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佳北榆》 第一章 未彩排的相遇 四月的杭城气候宜人，多一分便燥热，少一分就微寒。 这江南水乡最是养人，舒适得有些过头了，便让杭城里里外外都透出些慵懒的味道来。 路上的行人不急不躁，连车流都显得彬彬有礼，顾南佳拢了拢耳边的长发，嘴角不经意间翘了翘。 时间还早，女孩故意绕了点远路，让清晨的气息渗入四肢百骸，自己便和这个相处了二十来年的城市一起从昨夜的梦里醒来。 到达酒店门口的时间刚刚好，略微整理了下衣裙，顾南佳才不急不燥地推开大门。 忙碌了小半个月，终于到了摘取果实的时候。 今天是全国外科医学交流峰会在杭城启动的第一天，顾南佳实习的公司承接了本次峰会的录制工作。 按理来说这种学术性活动的现场录制和顾南佳这个读影视编导的没什么关系，不过领导却要求全公司所有的实习生全部到场观摩。 懒得猜这其中有什么深意，反正多参与些活动总会对自己毕业后的走向有帮助，顾南佳倒是乐在其中。 虽说只是观摩，倒也确确实实地在现场从筹备开始待满了十二天，于是到了真正启动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至于身上这套淡蓝色的纱裙，是昨天晚上精挑细选了一个多小时才定下的，做传媒的人，总是对自身形象在意得很。 “佳佳，就等你了！”刚走出电梯，女孩的臂弯里就伸进一只手来。 同校来实习的裴斐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贴在顾南佳的身上，惹得女孩咯咯直笑。 “好了好了，你也不嫌热。”顾南佳将手抽出来，环视了一圈。 还好，除了酒店的迎宾礼仪，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自己两人倒也不显得突兀。 “别看了，快去找闫老师签到。”裴斐重新抓住顾南佳的手，跑向职员室。 毕竟不是来玩耍的，虽说公司不会让实习生们在现场负责什么具体的工作，但向领导报个到还是必须的。 “斐斐，还早呢，你能不能别这么急...”话还没有说完，便和走廊拐角处走出的人撞了个满怀。 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站立不稳的身体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 “小姐，你没事吧？”干净的男声从顾南佳的头顶传下来，依稀能闻到对方身上洗衣液的清香味。 “抱歉。”顾南佳连忙站稳身体，向对方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先不说这一撞引来了多少好奇的视线，单是撞在陌生人怀里这件事，就已经够丢脸了。 这可是峰会会场的正门口，无数摄像机对着的地方，也不知道刚才这一幕有没有被哪里的机器录进去。 “小姐，撞疼你了吗？”或许是看到顾南佳脸色有些不自然，对方的语气里掺进了一丝担心。 “没有，非常抱歉，是我不小心！”顾南佳再次表示歉意，才将目光投向面前的男人。 对方一身藏蓝色两件套商务西装，没有系领带，但袖扣和领针都价值不菲的样子，而且这家伙看上去还很年轻。 “抱歉。”顾南佳没有让目光停留太久，再次鞠了一躬便拉着一旁的裴斐快步离开。 这只是今天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 在公司的现场负责人闫思闫老师那里签过到后，顾南佳便投入了今天的工作中。 这种现场录制的工作，编导组基本上全程都待在狭小的编导室里，盯着无数台摄像机传回来的实时拍摄画面。 时不时通过对讲机指挥调度现场的那些摄像调整机位和景别，并监督灯光组和录音组按照台本的预设工作。 待得久了实在无聊得很，相比于几个现场负责的老师有着自己明确的职责，被叫来观摩的实习生们早就哈欠连连。 “其实流程大概就是这样了，其他组的人都很专业，一般不需要我们过于干涉。” 闫思是个亲和力不错的女性，工作能力在公司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虽说被叫来带实习生，其实倒也没什么前辈的架子。 “你们想看的可以继续看，不想盯在这儿的可以出去透透气，现场拍摄结束后才是我们真正要忙起来的时候。” “噢，闫老师万岁！”裴斐早就待得乏了，听到闫老师松了口，立刻从编导室里冲了出去。 顾南佳倒没有那么大的活力，不过电脑屏幕盯得久了确实也有些头晕脑胀，便和其他人一起出了门。 为了防止会场里让人觉得闷热，酒店的冷气开得很足，顾南佳的纱裙便显得有些单薄。 怕自己被吹感冒，女孩干脆多走了两步，跑到主办方准备的休息区来。 离早晨的会议结束还早，三三两两都是工作人员出来放放风，顾南佳接了杯咖啡继续向走廊尽头迈开步子。 主办方应该是很重视这次峰会，选址的酒店不仅是江干区的黄金地段，观景走廊还能毫无阻碍地看到钱塘江水。 杭城就是这点好，有山有水，天空也湛蓝湛蓝的，无论身处何处，只要四处看看总能寻到些让人心情舒缓的风景。 顾南佳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学到大学，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城市。 听说这些年杭城的外来人口与日俱增，都有些要隐隐超过隔壁海市的势头。 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呢。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女孩低头看了看屏幕，眉头微皱，又将手机塞了回去。 “方才实在不好意思，看你走得急，也没能给你道歉。”熟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然后是皮鞋由远及近的声音。 没想到有人和自己搭话，顾南佳的情绪还停留在刚才的手机消息上，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在自己身边站定，一同面对着窗外的滚滚江水时，女孩才意识到那是之前在会场门口被自己撞到的人。 “你是应邀来参加峰会的人吧？川渝的？”顾南佳拢了拢头发，对方都走到身边来了，不聊上几句总归显得不太礼貌。 那男人眉眼挑了挑，开口道：“锦城来的，我说话应该没有口音吧？” “你说话句尾的语气不像是江南人，也没有京津那边的感觉。” “那你怎么确定我是川渝人？” “猜的。” “媒体人的直觉？” 见对方的目光扫过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白色工作证，顾南佳抬头看向对方的双眼，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不，是女人的直觉。” 早上只顾着自己尴尬，没能仔细打量男人的长相，现在看来不仅身材挺拔，五官也蛮出众的。 个子很高，比穿着高跟鞋的顾南佳还要再高上半个头，眉眼倒不显得凌厉，反而有着些江南男子的清秀气。 端着杯子的左手袖口处露出半截银白色的表盘，与成套的袖扣和领针搭配成相近的颜色，想来也是个蛮会打扮的人。 “认识一下，我叫顾南佳。”女孩侧过身，伸出右手。 “苏启明。”对方露出儒雅的笑容。 第二章 她和他的过去 握过手，两人就算是认识了，苏启明看上去只是偶然路过，简单聊了几句便返回会场去了。 顾南佳的手机其实在聊天的时候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嗡嗡嗡震个不停。 还好今天的外套比较宽松，才不至于让别人听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的声音。 她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顺手将凉掉的咖啡丢进垃圾桶，颇有些烦躁地离开了休息区。 发消息的是刘沛，顾南佳的男朋友。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难免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磕磕碰碰，而刘沛却有个顾南佳很不喜欢的地方。 或者说越来越不喜欢的地方。 他做事情总是缺少计划和安排，频频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 前几天本来约好了一起看电影的，她都已经化好了妆准备出门了，却收到他的消息，说是临时要帮老师办点事。 女孩一下就泄了气，把自己埋在床铺里，泪水一点点淹没双眼。 他总是这样的，不是要去给朋友庆生就是要去给长辈拜寿，今天要和妈妈一起吃饭，明天要陪爸爸一起钓鱼。 他什么时候才能把时间留给她呢？ 算算日子，顾南佳和刘沛认识好几年了，在一起也有五六年了。 当年两人都还是高中生，懵懵懂懂的也说不清什么是爱情，那时候的感情多单纯啊。 她觉得他打球的样子好帅，他觉得她笑起来的模样很美，这就够了。 再加上两家的父母也是旧识，哪怕是发现了孩子们的小心思也都默许了，没人要去拆散他们。 后来顾南佳如愿考上了传媒学院，可刘沛的分数差了些，只能去读临市的大学。 结果他球也不打了，向自家父母保证了再保证，竟是放弃了那所其实还算不错的学校，留校又重修了一年。 那一年顾南佳过得可累了，不仅要努力跟上大一的基础课程，和几个代课的导师打好关系，还要努力去找校外的实习机会。 做编导是她从小的梦想，她喜欢那种寻找一个故事，再用自己的双手把故事变成画面的感觉。 杭城的传媒业界竞争压力一直巨大，想要在毕业后找到一份好工作，大学四年里是一刻都不能放松的。 要是毕业后不能自给自足，还要靠父母补贴生活，她和他又要多久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啊。 然而他还在为了能和她上同一所学校挑灯夜战，她怎么能不把他放在心上呢？ 每周都会有那么一两次，纵使已经很累了，还是亲手煲好汤给刚下晚自习的他送过去。 两所学校本来就相距甚远，再加上回家的距离就更显得冗长了，她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才拿到了父亲的车钥匙。 从那时候开始，她下午没课的时候便要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再步行上二十分钟回家，煲好汤后再开将近四十分钟的车送去他的学校。 遇到堵车的时候，又怕保温桶里的汤凉掉，又怕自己新手上路发生什么剐蹭，心脏在胸腔里都要蹦出来了。 那时候他们的感情多好啊。 遇到要出外景的时候，他总能挤出一点时间来陪陪她，防晒霜和雨伞他准备的比她还要齐全。 有时候实习的单位忙到夜里，不管多晚都能看到他等在公司门外，硬是要把她安全送回家才离去，于是第二天只好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去上学。 有时候她心疼他，让他早点回去，他还不依，双眼通红地问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她哪舍得不要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大学毕业，再也不用为了争取那一个推荐名额跑东跑西，天天都和他腻在一起。 还好天遂人愿，第二年他以高出录取线二十来分的成绩顺利考进了浙省传媒学院，变成了她的小学弟。 “佳佳，不要闹了。之前是我不好，下班了我去接你，晚上我们去吃好吃的。”顾南佳坐在会场外的沙发里，盯着微信上的消息蹙起眉头。 他还是觉得是她在闹，在他眼里不就是少看了一场电影而已，哪至于好几天都不接他的电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两人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其实知道的，他一点都不喜欢编导这个专业，他喜欢打球、喜欢乐器，唯独就是对影视没什么兴趣。 他之所以费了那么大得劲要考进传媒学院，只是为了和她离得更近一些罢了。 结果大二的她更忙了，系里的导师推荐了好几个不错的实习单位，她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几双手脚来，休息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他以为上了大学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结果除了偶尔一起吃个午饭，她一天到晚都在往外头跑。 周末她也有忙不完的实习，他只好一个人窝在宿舍里，看着同学们去约会、去聚餐。 他在球场里挥洒汗水的时候再也没有她为他准备好饮料了，甚至她连他加入了音乐社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寒假，她不是这个公司就是那个剧组的，连他给她买的咖啡也顾不上喝上一口。 他只好一个人等在她实习的单位外头，从早上等到夜幕，他吸烟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她觉得他没有危机感，他觉得她像个机器人。 于是他再也不天天眼巴巴地盯着她了，他还有篮球、还有音乐、还有好多好多的朋友。 大学的时间很短，一晃眼她终于熬到了大四，除了几份实习邀请之外，还顺理成章拿到了系里的推荐，毕业后就能进入心仪的公司了。 她又重新有时间去看他打球了，他的音乐演出她也场场不落，周末她也会早早等在他的宿舍楼下，像是要把之前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但他却有些不习惯了，似乎是之前十天半个月难见上一面的节奏刻进了他的骨头里。 他开始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和她的约会，其实哪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做，他只是变得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 他是在害怕，怕自己和那个目标坚定的她离得越来越远，怕自己哪一天发现在她的世界里他还不如一份工作来得重要。 可她哪知道这么多，她只知道他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终于有时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愿意再和她一起胡闹了。 她只知道，他连看一场电影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她，那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是为了谁呢？ 顾南佳捏了捏眉心，努力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今天有这么多的媒体，绝对不能让人看到自己哭花了妆。 “不用了。”她在微信的聊天框里打出三个字，想了想又删掉。 “我早就说了，我们结束了。” 顾南佳强忍着胸口的苦涩，一个字一个字输入新的内容，按下了发送键。 刘沛，你已经连分手这件事都可以当做是个玩笑了吗？ 第三章 预料外的关心 顾南佳这一早上都恍恍惚惚的，把刘沛在黑名单里拉进拉出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舍得删掉他。 她都和他说分手好几天了，他就只会打电话、发消息。 又不是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怎么就不能再主动一点呢？ 多少次了，只要是他惹她不开心，打一个电话她就被哄好了，然后下一次又是如此。 顾南佳拿出手机偷偷发了一条带定位的朋友圈，专门设置成所有人可见。 要是这一次他还是这样，连来见自己一面都不肯的话，她就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下午的流程预定是几个跟踪拍摄，要跑的地方有点多，闫思干脆给自己组里的实习生们放了假。 其他人听说有假期便一溜烟离开了，只有顾南佳心里装着事，留下来蹭着主办方准备的午餐。 为了迎合各地来宾的口味，午餐专门选用了自助的形式，各个菜系都有涉及，顾南佳随手拿了份甜品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她根本就没有胃口，只是想找个理由在这里逗留一会儿，说不定刘沛真的会找来呢？ “怎么，减肥啊？”苏启明不知从哪里看到了她，端着餐盘在对面坐下，“光吃甜品对身体可不好。” “没什么胃口。”顾南佳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对方将装着意面的盘子推了过来，开口道：“有心事就更该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我的病人都比你脸色好看得多。” 自己的脸色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刚想谢绝对方的好意，手机屏幕上却跳出一条新消息来。 顾南佳连忙解开屏锁，却是裴斐在问下午要不要一起出去放松一下，顿时心情又跌落谷底。 “和男朋友吵架了？”苏启明语气随意地发问。 女孩抬起头，却看见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午餐，连视线都没有落向自己这边，倒是免去了丑态被别人看到的难堪。 “不是。”顾南佳否认着，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忍了一早上的泪水一旦冲破了眼眶便有些收不住，又碍于身处用餐区，周围到处都是人，只好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 于是泪水更凶猛地溢出来，一滴一滴落在淡蓝色的裙子上，晕开一圈又一圈有些温热的水渍。 一片纸巾递到她手里。 她头也没抬便接了过来，片刻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偏着头望过去，苏启明左手拿着纸盒，右手又递出一张纸巾。 “没事的，没人认识我们，不过你最好把工作证摘下来。” 餐厅里也是有媒体在拍摄的，虽说这种画面拍到了也不会被放出去，但传出来哪家公司的员工在会场里大哭总归是不好。 可眼泪又忍不住，顾南佳只好取下脖子上的工作证，把头埋进膝盖里去。 苏启明便坐在一旁，一张一张地递着纸巾，直到一盒纸巾见了底，女孩才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 顾南佳没好意思看对方，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苏启明耸了耸肩，将剩下的纸巾放在她面前，“我再去拿点吃的，你随意。” 对方的餐盘根本就没有动上几口，顾南佳知道他是怕她尴尬，故意让她能一个人待一会儿。 从包里翻出化妆镜，哭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眼妆花掉了没有。 还好，眼角蹭掉了一点，不过问题不大，睫毛液的防水效果也挺不错的。 擦了擦眼角的泪渍，刚合上镜子，苏启明就回来了。 “喝点水吧。” 半杯温水被放在她手边。 “谢谢。” 刚哭过，声音还有点瓮声瓮气的。 其实苏启明也很尴尬，本来只是无意中又遇见了这个女孩，想着一个人吃也是吃，不如找个人聊两句，结果坐下来才发现对方脸色难看得可怕。 起身就走又显得不太礼貌，便象征性地安慰了对方两句，哪想到女孩突然哭得那么伤心。 这下倒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一直给她递纸巾。 “要是实在顺不过气，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顾南佳猛然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满含温柔的眼睛。 多久了？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在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愿意陪自己走走了？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的新消息，好不容易平复的内心又翻滚了起来。 “好。” 鬼使神差地，顾南佳站起身来，居然同意了这个才认识不到几个小时的男人的提议。 杭城太小了，走到哪都有自己踏足过的痕迹，杭城又太大了，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找不到一个可以放声哭泣的对象。 上学的时候自己没日没夜的努力，总想着早些自给自足，不要给父母太大的压力，杭城的房子这么贵，哪有再给父母添担子的理由啊。 快毕业了，刘沛又和自己越来越远，这几个月来两个人见面的次数扳起手指头都能数得清。 眼泪又从眼角滑了下来... “好啦，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苏启明边说着边又递给她纸巾。 顾南佳摇了摇头，没要。 “快跑吧，我们可剩了一大桌子东西没吃。”对方俯下身来，凑近她的耳边说道。 男性的气息拂过侧脸，顾南佳莫名地有些脸红心跳，又想起早上扑倒在对方怀里的情景，脸颊顿时火辣辣的。 抓起座位上的挎包跑出餐厅，感觉自己完全就是在落荒而逃。 苏启明摸了摸鼻子，捡起对方落在餐桌上的工作证。 “顾南佳，青枫娱乐传媒” 原来是这几个字，之前还以为是叫作“楠嘉”之类的名字。 挺好的，简单好记。 等苏启明走出餐厅，顾南佳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裙子上哭湿了一块，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先用包包挡住。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走向电梯间。 “虽说是我提议出来走走的，不过我对杭城可不熟悉。” 按下电梯的按钮，苏启明一边开口，一边将工作证递给女孩。 动作停顿了一下，又在衣兜里翻了翻，将一张白底的卡片附在工作证上方。 “这是我的名片。” 顾南佳愣了一秒，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脑子里有点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启明”，比她大了五岁。 看着对方愣愣地捏着名片，苏启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所以我们去哪里转转？” 顾南佳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拢了拢耳后的头发。 果然女人越哭越傻，今天总觉得自己脑子跟不上节奏。 “这里离城市阳台很近，带你近距离看看钱塘江吧。” 第四章 同行 城市阳台架空在钱塘江的江面上，最远处外挑出江堤几十米，算是杭城人气颇高的现代化旅游景点。 现在的季节刚刚好，游客还不是很多，再过几天挨到了黄金周，不但气温会上浮，外地涌进来的游客更是人山人海的。 中午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江面的微风轻拂着顾南佳的裙角，像是要把那些杂乱的情绪都吹跑。 苏启明把外套挂在臂弯里，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一颗，温文尔雅的气息淡了下去，却意外升起些许的侵略感来。 两人沉默地迈着步子，顾南佳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气氛挺好的，故意找话题反而显得刻意了。 在滚滚江水前站定，苏启明抖出一根香烟，瞥了一眼身边的姑娘，又收了起来。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她是真的对男人抽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之前上学的时候也被灌输了许多不该抽烟、不该喝酒的认知。 只是后来大学参加的实习多了，做传媒的，经常昼夜颠倒，公司里的那些前辈少有不抽烟的，好多女孩子也是如此。 没办法，忙起来哪有时间去泡茶、泡咖啡啊，她自己也试过几次，不过实在是不太接受得了。 况且刘沛也抽烟，开始她还劝过他几次，后来就懒得再为这点事情闹不愉快了。 想到这，顾南佳又拿出手机。 预料之中的，没有任何新消息。 读传媒的学生，要是不自己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是真的很悠闲的。 这都几个小时了，以刘沛那个手机不离身的性格，必然早就看到自己发的朋友圈了吧。 明明早上还不停地给自己发消息的，怎么她只回了他一句，他就没音讯了呢？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隔着个屏幕自己和自己赌气？” 苏启明瞅见女孩脸色又阴晴不定的，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 “你不懂。”顾南佳摇了摇头，迎着江风头发都有些被吹乱了。 这倒是把苏启明惹笑了，明明还是个没毕业的孩子，却一脸认真地和自己这个奔三的人说他不懂。 她知道他是在笑她，大概是觉得自己还小，说话却老气横秋的。 有些不服气的执拗冲上脑门，想也没想便开口：“大叔，你结婚了吗？”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叫什么事啊，多没礼貌啊。 倔强的气势连一秒钟都没维持住，只能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 苏启明被问得愣了愣，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是挺直的，大叔这种词都能蹦出来。 “结婚哪有那么容易，活着都已经拼尽全力了，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每天有做不完的汇报、看不完的病人，手术一台接着一台，时不时还被要求发表论文之类的。 科室主任欣赏他的认真，这才破例推荐他来参加这个峰会，其实就是找个借口让他能休息一下，权当旅游了。 快三十的人了，恋爱必然是谈过几次，只是走上社会以后感情也就远没有学校里那般纯粹了。 正常人谁会选个医生结婚呢？忙起来没日没夜的，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不着家。 女孩子谈恋爱要的是陪伴和关心，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房子。 看到对方的脸色低沉起来，顾南佳以为提到了对方什么不愿谈论的事情，连忙道了一声：“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苏启明笑了笑，点上了一根烟，“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就看开了。” 是自己看不开吗？ 顾南佳又拿起手机，手指头在通讯录里刘沛的名字上顿了顿，实在是缺乏拨出去的勇气。 侧着头瞅了瞅，苏启明面无表情地盯着江面。 他是那么沉稳，像座高山，和自己摇摆不定的样子天壤之别。 她抓了抓头顶，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里响了六声，没人接。 这下倒好，她都已经放下矜持主动联系他了，他却不接她的电话。 通话自行挂断了，顾南佳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有些委屈，鼻头又有些酸酸的。 “我送你去找他吧，不过你要指路。” 苏启明掐灭了香烟，头也没回，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意味来。 “好。” 顾南佳点了点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声音低不可闻。 本以为对方说的送是把自己送到地铁口之类的意思，结果他领着她又走回了酒店。 苏启明直径走到一辆白色的宝马前，掏出车钥匙按了按。 开锁的声音响起，顾南佳还没反应过来，瞅了瞅车辆的牌照。 本地的。 “别看了，租的。” 他把搭在臂弯里的外套抛向后座，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直到顾南佳坐进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他才绕了一圈坐在驾驶位上。 “目的地是哪？” 扯着安全带系好，苏启明拿出手机在女孩面前晃了晃。 “浙州传媒学院。” 直到对方设置好导航发动了车子，顾南佳才回过神来。 自己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本来心情很好的一天，早早就赶到现场来... 虽然有些小意外，但还算是圆满完成了工作... 刘沛给自己发消息，自己赌气顶了他一句... 然后呢？ 然后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大哭了一场，还和人家一起去看钱塘江... 现在呢？ 现在自己上了人家的车，说是要送她去见他... 这都是什么事啊？！ 平时自己连同事说捎自己一段路都会拒绝的，就是怕刘沛误会。 现在倒好，她连他什么都不了解，两个人就坐进一辆车里了。 他叫什么来着？ 哦对，叫苏启明，名片还在自己包里放着。 顾南佳偷偷看了一眼对方... 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像是在送一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杭城车多人多，车子开不快，他便屈起食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路程不算近，足足有二十公里。 想到要在狭小的车里共处将近一个小时，顾南佳就有些害羞起来。 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网约车，司机还是自己从峰会会场里“拐”出来的。 “怎么会想到租辆车呢？” 她故意将目光投向车窗外，没话找话地问着。 “峰会要开一周，总不能一直待在酒店里吧？杭城这种旅游城市，不四处转转岂不是浪费了机会。” 苏启明瞥了一眼有些拘谨的女孩，嘴角勾起个笑容来。 第五章 计划之外 车子沿着之江东路一路向北。 苏启明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这种时候顾南佳不愿意再开口，他也不知道如何暖场。 锦城的司机开车比杭城这边彪悍得多，他又是个不喜欢和人争抢的性格，经常半个小时的路程能开将近五十分钟。 所以平时也没有同事会蹭他的车，只有一个认识了好多年的小学妹会和他同行。 想到这个小学妹，苏启明又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两个人有些像，坐在车上总是端端正正的，连脚都要放在最恰到好处的地方。 话说这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南佳，南佳南佳，南有佳人，连名字都有点像。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她叫棠北榆。” 苏启明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这句话像极了标准的搭讪套路。 顾南佳似乎也是这么想，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笑容。 “你要是今天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估计我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她从包里取出眼线笔，把之前蹭掉的地方又描了描。 反正在他面前哭都哭过了，也不在意补补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南佳翻开遮阳板上的化妆镜，又用粉饼遮了遮脸上的泪痕。 “她啊？” 苏启明在红灯前缓缓踩住刹车，将身体往座位上靠了靠。 “我和她认识好久了，至少有六七年了吧...” “最开始是在医科大，我大四的那年她刚大一，双方的父母认识，就让我在学校里照顾照顾她...” “其实哪里照顾的上，课业那么满，我又忙着找实习单位...” “倒是她后来分到我们医院来实习，还刚好轮转到我们科室，她成了我带的实习生，那时候才熟悉起来...” “锦城比不上你们南方，人没有那么大拼劲，实习结束她就直接留在了医院，和我成了同事...” “她和你一样，话少，什么事也不愿意给别人说，有时候遇到不讲理的家属，事后就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我哪里话少，只是和不熟的人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顾南佳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本想说自己平时也不是个爱哭的人，却又想到自己刚在他面前哭过，便没了底气。 “锦城也算是南方吧，人口比杭城还要多呢。” “数据上看是这样的。不过对我这种锦城人来说，江南这边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锦城和秦川那边更像一点，说是北方也不为过。” “那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杭城，这个季节挺适合旅游的。” 苏启明侧着脑袋看了一眼女孩，才又缓缓跟上前面的车子。 杭城的车流太温柔了，他有些不习惯。 “干我们这行的，没那么多个人时间，哪是说旅游就能跑出来旅游的。” “所以她是你女朋友吧？” “算不上，太忙了，没时间考虑这种事。” 是啊，太忙了，忙到一周下来自己都难得能在家里做顿饭。 哪还有心思揣摩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不过自己和棠北榆真的认识好久了，要是真有那个想法，孩子都有了吧。 苏启明被自己逗笑了，这都在想些什么事情。 这么多年了，两人也出去玩过几次，逢年过节碍于上一辈的关系也都是要串门的。 机会明明那么多，可是谁也没提过在一起。 前几年两个人也都各自谈过恋爱，虽然后来都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互相安慰情伤，挤出时间来在他家喝酒到半夜。 孤男寡女的，那种情况下都什么也没发生，就真的是什么也不会发生了吧。 今天的路况不错，一直开到学源街也没有堵车。 全程四十多分钟，和预想的差不多。 车子还没停稳，顾南佳就拨通了刘沛的电话。 还好，这次对方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清爽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佳佳，刚才在打球，没接到你的电话。” 所以他是看到了她的未接来电，却没有拨回过来。 原本到嘴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沉默了两秒只说了一声：“哦。” “你在哪里啊？我等下去接你。” 看来她发了半天的朋友圈，他都没有点开看一眼。 “不用了，挺忙的，又这么远。” “那好吧，过两天我再去找你。” “刘沛，你心里真的有我吗？” 声音弱了下去，挺失望的。 “佳佳，你这是什么话？” “你有时间去打球、有时间给老师帮忙，就是没有时间来见我一面对不对？” 她的语气已经完全是在质问了。 “佳佳，你到底在哪？你来学校了是不是？” 他这时候倒是挺敏锐，那早干嘛去了？ 是不是只有她真的被他伤到了，他才会意识到她也很脆弱？ “我们分手吧。”泪水又落下来了，有些咬字不清。 “佳佳，别闹了，你在学校对不对？我现在就下楼。” “不用了，就这样吧。” 她也没等他再开口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眼泪落在了屏幕上，碎成一朵水花。 他拨过来她挂断，又拨过来又挂断，来来回回几次后干脆直接关掉了手机。 车里的气氛尴尬极了。 苏启明拿出扶手箱里的纸巾，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一张一张地递过去。 觉得自己坐在车里实在不合适，他将纸巾放在副驾的挡风玻璃后面，拉开车门退了出去。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了。 明明跑了这么远的路，都已经到了校门口了，怎么又吵起来了呢？ 苏启明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根烟，也算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吧。 不过说起来，已经好几年了，天天忙着工作，好久没遇到这种预料之外的事情了。 抽掉了两根烟，他才回到车上去。 顾南佳已经停止了哭泣，但是眼睛红通通的，头发也有些乱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瞧见他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着歉意。 自己今天在这个男人面前哭了好几次了，还麻烦人家把她从江干送到下沙来。 从记事开始，今天应该是最丢人的一天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虽然还带着点哭腔，但是顾南佳真的没办法继续厚着脸皮坐在车里了。 “你要到哪去？” “回家。” “怎么回？” “这里离地铁站蛮近的。”说着就抬手去解安全带。 “你就这个样子去挤地铁？” 苏启明一把按住对方的手，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顾南佳也一惊，直愣愣盯着对方的双眼，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正握着她的手。 是了，高跟鞋、薄纱裙，脸上还挂着泪痕，头发也乱糟糟的，自己这样子确实不适合去挤地铁。 苏启明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来，摸了摸鼻子，系上安全带。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第六章 偏离轨迹 苏启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奔三的人了，作为医生他尽职尽责、沉着冷静，经手的病人罕有失误，川省不少其他地方的人奔着名头来锦城挂他的号。 作为晚辈他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不仅父母十分满意，那些叔叔阿姨辈的也有不少希望自家孩子能和他一样懂事。 作为朋友他成熟稳重、见识过人，大家都把他当做主心骨和领头人，无论什么事都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可是今天怎么了？ 只是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而已，他就有些乱了方寸。 低头看了看手表，三点刚过。 现在他本该是和那些专家教授一起，在杭城的几个医疗试点单位观摩交流的，而不是载着一个六神无主的女孩穿行在这个南方都市的街道上。 哪怕是面对最繁杂的手术、最难缠的患者他都没有这么情绪化过，外科医生讲求的是手稳心更稳，而不是就这么轻易被带跑了思路。 明明在餐厅的时候就有机会抽身的，为什么要做后面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实在是想不通。 过了东德立交车子便渐渐多起来，苏启明降低了车速，分神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 她没有表情的时候眉毛略微有些向下塌，看上去愁愁的。 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他现在有点懂了。 明明是略显愁容的样子，怎么就莫名的那么好看，让人心生怜爱。 她之前哭的时候，连他都有些伤心了。 苏启明稳了稳心神，自嘲着摇了摇头。 或许是有些水土不服吧，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实顾南佳注意到对方刚才在看她，但她没回看。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哪怕是再不理智，也该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分开了，而不是理所应当地让他载她回家去。 自己的住处除了刘沛和父母，还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之前光顾着生气了，午饭一口也没吃，现在倒是有点饿了。 一定是因为大脑缺乏养分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但她又没办法说，已经很麻烦别人了，实在是没理由再多生变故。 “你需不需要给单位请个假？已经三点了。” 顾南佳听到苏启明在问她。 她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不用了，下午本来就休息。” “哦。”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苏启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过了片刻，顾南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 “下午的峰会两点半就开始了吧？你要是有事，把我放在路边就好了。” “没关系，反正已经迟了，就干脆不去了。” “今天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她没好意思看他，只好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一些。 “你要是真的想谢我，陪我吃个饭吧，有点饿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心里狠狠拧了一下，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 就这样吧，就像那些电视剧里一样。 吃个饭，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然后把她送回家，互道一声再会。 仅此一次，谁都没有必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当是江南烟雨中的一场梦。 明天就做回他循规蹈矩的苏医生，当做谁也没有来过。 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掺和进来了。 今天已经干了太多和自己不搭调的事情，从在酒店和这个姑娘搭话开始，一切都偏离了他原本的生活。 顾南佳心里默然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提议。 这让她觉得他和那些随便找个借口搭讪的男人没什么两样，让人心里不舒服。 捏了捏衣角，开口道：“好，城市阳台那边有一家不错的杭帮菜，离会场也近，你吃得惯甜口吧？” “还可以，我不挑。” 苏启明打开转向灯，回头看了女孩一眼，顾南佳没理他，把头偏向窗外去。 看吧，一切都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又将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兜兜转转了半天，最终又回到钱塘江边上来。 她说的地方在市民广场负一层，不太好找，绕来绕去的。 “你好，给我们找个安静点的位置。” 苏启明推开店门，这家店装潢蛮有杭城风格的，灯光偏暗，显得宁静。 不是吃饭的点，整个店里只有两三桌客人。 服务员给两人倒上茶水，主动将皮质的菜单放在顾南佳面前。 她刚想把菜单推给他，他却先一步按在了菜单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点吧，我也不懂。”他故意让语气轻浮些。 顾南佳点点头，翻开菜单。 本来就有些饿了，图片又做得精致，虽然都是些常见的菜品，但还是让人食欲大增。 “一份东坡肉、一份龙井虾仁、一份八宝豆腐，再来一份菌汤，加两份米饭，谢谢。” 顾南佳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拿起茶水喝了两口。 苏启明全程笑眯眯的，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听说杭城最有名的是西湖醋鱼，你却看都没看一眼。” “那东西你吃不惯的，不要被旅游攻略骗了，好多本地人都吃不惯。” 看到对方笑意更浓了，顾南佳突然觉得自己话有点多，便闭了嘴。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重新打开，直接无视了屏幕上十来个未接电话，把刘沛的号码丢进黑名单里。 微信里全是刘沛的责问和道歉，挺好笑的，顺手就把微信也拉黑了。 没什么话题，上菜前的空档期显得有些冷场。 她抬头看了眼同样在低头滑动手机的苏启明，突然有点恍惚。 上次和刘沛一起出来吃饭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还是一个半月前？记不清了。 她伸了个懒腰，微笑着问：“要喝点酒吗？”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反问道：“你没事吧？” “喝吗？”她又问了一次。 苏启明正了正身子，将手机收起来，“我还要开车。” “从这里到酒店步行只要十分钟。” “我的意思是还要送你回家。”语气里带上了笑意。 “和你没什么关系吧...”顾南佳把头埋下去，看不到表情，“...我们才认识了几个小时而已。” 苏启明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是了，明明才认识了几个小时，自己未免也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吧？ “好吧。”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少喝一点。” 第七章 轻吻 这家店的手艺不错，从摆盘就能看出每道菜都是用了心的。 东坡肉焖得软嫩，油脂都吸附在衬盘用的生菜叶上，吃起来肥而不腻。 龙井虾仁和八宝豆腐也是香气扑鼻，闻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 但现在，苏启明却没有仔细品尝每一道菜的兴致。 他才刚吃了两口，她就已经喝掉了一整瓶啤酒，看得他眉头微皱。 “不是说好了你陪我吃饭的嘛，怎么光喝酒不动筷子？” 顾南佳听到他在问她，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抱歉。”沉默了两秒，换上一副笑容，重新端起酒杯，“那就敬相识。” “敬相识。” 酒杯碰撞，两人谁都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 苏启明把八宝豆腐盛进小碗里，推到女孩面前。 “吃点热的东西吧，对胃好。” “谢谢。” 她伸手接过来，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 好久没有人关心自己吃什么了，一般都是在家里随便炒上两个菜，就着白米饭可以吃一天。 拿起调羹尝了一口，豆腐很软嫩，高汤的鲜味也全都煨进了豆腐里。 原本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一道菜，又能把口中啤酒的苦味遮下去，忍不住就多吃了几口。 “慢点吃，还有这么多呢。” 苏启明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过来，语气温柔极了。 顾南佳放下碗筷，礼貌地笑了笑。 她挺希望他对她关心一点的，又有些介意他对她如此的关心。 一顿饭吃了大半，都是他在哄着她，而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吃好了，你也快吃吧，都没怎么动筷子。” 顾南佳拒绝了对方递过来的菌汤，给自己倒上啤酒。 “你慢慢吃，让我喝一点，就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语气中夹杂着些哀求的味道。 这一喝就又是五六瓶。 苏启明试图劝过她，结果没什么用，反而又差点惹得对方落下眼泪来。 他索性就不管了，只是叮嘱了务员，说什么也不能再上酒了。 结果她还是醉了，一头扎在桌子上。 苏启明的脑子也有些晕沉沉的，本来就不怎么沾酒的人，还是陪着她喝了几杯。 他起身结了账，靠在卫生间门口点了根烟。 仅仅几杯啤酒而已，怎么就感觉有点醉了呢？ 用冷水抹了把脸，走回桌边拍了拍她的肩。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苏启明苦笑了一下，伸手拿过她放在桌上的手机。 还好，指纹锁。 握着她的右手解开屏锁，通讯录里全是姓名备注，连个亲昵点的称呼都没有。 这下倒好，总不能把所有姓顾的号码全都打一遍。 自己手机的导航记录上倒是有她家的地址，问题是只知道小区的名字，把人送不回家里去。 苏启明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时间。 快五点了，这顿饭吃得还真是蛮久的。 “哪一个是你朋友的电话？” 他把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女孩却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算了，你和我走吧。” 伸手将她扶起来，结果还没走出店门，她就扑在他的身上了。 独属于女孩子的味道混杂着酒精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脑子里乱乱的。 脚步虚浮还踩着高跟鞋，他生怕她崴了脚，只好将她的胳膊架在肩膀上。 幸好，这里离酒店不算远。 下午的峰会还没结束，被主办方包下的酒店里没什么人。 苏启明架着意识不清的顾南佳，跌跌撞撞地走到酒店的前台前。 “你好，麻烦给我开一个单间。” 前台的接待员略显狐疑地看了一眼两人，立刻露出职业的微笑。 “抱歉先生，我们目前只接待峰会来宾，暂时不提供散客服务。如果您是来参加峰会的，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我们会给您安排房间。” 苏启明是昨天到杭城的，早就通过主办方拿到了房卡，这下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那好吧，麻烦帮我把806换成商务套房，带管家的那种。” 他从衣兜里拿出房卡，顺便把自己的相关证件和银行卡一起递给前台。 “多出来的费用我自己出，应该有准备好的房间吧？” 接待员双手接过证件，快速在电脑上点了几下。 “有的苏先生，给您换成1208的商务套房。”略微停顿了一下，“给您安排一位女性管家。” 说完便在对讲机里安排了几句，又将所有的证件递还回来。 “费用记在您的卡上，您可以手机支付也可以退房时当面支付，请您稍等片刻，管家会下来接您。” 约莫五分钟，一名三十来岁的职业女性来到前台大厅。 对方和接待员核对了几句，便走到坐在沙发上的苏启明面前。 “苏先生，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之前的行李会有专人送到新的房间。”对方微微欠身，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我帮您把这位小姐送上楼吧。” “谢谢。” 高端酒店的服务非常到位，苏启明推开房门所有的行李就已经被整齐地放置在房间里了。 客厅的桌子上，醒酒茶和蜂蜜水还冒着热气。 在征得同意后，管家将顾南佳扶进卧室，换上了酒店准备的睡衣，顺便就把换下的衣服收走清洗。 苏启明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将桌上的醒酒茶一饮而尽，莫名的有些烦躁。 等下她醒来要怎么解释？ 因为不知道你家人朋友的电话，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所以就把你带回酒店来了。 这和那些天天混在酒吧里的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抓了抓头发，他站起身来，将另一杯醒酒茶端进卧室。 还好，她还没有醒，睡姿倒是很老实。只不过皱着眉，不知道在做什么样的梦。 他把醒酒茶放在床头柜上，鬼使神差地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头。 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不过她的眉眼倒是顺着这个动作舒展开来，似乎梦境也平静了许多。 也许是酒精在作祟，他又想起她刚才扑倒在他肩膀上的情形。 