瞎子家。 有一年,算命瞎子的老婆还有大儿子同时得了重病,村里缺医少药,短短三五天时间,两个人的病就很重了。算命瞎子没钱也没办法,陆放顶恰好从外面回来,知道消息以后,把自己家里能卖掉的东西全都卖了,凑了点钱,把他们送到了镇子里的医院。算命瞎子的大儿子算是安然无恙,但算命瞎子的老婆留了点后遗症。 那一次,算命瞎子哭了,陆放顶等于是倾家荡产在给他们治病,这笔钱还能还,但长年累月欠下的情义,是怎么也还不上的。 算命瞎子知道自己家里太穷,想要改变一下现状,否则以后再有什么事,还是睁着眼等死。陆放顶知道他的心思以后,把自己家在老村的老房给卖了。村里的老房不值钱,卖房之后的一点钱,陆放顶全给了算命瞎子,让他那这点钱当本钱,去外面做一点小生意。 那时候,算命瞎子把陆放顶当成恩人,说句实在话,当时就算让算命瞎子把命给陆放顶搭上,他也愿意。 算命瞎子带着大儿子,在镇子上弄了个小门脸,做起了小买卖,平时太忙,也很少回村。父子两个都勤快,生意虽然小,不过比之前是强了很多。 再接下来,村里就出现了无名氏那件事,那件事发生的时候,算命瞎子和大儿子都没在村里,他们不太清楚。 有些事,算命瞎子不知道。他不知道无名氏出现了以后,很多情况都发生了变化,别的不说,最起码陆放顶和我父亲的人生轨迹,已经被完全改变。 就这样过了几年,傻海出生了。傻海的母亲当时留下的病根一直没有痊愈,身体不好,生下傻海之后,没多长时间就去世了。傻海出生的时候不知道有什么意外,从生下来开始,就痴痴傻傻的。算命瞎子找了很多人看过,却始终看不好。 “当时啊,我真想死……”算命瞎子叹了口气,微微的仰着头,说:“我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连累了老婆,也牵连孩子……” 算命瞎子为了给傻海治病,把几年辛苦积攒的积蓄全都花完了,那段时间,陆放顶已经进入古行,正在拼死拼活的立足,算命瞎子一直觉得欠陆放顶的情,这次实在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陆放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父亲找到了算命瞎子,他说,试着帮傻海治治病。算命瞎子焦头烂额,一听我父亲肯帮忙,再也顾不得什么,把傻海交给了我父亲。 算命瞎子不知道我父亲把傻海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傻海的病还没有治好,陆放顶和算命瞎子聊了一次。当时,陆放顶显得有点为难,憋了好半天,也没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算命瞎子对陆放顶是真心的感激,他让陆放顶有什么就说什么,自己能帮忙的,绝对没有二话。 陆放顶就说,有一个地方,必须得有靠得住的人去帮忙守一下。算命瞎子根本就没问是什么地方,立刻答应下来。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已经有数了。陆放顶那时候多半是找到了旦猛盆地的那片深渊,那片深渊是个要紧的地方,虽然人迹罕至,但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陆放顶进入古行不久,脚跟还没有站稳,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必须得要一个百分之百可靠的人去做,陆放顶信任算命瞎子。 就这样,算命瞎子去了旦猛盆地,他的大儿子就暂时跟着陆放顶。去的时候,陆放顶没说要守多长时间,算命瞎子也没有问。 之后的一些事情,有大有小,波折不断。陆放顶总算在华阳古行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算命瞎子在旦猛盆地呆的时间太久了,他的大儿子跟着陆放顶好几年,已经长大成人,这个大儿子是个悟性很好的人,陆放顶让人教他拳脚功夫,他学的很快,身手也很好。 “我那个大儿子,是个孝顺孩子……是他要跟我换班,我那时候已经瞎了,死活不肯,可拗不过他……” 算命瞎子被自己的儿子换了下来,回到了华阳。陆放顶肯定陆陆续续的跟算命瞎子说过一些关于无名氏的事情,算命瞎子也渐渐的明白,陆放顶所做的事,不仅仅关系到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而是关系到成千上万的人。所以,算命瞎子没再多说什么,默认了自己父子的命运。 他当时就想着,自己和大儿子这样做,是在还陆放顶的债。 在这几年时间里,我父亲也想方设法的治好了傻海。只不过,他交代过傻海,最好不要让村里人知道病被治好了。傻海跟他父亲和哥哥不太一样,因为陆放顶给他们家恩惠的时候,傻海还没出生,他无法真正体会,陆放顶当年对他们家有多大的恩情。 可以说,傻海小时候那几年,是跟着我父亲长大的。我父亲对他和亲儿子一样,很多生活中的琐碎细节,傻海记得很清楚,他对我父亲的感情,要远远超过对陆放顶的感情。 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涌动着一种很难表述出来的感觉。父亲这么对傻海,是为了什么? 我感觉,他不是单纯的在帮傻海,他只是想,把傻海当成一枚棋子,一枚在以后某个时间可以拿出来用的棋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姓苏的人 http://.biquxs.info/

当我心里产生了这个念头之后,整个人就不淡定了。在我以往的认知里,父亲是一个温和,镇定,而且乐于助人的人。不管围绕着他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但至少他的心是好的。可是现在,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感觉父亲从某个角度来讲,跟赵三元有一点相似之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能看得出来,父亲掩饰的很好,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来没让傻海感觉自己是一枚棋子。傻海肯定拿他当最亲近的人,这么多年来,不遗余力的帮着父亲做事。 “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帮.......帮我父亲做事,是不是?”我沉思了很久,才开口问傻海:“以前我问你,你不肯说。” 傻海没有回答,可能在他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观点,那就是不管到了任何时候,不管遇到任何人,都不会出卖我父亲。 “是,他一直都在帮着你爹做事。”算命瞎子在旁边答道:“这是应该的,他的命,是你爹当年费了很大的精力救回来的,欠了你爹的,不要还吗?” “我不是还债,我是自己愿意。”傻海很显然不认同算命瞎子的话,立刻争辩道:“度叔从来没有勉强要我去干什么,他只是一说,我只是一听,能办的,我就去办了。我不是还债,我只是觉得,度叔拿我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他既然当我是他的儿子,那我........我也当他是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该怎么再去回复傻海,因为我父亲和陆放顶都是当年接触过无名氏的人,他们的背后,都有那张如同诅咒一般的人脸,为了活下去,或者为了更深层次的目的,他们就要不停的奔走。 看着傻海,我心里很不好受,我能感觉出来,如果傻海还是这样一直走下去,那么他的下场,应该会很惨。我想起了瞎三儿,想起了小毛,还有很多曾经帮着陆放顶办事的人。陆放顶肯定不想让他们死,让他们出事,但往往实际情况脱出陆放顶的掌控,那些人的生死,不是他能控制的。 “傻海,你以前帮我父亲做事,现在呢?他去世两年多了,这两年多,你在替谁办事?” 傻海叹了口气,或许是提到了父亲去世的往事,他有一点难过,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来的沙子给迷住了,隐隐有泪花在闪动。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了,现在还要瞒来瞒去,没一点意思了。”算命瞎子在旁边拍了拍傻海:“说吧。” “我还在替度叔办事。” “可他已经去世那么久了。” “他人不在了,但留下过话。”傻海低下头,装着无意,用袖口擦掉了眼睛里的泪花:“他告诉过我,这件事,不管他死了,还是活着,都不能停下,即便他死,也要我继续往前走。” 有些事,在此之前我是根本就不知道的。在父亲去世之前的那段时间,他跟陆放顶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极点,无法调解。说不清楚出于什么原因,两个人变成了生死仇人,陆放顶甚至不惜痛下杀手。 父亲去世前的两个月,实际上已经无力再跟陆放顶抗衡了。陆放顶化身刘老头来找父亲借命,其实是把话说的很清楚了。陆放顶一定要拿走一条命,要么拿走父亲的,要么拿走我的,父亲没有选择,又没有还手的余地,事情到了那种地步,他只有死。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傻海跟陆放顶的关系也跟着恶化起来。父亲交代过傻海,不管怎么样,都不让他跟陆放顶发生正面冲突。 “有一个姓苏的人,你应该知道。”傻海低着头,说道:“度叔和我说过,要是有一天他出了事,就让我跟这个姓苏的联系,我该做什么,姓苏的会告诉我。” “姓苏的?”我的脑子这时候反应的很快,一听傻海说到姓苏了,那个曾经硬把我从大通挤走的苏世仁,一下子就浮现在脑海中:“是不是叫苏世仁?” “对,苏世仁。” 傻海对父亲的忠诚,可以说达到了极限。常言说,人走茶凉,在古行里面,再风光的人只要死了,或者出事了,那么手下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树倒猢狲散。但傻海没有这么做,父亲留下来的话,傻海毫无条件的在遵从照做。 他联系上了苏世仁,跟苏世仁见过一面。从我父亲去世了之后,傻海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苏世仁的吩咐和指示去做的。他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父亲临死前说过的话,傻海就默默的执行了这么久。 我轻轻皱起眉头,苏世仁这个人对我来说是很陌生的,他当时把我从大通挤走以后,就没再发生过任何交集,也没找过我的麻烦。如果不是傻海现在说起来,我几乎已经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但现在仔细的想一想,我突然觉得,苏世仁不简单。不管是大通里那些道听途说的人,还是七叔那样跟着陆放顶一路打拼过来的老伙计,都说过,苏世仁是陆放顶的老板。当年陆放顶立足古行时,苏世仁是他的坚强后盾。 认真的判断一下,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苏世仁跟我父亲的关系,应该比较近,因为从苏世仁出现之后所做的一些事情来看,明显是跟陆放顶过不去的。而且,父亲去世以后,傻海就一直在按照苏世仁的指示办事,这同样可以证明,我父亲和苏世仁有着共同的目的。 我的头想的发疼,本来我感觉这个大事件最让人感觉无奈的,就是线索的匮乏,可是现在再琢磨琢磨,线索匮乏是一方面,事件里面的人际关系,也非常复杂,怎么捋都捋不顺。 但至少有一点,我已经明白了,傻海一家三口,被卷到这个大事件里,实属无奈,他们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命运。 “傻海,我跟你说几句话吧。”我想明白了之后,对傻海说道:“听你爹的,这件事,不管你走到哪一步了,从现在开始,停手,不要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情,回自己的家,重新开始过自己的生活。” 傻海没有回答我,他显然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没有忘记父亲曾经对他的嘱托。可以看得出来,傻海这一家人,都是那种一诺千金的人,答应了别人的事,自己再难,也要想办法去兑现。 “我这条命,是度叔给的,如果我现在就撒手,对不起度叔。” “不要再傻了。”我摇了摇头,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我心里就翻转出了无数个念头,我吸了口气,对他说:“你哥,已经不在了。” “怎么说!?”傻海猛然就抬起了头,这件事,算命瞎子一见到傻海就说过一次,只是我们又谈论起别的,把这个话题给撇开了,等现在旧话重提,傻海的情绪立刻又开始波动,眼睛睁的很大:“他在哪儿!?现在在哪儿!?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我点了点头,从后腰的腰带上拔出那把天女散花:“他死了,被我失手打死的。”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一刹那,傻海整个人仿佛要爆炸了,唰的抓起了那把天女散花,枪口直接对准了我的额头。 “为什么要杀他!” “放下!”算命瞎子抓着傻海的手,硬把他的手给按了下来。 他在阻止傻海,可是,我却能看得到,算命瞎子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泪水不自主的涌动了出来。尽管,他一到任昂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预感终究只是预感,等我把傻海哥哥的死讯亲口说出来的时候,算命瞎子肯定心如刀绞。 “那是你哥的命,是他的命........”算命瞎子一瞬间老泪纵横,不过,他的思绪还是清晰的,压着傻海的手:“咱们一家人,都有自己的命,这怪不得别人........当初咱们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命就注定了......” 傻海哭了,无声无息的哭了,拿着枪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他有点失魂落魄,又有点彷徨无措。 第三百一十二章灵识咒 http://.biquxs.info/

算命瞎子劝住了傻海,我心里是有自责的,如果不是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也不会失手打伤傻海的哥哥。 “我的责任,我不会推诿。”我对傻海说:“你哥当时受伤了,伤的很重,要是全力救治,最起码不会死的那么快。可他不想让治。” “他活的太累了。”算命瞎子可能实在忍不住积压在心头这么多年的苦和愁,眼泪噗簌簌的朝下淌落:“我们一家人,活的都累.......” 人有很多理想,有很多抱负,很多担当。只不过,心里所想的,和现实总有那么一段距离。现实就是现实,会打碎很多人的梦和信念。 傻海最后什么都不说了,或许,他心里突然醒悟了过来。他们一家人所偿还的,付出的,已经够多,现在是该退出的时候。 我想带着傻海去他哥葬身的地方,傻海就此罢手,他有能力把瞎子的尸体带回去。我们乡下的规矩,落叶归根,人死在外面,总还是要回家的。 这边还没来得及出发,贡布就带着天天手下那帮人找到了这儿。天天手下的人觉得是要干仗了,一个个剑拔弩张,我赶紧去说了说。 “没事了?”贡布看看我,又看看傻海的队伍,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没事了。” “你这事弄的,会把人弄成神经病的。” “先在这儿等等。”我拍了拍贡布,这个时候,天天也从后面赶过来了,我去打了个招呼。 我带着傻海还有傻海的几个伙计,跑到了那条横亘东西的裂谷边缘,顺着我找到的那条路进入谷底,然后找到了瞎子的尸体。尸体被弄了回来,傻海的伙计们就在商量,怎么样能把尸体安然无恙的运回去。 等到尸体运回来之后,傻海可能也下定了决心,他们为了这件事付出的太多太多,再继续下去,那种付出是谁都无法承担的。哥哥死了,可父亲还在,傻海要尽到一个儿子应尽的责任。 临别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说,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看着傻海他们的车队离开时扬起的一片尘土,我就在想,希望他和他的父亲回去之后能过的好一些。 “哥们,说真的,怪人怪事我见的多了,可是这一次,我有点撑不住了。”贡布凑到我跟前,小声的说:“不行的话,我把报酬退给你一部分,这个活我干不下去了。” “贡布,你随时都可以走,报酬不用退。”我一边和贡布说话,一边看了看长寿的情况。长寿还没有苏醒,呼吸和脉搏倒是比较正常。我得看他看的紧一点,他应该是会班达觉的,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贡布是打算要离开了,队伍就剩下我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举步维艰,我暂时只能投靠到天天那边。天天的人帮我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一块儿赶到了他们的营地。我专门弄了个帐篷,把长寿抬进去。 贡布打算明天一大早就从这里出发,我们聊了一会儿,他用最后一点烟丝卷了两支烟分给我抽。我们俩最少在这儿聊了一个多小时,但长寿还是没有醒过来,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人不应该昏迷这么长时间。 “他是不是装的?”贡布掏出自己的刀子,用刀尖在长寿的手心扎了扎。人如果还有自主意识的话,手心被刀尖给扎了,一定会有反应。 但是连扎了几刀,长寿的手就跟石化了一样。 “算了,贡布,明天你就要出发,今天早点休息吧。”我拍了拍贡布的肩膀:“很高兴认识你。” 贡布离开了帐篷,就剩下我和长寿呆在这里。我不相信长寿一直在昏迷,尤其是贡布拿刀子扎他的时候,长寿的反应太迟钝了,就跟死了似的,可越是这样迟钝,越让我感觉他不可能昏厥的这么彻底。 “我们以前见过面,是不是。”我叼着烟,坐在长寿身边:“上一次在白渣那里,我们都看上了一块铜牌,最后我买下了,你还跟我讨价还价,想用自己的车子把铜牌给换走。” 说完这些话,我观察着长寿的动静。长寿就和进入了深度睡眠一样,对外界的任何举动都没有反应。但我一点都不急,接着说道:“你不用这样寻找机会准备逃走,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起来吧,抽一支烟,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长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我叹了口气,心里越发的感觉,他在装。我拍了拍他的脸,压低声音说道:“你留在塔儿湖的那块青铜板,被我捡到了,青铜板后面,有一个二维码。” 这句话一说完,长寿果然有了反应,眼皮子动了动,但眼睛没有睁开。 “别再装了。”我接着说道:“在卡曲的旅馆里,我给你打过电话。” 等说到这儿,长寿果然就憋不住了,唰的睁开了眼睛。事情其实很明显,我急着找他,他肯定也急着寻找去过塔儿湖而且捡到那块铜板的人。 长寿显然对我还有印象,他睁开眼睛之后,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那块铜板后面的二维码,能扫到一个网站,网站里是你录制的视频,还有你留下的电话号码。”我拿出自己的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了那块青铜板的照片,给长寿看了看。 长寿比较警惕,不过,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三言两语,他的戒备减少了很多。 “我没想到,是你捡到了青铜板。” “你也一直在寻找线索?拿这块青铜板当饵?” “我没有别的办法。”长寿指了指帐篷外面,问道:“这里安全吗?” “安全,该走的人都走了。”我给长寿递了一支烟:“咱们聊聊吧,开门见山的聊,不用藏着掖着,大家都是明白人。” 应该说,长寿这样的人,感官还有感应能力是很强的,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可信度有多少,他大概能看得出来。 “先问你一个问题。”长寿没有明显的怀疑,不过,在谈话之气,还是想落实点具体的情况:“你寻找这些线索,有什么目的?” “为了救命。” “救谁的命?” “我自己的,还有我朋友的。” 我把张莫莫还有老王他们背后那张脸的事情说了出来,没有说谎,每一句话都是真话。等我说完这些,长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确定没有撒谎?” “如果你需要我发毒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发一个。” “不是。”长寿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的事情,真实存在,我知道,如果不了解的人,是编不出这种谎话的。但这里面存在一个很大的矛盾点。” “什么矛盾点?” “背后的人脸,其实是一种咒,叫灵识咒。” 我不懂这些,完全是长寿在讲述。这种灵识咒,事实上和诅咒差不多。如果施法者的灵识一直都没有消失,那么灵识咒就不会消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被施法者死亡为止。 听到这里,我的头皮就麻了。陆放顶和我父亲以及赵三元背后的人脸,多半是无名氏留下的,但老王还有张莫莫他们背后的人脸,来历不明,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出处。要是按长寿讲述的,陆放顶和我父亲的灵识咒一直没有消失,直到现在,陆放顶和赵三元还在承受着背后那张人脸的折磨,那就说明,无名氏的灵识,还存在着。 这二十多年时间,就是无名氏的灵识,在折磨陆放顶。 “你还没有告诉我,矛盾点在哪里。” “这种灵识咒,传自一个很古老的国度,我可以肯定,最后一个会使用灵识咒的人,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长寿看着我,问道:“你朋友身上的灵识咒,是谁给他们施加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猴子的故事 http://.biquxs.info/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张莫莫他们三个人背后的人脸从何而来,现在还是个谜,如果搞清楚了人脸的具体起因,我就不用这么发愁了:“你别不相信,我真的没有撒谎。” “你顺着这条线查找了多久了?” “一年多吧。”我点了支烟,说道:“从一只猴子和一只耳朵开始的。” “猴子?”长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从一只猴子开始的?” “对。”我大概跟长寿讲了讲,长寿一定知道不少内情,我必须跟他保持良好的关系,要是一开始就让他察觉我在说谎,或者有所隐瞒,长寿必然会起疑。 听完我的讲述之后,长寿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相信不相信我。等一支烟都抽完了,长寿才缓缓点了点头:“这种事很匪夷所思,不过,我相信你。” “我先谢谢你的信任了。” “我不是无缘无故的就相信你,咱们毕竟还不熟,不是吗?我相信你说的话,只是因为我以前就知道一个关于猴子的故事。”长寿沉思了片刻,伸手指了指,说:“很久以前,在那边,有一个很强大的国家,你既然顺着这条线索查了这么长时间了,那你一定知道那个国家,叫象雄。” “我知道,我查过一些象雄的资料,但不完整。”我很小心的和长寿交谈,他说相信我,不过绝不可能百分百的相信,我们之间的交谈,其实也是一种彼此的试探。 “猴子的故事,就是从象雄流传出来的,有兴趣听听吗?” “有,你讲讲吧。”我赶紧给长寿递了一支烟。 “我不抽烟,帐篷这么小,抽你的二手烟就已经过瘾了。”长寿轻轻推开我递过去的烟,想了想,说:“猴子的故事,是从象雄快要消失之前流传出来的。” 猴子的故事,是从古象雄一个叫做班达的家族开始的。象雄的权力核心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来自王室,另一部分则来自班达家族。因为班达家族的成员担任历代的大觉,大觉是当时苯教的最高首领,象雄国内的所有人都是苯教教徒,从某种意义来说,大觉的地位,甚至比王室还要高。 象雄被后起的吐蕃处处压制,双方爆发的几次大战都以象雄的惨败而告终,象雄的疆域不断被蚕食,到了最后,已经面临家国存亡的危机。 摆在象雄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想方设法击败吐蕃,要么举国迁徙,重新寻找一块可以生存的土地。 这是当务之急,当时的大觉,来自班达家族,他承担起了这个重任。 “我问一句。”我趁着长寿停下来喝水的机会,赶紧问了个问题:“古象雄有一种秘术,叫班达觉,它跟班达家族有关吗?” “有。”长寿点了点头:“班达觉最早就传自班达家族。” “没事了,你接着讲吧。” 象雄的大觉经过了多方努力,但吐蕃的崛起已经是不可逆转的大势,当时的大唐也已衰败,无力响应象雄夹击吐蕃的请求。击败吐蕃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在这种情况下,象雄的大觉想起了一个流传在班达家族不知道多少年的传说,大千世界的传说。 传说,只要能够找到大千世界,就可以统御万方。 大觉在完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打算要尝试一下。他其实没有把握,大千世界的传说,已经流传在家族那么多年,但班达家族的人,一直都把它当成传说而已,谁也没有真正相信过,谁也没有真正寻找过。 大觉开始行动了,他联络过大唐,也联络过西域诸国,合力去寻找传说中的大千世界。 我感觉,长寿的讲述,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从我以往的探索中就能得知,象雄古国的确在西域一些地方寻找过。 大觉的计划,一直没能成功,他离开故土,在外奔波了很长时间。这中间有没有收获,别的人不知道,大觉也没有说起过。 有一次,大觉外出,失去了行踪和消息,当时的象雄没有大觉,就等于没有了主心骨,象雄人四处寻找,一直到三四年之后,大觉才回到了象雄。 大觉的回归,引起了班达家族,甚至整个象雄的混乱,一些很隐秘的消息渐渐从班达家族流传出来。有人说,大觉变成了一只猴子。 “变成了一只猴子?” “是的,一只猴子。” “他怎么变成一只猴子的?”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样变成了一只猴子。”长寿说道:“寻找大觉的人,根据班达家族提供的一些线索,在一道大门那里,找到了大觉。” 大觉是从那道门里走出来的,在刚刚看到大觉的时候,寻找者根本就没有辨认出来,那只猴子是他们曾经无比崇敬的大觉。这期间肯定发生过一些事情,大觉通过很多事实,让象雄人相信,猴子就是大觉所变的。 大觉在象雄享有崇高的地位,即便他变成了一只猴子,但象雄人给予大觉的信任和崇敬,依然没有改变。在他们看来,大觉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只要能带领他们拯救自己的国家,就已经足够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象雄人对大觉产生了排斥,甚至愤怒。 大觉强行颁布法令,让所有的象雄人搬家,离开自己的故土,迁徙到万里之外的西域。这道法令遭到了绝大部分人的抵抗,背井离乡,已经是大不幸,而且,迁徙必须要经过吐蕃的领地,象雄和吐蕃势如水火,在这样的背景下,象雄人从吐蕃境内大规模的迁徙,必然会遭到无情的报复或者驱逐。 当时有不少象雄人,包括一些象雄贵族对大觉的命令进行了抵御和阻挠,对于这些阻挠者,大觉毫不留情的予以捕杀。情况非常紧急严峻,面对强大的外敌,象雄本来不应该发生内乱,但是大觉这一次非常固执,强行的要执行这道命令。象雄人在完全没有选择的时候,揭竿而起。很多被大觉派到各地进行监督的人,都被当地的百姓杀掉了。 信仰是一分一毫慢慢积累而来的,可是当它要崩塌的时候,却只需要一瞬。大觉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整个象雄内部已经大乱,如果事态持续发展下去,不用外敌入侵,象雄自己就会消亡。 象雄人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大觉也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民众对他的崇敬,已经变成了怨恨,所以,大觉不得不离开象雄。 “大觉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长寿说道:“有的人说,大觉可能死在了异国他乡。” 我若有所思,在以前的探险中,很多细节都彰显出象雄人对猴子好像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只不过,我始终都没有猜出来,象雄人所崇敬的,所怨恨的,不是猴子这种生物,而是一个人。 大觉被迫离开象雄之后,班达家族的地位还算是比较稳固,人们对大觉的不满和排斥,并未牵连到整个班达家族。大觉这个职位,并不是世袭制,只不过千百年以来,历代的大觉都出自班达家族,在大觉远走他乡以后,他的儿子,承袭了父亲的职位,成为象雄新的大觉。 这也是象雄王国的末代大觉,末代大觉承袭职位大概十年之后,象雄被吐蕃彻底打垮,继而,整个象雄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成为了一桩千古谜案。 “这就是猴子的故事。”长寿讲到这里,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你遇到的那只猴子,和象雄的猴子,有没有什么关系,时间相距的太长了,谁都说不清楚这个问题。” “长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也看了长寿一眼:“你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而且发生在一个已经消失了上千年的古国里,众所周知,象雄古国突然消失,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他们的文字也变成了死文字,这个故事,你是怎么得知的?” 长寿没有马上回答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好像变的复杂了一些:“你觉得,我是怎么得知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最后一个象雄人 http://.biquxs.info/

当我听到长寿的话,再看到他现在的表情时,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长寿讲述的猴子的故事,让人身临其境,其中很多细节都讲的清清楚楚。如果这是个编造出来的故事,那就不说了,可是,这个故事要是真的,那他怎么可能了解的这么详细?毕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知这个故事的,我只是觉得,你讲的太详细了。” “这个故事,曾经在象雄口口相传,很多人都知道,而且,还有人专门记录下来这个故事,流传到了后世。” “有人专门记录下来这个故事,是用象雄文记录的?”我刨根问底,一定得把情况搞的清清楚楚。 “是的,象雄文。” “象雄文,是一种死文字了,就算是专业的古文字专家,也只不过能勉强破解出百分之一。你能认得象雄文字?” “我认识象雄文字。” “认识多少?” “全部。”长寿打了个手势,说:“全部的象雄文,我都认识。” 我笑了笑,心里已经对长寿的话产生了很深的怀疑。 “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这些话,要是说给一个完全不了解象雄历史的人,或许还能唬住对方,但对于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怀疑。”长寿解释道:“不过,我说的是真的,我认识所有的象雄文字。” “那你怎么认识象雄文字的?” “我能认识象雄文,因为......”长寿顿了顿,很认真的对我说:“我是象雄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象雄人。” 这一次,我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这种东拉西扯的胡话,也不知道长寿是怎么说出来的。 但是,我看看长寿,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不傻,大概也不会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来藐视我的智商。 “我很愿意相信你,就是这话,让我没办法一下子就相信。”我试探着问他:“象雄已经消失了一千多年了。” “是,已经消失了一千多年了。”长寿点了点头,目光好像要穿过眼前的帐篷,望向更遥远的高原。 象雄立国之后,和当时的西域诸国以及盛唐都有比较紧密的联系。大鹏银城,是古丝绸之路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中转枢纽,不管从中原内地前往西域,还有从中亚西亚甚至欧洲去大唐的商人,都要在大鹏银城这里停留。象雄位于高原,但文化文明并不闭塞,和很多国家保持来往。 在一些关系亲近的国家和地区,象雄会派遣使节常住,对来往不算频繁的地方,会有一部分象雄的商人活动,这些商人实质上就是象雄的使者,不断的把当地的消息传递回国内。 长寿的家族,在象雄末期的时候,被派往了大唐。在象雄消失之前的一段时间,象雄末代大觉曾经派人通知散布在各地的象雄人,立刻返回故土。 当时,长寿的家族举家都在长安,他们想要返回象雄,就必须经过吐蕃所控制的一些地区。吐蕃和象雄是死敌,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了路途不顺。长寿的家族在长安居住了多年,认识一些吐蕃商人。最后,还是在一个吐蕃商人的掩护下,他们才偷偷的越过吐蕃所控制的区域,辗转回到了象雄。 然而,当他们回到象雄之后,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家园,连同整个国家都不复存在。 象雄的突然消失,不管对现在的人来说,还是对当时长寿的家族来说,都是一个难解的秘密。谁都说不清楚,那么大的一个国家,数以百万千万计的人,还有很多城市,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无影无踪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似乎这个雄踞于高原无数岁月的古国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从那个时候开始,长寿的家族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家园和族人。 “我们没有线索,那些事情,你可能想象不到。”长寿说道:“一个国家,突然没有了,我的祖先回归故土之后,看到的,是一片恒久的荒芜。” 长寿的家族没有放弃寻找,他们仅在自己的家族内,一代一代传承着象雄的文化。长寿从很小的时候就由父亲教授象雄文,他们保存着一些象雄的书籍,不过不是原本,时间太久了,书籍没办法保存下来。每过若干年,长寿家的人就会把藏书全部誊抄一遍,所以说,那些关于象雄的资料,虽然不是原本,可内容却和原本一字不差。 他们的家族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中,遭受过各种各样的波折和磨难。对家族打击最大的一次,是抗战时期,他们经营丝绸生意,在南京有一个专营丝绸的店铺,整个家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从那以后,长寿家族的人丁始终都不兴旺,从长寿的祖父开始,他们一直一脉单传。长寿的父亲六年前去世了,长寿成为家族最后一个幸存者。同样,他也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保持了象雄血统的象雄人。 长寿从小耳濡目染,他没有忘记祖先的遗愿,也没有忘记寻找故土的信念。去寻找一个神秘消失了一千多年的古国,难度太大。长寿知道,他可能已经找不到消失的家园了,但至少,他要搞清楚,象雄是怎么样突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 这六年时间,长寿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他家里保存着不少最贴近现实的资料,还有家族历代前辈所留下的收获和经验,所以,长寿的探索比我当时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要顺畅一些。 长寿找到过塔儿湖地下空间,但找到塔儿湖地下空间之后,寻找行动好像进入了瓶颈,他再没有任何收获。不断的想方设法的找,还是徒劳无功。 这一次,长寿想要寻找大鹏银城,其实,他的祖先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找到大鹏银城的遗址,但都没有成功。长寿不甘心,有的事儿,如果自己不亲自失败一次,可能就不会真正死心。 我和长寿不算熟悉,但听他讲述的时候,我听不出做作。从家族遭遇灭顶之灾以后,他们就没再做过生意,家里条件也不太好。这导致长寿在六年的探索中时常因为经济原因而焦头烂额,不得不寻找一段时间,就停下来想办法谋生。 我不会随意的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只不过有些人虽然只是初次相识,却总让我有种怀疑不起来的感觉,比如天天,又比如长寿。 “长寿,我有一个推论,你可以参考一下。” “什么推论?” “象雄消失的问题,可能不是一次突发事件。”我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家族在那么多年的寻找期间,有没有注意一点。你说的象雄末代大觉派人召回散布在各地的象雄人,这大概不是没有目的的举动。” 象雄的历史,长寿肯定比我更清楚,我只是根据实际情况做推理。象雄立国那么多年,派遣到各地的使节或者商人,从来没有一次性全部召回过。有可能有的使节年龄大了,或者犯了过错,被临时召回,但召回的同时,一定会重新派新的使节去接班。 如果一次性的召回所有的象雄使节,而且又没有派人去接班,这就说明,末代大觉把这些人召回来之后,就没有打算再派人去接替。 末代大觉召回了所有滞留在外地的象雄人,紧跟着,象雄古国就如同蒸发一般的消失了,这中间难道没有任何的关联? “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觉得,在象雄还没有消失之前,末代大觉就已经知道,象雄要消失了。”我问道:“象雄的末代大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象雄人心目里,他应该是一个圣人。” “他叫什么名字?” “大觉有很多名字,在象雄各个地区,都有对大觉的尊称或者尊号。”长寿说道:“要是按照正式的姓名来称呼,末代大觉叫做班达察多。” 第三百一十五章班达察多 http://.biquxs.info/

长寿所说的班达察多,就是那个变成了猴子的大觉的儿子。班达察多在幼年的时候就彰显出了跟其他同龄人不一样的性格,他非常稳重,睿智,勇敢,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很有担当。 象雄的大觉基本都是从班达家族产生的,在班达察多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当做下一任大觉来培养。班达察多拥有很高的威望,当他的父亲被象雄人排斥痛恨时,这种情绪并没有牵连到班达察多。相反,很多人都认为,班达察多在非常时期能够坚持自己的观念,和许多象雄人一样,坚定的抵触自己父亲无理的命令,这正是一个可以承担大任的人。 所以,班达察多顺利的接替了父亲的职务,成为象雄最后一任大觉。 班达察多担任大觉以后,努力的想要挽回颓势,他想了很多办法,也曾经试图和吐蕃讲和,却都没有成功。在那种风雨飘摇的岁月里,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挽救象雄,可以说,所有的象雄人都把拯救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了班达察多的身上。 班达察多是一个合格的信徒,过清贫的生活,为了家国而奔走。当时的象雄人,毫无条件的信任他,崇拜他。 “我讲的,都是实话,我是最后一个象雄人。”长寿还是用那种很认真的表情和口吻对我说:“我不想有所隐瞒,这种事,本不该告诉任何人,可是,我相信你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对你,有一种信任。” 经过这一番交谈,我和长寿的距离,好像被拉近了。虽然我们的目的不一样,但我们走的路,却基本是一致的。我们俩交换了一些信息,说起来是很巧,我在以前的寻找中,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得到了一部分文字资料,但是我无法完整的辨认那些已经失传的象雄文字,长寿懂象雄文字,可是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我们正好取长补短。 我从手机里翻出来一些照片,这些文字资料,有的来自陶板,有的来自青铜,当翻找出那些天命铜牌的照片时,长寿目不转睛的在看,在辨认。 天命铜牌上不是普通的象雄文字,而是象雄祭文,这种专门用来祭天和祭神的文字,就算普通的象雄人也看不懂。长寿的家族很早以前在象雄有一定的地位,他辨认不出所有的祭文,不过肯定比我认识的多。 “这种天命牌,我一直都在找,它很重要。”长寿解释道:“上面的文字很值得研究。” 象雄的冶金技术不太发达,所以,金属制品,尤其是铜或者青铜,在象雄是很珍贵的资源。天命铜牌,是历代的象雄大觉用来祭神的法器,而且,在非常重要的事情上,才会用铜或者青铜铭刻祭文。 象雄人认为,祭文是用来和神明进行祈祷和沟通的,法器上铭刻的祭文,可以被神明所知。普通的法器,一般用牦牛骨制成,铭刻祭文后进行祭祀,然后将法器掩埋。 “你能把几块天命铜牌上的祭文辨认出来吗?” “我正在看。” 天命铜牌上的祭文,都制作过拓片,手机里保存着拓片的照片,祭文的字迹比较清晰,长寿在认真的辨认。 过了好一会儿,长寿告诉我,这些天命铜牌,应该就是象雄的末代大觉班达察多留下来的。祭文的内容,大致可以根据已知的字义推断出来。 祭文中,提及了一道门,班达察多向神明祈祷,他要再次进入那道门,将自己的过失弥补,祈求神明庇佑他可以成功。 事实很清楚,班达察多必然找到过布满大门的空间,而且,他进入了某一道大门。但是进入这道大门以后,可能发生了一些他无法控制的事情,导致了严重的后果,为了弥补,他想要再次进入大门。班达察多在大鹏银城进行了隆重的祭祀,以这些天命铜牌祭神,然后就踏上了旅途。 祭文的内容就这么多,可是,无法从祭文里去分析,班达察多究竟在什么地方进入了大门,也无法分析,他在大门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唯一所知的,就是班达察多离开象雄的时候,是从大鹏银城出发的。 久远的历史,已经无法追溯,然而,当我知道这些天命铜牌上的具体内容时,脑海中仿佛能冥想到班达察多离开大鹏银城时的情景。 人的感觉,是很难说清楚的,因为有些时候,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此时此刻,我的感觉告诉我,班达察多当初离开大鹏银城,或许跟我这次来到任昂之前的心情一样。 这一走,可能再也无法回来。我能感觉到,班达察多离开了自己的故土,离开了大鹏银城,终其一生,都没有回归。 我还是想要看看,看看班达察多离去的那座古城,是什么样子的。 “长寿,大鹏银城,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了。” “可能很困难。” 长寿家族里的人在很早以前,就想要找到消失的大鹏银城,他们只知道大鹏银城存在时的位置,但等真正开始寻找的时候,那座曾经辉煌浩瀚的古城,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和线索。长寿家族的人几次寻找,无功而返。 等到卡尔东城址被发掘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长寿的父亲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这儿。作为象雄嫡系的后裔,他知道卡尔东城址只是用来埋葬逝者的地方。根据象雄史料的记载,卡尔东城址距离真正的大鹏银城很近,可长寿的父亲陆陆续续用了两年的时间,却还是没能找到大鹏银城的遗址。 “或许,大鹏银城真的已经不存在了。”长寿说道:“它就和整个象雄一样,消失了。” 我和长寿交谈到这里的时候,帐篷外面有人喊我吃饭。我们俩钻出帐篷,拿了自己的食物,匆匆忙忙吃完。 天天的队伍,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留守在营地,另一部分则不分昼夜的在这附近寻找。我跟天天手下这帮人不熟,又想和长寿再聊一聊,所以吃完东西之后,我们又回了帐篷。 可能是因为有共同的目的,我和长寿的话题很多,聊的也比较投机。一直聊到半夜,我们俩就商量,暂时结伴,在任昂这个地方再碰碰运气。 “早点休息,明天我和我朋友说一下,咱们自己行动。” 我出去跟天天说了几句,对她的事情,我没有过问,但从天天的神色中就能观察出来,她和我们一样,一无所获。天天的表情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失望。 我回到帐篷,躺下开始睡觉。估计是帐篷外的风声很大的原因,这一觉睡的很窝心,一直都在做梦,梦是乱七八糟的,等到被尿憋醒的时候,感觉就好像跟人打了一架似的,很累。 我钻出帐篷,到外面去方便。两个守夜的人在那边打瞌睡,等我方便完,准备钻回帐篷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们的帐篷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一点微光。 我轻轻的绕着帐篷走到后头,一眼就看见地上有两根撬杠。撬杠交叉成一个不规则的x形,上面挂着一枚天珠。 黑黝黝的天珠,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乌光,帐篷外面的风还是很大的,然而,这枚小小的天珠凝重如山,任凭夜风吹拂,天珠纹丝不动。 不由自主的,我就转头在四周看了看,除了两个正在打瞌睡的守夜人,整个营地静悄悄的。 我心里有一种异感,可是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月光很明亮,我又朝前走了两步,渐渐的分辨出来,挂在这两根撬杠上的,是一枚半月天珠。 这枚天珠很眼熟,和我的那枚天珠,非常相像。当我看清楚撬杠上的半月天珠时,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脖颈间摸了摸。这次来到任昂,我带上了自己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那枚一直珍藏着的半月天珠,就挂在脖子上面。 可是,我脖子上的天珠,不翼而飞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撬杠上面悬挂着的,是我的天珠。 第三百一十六章天珠光幕 http://.biquxs.info/

这是怎么回事? 我站在原地呆住了,半月天珠不可能自己跑到帐篷后面的撬杠上。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身上的东西不翼而飞,被挂到帐篷后,这个现象让我想不通,也猜不透。 我想去问问两个守夜的人,这边还没有转过身,月光下的半月天珠,好像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历经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半月天珠,本来只散发着一点乌沉沉的光,但是此时此刻,那一点乌沉沉的光,骤然间如同一轮太阳,蓬勃扩散。光亮仿佛一汪无声的流水,从半月天珠上垂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情景,垂落的光亮好似一面镜子,悬挂在撬杠上的镜子。我有点胆怯,尽管周围有三四个帐篷,不远处还有两个守夜的人,可是半月天珠的异变,让我的心七上八下。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绝不能再出什么意外,我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喊人。 我的嘴还没有张开,那一片镜子般的光亮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道影子。影影绰绰的影子,在光亮中缓缓的前行。我的眼睛一下就顿住了,因为我勉强分辨出来,那道影子,是一只猴子。 为了看的更清楚一点,我朝前走了两步。光幕中的影子,渐渐清晰,我没有看错,那果然是一只猴子。 猴子,又见猴子。在我卷入这个事件之前,我从来没有感觉猴子这种生物是如此的神秘,又如此的可怕。我不知道这片光幕是如何形成的,所有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光幕中的那只猴子所吸引。 又看了几眼,我发现这只光幕中的猴子好像走在一条昏暗的路上。 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完全沉浸在昏沉之中,路上没有别的人,只有这只猴子。光幕中的猴子,只是一道背影,这个时候,我有点迷茫了,因为这道背影看着像是猴子,却又像一个人。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现实中的一分钟,在光幕里就是一天,甚至一年。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终于要走到头了。 路的尽头,有一道大门,雄浑厚重的大门。这样的大门对我来说并不算陌生,塔儿湖地下空间,到处都是这样的门。大门是敞开着的,这应该就是猴子的目标。 当猴子走到大门跟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它显得有些犹豫,可能在犹豫该不该走进这道门内。 猴子迟疑了很久,缓缓的回了回头。在它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张被青铜面具覆盖着的脸。 青铜面具同样不陌生,我能辨认出来,这是一只猴脸的面具,是我和穆强从塔儿湖带回来的。 一只猴子,戴着猴脸的面具,在大门前徘徊。就因为刚刚跟长寿交谈过,得到了一些古象雄的秘闻,这一次再看到猴子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只猴子,就是班达察多的父亲,曾经的象雄大觉。 徘徊了一会儿,猴子慢慢迈动脚步,跨入了大门。从它此刻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它并不想进入这道大门,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进入大门后可以全身而退,即便是被象雄人奉为神明的大觉也不能。 但它没有别的选择,就算明知道进入大门会有危险,还是得进。 猴子一迈入大门,就被大门里面深沉的黑暗淹没了,再也看不到它的踪影。 唰...... 乌沉沉的光幕像是一片泡沫,立刻消散了。光幕消散之后,只剩下那枚挂在撬杠上的天珠。 我慢慢把半月天珠摘了下来,天珠不会无缘无故的散发出那片光幕,光幕里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一只猴子。这种事情,用常理是解释不了的,我只能认为,这枚天珠里,一定隐藏着意识信息。 这枚半月天珠的来历,我到现在为止都不能完全肯定。有人说,这枚天珠是我出生的时候就有的,可是,我没办法完全相信这样的话。天珠里的意识信息,已经存在了那么多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我看到。 我的推测应该是没错的,那只戴着面具的猴子,就是班达察多的父亲,象雄的大觉。从某种意义来讲,这个人多半是大事件的始作俑者,我的感觉非常强烈,就是因为它进入了那道大门,才产生了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深埋在我心里很久很久的那个问题,重新浮出水面,那些神秘的大门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这个问题无法去推断,除非有足够的勇气,亲自进去看一看,才会知道。 只不过,我现在还是说不清楚,自己是否有那种勇气。本来,我这次来任昂,已经抱定了凶多吉少的决心,可是很奇怪,我连死都不怕了,却依然对那些神秘的大门,充满了畏惧。 我把半月天珠重新收好,还没等我转过身,两条腿仿佛同时抽筋了。这种抽筋的感觉非常难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使劲的拽着大腿里的两根筋,我整个人立刻缩成一团,摔倒在地。 插在土里的两根撬杠被我撞倒了,哐当的声响随着风传了出去,两个正在打盹的守夜人醒了过来,帐篷里的长寿明显也有了反应。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跑过来,看见我在地上抱着双腿的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把我给扶了起来。 “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抽筋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很像一只被放到油锅里炸过的大虾,身子蜷曲着,我很想伸直双腿,但那种筋被紧抽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 “抽筋抽的这么厉害。” 两个守夜人把我抬到了帐篷里面,这么一闹腾,别的人都醒了,天天也从自己的帐篷里跑过来看。 我侧躺在帐篷里,全身上下的血似乎都涌到肚子里来了。至少有七八分钟之后,这种抽筋的感觉才缓缓消退。 “身体不舒服了?高原反应?”天天看着我的脸色很不好,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以为我不太适应现在的环境。 “可能有一点,不过不要紧,已经缓过来这股劲儿了。”我试着伸了伸四肢,感觉比刚才好了很多:“你们都去休息吧,没事。” “要保重身体。”天天自己的情绪都不怎么好,还在开导我:“身体要是垮了,那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天天在这里呆了有半个小时,等到我完全恢复了,她才离开。每天在这个地方长途跋涉,很浪费体力,别的人也都各自继续睡觉。人都睡了之后,我从帐篷里出来,坐到了两个守夜人身边,拿出烟给他们抽。 “不敢抽了,本来就有点缺氧。”两个守夜人受雇于天天,天天是他们的老板,他们知道我和天天关系应该不错,所以对我很客气:“兄弟,你也少抽点吧。” “帐篷后面的那两根撬杠,是谁竖在那儿的?”我把烟塞回口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头指了指我和长寿的帐篷:“我记得睡觉前还没有。” “这个......”两个守夜人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点尴尬,其中一个看了看我:“那两根撬杠,不是......不是你竖在帐篷后面的?” “我?”我楞了一下:“我什么时候竖在帐篷后面的?” “约莫有一个小时了吧。” 两个守夜人说,大概一个小时之前,我从帐篷里钻出来,他们以为我要方便,就没多问。但是我钻出帐篷之后,在平时用来堆放一些粗陋装备的帆布下面翻了翻,找出来两根撬杠,拿着就走到帐篷后面去了。他们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跟过去看了看,就看见我把两个撬杠交叉着竖在帐篷后头。 两个守夜人应该是不会说谎的,但是他们说的话,我没有任何印象。我不可能有梦游的习惯,只不过除了梦游,我真的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那估计是我梦游了吧。”我笑了笑,不想让两个守夜人看出什么破绽。 “不是梦游。”一个守夜人马上摇了摇头:“我问你干什么,你还回答说衣服洒上水了,搭在外面让风吹一吹。” “开个玩笑。”我龇牙咧嘴的继续笑着,可是心里却翻起了一层一层的波浪。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但我说不清楚,到底是哪儿不对劲。等我回来之后,长寿问我,可我也说不上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外派的那帮人回来了,在营地休息了一晚上的人去接班。加上天天,他们一共有八个人,开了两辆车子。我本来想跟天天说一声,打算和长寿一块到别的地方看看,但天天嘱咐我至少要休息一天,等完全恢复了再说。 他们一走,我和长寿在帐篷里继续讨论一些问题。我们谈论到了塔儿湖地下空间的那些大门,长寿去过那儿,不过,他和所有人一样,一接近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就有一种万劫不复的感觉,所以长寿没敢进入大门,在里面稍稍走了走,就退了回来。 我心里有个打算,如果这一次在这儿找不到大鹏银城的遗址,而且我还能平安无事的离开的话,那么,我想到塔儿湖,进入大门去看一看。 我们俩聊到十一点多,营地的人弄了些吃的给送了过来。东西还没有吃完,早上出发的两辆车子开回来一辆。开车的人一到营地,就跑到帐篷里找我,说天天让我去一趟。 “怎么了?有什么事了?” “我也说不明白。”报信的人挠了挠头:“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第三百一十七章鬼吞钉 http://.biquxs.info/

听了报信人的话,我知道一定是有事了。天天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干的人,既然喊我过去,就有她的理由。 “我也跟着看看吧,要是真有事,说不定还帮点忙。”长寿整了整衣服,跟着我一块儿钻出了帐篷。 报信人开车带着我们,朝着营地的东边飞驰,车子开的非常快,大概有四五公里之后,我看见了他们的另一辆车。 队伍里的人聚成一堆,站在车子附近,在小声议论什么。等我们的车停下来,他们就不吭声了。但是,我下车的时候,总觉得这几个人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天天站在车子的另一边,我走过去,一眼就看见她脚下躺着一个人。我估计,应该是死人,脸上盖着一件衣服。 “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寻找到这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人。”天天蹲了下来,掀开地上那个人脸上蒙着的衣服,说:“说不清楚,只能让你自己来看看。” 当我看到这个人时,顿时就明白队伍里的人为什么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这个被衣服盖着的人,果然已经死了,只不过,他的样子和我一模一样。天天,包括她队伍里的人,可能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在他们看到两个看上去完全没有区别的人的时候,有点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 一瞬间,我的腿好像就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人已经死了,我却能分辨出来,他是病人。 一种从脚底板凉到心口的感觉,在脑海中急速的萌生蔓延。看着病人,就好像看见自己的尸体摆在面前。 他不是退出了吗?不是离开了吗?在他离开之前,还专门跟我道了别。他应该大彻大悟了,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他宁可什么都不索求,孤身一人,浪迹天涯,去过平淡又平静的生活。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任昂?他为什么会死? 天天他们发现了病人的尸体之后,可能就没有乱动,一直在等我过来。病人的额头上有一片已经干涸的血迹,血黏住了头发。 队伍里的人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长寿也搞不明白,他看了看我,小声问道:“这个人,和你有关系吗?” “我认识他,认识而已......” 长寿没说什么,蹲下来慢慢的检视着病人的尸体。病人的胸口有一个很深的伤口,血已经把上衣全部都浸透了。 这时候,我好像连蹲都蹲不住了,和犯了焦虑症一样,坐立不安,又浑身没劲儿。天天把我扶了起来,让我在副驾坐一坐。 “喝一点,提提神。”她递过来一罐红牛,可是我的手在发抖,连易拉罐都打不开。天天帮我打开,等我喝了两口之后,她才说道:“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会认识你,我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我的话。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觉你和地中海,乃至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不简单,你有故事。” “我不太喜欢这个故事。”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恢复了一些,病人的死带给我的冲击,溢于言表。 他像是一面镜子,看见他,就如同看见了我。他经历过的,我经历过,他走的路,我也在走。可现在他死在了任昂,我仿佛也能看到自己的结局。 “你放心,我不会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大或小的秘密。”天天握了握我还在发抖的手:“队伍里的人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在副驾坐了有十分钟左右,长寿站起身,对我轻轻摆了摆手。 “有人杀了他。”长寿指着病人已经完全被血浸透的胸口,说:“只有这一处致命伤,一刀毙命,杀人的刀被抽走了,否则,他可能还不会死的那么快。” “已经不可能查找到有关凶手的线索了吧。”我晃了晃头,病人本身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被人围追堵截了那么久,还可以从容逃脱,能杀他的人,必然也不是普通人,凶手应该做了充分的准备,把能消除的线索全部抹杀了。 “是,没有什么线索,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长寿说:“这个凶手很厉害,而且心特别狠,你看看这里。” 长寿拿了一瓶水,倒出来一点,把病人额头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擦了擦。血迹被擦掉之后,我看见病人额头上方,好像按着一枚纽扣。 那不是纽扣,而是一枚钉子,类似这种钉子,我在塔儿湖附近的无名古城里见过,还收藏了两枚。 不过,病人额头上的钉子,和无名古城发现的钉子,还是有点区别。眼前这枚钉子,不是永生青铜铸造的,钉子像是黑铁,钉帽上面有一个略微扭曲的图案。 钉子被直接钉到了骨头里,拔都拔不出来。长寿问我,要不要把钉子取下来,我心里很乱,完全没了主意。 长寿找队伍里的人要过来一个工具箱,拿了把钳子,一点一点的把病人额头上的铁钉给取下。钉子的钉帽很大,却很短。 钉子是六棱形的,很尖,钉帽上的血迹被完全擦掉以后,我看见那个扭曲的图案,好像是一张很夸张的鬼脸。 “长寿,你认识这种钉子?” “死者应该学过迁识之类的秘术,所以就算他死了,意识一时半会也不会消失。杀他的人为了彻底灭口,用这枚钉子把他的意识封住了。” “有办法化解吗?” “没有办法,他的意识现在可能还没有完全消失,但被封的很死,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化解,等到他的尸体开始腐烂,意识也跟着一起涣散,最后,等于形神俱灭。”长寿慢慢的看着那枚钉子,说道:“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出乎意料。” “什么?” “这种钉子,是我们象雄人铸造的。”长寿小声的解释道:“钉帽上这个图案,是象雄传说里的一个凶神,叫做鬼吞,专门吞噬人的灵魂。据我所知,除了象雄的鬼吞钉,没有任何法器能灭杀人的意识。” 我理解长寿的想法,他始终都认为,自己的家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带有象雄血统的家族,在家族的人先后去世之后,自己也就变成了最后一个象雄人。象雄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如果不是家族历代相传的那些象雄书籍,长寿也不会知道象雄的历史以及一些传闻。 但是现在,有人用象雄的鬼吞钉杀人灭口,长寿就彷徨无措,他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获取了这样失传许久的象雄秘术。 “有些东西消失了,或许不会消失的那么彻底吧。”我心里知道,象雄并没有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即便留下的痕迹很淡,可依然留有痕迹。班达觉也是古象雄的秘术,在象雄消失了这么多年以后,会班达觉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有些尘封在脑海中的线索,逐步的清晰了。我敢肯定,长寿绝对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象雄人。陆放顶和赵三元都会使用班达觉,他们的班达觉,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无名氏传授的。 无名氏,百分百是象雄人。 “我不知道你跟死者的关系怎么样,只是以我的想法......”长寿看着我沉默不语,在旁边小声的提醒道:“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五六个小时以前。五六个小时,凶手足可以逃走,而且我们已经追不上了,我只是认为,凶手要是真的走了,可能是件好事,要是他还没走......” 长寿的话,没有说透,不过我已经明白了。就是因为病人跟我完全一模一样,长寿下意识的会感觉,凶手杀掉病人以后,会不会把我当成下一个目标。 “生死有命.......”我没有躲藏或者逃走的想法,凶手如果逃了,这里平安无事,凶手如果还在隐藏,那么我不管躲到哪儿,都躲不开对方的追击。 我现在所关心的,是病人为什么会被杀。毕竟,他曾经走过一条我现在走的路,我们不仅面貌,性格很相似,甚至连命运似乎都像是批量定制出来的一样。有些问题,我得琢磨琢磨。 长寿把尸体检查的很仔细,除了那枚鬼吞钉,凶手再没有留下任何物品。我想不出来,凶手杀掉病人的动机和理由。 不过,想了一会儿之后,我觉得可以反推一下。凶手杀掉病人的目的,应该跟病人这次突然来到任昂的目的有关。如果能知道病人来任昂的目的,那么,就很有可能推断出凶手杀他的动机。 我敢肯定,病人一定是来找我的,因为他知道我会按照算命瞎子提供的资料和线索,到任昂这里寻找大鹏银城的遗址。 他来找我,干什么? 病人已经打算彻底抽身退出这件事了,他不可能跑到任昂来给我帮忙。我抬眼朝四周看了看,荒凉又广袤的高原,像是一片生命禁区。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无人区,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我大概能猜出来,病人跑到任昂这里是要干什么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一字核心 http://.biquxs.info/

任昂是一片无人区,所有的远程通讯设备都没有用了,这等于是一个与外界断绝了所有联系的地方。 病人跟我道别的时候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很疲惫,他要退出。他不可能再参与任何实质性的行动,绝对不可能。 在这样的情况他,他突然来到任昂,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想告诉我什么事情。没有通讯设备,他联络不上我,只能不远万里的来任昂找我。 只不过,他没有成功,就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被人杀掉了。 他想告诉我什么?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他要告诉我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可他现在死了,意识也被禁锢起来,谁都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一天天腐烂,然后身躯和意识彻底的消亡。 “长寿,再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不甘心,很不甘心,我估摸着,病人在来任昂之前,或许能感应到这次的旅程不会顺利,充满了危险,但他还是来了。他准备传递的信息很关键,我希望他还能留下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来。 我和长寿又把病人的尸体检视了一遍,检视的非常仔细,不会错过任何细节。但是没有用,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杀了,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条线,就这样断绝了? 我坐在病人身边,看着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特征的躯体,脑子里全都是兔死狐悲的悲戚。我在想,我的明天,我的结局,会不会......也是这样。 “我认为,咱们是不是还要再找一找。”长寿小声的提醒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徒步从内地跋涉到这里,一定会有交通工具。” 长寿的话果然提醒了我,任昂这里这么荒凉,数百乃至上千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如果不是自驾,几乎不可能到达任昂地区的腹地。 我找天天先借了一辆车子,带上长寿,就以病人死亡的地方为中心,朝四周寻找。病人开车来到这儿,车辆就是很显眼的目标。开车的时候,我心里感觉还有一点希望,病人很机警,如果他想留下什么线索,应该不会随身携带,他知道自己要是被人追上,对方必然要进行仔细的搜查。 我们找出去了大概有不到五公里的时候,在正东边发现了一辆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的车子。这应该是病人开来的车子,被凶手烧掉了。车子烧的只剩一个焦黑的大架,即便有什么线索,也毁于一旦。 长寿在烧毁的车辆附近慢慢的看了一圈,他说,病人开车走到这儿的时候,发现有人追击,车辆的目标太大,尤其是在这种广阔的地域,一旦开车被盯上了,就很难甩脱敌人。算算时间,病人死亡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左右,那么他弃车逃走的时间,估计是三点半到四点之间,在那个时间段,行车必须要开车灯,车灯一开,自己就变成了一个明显的目标。 所以,病人弃车逃走,是个明智的选择,两条腿必然没有四个轮子跑的快,但只要跑到地势险峻的地方,性能再好的车子,也只能望而兴叹。 我很失望,失望的同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我和病人交往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一共见了可能有五六次,然而,同样的命运让我能够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他的死亡,带给我的不仅仅是伤怀,还有很重的危机感。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只是想和你说一些话。”长寿看着我的情绪如此低落,在旁边说道:“这些话是古象雄鼎盛时期,一位班达家族的大觉所说的。那位大觉一向以睿智著称,他说,天地之间没有完全一样的东西,如果他们完全一样,那他们的命运也会完全一样,上天和神明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东西有相同的命运。” 听到长寿的话,我心里突然有所感触。在我刚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模一样的人的时候,我所接受的观点就是,人的本性和本能会驱使他全力毁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然而,后来的一些经历,撼动了我的认知。至少我已经见过不止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我们彼此之间没有发生矛盾和冲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可能会相隔千里,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城市,相互没有纠葛。 但事实并非如此,即便我们之间没有杀戮,他们却依然死了,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亡。我从来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长寿和我说了这些话之后,我才一下子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规律。世界上不会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人,或者一模一样的东西,假使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出现了,那么,不管如何,其中一个一定会死掉。 “不要再多想了,已经发生过的事,尤其是那些我们无力去改变的事,想的再多,也只是给自己徒增压力和烦恼。” “不想了。”我把寻找的范围扩大了一点,大概还是不死心的缘故,我觉得现在不趁机多找找,等到时间一长,那么这里的自然环境都会把可能存在的线索给抹杀掉。 我们两个人慢慢的在周围找,找的很细致,几乎是一厘米一厘米的搜索着。病人的车子被烧了,附近也找不到什么。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距离车子大概有不到十米之处的一些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 石头都是很普通的石头,在这个地方随处可见。猛然看上去,这二三十块石头好像凌乱的散落在地面上,但如果用心的观察,就会发现,这些石头被人摆放过。石块排列的顺序并不明显,看了很长时间,我感觉那依稀是一个字。 情况是很明显的,病人弃车之后,匆匆忙忙的在这里略微摆放了这些小石块。只有这种自然的东西,才不容易被发现,不容易被怀疑。 我看了很长时间,越看越能肯定,这些石头组成了一个歪歪斜斜的“苏”字。 当时的情况应该很紧急,病人不敢停留的时间太长,凶手在后面追击,一旦在某个地方停留的时间过久,就会引起怀疑。在那样仓促的环境里,病人只能勉强留下了这个字。这是唯一的线索,而且,这个字可能是病人要告诉我的事情的核心。如果时间充足,病人可以慢条斯理的和我说个清清楚楚,可他没有时间,他只能捡着最要紧的核心线索给我留下这个标记。 想用一个字去推敲,看起来很困难。但面前这个歪歪斜斜的苏字,明显是个姓氏,我的脑海中立刻蹦出了苏世仁这个人。 我只能推测出来,病人留下的这个苏字,指的是苏世仁,可是再推测下去,我的大脑就瘫痪了。一个名字可以引申出来的含义太多太多,多的让人头晕目眩。 苏世仁是好人?苏世仁是坏人?苏世仁是帮助我的?苏世仁知道什么秘密?苏世仁是始作俑者?苏世仁深藏不露? 我只想了几分钟,立刻停止了思考,如果没有别的旁证,就靠自己在这儿瞎胡想,那么很可能会想错,产生误判。 大事件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时刻,任何误判所带来的后果或许都会非常严重。 不过,病人遗留的这个线索,让苏世仁完全浮出了水面。这个人,需要好好的查一查。 我要做的事情,可能还有很多,那种打算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的念头,逐渐在心里打消了。不管怎么样,任昂这里的事情了结了之后,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我和长寿按原路返回,等走到原来的出发地点时,没看到天天的队伍。地面上有轮胎转弯的痕迹,看着方向,应该是朝营地那边开走了。 我们俩也开车回营地,但是车子启动之后,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天天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大概知道,为了找一个人,她可以不顾一切,她的性格和柔弱的外表并不相符,可以说,她很有耐性,也很有毅力。我跟长寿去查找线索,时间肯定不会特别长,天天应该不可能连这短短的一两个小时都等不住,提前带着人回营地。 如此一来,我就有点警觉了。 我把车速放慢,同时把自己的想法跟长寿说了,现在情况扑朔迷离,杀掉病人的凶手究竟有没有彻底离开还不得而知,一切都要小心从事。 我们俩走到距离营地还有四五百米的地方,就把车停下来。长寿带着我从另一条路上向营地迂回,我们俩隐蔽行踪,不声不响的靠近营地。 营地很平静,远远的还能看到天天他们那帮人都在营地里。有人在烧水做饭,袅袅的炊烟盘旋着从营地升腾起来。 “看来,是你多疑了。” “小心一点,总没错的,没事最好。”看着营地一切正常,我的心也松下来:“走吧,回去开车。” 我们回到停车的地方,把车子开走。因为觉得没什么事了,我加快了车速,一直等到车子开到营地旁边的时候,营地的那帮人还坐在原地。 “不太妙。”长寿一把拉住我:“停车!” 我猛踩了下刹车,车子硬生生的停在了营地的边缘,距离这么近,我看见队伍里的那些人坐在一顶帐篷跟前,都伸着头,目不转睛的朝帐篷里面观望着。 第三百一十九章帐篷里的东西 http://.biquxs.info/

营地里这一群人的样子,好像是透过帐篷在看什么东西。天天的这支队伍有十几个人,现在所有的人都聚集齐了,在帐篷外面坐了两排。 我只看到了这些人,却没看见天天。营地的地形其实很简单,除了几顶帐篷和车辆,基本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只要一眼就能看个大概。 我和长寿从车子上下来,那些人也没反应,还是继续朝帐篷里面看。帐篷里,仿佛有什么很有趣的东西,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所有注意力。 没有看见天天,我有点心慌,营地的异常来的很突然,但我不能不管,十几个人都在这儿,包括天天在内。 我看了看长寿,他可能也没有相关的经验,我们俩慢慢的走到那顶帐篷附近,站在我这个位置,看不到帐篷里面的情景。 十几个人就和过去看露天电影一样,心无旁骛。我没敢出声,也没敢乱动。走到这十几个人身后的时候,恰好那个给我报信的人坐在后面一排,我轻轻喊了他一声,他没反应。我在左右观察了一下,也察觉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危险,壮着胆子拍了拍报信人。 报信人彻底入迷了,那顶帐篷里面的东西似乎带着什么魔力,让人的目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样的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心里一阵发毛。 我又拍了拍报信人,对方还是没反应,这时候,长寿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你这样叫不醒他,他走神了。” “有办法把他弄醒吗?” “看我的。” 长寿轻轻吸了口气,从后面架着报信人的两条胳膊,拖起他就走。长寿非常精悍,瞧着不壮,可是力气很大,报信人就和一条麻袋一样,直接被长寿扛着,一口气走到了营地外面。 情况出乎我们的意料,本来以为把报信人给拖走,他就会慢慢恢复过来,但是把他拖出来之后,好像更糟糕了,报信人翻了翻白眼,直接昏了过去。 “那十几个人,可能都有麻烦了。”长寿无奈的摊了摊手。 现在说不清楚营地里的变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可我有点急躁。天天在什么地方?那顶帐篷里,到底有什么? 我们俩重新猫着腰跑到了帐篷附近,剩下的十几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帐篷跟前。帐篷留着一道大概二三十厘米宽的缝隙,可是角度不对,我始终看不清楚帐篷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得去看一下。”我跟长寿交代了一声:“这根刺不拔掉,咱们就没办法安生。” 我和长寿背靠着背,慢慢的朝帐篷靠近。长寿不断的观察着营地四周的动静,附近的确很安静,什么异常也观察不到。 我们两个人一直走到离帐篷只有五六米远的地方,顺便调整了一下位置。从这里恰好可以透过帐篷留下的缝隙,将目光投入帐篷里面。 帐篷里没有光亮,光线比较昏暗。等到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我一下子就看见了天天。 天天坐在靠着帐篷口的地方,帐篷里明显放着一大堆东西。营地的帐篷是供人休息的,不会堆放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这顶帐篷里的东西,肯定是刚带回来不久。 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很大的一坨,好像是一只特大号的装着棉花的麻袋。帐篷里面的空间不大,这一大坨东西几乎把帐篷内部都占满了。 观察的越久,我看的越清楚。天天坐在帐篷里,她的眼睛似乎是闭着的,但是两片嘴唇不断的开合,仿佛是在小声说着什么。 我很怀疑,天天是在跟人说话,只不过帐篷里除了她和那一大坨不明物体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而且,天天现在的样子,不怎么正常,我一下子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天天呆在帐篷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得想办法把她给弄出来。 “她的情况,跟那个报信的人没区别。”长寿小声的提醒道:“想把她弄醒,希望不大。” “那就把她拖出来,我进去,你在外面接应。” “这样可能不妥。”长寿摇了摇头,想要阻止我:“这十几个人都坐在帐篷外面一动不动,咱们离帐篷这么近,已经算是很危险了,要是直接进帐篷,还能出的来吗?” 我没有接受长寿的劝阻,营地的异常,我心知肚明,只不过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天天,看着这么多人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我执意要去把天天给弄出来,长寿劝不住,索性就不劝了,在外面准备接应。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犹豫,既然决定了要进去救人,就得速战速决,拖拖拉拉最容易出事。我吸了口气,直接冲入帐篷。 这一步跨出去的时候,就好像从一个世界跨进了另一个世界。小小的一顶帐篷,仿佛是一片充满了乱流的黑洞。瞬息之间,我的脑子连同眼神都开始紊乱。 这样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体会到,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如果不控制住自己,可能下一秒钟整个人就会陷入失去知觉的状态。 嗡...... 突然间,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半月天珠,和一颗心脏一样,突突的跳动了起来。跳动的天珠顿时把我彻底的震醒了,视线立刻恢复了正常。 帐篷里的光线比外面暗很多,好在现在正是白天,当我的视线恢复正常的同时,我看见天天的嘴巴还在微微的颤动,而且我能隐隐约约听见她所说的话。 她像是在询问,能不能找到那个自己一直在找的人,她还说,为了寻找这个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她还是想坚持。 帐篷里空无一人,天天是在跟谁说话?我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正常,但她的口气,分明就是在询问。 时间紧迫,我也来不及去分辨天天到底是失去知觉胡言乱语,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就想把她给硬拽走。 抓着天天的胳膊,余光就瞥向了帐篷里的那一大坨东西。这坨东西很大,帐篷里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我的脚步一乱,一脚踩了上去。 我感觉自己踩到了一团像是硅胶一样的东西,很软,而且带着弹性。我还没有来得及收回脚,这一大团东西好像产生了连锁反应,忽忽悠悠的颤动了起来。 这团东西在动! 尽管这团东西颤动的不那么剧烈,可是帐篷一共只有这么大,我感觉帐篷快要被撑塌了。我什么都顾不上,双手使劲的抱起天天,弯腰想要钻出来。然而,那团颤动着的东西猛然一动,我直接就被挤到了帐篷一角。 这一刻,我的瞳孔猛然收缩了,因为在这一大团颤动的东西里,我好像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很小的眼睛,仿佛镶嵌在这一团东西上。这团东西晃晃悠悠的,如同一片微微起伏的水波,这双小小的眼睛,就在水波中缓缓的漂动。 我的血压顿时有点偏高,脑子里充斥的是一种极度的惊恐,我终于看清楚了,帐篷里这一大坨东西,是一个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体型这么大,又这么胖的人,简直就是一座肉山。我刚刚反应过来这团东西是一个人,就看见两条比我的腿都粗一圈的胳膊甩动了起来。 这两条胳膊所勃发的力量难以想象,帐篷直接被掀飞了一半儿,我抱着天天想要夺路而逃,这个肉山一般的人,身子一翻,朝我这边压了过来。 几百斤的重量,能把我的骨头都压断。要是平时,我有把握在肉山压下来之前逃掉,但现在抱着天天,而且不可能把她给丢下,我的预感不太好,感觉已经躲不过去了。 仁昂除了我,长寿,天天的队伍之外,可能存在的外人,就只有那个杀掉了病人的凶手。我一直没办法做出准确判断,判断凶手杀了病人以后有没有彻底离开仁昂。根据现在的情景来分析,这个如同一座山一般的大胖子,很可能是杀了病人的凶手。 第三百二十章传说中的人 http://.biquxs.info/

这个平生仅见的肉山一样的大胖子,不仅让我怕,而且让我感觉恨。可是现在,我连恨的机会都没有,大胖子排山倒海一般的压了过来,我两只手抱着天天,不可能躲的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长寿箭一般的飞窜了过来,抓着我的后领,用尽全力一拉。这一下把我拉的仰面朝天,连同怀里的天天一起摔倒。不过,就是长寿临危救援,让我和天天躲过了大胖子。 轰!!! 大胖子扑空了,在他落地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几百斤重的麻包摔到地上,帐篷直接被压垮了,我抱着天天就地一滚,朝旁边滚了三四米远。 帐篷荡然无存,帐篷里的一切都暴露在了明亮的光线下。我终于完全看清楚了这个让人心悸,又让人感觉惶恐的胖子。 大胖子身上裹着一块很大的帆布,那种帆布一般是用来当货车的车棚用的。他身上的肉太多了,已经分辨不出双腿双手和身躯。 我和天天滚落到一旁的时候,大胖子从帐篷的废墟里坐了起来。他的体重是沉重的负担,我估计,他应该站不起身。 和他的身躯相比,他的脑袋就显得有点小,这种身材比例是非常可笑的,可是我根本笑不出来,因为在我看到大胖子的脑袋的时候,发现他的头上,扣着一顶长着铜锈的头盔。 头盔的模样也很古怪,结结实实的扣在大胖子的脑袋上。从头盔的铜锈就能看得出,这是一顶青铜头盔,但是不是永生青铜,暂时还分辨不出来。 “跑!快跑!”我抓着天天,一口气又朝旁边猛跑了几步,情况很明显,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速度比大胖子快,已经胖成这样的人,肯定非常笨重。 但是,我和长寿或许能逃掉,营地里其他人就遭殃了,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意识,一旦我们逃走,大胖子不会放过这些人。 我不想让这些人死,却没有别的选择,毕竟现在不是我一个人,天天的命等于也在我身上背着,我鼓不起勇气去跟大胖子周旋。 “长寿!快走!”我已经拖着天天跑出去了十来米远,长寿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作好像迟滞了,一直不断的注视着大胖子。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不是也受到了什么影响,又回头看了一眼,我感觉长寿还有自主意识,并未丧失知觉。 “等等,先等等!”长寿慢慢的后退了几步,和大胖子保持五六米的距离,然后停下脚步:“你看到没有,他的额头上有一个烙印。” 如果长寿不说,我可能没时间去注意这些。大胖子的头上扣着那顶青铜头盔,而且他的脑袋和身子的比例严重失调,距离一远,就有点看不清楚。经过长寿的提醒,我似乎真的看到大胖子的额头上有一个很深的印记。 那种印记,应该是用烧红的烙铁留在额头上的,一辈子都抹不掉,只要活一天,烙印就会跟随自己一天。烙印不是那么清晰,我还没来得及再看下去,大胖子陡然间晃动着身躯,站了起来。 对我来说,大胖子是一个巨人,站立起来的身高至少比我高一头半。如果距离近一点,我需要抬头仰视他。 此时此刻,大胖子额头上那个烙印,一下子映入了我的眼帘。我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他额头上的烙印,是两个并排的wan字。 一看到这两个并排的wan字,我心里一动,立刻想起了之前查阅关于象雄的资料的时候,所得到的某些信息。 这两个并排的wan字,是一个标记,苯教最重要的标记。在藏语中,弯字被称作雍仲,而两个并排的wan字,叫做雍仲恰幸。 “这是雍仲恰幸!”长寿大喊了起来:“不是谁都能把这个标记烙印在身上的!要有大觉的赐福和允许才行!” 我不知道长寿在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他的情绪和语气都有一点激动。 我和长寿只说了两句话,我原本以为,这个肉山一般的大胖子行动肯定非常迟缓,可是我没有想到,大胖子站起来之后,比我想象的灵活的多。长寿和他只有五六米的距离,大胖子仿佛一步就跨到了长寿面前。 大胖子站到任何人面前,都像是一堵墙,一座山,我甚至能感觉到大胖子的脚掌落地时所产生的微微的震动。大胖子的脚步还没有站稳,一只比我腿都粗一圈的胳膊,朝着长寿抡了过来。 我根本不敢想象,被大胖子结结实实拍一巴掌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时候,长寿好像疯了,面对着大胖子挥来的手臂,竟然连躲都不躲。 “长寿!你疯了!”我的脑子一晕,冲着长寿大喊了一声。 长寿没有理会我,当那只小树一般粗的胳膊快要拍到自己脸上的时候,长寿陡然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 他喊了一句话,但不是汉语,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呼!!! 这句话一喊出来,大胖子马上要拍到长寿脸上的巴掌,竟然硬生生的停住了。我能看见大胖子那双小眼睛,仿佛一瞬间睁大了一圈。 我有点明白了,大胖子堪堪停下自己的巴掌,并不是被长寿的大吼给吓住了,他之所以停下,是因为他能听懂长寿的这句话。 等到大胖子停下之后,长寿叽里呱啦喊了一通,他的语速特别快,我听不清楚。这一通鸟语喊出来,大胖子收回了手掌,站在长寿面前,微微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他是象雄人!”长寿的激动溢于言表,我甚至能看见,他的眼圈有点泛红。 我觉得,长寿没有做作,很多事情,他可能不太清楚,所以他始终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象雄人,他想找寻自己消失的祖地,仅此而已。可是当他突然发现,原来世间竟然还有自己活着的同胞,那种震惊和喜悦,是无法阻挡的。 长寿的家族从象雄消失之后就一脉相传,象雄的语言,文字,某些习俗,都在他们的家族流传了下来。长寿刚才喊的,一定是象雄古国的语言。的确,象雄的文字已经是死文字,更不要说象雄语,如果能听懂象雄语,那么百分百是象雄的后裔。 长寿继续保持着很快的语速,在跟大胖子交流,大胖子听了最少有七八分钟,才回了一句。他的声音很低沉,又很雄浑,就好像肚子里装着一口钟,只要一张嘴,沉沉的钟声就漂荡出来。 大胖子一回答,长寿明显更激动了,回头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那些还没有恢复意识的人,叽里呱啦的继续跟大胖子交谈。我不知道他表达了什么意思,不过,大胖子的敌意好像渐渐消失了,而且还朝后退了一步。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了。”长寿回头给我打了个手势:“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不会再跟咱们动手了,放心......” 我并不相信大胖子,但还比较相信长寿。长寿和我说了以后,我暂时放弃了逃跑的打算,不过还是紧紧的护着天天,和大胖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要情况不对,我立刻会带着天天狂奔出去。 长寿又和大胖子说了几句,大胖子在原地坐下来,长寿坐到了他的对面。其实,长寿见到自己的族人的时候,激动莫名,而大胖子听到长寿所说的母语,同样很激动,只不过大胖子不会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他的脸上全是肉,软踏踏的肉几乎把五官都给遮挡住了,我也看不出来大胖子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们交谈了好一会儿,长寿说十句,大胖子会简短的回一句。随着交谈的深入,大胖子的敌意完全消失了,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的心才开始慢慢松弛。我感觉到,这个大胖子,好像不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他动手攻击时,仿佛一头发狂的猛兽,连空气中都是恐怖的气息,但等他安静下来,又如同清风拂面。 “坐下吧,没事了。”长寿对着我摆了摆手:“很意外,也很有意思,我没有想到,这次来仁昂会有这样的发现。” 我没敢坐,就在原地蹲下,然后扶住天天。我不敢靠近大胖子,一直都在观察着他头顶上的那顶怪模怪样的青铜头盔。头盔是不是永生青铜,依然无法判断。不过,我有一种预感,我预感那顶头盔,多半会是永生青铜。 永生青铜能带给人漫长的寿命,可是也会剥夺人正常的权力。塔儿湖旁边的无名古城里那些怪人,就是最好的证明。我觉得如果没有永生青铜的影响的话,大胖子不会长成这样。 大胖子低低的和长寿说了句话,长寿立刻跑到我们俩住的帐篷里,拿了一瓶酒出来。他打开瓶盖,倒了满满一杯,递给大胖子。大胖子一仰头,差点连杯子都给吞下去。 一杯酒下肚,大胖子的五官就移位了,估计是没有喝过这么烈的白酒。 “长寿,你......你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他了。”长寿对我说:“我一直都以为,他是一个存在于传说里的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阿普宗申 http://.biquxs.info/

长寿的家族里保存着一部分相对来说比较完整的象雄古籍,他的祖先也曾留下很多关于象雄的传说,风俗,历史。当时,家族里的人也感觉到了危机,因为整个象雄连同象雄人都不复存在了,他们很害怕象雄的一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所以就把能整理起来的资料信息全部整理了出来。 这些资料保存的很好,长寿从小就开始接触这些。他不可能熟知象雄所有的历史,不过至少家族保留下来的这部分文献,长寿熟读了很多次。 有一个传闻,是关于大鹏银城中那口圣井的。在象雄古国末期,人祸接连不断,天灾也频繁降临,大鹏银城附近的水源趋于干涸。那口圣井,成为整个大鹏银城为数不多的水源之一。圣井的水能不能像传说中那样治病,现在不得而知,但至少圣井的水可以解渴。这些必需性的物资一旦匮乏,就会被管控,按量分配。 人很多,水很少,有些人几天才能分到一点水,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少人铤而走险,去圣井偷水。后来,大鹏银城专门在几口水井那里设置了管理人员,负责看管水井,杜绝偷窃。然而,一部分管理者以权谋私,接受贿赂之后,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偷水的情况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城内的人非常不满,民怨升腾。 当这件事上升到了某种高度之后,引起了大觉的注意。大觉撤掉了所有的管理者,重新任命了一批人,来管理水源,其中,负责看管圣井的那个人,是大觉的一个弟子。 大觉的这个弟子的真实姓名,已经没人知道了,人们叫他阿普宗申,在古象雄语里,阿普就是水井的意思,宗申则是看守,管理者的意思。这个名字,说白了,就是圣井看守。 阿普宗申在没有管理圣井之前,已经很有名气了,他是大鹏银城当时最勇猛的力士,曾经是宫禁卫队的成员,因为犯了过错,将要处死,是大觉亲自出面赦免了他。阿普宗申从此跟随大觉,他不仅勇猛,而且忠诚,很受大觉的信任,如果不是这样,看守圣井的任务,也不会交给阿普宗申。 就是在阿普宗申成为圣井看守之后,大觉亲手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雍仲恰幸的标记。这是苯教很重要的标志之一,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幸运,能得到大觉的赐福。 在古象雄的传说里,大鹏银城的那口圣井是神迹,和圣井沾边的人,也都被传的神乎其神。古象雄快要灭亡的那段时间里,关于圣井的传说更多。在一些远离大鹏银城的地区,流传着很多圣井还有阿普宗申的故事。人们说,大鹏银城一旦被战火蔓延,那么圣井就会爆发出神明的力量。也有人说,阿普宗申已经得到了圣井的神力,带领勇士赶往遥远的战场,大败强敌。 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不管圣井和阿普宗申的传说多么振奋人心,却改变不了历史的轨迹。古象雄还是灭亡了,大鹏银城还是消失了。 这些传说,都被长寿的祖先全数记录了下来。在古象雄漫长的历史中,几乎没有大觉亲手赐福的记录,阿普宗申是个例外。所以,看到大胖子额头上那个很特殊也很重要的烙印时,长寿顿时就想起了这个流传千年的传说。 “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长寿小声的对我说:“你敢相信吗?” “我相信。”我点点头,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幸存下来的象雄人,也没有什么理由来怀疑。 但是,我现在只想弄清楚一点,阿普宗申是不是杀掉病人的凶手。我把自己的意思转述给了长寿,长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了阿普宗申。 我看见长寿问过了之后,阿普宗申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显,他没有杀掉病人。 “他说,他刚刚苏醒过来不久,直接就到了这儿。”长寿跟阿普宗申交谈了之后,把对方的话翻译给我:“他不知道你的那个朋友,更没有杀他。” “他,刚刚苏醒过来?” “是的,他是这样说的。”长寿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在四周看了看,生意也压得很低:“他说,他是被人唤醒的。” 我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就这么短短两句话,里面却包含着大量的信息。 传说是传说,不能完全信以为真,但很多传说都有蓝本,并非凭空编造出来的。至少阿普宗申额头上那个由大觉亲自赐福的烙印不会作假,这说明,阿普宗申是当时象雄大觉非常信任的人。大觉让阿普宗申看守圣井,看上去好像是杜绝偷窃井水,不过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这个看守任务,从古象雄还没有消失的时候持续到了现在,阿普宗申头顶那个青铜头盔,肯定也是大觉赐予的。大觉在交给他这个任务时,可能已经谋划好了,就是利用阿普宗申的忠诚,让他永远承担看守圣井的任务。 一口井,会让人成百上千年的守护吗?除非这口井很重要,有长期看守的必要。 同时,阿普宗申的话已经验证了一个问题,他是被人唤醒的,那么唤醒他的人,会是谁? 我们在这儿聊了有二十分钟,身边的天天可能开始恢复意识,队伍里的那些人也都渐渐复苏。一大帮人估计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等复苏之后,看见被压塌的帐篷,还有胖的有点诡异的阿普宗申,都迟疑了。 “没事,都别惊慌。”我害怕这帮人跟阿普宗申之间发生冲突,赶紧就示意众人,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但我不是队伍的头儿,他们受雇于天天。一帮人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一起望向了天天。 “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紧张。”天天醒过来之后,竟然非常的镇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一帮人慢慢的朝后退了退,不过,他们都在时刻紧盯着阿普宗申。这些人应该是天天花高价雇来的,遇到危险也不会主动后退,我甚至看见有人悄悄拿出了猎枪。 我马上跟天天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阿普宗申没有杀掉病人,那么真正的凶手,还有唤醒阿普宗申的人,现在都还是个未知数。队伍里的人应该把防守的重点放在这两个人身上,而不是死盯着已经平静下来的阿普宗申。 天天过去跟那些人交代了几句,他们还是迟疑,不过天天已经发了话,他们也没有违背,立刻有几个人散到了营地四周,密切关注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天天回来之后,看了看我,然后望着阿普宗申,与此同时,我看见阿普宗申好像也望着天天,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天天小声跟我说:“他可能知道我要找的人。” “他知道?”我怔了怔:“他知道你要找的那个库布......库布鲁丹扎?” “他应该知道,我刚才在帐篷里问过他,他没有回答,不过,我可以感觉出来。” “你拿什么问他的......”我苦笑了一声,觉得天天是在说胡话,她在帐篷里已经处于神智不清醒的状态了,何况,天天不可能懂得象雄语,她无法跟阿普宗申直接交谈。 天天没有回答我,朝着阿普宗申走了过去,她一直走到阿普宗申的面前,静静的注视着对方。 我能看到天天小声跟阿普宗申说了库布鲁丹扎这几个字,然后用眼神和手势去询问,询问阿普宗申认识不认识这个人,知道不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 阿普宗申没有直接回答天天,他也很清楚,语言不通的两个人是无法直接交流的,他低低的跟长寿说了几句话,让长寿翻译给天天。 阿普宗申的意思,是在反问天天,问天天怎么认识那个人的。 “我很早就认识他,我现在只想找到他,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请你告诉我。”天天也通过长寿,把自己想说的话翻译给阿普宗申。 “他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也没办法帮你。”长寿对天天转述道:“因为,他也一直在找你要找的那个人。” 我不由自主的也靠近了一些,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本来,天天要找的这个库布鲁丹扎,跟我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打听过。可是现在看着阿普宗申的样子,我就意识到,天天要找的人,很可能跟象雄也有很大的关系。 只不过,这个时间跨度好像有点太大了,阿普宗申因为永生青铜的原因,才能活这么久,他知道库布鲁丹扎,肯定不是刚刚知道的。那么,库布鲁丹扎难道也是象雄人?也是因为永生青铜而存活了这么多年的象雄人? 天天一直在向阿普宗申追问那个人的情况,我感觉,阿普宗申的样子看着很奇怪,也很吓人,但他本身应该是一个比较稳重厚道的人,天天询问,阿普宗申就通过长寿,耐心的给了一点解释。 阿普宗申说,他没有见过天天要找的人,但是他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象雄的大觉,曾经专门和他谈过这个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千年前的信息 http://.biquxs.info/

阿普宗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基本上就能确定,天天要找的人,必然也是从阿普宗申那个时代活下来的,否则,象雄的大觉不可能跟阿普宗申讲述这个人的事情。 与此同时,我心里还有一种感觉,我觉得这个人,可能跟大事件有关系,每一个能从那个时代存活至今的人,不管是不是借助了永生青铜的力量,总之都不是普通人。 天天非常在意这些信息,就算暂时找不到那个人,只要多了解了解情况,对天天来说也是一种慰藉。她通过长寿向阿普宗申传达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对方能把所有关于这个人的信息讲述一下。 阿普宗申对长寿说了几句,长寿看了看天天,说道:“他也知道的不多,这点信息也是别人告诉他的。” “不管多少信息,哪怕只是一句话,也恳请他能告诉我。” 库布鲁丹扎的信息,是大觉告诉阿普宗申的,那位大觉,其实就是班达察多的父亲,也就是最后变成了猴子,又被象雄人排斥驱逐走的大觉。大觉赐福给阿普宗申,把守护圣井的任务交给他,阿普宗申从此就非常的尽职,不管大鹏银城甚至整个象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岗位。 后来,大觉因为强迫象雄人背井离乡,遭到了抵制,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把大觉的职位传给班达察多,自己则远走他方。 阿普宗申跟随大觉很多年,他的命都是大觉救回来的,所以,在大觉被排斥驱逐的时候,阿普宗申罕见的失职了一次,他匆匆忙忙的离开大鹏银城,想要追上大觉,不管怎么说,至少可以告别一番。 他没能追上大觉,告别的希望就此落空。 如果按照长寿讲述的那些家传的象雄历史来看,大觉离开大鹏银城以后,就没有再回来,很多人传言,大觉死在了异国他乡。不过,实际的情况不是这样,阿普宗申说,大觉后来回来过一次。 相对而言,我更倾向于阿普宗申的说法,毕竟大觉的行踪非常隐秘,长寿的祖先那时候还在遥远的长安,他们不可能很清楚大觉的行踪。而阿普宗申,至少是一个直接的当事者。 大觉是悄悄回到大鹏银城的,他估计不想引起骚乱或者动荡。这一次回归,大觉是想见一见班达察多,等见过了班达察多之后,大觉又看了看阿普宗申。 我一边抽烟,一边听长寿翻译阿普宗申的讲述,阿普宗申果然是个厚道人,不会撒谎。从他的讲述里,还可以引申出一些支线线索。在我想来,大觉被迫离开大鹏银城,必然得回来一次,因为他肯定有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他先见了自己的儿子班达察多,估计是说了些重要的事,不过,父子之间的交谈已经是千古之谜,谁都不知道交谈的内容,阿普宗申也不可能知道。 随后,大觉找到了阿普宗申,和阿普宗申也说了点事儿。这些事,归纳起来一共有两个重点。第一个重点,大觉让阿普宗申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丢弃守护圣井的任务,哪怕天塌地陷,海枯石烂,只要他活着一天,就要守护圣井。 阿普宗申讲到这里的时候,可能是很自然的摸了摸自己头上那顶怪模怪样的青铜头盔。这顶头盔,就是大觉这次见他的时候,给他戴上的。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细节已经不可追溯,不过,我知道戴上头盔的过程肯定让阿普宗申非常难受。 等交代完了守护圣井的事,大觉又专门跟阿普宗申提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做库布鲁丹扎。 大觉告诉阿普宗申,如果这个人来到大鹏银城,那么不管用什么手段,什么办法,都要留住他。象雄的颓败,已经变成了不可逆转的趋势,而这个库布鲁丹扎,可能有解救象雄的办法。 大觉是这样告诉阿普宗申的,那个人如何解救象雄,大觉没有说。 阿普宗申跟随大觉多年,对大觉比别人了解的多,他能察觉出,大觉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就是说,这个库布鲁丹扎能不能解救象雄,其实连大觉也无法保证。只不过事情到了危急关头,只要有办法,好歹都要试一试。 交代了这些事情之后,大觉离开了。这一次,是彻底的离开,从此之后,大觉再也没有回来过。大觉去了什么地方,去干什么了,连阿普宗申也不知道。 “那个人,最后有没有去大鹏银城?”天天追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他?” 阿普宗申说没有,那个库布鲁丹扎始终没有出现在大鹏银城。但是这个名字,是大觉千叮咛万嘱咐告诉阿普宗申的,阿普宗申一直不曾忘记。 天天有些失望,呆呆的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陷入了沉思,只不过我和天天所想的问题不一样。 我的关注焦点,全部都集中在了那口圣井上。大觉最后一次回到大鹏银城的时候,专门告诫阿普宗申,让他守护好圣井,而且给阿普宗申戴上了永生青铜的头盔。这就说明,这口井,绝对不是象雄传说中可以治病那么简单。 这口井里,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我抬起头,看了看长寿。我和长寿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不过相互之间倒是很能理解对方的意思,我这么一看,长寿就知道,我想让他问问阿普宗申,那口圣井的具体位置。阿普宗申和无名古城里那些怪人一样,常年都陷入沉睡中,他肯定没有离开过圣井,现在知道圣井具体位置的,只有阿普宗申。 “先等一等吧。”长寿小声跟我说:“现在直接问,我觉得不妥。” 我心里很焦急,不过长寿的劝阻有道理。在阿普宗申看来,守护圣井是他最重要的事,甚至可以说,阿普宗申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自己的任务而活的。他苏醒过来,就发现了我们的营地,还有营地里面的人,阿普宗申立刻对这些人下手了。 不过,阿普宗申还算是厚道的,他只是想弄清楚这些人的意图,如果对方是冲着圣井而来,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全部杀死,如果不是为了圣井,阿普宗申多半会网开一面。也就因为阿普宗申的厚道,天天这支队伍的人才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所以,圣井的问题,对阿普宗申来说是非常敏感的,现在直接问他,的确不妥。 没有办法,只能先等等,找一个比较合适的机会,旁敲侧击的问问。 等到这些讲完,长寿拿了一些食物给阿普宗申。但阿普宗申不吃,只是喝酒。我猜想,阿普宗申那个年代,还没有蒸馏技术,青稞酒都是度数很低的浑酒,阿普宗申可能第一次喝到度数这么高的白酒,很过瘾。 我和长寿把已经压塌的帐篷重新弄出来,该修的地方修一修,然后支好。阿普宗申不吃东西,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酒。对他这个体型来说,一瓶白酒算不了什么。长寿问我还有没有酒,我跑到别的地方,又翻出来两瓶,再加上自己背包里的两小瓶牛二,一起拿了过来。 这几瓶酒,全都被阿普宗申喝下去了。一喝完,阿普宗申明显有了醉意。长寿想让他到帐篷里去睡一会,醒醒酒,阿普宗申摆了摆手,直接躺到帐篷旁边,三分钟不到,就睡了过去。 等到阿普宗申一睡着,队伍里的那些人就去找天天汇报,这样一个怪里怪气又不明来历的人呆在营地,让他们心里很不安。天天跟他们说,没什么事,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 天色渐渐黑了,队伍里的人暂时放弃了寻找,严守着营地,几个方向都有人密切关注,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察觉。长寿觉得在天天的队伍里混了这么几天,一点力都不出不太合适,主动跑到那边,担任了警戒任务。 我在帐篷里躺了会儿,但是怎么都睡不着,天天过来聊了会儿天。今天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库布鲁丹扎的信息,可是那些信息对我们来说,已经太遥远了,没有什么用处。天天的情绪不太好,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处事不惊。 “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我只是觉得,命运这东西,是被安排好的,一辈子要遇到谁,什么时候遇到,都有定数。” “嗯,我知道,都有定数的。”天天有些失神,勉强笑了笑:“早点休息吧。” 天天离开了以后,我依然没有一点睡意,从帐篷里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睡在旁边的阿普宗申。 在月光的照耀下,阿普宗申头上那顶青铜头盔,散发着昏沉的微光,我想要仔细的看看,这顶头盔到底是不是永生青铜。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阿普宗申的身边,阿普宗申可能睡的很熟,丝毫没有反应。我的胆子大了点儿,在他面前轻轻蹲下来,认真的观摩着青铜头盔。 “不要出声,不要惊动别人......” 就在我看的聚精会神的时候,陡然间听到了阿普宗申的声音。他的声音很低,虽然话音非常生硬,但是我能听得出来,他说的是汉语。 这家伙,竟然会说汉语! 第三百二十三章酷刑 http://.biquxs.info/

阿普宗申突然说出了一句生硬的汉语,让我大吃一惊。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比较厚道的人,没有太多心眼,可现在才明白,阿普宗申隐藏的很深,跟我们交流的时候都靠长寿在中间翻译,他会说汉语,必然就懂汉语,我和天天还有长寿私底下说的话,阿普宗申都能听得懂。 “你?”我蹲在阿普宗申面前,顿时愣住了。 阿普宗申闭着眼睛,看上去依然在熟睡,但是我能听到他发出了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他告诉我,让我不要乱动,也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说汉语的时候口音不仅生硬,而且很怪,听不出是哪儿的口音。 看起来,阿普宗申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学过汉语,虽然说的不流利,不过他要表达的大概意思,我能听的清楚。 “你懂汉语,为什么一直装着不懂?”我心底暗暗的吃惊,原本通过长时间的交谈,已经对阿普宗申放心了,觉得他只是守护圣井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无辜者不利,可是阿普宗申一暴露自己懂汉语的底细,我肯定会怀疑,怀疑他的用意和动机。 “我不想叫人注意到我。” “不想让你注意到你?那可能吗?营地只有这么大,所有人都看到你了。” “看到是看到,还有很多看不到的。” “你?”我突然意识到,阿普宗申之所以隐瞒,装着听不懂汉语的原因,好像是在防备某些人,或者某个人:“你在防备谁?” “防备两个人。”阿普宗申还是闭着眼睛,甚至,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但是鼾声飘散出来的同时,他的声音也像是无孔不入,每一个字都清晰的落入了我的耳廓:“第一个,是把我唤醒的人。” 我们不知道是谁唤醒了阿普宗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阿普宗申很清楚,能把他从长时间沉睡中唤醒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那个人不仅熟知古象雄的某种秘术,而且对这里的地势也很熟悉。 我也不知道唤醒阿普宗申的人,到底是什么意图,如果是调虎离山,我想,应该没这个必要。唤醒他的人要是只为了找到圣井,或者查探圣井,趁着阿普宗申沉睡的时候就可以悄悄的下手,不可能把阿普宗申唤醒,再想办法让阿普宗申离开圣井。 如此一来,那个唤醒阿普宗申的人动机,就变的扑朔迷离。我仔细的琢磨着阿普宗申出现前后的所有细节,等捋顺了这些细节,以及时间之后,我突然感觉脑壳一麻。 阿普宗申出现的时候,我和长寿正在寻找病人可能遗留下来的线索,而天天他们,提前回到了营地。等于天天的队伍,包括天天本人在内,全都跟阿普宗申照面了。 借刀杀人!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这个问题,唤醒阿普宗申的人,就是为了让阿普宗申杀掉队伍里所有的人。只不过,这个人没有想到,阿普宗申不是滥杀无辜的屠夫,即便担负着守护圣井的任务,阿普宗申也没有把所有涉足仁昂的陌生人赶尽杀绝。 我琢磨着,那个人能唤醒阿普宗申,就有办法对付天天队伍里的人。天天的队伍在明,那个人在暗,只要耐心,那人多半可以把队伍里的人全都解决掉。 既然自己能做的事,偏偏多此一举,想来想去,我感觉,那个人借阿普宗申的手杀人,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想,或者说不能露面。 而且,从这件事情的时间来分析判断,那个人明显放了我和长寿一马,他把一切都算计好了,时间拿捏的非常恰当,从唤醒阿普宗申,再到阿普宗申来到营地,所有种种都恰到好处。如果按照这个人的安排和计划,阿普宗申在营地杀人的时候,我和长寿还没有回来,等于他的计划里,并不想要我和长寿的命。 还是那句话,这个人千算万算,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阿普宗申不会滥杀无辜。 那个人,会是谁?到底是谁? 我很忌讳这个人,阿普宗申肯定也很忌讳对方,只不过他很清楚,那人隐藏在暗处,不会露面,即便去找,也不可能找到。 这么一说,我对阿普宗申又有了新的认识,大觉把看守圣井的任务交给他,并非没有原因,阿普宗申这个人绝对不像外表那样,肥头大耳,头脑简单,他有着比较缜密的思维。 “那个唤醒你的人,必然不愿意露面,他不露面,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 “是,没有任何办法。”阿普宗申闭着眼睛说道:“等,只能等。” “你要防备的另外一个人,是谁?” “那个女人。”阿普宗申立刻回道:“那个在寻找库布鲁丹扎的女人。” “你防备她干什么?”我没想到阿普宗申会防备天天,立刻晕了:“她怎么了?” “她复杂,这一次,不是我第一次见她。”阿普宗申那双小小的眼睛睁开了一点,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那个女人,早已经死了。” “她早已经死了?什么意思?”阿普宗申的话让我的大脑也有些短路,连言语都主次不分了:“你在哪儿见过她?什么时候见过她?” “在大鹏银城,很多很多年前,她已经死在了大鹏银城。她是被处死的,很残酷的刑罚。” 这一刻,我分辨不出来阿普宗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是不是事实。但是,阿普宗申有欺骗我的理由和必要吗? “能告诉我吗?她为什么会被处死?” 阿普宗申说的事,是在象雄即将消失的前几年,他一直在守护圣井,只不过那时候,阿普宗申手下有好几十个人,这几十个人在协助他守护圣井。这些人充当的基本都是密探一类的角色,每天在圣井附近来回的转悠,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他们察觉。 有这些人的协助,阿普宗申当时还不算很忙。有一次,手下在外面负责探查风声的人跟他说,有一个女人,要被一种很多年都没有施行过的酷刑处死。那种酷刑沿袭自久远之前的古时,犯人被巨大的石块掩埋,只露出脑袋,石块之间的缝隙浇灌进去泥浆,犯人不可能挣脱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给饮水和食物,犯人最后是被渴死或者饿死的。 这种刑罚跟古时的酷刑相比,好像并不算特别残酷,但象雄人都相信,被这样处死的人,灵魂将会沉沦,永远游荡在地狱中。这对象雄人来说,是最最不能接受的。 阿普宗申说,这种刑罚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了,惩处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当时的象雄风雨飘摇,人心惶惶,可能古城的统治者就是为了安定人心,杜绝类似的犯人再出现,才会动用这样的刑罚。 刑罚执行的地点,在古城的东部。那是一个用石块垒起来的高约两丈的平台,受刑的犯人就在那上面承受几天的折磨,然后痛苦的死去。 行刑的过程需要数天,古城里的百姓都会去围观。阿普宗申当时也去了,他以前在宫禁卫队任职过,所以得到了方便,被允许登上行刑台。 阿普宗申看到了受刑的人,那是个女人,全身上下已经被石块掩埋,有人正在用泥浆灌入石头的缝隙。那个女人露出了整张脸,阿普宗申能看的很清楚。 这个受刑的女人,给阿普宗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管过去在宫禁卫队,还是后来跟随大觉,阿普宗申见过太多太多被处死的人。每个人临死之前,百态不一,而这个女人,却出奇的平静,出奇的淡然。 她好像不畏惧死亡,即便这种刑罚让人死后不能超生,她也毫无惧色。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更没有任何哀求,坦然的面对着现在所面对的一切。 阿普宗申动容了,就因为这个女人非常少见,阿普宗申观察的可能就更细致了一些。 看了好一会儿,阿普宗申终于发现,这个女人并非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她的眼睛里,隐隐约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遗憾和失落。阿普宗申觉得,这个女人的遗憾和失落,并不是因为自己要死了,而是有别的原因。 只不过阿普宗申不能跟这个女人交谈,具体的原因,就无从得知。 这个女人一直在行刑台上呆了十三天,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在那种情况下,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女人心里的执念很重,她有放不下的执念。就是执念,让她顽强的活了这么久。 可是,死亡的结局,谁也无法更改,十三天之后,这个女人死了,阿普宗申当时没有在场,他是听手下的人说的。她死去的那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阿普宗申断断续续,总算把整件事情给讲完了,我听的云里雾里,但阿普宗申讲的这么认真,我的潜意识也告诉我,他没有编造谎言来欺骗我。 毫无疑问,阿普宗申所说的当年在古城受刑而死的女人,就是天天。 第三百二十四章大轮回 http://.biquxs.info/

阿普宗申没有对我撒谎的理由,可是他说的这件事,还是让我无法理解。古象雄时期到现在,那已经是多少年了,天天那个时候就被处死,那我现在看见的,又是谁?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起死回生,然而,起死回生肯定有时间上的限制,相隔了那么多年,如果真的是天天,她还有机会在死去千年之后复活吗? “会不会是......是认错人了?”我心里很明白,这个世界上不但存在起死回生,而且还存在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的可能,我没办法把情况明说出来,只是这样提醒阿普宗申:“长的很相像的两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我没有认错。”阿普宗申很肯定的回答道:“她的样子可能会变,她的眼睛,却变不了的。” 阿普宗申在营地遇到天天之后,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当年在大鹏银城被处死的女犯。尤其是天天的眼神,让阿普宗申第一时间确定了这个判断。在天天意识不清晰的时候,阿普宗申和她进行过沟通,试图询问,天天对当年在大鹏银城的事还有没有印象。 在阿普宗申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天天明显的迟滞了。即便是在意识不清晰的状态下,这种本能的反应也能说明问题。阿普宗申还想再问出一些事情,不过,天天没能回答。 即便如此,阿普宗申也能断定,天天,就是那个一千多年前被处死于大鹏银城的女人。 “恕我直言。”我还是无法接受阿普宗申的这些话,如果天天死去的时间距离现在不远,那么,一切都有可能,这个大事件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件,只是时间跨度太大了,时间会磨灭掉很多东西:“我不相信一个人时隔千年还能够重新复活。” 阿普宗申没有回答,也没有表示强迫我必须相信,他闭着眼睛,好像进入了沉沉的睡梦中。我坐在旁边,弄的很尴尬。 “你......”过了有好几分钟,阿普宗申才重新开口:“你可相信轮回......” “或许相信吧,很多事容不得人不信,因为有事实摆在面前。” “不,你相信的,只是一个人的轮回,前世,今生,来世,那是小轮回,我说的,是大轮回,天地之间的轮回。一千两百三十四年,天地之间,就有一个大轮回,这一次的轮回,快要到来了。” 阿普宗申口中的大轮回,我第一次听说。一千两百多年一个轮回,轮回的到底是什么? 他说起这个,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以前听人提及过的一个现象。根据历史学家和气象学家的联合研究,世界的气候,每过一千两百年左右,会有一个更迭,寒冷和温暖相互更迭。就是因为气候的来回更迭,所以,在唐朝中叶之前,黄河流域气候温暖,是中国丝绸的重要产地。唐朝中叶之后,气候发生了变化,又加之战乱,衣冠南渡,长江以南成为了农作物和丝绸的新产地。 气候的冷暖变化,仿佛就容纳在阿普宗申说的一千两百三十四年的天地轮回中。 陡然之间,我明白了阿普宗申所说的大轮回所表达的意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上一次的天地大轮回,就发生在古象雄灭亡以及消失的时候,古象雄消失,是在公元8世纪中叶到末期,按照这个时间去推算,一千两百三十四年,果然马上就要到了。 “上一次的大轮回,发生在象雄灭国时期,是不是?”我感觉阿普宗申还是挺好说话的,至少比陆放顶他们强得多,所以就问他,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你说的没有错,上一次的大轮回,就是那时发生的。” “能告诉我吗?天地大轮回到来的时候,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大轮回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没有任何人能预测,到底会发生什么。”阿普宗申睁开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就像一个人,不会知道自己的死期什么时候来临,在没有死去之前,他每日每夜都要忐忑不安。” 阿普宗申的话,其实说的很明白了,如同上一次大轮回来临,象雄将要消失的时候。可能所有的象雄都不会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祖地和国家,一夜之间就在这个世界上完全蒸发了。 我也不知道阿普宗申怎么说着天天,又突然把话题引到了我闻所未闻的大轮回上。大轮回这个理论和说法,我不敢全信,因为没有任何根据,但我也不敢一点不信,大事件本身就很诡异,对于那些没有根据的事,不能一概而论。 对于我来说,大轮回这个概念是很新奇,或者说很恐怖,但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不是大轮回,而是大鹏银城的那口圣井。种种迹象已经表明,那口圣井不只是一口水井那么简单。 我在犹豫,因为我不知道找阿普宗申询问圣井的事,会不会遭到他的敌视和猜忌,毕竟他是圣井的守护者。 同时,我心底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圣井是在大鹏银城中的,在古象雄消失的时候,大鹏银城这座古老又辉煌的城市,也荡然无存了,起码古城主体已经无迹可寻。整个古城都不复存在,那口圣井,怎么可能还留在原地?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终于下定决心,找阿普宗申问问。对于圣井,阿普宗申是最有权威的,如果不询问他,可能再在这儿找上三年五年,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你是圣井的守护者,你沉睡的时候,一直都在圣井旁边?” “没错。” “那口圣井,是不是......是不是距离这里不远?”我小心翼翼的继续问道,因为阿普宗申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如果圣井离我们营地很远,他在苏醒之后不可能及时来到营地,由此推断,圣井很可能就在营地附近。 “没错。”阿普宗申出奇的痛快,痛快的让我意想不到,几乎没有什么迟滞,直接就承认了。 我身上的贱毛病又开始发作,我问他什么事,他不说,我觉得很难受,但是人家直言不讳的回答了,我心里又会犯嘀咕,觉得会不会有诈。 “那个......”我心想着反正已经聊到这儿了,不如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诉求一股脑的说出来:“那口圣井在什么地方,能带我去看看吗?我听说,那是一口可以治病的井,我很好奇。” “那口井,已经干涸了。”阿普宗申说道:“我还没有沉睡的时候,它就干涸了。” “井都干涸了,那还守着它干嘛?还有,象雄消失的时候,这口井为什么没有消失?” “这口井,任何时候都不会消失的,因为,它是天地的中心,我要守护它,谁都不能靠近。” 阿普宗申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尴尬的讪笑了一声。他说明白了,谁都不能靠近圣井,那我肯定也不能。 “你想去看看圣井?” “心里好奇,想去看看,长长见识。”我一听阿普宗申的话里好像还有回旋的余地,赶忙就跟他解释:“我不会乱动东西,而且我的嘴严,看到了什么,一辈子都会烂在自己肚子里,绝对不去外传。” 阿普宗申闭上了眼睛,又好像陷入了沉沉的熟睡,这一次,我没有催他,就坐在旁边很耐心的等。 过了几分钟,他睁开了眼睛:“我可以带你去圣井。” “谢谢!”一种难言的惊喜充斥在我心头,我真没聊到阿普宗申这么好说话。 不过,这阵惊喜刚涌上来,我一下子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阿普宗申靠着永生青铜,一直从象雄时代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守护圣井。我跟他第一次见面,他竟然答应带我去找圣井,这种信任,是不是有点太出人意料,也有点太吊诡了?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成么?”我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的,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圣井......” “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圣井。”阿普宗申知道我要问什么,好像也知道我心里的疑惑,打断我的话,说道:“只有你,是个例外。” 第三百二十五章两个月的约定 http://.biquxs.info/

“为什么我是个例外?” “你身上,有大觉的气息。”阿普宗申那双小小的眼睛,如同两束光线,投射到了我身上:“否则,我不会告诉你这么多。” “我身上有大觉的气息?”我第一反应就是阿普宗申肯定搞错了,然而,再转念一想,这么重要的事,阿普宗申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如此儿戏。 这个时候,我感觉脖子上戴着的那枚半月天珠,好像轻轻的跳动了一下。当时刚刚在帐篷里见到阿普宗申,就是这枚天珠剧烈的跳动,才让我躲过了丧失神智的危险。我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多,却只有这枚天珠的来历,至今还是个不解之谜。我根本不相信人从娘胎里生出来的时候就带着什么东西,这枚天珠,一定不是这么来的。 “大觉的气息,从何而来?”我轻轻把脖子上的半月天珠取了出来,黑黝黝的天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点乌光。 当阿普宗申看到这枚天珠的时候,立刻翻身坐起,恭敬的行五体投地的大礼,搞的我手足无措。不过我心里明白,他的恭敬,不是对我,而是对这枚来历不明的半月天珠。他的举动告诉我,他认得这枚天珠,不仅认得,而且天珠的气息已经烙印在了他的心中,永远不会忘记。 “大觉的圣物。”阿普宗申就趴在地上,微微的抬起头,说道:“这是大觉的圣物......” “实话实说。”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把实话跟阿普宗申说明,虽然我很想找到圣井,可是话不说清楚,总是不妥:“这枚天珠,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无需知道,它既然在你手中,那就是你的。” 这枚半月天珠的历史,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天珠是班达家族的祖先传下来的,千百年来,一直都在班达家族内保存。从班达家族历代担任古象雄的大觉之后,天珠就由每一代的大觉所佩戴。 可以说,这枚天珠是某种象征,象征着大觉的尊崇,也象征着班达家族久远的历史。在古象雄还没有消失的时候,信徒看到这枚天珠,等同于看到大觉本人。 我暗自咋舌,这枚半月天珠,大有来头。与此同时,心中的疑云一个劲儿的上下翻滚,我很纳闷,这枚天珠,怎么可能流落到了内地? 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个无名氏,那个把大千世界的秘密泄露给陆放顶以及我父亲还有赵三元的无名氏。 这枚半月天珠,一定也是无名氏带过来的。 我在思索,阿普宗申在仔细的讲述这枚天珠。阿普宗申最后一次见到这枚天珠,还是在班达察多的父亲悄悄潜回大鹏银城的时候。那位化身为猴子的大觉,在家族内的名字叫做班达贡中。他曾经和阿普宗申说过,这枚象征着大觉的半月天珠,以后不管在谁的手里,那都是神明的旨意,不可违背的旨意。 阿普宗申只知道半月天珠的来历,但是天珠是怎么从遥远的高原流入内地的,他并不清楚。 “你隐藏的很深啊。”我愈发的感觉阿普宗申的城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肤浅,他对半月天珠的气息很敏感,可能刚刚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来了,只不过在场的人很多,阿普宗申一直没有点破:“你早就知道,这枚半月天珠在我身上,是不是?” “我能感应天珠的气息,只是,除此之外,你身上还有大觉的气息。”阿普宗申说道:“还有。” “我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大觉的气息,开玩笑吧。” 阿普宗申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已经告诉我,他没开玩笑。阿普宗申跟随大觉多年,深受大觉信任。象雄的大觉都不是普通人,阿普宗申不大可能感应错误。 “我确实有点迷糊了......” “班达贡中大觉的气息,我永生铭记。” 我的脑袋在轰鸣,班达贡中是末代大觉班达察多的父亲,算起来,他应该是古象雄倒数第二位大觉,化身猴子,最后远走他乡。我不知道他的气息从何而来,这件事肯定跟无名氏扯不上关系,见过无名氏的人至少有十几个,无名氏是个正常人,不是猴子。 很快,我就放弃了思考。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没有来由,也没有证据的事儿,真的思索起来,把脑袋想破也想不出答案,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有的事,时间太久了,我也不愿意刨根问底,我现在只想看看圣井。” “六十天以后。”阿普宗申想了一下:“六十天。” “六十天......”我一脑门子黑线,在这种地方呆六十天,难度很大。但主动权在阿普宗申手里,而且,他把时间推迟到六十天之后,一定有他的道理。 阿普宗申说,明天这个时候,他会离开这儿,六十天之后,他必然会回到营地。这六十天时间里,我可以在这里等,也可以先回去。我想来想去,心里还是惦记着张莫莫他们,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趁着这个机会,我可以回华阳一趟。 阿普宗申让我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呆的时间不短了,营地里那些守夜的人对阿普宗申还是不怎么放心,一直朝这边观望。我瞅了个机会,溜回帐篷。 第二天我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营地里的人出去了一半儿,我看见天天今天没有外出,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帐篷外面发呆。 其实,我知道,她肯定也知道,她要找的人多半是找不到了。只是她有一种固执的倔强,心里清楚,却仍然不肯对现实低头。 我没有再劝她,有时候,一个人一心想要做什么事情,别人的劝阻是没用的,尤其是那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人,唯一的办法,只能让他撞到南墙上,才会醒悟。 “你打算要离开这里了吗?”天天似乎有一种很强的预感,她没有回头,坐在原地说道:“你不想再去找你要找的东西?” “大概是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内地处理一些事情。有的东西,可能一天两天找不到,这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你缺乏勇气。”天天回过头的时候,脸色憔悴的一塌糊涂:“今天不成功了,还有明天,明天不成功,还有后天,坚持下去,总是有希望的,可是一旦放弃,那就完全失去了希望。” “可我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短板的。” “你知道吗,我喜欢石头。”天天随手指了指:“就是这些石头,不知道多少年了,任凭风吹日晒,任凭大风大雨,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它们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曾改变过。” 我无言以对,天天的固执,超乎我的想象,我说服不了她。 营地里的生活非常枯燥,阿普宗申还呆在原来的地方,营地的人始终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长寿跑去和阿普宗申聊天,阿普宗申不是不信任长寿,只不过不该说的,一句都不会说。 到了傍晚,外出的人照例一无所获的回来了,我和长寿商量了一下,阿普宗申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中间两个月的时间,我得回华阳。 “你不再寻找圣井了?” “两个月以后,会再回来。”我暂时不能把自己和阿普宗申的约定说出来,阿普宗申也说过,那口圣井除了我之外,不允许再有任何人靠近,包括长寿在内。 长寿去跟阿普宗申道别,聊了半个小时,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阿普宗申离开了。看着他雄浑如山的身躯渐渐走远,我也回到帐篷,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装整理整理。 东西还没有收拾完,陡然间就听到一声隐隐约约的怒吼,从很远的地方随风飘了过来。我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不是阿普宗申的吼叫,但声音一传到这边,我立刻紧张了,嗖的钻出了帐篷。 长寿的反应也很快,两个人风驰电掣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越过一片几十米宽的起伏地段,我一眼就看到月光下,有两道身影纠缠在了一起。其中一个明显是阿普宗申,另一道身影很瘦,分辨不出是谁。 那道很瘦的身影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觉,我之前就猜测过,杀掉病人的凶手,还有唤醒阿普宗申的人,估计并未走远。现在,对方果然出现了,那道瘦瘦的身影,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唤醒阿普宗申的人,甚至,凶手和唤醒者,同为一人。 我和长寿跑的飞快,瞬息间就冲到了跟前。地上全都是血,阿普宗申身上裹着的那一大块帆布,被血浸透了一半儿。我看见他的腹部有一道很深很长的伤口,皮开肉绽,不仅血流如注,连肠子都露了出来。 这种伤势放到一般人身上,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但阿普宗申像是一头发怒的大象,死死的缠着那道瘦瘦的身影。 长寿一冲过去,立刻给阿普宗申帮忙。长寿的身手相当不错,而且精悍灵活,然而,那道看着干干瘦瘦的身影,身手也好的出奇,面对长寿和阿普宗申的夹击,竟然游刃有余。 第三百二十六章现形 http://.biquxs.info/

那道瘦瘦的身影重伤了阿普宗申,而且到现在还隐然占据着上风。我这点本事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却又不能坐视不理。我找了个机会,从旁边绕了过去,天女散花还在身上,但三个人斗来斗去的搅成一团,没办法开枪。我只能拿着一把匕首,伺机而动。 阿普宗申显然急躁了,等我又噔噔的绕了半圈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枚鬼吞钉。这枚鬼吞钉,足以证明,眼前这道瘦瘦的身影,就是杀了病人的凶手。 所幸的是,阿普宗申的力气非常大,即便在重伤之余,凶手也没能把鬼吞钉结结实实的按在他的额头。这个凶手不仅神出鬼没,而且出手非常狠,要人的命,还要封死他们的意识。 我感觉,绝不能放这个凶手离开,如果留下他,以后不知道还要发生多少惨剧。 我是这么想的,可完全掺和不到他们争斗的圈子里。凶手有一把刀子,不大,却异常的锋利,长寿脸上被划了一刀,血流了一脸。 这时候,我看见天天队伍里的人过来了六七个,这些人一来,我心里就松了些。只要再坚持两三分钟,等那六七个人到跟前,凶手再厉害,也逃不掉的。 凶手显然也看到了那帮人,想要暂时脱身,长寿把他死死的拖住。长寿不是凶手的对手,阿普宗申也不要命一般的在地上滚动。 天天那边的人越来越近,凶手的确不简单,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保持着镇定,非常沉稳。阿普宗申和长寿都受了伤,被凶手逼退了几步。 我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凶手把阿普宗申和长寿逼退的间隙,在凶手背后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唰的拿出了天女散花,抬手就扣住扳机。 手指扣动扳机,只需要半秒钟,在枪口对准凶手后背的时候,凶手似乎有了感应,顿时回过身。月光下,我的眼睛好像花了一下,凶手的身影如同一道流光,直接闪到了面前。 嘭!!! 我一扣扳机,枪口立刻爆发出一团火光,还有沉闷的轰鸣。天女散花在近距离一打就是一大片,我本来以为,这一枪绝对能把凶手轰成马蜂窝,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凶手竟然躲了过去。不仅躲了过去,在我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时,凶手一把就抓住了我握枪的手。 我觉得手腕仿佛被一把铁钳子给夹住了,挣扎不动,手里的枪应声落地。我还是不死心,另一只手拿着刀,对准凶手就捅了过去。 这一刀距离凶手的胸口还有二十厘米的时候,堪堪的停住了,因为凶手手中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经贴到了我的脖子上。刀锋的森森寒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一动都不敢乱动,对方的手只要一挥,我的脖子就会被割断。这种感觉很不好,仿佛自己的命在一根线上悬着。 凶手的脸被一块黑布遮挡,我看不清楚,长寿和阿普宗申回过神,想过来救我,可是一看架在我脖子上的刀,两个人都不敢动了。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从我开枪再到脖子被刀架着,不过短短的半分钟,天天手下的人正在越过那片几十米宽的起伏地,凶手显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慢慢收回了架在我脖子上的刀,估计是想抽身后退。 在他收回刀子的同时,我手里的刀还停在原位。凶手如果这时候逃掉了,我们这一大帮人就等于陷入了一场噩梦,谁都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什么时候突然报仇。我的脑子好像很清醒,却又好像很糊涂,几乎连想都没想,一刀就捅了出去。 我和凶手的距离很近,而且,他可能没想到我会动手。这一刀正捅在他的后腰上,刀子捅进去了三四厘米,就捅不动了,可能是顶住了骨头。 凶手猛的侧过脸,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很犀利,让我的心一阵乱跳,我想抽回刀,可刀子却好像卡在了骨头中间。 电光火石的一瞬,凶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我没有反抗的余地,掰着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动。 这一来一去,又拖延了一小会儿,天天的人到了十米左右的地方,凶手可能知道自己无法顺利的脱身了,直接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到了后头。 “别!别!”长寿看见天天那帮人手里的猎枪,马上冲过去挡住对方:“不要开枪!” 凶手挟持着我,一点点的后退,对面那些人投鼠忌器,都不敢跟的太紧。凶手拖着我越退越快,从营地这里退了至少有一公里远,那帮人还在紧追不舍。 最后,我们退到了那条横贯东西的裂谷附近,凶手对这条裂谷好像比较熟悉,找到了一条进入裂谷深处的路。一追到这儿,天天的人就迟疑了,裂谷下面地势比较复杂,如果冒然尾随,进入裂谷的底部,就会非常危险。 凶手硬拖着我,从这条路连滚带爬的落到了裂谷的底部,等到了底部之后,还能听见上面的人堵着路口,在商量要不要跟下来。 一进入裂谷的底部,凶手就带着我穿梭在一条一条狭窄的缝隙之中。裂谷下面如同迷宫,到处都是蛛网一般的裂缝,就这样穿梭了片刻,我直接晕头转向,已经分辨不出现在的方向。 在几条裂缝交汇的地方,凶手停下了脚步。他的衣服上都是血,后腰的伤口可能不算致命,但必须得处理一下。 当凶手松开我,转手去摸自己的伤口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抬手一抓,直接把他脸上那块蒙着的黑布给抓掉了。 缝隙之间光线昏暗,只有一缕微弱的月光顽强的透射下来。可是,我还是能看的很清楚,在凶手脸上的黑布被抓掉的时候,一张消瘦,又布满了皱纹的脸,顿时出现在面前。 是他!果然是他! 在我看到凶手的真面目时,病人遗留的那一点线索,随之浮出脑海。 苏! 面前这个看上去老迈又消瘦的人,就是当时把我从大通排挤走的苏世仁。我的猜测没错,病人遗留下来的那个苏字,所指的就是苏世仁。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琢磨不透,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病人肯定知道追杀他的是苏世仁,也知道自己很可能逃避不掉,所以匆忙留下了一点线索。那个苏字,是病人在暗示我,杀他的,是苏世仁。 如果这条线索是这样的话,那么病人千里迢迢跑到仁昂来,想要亲口告诉我的事情,又会是什么? 我觉得,苏世仁可能会因为被我拆穿了真面目而恼怒,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看了我一眼,竟然一个字都没说。 我心里,有一股恨意,虽然苏世仁没有杀我,可我还是恨。只要看见他,我就能想起当时看到病人尸体时的心情。 可以说,病人死的很惨,人被杀了,意识也被鬼吞钉抹杀的一干二净。对于那些学了迁识之类秘术的人来说,这种死法,和千刀万剐一样。 苏世仁还是没有回答我,慢慢的从身上拿了一点药粉,拍到了后腰的伤口上。他应该很有经验,随身携带的药粉非常管用,在拍上药粉之后,后腰那么深的伤口,随即就止血了。 虽然他不说话,可我能猜得出来,杀了病人的是他,唤醒阿普宗申的人,肯定也是他。他想借阿普宗申的手去屠戮天天的队伍,在发现失算了之后,阿普宗申这个人就没用了,甚至还是一个隐患,苏世仁就毫不犹豫的把目标对准了阿普宗申。 第三百二十七章无奈的撤离 http://.biquxs.info/