房间里弥散着线香淡淡的檀木香气，心跳变得更猛烈了。 苏启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些口干舌燥的。 他扯了扯领口俯下身，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 第八章 不走好不好 顾南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候天已经黑了。 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口也渴得厉害。 之前的记忆以碎片的形式残留在脑海里，一时半会理不清思绪。 她知道这不是自己家，也还记得和苏启明一起去吃了饭。 所以她喝醉了，他就把她带到酒店里来了？ 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只是心里有些莫名的抽痛。 打开床头灯，自己的裙子整齐地叠放在床头柜上，旁边黑色的保温杯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便笺。 她没伸手去拿，坐起身来把头埋进被子里，睡衣太新了，磨得人有些难受。 套房的卧室太大了，大到一个人待着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为什么不在呢？ 他要是在的话，她就可以把枕头摔在他的脸上，质问他为什么要撕碎她刚刚对他建立起的信任。 犹豫了许久，顾南佳还是拿起了压在保温杯下的便笺。 “原谅我冒昧地将你带到酒店来，你的衣服是客房管家换的，裙子已经洗过了，保温杯里是醒酒茶，睡醒后喝一点。” 落款是苏启明。 字迹清晰有力，完全不像是出自一名外科医生的手笔。 她拿着便笺看了又看，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衣服。 直到温热的醒酒茶喝进嘴里，脑海中的思绪才清晰了一点。 所以他并没有把自己怎么样？ 满满一杯醒酒茶都下了肚，口渴才稍微缓解了些。 顾南佳找到枕边的手机，凌晨三点，挺晚了。 房间里点着檀香，混着床头灯暖黄色的光，万籁俱寂的。 她掀开被子，两种拖鞋贴心地摆在床边，夜里有些寒，选了棉绒的那双。 刚走出卧室，便看见苏启明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睡熟了。 他身高怎么都超过一米八了吧，蜷缩在沙发上，看着怪难受的。 顾南佳没敢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轻手轻脚走过去。 他连个毯子都没有，就那么和衣而睡，一定有些冷吧，眉头都蹙起来了。 她没叫醒他，缓缓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坐下来。 突然有些想笑。 这叫什么事啊，被别人稀里糊涂地“拐”进酒店，自己却还在担心他睡得冷不冷。 沙发上传来翻动的声音，忙抬起头望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你醒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了声，别开头去。 苏启明张了张嘴，低声叹了口气。 “不知道你家里人的电话，所以...” “去床上睡吧，夜里挺冷的。” 顾南佳站起身，打断了对方的话。 “什么都别说，好嘛？” 声音有些轻，但还是完整的传进苏启明的耳朵里。 见对方点了点头，顾南佳才转身走回卧室，把自己关进浴室里。 放了半浴缸的水，伸手搅了搅，水温有些烫，不过她喜欢。 浴缸边放着浴盐和干花瓣，懒得思考，就一股脑全都丢了进去。 水面刚好漫过脖颈，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着，庆祝这迟来的放松。 真好，至少现在什么都不用想。 顾南佳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水都有些凉了。 她收拾好自己，出了浴室。 苏启明躺在床上睡着了，今天他一定很累吧。 纵使是她让他进来的，他还是只脱掉了外套，穿着衬衫躺进被子里。 小心翼翼地，只占了三分之一不到的面积。 她笑了笑，拢着头发背对着他躺下去。 酒醒了些，反而睡不着了。 他平稳的呼吸声从脑后传过来，睡得蛮香的。 “你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低声嘟囔了一句，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 第二天，顾南佳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 醉宿后的头痛还没有完全缓解，一点也不想起床。 苏启明不在房间里，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她干脆就抓过床头的手机，想了个借口给闫老师发了一条请假的信息。 好在顾南佳平时不是什么任性的人，闫思很快就回过来一个“ok”的表情，还叮嘱她好好休息。 虽然说不想起床，却又不太睡得着。 一个人的早晨有些太寂寞了，纵使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还是很难习惯得了。 这种时候明明是想被关心一下的。 打开通讯录，拒接那一栏里刘沛的名字红得刺眼。 一晚上了，现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这么脆弱了吗？ 只是拉黑了联系方式，就像是把对方从生活里完全抹去了。 明明有那么多共同的朋友，想想办法总是能联系到的吧？ 房间里的檀香燃尽了，心情有些烦躁。 苏启明就在这个时候推开了房门，恰巧看见女孩脸色低沉的样子。 “那个，醒了的话，我刚去叫了早餐。” 语气躲躲闪闪的，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顾南佳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急忙把手机藏在被子里。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要把手机藏起来？ 就像...就像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在想刘沛似的。 她看了他一眼，昨天的衬衫还没换掉，睡了一夜，皱巴巴的。 “给我五分钟，好嘛？” 语气中夹杂着点刚起床的朦胧感，听上去有点像是在撒娇。 洗漱完来到客厅里，苏启明早就把两人份的早餐摆在了桌子上。 看样子是交代客房专门做的，煎蛋上还冒着热气。 “今天全天都是试点观摩，你应该是要跟现场的吧？多吃一点。” 刚拿起筷子，就听见他叮嘱了一句，还把餐盘向自己这边推了推。 “我请假了。” “也好，好好休息。”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那下午结束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 “...哦。” 早餐吃得有些沉默，直到管家进来收走了餐具，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我去换件衣服。” 苏启明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看见女孩点点头，他才走进卧室去。 明明决定了今天开始做回自己的，为什么会有点难过呢？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从脑子里赶出去，迅速换好了衣服。 七点三十九分，时间正好。 主办方的车子等在楼下，中午说是订好了餐厅，要一直到全天的行程结束才会回来。 那时候，她早就已经走了吧？ 挺好的，免得尴尬。 “那我就先走了，你等会路上注意安全。” 苏启明出了卧室，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顾南佳，努力挤出个笑容来。 转身正欲拉开房门，却听见跑动的声音，下一秒衣角就被扯住了。 “苏启明。”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今天不去了，好不好？”语气里带着点哭腔。 然后，他感觉到，她从背后抱住了他，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第九章 依赖和关心 苏启明的身体僵了僵，伸向房门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不行的...” 声音有点干涩，话刚出口就感觉到贴在背后的人身体骤然收紧。 “...南佳，不行的...” 他转过身，扶着她的肩膀，双手止不住颤抖。 “...我今天可以留下，明天可以留下，然后呢？” 然后他总归是要走的，回锦城去。 两千多公里，航班都要飞上三个小时的距离。 已经任性了一天了，再不果断点，他该怎么去弥补她啊？ 和我一起回锦城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太幼稚了。 “一天也不行吗？” 顾南佳低着头，刚才动作比脑子快，鞋都没穿就跑过来。 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叫住他，怎么他却退缩了呢？ 说来也可笑，稀里糊涂就和别人睡了一夜，到头来居然是她有些舍不得了。 或许是酒店的床太舒服，或许是今天的早餐太好吃，或许... ...或许是面前的人太温柔了，让人不由自主就会产生依赖。 自己只是想迷茫的时候有个人能陪一陪自己... 自己只是不愿意一个人在空房子里胡思乱想... 自己只是受够了每天醒来，连个能说声早安的人都寻不见。 之前刘沛做不到，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会关心自己的人，却又变成这样。 苏启明，我要是能早一点遇到你，那该多好啊！ 顾南佳抬起头，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她知道这样做没道理，但要是现在退缩了，总觉得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一天，也不行吗？”语气中满是哀求。 苏启明叹了口气，收回双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这样吧，再给你五分钟好好考虑一下，要是你依然坚持，我就留下来。”说完便靠在玄关的墙上，抱着胳膊。 其实他也挺乱的，总觉得自己干的不是人事。 先去招惹别人的是他，擅自把别人带回酒店的也是他，现在却又把最麻烦的选择丢给别人去做。 之前以为只是自己动了心的时候还好受一点，她刚才的那一抱，像是一把匕首直愣愣刺进他的心里去了。 惹得她也动了心，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顾南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说话没有颤音，“是我太任性了，谢谢你。” 苏启明张了张嘴，心里五味杂陈，“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再见。” “下午送我回家吧。” “...好。” 待到对方关上了房门，顾南佳的表情便垮下来，直径跌坐在地板上。 从小时候开始好像就是这样，自己除了学习之外，其他的事情总是会搞砸。 明明只是想找个肩膀靠一靠，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个人努力了四年了，她真得有点累了。 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自己还有点蒙，不知不觉就靠在门边睡着了。 鼻子痒痒的，估计是有些受寒了。 打开房门，客房管家站在门外，着装和表情都一丝不苟。 顾南佳昨天喝醉了，没见过她，不过也能看得出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有什么事吗？”她有些怯生生地开口。 任谁穿着睡衣，妆也没化就面对一个穿着正装的人都会有些怯场吧。 “您好顾小姐，我是您的客房管家。”对方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苏先生早上交代我中午来看看您需要什么午餐。” 其实苏启明昨天就交代好了，说的是午餐之前来看看顾南佳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就麻烦问问她想吃什么。 虽然搞不清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出于职业操守，还是答应了这个奇怪的要求。 现在看来，能这么素面朝天穿着睡衣待到中午，应该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至少做了这么多年酒店服务，还没见过哪个醉酒后被带来的姑娘第二天还能这么随意的。 接过对方递来的菜单，顾南佳吸了一口凉气。 她知道酒店的饭食很贵，不过这也贵得太离谱了。 “顾小姐，这些都是含在房费里的，您随意点就好。” 看出来对方有些在意价格，管家没来由地撒了个谎。 倒不是故意推销菜品，能住得起带管家的商务套房的客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一点饭食的花销。 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还蛮持家的，单纯得有些可爱。 “那我要这两个好了，麻烦您了。” 顾南佳随意点了两个家常菜，哪怕是听说费用早就结算在房费里了，看着那价格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我该怎么称呼您？”她把菜单递回去，问道。 “您叫我李管家就好了。”对方双手接过菜单，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 “李管家谢谢您，昨天照顾我一定很麻烦吧。” “顾小姐客气了，您要是想感谢的话应该去感谢苏先生，我只是在做本职工作而已。” 李管家倒没有说完就走，反而给顾南佳解释了一下，走进房间里给卧室换上了新的线香，顺带收走了苏启明换下来的衣服和早上的餐盘。 临走前还反复询问她有没有其他的要求，弄得她蛮不好意思的，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高端的客房服务。 想到这些花的都是苏启明的钱，心里又有些别扭 早上还弄得那么尴尬，但要是自己说补给他费用的话，他一定会生气吧。 她不想看到他发火，特别是因为她的事情。 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果然感冒了。 午餐来得很快，哪怕只是家常菜也都精心摆放在昂贵的餐盘里。 “顾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的是很好呢，你们感情一定不错吧？”李管家站在一旁，一边等待着顾南佳用餐，一边随意问了一句。 “什么？” 顾南佳有些疑惑，本来就不习惯被别人看着吃饭，现在又搞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 似乎是有什么地方被误会了，却又不好开口否定。 “抱歉，是我多嘴了，您别在意。” 李管家只是想感叹，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关心对方的客人了。 单单一个午饭的问题，苏启明就打给客房部至少五六通电话。事无巨细地问她点了什么菜、气色好不好、胃口怎么样。 怎么就不能直接去问本人呢？明明那么关心，却又像是怕被对方知道。 第十章 迷津 苏启明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同院一起来参加峰会的于启辰看了他好几眼，干脆找了个借口把他拉到医院的楼梯间。 “苏老师，你今天怎么了，感觉不在状态啊？” 不太习惯被晚辈关心，特别是到处都有媒体进进出出的情况下。 他便干脆又往楼下走了几步，点了根烟。 “苏老师，你胸口可挂着特邀专家的牌子，别在医院里抽烟啊。” 于启辰连忙缀在后头，嘴里却没停下。 “好了启辰，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别跟上来，苏启明干脆把套在西装外面的白大褂脱下来搭在臂弯里。 这个于启辰是去年刚毕业的医科生，据说面试时的成绩蛮不错，学起东西来也快。 做事利落，人收拾得也妥帖，就是有一点不好，话多又自来熟。 放在别的行业里，这或许是个受人喜爱的性格。 但做医疗的，门诊上和这个病人多说两句闲话，后面排队的人就要多等上几分钟。 苏启明和他说过好几次了，但就是改不过来。 真怀疑老主任是觉得他看着碍眼，才打发来陪自己参加峰会的。 “苏老师...”又不死心地追上去两步，“是不是因为昨天那个姑娘啊？” 抽烟的手顿了一下，苏启明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刺在于启辰身上。 “我昨天看到你开车带了个姑娘走了，结果下午也没来参加峰会。” 语气弱了下去，像是自己才是被质问的那个人。 “而且你把房间也换了对吧？苏老师，我没有别的意思...” “启辰，你要是把这些心思放在专业上，主任早就让你独立管床了吧？” “不是的苏老师，我这不是怕您被传什么闲话嘛。” 搓了搓手，语气里透露着些许讨好，像是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 苏启明都有些被气笑了，参加峰会的各地医院代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除了那几个久负盛名的老教授，谁会去关心剩下的人每天都做了什么事。 这小子怎么走到哪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中心，生怕别人认不出他是个“超级英雄”？ 抬手戳了戳对方胸前的参观证，开口道：“我回去就给主任说，你这毛病没救了。” “别啊苏老师，上次的检查我还没写完呢，你别坑我啊。”看对方没理他，反而向医院外面走去，连忙又问了一句：“苏老师，你去哪啊？” “没什么意思，先回去了。”头也没回。 医疗试点观摩这种事，年轻一辈的医生们本来就是做个陪衬，放在平时苏启明纵使觉得无聊，还是会老老实实跟完全程。 但今天本来就心里装着事，又被于启辰这么一打岔，便有些待不下去了。 顾南佳还在纳闷，怎么五点刚过，李管家就安排了这么一大桌子菜。 本来想拉住对方问个究竟，却被告知这是这个套房自带的服务。 傻子才会相信呢！ 果不其然十分钟都没等到，苏启明就回来了。 本来一个人窝在酒店套房里，除了发呆就是睡觉，挺无聊的。 早上又有点受了寒，缩在被子里刷了几集电视剧才缓过来一些。 中间和裴斐通了一通电话，对方嘘寒问暖的，只好说自己有些感冒，倒也不算是撒谎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但当他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她又有些紧张了。 就像是在家里百无聊赖的妻子，终于等到下班回来的丈夫一样。 自己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近了？ 顾南佳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对着正在玄关脱外套的苏启明说了声：“你回来了？” 啧，更像了！ 苏启明心里也有点打鼓。 这一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小娇妻样子是怎么回事？ 本来以为她应该是换好了衣服收拾妥当，等着他回来送她回家才对的。 自己给客房部打电话提前准备晚餐，就是想多留她一会，却好像完全没必要的样子。 就如同两人早上还在极力维持的那道分界线，才过了几个小时，就烟消云散了。 “嗯，先吃饭吧，一会送你回家。” 他背对着她，故作镇定地回了这么一句，有些不敢回头看她的表情。 “好。” 她走到餐桌旁坐下，没抬头。 这餐饭吃得很慢，谁都没有说话，又谁都不必说话。 苏启明把汤盛在碗里递过去，她就自然而然地接过来。 他看她在哪个盘子里夹得次数多些，就把那道菜换到她的面前去。 房间里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两人甚至全程都没有瞧对方一眼的勇气。 一直到苏启明打电话让管家撤走了餐具，也没人要从椅子上起身的意思。 最终还是顾南佳率先打破沉默：“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会。” 他点点头，待对方关上了卧室门，便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 天已经有些擦黑了，或许是杭城本来就比锦城慵懒些，搞得自己也有些多愁善感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有些不想回锦城了。 不想去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病人，不想挤在那些凶猛的车流里，不想忙了一整天家里还是冷冰冰的。 顾南佳换好了衣服，没急着出门。 房间里飘着檀香的味道，她都有些习惯了，让人觉得推开门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总归还是要走的，自己不能一直躲在这场梦里。 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才能不像个小女孩一样，有那么多妄想？ 她伸手把自己睡过的地方抚平，拎起了床头柜上的挎包。 ... 杭城的夜幕慢慢笼下来的时候，正是这个城市最繁忙的时间段。 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车流的速度就又被限制的慢了些。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区不让外来车辆进入，只好在路边找了个车位。 苏启明走下车，帮女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你到了。” 顾南佳点点头，没去看他，拎着包迈出来。 气氛有些尴尬，苏启明退开两步，摸了摸鼻子。 “那我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麻烦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她点点头，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清脆的声响。 大约走出去五六步，又转过身来，刚好撞上他的目光。 “还有什么事吗？” 他没想到她会回头，连忙露出个笑容，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要不要...上去坐坐？”顿了两秒，怕对方误会，又补充道：“我一个人住的。” 两人同时愣了愣，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好像更让人误会了... 第十一章 联系 顾南佳住的房子是几年前父母买来投资用的，后来看到女儿实习多，市中心的地段又去哪都方便，就收拾出来给她住了。 房子倒也不大，两室一厅八十来平米，不过让她自己租却也是租不起的。 本来顾爸爸执意要把房子过户到女儿名下的，她不肯。 总觉得房子这种东西，不是自己赚钱买来的就少了些家的感觉。 好在几年的实习下来也攒了些钱，就自作主张把家具里里外外换了一遍。 苏启明最终还是没有一起上楼，顾南佳松了一口气。 刚才本来就是脑子发热才说出口的话，要是他真的跟她上来了，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玄关的鞋子还是她昨天出门时候的样子，看来刘沛没有来过。 家里的钥匙有两把，一把锁在抽屉里，一把自己装在身上。 但房门是密码锁，刘沛是知道密码的，以前他经常往自己这里跑。 心里的那些旖旎散了个干净，失望的感觉又爬上来。 开始有点后悔回来了。 自己消失了一整天，连裴斐都知道打个电话关心一下，他怎么就这么看得开？ 联系不到所以就不联系了？连家里都不愿意来找找。 放在以前怕不是自己又要在房子里傻等好久，直到几天后人家才会打个电话过来安慰两句。 他在等什么呢？等自己把他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顾南佳把包甩在沙发上，换了双拖鞋走进卧室里。 之前在酒店里还有些对不起刘沛的感觉，现在只觉得那样的自己蠢得要死。 花了一个来钟头，从里到外把刘沛留在自己这里的东西整理到一起。 几件衣服、两双鞋、一套洗漱用品。 出去住酒店带的东西怕都比这要多吧？ 五六年了，他留在她生活里的痕迹居然只剩下这么一点儿。 那双皮鞋还是他第一次去参加校外实习的时候她专门买给他的，结果人家还不爱穿，说是不如运动鞋舒服。 真是够了！ 明天就把这些东西全都给他打包寄到学校去，就算没遇见苏启明，自己和刘沛之间也结束了！ 在浴室里随便冲洗了一下，顾南佳擦着半干的头发回到客厅。 思考了片刻，从包里翻出手机，把刘沛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发了条短信。 “你放在我这的东西明天给你寄到学校，注意查收！” 动作顿了顿，又从包里找到苏启明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输进手机里。 “睡了吗？昨天谢谢你了，今天也是。” 刚把手机放下，便响起两声消息提醒。 刘沛：“顾南佳，你是不是疯了？” 苏启明：“南佳？不早了，早点休息。” 呵，差距还真是明显。 直接挂断了刘沛打过来的电话，重新把他丢进黑名单里。 又起身把房门的密码换掉，将新密码发给了父母。 白天睡得太饱，干脆抓了本书看起来，直到来电铃声响起才回过神。 “佳佳，怎么突然把密码换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顾爸爸语气里满是对女儿的关心，估计也只有父母才会因为这点小事想这么多。 “没有，就是突然想换了，之前的用了好几年了。” 不知道怎么解释，又不想告诉父母和刘沛闹掰了，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 “之前用的不是挺好的嘛，我和你妈妈年纪大了，老换来换去的我们记不住。” “没事的，你们来的时候我都在。” “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任性。对了，过两天你刘叔叔要过来，你有空回来一趟吧。” 刘沛的父亲？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现在一点也不想和他们家扯上关系。 “爸，最近挺忙的，快毕业了，就不回去了。” “那行吧，别太累着自己了，按时吃饭。” “知道啦，我去洗澡了，挂了啊。” 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父母平时也都忙于生意，特别是父亲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到处应酬，这个时间应该父亲刚回家不久。 自己一家人，就没有谁不是劳碌命。 苏启明坐在床上捧着本书，医生这行，干一辈子就要学一辈子。 没时间去听国外一线专家的讲座，新东西就全靠书籍来学习。 昨天开了一天的车，又没睡好，身上有些酸痛。 好在峰会期间不用担心被叫去科室加班，休息一下明天就能缓解。 本来觉得没人会来打扰自己，却收到了顾南佳的短信。 “睡了吗？昨天谢谢你了，今天也是。” 号码所属地是杭城，是她没错了。 这都回家多久了，才想起来给自己发个消息，苏启明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笑容。 “南佳？不早了，早点休息。” 之前没好意思开口要号码，现在倒不用开口了。 微信里自动推荐了通讯录好友，翻了翻就找到顾南佳。 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也不知道是在哪拍的，笑得很开心。 “这姑娘笑起来还真是蛮好看的。” 嘀咕了一句，放下了手机，没加她。 他倒是不怕她不通过，只不过加了又能如何呢？ 天天盯着聊天界面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岂不是给自己空寻烦恼。 走进浴室抹了把脸，看到新的浴盐和干花摆在浴缸边的托盘里。 这是客房晚上收拾屋子的时候带进来的，还问自己用不用的惯这个牌子。 没想到那个丫头喜欢泡澡，挺会享受的。 或许是地区差异吧，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尝试过，从来都是用淋浴。 破天荒的，苏启明接了半浴缸水，把浴盐和干花都放进去。 昨天顾南佳一直在卧室里，他都没好意思去洗澡，今天可以好好泡一泡。 直到水都泡冷了，他才从浴室里出来，躺到床上去。 泡澡果然比淋浴要舒服多了，等回了锦城一定要在自己家里装个浴缸才好。 一边想着，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有一条新的好友请求，顾南佳发来的。 没想到，他没能主动，她却果断抢先了一步。 聊天框里，一个猫咪的表情弹出来。 似乎隔着个屏幕，反而不用在意那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还没睡？”他问道。 她回过来个卡通猫点头的表情，挺可爱的。 “这丫头，就不能好好说话。” 苏启明自言自语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句子中的称呼变得有些亲昵起来。 第十二章 年轻人的方式 两人聊了一个来小时，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 好不容易互道了晚安，苏启明才放下手机关了灯。 奔三的人了，搞得和小朋友网恋似的，自己也是挺佩服自己的。 刚准备休息，手机又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棠北榆：“在杭城玩的怎么样？” “在加班？” 快零点了，想不出对方为何突然联系自己。 棠北榆：“启辰和我说了，你自己拿捏好分寸，别回来了又找我喝酒，特别是别让苏叔叔知道。” “别听他瞎说，先睡了，明天早起。” 没办法解释，便敷衍了一句，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去。 于启辰！我看你小子这个月的考评分数是不想要了。 心情顿时烦躁起来。 “不是的苏老师，你听我解释。” 或许是自己做贼心虚，于启辰早早就敲开了苏启明的房门，软磨硬泡了好久，硬是把他扯出酒店一起去吃早餐。 两人都不是本地的，只好选了酒店旁的咖啡厅，安静，人也少。 “我真没那个意思，昨天北榆姐问我行程，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哪知道她就误会了。” 苏启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吃着自己面前的吐司三明治。 于启辰的汗都要下来了，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男人，一但沉默起来真是太吓人了。 “我马上去给北榆姐解释行不行，就说我看错了？苏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哪里有错？你说得不都是事实嘛？” 苏启明用餐巾纸拭了拭嘴角的面包屑，语气不温不火的，听不出感情来。 “哎哟，我的苏老师啊，我真的没有在正宫娘娘面前打小报告的意思啊。” 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于启辰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对方。 “我说你小子一天和那些小护士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就算了，能不能别听风就是雨的？” 苏启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糖加少了，有点苦。 “什么叫正宫娘娘？我和棠北榆从来就没有那种关系，我原来是她的带教老师，仅此而已，就和现在的你一样。” “啊？真的啊？科里的那些小护士可不是这么说的。” 砰的一声，咖啡杯重重地落在桌面上。 “你心思能不能放到正道上来？开开我的玩笑也就罢了，棠北榆才多大？你们这么传来传去的，人家小姑娘要不要面子的？” 于启辰缩了缩脖子，低声嘀咕道：“你们两平时不是走得挺近的嘛。” “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声音拔高了几度，“我和你走得也挺近的，你要不要也自己开发自己点什么小道消息出来？” “自从你来我们科室，哪个医生没让你传出去几句闲话？你要是不想再被退回一次人事部，最好把你的嘴收敛一点！” 他是真的对于启辰有些吃不消。 自从去年十月份校招进来以后，先是在心胸外科待了两个月，天天就喜欢和科里的小护士聊八卦，后来还聊到他们科室主任头上去了。 差点没气得那年近花甲的老主任得了心脏病。 后来医教部念在他临床成绩是真的不错，才去人事那把降职调令压了下来，给他重新分配了科室。 这个全院的“名人”后来倒是收敛了不少，结果这才几个月，又有些原形毕露了。 “苏老师，天地良心，这话真不是我先传的，科里的小护士说看到北榆姐上你的车好几次了。” 于启辰拍了拍胸脯，生怕对方不相信，就差要对天发誓了。 “棠北榆是我学妹，都是首医大毕业的，照顾一下有什么问题吗？”苏启明又往咖啡里加了一块方糖，尝了尝，口感好多了。 “搞了半天，院里说的那两个高材生就是苏老师你和北榆姐？” “不然呢？” “卧槽，我就说怎么一提起你，院里那些小姑娘眼睛都直了。” “所以你以后不要听风就是雨的，搞清楚前因后果再开口。也不知道你天天和那些小护士哪有那么多话题好说的，让主任看到又要扣你考评了。” “那你和之前上你车的那个小姑娘真没事？没听说过你在杭城有什么朋友啊？” “...我回去就把你这个月的考评分全部扣完。” 苏启明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无视了对方的哀嚎，起身结了账。 这些刚毕业的小朋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总是有精力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定期敲打一下，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昨天睡得晚，今天又有一天的峰会要听，怕自己犯困便又多带了一份早餐才推开店门。 于启辰一直跟在自己后面，垂头丧气地哀求不要在月度考评上扣得太狠。 看着他那个样子，不禁就有些想笑，脸上的表情便放松了下来。 然后一抬头，刚好在酒店门口看到顾南佳。 或许是高跟鞋踩得难受，她今天选了一身白t恤配背带裤的打扮，脚上踩着白色的运动鞋，朝气蓬勃的。 苏启明看得呆了呆，结果被于启辰抓住机会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早餐袋跑了出去。 “小姐姐，苏老师专门给你带的。” 拦住一脸懵的顾南佳，把早餐袋塞进对方手里，又指了指几步之外的苏启明。 趁着大家都还没缓过神来，一溜烟钻进酒店，跑了... 这小子，考评等着吃零蛋吧！ 苏启明摸了摸鼻子，恶狠狠地瞅了一眼于启辰逃跑的方向，努力挤出个温和的笑容来，“好巧啊。” “确实‘好巧’。”顾南佳扬了扬手里的早餐袋，在句末的词上咬了重音。 接着又往他身边走了几步，低声道：“谢谢你啊。” 对方一句谢谢说出口，想要解释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晨风吹拂着少女的发梢，携着淡淡的清香味钻进鼻腔，有些面红耳赤的。 现在这样子，说什么都是错，只好维持着笑容，干脆一言不发。 顾南佳也不知道怎么暖场，虽然昨天在微信上还聊得不错，但面对面的时候就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不早了，吃了早饭好好工作，我先去准备参加会议了。” 一直僵在酒店门口也不是个事，苏启明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率先向酒店里走去，颇有些故作镇定的味道。 “苏老师。”顾南佳站在原地，学着于启辰的称呼叫了他一声，“下午一起吃饭吧。” 她用的陈述句，让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十三章 河坊 于启辰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张必然惹了苏启明不高兴，参会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闯进对方的视线里。 等到早晨的会议进入了预定流程，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地离开座位凑向后台去。 小伙子本来就打扮得精神，又披着参会嘉宾的虎皮，居然硬是凭着一张嘴摸进了工作区。 东瞧瞧西看看，也不在意一路上别人疑惑的目光，还真让他给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姐姐，帮个忙呗。”顺势拦住身边的工作人员，于启辰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声音里透着一丝大男孩的阳光感，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让人不自觉地有些不忍心拒绝他。 闫思在传媒行业待了十几年，这种大男孩人设的艺人也见了不少，不过谁不喜欢被这种年轻的小朋友叫一声姐姐呢。 纵使知道是客套话，对年过三十的自己来说，心里还是有点小开心的。 “你有什么事吗？”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那个穿白衣服的姐姐？” 于启辰笑得更灿烂了，语气软软糯糯的，抬手指了指坐在编导室里的顾南佳。 “你认识顾南佳？怎么不自己去叫？” 顾南佳吗？偷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却是分毫不减。 “我哪会认识这么漂亮的姐姐，是帮大人跑腿的。”说着翻了翻衣兜，取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还顺势拿出一大把巧克力，“姐姐你就帮帮我呗，我请你吃巧克力。” 闫思不太应付得来这么热情的人，单拿起对方的名片瞧了瞧。 医生啊，和预想有些偏差，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对方几眼，还以为是哪家公司新签的小鲜肉呢。 “你都不认识人家，我怎么帮你叫啊？你不会是专门跑过来搭讪的吧？” “怎么会。”厚着脸皮就当没听到对方的调侃，“姐姐你就说我是苏启明老师的学生就行了，拜托了。” 刻意讨好般，硬是把巧克力全都塞进闫思手里去。 实在是拗不过这种与生俱来的热情，只好应了一声，进去拍了拍顾南佳。 耳语了几句，指了指门外的于启辰，又把手里的巧克力和组里的小朋友们分了分。 “你是他的学生？” 顾南佳自然是记得早上把自己拦在酒店门口的于启辰，不过也只听他叫了一声苏老师，并不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对对，我是苏老师的学生，我叫于启辰。” 重新递出一张名片，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来，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这么多甜食装在西装里还看不出臃肿的。 她礼貌地笑了笑，伸手接过名片，没要他的糖。 白色的名片和苏启明之前给自己的风格一致，应该是单位统一制作的。 不知道是不是仅作为业内流通使用，名片上没有医院名称和职级，仅仅是在名字后面缀了小小的“医生”二字，让人觉得有些过分简单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实在猜不到对方的来意，干脆直接问了。 于启辰这个人只要拉开了话匣子，什么话题都能说上几句，况且脑子里的段子又多，应变能力也挺强的。 虽然只聊了不到二十分钟，却是把对方的基本信息摸了个七七八八，还顺势加了微信。 反而是顾南佳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对方都跑得没影了还没能回过味儿来。 闹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给苏启明发了一条微信。 “你那个叫于启辰的学生还挺有意思的，和你一样开会溜号。”后面缀了个偷笑的表情。 苏启明原本认真听着会议，主办方面子工程做了两三天，终于等到些有意义的内容。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火气就有些往头上冲。 就说一早上都没看到人影，还以为是做贼心虚不敢露头，弄了半天跑去别处胡闹了。 这小子就该去当个娱乐记者之类的，做医生真是入错行了。 “别理他！”回复的简单明了。 顾南佳看了眼对方秒回的消息，句末的感叹号让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深深的怨气。 锦城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能把这么两个性格完全不搭调的人凑到一起。 不过说起来，自己是怎么和苏启明凑到一起去的呢？ 单纯只是因为他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吗？ 似乎也不尽然。 会议结束的时候刚好六点过一点儿，本来到了这个时候主办方是在酒店的宴会厅里准备了晚餐的。 不过顾南佳早早给苏启明发了个消息，一个人就溜到酒店外头去。 蹭了人家那么多顿，不回请点什么总觉得过意不去。 她本来就不是个花别人的钱理所应当的性格，之前和刘沛出门花销也都是轮着来的。 况且心里总觉得和对方还没到那种不用介意钱财的关系，女孩子还是自立一点好。 于是两个人一脚油就杀到了吴山脚下的清河坊去。 江浙的山和巴蜀那边风格迥异，过于平缓了，没有那种峥嵘崔嵬的感觉，好在和杭城慵懒的风格蛮搭调，稍稍抬头就能望见山顶那缥缈的仙气儿。 说是吃晚餐，其实到了这个点，清河坊里都是些琳琅满目的小摊。 两个人东走走西晃晃，正餐一口没吃，倒是拎了一袋子各式各样的小吃。 顾南佳喜欢街边的芡实糕，但苏启明觉得有些太甜了，只是尝了一小口就皱起眉头，惹得女孩咯咯直笑。 他更喜欢刚出笼的窝窝头，金黄金黄的，就是可惜太常见，算不上什么杭城的特色。 逛得久了，天色便有些暗下来，连近在咫尺的吴山都显得些许不真实起来。 清河坊的老建筑上投射出柔柔的灯光，每一栋都见证着这个城市的历史、守候着往来的人群，是那样的厚重。 杭城的夜晚太安静了，纵使有摩肩接踵的游人，也都似乎被这古街的温婉洗去了一丝急躁，不紧不慢的。 要是能换上一袭儒衫，踏在这青石板路上，怕真就有了些梦回南宋的感觉。 或许是气氛到了，苏启明自然而然地牵起顾南佳的手，女孩躲闪了一下，见他有些不依不饶的，只好乖顺地让他牵着。 怪不得谈恋爱的人都喜欢压马路呢，可能就是沉迷于这种朦朦胧胧的暧昧里。 都怪这夜太宁静了，宁静到让人变得感性，再也藏不住胸口中那汹涌的渴望。 第十四章 三天的约定 河坊街走出头就是柳浪闻莺，路有些长，长到把情绪都藏进夜色里。 能跟身边的人心无旁骛地牵着手走一段路，她陪着你，你陪着她，什么事都不去想，也是一种求不到的幸福。 公园里有个老伯在拉二胡，其实这里晚上经常有老人来寻些自己的乐趣。 不同于那些华灯初上的商业街，都是些年轻人玩弄着震耳欲聋的流行乐。 这里的气氛总要沉静些，让人不忍心发出多余的声响。 顾南佳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蛮有兴趣地往前凑了凑... 二胡的音色缠绵，虽然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但还是有不少人驻足。 仿佛能看到一个穿着华贵旗袍的民国女子，忧愁地站在这西湖边，轻声诉说这世间的几多惆怅。 直到一曲终了，那老伯收了乐器步履蹒跚地走开去，人群才像是忽然恍过了神，漏出稀疏的掌声来。 像是突然失了兴致，顾南佳寻了一处长椅坐下，垂下了眉眼。 “怎么？想他了？” 苏启明靠在椅背上，将目光投向夜色中的西湖去，声音柔柔的，听不出是恼还是叹。 女孩的肩膀僵了僵，又把脑袋往下埋了埋。 “我好久都没有和他两个人一起出门了，明明身处同一座城市，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在杭城里的那个...” “他家里条件好，毕业之后不愁吃穿的，但我总觉得不能靠着父母过一辈子，也怪我之前把心思都放在社会实践上，他可能早就腻了吧...” “想想也是，高中的时候年纪小，只觉得喜欢就好了，后来才知道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房子车子先不说，光是为了吃饱饭就已经很筋疲力尽了，哪还有心思去在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人就是这样吧，无论多亲密的关系，好久不联系了，就会变得和陌生人一样，连见个面都成了负担...” “你说是不是成长就是这样，总是赶不上在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兜兜转转的最终落下个两手空空的模样？” 苏启明有些感叹，一个人生活的久了，总是对孤独这种感觉敏感得很。 虽说年龄虚长了几岁，不过这不是面对他带教的那些小朋友，便做不出说教的样子来。 说白了，自己也没有安慰别人的底气和资格。 能说什么呢？自己不还是借着这不伦不类的关系逃避现实，麻醉自己说这是因为江南的气候太温润，让人情不由衷。 叹了口气，轻轻摩挲着身下的长椅，木质的座椅年代久了，早已不像表面上那样光鲜，有些坑坑洼洼的... “别太勉强自己了。” 踌躇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却显得那么单薄可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顾南佳抬起头，向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本来也就不是为了让别人安慰些什么，有个人能愿意听自己发发牢骚就足够了。 已经好久好久，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有些话其实只要说出口，落入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去，就不怕胸中的阴郁撞击在冷冰冰的墙壁上，又折返回自己这里来。 “吃吗？”苏启明翻了翻身旁的零食口袋，取出两枚大福来。 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女孩歪了歪头，意外的可爱。 “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吃点甜的东西才对。” 说着就自顾自撕开了包装袋，自己先咬了一口，才将另一枚递出去。 被他说得有些愣愣的，顾南佳下意识伸手接过来，咬下去一点点。 抹茶味的大福，入口有些微苦，但多嚼上两口糯米的甜味就迸发出来，携着大福软糯的口感冲击着味蕾。 明知道是对方用来安慰的举动，却不知为什么，似乎真的让心情好了起来。 嗯，也没有马上能露出笑容，但真的没有那么想哭了。 “苏医生，陪我走走吧。”声音有些空泛，显得遥远。 四月不是游湖的季节，西湖上少了灯火喧嚣的游船，便有些空荡荡的。 还好往钱王祠那头去的路人不少，倒也不觉得冷清。 苏启明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姑娘，心里莫名有些酸涩，想要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肩膀，又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 湖边的夜风有些凉，顾南佳不由打了个喷嚏，之前的感冒还没好，不太受得了寒气。 夜里还在这西湖边转悠的人，除了些三五成群的半大孩子，多是一对对情侣你侬我侬地依偎在一起。 像是从路人身上汲取了些勇气，苏启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顾南佳的肩上。 步子顿了一下，她没抬头，只是拢了拢身上的男士外套，淡淡的烟草味闯进鼻腔，似乎还能感受到一点余留的体温。 然后她伸出手，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掌。 “苏老师。”故意换上轻快的口吻，“还剩三天了...” 还剩三天了，峰会就要落幕，他就要回锦城去，从此再无交集。 “抱歉。”苏启明偏过头去，有些不忍心瞧见她佯装的不在意。 “为什么要道歉呢？不如我给你当导游吧，难得来一次，杭城好玩的地方可多了，不光是西湖，还有湘湖、吴山、西溪湿地，愿意走远一点千岛湖也不错...” 手心里生出细密的汗水，她又将他握得紧了些，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强装的镇定太虚假，反而让人不忍心戳破。 他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惹得她不解的目光投过来，只好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好，都听你的。” 为什么呢？白白活了二十多年，到头来只会隐藏在“苏医生”这个外表下面，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伸出一点触角。 明明是自己掀起的波涛，他却已经在她面前退缩了两次了。 原来，自己还没有一个小姑娘有勇气。 “放心吧苏老师，我只要三天，绝不多贪一秒钟。” 欣喜和雀跃爬上眉梢，也不知道是先前的甜点起了作用，还是刚刚的承诺填满了心房。 顾南佳松开了他的手，含着笑退开两步。 深色的男士外套过于沉稳，和她今天的风格丝毫不搭调，但她却开心极了，一刻也不愿放开手。 第十五章 争执 车子停在顾南佳住的小区门口时已经接近零点了，一不小心就玩得晚了些，就像是生怕浪费掉这三天里的任何一秒钟。 女孩乖巧地道了谢，推开副驾驶的车门。 直到白色的轿车汇入来来往往的车流，再也寻不见了，她才转过身向小区里走去。 夜有些深了，心情却不错，嘴里哼起不知名的曲子来。 把玩着钥匙迈出电梯，未曾想迎面撞见了她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 “刘沛？！你什么时候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潜意识里觉得最不可能出现的人，靠在房门前的阴影里，脚边落着一地的烟头。 卡其色的休闲格子衬衫上全是褶皱，还蹭上了些墙面上的白灰，头发乱糟糟的，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佳佳，你怎么把密码改了啊，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他努力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嗓音干涩到沙哑，眼睛也有些泛红，看上去憔悴又疲惫。 顾南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脑海中宛若雷鸣。 她本以为他不会来，像之前无数次爽约时那样，从不将她的情绪放在心上。 “佳佳？”他看到她后退，以为是心里的恼怒还没有消下去，语气就更加卑微了些，“这次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但他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在他漠然、责怪、不在意的时候，她可以说服自己全都是他的错，然后试探着去轻轻触碰另一个男人的温柔。 而现在又算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就像是她才是那个把他丢在原地的人。 “刘沛，你别这样，我们分手了。”别过头去，语气缺乏起伏，像没有感情似的。 “佳佳，别闹了，我很累了，我们进去说好不好？我给你煮夜宵吃。” 他抓了抓头发，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地上的烟头被不小心踢了一脚，散得到处都是。 “这么晚了，我一个人住的，不太方便。” “佳佳，我知道你还在生气，这次是我的错，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说着又往前了一步想把她拥入怀里，结果她向旁边一闪，躲开了。 “这一次？已经多少次了？你自己算算你有多久没来找过我了？你爽约了多少次？我原谅了你多少次？要不是我拉黑了你的联系方式，你现在都不会过来对不对？” 顾南佳侧过身子不想面对他，他总是这样的，勇于认错却死不悔改。 愧疚和愤怒夹杂在一起，混着胸腔里的委屈就要冲出眼眶。 被质问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辩解两句却又找不到理由，刘沛只好悻悻地退开两步，点了一支烟。 “佳佳，我不是故意这么冷落你，我只是有些迷茫，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但这绝对不是我不爱你了。” 解释般的话语落进耳朵里，让她莫名觉得烦躁。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说啊，这么多年了我有拒绝过你任何一次吗？你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你说出来啊！” “你总是这样的，什么事都要藏在心里让我去猜，我想要的是个能让我疲惫的时候靠一靠的肩膀，不是个什么事都需要我照顾的孩子！” 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有些歇斯底里的。 头顶的白炽灯像是受到了惊吓，骤然熄灭了。漆黑的走廊里只剩下香烟上的一点火星子，月色太暗了，谁都看不到谁的表情。 刘沛听到她哭了，自己也有些绷不住情绪，伸手就想去拭她的眼泪：“说话就说话，怎么哭了，我知道是我不好。” 顾南佳挥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她并不想哭的。 “你瞧瞧你，还是那么爱哭。努力起来总是没日没夜的，让我觉得你像是在一步一步渐渐远离我。” 听到他这番安慰的话，心里又涌上一股股酸涩，止都止不住。 “从高中那会儿开始你就这样，有什么委屈就喜欢掉眼泪，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这次把我的东西都清出来了，门锁的密码也改了，多让人担心啊。” “担心？”顾南佳回头看着刘沛的眼睛，“你真的担心过我吗？自从你开始你那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你担心过我吗？” “每一次你爽约的时候你担心过我吗？我每天一个人回到家面对空空如也的房子的时候你担心过我吗？想让你陪我吃一顿饭都会被拒绝的时候你担心过我吗？” “现在你告诉我你在担心我？你担心的到底是你那可笑的占有欲还是我？我要是不哭不闹不把那些行礼给你寄到学校去，你还会担心我吗？” 女孩又往后退了两步，身体已经要贴着墙根了，但语气却渐渐强硬起来。 “我知道是我之前忙着实习，陪你的时候少了些，可是我不是已经在尽力补偿你了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从家里搬出来，费这么大的心思自己住？” “我把房子收拾好的第一天就先告诉你，就是想说我们终于有个自己的小家了，然后呢？除了最开始那几个月，两年了，你告诉我你来过这里几次？” “你想要见我的时候你就出现了，那我想要见你的时候呢？你到底是把这里当作一个家，还是当做个休闲散心的小旅店？你说啊！” 被质问得有些无言以对，刘沛颇有些烦躁地掐灭了手里的香烟。 “对，你说得都对！”他的声音也拔高了几度，“是我一直躲着你，也是我不愿意花时间陪你。那你告诉我，那个天天一头扎在公司里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 顾南佳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不知道哪里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你以为我是稀罕这个学校吗？我是稀罕你！要读传媒的人是你，天天忙着实习的人是你，说我不关心你的人是你，现在说要分手的人还是你！顾南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她被他说得有些火了，带着哭腔吼回去：“我这么拼尽全力是为了谁？单纯只是为了我自己吗？你以为在大学里游手好闲四年下来，你就能撑起一个家吗？既然我这么让你看不上眼，那你不要来找我啊！” 顾南佳一把推开他，向楼梯间跑去。 刘沛追了两步，赶在消防门前拉住了她。 “你放开我，我们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了！” 他紧紧拉着她，就是不肯松手。 “放手，你抓疼我了。”顾南佳突然停止了挣扎，带着哭腔的声音冰冷得可怕。 他一愣，手上就放松了些力道，被她挣脱开跑下楼去。 第十六章 烈酒与可乐 零点过后的杭城在夜幕中泾渭分明，娱乐街区人潮涌动，住宅区却人迹罕至。 顾南佳的衣服太单薄了，只能在晚风中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家是一点也不想回了，可是又能去哪呢？ 把手机的通讯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收留自己的人。 这么晚了，他已经睡了吧？ 目光在苏启明的名字上停顿了一秒，没有勇气拨出去。 自己还真是不要脸，这种时候居然第一个想起的是苏启明。 感冒又加重了些，只好找了家便利店，在店员疑惑的目光中买了包纸巾落荒而逃。 杭城这么大，能去哪里呢？大半夜的，想找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居然硬是徒步走了好几公里，晃到市民广场来了。 当钱塘江的水面在夜色中映入眼帘，顾南佳才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 居然下意识就走到会场附近来了，简直令人作呕。 刚想换个方向离开，兜里的手机却震动了好几下。 疑惑地拿出手机，屏幕上好几条微信消息弹出来，头像有些陌生，想不起是哪个人。 辰小辰：“小姐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 辰小辰：“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啊？” 辰小辰：“南佳姐，我是于启辰啊！” 抬起头四处看了看了，身后十来米外，于启辰还是那副大男孩的笑容，用力地向她挥着手。 看到对方跑到自己面前，有些气喘吁吁的，顾南佳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我刚和几个新朋友出去玩了，正准备回去就看到你在这，苏老师呢？” 对方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左右看了看，故意用一种错愕的眼神看着她。 “该不是苏老师把你惹哭了吧？他不是这种人啊。” “没有，遇到点别的事情。” 顾南佳吸了吸鼻子，夜风吹得时间久了鼻涕和眼泪止不住，估计明天要发烧了。 “怎么，和你的小男朋友吵架了？然后想来找苏老师又不好意思？”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看你的样子还猜不出来吗？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早上专门跑了一趟后台工作区，就是为了见你一个人吧？” 被对方毫不在意地戳破了心思，还有一点秘密被窥探的恐慌感。 顾南佳有些慌张地看着于启辰，下意识想要辩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看出了她的窘迫，于启辰连忙摆了摆手。 “放心，我一点也不想掺和你们两个人的事情...额，或者说三个人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手表，两点二十五分，这时间还真是不早不晚的。 “介意陪我喝一杯吗？” 顾南佳被问得一愣，不怎么跟得上对方的思维节奏，张口就要拒绝：“不了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好歹也是个医生，你这样子明天不发烧就不错了，还想着上班？” “那就更不该喝酒了啊。” “南佳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应该随心所欲一点，越纠结越难过。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们去喝一杯，要么我现在带你去找苏老师。” “为什么？”顾南佳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自己这样子，妆早就已经花掉了吧，为什么这些锦城来的人，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呢？ “你就当是我看不得女孩子哭吧，你想想，你要是在这吹上一夜的风，天亮了苏老师该有多担心呢？” 口舌没有对方伶俐，顾南佳被于启辰连哄带骗地拽进了附近的清吧里。 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在店内，一个个独立的小卡座还配着帘子，蛮适合说点心里话。 “喝点什么？算我请你的。” 或许是年轻的缘故，于启辰比起苏启明来说个性鲜明得多，很强势地就占据了主导地位。 “随便吧。” 顾南佳让自己靠在沙发里，脑袋晕沉沉的，懒得思考。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手指在酒单上顿了顿，“那就喝点烈的，天亮了干脆大病一场，到时候就没心思再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像是个医生，反而更像个半大的孩子，让人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 顾南佳打了个喷嚏，眼泪流个不停，这已经不是心情不好的问题了，完全是受了风寒的样子。 于启辰却丝毫没有关心一下对方的举动，反而接过服务员端来的酒瓶，撬开盖子倒了满满一杯递过去，“来，喝酒。” 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顾南佳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端起杯子尝了一口。 没有调制过的酒水有些过于辛辣，本来就被感冒折磨的难受，一口酒下去更是涕泗横流的。 “哈哈，一看你就是那种乖乖的小姑娘，从来没有来过酒吧吧？” 被对方的窘迫惹得开怀大笑，言语里满是恶作剧成功后的快乐。 不过他倒是没有继续欺负她，伸手将杯中的酒水匀出一大半，添了些可乐进去。 “你说你连没喝过的东西都敢尝试，怎么在别的地方就畏首畏尾的呢？” 顾南佳忙着擦眼泪，句子没有听全，只听到他说自己畏首畏尾的。 是啊，自己从小就这也怕那也怕。 高中的时候怕考不进传媒学院，上了大学又怕找不到好的工作，拿到推荐资格之后又怕撑不起自己的小家。 顾此失彼的，现在连去见苏启明一面都没有勇气。 到底有什么好怕的呢？明明可以把一切都摊开了揉碎了，一股脑都告诉他，最坏也不过是回到未曾相识前的状态。 本来也就是认识了才几天的人而已，自己是不是有些顾忌得太多了。 还是说，从心底里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在感情里摇摆不定的失败者？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划着手机的于启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的味道混杂着可乐的甜腻，在冰块的渲染下划过喉咙，还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味道。 于启辰的余光将她的样子收入眼底，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来。 “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一口就是一整杯，连酒的味道都品不出来，岂不是浪费了调酒师的心意？”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听不真切。 “之所以烈酒要和可乐混在一起，就是因为酒精就和这该死的生活一样刺喉，让人难以下咽，所以要加进些甜美的东西让自己好受一点。” 于启辰拿起自己的杯子呷了一口，看着已经趴倒在桌子上的顾南佳摇了摇头。 打开手机的摄像头拍了一张女孩醉倒的照片发了出去，然后在聊天框里附上了一句话。 “苏老师，猜猜我捡到了谁。” 第十七章 自以为是 苏启明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后脑上翘起了一点点。 于启辰也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桌面上的果盘里，苹果已经升起了些许氧化后的锈色，看来还是比预想的来得晚了些。 顾南佳安静地趴在桌面上，睡着之后风寒带来的症状反而止住了，只不过脸颊有些发红，应该是发烧了。 “于启辰，我现在想骂你都不知道怎么骂，带着病人来喝酒？这就是你作为一个医生干的事情？”风尘仆仆的，连忙用手背去试她额头的温度。 “所以呢？苏老师你是能妙手回春立竿见影，还是能替她去吹一晚上的寒风？要不是我刚巧撞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你现在还在被窝里睡着大觉毫不知情。” 于启辰慢慢喝着杯子里的酒，头也没抬。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和苏启明说话，不嬉笑、不耍宝，像是换了一个人。 但苏启明却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在反复确认过女孩只是有点低烧之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我对你如何‘刚巧’遇见她没有兴趣，搭把手把她送到我那去。” “苏老师，已经三点多了，不急这一会儿。坐下来我们喝一杯，聊聊天。” 于启辰抬头看了一眼正打算将顾南佳抱起来的苏启明，自作主张地从杯架上取下一个空杯，倒了半杯酒推了过去。 透明的酒杯在原木色的桌面上画出个弧线，刚巧停在苏启明的手边，杯中暗黄色的酒水摇晃着，却是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干脆坐下身来，拿起桌上的可乐掺进酒水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轻尝了一口，酒精的辛辣味刺激着口腔，不由就皱起眉头。 “苏老师，你到底要把这个无聊的游戏玩到什么时候去？” 于启辰在手机点了几下伸手放在桌子中间，屏幕上是苏启明和顾南佳在清河坊手牵手的背影。 滑动了一下，第二张照片上顾南佳披着苏启明的外套，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的。 “你跟踪我？！” 苏启明猛然抬起头，目光饱含着愤怒刺向桌对面的于启辰，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关节泛白。 “苏老师，我知道是你去医教部帮我求的情，我也知道是你亲自向主任承诺才把我调到科里来的。” 于启辰偏过头，避开了那锐利的目光。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在杯中相互碰撞，使得酒液冒起细密的气泡来。 “那时候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吧？为什么你总是可以为了别人的事情尽心尽力，到了你自己的事情上就变得犹豫不决呢？”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把话题扯到这件事上来，苏启明有些错愕地转了转手里的酒杯，喝下去一大口。 “你不要觉得我是好心，我只是看到你的临床成绩评定很高，不想让你因为这点小事断送了前途而已...” “那她呢？”于启辰打断了对方的话，用下巴指了指趴在桌上的顾南佳，继续问道：“那你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 “是看到了一个人在大都市里奋力求存、绝不认输的倔强，还是看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榆姐的影子？” 于启辰又滑动了两下手机屏幕，这一次的画面是苏启明正坐在餐桌旁，给痛哭流涕的顾南佳递着纸巾。 “你们两个人，到底想从对方身上获取怎样的认同感？还是单纯只是想通过对方满足自己的一点私欲？” “是不是只要有了一个既定的期限，就能够放心大胆地去释放那些平时压抑在心底里的情感？因为时间一到，各自东西，谁也不用为谁负责？” “苏老师，你要是真地喜欢她，你说啊！为什么要顾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只要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怎么选择是她的事情，你不要自以为是的剥夺人家选择的权利。” 最后这句话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的，一定是喝醉了，才会在老师面前大吼大叫的。 “启辰，哪有那么容易。” 苏启明的语气低沉了些，回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顾南佳。 哪有那么容易啊，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喜欢这个词对成年人来说太沉重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爱情这件事，向来都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旧时候包办婚姻还要讲求个门当户对呢，何况是现在。 家庭、习惯、地域、经济条件，这些东西都是缺一不可的，反而感情所占的比重变得有些微乎其微了。 “苏老师，带烟了吗？” 询问的声音把苏启明的思绪重新拉回到现实里。 没有问为什么，他一言不发地拿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其他的全部都丢给了对方。 于启辰原本是不抽烟的，颇有些生涩地将烟含在嘴里点燃，轻轻吸了一口便被呛得咳个不停。 喝了口酒压制住烟草苦涩的味道，他又重新吸了一口，依然像是沙尘灌进了喉咙里，难受得眼泪都要挤出眼眶。 苏启明抬眼看了看对方的自讨苦吃，伸手在果盘里取了一块苹果，可惜放得太久了，味道变得有些酸涩。 “咳咳...苏老师，看到没。” 于启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反而露出笑容来，香烟在指间静静地燃烧着，丝毫没有丢掉的打算。 “选择应该由我自己做，而不是你帮我做。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就学会如何为自己的抉择承担起代价，无论好坏总是自己选的才最记忆深刻，不是吗？” “我要是你，我就大大方方地把心里话说出来。怎么处理是她的事情，义无反顾跟着你回锦城还是说服你留下来，那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启辰，我是不可能留在杭城的，你明明知道。” “所以你就觉得她一定也不会和你到锦城去？凭什么，你能够这么自以为是地帮她作决定？” “就凭我知道杭城的传媒实力远大于锦城，她去锦城只是在自毁前途。” “苏老师，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做医生，可无论是父母还是朋友都觉得医生这个职业让人脸上有光。我很感激你让我没有被开除，但是你这么做我可一点都不开心。” 于启辰将手上的香烟碾灭在桌面上，拿起丢在沙发上的外套站起身来。 “走吧，我想说的都说了，现在该把她送到你那去了。苏老师，后面的事情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再管了，很累的。” 第十八章 照顾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苏启明找到客房部值班的管家帮顾南佳换好了衣服，又去旁边的药店买了支体温计回来。 虽然摸上去只是低烧，心里还多少有些不放心。 结果药店里只有水银体温计，睡着的人又不能量口温，测腋温的时候还是蛮尴尬的。 各种退烧药和感冒药也买了好多种，这时候就开始庆幸自己好歹是个医生了。 一直在床边守到了旭日东升，女孩还是没有要睡醒的样子。 算了算时间，苏启明起身冲泡好感冒药，又用酒店的内线订好了半个小时之后的早餐后，才轻轻拍了拍睡梦中的姑娘。 顾南佳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沉沉的，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有些发烫。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现状，便被苏启明扶着在床上坐起来，背后被垫起了两个软枕。 “放心，症状不是很严重，喝了药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能轻松很多了。”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床边的男人，对方立刻露出个温柔的微笑，把一旁的药递到自己手上。 鼻子有些发酸，泪水也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只好连忙把药喝下去，瓮声瓮气地说了声：“谢谢。” “等会吃点东西再睡，你先在床上坐一会，鼻塞流泪都是正常症状，风寒感冒不会很口渴，但是最好还是多喝点热水发发汗。” 苏启明尽量用简短的话把该注意的地方告知给她，又主动帮她把被子盖在肩头，虽说是坐起来的姿势，却硬是被包成了个粽子的模样。 “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得给闫老师请个假。” 闫思倒是非常通情达理，虽说请假请得有些勤，但对方只是听到她在电话里病恹恹的声音就爽快地准了假，反而弄得顾南佳有些不好意思。 早餐是苏启明直接端到床边来的，白粥里撒了些玉米粒和碎肉丁，为了对得起这碗粥的价格，厨师还在里面加了高汤煨煮，闻起来香气扑鼻。 可惜感冒的人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下去小半碗便实在没有了食欲。 “吃了药你还是稍微多吃点东西比较好，要不...我喂你？” 没有等她答复，他就端起碗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去。 顾南佳愣了愣，面前的男人明明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头发和脸上都油油的，却尽力露出一副温柔又随意的表情来。 她乖顺地吃下去一口，他就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又递过来一勺，硬是将一碗粥都尽数喂进了她的肚子里才作罢。 明明是在关心人，怎么就显得这么霸道呢？ 顾南佳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不想让他看到。 苏启明重新将垫在一起的软枕放平，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语气柔和地叮嘱道：“你再睡一会吧，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好了。” “你不用休息吗？你也睡一会吧。”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满是询问的味道。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苏启明走出卧室带上了房门。 昨天于启辰说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着，桌上的早餐都显得不那么美味诱人了。 等后天峰会结束就要回锦城，明明被自己的学生教育了一顿，可有些话却还是说不出口。 其实自己哪有于启辰说得那么高尚，怕的只不过是有些话说出来显得幼稚，问出来显得尴尬罢了。 顾南佳看到对方离开了卧室才小心翼翼地把整个脑袋伸出被子外，大口呼吸着房间里的空气。 本来就有些不习惯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经过昨夜的事情，就更加生出些愧疚的不安感。 自己这样理所应当地将对方的关心全盘接收，太不公平了。 不仅是金钱上，人情上也是一样难以回报。 没有卸妆的脸上有些干巴巴的难受，感冒后明明都觉得全身热得发烫，却一滴汗也没有。 脑袋晕晕沉的，却是再也没有一丁点的睡意了。 对方隔一会儿就会进来看看自己睡着了没有，要是醒着便会被要求喝上一杯温水，一直到苏启明照顾自己吃过了午饭，精神才真正的好了一些。 在被窝里躺了一上午，硬生生发了一身汗。 不知道是药效好还是被照顾的妥帖，总之浑身乏力的感觉消减下去不少，只不过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黏在身上，蛮不舒服的。 “你去洗个澡吧，干净的睡衣我已经放在浴室里了，刚好趁这个时间让客房过来把床单也换掉，不过别泡澡，容易晕。” 苏启明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开口，身上的烟味有些重，应该是一直用尼古丁维持着精神照顾了她一上午的缘故。 顾南佳点了点头，起身走进了浴室。 四十度的水流从头顶上落下来，或许是烧还没有退，竟一点也感觉不到该有的温度。 浴室里倒是升腾起雾气来，哗啦啦的水声回荡着，终于让自己有了些许实感。 卧室里早就换好了新的床单和被子，床旗被整齐地叠放在一角，枕头也摆回了最规整的位置。 酒店的服务还做得蛮到位的。 心里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边擦着半干的头发推开卧室门，却看见苏启明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指尖的香烟升腾起缕缕白烟。 看到她出了卧室，他立马将手中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 “怎么了？”询问的语气仍旧柔和，却能听出一点隐藏在情绪里的疲惫。 昂贵的西服上压出了满满的褶皱，桌上的烟灰缸里堆积着燃尽的烟头，手边的水杯已然见底，杯口还印着一层咖啡的痕迹。 “我感觉好多了，你也去洗洗吧，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语气温软地说了这么一句，却让人感觉不容违背。 “好。”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微笑着应了一声，“床头柜上放着体温计，你再量一下。” 在确定对方被自己赶进了浴室之后，顾南佳才坐回到床上将体温计夹在腋下。 鼻子通畅了一些，能够嗅到房间中淡淡的檀香味儿。 发了一会神，又站起身来，抱着放在床头柜上的男士睡衣敲了敲浴室的门。 “洗完换上睡衣吧，外出的衣服让酒店拿去洗一洗，别再穿那身脏的了。” 第十九章 亲近 苏启明洗漱得很快，前后连十分钟都没有用到。 浅色的睡衣倒是蛮符合他的气质，温文尔雅的，失去了西装的商务风格加成，显得居家多了。 他才刚走到床边，顾南佳就把测好的体温计递给他，又看了看他湿漉漉的头发，问道：“怎么连头发也不吹？” “又不准备出门，就懒得动了。”解释了一句，看到体温计上的温度降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恢复得不错，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别去了，不想喝，你陪我聊聊天吧。”她伸手拽住他，声音还是透着点虚弱，却是比早上的时候好上许多。 苏启明应了一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明明都是要上班的，结果这四天下来反而两天多都是在“旷工”了。 她看他穿得单薄，硬是拗着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坐下，盖进被子里。 上一次的时候大家又困又乏，再加上本来就是晚上，背对背睡了一夜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人尴尬的感觉。 可是现在大白天的，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透过纱帘照进来。 哪怕只是一人占了床的一角，但毕竟盖在同一床被子里，即使他一点也没有向她靠过来的打算，还是让人脸红心跳的。 顾南佳有些后悔让他上来了，但又想起对方躺在沙发上的疲惫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下心让他那么将就。 “我想和你说件事情。”女孩犹豫了半天吐出一句话，眼神却不怎么敢落向身边的人。 苏启明从手边的床头柜抽屉里取出本书，倒不是真的打算看，只是想作出个读书的样子来，让她别觉得那么尴尬。 “如果是因为于启辰那小子给你说了什么，你大可不用放在心上。” 没想到对方会拒绝，顾南佳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不是的，我觉得如果不告诉你，对你太不公平了。” “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也偏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把你男朋的事情告诉我，然后再聊一聊你心里对我的感觉？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出来的，我大概能猜到。”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他把目光收回来，叹了口气，“我和于启辰不一样，他和你年纪差不多，才刚刚走出校园，总是把是非分得那么清楚...” “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的。放在几年前，我或许真的会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锦城，但是现在不会了，幼稚得很。” “可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我感觉现在我们两就像是露水情人，让人难受。”顾南佳把头偏向另一边，心里有些闷得慌。 她原本觉得自己夹在刘沛和苏启明中间，对谁也不公平，现在又感觉自己的担心显得可笑。 是啊，纵使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又希望他怎么回应自己呢？ 哪怕是他没有出现，时间久了自己和刘沛之间的矛盾必然会越发尖锐，或许那时候就会更心安理得一点说分手，而不是觉得自己像是个感情里的背叛者。 “露水情人吗？” 她听见他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么刺耳。 “或许这就是大都市的通病吧，孤独的人太多了，搭伙过日子的人也就多了起来，便让人觉得这就是生活的常态。” 苏启明的声音顿了一下，将手里的书翻过去一页，才继续开口：“我从来不想做这种事情，也不希望别人这么看我，特别是你。” 结尾那个“你”字，让顾南佳晃了下神，泪水又有些冲出眼眶的趋势。 为什么一旦是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自己就变得这么爱哭了呢？ “拜托你...拜托你不要在这时候说喜欢我。”声音又带上了一点哭腔，只好连忙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去。 “我喜欢你，你早就知道了啊。”苏启明的语气沉着又冷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南佳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眼泪再也忍不住，在被窝里漏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然后她把身子向旁边挪过去，慢慢地伸手抱住他，把脑袋埋进他的衣服里，眼泪在他崭新的睡衣上晕开了一大片。 “你看，有些话说出来了，总是会惹人哭的。”苏启明叹了口气，合上了书，抬起手轻轻拍着顾南佳的背。 “你是在怪我喽。”瓮声瓮气的，埋在对方的怀里，都有些吐字不清了。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年轻。”苏启明把书丢在床头柜上，两只手将她搂进怀里。 或许是病还没好又这么哭了一场，顾南佳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迷迷糊糊地有些呼吸不畅，这才慢慢转醒过来。 她侧着身躺进苏启明的臂弯里，整个人都快埋进被子里去了。 难怪会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她把被子往下移了移，静静地躺着没动。 大概是熬夜照顾自己的缘故，他还没有醒，另一只胳膊在被子外面搭在她的腰上。 下巴就抵在她头顶，能感觉到平稳地呼吸落在自己头发上。 她没敢再动，怕吵醒他。 缩在这个男人怀里，竟然有些奇异的温情，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似乎他们原本就是很亲密的人。 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看来这一觉睡得香甜，时间倒是过去了不少。 之前怕她感冒加重，房间里没敢开空调。 又在被子里搂着睡了一觉，哪怕刚洗过澡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有点不怎么舒服。 苏启明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蹭了蹭，半梦半醒地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抚了抚，才睁开眼来问她：“要起了吗？” 顾南佳没想到他醒了，身子突然僵住。 他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你拿手机看看几点了，我手有点麻了。” 顾南佳的脸顿时就红了个透。 起身按开床头灯，又把卧室的灯全部摁亮。 拿起手机一看，七点四十六分，回应道：“快八点了。” “我去给你把药弄一弄，你再量量体温。”苏启明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翻身下了床。 顾南佳靠在床上没看他，声音亲柔地开口：“多端杯水进来，有点渴了。” 说出心里话后，两人突然就亲近了许多，没那么多距离感和尴尬了。 第二十章 夜晚 晚餐还是苏启明端到床边来递给她的。 被照顾了一天，人就变得有些懒惰。 光青菜他就点了三样，还有一个荤菜一份汤，选的都是些少油少辣的菜品。 不过杭城的厨子手下的调料都用得轻，似乎也没有什么一一挑选的必要。 “你后天就要走了吧？机票订好了吗？”听到顾南佳在问他，手上收拾碗筷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方缩在被子里，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一眨一眨的。 不知道是不是对这饭来张的待遇有些小愧疚，声音软软糯糯的。 这倒是把苏启明逗笑了。 略微回忆了几秒，一五一十的将行程说了出来。 “峰会下午才结束，不想在路上太赶，就订了隔天两点的飞机，回去还能赶上个晚餐。” “那就是说你还要在杭城待两天半？” “也不能这么算，萧山机场离得远，路上就要耗费蛮长的时间。到了机场还要还车、值机、等安检，估计午饭都只能在机场吃。” 顾南佳点了点头，之前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最多就是和家人一起出去旅游。 那时候有父母操心，自己只管拉着箱子跟在后面，还真没有好好研究过出行的流程。 后来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杭城周围的县区。 不过那都是有拍摄任务，公司会出车，也用不着自己安排行程。 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一句：“我可以去锦城找你吗？” 嘴巴比脑子还快，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本来气氛挺好的，干嘛要问这种问题啊。 “可以啊，有机会的话。” 苏启明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微笑着回她一句。 反而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才端着碗筷走出门去。 顾南佳心里突然就有些摇摆不定。 和对方一起离开的想法环绕在脑袋里，却只是摇了摇头。 有缘分总会再见的，还有的是时间，没必要想那么多事情。 自寻烦恼。 为了照顾她的病情，苏启明几口就吃完了晚饭。 打电话让客房收走了餐盘，干脆重新抱起了他的书坐在床上。 顾南佳躺在被窝里，眼睛盯着对方侧脸。 他看书的时候很认真，偶尔还会用笔在上面写上几句。 时不时遇到什么不确定的地方，马上就会拿出手机查资料。 和自己刚上大学时候有些像，啃起知识来一言不发的。 连皱眉的时候喜欢咬笔盖的习惯都像。 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待他寻声望过来，又连忙偏过头去。 来来回回几次后，苏启明干脆伸手按住她的脑袋。 “你要是无聊就看会电视，别在这捣乱。” 说的是略显责怪的话，语气却温柔得很，能听出笑意来。 顾南佳轻轻拍掉他的手，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抗议似的开口：“不无聊，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也这样，经常一个人在图书馆待到闭馆。” “那你笑什么？” “还不允许我笑了？” 毫无营养地争了几句，她拿过床头的手机刷起电视剧来。 偷偷地，借着房间柔暖的灯光，把他拍了下来。 光线有些暗，照片里的人拢上一层毛茸茸的感觉。 让人觉得不真实，但又莫名的好看。 苏启明瞥了一眼女孩的小动作，没说话。 沉默地翻着手上的书本，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 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上一次还是医院里某个病人的小孩干过。 那孩子还不到十岁吧，怎么她也这么幼稚。 想到病人，便拿起床头柜上体温计甩了甩了递给她。 开口道：“量量体温。” “不是吃药的时候刚量过吗。” 顾南佳把手机往被子里藏了藏，伸手从他手里接过体温计。 一边颇有些不情愿的嘟囔着，一边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 他偏着头看了看她，微微将身体俯下去一点。 语气轻佻地问道：“这都多久了，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帮你量？” 声音离得很近，顾南佳红着脸往后缩了缩。 “想得美。” 她朝他挥了挥拳头，转过身去夹好了体温计。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五分钟后，苏启明凑在灯光下看着体温计上的水银柱降到了正常值。 看来烧已经退了，只要不再受凉，很快就能痊愈了。 他合上书，把床头灯的亮度调暗了一点。 又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不早了，洗洗睡吧，明天应该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了。” 顾南佳应了一声，看着纱帘外夜晚那模糊不清的灯火。 “你先去吧，让我再躺会。” 说完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或许是前一天睡得太饱了，顾南佳不到六点就醒了过来。 被苏医生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一整天，不适感基本都消了下去。 昨晚他倒是主动得很，早早就赖在床上不走了。 她才刚躺进被窝，就被他一把搂进怀里去，弄得她还蛮紧张的。 结果他只是把头埋进她的后颈窝，倒没有继续动手动脚。 就这么被他搂着睡了一夜，却变成她整个人都缠到他的身上去了。 顾南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睡脸，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倒也没有特别尴尬的感觉。 轻手轻脚地从他怀里退出来，确认自己没有弄醒他之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其实苏启明早就醒了。 他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迷迷糊糊要睁开眼，才又连忙闭上眼睛。 结果她扭扭捏捏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哪怕自己是真的没有醒，也要被她这一番动作闹醒才是。 顾南佳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一回头刚巧撞上他的眼睛。 “原来你早就醒了啊。”想到自己缠在他身上的样子其实被看见了，脸上顿时有些烧烧的。 苏启明被她害羞的样子逗乐了，故意似的问：“还没到六点呢，不用再睡会儿？” 她轻哼了一声，说道：“睡什么啊，八点峰会就开始了，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了。” “楼下就是会场，再睡一个小时也来得及。”他说着，就伸出手来捉她。 顾南佳连忙从床上站起身来，退开了两步。 看着他哈哈大笑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 什么嘛，大早上的，他居然调戏自己。 第二十一章 橄榄枝 两个人乘电梯到会场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 没办法，纵使还慢吞吞地在房间里吃了早餐，也还是有些太早了。 苏启明一直把她送到后台工作人员通道才离开，一个人拐去了观景走廊。 清晨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的，看着就让人安心。 “病好点了吗，这么早就来了？” 闫思整理着手中的流程台本，抬头刚好看见顾南佳走进来。 编导室里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交谈的工作人员，有的边聊着天还边吃着早餐。 “好多了，闫老师，这几天真的非常抱歉。” 顾南佳先对自己频繁请假的事情抱以歉意，才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编导虽然说不是现场最忙的岗位，却也不至于说无事可做。 自己请了两天假，那自己的那份工作就要落在别人身上，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这都是小事，公司本来就给实习生开的时薪很低，好多人其实挂个名字就不怎么来了，单纯为了混个实习证明拿毕业证，你们这一届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闫思倒是对这些事情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在校实习生也只是在每年的二到六月前后才会有。 毕业后校招的管培生一般到九月才会正式入职，其他时间少了这些小朋友，工作量却不会降低。 自己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要是什么事都指望着实习生能搭把手，早就待不下去了。 “对了，你是拿着浙传的推荐的吧？”闫思放下手中的资料，拿起桌上的豆浆，“有没有兴趣直接留在公司？反正你们学校的推荐单位里也是有青枫的，虽然不是第一序列就是了。” “闫老师，你的意思是...？” “一般校招都是从管培开始做的，你要是来的话我和上面申请一下，让你拿着校推直接进编导组” 顾南佳有些不太理解对方为何要这么做，试探着问道：“闫老师，为什么？” 闫思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我看过你的履历，大大小小实习过不下十个公司了吧，剧组也跟过两个，比好多做过几年的编导经验还要丰富，我们好久没遇到过你这么努力的学生了。” 对方说得很诚心，给出的待遇也很优厚，顾南佳其实蛮动心的。 青枫是主要做泛娱乐节目的公司，确实不在校推单位的前面。 不过这些年来影视节目一直在往移动端发展，传统的电影电视剧平台转型速度和娱乐节目完全没法比。 传统的影业公司有电影院这个渠道，也不急于投入太多的资金侵占移动端市场，说白了这些动则一两个小时的影视产品也很难完全融入移动端。 而泛娱乐类的节目，以综艺为代表，节目总长一般不超过四十分钟，并且拆开来观看也完全不影响总体观感，很符合当下的趋势。 不过选择做泛娱乐也有劣势，首先就是行业竞争压力大，毕竟娱乐类节目的成本投入不高，很多私人注册个社交账号就能做，企业更是不少。 再者不同于传统影业，编导做出一两个优秀的作品就能出名，娱乐节目更注重荧幕人物的打造，不少编导做上十几年还是只能领死工资。 “闫老师，你让我考虑一下吧。”思考了半天，还是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行，你慢慢考虑，毕竟关系着你未来的发展。峰会结束后刚好是周末，好好放松一下，下周一给我答复就行，要是决定过来，我就不会继续按照在校生的标准要求你了。” 闫思也没打算直接问出个明确的意向来，该说的都说到后，就没再提这件事。 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的早餐，又拿起流程台本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早上的工作流程中规中矩，很快就到了中途散会吃饭的时间。 顾南佳谢绝了裴斐一起吃午餐的提议，优哉游哉地下了楼。 早上就和苏启明约好了一起吃饭，选了半天才决定去酒店附近的日料店。 这家店她早就想来了，何奈离公司和家都挺远的，一直没什么机会。 日料店在不远处写字楼的顶层，能直接看到峰会举行的酒店，虽然是工作日的中午，店里还是人满为患的。 幸亏苏启明提前离场来订了座，要不然估计还要排上好久的号。 说是家小店，其实完全囊括了写字楼的一整层和楼顶的露台。 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 坐在露台的雅座上不仅能看到钱塘江水，还能把周围大大小小的建筑尽收眼底。 有点羡慕在这栋楼里上班的那些人了，每天都能看到这么好的风景。 苏启明见女孩落了座，趁着服务员给对方添柠檬水的时候，将手上的菜单翻开递了出去，“你还蛮会选地方的，吃什么？” “我中午吃不了太多的，随便点一份拉面就行了。”她看了眼他的动作，没接。 “光吃拉面那你为什么要来日料店，那我可就点了。”苏启明也没和她客气，直接就点了好几个菜，刺身寿司什么的，一样都没落下。 等到服务员下好菜单走开了，顾南佳才屈指敲了敲桌面，“你点这么多，吃不完不是浪费嘛。” “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下的就剩着。” “看不出来你还挺财大气粗的，做医生很赚钱啊？” “至少比你想象得要多一点，而且我也不用养家，放银行里存着还不如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 顾南佳不敢苟同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败家。” 不过略显责怪的情绪在菜品端上来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铺在冰块上的刺身切得肥厚，寿司上的虾籽也颗粒饱满。 明明还没到吃水产最好的季节，这家店的生食却能做得如此惹眼，让人垂涎欲滴。 看出小姑娘馋得厉害，苏启明将放着刺身的拼盘往她前面推了推，“现在还觉得我败家吗？” “就你话多。”她白了他一眼，夹起一片鳕鱼肉放进沾碟里。 不过顾南佳真的没吃多少，基本每样菜只尝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珍馐美味摆在面前，自己的肚子却不允许继续投喂了。 作为用餐结束的仪式，用木叉挑起一颗裹满了酱料和鲣鱼屑的章鱼小丸子放进口中，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来。 她拿起餐巾纸拭了拭嘴角，说道：“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二十二章 建议 “哦？这还是你第一次向我请教问题吧？”苏启明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顾南佳，停下手上处理“剩菜”的动作。 本来就因为菜品的美味心情大好，又遇上对方主动表示信任的举动，不自觉地就带上些微笑。 顾南佳白了一眼对方笑眯眯的表情，将椅子往前拉了拉，身体略向前倾：“你看过我的工作证的，青枫娱乐传媒...” 认认真真听完了女孩的阐述，苏启明收起了笑容。 他是真的没想到对方会来和他讨论未来规划的事情。 他对她的了解还太少了，家庭、经历、爱好都只是知道个大概的轮廓，远没有达到可以给出建议的程度。 抬手捏了捏眉心，苏启明斟酌着开口：“你很喜欢编导这个行业吗？” 顾南佳点点头，重新靠回椅子上去。 眼睛却一刻也没从对方的脸上移开，眼睛里满是期待。 怎么说对方也比自己有更多的社会经历，况且看上去也算得上行业中的翘楚，一时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商量对象了。 “我对这行不是很了解，不过听你的意思是要在搏出名和熬资历之间做选择吧？”苏启明说得很慢，一副边思考边遣词造句的样子。 略微沉思了几秒，他才继续开口：“以我个人的理解，各行各业无论是医生也好编导也罢，从业人数都数以万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要出人头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成功哪有简单的？ 自己在医疗行业做了这几年，比自己学历高的人比比皆是。 还有不少世代从医的“世家子弟”，从小就受着老一辈的熏陶。 拥有更优厚条件和更强能力的人宛若繁星，出人头地这种梦想早就被留在学生时代了。 “...成功不仅要靠能力和资源，运气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99%的人一辈子下来也不过是芸芸众生，我觉得你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那你是建议我接受闫老师的提议喽？”顾南佳把玩着自己的发梢，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 “那倒不是，我只是站在中肯的角度做个保守的预估，毕竟隔行如隔山，具体怎么选择还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远比我更加了解这个行业。” 苏启明端起左上柠檬水抿了一口，对面前这个姑娘更有兴趣了一些。 能在大学里就把未来规划这种事情详细考虑的人可不多。 自己当年刚毕业的时候，想的还是很宽泛的救死扶伤、功成名就之类的东西 之所以会选择医生这个行业，也不过是因为相比于作家、画家之类的职业更稳定，又比普通的文职类工作收入高一些。 那种要把全部身家压在成功上面的事情，自己从来都缺乏勇气去做的。 “我觉得你说得蛮对的，不要盲目去高估自己。”顾南佳甩了甩头发站起身来，“不如这顿我请你吧，苏老师。” “不必了，我不喜欢你叫我苏老师，等你什么时候想到了其他的称呼，再和我抢着买单吧，况且我不习惯让女孩子付账。” 苏启明拒绝了对方付账的好意，直径走向柜台去，留下顾南佳一个人站在桌边有些发神。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喜欢这个称呼。 那要叫他什么，启明？明明？ 想着背后就升起一阵恶寒，这种称呼和他一点也不搭调。 而且也还没有到可以给对方起外号的关系吧，虽然说已经被“表白过”了呢。 等苏启明付过账，顾南佳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手走向电梯间去。 “我想到一个好称呼，很适合你，大叔。”特意在句末咬了重音，满脸都是恶作剧般的笑容。 苏启明的步子顿了顿，偏过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酒店里没有化妆品，她今天出门就只涂了点口红而已，但毕竟年轻，也还是好看的。 相比于妆后的状态，脸部的线条更柔和了些。 