我猜透了苏世仁的目的,却不知道他的动机。他为什么要杀了病人,要杀掉天天队伍的人,还要杀了阿普宗申。 我心里的恨意难以形容,死死的盯着苏世仁,那把天女散花丢了,匕首也丢了,尽管恨他,可是暂时又奈何不了他。 事到如今,我总算是弄清楚了,这个苏世仁深藏不漏,隐藏的比任何人都要深。只不过,隐忍到了这时候,苏世仁也忍不住了。 “走。”苏世仁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后腰上的伤口,低声说道:“现在跟我走。”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我不由自主的朝后面退了两步:“他招惹你了?他已经洗手退出了,你还不放过他!?” 苏世仁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了一丝黯然,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依然保持着沉默。不过,他肯定知道我说的人是病人。 苏世仁的沉默,等于百分之百验证了我的推测,病人就是他杀掉的。 我在寻找机会,寻找能把苏世仁击倒的机会。苏世仁的来历,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参与这件事已经很久了,至少是跟陆放顶一辈的人,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陆放顶一直都在这条路上奔波,苏世仁却销声匿迹。 然而,不管他是什么来历,这个人如果活下去,他肯定还会给我以及跟大事件有关的人带来很大的麻烦。 过了好一会儿,苏世仁微微的抬起头,他眼睛里的那一丝黯然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苦涩。 “你以为,杀了他,我不难过?”苏世仁的嗓子不仅苍老,而且沙哑,他仿佛是触动到了内心深处的一块伤疤:“我比你更难过。” “别装了!”我顺手从身后的石壁上扣下一块松动的石头,用力朝苏世仁扔了过去。丢出石头的同时,我转身就跑。 我觉得自己连进攻带逃跑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迟滞,却还是低估了苏世仁。这个老家伙的反应能力还有动作比年轻人都快,双方距离那么近,他一闪身就躲过了丢过去的石头,身子宛若一道飞驰的光,在岩石的缝隙中一闪,已经到了我身后。 我感觉衣领被苏世仁给抓到了,用力朝前一挣。 嗡!!! 就在这个时候,从曲折的岩石缝隙外面,陡然传来了一阵金属被敲响的沉闷的声音。这道声音带着一股穿透一切的魔力,我的脑壳仿佛一下子崩裂了,甚至连大脑都要从颅腔里跳脱出来。 这是永生青铜碰撞的声音,我前后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肯定不会听错。但是此时此刻迸发出的青铜的碰撞声,比半截狗脖子上的两块青铜碰撞时产生的震动强烈的多。我算是对这样的声音有一定的免疫力,可一听见这时候的震动声,整个人都蔫了。 我的状况不好,苏世仁也够呛,青铜声明显让他的动作一顿,我趁势朝前猛的一扑,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嗡!!! 青铜声连绵不绝,仿佛一片惊涛骇浪,一股一股的涌入了岩石的缝隙中,有限的空间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震动,我感觉自己的心随着这声音被震成了碎片。身后的苏世仁脚步一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我趴在地上,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不过,我心底还保持着一定的清醒,我知道,肯定是阿普宗申赶到了,他头上那顶怪模怪样的头盔,绝对是永生青铜铸造的。阿普宗申敲响了头盔,青铜声一阵接着一阵,让苏世仁喘不过气。 苏世仁取舍果断,他很明白,自己已经不占任何优势了,阿普宗申一追过来,长寿和天天手下的人肯定相隔不远,那帮人不仅数量多,手里还有猎枪。苏世仁毫不犹豫,双手一撑地面,猫着腰朝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一头扎进缝隙中,电光火石的一瞬,整个人已经不见了。 “长寿!!!长寿!!!”我晕头转向的大喊起来,给长寿他们指明位置。 两三分钟之后,阿普宗申赶到了,一把就把我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他……他朝那边跑……跑了……”我觉得自己连眼珠子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勉强伸手朝后一指:“那边……” 阿普宗申没有答话,把我朝后面拖了拖,又过了三四分钟,长寿和三个人尾随而来。 长寿看了看我,又朝岩石的缝隙里看了看,他知道苏世仁一定是顺着岩石缝隙朝深处跑了,拔腿就要追。 阿普宗申拽住长寿,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又低低的说了几句。长寿对阿普宗申很信任,一看见对方阻拦,立刻停下了脚步。 “不能去追了。”长寿轻轻拍拍我的脸:“阿普宗申说,那个人很厉害,我们再追下去,凶多吉少。” 我的意识模模糊糊的,不过长寿的话,我还能听到。我心里感觉愤怒,又很无奈,苏世仁逃走了,死亡的阴影还会继续笼罩我们。 一帮人从原路回到了地面,营地里的所有人已经陆续赶到,在裂谷的边缘到处寻找。阿普宗申头上那顶头盔所散发的青铜声强劲有力,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恢复了一点。 “你怎么了?”天天也跟着后续队伍来到了这儿,看见我趴在长寿背上,失去了行动能力,赶忙过来问:“受伤了?” “没有……”我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回营地吧……收拾一下……我们必须要转移个地方……” 所有人马上回到了营地,风卷残云一般的把营地收拾了一番,然后开着全部车辆,连夜转移到了十几公里之外。 苏世仁是冲着阿普宗申来的,没有伤到别的人。我很佩服阿普宗申,伤的这么重,还是那么顽强,等到转移了营地以后,阿普宗申就要走了。我和长寿劝他,至少得休养一段时间。但阿普宗申不肯。 “他说,时间可能已经不够了。”长寿翻译着阿普宗申的话:“他得去办一件事,一刻也不能再耽误。” 我没有再阻拦,我能察觉到,阿普宗申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他要去做的事,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在这个大事件里,人的生命,就像一粒灰尘一样微不足道,只要一阵风吹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阿普宗申走了,我去和天天谈了谈,仁昂这个地方,现在已经非常危险。我对苏世仁并不了解,然而,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是一个比赵三元,陆放顶更强力也更可怕的人。如果他盯死了天天的队伍,那么这支队伍肯定会有人会死。 “离开吧,回内地去,这里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劝道:“杀人凶手今天只是一个人露面,就把这么一帮人弄的鸡飞狗跳,要是他还有两三个得力的帮手,咱们是斗不过他的。” “可我还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人。”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队伍里的人想想,他们千里奔波,只是为了挣点钱,你能看着他们无辜的死在这儿吗?” 天天咬了咬嘴唇,我看得出来,她很不甘心,很不想离开。但她的心底是善良的,她不忍心拖累队伍里的人,无缘无故在这儿丢命。 我们简单的休息了一下,队伍里的人严防死守,打算熬到天亮就走。晚上车队赶路,目标太明显,会被发现。 苏世仁应该也在刚才的争斗中受到了些许打击,一直到天亮,营地四周都很平静。天亮之后,队伍出发了。 我很担心在离开仁昂的途中会遭到苏世仁的纠缠,不过还好,车队行驶了三四十公里,平安无事。随着地势的变化,车队行进的速度也快了一点,中间换人开车,队伍没做任何停留,一口气从仁昂赶到了卡曲。 到了卡曲,我们应该是安全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卡曲不是什么大地方,不过比起荒凉的仁昂,已经算是人间天堂了。队伍里的人吃过饭之后,在旅馆后面的小院里喝酒。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拿着自己的手机,却不敢拨打电话。 我有一种预感,一直都有,就从这次来到仁昂,老王和张莫莫他们先后死去的时候,这种预感就已经出现。我感觉他们这一次的死亡,和前几次不一样。前几次,他们可以死而复生,这一次,我心里没底。 我很想给他们打电话,可是我不敢,我害怕听到的是电话关机,或者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因为他们死去已经有段时间了,如果到现在,他们的手机无法联系上,那就说明,这一次的情况,和我猜测的差不多。 我就好像一个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一把牌上的赌徒,牌已经开了,可我却不敢看。 我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很多人都以为,死亡,可能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但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会知道,失去比死亡更难忍。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该面对的,是躲不过去的。过了好半天,我鼓起勇气,拨打了张莫莫的电话。 号码拨出去的同时,我的额头好像一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第三百二十八章闲逛的收获 http://.biquxs.info/

拨打张莫莫的电话之后,那短短的半秒钟,就像半个世纪,我的心已经上下起伏了不知道多少次。 短暂的忐忑和紧张之后,电话竟然通了。这一瞬间,我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拿着电话的手不自觉的发抖。 “你回来了。” “还......还没有......”我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张莫莫的声音,心里顿时说不出的踏实,这种感觉跟坐过山车一样。 但是,在意外的惊喜中,我发现张莫莫很平静,平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的预感很不好,不过奇迹还是出现了,她既然死而复生,那么老王和宁小猫肯定也都没事。张莫莫估计还是躲不过死而复生的后遗症,她遗忘了死亡前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没事就好,我还在卡曲,惦记你们,所以提前打个电话问一问。”我回过神,接着说道:“明天就会回华阳,路途顺利的话,很快就能见到你们了。老王和小猫都还好吧?你们是不是在一起?” “他们都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等我们见面以后再说吧。”我笑了笑:“这一次情况有点坎坷,不过有惊无险,至少咱们都安然无恙。” “不。”张莫莫在电话那边说道:“并不是有惊无险,有惊有险。”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张莫莫沉默了一分钟,然后慢慢说道:“我和老王,小猫,都死了,在你眼皮子底下死去的,不是吗?” “你?”我一下子愣住了,哑口无言,我万万没有想到,张莫莫竟然还记得他们死去时的情景。这很让我意外,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三个人死而复生之后,就会选择性的丢失一段记忆。 “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替我们保守这些秘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们死去了不止一次了,不仅在仁昂,还有胡杨河故道,还有旦猛盆地。”张莫莫仿佛一下子把过去选择性忘记的那些回忆全部都回想了起来:“我们三个人,都死了不止一次,每一次死去,都还可以死而复生。” 我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张莫莫他们三个人回忆起这些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很多事实都证明,我走的这条路,似乎离终点越来越近。 “这一次,我们三个人都得到了耳朵,左耳。”张莫莫知道我可能一头雾水,接着解释道:“左耳识藏,通过耳朵,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都想起什么了?”张莫莫的话立刻让我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我早就怀疑过,张莫莫,老王,宁小猫他们三个人都有很特殊的经历,这些经历,正常人连想都想不到。可以说,这三个人身上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否则,不会死了一次又一次。 芸芸众生,何止亿万,这些事偏偏发生在他们三个人身上,那就说明,他们三个人有和正常人不一样之处,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找到关键点,也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究竟有什么地方跟别人不同。 而现在,张莫莫竟然自己想起了一些事情,这再好不过了。 “等你回来,我们再说吧。” “好,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我和张莫莫又说了几句,挂掉了电话。我感觉,张莫莫回想起来的丢失的记忆,或许非常重要,可能是关键的线索。如果知道这些线索,再进行整理推敲,那么大事件的端倪,估计能够再浮出一些。 张莫莫他们平安无事,我最大的一块心病总算是消除了,心情也轻松了一点。挂掉电话不久,长寿过来邀请我出去走走。他已经在这条路线上来回了几趟,对卡曲比较熟。 我们两个人出了旅馆,一边走,一边聊一些事情。 “晚饭吃饱了么?”长寿朝前面指了指:“那边的几个小店卖的东西味道不错,很地道,没吃饱的话可以去尝尝。”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有点饿了。”因为我始终惦记着张莫莫,这两天没吃好饭,现在打了电话,心情放松了,感觉胃口一下子好了起来。 我们两个人朝着小店走过去,那种小店都是临街的店面,糌粑刚做好不久,还是热的。 离小店还有七八米远的时候,从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嗖的溜出来一个人。这个人鬼鬼祟祟,贴着墙根一直走到小店跟前,二话不说,抓起两块糌粑,闷着头就一通猛跑。 这人只顾着低头跑,根本没看到我和长寿,和一头牛一样,闷着头撞了过来。估计是跑的太猛了,从我身边冲过去的时候,这人脚下一歪,跌跌撞撞的歪倒在地。 这个人摔倒之后,翻身爬起来就要接着跑。长寿拍了我一下,冲我努了努嘴,然后一步挡在这个人身前,抬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领。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在小店抢了两块糌粑的人,竟然是赵三元。 赵三元非常狼狈,头发乱糟糟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污垢,脸已经脏的有点分辨不清楚长相了。他的眼镜儿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眼镜儿一丢,视力就下降很多,一边挣扎,一边眯着眼睛使劲的看我和长寿。 小店的老板追了出来,骂骂咧咧的,估计被赵三元抢过好几次。每次丢的东西都不多,也就是些食物,可是搞的人很烦。老板一跑过来,卷着袖子就要动手,我拦住了他,替赵三元付了钱。 “他应该是疯了。”长寿抓着不断挣扎的赵三元,小声对我说:“他的额头有鬼吞钉的痕迹,不过钉子没有全钉进去。” 赵三元是因为追赶长寿,才从内地跑到卡曲的。我上次路过卡曲,赵三元正忙着围捕长寿。长寿很机敏,从赵三元手里逃掉以后,就去了卡曲。长寿离开卡曲时,赵三元并没有什么意外。对赵三元下手的,另有其人。 一听长寿说起鬼吞钉,我马上想到了苏世仁。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是苏世仁对赵三元下死手,可是联想前后,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这个苏世仁,到底要干什么?他好像要把参与这个大事件的人全都赶尽杀绝。 我突然觉的,深藏不漏的苏世仁,是这个大事件里最可怕的一个人。之前不管有多少人呢参与了大事件,不管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都没有逃过苏世仁的算计。苏世仁仿佛早就撒下了一张大网,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显山不漏水,但是在关键时刻,他就要收网,把网里的猎物一网打尽。 我估计,苏世仁和赵三元之间,一定爆发过一场很激烈的争斗。苏世仁很厉害,可赵三元也不是吃素的,斗到最后,赵三元是落败了,可是在神智已经不清醒的情况下,还是捡了一条命。 “他肯定疯了。”长寿抓着赵三元不丢手,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回头对我说:“可能从上一次他抓我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留在卡曲没有离开。” 看着疯子一样的赵三元,我很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赵三元参与这个大事件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肯定知道很多内情,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得想办法从他嘴里再掏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只不过对于一个疯子来说,用正常的手段撬不开他的嘴,我一下子想起了花二姑。 “把他带走吧。”我和长寿一块儿,一左一右的架着赵三元:“我得想办法再套问他一些情况。” 我和长寿没再闲逛,带着赵三元回到了旅馆。赵三元估计饿的够呛,否则也不会晕头晕脑的在街上抢人家的东西吃。长寿让旅馆的老板去厨房弄了一点剩饭,端给赵三元。赵三元已经成这模样了,对我们还很戒备,抢过碗里的饭,蹲到墙角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还不断的翻着眼睛偷看我们。 吃完这些剩饭,赵三元继续蹲在墙角,用手指在地上胡乱的划拉。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心里很感慨。 人这一辈子,起起落落,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强如赵三元,还是逃避不开命运。 过了一会儿,赵三元蜷曲在墙角睡着了,我和长寿轮流看着他。 “我当时被他追的够呛,心想着以后有机会,要跟他算算这笔账,现在看起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长寿看着赵三元,可能跟我一样,感慨万千。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的队伍就出发了,沿途路程顺利。期间我又打过张莫莫的电话,但是关机了。 我们再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几天之后回到了华阳。天天的情绪还是不怎么好,说话有气无力,她暂时带着自己的人去新城。我和长寿把赵三元弄回公司,原四海他们看见我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忙着要给我接风洗尘。我觉得时间很紧,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赵三元给弄到花二姑那里去。 我让长寿在公司休息休息,自己开车带着赵三元去找花二姑。车子开到老城区就特别堵,尤其是经过一些学校的时候,堵的十几分钟走不出去十米远。 赵三元闲着没事,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胡乱扒拉,盯着我丢在那儿的一包烟。我把烟拆开了,给了他一支,然后替他点燃。我和这家伙一直都不对付,不过,现在他都变成这样了,要是再跟他计较,没什么意思。 我朝前面看了看,一条路几乎被接学生的家长给堵死了,短时间内可能过不去。 “这得堵到什么时候......”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 “再堵的路,迟早也会通的。”赵三元叼着烟,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看过来,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赵三元的眼神在这一刻完全变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再次吃亏 http://.biquxs.info/

赵三元的眼神,在一瞬间变的镇定而且清澈,再也看不出丝毫的混乱与茫然。 我的头皮顿时就麻了,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恐惧,赵三元的本事,我有所目睹,现在跟他呆在一辆车子里,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在装疯! 我的肠子都悔青了,赵三元不仅骗过了我,而且还骗过了经验比我丰富的长寿。他根本没有疯,一直都是清醒的。我在这上面已经吃过亏,但始终不长记性。 现在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我的眼神来回的晃动,看看赵三元,又看看车窗外面涌动的人流,这时候如果冒险拉开车门钻出去,混到人群里,赵三元应该拿我没办法,毕竟光天化日,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只要能脱身,我这辆破车不要也罢。赵三元在卡曲的时候,曾经跟我聊过,可是我不能完全信任他,我感觉这货只要有机会,就可能把我给扣起来。 我做好了打算,暗中吸了口气:“说起来,你也是新城古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装疯卖傻,有意思么?” “有意思,很有意思。”赵三元把车窗放下来一点,又把烟头丢了出去:“如果不这么装,我早就死了。你觉得,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保住自己的命更有意思的?” “谁在你额头上留了个印儿,是鬼吞钉的印儿?”我看着赵三元,他的额头上至今还留着一个小小的伤疤,就是鬼吞钉的痕迹,我只想先分散他的注意力。 “知道的不少,还懂得鬼吞钉。”赵三元的视力是真的不太好,眼镜儿一丢,看人就一直眯着眼睛:“我说了,你信么?” “我......”我楞了一下,指着赵三元那边的车窗:“那人是谁?”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一把就拉开了车门,身子一弓,想要钻出去。按我想的,我这么一使诈,正常人第一个反应肯定是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扭头去看,那样我就能利用这短短的一瞬,先从车里冲出来。可是我没想到,赵三元连头都没回,一把抓住了我的一条胳膊。 “没必要这样。”他摇了摇头:“现在你不是我的敌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上次我们在卡曲的时候,不是已经和解了。” 我很无奈,也很尴尬,就好像一个小孩子的把戏被大人轻易的拆穿了,搞的一点面子都没有。赵三元既然已经有了防备,我再想逃出去,几乎没有可能。所以,我悻悻的带上车门,叹了口气。 “你想怎么样?” “等这条路不堵了,帮我先找个眼镜儿店,我得买眼镜儿。” 我们等了至少半个小时,等到放学的高峰期过去之后,才从这条路走出来。我专门找了个比较繁华的地段,那儿有个很大的眼镜店。 赵三元在店里挑了副现成的眼镜,还是我付的钱。等回到车里,赵三元戴上眼镜,这一瞬间,他身上好像又恢复了那种镇定,气场似乎也强了一些。 “再找个饭店吧,好点儿的饭店,一边吃一边聊。”赵三元慢慢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一路上,多谢你们照顾,但是饮食让我很不习惯,我需要调整一下。” 我只能又把他带到一个饭店,找了包间,赵三元一点都不客气,拿着菜谱,把跟海鲜沾边的菜一溜烟的点了下来,还开了瓶好酒。 “你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这一顿饭大几千,你以为我是开银行的?” “饭钱,将来加倍归还。” “饭钱就算了。”我摆了摆手,问赵三元:“你在卡曲是怎么回事?” 赵三元的嘴巴肯定也是很严的,不过这一次,他很痛快,我一问,他直接就说了。 当时,他在卡曲追捕长寿,长寿对卡曲的地势很熟,赵三元他们找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长寿。赵三元有点发火,手下的人也不敢出声,他们一直在卡曲找到了第二天天亮。 天亮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卡曲,赵三元没找到长寿,转过来又去找我,也没有找到。他的人还散布在卡曲周围,查找长寿的下落。赵三元不知道长寿到底还在不在卡曲,就打算再滞留一天。 结果,就是滞留的这一天,出了事。 他们白忙活了一天,赵三元打算第二天就带人走的。然而,当天晚上,有人盯上了赵三元还有他手下的人。 赵三元差点就被鬼吞钉给封住意识,拼死逃了出来。但他知道,对方不会就这么放过他,还会全力找他。 这时候,就到了双方斗智斗勇的关头了。赵三元心里明白,硬拼是拼不过对方的,所以,他故意装疯,就是想借此逃过一命。一个人如果疯了,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也就没有再杀他的必要。 赵三元一疯,情况竟然开始好转,那些追捕他的人好像不见了。但赵三元猜测,这只是对方的一种试探,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疯了。赵三元隐隐约约感觉到,总是有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注视着他。 赵三元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无法确定,那个对他下手的人是不是还在卡曲。呆在这个地方,一直让他心神不宁,命好像在一根线上悬着,那根线随时都会崩断。 赵三元等于被困在了卡曲,他的手下全都音讯全无,按照赵三元判断,那些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他在卡曲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想办法逃离过,只是赵三元发现,离开卡曲的几个必经之路,都不怎么安全。他不敢冒险,如果冒险失败,自己就死定了。 关键时刻,我们又回到了卡曲,赵三元一发现我,立刻想到了借我脱身。我和长寿再加上天天的队伍,人数很多,赵三元只有混到我们的队伍里,才有可能平安的离开卡曲。 我喝了口酒,心里很不忿,赵三元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把我的脾气秉性给摸透了,他知道我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在卡曲对你下手的人,是谁?”我已经知道,想要杀赵三元的肯定是苏世仁,但我不说透,装着一无所知,我就是想看看赵三元怎么回答,看看他会不会说实话。 “那个人,你肯定也认识,他姓苏,叫苏世仁。”赵三元也喝了口酒,说道:“当时就是他把你给挤出大通的。” “是他?”我继续装着很吃惊的样子,表示自己完全没想到苏世仁那个干干瘦瘦的老头儿会出手去对付赵三元。 “是他。”赵三元一提起苏世仁,似乎就有种难言的恨意,暗暗的咬着牙,说:“我不招惹他,他来招惹我。我跟你说,这个姓苏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怎么奇怪?” “他没有来历,没有过去。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这个人好像是从地底下突然钻出来的。” 我对苏世仁的来历其实也很关注,赵三元提起苏世仁的时候,我就听的非常认真。 赵三元当年跟陆放顶争雄的时候,其实有一段时间占据着稳稳的上风,毕竟陆放顶起家晚一些,根子没有赵三元那么深。那段日子里,陆放顶几乎要被赵三元打垮了,赵三元感觉,自己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把陆放顶连根拔起。那些年,古行里的这种争斗其实非常残酷,放到现在,当年的那种残酷,是无法想象的。 就在陆放顶已经穷途末路的时候,苏世仁突然就冒出来了。就跟赵三元所说的一样,苏世仁仿佛是从地底下突然钻出来的,古行里从来没有这一号儿人物。苏世仁一出现,立刻给了赵三元一个下马威,陆放顶趁机缓过来劲,重新整顿人马,跟赵三元继续斗了下去。 赵三元很恼火,也很吃惊,苏世仁绝对不是那种碌碌无名的人,赵三元想方设法的去摸苏世仁的家底,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但苏世仁这个人,仿佛是从异次元里闯过来的,他没有过去,没有任何户籍档案,也没有任何的个人信息。 第三百三十章一封信 http://.biquxs.info/

关于苏世仁的传闻有很多,赵三元曾经费了很大的力气,去调查苏世仁的来历。他感觉苏世仁绝对不会是个无名之辈,但查来查去,得到的信息杂乱而且没有根据,谁都不能确定,苏世仁到底是从哪来的。 就是因为苏世仁在暗地里帮助陆放顶,才让陆放顶绝地翻盘。赵三元没有一点办法。很长一段时间里,赵三元恨透了苏世仁,那种痛恨,甚至超过了对陆放顶的恨意。赵三元又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想要报复苏世仁。然而这个时候,苏世仁突然不见了,消失的非常彻底,不管怎么找,怎么查,都查不出他的半点下落。 赵三元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上次被挤出大通,我还专门找到七叔问了问。七叔说的很干脆,他说苏世仁是陆放顶背后的老板,大通其实是苏世仁的产业,陆放顶只是一个管理者,替苏世仁看家守业的。一直到现在,赵三元说起关于苏世仁的往事时,我才感觉,七叔没有撒谎。 去年开始,消失了很久很久的苏世仁突然又出现了,而且是以大通真正的龙头的身份出现的,这引起了赵三元的些许恐慌。不过,苏世仁出现之后,并没有针对赵三元。赵三元在新城那边早就站稳了脚,而且到了这个年代,什么事情已经不是靠打打杀杀去解决的,所以苏世仁不招惹赵三元,赵三元也就没再去报仇。 但赵三元没有想到,苏世仁不招惹他,只是暂时的。这次在卡曲,赵三元差点就死在苏世仁手里。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问道:“继续去找苏世仁,找他报仇?” “还报什么仇。”赵三元摇了摇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找他报了仇,就能保住我的命?” “你背后的人脸,也不打算管了?” “我想明白了,这次算是捡了一条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还不会马上就死,慢慢的再想办法,这条路不好走,我认了。” 赵三元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经过卡曲这件事,让赵三元产生了畏惧和退缩。他这个人说起来比陆放顶圆滑一些,或者说,明智一些。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他就会及时的放弃,避免陷入无法回旋的不测之地。 “你还打算继续走下去?”赵三元看看我,问:“是不是打算继续下去?” “我和你不一样,你有退路,我没有退路可走。我就算想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也不可能的。”我觉得自己很无奈,现在这件事关系到的不仅是我,还有我的朋友,我的同伴,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讲,我都没有抽身退出的可能。 “你要是能找到化解人脸的办法,记得通知我一声,什么代价我都肯付。”赵三元和我商量道:“我在古行干了这么多年,钱我有的是,你开个价就行,我没二话。” 这顿饭吃完,最起码可以保证赵三元不会再从中捣乱了。从饭店离开的时候,赵三元打算回新城了。从卡曲回来,他身无分文,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也丢的一干二净,他找我要了二百块钱呢路费,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就走了。 我回到公司,长寿正在值班室里睡觉。我又给张莫莫打了电话,可电话依然是在关机状态。我接着拨打了老王和宁小猫的手机,结果一样,他们三个人的手机全部关机了。 这是个很反常的现象,让我的心又开始来回的波动。我觉得自己一分钟也等不住了,叫原四海开车带着我跑到了张莫莫家里。 张莫莫家,我之前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我在门外敲了好一会儿门,但是没有人开。我蹲下身子,想从门缝里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开灯。 从门缝望进去,看不到一丝光亮,张莫莫应该是不在家。我更感觉不踏实,在卡曲的时候已经和张莫莫联系过了,说好了在华阳见面,我了解张莫莫,如果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情况,她不会失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时,我和他们三个人联系,基本都是通过手机,现在手机打不通,人也不在家,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门缝下面,好像塞着一个信封,信封只露出了细细的一条边儿,不仔细看就看不到。 我把信封慢慢的抽了出来,信封上没有字迹,不过,里面装着一张叠起来的纸。 这是一封信,一打开,我就看到了张莫莫的笔迹。 “你一定会找到这封信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告诉你,你可以放心,不用牵挂我们,我们三个人都很好,很安全。你大概会觉得奇怪,我们三个人同时失联了,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我必须要这么做。我们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不要找我们,你找不到,而且,现在也没有寻找我们的必要。你还有你要做的事情,你该去把这些事情做好。我们还会见面的,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这一切,不过,等到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什么都不用说,你自然会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以这种方式离开你,但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你要保重,因为你所承担的重任,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我希望你好好的,平安无事,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我记得。有一点点想你,你信吗?好吧,说实话,很想你。” 信的内容就这么多,一会儿就看完了。张莫莫并没有把她和老王宁小猫离开的原因说清楚,不过,以她的行事风格,还有这封信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点点滴滴,我觉得,她离开是被迫的,必须要这么做。 我有些失落,也有些怅然,不过,看到这封信,至少能知道,张莫莫他们三个人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我把信装起来,转身下楼。在电梯间里,我突然感觉到,他们三个人,或许都想起了以前一直被遗忘的某段记忆,这段记忆里面包含着无法言喻的经历和秘密。 原四海把我带回公司,我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等再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基本就恢复了。 我还记得和阿普宗申的两个月的约定,但是这两个月期间,我不知道该去做点什么。趁着这段空闲时间,我把自己搜集来的所有文字性的资料都拿给长寿去解读。很多文字都是象雄祭文,长寿无法直接把这些祭文翻译过来,需要耗时耗力的推敲,再根据旁支线索来推测祭文的含义。 用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长寿大概把祭文翻译了一下。这些祭文,不管出土于何处,但通过解读,我们发现大部分的祭文都是由象雄末代大觉班达察多留下的。因为这种祭文用来祭天,不会让别的人看到,所以,祭文的内容大半都是书写者内心的真实写照。 通过这些祭文,可以看得出来,班达察多是抱着一种忏悔和赎罪的心理,向上天和神明祈祷的。他在竭尽全力的弥补自己的父亲所犯下的过错。 我想,班达察多的父亲,也就是变成猴子的班达贡中有什么过错?他只是强迫象雄人迁徙祖地,背井离乡,而且他的命令还没有贯彻下去,就被迫离开了象雄。这是失误,可失误并未变成现实。 由此可见,班达贡中一定还做过别的事,他的过失,是在别的事情上。但祭文里没有显露出班达贡中究竟做了些什么。 “如果能把所有的天命铜牌收集起来,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线索。”长寿也感觉很遗憾,线索的解读被中断了。 “很困难,暂时就不要考虑这些了。”我摇了摇头,这些文字资料的搜集过程很漫长,而且很复杂,基本上都是歪打误撞找到的,要是专门去搜集天命铜牌,估计没个三五年时间是搜集不完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回到华阳已经十天了。地中海知道我回华阳,专门联系了一下,说过几天忙完了到这边来看我。这货确实很仗义,在我离开华阳的这段时间里,他帮了公司不少忙。 “天天是不是在新城?” “应该在吧,上个星期还见过一次,让我帮忙拉了单生意。”地中海在电话那边笑了,笑的有点贱:“你们发展的怎么样?有没有请我喝喜酒的可能?” 我们俩调侃了几句,挂掉了电话。我一个人瞎胡琢磨着,同时又有点隐隐的担忧,说实话,我真的挺害怕天天从华阳的电视塔跳下来,她那样的人,绝对不是只说说而已。 这边正在胡思乱想,电话嗡的又响了起来,我拿起来看了看,竟然是徐娘娘打来的电话。我很纳闷,徐娘娘现在在新城那边混的不如以前了,他平时特别小心,必须跟我联系的时候,也只是找个公用电话打过来,很少会用自己的手机来电。 “老徐,很久不见了。”我想了想,按下了接听键,徐娘娘再怎么说也帮过我不少忙,我对他很客气:“最近还好吗?” “最近,就那样吧。” 我们俩聊了几句闲话,我听得出来,徐娘娘的口气蔫不拉几的,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对他多少有些了解,我觉得,他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说。 “老徐,是不是有啥事,咱们这关系,有事你直说就行了。” “是有那么点事。”徐娘娘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接着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三爷死了。” “谁死了?赵三元?”我吃了一惊:“他怎么死的?” “我说了,你可别不信。”徐娘娘咂咂嘴:“自杀。” 第三百三十一章临终前的提示 http://.biquxs.info/

徐娘娘的话一说出来,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赵三元是什么样的人,我大概知道,他会自杀? “老徐,这事你不要开玩笑。” “我能拿这事开玩笑?”徐娘娘在电话那边喘了口气:“你要是不相信,这后面的话就没法说了,我就是怕你不信。” “我不是不信你,咱们都是老关系了,一块儿出生入死,我怎么会不信你,只是这事来的太突然了,我得消化消化。” “你慢慢消化,我把该说的都跟你说了。实话实说,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三爷托我给你带句话。” “老徐,那我也说句实话吧,你要说赵三元会自杀,我真的有点不信,他那个人,你比我更了解,无缘无故的,会自杀么?” “不是无缘无故。” 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赵三元和我一块儿回到内地,那天我们吃完饭之后,他立刻回了新城。赵三元应该没有跟我撒谎,他好像真的是想洗手退出了,至少不再掺和这个大事件,回新城以后就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 赵三元得力的手下,有两个去了卡曲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时候,徐娘娘的地位就凸显出来了,他毕竟跟着赵三元时间很长,门里门外的事情都很清楚,所以,赵三元把生意上的事重新交给了徐娘娘。 昨天傍晚的时候,赵三元让徐娘娘去一趟。徐娘娘到赵三元的家里,赵三元简单问了问生意,然后跟徐娘娘商量,他说想把自己的地盘压缩一下,有些生意能不做就不做了,名下两个店面如果可以盘出去,就尽早盘出去。 徐娘娘听了之后很吃惊,一般来说,只有准备彻底退出古行的人,才会收缩生意,盘出店面,慢慢的脱离出去。赵三元的岁数不算很大,徐娘娘没想到赵三元会突然萌生退意。 赵三元还没有交代完,家里来了客人,守门的伙计进来说了说,徐娘娘就又吃了一惊。来赵三元家里的客人,竟然是苏世仁。 “他回来了?”我脱口就问了一句。 “什么回来了?”徐娘娘可能不知道苏世仁去了仁昂的事情:“我不知道啊。” “没事,你接着说吧。” 苏世仁的突然到来让徐娘娘很紧张,他怎么说都算是赵三元的心腹,过去的事儿,多少知道一些。苏世仁,陆放顶,这都是赵三元的死敌。徐娘娘也没想到苏世仁会一个人大大咧咧的跑到赵三元家里来。 苏世仁过来了之后,倒是没有发生什么纠纷。赵三元让徐娘娘回避了一下,然后,他跟苏世仁密谈了能有半个小时左右。徐娘娘呆在外面的屋里,听不清楚他们具体谈了点什么。 半个小时以后,苏世仁走了。短短半个小时,赵三元的脸色就变的非常难看,徐娘娘问了几句,赵三元什么都不说。他让徐娘娘拿了一瓶酒,两个人脸对脸的喝了一顿,赵三元的情绪波动显然非常大。 等一瓶酒喝完,赵三元又跟徐娘娘交代了一些事情。在徐娘娘看来,这很像是赵三元在交代后事。 他让徐娘娘把能变卖的变卖出去,得到的钱交给赵三元的儿子。赵三元就一个儿子,在外地读书,赵三元虽然在古行混了大半辈子,但他从来不让自己的儿子接触古行。 “三爷的儿子很文气,学问也很大,读书读了很多年了,这是三爷的命。”徐娘娘说:“三爷名下的产业,凡是跟古行沾边的,都让我处理掉,剩下的地盘,让我去打理,能熬一天算一天,要是有一天真熬不下去了,就让我也撒手退出古行。” 徐娘娘虽然不太理解赵三元为什么这么做,但赵三元既然交代了,徐娘娘就一条一条的记了下来。 两个人一直说到凌晨一点钟,赵三元让徐娘娘还有三个在家里负责安全的伙计都走了。临走之前,赵三元好像还有什么要说,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徐娘娘走了之后,怎么想都觉得今天的事不怎么对劲,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又跑到赵三元那里,发现赵三元已经死了。 “割腕死的,到处都是血。”徐娘娘心有余悸:“把我给吓了一跳。” 徐娘娘说的这么详细,应该是不会撒谎。可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苏世仁去找赵三元密谈了一会儿,就能让赵三元心甘情愿的自己了断? 我敢肯定,赵三元心有不甘,没有任何人会无缘无故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老徐,你觉得,会不会是苏世仁后半夜去下的手?”我知道苏世仁想要杀了赵三元,赵三元看着像是自杀,但也不能排除苏世仁的嫌疑。 “我觉得没那个必要啊,真要是苏世仁下的手,他何必还要提前露一面,难道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下的手?这不是脱ku子放屁么?”徐娘娘在电话那边否定了我的想法:“不会是姓苏的。” 我陷入了沉思,如果赵三元真的是自杀,那么他的死,一定和苏世仁的密谈有关系。苏世仁到底说了什么? 我琢磨着,苏世仁应该和赵三元说了,背后那张人脸是无解的,而且会越来越痛苦,到最后,那张人脸将把人折磨的痛不欲生。 更关键的是,苏世仁肯定拿赵三元的儿子做文章了。赵三元自己死,等于拿自己的命换他儿子一条命。 苏世仁真的够狠。 “三爷托我给你带句话。” “你说。” “旦猛。” “没了?就这俩字?” “没了,三爷就是这么说的。”徐娘娘说道:“他怎么说,我怎么转述给你,至于具体什么意思,我真的不知道。” 赵三元说的旦猛,毫无疑问是旦猛盆地。他不会没有理由的留下这两个字,这可能是一种提示,也是指引。 赵三元果然不甘心,就算保不住自己的命了,临走之前也得给我留下点线索。只不过他不敢留的太多,太明显,否则,苏世仁不会放过他儿子。 “唉,有些话,怎么说呢,我原来对三爷有点不满,可现在......”徐娘娘在电话那边唏嘘感慨:“三爷对我还是很不错的,你可能不知道,先前你跟我偷偷联系,还有我在达亚那边帮着你脱身的事,三爷其实都清楚,只不过按下来没找我算账而已......三爷如今是不在了,他交代我的事儿,我得给他办妥。” “老徐,谢谢你了。” “客气啥,都是我该做的。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吧,我不问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事,能放手,你最好放手。不是我埋汰你,论心眼,论阅历,你不是三爷的对手,他都落个这样的下场,你......” “我自己会掂量的,老徐,还是那句话,谢谢你。” 徐娘娘又啰嗦了两句,就赶紧去忙了,赵三元一死,新城那边的古行估计要重新洗牌,徐娘娘且得忙活一阵子。 挂掉电话之后,我开始盘算,赵三元既然给我留下了相关的提示,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旦猛盆地,我已经去过了,如今还需要再去一次。 我马上给长寿打了电话,把大概的情况说了说。和阿普宗申的约定,还有四十多天的时间,应该够用。 事不宜迟,第二天,我和长寿就整理了些东西,又从原四海那里把穆强给调了过来,旦猛盆地有好长一段路无法通行机动车辆,去的人太少了不行。我们三个人下午的时候从华阳出发,按照之前走过的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的开往旦猛。 沿途没什么意外,很顺利的到达了旦猛的入口。这条路我记忆犹新,带着他们直接进去。赵三元留下的线索虽然笼统,但我已经有了目标,整个旦猛盆地在之前的探险中大概都走过了,现在唯独是那片深邃的深渊,对我来说是一片空白,如果要探索的话,那片深渊就是唯一的目标。 一想起旦猛盆地的那片深渊,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瞎子。瞎子一直都在看守深渊,后来陆放顶的人手紧了,不得不把瞎子给调出来。瞎子现在退出了这个大事件,但我还不敢肯定,那片深渊有没有别的人。 三个人进入盆地之后,沿着一条直线,直接朝那片深渊赶去。走在这条曾经走过的路上,触景生情,张莫莫,老王,宁小猫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 可以说,我们四个人的探索,就是从旦猛盆地开始的。这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但世事无常,再次来到这儿的时候,就只剩下我一个。 他们三个人,到底回忆起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躲避着我,他们现在究竟在哪儿? 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就走了神。长寿在旁边拍了拍我,我才反应过来。 旦猛盆地,还是弥漫着一股沉沉的死气,看不到一个人,所有的生机好像都断绝了。我带着他们俩,来到那片深渊附近。 深邃的深渊,完全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如果不亲自下去,就不可能知道,这片深渊里到底有什么,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沿着深渊的边缘慢慢的走着,还能看到固定在石头中的滑轮。借助滑轮,可以比较方便的出入深渊。 我们三个人在深渊边缘做好了准备工作,穆强想要抢在我前头下去探路,被我给拦住了。这片深渊,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我必须要亲自下去,亲眼看看。 第三百三十二章交谈声 http://.biquxs.info/

我顺着滑轮上的绳子,进入了深渊。下滑的非常顺利,我记得上一次就是落到深渊的半中腰时,遇见了瞎子,被迫返回。 我低头朝下面看了看,头上的矿灯映散发的光柱,仿佛在一片黑压压的云层之间透射出了一个洞。深渊很深,光线也很有限,我暂时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真正到达底部。 现在说不清楚这片深渊还有没有人在守护,我下落的很小心,不过,至少下去三十米之后,暂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深渊下是一片绝对的黑暗,死一般的沉寂时刻萦绕在心头,即便没有任何声音,还是让我心里感觉一个劲儿的发憷。 我暗中计算着下滑的高度,对讲机现在还有信号,可以和留在上面的长寿还有穆强取得联络。但是又往下滑了十米左右,信号好像受到了干扰,刺啦刺啦的听的不太清楚。我心里本来就怵得慌,等到信号受到干扰之后,下意识的感觉周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就这样又下坠了大概二十米左右,光线能明显照射到深渊的底部了。粗略的估计,深渊的深度,应该有六十米以上。六十米的深渊,看上去只是一个数字,但只有站在六十米高的楼顶朝下面看,才会知道这是个多么可怕的高度。 我在深渊的底部站稳,解掉腰带上的搭扣,深渊的底部崎岖不平,到处都是石头。可能是常年都不见一点阳光的原因,一落到底部,就有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温度也明显降低了好几度。 我试着跟上面的长寿联系了一下,对讲机的信号还是很差。按道理说,我们的对讲机信号覆盖范围有差不多两公里左右,相隔了几十米,信号是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差的,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这让我不太踏实,站在原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 深渊下面并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坦之地,造山运动在这里形成了高低不等的起伏,仿佛一条层层叠叠峰峦迭起的山脉群。这片深渊的面积,现在无从得知,但预感告诉我,肯定很大。我记得很清楚,上一次来到旦猛的时候,在这儿遭遇了陆放顶还有徐娘娘,我看着陆放顶进入深渊,然后至少过了六七个小时才从深渊下面返回。 在这里观察了好一会儿,我发现,如果往深处走的话,其实只有一条路。这条路隐匿在这片广阔的地下隆起带里,只要顺着朝前走就行了。我敢确定,不管陆放顶还是别的人,从上面下来之后,也只能走这一条路。 路非常曲折,不知道通往哪里,我慢慢的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观察,到处都是死一般的沉寂,但是走着走着,我仿佛听见了一阵声音。 那是人说话的声音,很轻,而且听着非常虚,就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一听到这些声音,我立刻紧张了,马上关掉了灯,心里和打鼓似的,咚咚的响个不停。这片深渊难道真的和我想的一样,还有人在看守? 声音特别的微弱,估计离这里很远,我祈祷着崎岖的道路能够遮挡住刚才的光线,不被对方察觉。我靠着身边的一块石头,屏气凝神的听,一动也不敢动。 就这样听了有两分钟,声音还是那么模糊,不过,经过两分钟的适应,我渐渐的分辨出来,这声音不是一个人发出的,至少有两三个人,他们估计是在相互交谈。说话的人有男有女,只是听不出来他们具体在谈什么。 对方应该没有发现我,否则的话,他们不会这样不加掩饰的交谈。我还是一动不动,倾听着连绵不断的声音。说实话,我很佩服在这里看守的人,如此黑暗阴森的环境,别说长年累月,估计把我放在这儿三天,我就得发疯。 长时间在这里的人,视力应该都出现了退化,他们的听觉很发达,我特别的小心,不发出任何声音。 又是几分钟过去,交谈的声音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陡然间,我的头皮麻了一下,因为我终于分辨出来,这阵轻微又复杂的声响里,好像夹杂着张莫莫的声音。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屏住呼吸又听了听,可依然无法确定,只是觉得很像。 这阵疑似张莫莫的声音让我很吃惊,同时又有些警觉,为了听的更清楚一点,我慢慢的贴着石头,朝前面走了几米远。几米远的距离根本不顶用,声音仍然模糊不清,我又朝前走了走,这么一来二去,直接走出去了能有二三十米远。 走到这里,总算是听的清楚了一点。那些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前后交谈了至少十几分钟,还是滔滔不绝。那阵像是张莫莫的声音,一个劲儿的朝耳朵里钻,我越听越觉得,这多半是她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儿?她和谁在一起? 这本来是个比较反常的现象,但我想了想,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张莫莫和老王他们只给我留了封信,就音讯全无,这说明张莫莫不想让我知道他们的下落,也不想让我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赵三元临死的时候留给我的这条信息,当然非常重要,我能得到这个信息,那么张莫莫也有可能得到。我就怀疑,她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抢先一步跑到旦猛来了。 眼前的路非常曲折,几乎走几米就要拐一个弯,为了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得不继续朝前走。随着路途的深入,我的耳朵大概已经完全适应了轻微的交谈声,我没有听错,那里面的确有张莫莫说话的声音。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交谈的声音既然能让我听见,那就说明他们离我肯定不算特别远,但一路走过来,我没有发现任何的光线。在这样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没有光源,人就和瞎子一样。他们难道不需要光源照明?就一直这样摸黑活动? 我跟着这阵声音一直走了很远,没有任何光线,只能靠摸索着前进。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声音消失了。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确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停了下来,自己琢磨了半天,这阵声音不怎么正常,如果是正常的交谈声,应该不会持续这么久,而且跟我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突然怀疑,这阵声音,是不是故意引着我朝前面走的?这声音要是诱饵,那么这个地方肯定隐伏的有人。 但这样想着也有点不靠谱,我既然深入了深渊,就是打算一探究竟的,哪怕没有这阵声音诱惑我,我还是要顺着这条路朝前面走。隐藏在深渊里的人,等于是多此一举了。 想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不过,这个情况是必须要弄个水落石出的。我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声音之后,把光源给打开了,没有光源根本走不远。 路还在延伸,依然曲曲折折,我倍加小心,在这条路上走了至少一个小时。对讲机已经没有任何信号了,这等于跟长寿他们断绝了一切联系,我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他们在上面发生什么事,相互之间不可能知道。 反正这里的情况让我充满了危机感,看着哪儿都觉得不怎么对劲。这个时候,那阵消失了一个小时的交谈声突然又钻入了耳廓。这一次我很机警,在声音传来的同时,立刻努力的分辨着它的具体来源。 分辨了两三分钟,我的头就大了,这阵声音飘忽不定,听着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但是又像是从左右两边传来的,完全摸不到源头。到了这时候,我敢肯定,这声音不会是正常的声音,它很可能是个诱饵。 我的腿好像在无声无息的打哆嗦,这要真的是个诱饵,或许就很麻烦了,设下诱饵的人知道我心理的弱点是什么,交谈声里夹杂着张莫莫的声音,就让我无法完全镇定下来。 我像是被卡在了这个地方,一下子不知道该朝前走还是该朝后退了。 我的脑子本来就乱,可是此时此刻,那阵一直特别模糊的交谈声,仿佛一瞬间清晰了许多,在交谈声清晰起来的刹那,张莫莫的声音,又如同一缕看不见的线,钻入了我的耳朵。 “他一定会来的......我了解他......他会来的......” 我只能听清楚这断断续续的两句话,我使劲的捏了捏自己的腿,感觉很疼,这就说明,我现在的意识很清醒,并没有出现幻觉。 那阵交谈声又变得嘈杂了一些,我再也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交谈的人似乎因为什么争执了起来,声音嘈杂了片刻,很快又归于平静,暂时捕捉不到声源了。 我觉得心里有点烦躁,这声音阴魂不散的在周围环绕,可偏偏就是找不到根源。我没打开矿灯,摸黑朝前面又走了走。小路拐了个弯儿,等到拐出这个弯以后,狭窄的道路豁然开朗,这条路,应该是走到头了。 在我拐过去的同时,大概五六十米外的地方,有一点点灯光映入了眼帘。漆黑一片的深渊深处,任何光亮都是很扎眼的目标,我停在原地看了看,我感觉,那好像是一点油灯的光。 第三百三十三章油灯和木屋 http://.biquxs.info/

走到这里,已经到达了深入深渊的位置,我没想到这里会有油灯一般的光亮。油灯的唯一作用就是照明,这儿果然有人。 但是,点亮油灯的人似乎一点都不避讳,我携带的光源是明显的目标,我看到那点点的灯光时,灯光的主人肯定也能看到我。对方没有熄灭灯火,对我视而不见。 越是这样,越是让我觉得有危险。我啪的关掉了光源,朝旁边闪了闪,躲在路口附近的石头后面,探出头朝那边观望着。 那条狭窄的小路就是到头了,空间变的比之前还要广阔,地势似乎平坦了一点,我观察了一会儿,想把那边看的更清楚些,可是距离实在太远,那一点一点萤火虫般的光亮根本无法照明。 我的光源刚才没有关掉的时候,大致记得这条路虽然到了尽头,但这片深渊还没有到尽头,还得再朝前走。 事有反常必为妖,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了油灯的光,怎么想都不对劲。我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向前。 在我不断的注视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时,那阵消失的谈话声,好像又响了起来。这个地方不比狭窄的小路,空旷的空间混淆了声音的来源,听着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的,根本就分辨不出,什么地方才是声音的源头。 四周空空荡荡,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远处的灯火在闪耀。这样的谈话声,几乎骚扰了我一路,我已经听的很适应了。这一次,我又听出来,这些谈话声里,有张莫莫的声音。 不仅有张莫莫的声音,我还能听出谈话声的男人,应该是老王。由此想来,谈话声中,肯定还有宁小猫。 我无法辨别,这样的声音究竟是怎么来的。听了大概有几分钟时间,声音好像朝着远处飘去了。 说来特别奇怪,在小路里面的时候,缥缈的声音距离不是很远,却听不清楚,现在地方大了,声音离的明显远了一截,可听起来却比刚才清亮的多。我能听出来,他们还在为一件事情争执。 “无论他找到这儿找不到这儿,谨记,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坚决不能说。”张莫莫的声音在杂乱的交谈中凸显了出来:“一定要记住。” 老王肯定在旁边搭腔了,只不过他的声音没有张莫莫那么清楚。尽管如此,我还是能听得出来,他们议论的人,就是我。 争执声在渐渐的飘远,我不由自主的迈动脚步跟了上去。到处都是一片漆黑,一走进这片广阔的空间,连个可以扶靠的地方都没有,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随着声音走去。 从我这儿到那片闪烁星火光点的地方,也就是几十米,在尾随着那阵声音前行的过程中,距离越来越近,我隐隐约约的看到,那一片点点的灯火,至少是十几盏油灯发出的光。空间里没有对流空气,灯火燃烧的很稳。灯火模糊的映照出了周围的情景,那边似乎有一片小房子。 房子的用处,是住人的,既然搭建了房子,就说明有人住。我第一次来到深渊的深处,从来没想过,在这儿还有人定居。 这样的情况,依然是比较反常的,我不能不戒备。只不过,那阵诡异的交谈声已经把我缠住了,这就说明,我进入深渊之后,就被人察觉,现在不管是进是退,都不可能摆脱对方的监视,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干脆点。 想到这儿,我索性就不躲了,甚至还把自己的灯给打开,径直的朝着那片亮灯的地方走过去。 距离又近了一些,我已经走到了那片小房子的边缘,一直都在耳边萦绕的模糊的交谈声,在此刻又一次消失殆尽。我慢慢的转头扫视了一遍,随着光线的照射,我看见这些小房子特别简陋,基本都是用那种拆掉的木头箱子搭建起来的,小屋很小,人钻进去连腰都直不起来。 一看见这个,我立刻想到了无名古城那些低矮到有点异常的房子。这样的房子,是用来住人的吗? 每一个小房子门口,都点着一盏油灯,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一个人。不过,我能判断出来,这儿肯定有人经常出没。这些油灯是用吃饭的饭碗装油,加灯芯弄出来的,过一段时间,就得往里面添油,这必须有专人负责。 简陋的小房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能感觉到,这些房子都不是空的,里面即便不住人,也肯定有东西。 我想看看,这些小房子里,到底有什么。 我在房子的边缘站了至少有十分钟左右,什么声响也听不见,反正自己已经暴露了,用不着躲躲闪闪的,我壮着胆子,抬腿就朝前走,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掏出来。我心里很明白,如果深渊里的人要对我下手,那么我根本走不到这儿,拿着武器防身也是多余。 我走到一间小房子跟前,房子没有窗户,就一个门。门被木板挡着,里面有什么,暂时看不到。这样的房子估计一脚就能踹散架,我靠近门边,想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先看一看。 咔.......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一间小屋,传来了咔咔的声响,尽管我已经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但突如其来的响声还是把我吓了一大跳,抬脚就朝后面退了好几步。 视线被木屋给挡住了,我看不到后面的情景,但根据声音分辨,应该是其中一间小屋的门被什么东西给触动了。紧跟着,我看见灯光在地面上折射出了一道弯腰驼背的影子。 那肯定是人的影子,有人从后面的小屋里走出来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心里想的好好的,可是真有人突然出现,我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屋的间隔很近,那道弯腰驼背的影子缓缓的移动了几步,影子的主人就从视线的死角走了出来。 这是个老头儿,腰身有些佝偻,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他靠着小屋,抬眼看了看我。这个人不面生,我以前见过,飞速的回忆了一下,我顿时就想起了他。 我们之前组织队伍行动,在没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沿途需要找地方休息,保证精神和体力的充沛。前后这么多次行动,涉足的旅馆酒店少说十几二十家。其中最破的一家,我记忆犹新。 那个旅馆几乎就是羊圈改建的,老板姓石,是个老头儿,平时不吭不哈的,很佛系的一个老板,从来不招揽生意,也不讨好顾客,爱来住就住,不来拉倒。他那个旅馆的房间,都和盘丝洞似的,我估计一辈子都忘不掉。 很多情况,都是始料不及的。这个姓石的老头儿,跟我只有一面之缘,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重新见面。 与此同时,我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大事件看似非常隐秘,但牵扯进去的人其实不少,很多人都隐藏的特别深,不是他们主动出现,我就不可能想到,这些主儿也是大事件里面的人。 石老头靠着旁边的小屋看了我几眼,咳嗽了两声,说道:“来了?” “刚来。”我暂时也看不出石老头是什么意思,他的言语很平静,就好像在自家那个破破烂烂的旅馆里跟刚到的客人打招呼。 “坐吧。”石老头走了几步,给我搬过来一个空木箱。我低头看了看,这样的木箱子原来是用来装罐头还有压缩干粮之类的东西的。 对方暂时没有流露意图,也没有流露出敌意,我就坐了下来。石老头自己也搬了个空箱子,坐到离我两米远的地方,掏出烟袋,凑着旁边的油灯点烟抽。 “你的旅馆,不开张了?” “开张啊。”石老头抽着烟,朝着周围简陋的小木屋指了指:“这不是旅馆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全都在这里 http://.biquxs.info/

石老头的话让我头皮一紧,忍不住又朝前面的那片小屋看了一眼。 石老头到底在干什么? “在这个地方开旅馆,有人来住么?” “有啊。”石老头磕掉烟袋里的烟灰,又咳咳的咳嗽了两声:“总有人来,不过老是那几个人。” “这样的房子,能住人么?”我看着石老头淡定自如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危险,胆子慢慢大了一些:“这房子比你旅馆的房子还要破。” “能。”石老头回头指指小房子门口的油灯,说:“这就是怕他们迷路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住在这儿的,都是些什么人?” “你想知道,自己看看不就行了,门又没有上锁。”石老头淡淡的笑了笑:“想看就看看。” 石老头这么痛快,反倒让我不知所措。要是他一个劲儿的藏着掖着,不让我看屋子里的东西,那么我肯定想方设法的也得溜过去观摩观摩,可人家主动邀请,我又不太好意思了。 “没事,看看吧。”石老头站起身,说道:“这也快到吃饭的时候了,远到是客,好的坏的,总得请你吃一顿饭,你慢慢看,我弄饭去。” 石老头转身到几米之外的一个小炉子旁边忙活,我看着他好像真的不管我了,让我自己大胆的看,到了这一步,好像不去观察一下屋子里的情况,就有点对不住石老头。 我一步一步走到了身前那座矮小的破木屋,木屋千疮百孔,门口的门板一拿就拿掉了。门板拿掉的时候,我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气味。 那不是臭味,但是非常独特,不怎么好闻。这种气味,好像不算陌生,我小的时候跑到山上的老村去玩,在那些足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房子里,就曾经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这是时间的味道。 小屋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一览无遗,在屋子里,用木板和拆散的纸箱铺了个地铺,地铺上面好像躺着一个人,不过被床单给盖住了。 床单盖的很严实,从头到脚盖的密不透风,我站在小屋的门口,看不到床单下面是什么人。 我回头看了看石老头,他正在用小炉子烧水做饭,石老头应该在这儿呆了一段时间了,轻车熟路。他的言谈举止都没有任何异样,可是看见床单把地铺上的人盖的那么严实,就算拿脚后跟想想也知道,那肯定不是活人。 我想看看,这张地铺上,究竟躺的是什么人。 石老头只顾着自己烧水做饭,也没理会我,我把杂念全都抛开了,走到地铺旁边,把床单掀开了一角。 床单下面,是一具白骨,我掀开床单的那一刻,恰好看见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这种东西,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然而,身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还是让我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慢慢的把床单全都拿开,下面的确是一具很完整的人的骨骼。这时候我才明白石老头的意思,这些低矮又简陋的小房子里,果然住的有人,只不过是死人。 床单下面的人腐烂的只剩下骨头,尽管骨骼完整,可是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不是专业的法医,看着这架骨骼,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楚。 我仔细的又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这架骨骼的左手腕上,绑着一根很细的白绳子,绳子末端吊着一个小标签。用光线照过去,我看见标签上写的是一个日期。 日期是去年的日期,年月日标注的很清楚。按照常理去推断,这个标签上的日期,应该是死者死亡的具体时间。 去年到现在,时间过去的并不久,尸体一定经过了处理,才会腐化的这么快。 对于这个标签,本来我还不是特别在意,可是仔细琢磨琢磨,我的脑袋就大了一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标签上标注的日期,好像是我们四个人组织队伍第二次来到旦猛盆地的日期。 想着想着,我的脑门就冒汗了。 “你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了一道很轻的声音,声音特别轻,可是落入耳中的时候,我立刻分辨出来,这是张莫莫的声音。 我醒悟了过来,这架已经白骨化的骨骼,是当时在旦猛盆地死掉的张莫莫。随着记忆的涌动,我又回想起来,张莫莫他们第二次在旦猛盆地遇难之后,我觉得不正常,暗中隐伏在尸体附近,然后悄悄的尾随前来搬运尸体的人,来到了这片深渊。 我亲眼看见,张莫莫和老王还有宁小猫的尸体被放到了深渊下面,我还想再到深渊下面看个究竟,不过中途遇到了瞎子,我只能被迫返回。 由此可见,张莫莫他们三个人的尸体,被送到深渊下面之后,就一直滞留在这儿。 此时,我终于明白了以前思维的一个误区。我一直都认为,张莫莫他们是死而复生,但既然复生了,尸体怎么还可能在这儿?基于这个现象,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他们不是死而复生,而是有人代替了他们的身份。 相同的相貌,相同的经历,相同的记忆,甚至相同的思维方式。我见过5,见过病人,所以,我对这个现象了解的更加透彻。不管是在旦猛盆地,还是胡杨河故道,或者仁昂,张莫莫他们三个人只要死去,就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出来,顶替他们的位置。 起死回生,肯定是不存在的,身份置换,才是更严谨,也更合理的推断。 看着眼前的骨架,我的视线有点模糊,甚至从狰狞可怖的骨架上,看到了张莫莫的脸。 我在床铺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用床单把骨架重新盖好,转身走出小屋。放眼望去,这一片小屋大概有十几座,我转身走到旁边的小屋跟前,准备拿掉门板。 “慢着点。”石老头蹲在炉子旁边,炖着一锅汤,头也不回的说道:“不要把门口的油灯给弄灭了。” “这油灯,有什么用吗?” “我不是告诉过你,油灯在这里亮着,住在这儿的人才不会迷失,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也不知道石老头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既然交代了,我就放慢了脚步,轻轻的走进小屋。 小屋里还是空空荡荡,只有木板和纸箱铺出来的地铺。地铺上有骨骼,同样被床单盖着。这具骨架看上去就比较大,应该是老王的尸体。 骨骼的左手腕,吊着一个小标签,上面是具体的日期。 我匆匆忙忙从这间小屋出去,又在别的屋子里来来回回的看了一圈。十几个小屋里,全都是这样的骨骼,老王他们三个人,死了不止一次,每一次,尸体都会被搬运到这里。 我的后脊梁突然有一点发冷,如果我的推断正确,死而复生其实只是一种替换的话,那么真正的张莫莫,老王,宁小猫,早已经死掉了。这里的十几具尸体,都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的尸体。 我有点迷茫,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人都死了,还专门在这里搭建小屋,把它们的骨骼保存起来,这是什么原因? “别站在那傻楞了。”石老头做好了饭,说道:“先过来吃饭吧。” 石老头用两个木头箱当桌子,端过来一碗汤,两个菜。这种地方是吃不到新鲜食物的,全都是罐头和压缩食品。 “喝酒不?” “随意。” “那就少来点吧。”石老头转身拿了一瓶酒:“这个鬼地方冷,又有点潮,来两口暖暖身子。” 菜端上来了,酒也倒上了,可是在这样的地方,再加上刚刚看到那些尸体后的不良情绪,我实在是吃不进去。石老头自己喝了一杯,又吃了点菜,看见我不动筷子,他就放下酒杯,对我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送行酒 http://.biquxs.info/

我有点诧异的看着对面的石老头,在我的印象里,不管是否跟我处在同一个阵营的人,每次遇到我提问,不是拒绝,就是遮遮掩掩,还没有人和石老头这样干脆痛快过。 “我是有点话想问,可是又不怎么该怎么问,问题实在是太多了。”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得有半年了。”石老头想了想,说道:“半年多一点,我害怕在这里呆着,把眼睛给弄瞎了,幸好有这些油灯,平时见个光亮,没事的时候自己跟自己说说话,倒也没啥。” “谁叫你来这儿的?叫你来这儿干什么?” “谁叫我来的,你应该能猜到,顶爷。” “你也认识他?”我开始从内心里佩服陆放顶了,石老头的破旅馆和华阳相隔上千公里,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地方,我完全没想到,陆放顶会安排石老头潜伏在破旅馆那边。如果不是石老头自己说出来,谁能猜到,他是陆放顶的人? “认识,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石老头喝着酒,说了点以前的事儿。 他和陆放顶的确是老相识,很早的时候,石老头到华阳谋生,认识了陆放顶。陆放顶看人的眼光比较准,他感觉石老头是个靠得住的人,所以就把他给拉到自己那边。石老头等于是陆放顶最早的伙计,跟他一块儿出道打地盘的。 过了大概有两年时间,石老头惹了祸,大祸,那事跟陆放顶没多大关系,是石老头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般人身上,遇见这样的情况,多半会避嫌,先把自己给择干净。这件事非常的麻烦,不仅要花很多钱,还会担很大的风险。 石老头没指望任何人帮自己,就打算听天由命了,但是陆放顶在这个关头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冒着风险给石老头平事。 事情最后算是勉强压了下去,但石老头不能再在华阳呆了,陆放顶托了别的关系,让他到大西北那边去谋生。石老头不善经营,做了几次生意全都失败了,期间是陆放顶一直在资助他。 反正,石老头的这二三十年,就是稀里糊涂过来的。岁数大了以后,石老头不打算再折腾了,自己弄了个破旅馆,吃住都在旅馆里,挣钱不挣钱的无所谓,只是求个安身之所。 可以说,石老头欠了陆放顶很大的人情。事实上,石老头不傻,他也知道,欠了人情,迟早得还的。这二十来年时间里,石老头时刻都在准备,准备偿还陆放顶的人情。可陆放顶好像真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人,从头到尾也没有跟石老头提过什么要求。 半年多以前,陆放顶突然就出现在了石老头的旅馆。这让石老头很意外,也很吃惊。因为当年他离开华阳的时候,陆放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是再次见面,陆放顶已经日暮西山,路都走不成了,是坐着轮椅让人推去的。 这一次相见,石老头终于等来了陆放顶让他偿还人情的时候了。 “顶爷让我到这里来,他说,时间不会特别长,短则一两年,多也不过三年,我就能走了。” “他说了没有,让你具体干点什么?” “守着这片深渊,看好这些房子。”石老头转头看了看那边小路的出口,又看了看一片低矮的小房子:“只要把这儿守好,就算完成任务了。顶爷吩咐,能过去的人,就让他过去,不能过去的,谁也过不去。” “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守着?能守得住吗?” “年轻人,不要小瞧一个老头儿。”石老头端起自己的杯子,看了我一眼:“我在这里,谁能过得去?” 这一瞬间,石老头的眼睛里面透射出一缕犀利的目光,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这个腰身佝偻的老头儿显然不是等闲之辈,这缕犀利的目光仿佛都能杀人。 “你来的时候,这些小房子已经在了?” “在,我就是要守住这些房子。房子里的那些尸骨,以后都有用的。” “有什么用?” 我就觉得这些尸骨被统一存放在这里,一定有原因。 “顶爷没有说,直说这些尸骨以后有用,让我好好看着。” 石老头难怪这么痛快,原来他知道的并不多,也不算是什么忌讳的事儿,才会这样大方的回答我的问题。 不过,我估摸着石老头也没撒谎,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独自在西北呆着,没有参与陆放顶的行动,现在是陆放顶真没什么可靠的人能用了,才招来了石老头。 细细的想想石老头的话,再联系实际情况,我突然觉得,石老头说的这些还是挺有含义的。尸体都烂的只剩骨头了,能有什么用?唯一的解释,这些人的意识还没有消失。 我以前和小毛讨论过相关的问题,意识是无形的,可以马上消散,也可以存在成百上千年。只不过普通人的意识不可能留存很久,据我所知,张莫莫,老王,宁小猫,他们三个人在这方面完全就是空白。 那么,他们的意识,只可能是在外力的影响下才保留下来的。我很想知道,究竟有什么外力在影响他们的意识,可是又不敢。这一切,都是陆放顶安排的,如果我冒然动手,万一造成了什么问题,可能就会产生连锁反应。 想来想去,只能作罢。大事件进行到了这一步,已经非常紧张了,虽然很多问题还深陷在一团一团的迷雾中,可我相信,我在慢慢的靠近事件的核心,绝对不能再出问题。 我不打算再问什么了,大事件的核心问题,石老头肯定不知道。 “前面的空间还大吗?还得走多远才能走到头?”我问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这个我说不清楚,我没有去过。”石老头表示,他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就一直守着这片小屋,从来没有远离过,更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不过,石老头提供了另外的一点信息,他在这里做看守,平时的日常所需都是陆放顶的人送来的,每次送很多东西。除此之外,陆放顶的人前段时间来过一次,他们带着三个装尸袋,朝着前面走了,去了有两个小时。 等这些人回来之后,就跟石老头说,让他出去透透风,见见阳光,老是在这种地方呆,人会压抑。石老头明白,这是对方想办法支走他。 石老头在这儿做事,完全是给陆放顶面子,所以他也不计较那么多,跑到深渊上面,来回转悠了有两三个小时。这两三个小时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并不知情。 石老头所说的,一定是张莫莫和老王他们在仁昂那边遇险之后的事,瞎子带着人,把张莫莫他们的尸体给搬走了,搬走以后直接送到了这儿。 他们带着尸体走向了深渊的前方,前方有什么,石老头就不清楚了,他从来不多问自己不该问的事。 “我想到前面看看,行吗?” “想去的话,就去吧。”石老头又端起了酒杯:“喝了这杯,给你送行。” 我跟石老头碰了下杯子,把酒喝完。这顿饭吃到这儿,已经该结束了,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这儿离开。 朝前走了有二三十米远,我发现脚下的这条路应该经常有人通行,空间虽然宽阔了,但路依稀可辨,只要顺着路走,估计就不会有错。 我不由自主回头看了看那片灯火点点的地方,石老头还在那里收拾碗筷,想想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心里就在犯嘀咕。 喝了这杯,给你送行...... 第三百三十六章隐藏者 http://.biquxs.info/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回想石老头的这句话,我就觉得很不舒服。可是走到现在,已经距离深渊的尽头不远了,我不可能退回去。 石老头是什么人,我不了解,不过,陆放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把石老头安排在这儿,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石老头这样的人,应该不会随便跟我开玩笑,也不会信口开河。 想了很久,我又回头看了看,石老头好像收拾完了碗筷,正坐在那里抽烟。旱烟袋一明一灭,似乎还能看到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 就值当石老头随口说了句胡话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转过头,不再往回看,迈开脚步朝前面走去。脚下的路算是比较平坦,偶尔能看到遗留在地上的烟头。和我想的一样,在此之前,陆放顶还有他手下的人,不止一次的出入过这里。 就这样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温度仿佛又低了一些,而且空气湿度明显升高。根据我的经验,附近应该有地下水系,暂时还不清楚是暗河还是地下湖。 果然,最多十分钟之后,我听到一阵缓缓的水流声,地势有一点变化,脚下的岩石像一块巨大的虎皮蛋糕,崩裂着一条一条深浅不一的裂痕,一片水流从这里流过,水流很缓,但是不清澈,像是非常稀薄的牛奶,泛着一点淡淡的乳白色。 水是从东朝西流动的,我在旁边试了试,水比较浅,还不到膝盖。但是水下千沟万壑的裂痕就无法观察到了,我慢慢的走了几步,脚下本来踩实了,一用力,却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猛的晃了一下,让我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水里。 矿灯的光线透射性很强,穿过淡淡的乳白色的水,能看到刚才脚踩的地方,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我抽出一根小撬杠,在水下扒拉了一阵,根据触感,我觉得下面好像是一只铁笼子。 铁笼子.......我想到了当时和小毛在塔儿湖地下探索的时候,也在这种缓慢又不太深的水流下发现过很多铁笼子。那些铁笼子,应该是象雄人举行某种活动或者祭祀的时候用的,笼子里都是猴子。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事后就猜测,那种铁笼子里所装的猴子,可能是一种很残忍的活祭。祭祀结束以后,铁笼子直接被放在水里,当做垫脚石用了。 我解下腰带上的搭扣,把钩子挂到笼子上,然后用力朝上拉。笼子在水下被卡的很死,又是拖又是撬,费了半天力气,才把笼子弄松动。 笼子特别沉,我想把它完全提出水面估计会很吃力。借助水的浮力,笼子被我提出来了一小半,在笼子出水的那一刻,我看的很仔细。 笼子里面,果然有一团仿佛被浸泡了成百上千年的皮毛。一看到这团烂糟糟的皮毛,和包裹在其中的骨头,我想印证的答案已经得到印证。 这种铁笼子,是象雄人的遗物,在若干年以前,他们肯定也在这儿活动过,举行过原始隆重又带着血腥气息的活祭。 这些笼子,连同里面的猴子,最后都被沉入水中,铺平了这片沟壑起伏的水域。 陆放顶死守着这片深渊,看来并不是没有道理,这儿有象雄人遗留的痕迹。而且,我马上察觉出来,这片深渊,和塔儿湖,无名古城,以及胡杨河故道都不太一样,那些地方都曾经是象雄人活动过的地方,但陆放顶就守着这儿,说明这个地方,与众不同。 我朝前看了看,前面的一切,都还笼罩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 但我相信,在那边暂时还看不透的黑暗里,一定有我想知道的某个答案。 我打起精神,继续朝前走。陆放顶的人在这儿通行了不止一次,肯定有一条可以平稳通过的路。我一边走一边摸索,最后走过了这片横亘在面前的水域。 越过这里之后,地势又变的崎岖不平,起伏特别大,而且地势是隐然朝下面倾斜的,坡度大概有二三十度的样子。一百来米之后,坡度陡然加大,走在上面有点刹不住脚。 这片坡度很陡的坡面有三十米左右,当我走到这片坡面的底部,一种让我感觉极度惊恐,又很熟悉的气息,一下子从面前弥漫出来,就仿佛一片潮水,波涛汹涌。 这样的气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只要有一丝一毫,就会被我敏锐的捕捉到。 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好像朝前多走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的气息,和我当初在塔儿湖地下空间感应的气息,一般无二。 大门,到处都是大门的空间!尽管我还没有看到一扇大门,但仅凭这股气息,我就可以确定,这片深渊的尽头,是一个布满了大门的空间。 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唰的冒出了一个念头,进,或退? 我就仿佛站在了一片云岚雾霭中,前面是什么,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一步迈出去,或许会掉落万丈深渊,或许会有所收获。 我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冒险的人,可是卷入这个大事件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有什么样的付出,才会有什么样的收获。套用一句很俗的话,舍不得孩子,就套不着狼。 感应着这股让人每一个毛孔都丝丝冒寒气的气息,我突然又想起了包为公。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曾经带着我在塔儿湖地下空间的一扇大门进出过。他能进去,又能出来,就说明大门里面,并不是完全不可涉足的禁地。 拼了!!! 我一下子下定了决心,不亲自去看一看,有的真相,或许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把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归置了一遍,给养什么的,我带的不多,但支撑一个星期是绝对没问题的。 等准备好了之后,我坚定的迈出了一步。万事开头难,最难的,其实就是这第一步,第一步只要迈出去,后面就会容易很多。 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最多十米左右,坡度又变大了,这道大概三十米长的坡面还没有走到头,我的心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在光线的照射下,我能看到紧连坡面尽头的地方,耸立着一道一道大门。雄浑厚重的大门,仿佛一座一座连绵起伏的山,每一扇门,都在时间中沉淀了许久许久。 我没有猜错,这果然是一片布满了大门的空间。视线可及的地方,到处都是大门,一眼望不到头,数量难以估算。 身在此处,就如同置身在了浩瀚的宇宙中,一扇门,就是一颗星辰。 我的手有点发抖,脚也发软了,尽管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一想到即将亲自走进大门,我还是有一种赌徒等待开牌时的心情。 我从这道坡面走到了底,坡面的底部和布满大门的空间是相连的,站在坡面尽头,距离眼前最近的大门,可能只有二十米都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我猛然停下了脚步。可能是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大门上面,所以忽略了其它的情况。在我将要朝前面继续迈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就在左前方不足三米远的地方,蹲着一个人! 这个人完全融入了黑暗里,就和一块黑煤掉进了墨水里一样,掉进去就找不到了。这个人隐藏的很好,我一直走到离他这么近的地方,才突然发现这人的存在。 我发现了对方,对方肯定早就发现了我,光线照射到这个人身上的时候,对方竟然一动不动,抬眼看着我。 在我看清楚这个人的脸庞的时候,脑袋上就好像套了一个金箍,脑浆似乎都在颅腔里泛起了涟漪。 第三百三十七章袋子 http://.biquxs.info/

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是个岁数很大的老太婆,穿着一身碎花布的薄棉袄,花白的头发稀疏又凌乱。在光线的照射下,老太婆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应该是对光线不怎么敏。感,她的一双眼睛,已经非常浑浊了,我估摸着,她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认得这个老太婆,一看见她,我就想起了家乡的小村子。可以说,我和这个老太婆认识的很早,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老太婆姓吴,以前住在我们村子里,没有正式职业,也不会种地,早年靠给四邻八村的人接生养家糊口。我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就是请她来接生的。 我记得很清楚,我现在脖子上佩戴的半月天珠,就是吴奶奶当时专门跑到七孔桥市场交给我的。她说过,这枚天珠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攥在我的手心里。 在我看到吴奶奶。的一瞬间,感觉非常意外,她含辛茹苦把自己孩子拉扯大,孩子在城里混的有出息了,就让吴奶奶搬到城里去过几天清闲日子。她本来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 不过,我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和我们村子里的瞎子一家一样,吴奶奶也是受陆放顶所托,跑到这儿来的。 我更加佩服陆放顶了,可能在很早以前,陆放顶就开始摆放棋子,有些棋子当时看着没多大用处,但到了关键时刻,棋子就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那个石老头,嘴巴真的特别严,不该他说的话,一句都不会说,跟我说的全都是能说的话。吴奶奶呆在这儿,石老头不可能不知道,可从头到尾,石老头没泄露半句风声。 “吴奶奶?” “娃儿。”吴奶奶。的眼睛虽然看着很浑浊,不过眼神儿还好,早就认出了我,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 正常情况下,吴奶奶在这种地方见到我,应该是会吃惊的,可她的表情这么正常,这么平静,就说明她知道我会来。估计,陆放顶跟她交代过。 “吴奶奶。”我蹲到吴奶奶身前,把光线挪开了一点,其实我们之间心知肚明,有些话就不用说了,我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吴奶奶,你守在这儿干什么?” “有点东西,我得看着。”吴奶奶不知道在这块石头上坐了有多久,她虽然一动不动,不过,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的眼神立刻就在周围扫视了起来。 这么一看,我发现吴奶奶身后有一大团东西,那好像是个特别大的袋子。 “你在这里,就是看着那个袋子的?” “是啊,这个大袋子。”吴奶奶慢慢的转过身,伸手在袋子上轻轻摸了摸:“棉布的面儿,里面还蓄着棉花,看着薄,其实很暖和的。” “这个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 “有。”吴奶奶点点头,等她再回过头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神突然清澈了,仿佛云雾散尽,阳光乍现:“娃儿,你知道,刘大毛为什么叫我在这里守着不?” “我不知道。” 刘大毛是陆放顶在村子里的名字,古行里的人只知道陆放顶,但是不知道陆放顶的另一个土里土气的真名。 “我这双眼睛啊,时常能看到点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没跟人说过,怕人家以为我鬼里鬼气的,这事,只有大毛知道。” 这件事我还真的不清楚,吴奶奶以前在村里只是帮人接生,没做过别的营生。不过,她现在突然就说起这个,应该别有隐情。 “你岁数还小,好些个事儿,你可能没听过。”吴奶奶眼睛里的亮光,好像一瞬即逝,又恢复了云遮雾掩的状态,她眯起了眼睛,一边摸着那个很大又很奇怪的袋子,一边说:“我给人接生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过任何事,经我手出生的孩子,怕是得有上百个了,不管男娃女娃,生出来全都母子平安。” “你做接生做的多了,有经验,是不会出事的。” “不不不。”吴奶奶摇了摇头:“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沾鞋,我接生没出过事,是因为孩子出生之前,我只要看了孕妇,就知道会不会有事。有事的活,我不接。说句实话吧,我推脱的人,注定是要出事的,不管我去还是不去,不管叫谁去,都保不住人家的命,我又何必犯这个忌讳。” “吴奶奶,你的意思是?” “不管大人孩子,如果他们要死之前,我能看得到。” 吴奶奶这个话是真是假,现在还真不好判断。不过我还是相信,她和石老头一样,不会毫无原因的提起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自己回忆了一下,吴奶奶在业内的名声还是挺好的,经过她手接生的孩子,好像真的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给我接生。 我出生的时候,吴奶奶可能看走眼了,可就那么一走眼,伴随我的,就是半辈子怀念母亲的痛。 一想起这件事,我心里就觉得特别堵得慌,有种难言的酸楚。吴奶奶好像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些什么,她的语气一下子也变的很伤感。 “这辈子,我就看走眼了一次。”吴奶奶擦了擦眼角:“那一次,本不会看错的,我有把握,可是没想到......” “算了,吴奶奶,过去二十多年的事了,再提起来也没有意义,不说这个了。”我不想跟人继续讨论这个,一提起来就想落泪,我赶紧岔开话题,问道:“那个大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想知道,就自己看看吧。”吴奶奶终于从石头上站起身,弯腰拿起一个小铁皮桶:“你在这里看,我去打点水,那边的水看着是有点浑,却是甜的,很好喝。” 吴奶奶拿着小桶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那个看着很大的袋子,就在眼前。 我走到袋子跟前看了看,就和吴奶奶说的一样,这个袋子是蓄了棉花的薄被子缝起来的。袋子至少有两米长,五六米宽,一侧留着一个口。 袋子里肯定有东西,但是鼓鼓囊囊的,看不出是什么。我轻轻的在袋子侧边的口子那里掀了掀,光线照射进去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我看到了张莫莫。 她就躺在这个留着透气口的袋子里,袋子里面很暖和,温度正好,张莫莫像是睡着了,神态很安详。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她留给我的那封信。难怪,她在信里说,我们还会见面,只是在一个想不到的时间,想不到的地点。 我一甩手,把袋子撑了起来,光线立刻弥漫在袋子中。我看到宁小猫躺在张莫莫身边,老王躺在宁小猫身边,三个人一字排开,在袋子里熟睡。 我不知道他们三个人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不过根据张莫莫所留的信来看,他们来之前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尽管三个人都在一种熟睡的状态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我觉得,张莫莫他们,或许在仁昂遇难之后,真的像是涅槃重生了,他们回忆起了很多往事,回忆起了自己莫名其妙丢失的那些记忆。 但我现在还是不明白,他们呆在这里干什么。 我彻底迷惑了,急急忙忙转头朝着吴奶奶打水的方向看过去,想看看她什么时候回来,找她问问清楚。吴奶奶打水的地方估计很远,她走出去了大概四五十米,只留下了个依稀的背影。 我急忙又望向袋子里的三个人,可能就是目光来回这么移动的原因,当我再次注视着袋子里的三个人时,我突然发现了一点很难察觉到的异样。 第三百三十八章难言的话 http://.biquxs.info/

张莫莫他们三个人看着好像在熟睡,对外界的响动没有任何的反应。我的目光摇曳之间,一下子发现他们三个人的额头上,有一团非常非常淡的光。 这团淡光微弱到了极点,非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得出来。三个并排躺在一起的人,额头各有一团淡淡的光晕,这一幕神秘又诡异,我真的想象不出,人的额头上怎么会有一团淡光。 这时候,我想起以前跟小毛作伴探险,一块儿闲聊。因为当时接触到了一些有关班达觉得东西,所以小毛跟我讲了不少知识。他的班达觉是陆放顶教的,层次不高,不过,理论知识还是有的。 在古象雄人的认知里,人额头上的那块骨头,是全身上下最坚硬,也最具有灵性的骨头。这种认知和中原道家有些门派的理念大同小异,额头上的骨头叫做慧骨。慧骨的上方是天灵,下方是祖窍,仿佛一个扼守要冲的关键之地。 象雄人认为,人的灵魂可以容纳在额头的骨头里。他们所认为的灵魂,其实就是人的意识。除了左耳之外,额头的骨头是保存意识的最佳容器。只要额头的那块骨头还在,人的意识可能很久很久都不会消失。 一看到张莫莫他们三个人额头上淡淡的光晕,我就能猜出来,这三团光晕肯定和他们的意识有关。但我从来没有学过班达觉,对意识这个概念并不是特别的清晰,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意味着什么,却一动都不敢乱动,唯恐会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 我只能老老实实的呆着,等吴奶奶回来之后再问问。看着张莫莫他们,我已经意识到,这三个人的处境,可能并不乐观。 尽管他们呆在一个千百年都不曾有人涉足的地方,可陆放顶专门让吴奶奶来看守他们,其实就是让吴奶奶紧密观察,一旦他们生命有危险之前,吴奶奶就能察觉到。 这三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可以说,我在这条路上千辛万苦的奔波着,咬紧牙关硬撑,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自己,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张莫莫他们三个人。认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不想失去他们。 我心急如焚,越想就越没底,不断的朝着吴奶奶打水的方向望去,又过了一会儿,吴奶奶的身影出现了。我一秒钟都等不住,拔腿就迎了过去,帮着吴奶奶把水桶接了过来。 “吴奶奶,那袋子里的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刘大毛带来的人,叫我看着他们。” “让你看着他们,其实......是让你感觉他们什么时候会死?” “嗯。”吴奶奶点了点头,回头指了指,说:“那边有个老头儿,我不认得他,你来的时候,怕是已经见过他了。这袋子里的三个人,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把信儿报给那老头儿,老头儿会去找人来救他们。” 果然是这样,我的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张莫莫他们三个人的处境就是很不妙。我很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可吴奶奶说不清楚,陆放顶派人把张莫莫他们带来的时候,只告诉吴奶奶用心看着,别的什么也没说。 我相信,陆放顶既然这么安排,就有这么安排的必要。我虽然心里急,可是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有没有和你说,让你在这儿看到什么时候?” “没有,他只说,这三个人要是能熬过去,到该走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走,等他们一走,我也能走了。”吴奶奶笑了笑,可是笑容有点苦涩:“我这么大的年纪了,在这样的地方,真是活受罪,只是......只是谁让我欠了刘大毛的人情,这人情,非还不可啊......好歹帮他把这件事做完,我也就能安安心心的养老去了......” 我没有去询问吴奶奶欠了陆放顶什么人情,没有必要去问。很多情况都已经证明,陆放顶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下一盘很大的棋,他并不是那种滥好人,有时候古道热肠的帮了别人,让别人感恩涕零,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陆放顶去找人讨要这份人情,人家就必须得还上。 “那......吴奶奶,就拜托你费心,照看他们。”我最后还是不打算惹事,我害怕现在惹的事,是我承担不起的,事关三个人的生命,我没办法去硬着头皮一搏:“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娃儿,你放心,就算你不交代,我也会看好他们的。” 我有一种预感,他们三个人如果这一次平安无事的熬过来,那么,就一定会破茧成蝶。 我一边和吴奶奶说话,一边不断的掀开袋子,朝里面看。吴奶奶在旁边不做声的盯了我半天,突然咧嘴笑了笑。 “这个姑娘,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朋友。” “恐怕不是一般的朋友吧,你瞧她的眼神,跟瞧另外两个人不一样。” 我勉强笑了笑,吴婆的话,仿佛在我心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陈杂。在这一刻,我想起了和张莫莫认识之后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你渴了吧,我去烧一点水。” 吴婆拿着刚才打回来的水去烧,我坐在原地,想着想着,就好像走神了。我还记得和张莫莫的约定,等这一切都结束时,就到她家里去见父母。 嗡...... 我还没有来得及再想下去,袋子好像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紧跟着,我的耳朵回荡起一片好像云飘雾绕的声音。可能因为进入深渊的深处之后,前后听到了几次莫名其妙的交谈声,所以这声音一飘出来,立刻被我捕捉到了。 这是张莫莫的声音,尽管非常轻,又朦朦胧胧的,可我还是能听得见。 “三十......五十五......” 缥缈的声音最少持续了有四五次,我终于分辨出来了,这是两组数字。 三十,五十五...... 我一直在看着张莫莫,我想知道,这阵缥缈到如同幻音一般的声音,到底是不是她发出来的。在声音漂荡的同时,我能看见张莫莫额头上那一团淡淡的光晕在轻轻的颤动。当耳边那虚幻的声音消失之后,光晕也静止了下来。 我的感觉很强烈,张莫莫的意识没有丧失,可她醒不了,无法从现在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她想跟我说什么,也不可能说得完。她只能捡着最要紧的话,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知道。 这两组数字,代表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反复琢磨着张莫莫留下的这两组数字的时候,病人的身影,唰的出现在了脑海中。病人当时在远走他方之前,专门和我吃过一次饭,吃饭时,他告诉过我两组数字,他让我把数字熟记在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 他们两个人所说的数字相差很大,可是,以他们所处的环境和条件来说,这两组数字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只不过病人当时没有跟我说清楚,两组数字意味着什么,张莫莫现在即便想说,也无能为力。 张莫莫额头上淡淡的光晕趋于平静之后,一切都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一点点值得注意的异常。我很不甘心,而且很不舍,在这一刹那间,石老头之前和我说的那句送行的话,一直都在脑子里蹦来蹦去。 我的目光不舍得移开,我只怕再走向前方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们。可是,我没有别的任何选择,事情被推动到了这一步,我不走也得走下去。 “娃儿,再聊一会儿吧。” “吴奶奶,聊什么?”我被吴奶奶的话打断了思路,抬起头问道:“你想聊什么,你说,我在听。” “随便聊聊吧。” 吴奶奶开始说一些村子里的事,不过都是闲事。和许多上了岁数的人一样,她有点碎碎念,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家长里短。过了一会儿,水烧开了,吴奶奶给我倒了一碗。浑浊的水一烧开,好像清澈了很多,我慢慢喝了一些,吴奶奶果然说的不错,这水看着浑浊,喝着却有点甜。 等我喝完了水,精神体力已经完全满格,吴奶奶把我们那个村子家家户户的闲事都说了一遍。 “娃儿,走吧。我上了岁数,嘴皮子啰嗦,在这儿叨叨了半天,你也该烦了。” “吴奶奶,还是那句话,拜托你把他们三个人照看好。” 我收拾起来自己的东西,对吴奶奶挥了挥手,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已经近在眼前了。刚才精力都在张莫莫他们三个人身上,把那股迫人的气息给抛到了脑后,现在等转过身,面对前方走去的时候,恐怖的气息,又仿佛一片潮水,汹涌而来。 “成峰......” 我刚刚迈动脚步,吴奶奶突然在后面喊了我一声,我回头看看,她站在原地,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吴奶奶,怎么了?” “有句话,刘大毛不让我对你讲,可我还是不忍心瞒着你。”吴奶奶颤颤巍巍的朝我这边走了两步:“我刚才跟你闲聊的时候,心里就一个劲儿的在犹豫,该不该对你说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预言不祥 http://.biquxs.info/

吴奶奶现在的表情明显很为难,那种为难应该是陆放顶嘱咐她不要乱讲,可她又忍不住。 我能理解吴奶奶得心情,虽然我和她年龄差了太多,隔着两辈,平时交集也很少,不过,我毕竟是当年她接生出来的,这点旧情,谁都没忘。 “吴奶奶,有什么话,您就说吧,该听的我听,不该听的我听完就忘了。”我从她表情里分辨的出来,她要说的,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事,是我凑巧知道的,娃儿,左思右想......我还是得和你说说......” “好,我在听着,您说。” 陆放顶大概也是半年多以前联系上吴奶奶的,和石老头一样,吴奶奶当年也欠着陆放顶的人情,没法不还,接到陆放顶的邀请之后,吴奶奶来了华阳附近一个小镇子。陆放顶当时就在镇子一个非常偏僻的小院里。他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等见面之后看看现在,再想想以前,各自感慨万千。 吴奶奶到了以后,陆放顶暂时没说什么,他估计还在等另外的人,先把吴奶奶安顿到这儿。 吴奶奶刚到了一个小时左右,有人来找陆放顶。他们在后面的小屋说话,吴奶奶在外头坐着。闲着没事,她看见小桌上面有个红纸包,纸包封的不严,里面的纸上隐约露出了一些字迹。 吴奶奶本来没有在意,只不过红纸包里露出来的字迹,是我的名字。这一下,吴奶奶就盯住了这个纸包。陆放顶跟人在后面小屋说话,吴奶奶悄悄看了看纸包里的那张纸。那张纸上有我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生辰八字下面,是几条弯弯曲曲的曲线。 一般乡下的老人都知道,取人的生辰八字,要么是做法,要么是卜算。吴奶奶很注意,原封不动把红纸包又放回了原处。 过了一会儿,有人把红纸包拿到了陆放顶谈话的小屋里。吴奶奶不知道陆放顶的客人究竟是谁,在门外听了听,听出个大概。 陆放顶请来的人,肯定是有本事的,对方在小屋里看了半天,最后跟陆放顶说,最多一年。 这句话听着莫名其妙,没头没尾,可吴奶奶已经看到了那张挂着我生辰八字的纸条,他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吴奶奶当时忍着没有出声,一直等到陆放顶把客人给送走了,她才试探着问了问,陆放顶开始什么也没有说,直到吴奶奶把话点破了,陆放顶才算默认。 吴奶奶的意思,是陆放顶暗地里托人给我看了看八字。而且,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看八字。 望着眼前吴奶奶的表情,我似乎也隐隐的猜出来那句最多一年是什么意思。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太多自己不能面对的事。此时此刻的我,就仿佛站在医院的门口,拿着一张患有不治绝症的诊断书。 最多一年,意思,就是我最多还能活一年? “娃儿,刘大毛不让我和你说这些,我只是心里藏不住,跟你念叨念叨,你不要挂在心上。”吴奶奶看见我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赶紧劝道:“那些卜卦算命的,说的也不一定对。” “没事,吴奶奶,我心里有数。”我摇了摇头,面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可心里,却很不好受。 我不是害怕死,人总要死的,迟早的事。我就是害怕在我没做完自己要做的事之前就挂掉,如果陆放顶请的那个人真算的准,一年之内我没有破解大事件的核心,那么张莫莫和老王他们还有救吗? 这一瞬间,我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为了抑制这种悲观的情绪,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拿生辰八字去推算一个人的寿命,那不科学,一点都不科学。就跟吴奶奶说的一样,算命的人算的不一定对。 “成峰,你......你没事吧?”吴奶奶估计看见我的脸色在不断的变换,害怕我心里膈应:“再坐下歇一会儿吧。” “不歇了,吴奶奶,我还有点事,得赶紧往前走走。”我婉拒了吴奶奶的好意,不管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可是一个人活在现实里,就要去面对现实里所发生的一切。不管陆放顶找的那个算命的人推算的到底准不准,我都要抓紧时间。 我让吴奶奶先回去,看守着张莫莫他们三个人,自己转身朝着前面走去。这一次,我没有再回头。以前,不管是跟瞎三儿,还是古行里别的人聊天时,那些提头混饭的汉子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生死有命。当时我还觉得这些人很可怕,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他们会在乎别人的命? 可是只有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了那些人的心境。他们不是不怕,而是没有办法。没有人能能跟命运抗衡,命数是什么样的,谁也逆转不了。 我很快就走到了靠近大门空间边缘的位置,这个空间和塔儿湖距离还很远,可是站在这里的时候,会产生一种错乱的错觉,觉得眼前这个空间和塔儿湖的地下空间,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到处都是黑暗,到处都是林立的大门。 那股迫人的气息,似乎压的我骨头都快要断了,我不得不在原地停下来。我的脑子不怎么清醒,总是有很多很多的杂念,可能就是吴奶奶对我说的话,让我心神不宁。 与此同时,我又感觉陆放顶真是个王八蛋,心里本来对他所产生的那么一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他既然专门找人去推算我的八字,算我的寿命,却还偏偏要瞒着我。或许,他觉得我一旦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就会破罐子破摔,消极颓废,如果那样的话,这条路就没人继续走了。 他不仅仅把别人当成棋子,把我也当成了一枚棋子,甚至不顾我的生死,只想让我完成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完成的事。 我心里气的要死,想了想陆放顶的所作所为,我又想到了张莫莫留给我的那两组数字。 病人留给我的两组数字,是在很早以前,那时候他可能觉得自己要远走他乡了,如果再不告诉我两组数字,以后估计会没机会。但张莫莫告诉我这些数字的时间,有点太巧了,我刚刚找到这片布满大门的空间,她恰恰就通过那种另类的方式把两组数字告知与我,很容易就能联想的出来,这些数字,是有针对性的,而且,很可能和这片布满大门的空间有关系。 一想到这儿,这些数字的用处,就呼之而出。这极可能是一组坐标,用来在这片广阔的空间里定位一个精准的位置。 这个坐标很显然是以两种形式存在的,一个是距离,一个是排序。 我朝远处看了看,暂时就放弃了排序这个方式,这里的大门成千上万,到处都是,看着非常的杂乱。 我开始用张莫莫给的两组数字进行定位,单位距离肯定是米,不可能是公里。但是来回试了几次,我感觉不行,以距离单位进行定位所到达的位置,是两道大门之间的空地,空地到处都是石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迫不得已,我只能用排序的方式重新去尝试。我慢慢的在空间里面走着,一边走一边观察,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整个空间都走一遍,只能选定一块比较合适的范围,认真的观摩。 这是一项很耗费时间的工作,用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之后,我觉得有门了,因为我在这些大门之间找到了规律。 大门看着乱糟糟的,但是只要肯花时间去钻研,就能慢慢摸索到,杂乱的大门其实是以一种波浪的形状排列的。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大门事实上排列的非常整齐,每一排大门之间都有石堆来间隔区分。 无论是纵向还是横向,大门都以这种波浪般的形状排列。放眼望去,广阔无垠的地下空间里,可能有成百上千排大门。 我默念着张莫莫告诉我的两组数字,30,55,毫无疑问,这个坐标正确的解读方法就是横向第三十排,纵向第五十五列,或者是横向第五十五排,纵向第三十列,坐标标注的,一定就是这个位置。 而且,张莫莫提供的这组数字是坐标,那么病人所提供的另一组数字,279,135,肯定也是一组坐标。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我暂时把吴奶奶和我说的那些不愉快的话全都忘记了,立刻开始按照坐标去寻找既定位置。 这样的寻找其实非常费力,而且费眼,周围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大门,在寻找过程中哪怕出现最细小的误差,就会前功尽弃。我又用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找到了张莫莫给的坐标位置。 坐标交叉在一道大门上,这个空间百分之九十九的大门,都是紧紧闭合的,但按照张莫莫给的坐标找到的大门,明显开启了一道缝隙。 尽管这道缝隙很窄,只有一米左右,但足够通过一个人。只要我的胆子够大,就可以毫不费力的从这道开启的大门走进去。 第三百四十章奇异之旅 http://.biquxs.info/

面对着大门中不可看透的黑暗,我竟然很罕见的镇定了下来。吴奶奶的那些话,其实是一种无形的心理暗示,这些话让我觉得,反正自己已经快不行了,还有什么不敢去的地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就和当时包为公硬带着我往大门里面闯,他自己说的,自己已经一把年纪,今天睡着,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到这种地步,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当初在塔儿湖的地下空间时,我很想进入大门去看看,不过顾忌这些顾忌那些,始终都下不定决心,这次等于是破釜沉舟了。 我想了想,在进入这道大门之前,我应该顺势再去把病人留下的那个坐标找一找。病人给的坐标是三位数,也就等于在大门空间很深的深处。我估摸着,要找到那个坐标,没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根本办不到。 我积蓄着体力,把动作放的比较慢。每确定一排大门,就会留一个不显眼的标记。 和我估算的差不多,这样干一会儿停一会儿,最后真的用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的时间,才确定了病人留下的那个坐标。 在寻找的过程中,我自己也想过,病人留下的坐标,或许比张莫莫留下的更要紧。坐标标识的,是一道大门,也就是说,病人的坐标找到的大门,可能会比别的大门拥有更多的秘密。 然而,当我费了这么长时间,精疲力尽的找到这个坐标所标识的大门时,头立刻就大了。 确实,病人留下的坐标所找到的大门,非常特殊,可以说,它和这个空间里所有的门都不一样。这是一道被破坏过的大门,破坏的很彻底,门已经崩碎了,变成了一段残垣断壁,碎裂的石块堆的乱七八糟。 我小心的趴到这堆破碎的石块前,朝里面看了看。大门崩毁,大门后的空间仿佛也荡然无存,在这道大门面前,那种让人骨头都要被压断的恐怖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一道废弃的大门,完全没有用了,失去了所有探索的必要。 病人难道是在逗我玩? 我想不太可能,病人不会没事了随便跟我开玩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知道这个坐标,但他自己没有来过这儿。这个坐标是很重要的线索,他退出了,而我还在继续,所以,他把这条线索交给了我。 可是,这道门不知道毁坏了多久,我看了看大门崩塌的废墟,估计不是三年两年之内的事,时间已经很久远了。 病人提供的这个坐标已经作废,现在只能把重点放在张莫莫的坐标上。我重新回到之前找到的那道门,差不多一天一夜都没有睡觉,精神有点透支,就在门边枕着背包睡了一会儿。 我睡了最多三个小时就醒了,站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来到了大门跟前。大门虽然有一道门缝,但在外面朝里头看,什么都看不清楚,要想知道大门里的玄机,只能自己走进去。 我曾经无数次想要走入大门,可每一次都缺乏勇气。此时此刻,我再无顾虑,一定要进去弄个清楚。 我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一闭,直接就从大门的门缝里钻进去。 大门的后面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光线照不了太远,周围很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情绪和以前不一样,这一次进入大门之后,感觉和上次包为公带我进门有一些区别。至少我没有那么惶恐,没有那种进一步就永远回不来的不安。 我最少站了有五分钟时间,侧耳倾听着大门后面的动静。这儿特别安静,是绝对的无人区。 五分钟之后,我迈步朝前走了走,仅仅一步之遥,变化骤生。 光线突然湮灭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在陷入黑暗的同时,我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不存在了,已经完全融化在了这片黑暗中。 这样的感觉,真的无法形容,仿佛自己就剩了一颗大脑,只能思考,而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停在原地,还是继续朝前走着,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黑暗中,如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流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包括时间。我的思维也跟着变得迟钝,在这道大门的里面,时间的流逝特别奇怪,会让人觉得一个世纪似乎只有一秒,又好像一秒钟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一次,没有人带领我,我一个人彻底的迷失在了大门中。我说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反正一直都感觉自己落到了一片没有尽头的浩瀚宇宙中,在随波逐流。 可能过去了很久,也可能过去了短短一瞬,我的意识突然恢复了。我觉得自己还是站在原地,而且,光线也亮了起来。 不过,就在我恢复了意识的时候,觉得非常奇怪。因为我看见前面很近的地方,透过来了一缕光。我能分辨的出来,那是太阳的光。 阳光能透射进来,就说明大门后的空间已经到了尽头,而且空间是和外界相连的。 这么快就到头了? 我还没来得及再去认真的思考一下,意识和感官应该是完全复原,随即,脸上和脖子上传来了一阵麻痒般的刺痛,我忍不住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顿时就摸到了一片仿佛化脓之后产生的脓血。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就是觉得脸上特别的疼。身上没有带镜子,我直接扑到了前面透着亮光的地方,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自拍模式。 当我看到镜头里自己的脸庞时,整个人就晕了。 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我的脸上长出来一块一块像是化脓的疮。从额头到脖子,整张脸都被脓血给沾满了。伤口除了疼,暂时没有别的感觉,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呆呆的看了几眼,才赶紧从背包里去翻药。 随身携带的都是外伤药粉,我也不知道这些药粉对症不对症,可是没有别的选择。我用棉纱沾着酒精,把脸上那些创口擦洗了一下,然后敷上药。 忙活了一会儿,把脸上和脖子上的创口暂时处理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心思去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现在真的琢磨不出来,自己刚才在大门后的空间里经历了什么,因为意识是完全涣散的,甚至连潜意识都消失了。 我顺势朝透着亮光的地方看了看,一股凉飕飕的空气顺着光线一起飘了过来。前面很像是个小山洞的洞口,我走到洞口边儿,钻出来看了看。 当我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包为公带我进入大门那一次的经历,一幕一幕的闪现于脑海中。 我看到的是一片低矮的山,应该刚刚下过雪,天地银装素裹。冷风和刀子似的,刮在我的脸上,触动了刚刚处理好的创口,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这儿绝对不是旦猛盆地,地形地貌差别太大。我可以肯定,这一次进入大门,和上一次跟着包为公进入大门,发生了相似的情况,入口是大门,但出口可能是在几百甚至几千公里之外。 几百甚至几千公里的距离,倒还不算什么,想方设法总能够回去,最要紧的是,其中的时间也出现了偏差。我还记得,上次和包为公在一块儿的时候,我见到过当时还很年轻,吊儿郎当的老王。 我可以肯定,曾经的情景,在现在重演了。 只不过,我还不清楚这个出口之外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时间。 我从这个小山洞的洞口完全钻出来,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风的空气。这会儿明显是冬天,到处都被积雪覆盖着,一眼望出去,全是皑皑白雪。 等我钻出这个山洞之后,就发现这个山洞是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下,很隐蔽。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和石老头一起吃饭,他专门给我倒了杯酒,说给我送行。 我的脑壳一阵阵的发晕,这个石老头,我一直认为他不太清楚大事件的核心问题,只不过是临时被陆放顶拉过来帮忙的,可是现在想一想,石老头最起码知道这片布满大门的空间,而且知道某一道大门有穿越时间空间的玄奥。 不过,他给我送行,倒说的一点都不错,我现在的确在进行一场旅行,跨越了时间空间的旅行。 如果是压根没有此类经历的人落到现在这个处境,估计早就慌神了,我却没有太多的慌乱,我知道从哪儿出来的,以后再从哪儿回去,就可以回到出发的地点。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得知道,自己被流放到了什么地方。 我慢慢的走出小山洞,在周围寻找。一下雪,很多东西都被遮盖了起来,不太好分辨。我一脚低一脚高在积雪中前行,渐渐的竟然找到了一条隐藏在雪下面的小路。 小路是通向小山南边的,附近到处是山,不过不是太高,顺着这条小路穿过两座小山之间,我看到左前方,有一个特别大,也特别深的山沟。 山沟下薄薄的盖着一层雪,我顿时辨认出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名字的由来 http://.biquxs.info/

看到那个很大的山沟,再看看周围的地形,我一下子就辨认出来,这个地方,竟然是我老家村子后面的山。 这片山很荒芜,几乎没有什么植被,别说冬天,就算夏天过来,也是光秃秃的一片,所以平时没人会到这儿来。小的时候在村子附近到处跑,把能跑的地方都跑遍了,百无聊赖,几个孩子会结伴钻到这儿溜一圈。 旦猛盆地的那道门,连通的居然会是老家后面的山地。 当我辨认出这儿的时候,心情就有点复杂,我现在也不知道,那道大门跨越的时空有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如果没有规律,直接就到了老家这儿,那就太巧了。 从这里到山下的村子,步行得一个多小时,既然已经到了这儿,我就想去村里看看。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脸上的创口上了药,被刺骨的寒风一吹,好像冻结了一样。整张脸几乎冻的麻木,不过这样倒减轻了疼痛,我忍着疼,在小路上慢慢的穿行。 因为下了雪的缘故,平时一个多小时的路,我走了有两个小时,等我下山时,昏沉沉的太阳已经落山。 站在这个地方,能看到远处的村子。我的心有一点激动,因为上一次和包为公一块儿进入大门之后,我在老家的村子里,见到过幼年时的自己。 那真的是一种很让人惊悚,但同时又特别奇妙的感觉。这一瞬间,我突然很期盼,期盼以这样的角度看见那些熟悉的人。 我加快了脚步,朝着远处的村子走去。 天特别冷,尤其是我们这种临近山地的村子。我又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走到了村子跟前。村子里空荡荡的,天色有点晚了,又冷,人们都躲在家里猫着,看不到一个人。 我很想知道,我家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沿着村里那条熟悉的路,朝着家的方向走。还没到跟前,我就看见院门处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好像不怕冷,又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 距离还有些远,可是,我的心顿时砰砰的跳了两下。我能感觉的到,那个人是父亲。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自信,只在这种光线不太亮的环境下,看到了模糊的身影,就能断定那一定是我父亲。也就是这时候,我想起来以前古行里有些人说的那句话,很多东西,不是靠眼去看的,而是靠心。 我又一次加快了脚步,朝着家门口走去。等距离拉近了之后,我又有点迟疑,因为站在院门口的那个人,是个看起来挺年轻的人,大概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然而,那种让我感觉很熟悉的气息,不断的在弥漫着。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明白了。 这个人,是父亲,是年轻时的父亲。 如果不是有那道大门,我想,不会有任何人能看到活生生的年轻时的长辈。我走到院门不远处,脚步就迈不动了,呆呆的看着父亲。 我看到了父亲,父亲也看到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父子之间有着强烈的心灵感应,即便跨越了空间,跨越了时间,但那种感应就如同量子纠缠,无法被距离阻隔。 这一刻,父亲望着我的眼神,也明显有些迟疑。 他应该认不出我,没有任何人能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人,会在这时出现在面前。而且,我脸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脓包再加上敷了药,基本等于毁容了,不是熟悉的人,不可能认得我。 我不知道,他心里是否产生了我这样的感觉,反正他看着我楞了好一会儿。 我慢慢的又朝前走了走,两个人最后只隔着不到三米远。 “你是过路的?”父亲终于开口了。 “是,从这里过路。” “你的脸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长了好几个疮,有些化脓。” “那很麻烦。”父亲摇了摇头:“村里没有医生,镇上的卫生院离这里还有三十里,你先进来,用酒精抹一抹。” 父亲转身走进院门,我也跟着走了进去。等到脚跨过门槛时,我才觉得两个人的交流是这么的直白,丝毫没有任何障碍。对于父亲来说,现在的我绝对是一个陌生人,可是他没有防备,没有戒心,就像是对待一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熟人一样。 院子,是我熟悉的院子,堂屋,也是我熟悉的堂屋。父亲把我带到屋子里,去拿了酒精,然后用棉球蘸着酒精把我脸上残留的药粉给擦去。 “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 “我姓连,叫连度。”父亲可能真的对我没有戒心,我一问,他直言不讳的就回答了我:“今年二十七。” “二十七?” “是啊,二十七了。”父亲一边说话,一边微微皱了皱眉头:“你的伤口化脓很久了吧,这的把脓血都给清出来,不然越来越严重。” “嗯.......”我有点心不在焉,父亲二十七岁那年的冬天,我正好降生了。 想到这儿,我就不由自主的朝着屋子里别的地方望了望。我看见屋子旁边有一个用木棍子做的晾衣服的架子,架子下面有一小盆快要熄灭的炭火。架子上晾的都是很小的小衣服。 “家里有孩子?” “有一个,我儿子。”父亲很认真的帮我擦洗着伤口:“现在还没有满月。” “那怎么没见孩子?” “他......”父亲的手明显顿了顿,好像颤抖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母亲没在,孩子要吃奶,正好村里还有刚生过孩子的家户,把他抱过去,托人家喂一喂。” 这句话,仿佛问到了父亲的痛处。我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我能想象的到,此刻的父亲,正处在一种难言的感受之中。初为人父,可相濡以沫的伴侣却天人相隔,悲喜交加,个中滋味,没有体会过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父亲把我脸上的药粉全擦掉,然后小心的挤出伤口里残留的脓血。给伤口挤脓痛的要死,整个过程中,我一直都在咬着牙硬撑。 过了好一会儿,伤口总算是完全清理干净了。我忍着没出声,父亲倒是满头大汗,他看了看我,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这么硬朗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别人挤脓,还没下手,恐怕就已经疼的叫起来了。”父亲拿了一个盆,打进去点热水,对我说:“洗一洗吧,天已经迟了,去镇子里的车赶不上,你要是现在走,连饭都没得吃,在这里吃顿饭。” “好。”我弯腰洗了洗手,心里百感交集,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 父亲到厨房去忙活了一会儿,拿了菜和馍馍过来:“不要嫌弃,是中午剩下的菜,现在临时做也来不及了,将就着吃一些,你喝酒不喝?” “能喝点,但是酒量不大。” “那就喝一点吧。” 我们两个人坐在火炉旁边的小桌子上,开始吃饭喝酒。这样的交流是很难想象的,他根本没问我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就这么痛快的留我在家里吃饭。我想,可能父亲心里对我这个“陌生人”,也有一种先天的好感和信任。 我们俩碰了一杯,父亲直接仰脖子干了,然后按住我的杯子,说:“你少来一点,有外伤,少喝白酒,抿两口暖和暖和就行了。” 我喝的少,但父亲喝的多,半个小时之后,他显然是有点大了。 “你是从外面来的,见多识广,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吧。” “人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该怎么办?” “坐着等。”我替他倒上酒,说:“该来的,躲不过,不该来的,求不来,命数是注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什么都不办,时候到了,答案自己就出来了。” “还有个问题。”父亲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接着问道:“一个人重要,还是一个世界重要。” “这没得比,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答案。”我忍不住低下了头,我能听得出来,父亲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隐含的无奈和凄苦:“对整个世界来说,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人,可对有些人来说,这个人,可能就是他的世界。” “受教了。”父亲郑重其事的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知道父亲的酒量是挺不错的,一般来说,喝上八两白酒应该不过量,可是今天,半瓶酒喝掉之后,他的话就多了起来,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在我的印象里,他从很早以前就是个沉默寡言比较内敛的人,像这样敞开心怀的机会并不多。 “你一定走过许多地方,经历过许多事,见过许多人。”父亲微微的有些上脸,不过思维应该是清醒的,他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已经请教过你问题了,干脆再麻烦你一件事吧。” “你说。” “我那个儿子,刚刚出生不久,我一直都没有想好,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前后想了二三十个名字,都觉得不合适,你有见识,能帮我想个名字吗?” 我听完之后,突然感觉阿普宗申当时和我说的那些话,不是纯粹的胡言乱语。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一个轮回,大到天地,小到一个人,轮回里套着轮回,生生不尽。前因,后果,仿佛是命运安排好的。 “你姓连。”我抬起头,对他说道:“那你的儿子,就叫连成峰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不可久留 http://.biquxs.info/

当我说出连成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突然感觉,老祖宗们所说的因果,果然无处不在。 “连成峰……连成峰……”父亲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睛猛的一亮:“好名字,好名字,就叫这个名字!” 看起来,父亲对连成峰这个名字是很满意的,他从很早以前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是现在,我明显能看到他的目光里,有一丝形容不出来的喜悦和激动。 与此同时,我又有了一点新生的感触。关于父亲的事,有很多都是从别的人嘴里听来的,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分辨不清楚,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现在,我能确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好说,我没有盖棺定论的资格,但他肯定是一个好父亲。 父亲觉得连成峰这个名字,真的是我帮着起的,对我很感激,酒兴大发,坐下来接着喝酒。 可能是喝了一点酒的原因,脸上火辣辣的,那些包扎好的创口就和要炸开了一样。看着坐在对面的父亲,我心里犹豫不决,按照时间去分析,这个时候,他已经见过了无名氏,也知道了关于大千世界的一部分内情。 知道了这些,就意味着要走上一条不是自己选择的路。这条路,并非人人都愿意走,都想去走的。 我被卷到大事件里这么久,多少摸索出来了一些线索。说实话,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以这种身份和父亲见面,其实很尴尬,不过毕竟父子连心,从内心深处来说,我还是偏向他的。我觉得现在如果把我掌握的情况跟他分享一下,是不是对他以后要做的事,有很大的帮助。 “你最近打算做什么吗?” “最近?”父亲本来喝的很有兴致,而且似乎微微有些醉意了,但是当我问出这句话之后,他的神情猛然一顿,甚至连眼睛里的些许醉意也瞬间消失殆尽,他慢慢的放下酒杯,自己想了想,说道:“最近有一件事要去做。” “什么事?” “现在还不好说,我说不出来,这件事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我没有把握,一点把握也没有。” 从父亲的话里,我听出了一点犹豫,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很热衷这件事,或者就和他说的一样,对于这件事,他没有任何把握,他不知道参与这件事情之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不仅有犹豫,而且还有一种顾虑和担忧。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了,他牵挂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他肯定害怕自己一旦有了什么危险,孩子就没人抚养,没人照顾了。 “你……”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一些提示,顺便给他一些线索,可是我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觉得非常不妥。 我记得很早以前,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一个叫做祖母悖论的理论,大概意思就是说,一个人不管以什么方式回到了流逝的时空中,他也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目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无法去改变既定的事实。 我隐然有种感觉,如果此时此刻我不顾一切的把我知道的那些事情都告诉父亲,就可能改变很多事,很多人的行进轨迹。 那种后果,是我绝对无法承担的。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没有人告诉我,这样做很危险,但我的预感很强烈,不能这样,绝不能。 我当机立断,立刻把想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我不能因为自己一时鲁莽,而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这种尝试是根本不能去试的。 “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问问,你要做的这件事时间很长,而且你又没有把握,你打算怎么办?” “做这件事,需要很多钱,很多人,恐怕很难。”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有工作,在华阳的老邮电局,你知道那儿吧?现在老邮电局的市场被撤掉了,听说新修了七孔桥市场,我打算到七孔桥去盘个小店。” “如果你想赚钱,就做你擅长的事,你在古行有段时间了,在古行混,比你重新开始选择另一个职业要有利的多。古行的油水很大,只要做的好,混出来了,钱和人都不是问题。” “说的对。” 父亲看样子不仅对我有种莫名的信任,而且聊的很投机。聊天之间,我总是觉得有点心神不宁,按道理来说,这个小村子很少来外人,又在自己家里,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可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我开始分神。 想了好半天,我好像一瞬间明白了过来,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其实是因为自己。 父亲,是真的父亲,村子,也是真的村子,但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如果在这里滞留的太久,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这种意外不仅仅会影响到我,很可能还会影响更多的人。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敢继续逗留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我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慢慢站起身。 “我该走了。” “现在没有车,起码要等到天亮以后。”父亲一听我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每天两趟去镇子的车,早晚各一趟,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休息,到了该坐车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不用了,有没有车,都一样的。” “你要去镇子里?那我送你吧。”父亲转身就朝着院子的一角走去。 我记得,乡下老家的院子一角,放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我小时候就记得院子那里有一架已经破的不能再骑的自行车。 “别送了。”我想要笑着跟他说一声,可是嘴角一动,脸上的创口就一阵疼痛,我只能忍着疼摇摇头:“骑着车再带个人,等到了镇子,天也亮了。” “那你……你要到哪儿去?”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没有再停留,在这里滞留的时间越久,我的感觉就越强烈,我觉得自己要是还不走,可能真的会发生什么。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朝院门走去,在迈步跨出院门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对父亲说道:“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我出了院子,加快脚步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到处都是积雪,这片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长途跋涉。天气冷的出奇,不过气温低,脸上伤口的疼痛似乎又减轻了一些。我走来的路上,还留着脚印,沿着脚印,我一口气走到了当时钻出来的那个小山洞。 山洞很小,当我走近山洞尽头那片小小的黑暗角落中时,一下子又感觉不到自己了。空间和时间的混乱,好像汇聚成了一片汪洋,完全淹没了自己。 这种混乱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等到我稍稍恢复了些意识时,手边的光源还在。光源透射出来的光线能够清晰的映照出前面不远处的情景。此时此刻的我,斜躺在地上,只要再朝前走五六米远,就能走出那道门。 我根本说不清楚自己在进入山洞再到回到大门这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一切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又很短的梦。我动弹了一下,感觉身上没什么问题,除了脸还在疼,别的地方都很正常。 我站起身,从大门走了出来。站在大门的外面,又回到了布满大门的空间。 我隐隐约约的猜测着,这片空间里的大门,并非完全都是禁地,有极少数的大门,应该是可以进去的。但是进入大门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然而,进入大门,可能就有所发现。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如何去判断一道大门究竟能进还是不能进。 我的体力消耗的很大,我需要热水和热食,但当时出发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负重有限,没有带固体燃料。我从大门空间走出来,又回到了吴奶奶看守张莫莫他们的地方。 吴奶奶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大布袋旁边的石头上,一直等我走到跟前的时候,她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吴奶奶,我想喝点热水。” “这就给你烧水喝。”吴奶奶拿了烧水的壶,又点燃了火。趁着她烧水的空当,我轻轻的掀开布袋子看了看。 他们三个人,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布袋子里面,额头上的淡光仿佛一片氤氲的光雾,缓慢的流淌着。 我确实是累了,吴奶奶拿了热水给我,我慢慢的喝完,在布袋子旁边休息了一会儿。这一休息就不当家了,眼皮子上下乱打架。我枕着背包,打算睡一会。 在这种地方,本来是很难入睡的,可这一次我睡的很快。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开始做梦。 我梦见了张莫莫,我梦见她好像是从一片云岚雾霭中走出来的。那片雾霭很浓,等张莫莫走出来的时候,我依稀能辨认出,雾霭中还有别的人,只不过我看不清楚那些人是什么人。 张莫莫一直走到我跟前,她的脸庞还是原来的脸庞,笑容还是原来的笑容。她凝视了我很久,然后轻声的对我说:“179,46。” 第三百四十三章千年 http://.biquxs.info/

尽管是在梦中,可是张莫莫说出的两组数字,却像是在我耳边说出的一样,那么清晰。 我睡的很沉,不过听到这两组数字的一瞬间,整个人顿时清醒了,睡意消失的一干二净,唰的坐了起来。 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火堆旁边的吴奶奶。估计是我苏醒的时候动作太大,吴奶奶看了看我,问道:“娃儿,做噩梦了?” “没有,就是突然醒了。” 吴奶奶又给我端了点热水,我喝着水,还在回忆张莫莫在梦中告诉我的数字。 不用多想就能知道,这两组数字,也是一个坐标,标示着一道大门。我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只要有这种坐标的大门,就说明在此之前可能被人探索过,所以才留下了具体的位置。进入这样的大门之后,到底会遇到什么,现在无法确定,不过我相信,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是一种提示,无声的提示,我又看了看躺在大袋子里的三个人。如果时间允许,等他们能苏醒过来的时候,或许还会提供更多的线索。 我摸摸自己脸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脓疮,总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进行未知的探索是件很困难的事。但前思后想,我又觉得,现在的局面,已经定型了,来自大事件的各种力量在无形的推动,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这是不可避免的,谁也替代不了,后面的路,必须得我自己去走。 我又休息了一会,带上自己的东西,和吴奶奶打了个招呼,转身就朝大门空间走去。走了几步之后,我又觉得不妥。自己一直在这里逗留,无法跟长寿和穆强联络一下,他们在外头应该是很担心,我得打个招呼。 想到这儿,我调头朝回走。吴奶奶没有阻拦,也没有问。我回到那片破旧的木板屋的时候,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油灯。 我没看到石老头,等快要走过这片小屋时,我才发现石老头蹲在一座小屋的旁边,嘴里叼着旱烟袋。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搭话,我不出声,石老头也闷着头一声不响,直到我从他面前走过,石老头才慢慢挥了挥手里的旱烟袋。 我返回了最早的出发点,长寿和穆强都还在这里等待。我看得出来,穆强是挺着急的,毕竟他是公司的人,要是我在这儿出点事,他回去没办法交代。 我现在的脸已经烂的稀里糊涂的,所幸长寿和穆强都是明白人,能分辨的出我。 “事办妥了吗?办妥的话,咱们先走吧,这个地方缺医少药的。” “还没有,我回来就是和你们打个招呼,估计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我在这儿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尽管这是一段谁也说不清结果的探索,可我不想再让他们两个呆在这儿提心吊胆。 逗留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我按原路返回,直接又回到了大门空间。179,46,这是不久之前刚得到的坐标,我按照先前的经验,慢慢的在无数的大门之中找到了坐标所标示的大门。 果不其然,这道大门和之前那道门一样,微微的敞开了一条大概一米宽的缝隙。大门里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楚。我已经有了一次经验,所以心里并不算太慌乱,在外面把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点了支烟。 一支烟抽完,我踩灭了烟头,把烟头捡起来,这是当时小毛还有穆强那些人告诉我的,尽量不要在自己停留的地方留下什么痕迹,有时候很细微的痕迹或许就能惹出一场麻烦。 在我弯腰捡起烟头的那一瞬间,我突然看见脚下有一个已经被踩扁了的烟头。这个烟头不知道被丢弃在这儿多久了,看到烟头,我就能猜测出来,在若干时间以前,有人曾经来过这儿。 或许,那个人也和我一样,在大门前经过一番紧张的思想斗争,他考虑了一根烟的时间,最终,很可能走进了大门。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犹豫和退缩的余地。我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深深吸了口气,一步跨入了微微开启的大门。 大门后依然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我只朝前走了两步,那种一切都不复存在,甚至连自己也消失了的感觉,瞬间淹没了我。我的意识完全丧失了,就连潜意识都陷入了模糊不清之中。 这一刻,我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在哪儿。 意识丧失的过程估计比较长,等我慢慢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嗅到了一股干燥的气味。那种气味,我很熟悉,是在一年四季都被炎热和干燥包围下的大漠里的气息。 我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情景。我辨认的出来,只要再朝前走那么两步,就能走出一道大门。 意识恢复的很快,几乎就是一分钟的时间,我的精神完全趋于正常。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迈步向前,两步之后,我已经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四周到处都是大门,光线所到之处,一道一道厚重的门,宛若黑暗中延绵向远处的山峦。很短的时间里,我认出这是塔儿湖地下的大门空间。 从旦猛盆地到塔儿湖,我已经不觉得奇怪了,我需要弄清楚的是,现在是什么时间,我会在这个时间里遇到什么人。 四周非常寂静,我的预感告诉我,这里应该没有人。地下空间到外面的路,我已经来回走了很多次,记忆犹新,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外面,我看见塔儿湖现在是干涸的。 在我的印象里,塔儿湖一直是荒凉的,即便是在有水的时候,湖泊四周也没有什么植被。但是此刻,干涸的塔儿湖并没有完全断绝生机,在大概五六十米外的地方,一个大概十米左右的水洼泛着粼粼波光,水洼的四周,长着一片一片叫不出名字的草。 这样的水洼显然不止一个,就是这些残存的水源,给干涸的湖泊带来了一丝活气。 在我举目远眺的时候,我看到大概有一百多米之外的一个小水洼附近,有几头骆驼。骆驼在吃草,紧贴水洼的地方,依稀坐着几个人。 这几个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在这样的地方赶路,不管是商队还是路人,遇到水源肯定会休憩。 我迈步朝那边走过去,想看看对方是什么人。 彼此相隔的并不远,我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我,有两个人站了起来,朝这边眺望。 等走近了之后,我愣住了。那几个在水洼旁边的人,已经能看的很清楚,我看见他们的装束很奇怪。 我不太了解这样的装束究竟是什么时代的,但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大概判断出来,跟现在至少相距了成百上千年。对于一个生活在现代的人来说,这种装束穿在人的身上,总是有种在唱戏的感觉,滑稽,又有点怪异。 在我用这种怪异的目光望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用相同的目光注视着我。彼此就这么眼对眼的看了半天,一个留着胡子的人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他站起身朝我走了几步,打了个手势,用比较生硬的汉话问道:“你的样子,像是长安人,是从长安来的?” 当我听到这个大胡子的口音时,一下子就想起了当时在无名古城遇到的怪人的口音。汉语不是他们的母语,只不过在内地呆的时间久了,学会了汉语而已。 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虽然这几个人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更没有说出自己的来历,可我觉得,他们是象雄人。 通过那道微微的开启的大门,在塔尔湖这个地方遇到了千年前就消失的那个民族的人,如果这几个人真是象雄人,那么这场探索,果然就是一次奇妙之旅。 “是从那边来。”我朝东南方向指了指,然后和大胡子交谈起来:“你们是羊同人?” 象雄在唐代的时候,被称为羊同,象雄这个称谓,是唐代之后才开始盛行的。 我这么一问,大胡子就高兴了,觉得我眼光很准。交谈之间,我察觉出,他们应该是一个小商队。 大胡子邀请我在水洼边休息,商人走的地方多,嘴皮子特别利索,大胡子的汉话虽然说的不那么流利,不过完全可以听懂。 从交谈中,我得知大胡子带着这几个人组成小商队,常年往返在高原和内地之间,有时候也会到西亚或者中亚地区。他去过长安很多次,在那里陆陆续续住了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 高原民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热情与洒脱,尽管是商人,可大胡子却非常的厚道,请我吃东西,把他商队里的人介绍给我认识。 “我的名字,用唐话来讲,叫做伏巴尊,你的名字叫什么?” 面对大胡子的问题,我没有马上回答,我始终感觉,我的名字现在好像也变成了一种忌讳。 “怎么不答我?”大胡子看着我愣愣的出神,哈哈笑了笑,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你不会和这块石头一样,没有名字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石头?”我灵机一动,顺着大胡子的话说道:“我叫小石头。” 大胡子一楞,不过,他的反应倒是很快,又是哈哈一笑:“小石头,这个名字好。” 说着话,大胡子回头跟自己的同伴说了些什么,他们用的是象雄语,我听不懂,然而,在大胡子说话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他的话里面,夹杂着一串我很熟悉的音节。 我不会听错,那串音节,是库布鲁丹扎。 第三百四十四章一路向西 http://.biquxs.info/