将小女孩那种青春的感觉展现得淋漓尽致，怎么看都可爱。 大叔吗？似乎这个称呼也不错。 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点笑容：“我觉得你不化妆也蛮好看的，更加‘惹人怜爱’。” 顾南佳听到他在调侃自己，松开手退开了两步。 这个人怎么在嘴上从来就不肯吃亏。 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按下电梯向下的按钮。 明明是在表达心中的不悦，落在对方眼里却像是在耍小脾气一样。 不过本来这一丝不悦里面就夹杂着点撒娇的味道，倒也不怕被会错了意。 午后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两人打着消食的旗号，慢悠悠地向酒店晃回去。 又在楼下逛了好几圈，一直墨迹到下午的峰会要开始了，才踩着点回到会场。 刚在会议大厅门口分开，顾南佳就被裴斐抓了个正着。 对方忙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询问：“你什么时候勾搭上这里面的医生的？” “什么叫勾搭，说得多难听啊你，我还不能认识一下人家喽？”顾南佳回了她一句，稍微将对方推开了一点。 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黏人，关系好了谁都黏。 “得了吧，放着免费的午餐不吃，两人跑去外面约会去了吧？”裴斐故意左右瞧了几眼，重新凑上来，“刘沛不知道这事吧？” 不太想听到刘沛的名字，顾南佳皱了皱眉。 裴斐也是浙传的学生，知道自己和刘沛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和刘沛分手了。”语气里带着些不愿谈论的愠怒。 “你早就应该分手了，你们两个完全就不搭调。”裴斐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刨根问底的兴趣，“等你想说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啊。” 对方没有继续问，顾南佳却没有办法不去想。 又在外面逃避了一整天，但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总要想个解决的办法才是。 “怎么，怕刘沛你去家堵你啊？”或许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裴斐指了指会议室厅的大门，“你不是有现成的护花使者可以送你回家吗？” 顾南佳顺着对方的手指看过去，会场里已经坐满了十之六七。 音控正在调试着演讲台的麦克风，时不时发出一阵刺耳的麦鸣音。 一排排的，都是些西装革履的背影，一时半会居然寻不到苏启明的位置了。 第二十三章 留下来 “这就是你家？”苏启明靠在玄关的墙上，环视了一圈这间八十来平的小房子。 下午顾南佳让他送她回家，他也没多想，一脚油就过来了。 她说是害怕刘沛还在门口等她，结果直到走进门却什么人都没遇到。 倒是让他白担心了一场。 也好，万一遇到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房间的装修风格很简约，家具也少，没有想象中那种常年居住后杂乱的拥挤感。 边边角角的地方总能发现些各种各样的小装饰。 电视柜上的绿植生机盎然，茶几上还有几个精心擦拭过的卡通摆件。 看得出主人是对这屋子倾注了感情的，还能感受到女孩尽力想让房间显得温馨些的小心思。 “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顾南佳从鞋柜里取出双待客用的拖鞋摆在他面前，“你随便坐，我去换件衣服。” 说让他随便坐，可客厅里只有一张白色的布艺沙发。 待女孩走进卧室关上了门，苏启明才挪过去坐下。 沙发上一尘不染，连坐垫都是认认真真抚平过的。 有些怕被自己坐皱了，只好尽量挺直腰背，显得动作有些僵硬。 茶几上有本小说，应该是看到一半随手扣在那里的。 他伸手把书拿起来，是本九九版的《呼啸山庄》。 蛮有年头了。 旧书的纸张有些泛黄，这本书都快和她一样大了吧？ 没想到她居然有这种兴趣爱好，不由自主就漏出几声笑。 茶几下层的抽屉没有关严，隐约能看到里面满满的都是些书籍。 《基督山伯爵》、《歌剧魅影》、《双城记》... 随手翻了翻，都是些颇有年头的名著小说。 难怪她这性格患得患失的，总要比其他的姑娘感性些。 都是这些书闹得吧？ “有兴趣的话随便拿，都是些小说之类的，打发时间的东西。”顾南佳换了身睡裙走出来，抬手拨弄着脑后微卷的长发，正好瞧见他在研究自己的那些个小说。 “你没有书架的嘛？”他将手上的书原封不动地扣回桌面上，回过头来。 “书架在书房里，放的都是些专业书籍和电影碟片。”边说着，边向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去做饭，冰箱里有喝的东西，自己拿。” 她语气不温不火的，像是在招待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米白色的睡裙有些短，将少女白皙的双腿都裸露在外头。 她倒是毫不介意，他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了。 这种不设防的态度太亲密，反而让他觉得不怎么自在。 在酒店里时还好一点，像这样待在对方家里总有些不妥起来。 特别是她这么居家的打扮，还主动表示要去做饭的时候。 对方越表现得理所应当，他就越觉得不习惯。 “不用了。”苏启明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顾南佳走向厨房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 没想到他也会害羞啊。 忍着笑，从冰箱里取出两罐饮料走回客厅，把对方堵在沙发前。 冰凉的易拉罐上凝出一滴滴水珠，顺着罐壁滑下来。 他只好伸手接了过来，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去。 “我这里没什么山珍海味，做点家常菜，你不介意吧？”她蹲下身，抬头望着他，就像在哄着六七岁的孩子。 苏启明更不自在了，总觉得对方是故意这样撩拨自己：“需要帮忙吗？” “你会做饭吗？”这次换她有些错愕。 “平时都是一个人住的，再不会做饭的人也被逼得能炒几个菜了。”说着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他将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背上向厨房走去，认真挽起了衬衫的袖口。 顾南佳回过头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反被他将了一军呢... 本来是在自己家，却被他抢了主场，除了递点调料之外，完全插不上手。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了，只能很简单地炒了两个菜。 开始还有些怕川渝的菜系会有些辣，结果口感意外的好。 家里的辣油一点也没有用，反而是把青椒切成了细丝炒进菜里。 尝起来格外的爽口。 两盘菜两个人吃，竟然没有剩下一点的剩饭剩菜。 就连顾南佳最后执意煮的一锅紫菜蛋花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书房里我的笔记本，你要是不想看小说的话，去上会网吧。不过别在房子里抽烟，要抽去阳台上。”女孩抢先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不用了，饭也吃过了，我真的该走了。”苏启明谢绝了对方的好意，起身就要去拿沙发上的外套。 时间不早了，没什么必须留在这里的必要。 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的家，自己还做不到那么自来熟的程度。 顾南佳没抬头，自顾自把盘子重在一起：“小区外面有家便利店...” “什么？” “我这没有男士的睡衣，也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你非要出门的话，麻烦去楼下买点东西回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她打断他的话，端起碗筷向厨房走去，“房门钥匙我放在鞋柜上了，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苏启明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了。 抓起鞋柜上的钥匙出了门。 女孩子的钥匙串上总是喜欢挂些华而不实的挂件，这个毛茸茸的可达鸭看上去就蠢蠢的，和她一模一样。 明明只有一把钥匙，却还要装饰一下，好像这样就不显得孤独了。 顾南佳将碗筷都一股脑塞进洗碗机里，按下了自动清洗后坐回到沙发上。 茶几上的书还是倒扣着，顺手就抓了过来。 之前看到哪里来着？ 眼睛扫向翻开的那一页，迅速寻找着记忆里浏览的痕迹。 对了，就是这一段，凯瑟琳背弃了希斯克利夫，成了画眉田庄的女主人。 只读了两行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干脆合上书丢进抽屉里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却一点都不想动。 懒得去开灯，就这么黑灯瞎火的靠在沙发上... “你怎么连灯都不开？”苏启明提着便利店的纸袋打开房门。 楼道里的白炽灯光照了进来，有些刺眼。 “啊，差点睡着了。”顾南佳起身接过对方手里的纸袋，顺手摁开了房间的灯，“麻烦你帮我把洗碗机里的碗碟拿出来放好，我去给你开热水器。” 第二十四章 可惜了 苏启明本来想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的，结果顾南佳说他矫情。 也对，只是换了个主场而已，现在又非要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那么有原则，挺假惺惺的。 所以他还是和她一起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虽说她家的床不算小，却也还是和酒店两米多的大床有差距。 只能堪堪保持着转个身就会撞进对方怀里去的距离。 小区里的住宅不像酒店那样临街，楼层也要高出不少。 窗外少了高楼闪烁的灯光和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显得静谧了许多。 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房间里，精神紧绷着。 难以入眠。 “你是不是很少回来住啊？”声音很小，却足以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她听到他的提问，将头偏过去。 隐约能看见他枕着自己的左手，眼神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顾南佳学着他的样子将目光投向房顶。 熹微的路灯光在天花板上投射出窗户的轮廓。 不怎么规整，刚好照出吸顶灯一个角。 “也不是，怎么突然这么问？”她反问。 “感觉你这里还蛮新的，沙发也好、床也罢，不太像是经常使用的样子。而且厨房里的调料罐也明显都拆封不久，所以...” “所以感觉没什么生活气息是吧？”她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显得有些落寞，“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能有什么家的感觉呢？” 听出对方有些低落，苏启明忙吐出两个字：“抱歉。” 顾南佳没接话，将头偏向窗外去。 夜晚的天空漆黑一片，连月亮都不愿意在这小小的窗口露个头。 她听到他翻动了一下身子。 宽阔的手掌便从脖颈下的空隙里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肩。 借着这点轻微的力道向后靠了靠，躲进他的怀里去。 被男性的体温挟裹着，能隐约感受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让人觉得踏实。 她干脆转过身，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谢谢。”声音闷闷的，“你在锦城也是一个人吗？” 苏启明轻轻抚着她的背，能感觉到什么温热的东西浸湿了胸口的衣衫，“是啊，和你差不多，一个人。” 哪里是差不多，明明还要不堪才对。 买下来准备结婚用的房子，却搁置了一年又一年。 除了卧室，其他的房间一个月都用不上几次。 都是有些倔强的人，也都不怎么喜欢叨扰父母的生活。 锦城和杭城一样，上千万人口的都市。 却好像自己从来不曾融入过，孤单极了。 “你想过留下来吗？”试探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 “想过。”放在她背后的手掌稍微加重了些力道，“但是做不到。” 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详细地解释。 干脆就直接给了个答案。 夜更深了，谁也没有继续开口... 直到顾南佳半夜里觉得有些冷，才迷迷糊糊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恍惚着在房间里扫了一眼，没瞧见。 便随手抓了件外套，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漆黑一片，还好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起床的时候没找到拖鞋，导致木地板的凉意从脚底升上来。 刚想摁开客厅的灯，却隐约看见阳台上闪过一抹香烟的火星子。 鬼使神差地，她悄悄躲进了窗帘的阴影里。 连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半夜的，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讲电话，语气温柔又平缓。 “嗯，再过两天就回去了，我这边都挺顺利的...” “你们好不容易出去一趟，那么急着回来做什么，在外头多玩两天，找个喜欢的地方多养养...”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习惯了一个人，哪有那么多要操心的事情...” “妈，我哪敢怪您啊，我就是觉得你们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时间放松一下了，就别老操心我了...” “没事，不打扰，国内天也快亮了...” 顾南佳听了一会，电话便挂断了。 打火机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应该是又重新点了一根烟。 听着他深深吸了一口香烟，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挺疲惫的。 和自己一样，接到父母电话的时候，哪怕佯装也要表现得轻松愉快。 挺让人心疼的。 她赤着脚走过去，也不在意阳台上地砖的清冷。 伸手从背后抱住他。 苏启明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跑出来了，解释道：“吵醒你了？我爸妈出国去度假了，应该是还没习惯算时差，大半夜的拨过来。” 她抵着他的背摇了摇头，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想让他帮自己挡住阳台上的夜风，还是想用自己的体温带给他一点温暖。 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抱得更紧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至于吧。”苏启明掐灭了手里的香烟，拍了拍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语气里透着笑意。 转过身来就看到女孩的鼻头红红的，夜风还是有些寒。 搭在肩上的外套单薄了些，脚丫子也冻得红通通的。 怕是半梦半醒地出来寻自己吧？ 没想到只是出来接了个电话，本来是不想吵醒她的。 现在却适得其反，她这觉也太轻了些。 “你看你，鞋也不穿，本来就没好利索，加重了怎么办？”故意换上了些许责备的语气，指了指她光着的双脚。 “别在这吹风了，回去睡吧。”应该是还带着点睡意，顾南佳的声音忽高忽低的。 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握住他的手走回卧室去。 随意将外套丢在椅子上，重新爬进被窝里。 这一次，或许是吹了夜风有些冷，她主动缩到他的怀里去。 像小猫似的，缩成一团依偎在他胸口，很快就睡熟了。 苏启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怀里那均匀的呼吸，突然就觉得温馨。 要是能一直有个喜欢他的人，能在忙碌了一天回家后给他一个拥抱。 两个人携手共荣辱、共患难，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怎么都要比一个人努力打拼要好受得多吧。 不过这样的人太难找，好不容易遇见个倾心的对象，却又没办法在一起。 唉...可惜了。 第二十五章 闭幕 峰会的最后一天，云淡风轻的。 或许是有人送自己上班，可以避开挤地铁的麻烦。 顾南佳趁着苏启明还没有醒，抱着衣柜里的衣服在客厅的镜子前试了许久。 最后选了套黑色短款连衣裙配杏色开衫针织外套的搭配，又在首饰盒里把没怎么戴过的银质锁骨链取了出来。 在镜子前左右转了转，挺满意。 鞋子也换成了绑带的高跟，将昨天的那双运动鞋放回鞋柜里去。 直到妆也化好了，才轻轻把睡梦中的苏启明推醒。 到达峰会会场的时候，刚刚七点四十五分，不算早。 她直接去了后台工作区，他却拎着她的化妆袋又回了一次酒店的房间。 她说今天要留宿在他这，他没拒绝，结果就得了这一袋子瓶瓶罐罐的东西。 用她的话说，有些衣服是可以素面朝天的，有些却不行。 苏启明也闹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不过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就随她去了。 闭幕的事情，对参会嘉宾来说是终于熬到了最悠闲的一天，可对工作人员来说，却是最忙的时候。 顾南佳刚走进编导室，就看到闫思在和其他几个组的老师讨论着今天的流程。 实习生们坐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的，也插不上嘴。 “佳佳，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啊？”裴斐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压低声音询问着。 说是在提问，实际上调侃的成分更多一些。 女孩子嘛，总喜欢关注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也不管是因为什么。 “你别管这么多，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除了城市阳台，去过了。”左右看了看没自己什么事，她也凑到对方耳边。 “能有啥玩的啊，这地方不就离清河坊比较近嘛，你这是要出去约会？周围那么多商场，让他给你买东西去啊。” “有什么不好的，过了今天你的小情人就要走了吧，互相送点纪念品不是挺好的嘛？” “你说话越来越离谱了，什么叫小情人啊？” “怎么？你以为你们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裴斐故意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拿出手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屏幕上是微信的好友界面，对方的昵称叫做“辰小辰”。 啧，于启辰这个人还真是无孔不入。 “别说出去啊。”知道没办法解释，只好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嘛，从来不多嘴。”边说着，边抬起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惹得两个人凑在一起咯咯直笑。 “好了，安静一下。”闫思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我知道明天就周末了，你们都想出去玩，但今天也是闭幕式，站好最后一班岗，下周收尾工作结束了我请大家出去吃饭。”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领导很受人拥护，不管是实习生还是其他的职员，都对这个决定举双手赞成。 安排好每个人的工作职责，闫思的目光在顾南佳身上逗留了几秒。 两人的眼神碰撞了一下，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直等到房间里的人都各司其职地散了开去，闫思才走过来拍了拍顾南佳的肩膀：“不管你考虑得怎么样，今天你先跟着我。” 作为现场编导组的总负责人，闫思的工作是很忙的。 不光要分心盯着屏幕上传回来的每一个现场画面，还要一一对照设计好的机位图做临时的指挥和调整。 顾南佳只是跟在对方身后做记录，就已经有些手忙脚乱的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之前接触的东西不过是行业里最皮毛的一小部分。 把剧本转换成分镜脚本，再按照预想规划机位图，确定好每一个镜头的景别变化... 这些掌握好就可以在学校考试中拿到高分的东西，在职场里不过是入门的基础要求而已。 “是不是觉得明明都是学校里学过的东西，放在一起的时候就变得有些麻烦了？”闫思抽空看了一眼顾南佳，顺手指出对方的几个错误，“这一行靠的更多的是灵活应变，把之前学的知识学以致用，光是现场这一部分就能劝退好多人。” 顾南佳根本没时间回话，只好点着头修改手上的东西。 看似几个小错误，其实连带着后面很多的记录都要重新写。 等终于把文件都理顺了，早就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消息，都是苏启明的。 本来约好一起吃午饭的，现在看来也只能爽约了，心里就有了些愧疚感。 发消息解释了几句，对方倒是很善解人意，让她以工作优先。 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抬头就看见闫思端着两人份工作餐走过来。 “是不是耽误你约会了？”对方将盒饭放在她面前，“做这行经常会这样的，忙起来加班都是家常便饭，偶尔还有临时性的工作。” “没关系的，工作优先嘛。”顾南佳打开饭盒吃了一口，很简单的工作餐，和这几天吃的那些高档菜品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盒米饭上叠了两个菜，菜的汁水都渗进了米里，导致米饭软踏踏的，不怎么好吃。 但忙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了，有口热饭便已经很满足了。 “你男朋友是这次来参加峰会的医生吧？之前那个来找你的小朋友说叫苏什么的？”闫思吃着饭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 不怎么好解释，也似乎没有必要和工作上的老师说得太多。 只好一边吃着饭，一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我看了这次的来宾名单，最次都是些在医疗行业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你眼光还是蛮不错的。”顿了顿，喝了口水才继续开口，“下午你按时走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你特地打扮得这么漂亮，不能在这个时候还耽误你。” 被对方道破了心思，低声说了句：“谢谢。” 闫思反而被她唯唯诺诺的样子逗笑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异地恋挺难熬的，趁着年轻别错过了好机会。” 异地恋吗？ 顾南佳心里乱糟糟的，拿起手机看了看苏启明发过来的消息。 他说：“专心工作，我等你。” 第二十六章 商业街 下午还是忙得一塌糊涂。 闭幕的最后牵扯到主要来宾的退场礼和几个私人访谈的录制撞在了一起，整个后台都忙成了一锅粥。 直到闫思主动打断了顾南佳手里的工作，她才看到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了。 草草整理了一下衣裙，又在头上抓了两把。 怕他等急了，急匆匆地和其他人说了声有事先走。 踩着高跟鞋跑出工作区。 苏启明倒显得不急不躁，正站在会场外的吸烟区，和几个熟人聊着天。 等到她急急忙忙跑出来，他才掐灭了香烟，向她挥了挥手。 他周围的人她都不认识，只好微笑着靠过去。 那些西装革履的陌生人见到她走过来，先是礼貌地问了好，又客套地夸赞了她几句，识趣地离开了。 苏启明抬手帮她理了理耳边凌乱的发丝，问道：“怎么这么急？跑得呼吸都不稳了。” “这不是怕你等急了嘛，哪想到今天会这么忙。”顾南佳拍掉了他的手，会场前人来人往的，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倒是不在意她的害羞，大大方方搂住她的肩膀：“那我们先去吃饭？” “嗯。”她低头应了一声，没躲，“吃完饭我们去周围逛逛吧，想买点东西。” 随便在周围找了家餐厅解决了晚餐的问题，顾南佳拽着苏启明走进了附近的商业街。 杭城不愧是国内排得上号的大都市，商业街繁华的让人目不暇接。 除了穿插交错的步行街，连主干道两边的店铺也都尽力展示着大城市的繁华。 看了一圈，两人也没找到什么想买的东西。 顾南佳是想看看有什么带着点纪念价值的小物件，可以让他带回锦城去。 苏启明却只是陪着她转，漫无目的的，就更难有什么东西看得上眼。 她白天在后台跑来跑去的，细高跟弄得自己脚疼。 但又没买到心仪的商品，只得硬撑着继续逛。 苏启明大概猜到了一点她的心思，看到她走走停停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干脆拉着她走进最近的一家鞋店去。 顾南佳还有些懵，就被他带到了店里的矮沙发上：“我也不会挑，你自己看双平底的鞋吧。” 刚想要拒绝，他却自顾自从架子上拿了几双黑色的平底鞋摆在她面前。 “选和你脚上同一个颜色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边说着边蹲下身帮她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 在鞋底找到了尺码后，转身让一旁的导购员去拿同一大小的鞋子过来。 顾南佳低着头盯着自己被他脱掉一只鞋的脚，突然有些想哭。 还从来没有哪个人对自己这样过，这么的...体贴入微。 他半跪在地上，轻轻捏揉着她的脚掌，帮她缓解着酸痛。 手法不怎么专业，有时候还会捏疼她。 但他的眼神却很认真，专注的像是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一直到导购员找来了相同尺码的鞋子，他才停下来。 又亲手帮她穿上。 “下来走两步试试？”语气温柔极了。 说实话，他的审美真不怎么样。 选的鞋子不仅都是些和自己的衣服毫不搭调的运动款，而且样式也显老。 连一旁的导购员都没能忍住笑。 但她却穿得开心，开心到能把眼角的泪水憋回去。 还好这是家好多品牌集合在一起的综合性店铺，顾南佳最后自己去选了双浅色的运动鞋。 虽然还是不怎么能匹配身上的连衣裙，不过已经比苏启明选的那些好得多了。 结账的时候她偷偷翻了一下标价，吓了一跳。 自己本来不怎么注意着装的牌子的，觉得样式好看就好行。 结果这双鞋好几千，比她自己的鞋子贵太多了。 一下子就开始懊恼选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先看看价格。 刚想开口说换个便宜的款式，他却已经动作迅速地结了账，没给她抗议的机会。 “你干嘛啊，鞋子这种东西本来就经常要换的，买这么贵你不心疼我可心疼了。”顾南佳提着装着自己高跟鞋的袋子，语气里都是哀怨。 “钱就是要花的，况且这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又不高兴了？”他揉了揉她的头，拉着她出了店门。 “早知道这么贵，我才不会去选呢，心疼死我了。”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是买都买了，只好挽起他的手，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店。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也给我买个好一点得礼物，让我带回锦城去。” “想得美，我才领多少钱的薪水，等下就去街边的小摊给你选个几块钱的塑料挂饰。” “好啊，我倒是挺喜欢那种物美价廉的小东西的...” 虽说斗着嘴，但顾南佳其实很开心。 倒不是因为礼物多贵重，只是能让她觉得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如果只是玩玩而已的关系，远没有必要如此。 原本还有些摇摆的心思，突然间就坚定了许多。 结果不知道苏启明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还没走出两步又拉着她跑进一家首饰店，非要让她挑件喜欢的饰品。 顾南佳平时是不怎么戴首饰的，倒不是不爱打扮，只是她对金属有些过敏。 一旦首饰的材质不纯，身上就要起红疹子。 纯金纯银的首饰又比较贵，大牌子的那些更是贵得离谱。 所以她的首饰盒里常年都只有那很少的几样，除了出席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从来都不拿出来用。 见她不愿意选，苏启明又开始自作主张地去挑。 首饰不比别的东西，从银饰一直挑到了珠宝类，越看越贵。 吓得顾南佳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去。 什么事情都过犹不及，本来收了他几千块的礼物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要是他今晚真的再挑出一件上万的首饰。 她反而会有些被他包养的感觉，怎么想都不自在。 “你再这个样子不听劝，我真的要生气了。”躲开店里的柜姐和那些来来往往的小情侣，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去。“我很高兴你愿意送我点东西，但是太贵的我真的不能收，这种感觉很不好。” 苏启明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这其中的道理：“那这样吧，我们就在这家店里交换个礼物，然后回酒店，不想让你走太多的路。” 他的声音柔柔的，带着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让人脸红心跳。 第二十七章 无法忘记的瞬间 看她愣愣地没什么反应，苏启明指了指她脖子上的锁骨链。 见他伸手要拿，她下意识想躲，又忍住了。 很简单的一条双鱼坠饰的链子，应该是照着星座的理念设计的。 表面均匀发亮，背面还有刻上去的s925标记和店号。 他帮她把链子正了正，问道：“纯银的？所以你是对金属轻微过敏？难怪看你平时都不怎么戴首饰。” “嗯，我也不怎么喜欢戴首饰，耳钉什么的小东西也不太好保管。”顾南佳退开了一步，有些害羞。 刚才的举动太亲密了，可她又不好拒绝他。 每次都弄得自己脸红心跳，他一定是故意的。 “那我们就说好了，不要买太贵的东西，你也不许说我挑得难看。”说着又揽着她的肩，重新走回柜台去。 能来挑首饰的顾客除了那些结伴的女性都是成双成对的，不少还是准备结婚的准夫妇，一个个恨不得黏到对方身上去。 他这样搂着她，倒是不显得突兀。 想到这就释然了，表情也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苏启明是真的没什么挑东西的天赋，用顾南佳的话来说，他挑的那些东西显得老气，比较适合年龄偏大一些的人群。 或许是自己的年龄摆在那了，不太懂现在这些小姑娘的审美。 还好他还是蛮听劝的，被她连着吐槽了好多次。 嘴上一直说她挑剔，行动上还是又换了一件又一件让她看。 柜姐最喜欢这种客人，挑得越久买的可能性就越大。 况且这一对小情侣中，男士的穿着打扮看上去就蛮有购买力的样子。 他们又一直都在很认真地选，还越看越贵了。 态度就更亲切了些，甚至时不时还顺着女孩的意见主动推荐上那么一两款。 后来实在是选不出什么称心如意的款式，苏启明干脆请了个外援。 照着于启辰发过来的消息，定下了潘多拉的自选串珠手链。 样式倒是合了顾南佳的心意，不过这串珠一颗接一颗的选下来，价格又有些让她接受不了了。 网上都说一入潘门深似海，一颗接着一颗买，现在她终于懂了。 每颗珠子至少就要五六百，这一串选下来，就又要花出去好几千了，真的是珠子都快要赶上链子本身的价格。 不过她喜欢这个品牌下面的那行小字：“unfortettablemoments”那些你无法忘记的瞬间。 挺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选到第六颗的时候她好说歹说，硬是露出了些怒容来，他才作罢。 各色的串珠在纯银镶边的包裹下串进链子里，搭配上链子固定的一对串饰，说不喜欢一定是假的，就是太贵了。 这前后不到一个小时，都快花了他小一万了。 苏启明能看出她是真的喜欢，刷起卡来果断得很。 一直服务他们的柜姐提成拿的也满意，免不了嘴上多夸两句。 虽说顾南佳心里还是有些在意价格，却也不好一直念叨着这一茬，扫了他的兴。 何况心里还是有着点小窃喜，便主动搂住了他的腰。 这个举动顿时让苏启明觉得这钱花得值，心情就更好了。 轮到她给他选礼物的时候，又有些犯难。 怎么都要还个价值差不多的东西才行，然而这是首饰店，男式的首饰更难选。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都没什么头绪。 “你有没有看上的东西啊？该我送你了。”她缩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糯糯的。 柜姐听到还有生意可以做，主动接了话：“男士的话，我们这里有很多适合正装的配饰。像我们这种品牌集合店，别的不敢说，东西的种类绝对齐全。” 苏启明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顾南佳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过他的左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注意他的手表了，总感觉和他袖扣不怎么搭调。 “有没有能和这款手表搭配的袖扣？”顾南佳抓着他的手去问柜姐。 “江诗丹顿传承系列腕表，您二位是真的很有品位呢。”柜姐立马拿出几款袖扣，都是嵌着宝石的款式。 顾南佳看着价格吐了吐舌头，她对手表没什么概念，但这几款袖扣可都是五位数的价格，看来他的表也不是一般的贵。 自己到底是遇到个什么有钱人啊，现在的医生都这么奢华了吗？ 看到女孩都被吓蒙了，苏启明拍了拍她的头，低声叮嘱道：“不是说好了不买太贵的东西吗，你怎么不按约定的来。不过你倒是会挑，一下子就选了个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玩意。” 又转过头去对柜姐说：“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丢三落四的，这种小东西麻烦推荐几款便宜些的，这样子丢了不会太心疼。” 不着痕迹地替她解了围，选了个还算和手表银白色表盘搭调的袖扣。 价格自然也要比之前那些奢侈品美丽得多，算下来不到三千块，非常的“平易近人”。 直到走出店门蛮远的距离，顾南佳才回过神来。 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盯着他的眼睛发问：“你到底什么情况啊，医生赚不到这么多钱的吧？” “你也从来没问过我啊。”苏启明很无辜地摊了摊手，“况且我真的就这一块表，用来撑面子的东西，你该不会觉得我是故意消遣你吧？” “那倒不是，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好，像是我在傍大款一样。” “不是吧，这里又不是什么十八线小城，我在杭城最多能算得上是中等群体，你不会对这没什么概念吧？” “我是没概念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你这么有身价。”顾南佳撇了撇嘴，有些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 自己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送的礼物对他来说显得不值一提。 总觉得这样子，没办法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好啦，我蛮喜欢这个礼物的，我保证以后天天带，其他的袖扣我回去就扔掉。”他能猜到她是在纠结些什么。 无外乎觉得地位不对等，觉得难以接触他的世界，害怕自己倾尽全力，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真傻。 她这样子看得人心疼，干脆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她想挣扎，他却抱得更紧了。 “南佳，我明天就要走了，答应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好吗？我也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他说得坚定，像极了海誓山盟的承诺。 就像是在杭城的茫茫人海里，两个不曾有交集的人，终于有了一丝联系。 遥远又紧密... 第二十八章 旖旎 顾南佳洗好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苏启明就着床头灯，抱着他那本厚厚的医学典籍。 “洗好了？” “嗯，看书就把灯开亮一点，这么暗对眼睛不好。”她边说着顺手摁亮了房间的灯，“你也去洗吧。” “不急。”苏启明合上书，摸了摸她还泛湿的头发，“不生气了？” “还生什么气啊，瞧你那样子。”顾南佳白了他一眼，略显嗔怪地转过头去。 在路上的时候就想通了，没理由因为这一点点小事情闹脾气。 是她的终究是她的，不是她的再怎么抢也没有用。 况且他们俩虽然没聊过彼此的家庭，但是他对她的关心还是清晰可见的。 他都那样对自己表露心意了，多给他一些信任也是应该的。 左手腕上，银质的手链传来真实的触感。 似有似无的分量很轻很轻，却又在心里很重很重。 他看她坐在床边出神，便合上了手里的书，悄悄摸过去从背后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在想，明明你在我家的时候那么害羞，换个地方就变得这么主动了，挺奇怪的嘛~”句末拖了一点长音，语气里带着笑。 苏启明没想到她会调侃自己，抬手在她腰上捏了一下。 趁着她略显诧异地回过头时，主动去寻她的唇。 顾南佳躲了一下，那个温热的吻就落在了脸颊上，心脏怦怦直跳。 “哎呀，你快去洗澡吧，别在这占我便宜了。” 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故作镇定地把他推进浴室里。 熟悉的檀香味在房间里弥散着，好不容易才把慌乱的心情平复下去。 这个男人真奇怪，时不时彬彬有礼地让人觉得疏离。 时不时又这么主动地凑过来，像是急着宣誓自己的主权一样。 让人琢磨不透的大男子主义。 顾南佳理了理耳后的长发，帮他把丢在床上的书收进抽屉里。 既然他不看书了，就又重新把房间的顶灯关上，掀开被子躺上床。 她不怎么喜欢明灯大亮的房间，总觉得让自己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而床头灯那暖黄色的光线柔柔的，正好可以将那些不安和迷茫埋在心底。 抽空一定也要给自己的卧室装上一个... 酒店的卧室面积足够大，床也软，很适合发呆。 苏启明回来的时候看到她眼神放空盯着天花板，呆呆傻傻的，惹得人有点想笑。 就轻手轻脚地也躺进被子里，靠在她边上。 结果她没理他，不管他摸她、挠她、捏她，她都不为所动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顾南佳摇了摇头，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是真的没在想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有人陪在身边，挺好的。 “对了。”苏启明环着她的肩，“你想好怎么称呼我没有？” 顾南佳没料到他现在又提起这件事，一时间没缓过神。 然后想到了之前在日料店的对话，笑容就有些忍不住。 “我不是说了嘛，以后叫你大叔。” “你确定要这样子叫我？” “那你还不是叫我南佳，和公司里那些老师一样，要不我也继续叫你苏老师？” “那不行，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以后改口叫你小丫头好了。” 顾南佳撑着胳膊，把自己从他怀里支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谁是小丫头啊？” “还说自己不是？那你现在干嘛这么激动？” 苏启明反而嬉笑地看着她那故作愤怒的模样，还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轻哼了一声，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又重新躺回他的怀里去。 小丫头怎么了？以后他只要叫自己小丫头，她就叫他大叔。 结果没想到他居然使坏，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挠她的痒痒肉：“所以小丫头你到底要怎么称呼我？” 顾南佳忙笑着求饶，快要笑岔气了。 “苏启明、亲爱的、老公、哥哥、爸比、主人...” 口不择言的，越说越离谱了。 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急忙往旁边挪了挪。 看到他有些发愣，眼睛里便露出些计谋得逞后的狡黠。 “我真是越来越弄不懂现在的小姑娘了，真的是老了。”苏启明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有的时候又鬼精鬼精的。 既像是个被大都市的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独行者，又藏着点小女孩的天真烂漫。 矛盾又统一，显得真实，有人气儿。 “是啊，所以叫你大叔一点问题也没有。” 顾南佳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见她白了自己一眼，没反驳。 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就有了些糊弄过这个话题的轻松感。 下一次，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一定给他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一定有机会的... 嬉笑着摁灭了床头灯，她又重新凑到他的怀里去：“大叔~不闹了，睡觉睡觉。” 失去了灯光的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微光。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心跳轰鸣得让人难以入眠。 苏启明看着顾南佳近在咫尺的容颜，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两颗乌黑的葡萄。 带着点慌乱，又带着点信任。 还有些藏在表情里的跃跃欲试，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淡淡的檀香味萦绕着，还能嗅到些许女孩身上洗发水的味道。 突然有些口干舌燥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些。 顺势就搂过她的脖颈，寻了她柔嫩的唇，吻了上去。 气氛甜蜜又旖旎... 有些事自然而然就那么发生了。 说不上什么原因，两个人竟有些奇异的合拍，还真是新奇。 苏启明静静地躺着，没睁眼。抱着怀里的这个姑娘，感受着房间里残存的那淡淡的温情。 好像那些互相试探的疏离，都自然而然的烟消云散了。 好像他们原本就是，极为亲密的人。 他感觉到顾南佳在他怀里蹭了蹭，便抬手在她头上轻柔地抚了抚。 “你没睡啊？”她没想到他还醒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害羞地别过头去。 苏启明见她这副模样，不由露出一丝笑：“时间还早，哪里睡得着。” “我也睡不着，那我们聊聊天吧。”顾南佳轻轻戳着他的胸膛提议道。 第二十九章 她的目标 顾南佳挪了挪身子，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枕在他的胸口。 她蛮喜欢这个样子的，能够切实地听见他的心跳、感受他的情绪。 似乎还可以发现一点情感上的共鸣，让人觉得踏实。 “你父母都是怎么样的人啊，能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 苏启明轻抚着女孩光洁的后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刚好遮住她的肩头。 “我父母啊，早些时候是大学里的教授，不过按照他们那时候的称呼，应该叫做先生，或者直接称之为老师吧，我也不是很懂...” “他们都是文化人，在那时候比较稀缺，自然家里的条件就能好一些，但也比不上改开年代下海经商的那些人就是了...” “不过他们总觉得靠笔杆子吃饭越来越不靠谱，就让我去学了医，对外说是能救世济人，其实是看上了现在医生的收入稳定，不用他们太操心。” 他的语气不温不火的，听不出什么情感来。 自然也就判断不了他是觉得这样好，还是觉得这样不随他的意。 瞧见话题就要断在这，顾南佳只好扯到自己身上来。 “那我比你好一点，我爸妈还蛮支持我自己选专业的，虽然说这种艺术类的专业依然费了我好大的口舌才说服他们就是了。” “你误会了，我没觉得学医不好。”他伸手敲了敲她的后脑勺，“工作就是工作，不应该和兴趣之类的东西混为一谈，劳动换报酬、自律换自由，就这么简单。” 顾南佳抬起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因为我们相比那些来大城市打工的外来游子们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现在大家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包括我在内，父母的关心多一些，自己就算不努力也不会露宿街头，所以就开始对工作挑挑剔剔的喽...” “好多小职员开的车比老板的都要好呢，听说之前公司做新人培训都是宣扬企业文化的，现在谁还吃那一套，忠诚度什么的，早就在我们这一辈人身上看不到了。” 苏启明点了点头，她这话也没说错。 医疗行业还稍微好一点，他那些在别的行业混到中层的老同学们经常互相吐槽的。 现在的小朋友们，特别是金融和销售这种压力比较大的企业。 年轻人离职的理由五花八门的，有时候就是因为办公室里没有咖啡机这种小事都能够成为离职的借口。 这两年医院招来的那些个在校实习生，毕业后愿意留下来的也越来越少。 之前和于启辰同期的一个小伙子，就是因为不想上夜班，拿着医学院的毕业证跨行去做文职了。 工资多寡都已经不是现在这一辈人的主要考量标准了。 工作环境好不好，是不是严格遵守八小时制，交通方不方便，周围好玩的地方多不多才是他们的选择重点。 之前说随着大学生占比提高，年轻人和领导意见不合愤而离职成为常态。 现在来看，好多人都是领导不听话我就要离职的。 真的越来越病态了。 “不过你不是这么想的吧？之前你说过的，你想自给自足。” “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谁不想要个舒心点的工作啊。不过今天和闫老师试了试，才知道之前自己是目光短浅了。” 顾南佳的声音低了下去，又在他怀里蹭了蹭，才继续开口：“我本来都觉得我在学校里够努力了，各种社会实践和在校实习参加的也不少，不会比谁差才对的...” “结果和那些真正在职场里待了十来年的前辈相比，自己还是什么都不懂，仅仅靠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完全就不能够在工作中独当一面的。” “你也有点太好高骛远了吧？”苏启明语气里带上了点调笑，“要是你们这些应届生对自己的要求都是能对标那些行业里的老人，我这种干了几年还不上不下的人可怎么办？” “你还算不上不下的？老实说这次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峰会的？”顾南佳支起身子，凑到他的脑袋正上方。 微卷的长发垂下来，扫在苏启明的脸上，痒痒的。 “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成绩，但也真的还远没有到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地步，至少和那些老教授相比还有很大的距离。” 他伸手捋了捋她的长发，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 重新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把她裹进去。 “不过说真的，之前你问我的那件事，如果做好了打算，可是个长期奋斗的事情。” “那你说我趁着今年还算是应届生，直接去锦城找个工作怎么样？” “不怎么样，锦城和杭城比还是有很多不如的地方，况且你拿的推荐都是针对杭城本地企业的，锦城那些公司不一定认，没必要自毁前途。” 苏启明搂着她的肩膀，重新把她按回自己怀里。 这一次，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把头凑近他的脖子。 略显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怎么说呢。”顾南佳叹了口气，“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杭城，虽然说搬出来自己住了，可那也是父母的房子，总觉得这样子很难真正的独立起来。” “过犹不及。” 苏启明给了这样一个评价，抬手打开了床头灯。 突然亮起来的灯光显得刺眼，她连忙用手挡了一下。 隐约看到他拿过床边的手机按了几下，递到她面前来。 下意识地接过来，缩小的相册预览图按照日期的顺序排满了整个屏幕。 “里面有我家的照片，还有我单位的。” 顾南佳左右翻了翻，他的房子很大，比她那间小房子奢华多了。 穿着白大褂的他也好看，高高的个子在合照中都那么显眼。 还有好多好多的荣誉证书和奖牌，让人眼花缭乱的。 “你想说什么？”她有些疑惑不解。 “这些用你的话说就是真正完全属于我的东西，但这都是一步一步来的，也受了不少父母和朋友的帮助。什么事都不是一撮而就的，你也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苏启明重新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摁灭了灯。 “我...迟早会去锦城找你的。”顾南佳低声承诺了一句，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表情。 但她那透着点坚定的语气，确确实实地传递给他了。 “好啊，我等你，多久都等。” 第三十章 整理行囊 习惯了早起的人都不怎么能赖得了床。 七点刚过，两个人都先后醒了过来。 顾南佳先一步霸占了浴室，苏启明只好承担起订早餐的工作。 等她慢悠悠泡过了澡，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他都已经在餐桌前等的有些乏了。 “我算是知道了女孩子打扮起来有多耗费时间。”苏启明将手上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揉了揉自己的脸，“你昨天几点起来的？” “快六点吧，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洗漱了，你趁热吃。” 顾南佳知道他是在吐槽自己动作慢，可自己这么精心打扮还不是为了给某个人看。 白瞎了自己昨天还小心翼翼地，让他安稳地多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赌气般狠狠咬了一口面前的煎蛋。 半熟的蛋黄混着刚凝固的蛋清滑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挑选了可以生食的无菌蛋，丝毫也尝不出腥味来。 三明治的面包片也细心地切掉了面包边，再分成大小适合的小块用牙签固定住，围绕着盘子中的沙拉酱摆出个造型。 不管味道如何，至少这个摆盘就让人觉得高档了不少。 等到苏启明洗漱完，顾南佳已经吃完了属于她的那份，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 “你还真不等我？”