库布鲁丹扎,虽然不是我认识的人,但自从结识天天之后,这个名字好像已经印到了我的心里。在我听见大胡子说出这名字之后,立刻警觉了。 大胡子和同伴交谈了两句,又回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我。做商人的人,果然不一样,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我的神色估计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被大胡子给察觉到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问一问,库布鲁丹扎,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啊,这就是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大胡子愣了愣,不过转眼之间就哈哈大笑起来,回头看着自己的同伴,嘀咕了两句,那些同行的商人也开始哄堂大笑,笑的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在笑什么?” “笑你。”大胡子止住笑,望着我说道:“你自己的名字,不就是库布鲁丹扎么?” “我?” “是啊,你是唐人,不懂我们的语言。”大胡子解释道:“在我们羊同话中,库布是小的意思,鲁丹扎是石头,石块,岩石的意思,你说你叫小石头,那不就是库布鲁丹扎吗?” 大胡子的解释让我的头脑一阵发晕,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库布鲁丹扎会是这样的意思。 库布鲁丹扎,天天…… 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来得及多想,也不能流露出很怪异的表情,以免引起大胡子他们的怀疑。大胡子没把这件事当事,依旧跟我热情的攀谈。因为他在长安住过五六年的时间,对那座城市,还有城市里的人算是很了解的了,所以,大胡子对长安人,或者说当时的唐人有种莫名的亲切,跟我聊的热火朝天。 在聊天的过程中,大胡子告诉我,他们这一次是要回自己的家乡。 “回羊同?” “对啊,回我们的穹隆银堡。”大胡子的目光眺望向远方:“在外流浪了多年,有些想家了。” 大胡子说,象雄已经开始衰败了,他经常听到一些从家乡去往各地的人说起战败的消息,吐蕃的崛起不可阻挡,象雄的衰落也不可阻挡。而且,当时的大唐也到了日暮西山的地步,尽管长安还是很繁华,但繁华之后的衰败,大胡子历历在目。他唯恐赶上兵荒马乱的年月,想回家也回不成,所以带着自己的小商队,提前出发了。 当我听到大胡子他们是要前往穹隆银堡的时候,心里就动了动。穹隆银堡,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大鹏银城,传说是古象雄的都城。我千方百计的想要找到大鹏银城的遗址,但现在还没有结果,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到大鹏银城去看一看,那么这一趟奇妙的旅行,就很值得了。 我立刻跟大胡子交涉,希望他们能带我去大鹏银城。 “从这里到穹隆银堡,还有很远。”大胡子用双手给我比划了一段特别长的距离,说:“你去穹隆银堡,有什么事吗?” “我是信徒,我想要到穹隆银堡去参拜大觉。”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和大胡子之间的距离好像又被拉近了一分,所有的象雄人都是苯教教徒,大觉是他们在精神上的绝对领袖,尤其是对于异族的信徒,大胡子更显得亲切和青睐。 “很佩服你,却又想劝你一句。”大胡子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了一丝难掩的惆怅和伤感。 他说,现在象雄和吐蕃势同水火,而且象雄在不断的防守后退。象雄在地理位置上大概分为里外两个部分,也就是史籍中所称的里羊同,外羊同。外羊同的大半疆域已经被吐蕃人占领,象雄失去了从里羊同朝东方以及东北方向连接的要道,如果想要回到象雄,那么就得冒险穿越一段被吐蕃人控制的区域。 这段区域比较危险,遇见普通的吐蕃牧民,或许还没有什么大碍,但遇到的是吐蕃军队,那麻烦就大了。而且,那片两地交界的区域里,还活动着不止一帮马匪,马匪杀人越货,不管是吐蕃人还是象雄人,只要落到他们手里,后果就很凄惨。 “这么危险,那你们还要回去干什么?” “是很危险,可那里,毕竟是我们的家啊。”大胡子苦笑了一声,接着劝道:“我们是要回家,你只是去参拜大觉,不必冒这个险的。” “心中的信仰,能胜过一切,神明,会保佑我们。” 这番话说的大胡子肃然起敬,趁着这个机会,我又趁热打铁的忽悠了几句,大胡子终于答应带我一起去大鹏银城。 我们在这儿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动身出发。大胡子对这附近的地理情况很熟,而且有经验,他们这一次回到家乡,可能短时间内没有再外出的打算,所以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大胡子在一个小镇里找到了几个西亚人。用骆驼换了牦牛,在高原上,牦牛是最主要的牲畜,也是最主要的交通负重工具。 过了这个小镇子,又走了最多一天,就到了吐蕃当时的地界。广袤的高原,地广人稀,说是吐蕃的版图,但是放眼望去,几十里之内没有人烟。一到了这儿,大胡子明显开始紧张了,他告诉我,从这里朝着西南方向走两天,会到一个叫做卡岗山口的地方,那个山口是来往要道,虽然没有吐蕃人常年驻守,但他们也会时不常的到山口这边巡视。 只要能平安的度过卡岗山口,后面的路会轻松一些,经验丰富的人会绕开险要之地,一路赶往大鹏银城。 我身上穿着一件大胡子给的衣服,为的就是避免自己那身行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没有太严重的高原反应,只是跟着大胡子他们同行了这么长时间,脸上的伤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我不知道脸上的脓疮到底是怎么来的,可脓疮愈发严重,弄的我毫无办法,时不常就要挤掉脓血。趁着大胡子他们不注意,我照了照自己的脸,感觉自己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伏地魔,已经面目全非。 在大胡子的带领下,后面的路程还算是顺利,遇到过吐蕃人,都是些老百姓,被大胡子带路给避过了,如此这般,我们终于来到了险要的卡岗山口。 不知道是我的运气好,还是大胡子他们的运气好,卡岗山口竟然非常的平静,我们非常顺利的穿过了卡岗山口。大胡子非常高兴,认为这真的是有神明在庇佑。 过了卡岗山口之后,地势不仅平缓了一些,而且我们还遇到了六七个同样是返回家乡的象雄人。两帮人聚集在一起,大概有十三四个。象雄人也是民风彪悍的民族,这些商人为了防身,随身都有武器,如果不是遇到大队的吐蕃军队,估计还可以斗一斗。 十几个人昼夜兼程,走了两天之后,大胡子说,前面有一条从两座山之间穿过的山谷,顺着山谷走出去,地势会变的险要。那里不仅险要,而且荒凉,没有任何价值,不管是牧民还是军队,一般都不会到那儿去,也就是说,到达了那个地方,就等于又安全了许多。 我心里就开始祈祷,祈祷能够平安无事的赶到大鹏银城,因为我能感觉到,我脸上的伤口在不断的恶化,已经给我的行动和精力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我希望能早点到一个比较安稳的地方,想办法先稳定一下病情。 “你这些伤,应该是外伤,不要紧。”大胡子用他带来的外伤药给我敷了敷,一边就安慰道:“你知道穹隆银堡的圣井吗?那是一口可以治病的神井,运气好,可以求到一点圣井里的水,擦洗伤口,第二天说不定就痊愈了。” “圣井,有那么神效吗?”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大胡子皱了皱眉,可能是不想听到任何质疑圣井的语言,每个象雄人,尤其是住在大鹏银城的人,都对圣井深信不疑。 “好吧,我相信是真的,我相信求到一点圣井的水,就能治好我脸上的伤……”我勉强笑了笑,脸上的伤口好像有千万根钢针在不断的刺扎,钻心的疼。 运气还是那么好,沿途没有遇到任何人,队伍一直走到了距离那条山谷仅有四五里的地方,大胡子松了口气,指着前面对我说道:“穿过那里,咱们就不必那么担心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几道踉跄奔袭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因为距离还有一点远,暂时分辨不出那些人是象雄人还是吐蕃人,人数有五六个,还带着几头牦牛。牦牛是高原人最重要的财产,那些人在不要命的狂奔中依然舍不得丢下牦牛,在全力赶着牛群一起奔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队伍里的人吃了一惊,几个年轻人不由自主伸手就拔出了刀。大胡子比较稳重,立即停止队伍前进,想把情况再看清楚一点。 当那几个赶着牦牛落荒而逃的人跑出去几十步之后,后面轰隆隆的出现了至少有四五十个人。这四五十个人中间,有一面狭长的黑色的旗,旗子迎着风,猎猎作响。 “马匪!”大胡子大吃一惊:“这是马匪!他们平时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黑旗匪 http://.biquxs.info/

这群举着黑旗的人一出现,大胡子还有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乱成了一团。本地的牧民还有经常来往的商人都知道,黑旗马匪是方圆几百里最凶悍的一群匪徒,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有的马匪只图财,劫得了财物一般不会伤人性命,但黑旗马匪出手不留活口,小股的商人遇到他们,就等于半条命已经交代了。 黑旗马匪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我们同样也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双方的距离不算很远,队伍如果在这个时候调头逃走,多半是逃不掉的。在一阵紧张的慌乱之后,几个拿着刀的年轻人干脆豁出去了,想要拼命。 大胡子马上制止了他们,黑旗马匪人数众多,队伍这十多个人真要拼命,一个也活不了。可是大胡子拦住众人之后,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暂时调头朝来路猛跑。 牦牛行进的很慢,一群人急的要死,速度就是快不起来,不久之后,那几个被追赶的人迫不得已丢下牦牛,一个劲儿的逃命,已经逃到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队伍里的人心急火燎的冲着大胡子乱喊,虽然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不过,看着大胡子的表情,我大概知道,这群人可能是想丢下牦牛,徒步逃命。徒步逃命不仅速度快一点,还能钻进某些地势险要的狭窄之地,逃脱的几率反倒大一些。但牲畜如果被黑旗马匪给劫走,后面的路就很不好走了。 牦牛是宝贵的财富,大胡子也舍不得丢弃,只不过关乎性命,大胡子不得不忍痛割舍。队伍里的十多个人翻身丢下牦牛,只带着随身的干粮和水以及武器,朝着东边一片沟壑丛生的地段狂奔出去。 大胡子还算是比较仗义,逃命的时候没有丢下我,招呼我一起逃。我回头看了看,那些黑旗马匪已经追上了逃跑的牧民,但这些马匪好像以戏谑为乐,明知道牧民逃不掉了,也不全力追赶,在后面不断的尾随恐吓,看到牧民吓的东倒西歪,马匪就一阵哄乐。 “快走!快走!”大胡子使劲的拽我,其实,当逃命的牧民跑到这个距离时,已经能听到他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牧民用的是象雄语,说明他们是象雄人。然而,此刻的大胡子自身难保,也顾不上再去搭救自己的同胞。 我也知道,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扭转局面,正在我转身要跟着大胡子一起逃掉的时候,陡然间看到了那五六个牧民里,有一个人被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这个人爬起来继续跑,就是这么一前一后的功夫,我的眼神就呆滞了,因为我看到,那个摔倒的人是个年轻的姑娘,她的脸盘模样,赫然跟天天非常的相似。 我不知道自己看的到底准不准,犹豫之中,牧民和黑旗马匪又近了一些。这个时候,那个年轻姑娘的脸庞,已经完全落入了视线中。 此时此刻,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天天,或者说,一个和天天很相似的人,非常的相似,相似到无法辨别真假。 尽管这个姑娘没有连衣裙,没有手挎包,没有手机和齐刘海,但她的样子一落入我的眼睛,我就怔住了。 她的脸庞,微微有些小麦色,脸蛋因为毛细血管破裂,泛着两团红晕。她没有像别的人那样,慌的不可开交,只是咬着牙在朝前快速的奔跑。 有人说,生命是一次奇遇,奇妙的奇遇,它的奇妙,就在于你不可能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去改变自己人生的轨迹。 在我看到这个姑娘的同时,逃跑的念头一扫而空。事实上,我和天天的交往并不算多,也算不上有什么特殊的交情,甚至,我都不能判断眼前的姑娘和天天,是否有什么关联。然而,在这个时空看到她的那一刻,天天的模样,天天说过的话,飞速的旋转在我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保护她。 哪怕是刀山火山,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保护她。 “借你的刀用一用!”我用力挣脱了大胡子的手,顺势从他的腰里抽出一把刀。大胡子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我已经握着刀转身冲了出去。 我迎面朝着狂奔的牧民还有紧紧追赶的黑旗马匪冲去,这些人同样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可能是看到有人转身猛冲,黑旗马匪陡然加快了速度,从后面追上落在最后的牧民,锋利的刀光一闪,一串血花就飙飞了出来。 这个牧民应声倒地,紧跟着,那个很像天天的姑娘,已经被锁定了。她跑的是不慢,却快不过那些马匪,我不要命一般的猛冲着,就希望在马匪的利刀落下之前,能冲到她跟前。 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一瞬间,我的预感不好,因为我觉得自己拼尽全力,也很难救下她。 果不其然,我还差七八步冲到跟前的时候,刀光已经距离那个姑娘的头顶只有不足三尺高。救是肯定救不下了,即便我长了翅膀也来不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别无选择,抬手就把手里的刀子用力甩了过去。 或许是心急之下,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也或许是歪打误中,甩出来的刀子像一道流光,噗的扎到了马匪的心窝。对方噗通从马上摔了下来,这一刀穿心而过,肯定是不能活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一口气冲到了跟前,抓着那个姑娘的手,就朝旁边跑。这儿距离那片沟壑丛生的地段还有至少六七十米远,只跑了几步,我们就被追上了。 这一刻的惊险,可能是我平生仅见的,我能感觉锋利的刀子是贴着我的头皮划过去的,那森森的寒气,让我浑身上下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没有别的武器,随手掏出身上的匕首,在对方收刀的时候,用力在马腿上扎了一下。 我能听到大胡子一边跑,一边回头冲着我喊,他是想让我别管别的,自己先逃了再说。我回头看了看,几十个黑旗马匪已经把目标对准了我。 “你是唐人。”那个姑娘被我拉着飞速的狂奔,中间竟然用汉语问道:“是唐人吗?” “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汉语,刚刚回应了一声,猛然觉得右臂一凉,幸亏穿的厚,这一刀没有留下太深的伤口。 嘭!!! 这个姑娘长的瘦,但一点都不柔弱,她捡起一块石头,在马匪一冲而过的间隙,发力丢了出去。石头砸在对方的后心上,而且力道竟然不小,一下子把对方砸下了马背。骑过马的人都知道,仓促落马,脚很可能会卡在马镫上,这个马匪也不例外,人都落下来了,一只脚还在马镫上挂着,被轰隆隆的拖出去很远。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说唐话。”这个姑娘喘了口气,又捡起一块石头,她的胆子很大,前后左右都是马匪,她竟然还有闲聊的心情:“我幼年时,是在陇西长大的。” “陇西……”我刚刚回了两个字,突然就感觉脸上传来了一阵仿佛脸皮被撕裂的疼痛,那种疼痛中还夹杂着一种紧绷的感觉,好像脸上的皮肉都要从骨头上脱落下来一般。 我根本不知道会在这个最要命的节骨眼上发作,整个人一下子被无尽的痛苦给淹没了。剧烈的痛楚影响了神经和感官,我的眼睛一花,后背好像被一柄锤子一样的东西给砸了一下。 无法形容这一锤子有多大的力量,我外面套着大胡子的衣服,身上的背包还背在后头,即便如此,这一锤硬把我给砸倒在地,胸口好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死过去。 “你!”那个姑娘弯腰想要把我给扶起来,我的视线迷离之际,模模糊糊的看到两个黑旗马匪从后面猛冲而来,对着那姑娘挥起了刀。 我胸口如同堵着一口血,完全说不出话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大的力气,用力推了她一把,自己则翻身一撞,把一个马匪撞了下来。 这几个动作做完,我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样。那个姑娘似乎被我这种不要命的样子给感染了,不顾一切的冲到我跟前,用力把我从踩踏过来的马蹄下拖开。 她用力的大喊,用象雄话冲着大胡子他们喊叫。意思可能是让大胡子来帮忙,队伍里的几个年轻人本来就气血旺盛,听见同族的姑娘求救,带着刀就杀了过来。 我说不出来脸上的创伤带给我的影响有多大,就是觉得灵魂好像都要出窍了。我终于体会到了让眼前发黑的那种剧痛,剧痛一阵接着一阵,我使不出来一点力气,视线也变的很模糊。 不过,我还能看到那个姑娘的脸,或许是我奋不顾身的救她,让她感动,她没有丢下我,即便面对着随时可能夺走她生命的尖刀,也没有半点畏惧,没有半点退缩。 隐隐约约,我听到马蹄奔腾的声音,在我的视线快要消失的时候,我看见的是飞奔而来的马,沾着鲜血的刀,还有那个姑娘焦急不安的眼神。 第三百四十六章宿命如此 http://.biquxs.info/

在最不该掉链子的时候,我临阵掉链子了,这样的后果非常严重,可是我已经没有知觉。在我意识丧失之前的最后一瞬,我想着,或许这一次,可能会死。 昏厥的时间绝对不会太短,等我的意识又一次占据脑海,微微的睁开眼睛时,我看到的是满天星斗。 高原的天,比任何地方的天空都要清澈,都要纯净,人们都说,这是全世界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我的视线还是不甚清晰,可我能看到每一颗闪亮的星星。 夜风在不断的呼啸,我苏醒过来之后,用了很长时间都达不到正常的感官,整张脸带动着整颗脑袋昏昏沉沉,这种昏沉的感觉又影响了全身,我没有一点力气,感觉脸很烫。 我趴在一头牦牛的背上,牦牛在慢慢的走,等我转了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姑娘。 她跟在牦牛身边步行,时不时的就看看我的情况。她的脸上沾着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有尘土,只是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如星辰。 “你醒了?”看到我微微睁开眼睛的样子,她好像很开心,也长长松了口气。 我想回答她,只是嘴巴里如同堵着一团棉花,说话也说的不利索,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在牛背上躺着,不要乱动。” 我稍稍的动了动胳膊,感觉自己受伤的手臂已经被包扎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我观察到,只有这个姑娘带着我,在无边无际的高原上蹒跚前行,再没有其他人。黑旗马匪不见了,大胡子那支队伍也不见了。 姑娘可能知道我的目光来回移动,是在寻找大胡子。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点黯然。 我们被黑旗马匪追杀,在我失去知觉的时候,大胡子队伍里的几个年轻人率先冲了过来。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群人不敢妄动,只是因为没有领头的,只要有人先动手,剩下的人也会不约而同的一拥而上。队伍里的十多个人全都冲来,跟黑旗马匪杀成一团。趁着这个混乱的机会,姑娘拖着我,把我拖到了那片沟壑地带的边缘。 她的力气不算很大,拖着已经昏厥的我,显然非常吃力,在穿越沟壑带的时候,她没能掌控好,两个人一起从上面滚落下来。幸好都没有受什么重伤,等我们滚落到了沟壑地的下方之后,情况反倒好了一些,至少离开了上面的厮杀。姑娘心里着急,再也顾不上别的人,只想先带着我从这里离开。 就这样,我们和大胡子的队伍失散了。到现在为止,姑娘都不知道大胡子那支队伍的下落如何。 “你受了伤,要好好养一养,这里有我,你莫担心。” 我不知道我昏厥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个姑娘跟着牦牛步行了多久,在说话之间,我看到她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说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眼了。 我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可能意识非常清醒,只不过身体没有力气,不能动弹,有时候连意识都是混乱的,就如同发高烧烧的脑袋发昏。姑娘很有耐心,一直都跟着牦牛朝前走。从天色大亮走到日暮西山,她没有停下来一步,毅力之顽强,超乎我的想象。 当夜色降临以后,我的精神好了一些,姑娘喂我喝了点水。一边喝水,一边小声的和我说话,可能是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免得我再陷入昏沉中。 她说,她小时候生活在陇西,她的父亲在陇西经商,原本打算要长住在大唐境内,所以在她年幼时,还专门请了当地的一个读书人教她识字。但天有不测风云,她八岁的时候,家门突变,家境一夜之间衰落了,父亲也去世,是家里的仆人千里迢迢把她带回了象雄祖地。 她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一切,她寄居在牧民家里,帮人放牧,慢慢有了自己的牲畜。这一次,她和几个同伴想要用牲畜找吐蕃人换取一点粮食和茶叶还有盐巴,但中途遇到了黑旗马匪。 在她讲述这些的时候,我的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合,在断续的视线里,我恍惚觉得,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天天。 “你是唐人,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她问出我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命运轮盘转动之后,就无法停止。有很多东西,我明知道是怎么样,却不能去改变。 库布鲁丹扎,这个让天天一生难忘,又一生寻找的人,是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注定的。 “我叫小石头。”我微微的睁着眼睛,努力想挤出一丝笑意,但是我现在这个模样,和鬼似的,即便笑出来,估计也很吓人:“用你们羊同话来讲,就是库布鲁丹扎。” “库布鲁丹扎……”姑娘看着我,似乎并不觉得我布满脓疮的脸有多可怕,她念叨了两句,突然笑了起来:“你是唐人,却有个羊同名字,我是羊同人,却有个唐名,你说巧不巧?” “是……很巧……你的唐名,叫什么?” “天天。”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我的心里泛起了一场巨大的波澜。 宿命,轮回,原来时时都挂在人们嘴边的这两个词,并不是虚妄的。宿命,轮回,一直都在,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我很想问你一句话。” “你问。” “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会舍命去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这个叫天天的姑娘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你并不认识我的,是不是,你是第一次见到我的,是不是?” “是,也不是。” “怎么讲?” “我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可我见到你的时候,却觉得,我们已经认识了许久许久了。我不能看着你丧命在黑旗马匪的刀下,就算拼了命,我也要你活着。” 当我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天天愣住了,她可能想象不到,一个平生第一次看见她的男人,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意想不到,又感动异常,她一定是一个性情坚韧的姑娘,面对黑旗马匪闪亮的刀光,她都不曾畏惧,不曾苦寒。但就在这一刻,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一下子涌出了一片莹莹的泪水。 “我不想流眼泪,可是没有忍住。”天天一直到泪水滑落到下颌时,才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她伸手擦去眼泪,笑了笑,说道:“我的父母没有了,除了他们,我没想过,世上有一个人,会用命来救我。” 天天没有想到她会哭,我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坚强的如同高原上的岩石一样坚韧的姑娘,心底会是如此的脆弱。 或许,越是脆弱的人,表面就会越坚强。因为她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她想得到的爱,得到的情。除了坚强,她没有任何办法。 “你这样待我,我必同样待你。” “不不不。”我连忙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让你有所报答的,我说了,我觉得,我认识你很久了,才想救你。” 天天没有再说话,但她的目光已经告诉我了一切。 我的内心,依然在波澜翻滚,我并不是那种滥情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莫莫已经在我心里扎了根,无论到了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遇到了任何人,我绝不会移情别恋。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天天这样上心,甚至,会为了保护她而不惜拼命。 想了很久,我释然了,这可能就是生命中的一个结。它不可能锁死人的一生,却是躲不过去的一个结,什么时候把这个结解开,什么时候也就归于平静。 路在延续,看不到尽头。就这样整整走了一夜,我劝天天休息,但她不肯,她和我说,自己十几岁跟着放牧人迁徙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是常事。 “现在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我想带你去穹隆银堡。”天天的目光投向了远方,说道:“你脸上的伤,我看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伤,用了药也不见好。我没有去过穹隆银堡,但我知道该怎么去。我听人说,穹隆银堡有一口圣井,圣井里的水是被神明赐福的,可以治百病。要是到了穹隆银堡,求得一点圣井的水,你的伤就会好的。” “穹隆银堡……”我又一次感觉,这次跨越时空的旅行,仿佛是一个已经被安排设计好的程序,无论中间出现了什么波折,什么变化,无论跟随在我身边的是什么人,最后的目标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传说中的大鹏银城。 后面的路途中,我的情况还是时好时坏,我已经记不得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因为长时间跋涉,而且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最后连牦牛都支撑不住了。 有一次,我可能昏睡了足足两天都没有知觉,当两天之后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天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 她的眼睛里,好像已经充血了,接连这么多天不曾合眼,她已经到了极限,眼里的血丝连成一片,看不到眼白。 在看到我苏醒的那一刻,天天整个人似乎终于坚持不住,噗通一声歪倒在地。这么重重一摔,把她给摔疼了,她慢慢的重新爬起来,眼睛里的泪光,也泛着一丝淡淡的血色。 “这两天,我很怕你……很怕你就这样睡着,再也醒不来了……” “我不会这样短命的。”我笑着安慰她,心里却苦涩不已。 我的确不会这样短命,因为按照陆放顶找人替我推算的结果,我还有几个月可活,不会现在就死。 第三百四十七章银城 http://.biquxs.info/

前往大鹏银城的路途还很遥远,我们只有一头牦牛,在接连不断的赶路之间,牦牛都有些不堪重负了。但天天感觉早一点赶到大鹏银城,就能早一点求得圣井的水,所以她还是不肯休息,除非是困顿到了极点,才草草的合一会儿眼。 我一直都在断断续续的昏厥中度过,明知道这样下去会把人熬垮,可她听不进去。 我已经记不得在这条路上徒步行进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就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当我又一次苏醒的时候,天天告诉我,大鹏银城不远了,如果按照现在这个速度走,至多还有一天半,就能到达。 看得出来,她的语气和表情里都是喜悦,虽然她从没有来过大鹏银城,圣井的传说也只是听别人口口相传的,可她坚信,只要能得到圣井的水,就一定可以救我。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看到的依然是一片荒凉和肃杀。象雄古国,真的衰败了,曾几何时,大鹏银城是象雄的中心,也是古丝绸之路上最为重要的中转枢纽,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知道有多少来往的商队到达这里,又离开这里。距离大鹏银城还有一天半的路程,按理来说,我们应该能遇到很多商队,可眼前所见,一片萧瑟。 象雄衰败,古路被中断,大鹏银城,就宛若一个矗立在高原无数岁月的老人,终究熬不过时间和历史的脚步,在辉煌的末尾,慢慢的倾倒,死亡。 我们的食物已经吃光了,没有东西可吃,天天急得要死,但沿途遇不到一个人。当路程还剩下大半天的时候,牦牛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 天天没有放弃,背着我继续向前。我说不出话,可是我能感觉到,她柔弱的身躯承受不住这么沉重的负担,每走出一步,似乎都要摔倒。 我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支撑这个年轻的姑娘,她的脚步沉重如山,一步,两步,三步……身后的路上,留下了一排如同雕凿在地面的脚印。 我帮不上一点忙,情况愈发的不妙,昏厥中发起了高烧,苏醒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间都在意识涣散的状态下。这样的状态已经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等我又一次短暂的苏醒时,我发现天天走不动了,她趴在地上,用一个毡垫托着我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朝前爬动。 这一瞬间,我似乎也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一辈子能遇见,能认识这么一个人,不管这个人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也觉得这辈子,值了。 天天没有停止,拖着我不断的朝前爬。胳膊上的衣服被磨破了,手肘也被磨破了,她浑然不觉,一路爬过,身后地面上的脚印,被一串淡淡的血迹所代替。 在我又一次醒来时,天天正坐在身边,眺望着远方。这一次,我的精神似乎好了那么一点,虽然额头还是很烫,可至少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 “你醒了。”天天回头看看我,轻轻的把我扶了起来,当我看见她的那一刻,我简直有些认不出她了。 就在她带着我赶往大鹏银城的这段日子里,可能把一辈子没吃完的苦都给吃完了。她的脸颊塌下去一大片,眼窝深陷,眼睛里的血丝已经数不清楚了。 她的嘴唇干裂,皮肤也比之前更暗了些。只不过,在她眺望远方的时候,目光中充满了喜悦和向往。 我艰难的转了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了出去。 在视线可及的极尽远处,一座庞大的古城的轮廓,出现了。尽管距离特别远,古城只是初露端倪,但它的恢弘,它的磅礴,已经无法阻挡,尽收眼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遥远的千年之前,在这片世界屋脊之上,会有这样一座恢弘的古城。那种震撼,语言无法形容。 穹隆银堡,大鹏银城,象雄古国的都城,已经遥遥在望。 “我们快要到了。”天天仿佛忘记了这一路来所承受的艰辛困苦,很多人都是这样,当看到最后的结果时,那种兴奋和喜悦,足以冲淡一切,他们不会再记得,自己为了实现这个结果,而付出了多少。 “辛苦你了……”我心里很感激,不管天天这么做是在报恩,还是出于其他原因,都让我感动。 “不用这么说,因为……”天天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我突然也觉得,我认识你很久了。” 我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送你点东西,算是个小小的礼物吧。” 我从身上掏出了那串银项链,项链受损了,一直没有修复。这并不妨碍整条项链的精美和精致,高原上很少能见到如此精雅的银饰,天天毕竟是个女孩子,在看见这串项链的时候,她明显很喜欢。 “送给我的?” “送给你的。”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我知道,这串项链将会陪伴她,度过极尽漫长的岁月。 天天并没有推辞,高原的姑娘,没有做作,她喜欢这串项链,而且我说明了是送给她的礼物,她就收下了。 她兴高采烈的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左看右看,就好像一个爱美的小孩子穿上了一件漂亮的新衣。 紧接着,她把水囊里的水倒在地面上一个小凹坑里,借着水的倒影,她看着自己戴上项链之后的样子。 “真漂亮,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东西。”她美美的看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的摘下项链,放到了贴身的地方。 “你喜欢,为什么不戴着,项链,本就是让人戴的。” “我只怕弄丢了。”天天笑了笑:“只要时时拿出来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刚想再说两句话,整张脸又好像被剥落了脸皮一样,抽心的疼。天天赶紧把项链放好,拖着我自己朝古城爬去。 古城遥遥在望,其实还有一段距离,这最后的一段路,走的也特别的吃力。当真正来到大鹏银城跟前的时候,我能感觉出一种紧张的气氛。平时来来往往的商队几乎看不到了,城门处有很多象雄的士兵在把守。 我和天天受到了盘问,天天用象雄语和守城的士兵交谈了一会儿。随后,她小声的告诉我,现在大觉已经下令,所有的象雄人都要集中起来,然后集体迁徙到别的地方去。不仅仅是大鹏银城,象雄现在所控制的区域内,象雄人全部得迁徙。 大鹏银城是象雄的都城,现在已经实行了管制,象雄人可以进入,但不能随意离开。 天天有一点迟疑,能进不能出,那就等于被困在了大鹏银城里。她想征求我的意见,可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思来想去,天天咬了咬牙,小声对我说:“现在是要想办法求到圣井的水,好救你的命,别的,只能以后再说。” 天天带着我进入了城内,前后几百年的经营和扩建,大鹏银城虽然比不上当时的长安,但在高原上,却是首屈一指的大城。很多外地来到此处的象雄人已经无法离开,古城里人流涌动,天天带着我,想找一个能够住宿的地方,可是走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眼看着我已经撑不住了,天天只能把我带到古城东边一个堆满了土砖的地方。 我的眼睛睁不开了,却能听到天天说话的声音。她把我安顿好,盖上破旧的毡垫,对我说:“我现在就去求圣水,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这句话,天天转身走了。她一走,我的脑子乱七八糟,再也安定不下来。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天天回到了这里。我的状况还是很差,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全身上下好像只剩下了听觉。 天天在跟我说话,我能听得出来,她的语气里有深深的失落,还有深深的不甘。她告诉我,因为大鹏银城现在的人太多了,水源已经非常非常紧张,城内所有的水井全部被管制了起来,尤其是那口圣井,看管的更严。过去的时候,虔诚的信徒来到大鹏银城,每过一段时间,大觉会赐予民众一些圣井的水,但是现在,圣井里的水一滴都不能外流。 “库布鲁丹扎,你放心。”天天说完了圣井的情况,又帮我把毡垫盖了盖,轻声的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弄到圣井的水。现在还在白天,圣井的看守很多,没有下手的机会,等到天黑,我想看守会松懈一点,你不要急,不要急……” 当我听到天天的这些话的时候,糊里糊涂的脑子里,陡然间想起了当时在大鹏银城遗址附近遇到了阿普宗申,然后和阿普宗申进行过一番交谈。 阿普宗申告诉过我,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天天。他之所以见过天天,是因为天天在大鹏银城偷窃圣井的水。这在当时是不可宽恕的罪行,天天被抓到了之后,遭受了严厉的刑法,凄惨的死去。 在我听到阿普宗申的讲述时,我根本就不知道天天为什么要偷窃圣井的水,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偷窃圣井的水,只是为了救我的命。 我的心顿时急躁了起来,我想要劝阻天天,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可是心里越急,我就越说不出话。就那么短短片刻,或许是急怒攻心的原因,我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又昏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难以改变的轨迹 http://.biquxs.info/

身体状况的糟糕带来了诸多不便,尤其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我没能劝阻天天。这一次昏厥的时间又是很长,等我的意识恢复之后,天已经黑了。 夜深人静,古城现在的气氛紧张,不管是不是城内的长住民,一到晚上就会找地方严严实实的躲起来。不断有士兵在城内各个区域巡逻游弋,我没有看到天天,心立刻慌了。 我艰难的撑起身躯,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朝前爬动了两步。对现在的我来说,每爬出一步都艰难无比。我费了很长时间,才从这一片土砖石块之间爬了出去。 天天还是没有回来,我心里的预感很不好,她的脾性,我在这么多天的同行中已经完全了解,如果她顺利的拿到圣井的水,那么会马上赶回来,如果她一直没有回来,就意味着凶多吉少。 我想去找她,在以前搜集的资料里,圣井在大鹏银城的位置,我大概知道。我又费了半天力气,才调整了方向,慢慢的朝前爬动。 我心急如焚,完整的大鹏银城面积很大,骑着马绕城一圈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以现在这个速度爬到圣井,估计天都亮了。可是我没有别的任何办法,只能这么做。 我爬出去最多有几十米远,一队巡逻的士兵恰好从附近经过。躲避已经完全躲避不开了,而且我又没有反抗的能力,被对方发现之后,几个人立刻把我围了起来。这些士兵都是土生土长的象雄人,对内地的语言一窍不通,双方无法沟通,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和意图,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这些象雄人立刻把我扣押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但被他们一带走,我就失去了自由。 我非常急躁,那种急躁是无法形容的,渐渐的,我觉得五脏六腑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脑袋嗡的大了一圈,喉咙一阵发痒,就和喝醉了一样,忍不住一张口,吐了一口血。这口血吐出来,眼前就猛然发黑,不等这些象雄人把我带到目的地,我又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我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我梦见自己一直都在古城里寻找天天。我问了很多人,也找到了圣井,可是圣井那边空空荡荡的,看不到天天的身影。城里的所有人都告诉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天天这个人。 我不甘心,继续的找着,从古城的一端一直找到另一端,让我站在古城高大的城墙下的时候,偶尔抬头朝天空望去,我发现城墙上方飘浮着一朵洁白的云,天天就在这朵云霞上面,冲我招手。 我想让她下来,可是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觉得她在笑,又觉得她在哭。 梦做的乱七八糟,我始终没有真正的苏醒。在昏沉的梦中,我仿佛熬过了一年,十年,一个世纪。 最终,我苏醒了,在我苏醒的时候,我能感觉的出来,我一定昏迷了很久很久。 我在一间密闭的密室里,密室的门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孔,这个孔,可能是整个密室连通外界的唯一渠道。密室没有窗户,只亮着一盏油灯,我感觉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像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点,我挣扎着爬到了那个小孔跟前,放声大喊。 喊叫声很快就引来了人,可依然语言不通,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也不知道我这样大喊大叫是有什么诉求。隔着小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这个人站起身匆匆的走了,没过多久,有人带着食物赶来,这是个上了岁数的人,面容很祥和,难能可贵的是,他通晓内地的语言,可以跟我进行交谈。 对方带来的食物肯定是给我的,盛放食物的器皿比较精致,食物也很丰盛,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象雄人没有把我当成普通的囚徒。在跟这个老人交谈的时候,我暗中摸索了一下,我随身携带的所有物品都不见了,估计是在昏迷的时候被对方搜走。 此时此刻,我自己的安危已经抛到了脑后,我只想知道天天的下落。我问那个老人,我在这里昏睡了多久。老人想了想,对我说,连头带尾,已经十天了。 “有没有一个女人,年轻女人,因为想要盗取圣井的水,被抓到了?”我听到自己足足昏睡了十天,头顿时就晕了,不顾一切的扑到小孔跟前,焦躁的问道:“有没有?” “有一个。”这个面容祥和的老人没有隐瞒,没有撒谎,实打实的告诉我,是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前些天在夜晚想要盗取圣井的水。但圣井已经被严格的管控,看守日日夜夜都在巡游,没有大觉的命令,任何接近圣井的人都会被抓捕严惩。 “她在哪儿?她现在在哪儿!?” “她死了。”老人说道:“违背了大觉的命令,她被处死了。” 事实上,我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我从阿普宗申嘴里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旁听者,仿佛在听一个发生在很久以前的故事。可是现在,我却变成了当事者,当我亲耳听到老人的话时,我的心紧缩成了一团,身上一下子像是背负了一座沉重无比的山,压的我直不起腰,也压的我喘不过气。 不可否认,我的一生中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就算到了现在,我心里还有张莫莫,还有老王和宁小猫他们,天天并不是我生命的全部,可听到她的死讯时,我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感觉这个世界,感觉高原上的天空,一瞬间就黯然了。 我有气无力的靠着密室的门坐了下来,那个老人在劝导我,他可能已经知道,我和天天认识,天天去圣井取水,就是为了救我的命。但是我已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耳朵里嗡嗡的乱响,思维只要稍稍一转动,眼前出现的全都是天天的身影。 她为了什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千里迢迢,一路上拼了自己的半条命,把我带到遥远的大鹏银城,她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一死? “先吃一些东西。”老人看得出我失魂落魄,隔着小孔,把装有食物的器皿递了过来:“你很虚弱。” 我充耳不闻,天天的身影,像是一把无形的刀,不断的割着我的心。那种痛苦,比身体的痛苦还要难忍百倍。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怨,是恨,还是什么。我一句话也不想说,谁也不想见。我靠着门坐了很久,那个老人也劝了很久,最后看我始终没有反应,他叹了口气,把食物放在门外,独自离开了。 “等等!”在老人走出去几步的时候,我转身透过小孔喊住他,问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昨天。” 听到回答,我重新坐下来,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什么,但我的心好像一下子空旷了。 我就这样不吃不喝的坐了很长时间,那个老人又来了,带来了新鲜的食物,一个随从把门外的剩饭收走,留下老人一个人呆在这儿。他劝我吃东西,我摇了摇头,因为实在吃不进去。 “生死,即是常事,一个人既然生来,那么就会死去,或早一天,或晚一天,没有谁可以逃脱的。”老人在外面说道:“你的朋友,已经死了,她什么也做不成了,你该知道,若你也死了,那么你也什么都做不成了。” “把我放了。”我扭头透过小孔望向外面的老人:“我想走。” “你的命运,你的自由,已经不是我可以决断的,我没有那个权力。”老人说道:“我只能尽力给你提供你日常所需,让你活下去。” “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我是哲旦敦巴敦,若用你们唐话来讲,就是穹隆银堡的官长。” 我眯了眯眼睛,这个老人看上去没有撒谎,他的面容祥和,但是眉宇之间有一种无声的气度和威严,只不过我心神不宁,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哲旦敦巴敦,是象雄一个官职名称,和当时大唐的长安县令一样,是首都的最高行政军事长官。 我一下子就意识到了现在的严峻局面,我被关押在这儿,大鹏银城的最高长官亲自跑过来送饭,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更高层的注意。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地方一定戒备森严,我不可能逃出去。 哲旦敦巴敦不受任何地方官员的管制,他直接听命于象雄王,还有大觉。我明白了这些,就知道再跟老人说什么,其实都没有用处,他的确没有处置我,或者释放我的权力。 “把食物拿给我。” 老人从小孔里递过来食物,我慢慢的吃着,吃的很仔细。我心里已经明白了,我现在自暴自弃,拿出大不了一死的架势,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如果那么做,天天就等于白死了。 我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又喝了一点水,把器皿从小孔递了出去,然后郑重其事的对老人说:“你听命于谁,就把谁叫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第三百四十九章猴子大觉 http://.biquxs.info/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总算是保持了一个基本合作的态度,大鹏银城的哲旦敦巴敦也知道,很多事情是他无法做主的,所以我一说,他就答应会把我的话带到。 我吃完了食物,哲旦敦巴敦走了。我的精神还是不好,头脑也还是那么昏沉,不过,思路至少是清晰了。 幸亏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前,我遇到过阿普宗申,让我的思路不至于陷入谜团中。可以肯定,现在的大鹏银城,正好是大觉刚刚下达了所有象雄人准备迁徙的命令的时候。 天天已经死了,就如同阿普宗申当时和我讲述的一样,因为圣井,天天死在了刑台上。我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已经发生的事,就是事实,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事实。 想了一会儿,我的精力支撑不住了,睡了过去。睡了一会儿,又始终睡不踏实,重新醒来。就这样睡了醒,醒了睡,估计过了有十几个小时,我突然从梦中再次醒来。 这个密室不知道位于什么地方,防卫肯定非常的森严,但是从密室的小孔看不到任何守卫。也就是说,除了哲旦敦巴敦按时过来送饭,就没有人能靠近这里。 此时,密室里里外外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我突然感觉到,这里多了一个人。 我翻身爬了起来,踉跄着走到了门上的小孔跟前,朝外看了看。这一眼看过去,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深沉的眼睛,好像容纳了一个世界,正在小孔外无声无息的注视着我。我看到了这双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肯定也看到了我,我们两个人隔着一道门,对视了至少有两分钟。 哲旦敦巴敦把话带到了,该来的人,现在已经站在了门外。 哐当…… 密室的门开了,我看到密室外面是一条不太宽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有彻夜长明的灯。除了门外的那个人,周围再没有别的身影。 门洞开了,门外的人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这个人浑身上下都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的个子很矮,还不到我的胸口,而且腰身佝偻的厉害,整个人看上去就和裹在黑披风里的一团东西。 我已经知道,这个穿着黑披风的人是谁了。 猴子大觉,让象雄人敬畏过,也痛恨过的猴子大觉。 他所下达的命令,看着只是一句话,然而,这句话在整个象雄区域内掀起了一场滔天的波澜,在大鹏银城之外的地方,不知道多少象雄人的家园被强行拆掉,很多象雄人只带着简单的行装,被聚集在某一处地方,准备实行全国性的迁徙。 在此期间,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迁徙是被迫的,在迁徙还没有开始之前,象雄已经动荡不安,人心离散。可以说,猴子大觉的命令,让举国骚然,也让很多凝聚在大觉周围的信徒丧失了信念。 猴子大觉在我的面前停下脚步,他还是裹着披风,好像在普通人面前不会展露自己的真面目一样。 我能感觉到,猴子大觉瘦小的身躯里,有一种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形成了无形的强大气场。 只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无视了这片气场,不管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我都无所畏惧。 “打开你的披风吧。”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猴子大觉一个人来到这儿,没有带随从,也没有带翻译,这就说明,他有信心能听懂我的语言:“我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猴子大觉的眼睛里,唰的透射出来一缕犀利的目光。这缕目光似乎能穿透人的心肺,我却视若无物,依然淡定的注视着他。 猴子大觉慢慢的打开了披风,我的猜测没有错,他解开披风,露出自己的脸庞时,我看到的是一个青铜面具。 他跟着又慢慢的打开了面具,一瞬间,一张长满了棕褐色细毛的脸,就呈现在了眼前。 我本来已经完全抛开了生死,已经不会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吓到。可是当我看到猴子大觉的真容时,我的心开始抽搐,一种森森的凉意,急速的冲上了头顶。 让我感觉到害怕的,不是猴子大觉,而是我自己。我能分辨出来,猴子大觉脸上乃至脖子上和手上的棕褐色的细毛,跟我身上的毛几乎没有区别。这好像都是恶魔虫噬咬过的后遗症,我不会看错。 我突然觉得,猴子大觉在很早以前,可能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肯定和正常人一样,就是因为遭到了恶魔虫的噬咬,后遗症无法化解,最后才变成了这样。 如果这样推想的话,我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你知道,我是谁?” 在我紧张的思索中,猴子大觉开口了,他果然懂内地的语言,而且说的竟然还很流利。他的嗓音非常沙哑,沉闷,但在沙哑的嗓音之外,似乎还有一种长年累月发号施令所积累起的威严,不可抗拒,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象雄的大觉。”我在很短时间里已经考虑清楚了,我绝对不能让大觉占据完全的主动,那样的话,我就会非常被动,我一定得全力的争取,至少不能让大觉认为我可以被控制于股掌之间:“我不仅知道你是大觉,而且,我还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被一种虫子给咬了。” 这句话一说完,我马上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大觉目光和神色的变化。他的脸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细毛,遮挡住了五官和脸色,不过,他的眼睛还可以看的很清楚,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里,果然流露出了一丝讶异。 这丝讶异一闪而过,大觉马上恢复了平静。 “我也知道,你不是从大唐来的,也不是从东瀛来的。”猴子大觉或许是要找回面子,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不是这个世间的人。” 大觉的话同样让我吃了一惊,我的来历,谁都不知道,包括大胡子还有天天这些同行过的人,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来自何处。 但猴子大觉一言中的,直接了断就说出我不是这个世间的人,这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或者证据。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猴子大觉也知道某些大门可以穿梭时空,要么就是从我身上的物品判断出了些许端倪。 “没错,我不是这个世间的人。”我没有隐瞒,猴子大觉绝对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瞒来瞒去,只会弄巧成拙,所以我也很干脆的就承认了下来:“我到这里来有些事,我希望把我放了。” “你此时的样子,就算有事,能办得了么?”猴子大觉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他的话没错,我现在浑身筋疲力尽,连着几十天都在这种昏沉的状态里,整个人都已经蔫了。 “事在人为。” “人若不能为呢?”猴子大觉慢慢的坐在地上,说道:“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我感觉至少他现在是没有恶意的。更重要的是,猴子大觉的言语里面,仿佛有一种可以震荡心神和灵魂的东西,我跟着他一起慢慢坐下来,眼皮子一下子变的特别沉重,啪嗒一下就合上了。 随即,我能感觉到一股轻飘飘的暖流,从额头慢慢的渗了进来。这种感觉让人感觉无比的舒适,就仿佛在严寒的冬天,坐在一堆熊熊的篝火旁,烤着火,喝着酒。我浑身上下立刻有种难言的轻松,从身躯到心灵,完全放松了。 这股轻飘飘的暖流不断的在身躯中来回的流动,每流动到一个地方,就把积累的疲惫和疼痛驱散殆尽,前后大约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睁开了眼睛。就这么短短一个小时里,我仿佛是脱胎换骨了,最起码困扰我几十年的伤痛一扫而空。 再次睁开眼睛,我就感觉神清气爽。猴子大觉轻轻吁了口气,也睁开了眼。 “你知道那些门的秘密?” “知道一部分。”我回答道:“你也知道一部分。” “我需要一个帮手。”猴子大觉说道:“你是最合适的。” 我没有过多的思考,来到这个时空中,我就要想方设法的探索出更多关于大门的信息,猴子大觉要我当帮手,先不说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的安全暂时是不用担心了。 “我做你的帮手,有没有报酬。” “你想要什么报酬。” “我要那个被处死的女人,重新活过来。”我直视着猴子大觉,郑重其事的问道:“我要让她永远活着,你能做到吗?” 猴子大觉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我可以。” 我暂时还不太敢确定,猴子大觉是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不过,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应该不会信口开河。在听到他答应的时候,我的心松了,不管怎么说,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天天都可以再活过来了。 猴子大觉一定能让她一直活下去,一直活到那个遇见我的时代。她肯定会丢失很多很多记忆,但是,那个叫做库布鲁丹扎的丑八怪,却深深的烙印在她脑海中。她没有线索,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只记得库布鲁丹扎这个名字,因此,她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找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寻找自己心里的库布鲁丹扎。 第三百五十章杀子祈福 http://.biquxs.info/

我和猴子大觉达成了协议,他答应把天天救回来,我没有细问,不过,有的事从旁枝末节就能推敲出来,猴子大觉一定知道大门空间,同样也知道类似张莫莫他们那样起死回生的办法。猴子大觉在象雄有崇高的地位和权势,他可以动用很多资源,把天天的尸体急速的运往塔儿湖或者旦猛盆地。 可能是为了让我放心,猴子大觉告诉我,天天被救活以后,会把她安置在象雄人发源的一片祖地。那片祖地的位置是一个谜,没有任何人知道,天天在那里会很安全,等到了她该醒来时,她就会醒来。 我倒不怀疑猴子大觉的话,不管猴子大觉怎么样,他不会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猴子大觉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密室的门口,然后轻轻拍了拍手。看似无人看守的走廊上,立刻闪出了一道人影。猴子大觉低声吩咐了一会儿,人影一闪而过,应该是去处理天天的事了。 我的心暂时落到了肚子里,在这个时空中,我能为天天做的,只有这么多。好在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有酒吗?”我问猴子大觉:“我想喝一点。” 很快,有人拿来了酒,然后退去。猴子大觉亲自给我倒了一碗,象雄的酒是青稞酿造,他们还没有掌握蒸馏技术,酒的度数低,而且酒浆浑浊,喝下去就跟喝了一碗没有甜味的酒酿一样。 我连着喝了两碗,猴子大觉替我倒上第三碗酒,说:“现在,该说一说我们的事情了。” “说吧,我不食言。”我端起酒碗:“我答应了给你当帮手,我就会做到。” “你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欺骗的人,你亦不会轻易相信和陌生人达成的协议。”猴子大觉那双深沉的眼睛注视着我,好像要把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看个清清楚楚:“你心里或在猜疑,猜疑我为什么要让你做我的帮手。” “和明白人打交道,果然是那么省心。”我很佩服猴子大觉,我心底的疑问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但他开口就说到了要点上:“我的确很奇怪,象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一个来自异乡的陌生人来做你的帮手。我觉得,你要做的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普通事。帮手选择不对,你能放心吗?” “我没有选择,我本该瞒你,却又怕瞒不住。” “有什么话,直说最好。”我看看猴子大觉,知道他接下来就要说一些实质性的问题:“我也勉强算是个明白人。”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我们羊同的故事。”猴子大觉想了想,说道:“杀子的故事。” 跟其他古老民族一样,象雄人也流传着许多久远之前的传说故事。这些故事,往往都被蒙上了一层神话色彩,但又被后人口口相传,所有人都信以为真,觉得这些传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羊同人的始祖,相传是一个心怀慈悲,又神通广大的人,他是高原上第一个学会捕获野牦牛,又驯养野牦牛的人。他还创造出了很多日常生活用具,逐水草而居,他豢养的牲畜越来越多,后来娶妻生子,又吸纳了不少散布在别处的流浪者,渐渐组成了自己的部族。 始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之后的七八年时间里,再也没有生下别的子女。始祖对这个儿子爱如性命。上古的人,敬畏自然,崇拜很多神明,始祖在生产生活中开始了对神明的祭祀,以求神明的庇佑。 部族里面有一尊木刻的神像,那是他们每次祭祀的对象。祭器平时是用不上的,都存放在毡房里。有一次,始祖的儿子在玩耍的时候把祭神用的神像给烧掉了,结果,部族里接二连三的出现天灾人祸。 所有人都认为,神明发怒了,才会降罪给部族。归根结底,神明发怒的原因就是始祖的儿子烧掉了神祗。 当时的部族里,已经有了刑罚的雏形,基本都是对等处罚,比如有人砍掉了别人的手臂,那么始祖会出面主持,将行凶者的手臂也砍掉,作为惩罚。当神祗被烧掉这件事出现以后,部族里的人众说纷纭,有一小部分人觉得,神明发怒应该和小孩子的恶作剧没有关系,但大部分人还是认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始祖刚刚七八岁的儿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始祖忍着巨大的痛苦,把自己的独生儿子处死,以换取神明对整个部族的宽恕。 在始祖的独子死去以后,接连困扰部族的天灾人祸果然消失了,部族繁衍的比过去更加强盛。人们这个时候才感念始祖的举动有多么无私,多么伟大。 传说中的神明是公平的,始祖的独子死去以后,他的妻子又接连给他生下了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继承父业,代领部族发展壮大,最后形成了羊同这个国家。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象雄人信奉一种叫“杀子”的风俗。也就是部族或者国家在遭遇到不可避免又无法挽回的灾祸时,责任就要由最高统治者来承担。最高统治者为了免除灾祸,取得神明的原谅,一般都会按照象雄古老的风俗,效法他们的始祖,以自己的子女为牺牲品,杀子求平安。 这种风俗其实没有任何根据,然而对象雄人来说,都深信这样的习俗。对外而言,象雄最高统治者是象雄王,但是所有象雄人都知道,国家的命脉,是掌握在每一代大觉手里的。所以,当象雄遭遇到了无法回避的灾难时,大觉要挺身而出,主动承担这些。 猴子大觉讲述完他们的习俗之后,默不作声的看着我,他的目光很平静,可是却看的我心里发毛。 “你告诉我杀子的习俗,是想干什么?” “我们的厄运,并不是我一个人引发的,只不过我要承担这一切,按照我们的习俗,我必须杀了自己的儿子,以换取神明的宽恕。” “对,这是你们的习俗。” “但我不能杀了我的儿子。” “谁都不愿意杀掉自己的儿子。”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猴子大觉的目光慢慢的从密室的门透射出去,密室外是一条长廊,不见一丝阳光,可他好像能看到很远很远之外,他独自眺望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的国家,我的族人,正面临一场灭顶之灾,不要说我的儿子,即便是我,在千万人的生死存亡面前,也如一粒飘浮的尘土,无足轻重。若我杀了儿子,就能躲过这场灾祸,我情愿。但我的儿子死去之后,谁来领导我的族人,继续在坎坷泥沼中前行?” 我明白猴子大觉所要表达的意思,猴子大觉的儿子,是一个深受象雄人爱戴的领导者。如果猴子大觉的儿子死掉了,那么软弱无能的象雄王承担不起重任,幸存下来的象雄人,将会更加悲惨。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不明白,我又能做点什么?” “你身上,有一种和我儿子相似的气息。”猴子大觉直言不讳的说道:“你在昏迷的时候,我来看过你,在看到你的第一时间,我就察觉了这样的气息。” “你要杀了我?让我做你儿子的替代品?” “不。”猴子大觉摇了摇头,尽管密室这里非常的安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接近,但猴子大觉却好像还是不放心,唯恐有第三个人听见他的话:“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把你当做我儿子的替身。我们羊同人都深信杀子祈求神明宽恕的传说,但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所有象雄人,包括我儿子都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秘密?”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神明。”猴子大觉布满了棕褐色细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意:“没有神明,何来宽恕?” 猴子大觉的这番话,让我着实吃了一惊。在我的印象里,古象雄直到最后消失,还处在一种没有完全开化,或者说文明程度并不发达的状态中,无论是从科技水平,还是人文思想上,都和中原内地的文明无法相比。可我绝对没有想到,猴子大觉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思维,他是个无神论者。 这种思维很超前,如果不是听猴子大觉亲口说出来,我不敢想象在遥远的十几个世纪之前,猴子大觉已经有了这种思维模式。 但是,回归到现在所要面临的实际问题,我又有点怀疑。猴子大觉如果不相信神明,那他肯定就不会相信杀子祈福这样的习俗,既然如此,他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直说吧。”我又喝了一碗淡如水的青稞酒,问道:“我能干点什么?” “大门。”猴子大觉说道:“我要去找一扇大门,你跟我同行。” “大门……” “大门也有故事,你想听吗?” 第三百五十一章与大觉同行 http://.biquxs.info/

我在来到现在这个时空之前,就已经从很多细节线索里推敲出来,大门的秘密,或者说大千世界的秘密,最早就是象雄人发现的。这种秘密不可能人尽皆知,所以,秘密流传的范围有限,就在班达家族内部。 猴子大觉是古象雄倒数第二代大觉,他掌握的秘密,是我不可能从任何线索里挖掘出来的。 猴子大觉也倒了一点酒,喝下去之后,说道:“你了解了许多秘密,我的感应不会错。” “是了解了一些,我是为了救命,也为了救别人的命,但我还没有接触到秘密的中心。” “有的事,看似千层谜团,万重玄机,却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秘密的中心,很简单。” 班达家族所流传的关于大门,还有大千世界的秘密,已经很久很久了。猴子大觉说,这个秘密最早是由班达家族一个先辈,从一本很奇怪的书里面发掘出来的。 那本书被称为石叶书,一块石板就是一片书页,石叶书的原本早已经无存了,班达家族的后人都没有见过这本书,但石叶书里记录的内容,却一代一代流传下来。 石叶书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关于大千世界的。只不过这些内容并没有引起当时班达家族的注意,因为在那个时候,象雄古国刚刚形成,高原的土地他们还没有完全占据,不缺乏生存空间,也没有强大的敌人,所以,这个秘密一直都被搁浅了下来。 一直到猴子大觉父亲的时候,象雄的危机已经非常明显了,吐蕃的崛起势不可挡,象雄的衰败也是朝夕之间的事。象雄联络过周边的国家和部族,但是没有人愿意和他们联手去对付崛起的吐蕃。随着时间的推移,象雄的形式岌岌可危,他们斗不过吐蕃,终究有一天要被挤出世世代代生存的祖地。 在这样的前提下,猴子大觉的父亲把当年石叶书记录的秘密,告诉了他。他们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是全力的寻找高原之外的安身之所,另一方面,就是去挖掘大千世界的秘密。石叶书上说过,如果能够找到大千世界,掌控大千世界,那么不仅仅会拥有新的领土,而且可以统御万方世界。 在此之前,班达家族的人也曾经试探性的探索过大千世界,只不过没有那么迫切,从猴子大觉的父亲开始,大千世界一下子变成了重中之重。 猴子大觉二十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离开了大鹏银城,将要远行。在远行之前,他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大觉的职位,他传给了猴子大觉,而且也把家族族长的位置一并传给了猴子大觉。猴子大觉天资聪颖,从父亲的这些举动中,他就预感到了什么。 “我的父亲,没有告诉我他要去什么地方,我苦苦的追问,他也没有说。我告诉他,我想要跟他一起去,即便是一条不归路,我也在所不辞。”猴子大觉轻轻的抿了一口淡酒,说:“他不许,他和我说,他去了之后,不管怎么样,一定会回来的。” 猴子大觉的父亲出发了,拒绝了猴子大觉一同前往的请求,独自上路。这一去,就是很长时间,猴子大觉的预感非常不好,可是他相信父亲,因为父亲从来没有欺骗过他,父亲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大概是他父亲离开后大半年左右,又一次,猴子大觉做了一个梦。对于修行过班达觉的人来说,做梦本身就很不正常。特别是那种对班达觉理解深刻的人,对精神和意识的自我控制很强,一辈子都不会做梦。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外力干扰,梦境不会降临。 猴子大觉梦到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在梦里和他说,让他不要再牵挂自己,也不要寻找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想方设法的挽救象雄,让象雄的人民不至于灭绝,让象雄的道统得以延续。 等到梦醒以后,猴子大觉已经意识到,父亲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且,父亲在梦中的那些告诫,其实说明了某个问题。 “他是想告诉你,大千世界这个秘密,是靠不住的?或者是极度危险的?”我询问道:“他让你挽救象雄,延续象雄道统,也就是让你放弃大千世界,以别的方式寻找新的领地和家园?” “是这样。”猴子大觉点点头,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父亲,他那样说,就是因为他在寻找过程中遭遇了很大的危险,他回不来了,就不会再让我涉险。” 猴子大觉二十七岁的时候继承了象雄大觉的职位,在他继位之后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他的确没有真正的寻找过大千世界。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放弃,家族里流传的石叶书的内容,猴子大觉熟记于心,家族前辈以往对大千世界的认知和经验,他也前后钻研了无数遍。 将近三十年时间,象雄苟延残喘,朝不保夕。猴子大觉不想再等了,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强行让所有的象雄人集体迁徙,朝更远的地方探索,去寻找合适生存的地方,另一方面,他决定要亲自查探大千世界的秘密。 “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六年。” 猴子大觉掌握着很多第一手的资料和信息,但他没有莽撞,因为父亲当年的教训,历历在目,他不敢有任何的闪失,他唯恐自己再出现什么意外之后,整个象雄都会变成一盘散沙。所以猴子大觉在这六年时间里,进行的基本都是自己有把握的行动,这等于是真正行动前的铺垫和积累。 经过六年的准备,他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去试一试。更重要的是,他的儿子班达察多已经能堪大任,猴子大觉相信,就算自己真的有所不测,班达察多也可以代领象雄人,继续走下去。 “那么,我来的正是时候?” “正是时候。”猴子大觉点点头:“我需要你做帮手,那样,可能会更有把握。” 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就想过,我的到来,会不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会不会引发出什么不该出现的麻烦。但现在,我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选择了。 很难说清楚,我心里出现的这种感觉,我越来越觉得,陆放顶请来给我推算八字的人,推算的结果一定是正确的。我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性命,如果我还要畏缩,还要迟疑,那么等到我变成一具尸体的时候,我想要做的事,都不一定能做成。 “好。”我抬起头,端起面前的酒碗:“你要去哪里,去干什么,我跟你一起去。” 当天晚上,猴子大觉带我离开了密室,来到了他平时独居的地方。他的生活比较清苦,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已经不会去追求物质上的享受。他所居住的地方,其实跟关押我的密室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给我看了一些图,都是这几年时间他所走过的地方。在这些地图里,我看到了一个叫库伦则的地方。我能认得出来,这其实就是旦猛盆地的地图。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这里。”猴子大觉伸出自己长满了细密棕毛的手,在地图上点了点:“恶魔之地。” 我们准备了差不多三天时间,猴子大觉没有带任何随从,因为寻找大千世界的行动即便失败了,这个秘密也不能流传出去。第四天破晓之前,我和他两个人出发,离开了大鹏银城。 望着身后那座在黑夜和寂静中沉睡的古城,我心里暗暗想着,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来这儿。而且,我又想到了天天。 “她一定能活过来,而且能活下去,对不对?” “对。”猴子大觉很认真的回应道:“我不欺骗你,我的承诺,就像这里的山,山不倒塌,承诺永在。” 我去过旦猛盆地几次,但是没有从这条路线行走过。好在猴子大觉熟记着路线,我们通行的地方,要穿过吐蕃人控制的大片区域。成群结队的吐蕃士兵,外加触摸不定的马匪,根本威胁不到一个已经把班达觉修炼到几近巅峰的人。和猴子大觉在一起,比和别的任何人在一起都安全。 “我想和你说,以后的日子,你或许会很痛苦。”猴子大觉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细毛,说道:“被来自恶魔之地的虫子噬咬过之后,无法化解,会越来越痛苦。” “无所谓,真的无所谓。”我苦笑了一声,连命都快要没有了,还在意什么痛苦不痛苦。 人这一辈子,终究是苦的。生来苦,死去苦。 猴子大觉告诉我,他这几年来,一直都在承受恶魔虫噬咬的后遗症,因为他修行过班达觉,对精神的掌控能力很强,所以间接的化解了一大部分痛楚。在赶路的途中,猴子大觉开始教我班达觉。 我学的很认真,因为我感觉,这东西或许会有用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光球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的旅途并不孤寂,在没有真正见到猴子大觉之前,从某些传说里得到的关于他的事情,都让人感觉,猴子大觉是一个不近人情,在高位久居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但同行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猴子大觉是一个很睿智的人,总体来说,还是平易近人的。在赶路的途中,他教我班达觉,而且还会跟我讲一些象雄的故事。 跟聪明人聊天,其实是件很愉快的事。我不知道是脸上的伤口自动开始愈合,还是慢慢学习了班达觉,然后逐步控制自己精神情绪的原因,身体状况开始好转,那些可怕的脓疮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至少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在猴子大觉的保护下,我们通过了吐蕃人控制的区域。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猴子大觉至少去了旦猛盆地两次,路线比我更熟。他的精力非常充沛,几乎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的一直赶路,在他的带动下,我们行进的速度比较快,已经接近了旦猛盆地。 我们所走的路,原本是一条很繁华的商路,但是大唐的衰落,导致失去对河西走廊以西那些地段的控制,古丝绸之路已经渐渐的凋零。所过之处人迹罕至,猴子大觉或许是看到眼前的情景,想到了象雄现在的危局,他的情绪,也有点悲观。 我们进入了旦猛盆地,眼前的旦猛盆地,和我以前来过的时候不太一样。在不同的时间来到相同的地点,完全是两个心情。脚下的路,依稀相识,我想起了张莫莫,老王,宁小猫,思绪飘飞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天天。 “她现在得救了吗?” “该是得救了。”猴子大觉知道我在询问天天,回答道:“她会被安置在我们的一片祖地里,你可以放心。” 猴子大觉带着我进入旦猛盆地中的那片深渊,然后滑落到深渊的底部。旦猛盆地深处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这个时候已经存在了。我们两个人顺利的走到大门空间的边缘,猴子大觉停下脚步,自己沉思了许久,才回头对我说:“我不知道,这一去会发生什么,可能会化险为夷,也可能粉身碎骨,我为了我的族人,无所畏惧,你和我不同,你害怕吗?” “没有什么可怕的。” “那我们走吧。”猴子大觉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一次无论成败,消息都不要泄露出去。另外,我还要托付你一件事。” “你说。” “许多年前,我送别自己的父亲时,已然想过,他这一去,是否还能回来。现在,我的儿子在遥远的穹隆银堡,可能也和我当年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能不能再回到故土。我已抱必死之心,若你能活下来,你要告诉我的儿子,让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这条路,无论再难,也要走下去。” “如果我能活着,如果还能回到穹隆银堡,我会的。” 猴子大觉好像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迈步走进了大门空间。 现在的大门空间,和我一千年以后看到的大门空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到处都是耸立在黑暗中的巨门,在这样的空间里,人很容易迷失。但猴子大觉在这里轻车熟路,他走的很慢,却很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以大门的纵横排列为坐标,总之,跟在猴子大觉身后,我心里多少还算是踏实的。 渐渐的,我有点迷茫了,成千上万道一模一样的大门在前后左右出现,人走在这里面,就像走进了一片迷宫。我开始犯嘀咕,怀疑自己一个人的话是不是还能从这里平安的走出去。 行进持续了几个小时,猴子大觉终于停下了脚步。我看见他停在了一道大门的前面。 所有的大门,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是,我跟着站稳脚跟之后,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萌生了出来。眼前这道大门,似乎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让人能够一眼就注意到它。 大门微微的敞开着一道缝隙,和别的大门一样,站在门外望去,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 猴子大觉在大门前沉默不语,看着他瘦小又佝偻的背影,我猜得出来,他的父亲,当年就是走进了这道大门,然后再也没有回归。 这是一条不归路,谁都预料不到,走入这道大门,将会发生什么,遭遇什么。 我被这道大门所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气息搞的心神不宁,而且,我还隐隐约约的有一点熟悉的感觉,我感觉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道大门前。 思来想去,我猛然间回忆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因何而生。 我的确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道大门! 这道大门,是精神病人留给我的那个坐标所标示出的目的地。我当时曾经按照坐标寻找过,可是找到的却是一扇已经完全崩塌损毁的大门,那时候,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仔细的探索,大门到底是怎么损毁的,又是什么时候损毁的。 现在我能确定下来,这道大门,就是病人给我的那个坐标所标示的大门。在一千多年之前,这道门完好无损,静静的矗立在无数大门之间,只有真正站在它面前,才会体会到它的独特。 “我们要进入这道大门了。”猴子大觉在门前站立了许久许久,终于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我突然有些改变主意。” “你?怎么了?你想改变什么主意?” “我说过,你的身上,有和我儿子一般无二的气息。我想让你当我的帮手,我能预感到,有你的帮助,或许这一行,我多少会有收获,可是现在,我又不想让你进去了。我只怕,这真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进入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你可以考虑,若你退走,我绝无怨言。” “我还能退吗?”我喃喃自语了一句,像是说给猴子大觉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还是那种感觉,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不管经历了什么,这个延续了上千年的大事件,正在一点一点的剥落自己神秘的面纱。大事件的核心,大事件的真面目,已经逐渐的显露了。我的生命所剩无几,如果不把握现在这个机会,可能到死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大事件的真相。 没有退路,绝对没有。朝闻道,夕可死,在生和死两者之间,我宁可选择闻道而死这条路。 猴子大觉慢慢点了点头,他没有太多的犹豫,一步跨出,半边身子已经进入了微微开启的大门中。我紧随其后,在猴子大觉走进大门的时候,我也跟了过去。 大门后面,是一片深沉的黑暗。我们的火把可以照亮身前一小片范围,我一直都在提放,提放自己和以前一样,一走进大门就会丧失意识。不过,这道与众不同的大门的确有不同之处,我没有一点意识涣散的先兆,精神仿佛比在外面还要旺盛一些。 猴子大觉的感官无比的敏锐,只要这片寂静的空间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他第一时间捕捉到。不过,我们朝前走了有四五十谜左右,这条路的左右两边,陡然间出现了一圈一圈的光晕。 光晕很淡,但是成千上万的光源一圈一圈的混杂在一起,光亮也足够耀眼。顺着光晕出现的地方,我左右看了几眼,这一看,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察觉,我和猴子大觉一前一后走在一条如同独木桥一般的路上。左右两边最多三四米的地方,就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下方的黑暗,浓的化不开,那么多光晕在闪动,却照不透那片黑暗。 我浑身上下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把脚步又放慢了一点。胆子再大的人,在这样的路上行走,也会战战兢兢。 猴子大觉比我镇定,但他一步都不停,越走越快,我看得出来,他现在不仅仅是想探索这道大门之后秘密,他还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年进入大门之后为什么没有再回来。 我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到什么时候,一边走,一边不断的提醒自己,同时还要感应意识有没有什么变化。又走了大概五十米左右,我和猴子大觉同时伸手挡住了眼睛,因为在前面不太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如同阳光一般的光芒。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这个永远没有光明的地方,升起了一轮耀眼的太阳。 那片光芒是白色的,目测不出到底有多远,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远在天边。当视线逐渐适应了这片光芒之后,光芒的轮廓也凸显了出来。 那片光芒,好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光球。光球是由无数闪动的光条组成的,数都数不清的光条交替闪烁着白光。如果再仔细的观察下去,很容易让人感觉那个硕大的光球,仿佛是一个在慢慢转动的地球仪。 第三百五十三章末代大觉 http://.biquxs.info/

那个巨大的光球是什么,我不知道,从外表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当光球出现在视野中的一瞬间,我感觉脚下的路好像在颤抖。 那种感觉,似乎是我们无意中闯入了一个埋葬着无尽宝藏的地方,又触动了什么要命的机关。虽然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可地面颤动的感觉始终都在。我说不上来是不是视线被强光刺激以后导致了感官的连锁性失常,然而,在光球所散发的光芒的映照下,我看见前面的猴子大觉,正在左右的摇晃。 这足以说明,我没有产生错觉,脚下那条如同独木桥一般的路,的确在颤抖。 想象和现实永远是两码事,进入这道特殊的大门之前,我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可是当身临小路两旁的万丈深渊时,我又觉得肝儿颤。 猴子大觉在看见那颗巨大的光球之后,情绪很罕见的失控了,忍不住伸出双手,脚下也加快了脚步,在颤抖的路面上飞快的前行。一个修过班达觉的人,一旦情绪失控,就会和泛滥的潮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我不想让他在这个地方出现什么意外,赶紧也加快速度,想要从后面拉住他。 然而,我失手了,就差一步抓到猴子大觉的时候,我的脚下猛然一滑,整个人立刻失去了平衡,一头朝着小路旁边的深渊坠落下去。 深渊深不见底,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坠入深渊的同时,前方那个巨大的光球还有深渊上方飘动的光晕的光芒,像是完全消失了。整个人如同被放逐到了没有尽头的宇宙,我的脑子猛然一空,一直都很清醒的意识,在这时候荡然无存。 我仿佛又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在前两次走入大门之后,就已经产生过。我的意识彻底丧失,只有潜意识里还残留着梦境一般的残缺幻景。我似乎在深渊下的黑暗中不停的飘荡着,飘荡到了极尽的远处。 时间又一次模糊了,我说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失去的意识开始慢慢的复苏。我微微的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是一缕阳光。 周围有几张很陌生的脸,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与此同时,我转头朝四周看了一下,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误,此时此刻的我,又回到了大鹏银城。 我回想着和猴子大觉一起行走在那道大门之后的种种细节,毫无疑问,我就是在落入深渊之后,鬼使神差一般的重新回到了大鹏银城。这证明我的判断没错,那道大门,真的是一道很特殊的大门,它的构造,和其他的大门有很大的区别。 就在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的时候,从不远处蹬蹬的跑来了一队象雄士兵。这队士兵足足有六七十个人,不由分说,直接架起我就走。我的身体状况还算可以,至少比第一次来到大鹏银城的时候强的多。看着眼前这些象雄士兵的架势,我就觉得他们很不友好,猴子大觉应该没有回来,整个大鹏银城里,只有他能保护我,我不敢保证在没有猴子大觉庇护的情况下,这些象雄人会如何对待我。 我猛然一挺身,抓着我的四个象雄士兵淬不及防,跌跌撞撞的摔倒了,挣脱出来的同时,我一弯腰就撞开了面前的两个人,想要从空隙中钻出去再说。但这些象雄士兵应该是平时负责守卫宫禁的禁军,体魄强健,战斗力很强,我没能冲出去,一下子又被围住了。 就在双方即将爆发更大的冲突的时候,有人高喊了一声。这道声音一传过来,象雄士兵立刻停手,我翻身爬起,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了那个担任哲旦敦巴敦的老人。 我一下子认出了他,他也一下子认出了我。看到我的时候,他有一点意外,猴子大觉把我带出大鹏银城的时候,行踪非常隐秘,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哲旦敦巴敦也不明白,我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大鹏银城。 我没有跟他解释什么,因为一解释就要牵扯到猴子大觉的下落。哲旦敦巴敦感觉自己无法处理这件事,跟我谈了几句。我知道身陷此处,想要安然逃脱是不可能的,暂时得和对方保持合作。所以我停止了反抗,在哲旦敦巴敦的劝说下,我被那些士兵又押送到了那座密室。 不过这一次我的待遇好了一些,哲旦敦巴敦告诉我,只要我不会强行逃走,那么密室的门不会上锁,我可以在密室以及走廊里面活动,饮食有人按时供应,如果我有别的需求,也可以提出来。 哲旦敦巴敦临走之前,还跟我说,这件事他会上报,多半会有人来见我。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惹麻烦,猴子大觉不在,我就得避免跟大鹏银城的人出现矛盾。在这个多事之秋,人命如草介,即便我也是如此。 我呆在密室里,又一次仔细的回忆着大门里的情景。当时刚刚看到那个巨大的光球的时候,心里只有震撼,现在再回想回想,那个巨大的光球,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光球那么简单。 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回忆,回忆当时在光球的内部看到了什么。光球的内部不是空心的,起码我看见了很多闪光的东西在里面不停的旋转。可是单靠现在的回忆,无法断定光球里面到底有什么。 紧接着,我又开始考虑猴子大觉的下落,猴子大觉看到那个光球以后就不淡定了,他猛冲了过去,我不知道他是否冲到了光球跟前,还是在半途就跟我一样掉落到了深渊中。 猴子大觉让我当帮手,肯定是有事要我去做,只不过进入大门之后突然出现的光球打乱了他的计划。我也不知道,那个光球的出现对我来说是福还是祸。 我一个人在密室里呆了好几天时间,等到脑子想的发胀的时候,我会静心感悟一下猴子大觉教我的班达觉。 在密室里观察不到外面的日升月落,我是按照每天来送饭的次数判断时间的。大概被关在这里的第七天,一个人出现了。 这个人来到密室的时候,和猴子大觉一样,孤身前来,没有任何人跟随。他的地位应该非常尊崇,能够自由出入这间密室。 这个人来到密室,然后席地而坐,坐在了我的对面。他摘下头上的披风,又抬起了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立刻认出了他。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面前的这个人还不到三十岁,正是人一生中精气神最旺盛的年纪,我辨认的很清楚,这就是那个曾经很多次出现在我梦里的人。 在梦里,他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衣服,好像戏台上唱戏的大花脸。很多线索都被我整理然后捋顺了,我不仅辨认出,他是出现在我梦里的人,而且还能联想到,这个人,就是当年出现在我们乡下村子里的无名氏。 他是猴子大觉的儿子,名字叫班达察多,同时,他也是古象雄最后一任大觉。 抛开别的原因不谈,这个人本身就很值得关注。他是末代大觉,从某种程度来讲,他其实也是象雄真正的末代统治者。象雄,这个在高原上繁衍生息了成百上千年的古老国度,就是在他的统治下,彻底的消失于世间。 象雄为什么会消失?象雄是怎么消失的?一直都是个历史悬案,可是我相信,这个历史悬案,班达察多一定知道答案。 因为时空的跨度,我认得出来班达察多,但他现在认不出我。 我的眼皮子在跳动,不停的跳动,我的预感告诉我,在这个大事件里,班达察多是比猴子大觉还要关键的人。 接近了班达察多,可能就是接近了大事件的核心。 但是我现在还有点想不明白,根据我和猴子大觉的交谈,我已经知道了,猴子大觉对大千世界进行追索的时候,班达察多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件事,一个连内情都不太了解的人,怎么会变成大事件的关键人物? 我觉得,还是得静下来心来,先跟他进行沟通和交流,或者说,先慢慢套他的话。 猴子大觉在临走之前,已经做过了妥善的安排,他自己失去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心,但班达察多在这方面却有着独特的优势。猴子大觉的安排,再加上班达察多的影响力,他应该可以顺利的接班。 象雄大觉的接任仪式,非常的隆重,班达察多现在还没有正式举行仪式,不过大鹏银城的所有人,已经把他当成了大觉。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坐在我面前的班达察多,已经是象雄的大觉,末代大觉。 第三百五十四章干涸的圣井 http://.biquxs.info/

班达察多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人,尽管还没有真正开始交谈,但他的举止硬说明了一切。大鹏银城里别的人不知道猴子大觉悄悄带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过,猴子大觉应该不会隐瞒班达察多。 “你们,失败了。”班达察多在我面前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他应该在年少的时候就在远方游历过很长时间,内地口音标准纯正,单单听他的声音,听不出是一个来自高原边陲的象雄人。 他这句话其实也印证了我的猜测,猴子大觉抱着一去不回的心出发,就不可能什么话都不留下。他至少要把关于大千世界的情况告诉班达察多一些。 “我不知道是不是失败了。” “我的父亲,是不是回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琢磨了一下,按照阿普宗申当时跟我的讲述,再从时间推敲一下,我觉得这一次还不是猴子大觉最终消失的时候,他是因为逼迫象雄人搬迁,倒行逆施才被赶走的。现在的象雄人还没有达到忍耐的极限,象雄国内不少地方还在贯彻猴子大觉的命令:“我觉得,他会回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相信你的话。”班达察多虽然面无表情,不过,我还是能看出来,他隐藏着一丝轻松和庆幸。大觉终究还是个人,也有亲情感情,听到自己父亲还可以再回来,班达察多总算轻松了一些。 不久之后,有人送来了食物,班达察多和我一起吃了一点。他不太爱说话,没有猴子大觉那么健谈,等到食物吃完以后,班达察多问我,我有什么打算,或者说准备去什么地方。 这一问,倒把我给问住了。我现在还没有考虑好,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我这次无意之中来到大鹏银城,就是为了到这座古城来看看,有机会的话,最好再能去看看那口被象雄人口口相传的圣井。只不过事有意外,跟着猴子大觉长途跋涉了一番,把最初的目的全都给忘记了。 “我想看看圣井。” “可以。”班达察多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那口圣井被严格的管制了,除了猴子大觉或者班达察多的明亮,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哪怕象雄王都不行。 “什么时候可以去?”我心里还想着天天当初千辛万苦把我带到大鹏银城来的目的,她就是为了让圣井的水可以治好我的怪伤,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想弄一点圣井的水,看看是不是真的和传说一样具有神效:“我想求一点圣井的水。” “随时。”班达察多回答道:“不过,我想要先提醒你,那口圣井,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神奇。圣井里面,其实一滴水都没有。” “圣井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没有。” 班达察多说,圣井大概从三四年之前就没有水了,突然干涸,这口井的历史,几乎和大鹏银城的历史是同步的,圣井的干涸让象雄高层的人感觉不妙,认为这是神明给予的象征性的惩罚,同时,象雄王还认为,这是灭顶之灾的前兆。 圣井干涸的消息,只在象雄高层的几个人之间流传,为了避免这个消息引发民众的不安,立刻就被封锁了。 在圣井干涸以后的三四年里,但凡遇到民众大规模的组织起来求水的时候,猴子大觉会提前准备一些水充当圣井的水。 反正圣水治病这种事,在很多古老的部族里都有过。求水的人很多,得的病也五花八门,有些病可能不吃药就会自己痊愈,有些病可能非常严重。如果喝了圣水,病凑巧好了,人们会认为,那是圣水的功效,如果喝了圣水没有用,人们也会认为,那是因为喝圣水的人心不诚。总而言之,基本没有人会怀疑圣水的真假。 所以这三四年之间,圣井干涸的消息被封锁的很严,没有人知道。 听完班达察多的话,我觉得圣井干涸,应该不是无缘无故的干涸,其中必有原因。这个原因,猴子大觉可能知道,只不过他害怕引发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谁都没有告诉,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都隐瞒了下来。 “没事,我只是想看看那口圣井,就算没有水,看看也就可以了。” 我突然有点心塞,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就是因为想要偷取一点并不存在的圣井里的水,天天死掉了,不管她是不是还能活过来,还能一直活下去,我都觉得不值。 “我带你去看看。”班达察多站起身,说道:“现在就可以去。” 我跟着班达察多站起来,当他走到密室的小门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我说:“你是从长安来的吗?” “不是。”我摇了摇头,心里觉得猴子大觉在某些事情上真的是守口如瓶,他已经猜出了我的来历,但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班达察多也只知道,我是中原内地人,仅此而已。 “那……”班达察多想了想,说道:“就在昨天,刚刚从长安来了一位使者,若你也是从长安来的,可以见一见。” “我见了那个使者,有什么意义么?”我不明白班达察多的意思,我只是为了看看圣井,顺便了解大鹏银城的情况,如果能挖掘出和大事件有关的线索,那是最好的。至于象雄和吐蕃之间的争斗,和当时中原王朝的来往,我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自身能力有限,并不能改变什么。 “那是个比较奇怪的使者。” 班达察多熟悉象雄和各国之间的往来习惯,从吐蕃崛起之后,大唐已经尽力缩减了和象雄的使节往来。而这个突然从长安来到这里的使者,身份和目的都有点让班达察多怀疑。 “他叫李观,是一个主管文牒书信的小官。”班达察多说道:“这样身份的人作为使者出使别国,于情理不通。” “李观?”我楞了一下,原本对于什么长安来的使者没有什么兴趣,可是班达察多一书他的名字,我立刻从脑海里翻出了相应的记忆。 我还记得,当时和包为公碰面的时候,他曾经和我说过,他对这个大事件的了解,主要就来自一本手札。那本手札的书写者,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一个负责掌管档案室的小官。小官叫李观,那本手札,也就称为李观手札。 我一下子迷茫了,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当初包为公对我撒了谎。因为从时间上来分析,李观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段的。 因为李观身上存在着疑点,所以班达察多暂时没有见他,也没有让他离开,暂时等于软禁在了大鹏银城。 “我见见他吧。”我一旦知道这个人和大事件多少有些关系,就不能放过。现在还不确定,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只有见了之后再说。 班达察多带我离开密室,刚才我们一起吃的饭是晚饭,等从密室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微微的发黑了。 大鹏银城一片寂静,现在整个古城已经实行了宵禁。哲旦敦巴敦正指挥人手,把大鹏银城内的外来人逐步清理出去。 班达察多披上了披风,带着我在古城中慢慢的行走。他的话的确不多,偶尔交谈起来,说的也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十来分钟之后,我们走到了一条很宽阔的大路上。这种大路,是南北贯穿全城的官路,也是古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可是我所看到的,却是一片萧瑟。没有一盏灯,没有一个人。 “在我幼年时,经常偷偷溜到这里来。”班达察多停下了脚步,仿佛在追忆过去:“那时,商路的商队,都在这里聚集,带来许多我们没有见过的东西,一条长街,一整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回应他,一个王朝的没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等它真正要没落时,就是大厦倾倒,谁也没有回天之力。 长街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一看到班达察多,都驻足肃穆行礼。班达察多走的很慢,却走的很扎实,好像每迈出一步,就要在地上留下一个脚印。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不断的想着,这个大事件,原本发生在千年之前,和后世的时代几乎没有什么关系。但就是这个班达察多,把大事件带到了千年之后。 这中间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很多很多契机,又是怎么形成的?我暂时不知道,而且问班达察多,他可能也说不上来。 我突然就有种感觉,对于班达察多来说,我是一个先知者,至少现在,我知道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我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了,我不希望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到班达察多,对整个进程产生蝴蝶效应。 这一刻,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到底该不该来这个时空,来到这个时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我一边冥思苦想,一边跟着班达察多又穿行了十多条大大小小的街道。紧跟着,班达察多停下了脚步,朝前面指了指,对我说:“圣井,就在那里。” 第三百五十五章唐使 http://.biquxs.info/

班达察多所指的地方,是一片建在十字路口的房屋。当年象雄人的祖先营建大鹏银城的时候,圣井就是露天挖掘出来的。就是在圣井的名声流传出去之后,才专门修建了房屋,把圣井拢在其中。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就要有相应的控制,再好的东西一泛滥,也就不值钱了。 那片房屋的四周,到处都是明岗暗哨,防卫的滴水不漏。这些守卫不是摆摆样子闹着玩的,不管猴子大觉,还是班达察多,对他们下达的都是死命令,只要有人不经过大觉允许擅自靠近圣井,就会杀无赦。 明晃晃的刀枪,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慑人的寒光,守护圣井的卫士,都披着从西亚那边流传过来的重甲。冰冷的重甲,冰冷的刀枪,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心里,又开始说不出的难过,我很难想象,当时天天该拥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在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不顾一切的想要盗取圣井的水。 “走吧。”班达察多没有回头,站在原地说道:“你的朋友,现在应该得救了。她会被送往我们的祖地,你不用担忧。” 班达察多直察我的内心,这个年轻人算起来,跟我岁数差不多,然而,我经过了这么多坎坷波折的磨练,心思似乎还是比不上他。 班达察多带着我走向了圣井所在的房屋,一有人靠近,房屋四周寂静的黑暗中,立刻响起一阵咔咔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并不高,却像是爆竹一样连绵不断,很显然,在那片目光不可及的黑暗里,还隐伏着众多的守卫。 这些守卫应该是辨认出了班达察多,随即就重新隐伏下来。此时此刻,我已经感觉到,这口圣井的防卫,似乎有点太森严了。如果它仅仅是一口干涸的水井,不会有这样的阵仗。 班达察多拿出了一串钥匙,亲手打开一道厚重的铁门。房屋很大,圣井,就在中间。 四周点燃着几十盏油灯,静静燃烧的灯火下,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圣井。 从外表上看,这只是一口普通的水井,我慢慢走到水井的旁边,伸头朝下面看了看。 井里黑咕隆咚的,班达察多从一盏油灯里取出灯芯,然后随手丢到了井中。灯芯在燃烧,散发着一小团光亮,灯芯坠落之间,光亮映照出了井里的情景。我发现,这的确是一口干涸的水井,灯芯落到井底,又燃烧了一会儿,才渐渐熄灭。 “这口井,就是这样的?”我回头看了看班达察多,有一点失望,我猜想,圣井肯定有什么不凡之处,即便干涸了,也还是圣井,可是看来看去,黑乎乎的井里,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是这样的。”班达察多点了点头,他可能没有撒谎,在他接任大觉职位之前,真正的决策者是猴子大觉,而猴子大觉又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很多情况估计没有告诉过班达察多。 不得不说,猴子大觉可能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统治者,但他是一个好父亲。他从来不告诉班达察多什么,并非要刻意的隐瞒对方,他只是想把自己能够承担的都承担起来,那样的话,班达察多就会轻松一些。 可以想象的到,很多事情,应该都是在猴子大觉掌控大权的这几十年里发生的,塔儿湖的排水系统,还有无名地下古城,包括中亚诸国的象雄人的秘密聚集地。猴子大觉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为象雄谋求出路,只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成功。 嗡…… 就在我失望的时候,井底那截已经熄灭的灯芯,轰的又燃烧了起来。根据我的目测,地面距离井底,应该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井口是常年敞开的,可能暂时不会缺氧,然而,已经完全熄灭的灯芯重新燃烧,这绝对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重新燃烧的灯芯立刻引起了我和班达察多的注意,我们两个人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灯芯。燃烧的灯芯,仿佛是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火苗起伏不定。 更关键的是,我发现灯芯在移动,朝着东北方向移动。我看不清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灯芯,灯芯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当它移动到贴近井壁的位置时,火苗骤然暴涨起来,紧跟着,整个灯芯连同火团,唰的一下子消失了。 灯芯消失的特别快,但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我已经看清楚了。 灯芯就仿佛是一个人,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猛然拉到了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不是个土木工程专家,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立刻让我感觉出,这口圣井下面,还有别的空间。 “有人进入过圣井吗?” “有。”班达察多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那是三年多以前,圣井刚刚干涸的时候发生的事。圣井干涸,对于大鹏银城来说,不算是一件小事。因为象雄人往往都会把一件事跟神明的喜怒联系在一起,比如说很长时间不下雨,或者气温骤降,他们都认为,这是神明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 在圣井干涸之前的几百年时间里,从来没有人进入过圣井。等到圣井干涸,当时的猴子大觉曾经派人下到了圣井的底部,去查找圣井干涸的原因。 那个人在圣井下面呆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有没有查明情况,等他上来以后,详细的跟猴子大觉回报过。 当时班达察多的年龄已经不算小了,作为班达家族的继承人,猴子大觉也刻意的对他进行培养和磨砺,交给他很多事务,包括一些绝顶机密,都不避讳班达察多。然而就在圣井这件事上,猴子大觉对班达察多只字不提。 班达察多曾经问过猴子大觉,那个人在圣井下面勘察到了什么,但猴子大觉不说。 勘察圣井的人,后来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进入过圣井,猴子大觉还曾经郑重的告诫过班达察多,让班达察多不要插手圣井的事情,否则,将会引起神明的愤怒,会降祸给大鹏银城。 猴子大觉显然是在吓唬班达察多,他自己就不相信世间有神明。 “我想下去看看。”我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井底,在这里发现了线索,我肯定想要一查到底。 “不行。”班达察多马上予以了拒绝,从根本上来说,他现在有大觉的权力,但还没有大觉的名分,在猴子大觉没有正式让位之前,象雄的大觉,还不完全算是班达察多。 可以看得出来,班达察多对于父亲的话,引为铁律,猴子大觉不允许他插手圣井的事,班达察多就不会违背。 我试图说服班达察多,就差苦苦央求了。可是班达察多不为所动,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允许我进入圣井。 到了最后,我只能放弃。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能接近圣井的机会,等离开这儿之后,我就无法再用任何接口和方法靠近圣井。 圣井下面有什么?难道,这也会变成一个困惑我的谜团,一直解不开的谜团? “你有没有想过,这口圣井,可能会隐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说不定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我明知道没有什么希望了,但实在是不甘心,还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说服班达察多。 “有这种可能。” “那你为什么还是不许我下去看看?” “我没有权力。”班达察多认真的说:“你也说过,我的父亲可能还会回来的,在他回来之前,我只是代替他行使大觉的权力,除非有他的允许,否则,谁也不能再进入圣井。” 我心里嘀咕着班达察多是个死心眼,同时也感觉到了无力。想要说服班达察多,是一件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在这儿浪费口舌,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我悻悻的后退了几步,怀着极度的不甘还有不满,走出了屋子。 班达察多随后跟了出来,重新把厚重的铁门给锁上。他可能知道我心里不高兴,在后面跟随着,一直没有说话,等我们走出了这个十字街口,他才追过来,说道:“来自长安的使者,你还要不要去见一见。使者在驿馆,你没有住处,见他之后,你可以暂住于驿馆中。” 我心里窝着火,也带着气,本来想一口回绝的。不过头脑少一冷静,就知道不能这样意气用事。我平复了心绪,跟着班达察多朝大鹏银城的驿馆走去。 大鹏银城的规模,和长安无法相比,不过古城的驿馆,规模非常的大。当年象雄是高原上唯一鼎盛的政权,大鹏银城作为古丝绸之路重要的一站,各国的商队经常来往,还有西域诸国的使者也不断的前来。大鹏银城的驿馆有房屋四百多间,分为十六个大小院落,连绵一片。 只不过,现在的象雄,已不是过去的象雄,没有什么使节往来,驿馆如同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沉睡于寂静夜色里。 班达察多找到了驿馆的主事者,对方带着我们,来到了那个叫做李观的唐使的住处。房屋里亮着灯,李观肯定还没有休息。 驿馆的主事通报了李观,不久之后,房门被打开了,当我看到这个叫做李观的大唐使者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老油条 http://.biquxs.info/

驿馆房间里的大唐使者年龄已经挺大了,估计是入乡随俗的原因,他穿着一身象雄人日常的衣着行头,打开房门之后,询问驿馆的主事有什么事情。 班达察多在场,驿馆的主事没有说话的份儿,很自觉的朝旁边闪了闪。我站在前面,班达察多站在后面,如此一来,就等于我跟使者来了个脸对脸。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大唐来的使者,竟然是个熟人。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使者是包为公,那个曾经在华阳古行被很多人所熟知的包为公。 我认得出包为公,但包为公已经认不出我了。他一脸无辜,还带着些许睡意,看看我,又看看身后的班达察多。 “这位?” 面对包为公的询问,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的班达察多好像不愿意听我们的谈话,小声说道:“你们谈一谈。” 说完这句话,班达察多带着驿馆的主事走了。驿馆主事非常殷勤,一溜小跑的给班达察多引路。虽然同在大鹏银城,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半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大觉一次,如今这个巴结讨好的机会,主事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班达察多没有弄虚作假,说走就真的走了。等他走了以后,偌大的住所,只剩下我和包为公两个人。 有些事情不用包为公说,我现在也能猜得出来。包为公一定也是大事件的参与者,只不过他参与大事件的途径,跟陆放顶不同。我现在怀疑,包为公真的是从李观手札入手开始探索这件事的。因为长时间的研究,包为公把李观这个人给研究透了。 难怪,难怪上次包为公带着我走入大门,然后来到另一个时空的时候,毫无紧张之感,看起来,他对这些情况已经很熟悉了。 想到这些,我突然明白了包为公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他一定是在另一个时空中走到了瓶颈口,再没有什么突破,所以铤而走险,来到了这个大事件起源的时空里,一探究竟。他对李观非常熟悉,因此才冒用了李观的姓名和身份。象雄和大唐相隔万里,象雄人不会因为一个小官儿专门跑到长安做调查询问。 “能谈谈么?”我现在还没有考虑好,该不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包为公,暂时想先和他聊一下,问问他的意图。 包为公估计想都没想过,在这个地方能遇到汉语说的这么好的人。这是条老狐狸,很精明,等我一开口,包为公看着我的眼神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过他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很热情的让开身子,把我让到了屋子里。驿馆这里空闲了很久,包为公得以住进了很豪华的馆舍,就是象雄现在的物资很紧张了,桌上留下的食物看起来有点寒酸。 “到穹隆银堡来做什么?” “来体察风土民生。”包为公显然从我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怀疑,他赶紧取出了自己印绶,表明自己的身份。 “算了吧。”我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很容易伪造的。” “我不太能听懂。”包为公也跟着笑,但是表情已经有点不自然。 我不打算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包为公,那样可能会引起紊乱。不过我必须得点醒他,说实话,我不希望他落在象雄人手里,班达察多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主儿,他已经开始怀疑包为公了。 “要是我没看错,你已经颇有身家,安安稳稳的享受享受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儿来?你要知道,来的容易,可回去的时候就难了,说不定会找不到来时的路。” “这条路我熟,我熟……”包为公不愧是个人精,能从我的话里听出别的意思,可他还是表情自如,掩饰的滴水不漏。 “回华阳去吧。”我看着包为公什么都不肯说,干脆就把话挑明了:“这里很危险,大乱将至,如果有意外,那就真的回不去了。” 这句话一说完,包为公猛然吸了口凉气,镇定的神情也立即泛起了波澜,他的眼睛睁大了一圈,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我,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我也不催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包为公是个聪明人,只要点上一句,他心里就有数了。 “那个……”包为公站起身,到门边朝外面看了看,确信周围再没有其他人之后,才蹬蹬的走回来,小声的问道:“你是谁的人?连度?还是陆放顶?” “我是我自己的人。”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自己的。” 包为公忍不住又重新打量了我一番,我的脸没有康复,大大小小的脓包把整张脸都占满了。 “你也是?也是从门里到这儿来的?”包为公从我身上看不出什么,又问了一句:“是不是?” 这个老狐狸心知肚明,他已经知道,我是从另一个时空到这儿来的,而只有通过大门,才能跑到这里。 “李观手札里,到底记录了什么让你神魂颠倒的内容?”我也不理会包为公的问题,反问道:“让你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一次,包为公的额头上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片冷汗,对于李观手札的研究,包为公肯定是秘密进行的,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太多。从他的话里的意思,我能听出来,我父亲,还有陆放顶被卷到大事件里,包为公是知道的,他不会把李观手札的事情告诉我父亲或者陆放顶。越是这样,李观手札就越隐秘,可能包为公此时此刻脑袋已经蒙圈了,根本猜不出我的来历。 而且,我这么一诈,倒真的算是诈出了些东西。包为公当时跟我提到李观手札的时候,只是笼统的说了说,从手札里得到了什么。可他说的不详细,手札的内容也绝不会那么简单。事后我也曾经想找包为公再了解了解,看能不能用什么方法换取手札的内容,只是包为公太鸡贼,不管我怎么找他,他对李观手札都只字不提。 我觉得,现在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包为公脑袋里的秘密挖掘挖掘。 “我现在走,行么?”包为公显然是感觉自己已经在我面前完全暴露了,他还不清楚我的底细,无法保证绝对的安全。 我本来是想好好盘问盘问他,没想到这个老狐狸一看势头不妙,就想脚底抹油。但他要走,我也不能拦他,他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他。 我无奈的摊了摊手,对他做了悉听尊便的手势。 包为公赶紧收拾了一些东西,他很干脆,感觉在这儿呆不下去了,一分钟都不会停留。 包为公匆匆忙忙的,东西一收拾好,回头看了看我:“你不走吗?” “我也要走,但不是现在,我得再等一等。” “那你多保重。” 包为公带着行装,悄悄的溜出了大门。他是昨天到这儿的,以他的性格和作风,肯定已经把驿馆甚至整个大鹏银城的布局都大概了解了一下。驿馆周围还是静悄悄的,黑灯瞎火。我站在门边,看着包为公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个老家伙,我无奈的摇摇头,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包为公的李观手札里,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只有非常关键的秘密,才能驱使这个养尊处优的老家伙亲自动手。 我正在暗暗的盘算着,冷不防从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隐约的喧闹声,我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那边亮起了火把的光。 我迈步跑了过去,穿过了两道院墙,在一个拱形门看到了一群人。 一群象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到了这儿,截住了正要悄悄逃离的包为公。这群象雄士兵很眼神,但我看见了那个担任哲旦敦巴敦的老人。 哲旦敦巴敦也看见了我,冲我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还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本来是治理大鹏银城的高官,然而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也只能按照大觉的命令,去做一些比较琐碎的事。这说明,哲旦敦巴敦应该是班达家族的附庸,很受大觉的信任。 哲旦敦巴敦冲我一笑,其实也就是在告诉我,这件事不是他的意思,让我不要插手,他做不了主。 包为公慌了,尽管在另一个时空中,他是个叱咤古行的大佬,然而,在这个地方,他就是一个碌碌无名的嫌疑犯而已。包为公的东西被收走了,整个人也被几个象雄士兵架起来,硬朝外拖。 包为公转头看着我,眼神里都是求助的目光。不过这个老家伙还是很精明,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开口求我。他肯定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一旦跟我开口,说不定就会把我也牵连进去,那样的话,就彻底没人救他了。 我看了看哲旦敦巴敦,但哲旦敦巴敦暂时避开了我的目光,挥手让人把包为公给拖了下去。 我对班达察多的印象还不错,可我没想到他让我跟包为公聊聊,还没等聊完,已经在这儿埋伏了人。 “班达察多在什么地方?” “和他说,是没有用的。”哲旦敦巴敦知道我想去找班达察多说情,他又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大觉的命令,即便班达察多,也不能违背。” “大觉的命令?”我的神经一抽,随即就反应过来,是猴子大觉回来了! 他从那道诡异莫测的大门里,活着回来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世界中心 http://.biquxs.info/

在我听到哲旦敦巴敦的话之后,脑子里马上升腾起了一个念头,已经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没有办法改变,这是法则。那道未知的大门深处,不会有人知道存在着什么,可猴子大觉还是回来了。 “大觉在什么地方?我想见见他。” “大觉还在自己的住所,若你想见大觉,我派人送你。” 我匆匆的跟哲旦敦巴敦说了两句,他派了两个人带我离开驿馆,然后赶到了大觉的住处。 我见到猴子大觉的时候,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像之前那样镇定,也像之前那样淡然,不过,我坐到猴子大觉身前,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时,我才突然发现,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失落。 那种失落的情绪,我想我大概能够理解。那是一个人把所有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一件事上,最后却没有任何结果时的失望和落寞。 他的目光显然告诉我,他在那道大门里没有收获。那道大门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他的父亲消失的地方,也是挽救象雄命运的枢纽。然而,这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我们两个人默默的相对而坐,过了好长时间,我才问他,为什么要扣留那个来自大唐的使者。 “他是不是从大唐,从长安而来的使者,你我,心知肚明。” “你知道他的来历?”我有点惊讶,猴子大觉肯定是刚刚回归,然后听班达察多说了这件事,他就当机立断,把包为公扣押。这短短的时间里,猴子大觉能察觉到什么? “我知道,你也知道。”猴子大觉语气波澜不惊,淡淡的说:“他和你,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我的瞳孔猛然一阵收缩,猴子大觉的过人之处,我算是领教了。 与此同时,我心里也有些发憷,猴子大觉既然判断包为公和我来自一个地方,他把包为公给抓了,那么,他会怎么对我? “你放心。”猴子大觉看见我的脸色在这短短的瞬间来回变了几次,估计也知道我在担忧什么,他从旁边拿了一瓶装在瓷瓶里的青稞酒,倒了两碗:“你和他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但你和他不是一伙的,我分的清楚,他是他,你是你。” “那为什么把他扣押下来?” “他冒着风险,从那个地方来到这里,一定是为大千世界而来,多事之秋,我的族人,都已经危在旦夕,我不愿再有任何风波。”猴子大觉把酒一饮而尽:“无论他是来做什么的,都不能留他。” “别!”我一听猴子大觉是要把包为公给杀了,心一下就慌了,在这个时空里,猴子大觉所代表的,是我和包为公根本无法抗衡的强大的力量,他要杀包为公,就和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别杀他!” “你心怀慈悲。”猴子大觉不易觉察的抬了抬眼:“这世上要死的人很多,你见到一个就想救一个,能救的过来?” “我救不过来,只求尽力而已。你既然知道他的来历,我和你保证,我让他离开,马上离开这里,永远不再来。” 猴子大觉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对我的请求视而不见,还是在独自思考。我感觉包为公到了这里以后也没犯什么错,惹出什么麻烦,所以继续恳求,希望能放了包为公。 “心好,是件好事,同时,也是拖累,因为你把原来该给自己的,都给了别人。”猴子大觉从身上解下来一块像是黑石头一样的牌子,丢到我面前,说:“拿着这个,去救他吧,若你跑的够快,行刑之前能赶上,他就能活。” “他在什么地方!?”我抓起那块黑色的牌子,站起身一边朝外面跑,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他在哪儿!?” “十字街口的刑台。” 我一听这话,脑袋就冒出了一片冷汗,我对大鹏银城的整体布局还不是很熟悉,但猴子大觉居住的地方,是在大鹏银城靠近中心的位置上,而那个十字借口的刑台,离这儿至少有四五公里的路。我就算拼了命一般的跑,也得十几分钟时间。 我抛开了所有念头,憋着一口气拔腿狂奔,沿途不断的受到巡游士兵的盘查,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估计是心急,脸上的伤口本来恢复了不少,现在又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我忍着疼,速度一点不减,冲着刑台的方向跑去。 等我跑到邢台附近的时候,依稀能看到上面的几个人影。我的心很慌,不知道包为公死了没有,拼尽全力,箭步而去。距离又拉近了一截,我一下子看见了一抹明晃晃的刀光,刀光在一道人影手中,已经举过了头顶。 “等等!!!”我不顾一切的大喊了一声,抓着猴子大觉给我的那块牌子,用力扔了过去。 喊声和飞驰过去的牌子,让刀光一顿。邢台上的人肯定认识猴子大觉的随身信物,我跟着跑到跟前,气喘吁吁的收回牌子,把已经蔫了头的包为公给拖到了一旁。 我累的半死,包为公也吓的半死,所幸的是,来的刚刚好,再迟一步,他就身首异处了。 我把包为公重新带回了驿馆,但包为公死活不肯进去。我拗不过他,就和他一起坐在驿馆的围墙下面。城门在夜间是关闭的,要走也要等到天亮。包为公心神不宁,时不时的就朝周围注视几眼。 “现在没事了,但以后永远不要再来。”我对包为公说道:“下一次,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你救我,是想问什么事情?” “不问。”我摇摇头:“我只是不愿意你死在这里。” 包为公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咧着嘴笑了笑,那笑容有一丝不甘,也有一丝苦涩。 他说,他从李观手札里摸索到了很关键的线索,就是为了想要亲自验证,才冒了这次险。他的确吃了不少苦,费了不少周折,才辗转来到大鹏银城,可是就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功亏一篑。包为公肯定是不甘心的,但他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要是继续硬着头皮拼,只会让自己死的很难堪。 这一次,包为公的计划落空,而且,他也明确的表示,以后不会再冒这样的险。 “李观手札里记录的那条关键的线索,你想知道吗?” “你肯说吗?”我一听包为公的话,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很想知道李观手札里记录了什么很关键的信息,可是现在找包为公问,未免有些趁人之危。 “那条信息,放在别的时间,别的地点,可能一文不值,我以后不能再来,信息同样一文不值。”包为公眯着眼睛,都到这地步了,他还是跟一条老狐狸一样,揣度着我的心思:“要是我没看错,你也是为了……为了传说中的大千世界而来?” 我笑笑没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那我告诉你吧。”包为公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救了我,我不白受人的恩惠,可能有的东西在我手里没结果,换个人,还能找出点眉目来。” “真心话?”我有点不可思议,包为公这种在古行里打拼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做什么事情心里都有杆称,他会做亏本的买卖? “我们做生意的,除了讲利益,还要讲情分。”包为公缩了缩脖子,习惯性的朝四周看了看,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道:“手札里别的事,我不多讲了,你在这条道上走的应该也不短,该知道的,你都知道,我就说一条。” “你说,我在听。” “我为什么想方设法的要来大鹏银城?因为大鹏银城有一口圣井。”包为公说道:“你来这儿比我早,你听说过圣井吧?” “听说过,那口圣井已经被管制了,谁也不能靠近。”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办法,只要知道圣井在这儿就好办。”包为公砸了咂嘴,话到嘴边了,又好像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毕竟,这是他多少年辛苦钻研摸索得到的线索,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说出来,哪怕是报答救命之恩,心里也不好受,我也不催促他,让他自己消化消化。 过了一会儿,包为公吁了口气,估计是把心里的波动给压了下去,说道:“那口圣井下面,有文章,象雄古老的传说里,那口井的位置,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那口圣井,果然不同寻常。我听着包为公的话,再联想自己亲眼在圣井里看到的情景,就有点忍不住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圣井,是世界的中心?这个中心,又是什么含义? 包为公详细的跟我说了很久,但他没有探查过圣井,所讲述的都是手札里的资料。孰是孰非,现在谁也不能肯定。 我们俩在这儿熬到天亮,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我亲自把包为公送到城门,用猴子大觉的牌子送他出城。 送走了包为公,我立刻又回到猴子大觉的住处,圣井看守的那么严,没有猴子大觉的允许,我肯定无法靠近。 我得想办法取得他的同意。 第三百五十八章井底 http://.biquxs.info/

我迅速又回到了猴子大觉的住处,把那块黑牌子还给了他。这一夜,我彻夜未眠,猴子大觉也彻夜未眠,他盘坐在地上,仿佛入定了一般。 “在那道大门的深处,你遇见了什么?”我问道:“能和我讲讲吗?” “一个光球。”猴子大觉睁开眼睛,慢慢的伸出手,对我比划了一下:“很大的光球,我想要靠近它。” 猴子大觉说,那个巨大的光球里,似乎有一种很吸引他的气息。就是这种气息,让猴子大觉产生了预感,他预感到,这个光球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如果能熟知,继而掌握这个光球,那么所有的危机都会化险为夷。 猴子大觉讲述的比较隐晦,不过,我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他其实想表述的意思非常简单,他怀疑,传说中的大千世界,就在那个光球里。 对于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去判定,我也亲眼看到了光球,虽然距离很远,但在那种环境下,光球是视线里最扎眼的目标。光球非常大,难以估算体积,然而,光球再大,也只存在于大门后的空间内,传说中的大千世界,能够容纳在光球里? 猴子大觉当时忘记了一切,想要接近光球,他甚至连跟在身后的我都给忘了。等我失足掉入了旁边的空洞深渊时,猴子大觉都一无所知。 但最后他还是功亏一篑,光球在那条狭窄又危险的小路的尽头,可是跑了很久,猴子大觉都没有跑到目的地。他咬牙坚持,又坚持了很长时间,终于撑不下去了,掉入了深渊。 我也不知道猴子大觉的这番讲述里有没有水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失败了。 猴子大觉非常的失落,在讲述期间,语气中有难掩的绝望。他能想象的出来,即便自己再一次找到石叶书里标注的大门,硬冲进去,最后依然是没有结果。那个巨大的光球,如同镜花水月,进入大门的人都可以看得到,却永远也摸不着。 象雄的命运,似乎已经定格。 这个时候,哲旦敦巴敦来求见猴子大觉。他们知道我不懂象雄语,所以也没有避讳我。两个人交谈了几句,哲旦敦巴敦脸上流露出了很为难的表情,他很小心的劝说猴子大觉,可猴子大觉摇摇头,挥手让哲旦敦巴敦离开了。 哲旦敦巴敦离去时,表情里有担忧,也有无奈。 “大千世界,或许只该存在于传说中。”猴子大觉又望向我,说道:“穹隆银堡,很快就会变成一座空城,你有什么打算?” “你放弃了?” “放弃,不是我所愿,可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进入那个光球里,找到大千世界。明知徒劳,却又痴心不改,最终牵连的是万千族人,痛苦的是自己。”猴子大觉苦涩一笑:“人这一世,难择舍得。” 我知道,猴子大觉探索大千世界,或者说进入那道非常特殊的大门,是他最后一次努力和尝试,尝试失败以后,他不得不继续强迫象雄人迁徙。这个抉择说起来不近人情,可是对于这时的象雄人来说,可能再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做,会激起民怨的。”我从阿普宗申当时的讲述里已经得知,猴子大觉就是因为强硬的逼迫象雄人迁徙,最终引发了百姓的不满,被驱逐出了大鹏银城:“如你所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明,你的族人把你当做神明的使者,可是当他们承受不住的时候,怒火会让他们亲手毁掉自己心目中的神。” 我的确是好言相劝,但猴子大觉的心意已决,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肯听。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去说服一个固执的老人。 事实就是如此,在流逝的时光里,那些已然发生的,就变成了一种规则,无论是谁,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改变。 这是猴子大觉的命运,同样也是象雄的命运。 “我所担忧的,只是我的国家,我的族人,他们的明天要该如何,我一无所知。” “这世上,没有一朝一夕的事,你放心吧,自己尽力而为,无论结果如何,最后都会没有遗憾。”我推算着时间,现在距离象雄消失,还有差不多二十来年。 而且,我亲身经历的这一切,都无形中印证了我以前的推测。猴子大觉本人钻研了大千世界那么多年,但他没有对大事件构成影响,大事件的发生,起源,跟他的儿子班达察多有很大的关系。 “我去了一次圣井,班达察多带我去的。”我把话题转移到了圣井上,我得想尽办法说服猴子大觉,能让我亲眼到圣井的下面去看一看:“他告诉我,圣井在三四年前已经干涸了,我看了以后,发现真的干涸了,没有一滴水。” “是干涸了,不得不封锁圣井干涸的消息,以免引起人心惶恐。” “圣井的下面,有什么东西吗?”我进一步试探询问。 “那口圣井,是我们羊同人的祖地。” 在象雄的古老传说里,很多都关于这口圣井。据说,象雄的始祖就是从这口井所在的地方出生的,等到部族渐渐兴盛壮大以后,这个地方就成为象雄人每年祭祀祖先的场所。随着象雄的不断发展,他们开始营建穹隆银堡,就是在营建这座城市时,无意中从那块祭祀之地挖出了水。 象雄人觉得,这是祖先的庇佑,是神明的恩赐,从大鹏银城出现的时候,这口井就成为了圣井。 “我想到圣井下面去看看,行不行?” “你发现了什么?” “暂时还没有,我只是觉得,圣井干涸的很奇怪。” 猴子大觉沉默不语,自己默默的喝着酒,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两道,说:“圣井下面的构造,不复杂,是这样的。” 猴子大觉画的线条很简单,我能看明白。竖直的线条,代表着圣井,到圣井的底部之后,有一条横向延伸出去的线条,这就说明,圣井的底部,有一条隐秘的通道,不知道通向何处。在圣井没有干涸时,或许谁都不会注意,也不会察觉出,圣井的底部隐藏这样的玄机,只有井水完全消失,那条通道才会出现。 我既感觉到兴奋,同时又感觉出一丝莫名的危险。班达察多告诉过我,圣井干涸之后,有人下去勘察过,勘察结果不明,但勘察者本人却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一样。这种事情,不需要深思熟虑,用脚后跟想想也能猜得出来,那个勘察者,多半是被灭口了。 圣井的下面,到底有什么? “我只是想去看看。”我跟猴子大觉请求道:“我不会对圣井产生什么影响,只是看看而已。你知道我的底细,也知道我的来历,我不打算在这个地方久留了,我很快就会离开,让我看看圣井,怎么样?” “你想去看看,可以。”猴子大觉点点头,说道:“只是,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 “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我给你的忠告就是,即便你进入了圣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你会自己一无所获的回来的。” 我不明白猴子大觉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的心意已决,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去亲眼看一看。 李观手札里记录的关于圣井的秘密,已经像是一块抹不去的烙印,印在了我的心里。圣井,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这个世界的中心里,会有什么? 猴子大觉招来了哲旦敦巴敦,和他小声的交代了几句,又交给他一把钥匙。哲旦敦巴敦亲自带着我从这儿离开,然后来到了防卫森严的圣井。他用大觉交给他的钥匙,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你进去吧。”哲旦敦巴敦推开铁门,对我说:“我在门外,有事随时可以呼唤。” 我知道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工具,就从哲旦敦巴敦那里要了一根绳子。走进屋子之后,我加快了脚步,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进去到圣井下面。 我固定好了绳索,然后顺着绳子慢慢的朝井下滑去。班达察多上次已经测试过了,井里的空气质量肯定不怎么好,不过不会闷死人。我一口气滑到了井底,圣井干涸了三四年,所有的水分都已经蒸发了,一脚踩下去,就踩到了一片风干后起皮的泥土。 圣井下面的直径,应该有三米多,我举着一盏油灯,可以照明,同时也可以监测空气质量,油灯缺氧熄灭,我就必须得上去。 我举着油灯慢慢的转了一圈,一圈还没有转完,我就看到了左侧的井壁上,有一个直径一米多一点的洞。 猴子大觉没有骗我,他画下的圣井下面的结构图,跟我现在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个小洞,其实就是通道的入口。里面很黑,我想端着油灯试探性的看看,看看光线能折射出去多远。然而,当油灯刚刚凑到通道的入口时,从黑乎乎的通道里,传来了一阵很轻的声音。 我全身上下的汗毛立刻直立了起来,端着油灯的手也忍不住抖了一下。我分辨出来,从通道里传出的很轻很轻的声音,好像是一阵平缓的呼吸声。 第三百五十九章死结 http://.biquxs.info/

深深的井底,火光只能照亮一小片范围,尤其是那条未知的通道里,漆黑一片,我不知道通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在深沉的寂静里,陡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很让人惊悚。 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这条位于圣井井底的通道,有什么活着的东西?是什么?人?怪兽?我以前从未见过的生物? 这些念头既让我急于一探究竟,又让我产生了畏惧,我趴在洞口全神贯注的听着,那阵呼吸声时有时无,听了最多有三分钟时间,呼吸声好像微不可闻了。 我无法想象,这里会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带着强烈的好奇,我慢慢的朝通道里探进去半截身子,通道的口只有一米多的直径,不过一钻进去空间就大了些,可以猫着腰向前移动。 等进入了通道里面,我拿出了一把手电,这是随身携带到这儿的,期间一直没有用。手电的光直直的照射出去,我隐约能看见,通道只有七到八米长。 就在我慢慢向前移动的时候,那阵已经消失的呼吸声,似乎又响了起来。在静谧的通道中,呼吸声仿佛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里,这一次,我分辨出来,呼吸声是从通道尽头传来的。 七八米长的通道,很快就到了尽头,通道一接近尽头,我就看见一条延伸向下的阶梯。 这道阶梯一看就是很古老的东西,直接借用岩石雕琢出来的。尽管整条石阶都带着被时间和岁月冲刷的痕迹,但我觉得,这条阶梯被使用的机会不多,因为没有风化作用,所以石阶的棱角还很分明,几乎不存在磨损的迹象。 这个地方,很早就存在了,只不过无人涉足。 阶梯大概有六到七米的落差,当我迈步走下第一道石阶时,那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好像清晰了一点。 到了这个时候,我能听出来,这应该是人的呼吸声。平静,缓和,仿佛是一个人在深度睡眠中所发出的声音。 呼吸声的来源,应该不远了。 我一口气就从石阶上走到了下方,石阶到头之后,是一个大约有三十平米左右的小空间。光线无法映照出空间的全景,在慢慢的扫视之间,我看到了正前方,隐约有一道小小的门。 我只看见了这道小门的轮廓,从外表上观察,它和塔儿湖以及旦猛盆地大门空间里的门是不一样的,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当我看到这道小门的轮廓时,目光似乎定格了,神经也在这一瞬间完全终止,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很强烈的念头。 这道小门后面,有我想知道的秘密。我没有任何的根据去判断,小门后面是否有答案,可是我的预感从来没有像这样强烈过,好像只要打开了这道小门,那么所有一切的谜题,都会在分秒之间露出真相。 我激动莫名,呆呆的站了好长时间。被卷入大事件这么久了,我付出了很多,甚至已经失去了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权力。眼看着答案将要浮出水面,心里的激动自然难以平息。 我蹬蹬的迈开脚步,朝着小门走了过去。光线随之也移动到了小门上,脚步刚一迈开,那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立刻从小门那边传来,一直传到了耳廓中。 这阵呼吸声在这个时候仿佛一道惊雷,把我糊里糊涂的脑子完全给震醒了。脑子一清醒,视线豁然开朗,我顿时发现,在小门上,有一道淡淡的人的影子。 那绝对是一道人影,仿佛和小门连为了一个整体。在光线的照射下,我的眼睛又转不动了。 天天! 我看到那道和小门连成整体的身影,赫然就是天天。 随即,我回想到了猴子大觉当时对我的承诺,他说过,不仅要救活天天,而且要让天天永远活下去,一直到她应该存在的年代中。他说,他会把天天安放在象雄人的祖地,很隐秘的祖地。 这口圣井,就是象雄人传说中发源的地方,是他们独一无二的祖地。 猴子大觉没有食言,他果然把天天安放到了这里。 天天应该是活着的,虽然我没有靠近,可直觉已经告诉我,她肯定活着。她仿佛是睡着了,整个人如同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了起来,紧紧的贴在小门上。 我本来一心想要看看小门后面的情景,天天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忍不住又朝前走了走,一直走到小门跟前。站在这个位置上,我能看的很清楚,眼前的天天,就是那个不辞劳苦,从千里之外把我带到了大鹏银城的天天,也是不惜生死,冒险替我去盗取圣井井水的天天。 我不是一个特别脆弱的人,但是一看见天天,我的眼睛就开始氤氲泪水。 人的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有些匆匆而过,有的相伴一生。每个人给予自己的东西都是不同的,欺骗,真诚,善良,恶意,无论是好是坏,每个人又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人所给予自己的,别的人都替代不了。 天天所给予我的,同样没有人可以替代。 知道她已经被救了,而且可以一直活下去,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我不是圣人,永远也成不了圣人,我只是在尘世中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一个俗人,七情六欲,我斩不断。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注意到,天天和这道小门贴的很紧,如果想要打开小门,可能就得费一番力气。我慢慢的走到跟前,把油灯和手电都放在一旁,仔细的观察了一下。 等我观察下来之后,心陡然就凉了半截。 我进入圣井时,猴子大觉没有说什么,关于圣井内的情况,更是只字未提。但我现在已经有了一种认识,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两条,我要打开这道小门,势必殃及天天,我要保全天天,就要放弃打开小门的念头。 难怪,猴子大觉在我下来之前就告诉过我,就算我进入圣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两条路,该选择哪一条? 从我开始涉足大事件之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面临着二选一的局面,每一次,我都千难万难。但这一次,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后退了一步。 我记得,瞎三儿在很早以前就跟我说,我这个人,不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也不能不承认,我的确做不了大事。我割舍不下的东西有很多,如果让我不顾天天的生命,去打开这道门的话,那么,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小门后的谜底。 这其实是一个死结,解不开的死结,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让自己安心。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做决定,就这样放弃。 我直接退到了石阶跟前,也许再过上二十年,三十年,象雄彻底衰败,整个大鹏银城都无影无踪,但这口圣井却保存了下来。天天在圣井这里很安全,到了她该复苏的时候,她会复苏。 她会复苏成一个再也没有一丝象雄气息的女人,开启自己的新生活,开始自己的新旅程。 我从石阶原路返回,又从圣井回到了地面。哲旦敦巴敦还在外面等候,我一出来,他马上锁好了铁门,然后带着我去见猴子大觉。 猴子大觉的精力很充沛,看不出一丝倦意。等我回来之后,他好像有一种未卜先知的得意,嘴角很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相信我的忠告了吗?即便你进入圣井,也什么都得不到。”猴子大觉轻轻的摇了摇头:“你做不了大事,你应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我很想做个普通人。” “我们以后,可能再见不了面了。” “也许吧。” 猴子大觉又请我喝了一碗酒,喝完之后,我从他的住处退了出来。猴子大觉没有再说什么,可能从这件事上,他已经知道,我不适合协助他做事,我不仅帮不了他的忙,反而可能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大鹏银城。临走的时候,我又去见了见班达察多。其实,我很想留下来,看看班达察多是如何改变象雄国运的,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我得回去,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很多事情,需要我最后做出一个交代。 班达察多没有挽留我,听到我要离开的消息,他表示,可以安排人,把我护送出边界之外那段危险地段。 我还想说点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总是觉得,我和班达察多之间,似乎有一层难言的隔膜。 “你很快就会成为象雄真正的大觉,你要做的事有很多,保重吧。”我准备走了,既然没什么话说,那就干脆果断的离开。 班达察多点了点头,我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当我走出去有十来步的时候,班达察多喊住了我。 “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想要你身上的那枚天珠。”班达察多望着我,仿佛能透过衣服,看见我脖颈上佩戴的那枚半月天珠:“你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和你交换,黄金,松石,象牙,都可以。” 我摘下了脖子上的半月天珠,这枚天珠的来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虽然它从我出生时,就在我的身边,可我相信,我其实并不是天珠真正的主人。 “接着。”我抬手把天珠丢给了班达察多,然后大步的朝着远方走去。 第三百六十章电话不通 http://.biquxs.info/

当我离开大鹏银城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我不知道这一趟到底有没有收获,可是,走出去很远以后,我的心似乎又平静了。 不管我有没有收获什么,至少,我遇到了天天,她死了,又活了。这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结,也是她人生中的一个结,结在那里,不经过,永世都解不开。 这个结,在我离开大鹏银城时,已然解开了。 班达察多派了二十来个人,一路护送着我。这二十来个人都是跟吐蕃打过仗的老兵,对地形还有情况很熟悉。在他们的护送下,我安全的度过了那段最危险的地段。然后从这儿折路赶往旦猛盆地。 这段路途算起来还是有些遥远的,旅途非常枯燥,我用猴子大觉交给我的班达觉消磨时间。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人,不可能像班达察多那种天性有慧根的人一样,把班达觉领会的通透明净。我觉得,我最多也就只能比小毛强一点。 赶路期间唯一让我感觉欣慰的就是脸上的脓疮终于开始愈合了,然而,当我停下来休息,顺便揭掉脸上的血痂时,无意中看到了从袖口钻出来的一缕棕褐色的细毛。 恶魔虫噬咬的后遗症,可能完全发作了,棕褐色的细毛已经蔓延到了全身,这种细毛让我觉得恐惧。我想象不出来,自己有一天变成猴子大觉那样,会是多么可怕。 我到达了旦猛盆地,进入大门空间,又找到了那扇坐标所标示的大门。走进大门的那一刻,我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该划上一个句号。 进入大门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把我淹没了。等到苏醒,再走出大门,时空的气息仿佛也出现了变化。我很疲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大门空间。当我走到大门空间的边缘时,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小团火光,吴奶奶的身影在火光旁闪现,她在烧水。 我走到吴奶奶身旁,这次穿越时空的旅行,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的时间,但吴奶奶看着我,那感觉就好像我只离开了短短一瞬。她给我倒了点热水,我喝着水,却喝不出之前的甜味了。 “娃儿,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放下空碗,深深的吸了口气,没有那种经历,就不会有相应的感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别的世界再好,也并不属于我。只有回到这个时空,我才有一种归属感。 “娃儿,不要想那么多。”吴奶奶接过空碗,给快要熄灭的篝火又加了把柴,说道:“人这一辈子啊,不管是好是坏,总得熬着,等熬到快死的时候,回头再想想,可能就觉得自己当年怎么那么傻,别想了,脑袋轻了,身子轻了,才能走的更远。” 我和吴奶奶说了几句话,然后到那个大袋子跟前看了看。张莫莫,老王,宁小猫,三个人还在沉睡中,额头上一圈淡淡的光晕依旧如故。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沉睡到什么时候,我有种危机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还能再见到苏醒后的他们吗? 我咬了咬牙,转身朝外面走去。这一次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长寿和穆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路过那片小木屋时,石老头正在抽烟,旱烟袋在一明一灭的闪烁,看见我经过的时候,石老头好像还冲我挥了挥手。 我本来还想去跟石老头说两句话,但是再说什么,其实没多大意义。所以我扭过头,直接过去了。 我一口气返回到了深渊的一角,还没到跟前,上面有人看到了我手中的光源,立刻开始呼喊。我听出来那是穆强的声音,赶紧回了一句。 长寿和穆强都在,很难想象两个人守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在长寿和穆强的协助下,我很轻松的回到深渊的边缘。 随身携带的烟早就没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尝到烟草的滋味。穆强给我递了一支,抽了两口,觉得有点恶心想吐。 一边抽烟,他们一边说了说情况。我们携带的补给,两个人已经消耗殆尽,但是十来天之前,有人到这里给石老头还有吴奶奶送东西。送物资的肯定是陆放顶的人,不过穆强不认识对方。 这些人给他们两个留了些给养,长寿和穆强也试探着进入过深渊,想要找找我。毕竟我进去的时间太久了,他们很担心。等两个人摸索着来到那片小木屋的时候,被石老头挡住了去路。石老头没对他们动手,但坚决不允许他们再朝前面走。 “那个老头不是吃素的。”穆强说到这儿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苦笑了一声:“我们两个都讨不到便宜。” 没办法,他们只能重新回来,在上面等。两个人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这片深渊就算大,也不可能没有尽头,那么长时间我都不回来,他们都有不祥的念头。 好在我终于回来了,两个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我连抽了几支烟,过足了烟瘾,穆强问我,接下来要干什么,是不是先回华阳一趟。在象雄时空里,我只顾着当时的事情,等现在回来,我一下子想起了和阿普宗申的约定。当时约定的是两个月时间,如今早就过去了,我不知道阿普宗申会不会还在那里等我。 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现在必须得返回,至少得返回能补充给养的地方,可以跟华阳那边联系,然后再补充物资。等到补充完了之后,我想再到大鹏银城的遗址去看看,看看阿普宗申会否还在原处。 等商量好了之后,三个人立刻离开了旦猛盆地,就近赶往巴克郎。到了巴克郎以后,穆强拿自己电话拨了号,让我给原四海打了个电话。 原四海说,华阳那边的情况基本稳定,古行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是新城那边,可能是因为赵三元的死去,引发了古行内部的重新洗牌,不过没影响到华阳。 公司的运行也比较正常,地中海真帮了不少忙。 听到那边一切正常,我也没什么牵挂的了。说着说着,原四海像是想起了什么,跟我说要是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最好回华阳一趟。 “怎么?” “就是那个花二姑。”原四海在电话那边说:“花二姑来找过你。” 原四海说花二姑找过我几次,都没有找到。最后一次花二姑上门的时候,跟原四海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原四海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要完电话号码,花二姑就没再去过。当时花二姑找我,原四海可能察觉了她的神情和焦急,觉得花二姑大概是有什么急事。 我皱了皱眉头,花二姑有些生活习惯跟别人不一样,她不喜欢用电话联系,不管她找别人,还是别人找她,都是直接上门。除非到了迫不得已必须用电话时,才会破例。 我知道,花二姑要是没什么急事,不会这样找我。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联系不上,花二姑找不到我。 我赶紧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一开机,一堆来电信息蜂拥而至。我这个号码知道的人不多,原四海还有地中海这些熟人都知道我去了外地,不会在这期间跟我联系,所以来电信息很快就被我筛选了一遍。 其中有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华阳,在十天之前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我估计,这就是花二姑用的号码。 我回拨了过去,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我耐心的等,一口气打了五六次,还是没人接。 在我第七次拨打电话时,心里就想着,花二姑是不是没带手机?或者是关了静音?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通了,但我仅仅喂了一声,电话随即又一下子挂断。等我再打,就重新进入了无人接听的状态。 我心里觉得不踏实,电话通了又挂了,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我又打了两次,还是无人接听,到了这一步,我呆不住了。 “回华阳。”我跟长寿和穆强交代了一声,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一看我的脸色,立刻驱车离开了巴克郎。 回程的路上,我试图联系花二姑,可一直都联系不上。实在没办法,我给原四海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带人去花二姑那里看看。 过了有一个多小时,原四海回电,说花二姑家里没人。 这个事情在我心里萌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只是还在半途,心里再着急也没有办法。长寿知道估计是出了急事,不用我说,一路上把车速提到最快。 中间的过程就不多说了,三个人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华阳。一到华阳,穆强跟公司联系了下,原四海就带了人赶过来。 我们有七八个人,到了花二姑住的地方。小巷里特别安静,这种宽宅深院在建造的时候就考虑了隔音,邻居几乎听不到院子里面的动静。别的人都在巷子口,我和长寿来到花二姑家的院子外头,原四海说的没错,花二姑家里还是没人,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回应。 我拿了电话拨打花二姑的手机,长寿对我使了个眼色,左右看了看,然后灵巧的一伸胳膊,攀着高高的院墙,翻身跳到了院子里头。 第三百六十一章死亡线索 http://.biquxs.info/

长寿身手敏捷,等他翻墙跳进院子之后,就从里面打开了院门。 我闪身钻进院子,心里那种隐约的不妙,就更加强烈了。院门的暗锁不是从外面锁上的,而是在院子里面插上了门栓。这就说明,花二姑不是出门了,她应该一直在家里。 等我进入院子之后,依稀听到堂屋里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听到这阵铃声,那种不妙,几乎从胸口喷薄而出。花二姑一直没出门,手机也还在家里,却始终没人接。 我们两个直接进了堂屋,一进门就看见堂屋的一角有一个凳子,手机就在凳子下面响。那是个崭新的老年机,待机时间超长。 “手机在这儿,没人接。”长寿捡起手机,说道:“情况不太好。” 这个时候,我心里不仅感觉不妙,而且隐约感觉到了危险,因为电话曾经接通了一次,但没人说话。现在我无法判断,接听电话的是什么人。 “先找找看。”我对花二姑家里比较熟,先带着长寿上了二楼。 还没等我们两个走上楼梯,就同时皱了皱眉,因为一股不太浓重却非常臭的气味,从二楼飘了下来。一闻到这股气味,我的心就被揪紧了。 这是尸臭,绝对是。 长寿加快了脚步,顺着气味的来源直接冲到楼上。花二姑的卧室在二楼,而且平时给人办事的地方也在二楼。当我们推开那道虚掩的屋门时,臭味扑面而来。 花二姑倒在平时上香磕头的一个蒲团旁边,早已经断气了。她死亡的时间应该不太短,只不过现在天气转冷,尸体腐烂的还不严重。 我的头一阵眩晕,花二姑十来天之前急着找我,可能是有急事,然而,她还没找到我,就死在了自己家里。我敢肯定,她不是自然死亡,一定是被人给杀掉的。 杀掉花二姑的目的,毫无疑问是灭口。 我和长寿都没有说话,只不过两个人现在的心情不一样。对我来说,花二姑不仅是一个帮助过我的人,而且她跟我的父亲有过交情,说起来算是我的长辈。她死了,我难过,同时也很愤怒,因为我知道她死的不正常。长寿是害怕我们出现在案发第一现场,可能会有麻烦,一旦事情捅出去了,我们俩就得遭到盘问。前段时间我们的去向,是不能对人说的。 “长寿,帮忙看看吧……”我的心有点乱,脸上的伤口几乎已经痊愈了,可是现在一急躁,整张脸似乎又在隐隐作痛:“看看死因。” 长寿蹲下来,在花二姑旁边看了一会儿,可能从这个角度查看不到伤口,也查找不出具体的死因,必须得挪动一下尸体。但是,一挪动尸体,这件事就得结结实实的捂起来,否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长寿拿不定主意,抬头看看我,征询我的意见。我知道这事麻烦,可是现在如果不弄清楚,那么再也无法获取第一手的线索。 我蹲下来给长寿帮忙,轻轻的把花二姑的尸体挪动了一下。尸体一挪开,我看见花二姑的身子下面,有一小块地面积着一片水。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一点尸水,但仔细一想就否定了。尸体的腐烂程度不高,现在还不会有尸水渗出来。 花二姑的香堂有点暗,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线照射在这一小片水上的时候,折射出了一点一点晶莹的光。 这一小片水看着像水,但光线一照上去,又好像是油。案发现场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所以我和长寿都想看清楚些。 哗…… 就在这个时候,贴着香案的墙壁上,有什么东西哗啦响了一下,我抬头看了看,发现是墙壁上贴着的一张神像掉了一角。 我以前没有进过花二姑的香堂,这次进来,也没有注意。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出来,花二姑供的神像,是用毛笔黑墨画在纸上的。神像有点奇怪,看上去像是黄鼠狼,但又像是一只怪里怪气的猫。 神像估计是在墙上贴的时间太久了,有点翘边,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整张神像哗啦一下,直接从墙上掉落了下来。 说是神像,其实就是一张纸,这张纸飘飘悠悠的落下来,落到半中间,轰的一下,直接燃烧了。 这一幕是我们两个人始料未及的,当时就有点毛,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退。 神像燃烧出来的火苗是蓝色的,噗噗的跳动着。如果放在以前,我可能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象雄一行,跟猴子大觉学到了一点班达觉。在我盯着那团蓝色的火苗的时候,我陡然间发现,火苗里有一团影子。 那团影子毛茸茸的,像是一只黄鼠狼,又像是一只猫。影子和火苗一起扭动着,变幻着,看了两眼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这团影子仿佛是这只黄鼠狼临死的挣扎。影子扭动的非常痛苦,隐隐还有一片殷红的血迹。 很短时间里,这张画着神像的纸就燃烧完了,只留下了一抹纸灰。纸灰悠悠的落下,正好落在地面上那一小片像水又像油的东西里。 纸灰一落到水中,随即化为无形,仿佛跟水完全融化到了一起。紧跟着,光线照射着的水面,闪动的光点更加密集。密密麻麻的光点,就如同以前那种老式电视机出现故障时的雪花点,雪花点密集到了一定程度,唰的露出了花二姑的身影。 这是花二姑留下的线索!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花二姑帮人看命破事,依靠的,不完全是自己的力量。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华阳还有不少。这种人类似出马仙,平时供养着所谓的仙家,等到有事的时候,仙家会给他们帮忙。普通人不懂这些,觉得破事的人厉害,事实上,破事的人厉害不厉害,要看他们带着的仙家厉害不厉害。 花二姑在整个华阳地区,破事都是很出名的,这就说明,她带的东西有道行。然而,现在所出现的一幕,已经很清楚了,凶手不仅杀了花二姑,甚至连花二姑带的仙家也给灭掉了。花二姑,连同她带的东西,只能留下这样的线索。 我不敢分神,唯恐会错过什么细节。神像只有一张,燃烧出来的纸灰也只有这么一点,一旦错过细节,就不可能再看到。 小小的水面上,花二姑正在自己的香案跟前上香,一根香刚刚点燃,她猛然转了转头。画面是无声的,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不过从花二姑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有人进入了她的香堂。 我紧张了,不光是因为现在所看到的一幕紧张,而且,我害怕画面突然消失,那样的话,我就看不到进门的人是谁。 花二姑的转了一下头,显然看到了进来的人,紧跟着,她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点香。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我觉得,进来的人是花二姑认识的人,而且是熟人。 只不过,花二姑的脸色不太好,明显对这个进来的人不感冒,而且有点厌恶。 一道身影,慢慢的出现在了画面中,进来的人高高瘦瘦的,我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在身影出现之后,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突然出现在花二姑香堂的人,是苏世仁。 苏世仁,又是苏世仁! 这个不显山不漏水的老家伙,这些日子活动的好像频繁了起来,我们在大鹏银城遗址的时候,是他杀了病人,而且重伤了阿普宗申。如今,他又出现在画面里,我几乎不用往下看,就能猜得出来,很可能是他对花二姑下的手。 我和长寿都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折射的情景,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后背感觉一阵一阵的发凉,一股非常微弱但无比犀利的气息,被我敏锐的捕捉到了。要是我没有学班达觉,可能就捕捉不到这股气息。 这股气息让我感觉危险,被迫转移视线,飞速的在前后左右看了一下。这一眼看过去,我整个人都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噌的跳了起来。 香堂的窗子是密封的,不仅管着窗户,而且还有两层报纸糊着,为的就是不被阳光透射进来。当我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一片黑色的水,从窗户的缝隙里无声无息的渗了进来。 这片黑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渗透的,等我发现时,黑水已经顺着窗户下的墙壁聚集成了一大片。黑水在流动,流的很慢,却没有任何声音,尤其又是在这种光线很昏暗的房间里,无声的黑水,已经流到了长寿的身后。 第三百六十二章玩具 http://.biquxs.info/

看到那片黑色的水已经流到了长寿身后,我什么都顾不上,开口喊道:“长寿!” 长寿的反应很快,在我喊出声的时候,他已经有所警觉,下意识的回了回头。 唰……. 这些情景几乎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长寿刚刚一回头,他身后地面上那滩无声无息的黑水,突然就像是一个从地上站起来的人,猛的扑向了长寿。 长寿闪身躲了过去,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都知道这个地方不安全了。花二姑临死前留下的线索,我大概也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察觉到危险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离开。 我拍了拍长寿,趁着那滩黑水重新落到地面的机会,站起身就朝香堂的门外冲去。香堂本身就不大,我们一直蹲在香案这儿,离门最多四五米远。可是在我们想要夺门而出的同时,香堂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我想要伸手把门重新拉开,哗的一下,从门缝里渗进来一片发黑的水。 我们两个人被迫从门边退了回来,黑水还是无声的蔓延,而且流动的速度很快。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绝对不能沾上一点。 黑水和长了眼睛一样,我跟长寿退一步,黑水就逼近一步,不知不觉,又把我们逼到了窗子旁边的那片黑水跟前,前后两片黑水,就如同两个不断逼近的人,我和长寿对视了一眼,打算要硬冲过去。 我能断定,花二姑家这里肯定藏着人,或者是临时来了人。我和长寿打算朝外面冲的时候,我也试图跟原四海联系一下,原四海带着几个人在巷子外面,随时都能赶过来。 但是我的心念一动,又开始犹豫。此时此刻对我们下手的人连面都没露,就靠着两滩黑乎乎的水,就把我们逼的手忙脚乱,原四海那几个人就算及时赶过来,又有什么用?说句难听话,他们过来就是送死。 一想到这儿,我打消了喊人的念头,现在不管有什么危险,只能自己扛着。 “别管那么多了!先冲出屋子再说!”长寿可能也感觉被堵在这个方寸之地不是什么好事,朝我喊了一声,一甩头,又朝着门口跑去。 哗…… 就在长寿的脚跟刚刚离地的时候,流淌在地面上的黑水,哗的一声人立而起。我们面前像是陡然掀起来一块黑幕,迎头裹了过来。 我们同时朝后退,身后的那一滩黑水也像是人一样,扭曲着直立起来,前后夹击。我心里不免紧张,在匆忙思考对策的时候,眼神一瞥,无意中看到头顶上那盏昏沉的灯。 那盏灯是很老的白炽灯,灯泡上面有一个灯罩。就因为这个灯罩遮挡了灯光,所以灯罩上面黑咕隆咚的,尽管离灯泡非常近,却是一片视觉的死角。 就在我目光扫过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灯罩上面好像趴着一团东西。那团东西毛茸茸的,正在慢慢的围着灯罩移动。 这团东西轻轻一移动,地面上那两片黑黝黝的水就跟着流淌,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两滩黑水就是灯罩上面的东西在控制。 我恍然大悟,如果不是无意中看见了灯罩上隐藏的东西,硬着头皮在下面跟那两片诡异的黑水纠缠,估计把我们两个人累死也冲不出去。 “下来!”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抬腿,从身边的地面上抓过那个蒲团,用力朝灯罩丢了过去。 灯罩上的东西移动的很迟缓,蒲团砸过去,没能把它砸下来。旁边的长寿也立刻注意到了灯罩上面的影子,纵身一跃,手里多了把匕首,在灯罩上面凌空一划。 噗…… 长寿的刀子肯定划中了目标,几滴散发着腥臭味的水,从灯罩上滴落下来,紧跟着,那团毛茸茸的影子也掉落到了地面上。 我一直都在注意这团东西,当这团影子落地之后,目光一下子锁定了它。 看到这团影子,我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这团毛茸茸的东西很小,看上去像是一只黄鼠狼,又像是一只怪里怪气的猫,它的毛黑黄夹杂,身子蜷成了一团。长寿刚才那一刀,已经划破了它的肚皮。 这东西一定是花二姑供着的东西,花二姑死的时候,这东西也被弄死了。尸体放了几天,肚子已经发胀了,被一刀划开,腥臭的水就滴滴答答的流了出来。 我想的没错,地面上的两滩黑水,就是这团毛茸茸的东西在控制,这东西一落地,地面上的黑水也停滞下来不动了。 但我的心里并不轻松,这团毛茸茸的东西早就死了,它之所以能控制黑水,是因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什么人在控制这团毛茸茸的东西。 “咱们走!”我喊上长寿,就想先走了再说。 我们两个打算要出门,但这间小小的香堂,在这时候好像变成了鬼窝,刚跑了一步,那团蜷缩着的东西,刺溜一下,绕到了我们前面。 这团像是黄鼠狼,又像是猫的东西早就死透了,可是此时此刻,它蜷缩着的身子慢慢的直立了起来,好像用两条后退支撑着身体,在我们面前坐的端端正正。我甚至还能看见它凝固在眼眶里的眼珠子,诡异的转动了一下。 到了这时候,我完全能够确定,花二姑家里,有班达觉的高手。对方不仅是班达觉的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那团毛茸茸的东西看着很吊诡,已经死了那么长时间了,身子完全僵硬,可是它那张原本就很奇怪的脸,好像露出了一丝难测的笑。眼珠子也定格了,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和长寿。 长寿不管那么多,绕开对方,想要夺门而出。 噗…… 就在长寿抬起的腿将要落地的那一刻,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唰的动了动,紧跟着,从它已经被划破的肚子里,嗖的飞出来一团拳头大小的影子。 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长寿的经验比我丰富,应变能力,身手都比我好,可变化太突然了,距离又近,他躲都躲不及。 那团拳头大小的影子像是一道流光,嘭的撞到了长寿的胸口上,影子虽然就拳头那么大,然而却像是一座山,竟然把长寿给撞了个仰面朝天。 长寿重重的落在地上,落地之后,他条件反射一般的用胳膊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没等爬起,他的嘴巴一张,嘴角已经渗出了一丝血迹。 从长寿的表情我就能看得出,他肯定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两个人好胳膊好腿还冲不出去,更别说现在长寿受了伤。 这可能也是长寿这辈子受过的最重的一次伤,他还是倔强的想要爬起来,可是只要一动,嘴角就朝外渗血。我没有办法,不能丢下他不管,赶紧蹲下来,架着他的一条胳膊,想把他扶起来。 扶着长寿的时候,我又注视着那团把长寿撞的仰面朝天的东西。拳头大小的东西已经落地了,那东西是椭圆形的,正在地上慢慢的转动。 当我看清楚这团椭圆形的东西时,目光一下子停滞了,思绪不由自主的飞到了很久之前。 这是什么? 以前的很多事,虽然时间久了,却一直都印在我的脑海深处,不会忘记。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父亲在忙于生计的同时,还要全心照顾我。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不会把我托给别人照看,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他给我做过不少小玩具,其实,他不缺买玩具的钱,他可能只是想亲手给我做玩具,亲眼看着我玩着玩具时开心的笑容。最开始,他的手艺很粗糙,做出来的玩具没一点玩具的样子,不过时间长了以后,他就有经验了。 他用木头和钢珠给我做过一个不倒翁,那可能是我两三岁的时候最喜欢玩的东西了。这些东西,父亲一直没有丢掉,用心的保存了下来。直到我长大,亲眼看到这些儿时的玩具时,才知道父亲的爱,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海。 眼前那团正在地上缓缓转动的椭圆形的东西,赫然就是那只父亲亲手给我做的不倒翁。不倒翁有五官,有表情,活灵活现。二十多年过去了,不倒翁外面涂的一层彩漆已经斑斑驳驳,可我一眼就能认出它。 儿时的玩具,突然出现在这里,我的脑子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缓缓转动的不倒翁终于停了下来,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不倒翁停下来时,那张脸正好对着我。在我依稀的印象里,不倒翁的表情是笑的表情,眯着眼睛,嘴巴咧的和一道月牙一样。 然而现在,我突然发现,不倒翁仿佛在哭,它的表情完全变了,变的凄苦,悲哀。 我不知道是昏暗的光线影响了我的视力,还是思维受到了无形的外力的影响,我甚至模糊的看见,不倒翁的眼角,似乎还流淌着一滴晶莹的眼泪。 我可能真的受到了影响,思维几乎停滞了,我本来扶着长寿,可是我的手一抖,没能扶稳,长寿重新摔倒在地。 长寿落地的同时,那两片已经停止下来的黑水,骤然间像是一片汹涌的狂潮,猛然一卷,我没有提放,心神完全是分散的,忍不住一个踉跄,噔噔的退到了窗户跟前。 嘭!!! 在我退到窗子跟前时,就觉得晕头转向,还没等再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封的严严实实的窗户,从外面被推开了,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抓着我的衣领,直接把我给抓了出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逃脱的机会 http://.biquxs.info/

窗户外面突然伸进来的那只手干瘦如鬼,可是力量却出奇的大,别说我的心神不宁,就算完全正常的情况下,我也绝对无法抵挡这种力量。 我整个人直接被拖出了窗户,长寿重伤,丝毫没有救援我的余地。窗户后面是一层铁栏杆,直到我被拖出窗户的时候,我才看见铁栏杆中间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个子很高,特别瘦,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苏世仁。 我没有猜错,花二姑留下的线索也没有错,杀她的凶手,就是苏世仁。花二姑死了,尽管很多细节已经无从印证,不过事情很明显,花二姑是急于告诉我什么事情,结果被苏世仁先下手给灭口了。 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我不是苏世仁的对手,可是还是挺着腰杆想要反抗。 “别动!”苏世仁压着嗓子,抓着我衣领的手同时又加了点力,其实,苏世仁以前给我的印象并不太突出,包括他当时把我从大通挤走的时候,也没有用什么很过分的手段。他这个人总体来说,可能有点蔫不拉几的,然而现在,苏世仁仿佛变了,有一点暴躁,而且很不客气,那种口气,好像我再不配合,他就会把我掐死。 我不会被苏世仁的话给吓住,只是双方实力相差的太多,我没有反抗的余地。 二楼的窗户离地面有五米多高,苏世仁把我从铁栏杆的缝隙之间拽出来,紧跟着就拖着我从窗户朝下跳。五米多高的距离,也是能摔死人的,不过等身子腾空了之后,我才发现苏世仁的另一只手拽着一根绳子。 借助这根绳子,我们两个比较平稳的落到了地面。落地之后,还在花二姑家的后院。后院很窄,有一道平时从不开启的后门。苏世仁推开后门,带着我就钻了出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说起来好像很复杂,其实就是短短两分钟里面发生的事。现在还是白天,原四海他们都还守在巷子那边,苏世仁单枪匹马,直接把我从二楼给抓下来,好像都没费什么力气。我心里恼火,可又为自己的决定感觉庆幸。幸亏我没有叫原四海他们来帮忙,否则的话,都得一块儿被苏世仁给收拾了。 “你想干什么!”我被苏世仁拖的有点喘不过气了,我死死的拽着他的手:“放开!” “我不想再多杀人。” “有种你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苏世仁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脸很瘦,而且有些扭曲,就好像得过中风,或者别的什么面瘫之类的病。这种病让他的面部显得很僵硬,但他的眼睛非常有神,他看我的时候,我从他的目光里感应到了浓浓的杀气。 这一刻,我竟然怂了,不知不觉的怂了。我觉得苏世仁没有开玩笑,如果我再硬着头皮和他对着干,那么他真会杀了我。 我本来命就不长,把生死置之度外,再危险的事,只要对行动有利,我也会咬着牙去做。可是在苏世仁面前,我真的被吓住了,他威胁了我一句之后,我竟然没敢再出声。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我被卷到这件事里之后,见过不少狠茬子,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畏缩过。 我觉得,我并不是真的怕死,我只是从内心最深处畏惧苏世仁这个人而已。 花二姑家住的地方很僻静,苏世仁拽着我在院墙外面的一条小巷穿行。我没敢喊,如果喊不过来人,再把苏世仁给惹恼了,我的处境就非常危险。苏世仁杀病人,杀阿普宗申,杀花二姑,出手毫不留情,到了必要的时候,他对我肯定也不会手软。 我得活着,隐忍下来等待机会。 穿过这条小巷之后,苏世仁又拽着我拐了个弯,他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拐了几个弯之后,就从这片居民区绕了出来,丝毫没有惊动守在巷子那边的原四海。 等出了居民区,苏世仁的脚步放慢了,他看了我一眼,语气恢复了正常。 “你是不是想死?” “谁会无缘无故的想死?”我心里对他很恼火,甚至可以说痛恨,我不能拳脚上反抗,嘴巴却不会服软,当即就顶了回去:“要是你,你会想死?” “如果你不想死,一直泡在这件事里干什么?你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你能把真相挖掘出来?你以为你能终结这件事?” “我干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 苏世仁没有马上回答,停下脚步仔细的看了看我,才说道:“我为了这件事,耗费了半生的时间,你现在想来摘桃子?” 我们俩说着话的时候,路过了一片小树林,苏世仁硬把我推了进去,尽管是在白天,但这片老城区的住户已经不多了,没人会跑到这里来。我时刻都在等待机会,却觉得现在没有脱身的机会,只能委曲求全。 苏世仁的话,我已经听明白了。他的动机应该很明显,也很正常。做大事的人,尤其是把半生时间都投入到一件事情里来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他们不允许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更不允许别人占有自己的成果。不仅苏世仁是这样,我相信陆放顶,赵三元也是这样。要是有别的人敢掺和进来胡搞,陆放顶和赵三元也会想办法弄死他们。 但我还是有点迷茫,难道精神病人,阿普宗申,花二姑,这些人都碍了苏世仁的事儿?苏世仁为什么要杀他们灭口? 这三个人之间可能没有什么关联,他们相互之间估计也不认识。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准备给我提供某些信息和线索,所以才会遭了苏世仁的毒手。 我一下子就觉得,苏世仁不仅藏的深,狡猾,而且心很黑。我活了二十多年,很少会去真正的恨一个人,哪怕是赵三元那种当时为难过我的人,我也不可能恨的咬牙切齿。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痛恨苏世仁,恨不得杀了他。 “你要是再这样搞下去,会坏了我的事。”苏世仁坐在一棵小树旁边,语气虽然平缓了,可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其中还隐含着威胁:“谁坏了我的事,我都不会饶了他。” “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另外还要救我的朋友,你要是觉得,我会偷偷的摘桃子,那你就真的小看我了。”我摇了摇头:“我不会那么做。” “人的心,都是隔着肚皮的,嘴里怎么说,不一定心里就怎么想。”苏世仁有点不耐烦:“不要跟我废话,我不想有任何差错,你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是退出,不要再妄图染指这件事……” 这些话还没有说完,苏世仁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随着咳嗽,他忍不住噗的吐出一口血。我在旁边被吓了一跳,但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猛的明白了过来,苏世仁受伤了,而且是很重的伤。他一直都在强压,只不过压不住了。 我的心立刻开始躁动,苏世仁受了重伤,我就一定能有脱身的机会。我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他,只要找到一点破绽,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苏世仁有点托大,即便受伤了,可能还没把我放在眼里,从把我抓来直到现在,他没搜我,我的皮带上挂着一把匕首,非常锋利。 我的手不易觉察的轻轻移动,同时扭了扭身子,挡住苏世仁的视线,右手悄悄的握住了匕首。 “你是个倔强的人。”苏世仁咳嗽完了,擦擦嘴角的血迹,看了我一眼:“你不会心甘情愿的退出。” “你耗费了半生的时间,我虽然没投入那么多,但我付出的相对来说已经很多了,要是换了你,你能心甘情愿的退出么?” “我不管那么多,你只有一条路,我也只有一条路,我可以留下你的命,但是从现在开始,你没有自由了,等到我什么时候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我会放了你。” 我还没有来得及答话,苏世仁身上嗡的响了一下,那是手机震动的声音。苏世仁从身上拿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在他还没有说话的时候,眼睛朝着树林外面的那条马路看了看,我一直都在等待机会,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可我感觉不能再等了。苏世仁一旦把我扣押,那么我就更没有逃脱出来的可能。 唰!!! 我悄无声息的抽出了匕首,在苏世仁的注意力集中到树林旁边的马路上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就冲着他的后腰猛捅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线索在哪儿? http://.biquxs.info/

这一刀又稳又狠,就算苏世仁也没有防备。刀子一闪,直接捅进了苏世仁的后腰,他本来就有伤,被一刀捅中之后,苏世仁立刻一歪,勉强靠住了身后的一棵小树。 这可能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机会,我痛恨苏世仁,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可我没有信心,连刀子都不及收回,撒腿就跑。 “回来!”苏世仁扶着腰,到了这时候还不肯放过我,强撑着站起来,伸手在后面一抓。 我不敢想象,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被苏世仁给抓住,会有什么后果。我连头都没有回,重重的回踹了一脚。这一脚直接踢在苏世仁的心口,把他踢的翻滚在地。 我的心很慌,箭步冲出了小树林。顺着来时的路,一口气跑回幽深的小巷。 原四海他们知道事儿不对,已经跑到花二姑家里,翻墙进去救出了长寿。我赶回来的时候,原四海正想给我打电话。 “连总,这事……”原四海暂时还不清楚我是偷袭了苏世仁才逃回来的,他只看见了花二姑的尸体,谁都不愿意遇见这样的糟心事,关键是特别的麻烦,现在一堆人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先带着长寿走。”我不敢在这里过多的停留,说实话,我从内心深处畏惧苏世仁,我害怕他再突然杀回来。 我们立刻离开了这儿,出了这种事情,我觉得连公司都暂时不能回了。我和原四海说了以后,他告诉我,公司附近没有合适的仓库,所以他搞了个三居室,专门用来当仓库用的。那边非常安静,也很安全,确信没有别人知道仓库的下落。 一行人来到仓库,原四海看了看长寿的情况。刚才在香堂里出事的时候,长寿的情况很吓人,但现在稳定下来就好了些。 只是我能感觉到,长寿短时间不能再跟我一块儿跑来跑去了,他必须要养伤。 我现在很担心,苏世仁会不会有后续的动作,我这次逃跑,肯定让他恼火到了极点。苏世仁不可能不知道我跟原四海他们走的近,如果苏世仁全力对付我们,那真的是件很让人头疼的事。 我和原四海商量了一下,公司暂时停业一段时间,把公司里的人疏散一下,避避风头。原四海有点为难,公司刚刚走入正轨,要是这个时候停业,无疑是灭顶之灾。 “相对来说,还是命要紧一些。”我劝原四海:“咱们现在主要还是跟地中海那边做业务,他会理解我们的。” “好吧,我去安排一下。” 原四海去安排公司的事,长寿也很快被妥善的安排进了医院。等到我一个人静下来时,心里的感受,孤独又凄凉。 城市,还是那个熟悉的城市,但我想见的那些人,全都不在了。张莫莫,老王,宁小猫,天天,甚至包括陆放顶,现在都音讯全无。偌大的华阳,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样其实也好,等于我少了很多牵绊,有些事,有些人,自己真的见不到的话,也就不想了。 我打算去碰碰运气,去大鹏银城的遗址,看看阿普宗申还会不会在那里。 我给原四海做了交代,该说的事情都说到了。临走之前,我专程去看了看小毛。 小毛的饭馆生意很好,虽然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可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友情。很多事情,小毛心里知道,我那些不能告诉别人的话,可以和他讲一讲。 我是个讲述者,小毛是个倾听者,等我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小毛想了想,说:“在这儿开了这么久的小饭馆,生活平淡了,可我的想法,可能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从平淡的生活里升华了?” “那倒不是。”小毛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自己那条永远都不能完全复原的腿,说道:“以前,我很想劝你,劝你退出来,去过一个正常人该过的生活,哪怕很穷,哪怕没钱,哪怕每天都要为了生计去奔波,可那毕竟是真实的生活。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有些事,如果你不去做,那么后半辈子可能都会活在自责和遗憾中。” “还是你懂我。”我也跟着笑了笑,感觉找小毛聊天是很愉快的事,至少,我说的话,他都能听的明白。 “所以,我希望你能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我还想在这里再等着你,一起喝一杯。”小毛举起了酒杯:“这一杯,我敬你。” 我和小毛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场,然后我上路了。这一次我谁都没有带,一个人踏上了征途。 当我驱车将要离开华阳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是天天发来的,没有别的语言,只有四个字。 一路平安。 这是一次孤独的旅行,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人,走在只属于自己的那条路上。现在的气候已经不太好了,等我千辛万苦的赶到了和阿普宗申约定的地点时,我所看到的,是一片荒芜的高原山地,没有生命,也没有人烟。 我没有看到阿普宗申,心里的失落渐渐的弥漫开来。但是我自己耽误了约定的时间,不能怪阿普宗申。 我慢慢的朝前方走了走,一边走一边再想,如果在这里找不到阿普宗申,那么我就不可能寻找到已经淹没在时间长河里的圣井。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而且按照我所剩的生命,最后的时间应该去旦猛盆地度过。 我已经不奢求自己可以查找到什么,我只是想,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至少可以有人陪我走过最后的一刻。张莫莫,老王,宁小猫,他们都在旦猛盆地。 我走了有二十分钟左右,打算回去。但是准备转身的时候,我感觉脚下踩到的地面有点不太正常。在野外探险的经验多了,我觉得脚下是一片没有填实的坑。 我蹲下来,用铲子扒了两下,这么一扒,一片衣角就从尘土中露了出来。 仅仅是一片衣角,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我看到这片衣角,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土层和石块,看见这片衣角的主人。 下面掩埋的,一定是阿普宗申。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这片衣角,一产生强烈的预感,我猛的想起了苏世仁。跟苏世仁最后一次交手时,他已经受了重伤。当时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苏世仁重伤,对我逃脱有利。 可是现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我如同醍醐灌顶,骤然醒悟了过来。 苏世仁还是没有放过阿普宗申,在我消失在这个时空的那段时间,阿普宗申肯定如约到这里等我。可我没有来,来的是苏世仁。 苏世仁杀了阿普宗申,阿普宗申不是好对付的,因此,苏世仁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一边想,一边不断的挖着,很快,衣角的主人被我挖了出来,不用看他的脸,只看看那壮硕到无法想象的身躯,就知道我的猜测没错,这就是阿普宗申。 他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厄运,还是被苏世仁给杀掉了。苏世仁可能判断到,阿普宗申会告诉我什么事情,所以就跟杀掉病人,杀掉花二姑一样,杀了阿普宗申灭口。 我的情绪,一下子又跌落到了谷地。然而,在激愤和悲哀的同时,我又敏锐的感觉到,阿普宗申被埋在这儿,不太符合常理。 如果照正常情况来看,苏世仁杀了阿普宗申,然后把阿普宗申埋在这儿,消除了所有痕迹,很合情合理。不过,跟苏世仁打了交道以后,我知道他是一个心思很缜密的人,他既然为了灭口,就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等着我来找。 要是苏世仁真在这里杀了阿普宗申的话,那么,我相信即便在这样荒芜的地方,苏世仁也有办法毁尸灭迹。 想到这儿,我的思维一下子清晰了,苏世仁和阿普宗申生死搏斗的地方,并不是这里。他们可能是在很远以外的地方遭遇的,阿普宗申拼着最后一口气逃出来,至死,他还记得和我的约定。他知道我一定还会来这儿,所以自己把自己埋到了此处。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毫无疑问,他要给我留下线索。 我很费力的把阿普宗申的身体翻了个身,阿普宗申特别重,等到尸体完全从土和石块下露出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尸体并没有一丝一毫腐烂的痕迹。我现在搞不明白,这和他修过班达觉有关,还是和他戴着的那顶青铜头盔有关。 阿普宗申留下了什么痕迹?或者说,什么线索? 我在周围几米的范围内仔细的找了找,尤其是他藏身的这个坑。我确信我找的非常认真,不会遗漏什么线索,甚至是以厘米为单位去慢慢搜索的。一圈找下来,毛的线索也没发现。 我开始怀疑,如果阿普宗申凭着最后一口气逃到这儿,无法再坚持下来,他会不会连留下线索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至少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把寻找范围又扩大了一些。等到再次寻找无果时,我就渐渐的相信了自己的怀疑。 阿普宗申可能真的没有时间和机会留下线索。 几个小时的寻找,没有耗费多少体力,却让我的精神疲惫不堪。我坐了下来,看看阿普宗申。 我又觉得,阿普宗申不会拼死逃到这儿,又不留线索,否则,他的逃亡就失去了意义。 线索在哪儿? 就这么想了一会儿,我的目光又移到了阿普宗申身上,我突然觉得,他的尸体,会不会就是线索的载体。 第三百六十五章跌落 http://.biquxs.info/

我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寻找,别的线索一无所获,如果线索存在,那么多半就在阿普宗申的身上。 我开始认真的检视阿普宗申,阿普宗申这么壮硕庞大的身躯,就算受了正常人无法承受的外伤,也不可能立刻就死。他是修过班达觉的,苏世仁也是班达觉的高手,他们之前交锋过一次,其实就是两个人精神和意志的碰撞。 我想要取下阿普宗申头上的青铜头盔,但青铜头盔就和长在他脑袋上了一样,用力也取不下来。 我用手电朝着头盔和脑袋之间的间隙照了照,这么一照,我看出来,这顶头盔的内沿全都是血,干涸的血,如果粘合剂,把头盔和脑袋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不仅如此,阿普宗申额头上的一块骨头应该是崩裂了,虽然从表面上看,头骨是完好的,但是轻轻一按,就能感觉到已经松动的骨块。 这才是阿普宗申真正的死因。 我想再检查一下,用力的想把阿普宗申翻个身,但是那么沉重的身躯,我一个人拖都有点拖不动。手上一用劲儿,阿普宗申的衣服被撕破了,顿时,他的胸膛上露出了一片像是血管凸显之后的纹理。 这片纹理是青紫色的,看上去杂乱无章,也搞不清楚纹理形成的原因。可是这片纹理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纹理的走向,分布,像极了一张地图。 纹理之间,有一滴已经干涸过的血迹,我不知道自己的推断是否准确,但血迹和这片纹理交织在一起,我就意识到,那滴血迹,应该是这张地图的中心。我仔细的看着,同时扭头在四周观察,看来看去,我终于明白过来,阿普宗申临死之前的确给我留下了线索,这张地图,还有地图上看似无意中滴落下来的血迹,其实就是圣井的具体位置。 我立刻根据地图所标示的方位,距离,去印证我的推断。目的地离这个地方不算很远,可能最多只有两公里,我是徒步走过来的,在靠近目的地的时候,我变的有点紧张。 这种紧张很莫名其妙,因为毕竟经历了一场关于时空的旅行,我已经亲眼见过真正的圣井。一千多年过去,圣井没有消失,却也变成了一个遗迹。我本来应该没有之前那种期待和兴奋,然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这样的感觉很像是面对着一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未知的东西,这个未知的东西会带来未知的结果。 或者会是天堂,或者会是地狱,在没有打开盒子之前,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 目的地应该已经到了,根据地图上的具体标示,肯定是到了。但是目的地的位置上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地标,周围也没有参照物,面对着一片用肉眼区分不出区别的大地,我感觉有心无力,我不可能用铲子把这片高原上的土地翻个底朝天。 咚……咚…… 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一阵咚咚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和迷茫。这应该是一种敲击发出来的声音,很轻,而且间隔的时间比较长,大概二十秒钟才会响一下。天已经黑了,在高原呼啸的风声中能捕捉到这样的咚咚声,真的非常幸运。 我能感觉到,咚咚声是从脚下的地面传过来的,我立刻趴了下来,用耳朵贴地,仔细的倾听。这不是错觉,咚咚声很真实,反反复复的分辨了一会儿,我甚至已经框定了声响的来源。 这应该不是巧合,阿普宗申应该也不会做无头无尾的事情。他既然留下了线索,就一定有办法让我找到目的地。 我下意识的摘下折叠铲,试着挖了挖。从铲子接触地表所发出的声音,还有感觉,都让我产生了一个认识:地下是空的。 我吸了口气,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又回头眺望留在远处的车子。我在计算,自己带来的给养能维持多长时间。地下即便是空的,但我肯定也要挖下去若干厘米,才能挖通。挖掘工具只有一把小铲子,我不知道挖掘工作需要多久。 不过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用两只手挖,我也要挖出个结果。 我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一边休息一边听着那种很奇怪的咚咚声,现在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这种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的。声音应该是一种指示,指示我找到这个地方,发现这个地方。我对阿普宗申有一种特殊的信任,所以他遗留下来的线索,我没有怀疑。 休息了大概二十分钟,我开始动手挖掘,因为我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斗的准备,所以没有提放意外情况。在我一铲子挖下去的同时,手里的铲子好像产生了排山倒海般的连锁反应,脚下的地面突然就塌下去了一片。 坍塌的范围估计有三米左右,恰好就是我立足的地方,重心和平衡在坍塌中彻底丧失,我连惊呼出声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掉了下去。 我没想到,中空的地下和地面,只有薄薄的一层,掉落下去的同时,月光撒播下来,我的瞳孔猛然一收缩。因为我看见坍塌出现的空洞里,有一只毛茸茸的猴子。 那只猴子手里握着一把形状很奇怪的铲子,看到猴子,我的思维变的比闪电还快,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我恍然大悟。地下传来的咚咚声,就是这只猴子用铲子挖土的声音,它从地下一直挖到了地表,可能差一点点就能挖通,只不过我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踩塌了已经空洞的地层。 掉落的一瞬间,我的瞳孔在收缩,那只猴子的瞳孔似乎也在收缩,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 光线不太明亮,可又一个百分之一秒之后,我陡然分辨出来,这不是一只猴子,这是猴子大觉! 我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已经无法适应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而且,我没有机会再考虑这么多了,我一掉落下去,直接连累了猴子大觉,两个人直接从接近地表的空洞摔了下去。 猴子大觉挖出来的那条通道是笔直的,不太宽,所以掉下去最多三米,我下意识的一伸手,一弓腰,就卡在了通道里,下坠的趋势立刻得到了缓解。我卡住的时候,猴子大觉在下面两米左右也卡住了。它握着手里的铲子,又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 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通道璧上哗啦塌了一片土,我没控制好,整个人又朝下掉。我在上头,猴子大觉在下面,我一掉下去,他连躲的地方也没有。 我以为我还能和刚才一样,借助狭窄的通道控制住下坠的势头。可是我一脚踩在猴子大觉的头顶,两个人又开始下坠时,我才发现狭窄的通道突然变宽了。双手使劲伸开,也触碰不到通道璧。 如此一来,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身体几乎保持着自由落体的趋势在下落。好在通道不算很高,又是几米之后,猴子大觉落地了,我也跟着落地,一百多斤的体重结结实实的砸在猴子大觉身上。我甚至能听见他的骨头被压的咯嘣作响。 然而,这并非结束,通道没有真正到底。我们一落下来,朝着旁边继续滚落下去,这又是一条通道,只不过角度比较倾斜,我们两个呼啦啦的滚落下去六七米,通道又朝另一边倾斜而下。 这种感觉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人在翻滚,脑袋完全被转晕了。至少跌落了四五条这样倾斜的通道,最后又滚了几米,结结实实的摔到了通道的最下端。 这一次,通道真的到了尽头,猴子大觉被摔的半死,我砸在他身上,又砸的他半死,落地的时候,我感觉猴子大觉只剩下了一口气。 我艰难的翻了个身,还没坐起来,就从身上取出了手电。手电打开之后,我的眼睛猛然一亮,匆忙拿着手电在周围照了一圈。 这个地方,我不陌生,这是圣井,肯定是! 一千多年的掩埋,圣井被彻底的遗忘了,这样阴差阳错跌落到圣井底部的时候,我心里那种如同要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感觉,又开始萌生。 “你还好吗?”我收敛心神,想起了猴子大觉,赶紧调头面朝着他,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可是,就在我手里的手电照到猴子大觉的脸上时,我一下子呆住了。此时此刻的我们,等于脸对脸的相互注视着,距离非常近,光线非常强,视线也非常清晰。 我顿时发现,这不是猴子大觉,他肯定也是一个变成了猴子模样的人,但绝对不是猴子大觉。 第三百六十六章寻找回归路 http://.biquxs.info/

我一发现面前的人不是猴子大觉,立刻就警觉了。唰的后退了一步,但是圣井里的空间只有这么大,退也退不到哪儿去。 不仅我警觉了,对面那个猴子一般的人也流露出了敌意,他猛的一挥手里的铲子,看样子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我唯一的优势,就是手里有一把手电,手电的强光照射在对方的脸上,让他的视线受阻。通过更加仔细的观察,我敢肯定,这个人绝对也是被恶魔虫咬过的,他变成这样,是恶魔虫噬咬的后遗症。 他绝对不是猴子大觉,然而,在和他对峙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他身上好像有一股跟猴子大觉很相似的气息。 那种气息,可能也是一种气场,这样的气场,是来自骨子里的,来自内心最深处的,伪装不来。 因为我见过猴子大觉,而且接触的还算比较多,所以这种气息我很熟悉。我清楚,这样的气息来自于一个人长时间身居高位,发号施令,统领一方。 我靠着身后的井壁,微微皱起了眉头,猴子大觉当时跟我讲的一些事情,现在还有非常深刻的印象。我不是无缘无故的瞎猜,因为猴子大觉告诉过我,象雄古国刚刚出现衰败的迹象时,班达家族的人就开始着手去探索大千世界的秘密。别的人,我不是很了解,可至少我知道,猴子大觉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大千世界,而彻底消失的。 猴子大觉的父亲,走进了那道非常特殊的大门里。进去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来,在这样的前提下,猴子大觉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象雄的大觉。 猴子大觉一心想要探索那道特殊的大门,一来是为了寻找象雄的出路,二来,也有查找他父亲下落的原因。 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对面的猴子已经开始躁动,估计是突然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以这种方式遭遇了一个陌生人,让他的情绪产生了不安。他不知道我的来历,不知道我的意图,可能在他看来,先下手是唯一的办法。 我没有对付他的把握,尽管他的腰身佝偻,连腰都直不起来,而且又瘦又小,可是,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他不是个易于之辈。 唰!!! 在我感觉到危险的同时,对方果然出其不意的攻击了。他手里那把铲子,顿时变成了夺命的利器,带着一股强劲的破空声,迎头横扫过来。在圣井这片狭窄的方寸之地,躲闪非常困难,我没有退路,匆忙中猛的一缩头,铲子重重的砸在身后的井壁上,冒出了一串火花。 “等等!!!”我赶紧猫着腰挪动了一步,跟对方尽可能的拉开距离,同时大喊道:“听的懂唐话吗!?你是不是班达家族的人!” 这两句话一喊出来,对方果然有了反应,迅速的收回铲子,挡在自己胸前,同时紧紧的注视着我。 看样子,他能听懂我说的话,别的暂且不提,单单是班达家族这四个人,已经足以吊起他的胃口。 他也靠着井壁,眼中的敌意变成一种无声的质疑。我一看他暂时停止了进攻,立刻开始跟他解释。 我说起了班达家族,说起穹隆银堡,而且,我还说起了猴子大觉。对方的眼睛在此刻好像变成了一个万花筒,随着我的讲述,他的目光不断的变幻着。尤其是在听到猴子大觉的消息时,他一下子呆住了。 我的猜测,也在这一刻被印证。因为说到猴子大觉时,这个人的眼神里,都是深深的牵挂,担忧,思念。这是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孩子的情感,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这种情感,没有谁可以伪装出这种目光和表情。 “你见过他?”对方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就好像一口在地下埋了一千年的破旧的铜钟,光彩全部在时间中磨去了,留下的只是晦涩和斑斑锈迹。 “见过!”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神全部都被猴子大觉给吸引了,我继续解释道:“他告诉过我,他的父亲,消失在一道大门里面,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努力,想要找到自己的父亲!” 这个人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可是,我的讲述,或者说解释有情有理,更重要的是,猴子大觉当年消失在那道大门里的事情,是一个绝密,甚至连象雄王都不知道。如果能说出这个秘密的人,就说明至少和猴子大觉有很深的交往。 这个人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铲子,他的眼睛已经在岁月中彻底的干涸了,仿佛是一眼失去了水源的泉眼。然而,在听到我的讲述时,他很激动,他的眼睛隐然泛起了泪光。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猴子大觉从始至终都没有找到他,可是,当他知道猴子大觉一直都在寻找他的时候,他很宽慰,他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全都是值得的。 我的讲述应该是获取了对方一部分的信任,最起码他不会再抡着铲子跟我拼命。 在我的不断追问下,他说了一些事情,我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这个人来自象雄的班达家族,曾经担任过象雄的大觉,他的名字叫班达古汪。猴子大觉,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你消失在那道大门里了?”我继续问道:“那道大门,我和你的儿子走进去过,我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可是没有机会靠近。” “不要靠近它!”班达古汪听到那个巨大的光球时,一下子就动容了,他的表情甚至变得有点狰狞:“不要靠近!” “为……为什么?” “那不是人可以触碰的东西!一旦触碰,结果,是谁也想不到的!”班达古汪警告道:“不要触碰它!” 我不知道班达古汪在那道大门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从他的话里就能听得出来,最起码,他对那个巨大的光球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光球具有危险性,所以才会郑重其事的警告。 我拿了一点水,给班达古汪喝,其实我也是想试探试探他,如果他接受我给的水和食物,那么就说明他对我的信任已经达到了相应的程度,我可以继续问一些问题。 很庆幸,可能就是因为猴子大觉的缘故,班达古汪对我表现出了信任。他慢慢的接过我给的水,然后喝了两口。 “你知道怎么回归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询问,班达古汪倒先开了口。他问的话没头没尾,可是我能听懂。 他明显是在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回到猴子大觉所在的象雄时代。 同时,班达古汪的话已经透露出了些许的别意,很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跨越时空了。可能在他当年进入那道大门之后,就被放逐到了别的时空里。作为一个人,尤其是身上有担当的人来说,别的任何时空,都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自己的家园将要变成废墟,即便自己的亲人将要离散,可班达古汪还是想要回去,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时空中。 我和班达古汪的交谈渐渐深入了,涉及到了一些实质性的问题。果然,在不断的深入交谈中,班达古汪说,他从进入那道大门以后就迷失了,尽管班达家族拥有一部石叶书,记录着大千世界的石叶书,但他不可能把大事件里的所有细节都搞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大门空间,只不过没有非常精准的坐标,他就无法找到可以回归象雄时空的那道大门。 班达古汪尝试了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只是凭着一股不屈的信念在坚持。 “应该可以回去。”我想了很长时间,阿普宗申当时跟我讲述的时候,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班达古汪的事,我现在也分辨不出来,班达古汪回归到原来的时空里,是不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趋势。 我只是觉得,他应该回去,应该回到属于他自己的时空中。 班达古汪有些激动,他寻找很久,就是为了寻找一条回家的路。我现在对他说的话,其实是给了他一个希望。 我和班达古汪费尽全力,先从圣井通往地面的曲折通道钻了出去。回到地面之后,我把通道的入口掩饰了起来,接着又带班达古汪徒步回到了原来出发的地点。阿普宗申的遗体还在原处,班达古汪当年消失的时候,阿普宗申可能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班达古汪不认识他,但是,他认识阿普宗申头上的那顶头盔。 我把阿普宗申的尸体推到了原来的坑里,暂时也掩埋了起来。圣井不会移动,我只要记住圣井遗址的具体位置,随时都可以到这儿找到它。 紧跟着,我带着班达古汪出发了。班达古汪在连续的寻找中,肯定跨越过不同的时空,对于汽车这种对他而言绝对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也没有表露出异样。 我又一次从大鹏银城的遗址赶到了旦猛盆地,进入那片深渊,又来到了小木屋附近,本来我没有看到石老头的身影,可是等到又靠近了几步的时候,石老头就像是鬼一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油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 在石老头出现的一瞬间,我一下子感应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浓浓的敌意,还有杀机。 第三百六十七章无法面对 http://.biquxs.info/

在我的印象里,石老头对我还一直挺客气的,虽然说话有点不着调,不过没有为难过我。这时候他突然绽露出了强烈的敌意,让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脊背都有些发凉了。 这个老头儿,不是好对付的。长寿和穆强之前在他手里都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我就想起来和石老头聊天时,他跟我说过,如果他不愿意,谁能从这里走过去。 不过,也就是不到十秒钟时间里,我骤然意识到,石老头的敌意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我身后的班达古汪来的。对石老头来说,班达古汪是个绝对的陌生人,不明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目的。 石老头接受的是陆放顶的指令,陆放顶说的人,石老头不会为难,但陆放顶没有交代的人,石老头就不会客气。 石老头这么强烈的敌意,班达古汪肯定也能察觉到。班达古汪现在看起来就是个行将就木的奇怪的猴子。可不知道他来历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到,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甚至外表有些诡异又猥琐的人,是象雄古国至高无上的大觉? 班达古汪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反而慢慢的朝前走了一步,沉沉的盯着石老头。 “别这样!”我赶紧转身冲着班达古汪摆了摆手,然后挡在他们中间,快步走到石老头跟前:“老石,别这样!” “叫他回去!”石老头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跟石老头不能像做买卖那样讨价还价。石老头不会让步,班达古汪肯定也不会让步,两个人在这儿对峙,用不了多久,就要动手。 我又回头对班达古汪做了个镇定的手势,随后从兜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烟,给石老头递了一支。石老头不接,我也不勉强,自己把烟叼在嘴里点燃了。 “老石,和你说几句话吧。”我抽着烟,想了一会儿,说道:“顶爷要做什么事,你可能不太清楚,你只是欠了他的人情,来给他帮忙,把这份人情给还了。但我今天可以给你透个风,顶爷要做的是件很大的事,如果失败了,可能会有很多人遭殃。” 我一边讲,一边在观察石老头的神色,我不愿意他跟班达古汪在这儿拼的你死我活,没有任何意义。 石老头不回话,我就继续说了下去:“顶爷为什么那么多年不联络你,偏偏到了现在才找你来帮忙?就是因为他不行了,他自己跑不动了。你在帮顶爷的忙,我呢,我其实也在帮他的忙,老石,你相信我,要是现在耽误了我要做的事,可能会对顶爷那边产生很严重的影响。我跟你保证,我带来的人不是乱七八糟的人,也不是过来找麻烦搞破坏的,老石,通融一下吧,就算你现在想办法跟顶爷联系上了,征求他的意见,他肯定也会同意的。” 我一口一个顶爷,说的石老头没办法再保持沉默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真诚和恳切打动了石老头,等到我这些话说完,石老头默默的拿出了自己的旱烟袋,朝后面退了退,退到一座小木屋跟前,蹲下来点火抽烟。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现在的举动,无疑等于让开了一条路。 “老石,多谢。”我马上挥手跟班达古汪示意,让他赶紧从这儿走过去,同时又不住的跟老石道谢:“回头我请你喝酒……”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腿好像抽筋了,抽筋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好像身体里每一根筋都收紧,继而拧成了一团。我扛不住这种感觉,脚一歪,直接摔倒在地。 我的脑子是很清醒的,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仿佛和犯了癫痫一样,缩在地上使劲的抽。石老头和班达古汪都围了过来,班达古汪跟我同病相怜,他比较熟悉这种情况,伸出手,使劲在我头顶按了一下。 我的意识仿佛开始涣散了,抽筋一样的感觉一下子减轻了很多,可是随即就陷入了恍惚。我能看到石老头和班达古汪的身影,也能听见周围的声音,只是身体动不了。 班达古汪把我拖到了旁边,过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我终于恢复了意识。意识回归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的腰上好像戴了一个很结实的钢圈,死死的禁锢着腰身,等我勉强爬起来之后,头顶就如同炸响了一道霹雳。 我身上没有任何禁锢,但我的腰无法和之前那样挺的笔直。我就像一个上了岁数的人,腰身被一生的磨难压弯了,再也直不起来。 在此之前,我想过自己会不会变成猴子大觉那样,我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心理准备和现实始终是两码事,当这种情况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接受不了,完全接受不了。 我和疯了一样,咬着牙想要把腰杆挺直,可是直不起来。我憋着一口气,憋的满脸通红,到最后,我真的发狂了,猛的一挺腰,脊椎上的骨头立刻和要断了似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石老头把我给扶了起来,我挣扎着不肯罢休,还要继续尝试。 “没有用。”班达古汪是过来人,他很清楚这样的变化是无法逆转的:“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满头满脸都是汗,伸手死死的抓住地上的一块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班达古汪没有再安慰我,因为怎么样安慰都没有一点用,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别人的安慰,的确没有用,自己心里的障碍,只有自己去慢慢的消化。我趴在冰冷的地上,趴了很久。 如果迈不过去这道坎,或许,我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这一刻,我想起了一些人,那个代号5的人,精神病人,瞎三儿,傻海一家,还有花二姑,阿普宗申……我突然觉得,和他们相比,我是不是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我还能呼吸空气,还能看见这个真实的世界。 我用了很长时间恢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佝偻着已经挺不直的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没有再挣扎,没有再咆哮,而是默默的捡回那半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支点燃了。 抽完这支烟,我就要去面对自己本无法面对的现实。 一支烟,只不过四五分钟时间,等烟抽完了,我好像真的好了许多。我收拾了东西,跟石老头平静的打了招呼,然后又带着班达古汪,走过这片亮着油灯光的小木屋,朝更深的地方走去。 一直走到身后的小木屋完全消失的时候,班达古汪才停下脚步,站到我面前。刚见到他的时候,我觉得我和他相比,就像是一个巨人。可是现在,我们都弯着腰,似乎看不出太大的区别了。 “如果你不屈服,就一直向前走,不管事情最后变的有多坏。” “我不屈服。”我点了点头:“真的不屈服,至少我还没死,不是吗?” 班达古汪伸出一只手,拽了拽我的衣领。衣领被拉开的时候,我低头看了一下,尽管手里的光线还没有照到领口,可我的目光忍不住一滞。 我依稀的看到,自己的身上长出了一片细密的棕褐色的毛,我根本不知道这些细毛是什么时候蔓延到胸膛和肩膀上的。 我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又慢慢的脱下外衣,身上的细毛,大概有一厘米长,我想得到,细毛会不断的再蔓延,再生长,一直到把我原本的面目遮盖住。 我在地上的一个小坑里倒了点水,静静的水面上,倒影出了我的身影。 此时此刻,我的视线有一点模糊,我看到水面倒影出的,是一只猴子。 我也变成了……一只猴子…… 第三百六十八章生命尽头 http://.biquxs.info/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接受和无法面对的事实,只不过事实之所以是事实,就是因为它已经发生了,是不能改变的。 不管再如何接受的事实,既然发生,就没有别的办法。要么勉强自己去适应,要么就去死。 “再难的事,等你熬过去的时候,就会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班达古汪站在我身后,看着小水坑里倒影出的我的影子,说道:“当年,我和你一样,如今不是也熬过来了。” “我知道。”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淌出了一滴眼泪,班达古汪说的都是实话,一件事,等熬过去了,那就不是事了。 我们在这儿停留了半个小时,我的情绪算是恢复了一些。心里虽然还是难受,不过不至于要死要活了。等到我平静下来,站起身带着班达古汪继续朝大门空间走去。 大门空间的边缘,亮着一堆已经快要熄灭的篝火。篝火旁是吴奶奶的身影,看到我带着班达古汪走近,吴奶奶没有多说什么,她给陆放顶帮忙,就是在这儿看着张莫莫他们三个人,别的事情,吴奶奶不会插手。 “娃儿,还要喝水吗?”吴奶奶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或许是有一些吃惊,可她什么都没有问。 “不喝了,吴奶奶,你照看好他们。”我摇了摇头,转过身带着班达古汪继续走。 我想,现在的我,还算是有一点人样,至少吴奶奶能认得出我。如果再过一段时间,我变得面目全非时,那才是真的糟糕。 我们两个人一直走到了大门空间的边缘,那道通往象雄时空的门,我还记得很清楚,而且上一次做过标记。穿行在无数的大门间,最后来到了坐标标示的大门,这道门依然敞开了一道微微的缝隙。 大门里的气息,还是有些渗人,不过我和班达古汪都不是第一次进入大门,对于这种气息已经适应。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跨入大门,没有任何的犹豫。 然而,当我一脚迈进大门的时候,感觉骤然间变了。在此之前,我一进入大门,就会觉得自己消失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可是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变的很诡异。我没有和之前一样完全失去意识,模模糊糊中,我能察觉出,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正在毫无目的的拖着脚步朝前走。 几步之后,大门后的空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连手电的光线都看不到了。随着光线的黯淡,残留的意识消失殆尽。在我的所有意识完全丧失之前,我觉得不对头,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只不过我没有机会了,当这缕残存的意识消失之后,整个人也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昏沉之中。 再次苏醒过来,已经是很久之后,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首先感觉到了一缕从外面透射进来的阳光。等到眼睛完全睁开,我又看到了班达古汪,他就躺在我身边,看样子,也是刚刚苏醒过来。 在这道大门里,任何人都不会例外,就算班达古汪这种异人,也得遵守大门内的规则。 那缕从外面透射进来的阳光很微弱,可是,却给了我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意识一恢复,思维也随之开始运转,我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了两眼,脑袋就大了。 我好像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次进入大门之后,会有种很吊轨的感觉。 在我的认知里,只要被坐标标示出来的大门,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都是被人探索过的,绝对安全,也绝对不会出现意外,才会标上坐标。这道大门是通往象雄时空的,但等我苏醒时,明显能感应到,这肯定不是象雄时空。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并用的朝前爬了几步,伸手朝阳光透射进来的地方扒了扒。 阳光是从几块石头之间的缝隙透射进来的,石头的间隙里本来填充着泥土,但是泥土里混杂的冰雪消融,石头的缝隙就露了出来。 我感觉一阵头晕,因为我认出这个地方来了。 这是乡下老家后面的那座山,荒芜的小山山脚,有一个很隐蔽的山洞。前一次从大门进入之后,就是由这个小山洞钻出来的。后来,我离开的时候,专门从里面把小山洞给堵上了。 我看得出,这个小山洞没人来过,堵在洞口的石头还保持着原样,可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通往乡下老家的时空大门,有独一无二的坐标,明明是象雄时空,为什么又变成了乡下老家? 我非常的惊讶,而且隐隐有些后怕,如果大门出现了什么紊乱,就意味着我们可能找不到一条正确的回归的路。 “我认识这里。”班达古汪站在旁边说道:“我来过这。” “你来过?”我心里一惊,猛然扭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过?” “很早以前。” 班达古汪的确一直都在寻找回家的路,他从石叶书上得到了很多关于大千世界的线索,在寻找大千世界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就要接触到大门空间。班达古汪不断的尝试,想通过某些大门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但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那个时期的人,或许都觉得他死了,可是,只有班达古汪才知道,自己只是迷路了。 班达古汪曾经还试图摸索过大门的某些规律,有一次,他通过一道大门来到了这里。大门的出口,依然是这个小山洞,班达古汪的记忆力很好,对这个山洞有印象。 “现在怎么办?”我的脑子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腰身再也挺不直的原因,还是心里有种隐然的恐惧,我只觉得身上好像背负着沉重的负担。 “既然来了,就看看去。”班达古汪缓缓的转了个身,说道:“我正好有些东西藏在这里了。” 我和班达古汪一起把堵在洞口的时候搬开,上次堵住洞口时,我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来,只求不让人发现这个小山洞,所以洞口的石头堵的结结实实。我们没有什么很实用的工具,几乎要靠两只手把石块移开,这种工作非常吃力,十根手指的指尖渐渐都被磨破了。 “你在这儿藏了什么东西?”我一边使劲的把一块石头掏出来,一边和班达古汪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一……一块……”班达古汪突然话都说不利索了,身子一歪,勉强扶住洞璧,才没有摔倒。他的体力好像支撑不住,顺着洞璧慢慢的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我吓了一跳,赶紧腾出手,蹲下来拍了拍班达古汪。 班达古汪的眼神好像也有些涣散,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就觉得这变化来的太突然,让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班达古汪可能也想努力的站起来,但他的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死灰色。 说实话,我一直都没有仔细的观察过班达古汪的面部,而且他的脸上是厚厚的一层细密的毛,这些细毛几乎把他的五官都给遮挡了。也就是现在距离这么近,我不仅看见了班达古汪眼神中的淡淡的死灰色,而且还看见被细毛覆盖的额头和脸庞,全都是皱纹。 细密的皱纹,仿佛一片龟裂的大地,千沟万壑。看到这些,我顿时意识到,班达古汪并不是病了,也不是遭到了什么外力的影响,他之所以突然不支,只是因为,他的生命可能快要走到尽头。 算起来,班达古汪的岁数已经很大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可以跨越时空的大门,可能我和他根本就无法见面。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敌得过时间,就算发源自古象雄的永生青铜,迟早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下变成一堆铜锈。 永生青铜尚且这样,更何况是人? 班达古汪的寿命快要终结了,我感觉,他心里应该非常失落,在遇到我的时候,他还满怀期望的跟着我,想要找到回家的路。可是阴差阳错,他不仅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反而越找越远了。 我估计,就是这种很强烈的心理落差,让支撑班达古汪的最后一口气也泄掉了。有时候,人真的是凭着一口气活着的,有这口气在,生龙活虎,没有这口气了,也就奄奄一息。 “对不住。”我看着班达古汪,就好像看到了之前在水坑里倒影出的自己,我对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悯,一个人马上就要死了,却回不到自己心心想念的故土,不得不说,落叶不能归根,也是人生最大的遗憾:“我上一次就是从这道大门……从这道大门跨越到象雄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也想不到,这一次带你进来,竟然……” 此时此刻,我只希望班达古汪能相信我的话,相信我并不是一个骗子。人在快要死去时,如果被人骗了,那可能就是最大的悲剧。 我希望班达古汪能死的安心一点。 班达古汪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一条生命的孕育,是个漫长的过程,可是一条生命的逝去,仿佛就在一瞬间。我能感觉到,班达古汪坚持不住了,他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果然,班达古汪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睛里的那抹死灰色,也越来越重。 唰!!! 就在我以为班达古汪马上就要咽气的时候,他的眼睛骤然间睁圆了,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 “把山洞…..弄开……背我走……” “背你去哪儿?” “山下……山下有个村子……”班达古汪把我的手腕抓的很紧:“带我去村子……我不想死……不能死……我要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多年前的因和果 http://.biquxs.info/

班达古汪已经在弥留之际,我并不知道他所说的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是如何活下来的,只不过他那么急迫,让我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把洞口挖开一个能爬出去的出口,然后钻了出来。 从这里下山的话,会经过我们以前的老村,老村在向南,才是后来的村子,班达古汪说的不清楚。 “有两个村子,你说的是哪一个?”我一边背着班达古汪,一边问他。 可是我问了好几句,都没有得到回应,回过头一看,班达古汪的眼睛闭上了,一声不响。我赶紧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鼻息尽管微弱,但还存在。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径直先朝山下走去。本来以我的体力,背着班达古汪是不费太大力气的,可是我的腰身挺不直了,我能感觉到,我整个人就好像一块沾满了盐的肉,水分正在一点一点的挥发,身体也在渐渐的缩小。这是个很明显的趋势,我想象的到,不管是班达古汪,还是猴子大觉,他们原来的身材肯定不像现在这样瘦小,就是因为恶魔虫后遗症的原因,才会这样。 既然如此,这一步,我必然也是逃不过的。 我背着班达古汪走了很远,在一个山间的十字口处,我略微停了停,从这儿顺着西边的那条小路走,就能通往老村,可是现在吃不准班达古汪说的村子是哪一个,我也做不出判断。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背上的班达古汪好像动了动,等我侧过脸望向他时,就看见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从这里……向那边走……” 班达古汪费力的伸出一只手,朝着西边的那条小路指了指。虽然在弥留之际,可我相信班达古汪的脑子一点都不糊涂,他要去的是老村。 我立刻调转方向,朝西边的小路走去。 这条小路很快就走过去了,小路的尽头连接着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路。山路许多年都没有人经过了,山路对面,曾经是一小块一小块开垦出来的农田,现在也已经荒芜。 看到这些,我的心有所触动。老村,荒废了多年的老村,村里很多人的祖坟都在这儿,包括我们连家的祖坟。 走到这里的时候,班达古汪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竟然能自己下来走路了。他走的非常急迫,脚步也迈动的很仓促,一边走,一边伸出胳膊,好像再迟一步,自己就要断气。 走到荒芜的农田之间,班达古汪摔了一跤,他想再爬起来,力气就跟不上了。我跟上去扶起他,班达古汪又紧紧的抓着我的手,那双已经被死灰色完全吞噬的眼睛,急切的望着我。 “拜托你……拜托你一件……一件事……” “什么事?” “那边埋着……埋着一块铜……青铜……把它挖出来……” 班达古汪说的断断续续,不过我还是能听清楚。他让我去挖出一块青铜,这是他上次来到这儿的时候掩埋的。 他可能知道自己熬不过去了,但是,他心里有夙愿未能完成。他告诉我,把那块青铜挖出来以后,铸造一个大小相应的器皿,然后,再把他的脑子放入器皿中。器皿需要密封,这样的处理方式,我不知道班达古汪是跟谁学的,不过,类似的东西,我曾经见过。 那可能真的是一种很匪夷所思的延续生命的方式,青铜肯定是永生青铜,用永生青铜铸造器皿,密封存放大脑。大脑在青铜的作用下,可以长时间不腐不朽,只要铸造和密封手法得当,过很长时间,这颗被放置在永生青铜里的大脑,依然还有意识。 班达古汪嘱托我,经过这样的处理之后,把保存了大脑的永生青铜掩藏起来,如果以后我还有机会回到象雄空间,就把这件事告诉班达家族的人。 我理解班达古汪的意思,他不想做一个孤独的流浪者,流浪在异国他乡,甚至流浪在一个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放心……”我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答应了班达古汪。 班达古汪还是不肯咽气,一直都伸着一只手,直到我背着他来到了掩埋永生青铜的地方,他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在我的意料之外,其实又在情理之中,我认识这个掩埋永生青铜的地方,那是我家的祖坟。 跨越了时空,很多东西看起来和自己之前印象里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同。家里的祖坟是从内朝外修的,我爷爷的坟在最边缘。坟头立着碑,看起来很新。 我按照班达古汪指点的位置,在离爷爷的坟还有三四米的地方,下铲子去挖。永生青铜对于象雄人来说,是一种神物,这块永生青铜被班达古汪埋的很深。我挖了大概有差不多一米,还是没有挖出来。 我继续朝下挖,现在的身高已经不能和之前相比,我必须得完全跳进坑里才能继续。又挖了一会儿,我怀疑班达古汪指点的位置对不对,如果位置有偏差,那这半天力气就算是白费了。 当坑挖到一米四五左右的时候,铲子在土里触碰到了青铜。我清理掉了周围的土,把青铜全部挖了出来。 这块永生青铜很沉重,估计得有一百斤上下,我也不知道班达古汪当时是怎么把这块青铜随身携带着的。 我清理了浮土之后,突然感觉有点异常的气息,这股异样的气息,来自地面。我猛的抬起头,朝上面看了看。 这一眼看过去,我立刻看到了一张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脸。 这张脸,不仅熟悉,而且亲切。不管我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只要看到这张脸庞,我想我就会好很多。 有些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取代。 父亲,我看到了父亲。 然而,此时此刻的父亲,并没有我印象中温和的神色,他皱着眉头,站在土坑的边缘,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而且,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铁锹,等于把我上来的路都给封住了。 这时的父亲,还是比较年轻,正是一生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一点愤怒,同时也有一点费解。 无论是谁,看到我现在这模样,都会把我当成一个怪物。 “我受人之托,来这里挖一点东西。”我站在坑里,丢掉了铲子,抬起头跟他解释道:“我不会冒犯谁,我也不是盗墓贼。” 我自己都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解释,如果我站在自己家的祖坟前,面对一个正在挖东西的人,我是肯定不会相信他的。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这两句根本说不过去的解释说出来之后,父亲的脸色,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你得了什么病?” “嗯,是得了病。”我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面对着这世上和自己最亲的人,却不能相认,这样的感觉不仅尴尬,而且酸楚,我点了点头:“可能,治不好了。” “那也不一定。”父亲回头指了指,班达古汪的尸体还留在旁边不远的地方:“那个,是你的同伴?” “是,他死了,和我一样的病。”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个温和而且善良的人,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他会尽力去帮助。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莽夫。 我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对我的解释产生信任。 “上来吧。”父亲好像不易觉察的叹了口气,还弯腰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用绳子把永生青铜拦腰捆起来,然后爬出土坑。父亲还帮着我一块儿拉绳子,百十斤重的永生青铜被拉了上来。父亲这时候虽然年轻,但已经在古行里混过很长时间了,他看得出来这是一块青铜。他的神情有一点点迷茫,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家的祖坟什么时候埋进来了一块青铜。 我在周围看了看,父亲应该是来扫坟的,带着铁锹还有一些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连续挖了这么长时间的坑,我的体力有点跟不上了,坐在地上休息。父亲又问我了一些话,都是无关紧要的闲话。 “你不打算去治病?” “治不好的病,如果有办法,我的同伴也不会死。” “那边有一块地。”父亲朝着地垄的远处指了指,说道:“原来,有人请风水先生看过,是块好地,想要葬人的,最后没葬进去。村子荒了,那些荒地都无主,你带不走遗体,可以把遗体安葬在那边。” 我的心念在转动,班达古汪临死前的嘱托,我还记得,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他。我不想对一个死人食言,让我带着他的尸体,再带着这么沉重的永生青铜离开现在的时空,或许有些困难,我只有在这里把青铜铸造了,再把他的脑子存放在永生青铜里。 “这附近是不是有铁匠?” “有一个。” “能帮我个忙吗?”我看着那块沾满了泥土的永生青铜,说道:“这东西,我带不走了,这是死去的同伴的东西,他临死前托付我的事,我答应了,我得兑现承诺。这块青铜,需要铸造成一个东西。” “铸造什么东西?” “猴子吧。”我想了想,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铸造一只猴子。” 第三百七十章醒悟已晚 http://.biquxs.info/

我感觉,任何人遇到了现在的事,肯定会怀疑,可是,父亲的神情里没有疑惑,似乎对我的话深信不疑。 他不仅没有怀疑,而且对我还有一种怜悯,觉得我很可怜,觉得我得了不治之症。 他简单的扫了扫坟,然后帮我把永生青铜用绳子捆好。他能看得出,我的体力跟不上了,所以下山的时候,他一个人背着青铜,让我背着班达古汪的尸体。 “他的尸体,你不打算埋掉吗?” “不能埋,现在不能。”我摇了摇头:“他的尸体,还有用。” 父亲没有再接着问下去,跟我一路从老村下山,回到了山下的村子。 山路难行,回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黑,小村里到处都是炊烟。父亲没有马上进村,就在村子外面一个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一条山路把我走的几乎虚脱,坐着喘了半天的气。 等气喘匀了,我从身上拿出烟,给他让了一支。父亲没有推辞,接过烟之后抽了几口。他是个话不太多的人,可是现在,好像有很多话都想问我,我捡着能说的和他说了一些。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村里的村民也都吃了饭。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很热,乡下又没有什么好玩的,吃过饭之后,人基本就不出门了。父亲等到小村彻底安静下来,才带着我到村里一个姓徐的人家里。 这个姓徐的,我以前听村里人说起过,是个老铁匠,岁数很大了。我记事时,老铁匠去世了两年。这就是个普通的铁匠,一辈子只会打炒菜锅,打菜刀,再复杂的铁匠活儿他就没做过。 我心里清楚,父亲把我带到这儿,就是为了找徐铁匠帮忙。我不能确定徐铁匠能不能把这事做好,可是整个村子只有他一个铁匠,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父亲找徐铁匠聊了一会儿,把事情说了说。他平时在村里的人缘好,也帮过别人不少忙,徐铁匠听完就拍了拍胸脯,说尽力做。 父亲把那块永生青铜给徐铁匠看了,这么大块的东西,徐铁匠以前肯定没有熔炼过。他家里的工具也不合适,这个活儿不是太好做。徐铁匠问我父亲,急不急,父亲点点头。徐铁匠挺讲究,二话不说,立刻起身到七十里之外的熟人那里借工具。 徐铁匠走了之后,父亲到徐铁匠家外面,跟我坐到一块儿。他说,徐铁匠肯定连夜赶不回来。 “你回家吧,我到村子外面等。” 我缓缓站起身,从徐铁匠家旁边绕了过去,走向村子外的那条路。父亲没有离开,默不作声的跟在我后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最少二里地,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我家里没什么事,咱们一起聊聊。” 父亲的话好像还是很多,而且聊着聊着,他说了不少自己烦心的事儿。在我的印象里,他极少跟人吐露心声,即便是我长大了之后,他也不跟我说心里话。他这个人,就像是一口黑陶罐子,如果他不愿意,任何人都看不穿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聊着天,抽着烟,一直坐到天亮。他回村里拿了些吃的,俩人又等到了当天的下午,徐铁匠才赶着一辆借来的大车回村。 入夜之后,熔炼永生青铜的工作就开始了,我没有跟徐铁匠照面,现在这个样子,跟别人打交道,只会让人家心里别扭。铸造的事情都是父亲出面去跟徐铁匠谈的,具体的过程我也没有亲眼目睹,等到第二天早上,父亲告诉我,东西铸成了。 我看到了铸造出来的青铜猴子,徐铁匠的手艺一般,工具也简陋,更重要的是他缺乏相关的经验,铸出来的猴子大体是猴子的模样,不过细节就强差人意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只青铜猴子,可是很多往事,我已经不想再去回忆。 我按照班达古汪的嘱托,打开了他的颅腔,然后把整颗大脑放进了青铜猴子中空的头颅里。这个过程我并没有隐瞒父亲,他很惊讶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但他始终没有问。 猴子的头颅的密封工作是我自己弄的,参照的是以前在七孔桥市场的时候,跟人学的一些文物修补技术。 “你是古行的人?”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只是个混生活的普通人,这尊猴子的铜像,我没法带走,留在这里吧,你帮了我的大忙,我没办法感谢,送佛就送到西,再帮我个忙,你找个地方,偏僻一点的就好,把铜像埋下去。” “然后呢?” “没有然后,埋下去就行了。”我掏出身上最后的两支烟,递给他一支:“请你抽支烟,表达我的谢意。” 父亲可能还想说什么,但是我不听了。一个人叼着烟,慢慢的走向了村子后面山地的那条小路。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我已经清楚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留在这儿,只是一个旁观者。我的出现,必然会对一些人产生影响,这种影响的后果是无法估量的,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离开,不留下任何痕迹。 我走出去很远之后,回头看了看,还能看到父亲站在原地,朝这边眺望。 我回到了那个小山洞,心里很犹豫。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从这里离开。但是来时的情况已经成为一个警告或者说教训,那些坐标标示的大门,也不可能保证绝对的安全。我在考虑,自己会不会和班达古汪一样,变成一个找不到家的人,变成一个孤独的,游荡在时空中的旅行者。 只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别的选择,如果我不从这里离开,就得永远滞留于这个时空中。 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然后从山洞走了进去。山洞一角,是那片阳光都融化不了的黑暗。等我走入这片黑暗的时候,那种步入大门的感觉,油然而生,几乎就是百分之一秒的时间,我又感觉不到自己了。 然而,这一次却非常的意外,我的意识没有彻底的丧失,在潜意识里,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像是狂风一样在呼啸。 班达古汪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为什么要携带一块永生青铜?他想要回家,想要联系上自己的亲人,这个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突然就感觉,他以这种方式,在这个时空里活下去,好像没那么简单。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我慌了,因为这种事情一旦出了幺蛾子,就是谁都无法收拾的烂摊子。我的潜意识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妥,很不妥,班达古汪让我把青铜猴子留在这个空间,非常的不妥。 但现在回想起这些,已经迟了。 潜意识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昏迷。等到苏醒过来的时候,手里的光线映照出了面前的大门。 我回到的还是之前的那道大门,可是现在还没有走出去,我无法判断,我回归的是不是起点。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掌不留神在脸上碰了一下。这一下让我的心猛然揪紧,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手掌的触觉告诉我,我脸上长满了棕褐色的细毛,就像猴子大觉,还有班达古汪一样。我不知道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脸上的细毛怎么会长出来这么多,但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在原地坐了好几分钟,来平息情绪。很快,我的思维又被之前的忧虑所占据了。 这道大门之外,是属于我的那个时空吗?我不想当一个永远都找不到家的流浪者。脸上长满了细毛,这并不要命,至少我还活着,还可以把我没做完的事尽力做完。可是如果我迷失在时空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一步的走向大门,从大门那道只有一米左右宽的缝隙钻出来的时候,我不敢睁开眼睛,我怕我看到陌生的情景。 大门,还是原来的大门,大门空间也是原来的大门空间。一走出大门,手电的光线在地上扫了一下,我一直高悬着的心,立刻就落地了。 我没有迷失,我在大门外面的地上,看到了一个烟头,这是我带着班达古汪走进大门之前,留在外头的。烟头还在,就说明我回归的时空是正确的时空。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加快了脚步,朝着前面走去。走出大门空间之后,我还是看到了一团快要熄灭的篝火。 那是吴奶奶平时烧水做饭用的篝火,尽管篝火快要熄灭,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可这团微弱的光对我来说,就和一轮初生的太阳一样,充满了希望与光明。 我沿着脚下的路飞奔了起来,一口气就跑到了那团篝火附近。微弱的火光下,能看见吴奶奶好像在篝火旁坐着。 “吴奶奶。”我从来没有感觉吴奶奶有如此亲切,一看见篝火旁的影子,我几乎要笑出声了。 我一口气跑到了她跟前,然而,在距离拉近了之后,我突然发现,篝火旁的身影,不是吴奶奶。 篝火旁,是一架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勉强还算是人的“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最后一面 http://.biquxs.info/

在我第一眼看到轮椅上的人时,差点没认出来。不过,有的人样子可能变了,可身上还散发着一种气息,那种气息是不会变的。 可能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突然就反应过来,这个坐着轮椅呆在篝火旁边的人,是陆放顶。 说实话,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陆放顶,曾几何时叱咤古行的大佬陆放顶,会变成这样吗? 现在的陆放顶,比上一次我见到他时更加虚弱,瘦的只剩下一张皮。他的头发完全白了,可能很长时间没有修剪过,乱糟糟的。他的胡子也是雪白的,整张脸面颊深陷,眼睛虽然睁着,却很无神。 他就好像一具披着一张皮的骷髅,就剩下最后一丝气吊着,随时都会死掉。 在我看见陆放顶的时候,心里涌动着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他已经变成了这样,即便我以前对他有所不满,可现在还怎么去恨他? 陆放顶显然能看见我,他使劲抬了抬手,招呼我走到他身边去。我觉得有一点讶异,陆放顶的样子是变了,我的样子同样也变了,而且变的面目全非,陆放顶看了我一眼就能认得出我,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慢慢走到陆放顶的身边,这个延绵了千年的大事件,不知道影响了多少人。至少我和陆放顶被卷在其中,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你,后悔么?”陆放顶微微的歪着头,看了我一眼,他好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多少了,短短的一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力。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本来的生活是那么平静,每天在七孔桥看看店,喝喝茶,跟人吹吹牛,可是现在,每天的生活都是在奔波和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不仅如此,我自己也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如果问我后悔不后悔,不后悔是假的。 我不做声,在篝火旁边捡了一点柴,丢到了快要熄灭的火中。火里添了柴,很快就燃烧起来,跳跃的火苗映照着我的脸,也映照着陆放顶的脸。 “我要是说我不后悔,你相信吗?”我添好了柴,重新坐回原处。 陆放顶没有再说话,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伸了出来,我看见他的手里托着一包烟,我经常抽的软蓝楼。 我去接烟的时候,感觉陆放顶的手不仅枯瘦如柴,而且冰凉冰凉的。我想要说的话,随即又说不出来了。 我默默的抽着烟,陆放顶默默的看着我抽烟,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我一连抽了两支烟,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陆放顶流泪了。 他坐在轮椅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微微的歪着头,一滴一滴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我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哭泣,还是为了我的命运而哭泣。 在此之前,我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看见他此刻的模样,再看见他眼角滑落下来的泪水,我就再也问不出口了。到了这个地步,再问什么,其实都是多余。 “你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道别。” “道别?”我怔了怔,不过很快就明白了,陆放顶已经油尽灯枯,他可能坚持不了多久,如果硬躺在华阳那边等我回去,估计他等不及。所以,陆放顶拼着最后一口气,从华阳千里迢迢的赶到这儿,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声,后会无期。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经历,可能不太愉快,也可能充满了波折。不过,凡事总有个结束的时候,不管陆放顶带给我多少影响,如果他死了,那么这一切,都会画上一个句号。 我已经不想再问他什么,因为不管怎么问,我都不可能得到答案。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认为,陆放顶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没有他的安排,我不会被卷进来。但就在这一刻,我陡然醒悟,陆放顶不是幕后黑手,他只不过也是一颗棋子而已。 在这个大事件面前,所有的人,都只是棋子。 但我心里还留着唯一的一个疑问,我想问问陆放顶,张莫莫和老王还有宁小猫他们三个人,什么时候可以醒来。我很害怕他们三个,会永远的沉睡下去。就如同当年在大鹏银城被猴子大觉尘封起来的天天,要经历上千年的时间,才会重新出现在世间。 “他们三个……”我回头指了指那个很大的大布袋,问道:“他们要沉睡多久?” 陆放顶没有回答我,但我看见他的嘴唇在轻轻的颤动,我赶紧走近了一步,耳朵贴了过去,想要听听他在说什么。 我很意外,陆放顶的嘴唇在颤动,但并没有说话,他是在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哼着一首流传在我们家乡很多很多年的歌谣。只要是在我们村子那边长大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唱这首歌。 他哼着歌,眼睛还睁着,可是目光中的活气,在急速的消失。我不知道,陆放顶在这个世间会想到什么。 很快,陆放顶的声音变的更小了,歌谣微不可闻。我看得出来,他一直都在努力,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睁着,然而,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敌得过死亡,谁都会死,陆放顶也不例外。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完全没有声息。他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陆放顶没有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了。可是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我仿佛能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可能想到了家乡那片绿油油的麦田,想到了自己年轻时曾经偷偷爱过的姑娘,想到了那些没有忧愁和烦恼的日子。 以他的能力,如果不走这条路,可能他会过的比大多数人都好。只是,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 他或许是真的累了,就像当时的瞎三儿一样,明明有机会可以再活过来,却毅然放弃。 我没有流泪,泪似乎都已经流干了,就这样看着陆放顶,看着他走过人生最后这一段短短的时光。 我想着,这一次分别,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就在陆放顶的生命和意识都像身边的篝火一样,将要熄灭的那一瞬间,他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尽管只睁开了一道缝隙,可我还是微微的吃了一惊。我说不清楚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但是,我能感觉出来,陆放顶一定有话要说。 我立刻把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果然,陆放顶用这一辈子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的对我说道:“其实……我很后悔……后悔自己走……走这条路……但我没有选择……” 这句话刚刚说完,陆放顶的表情,还有目光,全部都定格了。 我本不应该悲伤的,我和陆放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看见他咽气的那一刻,我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很难受,非常的难受。 这种难受压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我的腰身本来就挺不直了,再加上现在气闷的感觉,立刻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嗽的很厉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娃儿,喝口水吧。” 吴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她肯定知道陆放顶到这儿来是为了见我最后一面,也知道陆放顶现在已经死了。论起交情,吴奶奶和陆放顶认识的时间比我长的多,人的岁数大了,离死亡越来越近,看见同龄人离世,总会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吴奶奶端着一杯水,递到了我的面前,可是我喝不下去。 在目光闪动之间,我看见一个人慢慢的从那边的黑暗中走了过来。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只有瞎子可以走的这么稳。 当这个人走到陆放顶身后时,我看清楚了,这就是那个算命瞎子。 算命瞎子同样是被这个大事件影响的很深的人,他的一个儿子已经死了,被我失手杀掉的。这件事我很内疚,一看见算命瞎子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有点抬不起头。 上一次,算命瞎子已经说了,他们一家要彻底的退出,因为欠陆放顶的,都已经还清。可我没想到,算命瞎子又一次出现在了这儿。 “尘归尘,土归土,我送他一程。”算命瞎子扶着陆放顶的轮椅,摸索着抓住陆放顶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说到底,咱们还是朋友,我什么事都做不了了,来这里送你一程。” 算命瞎子推着轮椅,慢慢的转过身,看样子是要把陆放顶的遗体给带走。我和吴奶奶都没有阻拦,算命瞎子重情重义,现在阻拦他,就等于掩了他的心。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打算这样目送着算命瞎子和陆放顶走远。但是算命瞎子慢慢的走出去十来步之后,停下了脚步,自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说道:“有两句话,我可能是瞎说的,你要不要听?” 这话明显是说给我的,我立刻站起身,蹒跚着走到了算命瞎子跟前。 我们俩朝旁边走了走,我扶着算命瞎子在一块石头上坐好,又给他递了一支烟。算命瞎子狠狠的抽了两口,又自己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有件事,很奇怪。” “关于我的?”我知道算命瞎子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我说一些不沾边的话,他既然想要告诉我这件事,就说明,这件事跟我一定有关系。 “跟你无关。”算命瞎子使劲把烟头碾灭,说道:“是关于你爹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调包计 http://.biquxs.info/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算命瞎子在这个时候说的事情,肯定与我息息相关。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事是和我父亲有关的。 我看看算命瞎子,心想着我和他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而且之前还有过比较深入的交谈,如果要说,算命瞎子早就说了,为什么非要等到这时候? “顶爷不死,这话,我就不能说啊。”算命瞎子真的是神了,看都看不见我,可是却知道我现在心里犯嘀咕,他捡起碾灭的烟头,放进自己的口袋,说:“顶爷交代过,这个事,我得烂在肚子里,要不是顶爷走了,今天,我也不会把这事说出来。” “为什么顶爷走了,你就肯说了,不想隐瞒我?” “不是。”算命瞎子摇了摇头,说道:“一个人的眼睛看不见了,纵然是可悲的,可还不算悲到极点,眼睛瞎了,还有心。但心要是也被蒙蔽了,那就太惨了。” “那……你说吧。”我明白过来,算命瞎子是可怜我。 “我看不见你,可我总觉得,你的样子,是不是变了。” 我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外观的改变是个不争的事实,可又是我心里的隐痛。 算命瞎子见不不回答,也就不再问了,开始说他要讲述的事。这事,发生在差不多十年之前。 当时,算命瞎子已经帮陆放顶在深渊守护了很久,眼睛瞎了。不过,在漫长又孤寂的岁月中,算命瞎子百无聊赖,就摸索着练就一门正常人练不出来的本事。这门本事,在过去的江湖传说中,叫做心眼,事实上,这也可能是人的特殊感应能力。 老辈人,尤其是古行里的老辈人,时常都会告诉后生晚辈一句话,人看东西,不一定非要靠眼睛去看,用心去视物,说不准会看的更准。算命瞎子搭进去一双眼睛,却换来了这门本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算命瞎子在深渊呆的时间太久,身体渐渐撑不住了,陆放顶没有为难他,一得到消息,马上就找人来接替他。可是这样的人很难找,拖了三五个月,还是没找到。算命瞎子的大儿子就是在那时候替换出了父亲,在深渊担任了守护者。 算命瞎子刚刚离开深渊的那段日子,陆放顶对他非常好,觉得算命瞎子付出了太多,现在是该到了享福的时候,陆放顶要给算命瞎子在华阳买房,还打算花钱找人负责照顾算命瞎子的日常起居。不过,算命瞎子都没有接受,他帮陆放顶做事,本就不是为了报酬。 那段时间,古行里为了争夺货源,抢的很凶,货源特别紧张,归根结底,是货物的最上游特别紧张。陆放顶手下有一大帮人得吃饭,逼着他改变了大通原来的经营策略,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找货上。 下坑的频率增加,货是多了一些,但也经常发生事故。算命瞎子有时候遇到非常重要的行动时,会参与一下。 有一次,陆放顶估计是揽了个大活,亲自出马了,算命瞎子也跟着队伍出发。可能是这个坑的分量特别重,不仅吸引了陆放顶,还吸引了其他人。陆放顶做事的时候选人,一向贵精不贵多,所以带的人手少,被对手伏击了,当时的情况很严峻,陆放顶还得护着算命瞎子,被堵在坑里出不来,只要一冒头,肯定会遭到致命打击。 对手很狡猾,攻了一阵子,知道陆放顶的功夫好,所以就死守在坑口,打算把陆放顶活活困死。陆放顶和算命瞎子在坑里被堵了三天,食物早就没了,饮水也没有,再撑下去,肯定撑不了太久。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救兵到了,我父亲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临危赶来。他就是一个人赶过来的,跟对手殊死搏斗。那场争斗关乎性命,所以谁都不会留情,陆放顶为了保住算命瞎子的命,在我父亲跟对方死斗的时候,冒险从坑里冲了出来。 算命瞎子没办法目睹争斗的整个过程,但他知道,那个坑塌了一半儿,地面上的人包括我父亲在内,全都落到了坑里。陆放顶要保护算命瞎子,没办法过去帮忙,坑塌陷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杂乱的声响渐渐平息,这就说明,争斗已经结束了,这种生死搏斗只要停止,就证明有一方被彻底打垮,没有翻身之力。 争斗结束,坑里却没人上来。算命瞎子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跟陆放顶交往密切,跟我父亲其实接触不多。不过,这时候他们三个人是一伙的,彼此的生死是大事,算命瞎子心里忐忑,感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放顶把算命瞎子安置了一下,然后想要在土坑的废墟里去找一找。没等陆放顶靠近,坑里有人出来了。 算命瞎子看不到从坑里出来的人,不过根据当时陆放顶的反应,算命瞎子感觉出来的应该是我父亲。等到人一出来,这个地方就不能再呆了,陆放顶和我父亲用了半天的时间,把现场处理了一下,然后带着算命瞎子离开了这儿。 最开始,算命瞎子还没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又过了半天,他突然发现,我父亲从出了土坑以后就没有说过话,一个字都没说过。这有点反常,算命瞎子心里起疑,就开始刻意的去感应。 当天的夜里,他们还没有从山里走出来,是在一片草洼里露宿的。算命瞎子一直没睡着,只不过躺着不动,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父亲,终于和陆放顶交谈了一会儿。 父亲一开口,算命瞎子立刻分辨出来,父亲的声音不一样了,变化很大。瞎子对声音特别敏感,所以他的判断不会错。 就因为这样,算命瞎子更加注意父亲的一言一行。他们在山里走了两天时间,算命瞎子越感应,心里就越奇怪,隐隐还有点心虚。 他感应到,我父亲好像不是原来的那个连度了。 这是个非常奇怪的事,算命瞎子相信自己的感应,相信自己不会判断错,也就是说,我父亲从那个坑里出来之后,就如同被调包了一样,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但是,算命瞎子不敢有任何表示,因为我父亲如果真的被调包了,陆放顶肯定是知道的,然而陆放顶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跟父亲小声交谈时,语气什么的都很正常。算命瞎子摸不清这里面的道道,就没有多嘴。 他们一起返回了华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父亲真招惹上了什么麻烦,回到华阳以后,陆放顶找了当时很有名的两个老中医,算命瞎子也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算命瞎子跟陆放顶是非常熟的,有些事情,特别是生意上的事,陆放顶没有瞒过算命瞎子。算命瞎子这个人绝对靠得住,有一段时间,陆放顶还尝试着把算命瞎子引到古行里来,让他负责一部分生意,算命瞎子试了有大半年左右,实在不是做这个的料,自己也就没兴趣了。 就是那大半年时间里,算命瞎子发现了些许蹊跷。 那时候,我父亲和陆放顶,还有古行其他人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这一点我是心知肚明的,当初无意中得到父亲那本日记时,我看过他亲手记录下来的一部分账目。当时我还特别诧异,觉得父亲不显山不漏水,谁知道暗地里的生意做的挺大。 算命瞎子那段时间是故意盯着父亲的,他跟着陆放顶,信息渠道很多。通过这些信息渠道所传来的零星消息,算命瞎子发现,我父亲原本亲自经手的一些声音,都被人给顶替了。 “被谁顶替了?” “一个叫苏世仁的人。”算命瞎子很肯定的点点头,说:“我不会记错名字,就是苏世仁。” “苏世仁!?” 我大吃了一惊,苏世仁也就是这一两年之间才浮出水面的,在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一号人物。但苏世仁一出现,所做的都是大手笔,出手就沾人命,我恨透了他,可是说句心底的实话,我也怕极了他。 算命瞎子所说的事情,我还真的不太清楚,十年前,我还在上学,除了寒暑假,平时基本不在华阳。 不过,算命瞎子想跟我表达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他其实就是想跟我说,自从十年前父亲进了那个土坑之后,似乎就被调包了,变成了一个叫苏世仁的人。 这可能吗?如果放到以前,我可能会直接否定。因为我毕业了之后在七孔桥混了好几年,那几年时间里,我和父亲一块儿经营家里的小店,每天朝夕相处,我不相信父亲是被调包了。 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离奇到原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之后,我已经不敢对什么事情武断的进行否决。 我问算命瞎子,之后的情况是怎么样的。算命瞎子摇头,他在陆放顶那里呆烦了以后就离开了,自己没事了给人算算命,挣个小钱,反倒比在古行里更自在一些。 我很无奈,算命瞎子心里有顾虑,非等陆放顶死了之后才告诉我这件事,我现在想去刨根问底,已经没地方可刨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老院里的物证 http://.biquxs.info/

算命瞎子提供的这个信息虽然有点晚了,但最起码让我知道了这件事。就是算命瞎子当时没能在那个坑里感应到很具体的细节,现在回忆起这些,简直就是稀里糊涂的一堆烂账。 那个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是怎么被苏世仁调包的?陆放顶知道这些吗?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脑海中不断的浮现,让我疑窦丛生。 不行,这件事得弄清楚,它不仅仅跟我父亲有关,最重要的还跟苏世仁有关。苏世仁现在隐然已经变成了最大的敌人,我要尽可能的摸到一些他的情况。 “当年发生这件事的坑,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在怀疑,陆放顶当时带着算命瞎子下的那个坑,难道也是这个大事件里的一个重要地点?否则的话,怎么会出现这么吊诡的事? “具体,我还真的说不上来了。”算命瞎子露出了难色,那时候他已经是个瞎子,虽然能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可是那么长的山路,都是陆放顶带他走过去的,十年过去,算命瞎子不可能记得详细的路。 更要命的是,算命瞎子跟着陆放顶的那段时间,一般不会多嘴去问什么事,陆放顶让他走,他就跟着走。算命瞎子不仅不记得具体的路线了,甚至连那个坑在什么地方,都说不明白。 “现在还有办法查出来吗?” “不好说啊。”算命瞎子的表情依然很为难,陆放顶那次行动本来就没带什么人,遇到袭击的时候,两个伙计都挂在那边了。像这样比较重要的活儿,陆放顶肯定不会满世界的乱喊,算命瞎子估摸着,知道这事的人估计是没有了。 算命瞎子犯难了,我也犯难了,陆放顶当年的那几个老伙计,我都知道,但这些老伙计如果不清楚这件事,就算现在跑回华阳找到他们,也于事无补。 “顶爷的嘴巴严,不该说的话,他是不会告诉别人的。”算命瞎子想了想,说:“要是你有空,回华阳一趟,顶爷有个住处,我知道,看看能不能找出点东西。” 我明白算命瞎子的意思,以前的老古行人一般都有记账的习惯,就跟我父亲留下的日记一样,他们会把近期的进项,支出,外带一些对别人说不出的话都记录下来。我不知道陆放顶有没有这么习惯,但这也是现在唯一可能找到线索的办法了。 我算了算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如果半途倒下了,那么自己的一切,甚至连同张莫莫和老王他们,也都结束了。可是我越想心里越觉得膈应,这件事要是不搞个水落石出,我害怕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回华阳!” 我当机立断,决定跟算命瞎子一起回华阳。 我和算命瞎子一起,把陆放顶的尸体给送回了地面。从深渊朝上面攀爬时,上头明显有人在接应。等到了上面,我看见接应的人是傻海。 傻海看见我的那一刻,楞了楞神,他显然有些认不出我了,我的心里冒着一股苦水,同时又带着酸涩。 傻海都认不出我了,我的样子,该变的有多陌生,多可怕…… “是我……”我勉强给傻海打了个招呼,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但我不知道傻海还能不能从我布满了细毛的脸上看到这丝笑容。 “成峰哥?”傻海明显吃了一惊,他想不到我变成了现在这样,他伸手扶了我一把,嘴角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没事,挺好,我挺好的。”我拍了拍傻海,嘴上说着挺好,可自己的苦,也只有自己知道。 傻海扶着我的那条胳膊哆嗦了一下,他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似乎跟我一样难受。 我们三个人把陆放顶的遗体抬到了外面,陆放顶带了三个人,都在外面等。算命瞎子跟他们摇了摇头,说剩下的事不用他们再管了。这三个人大概知道算命瞎子的来历,也知道算命瞎子和陆放顶的关系不一般,本来他们还想问问,可是看见傻海身上背着的陆放顶的尸体,三个人一起傻脸了。 “顶爷他?他是?他是怎么了?” 陆放顶的身子已经开始僵硬,趴在傻海的背上一动不动,两条胳膊直挺挺的耷拉下来,随着傻海的脚步轻轻晃动着。古行里的人,眼睛里都有水,他们应该能看得出,陆放顶已经死了。 但这几个人或许是不相信,不相信陆放顶会死,他们一起愣住了,围过来追问。 “他死了。”算命瞎子沉沉的说道:“刚才就死了。” “顶爷怎么会死?”有人还是不肯相信,围住算命瞎子:“顶爷怎么会死?” “他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死的。”算命瞎子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把面前的人拨开,说道:“你们都没事了,我送他最后一程。” 傻海背着陆放顶,走向了旦猛盆地的外围。陆放顶带来的三个人傻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都是跟着陆放顶混饭的,陆放顶一死,这个摊子,就算是散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这样漫长过,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傻海背着陆放顶,可能走的远了,非常吃力,我想要替替他,但傻海不让,等他转过脸来望向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一点泪光。 “成峰哥,洗手吧。”傻海抽了抽鼻子,说:“别再这样了。” 看着傻海的样子,我突然想笑。在我知道傻海是佯装痴傻时,我觉得我以前是小看他了,他至少比我强的多,在他痴傻的外表下,是一颗坚强又细致的心。但此时此刻,我却有了新的看法。 傻海不管再怎么坚强,可他的内心,还是个孩子。 “咱们走吧。”我不想跟傻海讨论这些,越讨论这些,我就会越难受。我很清楚,从这儿朝东南两千多公里,就是华阳,就是那个霓虹闪烁的城市。可是我没有办法再回归从前的生活,我终于明白了一点,我的路,我自己无法选择。 一路上还算是顺利,赶回了华阳。回到华阳以后,算命瞎子给陆放顶张罗了丧事。陆放顶没有亲人,之前那些古行的那些人,算命瞎子也不会通知,最后就是我和算命瞎子两个人把陆放顶给送走了。 陆放顶被悄悄的安葬在了山里的老村,安葬到他们刘家的祖坟里。没有人知道,曾经在古行里纵横了二十多年的陆放顶,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人,可能就是这样静静的来,再静静的走,才是最好的结局。 算命瞎子哭的很伤心,那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他的命运,他两个儿子的命运,可以说都是陆放顶改变的,但从头到尾,他对陆放顶没有半句怨言。一直到这时候,他还能记得陆放顶当年对他的关照。他不后悔,不后悔认识了陆放顶,也不后悔自己所落的下场。 我坐在旁边,看着算命瞎子趴在陆放顶的坟头放声大哭。我没有流泪,但心却一直都在发酸。 算命瞎子哭了很久,该宣泄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等到丧事完全结束,算命瞎子让傻海开车带着我们,到华阳老城区临近北环的一片老院。 这是陆放顶平时居住比较多的一个地方,事务不太忙的时候,陆放顶就会到这儿来。院子不是很大,种着花草,还养着两只鸟。但是我们来到院子的时候,两只鸟许久没人喂养,已经死在了笼子里。 “顶爷死了,他的鸟儿也死了……”算命瞎子侧耳在鸟笼子旁边听了听,又叹了口气:“这两只鸟,喂的有灵性了,顶爷不亲手喂,它们就不吃鸟食,走了也好,也好,到地下去陪顶爷吧……” 这个老院子,陪伴了陆放顶差不多十五年的时间,除了算命瞎子,可能没人知道陆放顶住在这儿。算命瞎子在院子里惆怅了一会儿,然后带我进了屋。 院子很普通,屋子里的摆设也很普通,但是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生活的气息。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会让人觉得,自己是真的活在尘世中。 算命瞎子让我去陆放顶的卧室找一找,我翻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床下面的地板找到了一个夹层。夹层里放着一口箱子,木头箱子。 箱子不太大,里面放了很多东西,但摆放的很整齐。我看到了几个账本,都是老账本,账本上面可能记载着陆放顶经手的每一笔生意。这是老古行人的习惯,过去古行的老辈人一旦出事,就是大事,他们平时记录的账本会把自己送上刑场。可这习惯,很多人都保持着,改都改不掉。 我在用心的浏览账本上的时间,根据瞎子提供的线索,我已经框定了一个时间范围,只要在这个时间范围内找到陆放顶记录的进货或者出货的记录,那么就能借此找到其他经手过的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情况。 但是把账本完整的翻了一遍,我发现,并没有那段时间的进出记录。算命瞎子说过,那次行动虽然很危险,不过最后还是陆放顶活下来了,也带走了坑里的货。货被带走,却没有出手,没有记录,这意味着什么? 我放下账本,又在箱子里翻了翻,结果,在箱子的最下面一层,我发现了一盘磁带。 第三百七十四章前台枪手 http://.biquxs.info/

这盘从箱子里翻出来的磁带,在现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看起来就像是古董。年轻一点的人估计对这东西没什么印象,我十一二岁的时候,突然对摇滚乐很痴迷,用平时的零花钱买了很多打卡带。所以,我对磁带是很熟悉的。 这盘磁带就是一盘专用的录音带,我仔细看着这盘磁带时,发现磁带好像被破坏过,但是后来又被修复了。我以前不太善于从细节上去分析问题,不过看着这盘磁带,我感觉磁带的主人本来是想把带子给毁掉的,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或者考虑,他还是反悔了,重新修复了带子。 我用小拇指试了试,带子应该还可以正常播放。可是现在这年头,录音机已经成为收藏品,很难找得到。 “找到什么了?” “一盘磁带,我想听听。” 算命瞎子听到我的话,也没有言语,直接站起身摸索着走到院子外面,把傻海给喊了过来。他可能是交代傻海,想办法去找一台录音机。 傻海很听话,转身就走了。在等待傻海的间隙里,算命瞎子又摸索着找出来茶叶和茶杯,烧水泡了一壶茶。 “那个苏世仁,你后来听说过他的下落吗?” “没听说过,我从顶爷这儿离开以后,就不打听古行里的事,那是个乱摊子,掺和的多了,没有什么好处。” 我喝着茶,心里在思索这件事。我总觉得,这件事在时间上对不上。以前陆放顶的老伙计亲口跟我说过,陆放顶刚出道不久,就跟老伙计们说过,苏世仁是他背后的老板。陆放顶出道不久,离现在至少得二十年靠上。也就是说,苏世仁这个人,二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了。 “老爷子,有些话,其实你不用避讳我,我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不会出去乱说,会闷在心里的。”我又喝了口茶,对算命瞎子说:“傻海这几年不是跟着苏世仁做事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算命瞎子不知道是被我问住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突然就闭上嘴巴不开口了,只顾着自己喝茶。我已经看出来,算命瞎子说的这件事,应该还有别的隐情。 “我没撒谎。”算命瞎子过了好半天才从躺椅上坐起来,把茶杯放在桌上,对我说:“我当年经历过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你了,你要是不信我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只当我胡扯八道。” 算命瞎子这么一说,让我无所适从,他现在的态度,似乎就是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 我心里开始起疑了,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算命瞎子都没有欺骗我的必要。但他的话里有漏洞,还不肯解释,我就觉得,我还是被蒙蔽了。我一直认为算命瞎子是个靠得住的人,可现在,那种被老实人蒙蔽的感觉在心里不断的起伏着。 我拿算命瞎子没有任何办法,他肯定不怕死,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能用什么来威胁他?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算命瞎子不开口说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算命瞎子哆嗦着给我添了一杯茶,说:“你不是拿了那盘带子吗,先听听,说不定你听完了,心里就有数了。” 我们俩在这里等了最少四五个小时,傻海才回来,他搞来了一部看上去保养的不错的录音机。这爷俩都很有眼色,放下录音机以后,一块儿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呆在屋里。 我接通了电源,把那盘带子放了进去。 磁带的声音开始播放之后,我立刻分辨出来,这百分之百是一盘偷录下来的带子。那时候的录音设备不太先进,小录音机放在身上,也可能会被察觉,所以,录音机是被隐藏起来的,这导致带子所录下来的声音不是特别的清楚。 磁带里有人在说话,这个人一开口,我就知道,是陆放顶的声音。 “你认为,苏世仁有意思吗?”陆放顶那时候应该身体还很好,说话的声音尽管不高,但中气充沛。 陆放顶显然是在跟人交谈,他问了问题以后,很长时间没有人作答。陆放顶可能是等不及了,又追问了一句。 “我认为,有意思。”和陆放顶交谈的人终于开口了,他一开口,我的每一根神经似乎被揪的直直的。 这是我父亲的声音,尽管在那种录音条件落后的年代录下了这盘磁带,但父亲的声音,我是不可能听错的。 “那你告诉我,苏世仁这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是一个挡箭牌,有他在,很多冷箭,就会射到他身上,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父亲对陆放顶解释道:“他必须存在。” “我觉得,你在耍把戏。”陆放顶冷笑了一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 “能说说吗?为什么这么做?” 父亲又保持了沉默,没有回答陆放顶,过了大概有五分钟时间,我听见玻璃瓶或者别的器皿被丢在地上摔的粉碎的声音。陆放顶肯定发脾气了,随手摔了手边的东西。 “你要是不肯说,那咱们就各干各的吧。”陆放顶的声音里带着气,语气也很生硬,隐隐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架势。 “你要想听,我可以告诉你。”父亲可能也不想跟陆放顶闹的太僵,保持着原来的声音和语调,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我想让我的儿子活下去。” “谁都想,只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抱着这样一个自私的念头,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父亲又沉默了,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放顶的问题。 人,都是自私的,我的父亲也不例外。 “我不管天塌地陷,我都要让我的儿子活着。”父亲没有发火,即便陆放顶已经快要翻脸了,可他还是耐心的解释着,他的语气有一点点变化,可能是伤感,可能是难受:“你知道,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一边是你的儿子,一边可能是整个世界,你要怎么选择?” “对我来说,我的儿子就是我的世界。” 谈话到了这里的时候,估计是进行不下去了,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如果继续争执下去,可能还会闹的更僵。父亲应该是走了,陆放顶很生气,暗暗的骂了一句,录音到这儿也就结束了。 我把带子翻了过来,这一面带子听着是空白的,但我当年积累了很丰富的经验,我能听出来,这一面带子本来是录音的,但声音被洗掉了。 录了音又要洗掉,这是为什么?想要销毁录音,直接把带子给砸了就是了,非要留一半儿,洗掉一半儿。 通过陆放顶和我父亲当时的交谈,可以确定一个信息,苏世仁是被我父亲推到前台去的。就是因为有苏世仁的存在,我父亲还有陆放顶才能在后面获取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 但这个问题不能细想,细想起来,有一点点可怕。苏世仁是什么样的人,我有所目睹,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被人驱使,被人推到前台当枪?苏世仁肯定不会,除非他完全被我父亲给控制了,或者说压制了,才会这样听话。 能压住苏世仁,我父亲,难道比苏世仁更可怕? 如果不听这盘磁带,我可能一直都想象不到,苏世仁只是个被推到了前台的枪手,仅此而已。 但是,事情的发展最后还是脱出了父亲的掌控,苏世仁还在活动,我父亲和陆放顶都已经不在了,苏世仁沿着他们的路朝前走,而且,苏世仁想把我挤开。 我正在思索,傻海轻轻的推开了门,不过没有说话。我看着他站在门边不进门,而且脸色好像也有那么一点不对,心里咯噔一声,就有了反应。 “傻海,怎么了?” “成峰哥。”傻海微微低着头,踌躇了一下,说道:“真的对不住你了。” “怎么?” 傻海没有回答我,但是就在这一刻,我突然发现在他的身后,有一道仿佛隐匿着的身影。 傻海缓缓的侧过身,退到了一边儿,等他一闪开,身后的身影立刻出现在眼前。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反正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苏世仁就站在傻海身后,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像是一尊雕像,又像是一个完全没有温度的杀戮机器。 他杀了很多人,我甚至隐隐还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他身上沾着病人的血,沾着花二姑的血,沾着阿普宗申的血。 一看见苏世仁,我就想起上一次一刀捅伤了他,然后仓皇逃命的一幕。现在又在这儿遇见了他,我会有什么下场? “你现在就两条路。”苏世仁也侧了侧身,把门口让了出来,说:“你要想活着,就跟我走,要想死,就自己从这儿走,两条路,你自己选。” 第三百七十五章失去自由 http://.biquxs.info/

苏世仁真的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我明白他要表达什么,他是在告诉我,要么就老老实实的退出这个大事件,要么就被他杀掉。这样的警告我之前就听到过,只是没当回事,还出手偷袭,把苏世仁给捅伤了。 可是这一次,苏世仁仿佛没有开玩笑。一个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我不怀疑,如果真把苏世仁给逼急了,他或许不会再手软。 我没有别的选择,要么跟着苏世仁走,从此以后受他的控制,要么就得跟苏世仁正面搏斗。跟他搏斗,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苏世仁被我偷袭过一次,他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 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太多了,苏世仁如果控制了我,他肯定不会放我走,那就等于我什么都做不成。我看看苏世仁,又看看后面的傻海。傻海或许有点内疚,微微的转过头,不敢直视我的目光。 该怎么办? 我面临抉择的时候有很多,可现在是性命相关的时刻,我拿不定主意。然而,我的脑子一转动,就出现了张莫莫他们三个人的身影。 我死了,或许没什么,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改变什么,可是,张莫莫他们呢?他们该怎么办? 不行,我绝对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停下自己的脚步,我只能赌一赌。留在苏世仁手里,不会有任何机会,我只能赌苏世仁不会杀我。 “我还有事要做,不能在这儿久留了。”我慢慢的朝门口走去,面对苏世仁,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我跨过门槛的时候,苏世仁没有说什么,傻海也没有说什么,可是我能看见傻海的双手还有嘴巴同时动了动,肯定是想劝我。我只当看不见他的动作,低着头慢慢的从苏世仁身边走了过去。 “你真的想死!?”苏世仁好像一下子发怒了,猛的一伸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衣领。 “我死不死,不是我的事吗?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被抓的紧紧的,也不挣扎,只是勉强回过头,看着苏世仁:“我现在没有还手之力,你怎么说怎么好。” “你为什么没有还手之力!?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苏世仁使劲的抓住衣领来回晃着,那双一直都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了:“你自己不知道!?你真想死,也不是这个死法!” 傻海看不下去了,过来劝,被苏世仁一把给推到了一旁。 “他已经这样了,就……”傻海不甘心,又扑上来抓着苏世仁的胳膊:“就不要再难为他了。” 苏世仁重重的喘了口气,他这个人应该是没有感情的,因为我从来没有看到他的脸上有什么表情,无论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仿佛全都压在他的心里,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苏世仁估计动作大了些,又动了气,他的胳膊突然颤了颤,可能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走!”苏世仁强忍着伤痛,用力把我朝前一推。 走出这个小院的时候,我看见算命瞎子远远的站在胡同口,一言不发。傻海也不说话,急走了几步,跑到那边去开车。车子开过来之后,苏世仁不由分说,直接把我硬塞到车里。 车子启动,绕着老城区转了一圈,然后又从西环离开市区。我虽然在华阳长大,但这么大的城市,我不可能走遍每一个角落。傻海现在走的这条路,我以前没有走过。车子开了大概有一个半小时,拐进了一个城中村,在一个私人盖的二层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傻海过去敲了敲门,立刻出来两个人,帮着把我从车上弄下来。这种二层小院面积都不算小,而且还有地下室,一进院子,我就被关到了地下室。 我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听天由命。我不想见苏世仁,但我又很想跟他说说,把我给放了。关进地下室之后,苏世仁没有再露面。外面只有两个陌生人在看守,我试着跟对方搭话,但对方不理会,只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不断的打量着我。 我想,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长的这么奇怪的人。在他们眼里,我可能连人都不算,只是一只进化到了某种阶段的猴子。 过了有十分钟左右,其中一个人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过来搜我的身。我身上带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同手机全都被搜走了。我也没有反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反抗不会有用。 时间在寂静的地下室一分一秒的流逝,没有手表和手机,我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两个小时,也可能是三个小时,傻海来了,拿了一些吃的。 “吃点东西。”傻海把食物放在地上,可能还是有点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是你通知苏世仁的,对吧?”我看了看傻海,心里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是,这个事要怪,还是得怪我自己。 “成峰哥,我知道,你心里在埋怨我。但我希望你也知道,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苏世仁现在是你的老板,你不能,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不是,成峰哥,你想错了。”傻海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仅仅因为谁是我的老板,我就把朋友给卖了,那这张人皮,就算我白批了二十多年。成峰哥,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你再这样下去了。” 我心里微微的一震,傻海此时此刻说的话,震动了我的内心。我一直都以为,没有几个人会真正的关心我,在意我,可傻海的话,分明是替我在考虑。他想劝阻我,不要再走这条路,但他知道我肯定不会听他的劝阻,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只能借苏世仁的手,把我给软禁起来。 “被关在这儿,是很难受,没有自由。”傻海说道:“但是,至少这样你可以活着。” 傻海说着话,从身上掏出了一个拳头那么大的小盒,盒子里装的是一种药膏,很浓重的药味。他一边和我交谈,一边就用药膏在我的四肢和腰上擦。皮肉被搓的发热,再抹上药膏,温润的药膏没过多久,就渗到了体内。 “这个药膏不能让你痊愈,但经常用一用,可能会感觉舒服一些。”傻海把剩下的药膏放在我身边,说道:“坚持用,用完了会有人再来送。” 不得不说,傻海拿来的药膏的确有一定的效果,起码我能感觉被紧绷着的腰身和双腿没有那么难受了。 紧跟着,傻海又拿出了刮胡刀,小心翼翼的替我把脸上的那些细毛刮掉。但我知道这没有用,这些细毛就和野草一样顽固,今天刮掉,明天就会继续露头,用不了三五天,细毛又将覆盖到我的面部。 我一直没有说话,但心里在考虑。我肯定不能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我必须得想办法出去。只不过,我现在想不出来谁能救我,瞎三儿死了,陆放顶死了,张莫莫他们还在沉睡中。原四海那帮人虽然肯帮忙,可他们那点实力,跟苏世仁硬拼,就和找死一样。 而且,我还在想,傻海这个人不会是那种卖友求荣的人。我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到他身上。 “傻海,我和你说。”我考虑清楚了之后,装着让傻海帮我刮那些细毛的机会,压着嗓子小声说道:“太复杂的事,现在也来不及讲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做的事,绝对不能耽误,如果耽误,不仅是我的几个朋友要死,可能还有更多的人会被牵连进来。” 傻海不是真的傻,我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必须得出去。” “我不知道我怎么给你帮忙。”傻海低着头,使劲咬了咬牙:“被关到这儿,我就没办法放你出去。” “你帮我给一个人打个电话。”我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地中海,地中海的脑子比原四海他们好用的多,而且地中海财大气粗,人脉也广,又是新城那边的人,以我和他的交情,只要傻海肯把话带到,地中海应该是会帮忙的。 傻海的表情明显有一点为难,毕竟这个事情肯定要得罪一个人,要么得罪我,要么得罪苏世仁。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也不知道该不该帮忙打这个电话。 “话,我都说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催促傻海,也不勉强他,等说完该说的话之后,轻轻嘘了口气,说:“我出不去的话,可能有很多人的下场,比我还要惨。你们一家,都是从这件事里及时脱身出去的,可还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要是很多人都和你们一样,你会心安吗?” “成峰哥……”傻海可能不想再听下去了,慢慢的收起了刮胡刀,冲我轻轻一点头:“电话告诉我,我试试。” 我把地中海的电话告诉了傻海,傻海默念了几次,等记牢了之后,收拾了一下东西,临走之前,他悄悄跟我说,这几天我必须得老实一点,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第三百七十六章救援行动 http://.biquxs.info/