边吐槽着，边坐到餐桌旁消灭起自己面前的早餐。 应该是锦城那边会有人接机，他特意选了开幕式那天穿过的那套藏蓝色两件套商务西装。 偷偷打量了一眼他的配饰。 他换上了她送他的那款袖扣，和手表倒是更贴合了些，不过就打散了原本和领针的搭配，仔细看还能发现一点色差。 “不合适就不要勉强自己，怪模怪样的。” 苏启明被她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才终于知道了她的意思。 “明明心里很开心，嘴上却要反着说话，你累不累啊？”他回了她一句，继续不紧不慢地吃起三明治。 “哎呀，赶紧去换了，袖扣怎么能和领针搭不住呢，别人看到了要笑话的。” 边说着，硬是将他撵回了卧室去。 她当然开心他能戴她送的礼物，但还远没任性到不关注他整体形象的地步。 袖扣这种东西，只要穿衬衫就能用得上，没必要非要和西装的固定配饰抢风头。 结果等他重新出来的时候，却是选择摘掉了之前的小领针。 选了条暗色调的领带系在脖子上，在领边换上了一款独立造型的插式领针。 整体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庄重许多。 “你这是干嘛啊？” “当然是想办法把你送的袖扣给别人炫耀一下啊，幸亏我为了应付突发情况还准备了别的领针。” 苏启明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在她的抱怨中吃完了这个一波三折的早餐。 后来顾南佳是想帮他收拾行李的。 哪想到他整理起来比她还要整齐，小小的箱子里行李分门别类摆的规规整整。 她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了。 搭不上什么手，只好选了个将充电器之类常用的小玩意塞进手提包的活。 然而这种事情，也不过十来分钟就全部做完了。 “你要是没事，就给于启辰打个电话说一声，让他早点收拾行李，别到时候火急火燎的。” 他看她盯着桌子上的小提包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解了锁递给她。 顾南佳先看了一眼他那平平无奇的手机壁纸。 突发奇想的，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给他微信上发了一大堆自己的照片。 选了张自己最满意的，换掉了他的壁纸，又把自己的来电也换上了照片名片。 苏启明瞅了一眼她的小动作，没去阻止。 直到她拿着自己的手机来让他添加指纹的时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这是把我的隐私全都破解了啊？” “所以我这不是也让你获得一下权限嘛，你不愿意啊？” “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他没接，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顾南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表情黯然了下来。 “放心吧，我敢让你添指纹，就没什么不能让你看的。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要是想看随时都可以看，觉得碍眼清空掉记录也没什么的。” 苏启明承认自己是有一点介意的，但又觉得这不是自己该去干预的事情。 便草草添加上自己的指纹，把手机递回去。 “这件事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我的手机你随便看，别忘了给于启辰打电话就行。” 顾南佳听了，猜不出这是信任还是不想提。 只好抱了抱他，又重新坐回到桌边，没敢打扰他继续收拾东西。 探索对方小秘密的行动也一下子没有了什么兴趣，百无聊赖地一张张滑动着他的相册，却全是些无关紧要的照片，连个正经点的自拍都没有。 点开通讯录，发现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备注习惯。 上百个电话除了姓名之外，都一一在前面注明了单位名称之类的注脚。 终于在同事这一栏里翻到于启辰的号码，拨了出去。 “我说苏老师啊，这才十点过一点，你就急着催我出门啊？” 电话才响了两声就被接通，接着就是对方洪亮的吐槽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原本就这么和苏启明说话，自己突然就有些紧张起来。 吞吞吐吐的：“那个...苏老师...让你注意时间...早点收拾行李什么的。” “呦，原来是嫂子啊，这你放一百个心，我早就收拾完了，随时等候出发指令。” 之前他不是叫自己南佳姐的嘛？怎么突然就变成嫂子了？ 被这称呼弄得愣了神，居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直到苏启明从她手里接过了电话，才意识到这个称呼的变化代表什么，顿时有些脸红。 “二十分钟后楼下停车场见，迟到了就把你留在酒店里。” 他大概能猜到于启辰又在电话里口不择言了。 叹了口气，蹲下身，抬头看着害羞起来的顾南佳。 伸手撩了撩对方垂下来的长发。 开口道：“我收拾好了，你要不要送我去机场？” 第三十一章 他回去了 两点的飞机，其实现在出门已经有些赶了。 还好他们的行礼不算多，轿车的后备厢装起来绰绰有余。 纵使于启辰这个话痨被苏启明无情地一个人安排在了后座，他还是能让这四十来分钟的路程显得吵闹。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 至少在于启辰大包大揽地拖着两人份的行礼去办理托运之前，没有人想得起离别其实是件有点悲伤的事情。 十一点四十八分，距离苏启明离开杭城还有两小时十二分钟。 影视剧里无论是送别亲人还是朋友，免不了要在略显伤感的背景音乐下上演一出细致到表情里去的桥段。 要么是被阻挡在安检门前眺望的身影，要么是值机走廊上落寞的神情。 然而现实往往没有那么多情。 引来送往的人群里，个人的情绪会被无限地缩小，小到微不可闻。 “有点饿了，陪我吃顿饭吧。” 机场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吃食店，外观千篇一律，味道也大相径庭。 好不容易寻了家人少的店，顾南佳却不怎么吃得下去。 少了个闹腾的人，就不得不面对他要走了这个事实。 有点恍惚，又有点舍不得。 “你这是要干嘛？要不要我给你脑门上戳个章，把你快递到锦城去？” 苏启明看得出她情绪低落，只好找了个不怎么煽情的办法安慰。 谁知道不怎么有用，反而适得其反了。 顾南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他说想带她一起走。 自己一定会立刻，毫不犹豫买上一张最近的机票，义无反顾地到锦城去。 然而对方是苏启明，不是个刚毕业可以拿爱情当饭吃的应届生。 不会有这种任性的如果。 “你什么时候再来杭城？” 下意识就问了，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还没走呢，你就关心起下一次了？”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再来？” “最早也要到秋末了，今年的年假到那时候差不多能凑在一起休。” “你一年能来几次啊。”语气有些低落。 别人的爱情，都是你侬我侬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待在一起。 她呢？ 之前是抽不出时间来陪她的刘沛，现在苏启明又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她知道的，工作不是儿戏。 那他们一年到头能在一起几天呢？ 十天？二十天？ 之前刻意不去提及的情绪，被航站楼外飞机的轰鸣声触及。 汹涌的让人压制不住。 “南佳...”他叹了口气。 “好了我知道的。”她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明明早都想明白了，却又有些多愁善感的，毁了好心情。” 顾南佳换上了一副笑容，理了理头发。 像是把那些不着边际的坏情绪都抛到脑后去。 费尽心思地打扮了这么久，不能在这最后的时刻弄得一团糟。 今天专门选了个大地色的眼影和偏橘色的口红，就是想把自己最美的样子留给他，最好是能让他回去之后朝思暮想的。 千万可不能露了什么愁容出来，在样貌上减了分。 “你们这是都吃上了？我还饿着呢！” 于启辰应该是办好了托运的手续，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不知道是读不懂空气中的那一丝难以言表，还是压根就没将别人的情绪放在心上。 大大方方地坐在苏启明身边，又让服务员加了一份饭食。 这回倒好，吵闹的人回来了，就是想感慨一下离别愁也没有了机会。 余下的时间于启辰充分发挥着电灯泡的作用，一点也没有给两个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苏启明本来打算先给顾南佳叫个车，送她回家的。 她却非要等到他登机过了安检才愿意走。 后来还是他先妥协了，在手机上帮她约好了回去的车子，又认真地对着app上的信息记下了司机的资料。 顾南佳说他这是瞎担心，这么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他却反复叮嘱她到家以后一定要给他发个消息，等他下了飞机一定会给她回复。 “尊敬的旅客您好，飞往锦城的...” 在候机厅等了没一会，登机广播就响了起来。 顾南佳拉住走向安检的苏启明，迅速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一路顺风。” “好，你也要努力工作。”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在她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人来人往的，她倒没有拍掉他的手，反而抱着他，在他背上蹭了蹭。 直到于启辰在旁边催了好几次，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顾南佳没有像其他那些送别的人一样，努力挤在隔离带前看着被送行的人消失在安检门后。 她把自己藏在人群里，表情一下就垮了下来。 心里空落落的... 另一边，登机桥前。 于启辰拎着两人份的提包，故作随意地问：“苏老师，你们两个不是玩真的吧？” “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反而比较靠谱。” “她还小呢，你怎么就觉得我不能试一下？” “苏老师，可你不小了，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赌不确定的事情。” “谁知道呢？” 苏启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落地窗外是机场湛蓝湛蓝的天空，和他刚认识她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杭城真是个好地方啊... 顾南佳透过卧室的窗户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今天风轻云淡的，天气好极了。 从这里往西将近两千公里的地方，就是他生活的城市。 也是她和他之间的距离。 翻出手机，本想按照他的嘱咐发一条安全到家的消息。 想了想，干脆打开摄像头，借着这明媚的阳光，拍了张自己的照片发过去。 这个时间点，飞机还在努力赶往锦城的方向。 没有傻兮兮地等待他回复，站起身来收拾起家里的东西。 将他穿过的睡衣放进洗衣机里，又专门在卫生间的储物柜里腾出一块地方。 把他那些洗漱用的东西整齐地摆放好。 之前他穿过的那双拖鞋，没舍得塞进鞋柜，而是故意和自己常用的鞋子一起，摆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上。 她希望他下次再来的时候，不会在这个地方感到陌生。 第三十二章 锦城 飞机难得的没有晚点，甚至还比预计更早了几分钟降落在双流机场。 苏启明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除了有顾南佳报平安的消息，棠北榆发来问飞机能否按时达到的信息也弹了出来。 趁着于启辰去找行李的空当，和顾南佳在微信上随便闲聊了几句之后，才打开另一个聊天框，发了个定位过去。 今天锦城的天气也格外的好，人群中时不时传出的锦城方言也让人觉得亲切。 刚出航站楼，一眼就看到棠北榆在人群中的身影。 浅咖色的外套配了一条深色的九分裤，脚上踩着黑色的小靴子。 齐肩的短发微微内卷遮住了右边的耳朵，左边却故意将头发拢在耳后，将耳钉露了出来。 和顾南佳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不好意思，你们打扮得这么隆重，那些要来接你们的小朋友却被我赶回去了。” 棠北榆看着西装革履的两个人，脸上浮现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回个家而已，连领针都配得这么一丝不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公司来视察的高管呢。 院里本来确实是打算安排几个年轻人来接机的，正好给那些小朋友塑造一下苏启明的形象，有助于提高医院在业界的声誉。 但她觉得他们飞了这么久，一定蛮累的。 就自作主张驳回了院里的安排，自己开着车来接他们了。 “北榆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好的体现我业界精英形象的机会，该有多少小姑娘投怀送抱啊，可惜了。” 于启辰贱兮兮地接了一句话，看到棠北榆没理他，反而接过了苏启明手上的行李箱。 不由撇了撇嘴。 这人和人的待遇还真是不一样，有些人出个差都能偶遇佳人，回来还有人专门接机，自己就完全是个附带的。 “喂，北榆姐。我举报啊，苏老师在外头可是艳遇不浅，有小姑娘主动投怀送抱的啊。” “所以呢？你心里不平衡？” 棠北榆拖着箱子走在前面，头也没回。 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弄得他一瞬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棠北榆发动了车子，于启辰还是有点想不通。 “你真的不想看一眼，我在飞机上可瞅到了，苏老师拿人家小姑娘的照片当手机壁纸呢，哎哟，那大白腿，看得我都流口水。” “你看他这么抓着不放，你真不打算给我看看？” 棠北榆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苏启明，伸出了手。 “你就听他说吧，认识了个姑娘而已。” 他从怀里掏出手机递过去，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思。 屏幕上的顾南佳穿着夏天的衣服，应该是在学校里拍的，短裤加t恤，年轻得让人羡慕。 “确实挺好看的，典型的南方小姑娘。” 她把手机递回去，没做过多的评价，打开了转向灯将车子驶离机场。 于启辰住得近一些，自然就稍微绕点路先把他送回家。 或许是因为没从棠北榆脸上看到想要的表情，于启辰一路上表现得有些沉默，弄得苏启明还怪不习惯的。 等他下了车，棠北榆重新将车子拐回主干道：“送你回去？还是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找个地方坐坐吧，知道要出差，家里就没准备食材。” “行，在你家附近找一家吧。” 苏启明的家在春熙路商业圈里，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餐厅。 或者说锦城向来以美食闻名，走到哪都缺不了吃的东西。 虽然说离夏天还有些日子，不过商圈里的小姑娘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夏装。 锦城也是个以街拍出名的都市，和杭城的温婉不一样。 显得火辣，显得热情四射。 两人随意在街边寻了个冒菜的小店，就临在马路牙子上，人来人往的。 或许是杭城那清淡的口味吃腻了，家乡的辣味让人变得心情舒畅起来。 可惜他的打扮太正式，不怎么能融入这种市井的味道。 “你这次是怎么样？打算异地恋？” 棠北榆喝了一口可乐，没抬头，自顾自吃着面前的东西。 开始说起一些老朋友之间的话题。 于启辰和他们认识的时间毕竟太短了，她硬是憋到现在才问出口。 “不知道，我想试试。” “我不是要劝你，只是真的觉得不怎么合适，吃甜的人和吃辣的人能走到一起去吗？” 苏启明抬头看了对方，见她没回看他，便没接话。 先是取下了西装上的领针，又小心翼翼地把袖扣收进口袋里。 干脆脱掉了西装外套，把领带也松了松。 吃辣的时候穿得那么拘谨，他也有些放不开。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就照片上那个小姑娘？小你好几岁吧？” 棠北榆见他没理她，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这个人做事本来很循规蹈矩的，平时连别人的照片都懒得存。 之前在车上看到他用那个小姑娘的照片做壁纸的时候其实蛮惊讶的，碍于于启辰在才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现在看来，这是故意的？ “你至于这样吗？手机的壁纸是她要换的，可能是我被杭城的风情迷了心窍吧，突然就想赌一把。” “你才出去了几天，都会让别人动你手机了？” 棠北榆更惊讶了。 苏启明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的，属于精神洁癖。 工作上连自己的病历本和处方单都极少让别人插手，手机这种私人物品更是想都不要想。 有些医生上手术的时候来了电话还会让巡回护士帮忙接一下，他从来不会，宁可不接也不让别人动他的手机。 这个姑娘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这次不一样，真的。”苏启明用餐巾纸拭了拭嘴角，站起身来，“现在我也和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等我真的想好了，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不知道是吃饱了，还是不想聊这个话题。 他干脆拿起自己的外套，匆匆结了账，打算回家去。 “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你吃好了就走，我还没吃完呢。” 棠北榆颇有些不悦，不过又拿他没什么办法，赌气似的狠狠咬了一口碗里的生菜叶。 “记得明天把这次峰会的报告写一下，周一主任开会要用的。” 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叮嘱了一句，棠北榆叹了口气，盯着面前的食物有些发愁。 早知道就不问他这个问题了。 第三十三章 职场和学校不一样 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杭城也终于迎来了日渐炎热的天气。 自从去年的时候这里顶替了星城荣登国内四大火炉之一，就让人觉得夏天来得越来越早了。 明明才过了黄金周不久，已经到了穿不住外套的地步了。 送走苏启明之后顾南佳就正式接受了闫思的邀请，加入了青枫。 过上了除了论文答辩外，家和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 这一个月，刘沛再也没来找过她。 生活难得的平静如水，除了最开始那几天，连和苏启明的联系也慢慢少了下来。 总觉得电波越过半个中国的距离，哪怕再浓烈的情绪，都会变成屏幕上冰冷的几个字符，再也剩不下什么值得品评的味道。 况且当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注意身体，不是吃饱穿暖。 他说“好好工作”，太清晰了。 丝毫也不像是关心的叮嘱，更像是句他对她的要求... 青枫也算是做影视的大公司，不同于那些金融类或者电商类的企业，租下写字楼的一两层就算得上财大气粗了。 或许是为了外景方便，紧邻着西溪湿地公园旁的一整栋写字楼都挂着青枫的招牌，之前实习生们都是要拿着实习工作证在门口挨个登记才能进大楼。 现在倒是方便了，自从和公司签署了正式的入职协议，工作证就被换成了带芯片的正式版本，轻轻一刷就畅通无阻。 而同样要面对的就不再是公司对待实习生那样的放纵，考勤和任务安排被卡得死死的，再也没有了可以轻松对待的余裕。 毕竟白领和学生，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编导组属于公司的创意类部门，这种不需要直接面对甲方的岗位公司并不要求着工装。 要不然光是踩着高跟鞋天天跑上跑下的，她非要疯了不可。 公司主要的几档节目顾南佳还插不上手，闫思这几天正手把手地带她做几个小艺人的包装。 说是艺人包装，其实也就是对外挂一个公司制作团队的ip，然后让那些和公司签了约的小艺人们在这个ip下面拍一些vlog或者节目。 没什么技术含量，毕竟这种东西现在很多私人号都能做得风生水起，企业背景的同类作品不过是稍微精致了一些而已。 “南佳，之前说的那个翻唱节目的台本和机位图我都已经发到你的内网了，上午努力把分镜赶出来，下午刚好西溪湿地有场地，今天争取能把这个节目录完。” 顾南佳刚坐到自己的电脑前，闫思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开始安排工作。 青枫的编导部待遇还算不错，都是按组准备了独立的办公室。 比如顾南佳所在的编导三组就是一个中型办公室内套了一个主编小办公室，算上闫思一共只有五个人。 这一层办公区都隶属于编导部，每一组各自分开负责不同的节目，互不影响。 或许是泛娱乐公司比较年轻态的用人理念，三组剩下的几个编导也大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而且她们这组负责的节目基本都是偏女性向的，偌大的办公室里都是些姑娘。 只可惜裴斐没拿到正式合约，还在以实习生的身份跟现场，短时间看来是遇不到了。 坐在顾南佳旁边的那个编导小姑娘叫柳曦，比顾南佳大了一届，也是浙传毕业的。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非常会打扮的女孩子。 大到衣着搭配，小到各类配饰，似乎能驾驭得住任何一种风格。 与其说是做幕后工作的编导，看上去更像是个艺人，不过她性格挺好的，也愿意和顾南佳说说话。 算得上是几个同事里和顾南佳关系比较好的那种。 “南佳啊，闫老师说的节目是不是公司那个小艺人翻唱《别找我麻烦》的那个？还要植入个太阳眼镜的广告？” 柳曦嘴里咬着半截威化饼干，蛮有兴趣的凑上来。 另外两个人今天都有拍摄，大早上就填了外出单跟组去了。 柳曦上周刚把手上的工作完成得七七八八，暂时没什么新活，一天就窝在办公室里写写热点分析，吃吃零食。 公司不限制大家上班的时候带点小零食什么的，但柳曦应该也算是个另类了。 只要是在公司里看到她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嚼着点什么，并且还都以甜食为主。 用她自己的话说，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有灵感。 每天摄入那么多的热量，身材还这么好，顾南佳心里可羡慕了。 “对啊，这是我负责的第一个节目，说实话心里没底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三组除了闫老师手上那个综艺，基本都是纯广告节目，唯一几个稍微带点内容的都到你手上去了，你没看慧姐这两天脸色都不好。” 顾南佳听得出柳曦话里有话，应该是组里唯一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编导赵慧在背后说自己抢了她的节目之类的。 可节目派给谁又不是她们这几个小编导说了算。 闫思作为三组的首席，手里的活分给谁哪有她们插话的余地。 她知道职场上也有矛盾的，但谁知道刚入职就被迫得罪了人，也是蛮揪心的。 “这些节目台本不都是写好的嘛，给谁做还不都一样？”试图解释了一下。 “谁说的，我们又不是影视剧导演，就算是，拍摄的时候还不一定照着本子来呢。我们公司做泛娱乐的，本来就变化多，你说同样的本子给不同人拍出来能一样嘛？” 柳曦说着话就吃下去两块威化，还不忘把盒子递给顾南佳。 看对方摆摆手表示不要，又撇了撇嘴拿起第三块。 “不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下午拍摄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呗。这次出境的那个艺人叫陆瑾妍，我们三组的老熟人了，让我去蹭个合影。” “既然都是老熟人了，怎么还需要专门去蹭合影啊？” 顾南佳一脸的不解，打开电脑翻了翻节目台本上的人员资料。 这个陆瑾妍不是公司的一线艺人，连二线都算不上，不过倒也有四十来万的粉丝。 体量和那些依附大平台玩私人号的唱见差不多，不是太好评价。 “嘛，公司养的艺人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和我们这些小编导混在一起，总之你让我去就行了。如果以后这一类的节目全都从慧姐那转到你这来，那这个陆瑾妍你们还是会经常见面的。” 柳曦的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完全读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内容。 不过真要和她说的一样，原本在赵慧手上的那些好一点的节目都转到自己这，那可就把人得罪大了。 顾南佳抓了抓头发，屏蔽掉乱七八糟的思绪，重新看起了台本。 一整档节目的分镜一上午写出来，真要命啊。 第三十四章 初露锋芒 小成本制作不会有什么兴师动众的规模。 顾南佳和柳曦找闫思签署了外出单，跟着稀稀拉拉的几个现场工作人员漫不经心地晃悠到西溪湿地。 今天的外景用不上什么灯光，等场务和湿地公园的负责人对接好了场地使用权，两个摄像便开始慢悠悠地架设机器。 场务自然不会让两个编导小姑娘帮忙搭机器，于是柳曦就趁着主角还没到场的这点空余给她科普起公司的那些艺人。 像陆瑾妍这样的艺人在公司地位其实比他们这群小编导还要尴尬，属于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类型。 但恰恰是这种艺人在公司最为繁忙，在自家各档节目客串就不说了，时不时还要被塞进电视台的节目里给别人当陪衬。 公司的经济人要么是围着大牌转，要么是一个人手上捏着无数个小艺人的约，往往都是一条微信就安排好一天的行程，面都见不到。 私人的化妆师和服装师更是想都不要想，要不是公司专门在化妆间安排了跟场的化妆师，估计他们连妆都要自己解决。 陆瑾妍还算是小艺人里混得比较好的，自带一点体量。 能时不时从编导组手里接到一点独立的节目，借着公司的ip再给自己圈一波粉，也算是良性发展了。 “小柳啊，这边都准备好了，你问问小陆什么时候能到啊，大热天的别让兄弟们傻站着。” 这个节目的场务负责人姓李，叫李牧，柳曦称呼他李叔。 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据说是和三组经常往来的几个总务里，做事最让人放心的一个。 顾南佳觉得是不是闫思不太放心她一个人跟节目，才专门安排了这样的前辈过来监督自己的。 “李叔，你们先歇歇，刚才陆姐就说在化妆了，应该要不了多久。而且这次节目的负责人可不是我，是她，我们组新来的编导，顾南佳。” 柳曦很熟络的和李牧交谈着，把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身边的顾南佳身上来，算是强调自己只是个跟来玩的“闲人”。 “你们三组又来新人了啊，之前忙着跟一组那档微电影，刚结束就让闫思拉来跟你们的，她光说这次不是赵慧负责，我还以为是你或者杨洋的，结果是新来了个小美女啊。” 李牧上下打量了几眼顾南佳，伸出右手：“我叫李牧，场务组的，顾老师以后再有这种轻松又挣钱的节目，一定要记得找我啊。” “李老师您说笑了，我才刚来，哪承得起老师两个字，您叫我小顾就好了。” 顾南佳连忙和对方握了手，语气很谦虚，表情却不卑不亢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态度很符合对方的期待，总觉得李牧的笑容更加真诚了一些。 闲聊了没两句，陆瑾妍就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姑娘和顾南佳想象的艺人完全不一样，之前参加实习的时候也不是没和艺人打过交道，那些但凡有点名气的，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 对助理呼来喝去的就不说了，有一些对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挑挑拣拣的。 陆瑾妍则给人另一个感觉，自发的提了一大袋子零食主动分给他们，还一一和场务们问好。 之前看过她的资料，二十六岁，在娱乐艺人里不算小了，已经到了再熬不出头一辈子可能就一直这样了的年纪。 “你瞧，这就是大公司遇到小艺人，哪怕只是个很小的节目，角色地位都是反过来的。你信不信她等会知道你是这次的责任编导，一定会过来和你套近乎。” 柳曦的话传进耳朵里，一瞬间有些懵。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之前你不是说是来蹭合照的吗？怎么感觉完全不是这个味道啊。 一旁的李牧倒是很赞同地点了点头：“你们三组的节目最适合新人发展，而且闫思一直都是采取推荐的筛选方式选角的，可能性非常大。” 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云里雾里的，总觉得录个节目而已，怎么牵扯出这么多有的没的东西。 自己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工作，而不是对这些行业规则猜来猜去的。 还好李牧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招呼着大家进入工作状态：“好了好了，先开拍，外景结束还有棚里的录音呢，大家都按照顾老师的要求来。” 外景的镜头不算难，这种卖颜值的节目说白了就是给足主角镜头，把正脸和身材秀出来就好了。 这次要植入的广告也简单，全程太阳眼镜就没离开过陆瑾妍的手，再配上几个景物和道具的特写，很顺利就按照之前定好的分镜完成了。 各部门都很专业，比预计早了半个多小时便完美结束。 虽说对正片出来的效果心里还不怎么有底，但光看一条条的镜头已经让顾南佳觉得拍得非常不错了。 最惊讶的要数柳曦和李牧两个人，知道是她第一次负责节目，都做好了一个镜头反复个七八次的准备。 结果整场下来，大部分镜头都没有超过两次，完全不像是个新人。 单论对镜头的把控感，这已经比很多做了几年的老人都要好，感觉像是整个节目成片已经在她脑子里演练了无数次。 “小柳啊，你确定这是新人？”李牧悄悄将柳曦拉到一旁，迫不及待地问出心里的疑问，“说真的，这可比和赵慧配合的时候轻松多了。” “我也不知道...这，真的是太强了，我完全就做不到。似乎她根本就不需要在现场找感觉的，片子已经在她脑子里了。” 柳曦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整个三组的编导，估计只有闫老师能做到这一点。 然而闫思已经是在这行做了十来年的人了，对节目的熟悉程度完全和顾南佳不在一个量级。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柳曦有些激动地拍了拍李牧：“李叔，你快看看拍的东西和你手上的分镜有多少区别。” “...基本没有区别，只有两个镜头改了景别。”李牧快速翻着手上的分镜，又在pad上对照着已经确定下来的镜头，“这已经是影视剧导演的水平了吧？” “李叔，你别忘了我们是泛娱乐节目，没有特别固定的台本。你是跟过影视剧的，他们的分镜跟着剧本改要多久？这次的分镜她只写了一早上而已。” 柳曦已经从惊讶转变成震撼了，看着蹲在主摄像旁边的顾南佳，面色都有些发白。 李牧也比她好不到哪去，有些呆滞地抓了抓头发：“嘶...闫思这是从哪找来的人啊。” 第三十五章 他失联了 等整个节目全部做完已经是下午六点以后了。 原本以为在外景上节省了时间，后面的工作应该一帆风顺的。 但到了录音棚顾南佳才发现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音乐类节目和其他节目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多了个后期录音的程序，之前到也不是没跟过棚里的节目。 不过那都是一些访谈之类的，嘉宾照着台本背台词就行。 本以为抓几个录音棚里艺人唱歌的镜头就好了，结果调音师却递给她一副耳机，问她音轨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或者重录的地方。 这她哪知道啊。 她从小乐感就不怎么好，虽然不至于五音不全，但也真的是听不出那些当红歌星里实力派和偶像派到底有什么区别。 真没想到现在做个编导都要懂音乐，强人所难了。 要不是最后柳曦主动帮忙承担起这份工作，估计继续在棚里泡上几个小时也弄不完。 “好啦，南佳你别这么消沉嘛，谁都有不擅长的事情，你要什么都会，闫老师估计就要被你顶岗了。” 听到柳曦在安慰她，又看到对方递过来一整盒奶油夹心饼干。 本来想拒绝这种高热量的食物，但又确实有点饿了。 顾南佳塞了一片在嘴里，奶味很浓，挺好吃的。 “那倒不是消沉，只是觉得做个好编导好难啊，音乐什么的我真的是一窍不通嘛。” 嘴里嚼着东西，说起话来含糊不清的。 自己负责的第一个节目就出现这种事情，往后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呢。 柳曦拍了拍她的肩膀：“得了吧，就你的画面掌控力，三组除了闫老师找不到第二个人了。今天李叔都被你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你没看后来陆瑾妍想和你说话，结果看到李叔的表情硬是没好意思过来。” “你还说呢，我硬是让人家一首歌唱了七八遍，我估计她都恨死我了。” 顾南佳撇了撇嘴，又抓了一片饼干。 这下子两个腮帮子都鼓鼓的，像只仓鼠一样。 “行了行了，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下次有独立节目你给闫老师推荐她不就好了，她绝对感激死你。” “唉，你先走吧，我把剪辑意见写出来发给后期，要不然明天早上剪不出来闫老师要不高兴了。” 柳曦倒是没和她客气，本来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听到她这是要主动加班的节奏，就拿给她了一堆零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不要太肝了啊，弄完早点回家，饿了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谢了，下次买给你。” “客气~”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顾南佳一个人，干脆就把之前拍好的镜头又过了一遍。 调音那边发来的几条音轨也细细地听了，依然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自己真的没有什么音乐细胞。 看来这次的节目成片只能凭感觉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整层楼空荡荡的。 没什么头绪，顾南佳拿出手机给苏启明发了条消息。 “你在干嘛？我还在加班，好冷清啊。” 等了半天也没人回，看来又在忙了。 算了，先工作吧，如果弄完了他还不回复，就给他打个电话。 唉，好想有个人能陪自己加班啊... 一晃就忙了两个多钟头，顾南佳不仅吃完了柳曦留给自己的那一堆零食，连后来叫的奶茶也喝了个精光。 这个月刚刚才瘦下来一点，这么多高糖高热的东西吃下去，又全都白费了。 整层楼都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静悄悄的还让人有些害怕。 直到刷了工作证离开大楼，才重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找到点安心的感觉。 下次再也不一个人待到这么晚了，简直亲临鬼片拍摄现场。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八点多了，苏启明还是没有回消息。 或许是加完班后心里的那些小愤慨作祟，又重新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手机啊手机，你被你的主人丢到哪里去了？” 也没期待对方会秒回，干脆找了家便利店，打算买点零食给柳曦补上她的“亏空”。 怕自己买了吃的回家会忍不住，思前想后提着袋子折返了一次办公室。 这一来一去又耗了半个多小时。 重新离开公司走到地铁站，还是没有消息回过来。 这么晚了，哪怕是值夜班他也该看到自己的信息了吧？ 难道是出去玩了？那岂不是更让人生气。 懒得胡思乱想，直接翻出通讯录拨过去，结果没人接。 心中的愤慨又茁壮了起来。 赌气般再一次拨过去，一直响着...那边自动挂断了。 怪事，他也没说自己有什么事情啊？ 纵使最近联系地少了些，也还从来没有一声不吭就失联的情况出现。 “你在忙吗？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之前他也很忙，但总是能告诉自己他在干什么的。 手术也好，开会也好，他总是会提前告诉她。 他说这是怕自己找不到他会着急。 今天这是怎么了？ 已经睡了？还是手机落在哪里了...？ 推测了无数种可能性，但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心里有些慌，开始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了。 “你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本来要乘的地铁在面前停了又走，顾南佳在站台前川流不息的人流里冷汗直冒。 他说过自己家和医院有点远的，锦城那边的司机又比较暴躁。 不会是开车出事了吧？ 顾南佳越想越害怕。 字也不打了，用语音给苏启明发了条消息... “你在哪啊？你能不能说话啊？我要不要报警？” 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啊！ 人都快哭出来了，站立不稳的。 “你还好着吗，你不说话我真得要报警了。” 手都有点发抖。 微信还是没有反应。 手忙脚乱地翻出于启辰的微信名片，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辰小辰：“苏老师今天不值班啊，今天下午是有个病人不太好，不过现在也应该结束了啊，我帮你问问？” 辰小辰：“电话没人接，南佳姐你别急，我去苏老师家里看看。” 有个糟糕的想法突然从脑袋里冒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你是不是回了锦城，就不想要我了？ 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说出来啊。 怎么就突然玩起失联的把戏了。 哪怕你告诉我，过家家的游戏结束了，也好啊。 一边在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故，另一边又开始不自信地胡思乱想。 纷乱的情绪在脑子里膨胀地快要炸裂开。 强忍着眼泪，又一次拨通了苏启明的电话... “喂，你好？” 略显疲惫的女声传进耳朵里，眼泪一下就没忍住。 果然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 第三十六章 电话的另一边 隔壁会议室的争吵声刺痛着棠北榆的耳膜，让人觉得头疼。 苏启明的手机压在桌面写了一半的病历册上，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写着个姑娘的名字，还有张来电名片的照片，没看错的话和他手机壁纸是同一个人。 本来不想插手他的私事，但电话却一遍一遍地打过来。 中间还穿插着响个不停的微信提示音。 本来就很疲惫了，还要被这无休无止的手机铃声折磨神经。 拿着手机刚想推开会议室的门，却被一声玻璃杯摔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吓了一跳。 犹豫了片刻，棠北榆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 见对面没有回复，她悄悄顺着会议室房门的缝隙看进去。 桌旁工人模样的病人家属操着浓重的方言质问着，另一头苏启明和院方的值班领导丝毫没有插话的余地。 “你好？他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接电话。” “...那他什么时候方便？” 对方的声音有些低沉，夹杂在略显吵闹的环境里，不太听得出情绪。 棠北榆回头看了一眼走廊上的挂钟。 九点多了，看样子今天这事会弄到很晚了吧。 “那估计就要很晚了，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先告诉我，我找机会转达给他。” “不用了，谢谢。” 对方突然挂断了，听筒里骤然变得寂静无比。 棠北榆又看了眼会议室里争论不休的样子，叹了口气... 三个小时前，棠北榆正在心外科参加会诊。 患者的病历单还没看完，就接到科里的电话。 36床的病人生命体征骤降，苏启明正在实施抢救，让她尽快回来。 她记得那个老爷子，八十多岁了，虽然身体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从早到晚总是笑眯眯的。 可惜他的儿女都不怎么好说话。 也不怪人家，儿女都是外来务工的工人，借钱将老父亲带到省城来看病，已经很有孝心了。 不过老爷子的胆结石已经很严重了，还带着点恶性的胆囊息肉，一台手术做下来，加上前后的住院费用，已经欠了医院好几万了，情绪不好是可以理解的。 刚才查房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抢救了呢？ 棠北榆焦急地拍打着急救专用电梯的按钮。 老爷子那台胆囊切除手术是她做的，不会是手术出了什么问题吧？ 火急火燎地赶回病房，抢救已经基本结束了。 病床上的老爷子还在昏迷着，麻醉科的医生正在固定刚下好的气管插管。 氧气旋钮被调到了最大值，床旁的液体泵上也多了一支凝血剂。 “什么情况啊，我刚上去二十分钟都没到。” 奔跑过后的气息有些急促，忙询问着站在病房里的苏启明。 “别紧张。”苏启明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却没有离开监护仪的读数，“启辰，你安抚一下家属情绪，联系手术室备一个台子出来。” 安排好了病人的事，又看棠北榆的呼吸平复下去一些，直接将她拉出了病房。 “术后腹腔内出血，还好量不大，但是已经引起了休克症状，刚才血氧连60都不到，迫不得已插了气管。老爷子心衰很严重，肺功能也不好，送icu吧。” 很简短的概括了病人的情况，又给出了建议，但棠北榆却一点也没能安心。 术后腹腔内出血，果然是手术出了问题。 苏启明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和你的手术没关系，从出血量来看是伤口愈合不好导致的，心衰才是昏迷的主要原因。” 安慰的话语传达不到耳朵里去，棠北榆瞥了一眼病房里的病人家属，叹了口气。 “这家人估计承担不起icu的费用啊，他们已经挂了好几万的账了，不把费用补齐icu怎么会收人。” 苏启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病房里只有位中年妇女。 正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打着电话。 应该是在通知其他的家属吧。 然而救人如救火，现在只是暂时吊住了老爷子的命，人随时都可能没的。 “行了你不管了，我来处理吧。” 苏启明揉了揉眉心，重新走进病房。 看了眼床头卡上的信息，将病人的家属叫到一旁。 “你是云飞齐的女儿还是？” “对，俺是他幺女，俺爸情况咋样？”对方说着方言，理解起来稍微有点困难。 “老爷子暂时还算安全，但是谁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恶化，我建议你们把老爷子转到icu去，他们的设备比较齐全，应急能力也更强。” 苏启明说得尽量地慢，希望对方可以理解并接受每一个字的意思。 但事与愿违，对方的情绪在听到icu这三个字之后就有些激动起来。 “俺啥也不懂，俺就知道这个什么icu去不得，网上都说去了就出不来咧。” 苏启明揉了揉额角，这都哪里听来的谬论，医患关系这么紧张，那些无良媒体难辞其咎。 “我希望你们能为老爷子考虑一下，我们共同的心愿都是想让老爷子好起来，对吧？” 温和的语气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对方稍微镇静下来了一点。 “俺...俺也知不道，要不你等俺哥来？” “我不是要逼你，但现在老爷子肚子里有出血，而且心脏也非常不好...” 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希望对方能听进去一点... 棠北榆坐在办公室魂不守舍的。 总觉得是自己手术没有做好，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北榆姐，家属同意把病人转去icu了，苏老师已经跟过去了，你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于启辰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棠北榆闷闷不乐的，下意识劝了一句。 “那是我做的手术，出现术后出血我怎么会没负担啊，而且那家人最不好说话的就是他大儿子，等下不知道怎么闹呢。” 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启辰你先走吧，早就过了下班的点了。” “那我先走了，是北榆姐你今天值班吧？要熬一宿的，别太累了。” 他把自己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一回头看见苏启明桌子上摆着的盒饭和手机。 真是辛苦啊，下午饭还没吃。 “苏老师手机都没带啊，等会不好联系了呢。” “没事我在这呢，丢不了，你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的。” 约莫四十多分钟后，患者的大儿子果然在病区里大吵大闹的。 值班的护士和棠北榆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到会议室里去，从icu回来的苏启明主动承担起了沟通的角色。 结果对方情绪越来越激动，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的。 苏启明干脆就把棠北榆赶出了会议室，选择一个人面对对方一家人的质问。 医患沟通的事最难做，最后连院方的值班领导都出面了，还是解决不了。 这一闹，就硬生生闹到了现在。 第三十七章 没能传达到 直到icu的医生过来告知家属老爷子醒了，这场闹剧才暂时结束。 苏启明拖着疲惫的身体打扫了会议室里玻璃杯的碎片。 一抬头，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的位置。 这家人居然硬是吵了快五个小时，太可怕了。 “今天的班我来值吧，病历和抢救记录都还没写。” 眼角的余光瞥见棠北榆靠在会议室的门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估计她又在自责了吧。 苏启明努力挤出个笑容来，将脸上的疲惫遮下去一点。 转身看着对方愁容满面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现在的点，我就算是回去也睡不到几个小时，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我不劝你，可是我也不想回去，明天一起挨主任的骂吧。” 棠北榆叹了口气，知道劝他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干脆就不劝了。 但毕竟值班表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又是自己的病人出了事。 这种时候还心安理得让别人顶班的事，她做不出来。 “挨骂还能有个伴，也挺好的。”苏启明故意笑了笑，“你去值班室躺一会吧，有事我叫你，没必要两个人都熬在这。” “那个顾南佳给你打电话了。” “你接了？”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兜，才想起来手机被落在办公室了。 “她连着打了很多遍，你又在会议室，所以...” “没事。”打断了对方的解释，知道她是怕自己怪罪她私自接听的事情，“是我自己没注意到手机落下了，没关系。” 略显急切地回到办公室。 手机上有好几个来自顾南佳和于启辰的未接来电。 微信里女孩的消息一条比一条急切，最后的两条语音还能听出些哭腔来。 这都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将电话回拨过去，彩铃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又看到于启辰说打电话来过科里，知道是出了事情，已经帮忙解释过了。 稍微放心了一点。 也对，已经凌晨了，她早就睡了吧。 “抱歉，刚才在加班，没接到你的电话，一切安好，害你担心了。” 回复了一条文字的消息，翻开了桌上的病历本。 看来今天又要熬个通宵了... “天呐，我的姑奶奶，你昨天晚上不是熬了个通宵吧？” 这是第二天柳曦看到顾南佳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也难怪对方会发出这样的惊叹，一宿都翻来覆去的，等天都亮了才睡着了一小会儿。 接着又被闹钟吵醒，晕晕沉沉的妆都没化就挤地铁来上班。 不仅黑眼圈重得可怕，嘴唇也惨白惨白的。 凌晨的时候苏启明倒是联系她了，不过那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电话也没有接到。 接着就是微信消息发过来，解释说自己在加班没有看到。 这个解释倒是和早些时候于启辰发过来的消息吻合。 说是没在他家里找到人，打电话到医院去才知道还在加班。 加班到凌晨吗？明明之前于启辰说并不是他值班的。 本来想发个消息质问一下，脑海里却老是响起之前接电话的女声。 没什么勇气再问了。 “别发神啊，你这样子还能上班吗？请个假回去休息吧。” 柳曦伸手在顾南佳眼前挥了挥，强行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不用了，我没事，就是昨天睡得不太好。你看看柜子里零食合不合你的口味，我随便买了些。” “还管什么零食啊，你就是不化妆也好歹涂一下口红吧，可以拍恐怖片了都。” 边说着，将自己包里的唇釉递给她。 蛮昂贵的牌子，颜色看上去偏粉，少女感十足。 “我带了的。” 没好意思用别人东西，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口红。 刚想对着镜子涂一涂，却被柳曦一把摁住了手。 “你没事吧？正红色？姑奶奶你今天绝对有问题，你是要去出席新闻发布会吗？” 不由分说的，从顾南佳手里将口红夺过来。 又亲自仔仔细细给她涂上了自己的那款。 “你今天干啥都记得叫我，反正我手上的片子都做完了，我怕你闹出什么事情。” 早上的工作昨天就已经计划好了。 去后期那边盯了成片的剪辑，将预览稿发给了闫思。 对待工作的时候顾南佳倒没有继续魂不守舍的，专业感十足。 成片出来的感觉非常棒，闫思直接就签了定稿，任何一点修改意见都没有提。 结果剩下的时间里，她又在盯着手机发呆了。 柳曦在办公室盯了她一上午，不知道是不是怕她自己连饭都记不得吃。 抢在午休之前将顾南佳从座位上抓起来，催促般带到了员工餐厅。 毕竟是传媒类的公司，许多部门吃饭的时间都不怎么固定。 青枫很人性化地让餐厅从早九点到晚六点不间断供应饭食，刷工作证直接付账，和工资卡绑定。 顾南佳平时是很喜欢公司的餐厅的。 物美价廉，比外面的餐饮店便宜了至少一半的价格，味道也可口。 但情绪不好，今天那些琳琅满目的菜单都不觉得诱人了，草草选了两个菜就作罢。 不是中午的饭点，餐厅里没什么人。 柳曦拉着她专门找了个角落里的座位，刚把餐盘放下就开始发问。 “你到底怎么啦，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一直盯着手机看看看，时不时就走神。” 见对方摇了摇头没做答复，撇了撇嘴吐槽了一句。 “零食吃多了，减肥啊？” “没什么胃口。”随意找了个搪塞的理由。 “和男朋友吵架了？”柳曦语气随意地调侃了一句。 结果顾南佳一瞬间愣了神。 又是在餐厅，又是被人这样子就说中了心事。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配合着掉几滴眼泪才好。 见她脸色突然就不好了，柳曦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不是吧，我还真猜着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别在意啊，对不起。” 语气有些慌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和安慰。 如果是别的事情自己还能开解两句。 但这种事，好像两人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拿出来讨论的地步。 “没事，没有吵架，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罢了。” 第三十八章 多重误会 这顿饭吃得尴尬，导致柳曦一下午都没怎么好意思找顾南佳说话。 再加上下午外出跟场的杨洋和赵慧都回来了。 人一多就不怎么好意思在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地打扰别人。 杨洋的节目好像拍摄中出了什么问题，闫思虽然不是个很严厉的人，但工作上出了岔子也是免不了批评几句的。 这下子办公室的气氛就更冷了。 柳曦连吃零食的动作都停下了，更不再好意思找谁聊天之类的。 少了个时不时和自己聊上两句的人，顾南佳干脆无聊地翻着外网的新闻发神。 连中途闫思叫她去办公室都没听到。 还是柳曦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 结果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说把组里偏内容向的节目暂时交给她来做。 知道赵慧对新人抢了自己节目的事情耿耿于怀，放在平时一定会推迟两句的。 然而今天没什么心情，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当天闫思就在组里公布了几个节目的负责人调整。 赵慧自然是不愿意，还去找了闫思理论。 反而顾南佳继续盯着她的电脑出神，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柳曦知道她是有心事，但别人看起来就觉得是她过于高傲了。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你努力了拼命了，做出了成绩。 也免不了别人对你有意见，对你说三道四的。 羡慕你的人有，嫉妒你的人也绝对不少。 传媒这行比较吃经验，往往都是老带新。 师父徒弟的关系一不小心就能绕出一大圈子人。 顾南佳这样新人上来就抢了老人的节目，除非拿得出成果数据，否则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的。 但现在节目还没有播出，就算是领导觉得再出色，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不到一个小时，三组的新人试用期就抢了老编剧节目的事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柳曦看到编导部员工几个小群里面的消息，着实为顾南佳担心了一把。 她来得晚，还没能融入到这个圈子里来。 自然没人会说她什么好话。 基本清一色都是说赵慧运气差的，还有人猜测是不是顾南佳和领导有什么裙带关系。 柳曦看到话说得难听，试图争辩了几句。 但她资历也浅，人微言轻的，风向没能转过来，自己还白受了几句闲话。 到了下班的时候，不光是编导部，连别的部门都开始讨论起这件事来。 风言风语的，也没什么实际性证据，少有的几个人站出来说了两句还算中肯的话，也都被淹没在各种各样的猜疑里去。 非亲非故的，也没谁会真的站出来主持公道，都抱着吃瓜的态度了。 实在是看不下眼，柳曦拍了拍顾南佳。 “下班了，别发愣了，今天陪我走到地铁站好不好？” 刚打完卡走出公司大楼，两人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下不仅顾南佳愣住了，连柳曦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方一身休闲装，看着不像是公司里的员工，更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 “佳佳，你打算不理我到什么时候？” 时隔了这么多天，顾南佳也没想到刘沛会以这种方式、这种时间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本来脑子里就乱糟糟的，这下子更是一团糨糊了。 “你别来烦我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情绪本来就不高，又遇到预料之外的事情，语气就有些歇斯底里的。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有这么多糟心的事情一桩接一桩找上门来。 “佳佳，是我错了，你别这样。” 刘沛抓住她的手腕，语气里满是哀求，眉眼也垂了下来。 柳曦站在一旁尴尬极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下班的点，又是在公司正门口。 人来人往的，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还有那么几个好事的，已经开始翻找起自己的手机。 “呃...你们要是解决私人问题的话，能不能别在公司门口。” 柳曦试图劝了一句，但好像没什么用。 刘沛依然是那副态度抓着顾南佳的手腕。 而顾南佳干脆偏过头去，长发挡住了侧脸，看不到表情。 “放手。”冷声冷语的。 “佳佳...”还在试图解释。 “我让你放手！”用力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头也没回地跑了出去。 边跑着，眼泪就夺眶而出。 顾南佳脑子里嗡嗡响。 原本已经够疲惫了，又这么一激动，顿时有些手脚发软。 脚下的步子没踩稳，跌跌撞撞就要摔倒。 柳曦本不想继续掺和这档子事的，但看到她那个样子又不忍心。 心一横还是跟了上去... 刘沛跟在顾南佳身后，想去拉她被甩开，想去扶她也被甩开。 后来就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是还紧紧地跟着，不肯放弃。 “我不是已经说分手了吗，你还要干嘛啊？！”转过身来，朝他吼了一句，“你别来纠缠我了好不好！” “佳佳，我反省过了。之前是我不好，以后我天天陪你，随叫随到，好不好？”试探着。 “你终于想通了？你终于舍得从你的吃喝玩乐里面抽出时间了？迟了！” “佳佳，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对我好？跑到公司门口来堵着我对我好吗？” 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但是语气低沉地可怕，让人浑身发冷。 眼泪还没止住，说着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有些痛苦地弯下腰去。 柳曦连忙抚着她的后背，看了一眼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男孩子。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你不该到公司门口来堵人的，影响很不好。南佳她本来就因为和你吵架情绪很低沉，你这么一闹工作上也要被牵连到了。” 误会了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于是就按照错误的理解说了让人误解的话。 顾南佳咳得难受，没怎么听全她说了些什么。 但刘沛却清清楚楚地将这番话听进了耳朵里，自责感就更浓烈了一些。 还从心底里升起一点点难以描述的踏实感。 “我也没想到，她会难受这么久...”小声解释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南佳她昨天因为你们吵架的事情都没怎么睡好，你今天真的不应该这样子出现的，成熟一点不好吗？”继续按照错误的理解在说教。 这一次顾南佳听清了她的话，强忍着咳嗽解释了一句：“不是的，我才不是因为他才没睡好的。” 像极了欲盖弥彰的辩解... 第三十九章 朋友和关心 看着两人的表情顾南佳就知道这个误会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不过也好像没有什么必须解释的必要，更没有仔细解释的心情。 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本想找点纸巾用，但是今天没有背包，只好吸了吸鼻子。 “我累了，你走吧。” 刘沛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顾南佳已经转过身去，留下一个拒绝的背影。 又看到柳曦给他使了个眼色，便把话吞回肚子里。 “那我先走了，佳佳你别生气了，我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别来了，我不想见你。” 气氛僵住了几秒钟。 柳曦连忙将包里的纸巾递给顾南佳，又向刘沛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 “好好好，他走了他走了，你别哭了。” 见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刘沛叹了口气。 微微欠身给了柳曦一个歉意的眼神，才一步三回首地离开。 “不就是吵架嘛，你干嘛生这么大气，我也常常和我男朋友吵架的。男人都一样，猪脑子，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劝解着，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帮她去擦眼角的泪水。 本来就没有睡好，又经过这么一闹，眼睛里全是血丝。 擤鼻涕的时候有些用力，鼻头被纸巾蹭地泛红。 头发也乱糟糟的，总之看上去糟透了。 “柳曦，我真的不是因为他才失眠的。” 瓮声瓮气地解释了一句，也没抱希望对方能解开误会。 只是觉得不说出来，就像是自己故意让人误解一样，心里不舒服。 “管他因为谁呢，惹我们南佳哭鼻子就是不对。” 柳曦顺着她的话接过去，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 唉，果然解释没有什么用，还是在固执己见的误会着。 “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我回去了，你也回家吧。” 顾南佳缓缓从对方怀里挪出来，露出个歉意的表情。 只是个比较聊得来的同事而已，却让人家这样子安慰自己。 占用了别人的私人时间，怪不好意思的。 “多大点事，我送你，反正都要坐地铁。” 柳曦抓着顾南佳的手，向地铁站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这闲事管都管了，干脆好人做到底吧。 柳曦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自己刚毕业来公司上班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也希望有个人能关心一下自己。 黄昏下的杭城，人潮涌动。 这么大的城市，任谁都有烦心的时候，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柳曦一直把顾南佳送到她家楼下。 试图挽留了几次都被对方找借口拒绝了，便没再硬留。 烦心事堆积到同一天里，弄得人头晕脑胀的。 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干脆衣服也没换就躺倒在床上。 之前苏启明留宿的那个晚上，两个人挤在一起还觉得这张床有点小。 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觉得太大了，空旷得很。 想找个人述说一下心中的情绪，拿起手机将联系人翻了个遍，也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给苏启明发了条微信。 “今天刘沛来找我了。” 简明扼要的，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赌气，才选了个最让对方介意的表达方式。 没一会，手机就响起了来电铃声。 苏启明打来的。 “你别问我问题，我才刚到家，累。” 抢在对方前头开口，制止了对方的一切提问。 总觉得他问什么自己都没办法好好回答。 “累就吃点东西早些休息，不想做饭的话我给你点外卖吧。” 苏启明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隔着手机也能想象出他那温文尔雅的表情来。 “不用了，没胃口。” “给你点个海鲜粥？或者吃馄饨？” “海鲜粥吧。”判断题变成了选择题，顾南佳很没骨气地选了个答案。 “行，让我来选家评价好的，你吃完了好好休息。” 想知道他昨天到底和谁在一起，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便借着对方点外卖的空当，挑了个自以为蛮有暗示性的问题：“你昨天怎么突然加班了？” “昨天抢救了个病人，后来家属来闹，就处理到很晚。” “于启辰没和你一起加班嘛？我找不到你就去问他了。” “没有，他没什么经验，值夜班不太放心。昨天是我没注意到把手机落在办公室了，害你担心那么久，对不起。” 听到对方亲口的道歉，心里的郁结解开了一大半。 但话题绕来绕去绕不到点子上去，还是有些介意的情绪。 干脆就直接问了：“接你电话的是个女孩子，你们科的护士吗？” “不是，是棠北榆，我和你说过的，我学妹。” “哦，她还挺关心你的。” “认识得比较久了而已，你吃醋了？” 突然被对方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顾南佳反而有些措手不及的。 “没有，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等我的海鲜粥了，挂了啊。” “好，早点休息，拜拜。” 本来是想给他说说今天的遭遇，顺便在责怪他两句。 结果被他的外卖打乱了思绪，让一碗小小的海鲜粥收买了。 他倒是一句也没提刘沛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对她太放心。 这不就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吃醋嘛... 顾南佳叹了口气，在手机上把苏启明的朋友圈翻了个遍。 都是些很官方的发言，硬是没认出来寥寥几张医院的合照里谁是棠北榆。 又把于启辰的朋友圈也翻了出来，结果他那各种自恋的自拍照占了一大半的篇幅。 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比女孩子还喜欢发自拍。 找不到棠北榆的照片，总觉得自己哪怕是嫉妒和吃醋都找不到该去假想的目标。 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把乱糟糟的头发顺了顺。 外卖来得很快，本以为他是在某团上找了家店，结果却是星级酒店的送餐。 不仅点了一大份海鲜粥，还挑了几个爽口的菜。 顾南佳看着桌子上丰盛的晚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抓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苏启明，又在后面缀了一句吐槽的话。 “你是在养猪吗？你觉得我一个人吃得完吗？” 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对方就秒回过来一条消息。 “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下就剩着。”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要惹我哭吧？ 第四十章 闲言碎语 或许是传媒业界的从业者们都或多或少带着些对舆论和风向的嗅觉。 顾南佳刚踏进公司，就感觉从前台开始，遇到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特别是编导部这一层，本来各组之间相互独立，井水不犯河水的，负责的节目甚至都不属于同一个类别。 今天却总能隔着办公区的玻璃墙，感觉到一路上从其他组里传来的窥视感。 皱着眉进了三组的办公室，连杨洋和赵慧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至于吗？虽然昨天的事情自己也觉得很丢人，但她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 不应该看过笑话就完了吗？ 顾南佳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也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向柳曦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柳曦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昨天晚上回到家她就看到了。 有人把在公司门口拍到的照片发到了几个员工的小群里。 又加上原本之前赵慧节目被转给新人的话题还没有结束，不少人又开始各种各样的猜想。 甚至有人脑补出了一大段顾南佳为了在公司上位，抛弃了男友向公司高管投怀送抱的剧情。 真不愧是做传媒的，衍生能力强得令人发指。 越传越玄乎，还有闲人爆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来的，顾南佳和苏启明在峰会会场里略显亲昵的照片。 闲话往往就是这样，没人在乎真相到底如何。 只要有一些捕风捉影的“真相”，大家自然就会去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甚至没人认识苏启明都不要紧。 反正照片都发出来了，能确定她身边的男人不一样就足够了。 一个是看上去委屈又痴情的年轻男友，一个是衣着打扮昂贵感十足的成功男士。 似乎只要往投机钻营的潜规则上面套，一切都可以合情合理地解释清楚。 难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可以从老人手里抽节目呢？ 年轻、漂亮，再加上女孩子这个属性，足以满足围观者的妄想。 进而衍生出今天拿了赵慧的节目，明天呢？ 会不会涉及到自己在公司的切实利益？ 至于这件事开始到底是谁起的头都变得无人关心了。 柳曦原本是怎么都不会相信顾南佳像他们传言中的一样。 毕竟她亲眼看到了顾南佳在节目现场的实力，能百分之一百肯定节目的调整是决策层出于盈利目的才作出的。 但她又看到了被曝光在群里的照片。 应该是峰会结束的那一天用来抓拍嘉宾离场的某一个机位。 顾南佳被对方搂着肩膀，侧颜被镜头拍得清晰极了。 而照片里的另一个人明显不是昨天见到的那位，不仅穿着高档的西装，连配饰都不像是廉价的品牌。 思前想后，还是不怎么相信顾南佳是那样的人，干脆用手机发出去一条询问的消息。 “昨天遇见的那个，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先是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发蒙，又不怎么想得通对方为何会选择用微信交流。 顾南佳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柳曦，但对方完全没有回看她的意思。 只好也用微信回复过去。 “前男友，分手好久了，昨天就想给你解释的，但又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怎么了？” “那你昨天是在生谁的气？” 顾南佳转头看了一眼柳曦刻意别过去的侧脸，有点摸不着头脑。 印象里她不是个会对别人的私事这么好奇的人。 昨天才拔升起来的好感垮塌下去了一点。 “现任，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是这句话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些许不悦的感觉，柳曦没再继续回复... 直到早上的工作都处理地差不多了，她才将顾南佳叫出了办公室。 没有选择公司的餐厅，而是专门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 “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别太激动。” 虽然对柳曦的神神秘秘有些介意，但毕竟昨天承蒙人家关心，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屏幕上是被爆在群里的那张照片。 “你...！”被惊的一瞬间忘记了对方的叮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压低声音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柳曦环顾了一圈，周围没什么认识的人，也没有刻意投过来的目光。 “我发给你几个截图，你自己看吧。” 顾南佳盯着柳曦发来的几张聊天记录，气得有些发抖。 自己来公司从来没有故意去得罪过谁，也都知道别人都比她资格老，和其他部门有什么对接的时候也都客客气气的。 结果别人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把那些子虚乌有的标签强行贴到自己身上来。 难怪今天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神那么让人不舒服，那分明是赤裸裸的鄙夷和不可置信。 心里有些揪着疼，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现在的信息这么透明化，哪怕是一个社交账号都是实名认证的。 只要有谁再继续煽风点火，被爆出个人信息和住址什么的都不算是稀罕事。 柳曦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好心安慰了一句：“你也别太担心，可能过段时间就没人提了，毕竟没有什么实锤，都是些猜测。” “我现在就去和闫老师说，那些节目我不要了。”说着就要起身。 “你别激动啊。”柳曦一把拉住她，“现在这些仅仅是在员工的几个小群里面在传，谁胆子再大也不敢在领导面前说的，你这样子去找闫老师，怎么解释呢？” “况且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你要不要这些节目能解决的问题了，哪怕你把节目放弃掉，那些闲言碎语也不会消失的。” 听进去了一点对方的劝阻，但心里还是难受。 可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去争辩却连是谁挑起的这个事端都不知道，去申诉则反而合了始作俑者的意，人家巴不得把事情闹大一点。 况且现在连到底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流言汇集在一起导致的情况都不知道。 “柳曦，你就那么相信我吗？什么都不问？” 听到对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柳曦一瞬间有些错愕。 下意识就回答了：“我看过你的现场，我知道这些节目都是你凭实力得来的，而工作之外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问。” 第四十一章 专业能力 当事情发展到让人无法反抗的时候就只能被迫选择接受，或者强行去选择无视。 “三号机，中景的对焦调整到衣着上去，我们这是女性向节目，你把腿拍的再清晰也没有用。” 像是要证明给谁看一样，这两天顾南佳像是换了一个人。 “刚才那个镜头重来一遍，肩膀放松一点，不要那么僵硬。” 强压着心头的委屈，工作时也变得有些过于严苛了起来。 “一号机，分镜上写的是特写没错，但没必要把镜头贴到logo上去，往后拉一拉，给画面留点喘气的空间。” 似乎只要把情绪都宣泄到节目当中去，就没有其他的空闲对那些流言蜚语多愁善感了。 “好了，休息二十分钟。各部门检查机器，艺人抓紧时间补妆。” 顾南佳叹了口气，在工作pad的备忘录上记上了几笔等会需要注意的问题。 正午的太阳过于毒辣，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周身散发出的那闲话少说的气场过于强烈，整个片场的气氛都有些压抑。 李牧从后勤那取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了顾南佳一瓶。 “小顾啊，说实话我这做总务的很高兴节目拍得快。不过我们毕竟不是影视剧组，不需要租赁那些大家伙，小设备都又都是自己的，你这么赶也给公司省不下什么钱。” 顾南佳接过水瓶，一口气拧开喝掉了一小半。 不知道是不是闫思特意打过招呼，她手上的节目对接的总务全部都是李牧，几天下来两个人倒是比之前熟悉了很多。 “抱歉李老师，如果您这边觉得节奏太快，后面我会延长休息时间，给大家降低点工作强度。” “害，我不是那个意思。兄弟们都是跟过剧组的，这点工作量还不至于让他们有意见，而那些新来的小娃娃，就该好好体会一下忙碌的感觉，一个个娇生惯养的。” 吐槽了一句，皱着眉环视了一圈整个现场的人员。 最后又把眼神落在了顾南佳身上。 “只不过按照你这个拍摄进度，只要艺人的档期不冲突，一个月就能把原来一个季度的量做完了，身体吃得消吗？我知道你们这些编导，不光要盯场，拍摄前后还有蛮多工作要做的，小柳最近就在赶台本吧？” “还好，谢谢李老师关心。我们公司没有专门的编剧，台本确实要自己写，柳曦最近接了个微电影，可能是合作方那边给的剧本需要修改的地方比较多吧。” 按顺序回答了对方的提问，可都不咸不淡的，像是不太想讨论这些问题一样。 李牧叹了口气，斟酌了许久才又缓缓开口。 “小顾啊，我听说了，你最近一直都加班到很晚吧？说实话，我侄女和你差不多大，也刚工作。有些话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听叔一句劝，身体熬坏了不值得。” 顾南佳的眼神黯然了一下，连李牧这种对八卦不感兴趣的人都已经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了。 过了这么多天，虽然大家的眼神不再那么赤裸裸的令人难受。 但那些舆论依然没有消失，反而隐晦了、藏匿了。 像是躲在水面之下的鲨鱼，依稀能看到鱼鳍在眼前滑动。 人觉得暗潮汹涌。 “谢谢李老师关心，我会注意的。” 明显没听进去劝，但能说得都说了，李牧也没有继续劝导的立场和借口。 “你这个小姑娘，倔强。”总结了一句，又转身对着其他人喊道，“时间到了，都进入工作状态，看看你们无精打采的像个什么样子！” 拍摄顺利的有些过头，手上就堆积起许多还没来得及剪辑的原片。 艺人的档期暂时排不开，剪辑师那边也要排队。 只好先把剪辑意见做出来发去后期组，又把下一个节目的台本重新精修了一遍。 不知道闫思这些中层领导是不是没有听到那些流言蜚语，顾南佳成了继杨洋之后第二个在三组允许独立撰写台本的编导。 虽说娱乐节目台本不像影视剧那么重要，不过自己的本子自己拍还是要顺手的多。 只是这么一来也就加大了工作量，改完台本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最近一直都在回绝柳曦一起下班的邀请，害怕和熟人同行会忍不住将心里那些垃圾倒给别人。 于是独自加班也乐的清净。 直到又把拍好的条目过了一遍，等天色都擦黑了才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走到地铁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这几天刘沛一直都在这里等她，每天带着不一样的零食或者饮料。 之前都是选择无视的，但对方一改之前态度。 不纠缠、不质问，就那么缀在她身后五六步的距离。 跟着她一起乘地铁，再走一段路，一直送她到小区门口又默默地折返回去。 一句话也不说。 “你这么跟着我也没有用。” 快要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便看见刘沛原本毫无神情的眸子里升起一点希冀。 “你别说话，我不想听。” 抢在对方开口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将他的话语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刘沛张了张嘴，最终转变成一声叹息。 横贯杭城南北的二号线本就人潮汹涌，遇到学生晚自习结束的点更是挤成一锅粥。 他就那样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淹没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 出了地铁站，越靠近顾南佳居住的小区，人流和车流便越渐稀疏。 这下子，他跟在她身后的身影又开始显得突兀。 终于挨到了小区门口，刘沛正打算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 却听见顾南佳没什么语气的话语传进耳朵里。 “你不觉得，你越这样像个变态一样跟着我，越会让人觉得反感吗？” 本来想开口解释的，又想起她说她不想听。 一时间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至少别再带吃的东西了，不仅浪费，还弄得像是你在讨好我一样。成年人了，别活得那么卑微。” 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只看见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顾南佳关上房门，面对着漆黑一片的屋子，像是突然被抽空力气一般跌坐在玄关的地面上。 一个人的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 总觉得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偶然。 如果当初分手的时候再果断一点，如果当初能狠下心和苏启明一起走，如果当初没有选择青枫，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有些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包里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李牧的遭遇 刚接起电话，就听见柳曦开门见山地说：“南佳，李叔受伤了，所以明天的拍摄应该要调整安排，李叔让我提前给你说一声。” 语气倒不显得焦急，应该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势。 顾南佳捏着自己的发梢，在食指和拇指间略显用力地搓揉着。 若是其他的岗位也就罢了，如果总务缺席或者更换的话，对节目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况且李牧也算是自己在公司里的熟人了，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哪怕不作为节目的责任编导，而是以朋友和晚辈的身份。 “李老师现在在医院还是？柳曦你发个定位给我吧。” 挂了电话，又从鞋柜里找了双软底的运动鞋。 重新打开了房门... 顾南佳不怎么喜欢医院。 冷冰冰的白色墙壁和夹杂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哪里都找不到可以体现温情的画面。 如果用来拍亲情剧的话，一定是最糟糕的取景场地。 晚上没有门诊导医，只好照着电梯间的标识牌一行一行地找着对应的科室楼层。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能闻到些许淡淡的血腥味。 科室走廊被加床侵占的只有一条窄窄的通道，每挪动一步都在担心会不会碰到某个患者的输液架。 各种职业和阶层的病人拥挤在一起，也算得上是另类的众生平等了。 苏启明他每天就是面对着这样的工作环境吗？ 没来由地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感叹，摇了摇头推开病房的门。 环境稍微比走廊里好一些，三张病床被拉帘隔开，还能稍微有些私人空间。 李牧本来正靠在床上看书，见她来了忙换上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小顾？真不好意思还让你专门跑一趟，小柳陪着我女儿去医生那边了，你随便坐，我也没办法起来招呼你。” 顾南佳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随意和对方寒暄了两句。 应该是刚做完手术，李牧的右脚裹着厚厚的纱布，脚踝处也被绷带和夹板固定着。 “唉，人老了。上楼梯的时候扭了一下，结果把脚给弄折了。别的不说，耽误工作啊。闫思他们早些时候来了一次，你们组好多节目都要改期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李老师，你告诉过我的，身体重要。有些节目推迟那么几天问题也不大，公司自然会和别的场务协调的。” “嘿，别的我不敢说，就我们部门那些小年轻，统筹哪里能比得上我。”自夸了一句，又讪讪地笑了笑，“你要是不介意，和小柳一样叫我声李叔吧。本来打算亲自和你搭班把剩下的节目做完的，这下要靠你一个人了。” 顾南佳的表情僵了一下，扶着座椅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关节泛白。 她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之前就有疑问，为什么自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导，公司会安排李牧这样的总务和自己搭班。 这些小节目其实随便找一个场务负责人协调一下现场各组就足够了。 现在看来是那些闲言碎语闹得吧。 李牧是特意选择和自己搭班的，或许就是怕谁在工作上故意刁难自己。 “李叔，谢谢你。”照着对方的要求换了称呼，努力让笑容显得更真诚了一点，“剩下的节目都不怎么麻烦，大不了多花点时间，总能做好的。” “爸，你这次麻烦大了。” 有些稚嫩的女声透过床旁的拉帘透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接着就是位看上去高中生年级的面生女孩走进来，后面跟着表情带着点凝重的柳曦。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李慕欣，是不是感觉长得和我一点都不像？”李牧招了招手，让那个姑娘站到自己身边来，眼神里满是宠溺。 十几岁的年纪按理来说是叛逆的，他们这一对父女却显得和谐又温馨。 想来家庭关系蛮不错的。 接着，李牧又将目光投向刚站起身来的顾南佳：“这是我的搭档，顾南佳编导。慕欣，叫人。” “南佳姐，你好。”李慕欣甜甜地叫了一声，眉眼间却全是凝重。 “你好。出什么事了吗？”后半句是对着柳曦说的。 柳曦摇了摇头，朝着顾南佳苦笑了一下：“倒不是太严重的问题，只不过这次手术过程中发现李叔的踝关节骨折比预想的情况差一些，需要绝对卧床。” 这消息不算好，却也似乎并不是特别差。 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右脚的状态就猜到动过手术了，只是没想到脚踝的伤已经到了需要绝对卧床的地步。 李牧倒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多大点事，不就是多躺几天嘛，刚好今年的年假还没休，给自己放个长假也不错。” “那个，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检查单？” 顾南佳斟酌着说了一句，却把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一瞬间有些怯场，蛮不好意地抓了抓头发。 “我认识个医生，或许可以给你们解释得详细一点。你们想，毕竟医院的医生都很忙，病人又这么多，和每个人沟通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 “我想起来了。”柳曦突然恍然大悟，打断了她想解释的话语，“你男朋友是参加过上个月全国外科峰会的医生对吧？行业翘楚啊！” 虽然这句话是半猜半蒙的，毕竟顾南佳并没有正面回答过她之前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但柳曦很确定，愿意帮着看别人的检查单并给出详细意见的关系，一定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你男朋友是哪个医院的？之前没想起来这茬，就让李叔就近治疗了，早知道先问你一句的。”话语中透着点后知后觉的遗憾。 “没有啦，他不是杭城人，让我把检查单拍一下。”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于纠缠，伸手从李慕欣手里接过了所有的检查资料。 找了个光线充足的位置，认真地一张张拍过去。 说实话心里还有点打鼓，之前没有和苏启明聊过这方面的事情。 又没有提前询问一下，这么冒冒失失地将问题抛过去，希望对方不会反感才好。 结果担心都是多余的。 苏启明很快回复过来个稍等的表情，又在后面缀了一句话。 “我不是骨科的医生，不太敢妄下定论，我现在去找那边的主任落实一下，很快的，别担心。” 第四十三章 另一位医生 苏启明滑动了一下放在身旁的手机，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我有点事问一下林冉，稍等我一会儿” 朝正在择菜的棠北榆解释了一句，取下围裙出了厨房，留着案板上切了一半的火腿。 她嗯了一声，没回头，继续忙着自己择菜的活。 棠北榆住的地方离苏启明家不算远，都在锦江区。 或者说锦城这种四四方方的田字格都市，从中心点天府广场扩散开去，非常难以界定远和近的距离标准。 客厅侧面的墙上挂满了装帧精美的照片。 基本都是些大学时期的照片，单人或者合照，主角翻来覆去一直都是那固定的三个人。 苏启明、她自己，还有林冉。 “帮我看下这个病例。” 苏启明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看书的男人。 对方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 “嗯？浙大附属的病历？怎么会给你发过来？而且这太业余了吧，讨论病例用手机拍啊？” “不是讨论，朋友想让帮忙看一下，毕竟你是做骨外伤的，比我专业。” “他们的骨科也不弱啊，没必要这么不信任医生吧？”吐槽了一句，还是认真翻了翻手机上的照片，“粉碎性骨折，不过很轻微，人家的处理没问题，而且为了愈后效果还选用的体外固定，可以放进教科书的处理办法。” “注意事项呢？” “我说苏学长，上面不是写了吗？”将诊断单上医生建议部分放大，在苏启明面前晃了晃，“建议绝对卧床休息。这么基础的病例你还来问我，老师会伤心的。” “这样吧，我把电话拨通你给他们解释一下，我去给北榆帮忙了，你打完电话下楼去买喝的东西。” 虽说是商量的口吻，但苏启明直接就拨通了顾南佳的电话。 等那边接通后交代了几句，才重新将手机递过来。 “你好，我叫林冉，苏医生的朋友。”接过电话后头也没抬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用担心。 听筒里能听到好几个人声音，应该是打开了免提。 估计是病人家属之类的，凑在一起想了解一下情况吧？ 拿开手机看了一眼通话备注上的姓名和照片名片，林冉思考了一秒钟，换上了更温柔一点的语气。 “你们发过来的病历我看了，大概给你们讲一下...” 林冉也是首医大毕业的学生，比苏启明低一届，又比棠北榆大两届。 三人在大学时期就是好友，林冉和棠北榆是同一个社团的成员，而苏启明是因为父母那一辈的交情才加入这个小团体的。 都是天之骄子，又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学生时期就开始良性的相互竞争。 后来苏启明毕业回到了锦城，在询问过棠北榆的职业规划后，林冉这个标准的南方人也选择了进入锦城的医院工作。 不同于棠北榆选择了和苏启明一样的腹腔外方向，两人进入了同一家医院。 就像是要宣告自己的与众不同，当时已经选择了骨外伤方向的林冉拒绝了苏启明所在的那家综合病院的邀请。 加入了另一家锦城的专业骨科医院。 成年人的友情不需要像小孩子一样刻意用陪伴来维持，隔三岔五的联系就足以巩固。 比如今天，就是棠北榆提议趁着大家好不容易休班凑在了一起，在她家涮点火锅，聊聊天。 棠北榆家的厨房不大，两人刚好还能施展得开，三个人就会显得拥挤。 林冉只好站在门口，将手机递还给苏启明：“手机还你，我这个厨艺黑洞就不掺和你们厨房里的事了，下楼去买点喝的东西。” 也不等他们的回复，自顾自挥了挥手向玄关走去。 互相之间太熟悉了，甚至到了闭着眼睛都不会在对方的家里撞到东西的程度，自然也就没有了丝毫客人的拘谨。 棠北榆择完了菜，回头看了苏启明一眼，开始在锅里炒起火锅底料来。 “刚才是你的小女朋友那边出事了？” “嗯，公司的同事骨折了，想让我帮忙看看病历，我又不专业，刚好阿冉在。” “林冉最不喜欢你这么称呼他了，不过也是稀奇，你居然真的会去问他。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你们在专业课上互相较劲的，后来工作了也从来不讨论病人的事。”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像小孩子一样。不过你刚才是没看到他那个样子，一副自己赢了一样的表情。” 棠北榆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黯然了几分。 这两个人向来都是在互相对比的，谁也不愿意矮了谁一头。 之前的全国外科峰会林冉没拿到参会资格还懊恼了好久，甚至赌气都没有去接机。 苏启明现在却为了那个姑娘主动低头了，这么多年头一遭。 偷偷瞥了一眼对方。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切菜的动作又稳又流畅，好像原本心里的那些骄傲在处理关于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时变得完全不值一提。 心里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顿饭一直从晚上吃到了夜里。 也不能怪开始的时间太晚，毕竟都是下了班之后才有空去买菜准备的。 反正第二天也不用上班，林冉的情绪出奇的高涨。 作为三个人里酒量最好的一个，居然硬生生将自己喝醉了，趴在餐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怎么办？你是回家还是就住这里？” 棠北榆一边收拾着桌上的餐具，一边问着旁边也有些朦胧醉意的苏启明。 “他都喝成这个样子了，我回去了你怎么照顾他？至少先把他在客房里安顿好。” “我这就两间卧室，你自己考虑谁睡沙发吧。” 苏启明点了点头，有些粗暴地将林冉从椅子上架起来，拖进了卫生间。 最后还是不忍心让醉酒的人睡沙发，只好自己找了床被子，半铺半盖地躺在了沙发上。 棠北榆家所在的小区还算高档，就是太安静了，反而有种与世隔绝的不协调感。 本来就有些睡不着，手机上又突兀地弹出个新消息来。 这么晚了，谁会联系自己啊？ 解开屏锁，是于启辰发过来的消息，转发了他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对方的昵称和头像都没有见过，应该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结果转发来的聊天记录里还是聊天记录的截图，有些套娃的感觉，便点开一张一张读过去。 里面的内容让人觉得不堪入目，都是些无端的猜忌和谩骂。 于启辰怎么会无聊到发这种类似讨论明星绯闻的东西给自己？ 皱着眉又看了几张，直到自己的照片出现在截图里，才终于知道了被讨论的主人公是谁。 第四十四章 果然出事了 换了场务负责人后，拍摄进度预料之中的出现了问题。 节目的拍摄计划本来是昨天李牧亲自和各部门对接过的，也都收到了确定的答复，现在摄像组却出现了人数不够的情况。 倒也不是不能拍，只不过外景不比棚里，这次的固定机位用的都是普通的摄像机，没有控制台可以一键操控。 导致现在不但每一个镜头中间需要摄像挨个重新调整机器，还会遇到某一镜景别变化过多，要反复拍摄的情况。 早就超了预定的拍摄时长，内容却仅仅只完成三分之一的量。 顾南佳翻着之前的条目眉头紧皱。 同镜头反复拍摄的次数太多了，画面效果非常差。 “徐老师，今天就先到这吧，我会重新发一份拍摄申请给您，麻烦您抽空返给我一份新的拍摄计划。” 接替李牧工作的新场务负责人徐静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不怎么高兴的表情来。 “顾老师，今天的拍摄李组长是和你确认过的，突然要求重新拍摄还要出新计划，今天没拍完的锅就要落在我们场务组头上了，这不太好吧？” 徐静的个子不高，一米六出头一点点，打扮得小鸟依人的样子，说起话来却有些咄咄逼人。 之前的拍摄计划是李牧出的，顾南佳确实在上面签了同意。 可场务组发给编导组的拍摄计划是不包含人家组内的人员协调细案的，仅仅是一张按照自己发出的拍摄申请上的要求，添加了时间和地点以及其他部门沟通结果的表。 说白了那张表上除了能看到场务组拟定的拍摄时间和各部门负责人的签名，什么细节性的内容都看不到，只是用来给行政部备档的东西。 更细节的东西都是负责人之间互相商讨出来的，因为每个人的工作习惯不一样，很难用制式的文件去约束。 现在顾南佳决定要重新计划拍摄，那到底是场务这边没有安排好人员调配，还是编导这边工作能力有问题拖慢了进度。 在李牧受伤住院的当下，根本是一件说不清的事情。 “当时李老师和我定好的是四个摄像，今天只来了两个，这个问题难道要编导组承担吗？” 顾南佳被对方的态度激起了点火气。 本以为定好的东西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仅仅是场务这边换了个负责人而已。 对方调整了李牧和自己敲定的安排不重新找自己商量已经很让人窝火了，没有直接追责，而是选个折中的办法重拍，结果对方还不依不饶的。 “李组长不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这么小的节目你要四个摄像，以为公司是绕着你一个人转的吗？” 对方的语气冷嘲热讽的，气得顾南佳手都有点抖。 “那个...顾导，徐老师。我这边下午还有电视台的节目，再不走的话就赶不上了。” 陆瑾妍有看到他们在争吵，但是作为艺人，档期是固定的，一场接着一场没什么弹性调整的余地。 经纪人给她安排了下午电视台的一个访谈节目，哪怕现在就出发，都只有把午餐的时间放在路上才能保证不迟到。 “那你走吧，反正看这样子今天也拍不了了。” 顾南佳还没说话，徐静就阴阳怪气地抢先决定了。 说实话，在节目导演在场的情况下，场务负责人按理说是没有权利决定这件事情的，已经是很明显的越俎代庖了。 “不好意思啊顾导，徐老师我先走了。” 陆瑾妍知道徐静是没权利放人的，但顾南佳只是沉着脸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也没什么再问一次的必要，匆匆收拾东西离开了。 要是非等顾南佳开口才动身，那样子就太得罪徐静了。 瞧见陆瑾妍走了，徐静自顾自就开始安排起了器材道具的拆卸和撤场：“现在艺人也走了，拍是没法拍了，你回去等重新开机补拍的通知吧。” 一句补拍就已经定性了是编导的问题导致的拍摄延期，将责任全推到了顾南佳头上。 “我会照实上报闫老师的。” 愤愤地说了一句，头也没回离开了现场... 看到顾南佳坐在办公室里情绪不高，盯着屏幕半天都敲不进去一个字。 柳曦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开口。 原因她早就知道了，徐静已经在群里把顾南佳喷了个狗血淋头，还扬言要是闹去公司管理层，自己就是工作不要了也和她抗争到底。 这种话说出来，不管事实到底如何。 如果管理层追责了编导组，就会给顾南佳打上能力不行的标签，裙带关系拿节目的谣言便坐实了。 如果管理层追责了场务组，顾南佳更洗不清投机钻营的嫌疑。 毕竟舆论这种事情，除非有证据确凿的实锤来反转，否则永远都是谁先发声谁有理。 现在李牧被要求绝对卧床，公司高层已经把病假批下来了，没谁会为了这件事专门去找他取证。 显得太过较真了。 这边柳曦还在纠结要不要把群里的风向给顾南佳透露一下，那边闫思却直接把当事人叫进了办公室。 “早上的拍摄出问题了？场务那边已经把情况报告用书面文件递给我了，当然，我也不会听他们的一面之词，你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语气虽然严厉，倒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批评。 等顾南佳一字一句把前因后果又重新复述了一遍，闫思才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说实话，这种事情分不清谁对谁错。 “我相信你的话，毕竟之前你和李牧搭档的那几个节目效果都非常不错，不会存在工作能力上面的问题，不过...” 在转折的地方顿了顿，认真观察着顾南佳的表情。 见对方情绪没什么特别的起伏，不慌张却也没有因为自己话里的肯定露出什么安心的样子来。 对待工作的心态还不错。 不着痕迹的点了一下头，继续开口：“不过你也有工作上的失误，知道要换场务负责人，就应该主动提前去和对方核对之前的计划，而不是干什么都等着人来通知你。这是企业不是学校，没有人会提前帮你把事情想的面面俱到。” “抱歉闫老师，我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愿意接受公司的处罚。”很果断就表了态。 知错认错的态度让闫思心里更加赞赏这个还没毕业的小姑娘了，一次拍摄失误可能对基层的负责人来说很严重。 但其实顾南佳早就完成了这个月的工作量，剩下的节目都是在提前做后面的任务，耽误那么一两场，对闫思这种中层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事情。 “这样吧，场务那边的投诉我可以压下来，但你也不适合继续和徐静合作了。你手上剩下的节目暂时交给赵慧负责，你先去协助柳曦做那档微电影。” 第四十五章 暂时解决 被停了拍摄任务，手上堆积的那些节目原片暂时又排不到后期。 顾南佳只好专心的和柳曦讨论起微电影的本子来。 这节目柳曦已经准备好了好些天了，说是讨论，实际上都是柳曦一直在单方面的叙述。 她故意用上了轻松的语气，还时不时特意穿插上一两句吐槽和玩笑，尽力让对方的精神不要那么紧绷。 顾南佳倒没有觉得疲惫，对待工作她还是很认真的，能把自己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里面摘出来。 但她也不会故意去拒绝柳曦的好意，毕竟有人关切自己，还是非常受用的。 本来三十来分钟的本子，两人硬是讨论到了下班。 “手上没节目了，是不是可以按时下班了？” 柳曦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包包，又向顾南佳伸出了手。 这一次闫思对事情的处理不可谓不快准狠。 驳回场务部投诉的同时就下发了三组组内的节目负责人调整的书面文件，又将顾南佳的名字加进了微电影的职员表里。 看似是承认了自己部门的失误，却完全没有追责，而是重新派遣了更大的制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说是让顾南佳协助柳曦，但顾南佳是有台本的独立定稿权的。 潜台词就是让她接替自己在这档节目里的初审工作，变相的升职了。 这下子连在群里扬言要抗争到底的徐静都闭了嘴，部门之间已经是编导部服软了，要是再对人家部门内部的调整指指点点，就是在向管理层宣战了。 顾南佳知道这次必然又把那本就暗潮涌动的舆论激起了千层浪。 不过柳曦没有主动说，她也没那个心情去问，知道得多了反而又要睡不着了。 干脆换个上个笑脸握住了柳曦的手：“走吧，难得按时下一次班。” 女孩子就是这样，朋友之间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不去提，手拉手可以去寻很多散心的方法。 两人都没有直接回家的打算。 柳曦干脆拉着顾南佳跑去购物了。 本来柳曦就是个喜欢打扮的人，买起衣服和化妆品那是看到喜欢的就要刷卡，完全不在意是不是自己的必需品。 顾南佳本来属于买东西喜欢挑挑拣拣的人，不是特别满意就会多转转。 可被对方这么一带，硬生生也是买了一大堆大包小包的东西。 一直逛到了九点多快十点，两人才找了个餐厅吃了点东西。 “南佳你花钱不行啊，明明男朋友那么有钱，怎么买东西还束手束脚的。”柳曦咬着吸管，指了指对方身边的袋子，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 差距有些明显，顾南佳连她三分之一的量都没有买到。 主要的花销在几件夏装衣裙上，化妆品根本就没怎么买，仅仅补了一盘自己已经快用完的粉底。 “我都是花自己的钱的，总觉得毕竟只是男朋友，还没有结婚，财产还是分得清楚点比较好。” 潜台词是还不能确定最后能否走到一起，不怎么好意思主动去花别人的钱。 柳曦偏着头瞥了她一眼，刚好看到她垂着眉眼轻轻晃着手里的饮料。 纸杯壁上因为温差凝出的水珠骤然滑落下来，在衬盘用的纸张上晕开一个不规则的痕迹。 “工作上的事，我还从来没和他聊过。” 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柳曦能从那微颤的睫毛看出她是在询问。 询问该不该给对方倾诉自己的不如意。 “南佳，我不知道。”杯中的吸管已经被咬的有些变形了，但她没再敢抬头看她，“我不知道你们的故事，自然也就不知道该给你怎么样的建议。” 吸管被咬破了一点，只有把整个已经变形的部分全都含在嘴里，才能让它的功能正常运作。 蛮不舒服的。 “我这个人比较一根筋，一般想说就说了，总觉得自己在这纠结这么久，说不定对方正在等着我说呢。” “哈哈哈...