我谨记着傻海的交代,等他走了以后,我就很老实的呆在地下室。不过,我也没有完全沉默下来,那样反而会引起怀疑。我适当的跟看守提一些要求,看守的态度还算不错,有些要求他们置之不理,因为的确比较过分,他们做不了主。不过,我需要什么日常用品,看守会立刻去买。 就这样过了三天时间,傻海又来了一次。这一次,他就呆了不到二十分钟,装着给我抹药,趁机跟我说,我交代他打的电话,他已经打了。 另外,傻海说苏世仁这几天可能要出门。傻海家的情况,苏世仁知道,从算命瞎子再到他的两个儿子,都是可靠的人。虽然傻海已经退出了,苏世仁还是想让傻海继续跟着自己干。就是傻海来这里之前,苏世仁告诉他,让傻海准备好车子,出门一趟。 苏世仁要去什么地方,这个他没跟傻海说,不过,根据苏世仁的要求,傻海判断,这次出门要去的地方应该比较远。 傻海决心退出了,苏世仁看着冷冰冰的,平时也没什么表情,不过出手很大方,可傻海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婉言推脱,苏世仁也没有勉强。 “我来看看你,就要走了。”傻海小声说道:“苏世仁如果出门,我还留在这儿,他会怀疑。” “好。”我想了想,既然傻海已经把消息通知了地中海,那地中海肯定会想办法,让傻海继续留下来,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傻海抹完了药,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地下室。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带着一种规劝的语气,嘱咐我小心一点。 等了可能有一个小时左右,又过来了几个人,二话不说,带着我就走。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我大概明白过来,这是要转移地点。苏世仁的脑子够用,傻海这么一走,这个地点已经不算是绝对的隐秘,必须得换个地方软禁我。 我还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傻海现在已经离开,转移的地点他肯定不知道。地中海要是真做好了准备,过来救我,他能找到新的目的地吗?我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获救的希望又渺茫了一些。 我被带出这个小院之后,感觉没走多远,又被人送到了另外一个院子。我敢肯定,这个院子依旧在城中村里,而且和之前的地点相隔的很近。 新换的院子没有地下室,但是二楼和一楼的楼梯有一道门。我被送到了二楼,两个看守和牛皮糖似的,不离左右。过了没一会儿,有人拿来了一些生活用品,我跟他们搭话,对方不回答。 现在想要再往外传递消息,几乎已经不可能了,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窗户直接被封死,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我的心彻底凉了,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怎么逃出去? 我在这里被关了两天,尽力的观察所有的情况,但那些看守什么都不说,我无法从他们的谈话里做出推断。我学了班达觉,如果没有什么外界干扰的话,搞定两个看守可能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吃不准苏世仁有没有出门,他是班达觉的高手,如果他还没走,我在这里班门弄斧,会被他察觉。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只能再隐忍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两个看守身上。这两个看守是换了新地方以后临时过来的,和两尊塑像一样,坐在屋里可以直挺挺的坐一天,什么都不干,就是死盯着我。我一直在找对方说话,连着说了三四天,对方一个字都不回答。 被关到这里第四天夜里,我实在忍不住了,略微试探了一下,两个看守没有多余的反应,我的胆子就大了一点。班达觉是精神和意识的力量,通过试探,我感觉两个看守没有这方面的见识。 我已经做好了打算,把这两个雕像一般的看守搞定之后,我无法通过二楼和一楼楼梯之间的铁门,必须得从二楼直接跳下去。除了这两个看守,院子里应该还有四五个人,只要苏世仁不在,班达觉会对另外四五个人造成影响。 夜晚的小院,一片寂静,我不想再等了,苏世仁要是出远门,就是我唯一的机会,等来等去,再把他给等回来,所有希望就要落空。 我佯装睡觉,偷眼看着两个看守。俩人就坐在门边,一左一右,和两尊门神似的。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想要让两个看守暂时意识混乱。 可是我没想到,我刚刚动手,自己的意识骤然间一阵模糊。意识的模糊让感官全部失常,我的视线变的很不清晰,隐隐约约中,我能看见两个看守的额头上,好像画着一张黑色的鬼脸。 这样的鬼脸我还记得,是鬼脸钉的钉帽上雕刻的图案。当我看到两个看守额头上的鬼脸时,小小的鬼脸仿佛一瞬间就胀大了好几倍,呼啸着冲我扑了过来。 这绝对是幻象,然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幻象也是致命的。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后猛然一仰,魂魄好像也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 前后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却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到现在还感觉心惊肉跳。如此一来,我就很清楚了,苏世仁不是傻子,他是班达觉的高手,能看出来我也会班达觉,专门留了一手用来防我。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断绝,我有气无力的躺了下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间本来就不多了,难道要这样被软禁到死? 脑子里胡乱的想了有两个小时,夜已经很深,还是无法入睡。大概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听见院子下面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声音响起的很突然,而且一响起来就连成一片。门被踹开的声音,东西杂物倒地的声音,还隐隐夹杂着人的喝骂声,乱七八糟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沉静。我一下子坐了起来,那两个木头一般的看守立刻也有了反应,其中一个打开门到外面看了看,立刻回身对同伴打了个手势。 俩人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把我给架了起来,拖到隔壁那间卧室里。这间卧室是空的,但是侧门外头有一个通往楼下的小楼梯,这肯定是个暗门,外面情况有变,两个看守什么都不管,只想先把我从这儿给弄走。 我心里又惊又喜,从楼下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就听出来,肯定有人破门而入,跟苏世仁的手下打成了一团。这一定是救兵,专门来救我的。只不过我没想到已经转移了地方,救兵还能准确的找到这儿。 我很明白,如果失去了现在这个机会,再被两个看守从暗门带走,我就真的没有任何逃脱的希望了,苏世仁得到消息,肯定要再加大看守的力度。一想到这儿,我把心一横,也不管会有什么后果,直接硬拖着不肯走,同时还在扯开嗓子大喊大叫。 我的叫喊声引起了楼下那些人的注意,来救我的人,肯定是地中海安排的,以他的性格和作风,做什么事情都是安全第一,必然要集中绝对优势的人手才敢行动。地中海的人很多,很短时间内就占据了上风,随着我的叫喊声传出去,一群人蹬蹬的上楼,却被楼梯间那道铁门给拦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两个看守不由分说,直接把我架起来,顺着小楼梯朝下钻。那些救兵估计是想方设法的回去找铁门的钥匙,但苏世仁的人不配合,耽误了这些时间,就失去了救援我的机会,楼梯间的铁门还没打开,我已经被两个看守硬拖到了下面。 小楼梯的尽头果然连通着一道暗门,打开暗门之后,就是院子后面的一条夹道,我还想放声大喊,给那边的人发信号,一个看守伸手就紧紧堵着我的嘴,拖着我来到夹道那边的小门。钻过这道门,就能走到外面。 我心里急,可是没一点用,地中海的人估计还在那边围着铁门发愁,让他们救,是绝对来不及了。 夹道尽头的小门被打开,看守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拖了出去。夹道外头是这片住宅区的一条很小很小的过道,没有路灯,我们出来的时候,头顶的月光恰好被一片云彩给挡住了,黑灯瞎火的。两个看守也不敢亮灯,摸黑继续带着我走。 头顶的云彩不到半分钟就被风吹的飘走了,等月光重新洒落下来的那一刻,两个看守陡然停下了脚步。 在月光的照耀下,我看见几个人正站在过道的那边,为首的,是算命瞎子。 激动的同时,我也敢肯定,这个新转移的地点,一定是算命瞎子查探到的。他已经洗手退出了,而且,苏世仁还是傻海的老板,算命瞎子敢这么做,真的是把自己的命都豁出来了。 “不难为你们,把人留下,你们走吧。”算命瞎子侧着脸,对两个看守说道:“你们跟他也没仇,只不过拿钱办事而已,钱没了不要紧,命没了,那就麻烦了,你们说是不是?” 两个看守本来还想拼死一搏的,可是算命瞎子短短几句话,仿佛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看守对视了一眼,渐渐松开了抓着我的胳膊。算命瞎子也没有食言,慢慢的闪身让出一条路,放两个看守走。 第三百七十七章谁更厉害 http://.biquxs.info/

两个看守虽然看着和木头一样,可心眼却不死,知道现在反抗没有用,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俩人很识时务,算命瞎子闪身让开一条路之后,两个看守走的很快,没有任何犹豫,匆匆忙忙的就顺着狭窄的过道溜了。 算命瞎子带着身后的人朝我迎了过来,我虽然被挟持了这么长时间,但并没有受什么伤,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咱们先走吧。”算命瞎子说了一句,身后立刻有人扶住我,快步顺着原来的路,又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争斗已经完全结束了,除了两个看守被算命瞎子放走,剩下的人全都被按在了院子中。我和算命瞎子聊了几句,这次营救果然是地中海派来的人。地中海对这边的情况不是很熟悉,来之前跟傻海联系了。傻海很为难,他不想对不住苏世仁,又不想对不住我,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不出面,让算命瞎子跟地中海的人过来动手。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了。”算命瞎子带着这帮人就是为了救我,目的达到,他就毫不犹豫的撤退。估计算命瞎子也知道,苏世仁是个很难缠的角色,在这儿呆着,始终心里不安。 院子里的打斗已经惊动了周围的住户,只不过谁也不想多事,没人跑出来管闲事。这一帮人顺着院门依次走出来,快步的贴着墙根朝前移动,不多久就来到了外头。 我暗中看了看,地中海真的够意思,这次估计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给使出来了,派过来二三十号人。等走到院子外面的胡同口时,算命瞎子拍了拍我,又朝斜对面指了指,说道:“正主在那边,你自己过去吧。” 算命瞎子的话刚说完,斜对面一辆停在暗处的车子哗啦拉开了车门,紧跟着,地中海从车子里跳了出来,蹬蹬的跑来迎接。 我看得出来,地中海很激动,然而,等他跑到跟前,看清楚我现在的样子时,一下子就愣住了,嘴巴微微开合了几下,却没能说出话。 “海哥。”我笑了笑,嘴里却觉得又酸又苦:“不敢认了吧?” “兄弟,你这是?”地中海能听出我的声音,等我一开口说话,他还是没能完全反应过来。他不会知道,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究竟遭遇了什么。 “先上车再说吧。” 我们两个上了车子,地中海的情绪好像有点激动。傻海当时偷偷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可能只说了我目前的困境,没有告诉他别的情况。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地中海的眼圈就有点发红。 地中海是有点奸猾,因为他是混在古行里,混在生意圈里的人,如果太实在了,就会吃亏。但归根结底,这个人还是很讲义气的,只要他能看得上眼的人,地中海绝对会掏心窝子去对待。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花二姑以前悄悄跟我说的话。她说,地中海这个人有很多毛病,有时候也让人看不起,但地中海是我的贵人,将来肯定会帮我大忙。 花二姑的话,如今真的得到了应验。 我们两个上车之后,地中海的人立刻离开了这儿。车子在行驶,地中海好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半天,他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弟,你这是何必?” “海哥,当时你不是也告诉过我,一个人是什么命,生下来就注定了,这就是我的命。海哥,等到了市区,找个安全僻静的地方,把我放下来吧,这次真的是谢你了。” “你还下什么车?我听那个瞎老哥说,姓苏的不好惹?都不好惹了,你还留在华阳干什么?跟我回新城去。”地中海不由分说,直接吩咐司机去新城,又跟我说:“新城是咱们的地盘,姓苏的再难惹,也不敢到新城的地盘去撒野。” 我想着赵三元现在已经死了,我在新城那边没有仇人,又是地中海的地盘,呆在新城的确比呆在华阳合适。 最重要的是,华阳这个城市,再没有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两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到了新城,地中海给我安排了个住处。算命瞎子也跟着来了,暂时和我一块儿住在这里。我和地中海扯了好一会儿,他只能把我救出来,但别的事情,还是要我自己去做,他帮不上什么忙。 地中海拿了酒出来喝,估计他的情绪不是很好,喝着喝着就多了,说了一通胡话,歪歪斜斜的躺到隔壁屋子去睡觉。算命瞎子慢慢的喝着酒,可能是有什么话要说。 “到了这地步了,有什么话,都直说了吧。” “这话不是我想说的。”算命瞎子轻轻叹了口气,侧着耳朵听了听隔壁屋子里地中海的鼾声,确定他已经睡着了之后,才小声说道:“这是我儿子想跟你说的话。” “傻海?” “对,是他想说的话。” 傻海这次没有露面,是因为他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里,不知道该面对谁,又不该面对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谁也不见,故意躲起来。 但他还是有话想跟我说,或许是觉得,我比苏世仁更可怜。 “有很多事,傻海以前想不透,可能也是没想到。”算命瞎子继续小声说道:“现在事情出来了,他才自己琢磨了一下。” “他琢磨到了什么?” “你要听实话?” “肯定要听实话,如果是假话,听了有什么用?” “咱们看起来,那个苏世仁是很阴险又很可怕的人,只不过,你可能跟傻海当时一样,没有想到吧,苏世仁也只不过是个棋子而已,真正可怕的,是……是你爹啊。” “什么意思?”我下意识的就想反驳算命瞎子:“苏世仁是苏世仁,我爹是我爹。” “你应该知道,苏世仁是你爹推出来的一个角色,他走的是你爹原来走的路,你爹没走完,苏世仁就接着走下去了。这一切,都是你爹安排好的,苏世仁要是阴险,还能让你爹给安排的服服帖帖?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你还不明白么?” 算命瞎子不太知道苏世仁,还有我父亲那些事,这都是傻海想明白了之后告诉他的。算命瞎子一家人都被卷到了大事件里,因为早些年的时候,算命瞎子和他的大儿子在帮陆放顶做事,所以傻海一直留在村里,很受我父亲关照。等到傻海能帮忙之后,他就一直在帮我父亲的忙。 这些事,傻海一家彼此都是知道的,开始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在意,因为陆放顶和我父亲在那时保持着一致的目标,在傻海他们看来,帮谁都是帮,都是还人情。不过到了后来,我父亲和陆放顶之间可能出现了比较大的矛盾,这种矛盾也逐渐影响了傻海他们一家的关系。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他们都想说服对方,可偏偏谁也说服不了谁,为了这些,傻海跟算命瞎子几乎闹翻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联系。 大概是在五年前,我父亲通知傻海去办事。傻海那时候年龄还不算很大,但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所以父亲很信任他,一般情况下,做事只带他一个人去。这一次也不例外,同行的有六七个人,不过真正的帮手,就只有傻海一个。 这支队伍的行踪非常的隐秘,而且父亲在沿途特别小心,就算那些风平浪静的地方,他也保持着百分之百的警惕。就这样,队伍来到了旦猛盆地。 父亲亲自带路,带着人进了盆地。除了随身携带的那些给养以及工具装备之外,他们还搞了一个一米宽,两米长的大包裹一样的东西。包裹封的非常严实,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对于这个大包裹,父亲肯定是非常在意的,因为傻海知道,在行进的路途中,有人无意中把包裹给摔了一下,结果很少发脾气的父亲当时脸色就阴沉下来,让队伍里的人噤若寒蝉。 父亲对旦猛盆地的地势非常的熟悉,等到了那片深渊附近时,别的人都被留在了外面,他亲自带着傻海,两个人抬着这个大包裹一样的东西进入了深渊。 那个时候,陆放顶已经对这片深渊有了防备,傻海的哥哥就守在这片深渊里,只要有外人想要进入深渊,势必要遭到无情的阻击。然而,父亲没有走那条路,他对这片深渊也熟悉到了极点,可能就是为了避免跟傻海的哥哥发生冲突,所以,父亲带着傻海走了另一条路,然后顺着那条路,进入了深渊的底部。 那是傻海第一次来到旦猛盆地,也是他第一次进入深渊,对于这里的一切,傻海都是陌生的,他来不及观察,也来不及记路,只是被动的跟着父亲一起,朝深渊的更深处走了很远。 结果,他们走到了那片大门空间的边缘。当时,石老头和吴奶奶都不在,只要能躲避过傻海哥哥的阻击,在深渊的深处就没有什么危险。两个人走到这里时,傻海彻底的被震撼了,他想象不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但傻海没有太多浏览的时间,我父亲催促他赶紧朝前继续走,他们两个抬着包裹,走进了大门空间。 第三百七十八章没有对错 http://.biquxs.info/

傻海第一次来到大门空间,无穷无尽的大门直接把他给弄晕了,全要靠我父亲带路。我父亲显然以前来过这儿,大门空间里复杂的地形没有对他构成任何影响,他走的非常快,而且稳。 傻海记不得到底走了多长时间,父亲在一道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尽管傻海晕头转向,不过他还保持着最起码的清醒,他分辨的出来,沿途路过的那么多大门都是紧闭的,只有现在停下来的那道大门,微微的开启了一道缝隙。 到了这里之后,父亲打开了那个被封的严严实实的包裹。这个包裹打开之后,傻海吓了一跳,紧跟着,一种极度的惊讶在他心头蔓延。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估计谁都猜不出来,这个巨大的包裹里装的是什么。 包裹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真空袋,真空带里装着一个人的尸体。尸体是被装进袋子以后,又抽干了空气,借以防腐。 袋子里面是一具尸体,傻海还能接受,可他看见这具尸体时,一下子又晕了。 那是一具跟我非常非常相似的尸体,那时候傻海对类似的事情还一无所知,看到这具尸体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尸体是我。 傻海当时的心情,我能想象的出来,最关键的是,我父亲一脸的淡定,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这个包裹完全拆开了,傻海发现,包裹的下面,是一块很薄但很结实的木板,木板的四角有四个很小的轮子。尸体从真空袋里被弄出来,放到木板上,然后把木板推入大门的缝隙里,稍稍一用劲,木板载着尸体,就滑向了大门的深处。 大门里面一片漆黑,木板和尸体滑到了什么地方,傻海看不到。他只是觉得现在所发生的一幕有点诡异,他根本就猜不出来,父亲到底在做什么。 木板和尸体滑入大门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声音,父亲就招呼傻海坐在大门旁边,喝水吃东西。傻海非常好奇,但他不敢直接去问,可以说,他的命就是我父亲救下来的,他对我父亲始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不过,这件事太离奇了,傻海忍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询问了几句。 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告诉傻海,还得在这儿等一段时间。然后又问傻海,是不是觉得有点累了。 父亲如果不提,傻海可能还没在意,等父亲一提醒,傻海下意识的就感觉疲惫不堪,上眼皮跟下眼皮不停的打架,靠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竟然睡过去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傻海苏醒过来时,父亲不见了,他刚想开口叫,陡然间发现,大门另一边好像有两个人,正在悄悄的说话。 地上摆着一把手电,但光线没有正直的照向那边,傻海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人好像交谈结束了,一块朝这边走过来。等两个人走进光线照射的范围时,傻海一眼认出来,那是父亲,还有……还有我…… 我听到算命瞎子讲到这儿的时候,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了曾经见过的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此时此刻,那个名字叫做5的人,不断的浮现着。不管是他自己说出来的话,还是我产生的判断,都印证了一个问题,有5,就有1234,也有6789。 这说明,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不止一个,甚至有很多。 我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些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他们既然出现,就肯定有来历和出处。 而今天算命瞎子转述傻海的话,无疑解开了我心里的这个谜团。不用再多想,我也知道,那些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可能都是父亲用同样的方式弄出来的。 而且,张莫莫和老王,宁小猫他们三个人的死而复生之谜,现在也大概有了确凿的答案。关键因素,就在那道大门上。 我没有进过那道大门,但我知道,大门里面,可能会出现复制品一样的人。父亲用那具和我一模一样的尸体丢入大门,就是为了引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我”。 父亲引出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我”,究竟是要干什么? “你想的问题,傻海也想过。”算命瞎子把一瓶酒都喝完了,好像还不过瘾,摸索着从桌子旁边的酒箱里又拿了一瓶,一边对我说道:“他琢磨了很长时间,琢磨来琢磨去,只有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你是古行的人,你肯定知道造假。”算命瞎子捏着手里的酒杯,说:“比如这个杯子,有人要花大价钱买,但你没有,那怎么办?你就要想办法造一只一模一样的。” 我明白算命瞎子的意思,如果一件事情,让谁去做都行,那么,我父亲就不可能花那么大的时间和精力专门跑到旦猛盆地这里搞复制品。按照这个思路去想,有的事,必须我去做,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和我一样的人出现。 想到这儿的时候,我心里在发毛,脊背好像也感觉到了一股森森的寒意。我甚至有一点幻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一模一样的人在眼前闪来闪去。 可以说,那些人的下场都很惨。 这件事,可能不需要算命瞎子再来解释了,我心知肚明。我想起了在陆放顶的小院里找到的那盘磁带。 父亲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活着。他宁可让一个又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去送死,也不愿意我被推到风口浪尖。 这个世界很神奇,神奇到可以找到很多一模一样的人,然而,在这么多的人里,只有一个,是他的亲儿子。 父亲显然尝试了不止一次,但最后都失败了,那些和我一样的人,完全替代不了我,完不成他们被赋予的任务。这也就是我二十多年的平静生活最终被打破的主要原因,别的人都不行,那么,就只能我亲自来做这些事了。 我不知道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牺牲别的人,来挽救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作法,很自私,可这个世界上不自私的人,又能有几个? 我不能说他做的对,也不能说他做的错,这个世间,可能就没有真正的对和错。 “这一次,该说的话,我可全都说完了。”算命瞎子无可奈何的喝下一杯酒,说道:“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这次是真说完了。” “我敬你。”我端着酒杯,跟算命瞎子碰了一下。他们父子不管以前做过什么,不管这一生是如何度过的,但他们都是值得佩服的人。 我和算命瞎子喝了很长时间,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各自沉沉的睡去。我好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踏实过了,可能是该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也可能是在这片没有干扰的空间里,可以得到内心真正的安宁。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地中海正在旁边坐着喝茶。 “喝杯茶,醒醒酒。”地中海摇了摇头:“我已经发誓过很多次了,戒烟戒酒,总是戒不掉,老弟,你不要跟我一样,有些东西啊,即便是割舍不掉,也得忍痛割舍,否则,会很难受的。” “有的路,一旦走上去了,就不可能再回头了。”我知道地中海是可怜我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想劝我就此罢休:“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走着,我身上背着很多人的人命,如果我停下来,那么,遭殃的就不止我一个人。海哥,这些话,你能听懂吗?” “我……”地中海摸了摸自己秃秃的头顶,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我懂。” 我和地中海在这儿喝了一会儿茶,紧跟着有人送过来了晚饭。地中海还是那么豪爽,专门从望月楼定的一桌菜。我想把算命瞎子叫起来一起吃,但算命瞎子毕竟上岁数了,喝的过量,睡的很沉,叫也叫不醒。 “另外,跟你说个事。”地中海一边吃,一边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我说:“那个,天天今天中午问过我,最近有没有你的消息,她说如果有你的消息,就让你跟她联系一下,想跟你见个面。我没敢直接回她,你看,要不要跟她见见?” 我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思绪忍不住又飘飞了。我无法忘记,那个千里迢迢把我送到了大鹏银城的象雄女孩,也无法忘记,那个为我盗取圣水而被处死的象雄女孩。 千年的轮回,总要有个终结的时候。此时此刻,一种浓浓的悲伤,毫无来由的弥漫在心头。 一切都会结束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永恒的东西,包括缘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一提到天天,我就预感到,这可能是我和她最后一面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谁在等我 http://.biquxs.info/

既然预感到是最后一面,就不能不见。吃完饭了之后,地中海去给天天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详细的地址。 过了最多半个小时,天天赶过来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管谁见了,都会惊讶的。 可是让我意料不到的是,天天好像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她看着我,呆呆的站在那。 “你们聊着,先聊着。”地中海笑了笑,朝外面退去。 这时候,算命瞎子正好醒了,说口渴,要坐下来喝水。地中海赶紧拉着他到外头去了。 我和天天面面相觑,好像谁也开不了口。 天天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眼神里却像是涌动着一片波澜。沉睡了千年,她肯定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然而,那个曾经和她一起在高原上长途跋涉的男人,她始终没有忘记。 “小石头,库布鲁丹扎……”天天的眼睛一下子涌出了一片眼泪:“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你了,库布鲁丹扎……” 或许,我没有那种一百年,一千年去寻找一个人的经历。可是有了那次大鹏银城之行,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在自己的心目中,有些人已经化为了一个信念,只要自己的生命不息,这个信念就不会断绝。 “我……我是……库布鲁丹扎。”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天天讲述自己那段经历,但中间的经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天终于找到了那个她一直都在寻找的人:“不是故意隐瞒你,只不过,有些事情连我自己也忘记了……” “现在想起来,其实并不晚。” 我和天天坐了下来,她一直都在努力回忆着已经湮灭在脑海中的那些记忆,她在努力回忆,是怎么跟我认识的,又一起经历过什么样的波折。我不想讲述这些,不管对我来说,还是对天天来说,那段经历是一个悲剧,她忘记了,更好。 “本来,我应该很激动的,不是吗?毕竟我找到了一个自己寻找了一辈子的人。”天天看着我,眼睛里的泪光仿佛一颗一颗闪烁在幻灭宇宙中的星辰:“可是,我觉得我的心,似乎又平静了,可能,我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想法,我觉得,迟早可以找到你。” 我点了点头,事实上,一个人把一生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一件事情里面,等这件事情最终终于出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时,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和喜悦。因为在漫长的过程间,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多的让人忘记了这个结果有多么重要。可能在看到最后的结果时,脑子里所想的,是这么多年的那些悲,那些愁。 我和天天聊了好一会儿,她问我有什么打算。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做完,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应该善始善终。”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可是心里那种永别的愁绪,却在不停的吞噬着自己的神经,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我预感到这次和天天见过一面,以后就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可能,我的生命真的不会太长了。 “我明白,我也理解。”天天并没有像别的人那样,劝我就这样收手,去过几天平静的正常生活。她和我是一类人,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只有体会过这种感受的人,才会知道一个人一心想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任何人都劝阻不了:“你去吧,不管有多远,不管有多难,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 “成功不成功,谁也不知道,自己尽力,仅此而已。” “我还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天天应该没有把这次相见当做诀别,她还在期盼着等我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之后,还有见面的机会。我看出她的意思,却不能明说。 如果我的生命没有多久了,那么,这些苦痛,我一个人背负就好,不必再牵连别人。 我们聊了有一个多小时,并没有说什么正事,就是像聊天一样闲谈。一个多小时以后,天天要走了,她已经找到了她想找的人,自己手里的生意打算都放一放,有不少事务需要处理。我没有留她,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口。 “这个电话号码,一直都会替你留着。”天天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道:“不管什么时候,你做完自己要做的事,就打这个电话找我。” “好。” 天天笑了笑,这个笑容,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万里之外的广袤高原,那个淳朴的象雄姑娘的笑容。我有一种时光错落的感觉,这么一瞬间,我似乎有点分辨不清楚了,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境中。 她走出去几步远,突然又回过头,问道:“库布鲁丹扎,过去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对吗?” “我都还记得。” “但愿,你不会忘记。” 我目送她走远,一直走到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流泪了,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 我在地中海这里住了有一个星期,我决定,暂时不再理会苏世仁了。这个人神出鬼没,而且性格又比较阴冷,我没办法跟他耗下去,我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时间。我必须要赶在自己还能走的动的时候,把那些事情尽力做一个了结。 我让地中海帮忙弄一些装备,这对他来说是小事。可是地中海有点不情愿,他知道,一旦装备找齐了,我就要重新出发。这个头发都不剩几根的老男人,似乎有一种很强的感应,他感应的出来,这一次走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所以,地中海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延着,每天变着法子的给我找一些好玩的事,可是,我的心不在这上面,地中海拖了有四五天,我跟他谈了一次,告诉他我的主意无法改变了,因为这些事情关系到的不止是我一个人。 “唉。”地中海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其实,你真犯不上这样,你要做什么事,说一声,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人,我这边都能给你解决,你非得这样,到底图的是什么?” “可能,是图一个心安吧。”我拍了拍地中海的肩膀:“海哥,这次麻烦你了,把我需要的东西给准备一下吧。” 地中海没有办法,缓缓的点点头。 他知道没办法再拖了,麻利的把所有的东西准备齐全。第二天我就要出发,地中海又跟我喝了一场。这个看上去满脑子铜锈的秃头胖子,好像现在全剩下了伤感,喝了没多少,又喝大了,红着脸自己打着拍子,在那里给我唱梦驼铃。 我也说不上来地中海唱的好不好,可是我自己很清楚,那些我爱的,我恨的人,可能自此以后就是永别。 我和地中海大喝了一场,直到把他又喝的呼呼大睡才罢休。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本来酒意已经很浓了,可是怎么都睡不踏实。 这样磨磨蹭蹭的过了有一个小时,我才勉强睡过去。可是大脑皮层依然很活跃,我做了一个梦,一个说不清楚的梦。我梦见自己在一个黄昏回了华阳的家,就是那套我父亲给我买的房子。走到距离楼道口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站在那边的人。 我看不清楚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他应该是在等我。我想要仔细的看看他的脸,只是越想看,却越看不到。我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在夜幕中矗立着,像一尊已经石化的雕像,在无声的等待我。 梦做到这里的时候,我一下子醒了过来。说起来,这并不算是个噩梦,可是让我非常的不安心。这一次,我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尘世间的一切,以后可能都跟我没有关系了。所以在临走之前,我得把自己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一遍。 我迷迷糊糊的癔症了一会儿,又躺下来睡觉。但是只要睡着,那个梦就又出现了。还是家门口的楼道,一个正在默默等待的身影。 一夜之间,这个梦最少做了三次,让我醒了三次。时间就这么被浪费了,一直等到早上八点多钟,我困到了极点,才算是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这一次我没再做什么梦,睡的很香,竟然睡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我跟地中海说我要走,地中海非要送我。我拗不过他,答应了下来。 地中海带了五六个人,跟着我一起去了华阳。到华阳之后,我请地中海吃饭。地点是人和酒店,我还记得,当初就是和张莫莫他们在这里吃了一顿饭之后,我才被卷入了这个大事件里。 我们俩吃了饭,在我的极力劝说下,地中海带着自己的人回新城去了。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很伤感,一步三回头,车子开出去很远,我还能看见他打开车窗朝后面张望着。 等送走了地中海,我想回家,去把有些东西收拾收拾。被卷入大事件之后,风波迭起,为了保证安全,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安静的小区,不剩下多少住户了,我看见以前经常买东西的那家小卖店也关了门。等我走到距离楼道口还有十米远近的时候,陡然间发现,楼道口那边,依稀站着一个人。 此时此刻的一幕,和我的梦境一样,楼道口,有一个人在那里等我。 第三百八十章句号 http://.biquxs.info/

梦境和现实的重合,是一件非常奇怪又让人惊悚的事,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越是奇怪惊悚,就越是想让我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抛开了心底所有的杂念,吸了口气,慢慢的朝着楼道口走了过去。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用真面目见人,恰好天也转冷,我戴了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如果别的人看见我,肯定会以为我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小老头。 十来米的距离,我走了很长时间,那个像塑像一样矗立在楼道口的身影多半也看到我了,但对方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一直等我走到跟前的时候,我才看见他的胳膊微微抬了抬,像是在跟我打招呼。 这时候,我看见对方也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我暂时看不到他的真面目。 不过,双方离的这么近,我即便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也有一种很强烈的感应。 这是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确切来说,他跟我以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一看到这个人,我心里就开始突突的乱跳。我感觉到了些许危机,根据算命瞎子提供的线索,那些跟我一样的人,都是我父亲和苏世仁弄回来的。这个人既然出现了,那就说明,他也是苏世仁刚刚弄回来的,可能就是在我栖身在新城的十几天时间里,发生了这件事。 我并不怕死,我只是害怕再失去自由,那样的话,该做的事就没办法做下去。 但这样的危机感一闪而过,不管苏世仁还是面前这个人,都没有设计什么圈套故意来套我,我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梦而回到这儿的。 “你在这儿等我?”我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局面,问道:“等多久了?” “记不清楚了,估计有三个小时。” “上楼吧。” 我带着这个人走进楼道,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曾经熟悉的家让我隐约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我打开门,把这个人让进屋子,又简单扫了扫沙发上的灰,让他坐了下来。 等到坐下来之后,我们两个人几乎同时摘下了帽子和口罩。对方一摘下口罩,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了一张仿佛是我自己一般的脸。 没错,我的感应一点都没错,这果然是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我现在还搞不清楚,这个人真的是苏世仁弄出来的?他为什么单独来找我? “到这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只是想跟你聊聊。”对方从兜里拿出了一包我常抽的烟,拆开了递给我一支,说:“随意聊聊。” 我们俩一起抽着烟,我在观察对方,对方也在观察我。虽然我现在的样子变了,但身上的某些气息是不会变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到这里?” “很多事,不是我知道的,是有人告诉我的。”对方用和我一样的姿势夹着烟,说道:“一个姓苏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着真的是苏世仁把他给弄出来的,他既然来了,苏世仁会不来?这个姓苏的很了解我,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过要做的事也能预感到。有这样一个对手,实在是很不幸。 “你别担心。”对方的确能猜透我的心思,他很认真的对我说:“我一个人来的,没有打埋伏,你不用想的太多,我不是那种人,你应该了解我。” “是,我应该了解你。”我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如今的我,已然面目全非,可看到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我仿佛还是像在照一面镜子:“你也叫连成峰?” “以前是叫这个名字。”对方笑了笑,说:“现在不叫了,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我怕叫乱了,我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 “什么新名字?” “句号。”这个人伸手在面前的茶几上轻轻的画了个圈,说:“就是这个句号。”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如果你明白我来找你聊天的目的,那么你就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了。”句号的烟瘾和我一样大,坐在这里几乎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他抬头看了看我,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有的事,你可能做不成,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你其实已经失败了。” “我怎么失败了?” “你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这还不算是失败?你做不完的事,我来做吧。”句号又伸手画了个圈,说道:“我为什么叫句号?句号就是终结,我要终结这件事。” 我感觉,面前的句号跟我有一点区别,他比我自信。我敢肯定,句号刚刚知道这件事不久,但他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一切都做好。 “你有把握?” “有。”句号有种谜一般的自信,他肯定的点点头,说道:“你不要再参与进来了,我在做事的时候,会替你想办法,把恶魔虫的后遗症解决掉。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呆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里,静静的等待结果。” “我无法停止的。”我表示了否定:“因为你毕竟不是我,你不可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我们骨子里,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到了一定地步,即便会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我不打算说服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一定要继续,那么,即便你能走到终点,你也会在到达终点的时候,看见我提前一步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不妨打个赌?” “我不想打赌,我只想做自己要做的事。”我突然间对这个句号失去了好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敢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苏世仁给他提供了足够的线索和信息。否则,他连这个大事件的来龙去脉都搞不清楚,何来的自信? 我的印象里一下子把句号和苏世仁给联系到了一起。我很怀疑,句号是不是苏世仁专门推上这条路的。就和当时的陆放顶一样,他知道自己可能搞不定这件事了,所以才会把我给拽进来。 一想到句号和苏世仁上了一条船,我心里就犯膈应,一些想说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句号肯定能看出我情绪上的变化,也知道我现在可能有点烦,他很适时的结束了交谈,装着抽的剩下半盒的烟,从沙发上站起身。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我今天来,只是想让你过的踏实点,说是我的权力,听不听是你的权力,我走了。”句号转身朝着房门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别送了。” 句号说走就真的走了,再没有停留,等他走了之后,我心里一直都觉得不踏实,匆匆忙忙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也跟着离开了家。 当我反手带上家门的时候,猛然间感觉很不是滋味。这道门,我不知道来来回回进出了多少次,可这一次,心中的感受是不可言喻的。 我带着自己收拾出来的东西回到车上,这些东西有的需要处理一下,我分类装好,然后都标上收获地址,放到以前经常去的一家快递点,丢下东西之后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把东西明天发出去。 做完了这些,觉得轻松了一点,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处理后事。 我把车子开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然后拿出一面镜子,对着镜子把脸上那些细密的细毛重新刮掉。镜子中的自己,已经让我都辨认不出来了,可能是肌肉抽搐扭曲的原因,我的脸有些变形。 我给原四海打了个电话,并没有说自己会一去不回,我只是告诉他,让他好好的经营公司,我打算出一趟远门。 “多久能回来?” “不知道,可能三五个月吧。”我在电话这边抽了抽鼻子:“你带好那些伙计们,等公司运营起来了,挣一点钱,去转行做点别的,给大家找碗干净点的饭吃。” “这口饭,咱们吃惯了,要是换个饭碗,可能会很困难。到时候再说吧,等你回来,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 “我只是个股东,你是主事的,有什么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就这样吧。” “那你一路顺风。” “先等等。”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告诉原四海:“顶爷……顶爷死了。” 原四海在电话那边很吃惊,急切的追问了几句,可是我什么也没多说,只说陆放顶已经死了。 挂掉电话之后,我心里自己默默的跟原四海告了别,他帮过我不少忙,现在这点家业,就算是给他的一点回报和交代。 该办的事都办了,我再没有一丝眷恋的意思,趁着夜色离开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开车行驶在公路上的时候,我的思绪又飞了,一直都在回想那个突然出现的句号。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个句号,好像是一管催化剂。我已经很接近大事件的核心了,但介于种种原因,始终无法迈出最关键的一步。这一步迈不出去,大事件就永远无法终结。 而这个句号,很可能真的是个句号,给这个大事件画上句号的人。 第三百八十一章血手印 http://.biquxs.info/

我越想脑子就越不静,这种状态很不好,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平息心绪,去面对后面会发生的任何情况。 我的目的地很明确,现在除了旦猛盆地,我没有地方可去。而且,旦猛盆地是最接近事件核心之处,每一次的重大发现,几乎都是以旦猛盆地为起点而开始的。 当我的脑海中蹦出旦猛盆地深处那片黑暗深渊的时候,心口骤然间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根据句号出现的时间来推算,苏世仁应该是不久之前刚刚把他弄出来的。苏世仁肯定去了旦猛盆地,我现在过去,会跟他再遭遇吗? 一想到这里,我整个人就不好了。张莫莫,老王,宁小猫,他们都在旦猛盆地沉睡,苏世仁会不会对他们不利?我立刻把对苏世仁的恐惧抛到了一旁,对于我这个快要死去的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爱情和友情更加重要。即便这是一个火坑,我也得跳。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旦猛盆地,但越心急就越是不顺,中间又耽误了两天时间。等到达旦猛盆地时,天气已经冷了。 我一个人尽力带着所需的给养朝盆地的深处走,下车关好车门的时候,我从车窗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车窗里的倒影,连我自己都有些辨认不出来了。仿佛一只人形的骆驼,佝偻的腰身顶着那么大的背包。前几天才刚刚刮掉的细毛,仿佛一片被春雨浸润的野草,蔓延的特别快。 前往盆地深处的路上,我很小心,唯恐会遇到苏世仁。我一边行进,一边在观察,观察有没有什么遗留的痕迹。但苏世仁的经验肯定非常丰富,走过去的同时已经把痕迹都清理掉了。通往盆地深处的那条路孤寂的似乎一百年都没有人经过,在不断的观察和猜测间,我靠近了那片深渊。 我始终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也压根没有发现苏世仁的身影,进入深渊之后,周围依然安静的好像从来没人来过。到了这种地步,我已经不畏惧死亡,只不过我对苏世仁还是有一种恐惧,我害怕被他阻拦之后,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所以我继续保持着谨慎的状态,悄悄的进入深渊,缓缓前行。 我现在想要观察的,是石老头守着的那片小木屋。苏世仁要从这儿经过,势必会遭到石老头的阻拦,只要看见石老头,就会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沿途很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当那片小木屋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星星点点的油灯光依然在燃烧。这些油灯光在燃烧,可能就没有什么大碍。我一直紧绷着的心松了松,加快了脚步。 “老石。”我走到小木屋旁边的时候,没有看见石老头,他时常都在暗处躲藏着。我开口喊了一声:“在不在?” 小木屋周围没有传来回应,我站在原地,朝四周看了看。过了大概有两分钟,小木屋的一角传来了两声咳嗽,紧跟着,石老头的身影从那边慢慢的露了出来。 他走的很慢,腰好像有些挺不直,走到我跟前时,他在身旁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习惯性的掏出了自己的旱烟袋,装好一锅烟,凑在油灯上点燃了。 “老石,前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这儿?” “咳咳咳……”石老头抽了一口烟,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咳嗽的很厉害,止都止不住,咳到最后,我看见石老头的鼻子和嘴巴一起朝外渗血。 我陡然吃了一惊,石老头这样子明显是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你怎么了?是受伤了?” “没……没事……”石老头推开我想要扶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丢下旱烟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尽管他已经强行忍耐了,可我还是能感觉出来。 “是不是有个人从这儿经过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走了?还是在前面?” “走了。”石老头年龄大了,但非常倔强,咳嗽成这样,还是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烟袋,看了我一眼:“我斗不过他,他走了……” 石老头在这件事上,应该是不会撒谎的,苏世仁肯定从这儿经过,石老头要拦,可是打不过苏世仁。我的心情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轻松,不过我最起码知道,苏世仁已经不在这儿,我不用担心来自他的威胁。 “老石,你……你走吧。”我看着石老头现在的状态,心里就一阵难受,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这么重的伤,又在这儿硬撑着,这会要了他的命:“回去治一治,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不走。”石老头又摇了摇头:“我答应了顶爷在这里守着,现在还没到时候。” “顶爷……顶爷已经死了……” “是啊,顶爷死了。”石老头低下了头,说道:“就因为顶爷死了,我答应他的事,才不能食言,你要走,就继续走,不用管我。” 这些话一说出来,我就知道我劝不动他。如果惦记着自己的命,石老头早就离开了,他死咬着牙守在这儿,就是为了对陆放顶的一个承诺。 我也不清楚陆放顶到底对石老头有多大的恩惠,但是,陆放顶这个人,这一辈子活的算是值了。 “老石,抽这个吧。”我给石老头留下了两包烟:“这个劲儿小。” 留下这两包烟之后,我慢慢的从小木屋的门口退了回来,又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前方走了。 一转过身,我的所有神经就都紧绷了,张莫莫他们三个,都在沉睡,苏世仁当时硬从这儿闯了过去,我一直在担心他们三个人的安全。 我走到原来吴奶奶经常逗留的地方,看不到一丝光亮。我的心开始往下沉,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娃儿。” 当我跑到跟前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了吴奶奶声音。随即,一堆已经快要熄灭的火被翻动了起来,我隐隐约约看见吴奶奶坐在将熄的火堆旁,慢慢朝里面加了一点柴。 火光渐渐燃烧,映照出了她身影,还有旁边的那个大袋子。吴奶奶应该是安然无恙的,我掀开了大袋子,看到张莫莫和老王还有宁小猫依然静静的躺在里面,他们的额头,还有三团淡的几乎察觉不出的莹莹的光在浮动。 “吴奶奶,这段时间还好吗?” “好,有人来了,不过没有难为我。”她的眼睛里都是血丝,这段时间不见,她仿佛又苍老了许多,抬头看了看我:“娃子,你怎么样?” “我还是那个样子。” “你来了,这个东西交给你。”吴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我,说道:“这是那个姑娘给我托梦留下的,你瞧瞧吧,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我接过那张纸,上面是用木炭写上去的两组阿拉伯数字,40,40。数字很简单,可吴奶奶似乎还是怕自己记错,专门写到了纸上。 毫无疑问,这是一组坐标,显示大门的坐标。我只看了一眼,就牢牢的记住,随即把这张纸放进火堆点燃了。 篝火越烧越旺,吴奶奶又在火上烧水,我坐在她对面,觉得她这段时间的变化,好像真的有点大。不仅模样又老了许多,而且头发似乎也全白了,鬓角如霜。 “吴奶奶,人的一辈子,到底活的是什么?” “人这一辈子,可能就是在熬吧。”吴奶奶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说道:“小的时候,有小的时候的苦,长大了,有长大的苦,小时候不会走路,等长大了,才知道自己走的路,可能不是自己想要走的,总归就是……就是一个熬……” “是啊,就是一个熬……”我喝着水,心里想着这番话,仿佛说的丝毫都不差,我也在熬,熬到最后油尽灯枯时,这一生,就真正的结束了。 一直到了这时候,我才深切的体会到当时那个叫做5的人,为什么会纵身跳下山崖,自己断绝自己的生路。谁都不想死,可是,当活着比死去还要痛苦难熬时,死反倒成了解脱。 我在想,如果在我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时,我或许也会断绝死而复生的机会,这样活一辈子,太累了,我负担不了。 在这里喝了水之后,我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跟吴奶奶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袋子里的张莫莫他们。 这可能是我留下的最后一瞥目光,只可惜,目光不能真正的凝固,如果有一天他们三个人真的苏醒了,或许不会知道,我望向他们的最后一眼里,带着多少难诉的情感。 该来的,总会来,躲避不是办法,再糟糕的事实,都要去面对。我猛然一转身,朝着大门空间走了过去。 我没有再回头,我本来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我害怕自己回头看看,心里的信念就会被动摇。 我按照刚才得知的那个坐标,慢慢的找到了坐标所显示的那道大门。大门是微微开启的,缝隙只有一米多宽。从表面上看,这道大门和我之前所走过的大门,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光线在大门上扫过的那一刻,我一眼看见,大门上有一个手印。 殷红的血手印,清晰的印在了大门上,我不知道这个手印是谁留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手印的血迹鲜红一片,在光线的照射下,红的有些刺眼。 第三百八十二章乱中相救 http://.biquxs.info/

大门上这个鲜红的血手印,好像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在手印上搓了一下。 手印看着很新,但其实血迹早已经干涸了,我无法判断这个手印的具体时间。 不过起码有一点可以确认,在我之前,已经有人从这儿进去过,或者从里面出来过。 如果放到以前,面对这样的蛛丝马迹,我会长时间的思考推敲,然后做谨慎的判断,判断自己该不该进去。但现在,这些推敲都已经没有必要,这道大门里面哪怕是十八层地狱,我也得闭着眼睛朝里闯。 我收回手,抬眼看了看,大门里黑乎乎的,光线都照射不透。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以前就浮现过的疑问,这片大门空间,是谁建造的?要知道,这种工程量不要说在古代,就算在现在,也是一个极其耗费资源的巨形工程。 工程的巨大暂且不提,关键是这些大门本身具备的某些特殊的效力,也是个难解的谜题。 我很好奇,可我知道自己找不到答案,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但这个世界的真相,人类又能知道多少? 我收敛了心神,跨入了这道大门。 在我踏入大门之后,所产生的感觉和之前进入大门的感觉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依然是置身在了一片黑暗的混沌中,依然是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在这样的状态下,自主意识丧失了百分之九十九,仅剩下那一点点残留的意识只是在提醒自己,还活着,暂时没有死。 这一次,残留的意识竟然一直存在着,迷迷糊糊间,我能意识到时间过去了很久。等到我开始慢慢恢复时,感觉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很静,死一般的寂静,我打开光源,朝左右看了两眼。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很狭窄,而且与外界隔绝,没有一点点光线从外面透进来。随着意识的不断恢复,感官渐渐正常了,我看见自己好像横躺在一条宽度三米左右的通道里。通道前后延伸,在光线的照射下,通道延伸到远处之后,好像各有一个出口。 没有外界的光线,就无法判断两个出口的具体情况,我只能先选择一个,爬过去看看。选来选去,我选了左边那个。 从这儿到左边的通道大概有不到十米,很快就爬过去了。等到我爬到跟前的时候,看见果然有一个出口,但出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到处都是灰尘,光线也照不透,我试探着朝前推了一下,就听见吱呀一声,好像是一道门被推开了。 这道门一被推开,外面立刻透射进来了一点点很昏暗的灯火光。与此同时,我听见了飘渺的嘈杂声。 灯火光和嘈杂声都意味着附近可能有人,我还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个念头就是隐藏起来。但是视线顺着被推开的门望向外面的那一刻,目光仿佛就再也动不了了。 我辨认出来,门外,是圣井,位于大鹏银城的圣井。我亲自进入到圣井的深处,对圣井的构造有所了解,而且,我对圣井深处那道小门很有印象,我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来到大鹏银城的时候,我看见天天就靠着圣井深处的这道门在沉睡。 圣井,我来到了圣井,可我还是判断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间。 从上面透射下来的灯火的光亮一成不变,但那阵嘈杂声好像愈演愈烈。这口圣井的历史已经非常悠久,井壁坑洼不平,其实徒手就能攀爬上去。 我又仔细倾听了一会,圣井位于一个很大的房屋里,这些嘈杂声是从屋子外面传进来的,屋子里面暂时应该安全。我刚刚恢复了意识,得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才不至于太过被动。 我开始贴着井壁朝上面爬,圣井是大鹏银城的禁地,一般不会有人来,我爬的很顺利,等到爬出圣井,伸头朝外面看看,跟我所想的差不多,嘈杂声就是从圣井的屋子外面传进来的。 一爬出圣井,听的就清楚多了,那不是纯粹的嘈杂声,而是打斗声,而且非常激烈。圣井这间大屋子没有窗户,也看不到是谁在打斗。 我蹑手蹑脚的溜到了门边,这间屋子平时有三道锁,等到我靠近以后才看见,房门上那条巨大的铁锁已经被硬生生的砍断了。 这无疑说明,有人想要进入圣井,但是被临时阻拦,外面打斗的人,就是这两帮人。 我躲在门后,从门缝朝外面张望了一眼。 我能看到一大片人,都聚集在周围。上次来到大鹏银城时,我逗留了一段时间,仅仅从衣着上,我能辨别出象雄武士。象雄人明显占据了上风,几个穿着黑衣的人被分割包围,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尸体。这场血战看起来持续了很久,象雄人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制服了黑衣人。 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观察到这么多细节,等到再把目光透射出去的时候,班达察多的身影一下子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和我上一次所见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可能时光匆匆一瞬就是十几年,现在的班达察多大概有四十来岁,按照时间来分析,他接替父亲的大觉职位已经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的时间,或许在时光长河里只是短短的刹那,但对于一个人来说,就是一段漫长的生命旅程。我没有跟随班达察多度过这十几年,所以,我对十几年的概念不太清楚,我只是看见班达察多蓄起了浓密的胡须。 他的目光,更加深邃了,在这片纷乱的战场里,班达察多可能是唯一一个保持着淡定和从容的人。他背着双手,从屋子的一边走向屋门这里。 可我发现,班达察多的淡定,只是表面的淡定,他的眉头一直微微皱着。这种皱眉的动作,似乎已经变成了习惯。这说明,他常年都处在一种焦灼和忧虑的状态中。 班达察多背着手,走到了大门旁边,他也是班达觉的高手,或许会在这种混乱的局面里察觉到屋子里有人,所以我就想要暂时退一退再说。我不能保证班达察多此刻见到我,会对我抱什么样的态度,还是先观察一下为好。 不过,班达察多走到大门跟前之后,就微微转了转身,望向已经快要结束的战团。那些黑衣人的人数不算很多,连残存的外带地上的尸体,估计有二十个左右。但黑衣人有备而来,都是扎手的硬点子,象雄人死了至少有上百个。 就在班达察多注视着战团的时候,我看见紧贴门边的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轻轻的动了动。尽管班达察多精修班达觉,感官已经非常敏锐,可是周围太乱了,而且他好像还在分神思考别的问题,这具尸体的异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黑衣人的尸体轻轻动了几下,紧跟着,我就看见尸体的脸庞一瞬间变的漆黑如墨。皮肉连同骨头,仿佛化成了一股黑烟,升腾而起。 黑烟宛若拥有生命,从黑衣人的尸体上升腾起来之后,像是一只飘来飘去的手,从背后悄然无声的逼近了班达察多。我不知道这股黑烟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善物,这时候要去示警,恐怕是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我不得不挺身而出,一脚踢开了大门,顺手脱下自己的外衣,迎着那团扭动的黑烟兜头罩了下去。 我的动作非常快,但班达察多的动作也非常快,大门的声响惊醒了他,他的头还没转过来,下意识的就想反击。 我没有退路,现在要么就硬着头皮把那团黑烟完全兜起来,要么就半途撒手躲避,避开班达察多的一击。如果半途推开,就等于前功尽弃,我不假思索,一步都没有退开,猛然一抬手,把衣服又兜了一圈。 班达察多的拳头,像是钢铁铸造的,一拳砸来,甚至还带着破空声。这一拳头要是砸到脸上,我的脑袋都可能会被砸碎。 所幸的是,班达察多的感应的确非常迅速,他能看见我手里那团衣服里冒出的丝丝缕缕的黑烟,同时也能看见那具黑衣人已经完全烂掉的脸,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反应过来,我不是伏击他,而是在救他。 班达察多的拳头堪堪的停在了中途,离我的鼻梁只有不到十里面。无法形容拳头所带来的震慑,就算我这种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也冒出了一片冷汗。 这边的响动惊动了周围的象雄人,在他们的心目里,大觉是比象雄王还要尊贵和重要的人,至少十几个精悍的象雄武士立刻围拢过来。 班达察多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在判断,判断他还记得不记得我,那个十几年前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原人。 他可能是不记得了,因为我的外貌和体型变化太大,不熟悉的人很难分辨出来。 但是,就是我现在的外貌,引起了班达察多还有其他象雄人的震惊,他们不可能忘记,班达察多的父亲,上一任的大觉,也是这副猴子一般的模样。 第三百八十三章十几年后的相遇 http://.biquxs.info/

象雄人对于猴子大觉的感觉是复杂的,从开始的崇敬到后来的排斥与愤恨,那么多象雄武士围拢过来的时候,可能把我当成了猴子大觉,他们的神色一下子变了,变的戒备,还有畏惧。 黑衣人都被象雄人制服,战团很快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集中到我身上。面对这么多人,我不得已想要朝后退却,那些象雄人慢慢逼到房门跟前,暂时就不敢乱动了,这间大屋子里有圣井,那是禁地,没有大觉的允许,谁都不能擅自进入。 班达察多也在注视着我,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仅仅从表情上,我也分辨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紧跟着,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逼到房门跟前的人都退后。 象雄人对于班达察多的命令都是无条件的服从,班达察多下令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后退,有的在四周警戒,有的则收拾凌乱的战场。 我松了口气,跟班达察多隔着一条门缝相互对视了,过了一会儿,班达察多轻轻推开了房门,走到离我还有三步远的地方。 “十几年前,我曾经认识过一个从大唐来到这里的人。”班达察多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个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 “但活的不太好。” “或许是不太好。” 班达察多轻轻的伸出手,从自己的脖颈间慢慢的取出了一枚天珠。这枚半月天珠是我上次从大鹏银城离开的时候留给班达察多的,他现在的举动,无疑证明,他已经认出我了,认出我就是十几年前曾经来过这里的那个唐人。 班达察多没有继续追问,我也没有解释,彼此心照不宣。他闪身退了出去,让出一条路。我和他一块走出来,周围的象雄人还在收拾一片狼藉的战场。二十多个黑衣人全部伏诛,尸体被迅速的运走。 “这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历?”我看着被运走的尸体,就感觉黑衣人全部都是死士,明知道潜入戒备森严的大鹏银城是死路一条,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吐蕃人。”班达察多带着我离开了这儿,两个人步行穿过了半个大鹏银城,来到了他平时居住的地方。这个地方以前是猴子大觉的住处,现在是班达察多在住。住处依然那么清苦简陋,班达察多和他的父亲一样,已经把物质上的享受全部丢弃了。 我们坐下来之后,班达察多泡了一点砖茶。可能就是十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和班达察多聊过关于大事件的问题,所以他认出我之后,说话就没有绕圈子,直言不讳的告诉我,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这一点,班达察多不说我也猜得到。大鹏银城是象雄的都城,圣井那边又是禁地,现在有人想要强行冲进圣井,这足以说明,象雄的局势岌岌可危了。 在班达察多担任大觉的这十几年时间里,竭尽全力的想要挽救残局。但是大势不可逆转,象雄的没落,吐蕃的崛起,已经成为历史的潮流,无法阻挡。原本属于象雄的领地不断被继续蚕食,象雄与其他国家的联系彻底断绝,等于完全孤立了起来。十几年里的几次大规模战争,都以象雄的惨败而告终。 现在,象雄所控制的地域越来越小,不过,可能是象雄人知道,这些残留的地域已经是他们最后赖以生存的家园,一旦这些地方也被占领,象雄人就无家可归,所以,最近几年的战争非常残酷,象雄人死守不退,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 班达察多代领象雄人坚守最后的领地,同时也在不断的琢磨着大千世界的秘密。可以说,他的祖父,还有他的父亲,都行走在那条路上,只是全部失败了。可班达察多并不死心,在现在的状况下,如果不能找出大千世界真正的秘密,给象雄人一个新的家园,那么象雄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班达察多尝试过很多办法,也走过很多地方,家族流传的石叶书的内容,他不知道来回的翻看了多少遍。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自己的祖父还有父亲,为什么失败了,因为什么失败了。 我喝着茶,心里突然第一次产生了一个想法。 大千世界,传说中的大千世界,不管有多少证据证明它的确存在,可是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对于这个以大千世界为中心的大事件的认知,几乎全都来源于一些没有被印证过的线索和信息。我突然开始怀疑,大千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相信你们家族那本石叶书里记录的所有内容吗?”我问班达察多:“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大千世界原本就不存在呢?” 班达察多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我。 “很多古老民族,都有一些类似于神话的传说,传说里的人,传说里的事,他们其实是不存在的,只不过被人口口相传,过去几百年,几千年之后,后世的人就信以为真。”我解释道:“这样的传说,我听过很多。” 班达察多听完我的话,沉默不语,他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可能是在分析我的话有没有道理。他在沉思,我也在沉思,事实上,我和班达察多一样的紧张。因为我接受不了自己奔波了这么久,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换来的结果,是大千世界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如果那样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崩溃。 “它一定存在。”班达察多思考了一会儿,舒展了眉头,端着茶杯说道:“我相信,它一定在。” 我们两个好像是在相互鼓励,班达察多相信大千世界的存在,而陆放顶,我父亲,包括包为公,苏世仁,赵三元这些人物,他们都相信。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甚至,他们比大多数人都要缜密,聪明,他们相信,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我也相信。”我举了举茶杯,对班达察多说:“大千世界,一定存在。” 班达察多很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这丝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可能是他又想起了眼下所要面对的困境。 象雄人死守在最后的领地上,敌人可能知道,想要彻底的征服象雄,还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象雄的敌人改变了一部分策略。 而且,班达家族这么多年来孜孜不倦的追索着大千世界的秘密,消息难免泄露。一部分关于大千世界的信息流传到了外界,这引起了敌人的关注。 象雄的敌人很不简单,他们获取的信息非常多,而且其中有一些关键信息。象雄和吐蕃都发源于高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有不少文化根源是相通的。吐蕃人知道,象雄人的圣井,传说是象雄的祖源之地,他们同时还知道,这口圣井,比想象中更复杂和神秘。 “你看一下这个。” 班达察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了一个比鸡蛋大一些的黑球,黑球很坚硬,不过用刀尖撬动一下,就能撬下来些许粉末。最开始我没认出这是什么,不过班达察多做了点提示,我就反应过来,这是火药。 班达察多把这个黑球敲开,我发现里面夹杂着几个几乎透明的小圆球。小圆球如同玻璃,如同水晶,用肉眼就能看见,透明的小球中有一行一行不断旋转着的符箓。 这些黑球,是在那些黑衣人身上发现的,这些透明小圆球中的符箓,相当于一种神秘的加持,如果火药球爆开,符箓会被完全激发出去。 “他们?”我楞了一下,问道:“他们想要封住圣井?” “是。”班达察多点了点头,把那些透明的小球检出来,封在了一只盒子里。 最近这两年来,那些黑衣人时常都潜入到象雄境内作乱,这一次更过分,他们想要封死圣井。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班达察多所做的事,已经不算是秘密,吐蕃人会全力的阻挠他。不管对我而言,还是对班达察多而言,我们的时间都很紧迫。吐蕃人不会放任班达察多去找到让象雄重新强大起来的途径,同时,他们也要断绝班达察多对大千世界的寻找。 “现在能和我说一说,关于那口圣井的事吗?”我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我和班达察多其实都等于被逼到了一条绝路上,也没有什么可遮掩和隐藏的:“我想知道那口圣井的详细情况。” 班达察多还没有开口,有人在外面轻轻的敲门,得到允许后,一个看上去年龄很大的老人走进屋子,用象雄语在班达察多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我听不懂那个老人说了什么,但班达察多的眼神好像变了,他缓缓站起身,对我说道:“先停止交谈吧,我要去见一个人,他要死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临终之言 http://.biquxs.info/

我不知道班达察多说的是谁要死了,不过,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里,我感觉这应该是一个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人。 班达察多这十几年时间里,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象雄的事务上,他满心都是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族人的前途。到了此刻,他浓浓的愁绪里,明显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哀伤。 “是谁要死了?” “我想去看看。”班达察多站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这个人,你也见过,你要不要再见他一面?” “是谁?” “哲旦敦巴敦。” 班达察多一说,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哲旦敦巴敦的面庞。那个老人挺好说话,给我留下的印象不错。上一次见他,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匆匆一瞬,十几年过去,他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 班达察多带着我赶往哲旦敦巴敦的家,途中,他的情绪显得很低落,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班达家族长期以来担任象雄大觉,而哲旦敦巴敦的家族,则世世代代都是他们最忠实的随从。班达家族很信任哲旦敦巴敦的家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同舟共济,没有相互欺骗和背叛过。这么多年过去,两个家族之间几乎已经连为了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班达察多的父亲当年担任大觉的时候,跟现在的班达察多一样,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国事上。班达察多年幼时,有四五年的时间被寄养在哲旦敦巴敦的家里。班达察多和哲旦敦巴敦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他们更像是家人,亲人。班达家族人丁单薄,尤其是班达察多这种身居高位的人,缺少的,正是亲情。所以,得知哲旦敦巴敦要逝去的消息之后,班达察多很伤感。 他带着我来到了哲旦敦巴敦的家里,大觉的到来让哲旦敦巴敦的家人诚惶诚恐。站在哲旦敦巴敦的房间前,班达察多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推门走了进去。 哲旦敦巴敦躺在床榻上,看上去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他看见了班达察多,昏沉的眼神里立刻流露出一丝清醒的目光。 “神现在不会召唤你走,你躺下。”班达察多可能是怕我听不懂象雄话,专门用内地的语言对哲旦敦巴敦说:“你看一看,这个人,还认识吗?” 哲旦敦巴敦的目光慢慢转到了我身上,和其他象雄人一样,看到我的一瞬间,他惊讶,而且有些惶恐,肯定是把我错认成了猴子大觉。 不过,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是很有眼光的,即便在这种时候,依然保持着理智,他很快就分辨出来,我并不是猴子大觉, 而且,我的样子变了,身上的气息却没有变,哲旦敦巴敦思索了一下,认出我就是上一次来过大鹏银城的那个内地人。 对我而言,这两段经历之间只不过间隔了两三个月而已,可是对哲旦敦巴敦来说,却是十几年的漫长时光。时隔十几年,我又出现在面前,哲旦敦巴敦知道事情估计没有那么简单,只不过他已经无力再去询问这些,思考这些。 “我要死了。”哲旦敦巴敦的目光就明亮了那么片刻,随即黯淡了下来,他应该算是无疾而终的那种老人,无病无灾,只是寿命耗尽了,他的神情里没有痛苦,反而很淡然,在象雄人的观念里,哲旦敦巴敦这样忠于主人的仆从,即便死去,也会受到神的青睐:“我没有遗憾。” 班达察多低下了头,没有再多安慰什么,去安慰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其实真的没有必要。 哲旦敦巴敦艰难的笑了笑,然后说了一些班达察多年少时候的往事。从他的话语中我能听出来,班达察多年幼时也和别的孩子一样,任性,倔强,调皮,不知道闯了多少祸,班达察多的父亲对他比较严厉,每次闯祸将要受到惩罚的时候,都是哲旦敦巴敦在替他求情。 我在旁边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感慨很深。人的一辈子,看起来很长,可是又好像很短,许多年前的事情现在回想一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哲旦敦巴敦一个人断断续续的说了很长时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语速也越来越慢,可能是精神不济了,而且意识也渐渐的不清晰。班达察多看上去好像一直在耐心的听,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有点心不在焉。 “还记得……还记得你十七岁的时候么……”哲旦敦巴敦喋喋不休,似乎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弥留之际,而是一次充满了亲切的交谈。 班达察多终于忍不住了,他可能不想打断哲旦敦巴敦的话,只不过他害怕再不打断,哲旦敦巴敦就会在讲述中慢慢的失去知觉。 他伸出手,轻轻按着哲旦敦巴敦的胳膊,然后弯腰凝视着对方。哲旦敦巴敦心里可能也清楚,班达察多有什么话要说,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讲述。 班达察多用象雄语跟哲旦敦巴敦说了几句,我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的语气是在询问。 哲旦敦巴敦听完班达察多的话之后,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用象雄语回了两句。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班达察多的表情和目光里,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了一丝失落与失望。很显然,哲旦敦巴敦没有回答他想要知道的问题。 我在旁边看着,感觉很奇怪,哲旦敦巴敦家族世世代代追随班达家族,是班达家族最信任的人。按照他们的关系,哲旦敦巴敦不应该有什么事隐瞒班达察多。 班达察多只问了一次,没有得到回答,他就不再问了。哲旦敦巴敦叹了口气,又用象雄语跟班达察多说了很多话,我一句都听不明白,只能看出来,哲旦敦巴敦说的很动情,还忍不住紧紧握着班达察多的手。 两个人就在这样低低的交谈中度过了一段时间,哲旦敦巴敦如同一盏耗尽了灯油的灯,渐渐的没有了声息。班达察多黯然神伤,不管象雄人多么信奉自己的神明,可班达察多心里知道,人没有来世,只有今生,现在见过一面,他和哲旦敦巴敦就是诀别,以后永远不可能再有相见的机会。 哲旦敦巴敦的眼睛,慢慢闭上了,抓着班达察多的手也逐渐的松开。不管怎么看,哲旦敦巴敦都已经死了。 我一直没有机会说话,只是觉得他们今天的临终交谈有那么一点奇怪,班达察多想要问什么?哲旦敦巴敦为什么不肯告诉他? 就在哲旦敦巴敦闭上眼睛的时候,他那只微微垂下来的手臂,突然举了起来,同时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这句轻声的嘟囔,我还是听不明白,但班达察多肯定是听懂了。 哲旦敦巴敦的手就那么一直举着,再也没有放下,我能感应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手臂仿佛凝滞的目光,定格在了这一刻,班达察多在旁边默默的矗立了很久很久,才伸出手,把哲旦敦巴敦的手按了下来。 哲旦敦巴敦死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不久之后,门外传来了隐约的哭声,是哲旦敦巴敦的家人在哭泣。班达察多转身走出屋子,叫来了一个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吩咐了几句。这个中年男人是哲旦敦巴敦最小的儿子,同时,也是下一任的大鹏银城的管理者。 等交代完了之后,班达察多和我离开了哲旦敦巴敦的家。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估计还沉浸在悲哀中,我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开口问什么,忍着心里的疑问,跟着他回到了住处。 之前泡的砖茶还在,班达察多添进去一点热水。我喝着茶,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在判断,也在衡量,如果我直接问他,他会不会回答我。 “你有什么事,询问了哲旦敦巴敦?”我还是没能忍住,因为我一直有种直觉,我觉得班达察多现在所有的精力,应该都放在寻找大千世界上了,他没有能力代领象雄人翻盘,就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大千世界上,所以,他询问哲旦敦巴敦的事情,应该也和大千世界有关。 “是,我问了。”班达察多看了我一眼,仿佛不打算隐瞒我,他想了想,说道:“我问他了关于圣井的事。” “圣井?”我楞了一下,大鹏银城的那口圣井,一直都掌控在班达家族手中,掌控在大觉的手中,班达察多担任大觉十几年,他随时可以出入圣井,他对圣井的了解,应该比哲旦敦巴敦更多。 “对,圣井。”班达察多又想了想,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如实相告:“你或许不知道,哲旦敦巴敦的祖先,是当初挖开这口圣井的人。” 这个意外的信息出乎我的意料,圣井在象雄人的心目中有不可取代的神圣地位,我压根没有想到,哲旦敦巴敦的祖先,会是当时开挖圣井的当事者。 班达察多这么一说,我立刻明白了过来,哲旦敦巴敦的祖先在挖掘圣井的时候,一定有什么发现,但这个发现,始终流传在哲旦敦巴敦的家族内部,即便连班达家族,也无权过问。 第三百八十五章西北方向的线索 http://.biquxs.info/

听班达察多的意思,他们的家族和哲旦敦巴敦的家族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应该有一个类似契约的东西,哲旦敦巴敦家族效忠班达家族,任其驱使,但唯独那口圣井的事,班达家族不能过问,哲旦敦巴敦家族也不能外泄,即便是大觉以及象雄王询问,他们都有权拒绝回答。 这条契约,显然说明哲旦敦巴敦家族的祖先,当年可能发现过关于圣井的秘密。 班达察多并不想违背这条契约,只不过现在情况非同一般,关系到整个象雄的危急存亡,所以他才在哲旦敦巴敦临终之前郑重其事的询问。 然而,一直到死,哲旦敦巴敦依然谨守着契约,不肯告诉班达察多关于圣井的秘密。他还劝说班达察多,那口圣井,绝对不能下去。 “圣井一直都在这里,那么多年了,班达家族的人,难道就没有查探过?” “没有。”班达察多摇头,家族里的人和哲旦敦巴敦家族的人一样,世代严守祖先制定的规矩,哪怕是担任了大觉的班达家族成员,也不会擅自进入圣井。 “你父亲,应该了解圣井。”我还记得猴子大觉当年答应我挽救天天之后,把天天放在了圣井底部那条横贯的通道小门处,如果对圣井一无所知,猴子大觉不可能这么做。 班达察多说,他的父亲包括他的祖辈,没有人会违背誓言,圣井的一些信息,是很早以前从家族内部流传下来的。这口圣井,传说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是一个真正的永恒之地,不管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圣井都不会改变。任何东西放在圣井深处那条通道的小门处,都可以保证不腐不朽。 班达家族所知的,也就是这些,其实谁都知道,圣井通道的小门后面,肯定还有别的隐秘,但班达家族的人没有进去过。 说到这里,我立刻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儿的时候所看见的通道左右两个出口,一个出口是通往圣井外面的,而相对的另一个出口,我还没有去勘察过。 那条通道里,空空荡荡,没有别的东西,如果说圣井还有什么流传了千年的不为人知的秘密的话,那么秘密一定就在那个我没有勘察的出口之内。 我突然有点后悔了,当时随便选择了一个出口碰运气,谁知道选的正好是离开圣井的出口,到了现在,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去勘察通道的另一个出口。黑衣人全部被灭杀了,班达察多一定会对圣井加强戒备,任何人想要靠近圣井都是很困难的事。 而且,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在象雄时空里,只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天天应该还在圣井中,可我离开圣井时,并没有看到她。我在思考这个问题,班达察多则不声不响的喝着茶,似乎在追忆哲旦敦巴敦,又似乎在琢磨什么。 “哲旦敦巴敦临终之前,给我留下了一个提示。”班达察多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对我说:“你想不想知道,他留下了什么提示。” “什么提示?”我没想到班达察多会对我这么信任,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对我的信任是没有原因,而且让人感觉很奇怪。哲旦敦巴敦在临死之前给予的提示,一定非常重要,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快死的时候才说,足以说明了这个提示非常关键。 班达察多解释了一下,他追问圣井的秘密,哲旦敦巴敦不肯言语,而且劝告班达察多,不要去追查圣井的深处到底有什么。再说完这些以后,哲旦敦巴敦就咽气了,不过,在他咽气的时候,伸出了一条手臂,还嘟囔出了一句话。 我还记得这一幕,当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等班达察多解释之后,我恍然大悟。 哲旦敦巴敦咽气以后伸出的一条手臂,其实是在指示一个方向,他嘟囔的那句话其实也很简单,如果翻译成汉语,就是“巴思,一定找到他们”的意思。 在象雄语里,巴思有类似久远,古老的含义,哲旦敦巴敦没有说的那么清楚,巴思究竟是个地名,是个人名,现在无从判断,他只告诉班达察多,一定得找到巴思。 “该怎么找?” “就按照哲旦敦巴敦所指的方向去找。”班达察多的目光,望向了哲旦敦巴敦临死时所指的方向,说道:“他不会欺骗我,按照这个方向找,一定可以找到。” “巴思是什么?是个人,还是个地方?” “我不知道。” “那怎么找?你觉得能找到吗?” “能。”班达察多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信,他可能相信哲旦敦巴敦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等找到真正的目的地,该找的东西,就会浮出水面。 我看得出来,哲旦敦巴敦给的这条线索,一下子牵动了班达察多的心。尽管现在局势危急,处处都需要班达察多来调度指挥,但他还是决定,去找那条线索。 “那可能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我深切的知道,想在一片广阔的没有尽头的土地上寻找一个人,一个地方,或者一个东西,会是多么艰难的事情,这样的寻找或许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八年都没有结果。现在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 “但我必须去找。”班达察多思考了一下,告诉我,他很了解哲旦敦巴敦这个人,班达家族和哲旦敦巴敦的家族各有各的家规,哲旦敦巴敦是一个持重而且忠诚的人,他不会违背祖先的意愿,可他同样不忍心这么直接的拒绝班达察多。 我仿佛明白班达察多的意思了,哲旦敦巴敦无法直接去回答班达察多的问题,可他用另外一种方式,给予班达察多指引。这样一来,他没有违背祖训,班达察多同样也有机会去找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班达察多立刻着手进行了安排,把象雄的事务分派给几个人暂时管理,他想要马上出发,顺着哲旦敦巴敦指引的方向去寻找。 他没有邀请我一起前往,我也没有请求跟他一块儿去,等到班达察多出发的时候,两个人自然而然的一起出发。为了缩小目标,班达察多没有带任何随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哲旦敦巴敦所指的方向,在大鹏银城偏西北处。古城西北之外,是一片荒凉之地,在象雄的历史中,那里就一直人烟稀少,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暂时还没有遭到战火的涂炭,虽然荒凉,可总比兵荒马乱的强,所以散布在各地的象雄人,这些年来有不少都迁徙到了西北。 高原就像一片天空般无垠,我一看见视线极尽处天地相连的地方,头就觉得发晕。这种寻找得持续到什么时候?最关键的是,除了这个方向,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巴思”,我们没有别的任何旁支线索。 但班达察多没有一丝退缩和畏惧,他非常执着,始终沿着一个方向慢慢的走,从不在沿途专门的寻找。这种感觉,不像是在找,而像是在碰运气。 说实话,我心里没底,班达察多现在完全是在靠感觉行事。他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坚信朝这个方向找,一定能找到哲旦敦巴敦给予的线索。我尝试着劝说过一次,希望搜寻的仔细一点,最起码要把路过的那些地方简单的搜索搜索,但班达察多告诉我,我们的时间有限,不能在半途耽误太久。 两个人风餐露宿,越走越远。十二三天以后,已经距离大鹏银城好几百里了。班达察多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过这次结伴而行期间,他的话比较多,跟我谈了很多,同时也询问了我很多。 我相信,他对我是信任的,因为对一个不信任的人,他不可能说出装在自己心里的事。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让我心里始终打着一个结。 班达察多父子,为什么对我如此信任?难道我天生就是一个容易让人信任的人?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相信你?”班达察多从我的只言片语中就猜到了我心里的疑问,说道:“道理很简单,我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个人,有理由不相信别人,但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 “我们的样子,可差的太多了。”我躺在一张毡毯上,望着头顶璀璨的星空,回想起了猴子大觉对我说过的话。 猴子大觉也曾经跟我解释过,他为什么一看见我,就有种无法形容的信任。因为我的身上,有一种跟班达察多一样的气息,那种气息是无形的,看不见,却感觉的到。 “人和人之间,难道只有外貌相同,才是相似么?”班达察多摇了摇头,嘴角又露出了一丝难见的笑意。 他不是一个快乐的人,他的心里,可能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快乐,这丝笑容,淡的如同一阵轻烟,可对他来说,已经难能可贵了。 “除了外貌相似,或许,还有脾气秉性相似吧。”我看着班达察多,说道:“我的秉性,和你的一样?” “不好说。”班达察多摇了摇头,端坐在原地,他习惯了清苦的生活,就像一个苦行僧,从来不会躺下睡觉,漫漫长夜,他都是以坐姿度过的:“早点休息。” 班达察多给我一种安全感,我觉得跟他同行,最起码可以保证我的安全,所以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班达察多面对面的坐着,相互对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班达察多变了。 变的和我一样,变成了一个猴子一般的人。 第三百八十六章黑麻罗 http://.biquxs.info/

这个梦做的乱七八糟,班达察多的样子,在梦境里不断的变幻着。在我们相互对视的时候,他真的和我一样,佝偻着腰身,满脸浓密的棕褐色细毛,遮挡住了五官,但他的目光望向别处时,就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他看着我的时候,竟然真的像是在照镜子,像是在看着自己。 梦境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疲惫打碎了,我进入了深度睡眠,睡的昏天暗地。很难想象,在这种环境这种气候里,竟然可以睡的这么熟。 不知道睡了有多长时间,我被推醒了,苏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了班达察多。 夜色还很深沉,应该离天亮有段时间,班达察多不会搞恶作剧,在我的神智恢复过来的同时,我就意识到,他把我推醒,一定有他的原因。 果然,我的脸稍稍一转,就看见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一片雾。 雾很浓,可见度大大降低,这片雾来的不仅突然,而且看着有些怪怪的。 雾是淡黑色的,就因为颜色重,所以显得特别浓,周围到处都是雾,像是凝固了一样。我和班达察多仿佛被隔绝在了一个全是雾气的空间里,甚至连头顶的星光都黯淡了许多。 班达察多还坐在原地,眼睛慢慢的朝周围扫视。除了这片浓雾,我暂时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不要乱动。”班达察多不动声色,尽管这片雾很蹊跷,而且静的有些让人胆颤,可他还保持着十足的镇定:“我们遇到黑麻罗了。” 黑麻罗,是象雄民间传说中一种很可怕的东西。麻罗在象雄语里的意思,大概等同于内地人所说的修罗,也有恶鬼的含义。黑麻罗,是象雄传说里很难缠的凶神恶鬼。黑麻罗出没的地方,一定会飘起浓重的黑雾,黑雾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机灭绝。 “你有办法对付它,是不是。”我对班达察多很有信心,他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从年幼的时候就在家族的熏陶下开始修炼班达觉,这么多年下来,他是高手中的高手,一般的邪祟,我估计奈何不了他。 “我没有完全的把握。”班达察多的神色从镇定慢慢变的凝重,一边感应着周围的气息,一边小声的跟我说:“真的没有。” 班达觉是精神上的力量,可以影响甚至控制有意识的东西,从人,到猪狗牛羊这些牲畜,再到虎豹豺狼这些野物,只要是活着的东西,班达觉都会起作用。但如果是那些没有意识,或者说意识很淡薄的东西,班达觉就没有太大的用处了。比如一块石头,一段木头,一具尸体,因为这些东西没有自主意识,修炼班达觉的人最多是把自己的意识附着在上面,但对石头木头本身,却构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等到附着结束,石头还是原来的石头,木头还是原来的木头。 传说中的黑麻罗,是没有意识的恶鬼,班达察多只是听说过黑麻罗,但平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东西,他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 当啷……当啷…… 在我们两个凝神感应着周围的变化时,寂静的浓雾里,陡然传来了一阵当当的声响。 这种声音,我曾经听过。牦牛是高原最重要的牲畜,象雄人和吐蕃人基本都畜养牦牛。一个牛群,领头的牦牛身上会挂一个铃铛。有时候,身材很壮硕,长的漂亮的牦牛,也会挂个铃铛,走起路来当啷作响。 这是牦牛铃铛的声音,肯定是。 然而,这阵看似很普通的铃铛声一传到耳朵里,我的眼前随即一片模糊,就好像眼睛被什么东西给蒙蔽了。铃铛声忽远忽近,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再听听,又好像是从左边传来的,短短一瞬间,眼睛就牵连着脑袋开始发晕。 铃铛声随即密集了,如同一片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一下子把我和班达察多给淹没了。班达察多在想方设法的寻找黑麻罗的具体位置,但黑麻罗好像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是没有意识和灵智的恶鬼,只为了索命而生。以班达察多这种感应能力,暂时都找不到黑麻罗的位置。 我趴在地上不敢乱动,唯恐站起身就会头重脚轻的摔倒在地。铃铛声铺天盖地,我本来以为这种铃铛声也是影响人的神智的,但过了一会儿,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无形的铃铛声仿佛是一把把看不见的刀子,穿刺而来,我的后背和胳膊能感到一阵一阵的刺痛。 一时间,我也有点分辨不出来了,这种刺痛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错觉。 噗…… 就在我全力跟这种声音抗衡的时候,就感觉后背猛然一凉,衣服被刺穿了,一股鲜血顺着衣服的破口朝外渗出。如此一来,我完全可以确定,这阵汹涌的铃铛声,竟然真的能给人带来物理伤害。 我和班达察多一共带了六头牦牛,两头骑行,剩下的四头驮运饮水食物,外带轮流休息。铃铛声响成一片之后,几头牦牛全都受惊了,随着一道一道的声波传来,牦牛身上厚重的牛毛被一缕一缕的割断,在空中缓缓的飘飞。 受惊的牦牛想要挣脱出来,四散逃窜,我本来还想挣扎着拉住惊恐的牦牛,但班达察多反而在一头牦牛身上重重砸了一拳,随即又对我使了个眼色。 朦胧之间,我还能看懂他的意思,他有意驱使这些牦牛朝四周逃窜,牦牛冲入层层浓雾,可以探知一下虚实。 我立刻放手,被班达察多砸了一拳的牦牛吃痛,又在极度惊恐中,埋着头就要猛冲出去。在它的带动下,其余几头牦牛也纷纷想要逃离。 当啷…… 铃铛声骤然急促了起来,无形的声波,宛如浓雾中的一堵墙壁,硬把几头牦牛又给堵了回来。我的视线一直都处在模糊的状态里,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我能察觉出来,领头的那头牦牛身上飙飞出一串血花,一下子俯卧在了地上。 所有的牦牛都不敢动了,我和班达察多顿时无所遮挡。在这样的情况下,隐藏在浓雾里的黑麻罗,肯定能察觉到我们。 同时,我产生了一点想法。象雄的民间传说里,黑麻罗是没有灵智的恶鬼,出没之间,只为了杀人。可根据刚才的情况,我觉得不是。几头牦牛想要猛冲逃走的时候,黑麻罗明显使用铃铛声,把牦牛重新逼了回来,如果只是没有灵智的恶鬼,会这么做吗? 我能想到这一点,班达察多肯定也能想到,可现在令人头疼的是,连班达察多也感应不出来,黑麻罗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 当啷的铃铛声始终没有散去,尽管这样的铃铛声对意识的影响不算很大,可听的久了,心里就渐渐烦躁不安。见鬼的铃铛声超脱了自然法则,我和班达察多抵抗了片刻,身上的衣服被割破了不知道多少处。 我有些明白了,黑麻罗可能压根就没有打算露面,就用这样的铃铛声,就能把人活活的困死。 传闻中,黑麻罗只在夜间出现,等到天色发白的时候,不管怎么样,它一定会走。根据我的观察,现在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无论如何都熬不过去。 唰!!! 就在这个时候,我模糊的视线陡然捕捉到了一抹在浓雾中一闪而过的影子。那道影子出现的很快,消失的也很快,视线不清晰,我不敢断定自己看的准不准。不过,还没等我真正反应过来,身旁的班达察多已经箭一般的猛冲了出去。 浓雾中的影子是消失了,可只要影子出现过,班达察多就能尾随而至。我连忙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跟了过去。 淡黑色的浓雾,把夜色都笼罩在其中,班达察多的速度已经快到不可思议,可他好像还是迟了一步,等冲到跟前时,那道在浓雾里一闪而过的影子好像凭空消失了。 唰!!! 猛然间,从我们右侧大概不到十米的地方,那道凭空消失的影子又变戏法似的闪了一下,班达察多的反应还是很快,身形一动,又朝右边冲去。我咬了咬牙,一边跟随,一边伸手在怀里翻找着。 我身上带着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因为感觉自己是回不去了,所以能处理的东西都处理掉,剩下那些觉得有用的东西,全部随身携带。贴身的衣兜里,装着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我随手一抓,就抓到了一个用棉布包裹着的小包。 这是两块永生青铜的碎块,平时用棉布包着,还用细绳紧紧缠住,避免它们相互碰撞后会发出声音。我飞快的打开棉布包,捏住了永生青铜的碎块,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传说中的黑麻罗,不可能没有意识和灵智,只要有意识,就必然会受到永生青铜的影响。 当!!! 我两只手一碰,永生青铜的碎块立刻传来了一阵让人牙根子发痒的碰撞声。嗡嗡的震颤穿过层层叠叠的铃铛声,朝四周扩散出去。 我觉得,那道闪来闪去的影子,其实离我们不远,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只要对方有意识,就不能逃过青铜震颤所带来的魔音。 第三百八十七章斗智斗勇 http://.biquxs.info/

永生青铜的震动声穿透了浓雾,铃铛声好像一下子被压制了下来,我的视线也随即清晰了许多。 视线清晰的那一刻,我看到凝固的浓雾似乎产生了一点波动,那道本来踪迹莫测的影子,在雾中露出了端倪。 嗡…… 我又一次把两块青铜碎片碰撞到一起,震动声比之前更加强烈。 噗通一声,我和班达察多同时听见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坠地了,班达察多闪电一般的冲了过去,还没有冲到跟前,浓雾滚滚的朝后退却消散,情景顿时清楚了起来。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头牦牛。这头牦牛要比普通的牦牛大一圈,身躯非常高大,牦牛的脖颈上,挂着一只用黑布系起的铃铛。 我看得出来,这只牦牛,不像传说中一样,是无头牦牛,牦牛必然是活着的,只不过它的眼睛,鼻子,耳朵,还有头顶,各自包着黑布。黑布蒙蔽七窍,所有的气息都被断绝了,班达察多也无法从浓雾中察觉到牦牛的位置。 但牦牛毕竟是活着的,既然活着,就会被青铜的震动声所震撼。这头高大异常的牦牛显然四腿发软,在原地踉跄着捣腾着脚步,不停的摇头晃脑。 牦牛身上,坐着一个人,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就是象雄传说中的黑麻罗了。 我说不清楚,黑麻罗到底是不是人,它长的很干瘦,和一具脱水的干尸一样,骑坐在牦牛背上。黑麻罗穿着一件打满了补丁的披风,只微微露出半张脸。那半张脸皮包骨头,狰狞可怖。 黑麻罗的脸是黑色的,仿佛涂了一层墨,但是当我看到它的眼睛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它的眼睛没有眼球,全是眼白,漆黑如墨的脸庞,配上这样一双眼睛,让人看一眼就得做一个月的噩梦。 黑麻罗的气息很特殊,我经历了这么多,活人死人见了不少,对于特殊的气息,还是能感应到的。黑麻罗不像是死人,但又有一股非常浓重的阴森之气,这些气息混合到一块儿,一下子就把我给搞迷糊了。 永生青铜的魔音是谁都不能抵挡的,就连周围的浓雾好像也被青铜的震动声给震散了。黑麻罗完全暴露在了月光下,班达察多一直都在死死的注视着它,这时候黑麻罗想跑可能也来不及了。 班达察多锁定了黑麻罗,我则在旁边仔细的观察,我发现黑麻罗不可能是死的,但是它整张脸黑的连五官都分辨不清楚,从某种角度来讲,它等于把自己的感官和外界隔断,青铜碎块的声音对它的影响不大,班达觉对它的影响可能也不会太大。 班达察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班达觉很高深,而且身手功夫也非常好,如果班达觉真的没用的话,那就只能硬拼一下了。 班达察多跟对方对峙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动了,身形依然快的让人眼花缭乱。这个时候,夜风突然迅猛起来,席卷着一团一团还没有散尽的淡黑色的雾,又把他们两个包裹在其中。我站在外面很焦急,只能看到班达察多的身影不断的闪烁在起伏的雾里。 风声很大,干扰了我的听觉,我暂时不知道班达察多有没有占据上风。过了最多有三分钟,班达察多从滚滚的雾里退了出来,我赶紧迎过去,问他要不要帮忙。 “这个东西,不是黑麻罗。”班达察多咬了咬牙,很肯定的对我说:“他是个人。” “是个人?”我楞了一下,暂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情况紧急,班达察多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如果面前这个怪里怪气的东西真是传说里的黑麻罗,那么班达察多还可以耐心的跟对方游斗,黑麻罗的灵智,绝对不会有班达察多高,但对方是个人,就有逃走的可能,班达察多不可能放他离开。 班达察多整个人又变成了一道闪电,重新冲入到了翻翻滚滚的雾中。我不太放心,尾随着跟了过去,骑在牦牛上的黑麻罗没有逃走,还在和班达察多剧斗。 我学过班达觉,虽然没有班达察多那么高深,可对于班达觉的气息,我是能感应到的。我知道,班达察多一边跟对方厮杀,一边在寻找机会,想用班达觉影响对手。对手是个人,就不可能无视班达觉。 然而,当我贴近了战团的那一刻,我陡然间察觉到了一缕隐藏在雾中的气息。这股气息不是黑麻罗的。 这气息微弱,可是又显得那么强大,在呼啸的夜风和滚滚的浓雾中连绵不绝。这道气息,也来自班达觉的高手。 我顿时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除了黑麻罗之外,这个地方还有其他人,隐藏者是在牵制班达察多,只要班达察多敢用班达觉,那么隐藏者就会趁虚而入。 我随即升起了一种紧迫的危机感,现在的局面明显对我们不利,如果不速战速决,先把黑麻罗搞定,等到对方渐渐掌握主动的时候,情况就更糟糕了。 我不由自主的钻到了雾里,竭尽全力想要靠近战团。骑在牦牛上的黑麻罗显然发现了我在靠近,只不过被班达察多缠的很死,他分身乏术。 当我靠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猛然间把手里的青铜碎块用力一撞。嗡嗡的青铜震动声唰的扩散了出去,黑麻罗在牦牛背上猛的一晃,而那头牦牛,明显顶不住这么强烈的震动声,四条腿同时一弯。 趁着这个一瞬即逝的机会,我掏出匕首,在牦牛的脖子上用力一划,鲜血喷薄,牦牛一翻身,牛背上的黑麻罗被甩了下来。 黑麻罗被甩掉之后,在地上连翻了几下。这个机会,班达察多肯定也不会放过。他是象雄大觉,不屑使用什么武器,他的拳头,就是自己最信赖的武器,班达察多风驰电掣般的追了上去,在拳头刚刚想要砸向黑麻罗的时候,滚滚的浓雾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 一张黑黝黝的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忽到了眼前,正好挡在黑麻罗和班达察多之间。这张黑黝黝的脸,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看上去轻飘飘的,却又快的令人目不暇接。 我在永生青铜的钉子上,见过这样的黑脸,这种黑色的鬼脸,和一切与精神意识力量有关的东西相克。鬼脸是用来对付班达察多的,如果换了一个丝毫不懂班达觉的人,这张飘忽过来的鬼脸可能没有什么用,可对于班达察多这种人来说,黑色的鬼脸几乎就是致命的。 在这个紧张到极点的关头,班达察多不得不后撤出去。夜风来的很猛,一股强劲的风吹过去,浓雾还有那张黑色的鬼脸似乎都被吹散了,我看见黑麻罗连滚带爬的逃出去了大概有十来米远。 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班达察多,现在如果追下去,必然还会遭到隐藏者的伏击,但不追下去,就等于眼睁睁看着黑麻罗逃掉。不管是黑麻罗,还是隐藏者,他们已经盯上了我和班达察多,之后的路途上,我们两个时时刻刻都要全力提放伏击。 “敲响你手里的青铜。”班达察多吸了口气,眼睛猛然一闭,紧跟着,我发现他的耳朵,鼻子,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隔膜给封堵住了。 这么做,等于规避了所有来自外界对精神的影响,但同时也等于暂时放弃了班达觉。班达察多跟黑麻罗斗了一会儿,估计是摸透了对方的虚实,他想抛开班达觉,就靠赤手空拳去追击黑麻罗。 我捏着两块碎片,猛然发力一撞,这一次撞击可能是最猛烈的一次,青铜碎块传出的震动,几乎把我整个人都给震晕了。青铜的声音比风还要快,唰的闪向了前方,已经逃出去十几米的黑麻罗脚下一软,摔了一跤。 黑麻罗摔倒的时候,动作显得很狼狈,如此一来,我也更加确信了班达察多的话。这个黑麻罗,跟传说里的黑麻罗完全是两码事,他肯定是个人。 班达察多在前面,我在后面,两个人一起冲着黑麻罗而去。隐藏者很难发现,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隐藏者身上,只要先抓到了黑麻罗,那么形势至少对我们有利一些。 黑麻罗完全乱了章法,尽管他还想负隅顽抗,甚至还想在拳脚上跟班达察多一较高下,只不过青铜的震动声已经对他构成了威胁,逃了没多远,黑麻罗又一次在崎岖的地上摔倒,翻身一扑腾,还没等再站起身,班达察多已经逼到了眼前。 这一次,班达察多没有再留后手,人还没到,拳头已经探了出来。铁一般的拳头,直奔着黑麻罗而去,这一拳头要是砸下去,不管是黑麻罗还是白麻罗,脑袋就得开花。 就在班达察多占据了完全的主动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躺在地上毫无退路的黑麻罗陡然间抬起一条手臂,手里竟然握着一支枪,枪口直接对准了猛扑而来的班达察多。 第三百八十八章巴思 http://.biquxs.info/

眼前的情景,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我知道黑麻罗是个人,可是当这个人突然掏出了一把枪对准班达察多的时候,我一下子产生了一种时空极度错乱的感觉。 “别动!!!”我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失声对班达察多大喊了一声:“不要动!!!” 班达察多再厉害,速度再快,也绝对快不过子弹,尤其是双方距离如此接近的情况下,那支枪随时都能重伤班达察多。 我的高声示警让班达察多感觉到了危险,他从来没有见过枪,也不可能知道枪有多大的威力,但是,他的感应能力超强,他一下子就感应出来,面前这个黑麻罗手里的东西,是绝对致命的。 班达察多堪堪收住了手,拳头离黑麻罗还有不到半米远。黑麻罗拿着枪,用另一条胳膊撑着身体朝后退了退,然后站了起来。 “你的帮手,还真有两下子。” 黑麻罗突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说的是一口流利地道的内地话,我又一次产生了时空极度错乱的感觉,不过在听到这声音时,我的心肝脾肺好像一起在腹腔里颤抖了起来。 这声音,不是陌生的声音,我听过,而且记忆还很深。 声音的主人,赫然就是上一次在我家楼道口等着我的,句号。 “是你?句号?”我目瞪口呆,看看面前的黑麻罗,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除了我,还会是谁,你还听到过跟我声音一样的人?”黑麻罗拿着枪,另一只手在自己的头顶上用力的一拉,哗啦一下,一张比纸还薄的东西,从他的身躯上面被撕扯了下来。 瞬息之间,句号的脸庞出现在了面前,他又轻轻抖了抖,身体也好像同时变高了不少。他估计对班达察多有点忌讳,一脸的戒备,手里的枪一直不肯放下。 我心里非常吃惊,不过转念一想,句号出现在这儿,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他是苏世仁引出来的,苏世仁让他出现,就是为了取代我的位置,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进。 可以想象的到,苏世仁接触这个大事件也有很长时间了,他可能知道的线索比我还要多一些,带着句号来到这个空间,不算是什么出奇的事。 一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就麻了,句号既然出现,那么那个一直没有露面,暗中牵制班达察多的人,必然就是苏世仁。 “你是什么意思?”我看着句号,还有他手里的枪,今天这个事,完全是句号在挑衅。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做个试验。”句号一脸的无辜,好像今天的事儿只是轻描淡写的小事:“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强的实力。” “试出来了吗?” 句号的表情有点尴尬,但他还是没有一点服软的意思,一本正经的对我说:“不要以为这点小小的波折应付过去,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后面的危险,是你想象不到的。” 我听了句号的话,突然很想笑,笑他的谜之自信,还有自负。我参与这个大事件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经历的那些事情,是句号想不到的。他刚刚被苏世仁引出来才几天,就一副看透了一切的高深姿态。 但我不想跟他斗嘴,我的注意力已经全都集中在苏世仁身上,一边说话,一边在周围不断的观望着,可苏世仁这一次隐藏的很深,一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露面。 班达察多一言不发的盯着句号,大门空间的秘密,猴子大觉挖掘到了一部分,我也不清楚他有没有把这些告诉班达察多。班达察多见过以前的我,他也肯定能看出来,眼前这个人,跟从前的我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班达察多望着句号的眼神,隐隐有一种敌意,化不开的敌意。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又引发出什么矛盾,故意转移了话题,朝班达察多的身前站了站。我对付不了苏世仁,只能依靠班达察多。苏世仁始终不露面,似乎也是有点忌惮班达察多。 “你现在不相信我说的话,等有一天到了局面无法收拾的时候,你才会死心。”句号慢慢的开始朝后退,越退越快,看样子是要走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班达察多可能想追赶,但我拦住了他。句号和苏世仁组合起来,我跟班达察多肯定有点吃力,现在确保万一,只能先忍下来。平心而论,苏世仁如果真在附近隐藏,他不找我的麻烦,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和班达察多马上转移了方向,班达察多这一次加了一万分的小心。他一谨慎起来,就不可能有人能尾随而不被发现,我们两个人走了很远,才放慢了速度。 “你认识那个人。” “算是……算是认识吧。”我点了点头:“见过一面。” 我也没有怎么隐瞒班达察多,把句号和我之间的交集简单讲了讲。班达察多和我商量了一下,我们现在也搞不清楚,苏世仁和句号他们到这儿来,究竟有别的事,还是跟我们是同样的目的。 从常理来分析,哲旦敦巴敦临终之前的遗言,苏世仁他们不应该知道,但他们出现的太巧,我和班达察多不得不加以小心。一想起这些,我的心里就不踏实,两个人趁着黎明前最后一段时间,一口气朝前走了很远,兜了一个大圈子,在班达察多的指引下,彻底甩脱了可能追踪的人,然后又走上那条笔直的通往西北方向的路。 接下来的四五天时间里,我们一直都在赶路,暂时没有发现苏世仁和句号尾随。西北方向的确是一片苦寒之地,大部分时间里都看不到人烟,直到我们两个出发了将近二十天左右的时候,才遇到了几个牧民。 这里的地势其实相当险峻,但是,两条保持平行方向蜿蜒出来的山脉构成了一片面积很大的环山地段。这种环山地段的内部可以阻挡冷空气,高山上的冰雪消融一部分,顺势而下,会形成水源,是很罕见的适宜存活的地方。 那几个牧民,就在这片环山地段的外围活动,因为植被不多,所以养的牲畜也不多。班达察多虽然是象雄人,但以前没有来过这儿,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 班达察多隐匿了身份,跟几个牧民交谈了一番。他虽然没有表露出身份,但班达察多注定是那种异于常人的人,几个牧民只是普通牧民,不过,他们像是能感应到班达察多身上不俗的气息,对班达察多敬畏有加。 牧民们提供了一些食物,很粗糙的食物,在这样艰难困苦的环境里,他们还能吃饱,这已经算是不错了。班达察多和他们交谈,用的都是象雄语,我全身上下都裹在披风里,靠着牦牛背对着那些牧民,害怕他们看到我的样子之后会产生恐慌,只能这样侧着耳朵倾听他们的交谈,可是听的一头雾水,一句都听不懂。 谈了一会儿,我好像听见班达察多的话音里有巴思这个音节。有牧民叽里呱啦的回答了班达察多,班达察多听完对方的话之后,看了我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一直到交谈结束,几个牧民带着自己的牲畜走了,班达察多指着那片环山地段,说道:“这个地方,就叫巴思。” 巴思在象雄语里面没有具体的含义,只是一个类似于语气词的词汇,就如同汉语里的啊,呢,吧。象雄版图内的很多地名,都是从很早以前流传下来的,被记录在册,但是像这样荒僻的地域,一般都是民间自己定的称呼,五花八门的地名比比皆是。 牧民说的巴思,指的就是两条贯穿东西的山脉之间那片广阔的山间地段。我看看班达察多,心想着这是巧合?还是真正的目的地?哲旦敦巴敦临死之前所说的巴思,跟这个地方有关系吗? 牧民告诉班达察多,巴思这个地方看起来是一片很适合居住的地方,比外面暖和,而且有水,但很早以前,象雄人试图在这里种粮食,种牧草,结果都是白费力气,种下什么东西都不会长,始终光秃秃一片。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放弃了对这里的开发。 我也说不清楚,这算不算是异常,但现在只要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就绝对不能放弃。我和班达察多马上达成了共识,要到这片名叫巴思的山间地段去看一看。 第三百八十九章三个人 http://.biquxs.info/

我和班达察多商量好了之后,立刻就朝那片山间地段走去。班达察多走在前面,我能看到他的背影,长途跋涉了这么久,风餐露宿,他身上沾满了旅途的尘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意识到,班达察多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象雄大觉在象雄人的心目里,是神明连通世间的使者,神圣尊贵,没有俗世的烟火气息。但看到班达察多此刻的样子,他和芸芸众生中奔波劳碌的贩夫走卒,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都在忙碌,只不过忙碌的事情不一样。 这段同行的旅程拉近了我和班达察多的关系,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他把平时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忧愁和烦恼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聊天,聊的就是喜怒哀乐,可班达察多这一辈子好像就没有真正的快乐,他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已经被家国存亡的阴影笼罩了起来。 他没有退路,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象雄是否还能在世间立足繁衍的事。即便他累到吐血,也得强打精神,继续朝前走。 班达察多的讲述,似乎也勾动了我心里的酸和疼。谁都不愿意过这样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可命运偏偏要把这样的宿命强加在自己身上,除了承受,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两个一边说话,一边不断的朝着前方迈进。我的估计是没错的,这种群山环绕的地段,高空冷空气进不来,气温明显比外界要高一些,尤其是在这个季节里,走在其中,空气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温润。 但就跟那些牧民所说的一样,巴思这个地方寸草不生,原本很适合生长植被的地段和季节,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反倒是山间地段的外围,植被相对茂盛一些。 我们俩行走的同时,还在感应着,巴思很平静,静的仿佛从来无人涉足过,有一种时光在这里凝滞的气息。 我们看到了一条小河,是高山积雪融化之后形成的,水非常清澈,一眼就能看到河底。在这个地方,生机全部断绝了,清澈的水中没有一条鱼。 班达察多和我花了半天的时间,朝巴思深处走了很远,巴思究竟有多大,现在还不好估算,不过按照现在这个速度,我感觉要把这儿全部探索一遍,需要至少十天时间。班达察多的感应那么灵敏,却也毫无用处了,这个地方似乎没有一点点值得人怀疑和关注的东西。 我的体力有点跟不上了,可能就是因为恶魔虫的后遗症慢慢发作的原因,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和以前相比差了不少。班达察多还算比较照顾我,走一段就休息一会儿,两个人磨磨蹭蹭的在这里找了四五天,一无所获。 我开始再次怀疑,怀疑哲旦敦巴敦给的线索到底是不是这儿。 山间的路比较平坦,当我们走到第六天的时候,已经到了这片山间地段的一处边缘。边缘紧贴着一条山脉,地势开始出现了起伏,我和班达察多站在高处朝远方眺望,一抹绿色出现在了视野中。 那是植物的绿色,肯定是。在这片光秃秃的地方走了整整几天,这抹绿色显得非常扎眼。 以我的判断,那应该是一棵树,依稀还可以分辨出树冠的形状。我有一点激动,转脸看看班达察多,他望着那棵极远处的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六天时间,这棵树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发现了。一片死地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棵树,这本身就是个比较反常的事情。我和班达察多没有犹豫那么多,直接就冲着那边走了过去。 现在正是白天,视野清晰,也不可能迷路,两个人走的很快,离那棵树也越来越近。班达察多在观察,也在感应,他只要不停下脚步,就说明情况是正常的。当距离近到一定程度,树的轮廓,也更加清楚了。 这是一棵不太高的树,我以前没有见过,应该是针叶木,树冠不算太大。一片一片手指粗细的树叶翠绿翠绿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然折射着一片玻璃般的光。 针叶木一般不会长的太高太大,这棵树的树干遒劲有力,树身上的树皮斑斑驳驳,带着一股时间和岁月的气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棵不知名的树已经活了很长时间。 班达察多没有停下脚步,就没有异常,我们越走越近,那棵树连同生长的环境已经全部落入了眼底。 这是一片低洼地,石缝间流淌着洁净的雪水,因为地处在平坦地的中心,阳光和水源都很充足,老树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了这么多年,整体状态还非常好。 除了这棵树,远近再也没有别的任何植被,我看了很长时间,确实如此。 我和班达察多踩着流水之间的石块,一步一步的朝着老树走去,等真正走到老树的下面时,班达察多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说:“你觉得不觉得,这里太静了?” “太静了?”我一下子没听明白班达察多的意思,等到回过神才反应过来,以他的感应能力,一路走来,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声响和动静,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有点不怎么对头。 我刚想说话,班达察多猛的推了我一把。我没有防备,这一下直接把我推出去了好几米远,踉跄着退出去之后,脚步不稳,噗通摔倒在地。 在我还没倒地的时候,从茂密的树冠里嗖的飞出来一支箭。箭就和毒蛇一般,快且准,当的一声,钉在了我刚才立足的地方,锋利的箭簇钉入石头,我的脸顿时白了,如果不是班达察多临危推了我一下,我这会儿已经被射了个透心凉。 嗖!!! 我还没有爬起来,树冠中又飞出一支箭,这支箭是冲着班达察多来的。班达察多已经有了防备,箭如闪电,也射不中他。班达察多稍稍挪了挪身子,躲过这致命的一箭,顺势一闪,直接冲到了大树的树冠下。 射箭的人肯定隐藏在树冠里,班达察多紧贴着树干,对方就拿他没办法了。 班达察多一躲过去,等于把我给晾到了这儿,我能感觉的出来,树冠里隐藏的箭手手法很高明,我现在体力跟不上,又没有班达察多那样的应变能力,一个人呆在这儿,跟活靶子也没什么区别。 我必须得想办法也躲到大树下面去。 就在我想要全力的冲向大树底下的时候,树冠陡然间一阵颤动,两团人影从树冠里摔落下来。 这两团人影被树上的枝杈连着挡了几下,等于减少了下坠的速度,最后重重的摔到地上。这两个人刚刚摔下来,树冠里又有一团人影压断了几根枝杈,也跟着重重落地。 这肯定是班达察多把树冠里隐藏的人给弄下来了,最后一团落地的人影皮粗肉厚,摔的这么惨,竟然还有还手的余地,翻身一滚,双手就撑开了一张弓。 不等这个人动手,班达察多的拳头已经举到了对方面前。从树上掉下来的一共有三个人,这时候全都反应过来了,想要围攻班达察多。 我本来是应该想办法帮忙的,可是,当这三个人一起扑向班达察多的那一刻,我的眼神停顿了。 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从树上落下来的三个人,竟然是老王,张莫莫,还有宁小猫。 我不可能认错他们,尽管他们三个人穿着一身象雄人的日常衣着,脸上也黑一块白一块的沾满了尘土,可对我来说,他们三个人跟我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认错他们。 我的脑子好像有点转不过来弯了,张莫莫他们三个人,正沉睡在与此相隔千年的时空里,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但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我的样子是变化很大,但我的气息没有变,如果和我很熟悉的人,应该可以观察出来,我还是那个连成峰。老王要是看出是我,他不会对我放箭。 “先等等!!!”我顾不上再想那么多,这三个人看上去非常倔强,明知道和班达察多的实力相差很多,但他们一点都不畏惧,我害怕他们会受伤,在激斗将要开始的时候,猛然大喊了一声:“等等!!!” 班达察多收回手,老王他们也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我。在他们的目光投射过来的一瞬间,我心里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滋味。 他们不认识我,因为他们的目光里,都是敌意和陌生,而且,他们听不懂我说的话。 “不要跟他们动手。”我匆忙跟班达察多说道:“和他们交谈一下,交谈一下……” 班达察多停手以后,他们三个人虽然还有浓浓的敌意,但也没有硬着头皮继续纠缠,老王站在前面,张莫莫和宁小猫站在后面,我看见张莫莫宁小猫的手里,各自握着一把短刀。 班达察多试图跟他们交谈,可是老王他们的戒心很强,班达察多用象雄语问了好几遍,老王才瞪着眼睛回了一句。 一看到这里,我的心就凉了半截,他们三个人,应该不是我认识的那三个人。老王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不要说象雄语了,他连象雄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 第三百九十章守护者 http://.biquxs.info/

我的心情很复杂,在这个遥远的时空中突然看到自己熟悉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总会带给自己震撼。但从老王和班达察多对话时的神态和语气来分析,我觉得我要失望了。 他只是个很像老王的人,仅此而已。 我刚刚产生这个念头,突然又想到了天天。当时第一次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能遇见天天。本来是绝不可能遇见的人,偏偏就在这个不可能的时空,不可能的地点相遇了。 天天就是天天,沉睡了那么多年之后,她从遥远的时空脱身到了属于我的那个世界里,在寻找心目中的库布鲁丹扎。 如果这样去分析的话,面前的老王,张莫莫和宁小猫,也就是我所熟悉的那三个人吗? 我不敢确定事实是否如此,现在只能先继续观察下去。 班达察多和那个很像老王的人交谈了一会儿,班达察多本身就不是个普通人,随着交谈,老王他们的敌意稍稍减轻了一些。最起码,老王没有再拿弓箭对着我们。 我发现,他们三个人不断的在注视我,可能因为班达察多是正常人的样子,而我的外表,却太过离奇了。 他们注视着我,我也注视着他们,我能看见,他们三个人望向我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温暖和熟悉,只是觉得我很奇怪。 班达察多知道,如果这样按部就班的交谈,要取得他们三个人的信任,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过了一会儿,他告诉他们,自己是从遥远的穹隆银堡而来的,是受了哲旦敦巴敦的嘱托。 果然,一听到穹隆银堡,再听到哲旦敦巴敦,老王他们三个人的脸色就微微一变,相互对视了一眼。我觉得,老王还是那个老样子,遇见事之后没有什么主见,宁小猫也这样,他们都在指望张莫莫拿主意。 张莫莫迈步走到老王身前,跟班达察多对话,用的也是象雄语,班达察多不知道回答了些什么,而且从身上取出了一枚天珠。 象雄人偏爱天珠,只要有条件,都会想方设法的寻找一枚,终身佩戴。有的时候,一枚天珠就是信物,天珠到了,就象征着天珠的主人到了。没有任何人会把自己佩戴的天珠卖掉或者送人。 这枚天珠拿出来之后,立刻引起了老王他们的注意。很显然,老王他们是认得这枚天珠的,至少,他们知道这枚天珠的来历。 然而,这三个人的警惕性很高,看到这枚来自哲旦敦巴敦家族的天珠,依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们小声商量了一下,对班达察多说了几句话。 “他们的族人,距离这里不远。”班达察多跟我翻译道:“他们要带我们到族人那里去。” 我点了点头,可能老王吃不准现在的具体情况,要让同族的人分辨一下,顺带拿拿主意。 张莫莫和宁小猫负责带我们去见族人,在我们转身离开的时候,老王拿着自己的弓,笨拙的爬上了老树,重新隐藏在树冠里。我觉得,他们三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呆在这个没人的地方,他们的举动,很像是在守着这棵树。 张莫莫和宁小猫带我们上路之后,宁小猫的脾性就有点隐藏不住了,她很好奇,看看我,又看看班达察多,时不常的会问一些问题。我听不懂她的话,都是班达察多回答的,而张莫莫还是我熟知的性格,对待不熟悉的人,高冷的就和一块冰一样。 我们用了一天的时间,来到了他们的族人那里。这应该是一个很小的小村子,估计有七八户人家,总共三十来个人。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头儿出面招待了我们,老头儿和我们面对而坐,村子里的三十来个人都聚拢在四周。 他们的交流还是象雄语,我听的一头雾水,只能从对方的神色里做一些判断。张莫莫把我和班达察多出现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而且拿出了那枚属于哲旦敦巴敦家族的天珠。 老头儿拿着天珠,微微眯起的眼睛盯着班达察多。很显然,不仅是老王他们三个人对我和班达察多的来历很警惕,村子里的人对我们同样的警惕。 班达察多没有再用语言来解释什么,他就地盘坐下来,开始诵经。所有的象雄人,都是虔诚的信徒,包括这些远离大鹏银城的人,同样虔诚,班达察多此时此刻的姿态,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折服。 只过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那个老头儿陡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注视着班达察多。 对于象雄人,尤其是那些住的很偏远的人来说,前往穹隆银堡,聆听大觉的声音,是一辈子很重要的一件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哪怕再难再远,一生至少要去一次穹隆银堡,这等于是去朝圣。 老头儿肯定去过穹隆银堡,也聆听过大觉传达神明的旨意,按照时间分析,老头儿见到的大觉,应该是班达察多的父亲。但是,象雄大觉吟诵时的威严,气势,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老头儿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班达察多是谁,可他至少心里清楚,班达察多不是普通人。 吟诵持续了大约十分钟,信仰的力量是神奇而且无穷的,短短十分钟时间,在场所有人似乎都被班达察多所感染,用他们独特的方式膜拜着,膜拜传说中的神。 等到吟诵结束,老头儿已经不再怀疑,班达察多等于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谁都不会想到,大觉会亲自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不过,我仔细观察着老头儿的表情,我发现这个老头儿虽然有些诧异,可是他的目光里,好像也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乎显示着,老头儿料定了班达察多一定会来。 班达察多的身份一被确定,气氛就有点不一样了,别的人都不敢再乱说话,只有老头儿跟班达察多交流。他们说了很多,谈的应该比较透彻。等交谈结束时,天已经黑了,村子里的人准备了晚饭,但他们没有什么好东西,粗茶淡饭端上来的时候,送饭的人诚惶诚恐,害怕引起班达察多的不满。 不过我知道,班达察多和他的父亲一样,从来不追求物质上的享受,就算在大鹏银城,班达察多的日常饮食也不过如此。 吃饭时,班达察多跟我详细的讲了讲他和老人交谈的内容。 这个村子的三十多个人,其实算起来只有三户,三个不同姓氏的人,组成了这个小村。小村的历史相当悠久,可以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 最早,他们的祖先,是哲旦敦巴敦家族的奴隶,后来获得了自由。不过,他们获得自由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他们以及后世的子孙,要在巴思这个地方守护一棵树。 为什么要在这里守护一棵树,村子里的人已经不知道了,三个姓氏的家族,每个家族要出一个人,在那棵树附近长年累月的守护,不得私自离开。 这样的守护没有期限,除非有一天,象雄的大觉亲自来到这里,村民的任务,才算真正完成。 老头儿已经说不上来三个家族守护这棵树有多少代,多少年了。好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因为即便搬到别的地方,他们也要放牧,采集来为生。 我和班达察多说话的时候,老头儿叫人抬来了一口很简陋笨重的木箱子,打开木箱子,里面全都是一束一束的头发。 三个家族的守护者逝去之后,会留下一束头发保存下来,这是家族的印记,也是他们这么多年唯一可以作为证明的证据,证明有那么多人为了这棵树而守护了一生。 密密麻麻的头发,快把箱子给堆满了,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束头发。每一束头发,都代表着一个守护者。从这儿就能看出来,这三个家族守护的时间,真的久远到无法追溯了。 老头儿喃喃的跟班达察多又说了很多,大概意思是,他们三个家族已经完成了祖先的承诺,按照当时哲旦敦巴敦家族所说,这三个家族的人,一定会受到庇护和保佑。老头儿是在追问班达察多,究竟是不是这样。 班达察多没有回答,可能他不想欺骗老人,因为他心里知道,世上不存在所谓的神。象雄已经大厦将倾,一旦战火蔓延过来,所有人都不可幸免。 但班达察多最后还是违心的点了点头,他不想欺骗这个老人,更不想让老人失望。 老头儿欢天喜地的把班达察多的话转述给了其他人,我能听见他们在外面发出了一阵欢呼。 班达察多讲完了之后,我们两个都意识到,那棵看上去存活了很多很多年的树,一定隐藏着什么。可是,不管哲旦敦巴敦家族,还是三个负责守护的家族,都不清楚这棵树的奥秘。我们还得想办法去摸索。 不过,我的情绪比之前好多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终于有了明确的线索,线索就是那棵树。 第三百九十一章树的秘密 http://.biquxs.info/

班达察多和我说话的时候,心情可能比较沉重。到了现在,很多事情已经比较明了。我敢肯定,哲旦敦巴敦家族让他的奴隶守护这棵树,是因为这棵树和圣井,有着紧密的关联。圣井的秘密,哲旦敦巴敦家族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但他们没有乱来,甚至,连自己一直追随的班达家族也没有透露。 不过,哲旦敦巴敦家族的祖先,或许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专门留下了这棵树。只要这棵树还在,圣井的秘密,就不会被完全掩埋。 哲旦敦巴敦临死之前,对象雄的局势,对班达察多的心愿,洞若观火,可能他也知道,是该揭开这个秘密的时候了,现在不揭开,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 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准备出发了。我现在已经明白,老王,张莫莫,宁小猫,他们是这三个家族的后代,是现在负责守护那棵树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名字,只不过他们的名字叫起来很绕口,而且让我感觉很陌生,我还是愿意用原来的名字称呼他们。 张莫莫和宁小猫带我么从这里离开,重新赶往巴思。我们现在的身份得到了她们的认可,宁小猫的话更多了,但她不敢直接去找班达察多说话,不断的围着我,瞅机会问东问西,而我们语言又不通,全要靠比划来交流。 从这里到巴思,一天的路程,这么多天长途跋涉,我的体力隐然有些透支了,走着走着就感觉力不从心。班达察多让停下来休息,四个人一起喝了点水。 宁小猫一直用一种好奇的目光在打量我,等到坐下来之后,我发现张莫莫望向我的目光似乎也充满了好奇。 她的目光,还是很清澈的,甚至比我在另一个时空认识她的时候更清澈。就像这片高原上的天空,纯净无暇。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陡然间刺痛了一下。我想起了我和她的约定,想起了我们一直都想说,却没有说完的话。 有的话,我现在想说了,可是又没有了机会。 经过一天多的跋涉,我们重新回到巴思,老王依然抱着自己的弓躲藏在浓密的树荫里,张莫莫和宁小猫和老王嘀咕了一阵子,看得出来,老王很高兴,因为家族祖先的誓言和承诺,到现在算是结束了,从此以后,他们不必再做一个守护者,而是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来去自由。 我和班达察多同时开始正视这棵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认,哲旦敦巴敦临死前的线索,是非常重要的,虽然这里和大鹏银城的圣井相隔那么远,但这棵树与圣井之间,一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我围着树转了好几圈,针叶木生长的比较缓慢,这棵树的树龄大的吓人,但树干也算不上特别粗。我一边走,一边在不断的思索着,这棵树的秘密在哪儿? 树身上有字迹?树周围有一个被隐藏起来的洞?通过这个洞可以去往别的地方?各种各样的猜测在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又不断的被自己否定。 班达察多和他们三个人说了几句话,可能是在询问这棵树的具体情况。这三个人守护这棵树已经有四年时间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几乎一直都呆在这儿。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棵树会隐藏什么秘密,班达察多问了一会儿,问不出个所以然。 所有的线索,都需要我们自己去思考,去探索。 班达察多在树下站了很长时间,然后慢慢的爬上了这棵树。他的动作不快,却爬的非常稳,不多久,班达察多已经爬到了树冠上方。树冠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班达察多下来之后,一声不响的坐在大树的树荫下,闭目沉思不语。 老王还是碎嘴皮子,在那里嘀嘀咕咕,张莫莫瞪了他一眼,老王就不敢再多嘴了。 班达察多仿佛入定了一般,我们几个人躲到了一边儿。这里的生活很清苦,只有维持生存最基本的一些粮食,老王算是很厚道了,拿出来珍藏很久的牦牛肉干,用水煮了给我们吃。 我的精神和体力确实有点跟不上,班达察多始终一言不发,我等的有些疲惫,靠着旁边的一块石头,不知不觉间打了个盹。 老王和宁小猫嘀嘀咕咕的声音把我给吵醒了,我抬头看了看,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开了我的包,掏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我睁眼的时候,老王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和宁小猫凑在一块儿端详着。 那张照片可能是我为数不多的照片之一,照的很清晰,也很精神,我在华阳收拾东西的时候,专门把这张照片带了出来。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我感觉,他们是在争论,照片里的人是谁。 当两个人发现我在注视他们的时候,立刻显得有点心虚,老王还尴尬的笑了笑。紧跟着,宁小猫举着照片来到我跟前,比划着跟我表示,这是她一辈子见过的画的最好的一张画。 张莫莫一直都不怎么说话,一直到这时,她才放下手里的那把刀,蹲在宁小猫身边,端详着那张照片,又看了看我。 我没有躲避她的目光,抬着头,任她去看。我想,有些东西,有些感应,是否可以跨越无尽的时空,无尽的地域。她看着照片上的我,是不是可以分辨的出,那其实是我以前的样子。 看了好一会儿,张莫莫什么都没有说,把照片塞给宁小猫,又坐到一旁,慢慢的磨着自己的刀子。 老王对我包里的那些东西充满了兴趣,一件一件的摆弄着。反正他什么也弄不懂,一直打着手势找我询问。老王这边正比划的有劲,端坐了很久的班达察多睁开了眼睛。 “我看见,有人在这里留下了东西。” “你看见了?什么人?留下了什么东西?” “时间太久,看的不清楚。”班达察多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围着那棵老树转了一圈。 当转到老树朝西边的位置时,班达察多停了下来,我感觉他有了什么发现,赶紧凑了过去。 班达察多的眼睛,盯住了老树树干大约一米左右的地方,那里有一块不易分辨的树疤。 此时此刻,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从老王和宁小猫那里拿了两把刀,然后和班达察多一起,开始慢慢的砍。 树皮和树干都很坚硬,不多久就把刀子给砍钝了。刀子一钝,老王就拿去磨,就这样来回替换着砍,树皮砍下来一圈之后,我看到一个很奇怪的树瘤。 一般的树瘤都是长在外面的,但这个树瘤却在树皮的里面。如果不砍掉树皮,可能就发现不了这个线索。 根据树瘤的位置和大小来分析,这棵树在不太大的时候被砍开过,可能还放进去了什么东西,天长日久,树被砍开的部分愈合,又是这么多年过去,几乎连当时留下的伤痕都快消失了。 我感觉,树里的东西和树几乎连成了一个整体,想要取出东西,就得把树从一米左右完全砍断。这是个体力活,我有点干不动了,老王过来帮忙,他拿着刀,一脸苦大仇深,事实上,他和宁小猫还有张莫莫估计很烦这棵树,就是因为要守护这棵树,家族里的年轻人要把自己最宝贵的时光全都浪费在巴思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 老王比较鲁莽,但力气一点都不含糊,砍起树来至少比我快一倍。而且他还有相关的经验,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树身被砍开了将近一半儿。 老王抓起了事先绑在树上的绳子,然后用力拉了拉,树冠开始晃动,树干从刃口相反的方向倾斜。一阵咔咔嚓嚓的声音不断的弥漫着,听的我耳朵根子发痒。 现在可能还拉不倒这棵大树,老王又过来在缺口那里补了几刀,就这样拉扯一阵,再来砍一阵,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大树不堪重负,带着一阵仿佛骨碎筋折的声音,缓缓的轰然倒地。 在大树树干的横断面完全露出来的那一瞬间,我一眼就看到几乎贴近树心的地方,有一个东西。 猛然看上去,那好像是一块石头,但再看两眼,我就觉得,那是一块被雕琢过的石头,仿佛是一只石头瓶子。 第三百九十二章瓶子的用处 http://.biquxs.info/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棵树里面,是一个用石头雕琢成的瓶子。 瓶子是用来装东西的,我觉得,雕琢这个瓶子的人想的很长远,任何东西做成瓶子,总有一天会被时间磨灭,而石头可以保存很长很长时间,加上瓶子一直都留在老树的树干里,保留的时间更加难以想象。 这足以说明,瓶子的主人想让这只瓶子留存的更久一点。 等到石头瓶子露出来之后,我就打手势拦住了老王,我害怕老王毛毛糙糙的,会把瓶子损坏。我拿着刀子,一点一点把瓶子从树干中取出。 瓶子沉甸甸的,拿在手里也不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仔细的看了一遍,瓶子的口封的非常严。 这只瓶子的分量不仅很坠手,而且沉沉的压着我的心。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我有点害怕,害怕这只瓶子损坏。 但瓶子既然拿到手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弄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只有知道了瓶子里的东西,我们才能判断,瓶子有何用处。 班达察多把瓶子打开了,瓶子的口很小,光线照不进去,不管从那个角度看,都不可能看到瓶子内部的情况。班达察多拿了一只碗,把瓶子口对准空碗,慢慢的倾斜瓶身。 啪嗒…… 瓶子倾斜之后,顺着瓶口滴落下来一滴鲜血。这只瓶子被封存了上千年,但瓶子里的血却好像是刚刚流出来的一样。 血不断的从瓶口滴落,前前后后大约有十几滴的样子。这只石头瓶子里装的就是十几滴鲜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些血,有什么用?我一头雾水,不过已经习惯了,这个大事件里的很多线索都是一环套这一环,看似揭开了一个谜题,但紧跟着就会出现一个更大的谜团。 班达察多重新把空碗里的血小心的装回瓶子里,然后封好瓶口。巴思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意义就在于这点线索,线索找到,此地就没有用处。 老树被砍倒了,老王他们三个人的使命,也就此完成。他们重新获得了自由,可以到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老王收拾了些东西,我们一起同行,离开了巴思。等走到山间地段的隘口时,远远的就看到村子里的老人,带着几乎所有村民,正默默守候在隘口。 等我们走过去之后,老人带着央求的口吻,跟班达察多说了一些话。他说的话我虽然听不懂,但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在求班达察多。 “这三个人,是村里最年轻的。”班达察多听完老人的话之后,用眼神瞥了瞥老王他们,小声对我说:“老人求我,把他们带走。” 老人是代表三个家族一起央求班达察多的,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块苦寒的土地上,就是为了守护巴思,子子孙孙都没有离开过,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死去。如今使命结束了,老人不想让老王他们三个年轻人也像祖辈一样,在这里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他知道班达察多是整个象雄最有权势的人物,他想让班达察多带走老王三个人。 我估计,这三个家族可能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怕了,他们觉得,只要离开了这里,到任何地方去,都会比在村里强。尤其跟着班达察多这样的大人物,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班达察多的心思,全都在大千世界上,听到老人的央求之后,他觉得带上老王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用。班达察多想要拒绝,但老人和其他村民一起跪拜下来,大有不答应他们就不起身的势头。 “带上他们吧。”我小声的替他们求情,因为我经历的一些事情,班达察多没有经历过。我已经知道,张莫莫,宁小猫,老王,他们三个人是有来历的,我现在还不敢百分百的确定,眼前这三个人就是他们,但我的预感告诉我,这三个人一定有用。 班达察多最终答应了下来,老人和村民非常高兴,马上让老王他们三个按照象雄人的习俗,发誓效忠班达察多。很多象雄人对誓言看的非常重,虽然只是一句话,连最简单的文字契约都没有,可象雄人能够一辈子谨守自己的承诺。 这三个人或许也被眼前庄重肃穆的气氛感染了,就连大大咧咧的老王也老实下来。他们发了誓,要像自己的祖先忠于哲旦敦巴敦家族那样,去忠于班达察多。 就这样,我们五个人踏上了回程的路。这是老王他们第一次离开巴思,尽管一路上都是些荒无人烟的无人区,可老王他们还是显得很兴奋。 遥远的路途要走很久,班达察多一直都在暗中的感应着有没有人尾随。上次差点就在句号手里吃了亏,对于班达察多来说,这也是一种耻辱。班达察多加了一万个小心,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相处的时间长了,我和老王他们三个人也渐渐熟悉。虽然语言不通,但相互之间用手势来交流,竟然没有很大的障碍。可能就是我有过那些经历,所以对这三个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不想隐瞒他们,也不想欺骗他们。平时宁小猫和老王会教我说一点简单的象雄语,我也会教他们说一点属于我的语言。 等到十来天以后,我们可以用简单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老王和宁小猫比较好相处,张莫莫则永远是那种不近人情的高冷面孔,有时候她会看着我们打手势,听我们说话,但从来都不发言。 只不过,偶尔,我能看见她暗中注视我的目光。 在班达察多的严防死守下,漫长的路程虽然艰辛,但保证了起码的安全。句号和苏世仁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始终没有出现过,我们距离大鹏银城越来越近。 在离大鹏银城还有大约七八十里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支从外地回来的队伍,队伍帮我们拿了行李,很轻松的回到城里。 我很心急,因为想要知道那只瓶子在这个大事件里的具体作用,班达察多也很心急,但他还是记得自己对老人的承诺,到了城内之后,班达察多叫来了哲旦敦巴敦最小的儿子,这个最小的儿子接替了哲旦敦巴敦的职务,现在负责大鹏银城内的各项事务。班达察多跟对方交谈了几句,对方唯唯诺诺的走了。 “我让他给这三个人寻找合适的职位,把他们安顿下来。”班达察多看了看坐在门外的老王他们,说:“答应他们族人的事,我做到了。” 班达察多显然没有把这三个人放在心上,他只是为了兑现诺言,给三个人一个出路。象雄是日暮西山了,不过有班达察多的关照,即便所有人都要遭殃,但老王他们也是最后遭殃。 班达察多的言语中,有一丝无奈,他的班达觉修为很高,在象雄的地位尊崇,可他毕竟是个人,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之秋,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们到圣井去。”班达察多取出了那只从巴思带回来的瓶子,他很焦急,没有了往日的镇定和淡然。 我能察觉出,班达察多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只瓶子上。 我不明白班达察多为什么会把希望寄托在瓶子上,我虽然心里也很急,想要抓紧时间把能做的事尽量做一做。但我还是想着保险一点,瓶子只有一个,要是我们莽撞行事,真的把瓶子给浪费了,就追悔莫及了。 “圣井的秘密,一定要找到。”班达察多端详着手里的石头瓶子,仿佛在端详这个世界上最无价的珍宝,他一边看,一边微微皱着眉头思考,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瓶子,对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圣井,有一种狂热的痴迷?” “我不知道。” “因为在我们班达家族,有一个传说,传说是出自石叶书的。” 班达家族流传的传说,已经不知道是从何年何月传承下来的,石叶书的原本已经损毁,班达家族后人了解到的石叶书的内容,基本都是家族里的祖辈口口相传然后整理出来的。 那个关于圣井的传说,是班达家族最古老的一个传说,可能历史和这个家族一样久远。班达家族的祖先坚信,如果有一天,无情的灾难将要降临到象雄大地的时候,那么只有圣井能带给象雄一线希望。 传说是真是假,无从知晓,可是站在班达察多的立场上,他已经没有怀疑的权力了,哪怕只是一线希望,他也要争取。 “咱们去圣井。”班达察多喝完了茶,把石头瓶子重新装起来,对我说道:“现在就去。” 我看看外面的天色,天已经黑了,等走出房门的时候,老王他们三个人纷纷站起身。班达察多本来想让他们回自己的住处去,可是我拦住了班达察多。 “要是你相信我的话,就让他们一起跟着去吧。”我很认真的对班达察多说:“我觉得,他们一定有用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水幕 http://.biquxs.info/

我的话让班达察多迟疑了一下,圣井是绝对的禁地,就连象雄历代大觉都没有深入的查探过,班达察多带我去圣井,已经算是破例,如今又要带三个对他来说并不了解的人,班达察多肯定心里会不舒服。 班达察多并不怕带他们去圣井之后,会遭遇到失败,毕竟这种事情谁都没有把握。班达察多怕的是圣井的秘密被泄露出去,现在象雄的强敌一直都在窥探圣井,想方设法的想要阻挠班达察多,如果消息真的泄露了,后果不堪设想,至少会引发很大的麻烦。 班达察多说出自己的忧虑之后,我也不敢保证了。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我心里的预感很强烈,一直都在盘旋回绕,我预感,老王他们三个人出现在这个时空中,一定不会没有原因,他们既然出现在这儿,就有出现的道理。 “相信我一次。”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对班达察多说:“我不敢保证带他们进入圣井以后,一定会有什么重要的作用,会让这件事出现转折,但我能保证,他们不会是泄密的人。” 我说的很认真,班达察多也听的很认真。或许,情况没有现在这么危急的话,班达察多会再三考虑,可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也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我相信你。”班达察多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我听的出来,他对我是真的信任。 我招呼老王他们三个人跟上,老王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我就比划着告诉他们,现在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鹏银城还在宵禁,入夜之后,除了巡游的士兵,就再看不到闲杂人等,我们来到圣井所在地,班达察多亲手打开了那道沉重的门。 圣井所在的房子,在此刻像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完全跟外界隔离了。我们五个人站在圣井的旁边,一言不发。就连老王和宁小猫,这时候也老实了,可能他们已经感应到了现在的气息。 五个人,现在所担负的重任,比高原上的山脉都要沉重。 班达察多第一个进入了圣井的底部,我们在后面依次跟上。我已经进入过圣井底部,可这一次进来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圣井底部的井壁上,能够看到那道小小的门。十几年岁月过去,圣井蒙尘,灰尘沉积了一层又一层。 我挤到班达察多的身前,在小门旁边慢慢的寻找着。上一次来到象雄时空的时候,猴子大觉把天天安置在了圣井这里,圣井是世间唯一可以永恒的地方,天天沉睡在这儿,可以避免受到外界的干扰。 我轻轻的扒开了小门旁边沉积的一片尘土,大约两三厘米的尘土被抹去之后,我看到了天天。 她被时间的尘埃淹没在了这儿,她在沉睡,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她或许不会知道,那个让她一辈子都铭记在心的库布鲁丹扎,此刻就在她的面前。 我心里产生了很多想法,我想,如果我现在把天天带走,最后离开象雄时空,把她带到属于我的那个世界里,她是不是就会苏醒的快一些,她是不是就会避免很多煎熬。但思来想去,我觉得不能这么做。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安排好的,这个世上的很多事,也是安排好的。历史的轨迹,无法更改,如果强行要改变什么,结果会非常不好。我敢肯定,要是现在我执意把天天带走,那么,她肯定不能活着跟我一起回到属于我的世界中。 沉思了很久,我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 老王和宁小猫在身后看着,终于忍不住了,轻轻的拍拍我,用眼神和手势询问,这个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我只能说,这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小门是虚掩的,我来的时候就是从这儿出去的,轻轻一拉,小门被打开了一半儿,小门后的那条长长的通道,立刻显露出来。通道是笔直的,只要顺着走下去,就能走到另一端。 班达察多有一点紧张,他很清楚,班达家族历代的族规,就是不允许靠近通道尽头的那道门。 我是从这条通道出来的,所以比他们四个人的经验丰富一点,这条通道其实很安全,至少在我看来是安全的,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也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我率先从小门钻了进去,然后跨上了那条通道。 通道很窄,也很低,只够一个正常人直起腰行走。我带着他们四个人在通道里行进了几分钟时间,老王手里的火把一直燃烧的很正常。 通道快要走到尽头了,空间相对也拓宽了一些。这是我第一次涉足这里,可以看得出,通道是挖出来的,两边的墙壁上还留着挖掘的痕迹。当距离近到一定程度时,我依稀看见了一扇门。 那扇门,就在通道的尽头,毫无疑问,想要继续前进的话,就需要穿过这道门。门是紧闭着的,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这道门的材质是石头,黑的像墨一样的石头,我接过老王手里的火把,朝前探了探。火把的光映照在大门上的时候,我的瞳孔猛然一阵收缩,心里就觉得自己的预感没有错,绝对没有错。 漆黑如墨的大门上面,有五个手掌的印记,五个大小不一的手掌印,深深的印在门上。 这道大门的主人是谁,现在不可能追查到,为什么门上会有五个手掌印,同样也无从得知。但我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身后的四个人,心里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巧合,更像是一个宿命,事关五个人的宿命,同样事关千千万万个普通人的宿命。 我能看出这一点,班达察多甚至张莫莫都能看出来,他们四个人虽然平时很少交流,可是在此刻却不由自主的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道门,可能需要五个人才能打开。”我回头望向班达察多:“你怎么看?” 班达察多没有马上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流露出赞同的目光。 我们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大门上的手印,除了这五个不知道产生于何时的手印之外,整扇门非常平整光滑。文章全在手印上,班达察多看了一会儿,伸手掏出了那个石头瓶子。 很多事情,可能都源于一个契机,五个手印,五个人,再加上刚刚从巴思带回来的石头瓶子,一条比较完整的线索,浮出了水面。 石头瓶子里的鲜血不知道是谁的,而且,血量有限。如果我们不能找到一个正确的使用方法,就等于把唯一的机会给浪费了。只不过到了这个关头,这点血有什么用处,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得出来。 “这是唯一的一个机会。”班达察多郑重其事的把那只石头瓶子交给我,说道:“我相信你的直觉。” 小小的瓶子,在我的手里好像有一千斤一万斤那么重,但一件事即便再难,总也要继续下去。 我打开了石头瓶子,现在自己的手掌上滴了一滴血,这滴鲜血冰凉冰凉的,在掌心缓缓的滚动。 我把手掌贴到了大门上的一个手印里,手印如同量身定做,贴切合适,手掌一贴到手印里,我就感觉那一滴掌心的鲜血,仿佛一股气体,在手印中弥漫开来。 班达察多和老王他们四个人如法炮制,各自找到了合适的手印。看着他们此刻的举动,我怀疑在很早很早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可以未卜先知的圣贤,提前那么多年就能预料到在若干岁月之后,会有五个人来到这扇被尘封在地下无尽岁月的大门前。 四个人的手掌依次按在了掌印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同时感觉到了一阵轻轻的震动,五个掌印隐约散出了一片淡淡的光芒,紧闭的大门咔的一声,像是崩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唯恐微微开启的大门会重新合闭,在大门开启的同时,立刻伸手死死的朝前推动,他们几个人也收回手帮忙,老王这时候变的很聪明,从旁边找了一块石头,塞在两扇门之间。 大门开启了一道足以容人通过的缝隙,我总算是松了口气。当精神渐渐恢复平静时,我听到了一阵缓缓的水流声。 老王拿着火把,从门缝朝里面探进去半个身子,火把的光照不到太远的地方,无奈之下,我和老王先进去探路,两个人只走了最多十来步远,就看到了一片水幕。 我不了解大鹏银城这里的地质结构,也不知道在这种深度的地下会不会有充沛的地下水,但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一道大约六七米高的水幕,在眼前闪现。 水是从六七米高的地方缓缓流下来的,流速缓慢均匀,淅淅沥沥的流水汇聚成了一片瀑布般的水幕,从落差六七米处流入了下面的一片水潭。大门后的路很窄,我又小心的朝前走了走,大概能看见水潭中有一道狭窄的小路,从水幕间穿了过去。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如果想要走进去,就要从这条小路经过。淅淅沥沥的水幕,阻挡了我的视线,我暂时看不到水幕后面是什么情况。 第三百九十四章水幕切割的空间 http://.biquxs.info/

眼前的一幕让我有些震惊,我万万没有料到,在这样黑暗深邃的地下,会有一个水帘洞一般的地方。我现在也搞不明白,圣井以前的水源是不是从这里流过去的。 事情是明摆着的,想要从这里朝前继续前进,就必须从那片水幕下的小路穿过去。我站在水潭边的小路跟前,探出一只脚试了试。这条小路是用很大块的石头垫在水潭里铺出来的,路面虽然狭窄,但是很结实。 “咱们过去吧。”我转头对班达察多说:“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向前走。” “对,没有别的选择。”班达察多走到我身前,轻轻把我拉了回来,说道:“我走在前面。” 我心里有点感动,感觉这是班达察多有意的保护我。不过,他很可能是害怕我没有那么多的经验和应变能力,走过去之后会坏事,扰乱整个计划。 “那你小心一点。” “如果我不发出信号,就证明是安全的,你们可以随后跟上。” 不管怎么说,班达察多义无反顾的第一个踏上了这条水中小路,我们几个人站在岸边,看着他慢慢的向前走,一直走到那片淅淅沥沥的水幕前。水幕像一层朦朦胧胧的薄膜,水量不算很大,班达察多在水幕前停了停,然后一头就扎了进去。 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班达察多的身影,等他穿过水幕以后,整个人就看不见了,被流水所阻挡。不过,班达察多并没有传来示警声,这就说明,水幕后面是安全的,可以放心的过去。 “去吧。”我拍了拍老王,示意他沿着小路走过去。一般的队伍里,领头和断后的人是最有经验的人,我不算是很有经验,但我相信类似的经历,我要比老王他们多一些,所以我果断的承担了断后的任务。 老王比较鲁莽,压根就没怎么犹豫,昂着头就准备迈开脚步朝前走。但他的脚还没有落地,就被张莫莫一把给拉住了。 老王回过头,眼神里带着询问,我也有点讶异,张莫莫一路上很少会说话,更不会发表自己的见解和意见,但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就拉住老王,让我措手不及。 我和张莫莫语言不通,这几天也没有怎么交流过。我试探性的打着手势询问张莫莫,她想要干什么。 张莫莫暂时没有表达什么,但她望向我的眼神里,有一种隐藏于目光之后的不信任。 说不上来为什么,在我看到她此刻的眼神时,突然就想起了我们在另一个世界初次相遇的情景。 那个时候,张莫莫一副高冷女神范儿,对我冷冰冰的,而且,她当时对我也明显的有些不信任。 过去,现在,一幕一幕的往事就像是一个跳不出去的轮回,在脑海中急速的旋转着。我有些呆了,愣愣的出神。 宁小猫赶紧拍了拍我,然后用我教她的那些简单的音节外加手势,跟我交流了一番。 她在转达张莫莫的意思,张莫莫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我和班达察多要带她们去干什么。虽然,班达察多在所有象雄人心目中是近乎神一般的人,可是对于张莫莫而言,老王和宁小猫这两个朋友,显然要比班达察多更重要。 不同的时空,可是张莫莫的性格,却是没有变化的。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她会把自己珍视的人,深深的藏在心里。 “放心。”我比划着对宁小猫解释道:“我宁可自己死去,也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宁小猫明白我的意思,转述给了张莫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诚恳打动了她,她慢慢的松开了抓着老王的手。 老王沿着水中的小路,也穿过了那片水幕。我一直都在观察,观察水幕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一切都很正常,老王穿过水幕以后,也没有发出警告。 紧跟着,宁小猫和张莫莫也顺着小路走了过去,我留在最后,把为数不多的东西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做好必要的防水措施。 在张莫莫的身影刚刚穿过水幕的时候,我也踏上了水中的小路。这条小路不长,而且很结实,走在上面特别的稳。水潭里的水很清澈,但就是因为光照的原因,余光中的水面,漆黑一片。 在这种光照下的水波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两眼一抹黑,我走到半途的时候,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恐慌。在我所经历的探险中,水域一直是一个让人看不透,也琢磨不透的地方,尤其是在这种地下水域里,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身边的水中会藏着什么东西。 我想起了以前和小毛一块探索塔儿湖时的情景,甚至还能想到当初是如何发现砖头这个人的。此时此刻,漆黑的水面让我感到了恐慌。 这种恐慌的感觉没有阻挡我停下脚步,我一直都在小路上行走着。就好像一个赶夜路的人,心里很害怕,就会不由自主的提速,想要尽快的赶回家。飞快的速度让脚下的小路不断的缩短,在我还没有完全想明白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水幕的跟前。 快速的行走带来了惯性,在我走到水幕前的一瞬间,两条腿还是机械般的朝前迈动。当水幕里星星点点的水滴落到头上时,我猛然感觉到脊背一片冰凉。 以我的经验而言,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可是我收不住脚,带着心里的未知的惶恐,一头扎入了水幕中。 水幕的流水只是薄薄的一层,但是,一头扎进去之后,就仿佛进入了一片没有尽头的汪洋。周围好像到处都是水,甚至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骤然间,那种自己突然消失了的感觉,弥漫开来。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已经是很熟悉的了,只要走入坐标所标示的大门之后,一定就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也不知道穿过这片水幕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可在这种情况下,意识一旦涣散,就很难再凝聚起来。 意识涣散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很快,我看到了一团火把的光,紧跟着,视线也清晰了。火把在老王的手里,他在,班达察多在,张莫莫和宁小猫也在。 一看见他们四个人,我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就好了很多,挣扎着站稳了脚,又晃了晃头。 总算是完全清醒了,但完全清醒以后,我发现情况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乐观。老王和张莫莫他们显然不适应那种自己突然消失了的感觉,到现在为止,连站都站不稳,眼珠子也一直在眼眶里乱转,要不是班达察多扶着,他们肯定已经摔倒在地。 更重要的是,我看见班达察多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刚刚走进来,就想回身告诉你们,千万别动,可我回不去了。”班达察多朝四周指了指,说:“这是一个死地。” “死地?”我心里有点发虚,顺着班达察多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四周全都是哗啦啦的水幕,但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流水声。火光照射过去,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水。 我们五个人,就仿佛掉进了一个位于水中的大漩涡里,暂时可能没有生命危险,但很难出去。 从进来,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我还不敢相信这真是一片死地,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朝自己冲进来的地方望去。 我试着想要再钻出去,但是一头扎入水幕之后,整个人就好像淹没在了滚滚的水波中。前面的水无穷无尽,如果非要硬着头皮朝前游动,一定会被淹死。 我还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我很清楚,我们一旦遇到了麻烦,就会是很大的麻烦,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我不想浪费时间,但五个人被困在这儿,难以离开。 在我不断的尝试中,老王和张莫莫他们终于复苏了,面对现在的困境,三个人同样焦急。老王摩拳擦掌的想要试试能不能冲出去。我拦住他,比划着告诉他不行,但老王毫无畏惧,他两条粗壮的胳膊挥来挥去,说自己在巴思那个地方闲着没事,每天都要在河里游泳。 老王鲁莽归鲁莽,但心底还是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他专门弄了根绳子,紧紧的绑在自己的腰上,我们只要抓好绳子,就随时可以把他给拖回来。 老王带着绳子,像一头奔向水流的河马,轰隆就冲进了水幕里。我严格的把控着时间,最多一分钟左右,我们用力拉动绳子,把老王给拉了回来。 老王被拉回来的同时,噗的就吐出一大口水,然后呼哧呼哧的吸气,那种状态,和刚刚出水的状态一模一样。我的判断应该是准确的,这片水幕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就非常困难了。 站在我的角度,我很难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种情况已经严重的违背了自然法则。我不敢相信,薄薄的一片水幕,像是把这里切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老王也一脸的迷茫,飞快的打着手势问我。我不知道答案,没办法回答他,自然而然的,我望向了班达察多。 班达察多在沉思,可能和我一样,思考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最开始的时候,我怀疑是不是苏世仁和句号悄悄的尾随着我们,然后动了手脚。但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我自己给推翻了,我们是从圣井进来的,苏世仁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强行闯入大鹏银城的圣井。更何况,他在班达觉上的造诣,不一定比班达察多强,班达察多一旦有防备,苏世仁就没有机会做手脚。 我想出了很多看似合理的解释,但最后都不成立,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别的道道来了,我只能认为,我们可能是见鬼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灾祸的起点 http://.biquxs.info/

这种见鬼的感觉在心头不断的浮动着,越想就越不踏实。被困在这个地方,谁也说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本来以为有班达察多在,我们大概可以保证安全,可现在看起来,班达察多在此时此刻也显得那么无力。 “能找到出路吗?”我心里很忐忑,要是没带老王他们进来,可能还好一点,现在有他们在,我就非常紧张。 “不知道。”班达察多摇了摇头,他的神色已经清楚的告诉我,他没有把握。 我更加心慌,从圣井下来的时候,只是为了先摸摸情况,我们没有带那么多食物。 班达察多开始在这个方寸之地寻找出路,他平时敏锐的感应能力,在这儿似乎没有一点用处了。有几次,班达察多试探着想要从水幕中冲出去,但最后还是很狼狈的退回。四周的水幕无穷无尽,进去之后要是退的不及时,可能会被淹死。 我们几个人一下没有精神了,只有老王还在摩拳擦掌的想要硬冲。他喷着唾沫星子告诉我们,不用慌乱,他一定会给我们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空间一共只有那么大,除了水幕,什么也找不到了,就这样尝试了几次之后,班达察多暗中冲我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很明显,暂时找不到出路。 我还不肯死心,我以前就被困住过,我很明白被困在一个地方出不去是什么后果。抱着这种不甘的心态,我又在周围慢慢的找。 可能过了有十分钟左右,我猛然感觉一片水幕的后面,隐隐约约晃动着一团很淡的光。我给老王打手势,让他先把火把给灭了。等到火把熄灭,水幕后的光芒,好像更清晰了一点。 现在谁都不知道光幕后面是什么情况,但通过此刻所见,我感觉这片水幕应该没有那么厚,否则的话,光不可能透过层层的水幕透射进来。 几个人都看见了水幕后面的光,但看了半天,依然分辨不出来发光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团很大的光,水幕后全都被光芒所占据。只有光影,没有声音,站在这面水幕跟前,就仿佛隔着一堵墙,墙那边的东西,完全要靠感觉去猜。 可是没有别的任何线索,只靠感觉去猜,那就是瞎猜。不过,我心里很明白,如果要找突破口,就要从这面水幕去找。 我觉得,这几个人里面,可能就我以前接触水比较多,水性算是最好的。被困的没有出路的时候,只有去拼,才能拼出一条路。我把身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能留下的全都留了下来。 “可能还是白费力气。”班达察多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还想去碰碰运气。 “白费力气,也比在这里坐着等死强一些。”我对班达察多做了个手势:“照看好这三个人。” “他们对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我依然没有办法去跟班达察多解释,老王他们三个人到底跟我是什么关系,不过,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班达察多应该会按照我的意思,去维护这三个人。 交代完了之后,我再没有停留,把绳子紧紧的捆在腰上,在那片水幕前吸了口气,一头就冲了进去。 在我进入水幕之后的一瞬间,周围的水似乎一下子都不存在了,那团本来看着模糊的光芒,又亮了一些。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水幕的另一边,隐藏着一轮太阳。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运气好,或者有别的原因,当我穿过了水幕后,仿佛顿时找到了一条可以走出去的路。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黑暗,但这片黑暗的前方,有一团巨大的光团。光团的光并不明亮,却在黑暗中照射出去很远。我从水幕后看到的很淡的光,就是这团光团所散发的。 此时此刻,我的瞳孔猛然一阵收缩,两只手好像也在忍不住发抖。这团巨大的光团,我曾经见过,就是跟猴子大觉一起从一道大门进入之后,所看到的巨大的光团。 那团光团是什么,我至今都不知道,但猴子大觉当时看到光团以后,就好像着魔了一般,径直的走向光团。这足以说明,光团对猴子大觉,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我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想印证一下现在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那团巨大的光团,本来是在一道很特殊的大门后,可我不知道圣井所连通的空间里,也有这团光团。 我还想再观察一下,但是腰里紧紧捆绑着的绳子被人从后面拽了拽,这一拽,把我给拽清醒了,我马上转身朝着来时的路,重新钻入水幕。 很多事情,都是让人意料不到的,本以为被死死的困在这个小空间了,可出路比我想象的要简单的多。我回去之后,先跟他们说了说,老王知道有了可以离开的路线,顿时高兴了,咧着大嘴跟张莫莫和宁小猫白话。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我和班达察多讲述了自己所见。猴子大觉当初应该没有告诉班达察多这些事情,可我讲完了之后,班达察多的脸色都变了。他的手和我当时看见光团时一样,触电般的颤抖了一下。 我敢肯定,猴子大觉虽然没有和班达察多讲过光团的事情,但班达家族流传下来的某些信息,一定有关于光团的内容。否则,班达察多不可能如此激动。 “我要去看看。”班达察多没有任何犹豫,在听完我的讲述以后,立刻站起了身。 我把自己刚才丢下的东西重新捡起来,老王还在满嘴吐沫星子的乱喷,我招呼了一声,他义无反顾的走在张莫莫和宁小猫身前,随着班达察多穿过了那片水幕。 我的心里不怎么安稳,这片被水幕所笼罩的小空间看起来是如此诡异,明明没有出路了,却突然出现了一条出路。这条唯一的出路,连通着那个充斥着巨大光团的黑暗之处。不是我想的太多,我只是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引导着我们,朝光团迈近。 还是那句话,现在心里就算有一万个想法,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是不可能后退的。我跟着他们几个人,从水幕穿过。等穿过水幕的时候,那团巨大的光团,又出现在了视野中。 黑暗中有一条小路,通往光团所在的地方。小路两旁,是看不到底的深渊,因为光线的原因,深渊黑的让人不敢直视。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回想起上次和猴子大觉一起靠近光团时,自己就是失足从一条小路掉落到深渊里的。 班达察多站在原地,凝视着那团光团,他的情绪好像有些失控,不能自己,望着他的背影,能看到他浑身都在轻轻的颤抖。 “我要到那边去。”班达察多回头跟我说了一句,这句话说完,班达察多直接迈步在小路上前行,他的速度慢慢的加快,我们几个人在后面追赶,却始终追不上。 “先等等!”我看见小路两旁的深渊,就觉得心惊胆战,心急火燎的冲着班达察多喊道:“等一等!” 班达察多就和当初的猴子大觉一样,心神完全被那团光团给吸引了,对我的喊声充耳不闻,几乎在小路上奔跑着,冲向那团光团。 我已经知道,那团光团一定隐含着什么秘密,否则,不可能让猴子大觉和班达察多这样的人物失去自控能力。可现在起码要先保住命,我绝对不敢用班达察多那种速度在这条蜿蜒崎岖又狭窄的小路上狂奔。 那团光团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在黑暗中,我对方向以及距离的观察判断能力完全丧失了。班达察多在小路上奔跑了大概有十分钟时间,跟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我唯恐他会从小路掉落下去,急忙越过前面的三个人,跑到了前头。 “班达察多!”我无法预料,班达察多就算安全的跑到了光团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我的脑海里闪动的全是当初目睹猴子大觉冲向光团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我感觉班达察多这次跑过去,一定会引发很大很大的麻烦,不可收拾的麻烦。我扯开嗓子,用尽所有的力气喊道:“停下!!!” 我的喊声在黑暗中不断的回荡,可能就是这种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终于惊动了班达察多,他在狂奔中放慢脚步,等站稳之后,他回了回头。 “我们的家族寻找了很多年的地方,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班达察多没有止步的意思,他的眼睛里,很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狂热的目光,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继续前进:“只有这里,才能拯救我的家园,拯救所有的象雄人。” 班达察多根本不跟我再商量那么多,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镇定和淡然,说完这几句话,他又回过头,脚步瞬间加快,顺着小路朝前继续跑着。 看着他的背影,我刚刚产生的那个念头,不可抑制的膨胀着。班达察多只要跑到那团光团处,一定会引发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后果。 第三百九十六章熄灭 http://.biquxs.info/

我紧紧的追赶着班达察多,后面的三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在步步紧追。五个人一字排开,疾奔在狭窄蜿蜒的小路上。此时此刻,我已经忘记了一切,甚至连小路两旁深不见不底的深渊也抛到了脑后。我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先拉住班达察多。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那团在小路尽头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光团,对班达家族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我怀疑,班达察多现在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理智,他可能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冲向那团光团。 在这种环境下,提高速度你追我赶,其实是在玩命。我的体力不支,体型的变化也让我在奔跑中显得很吃力。班达察多比我跑的快,追了一会儿,小路还没有到尽头,那团光团似乎也忽远忽近,可我感觉,我估计要追不上班达察多了,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他迟早会把我远远的甩在身后。 咔…… 跑在前面的班达察多脚下一歪,猛的一趔趄,幸好他在疾奔中保持着平衡,单手一着地,立刻挺身站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继续朝前跑。我唯恐追不上他,心里一急,脚下也是一滑。 我没有班达察多的体力和反应能力,这一滑就是无法避免的灭顶之灾,我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又像是上一次一样,朝着身边的深渊栽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我的一条胳膊临危被人给抓住了。但这并没有阻止我下坠的趋势,那个抓住我胳膊的人估计也收不住脚,被我给带了下来。 我的眼前一黑,顺着小路的边缘朝下坠落,不过,仅仅坠下去两三米远,抓着我的那只手顿住了,在这只手的拖拽下,下坠的趋势得到缓解。我等于悬空在深渊的上方,两条腿在轻轻的摆动。 等我停止了下坠之后,视线才清晰了。我看见抓着我一条胳膊的人是张莫莫,她差点被我带下深渊,是老王临危抓住了张莫莫,宁小猫落在最后,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小路上,死死的拽着老王的一条腿。四个人一个连着一个,徘徊在小路与深渊的边缘。 事发仓促,不管是张莫莫还是老王,都没有准备,相互拖拽的姿势不仅难受,而且吃力。我看到张莫莫的脸已经涨红了,宁小猫在上面拼了命一般的想要把我们拉上去,可她的体力有限,怎么拽都拽不动。 班达察多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现在我所要面对的,不是怎么去追上他,而是要保住这几个人的命,不至于掉入深渊。 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糟糕到了极点,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支撑现在的重压,张莫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王也憋的脸红脖子粗。 咔…… 小路边缘的一块石头脱落了下来,石头很小,从我的身边落入深渊,过了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我能感觉到,张莫莫紧拽着我的手在发抖,或许下一分钟,或许下一秒钟,她就会支撑不住。 这可能又是人生中一个难以让人面对的抉择,该怎么办?如果放到过去,我可能会犹豫,可是现在,我连犹豫的余地也没有。 “放开手!”我冲着张莫莫大喊了一声,另一只手凌空对她打了个手势:“放手!” 我想,她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舍小保大,张莫莫松开我,老王的压力就会小很多,我相信他能把张莫莫给拽上去。那样的话,他们三个人至少不会掉落下来。 我曾经落入过深渊一次,那一次没有把我摔死,但这样的好运不可能每次都有。九十九次好运,其实并不代表什么,哪怕只有一次厄运,就等于把之前所有的一切全部清零。 我很疲惫,不光是身体的疲惫,还有心理的疲惫,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只不过种种契机全部巧合般的汇集到一起,才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刻,我突然觉得那个句号,或许真的比我更适合走这条路,做这件事。 “放手!!!”我的脑子转动的很快,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一秒钟的耽搁,就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张莫莫肯定明白我的意思,但她涨红了脸,手依然抓的很紧。 这一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说不明白是什么触动我的内心。 也就是这一瞬间,我敢确定,着这一定是我熟识的那个张莫莫。她还是她,外表高冷,但有一颗比大多数人都要柔软,善良的心。 我有些急躁,因为语言不通,现在无法和张莫莫交流,更无法用复杂的言语来对她描述此刻我们的困境。可我又不敢乱动,四个人连成了一串,如果我乱动,势必会造成连锁反应。我只能用另只手不断的和张莫莫打手势,让她松手。张莫莫此刻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她不明白,即便再多坚持一会儿,四个人的处境依然岌岌可危。 时间飞速的流逝,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张莫莫明显坚持不住了,上面的老王也够呛,脸憋的猪肝一样。 在这样的颓势下,小路边缘的石块似乎也开始松动,石块一松动,最先影响到了宁小猫,我看的不是那么清楚,就觉得身子猛然一坠,张莫莫,老王,连同宁小猫,我们四个人一起摔落下去。 我的脑子一瞬间就空了,潜意识里残存的一点点清醒,立刻化为了悲哀和无助。谁也不知道落入这片深不见底的深渊会有什么后果,四个人,或许会侥幸活下来,但也或许会同归于尽。 就在我已经完全放弃了的时候,我觉得身子又猛然一顿,下坠的趋势硬生生的被阻挡住了。我们掉落的还不深,目前深渊仍在那个巨大的光团映照之中,朦朦胧胧之间,我能看见是老王在石壁上扒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我反应了过来,双脚忍不住就左右蹬了蹬,石壁很粗糙,凹凸不平,能借力的地方很多。张莫莫的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我,我赶忙找到了一块结实的石头,单腿用力一踩,另一只手也抓住了石壁上的石头。如此一来,我算是稳住了脚,张莫莫的压力顿时减轻了很多。 张莫莫和宁小猫都按照我的样子,在石壁上面找到落脚之处,四个人浑身都是大汗,不过却死里逃生。我回头朝下面看了看,深渊还很深,下方被光团映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绝对的黑暗,我不敢想象真掉下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老王一轻松下来,嘴皮子就闲不住了,叽里呱啦的嚷了一阵。我们四个人还算是心有灵犀,在这种关键时刻,彼此都能体会对方的意思。我让他们在石壁上休息一下,然后看看能不能慢慢的朝上面爬。四个人掉下来最多只有十米左右,如果运气好,石壁上借力的地方接连不断,是完全可以爬上去的。 到了这种地步,老王还是很好奇,一手扒着石头,一手就对我打手势,他在询问,班达察多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丢下我们不管。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连我也不清楚,那个巨大的光团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班达察多。 我们四个人休息了大概有不到十分钟,然后就试探着朝上面爬行。最开始的几米,爬的很顺利,但是距离上方还有大概五米的时候,情况突然就恶化了,石壁上布满了一道一道竖着的裂缝,裂缝很窄,而且方向不对,根本借不上力。 短短五米的距离,在此刻就像是一道鸿沟,阻挡住了逃生的路。我和张莫莫离的最近,情况不好,两个人寸步难行,再朝上面爬半米都不可能。宁小猫可能有点害怕,躲在原地不敢动。老王虽然也发憷,可毕竟关系到四个人的生命安全,他腾出一只手,噗的吐了口唾沫,在石壁上寻找可以借力的地方。 估计现在只有老王那边稍好一点,磨磨蹭蹭的又朝上面爬了一米左右。借着光团的映照,我看见老王现在立足的地方朝上一米,才有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 一米距离放在平时,一步就跨过去了,可是现在,这一米距离足以把人给困死。老王试了好几次,汗水顺着脸庞不断的朝下滴落,却始终够不着那块石头。 老王停下来休息,同时还在尝试,但不行就是不行,完全没有别的办法。四个人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处境极为尴尬,而且非常危险。 在这里至少被困了半个来小时,老王急了,叽里呱啦的又嚷嚷了一通,他的意思是想要纵身一跃,直接扒住头顶上方一米处的那块石头。 老王说的是目前唯一的办法,然而,这个办法没有尝试的机会,一旦失手就是万劫不复。宁小猫害怕,在极力的劝阻老王。张莫莫虽然没有出声,但她显然也不想让老王冒生命危险做这样的尝试。 我心里充满了内疚,四个人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可以说完全因我而起。可是,内疚没用,如果我有老王那样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尝试,给其他三个人拼一条活路。 就在宁小猫不断的劝阻老王的时候,弥漫在深渊上方的那片淡光,陡然间消失了。所有的光消失的无影无踪,深渊,连同这个地下空间,一下子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最开始的两秒钟,我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两秒钟之后,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蹦出来一个念头。 那团巨大的光团熄灭了,一定是这样。 第三百九十七章无踪 http://.biquxs.info/

那团巨大的光团一熄灭,我就能想到,一定是班达察多跑到了光团所在的地方。但我们几个人都在深渊下,小路上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那种之前就充斥在心头的不祥的预感,渐渐的浓重起来。 四个人的处境本来就命悬一线,等到所有的光线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中的时候,心里就更慌了。宁小猫忍不住在那边喊叫,我下意识的紧紧扒住石头,另一只手在身上摸索着,这一路上,我的东西耗费丢失了不少,光源尤其紧张,我只剩下一把备用的小手电,电池是虫充足的,能连续使用两个小时。 我的腰挺不直,这就让我的动作大打折扣,加上身子又紧贴着石壁,不敢动的太厉害。我慢慢腾出一只手,就在我拿到手电,想要打开的时候,眼前陡然一亮,一片淡淡的光芒从远处急速的弥漫过来。 那是光团的光芒,在这儿呆了这么长时间,我能分辨出这一定是光团的光。光团熄灭了,又重新亮起来。 我还是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但光线充盈的时候,人的心理总会觉得踏实一点。老王的急躁已经达到了顶点,他唯恐再等下去,光线会重新消失,不顾宁小猫的劝阻,咬着牙用力一蹦,双手抓住了头顶上方一米处的那块石头。 这的确很冒险,所幸的是成功了。老王扒住上方的那块石头之后,又用了几分钟时间,终于爬上了小路。他垂下绳子,把我们一个一个拉上去,四个人坐在小路上的时候,再看看下方的深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扭头看了看,那个巨大的光团,依然还在小路的尽头。但事实很清晰,光团熄灭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光团为什么熄灭,是因为班达察多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现在不得而知。我顾不上坐下来休息,在小路站稳以后,迈步就朝着前方走去。 我要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一动身,后面的三个人也都站了起来。刚才的一场生死变故,让我们好像近了一些,也让他们三个人产生了一种责任感。 这一次,我走的很小心,即便耽误时间,也要首先保证四个人的安全。小路一直都在延伸,暂时看不到尽头,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之后,远处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是朝这边走来的,走的很慢,在淡光的衬托下,这道身影仿佛走在一片夕阳的余晖中,我能看出来,那是班达察多。 他回来了,从那团光团处回来了。 我迎面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喊他的名字。但班达察多没有回应,我也不敢断定,他在光团那边遭遇了什么,是不是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双方相隔的不算太远,保持现在的速度,又走了几分钟,在小路上面对面的相遇了。班达察多的神智应该是清醒的,当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我说不上来现在的班达察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好像失魂落魄,又好像大病初愈。他原本古铜色的脸,已经变的一片惨白,在我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团光团里,有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班达察多看了我一眼之后,又低下了头。他此刻的模样,宛如一个对什么事情都浑然不觉的傻子。 “你没有过去吗?没有走到光团跟前?” “走到了。”班达察多用手轻轻的在面前划了一个很大的圆:“很大的一团光。” “里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我现在真的分辨不清楚,班达察多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或者是还没有完全清醒下来。我没有再追问他,对他招了招手:“咱们先回去吧。” 我们顺着这条小路朝回走,小路算是比较结实,可是我每走出一步,都好像踩在一堆棉花上,心里很没底。班达察多什么都没有说,然而,光团熄灭的那几分钟时间,始终让我放不下心。 我的预感,真是准确的?班达察多不顾一切的冲向那团光团,就会引发一个谁也收拾不了的很大的麻烦? 顺着小路一直走到我们来时的那片水幕跟前,老王可能有点惊讶,回头看了看我们。 水幕不见了,甚至连一点点水的气息都感应不到。不仅仅是这一片水幕消失,原本笼罩在四周的水幕也都无影无踪。空气是干燥的,地面也是干燥的,就好像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水。 这种意外的变化让老王也很不安稳,他抬手止住我们的脚步,自己先试着朝前走了走。 穿过原本被水幕笼罩的小空间之后,我们看到了通道前的那道门,那道有五个手印的门。从这扇门穿过去,就能看到通往圣井的通道。暂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气氛平和安静,跟我们来时一样。老王放下心,咧嘴冲着身后的人笑了笑。 “先上去吧。”我也对班达察多说了一句,这一次有惊无险,但几个人都被吓到了,而且随身的给养很少,有必要回到圣井上面做一下休整。 班达察多应该是恢复了一些,最起码脸色已经正常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可脚步却舍不得迈动,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极尽处的那团光团又看了一眼。 我能明白他现在的感受和想法,我觉得,班达察多可能是到了光团那里,不过,他没有查探到什么,甚至可以说毫无收获。很多事情是明摆着的,哲旦敦巴敦家族当年开掘圣井以后,就把圣井的一些线索当成隐秘,隐藏在家族内部,很可能就和圣井所连通的空间,还有那团巨大的光团有关。班达察多苦苦寻找的线索终于有了眉目,可是一番探索,却两手空空的返回,他非常不甘。 “已经找到了这个地方,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研究。”我对他说道:“我们内地有一句话,欲速则不达,一件事情,心中不甘是徒劳无功的。” 班达察多接受了我的劝说,和我们一块儿走过那条通道,回到圣井的底部。我走在老王前面,第一次钻出小门,顺便看了看天天。 天天的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我把尘土清理干净,又拿了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 当我做完这些的时候,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可能是注意力都集中在天天身上,从而忽略了一些细节。我一回过神,立刻察觉到了究竟是哪儿不对劲。 圣井是在一间很大但是封闭的很好的屋子里的,屋子里常年都有不灭的油灯。圣井平时守卫森严,谁都不可能进来。然而,我一转身,就在头顶上方大概六七米的井壁上,看到了一团光斑。 那是一束光线投射下来,聚集在井壁上形成的光斑,我不可能看错,那是一束阳光。圣井是不会被阳光直接照射到的,除非是大屋的房顶被直接掀掉。我一察觉到这点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顺着井壁爬了上去。 爬到六七米的时候,那束阳光照射到了我的脸上,与此同时,我听见了一阵呼啸的风声。 阳光和风,本来不该影响到圣井,可现在却偏偏影响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事实上是件很要命的事,我顿时加快了速度,三下五除二从圣井爬了出来。 当我爬出圣井的那一瞬间,瞳孔就猛然一阵收缩,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圣井所在的那间大屋,已经无影无踪,不仅如此,我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浩瀚高原。 天地在极远处连成一片,圣井所在的大屋没有了,就连整个大鹏银城,也没有了。 一切,都好像经历了一千年,一万年,沉寂的仿佛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大鹏银城这座古城。我的眼神里,充斥的都是荒凉和孤寂。 在我呆呆的望着眼前那片没有尽头的高原荒漠时,老王他们也跟着从圣井爬了出来,几个人的目光跟我一样,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全都呆滞了,谁都无法理解,谁都无法预料。 大鹏银城,大鹏银城到哪儿去了?那么大的一座古城,不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班达察多也怔住了,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眼前的荒芜之中,身躯也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五个人沉寂了许久,宁小猫第一个叫了起来,作为一个古时的象雄人,她的思维观念相对落后,她不可能从别的角度来分析现在的情况。她很惊恐,睁大了眼睛,抓着老王的胳膊,一通大喊。 我抚慰着宁小猫,同时心里也在飞快的思索着。这种事情在我看来,也许并非完全不可能。或许,我们进入圣井的时候,是在象雄时空,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然是若干岁月之后的另一个时空。 我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是眼下能找到的唯一比较合理的推断和解释。我回头看看班达察多,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但是,当我看见班达察多那微微呆滞的眼神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推断,可能是错误的。 我们没有跨越不同的时空,现在的我们,依然还在象雄时空中,大鹏银城消失了,就和传说中的那样,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百九十八章历史的印证 http://.biquxs.info/

面对空荡荡的古城旧址,我们全都呆住了。老王和张莫莫他们三个人只是觉得奇怪,毕竟自幼生长在巴思那片没有人迹的地方,对于大鹏银城突然消失的事实,他们所受到的冲击和震撼远没有我和班达察多那么大。 班达察多像是真的痴傻了一般,在原地定定的站立了很长时间。随即,他慢慢的转头,朝着东南西北望去。可是,古城消失的非常彻底,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管视线能看出去多远,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毫无生机的高原荒野。 班达察多没有任何语言,也没有任何动作,可以说,这五个人里面,受到打击最大的就是他。我毕竟是一个旁观者,来自遥远的时空,而班达察多所面对的,是和他息息相关的国家与人民。 我心里渐渐出现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在后世对古象雄的研究中,象雄一直都是个很神秘的国度,在一夜之间彻底蒸发。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象雄是怎么消失的,就如同后世的玛雅文明,消失的那么离奇,完全脱离了人的思维范畴。 而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我已然明白,大鹏银城,就是这样消失的。消失的原因,必然和那个巨大的光团有关。 我又一次开始猜测,那团巨大的光团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班达察多在光团里面,又做了些什么? 这些问题,都要班达察多来解释,可他现在这种状态,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了,无法回答我的问题,我只能先等一等再说。 传说不一定都是真的,可一个流传了千年的传说,始终被人深信不疑,那么这个传说就有相应的依据。在象雄的传说中,大鹏银城的圣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永恒的东西,就算整个象雄,整片高原都不复存在,圣井依然可以保存下来。我从猴子大觉那里知道了这个传闻,如今也亲眼目睹了这个传闻,果然没错,大鹏银城像是蒸发一般,但圣井却好端端的留在原处。 班达察多在原地矗立了很久,可能渐渐的恢复了过来。他转头看看我,眼神中的失落,溢于言表。 “现在需要先印证一个问题。”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什么严峻的事情来搅乱他的心神,可有的事,必须得去面对:“要到别的城市和地方去看一看,看看它们还在不在。” 历史中的古象雄,是彻底消失的,包括大鹏银城,也包括其版图中其它的城市以及有人居住的聚集地。大鹏银城不见了,那么别的地方,是否还在? 这一句话提醒了班达察多,他马上调头,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我们没有牲畜,只能靠两条腿步行。老王他们三个人懵懂无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带着他们跟上班达察多,考虑了很长时间,才委婉的对他们讲述了现在可能要面对的事实。 巴思,那个生养了老王他们的地方,也在象雄的版图内,如果此刻所发生的一切,真如历史中古象雄的宿命那样的话,巴思肯定也不复存在了。他们三个家族的族人,连同那个小村,必然已经成为历史,成为一个永远都无法追溯和寻找的地方。 老王他们弄明白我的意思之后,先是惊讶,而后焦虑,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家族世世代代都居住的村子,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我暂时没有解释,很多事情,不看到实际情况,是无法解释的。 我们几个人就靠着两条腿,跋涉在无穷无尽的高原上。食物很快就消耗完了,老王他们采集了一种很难吃的木薯一样的东西来充饥。班达察多的情绪,可能低落到了极点,一整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了第二天,我才找到机会,跟他谈起了这件事。 我能预感到,班达察多进入那个巨大的光团,是导致大鹏银城消失的原因,班达察多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他的感觉,是标准的好心办坏事,本来只是想替象雄寻找一条出路,可搞来搞去,竟然把整个大鹏银城都搞没了。 “那团光团里,有什么东西?”我问道:“如果这些事情,你不肯说出来的话,那谁都帮不上你。” “我真的不知道。”班达察多摇了摇头,很认真的对我说:“我不知道。” 班达察多的确进入了光团,光团在小路的尽头,走过小路以后,好像直接就进入了光团内部。光团的外面是一层淡淡的光晕,没有任何阻滞,班达察多一步就跨了过去。 当他进入光团之后,神智立刻开始混乱。他能看见的,是一个非常大的球。那个球,好像是无数不断转动的光条组成的,就在不远的前方。 班达察多当时的状态,完全就是一团浆糊,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 他走到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些什么,至今都回想不起来。但是,在那种非常混乱的状态中,班达察多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一样,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大鹏银城从眼前唰的一下子完全消失的画面。 这个突如其来的画面如同一把刀,顿时把班达察多给扎醒了,他很惶恐,前所未有的惶恐。不由自主的后退,一直退出了那团光团。再后来,班达察多就遇到了我们,然后返回了圣井。 我也不知道班达察多的讲述里有没有隐瞒我的意思,不过,看着他从光团退出之后的表情,我觉得,班达察多的讲述应该是真的。 “我想要回去,再去看看。”班达察多回头望着圣井,眼神里还有一丝迷茫:“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现在还是先去看看别的地方吧。” 班达察多最终还是听从了我的建议,一路朝着西北方向继续前进。那条通往巴思的路,班达察多熟记在心,在这条路上行进期间,不祥的预感在一步步的印证。 上一次我们两个人一起前往巴思的时候,沿途虽然没有什么古城重镇,但还能见到一些村落。现在行走之中,那些村落已然不见了。我能确定,时间绝对没有错乱,那些村落,或许都和大鹏银城一样,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我察觉到了这一点,可是,却没办法说出来,老王他们三个人都很焦虑,在不停的赶路,想要赶回故乡去。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们,巴思肯定也不复存在,他们是不会死心的。有些事情,除非自己亲眼看见,否则的话,就算别人拿出一万个证据,也都没用。 因为情绪的原因,行程变的很枯燥,甚至有些压抑,就连平时嘴皮子一刻不停的老王,也罕见的闭上了嘴巴。 一番长途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巴思,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村子不见了。老王他们仿佛产生了错觉,觉得我们一定是走错了路,找错了地方。 他们三个人的情绪一下子剧烈的波动起来,即便张莫莫,此刻也收起了往日里的淡定,三个人急迫的冲到了村子原来坐落的地方,左右胡乱的寻找着。 没有任何痕迹,这片土地,仿佛从来不曾有人居住过。大地荒凉,生机无存。宛若一片从开天辟地之后就被世间遗忘的土地。 老王在原地团团乱转,过了好半天,跌跌撞撞的跑到我跟前,比划着问我,他们的村子到哪儿去了,他们的族人到哪儿去了。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我的确回答不上来。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班达察多突然扬了扬头,走到三个人面前,用象雄语沉沉的说了一番话。我发现,班达察多的神态好像完全恢复了过来。 班达察多跟老王他们说完话之后,转身慢慢的走了。三个人迟疑了一阵,看看班达察多,又看看我。 我问老王,班达察多说了些什么,老王打着手势告诉我,班达察多说,他一定要找回消失的家园。 班达察多是朝着南边走的,我冲着老王他们招了招手,示意跟上。老王跑到我身边,焦急的继续打着手势,他问我,班达察多到底能不能找回消失的村子。 我不忍心欺骗老王,但也不想糊弄老王,我只告诉他,班达察多一定会尽力的。 我们五个人又朝着南方走了很远,事实进一步被印证,一个原本叫做松贡的古城不见了。 五个人的队伍等于绕了一个大圈子,然后折回了大鹏银城遗址的方向。现在已经不用再去探查什么,事实完全清晰,象雄消失了,完整的消失了,象雄半途中的城市,村庄,人口,牲畜,全都消失。 我没有跟班达察多交谈,但班达察多一定是想重新回到圣井,然后再次进入那个巨大的光团,去寻找破解的办法。到了现在,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过失,他不记得自己在光团里的经历,可象雄的消失,就是因为他走进了光团而引起的。 我赞同班达察多,我虽然是一个旁观者,可是,这件事如果和大事件联系到一起的话,就跟我有很大的关系了,我也想要看看,那个光团里,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三百九十九章气泡 http://.biquxs.info/

我们走了一路,艰辛难以形容,水还好说,在有些地方可以看到融雪汇聚的水源,食物极其紧缺,隔三差五的才能填饱一次肚子。 吃多少苦,现在对我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们四个人已经是没有家的人。有时候,看到他们,我会想起长寿。也可能亲眼目睹了这些事情,才会知道长寿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没有忘记找到故乡的执念是多么重要。 我的体力跟他们相比,差的很远,限于条件,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清理脸上的细毛了。棕褐色的细毛又密又长,几乎完全遮挡住了五官。偶尔,在有水的地方看见水中的倒影时,我形容不出来心里的感受,可能有些沮丧,也可能有些自卑。 但老王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样子而有任何嫌弃,上次在小路遇险时,我的举动让他们对我产生了更多的信任和好感。可以说,这一路上,他们三个人都在照顾我。 我突然就想起在另一个时空中刚刚和他们认识时的情景,我还记得,宁小猫说过,她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种信任,是一缕跨越了千年时空的信息。 历尽了千辛万苦,我们终于重新回到了大鹏银城的旧址。古城不在了,圣井还在,我们没有停留,只是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进入了圣井底部。 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顺序,穿过圣井底部那道小门,经过通道,来到了通道尽头的另一扇门前。在我们到来的时候,门上五个清晰的手印,隐隐约约有一点淡红的光一闪而过。 “这道门上,有我们的气息。”班达察多对这些东西所知甚多,他看了一会儿,对我说道:“这道门,以后只有我们才可以打开。” 我们走进了这道门,门后一片寂静,那片水幕已经没有了,空气里飘荡着干燥的灰尘。顺着上次走过的路,径直而去,不多久就走上了那条狭窄的小路上。 光团依然还在远处缓缓的浮动,这么多天以来,班达察多的情绪好像恢复了,和往日一样,镇定,从容。然而,当他此刻看见光团的影子,眼神里立刻迸发出了一缕一缕很复杂的目光。 他就好像一个快要爬到顶峰的人,却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滚落下来。当他再次树立信心,重新来到这座高峰的脚下时,他的心情必然是复杂的。 他很想征服这座高峰,但他心里一定会有畏惧,因为这里毕竟是他摔倒的地方。 班达察多,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自信,这个巨大的光团,应该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东西,班达察多没有任何把握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进去吧。”我站在班达察多身后,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此时此刻,想的再多,也是多余的,这条路,必须要走下去。 班达察多迈步朝前走去,我回身跟老王他们说了两句。光团里的情况现在是个未知数,我好歹学过班达觉,对精神的自控能力比老王他们要强一些,我不想再让他们有任何危险。 老王还想跟我争执,他想要跟着我们一起进去,但张莫莫阻拦了他。张莫莫是理智的,她知道,老王硬跟着过去,只会添乱,帮不上一点忙。 我和班达察多两个人朝着小路的尽头走去,班达察多有过一次经验教训,这一次就好了许多。我跟在他身后,能看出来他其实依然有些失控,走着走着,脚步就在不由自主的加快,不过总体还算把持的住。 小路其实并不算长,只不过我们走的慢,就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光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班达察多走到小路尽头时,巨大的光团,只有一步之遥了。 光团外面,是一片淡淡的光晕,班达察多抬起脚,随即又放了下来,他回过头,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我不知道,这次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都要进去。” “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班达察多看到我很坚决,就不再多说,一步跨入了那片淡淡的光晕中,我紧跟其后,在跨入光晕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好像从一个地方被抛到了深邃的宇宙中。我感觉自己的身躯在飘荡,在游动。 这种恍惚的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后,意识就渐渐清晰。班达察多之前跟我的讲述,果然没有骗我,在跨入这片光幕之后,我看到前面有一个很亮很亮的光球。光球非常大,就如同一个立体化的摩天轮,数都数不清楚的光线,来回的旋转,盘绕。光球就是由无数的光线所组成的。 直到自己走入光团之后,才会明白,巨大的光团,只是一个外壳,真正的核心,是那颗明亮的光球。 光球不远,目测距离,按照正常速度几分钟就能走到。班达察多一步一步的走向光球,我和他保持了三四米的距离。光球完全是光线所组成的,没有任何阻滞,等走到光球面前时,班达察多又停顿了一下。 我看得出,他是在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因为上次到这儿的时候,他出现了意识和精神的恍惚与混乱,对于一个修炼过班达觉,而且境界颇深的人来说,意识精神出现混乱其实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班达察多不想重蹈覆辙,他想要保持一个比较清醒的状态,去观察去面对光球里的一切。我受到他的感染,也在全力的平息自己的心绪。我的状态要比班达察多好一些,毕竟,两个人在现在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不同。 调整完毕,班达察多一步就跨入了光球里,我能看到无数正在旋转的光线,被他的身影阻隔了一下。这一幕清晰的映入眼帘,我觉得,这个巨大的光球,就仿佛是宇宙中的一个星系,那些光线,是大大小小的恒星和行星,按照各自的轨道,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我的感觉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最起码,我能看到,组成这个光球的光线已经无法用数量去形容,但那么多的光线,却没有重复交织的现象,每一丝光线有自己独属的运行轨道。 我跟着班达察多走进光球,所看到的是一片耀眼的光,光芒是金黄的,就和太阳的光一样。除了光,我暂时看不到别的东西。 “这里,什么都没有吗?”我忍不住了,趁着神智还比较清醒的时候问班达察多:“你上次来到这儿,也是这样?” “是这样。”班达察多迟疑了一下:“可我不能确认,当时,我很模糊……” 轰隆…… 就在我和班达察多交谈之间,一阵隐约的轰鸣声打断的交谈。这阵轰鸣声,就宛如一台大到无法形容的机器,突然开始缓缓的运转。与此同时,我看见耀眼的光芒里,如海市蜃楼一般,出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轮盘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但是话音还没有落地,巨大的轮盘又消失了。 “我见过它!”班达察多肯定也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轮盘,他模糊的记忆好像被触动了,忍不住指着轮盘消失的方向,喊道:“我见过它!” 班达察多对于上一次进入光球的印象,已经非常淡薄了,现在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他忘记了,还是有什么外力在影响。但是,再淡薄的印象,也留在了脑海里,当他看见巨大的轮盘时,就回想起来,自己上次来到这儿的时候,轮盘应该也出现过。 巨大的轮盘只出现了一次,如同昙花一现,这是光球里唯一可以看到的实物,我在努力的寻找着,寻找轮盘的下落。但找来找去,轮盘好像融化在了光芒之中,毫无端倪,我的眼睛被光芒刺的有些发疼,只能暂时作罢。 我们俩低着头休息了一会儿,等眼睛恢复了之后,又一次在周围无尽的光芒里仔细的搜索着轮盘的影子。不用任何人解释,我和班达察多也能猜出来,那个巨大的轮盘,一定很重要,非常重要。 “我好像碰到过它。”班达察多一直都在全力的回忆,回忆上一次进入光球之后的经历,可能是再次看见巨大轮盘的过程,引发了他的记忆,他冥思苦想,就是短短的半分钟时间,班达察多两鬓的头发,竟然斑白了:“我好像触碰过它……” “它是什么东西?是虚无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我想不起来……” 当我和班达察多再次交谈时,那阵已经消失的隐约的轰鸣,好像在极远的地方重新响起,光芒太刺眼了,我不可能看到声音传来的源头。 轰鸣声断断续续,过了有几分钟时间,从金黄的光芒里,缓缓的飘出了很多和气泡一样的东西。 五颜六色的气泡,仿佛是小孩子玩耍时吹出的肥皂泡,气泡很多,从四面八方一起出现,缓缓的聚集,分散,飘动。我和班达察多抬着头望向这些气泡,看着它们在头顶的半空中飘来,又飘走。 第四百章大千世界的本质 http://.biquxs.info/

这些突然出现的气泡让我和班达察多很警觉,我做好了后退的准备,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马上就会按照原路退回。 “不用逃。”班达察多看到我有逃走的打算,望着那些气泡,轻轻的摇了摇头:“真有事,我们谁也逃不掉。” 我明白班达察多的意思,这个巨大的光球是怎么来的,现在是个未知数,但非常明显,光球已经超越了人力,我相信不仅仅是象雄时空,哪怕来到属于我的时代,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情况下,也没有人能仿造出这个光球。 身在这种地方,完全要听天由命。 我打消了逃走的念头,和班达察多一起望着漂荡在半空中的气泡。这些气泡缓缓的漂动,从东到西,从左到右,有些气泡渐渐飘的远了,最后没入了耀眼的光芒中,离开视线。气泡飘走之后,就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我一直都在死死的盯着这些气泡,想要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来分析和判断气泡的来源以及用处。我觉得,在这个光球里面,不会出现任何多余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东西出现,就一定有它的用处。 但看了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耳边的轰鸣声也消失了,那个巨大的轮盘一样的东西好像完全隐匿了起来,再无踪影。 “这些气泡,有什么用?”我自己真的看不出什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班达察多身上。 班达察多刚想说话,目光似乎就被什么吸引了。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我看到了一个蓝蓝的气泡,从光芒中漂浮了出来。 那个气泡是蓝色的,就像万里晴空一般的蓝,气泡很大,缓缓的漂浮到了头顶上方。在看到这个气泡的时候,我的眼睛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连目光都收缩了。 这个气泡不是空的,站在我这个位置,能看见气泡里面隐隐折射着天空,大地。 气泡里面是一片寂静的高原,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高原的天很蓝,蓝的无暇,蓝的让人陶醉。气泡在缓缓转动,气泡里的情景也在缓缓的转动,我不仅看到了高原,而且还模糊的看到了广袤高原上突然出现的一个黑点。 黑点很小很小,然而,就是这个很小的黑点,让我本就充满疑惑的神经,几乎崩断。 那个黑点,是大鹏银城,坐落在高原上的大鹏银城。 由此可见,气泡中所折射出的情景,就是高原上的象雄。 班达察多比我更熟悉象雄,气泡不断的转动,大鹏银城从视线里消失了,随着气泡的转动,气泡里面的情景也在不断的变幻。 除了大鹏银城,还有别的古城。这些古城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是象雄的象征。 气泡虽然转动的很慢,但体积有限,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气泡完整的旋转了一圈。 “这个气泡,折射着象雄的情景,代表了什么?”我不由自主的拍了拍班达察多:“你看的出来吗?” 我心里有点惊讶,与此同时,我还在猜疑,猜疑这个光球里是不是有别的人。如果没有别的人在操纵,那么,我和班达察多一到这儿,就看见了折射着象雄全貌的气泡,这种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 “这......”班达察多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发现他的眼睛突然间睁的很大,就好像一个人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他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嘴唇也微微开合着,想要说什么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怎么了?”我一下子又开始警觉,我的经验没有班达察多那么丰富,身在这种地方,班达察多是绝对的主力,如果他出现了什么意外,那我肯定也逃不过去。 班达察多的眼睛一直睁的很大,睁了至少有两三分钟时间。我心里七上八下,他现在的样子,真把我给吓到了。 “你到底怎么了?” “这不是幻觉。”班达察多睁的很大的眼睛突然一眯,唰的转头望向我:“象雄,就在这个气泡里!” “你说什么?”我听见了班达察多的话,可是一时间却反应不过来,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消失的家园,消失的族人,都在这个气泡里!”班达察多猛然一跳,这一跳,已经达到了体能的极限,他纵身跃起的同时,努力的伸出双手,想要触碰那个漂荡在头顶的气泡。 我看着班达察多的举动,再仔细的回味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陡然间明白过来,他想要告诉我什么。 从我的角度去观察,那个漂浮在头顶的气泡只是一个气泡而已,即便气泡里能看到什么情景,也只不过是因为某些外力原因而形成的海市蜃楼般的幻景。 但班达察多说,气泡里那些象征着象雄地貌的幻景,并不是幻景,而是真实的,也就是说,消失的象雄,就在这个气泡里。 这种观点已经不是我的思维所能勾勒出来的,如果不是班达察多这么说,打破我的脑袋,我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不知道班达察多有什么根据,可是,当我不断回味着他所说的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好像是目前唯一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偌大的象雄,就在短短的一夜之间无影无踪,这原本就是一件在常理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件不可能发生却又发生的事情,不能用正常的逻辑去分析。我看着班达察多,再看看沉浸在光芒中的光球,心里顿时对班达察多的猜测表示了赞同。 消失的象雄,就在这个小小的气泡里。 我暂时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发生的,但肯定和这个神秘的光球有关。班达察多还在不停的蹦跳着,想要触碰头顶的气泡,可气泡飘来飘去,始终跟班达察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没有跟着他一起去捕捉气泡,站在原地把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又琢磨了一遍。 一切本来是正常的,象雄虽然岌岌可危,但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变故就从班达察多走入了光球开始。他进入光球,再从光球里出来,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能搞清楚班达察多在光球中的经历,说不定还可以顺势推敲出来一点线索。要命的是,班达察多当时的状态很模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只依稀的记得,触碰过那个巨大的轮盘一样的东西。 班达察多一直触碰不到气泡,大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气泡渐渐的飘远了,而且越飘越高,不等班达察多去追赶,气泡已经淹没在了一片一片耀眼的光芒里。 “我的家园,我的族人,都在那个气泡里......” “先冷静,冷静。”我拉住班达察多,气泡隐匿,就没办法再寻找。 班达察多好像有点精疲力尽,噗通坐到了地上。我跟他讲述了一下自己的推断,如果说象雄真的就在那个气泡里面的话,那么光球,还有巨大的轮盘,都是关键的线索。 “我想找回家园。”班达察多坐了一会儿,依然失魂落魄。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是从这里发生的,要是想找解决的办法,就只能继续从这里找。”我琢磨着,这个巨大的光球在这儿肯定不止一年两年了,只要光球在这里,我们就有时间慢慢的追索根源,把光球的来历和隐秘全部排查清楚。一旦掌握了光球的来历,解决问题就会方便很多。 “是,从这里开始,就从这里寻找解决的办法。”班达察多很少失态,即便失态了,也能比较快速的自我调整过来。我跟他说了一番话,班达察多的眼神就渐渐恢复了正常,他能理解我的意思,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这个光球里。 “我们在这里等一等,看看会不会有别的变化,还有,那个气泡,还会不会再出现。”我一边和班达察多说话,一边就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一个奇幻故事,一个古老的国家,被装载在一个气泡里,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人家都会认为我精神出现了问题。 但是,就在我思考这些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刚才所看到的无数的气泡。那些气泡并没有折射出什么情景,可深究下去,我的认识就又被刷新了。 传说中,掌控了大千世界的人,就能统御万方,位于诸天之上。在没有触碰到大千世界这个大事件的核心之前,我也曾经猜想过,大千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以什么状态存在的。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一个气泡,就是一个世界,繁如星辰的气泡,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无数个分离的世界。这么多世界,全都在这个巨大的光球里面。 掌控大千世界,实则就是掌控这个巨大的光球。要是能知道光球的秘密,进一步操控它,不仅仅能找回消失的象雄,还能真正的完全破解大千世界的终极秘密。 所有的一切,都容纳在这个光球里。 轰隆!!! 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那阵隐约的,如同机器启动之后轰鸣声。这声音牵动着我和班达察多,我们两个同时站起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耀眼的光芒中,那个宛若轮盘一般的东西,又露出了冰山一角。 第四百零一章一去不回 http://.biquxs.info/

这个巨大的轮盘一样的东西,肯定非常重要,按我自己的感觉去判断,我甚至怀疑轮盘就是这个光球很核心的部分。轮盘出没的没有任何规律,很难捕捉,当轮盘随着轰鸣又一次出现的时候,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就算触碰不到它,至少也的观察一点细节。 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个轮盘状的东西上,光芒如同一片汪洋,轮盘就起伏在汪洋中。观察角度对我很不利,因为光太耀眼了,很多细节都观察不到。 班达察多自然也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他使劲的抬着头,微微闭上眼睛。我知道,他是想借助强大的意识能力去观察轮盘。 轰...... 最多也就是一分钟时间,光球里突然像是炸雷一样,响起了一道轰鸣。我和班达察多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四面八方耀眼的光一下子熄灭了。 层层叠叠的光,连同围绕着光球不断旋转的光线,全部销声匿迹,周围立刻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没想到光球会突然熄灭,条件反射般的从身上取出了仅剩的一支备用手电。 手电的光在黑暗中迸射,当光线投射到前方时,我呆住了。 眼前是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什么都不复存在,光球,轮盘,气泡,仿佛这些东西都是之前的一场幻觉。 “这些东西,都到哪儿去了?”我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忍不住问班达察多:“你看到了吗?” 在我心头起伏不定的,不光是惊讶,还有隐隐的害怕。我很害怕刚才看见的,真的是自己的一场梦,或者是一场幻景。如果那是一场幻景,就证明我所有的推测,还有目前发现的重要线索,全变成了一场空。 “不见了,它们都不见了......”班达察多此刻的神智很清醒,只不过他和我一样,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光球,轮盘,气泡,这些东西突然诡异的消失,就掐断了班达察多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我知道,他很想在这儿找到线索,然后弥补自己无意中犯下的过错,找回丢失的家园。 这个时候,大千世界在班达察多的心里,或许已经不重要了。没有发生这些之前,虽然家国残破,岌岌可危,可至少家园和同胞都是真实的,现在,这一切仿佛都变成了镜花水月,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却触摸不到。 “要找到它们......”班达察多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刚才气泡消失的方向,那里是一片肉眼看不透的黑暗,可班达察多久久都不肯收回目光。 我心里一阵苦笑,找到它们,怎么去找?我们缺乏最基本的线索,连一个大概的方向都没有。 但是,在我苦笑的同时,突然就回忆起了当初跟猴子大觉一起进入那道很特殊的大门时的一幕一幕。 我敢肯定,那时候跟猴子大觉一起看到的光团,和刚刚消失的光团,是一样的,虽然找到光团的路径不同,但目的地只有一个。 光团消失,线索断绝,现在我无法判断的是,从圣井进来之后看到的光团消失了,那么,当初和猴子大觉一起进入的那道特殊的大门呢?从那道大门进去,小路尽头的光团,会否也消失无影了? 没有线索的情况下,这就是唯一可行的退路了。 我飞快的跟班达察多讲述了一下,我第一次来到象雄时空,跟猴子大觉一起外出的事情,班达察多是知道的。等我讲述完了之后,班达察多那双已经快要绝望的眼睛里,立刻露出了一片希望的光。他急切的抓着我的手,想让我带他去,去寻找那道特殊的大门。 “从这里出发,我们要到一个叫旦猛的地方去。”我对班达察多招了招手:“走吧,我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去过那里。” “没有。”班达察多摇了摇头,他从石叶书上得到过很多线索。但班达家族的石叶书,事实上是一代一代人经验积累的产物,这一代人从上一代人那里继承石叶书之后,要把自己这一生对大千世界这个大事件的见闻和经验归纳融入其中。不过,猴子大觉从来没跟班达察多提过旦猛那个地方。 我觉得,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护。猴子大觉之所以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就是因为他在旦猛盆地遭到了恶魔虫的吞噬,他不愿班达察多再蹈覆辙。 班达察多始终都不死心,一边慢慢的朝回走,一边不断的回头张望。他盼望着消失的光团会突然又出现,可事实让他不得不死心,从我们离开,一直到跟老王他们汇合,光团都没有出现过。这个地方,变成了一片沉沉的黑暗之地,仿佛被世界给遗忘了。 跟老王他们汇合之后,老王又开始喋喋不休的问,他很好奇,好奇光团为什么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告诉他,我们要离开这里,前往另一个地方。 张莫莫什么都没有问,带着老王和宁小猫就跟上了我的步伐。到了这一步,他们和班达察多一样,已经没有退路可走,想要找回家园,找回族人,那就只能在这条路上探索。 我们五个人重新回到地面,然后从这里出发,直奔旦猛盆地。两个地方相隔的非常远,我们现在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全靠徒步行进,速度非常慢。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渐渐的就靠近了吐蕃所控制的区域。 这片区域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经常爆发战争,双方都在各自的领地边缘部署了大量的军队。等我们来到这儿的时候,象雄军队已经无影无踪,我知道,这些军队肯定是在大鹏银城消失的时候随同消失的。 这是很反常的情况,让对面的敌军非常疑惑。他们没有妄动,面对着一片已经没有人迹的荒野,保持了谨慎。吐蕃的军队越来越多,但一直没有发动攻击。我估计,他们派出去的探马也找不到象雄军队的下落。 这给我们的行动带来了巨大的难度,想要从这么多吐蕃军队控制的地段穿越过去,而且是徒步穿越,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我们在一条很小的山谷处停了下来,现在没办法直接朝前走了,需要提前打探一下。我和老王他们三个对这里的地形一点都不熟悉,打探的任务只能落在班达察多身上。我还是比较放心的,班达察多就算遭遇到了危险,至少能保证全身而退。 班达察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发,悄悄的穿越了小山谷,我们在原地等候,等他传递安全的消息之后再跟进。 等待,是最让人心焦的事,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我好像一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我始终关注着班达察多越过小山谷之后走的那条路,只要他在那条路重新出现,就证明情况大致安全,我们可以跟着穿过山谷,先跟他汇合。 我的手表早已经丢失了,那部破手机还在身上,很多天没有开机,应该还有点电。但我没有拿手机开机看时间,如果被老王和宁小猫看见,他们又要缠着问,我估计两个小时都不可能跟他们解释清楚手机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天色在估计时间的流逝,最开始的两个小时里,我还比较淡定,探路需要时间,尤其是在情况比较紧急的地段,处处得保持警惕,探路的速度肯定会慢。 然而,又过了两个小时,我就无法保持淡定了,我知道班达察多的作风,他做事很少会拖拖拉拉。就算察觉山谷那边情况不好,不能通过,他也应该回来通报情况。 除非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才会导致班达察多不归。 我等的心焦,老王他们早就不耐烦了,又过了两个小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班达察多还是没有出现。老王忍不住就开始猜测,他猜测班达察多是不是丢下我们自己走了。 我肯定不会赞同老王的猜测,班达察多不是那种人,而且,他需要我带路去寻找那道特殊的门,他绝不可能丢下我们一个人离开的。 天亮了,班达察多没有回归,倒是距离我们这里大概一华里的地方,出现了一队敌兵。敌兵不多,十几个人,应该是在四处巡逻的。我们四个人赶紧在小山谷下面隐藏好,一直熬到这队敌兵离开,才重新露头。 老王噗的吐出了一口带着尘土的唾沫,拍了拍我,连说带比划的询问,询问班达察多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如果不会回来,我们就要考虑出路。 我拍了拍老王,让他放宽心,我保证班达察多一定会回来。但是对老王保证的时候,我心里没底。 按照我自己的分析和感应,我也感觉,班达察多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第四百零二章最后的机会 http://.biquxs.info/

我想到了班达察多估计不会回来了,但又不能明说,害怕会引起老王他们情绪上的变化。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在小山谷边上等了很长时间,心头的预感愈发真切。 班达察多不会回来了,他到底怎么了?难道,他就和老王所说的那样,丢下我们独自走了? 可我不相信班达察多会放弃寻找自己的家园和族人,他在那个巨大的光球里面的表情,至今让我记忆犹新。那样的表情,就是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达到目的的表情。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老王说不要在这儿呆了,我们必须的走。周围到处都是敌人,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老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现在的处境,四面楚歌。说起这些,老王又开始嘀咕,可能是埋怨班达察多把我们带到这儿又丢下我们不管了。 我很头疼,班达察多一消失,现在等于完全没了主意,是该继续留下来等他,还是果断转移,但不管怎么做,都是危机四伏。 我们商量了好半天,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说到最后,老王的火气越来越大,站起身拉着宁小猫和张莫莫就走。我拦住他们,问他们要到哪儿去。老王连说带比划,他告诉我,现在就算回巴斯,也比留在这里强。 我的体力可能真的不行了,阻拦不住老王。可我清楚老王的秉性,他脑子一热就不考虑后果,现在急匆匆的从这里冒然离开,顺原路回到巴斯的可能性很小。我用尽全力,拖住老王的衣服,希望他能理智一点。双方拉扯之间,我脚下一滑,又被老王甩了一下,从小山谷边缘的坡度直接滚落下去。 坡面不长,只有不到十米,即便如此,还是摔的我七荤八素。老王估计也觉得自己太莽撞了,赶紧下来拉我,等他到了跟前,我的脸色就变了。我看见在远处有一队士兵,可能有百十人左右,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在这种地方一旦被发现,就没有逃走的可能。百十个人蜂拥而至,老王扶着我跑了没多远,就被团团围住。 我会班达觉,但周围这么多人,我没有反抗的余地。老王还想挣扎,只不过没挣扎两下,就被死死的按住。 这些人围住我们之后,有人就开口大声的质问,我们四个人都不答话,老王他们可能是不想回答,我是听不懂。我发现,对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老王他们的装束打扮很普通常见,只有我的样子让人觉得怪异。在质问没有得到回复之后,我们被押到了距离这儿大概有七八公里之外的地方。 那是一个避风的山坳,我看见了很多营帐,四个人被绑的结结实实,丢在营帐一角。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继续询问,这个人应该有一些地位,说话的语气也比较温和,还叫人拿来了一点水和食物。 这个人和老王进行了一番交谈,之后就离开了。他是在询问老王关于象雄的情况,所有的象雄城市,还有军队,百姓,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这让吐蕃人非常不解。 老王没回答出个所以然,对方也没再为难我们,只是把我们扣着不放。我们四个人嘀咕了一阵子,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他们三个人可能没事,但是我心里七上八下,越想越心凉。这一次等于和班达察多彻底失散了,即便他能重新回到小山谷那边,也失去了联系的机会。我被扣在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如果对方一直押着不放,那就糟糕透顶了。 兵荒马乱的年月,人命如草芥,除了等,就再没有别的途径可走。 我一直都在观察周围的形势,整个山坳应该不止一条路,但往来游弋的士兵很多,等于没有死角。我的班达觉对付不了那么多人,等到看守少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不过,我们必须保证能顺利的避开所有巡逻的士兵,安全找到离开山坳的路才行。要是逃跑中间被发现了抓回来,就等于断绝了所有逃脱的希望,所以,必须耐心的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在这儿一直被关押了两天,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夜深的时候,虽然巡逻的士兵不是很多,可一旦出现意外,惊动了别的人就麻烦了。四个人的命都在我手里捏着,我不敢有任何大意。期间可能有两次合适的机会,就是下不定决心去冒险,我在想,如果班达察多在这儿,是足以把握住这个机会的。 他究竟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会一去不回?我不断的思考这个问题,可是终究没有得到答案。 第三天的时候,老王被单独带走了。过了可能有三四个小时才回来,老王回来的时候,红光满面,嘴角流油,看样子是吃了顿好的。他被带走,依然还是受到了盘问,对方态度和善,没为难老王,还好吃好喝的款待了一番。 同时,老王还跟我说,对方问了问我的来历。 “我跟他说,你是从大唐来的。”老王咧嘴一笑,连说带比划:“想套我的话,没门。” 我知道,仅仅是我现在的外貌,就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只不过老王告诉对方,我跟他们语言不通,询问起来非常麻烦,对方才暂时打消了审问我的念头。 但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我估计,他们的驻军里没有懂得内地语言的人,越是这样,就越不会放我走,起码要把我的来历全都搞清楚了才罢手。 我正在考虑,老王又嘬着牙花子对我们说,这个山坳里驻扎的军队很快要开拔了。他们每天都会派出很多人去打探消息,连着几天,始终没有发现象雄人,原来象雄驻军的营地也空了,吐蕃军就准备继续深入。 老王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本人没啥反应,可是我一听,脑袋就大了一圈。这里的人要开拔,还不知道具体开拔到什么地方,要是还扣着我们不放,麻烦就大了。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我发现山坳里的营地开始收拾东西,做好了启程的准备,早则明天,晚则后天,肯定会离开山坳的。也就是说,逃脱的机会只有今天晚上,最多再加上后天晚上,如果还是不能走,估计永远都走不了了。 我跟他们三个人说了今天要逃走的计划,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机会。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直被扣押在这儿,后果难料。张莫莫和宁小猫没有什么意见,老王在嘀咕逃走的几率有多大。 我心里很焦躁,但还是要保持镇定,甚至的睡一觉,保证充足的体力。我自己的情况可能愈发糟糕,不仅仅能是体力匮乏,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浑身上下到处感觉不舒服。这种情况让我有些悲观,我迟早要走猴子大觉那条后路的。更关键的是,我没有猴子大觉那么高深的精神境界,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我们四个人好好的休息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营地的人还在忙碌,高原上物资匮乏,所有的东西都的收拾起来带走。晚饭很简单,等吃过东西以后,我不断的观察周围的形势。经过这么多天的打探,始终没有发现象雄人,这边肯定有些松懈,再加上营地忙碌,巡逻者比之前少了很多。 天色渐渐发暗,营地收拾的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都各自休息,以应付第二天的长途跋涉。我观察了有两个小时,巡逻的队伍和前几天的路线以及频率差不多,只不过就是人数少,从一队十人减少到了一队五人。而且,负责巡逻的吐蕃士兵也没有前些天那样谨慎,估计是知道不会有意外,所以巡逻只是支差应付,匆匆了事。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必须要把握住。我朝着不远处一个堆放杂物的营帐看了看,老王说,我们随身携带的东西被搜走后,全都放在那边,想要逃走,还要拿回东西,难度很大。老王倒是无所谓,反正他那些东西也没什么大用,可我的很多东西一旦丢了,会很可惜。 老王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比划着告诉我,东西丢了就丢了,命丢了可就找不回来。 我苦笑一声,暂时只能这样。 我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又在继续等,一直等到夜完全深了,绝大部分人都在沉睡的时候,才打算悄悄的动手。我算准了巡逻队出现的时间和规律,等到巡逻队从这里走过去之后,就和老王他们三个人从破烂不堪的营帐里走了出来。 我们要绕过营帐,然后贴着山坳的边缘一直走到离这儿四五百米的地方,那里有一条离开山坳的小路,非常难走,所以守在小路的人不多,就两三个,我能应付的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巡逻队已经走远,成败在此一举。 就在我们想要从营帐后面绕过去的时候,我一下子看见一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吐蕃士兵,对方肯定是看到我们了,径直朝这边走来。我们四个人顿时变的紧张又尴尬,我只害怕老王嘴巴太笨,被盘问时会露底。 第四百零三章不想见到的救星 http://.biquxs.info/

看到那个吐蕃士兵,我心就凉了半截,对方过来一盘问,万一看出破绽,再出声喊叫,今夜这唯一逃脱的机会,也将毁于一旦。 我抢先挡到了老王前面,想让对方注意到我,真的盘问起来,我就装聋作哑,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 那个士兵走到离这里还有不到十米远的时候,就停下来左右张望,与此同时,我也在张望,巡逻的队伍走远了,要是周围没人,我就考虑要不要放倒他。 我头也不回的冲着老王他们摆了摆手,示意后退。老王这会儿变的很聪明,拉着宁小猫和张莫莫就朝后退。 老王他们后退的迹象一显现出来,那个吐蕃士兵明显是察觉到了,顿时加快了脚步,朝这里走来。我做好了应敌的准备,甚至在考虑等会该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十米的距离,几步就到了,当对方走到跟前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紧张,毕竟周围到处都是敌人,只要搞出一点动静,说不定就会被发现。 就在我想要动手的那一瞬间,这个吐蕃士兵突然抬起来,龇牙咧嘴的冲我笑了笑。借着月光,当我看见他的笑脸时,整个人立刻愣住了。 “先走再说。”对方不啰嗦那么多,冲我一扭头:“这儿太危险。”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觉得很意外,这个吐蕃士兵,竟然是那个句号。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你不是也在这儿吗?”句号不知道从哪儿搞到的这身行头,穿着很不合适,他使劲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朝周围看了一样,说道:“你觉得这里很写意?有什么话,能不能走了以后再说?” 我搞不懂句号到底是怎么摸到这儿的,但我相信,跟着他走,总比落在这个地方强一些。所以我也没再多说废话,招呼老王他们跟上,先离开这儿再说。 句号好像对这里的地形挺熟悉,他走的是老王之前说的那条小路,等绕过破破烂烂的营帐时,我又朝那个用来放置杂物的地方看了看,随身的东西都在那里,拿不回来,的确太可惜了。 “别看了,你的东西丢不了。”句号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随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我都已经拿到手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感觉到,句号观察这个地方肯定不是一时半会了。否则,他不可能提前找机会混进来,把属于我的东西给拿走。 句号这样说,算是给我个小小的惊喜,至少不担心东西搞丢。我们四个人小心翼翼的跟着他朝前走,句号对地势果然很熟悉,很精确的绕过可能被发现的地方,一路都挑选死角走,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就到了那个离开山坳的小路口。 我看见小路旁边有三个士兵,应该是守路的,现在夜太深了,三个守路人坐在路口的石头旁边,都靠着石头在打盹。 “有办法搞定他们吗?”我只怕从小路经过的时候会惊动对方,就跟句号商量,看能不能先把这三个守路的给摆平。 “已经搞定了。”句号依然带着那种迷之自信,淡淡的一笑:“没做好准备工作,会来接你么?” “接我......这个词用的好。”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句号压低了声音,带着我们从小路的路口走了过去,果然,那三个看守路口的士兵已经遭道了,看着是在打盹,其实人事不省,句号一边走,一边小声对我说:“从你被押到这个地方之前,我就在关注你的行踪。” 句号的话,让我感觉惊讶,又不得不信。他肯定知道我的行踪下落,为了营救我,提前做了很多准备,然后找准机会,直接带我离开。 句号说,他跟踪我们五个人的队伍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我又觉得这不像是实话。班达察多的感应能力很强,如果有跟踪者,那么长时间下来,班达察多不可能一无所知。 “对那个家伙,我还真有点犯怵。”句号苦笑了一声:“我不敢跟的很近,相隔特别远,基本都是靠你们五个人留下的痕迹在追踪的。” 句号跟我们的队伍保持着非常远的距离,靠着我们留下的脚印,或者丢弃的杂物,以及寻找食物时遗留的线索来跟踪。这样跟踪比较困难,但是杜绝了被察觉发现的可能。 一直到我们在小山谷这边等候时,句号还在暗中观察。班达察多走了之后,句号几次都想过来,却又害怕班达察多突然返回。就这么优柔寡断的僵持,一直到我和老王他们被吐蕃人抓住,句号才追悔莫及。 我们被关押的这几天,句号就想方设法的营救,他的确做了充足的准备,然后才在今天这个关键时刻动手救人。 句话一边跟我解释,一边从小路离开。这条小路很隐蔽,又难受,平时没人出入,所以我们走的安全又顺利。从山坳离开以后,周围的情况好像比前些天好了一些,一直都没发现象雄人的踪迹,加上军队明天就要开拔,巡弋在附近的探马都消失了。 我们走出去大概有一华里之后,路途更加崎岖难行。跟着句号走在这条曲折的道路上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在怀疑,句号有这么大的能耐吗?他的底细,我多少了解一些,他并没有学过班达觉,而且身手功夫也不出众,只不过身上带着枪而已。如果面对一个两个敌人,枪可能管用,但几十甚至上百人一拥而上的时候,枪也会变成一块废铁。 并不是我小看句号,只不过凭他的本事,估计不可能在山坳的军营里进退自如。 “句号,我问你。”我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拽住了前面的句号,说道:“你一个人就把这么多事情给搞定了?” “小看我?你觉得我一个人搞不定这些?”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你问的没错,我一个人的确搞不定这些。”句号叹了口气,朝后面努了努嘴,说道:“真正出力的,是他,我只是跑腿而已。” 顺着句号努嘴的方向,我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去,我的脑袋就又大了。 苏世仁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我们身后,大概只有七八米的距离。但他的脚步很轻,隐蔽的又好,这么近的距离,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我虽然脑袋嗡嗡的,但转念琢磨琢磨,要是没有苏世仁撑腰,句号不会这么顺利的救出我们。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无比的复杂,我反感苏世仁,一想到花二姑和阿普宗申的死,甚至有些痛恨苏世仁。可是,在我们四个人深陷敌营的时候,却是这个我很痛恨的人救了我们。这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久久不能平息。 苏世仁一言不发,从后面跟上来,走到了前头,句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走吧,现在不能翻脸。” 最终,我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现在跟苏世仁翻脸,没有任何好结果。 苏世仁走在前头,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直立行走的木头。句号看见我的脸色不好,就悄悄的告诉我,我们四个人能得救,全靠苏世仁,所以,心里有再大的怨气,也该化解化解了。 之前尾随我们的,不仅仅有句号,还有苏世仁。不过,班达察多跨越那条小山谷之后,苏世仁也跟着走了,一走就是两天,然后,他回来找到句号,开始商量营救我们的对策。 尽管句号在极力劝说我平息怒火,可是我相信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局面,都是非常被动的。 苏世仁应该能听到我和句号之间的交谈,他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在前面带路。道路还是坎坷崎岖,又走了大概一华里左右,苏世仁转身钻到了一条岩体的缝隙间。 我们跟着走进去之后,我看到了岩体缝隙的里面放着一些东西。我被搜走的物品,俨然就在其中,很显然,这是句号和苏世仁暂居之处,距离山坳的军营不远也不近,方便探查情况,又不至于被发现。 我们在缝隙里休息,句号守在外面望风。从山坳无声无息的逃脱,估计现在还没有人发现。我们只要熬到天亮之后,问题就不大了,整支军队不可能因为我们四个人逃走了就改变行军计划。 在这里休息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现在是人深度睡眠的时候,山坳军营的人都在沉睡。经过半个小时的休息,我还是觉得困顿,但苏世仁好像不打算在这里逗留了,收拾了一下东西,顺手把我的随身物品给丢了过来,一声不响的走出了缝隙。 “走吧。”句号在外面招了招手,说道:“咱们该动身了。” “要去什么地方。”我反感苏世仁,即便是被他救出来的,但对他的印象却毫无改观:“我不去,你们要走,你们走。” 句号想要劝我,但一直沉默不语的苏世仁回过头,冷冷的说道:“我要去找班达察多,去不去,随你。” “你知道他在哪儿?”我脱口就问了一句,同时又觉得苏世仁特别招人烦,他明明知道我排斥他,却要说出这种我关心而且又必须追问你的话。 “他在一面镜子里。” 第四百零四章犯病 http://.biquxs.info/

苏世仁的话,让我又一次瞠目结舌,猛然听起来,他好像在胡说八道,但苏世仁有胡说八道的必要吗?他要对我不利,干脆不用救我,那样可以借刀杀人,更省心。 “你看见他了?他为什么会在镜子里?” 苏世仁没有回答,又和刚才一样,默不作声的走了。句号一动不动的望着我,我又转头望向老王他们。老王没什么主见,而且他是在巴斯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长大的,对大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要不要寻找班达察多,对老王来说无所谓,全看我自己的意思。 如果要考虑自己的安全,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立刻赶往旦猛盆地,然后离开这个时空。可是,班达察多是个很关键的人物,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左思右想,我又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把心里的愤慨给压制下去,慢慢的迈动脚步,跟上了苏世仁。 我始终没说什么话,最后还是苏世仁先开了口。他可能是看到我的情绪控制了一点,所以才把一些情况说了出来。 “你知道黑巫师吗?” “不知道。”我忍着气,甩回去了一句。 苏世仁没介意我的态度,头也不回的做了解释。黑巫师,其实是一种很笼统的说法,可能全世界各地都有黑巫师这种称谓,苏世仁所说的黑巫师,有另外一种解释。 象雄的祭司和巫师是一回事,但象雄的巫师,是需要大觉认可的。只有经过大觉认可的巫师,才能进行祭祀,占卜,药石之类的活动。在象雄这种文化相对来说不算很发达的地区,人们信奉神明,信奉上天,巫师这种行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在利益的趋势下,很多巫师没有资格得到大觉的册封,但又私下里在四处活动,像这样的巫师,就是黑巫师,意思其实就是没有营业执照的巫师。 象雄只有一种宗教,所以对黑巫师打压非常严厉,一旦被发现,或者被告发,黑巫师及其家属轻则驱逐流放,重则刑罚甚至处死。 这是非常残酷的手段,但也是大觉为了维护自身以及象雄利益的必行之策。从象雄开国开始,黑巫师层出不穷,其中一部分还有开宗立派的趋势。很多被放逐的黑巫师不能再回象雄,他们本人以及后代,对象雄自然怀有深仇大恨。 苏世仁解释了黑巫师的来历以后,我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班达察多一定是在跨越小山谷之后,遭遇到了黑巫师。 我没有询问,苏世仁继续开始讲述。在班达察多跨越小山谷之后,苏世仁暗中跟了过去。和我猜测的一样,一些黑巫师趁着局面混乱,想要潜回象雄,但吐蕃军队停滞不前,这些黑巫师也就没有妄动,结果意外的遭遇了班达察多。 可以说,黑巫师跟班达家族有很深的冤仇,放逐惩罚黑巫师的命令,全部都是大觉下达的。班达察多本人可能没处罚过黑巫师,可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一定处置了不少黑巫师。在这种情况下遭遇,班达察多的境遇就很危险了。 “你的行为举止,有点可笑。”我瞥了苏世仁一眼:“你当时在场,为什么不救他?非要等到现在才去救?” “我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也让我自己明白一个道理。”苏世仁看都不看我,说道:“要让他明白的道理就是叫他知道,他不是万能的,他也会死。我自己明白的道理是,这个人还不能死。” “我不懂。” “如果你懂,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苏世仁渐渐加快了脚步,我跟在他身后,心里还是没底。从班达察多遇险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那些袭击他的黑巫师在什么地方?对方总不可能一直死守在一处。苏世仁能找到行踪不定的黑巫师? 我憋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了,不情不愿的在后面问道:“你能找到那些黑巫师?” “如果我想找一个人,就一定可以找到。” 我撇了撇嘴,如果讨厌一个人的话,那么对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自己觉得很不顺眼。我刚想驳斥他一下,但突然觉得苏世仁并没有吹牛。 他一定有什么秘术,能够在人身上留下些许线索,以此追踪。我和班达察多还有老王同行了一路,已经非常小心了,却还是被苏世仁找到并且尾随,已经完全说明了这一点。 如此一来,我的心稍稍平稳了一些,只要能找到黑巫师,最起码就有希望救回班达察多。 “就算能救出他,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苏世仁好像对我的心思琢磨的很透,他根本就没回头,却洞察了我的心事,很不合时宜的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这个人,一辈子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跟他的父祖比起来,他还差得远。” “说的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我刚还了一句嘴,走在前面的苏世仁突然颤抖了一下,紧跟着,他整个人似乎都痉挛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歪倒在地上。 他的样子非常痛苦,本来就扭曲狰狞的脸,现在看上去像是传说中的夜叉一样。夜晚的高原,冷气逼人,可短短两分钟时间,苏世仁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片汗水。他如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地上来回的挣扎。 变化很突然,谁都没有防备,老王他们吓了一跳。但我看了几眼,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苏世仁的背后,也有一张人脸。人脸在脊背上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深,然后溃烂,无法愈合。背上长着人脸的人,在后期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最后无药可医,凄惨死去。 这是个无解的死结,没有办法化解。看到苏世仁现在的状态,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陆放顶。陆放顶的岁数其实不算特别大,就比我父亲大了一点,他练过功夫,又会班达觉,如果不是背后那张人脸的原因,陆放顶绝对不会死的这么早。 这种痛苦的状态一直都在持续,说实话,苏世仁的样子非常吓人,但即便如此,我感觉他也是尽了全力在忍耐的。 句号蹲下来,想要扶住苏世仁,可是痛苦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任何外力都不能起到缓解的作用。苏世仁背后那张人脸,应该到了极后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整个后背都已经溃烂了。 苏世仁可能真的忍受不住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身子猛然一翻,滚到了旁边一块大石头跟前。他的后背正好撞在石头上,我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普通人这样撞一下,说不定会昏死过去,但苏世仁连昏死的权力都没有,撞了一下之后,他又滚动身子,后背重新朝石块撞去。 咚咚声不绝于耳,就这样连着撞了至少二三十次,苏世仁的状况可能才好转了那么一点。这种以毒攻毒的办法是唯一可以度过煎熬的办法,苏世仁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对抗背后的人脸了,他的额头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的五官几乎都缩到了一团。 折腾了有差不多半个小时,苏世仁才算完全平息下来。这么一折腾,就和害了一场大病一样,他看上去虚弱不堪,有气无力的靠着石头坐下来。句号应该目睹过这种情景,他从身上拿了一点药,走到苏世仁背后。 苏世仁那么用力的用后背撞击石头,背上溃烂的地方肯定渗出了一片脓血。这些脓血如果跟衣服粘连干涸,再想脱下衣服,会和撕掉一层皮一样,必须在脓血没干之前处理好。句号拿着药,掀开了苏世仁的上衣。 苏世仁虚弱无力,句号则全神贯注的处理着脓血,我心里动了动,陡然冒出了一阵很浓重的杀机。 我不想杀人,尤其不想趁人之危。可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想要替花二姑,替阿普宗申,还有病人报仇的话,那么现在可能是我最好的机会,在苏世仁没有犯病的时候,我没有杀他的任何把握。 这股浓浓的杀机一瞬间就淹没了我的理智,我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了,缓缓的握住了刀,从大石头的另一面蹑手蹑脚的靠近了他们。 我在紧张的思索,思索着先对付谁。句号跟我无冤无仇,我没必要拖他下水,但是不对付句号,肯定就对付不了苏世仁。 我的血在沸腾,心跳也急剧的加快,当我悄悄走到两个人身后的时候,我一下子又清醒了。 就算这个时候我能得手,能顺利的杀了苏世仁,结局又会如何?苏世仁一旦死了,就等于断绝了挽救班达察多的可能。可以说,苏世仁的命,现在是跟班达察多捆绑在一起的。 我的额头上,似乎也冒出了一片汗水,紧握着刀子的手,跟着松动了。 句号和苏世仁都没有回头,句号正在给苏世仁上药。我站在他们身后,一缕明亮的月光斜斜的照射下来,恰好照在了苏世仁的后背上。 苏世仁的后背,果然布满了一层脓血。他后背溃烂的非常严重,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和后腰。句号把流出来的脓血擦干净的时候,苏世仁的后背上,立刻显露出了一张黑的和墨一样的人脸,很清晰的人脸。 看到他脊背上的这张脸,我顿时愣住了。 第四百零五章营救途中 http://.biquxs.info/

苏世仁背后溃烂的非常严重,血肉模糊,但是他身上那张人脸已经漆黑如墨,在烂糟糟的脊背上显得很清晰。 这种清晰度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老王他们背后的人脸只是一个很模糊的轮廓,仅此而已。就包括陆放顶背后的人脸,就比老王他们的清晰一些。然而,苏世仁的人脸,已经非常完整,宛若一幅刺在身上的黑色纹身。 我甚至一眼就认出了这张人脸。 这是班达察多的脸,我和班达察多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尽管不算是百分之百的了解,可最起码我不会认错他。 苏世仁背后有一张人脸,这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和这个大事件关系紧密的人,可能都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只不过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苏世仁背后的人脸会是班达察多。 与此同时,我的思维开始扩散,我很早以前就感觉过,老王他们背后的人脸,应该是同一个人,甚至,连陆放顶背后的人脸,也和老王他们的一样,是同一个人。如果这样去推敲的话,他们背后的人脸,全都是班达察多?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我一时半会是绝对猜不透的。 就在我分神考虑的时候,句号抬起头,看了看我,又轻轻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很明白了,他知道我想杀了苏世仁,但他不同意我这么做。 我握着刀的手彻底松开了,脑子清醒下来,就会觉得现在杀掉苏世仁,其实是非常不明智的。 句号替苏世仁处理好了背后的脓血以后,苏世仁才侧过脸,看了我一眼。紧跟着,苏世仁对句号使了个眼色,句号很识趣的躲到了一旁。 “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苏世仁现在基本恢复了常态,跟刚才发病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很沉着冷静的说道:“你现在想要杀我,我只能告诉你,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需要什么意义。” “需要。”苏世仁摇了摇头,就好像一个饱经世事沧桑的过来人,用劝告的语气说道:“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都需要有意义,如果没有意义,只凭自己脑子一热,就不顾后果,那才是最愚蠢的。” “为什么杀了花二姑,为什么又杀了阿普宗申?”我本来不想跟苏世仁做口舌之争,但是看见他现在一副敦敦教导的样子,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有,那个病人,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做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也是有意义的?” “有意义,如果没有意义,我就不会那么做了。”苏世仁可能不想跟我讨论这个问题,缓缓的站起身:“你只需要知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有不得已的苦衷。” “好像每个杀人的凶手,都是这么说的。” 苏世仁不再理会我,他知道我对他的成见太深,不可能凭着这么三言两语就消除成见,所以干脆就不说废话了,径直的朝前走去。 他现在是要去救班达察多,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也得跟上。 现在离天亮还有大约三个小时的时间,苏世仁严密的把控着行进的速度,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一路小跑。我们必须得一刻不停的跟上。 山坳军营的人可能始终没有发现我们四个逃走了,直到天色发亮的时候,还没人追击。我估算了一下距离,现在应该是安全了,军令如山,驻军今天必须开拔,他们不可能为了我们四个人而改变行程。 “还有多远?”我不想跟苏世仁说话,就去问句号:“要是还有很远,就适当休息一下,我的体力跟不上了。” “不算太远了。”句号很同情的看看我,轻轻叹息着,那样子可能真的是同情,而不是做作:“其实,你应该呆在家里休息,而不是这样东奔西走,你自己有感觉吗?到了这种地步,你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无言以对,没办法反驳句号的话,他的话说的比较委婉,但不怎么好听。现在的我,等同于半个废人,在队伍里的作用真的不大。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句号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更不喜欢撒谎欺骗一个不该欺骗的人。” “我……”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不用说。”句号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然后伸手朝前面指了指,说道:“你看见前面那座山了吗?” 顺着句号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极远处的一座山。距离太远了,只能看到山体的大概轮廓,别的什么细节都暂时看不到。 “那座山看着不算很远,但我们要走到今天傍晚,才能走得到,而且前提条件是不能停下休息过长时间。” 句号跟我说了一些苏世仁没说出来的情况,那座山和其它山峰没有很大的区别,但是山脚下遗留着很早以前造山运动时形成的坍塌带。高山积雪消融,注入了这个坍塌带,里面的地势比较复杂。 那个地方是黑巫师暂时的藏身地,是苏世仁暗中尾随跟踪以后打探到的。班达察多不是普通人,精修班达觉,黑巫师想要彻底杀掉他,需要费一番功夫。 句号说,苏世仁可以判断出来,这些黑巫师短时间是不会离开的,他们恨透了班达家族的人,不把班达察多彻底弄死,黑巫师不会罢休。就因为这样,苏世仁才有时间先跑到这里来救我。 “真的,你不要怨他。”句号说到这儿,又叹息了一声:“他并没有害你的意思,你们之间的误会,实在没有必要。” “是,他没有害我,可他害了不该害的人。”我突然对句号产生了一点反感,可能就因为他一直都在替苏世仁说话,所以让我心里不爽:“我想问一句,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维护他。” “你想听实话吗?” “你觉得呢?” “那我告诉你。”句号看了看在前面带路的苏世仁,说道:“他是我父亲。” “什么?是你……是你父亲?”我的下巴差点惊掉,就算把所有的脑细胞全部想死,也绝对想不出来苏世仁会是句号的父亲:“你在开……开玩笑?” “这种事情,有必要开玩笑么?”句号笑了笑:“没必要开玩笑,也没必要骗你的。” 句号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但这个事实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我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句号拿出身上的烟,递给我一支,点燃了之后说道:“世上有很多人,遇见事情以后非要刨根问底,可是,就算最后知道了答案,又能怎么样?能改变这个结果?还是让自己的人生发生转变?” 句号跟我一起抽着烟,不断的跟我讲解一些道理。这些道理我其实都懂,只不过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和一个当事者的角度去思考同一个问题,会有不同的思维理念。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可能就是两个思维不同的人都在尝试说服对方。 我和句号一边抽烟一边走路,算是中途休息,老王很好奇,看着我们嘴里的烟卷,就跑过来要。句号给了他一支,老王抽了一口之后,蹲在地上咳了好久。 句号说的没有错,黑巫师聚集的那座山看上去不是特别的远,但真走起来,却能把人累死。中间还有一段非常难走的路,浪费了很多时间和体力,按照我的估计,或许到了傍晚也不一定可以走的到。 在赶路的途中,苏世仁始终一言不发,在前面带路外加探路。我有点忍不住了,苏世仁肯定知道很多隐秘,这些隐秘,可能他也告诉了句号一部分,尤其是这一次我们同时来到了这个时空,苏世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想找句号问问,但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考虑了很久,我还是打算尝试一下。 可是等我真的问了以后,句号摇头说他不知道,他不清楚苏世仁到这个时空来做什么,他只知道苏世仁要做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们就这样不停的走,累的我几近虚脱,当太阳差不多快要落山的时候,总算接近了那座山峰。 那座山峰的四周,全是高山,等于把其围在了正中。山脉蜿蜒迭起,只有一个山口可以出入。雪山上的积雪不断的融化,顺着地势流淌下来,汇聚成了一条一条很狭窄,水流很缓的小河。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河继续流淌,等到几千公里之后,就是气势磅礴的大江大河了。 苏世仁放慢了速度,他对山口这里的地势有所了解,专门挑选了一些隐蔽的路线走。我们一行人陆陆续续来到山口附近的时候,恰好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正照射在山口那边。 这缕余晖映照出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大概二十多米宽的山口,至少有十几道水流缓缓淌过。 在波光粼粼之中,我们都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女人,穿着白衣,正在一道积雪消融后的溪流旁边洗头发。 她的头发特别长,也特别黑,我的眼神迷离了,在夕阳的余晖之间,这一道人影就好像雪山高原上一道靓丽的风景,让人觉得陶醉。 第四百零六章水中发 http://.biquxs.info/

眼前的这一幕,让人看的如痴如醉,老王的眼神发直了,就连张莫莫和宁小猫似乎也目光晃动不定。在苦寒的高原上,这种脱尘的女人,是绝无仅有的。 “不要看的把眼珠子都掉下来。”苏世仁冷冷的提醒了一句,他的话音不高,但是像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钟声,直接把我们给震醒了。 很早以前,瞎三儿在七孔桥和我闲聊天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一句话,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只要有反常的现象,就可以断定,整件事都是不正常的,也就是中国人的那句老话,事有反常即为妖。 在这种地方,会有一个清秀出尘的女人,借着潺潺溪流洗头发吗? 那个女人始终没有抬头,只能看到她一头宛若黑色瀑布般的长发。头发几乎有一米多长,洗一次需要浪费很长时间。苏世仁面无表情的望着不远处的那个女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觉得他在思考,而且还在衡量,衡量这一次来救班达察多,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苏世仁当时只追踪到了这儿,并没有真正进入山口内部那片坍塌带里,对那边的情况,他了解的并不太多。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暂时抛开对苏世仁的成见。毕竟他是我们几个人的主心骨,是营救班达察多的主力,他一旦失手,就等于把所有人全都陷入了不测之地。 现在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班达察多的具体位置。苏世仁亲眼看见,几个黑巫师合力把班达察多的意念困在了一面长满铜锈的铜镜里。铜镜连同班达察多本人全都被带到了这儿,但坍塌带那么大,内部的地势又复杂,如果不能精准的探知班达察多的下落,就这么冒然闯进去,后果可想而知。 我有一些担心,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苏世仁。他的本事,大概和班达察多相差不多,班达察多都遇险了,苏世仁一个不慎,也会重蹈覆辙。 “在这里等。”苏世仁回过头,把整个身子都缩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说道:“等到天色完全黑透,我先进去看一看。” “我跟着你,帮帮忙。”句号掏出了身上的枪:“有这东西在,一定能帮上忙的。” “收起来吧,遇到真正的高手,你这个只是一块废铁。” 苏世仁和句号简短的交谈了几句,苏世仁的意思是自己进去摸摸情况,让我们在外面等。 “如果我进去以后,超过四个小时还没有出来,你们就走吧。”苏世仁对句号说:“你知道去旦猛的路,你带他们走。” “那……那你呢?” “我回不来,就是死了。”苏世仁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平静如水,仿佛已经把死亡看的很淡很淡。 在这一瞬间,我心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在我的心目中,苏世仁是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人,他应该非常自私,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可是此时此刻,他分明是用自己的命去换班达察多的命,要么两个人一起回来,要么两个人一起死在里面。我根本不相信苏世仁能说出这样的话,可他确实说了。 他在作秀?我暗中观察着他,他的神色并不像开玩笑,也不像在说谎。 “你记住,假如你还相信一个将死之人所说的话,那你就一定要记住。”苏世仁郑重其事的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要是我死在了这里,你回去以后,就忘记关于这件事的所有一切,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生活。我做不了的,你更做不了。” 要是倒退一个小时,我对苏世仁的话会嗤之以鼻,可是现在,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心理上的微妙变化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我突然觉得反驳不了他。 苏世仁不等我回答,重新从石头后面露出头,朝着山口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他的眼神明显产生了一丝波动。 那个在溪流旁边洗头发的女人,不见了。我们交谈的时间很短,可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那个女人就和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我的目光在最后一点可见的自然光线里飞速的扫视着,想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女人消失的非常彻底,前后左右都看不到她的踪影。 我赶紧回头招呼老王他们三个,朝后面退一退。察觉到那个白衣女人消失的同时,我也察觉到了一股潜在的危机正在慢慢的逼近。老王他们三个人帮不上什么忙,得先让他们后退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段去。 老王很听话的带着张莫莫他们朝后悄悄的退却,一直退到了距离这里二三十米远的地方。那里是一个山体隔断的拐弯处,躲在后面,就等于离这边的潜在危险远了一些。等到老王他们躲好,我又抽出了身上的匕首,这种情况下,能出一点力就出一点力。 我和句号不断的在附近观察,太阳完全落山了,光线黯淡下来,视线可及的范围越来越小。周围没有什么声音,只能听到偶尔翻腾起来的轻轻的流水声。苏世仁好像比我们更镇定,蹲在原处,一动不动。 我们不敢动用任何的光源,就连火把也不能用。在光线黯淡的环境里,肉眼的作用大大降低。我和句号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看到。 就在这个时候,句号突然轻轻拍了拍我,我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在句号的指点下,我看见一条缓缓流过山口的小河里,似乎漂来了一团东西。 这条小河是山口那边几股水流汇聚而形成的,大约只有一米左右宽,从山口地势较高的地方流过来。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能看见河水里好像真的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顺着水流的方向缓缓的移动着。 那是什么? 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连大气都不敢喘,手里的刀子握的很紧。当我注视了差不多有三四分钟的时候,陡然间看出来,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一大团头发。 我对这个东西感觉很膈应,尤其是漂在水里的毛发状的东西,带给人的不仅仅是恶心,还有很深的惊悚和恐惧。我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因为那团头发的体积特别大,几乎把一米半宽的河面都占满了。 我和句号都看出来,这团顺着河水缓缓飘过来的头发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立刻做好了准备。句号握着枪的手明显有一点发抖。 就在此时,一直静静不动的苏世仁突然伸出手,对我们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那张毫无表情又略显狰狞的脸上,好像浮现出了一丝很难察觉的冷笑。 苏世仁的手势,一下子让我明白了过来,他可能早就看出来了,一直隐忍不动,就是为了把这团头发给引过来。 头发从我们藏身的大石头旁边继续漂流,我和句号其实都比较紧张,因为光线的原因,视线越来越不清晰,谁也看不穿这团黑压压的头发下面是不是藏着别的东西。当头发从大石头前面漂过去的同时,我们俩忍不住悄悄的缩回了身子。 过了大概有两三分钟,我重新探出了头,那条小河弯弯曲曲,流向基本是朝南的,但等我再探出头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团头发消失了。 我唯恐是自己的视线受到光线的影响,看的不清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那团头发的确是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沉到了水下。小河不宽,水也不深,黑压压的头发即便沉底,多少也会露出一些端倪,但我和句号睁大眼睛观察了半天,清澈的河水里,似乎再也没有头发的踪影。 “那团头发哪儿去了!?”我不想跟苏世仁说话,可这个时候不得不开口问道:“你看到了吗?” 苏世仁没有作答,我发现他的耳朵在动,虽然颤动的幅度很小,可整只耳朵就像是安装了机械动力,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在轻轻的转动着。 苏世仁的举动,让我本来就不怎么平静的心又紧张起来,这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老王正猫着腰,从二十米外的藏身地朝这边跑。 我不敢出声制止,恨不得上去揪着老王先给他几个大嘴巴。这货永远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角色,刚才已经再三叮嘱,一定得忍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露面,但他还是沉不住气,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就颠颠的跑过来了。 老王一口气跑到跟前,还没停下脚步,脚底下被绊了一下,我赶紧伸手去扶他。幸好我扶的比较及时,老王才没有摔倒,我还没有松开抓住他的手,老王突然扭头冲我笑了笑。 他笑的很彻底,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朵根,连腮帮子处的大牙都恨不得露出来。与此同时,我感觉老王的一条胳膊变的特别软,软的就好像没有骨头的肉。 我吃了一惊,尽管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我急忙想要收回手,五根手指刚刚松开,老王的袖口里,陡然无声无息的钻出来一条黑乎乎的东西。 第四百零七章雷霆手段 http://.biquxs.info/

老王的袖口里钻出来的,应该是一条蛇,很奇怪的蛇,软的和没有骨头一样,滑不留手。幸好我提前就感觉他不对劲,猛然一撒手,蹬蹬的退后了两步。 这一瞬间,老王身上的衣服嘭嘭的爆开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黑蛇像是水滴一样四散飞来。 至少有几十条这样的黑蛇,像是一条一条黑色的软泥,贴着地面迅速的游动到了脚下。天色本来就暗,看的不怎么清楚,我刚刚站稳脚跟,就觉得脚脖子一凉,一条软绵绵的黑蛇顺着裤脚想要爬上来。 我被逼的手忙脚乱,句号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虽然有枪,可这会儿完全派不上用场,两个人扑腾了几下,身边的老王也跟着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关键时刻,沉寂无语的苏世仁一下子动了,高瘦的身躯比平时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在他动起来的同时,我仿佛感觉自己的思维被一片看不见的潮水淹没,人也变的迷迷糊糊。我晃了晃脑袋,至少这是苏世仁在施展最顶级的班达觉。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很奇怪的叫声,叫声似乎是从地下传来的。扭头看了看,离这边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升腾起了一片尘土,弥漫的尘土开始飘散,我看见地面上有一条仅仅半米宽的缝隙。高原曾经是地壳活动频繁的地段,这种地面上的岩体缝隙随处可见,尤其是在山峦叠起的地方,岩体缝隙密布如蛛网。 嗖!!! 当缝隙里那阵很奇怪的叫声传来的时候,游动在身躯周围的黑蛇嗖嗖的退了回去,全部都钻到了缝隙里。黑蛇在退走,苏世仁却紧追不舍,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道闪电,快的异乎寻常。 此时此刻的苏世仁,跟他犯病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很浓的杀气。 我的眼睛都有点跟不上苏世仁的身形了,电光火石的一瞬,苏世仁已经冲到了那条狭窄的缝隙跟前。他冲到的时候,恰好最后一条黑蛇刚刚钻进去,苏世仁毫不犹豫,身子猛然一弯,一条胳膊直接就探到了缝隙里。 我禁不住替他捏了把汗,苏世仁的胳膊一伸进去,很明显抓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下面剧烈的挣扎,想要挣脱出去。只不过苏世仁锁定它已经好一会儿了,一旦动手,就不容它逃走。 苏世仁很瘦,可我感觉他的力气非常大,跟缝隙里的东西僵持了短短十来秒钟,苏世仁闷闷的“哼”了一声,紧跟着,他的胳膊猛然一提,直接从缝隙里提出来了一团东西。 猛然看上去,那是一团东西,等到苏世仁真把那团东西完全拽出来之后,我才发现,那是个人。 那是个很瘦很低的老太婆,只有大概一米三、一米四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占满了尘土的白衣服。老太婆的头发特别长,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大半张面孔。 苏世仁死死的抓着她的脖子,一甩手,直接把这个老太婆举过头顶,想要重重的摔在地上。 唰!!! 老太婆那一头浓密的头发里,陡然间钻出来两条软的和没有骨头一样的黑蛇,黑蛇死死的缠住了苏世仁的手腕,匆匆一瞥,我的脑壳就觉得发疼,两条黑蛇的牙齿似乎都是黑的,如果真被咬到了,可能会死的很惨。 只可惜,老太婆遇到的是苏世仁,一个比班达察多可能还要强势的对手。这两条黑蛇刚刚缠住苏世仁的手腕,苏世仁的眼睛里,似乎勃发出一片淡淡的光,头顶跟着升腾起了一片肉眼难见的很淡很淡的烟气。 我以前就听小毛说过,修炼班达觉,修的是精神和意念。精神和意念对很多人来说,其实非常抽象,它们是无形无质的,只有把班达觉修行到最高境界的时候,意识会凝化成若隐若现的实体。 毫无疑问,苏世仁在班达觉上的修行,已经到了即将圆满的地步。在他头顶那片肉眼难见的轻烟飘散出来时,我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那种眩晕的感觉,似乎比永生青铜碰撞之后带来的魔音更加剧烈。 嗖!!! 缠在苏世仁手腕上的两条黑蛇急速的缩回到了老太婆的头发里,苏世仁抓着老太婆的那条胳膊已经抬了起来,借着黑蛇缩回去的机会,苏世仁发力一甩,老太婆像是一条麻袋,嘭的被甩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的结结实实,我甚至听见老太婆身上的骨头碎裂的声音。我知道苏世仁肯定不会留手,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老太婆可能也知道这些,但她没有畏惧,反而咧着嘴阴森森的一笑。 有些事情不需要人解释,我也能猜得出来。这个老太婆即便死在这儿,也能把消息传递到山口里面,被黑巫师接收到。很多象雄人其实是不怕死的,他们一直认为,躯壳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庐舍腐朽了,或许并非坏事。老太婆显然也不怕死,她笑的很阴森,而且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可能是觉得那些山口里的黑巫师会让我们几个人死的很惨。 老太婆呲牙咧嘴笑起来的同时,苏世仁也冷冷一笑,他一脚踩在老太婆的身上,手掌一翻,两根指头中间,显出了一点黑沉沉的光。 老太婆阴森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庞上,苏世仁两根手指里夹着的,是我见过的那种鬼吞钉,专门克制精神和意念的。 不等老太婆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苏世仁直接把鬼吞钉按在了对方的额头上。老太婆整张脸立刻变黑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跳脱出来。她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拼死又无力的做最后的挣扎,额头被按了鬼吞钉,意识完全被封在体内,等到躯壳腐朽,意识也会跟着一起消散。对于象雄的巫师,以及修炼过班达觉的人来说,这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百倍的事情。 苏世仁杀人不眨眼,干脆果断的解决对手,等他重新挺直腰身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抓着尚在轻轻挣扎的老太婆,抬手就把对方丢到了那条缝隙里。 我赶紧招呼句号,把老王给抬了起来,猫着腰跑到了他刚才藏身的地方。张莫莫和宁小猫都在原处,但已经人事不省,我看见有一条黑蛇,盘在两个人身前的地面上。我和句号投鼠忌器,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我只害怕黑蛇被惊扰之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张莫莫。 “情况不太好……”句号咕咚咽了口唾沫,轻轻的戳了戳我的胳膊,朝前一努嘴。 张莫莫的半张脸被石头给遮挡了,看上去好像这半张脸都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处,所以显得有些发黑。但只要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绝对不是光线的原因,张莫莫的脸上,真的有一片淡淡的黑气在蔓延。 我的头晕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张莫莫和宁小猫肯定被黑蛇给咬了。一回想到黑蛇嘴里两枚发黑的牙齿,我的心就紧缩成了一团。 苏世仁从后面跟了过来,绕过我和句号,不动声色的出手捏住了地上那条吓人的黑蛇,他随手一抖,黑蛇就和一根被烈火炙烤的头发一样,迅速的萎缩成了一团。我心急火燎的扑到张莫莫和宁小猫身边,扳着她们的脸看了看,果然,两个人的脸上,都氤氲着一片好像正在缓缓蔓延的黑气。 “有什么能用的药吗!?”我有点语无伦次,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回头问句号:“血清之类的?” “这不是蛇毒。”苏世仁看看自己手里萎缩成一团的黑蛇,黑蛇被捏住以后,越缩越小,最后嘭的一声轻响,变成了一团淡淡的黑烟,黑烟随着风飘远,一瞬间就不见了,苏世仁轻轻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道:“这是巫毒。” “怎么救她们!?” “现在没有办法。”苏世仁摇了摇头,看都不再看张莫莫一眼,慢慢坐了下来。 “怎么会没有办法!”我冲过去抓住苏世仁的胳膊,使劲的晃了晃:“你有办法!” “我只是人,不是神。”苏世仁又淡淡的摇了摇头,他告诉我,象雄的巫师,尤其是那种黑巫师,都是野路数,很多黑巫师有自己的独门巫蛊之术,每种巫毒形成的方式不一样,化解的办法也不一样,不要说我们这种对巫毒一无所知的门外汉了,就算别的黑巫师,估计也不知道巫毒是怎么化解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楞了楞,一下子又恼火了,那个又低又瘦的老太婆,肯定知道化解的办法,但苏世仁毫不留情,以雷霆霹雳般的手段把对方给杀了。老太婆死的很彻底,现在再想去逼问化解之法,已经迟了。 “你怎么一直都在发脾气?”句号皱了皱眉,把我给拉到一边:“刚才老太婆死的时候,咱们还在二十多米外,谁能知道这两个人会中巫毒?我拜托你,不要搞的跟谁都欠你似的。” 我呼哧呼哧的喘两口气,狠狠的瞪了苏世仁一眼。句号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总是有种感觉,苏世仁是故意想让老王他们三个人死的。 第四百零八章出奇顺利 http://.biquxs.info/

我认定了苏世仁是故意要让张莫莫他们死,句号解释,我也听不进去。苏世仁什么话也没有说,从这个地方不断的注视着山口那边的动静。 现在看起来,那个被苏世仁杀掉的老太婆,应该就是守路的人。老太婆临死之前,没能把消息传递回去,山口里面的人暂时也没有察觉。可是,我估计这种状况维持不了多久,一旦等到天亮,有别的人来到山口的话,必然会发现老太婆不见了。 一想到这儿,我只能把心头的愤恨再次强行压制下去。 张莫莫和宁小猫的情况很不好,脸上那片淡淡的黑气就和拥有生命一样,在不断的轻轻移动。她们两个人始终没有从昏迷中复苏,倒是老王醒了过来。那个老太婆本意是想借老王的手殃及我们,所以老王没被蛇咬,醒过来以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看到张莫莫和宁小猫现在的状况,老王也很急,可他和我一样,一点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透过山口,我们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的光。猛然看上去,那些火光似乎是火把的光,可是再看几眼,我就发现火把的光亮有点诡异,火光是暗红的,还夹杂着一片墨绿。 透过火把的光,能数清楚拿火把的人有八个,至于没拿火把的人,暂时看不到。火把由远至近,是冲着山口这边来的。 老王很紧张,刚才那个老太婆直接把他给搞怕了,如今看到这么多人拿着火把奔向山口,老王就觉得非常危险,压着嗓门跟我叽里呱啦了一通。 “那个死掉的老太婆,被发现了?”我被老王的情绪感染,也觉得危机重重,转头去问句号。 “如果是你,发现守路的同伴被人弄死了,你会这样大张旗鼓的举着火把冲过来吗?”苏世仁头也不回的说道:“下一次再遇到什么事,先动动脑子再动嘴。” 我的胸膛一阵起伏,却又偏偏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苏世仁,现在危机关头,不能跟他置气斗嘴。 星星点点的火把在山口里面那段崎岖的山地间此起彼伏,看着距离不是很远,但走了好一会儿才接近了山口。距离少近一些,我看见没拿火把的有四个人,抬着一些东西。 这些人在山口停了停,我估摸着应该是在寻找守路的老太婆,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对方就暂时放弃了寻找,来到了那条不到两米宽的小河边。他们抬着的东西,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大泥块,泥块已经干了,被摔的四分五裂。 “班达察多,在泥块里。”苏世仁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些人的行踪,等到泥块摔在地上之后,他微微的转过头,看着我,小声说道:“你看见了么?” 经过苏世仁的提醒,我看见摔开的泥块里,包裹着几层五颜六色的布,布帛里面,隐约是个人。那个人是谁,我看不清楚,苏世仁既然说是班达察多,那可能就是班达察多。 班达察多的意念,被困在了一面破旧古老的铜镜里,现在被抬出来的是他的身躯。泥块里的班达察多没有任何动静,我也看不出来他的躯壳是否还有活气。 抬着班达察多的那些人,应该都是黑巫师了,十多个人几乎全部一个装扮,身上都裹着一件麻灰的披风。他们的举止有点怪异,可我现在顾不得观察这些,我只想知道,他们把班达察多的躯壳搬到这个地方来,到底要干什么。 象雄的黑巫师秉承的是最古老原始的巫术,他们的仪式也让人感觉晦涩难懂。十多个人围着班达察多开始缓缓的转圈,每走动一圈,裹在班达察多身上的五颜六色的布帛就被撕掉一层,就这么走了七八圈左右,班达察多完全从布帛里露了出来。 “他们可能开始彻底弄死班达察多了。” “怎么?”我听到苏世仁的话,吃了一惊,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反正就是觉得这些黑巫师神神叨叨的。 这些黑巫师现在所做的,是从久远年代之前就流传下来的一种很恶毒的仪式。象雄人认为,人的躯壳和精神,是各自分开的,躯壳的覆灭,不算是真正的结束。如果意识消亡,躯壳也随之腐朽,才是彻底的终结。 这种仪式需要长时间的准备,然后具体着手实施。苏世仁说,这些黑巫师会把班达察多的一截脊骨折断,然后把整个人像是折叠床一样对折起来,再用被腐臭的牦牛血浸泡透的黑布束缚住身躯。 等到处理完毕,尸体放入水中,随波逐流。黑巫师认为,这种处理方式比把人烧成灰还要彻底。用内地话来说,就是让人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类似的处理方式不断的流传下来,流传到后世,其中可能有观念以及手法上的变化,这种仪式演变成为水葬。 我大概明白了苏世仁的意思,班达察多的意念很强,当初他可能是在淬不及防之下遭到了黑巫师的偷袭,但黑巫师始终无法完全抹杀班达察多的意识,他们只能先把班达察多的身躯处理掉,然后再耗费时间,一点一点的磨灭班达察多的意识。 想到这里的时候,那边的仪式可能临近尾声,几个绕着班达察多的黑巫师纷纷散开,有一个披着麻灰披风,弯腰驼背的老巫师双手托着一面古朴破旧的铜镜,用铜镜的一面照向了班达察多。 一看见这面铜镜,我的心就嘭嘭的跳动起来,班达察多的意识就被封禁在镜子里。老巫师专门拿着铜镜,可能就是让班达察多的意识感应到,自己的身躯已经被放逐了,以此撼动班达察多被禁锢的意念。 老巫师举着铜镜来到班达察多面前之后,又有一个披着麻灰披风的黑巫师走到了跟前,他手里有一把三四十厘米长的锋利的刀,这个黑巫师一出现,情况就危险了,按照苏世仁的说法,对方肯定要砍断班达察多的一截脊椎骨。 “你们两个,都要帮忙。”苏世仁从藏身的地方轻轻的走了出去,夜色不算很浓,头顶还有月光,但苏世仁走出去几步,整个人似乎都融化到了朦胧的夜色中。 我和句号对视了一眼,黑巫师有那么多,苏世仁一个人可能也无法同时应付。我身上除了匕首,没有别的武器,自然而然的就伸手抓住了被层层包裹的那两块永生青铜的碎片。与此同时,句号吸了口气,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眯起一只眼睛,把枪口对准了那边。 “动手!”我给句号发了一个信号,两只手用力一敲,两块永生青铜立刻发出了嗡嗡的魔音。 尽管距离还远,但一圈一圈的声波在急速的扩散。那个举刀对准班达察多的黑巫师被青铜的声音搅扰了一下,随即,身边的句号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打破了沉寂的黑夜,这一枪很准,握刀的黑巫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这些黑巫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阵脚顿时乱了。 在对方刚刚出现混乱的一刹那,苏世仁的身影就在山口附近闪现出来,他不仅班达觉的境界很高,拳脚功夫也是一等一的,丝毫不比陆放顶差。苏世仁出现在两个黑巫师的身后,月色照耀着他手中的一点寒光,寒光闪过,两个黑巫师的脖颈间随即飙出了一股血花。 句号化身成了神枪手,弹无虚发,这无疑又造成了黑巫师的混乱,我们之间配合的相当好,短短三五分钟时间里,十多个黑巫师倒下了一大半。苏世仁出手特别重,不留后手,被他攻击的黑巫师,几乎都是当场毙命。 “下手真狠……” “下手不狠,等着对方还击?”句号一边瞄准,一边说道:“有些时候,仁慈其实是最大的愚蠢,你要记住。” 嘭!!! 句号越战越勇,又开了一枪之后,他干脆就从藏身地钻了出来,猫着腰贴近了山口。营救这么顺利,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犹豫了一下,最后忍着没动,只害怕给句号还有苏世仁添乱。 “把这个借来用用。”句号跑了两步,又扭头转回来,不由分说,抓起我手里那两块永生青铜的碎块,刺溜了蹿了出去。 苏世仁和句号占据了上风,枪这个东西,其实还是很管用的。那些黑巫师直接被打蒙了,又有苏世仁这样的高手暗中袭杀,等句号靠近山口时,只剩下那个抱着铜镜的老巫师。 我一看局面被控制住,这才风驰电掣的跑了过去。山口里面还有没有别的黑巫师,暂时不得而知,可我必须得抢先一步,免得苏世仁把这个老巫师也给杀掉。我还想逼问老巫师解救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办法。 象雄的黑巫师虽然都是野路子,但并非饭桶,抱着铜镜的老巫师步步后退,伺机想要反扑。只不过被苏世仁紧紧的压制着,没有还手的余地。 唰!!! 苏世仁的手里,又闪出了一点黑沉沉的光,那是鬼吞钉特有的光芒。老巫师的眼睛很好使,乌光闪了一下,就被老巫师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瞬间,老巫师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他左右环视了一眼,猛然一抖身躯,整个人就仿佛石化了一般,直挺挺的站在了原地。 第四百零九章替死 http://.biquxs.info/