抱歉...柳曦你真的...好有意思。” 顾南佳被对方纠结和斟酌的样子逗笑了，将手上的饮料杯放回桌子上，双手捂住肚子，眼角还能看到点笑出来的眼泪。 嘴里一直说着抱歉的话，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这样子很过分欸，我本来就不怎么会扮演这种知心姐姐的角色。” 柳曦被对方的样子惹得有些尴尬，故作愤怒地抱怨着，极力掩盖自己情绪里的那一丝害羞。 亏自己还在担心对方顾及的太多。 刚才那种试探着，小心翼翼发言的样子，更像是个过于敏感的人。 弄了半天，其实两个人半斤八两罢了。 “喂喂喂，还笑，过分了啊。” 柳曦伸出手去拍了一下对方的头，狠狠把本就脆弱不堪的吸管在嘴里咬出一个弧度。 “抱歉抱歉，我请你吃冰淇淋，别生气了。” 顾南佳强忍着笑意，用餐巾纸拭掉眼角挤出的一点泪水。 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一下子被现在的气氛弄得烟消云散了。 好像心里的那些郁结，原本就是自己在和自己过不去。 本质上并没有什么非要去在意不可的必要... 在地铁站和柳曦道了别，顾南佳暂时将那些烦心事都抛在了脑后。 轻声哼着歌，脚步轻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杭城虽然炎热，但晚风还是清爽的。 伸手捋了捋耳边被吹乱的发丝，干脆借着街灯拍了张自己提着购物袋的照片。 缀上了一句“购物使人心情舒畅”之后，发到了朋友圈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在社交账号上营业了，点赞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连苏启明都很不符合人设的在评论里调侃了一句。 “我快到家了，二十分钟后给你打视频，我试衣服给你看。” 在置顶联系人里给对方发过去一句话，把手机收了起来。 小区已经近在咫尺了，拐过前面的弯就能看到大门。 结果却意料之中的在门口的路灯下，看见了刘沛的身影。 “没在地铁站等到你，就想你是不是有别的事。” 刘沛有些拘谨地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女孩手里的购物袋上，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来。 本想无视对方直接走开，却又迟疑了一下，转过身。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你愿意在哪里怎么等是你的自由，我不会报警告你骚扰，但是这样真的没意义的。” 向小区里迈出去几步，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能成熟一点，或许我们还能做个朋友，继续这么幼稚下去的话，朋友都会做不了的。” 语气轻快又严肃... 第四十六章 原来他都知道 换好了拖鞋，干脆就抱着那些购物袋跑进了书房里，有些迫不及待地摁开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顾南佳自然也是想第一时间让苏启明看看自己的新衣服的。 之前和柳曦逛的时候不太好意思拍，回了家就忍不住了。 这个点苏启明没提前说自己在值班，那就应该是在家里的，好像自己还从来没有通过镜头看过他的房间。 在电脑上登上微信，给对方说了句稍等，又急匆匆地补了一次妆，才点开了视频通话的按钮。 屏幕上苏启明穿了件居家的衣服，也应该是在书房之类的房间里，不过灯光有点暗，不太看得清楚房间的全貌。 “你就这么喜欢昏昏暗暗的房间吗？总觉得你不怎么喜欢开灯呢，之前看书也是借着床头灯那点光，不会近视吗？” “抱歉我双眼5.2，视力好得很呢。” 苏启明调侃着回答了一句，略微抬眼看了一眼摄像头。 能看出他正在电脑前读书，目光一直盯着屏幕下面一点位置。 顾南佳轻哼了一声，暗自决定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带着相机。 这种昏暗灯光下读书的形象，后期稍微修一修就是能够拿出来做壁纸的图片。 夏天的衣服都单薄，换起来不是很麻烦。 半个小时不到就把几件衣服都在他面前试了一遍。 本来是想听听他的赞美之词的，结果又重新认识了一遍苏启明那不敢苟同地审美。 提出来的意见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明明可以把自己收拾得很稳重成熟的男人，怎么面对女性的穿搭就变得让人难以吐槽了。 主要的目标达成了，顾南佳也换上了睡衣，坐在电脑前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她是在专心聊天的，他却依然看着那本书，时不时就翻上一页。 还真的一如既往的用功啊。 “对了，昨天谢谢你啊，还专门找了别人，那个林医生听上去很专业的样子。” 苏启明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表情里稍微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是我学弟，专修骨外伤的，有机会让你们认识一下，是个心高气傲的主。” “嗯，后来他还给我说，你们三个人是多年的好朋友。” “我让他聊病情，看来他还说了很多多余的话嘛。”苏启明合上了手里的书，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伸手在镜头前敲了敲，“他没说我的坏话吧？” “那倒没有。”顾南佳将胳膊叠在桌面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托住脑袋，“你有想过认识一下我的朋友吗，我还能从于启辰那边打听点你的消息，你却好像从来没问过我多余的事情。” “不是我不想问，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去探知一下，你想告诉我的我相信你会主动告诉我，你不愿意说的我也没有刻意去打听的必要。” 他的语气很温柔，和那天在酒店里的时候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就放下防备。 带着些微笑的脸被电脑屏幕的光映得比正常的肤色白皙了些，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有可能是我害怕说出来会被你觉得事多，害怕被你讨厌才迟迟不敢开口的。” “想过，但你觉得会被我讨厌的事情我要是刻意去打听，不就显得我更加讨厌了吗？” 一副哄小姑娘的口吻，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 有点困了，故意将头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两只眼睛还盯着屏幕。 偷偷打了个哈欠，又想起柳曦说过的话，突然想被安慰一下。 “你知道吗，其实我这边工作一点都不顺利。他之前来找过我，把我堵在公司门口，第二天就多了好多流言蜚语，而且不知道是谁拍了我们在会场的照片...” 一字一句的，干脆都说了。 从自己联系不到他而吃了棠北榆的醋那时候开始，一直说到后来被徐静在工作上故意刁难。 不知道是不是睡意在影响，语气中听不出抱怨的意思，更像是在很平静地叙述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先要给你道个歉。”苏启明摸了摸鼻子，斟酌着开口，“其实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大部分都知道，毕竟有个于启辰这样的人在身边，想不知道也挺难的。” 顾南佳被他说得一愣，略微有些惊讶地从臂弯里抬起头。 张了张嘴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知道了还不主动打个电话安慰一下自己。 却又没什么勇气问出口，只好抓了抓头发，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疑问。 “我早就想说了，从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给我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总觉得你好像不怎么信任别人。” 苏启明在这里顿了一下，点了一支烟。 打火机的火光在电脑镜头对昏暗环境的自动补光下变得曝光过度，显得刺眼。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以前被信任的人伤害过，有些过度的封闭自己了。就拿工作上的事来说，为什么就非要觉得大多数人都是以恶意在揣测你呢？” “我不否认有恶意的人存在，但我想大多数人还是抱着中立的态度在看待，你越表现地对周围过度敏感，就越会把这一部分人推向对立面。” “你潜意识里把他们打上了施害者的标签，他们自然就会往施害者的方向去转变。比如被你拿了节目的那个前辈，你和她聊过吗？” “没有...”顾南佳低着头，不怎么敢面对镜头那边的人，“可是，难道不是她主动散布的谣言吗？” “聊天记录我看了，而且看了很多遍。一切的起因是你们部门的内部的工作调整文件被人发到了群里，先不说这是不是她发的，哪怕是，也不足以说明什么吧？” 顾南佳心里漏了一拍，忙拿出手机翻出之前柳曦发给自己的聊天记录。 当时自己看了一眼就很崩溃了，完全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第一个发言的人确实只发了一张工作调整文件，头像自己有印象，是赵慧没有错。 但接着往下翻了好几页，都是些别人的妄言猜测。 赵慧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花了十来分钟重新把那些流言蜚语看了一遍，从发出那张文件之后，赵慧就再也没有在聊天记录里出现过了。 似乎真的是自己潜意识就给对方打上了加害者的标签，还是毫无证据的那种。 苏启明读懂了她的表情，轻轻在屏幕上敲了一下，将她的思绪从回想中拉回现实。 “找个机会去聊聊，说不定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况且你对最开始的节目那么有信心，算算日子节目也该播出了吧？纵使这次的交流失败了，成绩也是破除谣言的最有利武器。” 他的话一字一句地，像是刺破迷雾的阳光落在自己心上。 那些烦恼了自己这么多天的事情，终于被人指出了一条或许能够走出去的路。 突然就有点想哭，想让他能够抱抱自己。 “我想你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苏启明捏了捏眉心，像是在查阅什么似的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才开口：“下个月，海市有一个腹腔外科的疑难病例现场会诊，我确实收到了邀请，但去的话也只能在那边待两天。” “具体时间呢？我去找你，海市不远的。” 第四十七章 流言的起点 微电影的台本本来就被柳曦改了好几天了，早就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有了顾南佳这个被闫思批了初审定稿权的人加入，少了来回跑审核的步骤，进度就更快了些。 本来也不是多难的本子，讲的是男女主久别重逢又最终相互错过的故事。 说实话，有点老套，跟不上现在的潮流。 要不是本子是资方自己选的，而且报酬给得丰厚，估计公司都不会接这个企划。 “南佳你是没看到最初的那一稿剧本，高潮部分连我这个不是正经编剧的人看着都觉得尴尬。八成又是哪个做实业的公司想转型，半懂不懂的也不敢贸然投资电视剧，就拿着这种本子来祸害我们。” 柳曦一边嚼着饼干，一边咬牙切齿地吐槽着。 在保留了剧情主旨的前提下，这几天她硬生生在电脑前改掉了60%的内容。 也不知道资方是从哪个小工作室低价买来的剧本，里面有很多实际拍摄里中小成本微电影根本做不到的场景设计。 这几年不入流的影视传媒公司和工作室越来越多了，总觉得行业风气也越来越差。 不过抱怨归抱怨，杭城有独立制作和自主网播渠道的影视传媒公司也就那几家。 领头的几家都是以电影和电视剧为主营的，怕砸了自己的招牌不会接这种微电影的企划，剩下的几家泛娱乐传媒公司，挑挑拣拣也就青枫实力更强一些。 “安啦安啦，有钱赚不就好了，你这个片子做下来，提成比得上好几个小节目了。你看看这几个地方，改一改争取今天先递上去走终审流程，运气好下个月就可以开机了。” 顾南佳劝慰了一句，又把自己标注过修改意见的本子发回给了柳曦。 紧赶慢赶也又耽误了一整天才把改好的本子抢在下班前半小时递送给了闫思。 等汇报完了修改意见从闫思手上拿到签下来的定稿文件，大家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深吸了一口气，顾南佳抢在赵慧出门之前开口：“赵老师，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这句话来得突兀，不仅是正准备离开的赵慧愣了一下，连杨洋和柳曦都一脸不可置信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杨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句话也没说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而柳曦踌躇了几秒钟，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本来还想约你逛街的，既然南佳你找慧姐有事，我就先走了，回家给我打电话啊。” 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给出了个自己只想听结果不打算掺和过程的态度。 赵慧抓着包包的右手收紧了一下。 虽然没回头，但也能感受到对方那灼热的视线。 “不介意的话，陪我去看看西溪湿地明天的拍摄场地吧。” 或许是场外取景来过太多次的缘故，原本作为杭城著名景点之一的地方也对两人没了什么吸引力。 再加上青枫的工作证可以畅通无阻地走湿地公园的员工通道，少了个买票排队的过程，也似乎就少了些观景游玩的兴致。 两人中间隔着半个身位，闭园后这里也没有游客，气氛就显得冷清。 “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好感，我也一样。” 赵慧停下步子，站在水边的石桥上，不远处应该是某个剧组准备取夜景，工作人员正在架设着机器和道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工作调整文件是我发出去的，但是我没有想诋毁你的意思。我承认我是想让别人骂你两句，但我还没坏到带你节奏的地步。” 盯着几十米外的剧组叹了口气，赵慧点起了一根女士香烟。 烟草的味道夹杂着薄荷香气，和男士香烟完全不同的气味钻进鼻腔里来。 “从公司还是个小工作室的时候我就在了，那时候在下沙那边，连拍摄都要去找外头的第三方。和我同期进公司的人基本没有熬到现在的，说起来连闫思当时都是我带过的新人...” “我老了，就算保养得再好，皱纹也还是藏不住的，和你们这些年轻的小丫头没办法比。我可能不怎么适合做一行吧，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成绩。” 顾南佳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略显错愕地偏过头。 黄昏的阳光从水面上折射回来，照得对方笼上了一层模糊的影子。 就像是画面失了焦，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和柳曦是科班出身的，杨洋是摄像转的编导，三组只有我一个人是野路子，熬不出成绩也正常。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梦想是能拍电影，就像他们一样...” 赵慧抬起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前面的剧组。 应该是个古装剧，能看到几个穿着清朝样式衣服的演员在剧组里穿行。 “但后来公司做大了，我也知道我没什么机会，就靠着手里的几个小节目支撑着，让自己每个月的成绩不那么难看。徐静和我情况差不多，都不是专业的，没什么上升空间，所以她才故意找你的茬...” “要怪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本来这话题第二天就会被人遗忘，你却和那个小朋友又在公司门口闹了那么一出。青枫这么的大企业，鱼龙混杂，像我一样熬不出头又嫉妒别人的人比比皆是，你又是个没权没势的学生，他们不找你麻烦找谁呢？” “你要么？”赵慧重新抖出了一根烟，又将烟盒向旁边递了出来。 顾南佳摇了摇头，拒绝了。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也没说，对方就把起因和经过一股脑都交代了，还附赠了这么多个人经历。 事情确实是对方挑起的头，愤怒有一点，同情也有一点，不过无奈反而更多一些。 甚至会想等自己到了对方的年纪，又能比对方好到哪去呢？ “抱歉赵老师，就像你说的，我们互相都对对方没什么好感，没必要强迫自己喜欢彼此。但同样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您今天说的话我出了湿地公园的门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您大可放心。” 赵慧转过头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没能料到这个小姑娘做起事情来这么果断。 本来今天自己会说这些话就有些希望对方原谅的意思在里面，不过好像人家并不领情，反而郑重其事地和自己划清了界限。 有意思极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个刺猬一样，自我保护欲旺盛，还有些扎人的感觉？” “不仅被说过，还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呢。”顾南佳没看她，从包里取出一瓶口香糖，给自己倒了两颗，又将瓶子递了出去，“要么？” 气氛沉默了一秒钟，两个人又都同时露出笑容来。 泾渭分明的。 赵慧将手上的香烟摁进灭烟处的石英石里，伸手从对方那里取了一粒口香糖。 蓝莓味的，很容易就将嘴里烟草的苦涩感压了下去。 “不得不说，你这个性格真的是很糟糕。这样也好，就让我们把互相讨厌的态度维持下去就好了。” 第二周，最早的那档节目播出了... 第四十八章 艺人的能量 “干杯！” 玻璃杯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连杯中啤酒的泡沫都摇摇晃晃的，像是沉醉在这欢快的气氛里。 “南佳，‘首页通知书’啊，估计营销部的脸都笑开花了，我们公司的小节目好几个月没上过那些流量大站的首页了！” 柳曦一口气将杯中的啤酒喝了个精光，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陆瑾妍。 “陆姐，这次你可要好好谢谢南佳，后面的节目你也参加了两档吧，要是都有这次的流量，公司就该考虑和你换合约了。” 陆瑾妍听到这话，自然是顺着话头又敬了顾南佳一杯。 她又不傻，虽然这种节目从来是不落演职人员表的，但她毕竟是出境的那个。 只要节目看的人多，总会有人愿意动动手指头搜索一下她是谁。 节目才播出几个小时，她的微博已经明显受到了影响，艺人运营部门迅速就将之前准备好的花絮照片上传了，还主动艾特了青枫官方。 连带着陆瑾妍之前参加的那些节目浏览量都有了一定的再提升。 流量艺人靠的就是播放量和时效性，毕竟大多数纯走流量的节目没什么内涵，就是靠着艺人颜值这种没什么核心竞争力的东西来维系。 说白了就是想靠一档节目吃一辈子不现实，要么能维持节目的巅峰质量，要么转型做剧情向的东西。 不管哪一种，她现在都要想办法和顾南佳打好关系。 “陆姐，我们也合作过蛮多次了。”顾南佳从一开始就知道陆瑾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今天主动要聚一聚是什么意思。 自己手上的节目被交还给赵慧的事情公司上下现在尽人皆知，节目成片会有什么区别别人可能不知道，她这个参演艺人最有感受。 拍好的节目还有两期，撑死了再维持一个月的播放周期。 想转型或者提升体量，一个月的时间再怎么营销也不够，她就是想看能不能从自己手上分润一个角儿。 微电影的角儿。 放在原来顾南佳一定是装作不知道的，打个哈哈就混过去。 谁也不得罪，但也落不下什么情。 “我和柳曦手上的这档微电影现在还缺几个演员，不过剩下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上镜的时间不长...” 嘴里的话就断在这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没抬头。 还是不怎么习惯酒精的味道，觉得又苦又涩的。 这话是来之前就和柳曦商量好的，等陆瑾妍问不如她们先开口。 她想要主角和主要配角的位置是不可能的，那是资方钦定过的名单，剩下的大猫小猫三两只，愿不愿意接那是艺人自己的事情。 陆瑾妍迅速在脑海里权衡了一下利弊，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柳导和顾导肯给我一个机会，那是我的荣幸，公司的艺人那么多，多的是人抢破头想要和二位合作的。” 像她这种小艺人，大多不是科班出身的，五花八门学什么的都有，更有很大一部分高中都没毕业。 如果真的问除了颜值还有什么，可能就只剩下对机会的嗅觉了。 她不想等自己过了三十岁，眼角都爬上鱼尾纹的时候，还要在镜头前跑跑跳跳地伪装成十来岁的小姑娘。 柳曦借着右手端酒杯的动作挡住侧脸，不着痕迹地向对面的顾南佳吐了吐舌头。 她和陆瑾妍合作过很多次了，私下的交情勉强也算是能称之为好的那种。 艺人这潭子水深得很，陆瑾妍这种抓机会会选择光明磊落地从正面抓的人，少得很。 顾南佳在公司没什么熟人，而且还闹着闲话，没什么人找她。 自己的微信可就从节目播出以来就没有消停过，全都是各种托人探探口风的，还有不少其他组的人想把自己关系好的艺人塞进来。 有领导盯着的那些大节目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这种难得一遇的，是个人都知道能给自己引流的小节目就成了目标。 陆瑾妍这种自我体量还算不是很差的艺人或许还会矜持一下，那些刚入行的男孩女孩们，看到微电影这种带剧情的节目眼睛都直了。 更何况顾南佳经手的第一个小节目都能上首页，只要发挥水平正常，公司就是砸钱也会把这档微电影砸到首页推荐位上去。 解决了陆瑾妍的诉求，这顿饭接下来的时间就回归了真正的庆功宴氛围。 不过毕竟是三个姑娘聚在一起，谁也没劝谁多喝。 吃完饭在柳曦的提议下，三人还一起拍了照发了微博，据说是台前幕后的常规交流手段。 道了别踏上地铁，才刚八点多一点，这顿饭吃得还蛮快的。 节目播出后能有这样的效果，也算是了了自己最重的一桩心事，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顾南佳瞥了一眼缀在自己身后几步外的刘沛，点开了苏启明的头像。 下午的时候他就汇报说今天要值班，医生说的值班不同于其他行业，那是真得要从下午交接班以后一直寸步不离地在医院待到第二天早上。 虽然说中途是可以睡觉的，不过听苏启明说病人在晚上突发情况比较多，很少能安稳地休息，都是零零碎碎靠一下，第二天又要早早起来查房。 “节目播出了，效果不错！耶！” 没等到回复，估计在忙吧。 收起手机叹了口气，地铁上的路线图一闪一闪的，还有两站才能到家。 以前听到过不少人抱怨的，学校和公司都有。 外头来的那些人不怎么习惯得了大都市的生活节奏，晚上八九点了还在回家的路上。 顾南佳之前是不怎么能理解的。 五点半下班，磨磨叽叽走到地铁站就六点了，要是吃个饭逛一逛，八九点不是很正常嘛？天黑前就能到家的城市，到底是有多小啊？ 一不留神就想得有点多，出了地铁站还没怎么缓过劲来。 刷了二维码出了闸口，看到手机上多出来的一大堆提示皱了皱眉。 微信上是苏启明回复了几句关切和鼓励的话语，没什么特别的。 反而是微博上多了好几页的消息。 陆瑾妍和自己分开前发的那张合影是艾特了柳曦和自己的，那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看来是低估了流量艺人的影响力，这才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有上千的转发量了。 连带着自己这个本来无人问津的微博号也多了好几百的关注。 还好自己平时不怎么喜欢发微博，最多就是有点出去玩时拍的照片，要不然这一会的工夫，她那点家底还不被热情的网友翻个底朝天。 唉，果然自己在这行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第四十九章 他们的看法 苏启明得知顾南佳成了个“小网红”，还是好几天之后从于启辰的嘴巴里。 那天他刚做完一台加急的手术，正在手术室监督两个实习生缝线。 于启辰换了洗手衣一脸坏笑地走进来，拿着自己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又晃，直到苏启明忍无可忍指了指角落里的摄像头才作罢。 接着就凑在对方耳边开始说悄悄话，惹得手术室里的小护士一脸好奇又不敢开口问。 苏启明记下了听来的话，等这台手术收了尾，一个人躲在休息室里翻起了好久都没用过的微博。 可是自己又不知道她的微博名称，思考了半天才在搜索栏里输进去青枫两个字，然后一点一点地翻关联。 用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了她的微博。 关注量已经破千了，名字旁边还有个认证的v字标记，标注着青枫签约编导几个字。 怎么这年头连编导都有认证了？ 没来由的觉得自己有些落伍，甚至看完了她的微博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本来的那点沾沾自喜都荡然无存了。 这才多久，小丫头就做出这么多成绩了，时间长了岂不是要超过自己。 心里那点大男子主义久久无法平静，干脆换掉了洗手衣，回到办公室里认真改起自己的论文来。 “你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平常不是特别反感每年的论文指标吗？说是有这时间不如去多做两台手术？” 棠北榆被他这反常的操作弄得摸不着头脑，将洗好切块的桃子连着衬盘放在他手边。 颇有些好奇地靠坐在一旁的办公桌上。 “尝尝，趁着现在不忙补充点维生素。” 用牙签戳了一块，嚼了两下就有点皱眉。 这桃子看着白净可口水分充足，吃进嘴里却又觉得微酸，尝不出什么甜味。 瞧见他那略显嫌弃的样子，她硬生生收住了本来都要迈出的脚步。 “苏大少，您是吃白食都要挑啊，这已经算好的了，我昨天跑了好几家水果店都找不见更甜的了。” 佯装生气的调侃了一句，伸手就要把衬盘收回来。 苏启明停下了敲键盘的手，摁住了衬盘。 “你看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小姑娘脾气，等下我下楼去给你买还不成么，西瓜还是芒果？” 棠北榆轻哼了一声，松开了抓着衬盘的手，顺手锤了他一下。 又看他屏幕上文档里的字密密麻麻的，叹了口气。 “科里每年就靠你的论文冲指标呢，别人写的主任又看不上。况且我们院里找的也都是国内著名的医学刊物，你怎么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呢？” “倒不是不情愿，只不过我们又不是做医疗研究的，本来就不是走在最前沿的人，每年写来写去都是那些临床心得，何苦呢。” “那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平常不是都要等着主任追在屁股后头要了，才会赶稿子的嘛？” “这不是被你们嘴里的‘小女朋友’刺激到了嘛。” 他说得轻描淡写，她却惊得差点没拿住手上的水果。 这还是那个苏医生吗？ 那个宠辱不惊的苏医生，那个连面对突发抢救和家属的无理取闹都能镇定从容的苏医生，居然会被别人刺激到？ 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棠北榆故作镇定地出了办公室。 将于启辰堵在了病区的走廊里。 好说歹说套了半天的话，才要到了顾南佳的微博账号。 终于知道了是什么风吹得苏启明这么反常。 只是个刚刚破千关注的小朋友而已，靠的还是其他大号的“帮携”才这样的。 纵使自己不是做娱乐业的，但也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这么点小事怎么就能把他刺激成这个样子？ 默默在手机上点了个关注，又翻了翻这个账号之前的那些动态。 无疑就是些看不出什么亮点的照片而已。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惹人爱，但也仅仅就这样了。 这世界上好看的女人比比皆是，为什么偏偏是她？ 实在是摸不出这其中的道理，棠北榆将手机当成镜子照了照自己。 每天忙里忙外的，确实忽视了打扮，看上去比真实年龄大了好几岁。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她干脆跑进了更衣室，把自己柜子里好久都没用过的化妆包翻了出来。 医院里不适合浓妆艳抹，草草扑了一层粉，描了个眼线又薄薄涂了层口红。 眉毛是前几年去绣过的，倒是免去了自己不少的麻烦事。 等摆弄完这些东西回到办公室。 苏启明还在奋力敲着键盘改自己的论文，不过棠北榆的办公桌上却多了一盒新鲜的芒果。 心里那些莫名的烦躁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连那种想打断他问一句，自己和刚才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都再也升不起来。 用牙签取了一块放进嘴里。 芒果独特的口感刺激着味蕾，开始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动有点傻。 “我还当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呢，这是下了班要出去相亲吗？” 苏启明头都没回，调侃的问句在键盘的敲击声中显得不那么清晰，却也能完完整整地传达出自己的意思。 棠北榆愣了一秒钟，脸上有点发烫。 本以为他没有注意到的，甚至还正在为自己的幼稚暗自懊恼。 结果他还是那个细心的苏医生，还保持着他那细致入微的洞察力。 “对啊，连你都有‘小女朋友’了，我这个老阿姨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劳一下。女人的青春很短暂的，一晃就人老珠黄了。” 这句话说得又慢又轻，与其说是在回答别人的问句，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听。 苏启明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悬空的五指攥紧又松开。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手机。 “我下午还有手术，我给林冉拨个电话让他送你吧，少喝点酒。” “去去去，就准你开玩笑还不许我回嘴了？待会照常下班回家，哪那么多亲给我相。老样子，你做手术我去买点菜，完了你送我。” 嘴上答应了一声，苏启明心里突然畅快了不少。 棠北榆上一次的感情就不怎么顺，对方那人他和林冉都看不上眼。 结果没过多久就吹了，她伤心之余还把两个人狠狠骂了一顿，说他们天天帮倒忙。 之前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今天看到棠北榆的样子突然就明悟点了什么似的。 最近只顾着关心顾南佳了，还没问过剩下的两个人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看法。 第五十章 林医生 林冉不同于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另外的两个挚友一般过得还算悠闲，锦城最专业的骨科医院，在全国也排得进前面的单位。 忙，忙起来比苏启明他们累上好几倍。 他从小是个不服输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考进首医大这种重本。 但他却在那里遇到了他这辈子目前为止最大的“敌人”，苏启明太优秀了，优秀到他会不敢将自己与之对比。 忙完手上最后一台手术天已经擦黑了，林冉拖着疲惫的身子钻进车里，机械地点着了发动机。 员工停车场里暗得寂静，只有和他一样熬到现在的医生护士们疲惫的身影。 林冉在扶手箱里翻了翻，将之前丢在车里的半包烟找出来，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他烟瘾不大，和苏启明相比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但他习惯在车里留上一包，方便自己每天下了班坐在车里吸上一口。 这五分钟是他一天最放松的时候了。 他不是本地人，偌大的锦城对自己来说格格不入。 他本该像少年时那些玩伴一样，在大学里分散在五湖四海，最终回到那长江中下游的老家。 林冉是苏市人，吃了十几年的甜口，却最终来了这个连小笼包都要沾着辣油的地方。 一根烟抽完了，他将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一点，缓缓驱车离开了医院。 前几日在棠北榆家小聚的时候，他其实偷偷记下了顾南佳的号码。 倒也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他只是好奇。 好奇这个将苏启明变得像是另一个人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奇那个永远心里憋着一股傲气的苏启明，到底是因为谁才会向自己说出请教的话语来。 锦城的夜风没有南方的水汽，显得生冷。 从车窗的缝隙呼呼地灌进来，将林冉若有所思的情绪拉回到现实中。 之前得知苏启明拿到了全国外科峰会的邀请资格时，心里还有些郁结。 想不通到底自己哪里不如他，到底哪里不一样，才会无时无刻不被他压着一头，甚至生出些“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瞥了一眼被自己丢在副驾上的手机，叹了口气。 下班的时候还在浏览着那个有着一千多人关注的微博号。 看得出号主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女子，打扮得青春，笑起来温婉。 思来想去和自己年少时的那些同校女生没什么不同。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人平平无奇的女子，偏偏俘获了那个让自己拼尽全力否无法逾越的苏学长。 林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还以为他是个多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医学院的才女他看不上，企业家的千金他不稀罕，结果去了杭城短短不过一周前后。 却被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南方姑娘拉下了马。 车窗外的夜色伴着路灯的光映进林冉的眼睛里去。 恍惚间他突然有点想家了，想念那苏市的百年园林，那青砖白瓦，那小巷里冒着白烟的小铺里甜腻的小笼包。 上楼的时候收到了苏启明的消息，说他准备过几天去一趟海市，参加那边的一个综合会诊。 林冉嗤笑了一下，没回复。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会诊，能有几个人去呢？ 还不是想借机跑一趟杭城的借口。 打开房门，偌大的房间里又暗又冷清。 父母是不同意他在锦城长待的，自然也就不会帮他置办不动产，虽说现在的薪水已经不低了，但距离在锦城市区里买房还有很大的差距。 外地的户口也有种种的限制，连车牌都是托了熟人才勉强拿到个本地的号码。 房子什么的，自然是随便找了个还算过得去眼的地方先租住着。 刚来锦城的时候，苏启明提过要不然一起住，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那无聊的自尊心不允许，就一口回绝了。 先是在五块石那边随便找了个房子住着，那时候刚上班，没什么钱，图便宜。 后来连棠北榆都看不下去了，让他直接搬到她家去。 虽说那时候棠北榆还远在燕京上大学，名下的房子确实是一直空置着，但要他寄人篱下，还是借住在学妹的家里，何止是面子上挂不住的问题。 憋着一口气就换了现在的这个房子，房东人很不错，住了这么多年也没涨过房租，只不过这点租金现在来看九牛一毛，当时可是要花掉自己几乎全部的工资才能付得起。 摁开客厅的灯，亮白色的光线霎时间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难怪苏启明家里总喜欢装些暖色调昏暗的灯光，估摸着是受够了医院里那惨白的毫无人情味的白炽灯吧。 林冉摇了摇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都从脑海里剔除出去。 连衣服都懒得换，直接走进厨房里把早上剩下的米饭里兑上水，架在燃气灶上，顺手打进去两个鸡蛋，又撒了点盐。 没什么厨艺天赋，只能凑合着吃一口了。 勉勉强强解决了晚餐的问题，重新拿出手机，看着苏启明发来的那条消息。 思想前后不知道回复什么才好，烦躁的感觉又涌上来。 在茶几的抽屉里翻箱倒柜了好久，才终于找到几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角落里的香烟。 没有打火机，又跑进厨房扭开了燃气灶。 活脱脱像个电影里家庭失败、事业也失败的中年颓废老年人。 揉着蓬乱的头发回到客厅，一眼就看见沙发背后的照片墙。 这还是棠北榆回了锦城之后强迫他和苏启明都在家里加上的东西，以他们三个人的照片拼凑出来的装饰。 照片里的苏启明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温柔表情，自己反而喜欢摆着个臭脸，只有棠北榆笑得最开心。 伸手把中间最大的那副取了下来。 那是苏启明毕业前三个人在学校门口照的，说是要留个纪念。 棠北榆揽着两个人的肩膀，大家把脑袋靠在一起，自己还故意把眼神投向别的地方没去看镜头。 对，那时候他最不喜欢的人就是苏启明了，结果现在却成了自己在锦城仅有的朋友之一，也真是讽刺。 将抽完的烟蒂随手丢在地板上踩灭，也懒得管地砖上留下的乌黑的痕迹。 “我觉得你最近有问题，很有问题。” 在手机里输进去这么一句话，按下了发送键。 第五十一章 辗转的节目 手里的节目断断续续地播出了，播放量起起伏伏的，总体来说与之前相比是有了明显地提升。 陆瑾妍成了最大的受益人，粉丝数刷刷地往上涨，照这个势头下去，突破百万应该是指日可待了。 公司没有放过这个造星的机会，各种营销手段层出不穷，让她一时间成了网络流量艺人里最具话题性的那位。 当然，这些都和顾南佳没什么本质的关系，这两周来她的生活平静如水。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应该是陆瑾妍的主动示好让那些流言蜚语飞快地消散下去，公司还高调宣布了她和柳曦负责的那档微电影《最后》的演职人员名单。 营销的闭环一旦形成，至少在这档微电影的热度消弭之前，没有谁会主动来找这些“榜上有名”的人的麻烦。 “南佳啊，我压力好大啊。” 柳曦在办公室里抓着头发，连最喜欢的零食也没有了吃的兴趣。 节目的预热炒的越是尽人皆知，作为节目主要负责人的她就越是坐立不安的。 平心而论自己在三组都还算是半个新人，平时做做小节目的幕后自然是手到擒来，突然手上的节目成了公司的一个小重点，压力就扑面而来了。 “怕什么，台本不都审完了嘛，档期也定好了，剩下的就是等开机了。” 顾南佳一边在电脑上敲着这周的热点分析报告，一边劝慰了对方两句。 主导演不是她，制片会议都没有她的份，连前几天档期敲定之后的资方会议她都没有参加，给不出什么实际的建议。 况且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开机之前要忙碌的是其他部门，编导这边可以说除了自己脑内过一过拍摄情况，也真的找不出什么事情来做。 柳曦叹了口气，叠着手臂趴在办公桌上：“不是的啊，害怕做不好被喷啊，毕竟演职人员表都曝光了，除了陆姐其他几个主演的人气更是爆炸，我的微博都要被‘热心粉丝’们刷爆了。” “你还好意思说，不提前提醒我一下，弄得我措手不及的。” 顾南佳撇了撇嘴，那天陆瑾妍发过合影之后，自己的微博就没消停过，第二天公司就主动找来给她做了认证。 还好自己不是艺人，公司也没有要求把社交账号交上去统一管理，不过还是签署了一堆文件规范化自身网络形象什么的。 现在自己也成了坐拥三千多粉丝的“大户”了，时不时还有人私信自己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有不少小企业主动联系自己要不要去做艺人的。 当时给苏启明抱怨的时候，还被对方嘲笑了好久。 真的是哭笑不得。 后来自己还让苏启明把微博账号交出来，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玩，把名字输进搜索引擎里倒是能发现个百度百科，不过太官方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机票买了吗？” 没再关注一旁聚精会神和台本死磕的柳曦，顾南佳拿出手机，给苏启明发过去一条消息。 微电影开机的档期刚好和他去海市的日期错开了，等自己请假跑一趟外地回来时间也绰绰有余。 只可惜日子定在了周内，没办法借着周末的时间多玩两天。 “订好了，周一的飞机，下午就能到，待到周三坐末班回去。” 按照对方回过来的消息在手机日历上做好了备注，又开始算起时间来。 他这算是公费出差，好处是差旅有单位报销，坏处就是时间不自由，紧赶慢赶的，累得很。 从杭城到海市的高铁比锦城飞海市的航班耗时少了一半多，等他上了飞机自己再去高铁站差不多能同时达到。 不过想去接机的话，时间就不怎么充裕了，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 计算好了时间，就干脆跑去闫思那里提前请好了假。 最近手上没有待拍的节目，之前堆积下来的那些也都陆陆续续做完了后期，于是这假期请得也顺利，甚至连之后要去论文答辩的假都一并请好了。 柳曦看到她悄悄地进了闫思的办公室，没过多久又满脸笑容地出来，好奇之下问了一句：“你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 不太想说出真实目的，也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随便应付着：“学校六月份有答辩和毕业设计提交，虽说之前的节目都能拿得出手，但论文这块改了好几稿还是不怎么满意，请假回去准备一下。” 听到这个理由，柳曦直接将头凑了过来。 结果她的屏幕上真的是毕业论文，不由就撇了撇嘴。 提议道：“所以你就抛弃我回家改论文？要不你发给我看看，我帮你改，反正我去年已经经历过了。” “想得美，我才不要再帮你看台本了，这几天你都找我对了多少次了，现在明明是你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我怕了你了。” 拒绝着，还夸张地往后躲了躲，似乎在强调对方的神经过敏。 这边还在嬉闹着，内网却弹出个新消息。 还没点开看，就听到赵慧的声音：“南佳，我把陆瑾妍的节目发给你了，微电影开机之前她还有两期要做，我给闫思说过了，她的节目还是交给你，我来负责其他的几个艺人。” 对方说得平平淡淡，像是在交代着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办公室里却寂静了几秒钟，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甚至杨洋还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剩下的三个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顾南佳下意识就想开口拒绝。 先不说两期节目录下来，会导致工作量攀升，自己又请了几天假，不一定赶得上在微电影开机之前录完。 单纯是赵慧的节目又到自己手上来这件事，又会将那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闲言碎语激起新的浪花。 赵慧看她迟迟没有应答，又补充了一句：“放心，这次是我主动提的，前因后果我会负责解释，是我确实不如你。” 对方就这么当着所有人面的大大方方地自认不如，顾南佳拒绝的话反而说不出口。 看了看这两档节目的工作量，心里默默预估了一下。 如果下周之前录完一期，剩下的那期把台本带到海市去抽空做完，回来之后应该能赶得及在微电影开机之前录完。 如果实在赶不上，也可以让柳曦她们先拍其他的镜头，把陆瑾妍参与的部分稍微往后排两天。 “好的慧姐，麻烦你给场务那边先说一声，我大概明天会发拍摄申请过去，让他们尽快排期，时间已经很赶了。” 硬着头皮应下来，对柳曦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急忙整理起节目的台本来。 接下来的几天，要过得很忙碌了... 第五十二章 故作神秘 顾南佳拖着她的小箱子到达虹桥机场的时候，全身上下都透着愉悦的情绪。 抬头看了看天空，天高云淡。 天是真得好，虽然六月的气温略显燥热，但对于在杭城待久了的自己来说，这点温度已经很是宜人了。 来往的人群脸上都洋溢的笑容，将海市这个超一线都市的热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女孩的心情很好，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航站楼都觉得亲切，台阶也干净，真好。 虽然刚刚经历过高铁转地铁的拥挤，拖着箱子踩着高跟鞋跑了这么远的距离，但完全无法将心里的那点欢喜遮过去。 对着航站楼大厅的镜子瞧了又瞧，今天特地选的妆容并没有因为略微的出汗显示出什么不妥，反而像是打过高光一般，让人闪闪发光。 出门前随手挽的丸子头松掉了一点，忙重新整理了一番，还郑重其事地将头花摆正。 这套碎花的吊带短裙是昨晚花了好久才选好的，为了今天用还专门仔仔细细地熨烫了一遍，一个褶子都没有。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有点早，距离苏启明的航班着陆还有着一段不短的时间。 中午从家里出发的时候紧赶慢赶的，生怕错过了接机的时间。 结果也怪自己从来没有一个人出个远门，算来算去预留下来的时间太长了，反而让自己显得有些无事可做。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丝毫也不影响今天的行程。 或许是在一个地方站的有些久了，一旁的地勤服务人员善意的询问：“小姐，您是要乘几点的航班？” 顾南佳闻声转过头来，向对方露出一个笑容，缓声道：“不是的，我是来接人的。” “拖着行李来接机的人可不多。” “哦，第一次出远门，总有些不太习惯的地方。” 对方被她的话弄得有些发愣，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又问：“您是和朋友坐了不同的班次吧？听口音也不像是海市本地人呢。” “差不多，我来得有点早了，还要等一等他的航班。” “国内到达的话，您可以去那边的候机大厅先休息，等到时间差不多再坐电梯下到出站口去，今天的航班基本都没有延误。” 或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这位地勤人员很贴心地指了指一旁的扶梯，言语里丝毫也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向对方道了声谢，顾南佳按照人家的指引上了二楼，向着候机厅的方向走过去。 海市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同样是国际机场体量的设置，人流却比杭城多了一倍不止。 单单是值机台前排队的人数，就让她有些瞠目结舌的。 迈着轻快的步子混在人群里，在候机大厅找了个位置，用随身带的湿巾将座位擦了好几遍才落座。 无论如何，今天的衣服是一点灰尘都不能沾到的，鞋子也是。 但是早上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修眉、剪指甲、涂指甲油的心神，就值得自己在见到苏启明之前保持小心翼翼的姿态。 距离对方发来已经登机的消息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满打满算也不过再有几十分钟就可以收到安全降落的消息了。 手机的壁纸是苏启明在灯光下读书的那张照片，后来自己在电脑上修了好久，才做成了张满意的图片。 这次自己早就提前在箱子里装上了自己的单反相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多拍几张他的照片，回去之后把电脑的壁纸也换掉。 一边在心里做着计划，一边又开始想待会见到他自己是热情一点还是矜持一点。 要不要像电影里那样，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个多月了，才终于有这么一个见面的机会，似乎稍微大胆一点也没有什么问题。 都说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顾南佳却觉得自己思前想后的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航班预计落地的时间。 还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但之前工作人员就说了今天的航班基本没有延误，想来也就是这几分钟的事情。 于是急忙站起身，拖着她的小箱子寻找起下楼的电梯。 等直梯的人太多，害怕挤来挤去的破坏了自己维持了这么久的着装，便多跑了几步顺着一旁的扶梯下了楼。 接机的人很多，满满的挤在隔离带后面。 顾南佳有些懊恼，应该早一点出来的，这样子被人群隔在后头，都不怎么能第一时间看到出站口。 手机上还没有对方的消息，心里就开始有点莫名的焦急，恨不得穿着高跟鞋还要再踮起脚尖。 结果她还在努力地盯着出站的人群，肩头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有些受惊吓的转过身，刚好瞧见苏启明一脸笑意地站在她身后，手上提着个不大不小的提包。 顾南佳迅速收起自己的错愕，嗔怪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哎呀，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还专门跑过来吓我。” “按理说应该是我去接你的，让你一个女孩子跑这么远的路，我怎么还好意思地等着你来找我。” 解释一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指了指另一边的服务台：“我们先去租辆车，奔波了这么久，先去酒店把东西放下，然后找点吃的东西。” 既然等的人已经到了，顾南佳就将做主的权利全权移交给了对方，自己只是乖顺地点了点头，挽住他的臂弯。 别看机场进出的人流巨大，会直接租车的人倒也不多，况且苏启明肯花钱，选的都是高档的车子，对方的服务自然也是面面俱到。 不仅亲自将两人带到了车位前，还帮他们放好了行李，临走还贴心地在车里放了一盒全新的熏香。 顾南佳系好了安全带，看着苏启明在手机导航上鼓捣着，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这次出门就带了这一点东西。” “我又不需要带化妆品，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够了，本来就是来工作的。”随口回答着，终于将手上的导航定好了位置。 全程顾南佳都没有问待会儿住的酒店在哪里，在她看来，只要是他做的事情，总是井井有条的。 这两个月一直都是自己要为整个节目负责，操那么多的心，现在能什么都不想就有人安排好一切，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没承想自己没有问，对方却开着车子上了沪渝高速。 虽然自己不是海市人，但这点基础的方向感还是有的：“这是要去哪？” “医院安排的酒店档次太低，不适合约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要出城？” “不用，我带你去佘山找个度假酒店住两天。” 去佘山？顾南佳被这句话惊到了，忙打开手机查了查地图，这下可好，一杆子支到松江来了。 “你要参加会诊的医院在哪里？” 苏启明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留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侧脸：“在徐汇，至于我为什么非要去佘山，到了你就知道了。” 远处的风景和你 顾南佳被他这一波操作惊到了，眼看车子就要进松江城区，心里却都是疑问。 来佘山是要干什么呢？爬山吗？ 虽说佘山和吴山一样，说它们是山有些抬举了，最多就是能被称之为“丘”的程度。 但要是他打算约自己一起去游玩的话，自己什么都带了，唯独没有带运动鞋。 出发的时候想着怎么都出不了中心城区，鞋子都只带了高跟的和平底的两种，为了配裙子选的都是硬底的款式。 可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本来都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又被顾南佳咽了回去。 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知道他不是那种没计划没安排，全凭突发奇想的人。 