我不知道老巫师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立刻停下了脚步。不过观察了一会儿,老巫师就好像真的石化了,不仅身躯僵直不动,就连眼神也黯淡了起来。 我暗中看了看苏世仁,他的神情已经完全放松了,挺直了腰身,走到老巫师的跟前。看到他现在的举动,我就知道局面全在他的控制之中,紧张的心情也随即放缓。 苏世仁走到老巫师身前,伸手抓住了那面铜镜,老巫师还是一动不动。苏世仁手上加了点力,用力一拉,铜镜就落到了他手里。老巫师被这股力量一带,一头栽倒在地。 “他怎么回事?” “躲到这面镜子里了。”苏世仁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生硬的冷笑,轻轻一拍那面铜镜,说道:“不肯出来。” 我大概明白,那个老巫师知道大势已去,而且也看到了苏世仁手里的鬼吞钉。放眼整个象雄,会铸造和使用鬼吞钉的人屈指可数,这是抹杀意识的利器。对老巫师这样的人来说,躯壳没了,还不算特别糟糕的事,保留意念,或许还有一线机会,但意识消亡,就彻底死去,这是他无法面对的。 苏世仁绝对是个强劲的对手,不管班达觉,还是拳脚上的功夫,老巫师都难以匹敌,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他害怕自己的意识被鬼吞钉封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意识躲入这面铜镜里。 苏世仁又用力拍了拍铜镜,发出嗡嗡的声响。我看了几眼,感觉这应该不是象雄的东西,从器形,纹饰来看,这面镜子的历史相当久远,很可能是春秋战国时期中原内地的东西。 这东西怎么流落到象雄的,已经不得而知,我猜测,这面镜子本来的主人就很不凡,铜镜流落到象雄以后,又在黑巫师的手里加持了几代,已经变成了一件法器。 苏世仁的力气很大,铜镜被拍动的时候,昏暗的镜面仿佛轰的闪过了一片光。那片光芒似乎是折射头顶的月光,但只要反应快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这片光其实是从镜子里面透射出来的。 “出不来。”苏世仁拍了铜镜两下就放弃了。 铜镜上的光一直都在闪动,观察的久了,我发现上面的光不止一片,是一明一暗两股光芒交织混合的。两股不同的光在铜镜的镜面上来回浮动着,我又看了一眼,陡然间回过神了。 班达察多的意识,就在铜镜里,现在老巫师走投无路,意识也进入了铜镜,两道分属两个人的意识全都被禁锢在镜子里头,已经出不来了。 光芒碰撞的很激烈,但始终不离开铜镜的镜面。我怀疑这是班达察多和老巫师在龙争虎斗,班达察多就是被这些黑巫师暗算的,他肯定不会放过仓皇逃遁到镜子里的老巫师。 “怎么把他们弄出来?”我实在不想跟苏世仁交谈,但自己又对这方面的经验很匮乏,只能硬着头皮问他。反正我心里想好了,救出班达察多,再跟苏世仁算账。 “暂时没有办法。”苏世仁看着镜面上两股像是相互追逐一般的光,说道:“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苏世仁带着我们先躲到了一旁,刚才的枪声在夜色里能传出去很远,如果山口里面的塌陷带还有别的人,那么他们多半能听到枪声。 现场已经来不及收拾了,我们几个人躲到了小河旁边的乱石后面。这边刚刚躲起来,我就看见老王从后面急匆匆的朝这边猛跑。 “你又干什么?”我看着老王,气就不打一处来,越是关键时刻,他就越沉不住气。 老王显得有点委屈,他很惦记张莫莫和宁小猫,他也知道,张莫莫和宁小猫的毒要靠这些黑巫师来解,所以忍不住跑来过看看。 句号也对老王很有意见,老王对我还算客气,他跟句号不熟,就没那么多好听话了,横眉竖眼的跟句号打手势。两个人正在纠缠,苏世仁拉了句号一把,我也赶紧把老王硬按到了石头后面。 山口那边的夜色还是很深沉,我没看到什么。但是在我们藏好之后仅仅五六分钟的时间,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很轻的声音,那种声音虽然轻,明显却是脚步声。 我只听见了这阵几乎察觉不出来的脚步声,但没有看到人影。苏世仁一直都在严阵以待,当脚步声第二次想起来的时候,苏世仁的头顶,仿佛又飘起了一片肉眼难见的很淡的烟。 顶级的班达觉,就像春雨润物细无声,然而,带给人的影响却是难以估算的。我的眼前一瞬间就出现了模糊的幻象,耳朵里嗡嗡作响,立刻失去了平衡。 幸好,我一直都靠着身边的石头,才没有摔倒。我自己会班达觉,以前也听惯了永生青铜的魔音,总体情况算是几个人里面最好的。等靠住石头之后,我使劲晃了晃头,模糊的视线清楚了一点。 周围看似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然而,在我睁开眼望向山口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了两个人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这两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和那些黑巫师的衣着装扮有很明显的区别。而且,他们不经打,苏世仁还没有动手,只靠着班达觉,就让两个人在原地晕头转向。由此可见,这不是黑巫师,很可能是在山口里面帮着打杂跑腿的人,听到之前的枪声之后跑过来查看情况的。 这两个人摔倒之后,苏世仁闪身就冲了出去。在班达觉的影响下,周围不可能还有再隐匿的人了。冲到跟前,苏世仁手脚麻利的抽出一根很细的绳子,把两个人的大拇指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前后不到三分钟时间,这两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苏世仁看了我一眼,扭过头慢慢的说道:“你想救人,就问他们吧。” 我又晃了晃头,跑到两个人跟前,把他们用力的往后拖。老王不太能听懂苏世仁的话,跟我咿呀咿呀的问了两句,我打着手势告诉他,要救张莫莫和宁小猫,就全靠这两个人了。我估计,山口里面的黑巫师已经死的一干二净,这两个次等角色,现在至关重要。 事关张莫莫和宁小猫的生命安全,老王一下子来了劲儿,晃着脑袋,强忍着眩晕,和我一块儿把两个人硬给拖到了后面的拐角处。老王是真急了,刚把人拖过来,就叽里呱啦的问了一大堆。 这两个人最开始还想顽抗一下,闭口不答。老王没那么多耐性,加上张莫莫她们两个人的情况的确不好,老王直接从身边搬起一块二十来斤重的石头,举到两个人面前,厉声呵斥。那两个人看见老王的眼睛都红了,顿时不敢再继续嘴硬,叽里呱啦的回答了一通。 对方说的是本土的象雄语,语速一快,我就一个字都听不明白。老王虽然懂象雄语,可是也听的一头雾水。那两个人又来回说了几次,老王可能总算是弄懂了。 “他们说什么?”我打着手势问道:“能救吗?” 老王摸了摸头,可能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讲述,转着眼珠子想了半天,把能比划出来的手势都用上了,前前后后解释了有十来分钟,我才彻底的弄明白。 那两个人说,张莫莫和宁小猫中的毒是无解的,没有药可以吃。不过,毒不能解,却可以转嫁,从她们身上,转嫁到别人身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如果想让她们活下去,就得有人愿意替她们死。 老王问我,听懂了没有,我点了点头。我看得出来,老王咬着牙在思考,事关生死,没有人会毫不犹豫,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句话呆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看着我和老王。老王的眼珠子一直在转,脸色也不停的变幻着,过了有两分钟,他好像下定了决心,猛然的一抬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意思是说,他愿意替张莫莫和宁小猫承受这一切。 “不行。”我摇了摇头,老王的情绪很紧张,我故意装着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把脸上那层细密的细毛扒开一点,好让老王看见我嘴角的微笑,我笑着跟老王解释:“这些毒到你身上,你会死,到我身上,我却不会死,所以,你不行,必须由我来。” 老王的眼睛顿时睁的比灯泡还圆,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我,我很确定的对他点了点头,依然保持着微笑。 我是在笑,可是,我内心的感受,是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体会到的。 这样的毒转嫁到自己身上,会有什么后果,我根本没有考虑,我自己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不差再糟糕一点。最起码,我兑现了之前自己对自己所发的承诺,我拼了命,也要让他们三个人活下去。 老王又跑到那两个人面前,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这样的巫毒不会让人立刻就死,可是,中毒的人会比直接死掉还要痛苦,毒无药可解,时间一久,整个人都会被毒侵蚀,变成一个装满了脓血的皮囊。 老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能觉得这种死法真的太痛苦了,他忐忑不安的转头看看我,估计是害怕我突然改变主意。 “问他们,怎么转嫁。”我没有任何犹豫和畏缩,还是笑着对老王说:“问清楚,马上开始。” 第四百一十章抢先 http://.biquxs.info/

我没有犹豫,反倒是老王踌躇起来。他又一次认真的看着我,那意思明显是在询问,我下定决心了吗? “快点,不要啰嗦了。”我推了老王一把,自己心里不管有再多的苦愁,都不能流露出来,我只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来面对这决定生死的一刻。 老王依然迟疑着,跑到那两个人跟前,叽里呱啦的问了一堆。为了活命,对方有问必答。 在句号的协助下,老王给两个人松绑。我暗中看了看,苏世仁就坐在不远处,默不作声的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俘虏找老王要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头发,还有一滴血。张莫莫和宁小猫现在还人事不省,老王急匆匆的把对方所要的东西取了过来。这个俘虏从身上掏出一个看起来像是骨头磨成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尘土一样的东西。 张莫莫和宁小猫的鲜血分别滴到了这些尘土中,血在飞速的蔓延,尘土变成了泥,颜色也由灰变红再变黑。小小的泥块外面,缠上了两个人的头发,过了一小会儿,嘭的一声,泥块好像开始燃烧。 我听到了一阵刺刺拉拉的声音,燃烧的火焰里,似乎还有两道微微扭曲的影子,大概两三分钟时间,泥土连同头发和血迹,全都烧成了一点点黑色的灰。 等做完这些,那个俘虏的脸色就有点为难,看看我,又看看身边的老王。老王现在的情绪也很不稳定,一看见俘虏停了下来,立刻就举起自己的拳头,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俘虏赶紧跟老王解释,他说,这一点点黑色的灰,要从我额头上开一个刀口,让灰渗入皮肉里。 “来吧。”我把额头上的细毛扒开:“快一点,别耽误时间。” 老王拿着刀子,哆哆嗦嗦的来到我面前,锋利的刀子在额头划开一点皮肉,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可老王的手就好像压着千斤重担,一直都在轻轻的发抖。 最后,在我的不断鼓励下,老王才在我额头上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十字刀口。刀口一划开,鲜血就顺着脸颊流淌,俘虏拿着那一点点黑色的灰,战战兢兢要朝伤口里倒。 “等等!!!” 一直都沉默不语的苏世仁唰的站起身,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直接冲到了跟前。他来回的端详了俘虏几眼,俘虏被看的心里发毛。 “你决定好了?拿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命?” “她们两个中了毒,一定会死的很痛苦,转嫁到我身上,说不定就有转机。”我伸手想把苏世仁给推到一边去:“你不要管,这是我自己的事。” “真正的命,只有一次,一旦命没了,不可能再找回来。”苏世仁高瘦的身躯就如同一堵墙,我根本推不动,他挡在我面前,说道:“你这条命,是你父母给你的,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心里开始急躁,现在每耽误一分钟,张莫莫和宁小猫可能就多一分危险。 苏世仁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我,最多有一分钟时间,他突然转身从老王手里抢过刀子,飞快的在自己的额头上划开了一个十字刀口。紧跟着,他又拿起俘虏手中那一点黑色的灰,全部倒在了刀口上。 本来还在流血的刀口,仿佛一瞬间就止血了,黑灰和鲜血汇合在一起,顿时变成了一小片黑红相间的血流,所有流出来的血似乎具有灵性,一滴不漏的全部流回伤口。 苏世仁出手很重,对别人重,对自己也重,他额头上的刀口特别深。但是当黑红相间的血流流回去以后,这么深的伤口,竟然在一瞬间就愈合了。绽开的皮肉紧紧的闭合在一起,只在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显眼的刀疤。 这一系列动作非常快,快的让人目不暇接,一直到苏世仁额头上的伤口愈合,我才反应了过来。 这一刻,我有点吃惊,又有点怀疑。我不知道苏世仁为什么这么做,甚至我还觉得他是不是耍什么花样,搞出障眼法来骗我。 我转头看了看俘虏,俘虏做了个手势,示意没有问题。 苏世仁长长的嘘了口气,在他嘘气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上,有两股淡淡的黑气飞快的流动了一下。如此一来,已经可以确定,苏世仁的确做了替罪羊,把张莫莫和宁小猫身上的毒,全部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苏世仁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痛苦,可能对他这种人来说,常年承受背后那张人脸带来的折磨,对痛苦的抗压能力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或许,转嫁过去的毒现在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时间一长,他势必还要再去承受巫毒的折磨。双重的痛苦叠加在一起,不是谁都能够忍受的。 “你?”我心里的惊讶越来越重,张莫莫和宁小猫身上的巫毒会带来什么后果,苏世仁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些,却还是抢着把那些黑灰融入了自己的体内,他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 不可否认,苏世仁和我一样,命应该都不长了,破罐子破摔可以理解,但他没有理由去帮助两个素昧平生的人。 “你一直对我耿耿于怀,因为我身上背着人命,现在我替你救回来两个人,这笔账,能清了吗?” 苏世仁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我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全都是花二姑他们死去时的惨状。我能想象的到,苏世仁在杀花二姑和阿普宗申的时候,绝对没有手软。 “你身上背的人命,不止两条,光我认识的人,就有三个。”我心里恼火,语气自然也不善:“我的事,不用你出头,这个毒,还能转嫁过来,移到我身上就是了。” “还差一条人命,迟早会给你个答复的。”苏世仁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不再理会我,扭头看了看那两个俘虏。 两个俘虏显然怕急了苏世仁,他们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斗得过苏世仁,命都在苏世仁手里捏着。 苏世仁看了俘虏两眼,什么都没说,等绕过俘虏背后的时候,他的头顶,立刻迸发出一片氤氲的白雾。 苏世仁又在施展班达觉,而且没有任何征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我和老王没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和犯了羊癫疯一样,浑身抖个不停。 不过,我和苏世仁距离稍远一点,勉强用一丝残存的目光看过去,那两个俘虏完全遭殃了,思维在一瞬间就被班达觉搅扰的混乱不堪。 两个俘虏一下子失去了正常的神智,而且这种精神上的损伤应该很难愈合,也就是说,两个人彻底的疯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等我和老王先后恢复了意识以后,两个俘虏转着圈的慢慢离开了山口。 苏世仁是没杀他们,不过,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两个失去神智的人肯定活不下去。 “你的慈悲心怀又在作祟么?”句号收拾了一下东西,对我说:“如果他们在附近还有同伙,这两个人要是好端端的走了,会不会通风报信,会不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你自己有能力保护你的三个朋友吗?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指责别人。” 句号的话说的很不客气,可我却没有什么去反驳。他说的一点没错,在这种情况下,心慈手软可能会带来后续的麻烦。 这其实就是一个战场,在战场上对敌人手软的人,不是仁慈,而是犯二。 我突然对句号有了新的认识和看法,当我第一次见到句号的时候,除了感觉我们两个人的相貌,语气,性格,乃至生活习惯都很相似之外,我还察觉到了句号和我不太一样的地方。我一直搞不懂句号的这种性格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到了现在,我才恍然意识到,句号好像是我的一个升级加强版,他弥补了我一些性格上的缺陷。可能在某些事情上,他比我更加清醒,也更加理智。 理智,事实上是一个让人很难受的过程,一个人如果真正的理智了,那么,他肯定会因为保持理智而失去很多东西。 我心里惦记着张莫莫和宁小猫,也没时间去跟句号斗嘴。我走到拐角后面的时候,老王正在照看两个人,情况总体来说还很不错,张莫莫和宁小猫脸上的黑气已经消失了,而且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老王赶紧弄了一点水,给两个人慢慢的灌下去。又过了有十分钟左右,张莫莫先苏醒了过来。因为身体里的毒已经不复存在,所以一苏醒过来,她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张莫莫肯定还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的经历,她看了看老王,又看了看我。老王看见张莫莫醒过来,显得很激动,飞快的把事情的经过跟张莫莫说了一遍。 老王特意指了指我,可能是在告诉张莫莫,我刚才想要不顾一切的救她和宁小猫。 张莫莫很少说话,也很少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当老王讲完这些时,她望向我的目光里,明显有一丝感动和感激。 第四百一十一章可能是错误 http://.biquxs.info/

一场危机,总算化解于无形,总体的结局还是让我可以接受的。等到张莫莫和宁小猫恢复了点体力,我们就从这里出发了。山口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随身携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班达察多的躯壳也由老王和句号轮流背着。 等到出发之后,我心里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苏世仁为什么会这么好心?他为什么能在危急关头让张莫莫和宁小猫逃出升天? 我想了很多假设,可是无法猜透苏世仁的真实用意。但我可以确定,苏世仁这么做,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他或许有什么阴谋或者意图。 走在离开这里的路上,我想到了那面铜镜。班达察多和老巫师的意识,全都困在铜镜里出不来。如果班达察多的意识出不来,那他的躯壳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腐朽,到那个时候,估计会更麻烦。 我左思右想,最后硬着头皮跑到了苏世仁的身边,提出要求,想看看那面铜镜。 苏世仁倒是很痛快,拿出了那面铜镜,交到我手里。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这面镜子,根据我的经验,这肯定是中原内地的青铜器。铜镜本身的纹饰图案铸造的比较精美,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依然留有特殊的韵味。但是,这面铜镜被后面的人有意的雕刻了一些别的图案。我估计这是象雄黑巫师的加持,层层叠叠细密的图案密密麻麻,已经分辨不清楚了。 铜镜上到处都是铜锈和污垢,但镜面却非常的平滑,当铜镜的镜面直直的放置在月光下的时候,能看到那两股不同的淡淡的光芒,依然还在死死的纠缠着。 “怎么能让班达察多出来?” “本来可能没那么复杂。”苏世仁说道:“只要把这面铜镜彻底的熔成铜水,他的意识就能脱困。” 可是现在情况有点离谱,那个老巫师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破釜沉舟,意识钻入了铜镜。但他和班达察多是死敌,两股不同的意识在铜镜里厮杀,最后只能保存下来一个。 我明白了苏世仁的意思,现在绝对不能消融铜镜,把里面的意识放出来,如果班达察多战胜了老巫师,结局还算好,可如果反过来,老巫师战胜了班达察多,那这面铜镜就要一直保持原样,不能随便乱动。 这面上古的铜镜,等于一个隔绝于世的小世界,里面的意识出不来,但外力也影响不到里面去。我们这里人再多,也不可能给班达察多帮忙。 “那就等。”我摸了摸铜镜的镜面,镜子里面的两道淡淡的光芒时隐时现,就好像两条盘旋在无尽云层中的腾龙。 “不是那么简单的。”苏世仁慢慢的走在路上,说道:“耽误的时间太久了,这面铜镜自己就会把里头的意识磨灭掉。” 我一听就头晕了,现在等于没有任何办法来干扰铜镜里的最终结局,两道意识谁能保存到最后,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拿着铜镜,想要交还给苏世仁的时候,心里又有点不踏实。我对他太不放心也太不信任了,我和一个受迫害狂想症患者一样,总觉得苏世仁做什么事情都藏着阴谋诡计。 “你不放心,自己把铜镜收起来吧。”苏世仁连头都没有回,却能猜透我现在的想法,我感觉太可怕了,如果自己的思维一直都被别人掌控着,就等于命脉也掌握在人家手里。 我小心翼翼的把铜镜收了起来,之前一直都在忙着从黑巫师手里营救班达察多,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问,这时候总算是闲下来了,我不想跟苏世仁说话,但不说话就问不出什么。 “你认识班达察多?” “认识。”苏世仁还是保持着慢慢朝前走的姿态,微微的仰着头,想了想,说道:“很多年前,见过他。” “你背后的那张人脸,是怎么来的?” “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苏世仁好像随着我的问题,思绪也回到了许久之前,一边追忆,一边对我说:“当时,他托我办一点事,我并没有把握,也没有考虑好,所以暂时没答应他。” 苏世仁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说,他以前和班达察多交往的时候,班达察多曾经托付他一件事,苏世仁看样子本来是不愿意答应的,但班达察多没有给苏世仁机会,在苏世仁还没有答应的前提下,他的背后已经出现了淡黑色的人脸。 现在可以确定,参与到这个大事件里的人,只要背后出现人脸,人脸就是班达察多留下的。那可能是一种类似诅咒的东西,会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的折磨着受害人,除非受害人找到了可以化解的办法。 我猜想,化解人脸的办法,就隐藏在寻找大事件的路上。为了保命,这些人只能不断的行走在其中。我相信自己的猜测,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虽然我的背后没有人脸,可我为了救老王他们三个人,永远都停不下自己的脚步。 换句话说,背后有人脸的人,其实等于上了一条贼船,他们不知道这条贼船什么时候才可以靠岸。 “你为了保命,为了寻找大事件的秘密,这都在情理之中,但你为什么要杀人?杀了花二姑,杀了阿普宗申,还杀了那个精神病人。”我总算找到了一次跟苏世仁好好交谈的机会,不管他说不说实话,这些问题我总要问出来的。 “我不想让谁知道我的来历。”苏世仁停下脚步,那张干瘪又扭曲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决绝的表情。 不可否认,苏世仁的来历,的确是一个谜,从他最早出现,一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他到底是谁,到底从哪儿来。 从表面上看起来,苏世仁和陆放顶一样,似乎只是一个为了寻找大事件的秘密而奋斗了半辈子的人,然而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我觉得苏世仁跟陆放顶的目的,其实是不同的。他参与到这个大事件里,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一面。 只不过我没有询问,这种问题,是苏世仁的死穴,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说出来。 “下一步,你想做什么?” “我要救出班达察多。”我摸了摸藏在身上的铜镜,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救出班达察多,其余的事情,只能暂时先往后放一放。 苏世仁听完我的话之后,暂时没有回答,他在原处站了好半天,等到重新开始迈动脚步的时候,终于回了我一句:“有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救活了他,或许会是个错误。” 说完这两句话,苏世仁再也不开口了,自顾自的朝远处走去。 我在回味苏世仁留下的话,他总是这样,说什么事情说的模棱两可,需要听的人自己去分析判断。 救活了班达察多,会是个错误?会是个什么样的错误? “等等!”我回过神来,快步跑了几步,追上了苏世仁:“你告诉我,为什么救活班达察多会是个错误。” “他可能会让本来平静的局面变的混乱,变的很糟糕。” “那你的意思,不救他,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救他,可能也有别的人救。”苏世仁不易觉察的叹了口气:“这不是某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因为,这是历史的趋势。” 我对苏世仁的话似懂非懂,无形之中,我感觉身上的那面铜镜,好像越来越重了,压的我连路都走不成。 荒凉的高原,千百年不变,我们依然还是靠着两条腿在行走的。沿途遇不到任何人,吐蕃军队已经开拔,深入到了象雄更深的地界里,我们得不到补给,句号和苏世仁带来的东西消耗了几天之后,就完全耗光了,我们只能一路上寻找任何可吃的东西。 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我在已经适应了,并不觉得有多么累。我在暗中观察苏世仁,被转嫁了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巫毒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最开始的两天,苏世仁很正常,从第三天开始,我发现他好像有一点魂不守舍。 我以为这是巫毒第一次开始发作了,等到深入观察之后,我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苏世仁好像有心事,很重的心事。他有时候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月光下,微微的皱起眉头,眼睛望着东南方向发呆。 我的体力跟不上了,暗中观察了苏世仁两天以后,就疲惫不堪,这天夜里露营之后,我睡的很早,也睡的很沉。在这种环境里,本不该睡的这么死的,只不过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自己无法完全主导的地步。 我睡了很长时间,估计得有五六个小时,本来是会一直睡到天亮的,但在睡梦里,我猛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变的特别快,心脏似乎要从胸腔里蹦跳出来一样。 我顿时惊醒了,从地上呼的坐了起来。等到坐起来之后,胸口那阵噗通噗通的感觉还没有消失。 我发现这种感觉不是虚幻的,那面铜镜就贴身放着,此时此刻,胸膛传来的噗通噗通的类似心跳一般的跳动,就来自铜镜。 我唰的一下子把铜镜取了出来,现在天还没有亮,月光洒落,一丝一缕的光芒落在了铜镜上。昏沉晦涩的铜镜镜面在这时候变的雪亮,散发着一片莹白的光。 第四百一十二章沾染意识 http://.biquxs.info/

铜镜在此刻显得很异常,我带着这面镜子已经几天了,除了偶尔能看到那两道不一样的淡淡的光芒纠缠在一起之外,镜子就再没有别的什么异动。可是现在,铜镜不仅在颤动,而且还有一缕一缕嗡嗡的声音时不时的传到耳边。 我不想惊动别人,句号在守夜,率先发现了问题,紧跟着,苏世仁也过来了。当他们赶到身前的时候,铜镜镜面上的光亮,已经和一轮太阳一样,夺目耀眼。 “要分出胜负了。”苏世仁比较淡定,他有相关的经验,一看到铜镜现在的状态,就知道班达察多和老巫师的意念在纠缠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要分出胜负了。 事关重大,意念的争斗比平时的厮杀还要致命,一旦落败,就等于形神俱灭。 我勉强睁开眼睛,望着铜镜,铜镜散发出来的光亮太耀眼了,看的不太清楚。不管苏世仁说什么,我心里还是希望班达察多能活下来,心里焦灼不堪。 强烈的光亮持续了大概有十来分钟,铜镜一直都在颤动,那阵嗡嗡的声响也不绝于耳。十分钟之后,光亮开始慢慢的黯淡,最后,肉眼终于能看到镜面上的情景了。 镜面里的光,只剩下的一道。意识是无形的,除非在铜镜里才能观察的到。之前的一段时间,我盯着铜镜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我能分辨的出来,班达察多的意念在铜镜里是淡白色的,老巫师的意念则微微的发黑。 而此时,两道象征着意念的光,只有一道,微微的在铜镜里浮动。这道光不是单纯的淡白色,但也不是淡黑色,好像黑白夹杂到了一起。 “这?”我不由的抬起头,望着苏世仁:“这是怎么回事?最后是谁胜出了?” “谁都没有胜出。”苏世仁很认真的看了铜镜一会儿,他可能已经从这道留存下来的淡光里看出了端倪。 从表面来看,班达察多的意识是占据了上风,因为老巫师的意念已经消失在了铜镜里。然而,老巫师消失的并不是那么彻底,他残留的一丝意念跟班达察多的意念,混合到了一起。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仿佛一滴海水混杂到了淡水中。海水是不见了,可是海水的气息仍在淡水里。这股气息或许非常非常的淡,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没有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苏世仁说:“就和你我的明天一样,无人可以预料。” 这种事情,就连苏世仁也吃不准,判断不出。我心里有疑问,不过,最后还是班达察多获胜了,至少可以保证他还可以活下来。 我赶紧去看了看班达察多的躯壳,人的意识,其实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魂魄。有的人失了魂,就会变得痴痴傻傻。班达察多也是这样,整个人完全没有自主意识,最开始的时候得靠人背着,时间久了,可以自己慢慢的走路,但和傻子一样,喂东西就吃,不喂东西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我很害怕在他的意念没有脱离铜镜的时候,躯壳发生恶化。 铜镜彻底的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一抹带着淡淡黑色的白光在缓缓的转动,时隐时现。这么闹腾了一阵,老王他们也都前后苏醒了,现在离天亮也不剩多长时间,为了早一点赶路,我们从露营地出发,行进在黎明前最沉寂的一段夜色里。 我们最少徒步赶了二十来天的路,终于找到了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这个地方叫藏布达,是方圆几百里之内人流最稠密之处,有当地的居民到这里交换生活所需,和内地的城镇差不多。 为了不引人注意,苏世仁搞来了一些当地居民的衣服,给我们换上。句号和老王又拿首饰和松石去换了点急需的物资,顺便打听了一下情况。这个地方有一个铁匠,很少打铁,平时主要是做修补。 等到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呆了很久,专门等到交换东西的人都散去的时候才露面,找到了那个铁匠。 铁匠估计有六十来岁的样子,老王去跟对方交涉,说明了我们的来意。铁匠要看看东西,我把镜子交给老王,老王又拿去让人家看了看。这个铁匠就表示很不解,这是一面好好的镜子,为什么非要熔掉。 老王不跟对方废话,拿了两块松石。这些东西都是苏世仁带来的,由此可以看出,苏世仁绝对是有备而来,在象雄和吐蕃很多地方,货币没有用处,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松石之类的东西是硬通货,大家基本都愿意拿东西去换松石。 果然,铁匠看见松石,就什么都不说了,很爽快的答应试一试。我们没有特殊要求,只要能把铜镜熔掉就行,这也降低了铁匠作业时的难度。 铁匠在忙活,我们则守在外头,班达察多的躯壳就放在一架破旧的木车上,身上还盖着毯子。 我做了很多猜测,猜测班达察多的意识如果真的从铜镜里出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按照常理来讲,班达察多的意识只要能脱困,就会回到身躯中,恢复如初。但是有了老巫师那个插曲,再加上苏世仁的解释,我心里就没底了,不知道情况会不会和自己预想的那样顺利。 我们是傍晚的时候到这儿来的,因为气候和海拔的原因,熔炼浪费了很长时间,一直等了有好几个小时,我听见铁匠叫了一声,紧跟着,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发生了一阵一阵的波动。 我们几个人都站起身,抬着头朝里面看,只有苏世仁静静的坐在旁边,对我说道:“他已经回来了。” 果然,苏世仁的话音刚刚一落,我看见破车里的班达察多动了动。随即,班达察多伸出一只手,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毯子,慢慢的坐了起来。 我很兴奋,就为了班达察多,我们足足奔波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总算是有结果了。 “醒了?”我站在车子旁边问道:“觉得怎么样?” “很好。”班达察多沉沉的回了一句,当他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老王匆匆忙忙的从铁匠的作坊里跑了出来。 老王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跑过来一看班达察多苏醒了,老王有些意外,想说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我打着手势询问老王,老王看了看班达察多,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对方,悄悄的告诉我,那个熔炼铜镜的铁匠,好像是神智不清了,在作坊里连蹦带跳,老王想去阻拦他,两个人这么一拉一扯,老王的手不留神抓空了,铁匠撞到墙上,直接昏了过去。 铁匠本来好端端的,就是铜镜被熔炼,班达察多的意识从铜镜里逃脱出来的时候,铁匠才突然叫了一声。我本来没在意到这一点,等到老王一说,我就看了看班达察多。 “那个铁匠,不能记得这件事。”班达察多慢慢的把身上沾的厚厚一层灰尘给拍掉,淡淡的说:“他必须要忘记。”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到了那面镜子,何必这样?” “不能有任何疏忽和大意。”班达察多朝我走了两步,他的个子比较高,我几乎得抬起头仰视他:“不能让任何吐蕃人知道我的下落。” 这一瞬间,我猛然感觉到眼前的班达察多似乎有一点陌生。在我的心目中,这个象雄人虽然不太喜欢说话,但他的心还是很正直善良的,他在大觉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很少会惩戒别人。就连历代大觉严惩不贷的黑巫师,班达察多也几乎没有放逐过。 可是现在呢,一个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和影响的铁匠,一个碌碌无为的小角色,也被班达察多给盯上了。 “是不是那些偷袭你的黑巫师,让你的心发生了一些变化?” “人,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班达察多回答了我一句,然后自己走到装着食物的袋子里,拿东西出来吃。 这时候,我就算再傻,再想安慰自己,也不能不面对现实了。我很希望班达察多的变化是偶然的,是一个人在经历了重大的磨难之后所出现的正常反应。可我不得不承认,那个老巫师的意识,已经沾染了班达察多。 我到作坊里去看了看,我很无奈,那个铁匠虽然没有受外伤,但撞的很不轻,现在还没有苏醒。即便等他苏醒过来,也将是个浑浑噩噩的傻子。 班达察多自己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就朝外面走,我们几个人只能跟上去。他看起来的确很谨慎小心,不想让任何多余的人看到他的行踪。班达察多自己躺下来睡觉,我们在旁边坐了半天,一下子都茫然无措。 句号给了我一支烟,我们蹲到一边去抽,一支烟还没有抽完,苏世仁就走了过来。 “你看到了吧。”苏世仁斜眼看了看在远处睡觉的班达察多,然后对我打了个手势:“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关于班达察多的?” “对,关于他的。”苏世仁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就好像一头伺机咬人的狼:“我在思考,要不要尝试尝试,改变历史。” 第四百一十三章临别之前 http://.biquxs.info/

苏世仁的话让我暂时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从苏世仁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杀机,很重的杀机。 就是他的眼神,令我察觉出,他很可能是想杀掉班达察多。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别人解释的,苏世仁之前之所以愿意救班达察多,或许是他觉得班达察多应该救,也或许是他知道班达察多的人品。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班达察多在铜镜里没有完全磨灭老巫师的意识,老巫师的意识混杂到了班达察多的意识里面,这就等于原本一张洁净的白纸,被沾染上了一缕别的杂色。 这一缕杂色看似无关紧要,可是,放到人身上,就完全不同了。人们经常说,一念生死,人的很多决定,都是在一念之间产生的。 事实上,我也有所体会,班达察多好像是和过去不太一样了,他变的冷酷了一些。 “事情就坏在这个时候了。”苏世仁看着远处的班达察多,继续说道:“现在杀掉他,是否还来得及?” 我没有说话,但我心里并不接受苏世仁的意见。班达察多在这个事情里是个非常重要又很关键的角色,如果班达察多死亡了,我不知道大事件会不会改变轨迹。 很多未知的情况,让人忐忑不安,可能会让结局变的很好,也可能让结局变的更坏。牵连到大事件里的人很多,任何人都不能拿无数生命去赌。 苏世仁看见我不回答,就不再跟我多说,在我出神的时候,句号暗中掏出了枪,遥遥的对准了班达察多。他可能是在测量,也是在观察,看看自己从这个距离有没有射杀班达察多的把握。 “不行!”我一看见句号掏出了枪,立刻警觉了,收敛心神,同时一把按住了句号的胳膊。 句号没有反抗,顺着我的手,把枪收了起来,他也害怕弄出什么动静被班达察多给发现。班达察多被困在铜镜里这么多天,虽然沾染了老巫师的一丝意念,可对他的感官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还是那么灵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他敏锐的捕捉到。 “没有办法改变的。”我冲着苏世仁摇了摇头:“已经发生的事,就是历史,历史不容更改,这是定律,也是法则。” 我并不是替班达察多说好话,只是因为这条经验是我在历次的穿越时空中摸索出来的。已经发生的历史,即便有无数个人可以穿越时空,去尝试改变,也会功败垂成。 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则。 苏世仁没有反驳我的话,他应该也在思考,思考杀掉班达察多是否可行。我想,苏世仁是一个经验比我丰富百倍的人,他心里知道,历史不容更改,其实是条真理。 “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苏世仁最终放弃了暗杀班达察多的计划,对我说道:“这个人,会让你感觉后悔。” 我坐到了一旁,闭上眼睛养精蓄锐,连日来的劳顿,已经把我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拖垮,我必须得好好的休息,否则可能就走不动了。 过了没多久,班达察多吃了东西,又喝了一杯浓浓的砖茶,紧接着,他走到了离苏世仁不远的地方。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班达察多转身走了,苏世仁也跟随在后面,一前一后的朝远处走去。句号可能想要跟上他们,但是被苏世仁摆手拒绝。 这两个人一直走到了远处的夜色中,可能是想单独进行交谈。这个略微出奇的举动让我全神贯注,暂时也睡不着了。 句号蹲到我身边,给我递了一支烟。抽烟的时候,我就在想,句号并不是个笨人,相反,他的脑子可能比我灵活一些,接受能力比我更强,最重要的是,在处理和面对某些事情上的时候,他没有我性格上的那些短板。可就是这么个聪明人,对苏世仁好像死心塌地。 “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人吗?”我朝着句号撇了撇嘴,意思就是问他,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苏世仁。 “我能看出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他。”句号抽着烟,好像是在嘲笑我的记忆力衰退了:“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么?” “那……” “咱们其实可以聊一聊别的话题。”句号可能不想再围绕苏世仁进行讨论,立刻转移了话题,吞云吐雾的问道:“聊点别的,比如你,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件事最后结束了,我帮你把该摆平的全部都摆平了,你打算做点什么?” 句号的这几句话,很有效的让我思绪飘飞了起来。自从卷入这个大事件之后,尤其是在知道大事件的复杂程度时,我几乎就没敢奢望,这条路到底走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对于以后的生活,我也没有考虑过。 很可能,我没有以后了,我的身体状况支撑不了多久,这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愈发的膨胀。对于一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来说,有什么理想可言? 我的心里五味陈杂,酸甜苦辣,一言难尽。这一刻,我想到了张莫莫,想到了我们最后一次出发之前,她曾经很郑重其事的对我说过,要是我们都可以活下来,那就去结婚。 我又想到了天天,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经常站到一个城市的最高处,俯瞰世间的灯火阑珊,然后去体验一下从高空坠落下去的感觉。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发现那些原本离我很近的人,很近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那么遥远,远到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 我很沮丧,我以前没有认真的思考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挂掉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些我熟悉的人,我牵挂的人,是不是也会和我牵挂他们一样的牵挂我,会不会每年在我的坟墓前放一束花,燃一支烟。 “你很悲观?” “我没有明天。” “你应该不是这种悲观主义者。”句号又从口袋里掏出半盒香烟,想了想,全都塞到我手里:“只剩这半包了,抽完就要彻底断粮,在这种鬼地方,真不知道没烟抽会是什么滋味。你能乐观一点吗?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人定胜天,遇到坎坷的时候,你要做的是努力去面对,而不是每天和个怨妇一样坐在这里掉眼泪。” 我很感激句号把最后半包烟给我,但我又懒得跟他理论什么人定胜天的话题。鸡汤励志,可很多人不知道,一百碗鸡汤里,九十九碗都是没用的。自己的疼,只有自己知道。 我和句号,可能骨子里都有着同样的倔强,我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我。句号很识趣的打断了话题,两个人抽着烟,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有喜欢的人吗?”句号抽完了烟,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 “有……”当句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先闪过了张莫莫,又闪过了天天。感情的事,我很久没有想过了,每天疲于奔命,是没时间去考虑这些的。只是在和句号说话时,我才想到了很多。 “我也有。”句号仰起头想了想:“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喜欢过一个女孩,喜欢的很陶醉,自我感觉也很良好,最后才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走到过人家心里去,从哪以后,我就断绝了这方面的念想。” “说起些干什么?” “我只是想吐露自己的心声。”句号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茫然:“说实话吧,明天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想把我该说的话都说出来……” 谈话还没有开始,我就看见苏世仁从远处走了回来。看见苏世仁回来,我和句号中断了谈话。 苏世仁走回来之后,跟句号说,收拾东西准备走。句号也没问那么多,起身就去收拾。趁着这个机会,苏世仁对我说,他要走了。 我和苏世仁没有那么多共同语言,只不过我很好奇,他跟班达察多说了些什么?等到谈话结束以后,苏世仁就打算自己离开。 “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苏世仁还是能看懂我的心思,他很镇定,也很淡然:“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我自然要走。” 这个理由好像非常合理,我也生不出别的怀疑。 我们随身的物品不多,句号很快就收拾好了,苏世仁很果断,说走就走,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在苏世仁和句号转身要离开这儿的时候,我看见班达察多在远处的黑暗中,不动声色的望着苏世仁。 我没有问苏世仁要到什么地方去,苏世仁也没有明说。可是等他要走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他好像跟班达察多达成了什么协议。 “保重。”句号在转身的时候,很认真的回头对我说:“我真心实意的希望你可以很好。” “你也是。” 他们两个人走出去了十来步远,苏世仁停下脚步,又走了回来。他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三条人命,还你了两条,还有一条,我记得。”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一听到这话,心里就觉得又悲又烦。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实在走不下去了,你可以来找我,我把最后一条命也还给你。”苏世仁说道:“那个地方,你不要忘记,279,135。” 第四百一十四章人性的变化 http://.biquxs.info/

苏世仁留下这两句话之后,看了我一眼,重新和句号踏上了远去的路。 他说的最后两个数字,我记忆犹新,病人曾经也跟我说过,那是大门空间内的一个坐标,所标示的,就是那道很特殊的大门。 我也不知道苏世仁留下这些话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和句号是真的离开了,最起码现在他不会再给我带来什么威胁和影响。 苏世仁和句号的身影越走越远,等到天亮之后,他们肯定已经远离了此处。这一夜里面,老王睡的很香,天亮之后才醒过来,跑去烧水泡茶。 班达察多就坐在不远的地方,从苏世仁离开到现在,几个小时时间,他的坐姿就没有改变过。外力无法完全改变班达察多,不管他的意识受到了什么沾染,他天生刚毅的性格是永存的。 我走到班达察多身边,询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需要修养。”班达察多的神情和以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他望向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关切的目光。他还是比较照顾我的,知道我的身体很差,如果要继续长途跋涉,就要留在这个有人烟的地方,进行一番调养。所以班达察多决定在这儿逗留几天。 句号临走的时候留给我一些东西,可以拿去找人交换生活所需,我把东西给了老王,让他去换点食物和衣服之类的。 “我还要去寻找丢失的家园。”班达察多坐在石头上,好像入定了,他一直朝着远方眺望。 这一次,我是彻底坚信了,这还是班达察多,无论经历了什么,他都初心不改。 我们在这儿休息了五天时间,经常可以交换到需要的东西,时常还有肉吃,几个人的精神恢复的都不错。我不想再等了,就和班达察多商量,准备动身上路。从这里到旦猛盆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临走之前,老王又去换了次东西,季节更迭,衣服需要更换,老王给每个人都换了衣服,而且尽可能的多带上食物。 班达察多拿了一些茶来跟我喝,就和当时在大鹏银城他的居处时一样,只不过茶座用一块石头来代替。砖茶很苦,但在物资匮乏的高原来说,茶叶和盐巴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我习惯了砖茶的苦涩,一杯下肚,精神也健旺了起来。 “你说,人是会变的吗?” “可能会。”我不知道班达察多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根据我自己的见解,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更改,除非是平生遭遇了重大的变故,这个人才会和从前不一样。 班达察多喝着茶,不说话了,他的脸色可能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我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可是此时此刻,面前的班达察多又突然像是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让我摸不到一点头绪。 “喝下这杯茶,早一些休息。”班达察多放下茶杯,起身到旁边去守夜了。他习惯了那种清苦的生活,越是艰苦的环境里,他越是泰然自若。这些天,都是班达察多负责守夜。 我知道明天开始又要进行长途跋涉,这一晚睡的特别好,直接睡到了天亮。第二天一大早,老王兴冲冲的拿来了我们俩的新衣服。喜新厌旧似乎是人的通病,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中,能穿上新衣服,依然让老王兴高采烈。 我们俩在一个背风处换衣服,老王乐颠颠的,一边换,一边哼着他们家乡那里的歌谣。看着老王高兴的样子,我也想笑笑。我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了,不管怎么说,人如果还能开心的笑起来,就说明他对生活尚未彻底绝望。 然而,我的笑容刚刚露出来,脸色就变了,一步上前,抓住了老王的胳膊。 我看见老王的脊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张隐隐约约的人脸,人脸的颜色非常淡,淡到几乎辨认不出。只是因为我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不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人脸,所以才敏锐的观察到了老王背后的异状。 这是怎么回事!? 我吃了一惊,上一次看见苏世仁背后那张人脸发作的时候,我还产生过猜疑,专门找老王看了看,当时,老王的背后还没有人脸。现在距离上次时间还不算很长,这张人脸,却诡异的出现在了老王的脊背。 人脸非常模糊,通过我的所见所闻,已经可以确定,人脸一定是班达察多的脸。 老王对现在的状况一无所知,一脸懵懂的望着我,我没有办法跟他明说,只能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老王没有多少心眼,我一说他就信了,继续兴高采烈的换衣服。 我的心凉了半截,这张人脸,如同一个诅咒,只要背上出现人脸的人,就不可能逃脱。老王的背后既然有了人脸,张莫莫和宁小猫势必无法幸免。 让我心凉的原因,不仅仅是他们背后出现了人脸,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人脸肯定是这一两天时间里,班达察多悄无声息做的手脚。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班达察多和我喝茶时简短的聊天,他就问了我一句话,问我人会变吗。 我匆匆忙忙换上老王拿来的衣服,然后去找班达察多。张莫莫和宁小猫都醒了,正在烧水,班达察多还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我不想让张莫莫她们看出什么,装着没事的样子走到班达察多面前,一走到他面前,我心里的愤慨就开始膨胀。 “为什么?”我没有问那么多废话,以班达察多的心智,看见我现在脸上的表情,他就应该知道我要询问什么事情。 “我有一种预感。”班达察多静静的坐在石头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淡淡的对我说道:“我预感,他们三个人就是三把钥匙。穹隆银堡的圣井之门上,已经留下了他们的气息,以后如果再要打开通往那个光球的大门,就要用他们去开门。” “你预感?”我本已经够生气的了,一听见班达察多的话,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就因为他预感是这样,然后果断的给老王他们三个人背上留下了诅咒一般的人脸。人脸一旦贴身,就和噩梦一样挥之不去,说不定终其一生都得活在其阴影中。 如果有什么真凭实据,能证明老王他们三个人是开门的关键一环,班达察多这么做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说得过去的道理,可是仅凭着自己的预感,就毫不犹豫的把人脸诅咒带给老王他们三个人,丝毫不考虑人脸诅咒会让老王他们多么痛苦,班达察多的心,没有以前那么豁达,也没有以前那么善良了。 我想,老巫师残留的意识,终究会给班达察多带来影响。 “我的预感很准,不会有错,我必须这么做。”班达察多趁着我还没有发火的时候,郑重其事的对我说:“你在乎的,是他们三个人的命,我在乎的,是我万千同胞的命,你错了,我错了,到底是谁错了?” 我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本来觉得自己有一千个理由义正言辞的驳斥班达察多,可是班达察多的话说出来之后,我那些想好的驳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这件事,谁对了,谁错了,是个无法争论的死结。或许,老祖宗的一句话,已经给了这件事最好的诠释。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思维角度不同,自己所认为的真理,或许在别人面前就是一个笑谈。 我放弃了再去斥责班达察多的念头,他没错,我其实也没错。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只不过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沉重。我一直觉得,班达察多是一个可靠的人,在我有限的生命尾声中,如果能协助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然后顺势寻找到我始终寻找的大事件的真相,对我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敢再去考虑这样一个问题,班达察多,他是否还可靠? 我把这件事彻底的压在了心里,没有告诉老王和张莫莫。在短时间内,他们后背的人脸诅咒不会发作。 我们按照原定的计划,从这里出发,赶往遥远的旦猛盆地。一路上的艰辛波折不用说了,我和班达察多算是吃过很多这样的哭,倒没觉得特别受不了。而老王他们三个人以前没有类似的经历,我隐约察觉出来,老王有退缩的意思。在他看来,生活在自己的家乡,不管穷富,哪怕就是长年累月的守护着那棵树的日子,也比现在要强的多。 看到老王出现退缩的意思之后,我才感觉,班达察多给他们留下人脸诅咒,似乎是个必须的选择。 我跟老王长谈了一番,他不置可否,但关键时刻,张莫莫站出来说了几句话,她的话很简单,意思就是既然走了这条路,那么就要走到终点。张莫莫天生就是老王的克星,她一发话,老王就不敢言语了。 就这样克服了无数的困难,我们终于来到了旦猛。 时空不同,可是旦猛盆地深处的那片深渊,却一如往昔。我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了深渊的底部,然后接近大门空间。 我想带班达察多找到那扇由坐标标示出来的特殊的大门,可是真正站在大门空间的边缘时,我陡然产生了一点犹豫。 在此之前,我心里一直考虑的是和班达察多一起去研究那道特殊的大门,可现在,我一直吃不准,真的把班达察多带去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预料不到的意外。 第四百一十五章传说或事实 http://.biquxs.info/

我站在大门空间的边缘,不停的走神,老王和张莫莫他们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地方,完全惊呆了。 班达察多应该也是第一次来到旦猛盆地深处的深渊下,他的神情依然平静,目光在火把光亮所能触及的范围内不断的游走,只不过我们的照明工具太落后,光照范围只那么一小片,无论再怎么仔细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心里的犹豫一直都在起伏,这是我性格里最大的弱点,遇到很多事情,始终优柔寡断。本来已经打好的主意,却随时要自己推翻,重新拿捏考虑。 但这件事太过重要了,关系重大。老王他们三个人背后出现人脸诅咒的事情,我并不是完全不知道,我很清楚,这是既定的事实,不管情况怎么变化,这都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就因为这件事,班达察多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已经潜移默化,有所改变。 279.135,这个坐标无疑是无数大门里非常非常关键的一个,如果让班达察多知道了这个坐标所标示出的大门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现在已经无法判断了。 或许就是大门空间所散发出的浓重的危险气息震慑住了老王,平时闲言碎语不断的他此刻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说。我在大门空间的边缘矗立了至少有十分钟左右,班达察多已经察觉到了我的犹豫。 “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在里面。”我伸手朝远处指了指。 “带我去吧。”班达察多叹了口气:“你我都有顾虑,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班达察多说的没有错,在这个大事件里,他是个重要的角色,甚至,是一个转折点般的人物。就是从他开始,大事件发生了变化。现在我也说不清楚,这个变化带来的结果是好是坏。 我打消了心里的犹豫,把老王他们安置在了大门空间的边缘。想了想,又感觉不妥。我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带着班达察多进入那道特殊的大门,然后再全身而退。如果我和班达察多出不来了,老王他们该怎么办? 我跟他们三个人比划了一下,从这里离开深渊的路很简单,他们应该记住了,旦猛盆地的生态环境相对来说还没有恶化,三个人在这里生存绝没有问题。我告诉他们,如果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出来,就让他们返回地面。 不等老王他们再说什么,我毅然的转身,走入了大门空间。我不想再体会那种生死离别之前的道别,有很多话,只能埋在自己的心里。 在大门空间里寻找坐标,对我来说不算是很复杂的事了,只要掌握住大门分布的规律,就能够应对这种看似很复杂的特殊地理环境。班达察多走在我身后,不断的观察着四周的大门。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我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班达察多一眼。 “一个很早很早以前的故事。”班达察多手里拿着火把,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我讲给你听。” 班达察多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突然在这个时候跟我讲什么故事,他既然这样说了,一定就有他的原因,我没有追问,继续慢慢朝前走,一边暗中数着身边的大门,一边听班达察多讲述。 班达察多讲的故事,来自他们家族流传的石叶书。石叶书的内容非常繁复,从某种意义来说,其实就是象雄民族的一部史书。 在文字没有出现之前,人们对历史的传承,基本都靠一代一代人口述流传。这样的历史不能作为详实的史料来看待,尤其是时间久远的上古时期,人们流传下来的史料,多半都掺杂着非常浓重的神话色彩。世界上很多地区的古老民族可能都有类似的传说,比如内地的女娲补天,三皇五帝。 在象雄的古老传说中,有一条被清晰的记载到了石叶书里。那个传说发生的时间,是在象雄的祖先定居高原不久后。 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班达家族在象雄世袭大觉职位以后造势,总之在很多象雄人的心目中,象雄人的始祖,就是班达家族的始祖。这种说法流传了很多年,尽管没有特别确凿的证据,但一个流传千百年的说法已经从时间上主导了人们的思维。所有人都这样说,后世的人就这样认为。 象雄人的始祖繁衍生息,部族渐渐的繁荣强大,人口剧增。但是高原恶劣的地理以及自然环境限制了生存空间,为了让部族可以更加昌盛,象雄人的始祖一直都在努力。 有一次,象雄始祖可能为了迁徙,也可能为了寻找更合适的居住地,带着一些人离开了故土。那时候,人们对于部族领地之外的世界是完全陌生的,没有人知道象雄始祖去了什么地方。 过了很长时间,大约有四五年之后,象雄始祖回归了。他是独自一人回归的,其余的人全部死在了中途。 虽然死了很多人,虽然象雄始祖受尽了旅途奔波之苦,但他回归的时候很兴奋,他告诉自己的族人,他已经获得了上天的赐福,将来,他们的领地会变的富庶丰饶。 上天的赐福是什么概念,象雄人并不知道,不过他们相信自己的首领。 象雄始祖的话竟然得到了应验,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中,部族所生存的领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天气,降水,温度,都比从前有了改观,谈不上风调雨顺,毕竟受自然环境的限制,但这些细微的变化已经足够使部族的发展再上一个台阶。 部族里的人完全信服,这绝对是象雄始祖从上天那里得到了赐福。所有人都在畅想,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用不了十年时间,部族的人口会大幅度增长,开拓的领地也会越来越广袤。 然而,良好的势头只保持了两三年时间,两三年之后,一次突如其来的灾祸差点让部族面临灭顶之灾。 那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在石叶书里有记载,据说当时天崩地裂,冰雹足足下了有三四个月的时间,风雪弥漫,农作物和豢养的牲畜全部死亡,部族里的人也死去了大半。 在灾祸到来之后,幸存的人惶恐不已,都感觉是不是部族的某些人做了什么让上天发怒的事情,才导致了这场灭顶之灾。因为两三年时间的储存,部族的物资还够幸存下来的人生存,象雄始祖在这个时候又离开部族,踏上了一条遥远的路。 这一走,将近两年,等到象雄始祖回归以后,他告诉族人,他取得了上天的谅解,情况很快就会得到好转。 或许是那场天灾让族人心惊胆战,他们有点怀疑,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和上天抗衡的,他们怀疑紧靠着象雄始祖的祈祷,上天是否就真的能够谅解。 这个世界,还是有奇迹的。 在象雄始祖第二次回归以后,天灾全部消失了,部族的领地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尽管天灾带来的损失很大,不过在整个部族齐心协力之下,休养生息,渐渐的重新发展起来。 这可能就是象雄人信奉神明,信奉上天的开端。因为有这件事的发生,所有象雄人深信不疑,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在神明的掌控中。 十年之后,部族强盛,人口剧增,领地也在不断的扩大。而象雄始祖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了,他告诉他的族人,他并不是死去,而是接受上天的召唤。 此时的象雄人,无比信任班达家族的始祖,他们都认为,始祖真的接受上天的召唤而去。 这件事,完整的记录于石叶书中,虽然石叶书的原本丢失,但里面的内容却一直都在班达家族流传下来。 故事看似是结束了,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尾,然而,只有班达家族内部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始祖在临死之前,专门留给了后人一些话。这些话是绝密中的绝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些话都不能泄露出去。 他告诉自己的后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神明,也没有上天。他的后人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吃惊,因为连班达家族内部的人都一直深信不疑,他们都相信是始祖取得了和上天沟通的渠道,从而引领着部族发展繁衍起来。 始祖再一次郑重其事的重申,世上没有神明。但是,有一个地方,在悄无声息的主导着世间的所有一切。部族领地的灾祸,还有部族的兴盛,都和这个地方有关。 始祖说,那是一个到处都是大门的地方,全部都是高大厚重的门,这些门是谁造出来的,已经无从得知。无数的大门里,有一道大门,所有的秘密,都在那道大门之后。 一直到此时,班达家族的人才知道,始祖两次远行,或许都是赶往了那个到处都是大门的地方,然后找到了那道大门。他们还想问的再清楚一些,但始祖不肯说了。 始祖或许不愿让心里的真相随着自己的死去而被彻底湮灭,但他同样不想再让任何人找到那道大门。 班达家族的后世子孙研读石叶书时,曾经很用心的去考证这个久远的故事。尤其是到了班达察多的祖父以及父亲的时候,这个古老的故事无数次被他们提及过。 “故事就是这样。”班达察多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举着火把问道:“你能听出来什么吗?” 第四百一十六章印记转移 http://.biquxs.info/

班达察多讲述的故事里,透露出了一个比较明显的信息,别的人或许听不太明白,不过我已经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古象雄部族聚集地出现的变化,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自然变化,而是和始祖两次外出有很大的关系。象雄始祖发现了那个布满大门的空间,而且知道这个空间里有一道很特殊的大门。我猜想,这个故事,或许不是传说,而是在象雄历史中真实发生过的。象雄始祖进入过那道特殊的大门,而且从中发掘出了一定的规律和秘密。 象雄聚集地的兴衰,很可能和这道大门有关。大门的秘密以及规律,很难掌控,因此,象雄始祖不肯把相关的信息留给后人,他害怕班达家族的后人再找到那道大门时,会出现无法收拾的局面。 后来的很多年,象雄一直保持着蒸蒸日上的势头,开疆拓土,称霸高原。充足的生存空间让他们没有任何必要去寻找别的途径。到了象雄国势衰败时,班达家族的后人就开始思变。班达察多的祖父以及父亲,是最忠实的实践者。 这个故事,班达察多以前从来都没给我讲过,他现在给我讲这个故事,就是向我传达一个信息,我必须带他找到那道特殊的大门。 很多事实都已经发生过,那道特殊的大门后,是一条可以通往光球的小路。特殊大门的秘密,其实也就是光球所隐含的秘密。 班达察多讲完了他的故事,静静的望着我。在我注视到他闪烁在火把光芒下的目光时,我又一次动摇了。 现在的班达察多,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意识受到了多大的影响,但他的初心不改,依然还想拯救自己的国家,拯救自己的人民。这件事,牵扯到了一个古老的国度,我没有犹豫和推脱的理由。 “走,我带你去。”我终于果断了一次,丢弃了所有的杂念,迈步朝前走去。 按照那个已经熟记在心的坐标,我带着班达察多一路前行。大门空间和我之前几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绝大多数大门都是紧闭的,连一条缝隙都没有留,其中只有极少极少一部分大门,微微的敞开着缝隙。 “这些大门,是不能进去的。”我发现班达察多一直都在观察着那些微微敞开的大门,就善意的提醒他:“进去以后,会有麻烦。” “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我又停下脚步,喘了口气,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糟糕到了极点,体力只要消耗一点,就会有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正好休息一会儿。”我就地坐了下来,顺手拿出来一点干粮,分给班达察多,吃着干粮,我把这些大门的情况具体和他讲了一下。 据我所知,可以通行的大门大概只有两种情况,一种大门会出现如同复制一样的自己,另一种大门则是穿越时空的通道。从外观上来看,我分不清楚大门有什么区别,只有凭运气,或者得到了精准的坐标。 大门的秘密,猴子大觉是知道的,包括穿越时空的大门,以及能够产生复制品的大门。就因为这样,他当时才有把握跟我保证,一定会让天天活过来。但这是猴子大觉自己掌握的秘密,就算班达察多,他也没有吐露过。 这可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护,在这个大事件里,知道的越多,其实就越危险。 班达察多可能不太理解大门里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他看看大门,又自己低头想了一会儿。 我跟他补充了一些解释,我告诉他,大门里出现的另一个自己,和本人有相同的相貌,相同的性格,相同的习惯,甚至还有一部分相同的记忆。 “这就是那个叫做句号的人的来历?”班达察多听完我的解释,算是彻底弄明白了,他立刻想到了句号。班达察多十几年前曾经见过穿越到象雄时空的我,他知道我从前的样子,所以跟苏世仁以及句号相遇以后,他显然对句号这个人的来历深感疑惑。但班达察多比较隐忍,他一直都没有找我询问过,句号这个人是谁,是怎么来的。 “应该是。”我点了点头,句号的来历,只能用大门来解释。 这一刻,我的脑子有一点乱糟糟的感觉,我很怀疑,句号来自另一个世界,他说苏世仁是他的父亲,那么,苏世仁难道也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的?如果真是这样,倒是能解释苏世仁的来历之谜。 “那个句号,是不是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应该可以,但他没有这么做。”我吃完了干粮,又喝了口水,想起句号,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病人的脸庞,心中的感受有些凄惶:“他比我自信,而且现在他的情况比我更好一些,最起码能应对奔波之苦。他和我说,他会沿着我没有走完的路走下去,而且最后,他能把我要做的事都做好。” 班达察多认真的分析着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他知道,我不会欺骗他。对于一个生活在公元八世纪的人来说,时空,复制,这些概念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但班达察多是个异类,他接受能力很强,他相信有这种事情。 “那你感觉,句号和你一样吗?” “大部分地方,是一样的,你也见过他,我和他的相貌没有什么区别。”我想了想,说道:“他的目的,和我也保持着一致。” “那你相信他,能把本该你做的事做好吗?” “我也不知道。”我顺手从身上掏出了句号留给我的半包香烟,这半包香烟只剩下几支了,烟盒皱皱巴巴的,我一直没舍得抽:“他比我更自信,更重要的是,他比我健康,没有受到什么损伤。恶魔虫是很要命的,我即便不说,你也应该……应该知道……你父亲去世的真正原因,就是恶魔虫……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有一个人还能按照我所走的路走下去,倒也不错……” 班达察多应该理解了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低着头,久久的沉思着。 我吃了干粮,又喝了水,两条腿还是和灌了铅一样,想要努力的站起身继续前进,奈何腿脚有些不听使唤。 “再休息一下吧。”班达察多抬头对我说:“休息一下,你的精神会慢慢恢复的。” 班达察多的语气很温和,目光里也没有什么波澜,也许就是这一刻,我才看见了那个以前的班达察多。事实上,班达察多能给人安全感,即便跟他呆在一个到处充满危机的地方,也会让我觉得比较踏实。 不知不觉,我在原地睡着了,睡的竟然还很香。偶尔,脑海里会飘过一段朦胧的梦境,乱七八糟的,不知所以。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等到醒来之后,觉得很解乏。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我伸了个懒腰,精神很好,这一次应该能坚持走很久。 班达察多主动把我们随身携带的东西拿了起来,然后让我在前面带路。我的身体状况不好,不过脑子是很清楚的,记忆力也没有任何问题,经过仔细的辨认,我找到了坐标所标示的那道特殊的大门。 在我走到大门跟前时,陡然发现,这道大门已经紧紧的关闭了。 沉重如山的大门一旦关闭,可能靠人力就无法打开。身在这个时空中,任何先进的工具都不存在,甚至连很普通的钢筋撬杠也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这道大门。 班达察多在大门前矗立了一会儿,回头看看我,又转过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大门。至少过去了十几分钟,班达察多才对我轻轻的招了招手。 我走到他的身后,班达察多侧身对我说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我和你说过,我预感你的三个朋友,一定有用处的。” 班达察多指了指已经紧紧关闭的大门,他手中的那支火把快要燃尽了,残留的一点光亮映照着大门。 火光流转之间,我突然看见大门上面好像有几个很模糊的手印一闪而过。我立刻移动了一步,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 果然,这道大门上仿佛有几个不太容易被分辨出来的手印,手印大小不一,虽然很模糊,却像是大门上一道永恒的印记。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大门上是不是有手印,看见大门上这些手印,我立刻想到了圣井通道尽头那道小门上的手印。 我突然开始怀疑,那道小门和这道特殊的大门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冥冥中的关联。我们五个人合力通过一种比较另类的方式打开了圣井通道的小门,但那道小门上的手印,鬼使神差一般的又烙印在了这道特殊的大门上面。 “叫他们三个人来吧。”班达察多也辨认出来,大门上的手印,和圣井通道小门上的手印是一致的:“只有我们一起站在这儿,才能打开这道门。” 第四百一十七章开门 http://.biquxs.info/

班达察多的意见,我其实是从心里认同的。旦猛盆地和大鹏银城的圣井之间,相隔何止千里,正常角度分析,这两个地方风马牛不相及,不可能存在什么关联。然而,这个大事件里的事情,根本不能用正常角度看待。我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这道特殊的大门上,会突然出现了五个若隐若现的手印,可我也觉得,只有我们五个人站在这儿,才能把大门打开。 在征得了我的同意之后,班达察多就要回去喊老王他们。我感觉不太妥当,老王对班达察多事实上是不太感冒的,远没有别的象雄人那样,膜拜班达察多如神明。我害怕我不出面劝说,老王又要惹麻烦出来。但大门空间里面的路不算近,以我现在的体力,往返一趟不仅吃力,而且浪费时间。 “还是我回去。”班达察多示意我安心留下来等,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转头要走。 “这里的路很复杂,如果走错了,可能会迷失,很危险。” “不用担心,我走过的路,都已经记在心里了。” 班达察多重新点燃一支火把,走上了来时的路。我看着他手里的火把光越来越远,趁势又坐下来休息。 句号留下的烟,只剩最后一支,我拿起这根皱皱巴巴的香烟时,突然第一次开始担心句号的安危。 可能就是我和班达察多谈到了关于句号的问题,所以我才真正的感觉,要是我有一天真的撑不住了,倒在了行进中,有句号接替我,把没有做完的事接着做好,其实倒真是个很不错的结局。 然而,一想起句号,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苏世仁。句号像是被苏世仁给洗脑了一样,我很担心句号的行动,会受到苏世仁的严重影响。 香烟被点燃了,袅袅的烟气在没有对流的空间里飘散的很慢,看着这缓缓漂荡的烟气,我的眼神开始恍惚,坐着坐着,又开始犯困。 但这一次我没有打盹,因为,我感觉脊背上的汗毛在不知不觉中全都竖了起来。我并没有什么先天的特异功能,只不过是在长时间的出生入死中,培养出了后天的预知力。 班达察多走了,去接老王他们,大门空间除了我之外,应该是空无一人了。可是在我抽完这支香烟之后,一下子萌生出了一种感觉。 我感觉在我注视不到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心里发毛了,大门空间的气息本身就很让人惊悚,我是来的次数多了,适应了这样的气息。可是这种感觉一产生,整个人就如坐针毡。 我觉得,我不会预感错误,这个空荡荡的大门空间里,除了我之外,似乎还有一个人。 我的头皮一圈一圈的收紧,慢慢的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但是转念之间,我就认为自己现在的小心翼翼都是多余的,那双我看不见的眼睛既然注视我,不管我做什么,对方都看得到,再掩饰也没用。 这样的感觉,很像是小时候一个人走夜路。路上或许什么都没有,但心里总是不踏实。 我简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我干脆完全安静了下来,感应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周围非常非常安静,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样的环境下,感应就算再灵敏,也不可能察觉到什么。 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时间过的越久,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感觉就越强烈。战战兢兢的等了很长时间,我看到了远处闪动的火把光,心头顿时一松。 事实上,如果现在真的有什么问题,即便班达察多和老王他们来了,也不一定就能解决,不过,同伴在身边,从心理上就给我一种安全感,至少不会那么心慌。 班达察多和老王他们三个人终于来到了这道大门前,我没敢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害怕老王又犯嘀咕。 老王一到这儿,直接坐到我跟前,叽里呱啦的开始发牢骚。跟他接触的时间久了,即便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但再加上手势,我们俩沟通起来大概没有问题。老王没抱怨我,把怨气都发到了班达察多身上,挤眉弄眼指桑骂槐。班达察多并不理会他那么多,一个人坐在那边,闭目养神。 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让老王平息了心头的怨气。在和老王交流之间,我依然没有忘记感应周围的动静。说起来非常奇怪,当老王他们来到以后,那种被人暗中注视的感觉,似乎是消失了。 到现在,连我自己也吃不准,大门空间这里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别的人。 我带着这个疑问,趁老王安静下来的机会,来到班达察多的身边。班达察多对老王的牢骚充耳不闻,等我坐到他旁边时,他才睁开了眼睛。 我悄悄的把刚才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儿留守时的感应和班达察多说了,这个问题其实是很要紧的,我很希望是自己感应错了。 “这里,不可能有别的人。” “但我就是那样感应的。” 班达察多站起身,不动声色的在方圆二三十米的范围慢慢的走了一圈。他的感应比我灵敏的多,我相信,如果这个范围内真的隐藏有人,班达察多应该感应的出来。 等班达察多走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我身旁,他说,一定是我出现了错觉,这周围没有人,他可以保证。 班达察多的话让我感觉很安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等到打开大门,你的三个朋友,应该还回到原来的地方去。”班达察多说道:“大门里的一切,都不能让他们看见。” 我很想替老王他们争辩几句,只不过觉得这样的争辩也没有太大的意义。班达察多对于这道大门很看重,他不想让任何人在知道大门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我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情和班达察多出现分歧,就答应了下来。 我休息了这么长时间,感觉精神还不错,和班达察多悄悄的交谈完毕,我把老王他们喊到了大门跟前。在火把的映照下,大门上五个若隐若现的手印好像漂浮在一片虚幻的光晕中,我们观察了很长时间,然后各自找到了和自己手型相应的手印。 五只手掌轻轻的按在了大门上,当我的手贴近大门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很凉,大门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一瞬间就把浑身上下的热量全部吸走了。 紧跟着,彻骨的寒意中,似乎传来了一阵让人头脑眩晕的感觉,我的眼神开始打晃,沉沉的大门,和火把昏黄的光融为一体,在眼前不停的旋转着。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我总觉得站在这个地方,就能透过厚重的大门,看到极远处那个神秘的光球。 咔...... 一阵大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混乱的思维。在大门开启的同时,那种眩晕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看见大门真的和班达察多料想的一样,开启了一道大概一米左右的门缝。 老王伸着脖子想朝里面看,只不过大门后面是光线几乎都照不透的黑暗,站在门边什么也看不见。 按照班达察多的计划,大门开启后,他就要把老王他们重新给送回去。老王弄明白班达察多的意思之后,果然开始发脾气,最后还是张莫莫出声制止了老王。 班达察多带着他们三个人,按照原路返回。老王嘀嘀咕咕的,还在跟宁小猫发牢骚,埋怨班达察多,张莫莫走在后面,走出去大约十来米之后,她突然转身走了回来。 她一直走到我的面前,举着手里的火把望向我。自从在这个时空和她相遇以后,我一直都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和她对视过。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用很生硬的汉语对我说:“从前,我们是不是,认识?”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其实,我很想拥抱她一下,把我和她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讲述出来。可我不能,我讲了,她理解不了,反而会给她带来很深的心理负担。 张莫莫没有再追问什么,她又沉默下来,注视着我。两分钟之后,她突然笑了。 她的笑容,依然那么温暖,仿佛一朵盛开在黑暗中的鲜花。黑暗是未知的,也是可怖的,就因为她的笑容,黑暗似乎也开始融化了。 “保重。” 张莫莫留下这丝笑容,跟着老王他们走了。我目送着对方的火把光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感觉有些东西,应该是时间和空间都阻隔不了的。 班达察多带着他们走的很快,不多久,火把的光线就彻底的消失了。我们进入深渊之前准备的很充分,火把还有不少,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可以奢侈的点燃一支火把用来照明。他们一走,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当火把的火光啪的轻轻炸响一个火花时,我脊背上的汗毛噌的一下,又一次直立起来。 这一次,我的感应非常强烈,尽管我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我敢用自己的命来打赌,这里一定还有一个人,一个到目前为止我尚未发现的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瓶碎 http://.biquxs.info/

这样的感觉是非常让人惊恐的,我的心开始砰砰的乱跳,想要强行压住不安的情绪,可还是忍不住朝周围扫视了一圈。 如果大门空间还有别的人暗中尾随的话,我最应该怀疑的,是苏世仁。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出现,我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否定了,我觉得,这人绝不是苏世仁。 事情好像变的更复杂了,要不是苏世仁,那还会有谁? 我一直都在思考,思考这个人会是谁。在我思考之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一直都有。不过,大门空间的四周保持着绝对的平静,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也察觉不出有什么危险。 时间就在这样的僵持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了,从头到尾,我只有被窥视的感觉,再也观察不到别的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班达察多回来了,他把路线记得很熟,来回两趟,没有丝毫的差错。 “你的精神,还好吗?” “还可以,我一直都在休息。”在我和班达察多对话的时候,就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他。班达察多刚才已经否决了我一次,所以我没有冒然开口。 “现在,可以从这道大门走进去了。”班达察多在我面前坐了下来,然后打开了一个小布包。 布包里是一点牦牛肉熏出的肉干,还有一瓶青稞酒。这都是之前交换回来的给养,至今尚未消耗完。 我看了看班达察多,他显然是想坐下来安安稳稳的喝两杯。我有点诧异,班达察多或许心里比我还急,我觉得打开大门以后,他肯定要迫不及待的进去,没想到还有闲心在这种环境里对酌。 “喝一点。”班达察多拿起了装酒的瓶子,没有酒杯,他直接对着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擦了擦瓶口,把酒瓶递给我。 酒有点挂嗓子,班达察多微微皱了皱眉,他的表情,好像出现了些许波澜。我默不作声的也喝了两口,不知道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碰酒的缘故,两口酒下肚,我竟然有点头晕。 “我很少喝酒,我的父亲以前告诉过我,这种东西是会误事的,如果一个人沉溺于此,或许一生都会一事无成。”班达察多说:“只是今天不喝,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现在只是去探索,不是生离死别。”我放下酒瓶,感觉肚子里的酒劲蹭蹭的朝上蹿:“再说,我们两个人进去,真有什么情况,及时退出来就是了。” “不,你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班达察多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 “这条路,或许是条不归路,可路就在眼前,总要有人去走的。” 酒只有那么一点,我们俩很快就喝完了。等喝完酒之后,班达察多站起身,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就朝刚刚被打开的大门进去。 “等等!”我突然觉得今天很多事情都不怎么对劲,包括班达察多的举动,我喊住了他,说道:“这个地方,可能不止我们,还有别的人,我感应了很长时间,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的。” “不。”班达察多站在大门的那道门缝前,说道:“你感应错了。” “我......” “在这里等着。”班达察多打断了我的话,他好像很有把握,判断这个大门空间不可能再有别的任何人。不等我再说什么,班达察多迈步就走入了大门。 大门后的空间沉浸在一片黑暗里,那种黑暗是很罕见也很特殊的,光线在大门后的黑暗中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制约,无法照射到远处。 班达察多是拿着火把走进去的,可是他进入大门以后,火把的光突然就熄灭了。我站在大门前面,束手无策,视线无法穿透眼前的黑暗。 在门里的火光熄灭的那一瞬间,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甚至产生了一种不顾一切跨门而入的冲动,可是冲动终究是冲动,我因为冲动吃了太多次的亏,不能一点记性都不长。 不由自主的,我朝后退了一步。眼前还是深沉的黑暗,可是,我总觉得走入门中的班达察多好像停在了不远的地方,正在回头注视我。 “你还在吗?”我觉得班达察多的举动的确有点怪异,开口朝门里喊了一声。这道特殊的大门,真的是个见鬼的地方,不仅仅光线被吸纳了,就连我的声音似乎也传不进去。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班达察多可能是走的远了,也可能是听见了却不回答。我能预想到,他一个人行走在这片黑暗里,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走上那条小路。 小路的尽头,就是巨大神秘的光球所在处。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过了一会儿,我的情绪平稳下来。本来我一直都怀疑,这周围还有别的人,不过很奇怪,当我的情绪平稳之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两种感觉转化之间有很明显的区别,我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我还不死心,在周围十来米左右的范围内转了一圈。被窥视的感觉的确是没有了,这就说明,附近的人离开了,也很可能和班达察多说的一样,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我回到门边坐下来,看看手里的空酒瓶,我猛然意识到,班达察多在进入大门之前突然要喝酒,很有点壮士扼腕一去不回的意思。他这个人的性格,我还算有所了解,只不过我的情绪不稳定,把很多细节给遗漏过去了。 班达察多进入这道大门,是抱定了必死的心,他没有考虑后路,也没有考虑后果。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觉得大门里面的黑暗之中,似乎一直都飘荡着一种危险到无法形容的气息。这种气息,是我以前所没有感应过的,我和猴子大觉来过这里,可是,这一次的感觉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厚重的大门,在我的眼中一下子变成了一道鬼门关,我心里开始剧烈的翻腾,再联想班达察多进入大门之前的言行,我就愈发的不能淡定。 我在大门外面来来回回的踱步,几次都想进入大门,可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放弃了。班达察多一定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坚持一个人进去的。 他到底会遇见什么?到底会发生什么? 无尽的黑暗,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我想了很长时间,都无法把这些可能性完全归纳出来。或许,我能做的依然是等,等班达察多出来。 我又坐回了原地,但大门里面那种无法形容的危险气息,一个劲儿的在缭绕,搅动的我心神不宁。不知不觉中,我两只手的手心都是汗水,拿起酒瓶,把仅剩的一点点残酒也喝了下去。 我大概计算着班达察多进入的时间,我估算时间误差不会太大,最多上下浮动五分钟左右。当班达察多进入这道大门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候,我的心口似乎猛然一闷,唰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慌,一下子把我给笼罩了起来,我根本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心慌,这感觉来的相当诡异。 咔...... 就在这个时候,手里那只小小的酒瓶突然崩裂了。酒瓶很结实,跟着我们走了一路,也没有任何的损伤。可酒瓶在瞬息之间碎的非常彻底,我的手中只留下了一片粉末般的碎渣。 这突发的一幕让我更加惶恐,捧着一手碎渣,彻底的失神了。 酒瓶,班达察多,这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和物,却带给我了一种心理深处的焦虑。很多事情,似乎都是有征兆的,我怔怔的站了许久,再低头看看手里的酒瓶碎渣,觉得这肯定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的脑子乱了,现在所发生的情况,已经是我无法预料和企及的。我原定的计划就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协助班达察多在这个时空里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即便不成功,我也需要尽力。我从来没有想过,班达察多如果突然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悲观了,只因为一个瓶子突然的破碎,就联想到了班达察多身陷不测。我不断的告诉自己,现在不能乱,而且也不能胡思乱想。那个巨大又神秘的光球,我也见过,虽然光球隐含着谁也猜不透的秘密,但至少光球本身应该是安全的,不会给班达察多造成什么威胁和影响。 我就这样一个劲儿的自己给自己打气,同时不停的在大门上那道一米左右宽的门缝徘徊。大门里面一直保持着一片漆黑,看不见火光人影,也听不见脚步声。 我焦躁的在这儿徘徊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犹豫了一下,猛然下定了决心,要进去看看。 大门,小路,神秘的光球,这些事情不仅和班达察多息息相关,而且跟我也息息相关,我有种预感,大千世界这个大事件的真相,就隐含在光球里,如果把光球的秘密揭开了,这个大事件的神秘面纱,也会随之脱落。 我把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手边还有四支没有点燃的火把以及一点油,火把燃尽,需要光源时,扯掉一片衣角就能再扎一个简易火把。 等做好了准备,我走到了大门的门缝跟前,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我抬起一只脚,就要迈过大门。 “不要进去。”一道声音骤然间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中:“他回不来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后继有人 http://.biquxs.info/

这道声音是突然响起的,我没有一点防备,声音一传入耳中,把我吓了一跳,感觉魂儿差点脱体飞出。 但很短的时间里,我猛的反应过来,这声音非常熟悉,熟悉的无以复加。 这是班达察多的声音,即便是在仓促中突然听到这声音,我依然能够分辨出来,一定是他的声音。 我的脑子无法适应这个非常离谱的现象,第一个反应就是出现了错觉。 随即,我转过了头,身后也是一片黑暗,我手里的火把照不到很远的地方,然而,在我转过头的时候,依稀看见几米之外,竟然真的矗立着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仿佛是从石头里突然钻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征兆,说出现就出现了。我抛开了心头所有的念想,只想看看这个人是谁。我举着火把猛然朝前跑了几步,在火光的映照下,这道人影的面貌,呈现眼前。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人,真的是班达察多。 我忍不住回头朝身后的大门看了看,但目光还没有收回,我立刻下了判断。班达察多进入大门,是不可能从别的出口再回来的,而且他也没必要装神弄鬼的来吓我。唯一的解释,就是班达察多还在大门里,生死未卜。 班达察多在大门里,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面前的这个人,让我分辨不出来和班达察多有什么区别。我的脑子尽管有点纷乱,可是,之前跟班达察多的一些交谈,却随之浮上心头。 班达察多曾经仔细的询问了我一些关于句号的事情,我当时没有在意,因为班达察多询问过我很多事,并不是仅仅的揪着句号不放。 现在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再联想一下班达察多跟我的交谈,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眼前这个人,是班达察多,只不过,是从某一道大门出现的复制品。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无误,我把句号的事,还有一些大门具备复制功能的情况都告诉了班达察多。之后,我睡了很长时间的觉,睡的非常好,也非常沉,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在我睡觉的期间,班达察多去做了些什么。 我有理由相信,班达察多就是趁着我睡觉的间隙,在一道大门里弄出来了复制品。 “你是他吗?”我自己把自己的脑子给想乱了,我经历过很多关于复制品的事件,自己身上也发生过好几次,但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我似乎有点接受不了,因为我眼睁睁看着班达察多走入了大门,一直没有回来,眼前的这个复制品即便和班达察多的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百,可我的心里总是有种先入为主的感觉,我没办法把他当成真正的班达察多。 “这并不重要。”这个人慢慢朝前走了两步,走到距离我只有一米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波动:“对于任何人来说,我是不是他,都不重要,因为没有谁会怀疑,我是不是他。这一切,只要自己心中有数,就足够了。” 我还是没办法在很短的时间里接受这个事实,我看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大门。手里的酒瓶碎屑依然还在,每一片碎屑,就仿佛一颗破碎的心,冰凉冰凉的,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回不来了。”这个人知道我心里所想,他伸出手,从我的手掌里捏走几块细碎的碎屑:“不用再等了。” 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班达察多趁着我睡觉的时候,跑到大门里引出一个复制品,这估计是铁板钉钉的事,但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能回来,这件事,就没有让你知道的必要,如果他回不来,你就必须知道这些。”这个人示意我坐下来,然后把所有的瓶子碎屑全部收集在一起,他用一个小袋子,装起了碎屑,不留一点痕迹:“我可以给你解释。” 我推测的没错,这个人就是班达察多引出来的,而且,他们还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班达察多没有任何隐瞒,把关于大事件的来龙去脉,还有自己的目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对方。 他跟对方提了一个要求,他所希望的,是自己在发生不测的时候,这个人可以沿着他所走的路,继续走下去。 作为回报,班达察多如果真的回不来了,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所有,都归这个人,包括财产,声望,地位。 我很认真的听着这个人的解释,同时还在分辨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听了一会儿之后,我心里泛起了很复杂的感受。 这个人的讲述,应该是真的。班达察多是个很睿智的人,在他得知有些大门具备复制功能的时候,肯定能想到,如果大门里出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么对方就很有可能威胁到自己。 要是在正常情况下,班达察多不会做这样的傻事,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但他很可能出现了预感,预感自己会身遭不测。要是他死了,那么寻找家园和族人,以及解开大千世界秘密的希望,就全部落空。 他不会把自己未了的夙愿去交给我,因为我的能力有限,而且自身难保,把任务交给我,我很可能会办砸。 处在班达察多这个位置上,现在的世间,唯一可靠的,唯一能让他相信的,估计也只有他自己了。 复制品拥有相应的思维,相应的记忆,班达察多不用解释那么详细,复制品就知道该怎么做。 “你答应他了,是么?” “是的,我答应了,你面对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而且对方是在临死之前托付你的事情,你会拒绝吗?”这个人微微的叹了口气,也朝着我身后的大门望去:“我不求回报,他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总算是明白了,我之前的感觉没有错,这个空间里除了我和班达察多,还有这个复制品。班达察多和复制品达成了协议,如果班达察多能平安从大门里返回,那么复制品就暂时不会露面,如果班达察多回不来了,那么从这一刻起,复制品就是班达察多。 “他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他还活着吗?”我很急切的想要知道班达察多的下落,因为心里始终迈不过去那个坎,一模一样的东西,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如果知道,那么还是会感觉有所不同,心里非常别扭。 “他可能.......可能是死了......”复制品脸上没有流露出悲伤的神情,班达察多在和他协商的时候,已经说明了情况。 “我进去找他。” “不要去。”复制品一把就拽住我,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班达察多之所以引出复制品,就是因为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预感自己会在大门里面遇到什么,所以才提前让复制品接班。班达察多这样做,就是为了后续有人,而且把牺牲降低到最低限度,要是我再不知死活的硬往里冲,或许只是白白送命。 不仅是我现在不能进去,甚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进去。除非有足够的把握,比班达察多更强,反应更快,才有机会进去以后活着出来。 我在不断的想着,猜测着,猜测班达察多在里面究竟遭遇了什么。我判断不出来,因为前两次进入大门之后,除了那个巨大的光球,我什么也没有发现。站在大门外面,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里面的危险到底来自何处。 “他说过,如果他回不来了,那就说明,这一条路走不通了,必须要换一条路去走。”复制品看我沉默不语,接着说道:“他也让我转告你,不是到了天塌地陷,万不得已的地步,坚决不要再进这道门。” 我说不出来现在究竟是什么感受,班达察多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好像忽远忽近,渐渐的模糊。他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无法定论。可是,在生死关头,他还是没有把我拖进火坑,只凭这一点,我就应该感激他。 “这条路走不通了,我不知道下一条路在什么地方......”我感觉浑身无力,在大事件的漩涡里打拼了这么久,可以说把半条命都搭进去了,好容易到了几乎图穷匕见的地步,情况却又急转直下。我觉得我自己已经没有精力重新来过,如果还要从头开始,时间不允许,我自己也不允许。 说实话,我真的走不动了。 “我知道另一条路在什么地方。”复制品说道:“他告诉我了一些事,而且告诉我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怎么办?” “这些大门里面,有的可以通行到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我们要利用大门,去找一个人。” “去哪里?去找谁?” “去一个小村子,那个村子,叫旗河。” 复制品的话一说出来,我就睁大了眼睛,旗河村,是我乡下老家那个村子的村名。我不知道,班达察多怎么可能知道一千多年以后,遥远的内地会有这样一个村子。 “去这个村子,找谁?” “找一个叫苏世仁的人。” 第四百二十章要命的偏差 http://.biquxs.info/

旗河村?找一个叫苏世仁的人?” “对,苏世仁。”复制品的语气很肯定,那些话都是班达察多亲口说出来的,而且是在自己可能回不来的情况下说的,绝不会是假话。 这些事,班达察多是如何得知的,现在我猜不出来。不过,班达察多和苏世仁曾经进行过一次交谈,交谈期间,只有他们两个在场,连句号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怀疑,班达察多最后留下的这个提示,跟他和苏世仁的交谈有关。只不过没有别的证据,仅凭着猜测也不能下定论。 “去找苏世仁干什么?”我搞不懂班达察多的意思,苏世仁如果能搞定这个大事件,那他早就自己搞定了,没有必要再跟班达察多说这么多废话。 “他说,如果他一去不回,那就说明,他不是终结这个大事件的人选。” “终结大事件,还有特定的人选?”我怔了怔:“他的意思,苏世仁才是真正的人选?” “他没有说那么多,他只告诉我,等找到苏世仁的时候,就都水落石出了。”复制品问道:“他还说,你可以随行,也可以不去,你有选择的权力,但不管你去还是不去,以后都不要再走入这道大门。” 班达察多临走的时候,算是给复制品交代的很清楚了。我一边听着复制品的话,一边还希望着有奇迹发生。我不断的回过头,朝身后的大门望去,期盼着班达察多能突然从里面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又一次回头注视着大门时,我心里突然感觉很害怕。这道只开启了一条缝隙的大门,似乎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嘴,吃人不吐骨头的嘴,无论谁再走进去,都会万劫不复。 我需要一点考虑的时间,来考虑复制品的话。如果班达察多跟我说,一起到旗河去找苏世仁,那么我可能会答应下来。可我对复制品终究是没有信心,我只怕跟着他再东跑西颠,依然是白费力气。 我的顾虑,主要还是来自自己,尽管身体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可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我感觉自己能支撑的时间,大概也就那几个月了。几个月之后,我或许就会像一盏燃尽了灯油的油灯,带着无尽的不甘,慢慢熄灭。 时间如此紧迫,我没有浪费的理由。班达察多对复制品的嘱托,仔细的分析起来,好像很扯,我从小就是在旗河长大的,苏世仁怎么可能会在旗河? 复制品没有催促我,默默的在旁边等我的答复。我很难选择,最关键的是,就算不跟复制品去找苏世仁,我现在又能到哪儿去? 最后,我还是决定,跟他走一趟。 “好吧,一起去吧。” “那就走。” “先等等。”我拿着自己的东西,喊住了复制品:“你叫什么名字?” 复制品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班达察多。” 我心里还记着以前所得到的一个坐标,那个坐标是通往老家村子后面山脚的小山洞的。我不知道,坐标所连接的时空,跟复制品需要的时空是否吻合。但我不能再随便的去尝试走入一道没有坐标的大门,如果大门再把我们送到一个很陌生又很遥远的时空里,后果就不好预料了。 归根结底,我心里的不安,事实上还是对复制品缺乏信任。尽管他跟我说,他叫班达察多,可我一直都认为,他可能不如消失在大门里的班达察多。 我们一起返回,找到了老王和张莫莫他们。他们三个人根本就不知道班达察多已经被替换过了,一看见班达察多,老王就皱着眉头,嘴里嘀咕个不停。 班达察多没有理会老王,自己走到了一旁。我在考虑,老王他们三个人该怎么办。我不想让他们留在这里,但是带着他们走,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无论前路是生是死,总要一起。 老王他们对于我已经完全信任了,我告诉他们,现在要去一个地方。老王就凑过来问我,要去哪儿,要去的地方美不美,能不能吃饱肚子。 我们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食物和水都不多了,我把这些食物和水都分开,每个人都带了一点,真遇见不可预料的意外,至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再次返回大门空间的时候,老王显得很高兴,因为我告诉他,我们所去的地方,是一个风景优美,衣食无忧的世外桃源。老王万分激动,他很相信我,他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一路上还不断的催促我们快一点。 跟老王聊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张莫莫的神色不太对。她平时虽然很少参与我们的交流,但她从来不会流露出忧郁,喜悦,愤怒,悲哀等等表情。我看见她走在队伍的最后,脚步很沉重,眉头也一直都是紧皱着的。 我刻意的放慢了脚步,等到张莫莫走到身边。她下意识的停下来,看了看我。 我有点惭愧,也有点自卑,因为身体的变化,我的腰已经完全直不起来了,而且双腿的经络和肌肉也萎缩的很严重,我站不直身子,就连和张莫莫面对面的时候,也得抬起头看她。 “这一次跟你走,我们还能再回来吗?”张莫莫听我和老王聊天这么长时间,多少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汇,她连说外加手势,告诉我她心中的忧虑。 我回答不了她,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一次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很多事情是不能直接解释的,其实我很想告诉她,可能他们三个人将会永远离开这片荒凉的土地,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人生。 我想了很长时间,才和她说,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她的家园和亲人了,与其永远留在这儿,不如去一个可以找到阳光和鲜花的世界。 我重新走到了最前列,带着他们按照记忆去寻找坐标所标识的大门。因为以前走过一次,所以记得还很清楚。我们五个人来到目的地的时候,那道通往旗河小村后山山洞的门,矗立如常。 老王瞅了瞅眼前的大门,估计还有点疑惑,以他的思维,无法理解为什么从这道大门进去,就能来到一个崭新又美好的世界。我拍拍老王,让他放心。然后对班达察多点了点头,自己从这道大门走了进去。 我没敢直接朝前继续走,继续走下去,一定会有那种极度的恍惚。我在门内侧等了等,看着班达察多还有老王他们迈步跟上。前面三个人走的很快,只有张莫莫,又落在了队尾,她已经抬起了一只脚,可就在跨入大门的时候,她的脸上,明显又露出了一丝犹豫。 我不知道张莫莫的犹豫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故土,还是有别的原因。我没有催促她,只是站在门边静静的等。张莫莫或许知道自己的举动让我感到奇怪,她也没有解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一步跨了进来。 我想给他们一个适应的时间,可是又不能把距离拉的太远,过了有两分钟,他们没有明显的不适,我缓缓的朝前挪动着脚步,朝里面走了大概有十米左右,那种无形的影响,终于出现了。 我又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好像只剩下一颗大脑在运转。在失去正常的意识之前,我还回头看了看张莫莫,可是,火把的光在大门内部就像是深渊里的萤火虫,几乎起不到照明的作用。 我只看到了张莫莫的轮廓,就在我看到她的轮廓时,突然感觉张莫莫进门之前的犹豫,似乎是因为她预感到了什么。 然而,这个时候我没有思考的权利了,即便有思考的权利,也没有弥补的余地。恍惚到极点的感觉像是潮水,直接把我淹没了。意识完全涣散,再也感觉不到什么。 意识涣散的状态可能持续的时间不长,在没有意识的时候,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苏醒时,首先嗅到的,是一股略略熟悉的气味。 那种气味有点潮,带着很浓的土腥气,嗅到这股气味的时候,脑海里条件反射般的产生了一个想法,目的地没错,就是这里,乡下小村后面的小山洞,小山洞被我封住了,潮气和土气都散不出去。 洞口封堵的比较严实,可能是因为雨水冲刷的原因,石块和石块之间的泥土被冲掉了,一缕皎洁的月光从外面斜斜的透射了进来。我轻轻拍了拍额头,让头脑更清楚点,让视线也清晰一点。 等我的眼睛适应了现在的光照环境,立刻就朝身边去看。班达察多的适应能力强,但老王他们还需要我照顾。 我扭过头,身边没有人,等再转了一下头,我的心就慌了。 小山洞空空的,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人。我唰的一下站起身,手忙脚乱的点燃了一支火把,火光燃烧起来,小山洞立刻被火光映照的清清楚楚。 这一瞬间,我好像被一道晴天霹雳给震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小山洞里,的确没有别的人,班达察多,老王,张莫莫,宁小猫,全都不见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彻底失散 http://.biquxs.info/

此刻,我简直分辨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们五个人一起进入了大门,依照我的经验,尽管进入大门之后的某段时间里一定会丧失自主意识,但最后的结果是无惊无险的,同行的人不可能消失或者走散。 但我的经验在这时候没有任何用处了,我惊恐的在四周转来转去,可小山洞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他们为什么会跟我失散?我心里的惊恐一瞬间就爆棚达到顶点,说不出的害怕,也说不出的躁动。失散,就意味着失去了他们的下落,在这种境地,我根本不知道要到哪儿去找他们。 他们遭遇了什么?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一无所知,我现在能做的,好像就是在这里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结果却再一次失望。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我才陡然醒悟过来,为什么张莫莫在走进那道大门之前,会很罕见的流露出焦虑的神色。 她或许先天预感比较强,预感到了什么,但又没有退缩,还是决定跟我们一起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小山洞里呆的有些气闷,把堵在洞口的石头弄掉了一块。现在正是夜晚,月光笼罩小山,透过石块之间的空当,就能看见一轮挂在半空的明月。 这是故乡的月,我好像认得出来。我记得小时候,每每在打谷场跑着玩,都能看到一轮熟悉的明月。 这是生我养我的小村,可物是人非,我身边的人都不见了。一种难言的空虚占据了脑海,我有气无力的重新坐下来,在小洞洞口呆呆的看着头顶的月光。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回过神。这件事不能不去考虑,只不过缺少线索,又毫无征兆,让我自己去推测,我根本推断不出,他们四个人究竟是如何消失的。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班达察多不久之前刚刚跟我讲的那个故事,从脑海里浮动了出来。故事是很早以前发生的,是真是假都不好说,但故事所显露的一些情节,却耐人寻味。 在故事里,象雄领地的变化,都发生在他们的始祖远行之后。种种迹象表明,那些变化,很可能和大门有关,进一步推测,甚至可能和大门里的光球有关。 象雄始祖找到了那道特殊的大门,或许,也找到了光球,估计就是因为在光球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出现变化。 也就是说,光球如果被外力触动,可能会引发出一连串谁也预料不出的变化。 事到如今,我只能这样去推测,那个光球一旦被触动了,就会产生这样的后果。就因为后果是无法预测的,所以,发生了任何事情,也就不足为奇。 我只能想到这一步,其余的事情,完全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四个人的下落,已经无迹可寻,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干点什么。 这个事实是我无法短时间内接受的,我的脑子似乎脱离了正常的思维轨道,在胡思乱想。我甚至琢磨着,他们四个人是不是被传送到了小山洞之外的地方。从那道大门进入之后,传送的范围不可能就局限在这个小小的山洞里。 我又搬开了一块石头,从小山洞里钻了出来,现在正是月色正浓时,村子后的小山本就人迹罕至,被笼罩在夜色中,更是寂静到了极点。我以小山洞为中心,在周围很仔细的寻找着,即便找不到他们的人,能找到些许的痕迹也是好的,最起码可以让我知道,他们没有失散的太远。 我找的非常认真,几乎是以厘米为单位寻找的。小山这里的确很长时间没有人来了,一点点异常的痕迹都无法找到。每前进一米,我的心就要抽搐一下,寻找的范围越大,希望就越渺茫。 我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小山洞周围很大一片区域都寻找了一遍。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后,我还强撑着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去相信,线索可能有,只不过暂时没发现而已。此时此刻,我必须给自己一个不倒下的理由,每个人都很难,各种各样的压力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时候,就得想办法去熬。 事实上,很多被压垮的人,并不是真的被外界压垮的,能压垮自己的,只有自己。 几个小时的寻找,尽管没有跑动,可是也耗尽了我的体力,我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一轮朝阳已经冉冉升起。 天色一亮,我的行动多少就会受到限制。小山这儿很少有人来,但如果真的运气不好,遇见了人,以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和好奇,说不准还会去村子里喊一堆人过来抓我。 我强压住心里的不安,不管怎么说,现在要以安全为第一位,自身难保的话,就更不要提去寻找老王他们了。 我回到了小山洞,打算把白天熬过去,等到入夜以后再出来找。 整整一白天,我根本睡不着,时不时就从小山洞里露出头,朝外面看看。我很希望他们四个人能突然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钻出来,然后告诉我他们迷路了。 可是这只是我自己的臆想而已,白天过去,太阳西沉,小山这里没人来,半天时间算是浪费了。我从山洞钻出来,趁着天黑的这段时间,把寻找的范围再扩大一些。 顺着下山的小路慢慢的走了一会儿,举目远眺,虽然暂时还看不到远处的村子,可我知道,那个熟悉的小村,还在原处。这时候,我想起了这次来这儿的目的。班达察多说过,来这里,是为了要找苏世仁。 在这儿能找到苏世仁吗? 我依然对苏世仁有一种反感,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是我现在唯一的指望了,要是能找到苏世仁,或许他可以提供一些线索。我总是觉得,苏世仁知道很多我现在还不知道的事情。班达察多要来找他,他多半也知道班达察多会来。 做好决定以后,我又用了一些时间,把山路附近的一片区域找了一次。在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之后,我走到了山路的尽头,从这儿再朝前一直走,就能接近村子。 夜幕完全降临,这几天是难得的大晴天,星明月朗,我一边走,一边很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过去以往,不管什么时候回村,都是正大光明的,可现在,我只能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去靠近那个生养我的小村落。 我一直走到了离村子大概一华里左右的地方,走到这儿的时候,我的心又是一沉。 在此之前,我始终觉得,我的体力不行了,但听觉视觉这些感官还是很正常。可是,我站在这个位置眺望着月色下的村子时,非常的吃力。视线模模糊糊。 这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我自己视力开始退化造成的。放到过去,我在这儿眺望村子,最起码可以看到村子的轮廓。 这种来自自身的变化,让我悲观,时间果然不多了,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我会变成一个完全没有用的废人。 我继续朝前走,只能把距离再拉近一些,才能看的更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一团小小的影子在移动。我一下子警觉了,闪身就躲到了一棵树后,侧目望去。 那团小小的影子在原地来来回回的移动了一下,接着又站直了身子,从地上拿起一根树枝。我眯着眼睛,看清楚了那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长的很秀气,也很白,估计是在外面玩的时间太久了,脸上都是一道一道灰土和汗水混杂的痕迹。看上去,这是个很顽皮的孩子。 我暂时摸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所以也不敢冒然现身。然而,那个小男孩的眼神竟然很好,可能是我藏身的树太小,无法完全遮挡住我,对方在那边晃了晃,目光一下子就投射到了这边。 小男孩应该没看清我,只是觉得树后面可能有什么东西。他拿着手里的小树枝,小心翼翼的朝这边走了几步。 “你是谁?”小男孩走近了,一眼就看到了我,他有点紧张,不由自主的把手里的小树枝横到身前。 我从树后面慢慢的走了出来,在我出现的一瞬间,小男孩更紧张了。他很顽皮,可毕竟是个孩子,我现在的模样不要说一个孩子,就算是个成年人在夜里突然看见了也会被吓一跳。小男孩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慢慢的朝后退着。 月光映照着我,也映照着那个小男孩,我猛然间觉得,他让我有点熟悉。我可以确定,我肯定没有见过他,然而,那种熟悉的感觉却不停的在心头绕来绕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知道自己的外表很吓人,所以只能尽力的让语气柔和一点,我站在原地没动,轻声问那个小男孩。 “连.......连顺......”小男孩怯生生的,可能真被我吓住了,他不停的后退,一边小声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连?连顺?”我没想到小孩儿也会姓连,我不会记错,村子里只有我们一家姓连,我看他一直都在后腿,迫不得已的迈脚追了几步:“你是住在那边的村里吗?你家的大人呢?” 小男孩看我朝他走过去,一下子害怕了,猛的丢下手里的树枝,调头就跑。 第四百二十二章专程等候 http://.biquxs.info/

小男孩的年龄不大,跑起来也不可能跑的太快,我只想找他问个明白,一咬牙,也跟着跑了过去。 跑动之间,我的心又一次沉到了底。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浑身上下的肌腱,肌肉,乃至骨骼都严重的萎缩变形,跑着非常费劲,再加上体力的问题,只跑出去十几二十米远,我的肺就好像被一层薄膜给包裹了起来,呼吸困难。 隐隐约约,我感觉自己竟然连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都追不上了。 小男孩可能真的被我的样子给吓住了,跑的特别快,从这儿到村子的那条路一直没有修过,坎坷不平。我心里着急,如果小孩儿跑到村子附近,那么我再追过去,被人发现了就会有很大的麻烦。这么一急,我不由自主憋着一口气,尽全力加快了速度。 跑了几步,眼睛一花,冷不防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原本就跟小男孩离的稍远,等我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跟对方又拉开了十多米。 可我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这个小男孩让我很在意,我一心想要追上他,再跟他聊一聊。 我连身上的灰土都来不及拍掉,噔噔的朝前跑着。然而,当我全力加速的时候,通往村子的那条路上,突然闪起了几道雪亮的光线。 小男孩已经跑到了路上,光线一照,立刻照到了他身上。随即,我听见有一个中年女人嚎啕大哭,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小男孩。 我的心彻底凉了,这个小男孩估计是在外面贪玩,天黑了还没回家,家里大人四处乱找,终于把他找到了。小男孩被家里人领走,我就没什么机会再接近他了。 我很失望,同时又不得不跑到路边躲藏起来,小男孩万一跟大人说了遇见我的事,人家说不定会来找。 不过,小男孩的家人找到他,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依稀之间,我看见那个中年女人抱着小男孩,小男孩好像还在不停的朝这边张望。 对方越走越远,我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想再暗中尾随,看看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村子里就我们一家姓连的人,这个小男孩也姓连,他会是谁家的? 带着心头的疑问,我贴着小路的路边朝前面走去,那几个大人走的比较快,我唯恐会追不上,拼尽了全力,直接在小路上奔跑起来。 我一口气跑到了小路的尽头,再穿过大概三百米的土铺路面,就到了村子的外面。就在我不顾一切想要继续向前时,小路尽头旁边一条土沟里,猛然站起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隐藏的很深,不仅我没有察觉到,就连刚才那些来找小男孩的大人也没有察觉到。我的感应能力在衰退,距离已经这么近了,我竟然不知道路边的土沟里有一个人。 我在奔跑中停下了脚步,当站稳身子望向那个人的时候,我非常非常的吃惊。 我看见那个人,赫然是吴奶奶。 眼前的吴奶奶,又老了许多,头发全都白了,她的腰身,好像跟我一样佝偻,站在土沟里,望着我的眼神中,有一丝怜悯。 “娃子。”吴奶奶从土沟朝外面爬,说实话,我看见她的时候,真的呆住了,因为打破脑袋都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她。 更重要的是,吴奶奶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这么恰到好处,不得不让我怀疑,她是专程在这儿等我的。 带着心头的疑问,我走过去伸手把她拉了上来。吴奶奶的确很老了,从土沟里出来的时候力不从心,我使劲拽着她,她还差点摔倒。 “吴奶奶,你在这儿?在这儿等我?” “不是等你,还能等谁?娃子,你一个人来的?” “嗯,一个人来的。” “那走吧,我要带你去找个人。” 和我想的一样,吴奶奶果然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我脑子里的疑问更多了,纷乱的思绪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吴奶奶,咱们要去找谁?” “娃子,和你说句心里话。”吴奶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从土沟里出来以后,她仔细的拍了拍我身上的尘土,然后转身朝着上山的路走去,她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说:“咱们虽说只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可我一直没把你和别的孩子看成一样的,怎么说,你也是我当年亲手接生下来的,娃子,你变成现在这样,我心里......不好受......” “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我知道吴奶奶可能是真的怜悯我,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心情去和她说这些,我想知道,是谁让她在这儿等我的:“吴奶奶,你知道我要回来?” “我不知道,是别人说的,叫我在这儿等你。” “谁?” “有个姓苏的,苏世仁,你认识。” “苏世仁?是他叫你在这里等我?” “是他。” “他现在在哪儿?” “娃子,你莫问了。”吴奶奶摇摇头,说道:“这事,我和你也说不清楚。” 我好容易得到了一点线索,怎么可能放弃,我干脆就直接挡在吴奶奶身前,问道:“吴奶奶,这事不说清楚,我能踏实吗?” “走吧,带你见了那个人,她会跟你说的。” 吴奶奶把话说成这样,我就不好再追着问了,一路跟着她朝山上走。 村子后面的山地地形总体来说不算很复杂,但中间有一个三岔口。朝西边的那条山路,通往一处很荒的山坡,以前村子里有人养牛时,会牵着牛到那边吃草,后来牛没了,那面山坡就完全荒废。小的时候,大人都不让孩子去那边玩,山坡附近的植被很茂盛,地势又不好,一不留神就要出危险。 吴奶奶就带着我朝那面山坡走去,在山坡的西面转了一个弯之后,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小路。我看见半山腰有两座很低矮的茅草屋,茅草屋里亮着昏沉的灯光。 毫无疑问,那座茅草屋就是吴奶奶要带我去的目的地,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茅草屋里是什么人,不过,盘山路很快就走过去了,草屋已经近在眼前。 草屋里明显有人,可能是我和吴奶奶脚踩落叶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刚走到屋子跟前,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了。 半山腰上被月光映照的一片皎白,从小茅屋里走出来的,也是一个岁数很大的老太婆。我也不知道是自己闻错了,还是屋子里的味儿太大,老太婆推门走出来的同时,我就嗅到了一股很浓的香烛燃烧的气味。 这个老太婆的眼神可能不是很好,我看见她的眼睛很浑浊,好像白内障一样。她站在屋门外,摸摸索索的摸到了一把小椅子,自己坐下来,然后招呼我们一起坐。 吴奶奶跟对方肯定认识,她在老太婆面前坐下之后,说道:“就是这个孩子。” 那个老太婆翻了翻眼皮子,可能是在观察我,只不过她的眼神不好,差点凑到我脸跟前。 “娃子,她姓孙,以前是替人破事的,住在马家窑,你听说过不?”吴奶奶跟我介绍了一下,要是她不说,我可能没有丝毫的印象,但是她一说马家窑帮人破事的,我脑海里真的倒腾出来一部分相关的记忆。 马家窑离我们的村子很远,估计得有五十公里左右,在以前交通不便的时候,两个村子之间很少来往。马家窑比我们村子有名的多,就是因为那儿有个替人破事的高手。 破事的人叫什么,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反正知道是个女的。早些年,乡下的人很相信这些,比如谁家的孩子丢了魂儿,吃药不管用,就要找破事的来帮忙喊一喊,把魂儿给喊回来。再比如走夜路之后觉得不干净,接下来几天时间里老是心神不宁,也得破事的来处理解决。 这东西就和做买卖一样,名头打出来了,顾客就络绎不绝的上门。马家窑那位破事的高手,一连几十年都保持着很高的声望,一直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偶尔回村才听人说起来,那位高手可能有一次遇到了什么麻烦,把眼睛给毁了。我当时跟这路人没有打交道的必要,听听也就完了。 到了这时候,经过吴奶奶的介绍,我就认定,这个姓孙的老太婆,应该就是那个马家窑的破事高手。 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件事跟孙老太有什么关系? 孙老太看着有一点点渗人,估计过去的几十年里都一直跟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打交道,坐在她身边,总让人感觉阴风阵阵。 孙老太拿着小桌上的碗,给我们倒水喝,碗里落满了灰尘,水壶里的水也凉透了,我没喝水的心情,趁着孙老太摸摸索索倒水的间隙,我轻轻的拉了吴奶奶一把。吴奶奶知道我的意思,接过孙老太手里的水壶,说道:“这娃子已经来了,把事情和他说了吧。” 孙老太身上有股阴森森的气息,但这跟她本人的性情没有关系,我感觉她的态度还有语气,都比较和善。她使劲的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又看了看我。我现在这模样,谁见了都要犯嘀咕,可孙老太估计是以前见过的怪人怪事太多,丝毫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异类。 “那个姓苏的,有话想要跟你说。”孙老太打量完了之后,端起了水碗,喝了一口,说道:“你既然来了,总得见见他。” 第四百二十三章六年过去 http://.biquxs.info/

你知道那个姓苏的在什么地方?” “知道。”孙老太放下手里的水碗,说道:“要是不知道,怎么带你去见他?” 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就好像正瞌睡着,有人很适时的塞给我一个枕头。班达察多他们不见了,我孤身一人在这个原本应该很熟悉,可是又觉得特别陌生的地方游荡,能找到苏世仁,自然是好的。 可是,这件事是不是太巧了,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的接连出现。 我在观察孙老太,她的眼神不好,估计是半辈子都从事这种职业的原因,嘴皮子一直在动,就算不说话的时候,也动个不停。 不过,我相信吴奶奶是不会骗我的。 “他在什么地方,现在就去找他。” “时候也差不多了,走吧。”孙老太站起身,哆哆嗦嗦的把碗里的水泼掉,又仔细的把小茅屋的门带上,然后三个人一起顺着盘山小路朝山下走去。 我相信吴奶奶,可是对这个孙老太却一点都不了解,马家窑离我们村子那么远,吴奶奶平时又不怎么在村里住,她们俩是怎么认识,又怎么凑到一块的? 我想找吴奶奶问,但孙老太就在身边,这样直接问出口,可能有点不合适,所以我犹豫了一下,把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吴奶奶眼神比孙老太好,她可能看见我望向孙老太的目光闪烁不定,所以一边走,一边就跟我闲聊起来。 吴奶奶儿子一直都在城里住,小儿子前两年要了二胎,是个女孩儿。趁着天气好的时候,一家人到老家这边来玩了玩,但是回去以后,孩子就不对劲了,要么就一整天昏睡,要么醒来就不停的哭,去医院看过,也看不出个究竟。吴奶奶是老辈人,想来想去,觉得是不是小孩无意中冲到了什么。 吴奶奶是比较相信这些的,专门带着小孩跑回乡下。孙老太前几年的时候眼睛不太好了,所以就很少帮人破事。她破事那么多年,名声一直都在,谁要是说起来想请人破事什么的,年龄大点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马家窑的孙老太。吴奶奶专门托人到孙老太那里说了说,孙老太答应给帮忙,从马家窑到了我们村子。 她仔细询问了一下情况,又看了看孩子,最后跟吴奶奶说,事情不大,到晚上就能解决掉。 当天夜里,孙老太带着吴奶奶到了村子外面的那片墓地。吴奶奶当时带着家人来村子里玩的时候,并没有靠近墓地,就是在墓地附近一片开了油菜花的地方逗留了一会儿。孙老太说,坟地里有东西想留小孩儿陪它,不算大事,也不算怪事。 两个老太婆深夜的时候到了坟地,孙老太轻车熟路,在坟地这里停留了十几分钟,事情就办妥了,她告诉吴奶奶,等回去之后,孩子就没事了,好好的修养两天,万事大吉。 就在两个人准备离开时,孙老太的脸色变了变,好像抽风了一样,抓着吴奶奶手,用力的把她拉回坟地边缘。吴奶奶吓了一跳,不知道孙老太要干什么。 当时的孙老太,完全就和中了邪似的。对于一个大半辈子都跟神神鬼鬼打交道的人来说,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紧接着,孙老太就死死的拉着吴奶奶,从坟地的边缘内朝里面走,深更半夜,被人使劲拉到坟地里头,这种感觉相当惊悚。吴奶奶挣扎不过,因为孙老太的力气好像变的出奇的大,被拖着一直走到了坟地里头。 吴奶奶也是在乡下生活了半生的人,她一看见孙老太现在的举动,第一感觉就是对方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住了。 但这个想法也有些靠不住,孙老太不是吃素的,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经验丰富,而且道行也颇深,一般东西绝对近不了身。吴奶奶越想就越心慌,可是坟地离村子还远,现在就算扯开嗓子喊,也没人能听得见。 孙老太使劲拽着吴奶奶不放,就在吴奶奶心惊胆战的时候,孙老太突然就蹲到了地上,整个人和筛糠一样晃个不停,浑浊的眼睛微微的翻动,嘴里也在嘀嘀咕咕的轻声念叨着什么。 这种状态至少保持了有十分钟左右,陡然间,孙老太就和打了个冷战似的,眼神一下子清晰了,她看看吴奶奶,二话不说,拉着对方就走,一口气从坟地走出来很远。 等离开坟地以后,孙老太就问吴奶奶,认识不认识一个叫连成峰的人。得到肯定的回答,孙老太就说,要等这个叫连成峰的人来。因为有人要跟我对话,吴奶奶问是谁,孙老太回答,苏世仁。 孙老太是破事的人,所以,她心里有杆秤,那个姓苏的一直没有露面,已经让她魂飞魄散,而且,这种事逃避不掉,越躲麻烦越大。 “坟地里?苏世仁当时在坟地里?”我听了之后觉得很疑惑,我想着苏世仁不可能没事干了,深更半夜的跑到坟地里等着这两个老太婆。 “娃子,我会骗你么?”吴奶奶岁数大了,精神不济,从盘山小路下来了以后,有点走不动路,停在原地休息,一边就对我说:“你不信?” 吴奶奶说,当时孙老太得到的信息很完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等我,都交代的非常清楚。 吴奶奶本来是不想参与这件事的,但一个原因,是事情关系到了我,另一个原因,是孙老太一直都在劝她。孙老太告诉吴奶奶,在坟地里让她带话的人很厉害,这样的情况其实没有必要去抵触或者逃脱,只要按照对方说的去做,就平安无事,最多浪费点时间而已。如果丢下不管,最后会殃及的可能就不单单是自己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奶奶才答应了这件事。孙老太很重视这些,专门从马家窑搬到了这儿,但她不想住在村子里,还是吴奶奶找人给她在这边的半山腰搭了两间茅屋,让她暂住。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吴奶奶讲的很清楚,可是我听了之后,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合常理。 “吴奶奶。”我想了想,小声问道:“你从那边回来多久了?” 在这一次之前,我最后见到吴奶奶,还是在大门空间边缘处,她在负责看护张莫莫他们三个人,后来一直没有再遇见过,我就想知道,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回来有六年多了。”吴奶奶一听就明白我问的问题,她仰着头想了想,说道:“是有六年多了。” “六年多了.......”我心里一惊,在我看来,吴奶奶看守张莫莫他们的时候,大事件应该已经到了快收尾的阶段,我没想到,这一次来到的空间,是六年多以后。 “是啊,六年多了。” 这六年多时间,吴奶奶生活已经趋于平静。她在两个儿子家里轮流居住,闲的时候帮忙带带孩子。 “当时你看守的那三个人呢?” “我不知道。” 吴奶奶摇了摇头,她说,她当时就是还陆放顶一个人情,所以答应帮忙。最后一次见我之后,没过多长时间,那个老石就跟吴奶奶说,她可以走了。 吴奶奶跟着就离开了那里,她走了以后,那边的事情都是老石在料理。张莫莫他们三个人的具体情况,吴奶奶不得而知。她回到内地,也再没有去过旦猛。 关于这些事情,吴奶奶讲的虽然不是很清晰,不过,我自己能推断出来一些细节。老石是陆放顶的人,因为陆放顶能用的人基本都不在了,所以在事件的后期,老石的作用就凸显了出来,我怀疑,在陆放顶死后,老石完全就是以陆放顶代言人的身份出现的。 老石这个人很可靠,最起码对陆放顶是绝对的忠诚,他不会背叛陆放顶,更不会对陆放顶交代的事情敷衍了事。他当时让吴奶奶离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事件结束了,彻底结束了,所以,他才会让吴奶奶走。 至于张莫莫他们三个人,应该也是老石处理的。只不过现在找不到老石,在这六年时间里,老石再没有跟吴奶奶联系过。 所以说,现在除非找到老石,才能把这件事彻底的弄清楚。只不过,一想到老石,我心里就有点不踏实,老石当时跟苏世仁动过手,而且斗的很凶,那一次他受了很重的伤,又不肯擅离职守,我怀疑他的伤势拖不了太久。 也就是说,这六年时间里,老石很有可能不在了。 想来想去,我的思维又走到了死胡同里,不管老石还在不在,我现在只能放弃寻找它的念头。我的时间很有限,绝不能随便浪费了。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人生的诸多无奈,仿佛全都被我一个人给遇上了。 吴奶奶和孙老太都没有说话,我们三个人走的特别慢,从后面的那道山坡再走到下山的山路,然后绕过一条小路,从东边来到了村子外面的坟地附近。 月光下的坟地,似乎飘动着一片说不出的阴森之气,很多年以来,村子里死去的人基本都安葬在这儿,孙老太把我们带到坟地跟前,我抬头在周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苏世仁。 第四百二十四章带话 http://.biquxs.info/

我没有看到苏世仁,不过,我觉得苏世仁虽然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但他应该讲信用,尤其是这样的事,没理由摆我一道。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咱们在这里先等一下吧。”我打算在坟地的旁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从后山半山腰一直走到这儿,说句难听的话,我的状态并不比这两个老太太好多少。身体的急剧恶化,总是让我有点未老先衰的架势。这一通山路走下来,我已经累的不想动弹了。 “在这里等什么?”孙老太看我要在坟地边坐下来,赶紧就拦住我,说道:“别等了。” “你说的人还没有来,不在这儿等吗?” “早来过了。”孙老太从坟地间的一条小路朝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他一直都在这儿。” 孙老太的话,让我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跟着她的脚步朝前走,走着走着,脚下的路,似乎越来越熟悉了。 那种异样的感觉非常强烈,坟地间的这条路,我以前走过不止一次,每次来给父亲上坟时,都要从这条路过去。 我们两个行走在坟地里,吴奶奶就在那边坐下了。坟地的面积比较大,走了有好几分钟,孙老太在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头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感觉,好像在这一刻爆棚了。坟头没有墓碑,可我一辈子都不会记错,这是我父亲的坟。 父亲是我安葬在这儿的,但是中间发生过波折。那还是傻海没有暴露时,守在这儿给我看了一段手机里的视频。视频里,我看见父亲的遗体被挖走了,坟也空了,我一直都没有找到这件事情的答案。 就因为我知道父亲的坟是空的,所以后来就再没有来过。 可是现在,孙老太把我给带到了这儿,我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完全弄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给你带话的人,就在坟里。”孙老太指了指坟头,说道:“死了好几年了,这不是个一般人,不是我夸我自己有多厉害,好歹做这一行几十年,大风大浪也见过,可这样的人,却是头一次见。” 孙老太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说,苏世仁已经死了几年了,就埋在这儿。 孙老太所说的,我其实并不怀疑,苏世仁精通班达觉,就算死了,意识也能在一个比较糟糕的环境里留存一段时间。他完全可以用自己强大的意识来胁迫孙老太,他有这个能力。 可是让我疑惑不解的,是苏世仁为什么会埋在这儿?是谁把他埋在这儿的? 这样想下去,随之而来还有其他的问题,苏世仁是怎么死的?大概什么时候死的?他都已经死了,还是缠着我不放? 这些疑问,不是我所能解答出来的,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那就只有静观其变。 孙老太让我先不要着急,她在坟头前清出了一小片地,用手把地扒拉的平平整整。这块地大概二尺见方,等地平整之后,孙老太从身上拿出一个布袋子。 布袋子里装的,是一种洁白如雪的细沙,她把沙子倒在地面上,用手抹平。最后,苏老太拿了一根筷子,插到铺满白沙的地面。 “准备齐当了。”孙老太回头看看我,说道:“你不用害怕,他想跟你说的话,很快就有分晓了。” 说完之后,孙老太微微的闭上了那双浑浊的眼睛。她就好像突然入定了一样,坐着不动了。大概两三分钟之后,孙老太猛的抖动了一下。眼睛唰的睁开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因为我看见她眼眶里的眼珠子完全翻到了上面,只剩下了眼白。 孙老太就保持着这种很吓人的姿势,一把抓住了那根插在沙子里的筷子。她笔走龙蛇,拿着筷子当笔,在二尺见方的平整的沙面上唰唰的写了一些字。 她写的非常快,而且字体写出来竟然相当工整,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 “再对你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最后,只能让你记住一点,你只有记住这一点,才能活下去。” 二尺见方的沙面写满字的时候,我也看完了。孙老太拿着筷子的手一直不停的抖,把筷子举到离地一尺的地方,好像是在给我观看字迹的时间。两分钟过去,孙老太用筷子把字迹全部抹平,又跟着写了起来。 “别的所有的人,都不重要,也都救不了你,你的命,要靠句号,切记,只有他,才能让你活下来。” 这写字写完,孙老太就停手了。依然举着筷子等了有两分钟时间,两分钟之后,她把字迹抹平,脑袋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猛然一低头,又一抬头,眼珠子才恢复到了原位。 她的模样是很奇怪,看着让人心里发憷。不过,我估计她这样,就是为了不去看沙子上面写的字。她的作用,只是带话的人,至于带的什么话,苏世仁不想让她知道,她自己可能也不想知道。 知道的太多,的确不是好事。 “孩子,他要告诉你的话,你都看见了么?” “看到了。” “那就跟他说一声吧,不说一声,他不会安心的。”孙老太用筷子在抹平的沙面上唰唰的画出了一个很复杂的符箓:“你并上双手,在这儿按一下,按一下,意思就是他要我带给你的话,我带到了,你也看到了。” 我不知道这是孙老太的规矩,还是苏世仁交代她的。我按照她说的话,并拢双手,在沙面上按了一下。 “我还能不能再问他点事?”我收回双手,问孙老太:“你还能帮着传传话么?” 嘭....... 我这句话刚刚说完,坟头的下面,似乎就传来一阵形容不出来的声音。那种声音,就好像是鞭炮在响,又好像是很多很多叹息的声音聚集到了一起。 “不行了,问不出来了。”孙老太摇了摇头,说道:“他不在了。” “不在了?”我怔了怔,没能完全明白孙老太的意思:“他去哪儿了?” “彻底不在了,没有了。” 孙老太的意思是说,坟里的人就是为了给我传这句话,所以意识一直都不肯散去。现在他达到了目的,就和一个人完成了毕生夙愿,终于可以瞑目了一样。 如果孙老太说的是真的,这就意味着,我不可能再跟苏世仁有什么沟通和交流,他这条线索,等于完全中断。 他留给我的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的命不长了,只有句号能救我的命? 可是,我该到哪儿去找句号?现在我和张莫莫,老王,以及句号,所相隔的不仅仅是距离,其中可能还有时空的间隔,想去精准的找到某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我想要看看,埋在坟里的苏世仁,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跟孙老太说了一声,想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儿。孙老太倒是很理解我的心情,自己回到了坟地的边缘,我在这个没有墓碑的坟头跟前站了足足有十分钟时间,已然下定决心,我一定要看看。 孙老太和吴奶奶在坟地边上说了一会儿话,她们可能也知道,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吴奶奶就跟我说,她和孙老太先回半山腰上的小茅屋去了,我等会儿在这里坐够了,可以去找她。 两个老太婆慢慢的离开了坟地,越走越远,一直走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里的时候,我才开始动手挖坟。 我没有什么很趁手的工具,用身上携带的刀子挖了一会儿,感觉非常吃力,而且进度太慢。我站起身,在坟地周围找了找,想找一块合适的石片,或者是木棍子。我感觉用树枝在这儿刨土也比刀子快一些。 当我绕到坟头的后面是,就看到了一根铁锹把。铁锹把在这儿放的时间很久了,雨水冲刷起来的泥土把它掩盖了大半,没有人会跑到坟地里来捡东西,所以这把铁锹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我从土里把铁锹给撬了出来,很好的一把铁锹,趁手耐用。有了这把铁锹,速度就快了许多,只不过受体力的限制,挖一会儿就得休息一会儿。 放到以前,这活儿估计两个小时就搞定了,可这一次,我从前半夜一直干到将要黎明,累的差一点虚脱昏厥,才挖出了坟里的棺材。 这种棺材一看就是乡下的木匠打制出来的,做工有一点粗糙,棺材外面的九道漆也涂的不够均匀,我来不及去琢磨,这口棺材到底是哪个木匠打的,现在离天亮已经不远了,我必须在天亮以前把棺材给弄开。 棺盖上的钉子钉的非常结实,我用铁锹连铲带砸,才依次取出了棺钉。等到做完这些,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想一头栽倒在地,好好的睡一觉。 我坐在棺材旁边,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看天色,最多再有半个小时,村里的人就要起身劳作,我很害怕被人看到,在我们乡下老家,如果发现坟地里有人趁夜挖坟,直接会被打个半死。 在这样的压力下,我休息了一会儿,就赶紧站起身,用尽了全身上下最后一点力气,把棺盖撬开了一点。 第四百二十五章回家的感觉 http://.biquxs.info/

棺盖被撬开之后,我彻底精疲力尽了,只是为了尽早看清楚以后赶紧离开,还是咬着牙凑到了棺盖和棺体之间的那道缝隙前。 一股很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差一点让我窒息。我屏住呼吸,放眼望去,随即,我看到了棺材里一副已经白骨化的骨骼。 这具白骨化的骨骼,说明棺材的主人被埋在这里至少已经几年的时间,完全腐烂了。我一阵头晕,不知道是被棺材里的气味熏晕了,还是思维出现漩涡。 棺材里的尸体变成这样,谁都不可能再看到他的原貌。孙老太说,棺材的主人是苏世仁,那么,我也只能这样认为。 这其实也算是一个比较谨慎的推测,苏世仁那时候的情况相当差劲,不仅脊背上的人脸诅咒完全发作,而且又替张莫莫和宁小猫转嫁了黑巫师的巫毒,他的死,在情理之中。 我可能真的精疲力尽,连一步也走不动了,勉强从坑里爬上来,直接躺倒在地。 我心里,还涌动着一股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的感受。苏世仁很强,不管是精神意识,还是身手功夫,都是高手。他杀了很多人,即便班达察多,也把他当成最强最致命的敌人。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他还是熬不过时间,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后,他能留下的,只不过就是这一堆白骨而已。或许再过上若干年,这堆白骨,也会化为尘土。 不止苏世仁会这样,所有的人,无论生前是多么的风光,死去以后,也逃不开这个下场。 可能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我对死亡的恐惧,又减轻了很多。我本来就已经接受了现在的命运,等真正知道生死其实就是这么回事的时候,仅存在心头的哪一点顾虑,也都消失了。 我站起身,把挖出来的土都回填了进去,趁着天还没有亮之前,迅速离开了这里。我不再去想方设法的查找线索,印证棺材里的人是不是苏世仁,我觉得没有必要了。 天亮之后,我已经到了半山腰的小茅屋,孙老太和吴奶奶一起熬了一点粥,正在吃早饭。 “娃子,你要去哪里?” “去该去的地方。”我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下来,虽然和张莫莫他们失散了,让我非常的懊恼,可是苏世仁仿佛在死去这么长时间以后,又给我无声无息的上了一课。 他让我知道了一个人的最终归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吴奶奶不言语了,我们之前也打过几次交道,我的性格,她大概了解。她知道再怎么劝说也没有用处,她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儿。目光里全是希望和祝福的光。 她应该是真心希望我能好起来的。 这件事结束,吴奶奶和孙老太就要各走各的了。我也起身离开,吴奶奶还要送我一程,被我婉拒。 我只想一个人静悄悄的走,不让人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也不让人知道我要到哪儿去。 我回到了那个小山洞,虽然心里已经对现在的状况有了很明确的认识,可是钻进山洞之前,我还是朝周围看了看,我还是渴望能在某个角落里,看见失散的朋友。 我从小山洞出发,经过了失去意识的过程之后,回到了那道大门的门后。时光的流转,是无声的,谁也察觉不到端倪,但是当我站在大门的门后,准备钻出大门时,我的预感很清晰,也很强烈,我觉得,大门空间可能真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按道理来说,我从这道大门进去,等再从这道大门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时空,应该还是我出发前的时空,可此时此刻,我很明显的感觉到,时空流转了,这绝对不是我和班达察多他们四个人一起出发时的那个时空。 现在,会是什么时候? 我走出了大门,然后顺着大门之间的路,来到了空间的边缘。我走的不快,只有这样才能尽量的保证匀速消耗体力,坚持行走更长时间。所以,这个过程浪费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以后,我已经贴近了大门空间的边缘。 我看到了一团火光,火光是木材之类的燃料燃烧时所产生的。我的心一下子剧烈的跳动起来,因为火光燃烧的位置,是之前吴奶奶一直看护张莫莫他们三个人的位置。吴奶奶习惯在哪里燃火烧水,那团火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一个回家的信号。只要看到火光,就证明,我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那个时空中。 我加快了脚步,一直走到了火光的跟前。当距离拉近以后,我看见小小的篝火堆旁,坐着一个人。更重要的是,借着火光的映照,我看见了那个很大很大的袋子。张莫莫他们三个人,一直都在袋子里沉睡。 火光胖的那个人,默默的坐着抽烟,他明显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一直等我走到他身后时,他才拿下叼在嘴里的旱烟袋,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看到了老石的背影,也分辨出了他的声音。这个时候,我心里的确有一点激动,我和老石并不算很熟悉,接触也不多,可是,看见老石,其实也是自己告诉自己,终于回家了。 “坐吧,喝杯水。” 老石给我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水,我看到他的脸庞时,感觉他的情况很不好。根据吴奶奶对我的讲述,老石接替了她的位置,把她给打发走了。而现在,可能就是老石刚接替不久。 他跟苏世仁剧斗了一场,伤的很重,又拒绝离开这里回内地治疗,就这样硬拖着,拖的越久,情况就越糟糕。老石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放下旱烟袋之后,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他咳的很厉害,脸红脖子粗,几乎喘不上气了,我很担心他会把肺给咳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老石总算是缓过来一口气。我没有喝水,目光移动之间,就望向了那个大袋子。 “他们,还在里面,没有醒过来。”老石一看我的目光,就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我走到大袋子跟前,轻轻的掀开了一角。我看见了他们三个人,就和我上次离开时一样,静静的躺在里面。有大袋子的保护,三个人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他们还在沉睡,每个人的额头上,依然缓缓悬浮着一团很淡很淡的光晕。 “老石,你让吴奶奶走的?” “本不该她走的。”老石不打马虎眼,很干脆的就承认了下来:“就是我觉着吧,她留下来,其实也没啥要紧的事,她该做的,我都能做好。既然这样,何必把她绑在这儿?” 老石现在好像挺健谈的,他说了很多以前没有和我说过的话。他告诉我,后来的一段时间,没有人再到这里来,偶尔,吴奶奶会到他那里去搬一点柴火。两个人聊天打发时间,吴奶奶挺惦记自己的家人,她为了还清陆放顶的人情,一个人到了这儿,心里还是想家的。 “我和她不一样,我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老石特别倔强,已经咳成这样了,却还是不肯丢下手里的旱烟袋,一边装烟,一边说道:“我就让她走了,来,抽两口。” 老石把装好烟的烟袋递给我,我接过来,凑着篝火点燃了,我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有抽烟了,一口下去,整个肺部就好像被一只手给紧紧的攥了起来。 “老石......”我觉得旱烟太冲,我受不了,咳咳的咳嗽着,把烟袋还给了老石,问道:“我回来一趟不容易,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有。”老石很痛快的点了点头,接过旱烟袋,看看篝火,又看看我,说道:“顶爷死了,我也没有走,只是想报他的恩。他很可怜,忙碌了一辈子,等活到头的时候,身边连个可以托付的人都找不到,这样才把我给叫了过来。我欠着顶爷的情,别的什么都不想了,把他交代的事做完,以后我也到地下去,见了顶爷,就能跟他说一句,没愧对他。” 今天的老石,似乎有点啰嗦,他和陆放顶之间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个大概,只不过知道的并不详细。老石抽着烟,念念叨叨的把这么多年以来陆放顶给他的各种帮助和恩惠都说了一遍。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就是老石在这里闲的太久了,想跟我说说话,可是听着听着,我突然觉得,他好像是在跟我极力的诠释,陆放顶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顶爷这个人,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老石讲完了以后,抬起眼皮,说道:“我不希望他人死了,还被别人误会着。” “我没误会。”我知道老石说的是我,他觉得,我始终对陆放顶抱有一种成见,尽管在陆放顶快死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不把他当成一个敌人,可心里的观念,是不太好转变的。 “你没误会,那就好了。”老石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了一个用锡纸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小包,说道:“这是顶爷交给我的东西,今天,总算到了用到它的时候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分道扬镳 http://.biquxs.info/

老石取出来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他的话已经说明,陆放顶在临死之前,把所有能想到的环节都想到了。 “这是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顶爷交给我的,跟我说了怎么用。”老石起身在后面一堆瓶瓶罐罐里拿了一个烟灰缸一样的东西,然后收集了一点刮下来的木头的细末。 随后,他打开了锡纸包,里面也是一点分辨不出来的很细的粉末。他把这些一股脑的装到了烟灰缸里。 “顶爷说,这点东西,是从耳朵里弄出来的。”老石冲我招招手,然后走到了大袋子跟前,他把烟灰缸里的那些混合起来的细末点燃,放到大袋子里。 我帮着老石在袋子里撑起了几根木头,这样,袋子里的空间就大了一点,细细的细末燃烧之后,产生了一缕一缕很淡的烟。烟在缭绕,一看到这个,我判断出七七八八,这是从左耳中提取的东西。 “走吧,咱们到那边去。”老石看到细末已经开始燃烧冒烟,就把我带到了一旁:“顶爷说过,这些东西别的人不能闻,闻到了会发疯。” 我和老石重新来到了篝火旁,心头已然雪亮。这些粉末,是陆放顶早就从左耳中提炼出来的。 左耳,可以让人回忆起一些被深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往事。张莫莫他们在沉睡中,嗅到细末燃烧出来的烟气,就可能会产生类似的反应。陆放顶早就知道左耳的用处,也早就知道张莫莫他们三个人的身份不普通,他一直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而现在,大事件或许真的将要接近尾声,也到了这些粉末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顶爷这辈子,很不容易。”老石坐下来之后,还是在絮絮叨叨的说一些陆放顶的好话,陆放顶还活着的时候,老石可能不会说这么多,他想把解释的机会留给陆放顶,但陆放顶死了,再也没有解释的余地,这些话,就只能老石来告诉我。 “我知道他不容易。”我回想着和陆放顶认识以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其实,我真的已经不怨恨陆放顶了。 他这个人,我无法下一个定论,去形容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但至少我知道,陆放顶为了这个大事件,耗费了半生的心血。他遇到过挫折,遇到过危险,可他一直没有放弃,顶着巨大的压力,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是个失败者,因为到他死去的时候,也没有亲眼看到大事件划上句号。可我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英雄,没有几个人会为了一件事而抛弃了自己所应享受的生活与权力。 他在华阳古行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管是过去的老辈人,还是后起的年轻人,都要给陆放顶几分面子。他本该活的很好,可就因为这件事,他这一生,活的很悲催。 我突然很想喝一点酒,自己喝一点,同时,也敬陆放顶一杯。 老石在火堆边坐了一会儿,就捂着鼻子跑到大口袋那里观察一下。锡纸包里的细末掺和了木屑,所以燃烧的不是很快。 老石又烧了点水,然后拿了几个罐头出来,热了热,和我分着吃。他吃的很少,可能身体已经糟透了,只不过凭着心里的一股意念在苦苦的支撑。 我也吃不下,因为我知道,老石也活不了太久了。 我们两个人很少说话,在这里做了四十分钟左右,老石跑去看了三次。等他第四次跑去观察的时候,就冲着我挥了挥手。 细末所燃烧产生的烟气,已经消散了。等我趴在地上,透过大袋子的缝隙望进去的时候,我发现宁小猫和老王额头上那一团很淡的光晕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张莫莫额头上的光晕,好像在慢慢的转动。 和我所想的一样,三个人最先出现变化的,多半是张莫莫。张莫莫比老王和宁小猫都敏锐一些。 我想看看张莫莫额头上的光晕具体变成了什么样子,抽鼻子嗅了嗅,烟气散的比较彻底,只留下了一股淡淡的木屑燃烧后的气味。 老石感觉没事了,一句话不说,默默的走回火堆旁,添了两根木柴,然后坐下来抽烟。我钻进袋子,一看到张莫莫头顶的光晕,就觉得光晕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转动。 我又朝她额头的光晕凑了凑,当我的目光集中到光晕上时,转动的光晕,仿佛一片无声的漩涡,直接把我的目光给吸了进去。 我的眼神和光晕融化到了一起,光晕中所转动的,是一幕一幕走马观花般的画面。画面的背景,到处是山峰,高耸入云,不用过多分辨就知道,这是张莫莫他们久居的高原。 画面转动的很快,零零碎碎的夹杂着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片段。我知道,每一只左耳,所蕴含的意识不一样,可能只代表了耳朵的主人一段经历。所以,单独一只左耳无法串联起非常完整的记忆。 不过,有些左耳里所装载的记忆非常重要,虽然只是一段,但已经足够揭开一个发生在许久之前的谜团了。 哗...... 陡然间,光晕中的画面里闪出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猛然看上去,那好像是一只猴子。但只要再看两眼,就会发现那不是猴子,而是......而是我。 这段记忆,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没有想到我会在张莫莫记忆深处保存这么长时间。这零散的记忆,可能是我刚刚在巴斯找到他们时留下的,也可能是在后续的结伴同行中留下的。 那张毛茸茸的脸,在张莫莫的记忆中越来越清晰。这说明,这张脸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她的意识里,即便再过去一百年,二百年,只要她的意识不散,这段记忆就不会消失。 这张脸转动了许久,渐渐的像是一片泡沫,粉碎了。光晕中的画面还在继续,当脸庞消失以后,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片黑沉沉的地下空间。 那是大门空间,一定是,我不仅看到了大门空间,还看到了班达察多,也看到了老王,宁小猫。 大门空间里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只看大门空间,看不出当时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过,我能猜出来一部分概况。 这段记忆的主人,是张莫莫,记忆里的画面是以她的视角而保存下来的。她能看见班达察多,看见老王和宁小猫,却没有看到我,这就说明,这是我们失散之后所发生的情景。 记忆不完整,但这并不重要,看到张莫莫的记忆,我可以肯定,当时我和他们四个人失散之后,他们是在一起的。 失散之后,我在找他们,他们肯定也在找我,彼此找不到,也不能一直都在原地滞留。 旦猛盆地是我和班达察多他们一起走来的,班达察多肯定记得路线。在寻找我没有结果之后,他们四个人又回到了旦猛盆地的大门空间。 或许,在老王他们质朴的思维中,我和他们是走进大门以后失散的,那么想要找我,也只能从大门再走进去试一试。 就在大门空间这里,他们发生了争执。争执主要是老王和班达察多之间发生的,我们走入的那道大门,是我根据坐标寻找到的,他们再来的时候,已经记不清楚那道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只能碰运气。班达察多根据自己的记忆,选定了一道大门。这道大门其实是对的,就是我带他们走进去的那道门。但老王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跟班达察多平时就不怎么对付,班达察多选定了大门以后,老王坚决不同意,他认为,这道大门不是原来我们一起走的那道,老王要再仔细寻找一下。 班达察多说服不了老王,老王也说服不了班达察多,四个人在大门空间这里暂时停住了。班达察多毕竟镇定,老王越吵越激动,最后甩胳膊走人了。 张莫莫和宁小猫毕竟和老王近,在老王走了以后,张莫莫他们就去追老王。老王走出去几米远,被张莫莫一把拉住。张莫莫起码保持了一点理智,大门空间的地形这么复杂,走的远了,或许就会迷路。 他们彼此再也没有进行说明交谈,到了这一步,交谈其实是多余的,因为谁也不服谁。班达察多在那道大门跟前站了好一会儿,或许,他也觉得再跟老王结伴,以后依然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班达察多自己走进了那道大门,他走进大门以后,就被大门中的黑暗给淹没了,看不清楚他的身影。 等班达察多走进去以后,老王他们三个人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离开。这一次,老王变成了领路人,他根据自己的感觉,找到了一道门。他跟张莫莫以及宁小猫保证,他没有记错,一定是这道门。 三个人在大门的外面进行了一番交谈,最后,在老王的带领下,他们三个人走入了这道大门。 第四百二十七章很多年前的故事 http://.biquxs.info/

我所看到的画面,都是留在张莫莫记忆中的片段,这些情节绝对不可能伪造。根据这些画面,已经可以分析的出来,他们四个人在很早以前也走散了。 我想,这四个人的命运,其实就是从他们分别走入不同的大门开始的。 张莫莫额头上的光晕似乎变的黑暗了,因为她走入大门以后,看到的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而且,进入大门,人的思维意识将会变的非常混乱,几乎接近毫无知觉的地步。 所以,这段记忆不可能留在她的脑海中。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想看看她们在大门之后又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张莫莫额头上的光晕,渐渐的趋于平静,与此同时,我感觉我的目光也从光晕里分离了出来。 我很想再观察一下,不过,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那只左耳所引发的记忆片段,已经到此为止,他们三个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情况,我不可能再看到了。 而且,张莫莫和班达察多已经分散,班达察多那边的情况,我也没机会观察到。 我很失落,千辛万苦所等待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浏览这些记忆碎片,现在心里等于埋下了一个坎儿,卡的自己很难受。 我从袋子里钻了出来,跑去找老石。我想,陆放顶既然留下了一只左耳的信息,是不是还会有别的? “看完了?” “看完了。”我凑到老石身边,问道:“顶爷还有没有交给你类似的东西?就是那些从耳朵里提取出来的细末?” “没有了,就那么一点。” 我叹了口气,老石在这种关头应该不会和以前一样,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他说没有,那就肯定是没有了。 “不过,顶爷还留下一些话。” “什么话?” 对于左耳的功能,陆放顶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而且,他得到过不止一只左耳。但在那个时候,陆放顶还不太清楚该如何正确的使用左耳,导致了浪费。 他自己嗅了左耳所燃烧后散发的烟气,结果可想而知。所幸的是,陆放顶的班达觉造诣也相当的高,勉强没有导致自己思维的彻底混乱。而且,在吸收烟气的过程中,他也浏览到了一些被隐藏在左耳中的意识信息。 这些信息非常的重要,那时候,陆放顶所知的线索还不是特别多,所以这些零星的信息看上去没有太大的用处。等到线索积累的越来越多,他终于弄明白这些零星信息到底意味着什么。 陆放顶牢记住这些信息,他知道,信息总要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这些信息总体来说,有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关于班达察多的,另一部分是关于张莫莫和老王他们的。 老石原原本本的把陆放顶当时留下来的话转述给我,我听了以后,大概就明白了。 班达察多独自一人进入了那道大门,他坚信,当时和我就是在这道大门走散的。 最后的结果,是班达察多通过大门,来到了我老家乡下后山的小山洞里。位置是完全没错的,但错误的,是时间。 那是一个冬天,漫天雪花,雪下的特别大,可能是二三十年以来最冷的冬天。那个地方对我而言很熟悉,可对班达察多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他不知道路该怎么走,因为时间的错乱,他不可能找到苏世仁。 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会考虑按原路返回。但班达察多的感觉很强烈,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一定可以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抱着这个念头,班达察多果断的离开了后山。 这中间的过程比较复杂,班达察多的记忆里没有留下太多的线索,他远离了乡下的村子,不知道怎么摸到了新城。 班达察多就是在新城遇到了赵三元,最初相见的时候,班达察多对赵三元还是另眼看待的。因为赵三元本身就是个人物,和陆放顶争斗了那么多年,他没能灭了陆放顶,但陆放顶也没灭了他。 班达察多的直觉告诉他,赵三元应该是一个能帮助他,甚至独立去解决大事件的人。班达察多和赵三元进行了几次交谈,在试探中慢慢的透露了一些关于大事件的信息。赵三元显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他刻意的跟班达察多拉交情。为了让赵三元在以后的行动中可以掌握多一点主动,班达察多教他了班达觉。 但是后来,班达察多渐渐的感觉不太对了,赵三元的实力毋庸置疑,至少在华阳和新城这里,他都是数得上的。可关键的是,班达察多觉得赵三元缺乏做这件大事的最基本的要素,因为赵三元太自私,任何事情都是首先站在自己的出发点去考虑的。 而班达察多很清楚,这个大事件里,必须要有一种牺牲和奉献的精神,一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 班达察多很果断,当他察觉出赵三元其实不是合适的人选时,立即想要抽身而退。但关于大事件的信息,班达察多没有完全告诉赵三元,赵三元肯定不死心。在班达察多离开时,赵三元进行了追堵。 在那场追堵中,班达察多受伤了,非常重的伤,他勉强逃出重围。在这个时候,他恍惚的觉得,自己的直觉是不是错了,这个地方,这个时空中,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可以解决大事件的人。 他还记得自己走过的路,那段日子,大雪始终下个不停,就靠着漫天大雪的掩护,班达察多拖着已经伤重难支的身躯,回到了小村。小村距离后山那个小山洞,已经不算太远了,可班达察多没有力气走到小山洞那边,他在村子附近昏倒在了冰天雪地里。 班达察多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儿,危急之中,他只能把村民们引来。这样会暴露自己,可也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获救。 他预想的一点都没错,村民被引来了,发现了他,然后把他救回了村子里。班达察多的本意,是想获救以后休养休养,然后离开这儿。 不过,就是在和救他的人接触之间,他那种直觉又回来了。 这段往事,我知道一些,班达察多遇见了陆放顶,还有我父亲。陆放顶参与大事件,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班达察多进行了一系列的试探,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陆放顶和我父亲,都不像赵三元那样,不管怎么说,不管事情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但把这件事托付给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没错的。 休养了两天以后,班达察多知道,自己的伤势肯定是好不起来了,他迟早会死。就因为这样,班达察多干脆彻底放弃了再走的打算,全心全意要把这件事交给陆放顶和我父亲。 班达察多告诉他们一些大事件的情况,然后说明了这个事情的重要性。陆放顶的态度比较肯定,但是我父亲或许有一点犹豫。因为当时我就快要出生了,所以,我父亲不可能像陆放顶那样洒脱。 班达察多也教了他们班达觉,在两个人学了班达觉以后,班达察多曾经要求他们发誓,发誓会按照现在的承诺,无论这条路如何难走,也得慢慢的走下去。 班达察多对陆放顶算是比较信任,但对我父亲,他始终觉得有那么一点担忧。在这样的情况下,班达察多给他们两个人留下了人脸诅咒。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班达察多的很多想法,都来自自己的直觉。他感觉到,这个持续了上千年的大事件,或许不会在陆放顶和我父亲的手里真正的结束,所以,必须还要留下后手。但这个后手要怎么留,班达察多没有想好。 班达察多靠着自己坚韧的意念,强撑着又活了一段时间。他死去的那个晚上,恰好是我出生的时候。 或许,就是因为死亡和出生,很巧合的卡在了同一个时间,班达察多在临死之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他的躯壳腐朽了,但意识只要有一个合适的载体,那么就等于他这个人还在。 而一个新生的生命,无疑是最合适的载体。 班达察多的意念,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留在已经死亡的躯壳里,另一部分,则附着在我的身上。 这也就是吴奶奶当时说的,我出生的时候好像死过一次,那其实不是死亡,那只是班达察多的意识附着之后所产生的后果。 当我听老石讲到这儿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在我的思维里,其实一直都潜伏着班达察多的一缕意念。他的初衷很简单,如果陆放顶和我父亲终结不了这个大事件,那么我作为一个后来人,依然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把陆放顶以及我父亲没完成的任务接过来。 这就是我为什么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注定了现在的命运。这条路,不是我选择的,路早已经铺好,只等我长大成人之后去走。 第四百二十八章转述完毕 http://.biquxs.info/

我出生时所发生的一切,其实等于给生命烙下了一个印记,永远都消除不掉。除非陆放顶和我父亲合力解决了这个大事件,才能让我解脱。很不幸,直到陆放顶死,他都没有完成这个任务。 这中间其实发生过很多波折,陆放顶最开始的时候,也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虽然班达察多临死之前说过,这件事或许以后还要落到我的肩膀上。但陆放顶当时岁数还不算大,他有信心在人生的后半段里把该做的事做完。 但事情的复杂超乎了陆放顶的想象,他是获取了一些线索,但或许的线索越多,就越让他感觉到难度巨大。他开始转变观点,努力的去培养一些年轻人,以备将来他做不动的时候,这些人可以顶上。 然而,陆放顶培养的那些人是不堪大用的,并不是说这些人的能力不行,只不过,陆放顶感觉到他们不适合做这件事。这个大事件似乎像是一个编排好的智能程序,不是谁都可以来终结这个程序的。 所以,陆放顶开始相信班达察多临死前所说的话了,这件事既然落到了我身上,那么可能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放顶着手把我引到这个大事件里来,那时候,我正在上大三,人在外地。我父亲知道了以后,很罕见的大发雷霆,跟陆放顶狠吵了一架。他说,这些事是大人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陆放顶不想和父亲把关系搞的那么僵,再加上当时的情况还没到迫在眉睫的地步,所以就又耽搁了几年。 随后,我毕业回家,在家里胡乱呆了几年,这几年时间里又发生了不少事情。陆放顶和我父亲的人脸诅咒都越来越严重,陆放顶知道,他们估计活不了太久,必须要在临死之前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然后把我拉到这里面来。 我父亲还是表示了强烈的反对,甚至跟陆放顶翻了脸。只不过,有些情况,是父亲所不能阻止的,最后,我还是被卷了进来。 从我被卷入大事件之后,陆放顶就在加紧安排我接班的一系列事务。我在大通接班失败,陆放顶干脆就把大通给放弃了,一力推着我朝前走。 老石讲的很仔细,我听的也很认真,有的情况,我知道,有的情况,我不知道。现在老石这么一解释,心里的某些疑问,就找到了答案。 陆放顶不是个坏人,如果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这个人会显得很讨厌,等到知道了一切,才会觉得,他从头到尾,至少没有替自己考虑过。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能就是因为在陆放顶临死之前,我也没有对他表露出原谅的意思。 “先不要掉眼泪。”老石看见我的眼圈红了,又把旱烟袋递给我,说道:“抽着烟,我把该跟你说的话都说完。” 陆放顶以前解读的信息,除了班达察多的,还有张莫莫他们的。但张莫莫他们毕竟没有班达觉,信息保留的不清楚,陆放顶也只能推测个大概。 张莫莫和老王他们,跟班达察多分开以后,走入了另一道大门。他们就是在那道大门里遇到了情况,具体的过程,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了。 但是,就因为这次遭遇,他们和天天一样,几乎跨越了一千多年的时光。他们三个人的躯壳,肯定腐朽了,不过,意念因为种种原因保留了下来。 就是凭着这不朽的意念,他们才能在这个世界中脱胎换骨般的获得了新生。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暂时忘记了一千多年前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在命运的安排下,再一次和我相遇,开始这段没有止境,让人悲喜交集的旅程。 曾几何时,我对老王他们三个人的身世来历之谜充满了好奇,到了此刻,来龙去脉大概是清晰了,尽管中间发生的离奇的经过,已经无从得知,可我最终能够确定,他们三个人,就是当时我在巴斯那里找到的三个人。 轮回,就是这样,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的来生是什么样子。 老石应该是讲述完了,又开始咳咳的咳嗽,伸手跟我要烟袋。 “少抽一点吧。”我摇了摇头,把烟袋放到了一旁:“好好的保养,你还能活下去。” “还能么?”老石微微的一笑,笑容里充满了苦涩,他好像已经完全接受了命运,也接受了自己的遭遇:“顶爷最后一次跟我交代事情的时候,说了两句话。” “什么话?” “这些话,本来应该是让我转述给你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完。”老石硬从我手里抢走了烟袋,装了烟,凑近篝火点燃,一边抽,一边咳嗽:“咳咳......他提到了......苏世仁......” “苏世仁?顶爷跟你说了关于苏世仁的事?” “没说完,顶爷原本要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说完,他就让我告诉你,苏世仁并不是你的敌人,他也不会要你的命。” “他没有说苏世仁的来历吗?苏世仁是从大门里走出来的?” “没有说,但顶爷说,苏世仁的来历,你迟早会知道,一定会知道的。” “都到了那种时候了,他还是说话留一半?”我很不理解陆放顶的意思,他和老石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生命垂危,隐瞒我那么久的事情,都和老石说了,就是这个苏世仁的来历,陆放顶到死都不肯说出来,非让我自己去猜。 “顶爷既然这样做,就有这样做的道理。”老石终于咳嗽的受不了了,放下了手里的烟袋。他跟原四海,还有小毛一样,总觉得陆放顶是很仗义的人,即便有时候做了点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也是有苦衷的。 这些事情,是讲完了,缭绕在我心底很长一段时间的谜团,终于揭开了一部分。可是听完这些之后,我又迷茫了,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去什么地方。 “你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儿么?”老石说道:“如果有,那你就去处理,还有点时间,你不用急,慢慢的处理。” “什么意思?” “最后的时刻,快要到了,所以你要做好准备。把你放不下的事情处理干净,你现在就可以走,到外面以后,顺着东南方向走两公里左右,那边有两个人,他们可以接你出去,你可以回内地一趟,一个月之内回来就行。” “那他们呢?”我指了指旁边那个大袋子,我所担心的,就是张莫莫他们三个人。 “这里的事情,你都不用管,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我会善后的。”老石示意我不用担心,陆放顶把他叫过来的本意,就是让他处理一些善后的工作,只不过陆放顶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垮的那么快,迫不得已之下,本来一部分不属于老石的任务,现在也得老石给承担起来。 老石的话里,好像还有一层意思。他让我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一下,那感觉,又好像是在跟我做诀别。我以前不太喜欢别人说一些不吉利的话,可是现在,都无所谓了,谁说了什么,对我的结局没有什么影响。 说起来,我还真的想要回去一趟,去看看原四海他们,还有天天,如果这一次回去真的是诀别,那就有回去的必要。 “好,我回去看看,用不了一个月,我会回来的。” “走吧。”老石拍了拍我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我,说道:“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打开这张纸条。” 说完这些,老石好像是真的累了,困顿不堪,就在篝火旁边躺了下来。我重新走到大袋子跟前,朝里面看了看。 他们三个人还在沉睡,睡的好像非常安详。从前,我一直都在想,在担忧,担忧他们能不能醒过来,担忧我和他们是不是还有见面的机会。但无形之中,我似乎把一些东西给放下了。 人的一生,注定要有许多羁绊。这些羁绊,或许也可以说是自己的精神支柱,然而,羁绊太多了,会压的人无法前行。 此时此刻,我终于相信了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缘分。 我没有打扰正在休息的老石,慢慢的站起身,离开了大门空间。这条通往外面的路,我不知道前后走过多少次了,每一次走在路上,心里的感受似乎都不相同。以往过去,我好像对这片神秘的大门空间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向往,希望能在这里找到我想要知道的答案,想要揭开最后的谜底。 可是现在,这些感觉在心里全都变的淡了。我不再奢求可以把所有的谜团全部打开,我只是希望,能早一点结束这一切。 第四百二十九章飞翔在城市上空 http://.biquxs.info/

我按照老石的交代,离开深渊以后,找到了那两个守在附近的人。这应该也是陆放顶的人,很脸生,我以前没有见过。他们的口音都是华阳口音,虽然只是第一次打交道,不过我觉得这两个人是可靠的,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守就守了这么长时间,一般人做不到,需要有毅力和信用。 对方也没见过我,但提前肯定被吩咐过,很热情的帮我把随身那么一点东西给接了过去。我发现,他们很照顾我的情绪,我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任何人看见了即便嘴上不说,也会觉得很奇怪,甚至会畏惧。可这两个人谈笑风生,完全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丝毫没有一点点异样的表情。 有些人就是自来熟,第一次见面,却聊的热火朝天。我们一边走,两个人一边说话,虽然我的情绪不是太好,不过听着家乡的口音,再看看他们热情的态度,总还是比我一个人孤独行走的时候好一些。 我们走了一路,聊了一路,两个人也不隐瞒,闲谈之间说了不少事情。他们大概都是三十三四岁的年纪,从十几年前就已经跟着陆放顶了。陆放顶对他们特别好,待遇很优厚。 我想,这就是陆放顶未雨绸缪的理念,平时养着一些人,只付出,不求回报,但他等于提前把这些人的命都买下来了,等到需要的时候,这些人就要替他卖命。 他们有车子藏在旦猛盆地的外面,我们走出去以后,立刻启程开始朝内地赶。这条路来回走了很多次,没什么可说的,顺利的回到了华阳。 回到华阳以后,我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马上跟原四海他们联系,也没有露头,就呆在车上。我的样子已经不能随便见人了,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两个同行者耐性非常好,陪着我坐了整整大半天。 当时老石让我回华阳一趟,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处理,可是真等到回来以后,我才茫然失措,我到底有什么可处理的?我不想跟原四海他们见面,打电话聊几句就行了。真要是见了面,对方看见我现在的状态,肯定要大惊小怪的问,我怕我心里又会产生压抑的情绪。 我想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拿起手机,给原四海拨打了一个电话。 算起来,已经有许久没和原四海联系了,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一阵惊喜。很凑巧,地中海刚从新城那边来华阳跟原四海谈事情。现在他们是很紧密的合作关系,俩人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打了电话,可我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跟这两个人交流其实并没有障碍,毕竟都是老熟人了,只不过还是我自己的问题,许多以前能说的,想说的话,此时此刻全都埋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们一定要见个面,被我婉言推辞了。 我不希望自己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人的外貌不能代表一切,可我还是想让他们很久以后再提到我这个人的时候,想起的是我以前正常的样子。 “老弟,有个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地中海在那边拿过了原四海的手机,语气一下子变的有点低沉,我对地中海比较了解,一般他这种语气,就是左右为难。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都是好兄弟,是该直言不讳啊,只不过,只不过......”地中海在电话那一端吭吭哧哧的,犹豫了至少有两分钟,才小心翼翼的对我说道:“你这些日子,一直没在内地,有的事,你也不清楚......我本来想见面了以后,找个机会跟你说一说......现在......还是说了吧......老弟,天天.......不在了......” “不在了......”我的脑子猛然一晕,一件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天天的性格,我很清楚,她是一个倔强的人,她过去的记忆,已经荡然无存了,她只记得一个叫库布鲁丹扎的人。 她所能回想起来的,就是在这个时空中自己所经历的。这么多年,她千辛万苦,苦苦的煎熬,就是为了找到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人。这种生活,其实本不是她想要的,只是为了心头的夙愿,她不得不这么做。 等她真正找到她一直要找的那个人的时候,她可能也回想起来很多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往事。 她很另类,可能是这个世间芸芸众生中最另类的人,就好像一个人攒了一辈子的钱,买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东西,可是东西刚刚买下来,又被丢掉了。 地中海看不到我现在的表情,但他知道我心里肯定已经翻江倒海。他在电话那边劝着,然后告诉我,天天可能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无药可医了。她在临死之前,曾经找过地中海,交谈了一番。 地中海想让她跟我联系一下,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但天天不肯,当时我恰好也联系不上,地中海偷偷给我打了电话,却没打通。 地中海觉得,即便天天不和我见面,但想说的话肯定还是要说出来。不过,天天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跟地中海闲谈了一会儿,她手里的生意,已经处理了很多,剩下一部分没来得及处理的,都转交给了地中海。 事实上,她和地中海交谈期间,从头到尾都很少提及我。 地中海不明白天天的意思,可我明白。天天越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我越不可能忘记她。就和她忘不掉库布鲁丹扎一样,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不管自己经历了几世的轮回和沧桑,也无法将那道身影,从心中抹去。 天天得了什么病,地中海不知道,他问了,天天也不说。地中海就判断,或许真的是治不好的病,天天处理了很多生意,但治病的钱总是有的,只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可能不想让自己饱受治疗的痛苦,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还是要死。 鲜花在绽放的最绚烂时凋谢,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它留给人们的,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一面。 天天很清楚,即便她什么话都不给我留,但地中海肯定会把前后过程讲述给我听。她相信,我能懂她。 在和地中海交谈完的当天晚上,她从新城最高的一栋大楼楼顶纵身跃下。 她曾经和我说过,她想知道,从一个城市最高的地方跃下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不断的敲击着,疼的已经发木了。久久听不到我的回复,地中海在那边懊悔不已,一个劲儿的道歉,他说他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告诉我。 “海哥,没事。”我精神恍惚,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地中海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可是这些话,终究没有用处。当一个人陷入到了不可自拔的境地里的时候,任何人的安慰其实都没有用,因为那只是安慰,于事无补。安慰再多,天天却已经不在了。 我想,对于别的人来说,天天的死,或许是一个悲剧。可对她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她完全解脱了,可以飞翔在自己的天空中。 我本来还有些话想跟原四海说一说,可是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心情。 挂掉了电话之后,我跟开车的人说,去一个地方。对方二话没说,启动车子就走,我给他指路,从华阳来到了小毛的饭店。 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小饭馆看样子准备打烊。我打了小毛的电话,透过车窗,我能看见小毛从饭馆走出来接电话。 我感觉,如果还有人可以真正理解我,而且不用异样眼光注视我的,那就是小毛了。 “生意不错。”我就隔着车窗,看着小毛,一边对着手机说道:“你打烊了,喝两杯吧。” 我的感觉没错,我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但小毛真的没有流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他还是和以前那样,一成不变。 小毛从小饭馆的后门把我带到了一个包间里,然后亲自下厨弄了两个菜。我们脸对脸的坐着喝酒,他说了自己的事,我就默默的听。 他告诉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他们三个人经营这个小馆子,做良心生意,钱挣的不多,但很快乐。 小毛是一个很理解别人的人,他知道我变成这样之后会是什么心情,所以一直在讲一些很好笑的事,讲小饭馆里的点点滴滴,讲砖头干活时搞笑的情景。他一边讲,一边笑,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喝了半瓶酒。 小毛又给我倒上了酒,我端起酒杯,心里其实真的想说点什么。小毛应该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能聊得来的一个,可是我的心似乎是空的,那些想要说出来的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出口,已经化为尘烟。 我不说话,小毛说了一会儿,也低下头不吭声了。气氛沉默了片刻,等到小毛再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角,溢出了一滴眼泪。 第四百三十章包狐狸 http://.biquxs.info/

小毛心里肯定很难受,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比我更难受。小毛曾经不止一次的劝过我,希望我能和他一样,急流勇退,把不该留在心里的牵绊全部甩开,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我没有听从他的劝告,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一直走到今天。 “小毛,我没事。”我还想劝劝小毛,但话一出口,满嘴苦涩。 对我们来讲,很多话都是不用直接说出来的,因为彼此都懂对方的意思。事到如今,惋惜,埋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所有,全都融化在面前的酒杯里。 我和小毛痛饮了一场,可能是身体太糟糕了,酒量也不如以前,半斤酒喝下去以后,我醉的有些不省人事。小毛把我扶到后面一个平时凑合午睡的小屋里,让我躺下休息。我直接睡着了,睡的很沉。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毛在床边守着我。我的后脑勺很疼,坐起来鼓动咕咚喝一杯子水。 “还要走,对么?” “对。”我点了点头,和小毛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用做什么掩饰,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不能不走,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的是实话,就好像一个赌徒,错过了最佳的收手机会,等到醒悟过来,为时已晚。现在,赌注都在最后一把牌上,哪怕天塌地陷,我也要等到开牌的那一刻。 小毛没有再劝我,等我起来洗了洗脸,他给我拿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装在饭盒里的菜。 “带上吧。” “好,有空再来找你喝酒。”我拿着袋子,转身就走。我不想搞成生离死别,临别的时候越是说的多,心头的感受就越是压不下去。 可是,等我转身离开时,我很难受。我不知道这一次转身离去,还有没有再回来的机会。 “还能再回来吗?”小毛在我身后问了一句,他的话音有点发颤:“还能吗?” “能。”我回过头,很肯定的跟小毛说:“一定能。” “那我等你。” 我们俩相视一笑,可是彼此的笑容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其实我知道,我说能回来,是我在欺骗他,我没有一点把握,同时,小毛也知道,我在欺骗他。 回到车子上的时候,那两个人估计也是刚刚打盹醒来,他们在这儿等了整整一晚上,没有一句怨言。等我上车之后,开车的司机立刻启动了车子,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我实在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了,该见的人,有的我见了,有的却再也见不到。我的酒劲似乎还没有完全过来,一想到这些,我似乎就能冥想出天天从高高的楼顶飘然飞下的那一幕。 泪水,都在心里流淌,我扭过脸,对司机说道:“绕着华阳市区,开一圈吧。” 司机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问,马上开着车子驶向华阳。开到半途,原四海和地中海先后又打来电话,说是想一起吃顿饭。我觉得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跟他们客气了几句。 “回来看看公司吧,再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心血,公司现在发展的不错,最起码是站住脚了。”原四海在电话那边说道:“下头这些兄弟,也都挺想见见你的。” “上次我就和你说了,公司的事,我不参与了,我的股份也不要了,给你和公司的伙计们,留个安身立家的资本。” 原四海怎么劝,我都没有答应,最后他无奈的挂了电话。我的头还是很疼,想要靠着座椅休息一会儿,打个盹。眼睛刚刚闭上,手里的电话嗡嗡的又震动起来。 我以为还是原四海打来的,但是低头一看,来电号码很陌生,我想了想,还是接听了这个电话。 “是不是回华阳了?” “是你?”我一听对方的声音,立刻分辨出,打电话的人是包为公。我很意外,和包为公说熟也熟,不熟也不熟,只不过我昨天刚到华阳,包为公今天就打来了电话,时间点倒是卡的很准。 “怎么?很意外?有没有空,来喝杯茶?” 包为公在古行的外号叫狐狸,精明至极,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做一件事,现在既然叫我去喝茶,那就一定有话要说。我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反正自己现在这样子,瞒得过别人,多半也瞒不过包为公。 司机开到华阳,然后按照包为公给的地址,到了老城这边。华阳老城有不少尚未拆迁的老院子,这种院子只在老城存在,古行里很多老辈人都喜欢住这样的院子。 我在一个爬满葡萄藤的院子里见到了包为公,院子里就他一个人。老头很悠闲,在葡萄藤下放了把躺椅,手边的小木几上是泡好的茶。 “坐吧,这儿就咱们两个人。”包为公坐起来,给我倒了杯茶:“什么话都能说,不用担心别人听见。” 包为公很细心,他不仅对我现在的模样视而不见,还专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以免我和别人碰面之后会显得尴尬。 我们俩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包为公的岁数很大了,不过精神不错,和我说了几句闲话之后,问道:“有没有什么想问的话?” “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我明知道包为公叫我来,就是有话要说,可他真的开门见山说出来,我倒不知如何开口了。猛然看起来,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然而仔细的想想,我又迷茫了。 我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什么都能问,比如......”包为公从躺椅上重新坐起来,拿着手里的蒲扇晃了晃,眼神一眯,说道:“比如苏世仁这个人。” “苏世仁?” “对,苏世仁。” 包为公的话,果然引起了我的兴趣。这个大事件的轮廓,已经基本清晰了,现在就差去探索那个光球所隐含的最终秘密。包为公不可能知道光球的秘密,所以,现在最困惑我的一个问题,似乎就是苏世仁这个人的来历。 “跟你讲点古行以前的事吧。”包为公悠闲的喝着茶,一边用蒲扇驱赶蚊子,他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味自己混迹古行一生的历程。 包为公进古行的时间很早,甚至在华阳老邮电局的市场还没有形成时,他已经跟人在暗地里做交易了。不过包为公跟赵三元还有陆放顶不一样,他不抢地盘,只做生意,所以,赵三元和陆放顶各自在新城与华阳打出一片天地时,包为公已经积累了很雄厚的财力。 包为公做生意奸猾,会压价,但很讲信用,说好的买卖,雷都打不动,有时候真的碰到特殊情况,货得砸到自己手里,包为公也会按照约定付给卖家钱。所以,他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后来,陆放顶在华阳混出头了,很多生意都要经他的手,为此,包为公少不得跟陆放顶打交道。两个人都比较忙,接触的时候多半也说的是生意上的事,没有太多私人感情。 在此期间,包为公也跟我父亲做过交易,我父亲求个稳字,生意上挣多少钱,他不很在乎。这和他的性格有关,所以,包为公这样的人,是父亲最理想的合作伙伴。 包为公和我父亲比较谈得来,认识的时间久了以后,培养出了友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父亲在跟包为公熟悉了以后,渐渐的把大事件透露给了包为公。 包为公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我父亲也不断的给包为公信息。包为公顺着这条线索进行了长时间了的努力和探索,可以说,包为公也是大事件很重要的一个参与者。 我父亲是包为公探索大事件的介绍人,同时也是信息提供者。他提供的信息是断断续续的,没有一次性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包为公。包为公要继续探索,就需要跟父亲不断的接洽。 看起来,父亲这么做,好像没有什么道理。但只要熟悉事情前因后果的人就知道,父亲拉包为公上船,是为了借包为公的力。这个大事件无论是谁找出了答案,都算是结束,父亲和陆放顶可以解脱。而对父亲来说更重要的是,终结了大事件,我就可以避免命运的安排,去过一个正常人所过的生活。 包为公做这件事做的很有劲儿,特别是他在华阳古行惹祸以后,被迫离开的那些年。他的生意已经完全稳定,平时不需要自己再多管什么,闲暇之余,包为公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个大事件里来。 等到华阳古行这边的风声松动以后,包为公悄悄的返回了华阳,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父亲亲自和他接洽,双方交谈一些大事件的收获,同时父亲也会给包为公提供一点新的线索,两个人算是合作关系。包为公也不是不知道,父亲这么做,肯定有利用的因素在里面,但包为公不在乎。 然而,这种合作关系持续了很长时间以后,出现了点变化,和包为公接头的人变成了苏世仁。 第四百三十一章他的底细 http://.biquxs.info/

对于苏世仁,包为公有点不认可,但他没有办法,我父亲不再跟包为公接洽,接洽的所有事宜全都由苏世仁来代替。包为公适应了一段时间,随后,他就开始和陆放顶接触。 陆放顶那个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大事件的复杂和困难程度,所以他也改变了以前的态度,跟包为公密切合作了一段时间。他们的合作非常隐秘,没有别的人知道。包括我在内,也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这些事情,和苏世仁有什么关系?”我听了半天,包为公想跟我说的,就是他放弃了和苏世仁的合作,转而去找陆放顶。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有能力把大事件最终的谜底给揭开。 “有。”包为公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包为公不跟苏世仁合作,但苏世仁好像盯上包为公了。包为公虽然不和苏世仁明面上接触,暗地里却也把苏世仁盯的很紧。 但苏世仁的来历,是个谜,按说,他应该是古行里的老资格了,可是谁都不认识这个苏世仁。后来,包为公也是辗转得知,苏世仁和陆放顶是合作关系。 为了这件事,包为公还专门找陆放顶问过,但陆放顶含糊其词,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越是这样,包为公就越不死心。他在华阳古行里可以说是开山的人物,根基很深,消息渠道也多,包为公费了不少功夫,去调查苏世仁的来历。 但这些消息渠道没有顶多大的用,最终,还是包为公很偶尔的知道了苏世仁的来历。 “你想不到,他的来历。” “我确实想不到。” “这个人,出自一个叫做旗河的小村子。” “旗河?”我楞了一下,包为公说的旗河,很显然就是我们乡下老家的村子,华阳这边只有这么一个旗河村。 “苏世仁,只是个化名而已,你要是按照苏世仁这个名字去找,找一辈子也找不到线索。”包为公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茶,说道:“他的真名,叫连度。” 我一下子就震惊了,抬眼望向了包为公。包为公的神色如常,没有一点虚张声势的样子,依然很平静的对我说:“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苏世仁,就是连度。” “这......不可能......” 我完全没办法接受苏世仁现在所说的一切,脑子里立刻乱了。 “没有不可能的事,我不会欺骗你。” 在我的印象里,苏世仁和我父亲不管从长相还是行事风格,完全就是两个人,不能相提并论。但包为公跟我说,我父亲从班达觉里通悟出的办法,能利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面部肌肉的伸缩。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脑海里全都是苏世仁那张微微扭曲又毫无表情的脸。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冷血动物,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可是,包为公的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子,刺的我的心生疼。随着他的讲述,我心里竟然不由自主的在对比父亲和苏世仁的身材相貌。 苏世仁很瘦,就因为瘦,所以显得比较高。我以前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等现在静下心去仔细对比的时候,我才回想起来,父亲前几年健康情况恶化以后,饭量减少,睡眠质量也比较差,导致体重下降的很厉害。 父亲的脸,棱角分明,而苏世仁的脸,因为面部肌肉的原因,显得微微有些扭曲,这样相互一对比,我感觉到,苏世仁似乎真的和父亲有那么几分相像。 越来越多的情节,在我心头浮现。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父亲是被陆放顶借命给弄死了,但父亲的尸体,后来被人从坟里给刨出来带走,从那以后,坟就是一座空坟。至于父亲的尸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我无从得知。 如今听到包为公的讲述,我才完完全全的明白过来,父亲其实一直没有死,一直没死。 “你想起什么了么?”包为公看见我愣神不出声,在旁边问道:“是在想苏世仁的样子?” “不可能!”我仿佛被他的话提醒了,立刻大叫了一声,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苏世仁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父亲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即便有一点身材和相貌的相似,但性格迥然有别。 “他杀了很多人。”包为公也不介意我此刻的态度,还是心平气和的对我说道:“我给你数一数,花二姑,赵三元,一个从平乡精神病院离开的病人,还有......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个人是个大胖子,身上有永生青铜,所以沉睡了很久很久,才苏醒过来......” 我哑口无言,包为公把这些事情都弄的这么清楚,更说明了他没有信口开河。 但我心里依然接受不了,别的人可以抛开不提,可花二姑呢?要知道花二姑可是父亲的老相识了,两个人年轻的时候甚至还产生过情愫。就是这样的关系,父亲能下得去手杀掉花二姑? “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必须杀了花二姑。”包为公苦笑了一声,说道:“幸亏我藏的深,知道了却不说不出来,否则的话,可能已经被苏世仁......哦不......已经被连度给杀掉灭口了。” 可以说,最近几年时间里,父亲大多以苏世仁的面目出现在外界。他很忌讳别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尽管掩饰的很好,但总还是有人能够察觉出些许端倪,比如包为公,再比如被他杀掉的花二姑和精神病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花二姑和精神病人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们察觉到,苏世仁其实就是连度。他们得知这个隐秘之后,就想告诉我。 可他们没有机会再告诉我这些,在没有联系上我之前,两个人都被灭口了。 “你想知道,苏世仁是个什么样的人嘛?”包为公看着我的神色,就知道我心里已经开始摇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很确定又很急躁的替我父亲辩护。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可能不算是一个彻底的坏人,也不算是个彻底的好人,但他确确实实是个好父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他儿子的命。” 包为公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我不愿意去想,可是很多过去发生的事,在此刻历历在目。我当时受了陆放顶的力捧,想要接手大通,然后运用大通的人力财力,去进行我的计划。然而椅子还没坐稳,就被苏世仁给赶走了。 我还曾经被苏世仁给扣押过,他扣押我的目的,倒不是想要拿我怎么样,他只是想把我关起来,从而阻隔我和外界的联系,我什么都做不了,自然是安全的。 至于阿普宗申,肯定是因为要带我去大鹏银城的故地,寻找那口圣井,才会被灭口。一旦接触到圣井,就等于在这个大事件的探索中有了转折点。 我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只觉得头晕目眩。我越来越相信包为公的话了,苏世仁,他不见得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人,但他是个好父亲。他为了让我活下来,把本该我去做的事,替我去做了。 花二姑,病人,阿普宗申,他们死的很冤,死的很不值。到了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陆放顶一直都不肯说出来苏世仁的底细。 他没办法说,而且,他说出来,我也不一定会相信,毕竟那个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有点不一样。心态的变化让我可以更理智一些的对待所面对的问题,如果静下心去琢磨,那么我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苏世仁,他或许真的就是连度,是我父亲。 “我真的老了,这件事,我做了这么久,还一直没有结果,我觉得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包为公叹了口气,他确实很老了,精神再好的老人,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去浪费:“你该走的路,就继续走吧,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样,也无法回头。和你说这些,就是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和苏世仁相遇了,不要冲动,也不要再想着给谁报仇,你只要记住,他是连度,这就行了。” 我的心情,真的复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关于仇恨,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可能就是明明知道凶手是谁,明明他就站在面前不加反抗,可自己手里那把复仇的刀,却始终都刺不出去。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花二姑他们的仇,已经无法去报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对着我的父亲出手。 这种无奈和挫败感,让我浑身上下所有力气消失殆尽。我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只有心脏在不断的胡乱跳动。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一些过来人所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一个人知道的太多了,并非好事,尤其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等苦苦的寻找,寻找出最后的真相时,这个真相,可能是自己无法面对,也无法接受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死亡契约 http://.biquxs.info/

我在椅子上坐了半天,苏世仁和父亲的脸庞,不断的交替在脑海出现。我不想再去追问,包为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个问题始终扎的我心里很不舒服。 “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镇定。”包为公叹了口气:“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可能离成功只有一步了,不要因为个人恩怨,而坏了大事。要知道,这件事牵连的,可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你要明白自己肩头的担子有多重。” 包为公对这个大事件,可能是彻底的放弃了,他风烛残年,剩下的时间希望能在家里度过。 但他还是很希望有人把大事件的真相揭露出来,即便这个真相不是自己寻找到的,可为之奋斗了二十年,包为公依然想看到结果。 今天和包为公的一场交谈,彻底搅乱了我的心神。我们俩一直坐到快中午,包为公弄了点吃的,留我吃饭,可我一口也吃不进,我觉得,自己留在华阳,事实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要回旦猛盆地去,去找老石,让他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孩子。”包为公在我要走的时候,似乎有点动情,站起身把我送到门口,说道:“每个人,都有一条自己要走的路,或近或远,只不过你这条路,走的比别人更难,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可能还没有你这么经事,我帮不上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平安。” “你也是,平安。” 老院附近的住户已经很少了,中午时分,小街看不见一个人。我匆匆忙忙的离开院子,朝着停在街口的车子走去,刚刚跨过门口,包为公在后面喊住了我。 “能帮我个忙么?” “什么事?你说。” “等你解开真相以后,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行。”我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对我来说,这个大事件的秘密,其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怎么样尽早的结束它。 包为公笑了,站在门槛处对我挥了挥手。我刚刚走到车子跟前,兜里的破电话又嗡嗡震动起来。 我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拿出电话一看,竟然是徐娘娘打来的。看着这个电话号码,我心头百感交集,如果放在过去,徐娘娘这个自带喜感的人,一定会被我戏弄一番,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个心情了。 我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边的徐娘娘还是比较谨慎,小心翼翼的喂了一声,等我回话以后,他听出了我的声音,这才算完全放心。 “说话方便不?” “方便,你说。” “找你找了好久,真不容易啊,总算是联系上了,这些日子我打你的手机平均每天打十次。”徐娘娘在电话那边抱怨道:“你每天东奔西跑的,到底在忙什么?” 我也没法跟徐娘娘去解释我要做的事,但我知道,徐娘娘打来电话,肯定是有事的。所以我就没绕弯子,直接让他说事。 “这事啊,还真......真不好说......”徐娘娘在电话那边有点为难,吭吭哧哧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老徐,都这么熟了,以前你帮过我的忙,现在真的有事,你开口,不过,我能力有限了,能给你帮忙的,我在华阳这边找人给你办妥,帮不上,你也不要怪我。” “你肯定能帮上。”徐娘娘看我把话说到这地步了,就没有再遮遮掩掩,吸了口气,说道:“说事之前,我得先跟你道个歉......” 徐娘娘要道歉的事情,时候关于赵三元的。确切说,是关于赵三元死去时的一些细节。当时因为赵三元突然暴毙,我还专门找徐娘娘打听过,徐娘娘说,赵三元临死之前,苏世仁去找过他一次,等苏世仁走了之后,当天夜里赵三元就死了。 那个时候我没想太多,反正觉得赵三元死了是个好事,最起码没有人明里暗里的跟我作对了。 但徐娘娘现在的意思,明显是他当时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 而且,我也了解徐娘娘,现在肯定有事逼到眼前了,他实在憋不住,才会主动找我说实话。 我没怪他,徐娘娘就是这样的性格,加上他对我一直没什么坏心,还帮过我的忙,所以徐娘娘战战兢兢的道歉,我一点都不责怪他。 “老徐,把事说清楚吧。” 徐娘娘瞒我的,果然是赵三元死去时的一些情况。他之前告诉我的,有一部分真的,也有一部分没说出来。 赵三元临死之前,苏世仁的确去找过赵三元。徐娘娘对这些是心知肚明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一年多以前开始,赵三元好像冷落徐娘娘了,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因为徐娘娘当时负责搞定陆放顶,但做的半半拉拉的,把陆放顶给打伤了却没打死,陆放顶要找麻烦报仇,徐娘娘只能钻沙跑路。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赵三元从头到尾,一直都很信任徐娘娘,他把徐娘娘替出去,让徐娘娘坐冷板凳,实际上,也是对徐娘娘的一种保护。什么事情都不让徐娘娘做,徐娘娘的处境就会比较安全。 赵三元要把徐娘娘留到最后,当自己的托孤之臣。 苏世仁和赵三元的谈话内容,徐娘娘其实知道。当时,苏世仁开门见山的就跟赵三元说,让他自己了断,彻底的退出这件事。 “老徐,这一次,你千万别在跟我打马虎眼了。”我听了徐娘娘的话,就觉得他在侮辱我的智商,赵三元是什么人,就算是苏世仁跟他说,让他自杀,赵三元就很听话的自杀了? “老弟,不要着急。”徐娘娘赶紧解释道:“是有条件的。” 赵三元当时的情况,其实也已经恶化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当年班达察多给他留下的人脸诅咒,时间和陆放顶差不多。陆放顶身体糟糕到走不动路,赵三元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赵三元知道,自己最多也就撑个一年半载的。 苏世仁让赵三元死,交换条件就是,等到一定时间之后,他答应赵三元还能活过来。 “还能活过来?” “对,当时苏世仁就是这么说的。” 我的念头一转,立刻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赵三元不知道复制这件事,他也不清楚从大门里面,可以引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赵三元也学过班达觉,只要在合适的条件下,他的意识能够保存很长时间。 我知道苏世仁的承诺代表着什么,如果等到大事件结束,那么赵三元就没机会添乱,到了那时候,从大门里引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复制品,赵三元的意识再附着到复制品身上,这其实也等于一种死而复生。张莫莫和老王他们重复这种过程已经几次了。 苏世仁当时对赵三元恩威并用,赵三元自己了断,就会有重生的机会,如果赵三元不了断,还是要跟着添乱,那苏世仁明确表示,会对赵三元动手。 苏世仁留下这个条件就走了,赵三元考虑了半夜,他考虑的时候,徐娘娘一直都在身边。 几经衡量,赵三元最终还是答应了苏世仁的交换条件。自然,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证苏世仁兑现承诺,他只能赌一把,用一年半载的生命去赌复活重生一次。这笔交易怎么算都不亏,所以后半夜的时候,赵三元给了苏世仁答复。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徐娘娘讲的那样,赵三元死了,苏世仁也过来验了验尸体。 “那,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一紧,赵三元的死,是苏世仁去交涉的,徐娘娘难道知道了,苏世仁就是连度,就是我父亲?所以才专门找我? “本来是没关系的,可后来就有关系了。” 在赵三元和苏世仁说这件事的时候,苏世仁明确表示过,这件事最后会由陆放顶负责。赵三元当时还很为难,他跟陆放顶斗了二十来年,恩怨早已经不可化解,把这种事情交给陆放顶,这简直是开玩笑。 不过,赵三元冷静下来考虑了一下,再加上苏世仁的保证,他还是答应了。俩人争斗归争斗,但陆放顶是什么性格,赵三元非常清楚,陆放顶是一言九鼎的人,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赵三元把身后事全都交给了徐娘娘去处理,徐娘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办法联系陆放顶。可陆放顶当时行踪成谜,别说是他,就算是陆放顶的心腹,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就在徐娘娘感觉这件事要泡汤的时候,陆放顶竟然主动联系了他。两个人没有见面,只是在电话里交谈了一下,陆放顶说,赵三元这件事,依然是算数的,只不过他现在抽不出身了,让徐娘娘找我去兑现承诺。 徐娘娘不傻,他一下子就听得出来,陆放顶肯定快死了。所以,才把这件事转交给了我。 “不得不说,顶爷,真汉子。”徐娘娘在电话那边赞不绝口,一个劲儿的说陆放顶的好话。 说实话,我也很佩服陆放顶,果然一辈子一言九鼎,即便对赵三元这样的敌人,也能做到言出必行。 “老弟,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了,你看......”徐娘娘央求道:“要是不麻烦,这事,就给三爷办了吧。” 第四百三十三章最后的等待 http://.biquxs.info/

徐娘娘的央求,让我想起了以前赵三元跟我为难的时候,说心里话,我虽然不是个特别记仇的人,可当初被赵三元扣押时的情景,无法忘记。那一次多亏了傻海去救我,否则,我是什么下场都很难说。 不过,转念一想,我也释然了。我和赵三元的仇再大,能有陆放顶和他的仇大?陆放顶都能做到一诺千金,我又何必揪着过去的过节不放。 我想,经过一次生死磨难,赵三元如果真有机会“重生”,他应该知道怎么去做人。 “我尽力。”我考虑好了之后,就跟徐娘娘说:“我只能说尽力。” “哎呀老弟,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你的为人,没的说。” 我和徐娘娘约好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按照陆放顶的遗愿,把赵三元安置好。 可是,活着回来的几率,又能有多大? 挂掉了电话以后,我跟两个同伴商量了一下,在华阳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可以启程重新回旦猛。 “这就办完了?”一个同伴显得有点吃惊,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只用了两天,就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他们没想到会这么快。 “办完了。” “不用再到别的地方看看?比如,回家看看?” 对方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他一提醒,我回忆起自己在华阳原来还有个家。可是,房子空了,没有人住。 没有人住的房子,还能叫家吗? 尽管这样,我还是打算去看看,司机开车以后,根据我所指的路线,开到了那个陪伴我许久的家。 我没有上楼,就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朝楼上看了看。对我来说,能看一眼,就已经很好了。 在路边停留了半个小时左右,我所有的心愿,可能都已经了结。两个同伴又询问了之后,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他们就忙着去采购了一些东西。 车子上路出发了,时间还很充足,我让司机把车速放慢一些,这样可以多浏览一下沿途的风光。 事实上,沿途所看到的,都是过往匆匆的车子,还有车子里的人,并没有什么风景。可是我觉得,这才是真实的生活。人的一生,不会从头到尾都那么美好,柴米油盐,才是最真的生活。 两个同伴仿佛能理解我的心情,在路上走走停停,所以行程很慢。等到了旦猛附近时,只过去了一周时间。他们在盆地附近把车子放好,然后带着很多东西,徒步进入了盆地,一直走到深渊附近。 “我们不过去了,还要在这儿守着,这是任务。”一个同伴收拾了些东西给我带上,他们两个要继续在此蹲守。 重重的背包,几乎压断了我的腰,每走出一步,我的脚步就仿佛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足印。在深渊的边缘处,我坐下来抽了支烟。只要探出头望望,就能看见深渊里那片沉如汪洋的黑暗。 或许,这一次是真的要走到终点了,因为我自己的感觉不一样。这片深渊,以前不止一次的目睹过,可从未有过现在的感觉。 抽完烟,我慢慢的下到了深渊的底部,然后朝深处走去。在我的印象里,只要快走到大门空间那边时,远远的就能看见那片小木屋闪烁的灯火光。可是,那片星星点点的灯光不见了。 我加快了脚步,一口气走到跟前。我发现,不仅仅是星星点点的灯光不见了,所有的木屋也被拆除完毕。拆除下来的木板在旁边整整齐齐的放了两摞,其余的杂物,则全被运走了。 “老石?” 我大喊了一声,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我的声音在空空的黑暗中回荡。我顾不上自己体力的消耗,急匆匆的朝着大门空间跑去。 我所担心的,是张莫莫他们,木板屋被全部拆除,就说明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有不少人到了这儿。 等我跑到大门空间边缘时,那团好像一直没有熄灭过的篝火也熄灭了,大袋子无影无踪,也看不到老石的身影。 我丢下身上的背包,在周围仔细的寻找。篝火早已经燃尽,在篝火的痕迹旁边,是平时用来烧水的水壶,还有几个碗和杯子。 目光一转,我突然看到了老石的那根旱烟袋。 旱烟袋和装烟丝的荷包,放的整整齐齐,烟袋下面,有一张对折起来的纸。打开一看,上面歪七扭八的写了很多字。写字的人估计没多少文化,字不仅写的很难看,而且错别字还有很多。 字条的内容是这样的:我是老石,没和你说,我先走了,该拾掇的拾掇干净了已经,你安安生生的,照我给你留的纸条,去那里等,别瞎跑,就在那里等,别的你不用管,闲事我都替你办好,你把心放肚子里去,你那三个好朋友,平安无事,另外说一句,我把烟戒了。 纸条的内容只有这么多,但已经把情况说明了,老石必然是有计划和安排,我也相信,张莫莫他们,他一定会妥善安置好的。 在我上一次和老石告别时,他给过我一张纸条,我一直都放在身边,现在拿出来看看,上面是一个坐标。纸条虽然简单,但给我指明了目的地。 我重新拿起背包,可是胳膊酸软的抬不起来,只能放下来休息了好一会儿。坐着休息的时候,我心里已经等不住了,我想要早点知道,这个坐标所标识的是哪道大门,那道大门,有什么玄虚。 体力没有完全恢复,我就拖着背包开始朝坐标的方向走,寻找坐标这种事,我前后做了很多次,基本已经熟悉了,在密密麻麻的大门之间穿行了很长时间,我找到了那个坐标所标识出的大门。 那是一道我之前没有注意过的大门,大门太多了,如果不是坐标来指引,可能在里面转上一年也不会注意到某一扇特定的大门。 这道大门开启了一条很窄的缝隙,估计人得侧着身才能挤进去。大门的缝隙里,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气息。 可越是这样安静,就越显得这道大门与众不同。这片空间,连同所有开启的大门,都会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紧迫感,还有恐惧感,如果是第一次来到这儿的人,很可能会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然而,这道大门太安静了,静的让人心悸。越是安静,就越无法捉摸,大门的里面到底有什么,是不是和别的大门一样。 我暂时没有妄动,我觉得,必须得按照老石的话去做,先在这里等。 那两个伙计给我收拾的背包里,用得到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条很薄的小毯子。我在大门旁边的一个旮旯里躺下来,盖着毯子,翻来覆去却又睡不着。 我想了很多,可能想的最多的,还是苏世仁,或者说,我的父亲。 人都是自私的,这一点不可否认。凡事都有一个底线,如果没有触碰到那条底线,这个人看上去就是圣人,可一旦触碰到了底线,他就会变成魔鬼。 父亲的底线,可能就是我的安危。如果不涉及到我,在别的方面吃亏,他不会去计较,要是触及到我,他就会杀人。 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一辈子都沉默寡言的父亲,是怎么样对花二姑那种熟人举起屠刀的。 可能,就和我之前所听到的那样,对于父亲来说,他的孩子,就是他全部的世界。没有了孩子,等于这个世界毁灭了,崩塌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理解不了父亲这样的思维。仅仅就为了一个人的生命,难道什么都不顾了?难道让成千上万的人陪葬?这未免太自私,太冷酷了。 可是,等到思维再调整一下,我又迷茫了。我没有做过父亲,但我能体会的到,我无法保证,这种事情放在我身上,我会如何去选择。 不由自主的,我又想起了从小到大,和父亲的点点滴滴。从前的我,懵懂无知,不知所以的混迹在尘世间,那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父亲的爱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到底可以深到何种程度。 直至今日,我才真正的明白,父亲的爱,如山一样沉重。 我的思绪翻滚,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一直到我实在困的不可收拾时,才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我睡了大概四五个小时,大门空间的气氛不仅令人紧张恐惧,而且气温也比较低,我是被冻醒的。背包里有一个小小的酒精炉,还有固体酒精,我拿了一点出来点燃取暖,可是火焰太小,我只好把瓶装水烧开,喝了以后暖暖身子。 我一直都在默默的计算着流逝的时间,这个地方不分昼夜黑白,为了让精神保持在一个比较稳固的状态,我刻意的调整自己的生物钟。 在这里过了有四五天时间,我已经完全过糊涂了,可是我还得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要有耐性,现在估计是最关键的时刻,绝对不能偷懒。 我开始正视一个问题,老石让我在这里等,到底是在等什么?难道,这道显的非常特殊的大门里,会走出来一个人?或者出现什么东西? 第四百三十四章诀别 http://.biquxs.info/

老石留下的纸条里,没有说的那么清楚,只让我等。这种等待没有期限,而且关键是不知道要在这儿等什么。 我又等了两天时间,有点撑不住了,暂时从这儿回到了大门空间的边缘。整个地下空间依然黑暗安静,我弄了一点木头,然后拖了回去。 有了燃料,点起篝火之后感觉暖和了许多,最主要的是,眼前一直有一团光亮,会让人在这片无尽的黑暗里稍稍的安心。背包里有一面小镜子,竟然还有一把锋利的刮胡刀,我趁着没事的时候,对着镜子把脸上那些细密的细毛全部刮掉了。 小小的镜子映照着我的脸,虽然遮挡面部的细毛已经刮掉,可是我的面部肌肉也和身体的肌肉一样,出现了萎缩。这种萎缩让我看起来和以前的模样全然不同,看着有点滑稽,也有一点吓人。 在我放下镜子的时候,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我现在这种状态,只能隐居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我能活下去,等回归了原来的城市之后,我宁可去死,也绝不愿意每天顶着这张半人半鬼的脸出去见人。 在这里等待的日子,除了吃东西和睡觉,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我的生物钟进入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状态,越是睡的多,就越是想继续睡。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又睡了两天时间,在一次睡梦里,我突然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苏世仁,也梦见了句号。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就站在我面前。苏世仁的脸,依然是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 这并不是一个噩梦,可我还是从睡梦里惊醒了,在我惊醒的同时,立刻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借着还没有熄灭的篝火的余光,我看见自己的身前,竟然真的站了两个人。 是苏世仁和句号来了。 我很诧异,自己为什么又遇到了梦境和现实的重合。同时,我隐然明白,老石让我在这里等,难道就是等待苏世仁和句号吗? 这一次和苏世仁见面的时候,心中的感觉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尽管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父亲的模样和气息,但我抬眼望向他的一刹那,似乎还是能够捕捉到一点点父亲的影子。 他是连度,是我的父亲。可是,我找不到以前见到他时的那种亲切,还有那种温情。 很多时候,人的眼神其实是会说话的,他站在我的面前,沉默不语。他显然能看出来,我的目光里夹杂着复杂的情感。 我得感谢他,是他给了我生命,让我长大,是他给了我父亲的温暖,让我健康快乐。我欠他的养育之恩,是永生都无法报答的。 可我又厌恶他,他不该杀那么多人。 “为什么杀了花二姑?”我怔怔的看了他很久很久,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我,他知道,我已经洞悉了这一切,再多的解释,其实都是没有用的。 我本来有很多指责的话,可是只说出了一句,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因为我看见他身后的句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从某种意义来讲,句号甚至都比我理解他。句号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可能,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去责问他,痛恨他,但只有我不能。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去指责埋怨一个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人,这不是我该做的。 他是对了,还是错了?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去判定他的所作所为,不能说对,但也不能说错。 这世上,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的错与对。 余下的话,我再也说不出来了,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任由泪水在脸颊上肆虐。 “不要难过了。”句号走到我跟前,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递给我,说道:“抽了这些烟,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慢慢伸手接过了句号手里的烟,他帮我点燃了一支。这两个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句号以前跟我说,苏世仁算是他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我低着头抽烟,不肯再去看父亲。我也不知道自己怨不怨他,恨不恨他,可就是不想看他。 “别这样。”句号蹲在我身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知道不知道,他本来已经不能动了,强撑着要来。本来应该走三天的路,我们走了七天。他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噗通...... 这些话刚刚说完,父亲的身躯轻轻一晃,一头栽倒在地。他没有佯装,这一下是结结实实的摔倒了。我丢下手里的烟,抢先一步冲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他的功夫其实很好,可是现在的他,像是一只已经掉了牙的猛虎,再也没有之前的灵动和机敏。他掌控不住身体的平衡,甚至在摔倒以后,都无力站起身,他的额头磕破了,血迹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的泪水本来就没有干,当我看见他血流满面的时候,心里的情绪完全控制不住。 他的脸庞在慢慢的变化,面部的肌肉轻轻的蠕动着,可能就是那么一两分钟的时间,他整个人似乎完全变了个模样。 我知道,父亲千里迢迢,拖着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身躯来这儿的目的。他只是想跟我再见一面,他想以自己的真面目,站在我的面前。 父亲和陆放顶还有赵三元他们三个人,受人脸诅咒的时间大概差不多,赵三元和陆放顶不在了,父亲却还在苦苦的坚持。人脸诅咒到后期所带来的痛楚,是很难承受的,换做一般人,可能真的会自我解脱。可父亲一直在坚持,他所坚持的,就是一个信念。 他想替我去挡风遮雨,想替我去承担一切劫难。这就是一个父亲的初中,除此以外,再无他意。 “孩子......”父亲的意识,似乎也开始涣散了。我相信,如果没有我的话,那么他可能撑不到现在,也就是因为心里有了这个盼头,他才能坚持到今天。当见到我的那一刻,他的心神可能要崩塌了。 这也许是他的弥留之际,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心里再有怨言,可是面对父亲生死的时候,这些怨言一瞬间就不复存在了。我的眼泪越流越多,止都止不住。 父亲可能连话都说不出了,勉强喊了我一声,就只剩下目光还在流转。这个时候,我想起的是什么? 是儿时夏夜里,父亲哄我入睡的童谣,是春风吹拂时,他牵着我的手放飞在天空的风筝,是永远都没有尽头的一个美梦。 可是现在,这个本不会醒来的梦,却破碎于无形。 很多话,都不用直接说出口,至少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他对我的爱,是世上最深也最真的爱。我没有再埋怨他的理由。 “爸......”我看着他现在的模样,无能为力,我救不活他,而且,我深深的知道,他即便会班达觉,也有可能让自己的意识暂时留在这个世界,但他不会这么做。透过他的眼神,我看到了隐藏在深处的无奈。 那些他杀了的人,其实不是他真的想杀,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后悔,也痛苦,他不可能再苟活下去,他现在最希望做的,或许就是亲自飘向那个遥远的世界,然后找到花二姑他们,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而我能做的,就是让他在临走之前,可以舒心一些。我收起了所有的杂念,此时此刻,我只觉得,我所面对的是我的爸爸,仅此而已。 父亲的手,慢慢的抬了起来,他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才抬起了自己的手。他轻轻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我小的时候和他牵手走在村子里的小路时那样。 我真的希望,我永远不会长大,永远都能在他的怀抱里,没有忧愁,没有烦恼。 “孩子......保重......”父亲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保重,他的眼神定格了,可是在已经失去活力的眼睛里,我还能看到他目光中的一丝温情。 “爸......”我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很多年都没有这样撕心裂肺的痛哭过,可是我忍不住,所有所有挤压在心里的情绪,完全的爆发了出来。我哭的很伤心,因为从这一刻起,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个抚养了我半生的父亲。 我浑身上下再没有一点力气,看着停止了呼吸的父亲,久久不能自拔。 这是我人生里,又一次体会着失去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我一辈子都不愿再体会,因为有些时候,失去,会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 这是我和父亲的诀别,远远没有电影电视中演的那么煽情。诀别是静静的,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我只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不会再有痛苦和烦恼,他可以用自己选择的方式,去活着。 第四百三十五章全力参与 http://.biquxs.info/

这次诀别,对我来说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它很漫长,需要我用许久许久的时间去追溯发生在从前的一点一滴,同时,它很短暂,短暂到一瞬间,就天人永别。 这种痛苦,没有经历的人,完全无法想象的到。就仿佛有一只手,无情的把自己的心完全掏空了。 我在父亲的遗体旁坐了很长时间,句号一言不发的陪着我。我们两个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直到满地烟头的时候,他才抬起头对我说:“你还能替他做件事吗?” “什么......什么事......” “他没有对你说,但是以前和我提过,他想自己死去以后,能由你亲手安葬在老家。” 入土为安,这是老一辈人的夙愿,尤其是在我们乡下那边,老人故去之前,特别在意是不是能由自己的儿孙亲手安葬。父亲在华阳混迹了大半生,可他没有忘记自己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他的骨子里,还留着乡下人的传统。 他奔波了半生,在临死之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由我亲手把他安葬。但他没有提这个要求,我想,他一定知道我心里怨他,甚至恨他。他不想提出这个要求之后,被我拒绝。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他死也死的不瞑目。 “我知道了......”我应了一声,此时此刻,我没有再把他当做苏世仁去看待,他就是我的父亲,给予我生命,把我含辛茹苦拉扯长大的父亲。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假如我还能撑得住,我一定要完成他的这个心愿,亲手把他安葬回乡下老家。 我和句号又相对无言的抽了很久的烟,随后,他把父亲的遗体挪到一边儿,然后用水把父亲脸庞上的灰尘擦去。 “说点正事吧。”句号忙完这些,很认真的坐到了我的面前,他回头指了指身后那道大门,说:“很多线索,用不着咱们再去琢磨了,你也经历了很多,我估计这个大事件里的很多情况,你都了如指掌,所以,我不跟你绕圈子,你知道这道大门通往何处吗?它通往一条小路,通往一个巨大的,神秘的光球。” “通往一条小路?一个神秘的光球?”我愣住了,因为我记得很清楚,那道通往光球的大门,并不是眼前的这一道。我可以记错很多事情,可这件事是不会记错的。我怀疑,句号得到的这个信息到底准确不准确。 “你不用怀疑,真的,我没有骗你,而且我有把握。”句号依然带着那种惯有的自信,说道:“很多情况,都是会变的。” 句号这一句话就仿佛把我给点醒了,那个巨大的光球,似乎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如果光球被人触碰了,或许就会在外界的某个地方产生连锁反应。可以说,通往光球的大门,是解开这个大事件终极秘密的钥匙,然而,这把钥匙的位置,现在已经改变了。 句号说,这个变化其实来的也比较突然,我父亲是不久之前刚刚得知的。其实,这也无形中减少了许多麻烦。最初那道通往光球的大门上,拥有一种禁忌般的力量,如果不是我和班达察多,张莫莫,老王,宁小猫这五个人一起来到这儿,大门就打不开。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需要了,这道通往终极秘密的大门,已然开启。 “所以说,班达察多什么都算到了,可他还是漏过了一点。”句号说道:“他忘记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或许都是会在无形中产生改变的。” 班达察多当年身亡的时候,之所以把一部分意念寄居在我身上,也是为了以后做准备。张莫莫他们三个人都在,只要我们四个人能到这儿来,再加上附着在我身上的班达察多,就等于五个人全部凑齐了。 句号的讲述让我明白了,张莫莫他们三个人之前一直都被留在这儿,由专人守护着,可能就是在等待我把该弄清楚的事情弄清楚以后,找他们三个人汇合,然后去打开那道大门。大门的变化,也让这个计划随之发生了临时的更改。难怪我这一次来到大门空间时,张莫莫他们三个人已经不在了。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该完成的任务,剩下的事情,全要看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该叫你连成峰,还是叫你班达察多。”句号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叫什么,我都觉得不合适。” 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一下。班达察多的一部分意念,隐藏的很深,一直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但我有一种预感,班达察多的意识或许是苏醒了,只不过他隐忍不发,他想看看,我会如何去解决这件事。 其实,我很想和班达察多谈一谈,我想告诉他,他心里的夙愿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时间过的太久,世界完全改变,即便现在能够破解大千世界的终极秘密,破解光球所隐藏的一切种种,又能怎么样? 就算通过这道大门,在光球那里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寻找到消失了一千多年的象雄古国,还有象雄人,那又能如何?成千上万的人,来到了这个相对来说文明高度发达的现在,他们能适应吗?他们还是会被悲惨的淘汰。 可我没办法和班达察多沟通,我即使有机会和他沟通,他也不会听。 “你说吧,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很平静的问句话,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前进一步,是生是死,我其实并不在乎:“我只希望能抓紧时间,我的预感告诉我,我的时间也不多了,绝对不多了。” “嗯,的确不多了,可能你还能活上一个月,也可能是三天。”句号说起这个的时候,好像一点也不悲观,而且一点也不同情,他就像是说着一件很无关紧要的事:“我只是觉得,你留下来,呆在外面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即便跟我一起进去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不是?”句号的话里,不知道是不是隐含着嘲讽,他斜叼着烟卷,说道:“我一个人进去,其实更好一点,没有你拖后腿,行动可能更加顺利。” 我无言以对,也没什么去反驳句号。他的话说的不好听,却都是实话。现在的我,能帮上什么忙?我甚至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我不肯屈服,不肯对现实屈服。自从参与到这个大事件以来,我自己经历过许多生死磨难,而且,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一个的人死去。那些人,就算不是我的亲人,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一样替他们感觉到悲哀。 我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最后却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这种结果我肯定无法接受。 我很郑重的跟句号谈了谈,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不可能放弃,就算走不动路了,爬也要从大门爬进去,一直爬到尽头。 句号再三跟我强调,以我现在的状态,最需要做的就是在原地好好的呆着,节省点力气,那样的话说不准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说着说着,我有些恼火了,句号一看我发了脾气,也转变了语气,跟我说,这件事再商量。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句号把进入大门之后一切可能想到的问题都想了一遍。我和班达察多都接触过那个光球,而班达察多把光球的事情告诉过陆放顶和我父亲。句号所知道的,是从我父亲哪儿听到的转述。事实上,现在再做任何推测都是多余的,因为那个光球本来就不是靠推测就可以得到结果的东西。 进入大门,靠近光球,到底会有什么结果,谁也说不清楚。 我又跟句号重申,重申我自己的观点,我必须要亲眼看看那个光球。横竖都是个死,死在光球那里,也比死在外面强。 句号考虑了一下,最后拗不过我,答应了下来。 我们说好了,在这里休息十个小时左右,让体力恢复到最佳状态,然后就进入大门。这一天,我期待了很久,在生命快要走到终点时,总算还有一丝机会去终结大事件。 或许是因为即将进入大门了,我的精神陷入了很罕见的亢奋状态,怎么都睡不着。句号在旁边呼呼的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后看我还是圆睁双眼,他摇了摇头,给我拿了一片药。 “你必须得休息好啊,把这个吃了,好好睡觉。” 我吃了句号给的安眠药,药效很快发作,不出十分钟时间,我就睡了。睡的很香很甜,可能这一两年时间里,这是我睡的最安稳也最踏实的一次。 等我醒来的时候,还分不清外界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我习惯性的转头去看身边的句号,但句号不见了。 我唰的坐了起来,这一用劲儿,就听见哐当一声轻响。 是我自己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我捡起手机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手机被人动过。 第四百三十六章两个人的新生 http://.biquxs.info/

我现在的手机,还是很早以前那部破手机,手机掉在地上,不知道触碰到了哪儿,屏幕亮了,我发现待机画面和之前的不一样。 我不相信这个地方除了我和句号之外还有别的人,手机既然被动过,那就肯定是句号动的。他无缘无故的动我这部破手机干什么?难道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 在我拿起手机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日期好像不对。句号跟我说的,十个小时以后出发,我吃了他给的药之后,本以为睡了几个小时,可是看看手机上的日期,我发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带着心里的疑惑,我打开手机,在仔细的查找,果然,手机里多了一段视频,视频拍摄的时间,大概是在二十个小时之前。 视频是句号的自拍视频,他拿着我的手机,蹲在燃着火的固体酒精炉旁边。他还是和平时一样,斜叼着烟卷,微微的眯着一只眼睛。他的身旁,是一个收拾好的背包。 “在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已经出发了,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也不是故意要丢下你。我总想着,两个人被一锅端了,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先走一步,去探探路,不管时间长短,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会回来。我劝你,不要搞个人英雄主义,要是我进去了,你醒过来跟着进去了,就会让我的计划和安排全盘失败,大局为重,你一定要忍耐。在原地等着我,不要乱走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得和你说。” 句号在视频里说到这儿的时候,把嘴里的烟头取下来,又叼上一支烟,然后才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的命运,现在都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我们都要赌一赌。我尽力回来,可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要是我悬着一口气勉强回来的话,你要把你的意识,附着在我身上。那样,等于我活着,你也活着。一定,这是我所期盼的,也是你的......你的父亲所期盼的......” 句号录制这段视频的时候,面部表情很丰富,总是想给我造成一种轻松的氛围。可是,我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我能看得出来,在他轻松的表情之后,是难言的忧虑。 他是个很有自信的人,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的成,但是我并不这么想,这个大事件卷进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可以全身而退?班达察多,陆放顶,赵三元,包为公,谁都比句号强上一百倍。 然而,句号的话,是一种劝告,我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他自己进去,真有不测的话,至少我还能接班。 我不想打乱句号的计划,尽管我心里很不甘,很想亲眼看着这件事最后是如何结束的,但我现在做的,只能是等。 我已经等了不止一次了,不差这一次,我不断的劝说自己,安慰自己。我甚至抱着和包为公一样的想法,这种事情,谁去做不是做?只要最后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答复就足够了。 我耐着性子在外面等,我不算孤寂,因为父亲的遗体就在旁边。有时候我看见他的遗体时,总觉得他还活着,总还能想起以前在老家的那些日子。 等待总是让人难忍,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时不时的就靠近大门的门缝,朝里面看看,顺便听听声音。按照句号留下视频的时间,他已经进去有四十个小时了。 我知道从大门再到那个光球所需要的时间,根本用不了四十个小时。因为时间的原因,我的预感就不太好,句号这个人,要是能回来,他肯定早就回来了。他不傻,即便达不到目的,也总得回来跟我交代一下情况。 总而言之,我的感觉就是,句号可能回不来了。 我突然很害怕,害怕了这个空间现在的气氛。句号回不来,说明死在了里面,他一个人的死亡,似乎还寓意着其他很多人的死亡。我相信,那个巨大的光球里隐藏的秘密,或者说隐藏的力量能让象雄古国在一夜之间消失,那么,就有可能造成更大的灾难。 这样的灾难一旦发生,祸及的就不是简单的几个人了。 这样想着,越想心里越慌,我凑在大门的门缝,朝里面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我很想进去,然而,现在冒然进去,很不妥当。就和句号说的那样,我在这里接他的班,至少也得把情况搞清楚了再说。 我自己对自己说,再等等,再多等等,可能奇迹是会发生的。 我坐在地上,平息着自己翻滚的情绪,但事情关系重大,怎么压也压不下来。又等了有三四个小时,我猛然回过头,因为我听见大门的门缝里,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 我直接冲了过去,一站到门边,我就看见门缝里伸出了一只手。我毫不犹豫的抓起了这只手,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我拖着手朝外面拉,紧跟着,句号就从大门里面被我拉了回来。 “你回来了!?”我一阵说不出的惊喜,把句号拉出来之后,脱口就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说实话,我对句号那种毫无来由的自信比较鄙视,可是此时此刻,我们已经变成了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他的生死,时时牵动着我的心。 然而,等我喊了一声儿之后,心就凉了,句号对我的喊声没有一点反应,而且,不仅仅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就连脸和脖子也很凉。 那种冰凉又隐隐僵硬的皮肉,让我感觉我现在拖着的,是一具尸体。 我赶紧把句号平放在地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和脉搏。句号已经没有呼吸了,脉搏也已经停止。 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心窝只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体温。 句号死了,肯定是死了。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句号在视频里那种坦然自若之后的紧张,现在终于得到了印证。他的预感是正确的,这道大门的后面,凶机涌动。 他明知道进去以后会是死,可他还是去了,我不知道他是给自己的自信找一个验证的方式,还是真的有那种舍身取义的大无畏精神。 我拍了拍他的脸,他的脸色很苍白,手指触碰到他的脸颊时,就感觉在碰一块放在冰箱里的橡胶块儿。 我不知道句号是靠着什么力量回来的,他肯定在地上爬行了很久,甚至连衣襟都被磨破了。他这样爬回来,可能是想告诉我里面的具体情况,但他没有机会开口,我也没有机会得知,得知大门后面的种种细节。 我看的非常仔细,句号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嘴巴和鼻子里,也没有积存的血迹。这就说明,他的内脏应该也没有受伤。 没有伤处,人是怎么死的? 我很头疼,在很早以前,瞎三儿和我吹牛聊天时就告诉过我,一个合格的探险者如果真的不幸找到同伴的尸体,除了默哀之后,第二件应该做的事就是去查找死因。只有查明了死因,才能让这种情况被尽可能的预防和杜绝。可是,我找不到句号的死因,他死的很奇怪,也很蹊跷。 句号平躺在地上,苍白的脸再也没有那种自信的微笑。我看着他的时候,就仿佛看着自己的尸体被丢在了这个没有光明的地下空间里。 这一刹那,句号留给我的视频,重新浮现了出来。他郑重其事的告诉过我,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无药可医,那么我就要附着在他的身上,让我们两个人同时获得新生。 这种新生的办法,很别扭,因为一旦那样的话,我就说不清楚,我究竟是他,还是他究竟是我。可是现再,我没有别的任何选择,我的选择,句号已经帮我决定好了。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面对重大问题时最果断的一次,我没有什么犹豫,因为还是那句话,现在要面临的问题,不是我和句号两个人的生死,而是更多人的生死。这些人里,或许包括哪些我熟悉的人,还有那些曾经熟悉如今却已陌生的人。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谁都想象不到,在一个阴暗的地下空间里,一个丑陋如猴子般的侏儒,正在努力的想要拯救他们。 我静静的放下心绪,运转着猴子大觉当时教我的班达觉。心神好像空灵了,空灵到不知身在何处的地步。我看不到周围的黑暗,只能看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在挣脱,在升华,在沸腾。 属于我的意念,全部都转移到了句号的身上。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可能就像是给灵魂搬了一个家。没有谁能很快的适应新家的感觉,我也是这样。 意识在句号的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才像是一片丝丝缕缕的烟雾,从每个毛孔渗了进去。我的意识,始终保持着绝对的清醒,等到意识和句号全部融合到一起的时候。我试着抬了抬胳膊。 手臂很沉重,但至少可以动弹了,我又用了一段时间去适应,最后轻轻的撑着身躯,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能看到,原来那具已经像是猴子一样的躯壳,现在已经没有了声息。 嘭!!!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头顶猛然一麻,紧跟着,一团轻飘飘的如同轻烟一样的薄雾,在头顶盘旋着,慢慢的落到了眼前。 第四百三十七章告别自己 http://.biquxs.info/

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所以视线有一点模糊,看不清楚那片淡淡的雾气。那片雾气在我眼前漂动着,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片雾气到底是什么,但很短时间里,我陡然反应了过来,这片雾气,是班达察多还留存在世间的一部分意念。 这些意念,本来隐藏在我身上,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察觉过,因为我没有察觉的机会,一直到今天,我的意识转移到了句号身上的时候,班达察多隐藏的意念才显露了出来。 我本来应该惊慌失措的,因为我不知道班达察多的意念突然出现,会不会产生什么很严重的后果,可是,我却出奇的淡定,面对着班达察多的意念,我像是面对着一股从面前吹过的微风。 “结束吧,该结束了。”我仿佛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很多事情,陆放顶,赵三元,我父亲,包括张莫莫他们身上的人脸诅咒,其实都和班达察多的意念有关。班达察多一天看不到这个大事件的终结,人脸诅咒就不会消失。 这其实是一个死结,越是找不到终结大事件的办法,班达察多就越不会放弃,他越不放弃,陆放顶他们的状态就越糟糕。 如今,我想把这个死结完全打开。 意识是无声的,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和我对话。我的心越来越平静,非常平静,好像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坦然,淡定过。 “你为了你的国家,你的族人,奋斗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即便死去了,还是不肯放弃,我很佩服你,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或许不多,你做到了,对于象雄人来说,班达察多其实是他们的英雄。”我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雾气,说道:“可是,寻找你的家园,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所能做到的,你把那些人硬牵连进来,我并不赞同。” 雾气在眼前缓缓的漂浮,我相信,班达察多的意念虽然不能跟我交谈,但他一定知道我现在所表达的意思。 事实上,我应该厌恶班达察多,归根结底,我父亲的死,和人脸诅咒有关,班达察多是人脸诅咒的始作俑者,如果说是他谋杀了我父亲,这也并不为过。 但我现在已经没有怨恨的心了,怨恨,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我的父亲,生我养我的父亲,就死在人脸诅咒之中,可我不恨你,真的不恨。”我继续平静的说道:“你的命运是这样,你接受了命运,我父亲的命运是这样,他也要接受。我不恨你,我依然会走你没有走完的那条路,走进这道大门,去解决这件事。在此之前,我有一点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食言。” 烟雾继续缓缓的漂动,就仿佛一个人,正在慢慢思考。 班达察多在这件事上,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他只剩下了一缕意念,就算这缕意念很强,可以形成诅咒,但进入大门以后,仅凭一缕意念是没有用的。 “你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安息,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句号的感染,我突然也有了一种毫无来由的自信,我自信,我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烟雾又晃动了一下,如同在思考。 “安息吧。” 哗...... 或许是我的话打动了班达察多,也或许,他自己在千百年的游荡中也疲惫到了极点。在得到我的确凿保证之后,那团淡淡的烟雾,果然开始消散。 烟雾消散的很慢,这是班达察多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痕迹,他很不甘心,也很不舍得。不过,他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他需要安息。 烟雾渐渐的消散掉了,我眼前变的空空荡荡。该走的人,已经全部走了,现在只剩下我自己。 我做好了打算,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先离开了大门空间,到深渊的上方,然后找到那两个蹲守的人。这两个人其貌不扬,但心里特别明白,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之后,两个人没有任何的讶异,对我还是和之前那样客气。 “来,帮个忙。” 我带着他们两个来到了大门空间,三个人齐心协力的小心运回了父亲的遗体,还有我丢下的那具惨不忍睹的躯壳。等到遗体搬运上来之后,我对那个负责开车的司机说:“咱们还要再回内地一趟。” “我也觉得,是该回去一趟。”司机咧嘴笑了笑:“有人在等你。” 我们一块儿离开旦猛,两个人似乎对现在所发生的饿一切都有准备,他们准备了专门用来装遗体的袋子。袋子密封性很好,在这种天气里,即便不断的及时补充冰块,也很难保证遗体不腐烂,气味只要不飘散出去,问题还不到。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这样凑合着。 司机开车离开了旦猛,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两个人轮流开车,一路都没有停。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到了那个叫做巴克郎的小镇附近。 巴克郎,对我来说,可能是这场梦开始的地方,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瞎三儿当时把我从内地叫到巴克郎,然后找到了那个土洞墓。 “伙计,绕一下路,咱们先到那边去一趟。” 我给司机指明了路,司机二话不说,连问都没有问,就按照我说的方向开去。 我感觉自己有了和人交谈的意向,前两次跟他们同行的时候,我的心情始终都沉浸在无可自拔的忧虑焦躁中,不想说话。可是,现在等于获得了新生,新生让我觉得,一个人不管遇到了多难的事情,总不能每天都愁眉苦脸。 即便,明天就要死去,今天也不用摆出一副等死的脸。有些事情是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结果。这个结果既然改变不了,那么,就应该留给世界最后一个微笑。 “你们两个,以前是跟着顶爷的?” “是跟着顶爷的。”那个年龄稍稍大点的伙计说道:“跟了顶爷很多年。” “顶爷对你们很好?” “很好。”伙计可能知道我想问什么,笑了笑,说道:“放心,我们的这条命,已经卖给顶爷了。” 伙计跟我说,陆放顶死了之后,他们两个人就由老石来指挥。其实老石没有安排他们做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告诉两个人,我叫他们干什么,他们照做就是了,不要问理由,也不要问原因。 我听了伙计的讲述,也觉得想笑。这种笑,已经不是以前那种苦笑了,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时间在流逝,时代在改变,每个时代的更迭之后,人们的思维就会发生一些改变。很多人说,人心不古,但是我相信,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像这两个伙计一样守信而且忠诚的人,总还是有的。 就好像这个世界不会被黑暗吞没,无论黑暗有多久,光明会一直存在。 “问你们个事。”我相信这两个伙计的嘴很严,不会跑出去瞎说,所以跟他们说什么事情也比较放心:“你们觉得,我现在还是我吗?” “是啊,怎么不是你?”伙计又咧嘴笑了笑,说道:“样子变了,心没变,那就还是你,要是心变了,样子没变,那你就不是你了。” “你的意思,我还是我。” “对。”这个伙计好像特别理解我,也好像知道我和句号获得新生的事,他笑了以后,又很郑重的对我说:“你还是连成峰。” 和伙计说话之间,司机已经开着车子来到了土洞墓的附近。车子开不过去了,我让两个伙计帮忙,把那具猴子一般的尸体给抬了下来。 瞎三儿当初开掘这个土洞墓,其实就是故意让我看的,土洞墓被封起来以后,就再没有人来过。我们三个人趁着夜色,把土洞墓打开,那具很罕见的长春木棺,还在墓室里面。 两个伙计可能知道我的意思,想要把这具遗体给放在长春木棺里。他们手脚麻利的抬起尸体,然后安安稳稳的放入了长春木棺。 两个人可能不知道,这具木棺的稀缺性,我估计世界上只有这一具完整的长春木棺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或者说,我存了那么一点点私心。我觉得,这具跟随了我二十多年的躯壳,一直没享什么福,现在算是我自私一点,对自己好一点,让这具遗体,占据这具罕有的木棺。 尸体躺在里面,在长春木的作用下,它可以长久的保存,而不会腐烂。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我想,在这里结束,是个最好的结局。 我拿出了那部破破烂烂的手机,不能没有一点陪葬,这部手机陪伴了我很长时间,现在是该换掉它的时候了。 手机卡被我取了下来,手机里的东西也被一条一条的删除了。我默默的浏览着手机里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回忆。 这些照片被我逐次删除,当我翻到一张照片时,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这张照片,是我第一次见到张莫莫他们的时候偷拍下来的。当时他们三个人正围着一盆水煮鱼再吃。 我不想删掉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成了这部手机里仅存的一张照片。我把手机塞到了遗体的手里,让手机在这里和它作伴。 就这样吧,我自己对自己说,以前的那个我,到现在已经真的不复存在了。我在这里和自己告别。 第四百八十三章了却夙愿 http://.biquxs.info/

在土洞墓里安葬了遗体,巴克郎小镇,就好像永远走出了我的生活。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 我和两个伙计重新驱车离开,司机可能还以为我想要看看沿途的风景,把车速放的很慢,我跟他说,不用再故意压速了,这些风景,已经留在了我的心里。 一路上没有出现别的意外,顺利的回到了内地,在华阳附近的一个县城里,我去买了一部新手机,把手机卡装了进去。 “现在咱们要去什么地方?” “去一个叫旗河的小村子。” 我继续给司机指路,然后赶到了乡下老家。天还没有黑,车子停在村子附近时,能看到络绎不绝回村的村民。有些人,我还有印象,还认识,可我不能下车去打招呼,我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就得走。 我不愿意和那些熟识的村民交谈,因为一交谈,就会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在村子里的生活。那些生活里,都有父亲的身影。他已经不在了,变成我心头的一个隐痛,不管我还能活多久,但只要想起他,就会让我觉得遗憾。 他这辈子,其实不应该活成这样的。 看着天色差不多了,我让司机绕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村里。这个村子有一个木匠,现在找他打家具的人少了,基本生意就是帮村里的老人打棺材。这个木匠家很好找,家门口有一盏永远不熄灭的灯,方便夜晚前来购买寿木的人。 一个伙计下车去跟木匠接洽,连价都没还,直接要了最好的棺材。木匠相当意外,没想到在临睡之前还能接到这样一大单生意,他很高兴,忙着搬棺材,还负责送货。 送货的车子开到小村附近的坟地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卸了棺材以后,伙计把木匠打发走,随后,我们把父亲的遗体,放入了棺中。 我要完成他的最后一个夙愿,亲手把他安葬在乡下老家,安葬在这片他生活了一生的土地上。 看着棺材一点点的放入腾空的土坑里,我感觉,人之所以是人,就因为他们的骨子里,有褪不去的东西。父亲这一生不管是怎么过去的,也不管挣了多少钱,他最后还是要埋在家乡的坟地里。 没有送葬的队伍,也没有香烛纸钱,等到坟头被填起来之后,我在坟前点了三支烟,我想,他应该可以瞑目了,我亲手把他安葬,了却了他的心愿。 我坐在坟头前,看着香烟慢慢的燃尽,香烟燃尽的时候,我脑子里想起的,是父亲那一辈的人。他死了,陆放顶,赵三元,都死了,留下一个包为公,可能也活不了太长时间。 这个时代,落幕了,可以说是黯然收场,不过,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就没有今生的烦恼。我不太相信前世今生,但此时此刻,我愿意相信,我相信如果有来世,他们一定会比这辈子过的好一些。 我在坟头前默默的坐到了天色快要发亮,两个伙计毫无怨言的在坟地那边等我。我不想跟早起的村民碰面,所以站起身走了出来。 朝阳快要升起了,我没有以前那么绝望,可能是获得了新生的原因。我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只要太阳可以照常升起,那么,一定就有希望。 “有三个人,你要不要见一见?”一个伙计打断了我的思路,在旁边问道:“他们现在就在华阳。” “见,现在就走。” 伙计带着我,回到了华阳市区。他们开着车子,在一个商业街的街尾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很熟悉,张莫莫的店就在对面。 我从车子上下来,来到了店门前。卷闸门开了一个小口,我拉开卷闸门,一眼就看到张莫莫,老王,宁小猫,他们三个人正坐在桌子前喝茶。 “替你泡好了茶,过来喝吧。”老王冲我摆了摆头,然后搬搬椅子,给我腾出来一个位置。 我们四个人的相见,远没有书本上描写的那么轰轰烈烈。一切都是自然的,就好像偶尔从这儿路过,遇见了三个老朋友,然后坐在一起喝茶。 老王的嘴巴,还是以前那样,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他说,城中村那边的改造已经基本结束了,他在那里找了一个摊位,以后可以好好的做生意。他还是没有放弃对爱情的幻想,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在如潮的人群中,找到那个来他摊子买肉的姑娘,然后彼此一见钟情。 宁小猫联系了一个工作,在公司里当前台,薪水不高,发展空间未知。但她充满了信心,也充满了希望,她说,她一定会好好干,给自己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们聊了很多,但是对过去的事情,谁都没有提。我不知道他们是忘记了,还是不想提起,我觉得这样真的很好,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过去无论是好是坏,一旦走出来,那就都是过去了。 聊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老王看了看表,拍拍脑门,说他要赶紧去出摊了。喝完最后一口茶,老王急匆匆的夺门而出。 我转头看了看,老王这次没有坐公交车,他好像刚刚购置了一台崭新的电动车,很大,骑上去很霸气。 老王前脚刚要走,宁小猫后脚也跟着走了,离开的时候,她有一点点羞涩,她说,在面试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一起去应聘的小哥哥,很腼腆的一个大男孩,跟陌生人说话会脸红的那种,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到万达去打电玩。 宁小猫走了,只剩下我和张莫莫两个人。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我们望着对方,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但是,我的眼角有泪水,她的眼角也有泪水。只有我们才知道,这一次的相见,是多么的艰难。 “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我还记得。” “那你跟我来。”张莫莫站起身,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不许问我要去哪儿。” “好,我不问。” 张莫莫拉着我走出来,上了她的车子。我在这边对街对面的两个伙计摆了摆手,他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也笑着跟我摆了摆手。 张莫莫开着车子,离开了车水马龙的华阳,我看的出来,她是朝着她们老家的方向开去的。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她告诉我,想把原来的房子重新装修一下,把整体色调调整过来,她不再喜欢以前那种冷色调了。 我笑着听她畅想,听她和我说该去换一些什么样的家具。这些其实都无所谓,只要她开心,就足够了。 车子在张莫莫的家门口停了下来,张家富就坐在坐在院子里,摆弄着两盆花。我和张莫莫走进来的时候,张家富有些意外,但他很高兴。张莫莫只要回家一次,对张家富来说就是过节。 其实什么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了,张莫莫是张家富养大的,对这个女儿,张家富很了解。看到张莫莫此刻的表情,张家富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想多说了,但张莫莫不允许,在这样的场合下,有些话我必须要当面说出来。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吭哧了半天,我对张家富说,我一定会对她好,照顾她,呵护她。 张家富笑的很开心,他的话,跟张莫莫以前和我说的真的一样。张家富说,他不需要彩礼,房子和车子就是陪嫁。 我们在这里吃了一顿饭,然后回到华阳。到华阳的时候,正赶上民政局上班。我们俩做了登记,然后拿到了结婚证。 结婚证上的照片很漂亮,只是我显得肤色有点黑。我们两个人在照片里笑,可能是这一生最开心的一次笑。 我没有求婚,但是我做了承诺。在此之前,我不敢想象会有这一天,因为对一个连自己都朝不保夕的人来说,他不能去渴求感情。那样是对另一半的不公,可现在,那种迷之自信给了我力量,我觉得我一定能成功,一定能把句号做不完的事做完。 我们俩回到店里的时候,两个伙计竟然还在街对面的车子里,他们仿佛习惯了这种等待,哪怕等上一年,也绝对不是问题。 “把他们喊来喝杯茶?” “你决定。”张莫莫指了指面前的店,说道:“结婚证领了,以后,你就是这儿的老板。” 我把伙计让进来,给他们泡了茶。其实,这个店有很久没有打理了,货物早已经卖空,店员也许久没来上班。张莫莫打算重新开起来,然后,她还在做计划,什么时候开始装修房子,什么时候开始买家具。 “我想跟你说件事。”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把张莫莫叫到了一旁,我想告诉她,句号的故事。同时也是想告诉她,我自己现在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谁。 “什么都不用说。”张莫莫从领完结婚证之后,仿佛真的和我心有灵犀,她摇摇头,又捂着我的嘴,很认真的说道:“你是连成峰,是我认识的那个连成峰,是对我做出了婚姻承诺的连成峰。” 第四百三十九章尾声 http://.biquxs.info/

不知不觉中,我也变成了一个有家的人。家的概念,对我来说曾经很模糊,我一直认为,那就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人生的舞台,还是在家以外的地方。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我觉得,家永远都是家,是那个自己欢乐和痛苦时,都能容纳自己的地方。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本来张莫莫要去旁边的饭店里吃,可是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要跑一趟。当时和小毛告别的时候,他问过我,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当时完全沉浸在无尽的悲观中,我含着泪欺骗了他,说能。 可现在,我似乎应该理直气壮的再和他说一声,一定能。 我叫上两个伙计,一起赶到了小毛的小饭店。饭店的生意正好,翻台率很高,我没有打扰小毛,一直到最后一桌客人离开之后,我才走进了小饭馆。 看见我的那一刻,小毛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我还能以现在这个面目好端端的出现在他面前。 但是他仅仅楞了一秒钟,立刻笑了。 小毛亲自下厨,给我们张罗了一桌子菜,都是小饭馆里压招牌的硬菜,无比丰盛。两个伙计酒量都不错,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喝了很多。酒一瓶一瓶的空了,可是我还是很清醒,眼睛仿佛越喝越亮。 “我想问问,老石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我喝了口酒,问那两个伙计,从某种意义来讲,老石其实就是陆放顶死后的代言人。我没有机会再对陆放顶亲口说以前是误会了他,我就只能希望,老石会好一点。 “他走了。”一个伙计说道:“不让人去找他,他说他想去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在想,那个地方,会是那里?在天涯?在海角?还在老石离开了半生的故乡? 我还在担心,老石的伤会不会康复,他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健康的活着。 可是想了很久,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想了,老石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意味着他也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无论他还能活多久,但这样很好,他会活的舒心一些,因为他已经把烟给戒了。 从晚上十点多一直喝到凌晨两三点,四个人终于有了醉意。张莫莫去启动车子,我们得连夜返回华阳。这一次,我走的时候再没有那么多多余的表情,就像是明天可以再见一样,随意的对小毛挥了挥手。 “毛儿,走了啊。”我拿出兜里一包没有打开的烟,丢给小毛,说道:“老王的摊子开张了,他想做你的独家供货商。” “叫他来,给他个好价钱。”小毛接过烟,打开了在鼻子下嗅了嗅:“有空来。” 我们回到华阳,两个伙计的任务,到现在已经完成了。我对他们说了谢谢,两个伙计突然有点迷茫。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在陆放顶手下呆了那么多年,他们好像已经迷失了自我,一旦没有事情做,两个人就傻了一般。 “还愿意在古行呆吗?或者,换个环境,找一份工作,再或者,做一点别的买卖?” 两个伙计平时很聪明,反应也很快,可是现在的问题仿佛一下子把他们给难住了。两个人商量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跟我说,他们在古行里呆了太久,想要彻底抽身出去,可能需要时间。 换句话说,两个人还是想在古行里混。 “原四海,你们认识么?” “知道他,但没打过交道。”一个伙计摇了摇头,陆放顶养着他们,其作用是跟原四海不一样的,所以,陆放顶平时不让他们之间有联系。 “打他的电话,找他去,让他在公司里给你们安排一下。” 两个伙计很高兴,觉得自己的饭碗不会砸。而且,还是在他们所熟悉的古行里继续混饭吃。 我理解他们的喜悦,有的饭吃的习惯了,看起来好像卖相不好,但吃起来却很得胃。 两个伙计走了,我和张莫莫一块捧着平板看了两部电影。我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等到电影看完,我又准备出去睡沙发的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看了看今天刚领到的结婚证。 以后,我有不再睡沙发的权力了。 第二天,我们俩去拍了婚纱照,张莫莫是个很大度的人,但是对于这样带有仪式感的事情,她还是很在意。 我是那种站在镜头面前就不会笑的人,摄影师给我们拍照费了老劲了。别人两个小时能拍完的,我们拍了四个小时。 “和你商量个事。”张莫莫歪着头想了想,说:“能等这些照片都洗出来以后再走么?” “可以。”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张莫莫从来没有问我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应该知道我下一步的计划。 “好。”我考虑了一下,答应了她。如果放到过去,我不会答应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进那道大门以后还能不能出来,可是现在的我,依然有自信。 我自信,这个延续了千年的大事件,会终结在我手里。其实,我并不知道,那道大门后面是什么,也不知道句号因为什么死去,但我总是有种预感,我预感自己可以活着走进去,再活着走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边等照片,一边就开始着手房子重新装修的事情。装修是非常累人也非常繁琐的,我和张莫莫各有各的分工。 张莫莫说,那个小卧室要好好的装修一下,装修的很温馨,很温暖。那是给孩子留的卧室,尽管孩子还没有影,但张莫莫很期待孩子的到来,张家富也很想早点抱一抱外孙子。 “你和我商量了一件事,让我等照片洗出来再走,我也和你商量一件事。”我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当张莫莫说起孩子的时候,我猛的就想起了和班达察多他们走散之后,无意中遇到的小男孩。 当时看见小男孩的时候,天色暗淡,我的眼神也不好,或许是没注意什么,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总是觉得那个小男孩的眉宇之间,有张莫莫的影子。 可能,以后有了孩子,也会长的像她多一些。 “要是有了孩子,叫他连顺吧。”我说道:“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他可以一生顺利。” “很俗的名字,土的掉渣。”张莫莫撇了撇嘴:“但是答应你。” 张莫莫很理解我,也只有她,才能理解我的心情。一个人这一生过的如何,是谁都无法判定的,除非是经历过无数磨难和煎熬的人,才知道一辈子顺顺利利是一种奢求。 装修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采购原料,请人具体动工。婚纱店那边也洗出了照片,去拿照片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我一辈子最精神的照片。 这些琐碎的事情浪费了几天时间,等到全部都处理好了以后。我给原四海打了电话,那两个伙计已经联系上了他,因为是我推荐过去的,再加上公司扩大业务,正需要可靠的人,所以原四海马上给他们安排了工作。 我跟原四海说,我一切都好,原四海显得有点惊讶,因为前几次通话的时候,我每次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原四海不知道我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不过,他还是很高兴。 公司的事务进入了正轨,我也替他们开心。等到快挂电话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说了一声,我结婚了。 等挂了电话没多久,我的微信上收到了原四海发来的二百块钱红包,上面附加着新婚大喜四个字。 之后,我又给徐娘娘打了电话。本来,我觉得那个大门空间不应该再让人知道,它彻底被所有人遗忘,才是好事。但我这么做,是为了完成我父亲和陆放顶对赵三元的承诺。 徐娘娘接到我的电话以后非常激动,这么多天,他一直都在等我的电话,等我兑现承诺。我跟他说后天早上出发,徐娘娘满口答应,说一定会准备好。 我按照自己的经验准备了一些东西,这一次去旦猛,我这边只有我和张莫莫两个人,物资准备的不多,因为我没打算在那里呆很久,我相信,用不了太长时间,我就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 第三天的早上,徐娘娘如约来到了见面的地点。他开来的车子的内部是经过改装的,因为赵三元死之前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准备的非常的充分和妥当。赵三元的遗体一直被秘密保存,尸体外面撒了满满一层长春木的木屑。这些木屑不可能像整块的长春木那样保持遗体永远不腐,不过和放在冰柜里的效果相差不多。 徐娘娘也是一个人开车过来的,赵三元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 在我们一起上路的时候,我的眼睛望向了远方。尽管相隔万里,可是我仿佛能看到旦猛,看到那片深渊,还有那道特殊的大门。 我要走进那道大门,看看大门里面,究竟有什么。 第四百四十章结局 http://.biquxs.info/

我开车走在前面,带着后面的徐娘娘出发了。这时候是早上六点多钟,冷清了一夜的街头,隐然开始热闹,路边偶尔能看到早点摊,围着一些吃早饭的人。 我们是从新城和华阳交界的地方出发的,这儿的街道我还比较熟悉。我并不饿,但是从一个早点摊经过的时候,我踩住了刹车。 这是个很普通的早点摊,卖的是北方常见的油条豆浆之类的早点。吸引我的,并不是早点,而是卖早点的人。 我看见傻海站在一口大油锅跟前,炸着油条。他旁边是一个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姑娘。那个姑娘手脚很利索,傻海炸好了油条,姑娘就把热油条装给顾客。两个人配合的很默契,虽然吃早饭的人多,但他们足以应付。 他们身后,是一个很小的小门脸,我依稀能看见算命瞎子正在里面埋头洗碗。 我停好车,从车上下来,走到了早饭摊跟前。傻海看见我的时候,就和当时小毛看见我时一样,突然就楞了。而且,他发愣也就是那么一两秒钟的事,紧跟着,傻海就笑了,笑的很真诚。 “成峰哥。”傻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傻海以前也是混古行的人,他的脸上,布满了憨厚的笑容,会让人觉的,这是个从小就站在锅边炸油条的人。 其实,这才是傻海的过人之处,他装傻子,能让所有人觉得他就是傻子,他卖油条,也能让所有人觉得他就是个卖油条的人。 “在这儿开店多久了?” “没多久,刚开张。” “生意不错。”我回头看了看,小店门口有七八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旁边还有等位置的。 “良心早点。”傻海笑着对我指了指小店的招牌,小店的招牌是良心早点:“我们炸油条,不用地沟油,而且炸过的油,也不用第二次,顾客又不傻,谁家的东西实在,他们知道。成峰哥,拿一根尝尝。” 傻海递给我一根刚出锅的油条,又瞥了瞥身边的那个姑娘,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媳妇,还没有领证。” 油条很香,傻海没过门的媳妇也很实在,这个早点摊虽然不是我开的,可也足以让我高兴半天了。 “成峰哥。”傻海的语气,沉了一下,把声音放的很低:“是要结束了吗?” “是,是要结束了。” “要是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和你一样,做个小本买卖,能养家糊口就好。” 傻海笑了,还是很真诚的笑,他的生活步入了正轨,我替他高兴。当他知道我的生活也要步入正轨时,他也替我高兴。 我吃完了油条,和傻海告别。等我回到车子旁边,拉开车门朝后望去的时候,傻海还在很卖力气的炸油条。 我觉得,傻海其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是生活。以自己的劳动和汗水,换取一家人衣食无忧,其乐融融,才是最踏实的日子。 我们重新开车上路,直接开出了新城市区。 在绕过新城市区的时候,能看到一幢很高的高楼。那是新城市最高的建筑,也是新城的地标。 一看到那栋几乎穿入云霄的高楼时,我的心仿佛疼了一下。脑海中闪现着天天从楼顶纵身跃下的那一幕。 有很多事,我没有做到,有很多人,我没能救下来。我毕竟是个凡人。任何人都不可能手眼通天,人生没有后悔药可吃,我所能做的,就是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中,都好。 从这里到旦猛,是一条熟悉的路,我走的多了。到达旦猛盆地的时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我和徐娘娘搬着赵三元的遗体,张莫莫在后面尾随。 张莫莫还记得旦猛,还记得我们曾经在这里遭遇的一切。对她来说,这是一个过去的噩梦。噩梦是噩梦,却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来。 我们一直走到深渊附近,把赵三元的遗体给运了下去。那道可以复制的大门,我还记得,等遗体运到大门跟前的时候,我突然有点担心。 赵三元学过班达觉,现在所要做的,跟我与句号重生的过程差不多。赵三元如果重生了,他的记忆都在,他的班达觉也都在。我害怕,赵三元会不会和过去一样。 我回头看了看徐娘娘,徐娘娘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看见我的眼神就知道我在忧虑什么,他差点就跪下跟我保证了,他说,赵三元在临死之前的那个晚上跟他聊了很多,如果有来世,赵三元一定会好好做人。 我和徐娘娘把赵三元的遗体清理干净,弄掉了所有的长春木的木屑。然后把他放在一个装着轮子的平板小车上,随后,徐娘娘拿出了一个小铃铛一样的东西,这是赵三元小时候戴过的铃铛,沾满了他的气息,也是他的意识暂时留存的载体。 我把铃铛放在了赵三元的额头,然后推着小车,把他推了进去。装着轮子的小车朝前滑动,没多久,就滑动到了大门深处的黑暗里。 “坐下来等吧。”我对徐娘娘说道:“别心急,这种事谁都帮不上忙。” “老弟,问一句,你觉得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一半一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娘娘,因为赵三元现在所面临的实际问题,比我和句号之间的复杂的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在这儿等了有三个小时左右。徐娘娘一直在跟我说话,他说赵三元的生意已经转手出去了,徐娘娘本人现在也在考虑做一点餐饮上的生意。反正他只是向我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 “老徐啊。”我突然觉得,赵三元这个人,可能一辈子都是失败的,跟陆放顶的争斗,他没有占到上风,自己有很强的实力,却还是让陆放顶崛起了。大事件里,赵三元一直都是一个尴尬的角色,最后也是因为保命,才不得不赌一把。但赵三元选择徐娘娘当自己的亲信,却是很成功的,徐娘娘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哎,大家活在世上,都不容易,我吃的就是三爷的饭,三爷的事,我要尽心啊......” 徐娘娘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陡然间停了下来,扭着头,呆呆的说不出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我看见赵三元正扶着大门,微微的喘着气。 “三爷!”徐娘娘一愣,站起身就跑了过去。 赵三元本来就比较白,像一个读书人。此刻,他的脸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可能因为没戴眼镜的原因,赵三元眯着眼镜,看了看徐娘娘,又看了看我。 这道门,是一个生与死之间的界限,但凡是走进去,又走出来的人,或许对生死,对人生,都有一种新的感悟和理解。我不知道赵三元到底变了没有,不过,我至少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股隐隐的戾气了。 “像是做了一场梦。” “那现在呢?”我问道:“梦醒了吗?” “醒了,醒的......醒的很彻底。”赵三元在徐娘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他一直走到我面前,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睛,我终于确信了,他还是赵三元,但他不会再和过去一样。有的道理,他应该比我更明白。 “回去吧,你的家人都在等你。” 赵三元郑重其事的道了谢,然后和徐娘娘一起离开了这里。 他们俩走了,剩下我和张莫莫,我把收拾好的背包背了起来,然后带着张莫莫来到了那道很特殊的大门处。 大门还是无声无息,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能捕捉到的气息。看着大门之间那道窄窄的缝隙,我就能想到,当时把句号从里面拉出来时的感觉。 句号没有来得及跟我反馈任何情况,对于大门里的细节,我一无所知。大门的后面,或许通往那个巨大的光球,也或许通往现在我还不得而知的所在,可我的感觉在沸腾,这道大门,绝对是终结大事件的枢纽。 张莫莫替我整了整衣服,又替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她像是一个叮嘱丈夫上班路上要小心一点的妻子一样,抬头看着我,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可能很快就回来,也可能,会进去很久。” “没关系,无论多久,我都在这里等你。” 我拥抱了她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我的自信还在,而且那种自信,已经比过去还要强烈,我很强烈的预感,我一定可以活着回来。所以,很多话,都可以留到以后再跟张莫莫说。 一辈子很长,对心爱的人,总要每天都有话讲。 我拿出了一支烟,点燃了以后抽了一口。然后,我毅然转过身,朝着大门走去。大门的缝隙需要侧身才能进入,我用拿着烟的手,对张莫莫挥了挥,说道:“我进去了,等我再出来的时候,我就戒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