算了，听他安排吧。 进了城区，果不其然苏启明先是要带着她去买东西。 他都没问她需要些什么，而是很霸道地直接打开了她的小箱子，检视了一遍她的那些个行李。 “没想到你说自己是第一次出远门，带的东西倒挺齐全嘛。” 听着这夹杂了调侃和肯定的话语，顾南佳心里莫名升起来些欢欣鼓舞的情绪，比工作上取得了成绩还让人雀跃。 回复道：“你也不说你要干嘛，我就只好按着在市区里的安排准备喽，结果却被你拐到松江来了。” “既然是出来玩，就要选能好好玩的地方，度假酒店里有泳池和健身房，我们先去给你把要用的衣服鞋子买齐了。” 苏启明合上她的小箱子，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两人跑了好几家店，一起去挑泳装和运动服。 本来他是打算给她买一套运动服和鞋子的，被她拒绝了。 一来是上次买的那双昂贵的鞋子还没穿几次，不怎么好意思让他重复在一个地方花钱，二来手上的台本还没改完，想来这两天也没什么时间去健身。 还好是白天，又在松江城区，买起东西来还算比较方便。 如果是在旅游区，估计按照两人挑挑拣拣的样子，要多走好多路才能买齐心仪的东西。 上了车，顾南佳想起他之前抢着付账的样子有点想笑。 知道他买东西喜欢挑贵的，自己这次出门专门多带了张卡，可以说是把自己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小金库都带出来了。 结果他压根就不给自己结账的机会，每次都是自己还没缓过神，他就已经早早付了钱等着了。 要不是最后买那套男式的运动装时她死活拉着他不放，这一趟东西买下来，她估计连小票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到。 虽然从小父母就教育自己女孩子要学会自给自足，不能老想着花别人的钱。 但能有个人肯将自己辛苦赚来的薪水花在她身上，这种态度就让人心里暖暖的。 自己的恋爱经验比较匮乏，不知道苏启明这样的方式是恋人之间的常态，还是他特立独行的行为。 总之感觉还不错。 车子停在距离佘山不远的一处度假酒店前。 苏启明本来打算带她去住世茂的那家深坑酒店，不过她说想看山景，他就果断地换了地方。 度假酒店不同于市区的那些商务酒店，单论服务态度和周到性，那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 车子刚停稳，服务生便很热情地帮两人打开车门，立刻就有人接了车子去停。 服务生主动取下了车上的行李箱，还要帮顾南佳提东西，被她拒绝了。 本来就没多少东西，自己就拎了。 苏启明交接好车钥匙接过她手上的几个袋子，两人跟着对方去前台登记。 本来预约在世茂那边，临时换的地方就只好现场选。 前台接过两人的证件，询问他们要什么房间。 苏启明瞥了一眼放在前台的宣传单页，想了想：“要一个正对佘山山景的套房，位置最好的那种。” 顾南佳站在他身边愣了一下，没说话。 他的这个消费观念和自己还真的是不怎么一样，不过出门在外，她好像也不太适合在这种情况下发表什么意见。 很快，前台服务人员就帮他们办理好了入住，递了两张房卡出来。 “这是您们的房卡，电梯在大厅的右手边。您们选的套房二十四小时供应餐点，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使用二楼的西餐厅。” “好的，谢谢。” 苏启明接过房卡和证件，偏过头看了一眼顾南佳，干脆都收到自己的外套内兜里面。 这家伙，还怕自己跑了不成？ 房间很大，窗明几净的，单是客厅至少就有三十来平。 自动窗帘打开后，占满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正对着佘山的绿意，连远处的天文台和圣母大教堂的十字架尖顶都能清晰映入眼帘。 顾南佳站在窗边望出去，满眼都是葱郁的绿色，让人心情大好。 苏启明趁着女孩眺望远景的时候，里里外外将房间转了一遍。 五星级的度假酒店，家具陈设自然是没得说。 客厅和卧室被一扇镂空雕琢的大屏风隔开，再往旁边就是玻璃门的卫生间，甚至在套内还有个面积不小的桑拿房。 空间很大，卫生间也分了干湿两用，浴缸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我去洗漱了，你是直接歇了晚上吃饭，还是等下去体验一下酒店的西餐厅？” 苏启明将行礼都归置好，从自己的袋子里翻出贴身的衣服和换洗的睡衣。 顾南佳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六点了。 “歇了吧，跑了这么久了。” 待苏启明进了浴室，她在洗手台处洗了洗手，翻起套间内的迷你吧台来。 吧台里不仅有小吃，下面还有小冰箱和恒温箱放着红酒和饮料。 一旁放着张酒店的温馨提示卡，注明了所有用品均每日检查更换，请客人放心使用。 顾南佳还从没有住过这样的房间，总有点新奇，看上去这家酒店比之前峰会时江干的那家还要奢华。 她不太懂酒店的标准，或者说自己长这么大住酒店的次数屈指可数。 各种家具抛开不谈，光是套内桑拿房的这个设计自己就从来没有真正的亲眼见过。 拧开一瓶矿泉水，在窗边的吊篮藤椅上坐了下来。 眼前的风景怎么看也看不腻，舒服得让人困倦... 苏启明洗漱完出来，刚好看见顾南佳半梦半醒地坐在窗前。 脚上的鞋子落在一旁，那双白生生的小腿随着藤椅的摆动摇晃着，丸子头松开了一点，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明明是个挺有活力的小姑娘，现在看上去却显得文静又知性，像只睡熟了的猫咪一样... 他没喊她，悄悄地走到她身后，伸手取下她那歪掉的头花。 瀑布般的长发随着这个动作霎时间垂下来，她回了神，转头看着他。 脸上的惬意还没消退，显得妩媚极了... 第五十四章 亲爱的 顾南佳自然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要做什么，顿时脸就红了。 大白天的，窗外就是景区柔暖的夕阳，怎么想都不合适。 “哎呀，头发都被被你弄乱了。”连忙站起身来，慌乱之下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我去洗澡了。” 光着脚跑进浴室里，慌慌张张的反而把苏启明给逗笑了。 帮她把高跟鞋收到玄关前摆好，前后一分钟都没花到，便又看到女孩红着脸走了出来。 他含着笑，看着她从箱子里翻出换洗的衣服，又匆匆回到浴室去，一句话也没说。 刚还说显得文静又知性，结果立刻就回归了小丫头的样子。 顾南佳才不管自己刚才的慌乱在他眼里是个什么味道，拧开了浴缸的龙头放着水，又开始对放在一旁的入浴剂挑挑拣拣起来。 不知道这家酒店到底能做到如何的人性化程度，架子上放着七八种浴盐不说，还挂着个防水的提示卡，表示如果客人对浴盐有特殊的要求，可以免费要求客房部替换。 她对入浴剂倒没什么挑剔的，主要是有选择的时候总会比没选择时多了个对比的行为。 伸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将选好的浴盐倒进去搅了搅，干脆就将整个身体浸入到水里。 害羞的情绪淡了，之前那种慵懒的困顿感又升了起来... 顾南佳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只觉得似乎已经在浴缸里睡了一觉，才收拾好自己，出了浴室。 本以为苏启明会坐在床上看书的，结果他已经睡熟了。 顾南佳没有叫他，这一天自己才跑了这几个小时就很累了，他早上还上了班，航班的行程也比自己长了快两个小时，想必已经很疲倦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墙上的挂钟都要爬到八点的位置。 轻手轻脚从箱子里取出电脑，按照床头的卡片连上网，继续改起自己的台本来。 第一场节目已经做完了，第二场也都预约好了时间只等自己回去前把前期的工作完成。 现在和陆瑾妍相关的节目公司大开绿灯，连场务那边的排期都省了。 在电脑上登上微信，立刻跳出几条新消息来。 除过常规的工作联系之外，还有柳曦卡着下班的点发来的留言。 “南佳，没有你的第一天，想你！”后头配了个可怜的表情，还真是个古怪精灵的朋友。 想来是自己洗漱前就发来的，不过那时候手机调了静音放在包里，没能注意到。 窗边的吊篮藤椅太过舒适了，柔软的坐垫让自己哪怕是将电脑放在腿上办公，身子也能斜斜地靠坐着。 就是占地面积有些大，自己的小房子没有放置的地方，要不然买上一个平时看书看电影也不用窝在书房里了。 改起台本来就没什么时间观念，一个多小时过去后便有些乏了。 她将电脑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这么蜷着腿睡着了... 苏启明一觉醒来，下意识摸了摸了身旁的位置，没人。 迷迷糊糊地进了浴室，却依然没能寻到脑海中的身影。 出去了吗？ 愣了愣神退出来，才看到那人在吊篮藤椅里蜷着睡了，连灯也不开，只有窗外星星点点的光透进来。 她是有多喜欢这个椅子，下午就差点在上面睡着了，这到了晚上还是缩在上面。 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她还没有一点转醒的迹象。 身旁的桌子上电脑的屏幕显示着屏保的卡通画面，看来是处理了工作的事。 不知道她睡了多久，不太好叫醒她。 万一才刚刚忙完睡过去，现在去叫她未免就有些太惹人厌了。 坐在床上看了会书，又用手机把明天要参加的会诊资料调出来过了一遍，等到时间快要走过十点半的位置，才收了东西走过去。 这个时间倒也不算早了，直接睡到明早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饭还没有吃，也不可能让她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睡一夜。 伸手推了推她，很快就看到女孩转醒过来。 “有床不睡，你是有多喜欢这个椅子啊，要不然在家里买一个吧？” 顾南佳朦朦胧胧的，抬手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十点半。” “已经这么晚了吗？” “嗯，你饿不饿？” “有点，我们叫点吃的吧。” 顾南佳伸了个懒腰，重新检查了一遍电脑上的文档，保存后关了机。 坐在椅子上没动，接过苏启明递来的酒店酒水单。 这里的饭食比城里的酒店还要贵上一倍多，真怀疑食材是不是都是从城区用人力一点点挑过来的。 随手点了两个，又把酒水单递回去，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干脆光着脚在房间里走了两圈。 这家酒店本来就只在浴室里准备了防滑拖鞋，从设计之初应该就是打算让客人感受那种赤着脚踩在地面上，对着窗口便能看见日出的感觉。 不知道木地板添加了什么材质，踩着并不觉得生冷。 苏启明已经用内线电话开始点餐了，还帮她把电脑移到了床头柜上去，应该是看自己喜欢那个吊篮藤椅，打算在窗边吃晚餐。 酒店送餐的速度很快，一分钱一分货，这高价的饭食做得也足够精致。 怕晚上吃太多会发胖，顾南佳本就只点了很普通的两个素菜，却硬是让酒店做出了名贵菜品的感觉。 油麦和豆腐里都洒满了肉末，苏启明加的米饭和汤也都有着迥然于认知中菜品的卖相。 紫菜汤中不仅撒了虾仁，还能看到鱼唇和瑶柱，汤汁更是高汤的色泽，和平时煮的紫菜汤天壤之别。 米饭里撒了玉米粒，咬上去有着丝丝甜味，蛮开胃的。 不知道苏启明从哪里找到了房间内氛围灯的控制方法，原本暖黄色的灯光被他调节成略显昏暗的淡紫色。 窗外的夜景也足够静怡，这顿普通的晚餐就显得颇有情调了起来。 吃过晚餐漱了口，打电话叫服务生来收了盘子，顾南佳从恒温箱里取了瓶水拧开。 “要不要喝茶或者咖啡？”苏启明问她。 “这么晚了，喝了会睡不着的，我倒是不要紧，你明天还要早早赶去徐汇吧？来得及吗？” “会诊这种事，怎么都要等他们自己查完房之后才会开始，通知的时间也是十点，绰绰有余了。” “还是算了，等你走了我明天还要改本子呢，不能一觉就睡到下午去，昼夜颠倒的。” 见她还是拒绝了，苏启明倒也没再劝，自己给自己泡了杯茶，慢悠悠地品。 一杯茶下了肚，身心都舒展了。 苏启明看了一眼早就躺在床上的顾南佳，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帘。 等他也躺进被子里，她还在一旁看着手机。 苏启明拍了拍她的头，将灯光又开亮了一些：“躺在床上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习惯了刚才昏暗的光线，就觉得现在的灯光有些晃眼，顾南佳嘟了嘟嘴，将手机放回床头：“你能不能不要学我爸说话啊，亲爱的。” 边说着边摁灭了房间的顶灯，只留下床头灯那似有似无的光。 或许是这句“亲爱的”让人心情愉悦，苏启明的嘴角不由上扬。 伸手揽过她的肩膀，顺势去寻她那柔嫩的唇... 第五十五章 悠哉 嘚瑟的后果就是苏启明晚上太卖力了，导致顾南佳一觉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过了早餐的点，腹中空空的，连醒神都比平常要花更多的力气。 洗了把脸打开窗帘，明晃晃地阳光透过落地窗映在她身上，这才有了点夜晚已经过去的实感。 小半天的时间就这么睡过去了，心里有点小小的懊恼。 苏启明放在床头的留言便笺上满是关心的话语，还反复叮嘱要记得吃早餐。 都这点了，还早餐呢，午餐的时间都快要过了。 换好衣服去西餐厅吃过午饭，又一个人在酒店的亲水平台上走了走，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 虽然是中午，阳光还有些毒辣，不过山风轻轻地拂过来，倒也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佘山顶上的圣母大教堂隐隐约约藏在绿意里，别有一番诗情画意的味道。 走了几圈，恰好发现酒店一楼的咖啡馆正对着这片人工湖。 客人不多，蛮清净的，瞧着就适合写点东西。 便回房间取了电脑，下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处理起工作来。 咖啡馆没有从外面看上去那么大，不过好处是能将窗外的水景和远处的山景尽收眼底。 这里既接待散客，也可以刷房卡挂账。 服务生也足够彬彬有礼，端茶送水的，比城区那些小咖啡馆服务的还要周到体贴。 或许是远处佘山那生机勃勃的葱郁让人灵感大发，台本改的出奇的顺，捎带连机位图和分镜都一并完成的七七八八。 屏幕的右下角时间才刚刚过四点，打开微信和柳曦聊了两句，本想再改改自己的毕业论文，却收到苏启明的消息。 他已经处理完了今天的工作，正在回来的路上，问她还需不需要从城区带点什么东西。 回了一句不用，本想关了电脑上楼去的。 又在鼠标移到关机两个字上时犹豫了一下，打开搜索引擎查了查他去参加的那个会诊。 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网上的消息很少，只知道海市这边是在家属的要求下邀请了国内外专家。 估计是哪位上流人士的亲属入了院，家人砸大价钱将这些专家教授们请到海市来。 这么看来苏启明在业界怎么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才是，怎么就搜不到一星半点的信息呢？ 现在的信息传递还真是畸形，一个流量小生说一句话就能引得几十万人关注，反而这些正经的医生、科学家之类的可能一辈子都留不下什么传记。 顾南佳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微博上又多了好多条私信，大略浏览了一下，基本都是各种艺人经纪公司希望签约的。 这年头流量造星如火如荼，星探都不用上街，多得是少男少女们一股脑往娱乐业里面扎。 连带着这些小娱乐公司有上那么三两个不温不火的艺人就觉得自己前途无量了，开始在网上大肆招揽各种预备役。 这种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是坑的东西，真想不通怎么就有那么多孩子非要飞蛾扑火呢？ 相比之下顾南佳突然觉得苏启明这样似乎也不错，个人资料不会被曝光，也没有人天天盯着你的社交账号又发表了什么言论，更不会有对家专门在你的话里咬文嚼字。 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从脑海里丢出去，合上电脑回了房间... 苏启明本以为顾南佳还和自己聊微信时一样待在咖啡馆，回到酒店就直接找过来了。 结果本就不大的咖啡馆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也没看到人。 上楼回了房间，房间里也没有。 这个小丫头，跑到哪去了也不提前给自己说一声。 打开衣柜看了看，她的裙子整整齐齐挂在那里，昨天买的泳装却不见了。 也对，身份证件都还在自己这里，她还能跑了不成？ 想到这里不自觉就有些想笑，昨天本是想逗逗她的，结果到了房间大家都把这茬事忘了。 小丫头也是心宽，好像完全不怎么在意自己拿着她的证件。 这年头，肯把自己的证件留在别人那里，也算得上是一种很深层的信任了吧。 苏启明换了衣服去泳池寻她。 顾南佳果然在那里。 快到晚餐的点了，泳池里人并不多，数来数去也不过三五个。 他找了张躺椅躺下来静静看着她游，姿势不错，挺悠哉的。 顾南佳是想着徐汇到松江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自己在房间里等着也无聊。 没买运动服，健身房那些器械她也大多数都不会用，思来想去觉得酒店的恒温泳池还不错。 有年头没游过泳了，一沾水就忘了时间，没成想等自己游了几圈却看见苏启明已经在泳池边等着了。 伸手把准备上岸的她拉起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挂着水珠滑溜溜的：“怎么不游了？” “累了，用掉了一年的运动量了已经。”调侃了一句，又打量了他一眼。 难得他能不穿得那么正式，裸露出来的身材比西装革履的时候要显得更壮一些。 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只不过没有那些动作明星那么夸张，腹肌隐隐约约有一点，还达不到健身狂热者的水平。 苏启明看她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又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干什么呢？又不是没见过。” “那是没见过啊，每次都黑灯瞎火的。”说完就侧身溜了，留着苏启明一个人哭笑不得。 大庭广众的，这小丫头居然学会调戏自己了。 回房间冲了澡，已经七点多了。 苏启明帮她吹着头发，问道：“饿不饿？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吹风机的声音有点盖过他的话，顾南佳正闭着眼享受着服务，心思不在这上面。 在心里又回放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在酒店吃吧，我不想出去。” “叫送餐还是？” “去中餐厅吧，中午试了试这里的西餐还不错，想再试试他们的中餐。” 苏启明揉了揉她的脑袋，关了吹风机：“行，都听你的。” 原本舒适的服务被打断，她有些嗔怪转过身，抬手顺了顺自己被揉乱的头发。 咦，头发干了。 第五十六章 活着与生活 顾南佳觉得苏启明相比于中原人，更像是江南水乡走出来的男子。 或许是父母那一辈都是高知的缘故，表现得足够温润、谦逊、有礼，待人接物恰到好处，用餐时会给服务生最大的尊重。 中餐厅相比他们之前去过的地方而言更加正式，装修风格也足够古朴。 席间他帮自己拉椅子、倒水、夹菜，将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让顾南佳很受用。 像是超脱了照顾与体贴的范畴，是一种与生俱来对人的亲和，对她的亲和。 扳着指头算算，从第一次见面吃过的杭帮菜到今天的高档中餐，在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菜系，他总能游刃有余表现出最适宜的样子。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是位医生，顾南佳一定会以为他是某个商贾弟子。 国人若是和亲密的朋友或是家人一起吃中餐，必不可少的就是斟酒看茶夹菜，虽说今天的晚餐无酒无茶，但顾南佳手边的水杯和餐盘一直满满的。 吃饭都不用自己动作，有人能这么周到的送到手边来，总是让人舒心的。 被这一桌子菜喂饱了，顾南佳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端起剩下的半杯温水慢慢喝着：“我记得小时候父母说吃饭的时候喝水不利于消化，后来才知道是骗人的。” “倒也不能说是骗人的，不过少量的喝一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小时候也被这样说过，只能说父母那一辈人比较朴实吧。” “原来你也有过吗？我还以为你父母那样的高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怎么，都开始打听我父母的事了？” 苏启明给她又夹了一份青菜，被她拒绝了。 看她是真的吃饱了，他便专心照顾起自己的肠胃。 其实刚才那句话后面还有半句的，想问她是不是打算和自己回锦城了，结果却没能说出口。 她的工作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到别的城市去才对。 不过她能旁敲侧击询问自己的家庭，心里应该是认可自己了吧？ 顾南佳听了这半句话，下意识就点了点头：“我马上就毕业了，熬了两个月，发现自己不怎么适合异地恋，有点想找个机会去锦城。” “我看了你的微博，虽然不怎么懂传媒业，不过既然公司都肯给你认证了，节目也备受好评，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而不是这么早就想其他的事情。” 苏启明停下筷子回头看着她，说了和心里的想法完全相反的话。 他当然是希望她能和自己回锦城的，最好这次就能走一起走，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现在不少的大学生毕业后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一不小心就会错过就业最好的时机。 而类似顾南佳这样能在毕业前提前拿到offer的人很少，并且绝大部分在认真对待这来之不易的工作后，都能在三十岁之前拼出一番成就。 顾南佳被他说的嘟了嘟嘴：“知道了苏老师，我知道您是个社会阅历丰富的前辈了，没必要每次说到类似的话题就教训我吧。” “不是在训你，哪怕你真的选择放弃现在这个还算不错的开头和我去锦城，我也会好好对你的，我的收入养你还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吧？” “哎呀哎呀，你还来劲了。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真让我去我还不愿意呢，锦城的传媒公司实力哪里比得上杭城啊。” 苏启明摸了摸鼻子，没接话。 自己每次遇到这个小丫头的这种问题总是有点上纲上线的，说白了还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心里越想让她能在自己身边，就越要通过这种方式说服自己事业是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这些话哪是说给她听的，完全就是用来安慰自己的道理。 “你不吃了吗？”顾南佳看他半天没动筷子，侧着套脑袋问了一句，“你要是吃好了我们在附近转转，白天我看酒店的亲水平台挺不错的。” 出了餐厅，顾南佳让苏启明先等着，自己急忙跑回房间把单反相机拿了出来。 好不容易让自己逮到了机会，借着酒店的水景，说什么也要把拍照的心愿完成了才行。 苏启明被她拉着去看了门口的喷泉，又沿着亲水平台走了好几圈。 酒店对于自己外景的灯光设计非常上档次，虽然是晚上，凭借着相机自带的闪光灯和补正，倒也足够拍些满意的照片了。 不仅如此，顾南佳连手机的前置摄像功能也没放过。 两人一起拍了好多合照，手挽着手脑袋靠在一起，亲密无间的。 以往都是自己盯着摄像师们拍别人，构图早就被练出来了，拍起自己来就严苛得多。 苏启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拍照的，永远都是摁开连拍模式，同一个动作拍上好多张，然后慢慢选最满意的那一帧。 他对这个操作感到新奇，配合起来也更卖力。 两人就这么毫无营养的摆拍了一个多小时，才满意地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顾南佳的职业能力秀了，他看着她将拍好的照片导入电脑，打开软件开始修图。 那么多的功能按钮和图层，感觉比自己看ct的时候都要麻烦。 她一点一点改得认真，他就帮她倒水揉肩。 那一张张普通的照片经过她这么一番操作，猛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却总给人很精致的感觉。 从小冰箱里取了瓶红酒给自己斟上半杯，隔着落地窗望着佘山的夜景，他突然觉得内心安静。 每次下班回家后面对冷冰冰的房子，就累得只想休息了，有时候连饭都懒得做。 今天参加了大会诊，还开了这么远的路，晚上陪她折腾了这么久，居然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 瞅了一眼身旁还在和照片较劲的顾南佳，苏启明不由自主就露出些笑容。 有个这样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哪怕不言语也足以让一成不变的日子多出些味道来。 或许自己在锦城的时候只能叫做活着，而今天这样子才能称之为生活。 第五十七章 两人的情绪 看他对着窗外的夜景一会若有所思一会又壮志满满的样子，顾南佳觉得蛮有意思。 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开口道：“大晚上的还开酒啊，明天还要早起呢。” “没事，这种会诊一般第一天开过会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明天可以睡个懒觉，然后送你去车站，末了我自己去那边露个面就也该走了。” “这才刚见面，你就又要走了。” 能明显感觉到提到要走的话题，气氛就立刻沉下去不少，可两人也都心知肚明，分别这种事不去面对也迟早要来。 苏启明走到她身后，将下巴抵在她的后脑上，没再言语。 窗外的夜色不够明亮，房间里也只开着氛围灯，一时间有些安静的过分了。 顾南佳关了电脑，转过身子轻轻抱了他一下：“没事，还会再见面的，给我也倒一杯吧。” “好，这杯给你，我就喝了一口。” 苏启明敲了敲她的脑袋，故意把自己喝过的杯子递给她。 她倒是毫不介意，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 红酒的味道酸中带涩，不怎么会品，回甜什么的口感完全尝不出来。 “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国人喜欢喝红酒，要我说尝起来还不如汽水好喝。” 看她被这一口红酒弄得皱眉，苏启明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心。 “人家喝红酒都是为了浪漫，要一点点慢慢品，像你这样大口地喝，不仅容易醉还完全喝不到红酒的感觉。” “我不要了，还给你，一点都不好喝。我要趁着只喝了一点点去试试那个桑拿房，好久没有蒸过了。” 顾南佳将手里的高脚杯塞回到他手上，站起身来。 想说点煽情的话却又想不出词汇，只好找个理由逃离这略显尴尬的对话。 心里的滋味不好受，连换浴巾的时候都显得火急火燎的，连汗蒸的温度都不小心调的有点高，只让人觉得燥。 苏启明叹了口气，没去打扰她。 异地恋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总是让人这么难以平衡，虽然说借着出差的机会小聚了一天，但他也知道这是完全不够的。 难怪棠北榆和于启辰一开始都以为自己只是玩玩，后来也从来不谈论这个话题。 现实问题有点巨大，对于自己这个快三十的男人来说还是能够自我调节的，但对于顾南佳这个正准备走出大学校园的小姑娘，有些残酷了。 见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桑拿房，伸手关上了窗帘，将那远山的夜景隔离在屋外。 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果然又酸又涩，再也尝不出舒心的味道... 顾南佳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她不应该突然露出低沉的表情搅了今晚的好气氛。 可她忍不住，本来就不怎么会管理自己情绪，也知道自己这样子有些幼稚，但就是没有办法改正。 或许自己还不成熟吧，有什么想法总是写在脸上。 也正是这因为自己的这些不成熟，才会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被苏启明表现出的照顾与关心俘获。 感情里总是需要有人迁就的，以前自己是迁就别人的那一方，身心俱疲。 现在自己成了被别人迁就的那个，时不时就忍不住闹点小情绪。 之前就因为一点点小事吃了棠北榆的醋醋，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有点作。 真的害怕这样下去，哪一天就把他的耐心耗尽了。 正在担忧着，却见他敲了敲桑拿房的玻璃门，拉开了一条缝。 “我去楼下运动一下，有什么事给我电话，你也别蒸太久了。” “嗯。” 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知道他是故意留给自己一点独处的时间，毕竟虽然住的是大套房，可依然一转身就能遇见，没什么私密性。 他总是这么温柔，过于会察言观色了，反而让自己有些小小的自责... 苏启明的心理活动要简单得多，他只知道无意识提了分别的话让房间的气氛低沉地让人待不下去。 故意的挑逗没什么作用，那还不如让她好好去逃避一下，自己也逃避一下。 换了运动服下到酒店的健身房，戴着耳机慢跑起来。 晚上没什么人，三三两两的都是些情侣或者夫妻带着小孩子，偌大的健身房便显得空旷。 运动总是能让人没心思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音乐也能够让人暂时将自己封闭在小世界里。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中途提了两次机器的速度，都跑的有点脱力了才停下来。 时间还不算很晚，不太想回房间去。 买了盒烟，坐在酒店的亲水平台前点上一根。 几个小时前刚刚在这里拍过照片，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却一个人在这里消磨时间，也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夜风把树梢吹得沙沙作响，出了汗的身体在这夏日的夜晚居然感受到了凉意。 拿起手机翻了又翻，以前都是别人遇到什么事情来找自己商量的，现在却特别想找个人咨询一下自己遇到的问题。 以往的感情经历基本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大家合伙过日子的想法占的多一些，突然选了个小自己这么的多丫头，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的。 沉思了几秒，狠狠吸了一口烟，拨通了于启辰的电话... 回到房间的时候顾南佳已经躺下了，连灯光也只留下床头那点昏暗的光线。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支起身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回来了？累不累？” “还好，我去洗漱了，你先睡吧。” “你去泡一会吧，很能解乏的。我给你选了浴盐，不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没敢给你放水。” “好，听你的。” 苏启明温柔地应了一声，先走到床边在她脸上捏了捏，才笑着进了浴室。 浴室的灯一直留着，换洗的衣服和浴巾都贴心的摆在洗漱台上，和选好的浴盐放在一起。 听到浴室里放水的声音，顾南佳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手机上和裴斐刚刚的聊天。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站起身也进了卫生间。 苏启明已经进了浴室，放在洗漱台上的东西也被他一并拿了进去。 她对着镜子将头发扎起来，又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浴室的门：“我陪你一起洗吧。” 第五十八章 再起的流言 顾南佳难得主动一次，这个澡自然也是没能好好洗，两个人折腾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早上是被闹钟吵醒的，苏启明看她还在犯困，提议道：“你再睡会吧，我来收拾东西。” “那你走的时候再叫我。” 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顾南佳朦胧地应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苏启明被她这样子逗乐了，想去捏捏她脸颊但又怕吵醒她，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只好作罢。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洗漱完将窗帘打开一半，就着半扇阳光整理起行囊。 先是把女孩的衣服都取出来折了，又将那些化妆用的瓶瓶罐罐仔细擦拭了一遍才收进箱子里。 时间倒也还早，不怎么着急。 整顿好两人的行李又叫客房送了早餐，他才轻轻推醒了顾南佳。 多睡了一个多小时，女孩的精神头要比之前好得多。 见东西都被他收好了，重新取出洗面奶随便洗漱了一下，连化妆都省去了。 今天外头下着小雨，佘山在雨幕中雾蒙蒙的别有一番味道。 吃过了早餐见时间也不紧，顾南佳便拿出相机下了楼，将繁琐的手续都交给苏启明去办。 夏日的微风细雨，虽然不见得能将这六月的燥热驱个干净，但也足以将这景区的山水风景衬托出更加绿意盎然些。 结清了费用退了房，苏启明看她正拍得兴起，便先一步去把行囊都放进车子里。 折回来的时候她正认真对着酒店门前的喷泉找角度，连这蒙蒙细雨略微沾湿了裙角都毫不在意。 苏启明点了根烟，拿出手机偷偷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正所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一根烟抽完，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才缓步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稍等，让我发个朋友圈，记得点赞哦。” 顾南佳点点头，跟着他的步子上了车，待车子都开出酒店的范围了，还有些依依不舍的。 也不知道是在不舍这难得一遇的景色，还是在不舍这次短暂的相聚。 按理来说其实从佘山到松江南站更近些，不过顾南佳的车票订在了徐汇的车站，两人也很默契的从没提过退票重订的事。 于是又在这狭小的车子里多出了一个小时的独处时间。 闲聊附带着赏景，老天爷意外降下的这蒙蒙细雨，倒是给这本来有些冗长的路程带了点不同寻常的体验... 刚进徐汇城区，顾南佳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发消息过来的人不少，才看了两条，脸色就变得很差。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苏启明侧过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结果她像是没听到似的，在手机上敲个不停，接着居然落下几滴泪来。 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苏启明只好打了转向灯下了高速，将车子临时停在路旁：“怎么回事？遇到什么事情了？” 顾南佳摇了摇头，将手机扣在腿上：“没事，去车站吧。” 语气低沉的可怕，但又没有丝毫打算说出缘由的意思。 苏启明叹了口气没说话，沉默地伸出手。 看着他那一副让自己把手机交出去的样子，顾南佳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气自己不愿意把烦心的事情告诉他。 女孩捏了捏裙角，又将车窗摇下来了一点。 雨更凶猛了些，雨滴砸在地面上已经能溅起肉眼可见的水花，车窗也被敲得噼啪作响。 时不时有那么几滴雨水斜斜从车窗的缝隙里飘进来，落在顾南佳脸上，和泪水混合在一起。 叹了口气，还是乖乖将手机递到了他的手上。 用自己的指纹解开了锁，屏幕上备注着柳曦、裴斐、赵慧、陆瑾妍的几个名字旁边都有着红色的未读标记。 苏启明随便点开了一个，内容虽然说不上触目惊心，但绝对是能让人心生郁结的那种。 开头是很简单的一张截图，应该来自于某个论坛的页面，楼主洋洋洒洒写了几百上千字的帖子，还附上了不少图片。 拟定的标题用了小软件弹窗新闻最喜欢的格式“你所不知道的当代大学生现状”，内容粗中带细讲得煞有其事，文中的配图也“贴心”的打上了马赛克，只把有关顾南佳的信息暴露得清清楚楚。 是的，楼主就是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细述了顾南佳如何在进入某个传媒公司后投机钻营搏出位。 从抛弃了前男友和不明身份的男人不清不楚开始，不仅详细写了如何从前辈手里抢节目，还写了如何与热点艺人打好关系，巴结上级拿到大项目的参与资格，最后还爆出了她几十分钟前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被总结为“工作日请假彻夜不归，疑似去临市会情人”，还贴心地将那条朋友圈下面佘山某个五星级度假酒店的定位圈了出来。 后面的消息多是些聊天记录的截图和转发，有人将这个帖子分享到了公司的群里，原本前段时间刚刚消下去的流言蜚语再次成倍数的炸开。 顾南佳的微博也被爆了出来，谩骂声此起彼伏，连带着几个经常互动的账号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牵连。 苏启明又翻了翻剩下的消息，几个人发来的内容大同小异。 “退票，改成下午的车次，连我的一起买。” 女孩摇了摇头，拒绝了：“你就是和我一起回去又如何呢？让他们坐实我是来海市会情人的实锤吗？本来就怪我发了那条朋友圈才给了人家最大的把柄。” 苏启明见她不愿意，干脆就自己动手退掉了她的车票和自己的机票，重新买了两张下午从海市到杭城的高铁。 幸好还没将她的证件还回去，这时候倒是起到了点作用。 顾南佳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操作，“你疯了吗”这句话好几次要冲出喉咙，又都忍住了。 罢了吧，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差，既然他要管就让他管好了，自己也是真的没了主意。 再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已经连愤怒的情绪都升不起来，心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落寞和伤感。 第五十九章 事有些大 苏启明订好了车票，看她就那样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叹了口气。 本以为自己这样的自作主张怎么都会引来一两句争吵，连解释的理由都准备好了，结果对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又都用不上了。 将两人手机都收到自己口袋里，不想让她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影响，又伸出手，将她那微微发颤的手掌握住。 顾南佳没言语，就那么被动地让他握着，将脑袋偏向窗外去。 雨势更大了，豆大的雨点在车顶砸出巨大的声响，路面上溅起的水雾甚至都遮住了视线。 六月的暴雨来了，夏日的燥热被雨水冲刷一空，只留下吵闹的冰冷，连汽车双闪的咔嗒声都显得空洞又悠远，一点也不真实。 狭小的空间被隔离成一个孤寂的岛屿，岛外是能将人吞没的惊涛骇浪，岛内是寻不到出口的绝望旅人。 顾南佳浑身都冷透了，唯一的些许温度源于自己被紧握的手掌。 他握得那么用力，都能清晰感觉到他皮肤下血管的跳动，能从自己略微疼痛的神经寻到一点浅薄的安慰。 车子没办法继续开，雨刷已经开到了最快也清不净挡风玻璃上瀑布般滚落的雨水，顾南佳或许是乏了，斜斜靠在副驾上睡过去。 脸上的泪痕还没消，眉头微微皱起，连呼吸也不甚平稳。 苏启明轻轻抽了抽手，结果被她紧紧地反握着，动作稍微大了些就看到她似乎要被惊醒，只好作罢。 蛮不习惯地用左手摸出自己的手机，将头偏向窗边拨通了棠北榆的电话。 才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喂？晚上几点到啊？我和林冉去接你。” “帮我向主任请几天假，我这边出了点事情。” “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海市那边的会诊要延期？病人恶化了？” 对方满是焦急地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苏启明回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的顾南佳，默默将手机的音量关小了些。 继续开口：“私事，估计要耽误几天。” “又是你的小女朋友？”对方顿了顿，听筒里骤然宁静了几秒钟，“行我知道，你的手术我来接手，具体能帮你请几天我可说不好，事情不好处理的话你给林冉去个电话，他毕竟是南方人，说不定能帮你托几个朋友。” “嗯，先给你说一声，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 “好，先挂了。” 棠北榆挂了电话，放在桌面上的午餐再也没了继续享用的胃口。 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咒，虽说大家心知肚明他去海市就是为了那个姑娘，但这下子耽误了工作，就让人一时半会无法理解。 看了看办公室的挂钟，还有二十来分钟就要下班了，连忙站起身走向主任的办公室。 好在最近还不算很忙，借口说他有点家里的事情要处理，又再三保证自己会肩负起他的病人和手术安排，这才让老主任松了口。 不过想来也和苏启明这么多年从来没这样子请过假有关系，谁都会遇到些突发的情况，老主任倒是没过多地询问，只是让转告一声尽快回来上班。 帮他请好假出来已经十二点多了，给对方发了一条已经请好假的消息，待对方回了一句收到才踌躇着拨通了林冉的电话。 “别问我，很麻烦，一两句说不清楚，下了班去你家慢慢说。” 林冉像是早就料到了她要问什么，接起电话就立马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草草挂断了。 以自己对他的理解，这种态度代表着烦躁和忙碌。 苏启明啊苏启明，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能让林冉表现出忙碌的样子，就像是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给熟人打电话托关系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下班，棠北榆着急忙慌的冲出办公室。 在电梯里对着盒马翻了好几页，又觉得自己今天怕是没什么心情做饭，干脆换了个软件点了两份外卖，驱车往家赶去。 等到家刚将外卖盛进盘子里，房门就被林冉推开了。 对方像是没想到她已经在家了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抱歉，我以为你还在路上，所以没敲门。” “没事，给你们钥匙就是让你们用的，你是先吃饭还是先说？反正都是外卖，我今天也没心思做饭。” 指了指餐桌上的盘子，等着对方回答。 林冉叹了口气：“边吃边说吧，我先给你个东西你自己看，看完我再给你补充，这次这个事情很麻烦，要是想完全处理好，我也要去一次杭城，找找我那几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才行。” 棠北榆没想到麻烦到了这种程度，一时没能缓过神来，呆呆地接过林冉递来的手机。 几张截图都过于沉长，一字一句地读完，对方已经吃完了他的那份饭菜。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闹到网上去了？” 林冉收起自己的手机，沉吟了几秒：“看得出来是那个叫顾南佳的得罪了什么人，别人故意在诋毁她，但这还和职场暴力不太一样，闹得有些大了。” “所以启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是横刀夺爱了？” 棠北榆还对刚才看到的几张照片耿耿于怀，那个叫顾南佳的原本应该是有男朋友的才对，怎么就惹上了苏启明。 林冉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激动：“我问过了，是那个姑娘的前男友纠缠不放，今天跑到了公司去找人，结果被告知那姑娘请假了，后来又看到那个带定位的朋友圈...” “要我说大家都有问题，苏学长他过于高调了，才会在峰会会场被拍了照片，那个姑娘也没脑子发了那种落人把柄的朋友圈，最好笑的就是那个叫刘沛的，死缠烂打像个初中生一样...” “关键是他们做传媒的，一点风吹草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和顾南佳相关的近期小热点就有两个，一个是和一个叫陆瑾妍的小网红走得很近，另一个是一部叫做《最后》的微电影要开拍，被人抓住了最出不得事的时间。” 棠北榆捋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她也不关心那个姑娘到底如何如何。 她就想知道苏启明趟了这趟浑水，到底该怎么办：“这件事情就算启明去了杭城，也解决不了吧？” “当然解决不了，他最多就是能以男朋友的身份问责一下对方的公司，问题现在连谁发的帖子都不知道，那种传媒公司怎么可能会给他面子，他是谁？不就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而已，在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 林冉闭上眼，靠在餐厅的椅子上捏了捏眉心，继续说：“所以我才说我要去一趟杭城，我有几个同学也是做这一行的，看能不能卖我个面子帮帮忙，他们想接几个医疗类的访谈很久了，苏学长在医疗业界的风评应该能和对方做这个交换。” 棠北榆安静地听着，盯着面前的饭菜毫无胃口，她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她插手的余地，但她也知道医生特别是年轻的医生被公众推到台前来是一件多么弊大于利的事情。 她明白苏启明会如何选择，越明白就越为他觉得不值。 “林冉，我知道我无论哪里都比不上你们两个，我也知道你在学校的时候其实不怎么喜欢启明的，但这次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只能拜托你了。” 语气里透着哀求的话传进耳朵里，林冉悄悄在桌子下面握紧了拳头，心里有些揪心的痛。 第六十章 深藏不露? 苏启明将顾南佳安顿回她在杭城的家已经是傍晚了，高铁转地铁跑了那么久，让人身心俱疲的。 本来有不少人想来慰问一下，但看她那个六神无主的样子，无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在手机上帮她拒绝了。 顾南佳下午就喝了点粥，便一言不发地早早睡下，思前想后又从苏启明那里要回手机给闫思打了个电话想延长假期。 这次的事情虽然不至于尽人皆知，但在杭城的传媒圈子里还算是炸开了花，闫思安慰了她几句，让她调整好心态再回来上班。 这下子，就等于是被公司放了长假。 来龙去脉都听柳曦说了，自己两天没回家，在楼下等了两天的刘沛就跑去公司打听，结果被告知她请了三天的假，压根就没来上班。 这件事被有心人知道了，又结合自己早上发的朋友圈，便出现了这么一篇有理有据的文章。 大概刘沛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守在小区门口。 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再遭遇他和苏启明的正面碰撞，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启明看她心情低落，也没说话，合衣躺在床上抱着她。 顾南佳对他这一点很受用，话不多，不会一个劲在这种时候烦自己。 女孩子在面对问题的时候、心情低沉的时候想要的才不是什么过耳的甜言蜜语，想要的就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毕竟行动总比言语来的要更让人踏实些。 “这么晚了，你去洗洗吧，开了那么久的车又忙前忙后的。” 拍了拍对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默默说了这么一句，没回头。 苏启明将脑袋往她后颈窝里靠了靠：“没事，我想多陪陪你，你睡觉就好了，不操心。” 一夜无话，顾南佳都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口渴得厉害，房间里也只剩下一个人。 披散着头发出了房门，也不知道苏启明是从哪里翻出了家里的保温饭盒，牛奶和鸡蛋还温热着摆在餐桌上。 只不过屋子里没人，阳台上也没有，连卫生间都去寻了一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昨天忘了给手机充电，现在只剩一点点红色的电量，新消息提醒被对方关掉了，难得的平静如水。 刚想打个电话问问他去哪了，房门就被推开。 看到他大包小包提着零食和蔬菜，眼眶里突然有些温热。 “你起来了啊，看你睡得熟，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了我就出了趟门，擅自动了你的钥匙，挺抱歉的。” “没事。”她努力把泪水憋回去，“钥匙你留着吧，反正我这是指纹密码锁，把我自己锁不在外头。” 苏启明笑了笑，去厨房放下手里的东西：“下午我去接个人，你是和我一起出门走走，还是在家休息？” “出去走走吧，车钥匙在卧室第二个抽屉里，不过我好久没开过了，估计要去洗洗才能出得了门。” “原来你有车啊，从没见你开过，还以为你没驾照呢。” “我爸的旧车子，本来说给我上班用的，不过我这里其实坐地铁去公司更快一点，已经有好多个月没用过了。” “挺好的，不用再去租车子了，下午和我一起去接人，然后我们在外头吃点东西好不好？” “好。”答应着，又问了一句，“你朋友来是要帮我处理这件事吗？” 苏启明走过来抚了抚她的头，又帮她把保温盒里面的早餐取出来，才开口：“是帮我们处理这件事，他在这边有朋友说是能帮忙，就是那个和你通过电话的林医生。” “给你们添麻烦了，来来去去这么远，光机票就要花好几千吧？” “只要你不受伤害，花多少钱都值得。本来就是因为我离得远，才没能第一时间帮到你，之前还大言不惭让你善以待人，是我自大了。” 他从背后抱了抱她，顾南佳能闻到浓重的烟草味。 也许不光是出门买菜了吧，还去外面抽了很多烟，想来处理这种事情远没他嘴里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善以待人又没什么错，你去弄点吃的吧，我就把早餐当午餐吃了，吃完去洗车，然后去接你朋友。” “行，都听你的。” 顾南佳的车子是辆白色的老款大众，可靠又平庸，本来两人是要一起去洗车的，不过想到要见外人，她就临时留下去化妆了。 苏启明一个人开了车出去，车子倒没有真如她所说一直没用过，最多就是使用的次数不多而已。 老款车子的内饰都比较廉价感，但被她仔细装饰过的空间哪哪都透露着女孩子的细腻。 出风口的香薰是粉白色的，挂在后视镜上的小挂饰也是个充满童真趣味的可达鸭。 挡风玻璃后面一排小和尚摇头晃脑，扶手箱上还有一只白色的狗狗玩偶憨态可掬地趴着。 布艺的方向盘套上绣着小碎花，和座位套相同的款式，少女心爆棚。 玻璃上边边角角的地方贴着卡通的贴花，让苏启明全方位感受到那种青春朝气。 刚洗完车，就收到了林冉的消息，说他已经上飞机了，大约两个小时以后到杭城，还发来了几个公司的名称让他先熟悉一下。 回去接了顾南佳，苏启明将手机上的那几个公司名称发了过去：“你对这几家公司熟悉吗？” 女孩低头看了几眼，有些惊讶地望过来：“深海、众悦这都是杭城顶尖的影视传媒公司啊，特别是这家深海，基本包揽了现在网上前几的综艺节目。” “对比青枫来说如何？” “这个不太好对比，以众悦为首的这几家是做电影电视剧的，深海为首的这几家虽然也是做泛娱乐节目，但主要项目和青枫并不重合，非要比的话半斤八两吧。” “那就行了，这几天我和林冉要去和这几家公司接洽一下，有可能到时候你也需要在场。” 顾南佳噤了声，没敢继续言语。 她果然对苏启明还是不够了解，能接洽也就是说至少是能够认识对方的高层的，而这些杭城的业界巨头，对自己来说都是需要仰视的存在。 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了解的事情... 第六十一章 两人的差距 “就选这条吧，黑色看上去更正式一点，刚好可以配脚上这双高跟鞋，到时候你可以把头发绾起来，显得成熟些。” 苏启明抱着胳膊对顾南佳的穿搭评论着，这已经是女孩换的第三条裙子了。 本以为只是很简单地接个人，结果林冉开门见山就很严肃地交代了要准备的东西，说是约好了和深海的小陈总明天上午在公司见面，要求两个人必须准备足够档次的正装。 顾南佳对着商场里的镜子照了照，不太敢发表意见。 她从来都是走休闲路线的，对正装真的是没什么研究，况且苏启明选的这家店价格也足够惊人，不是自己平常能接触的档次。 导购看出了她的窘迫，伸手帮她抚平了腰上的褶皱：“小姐您平常不怎么穿这种裙子吧，您先生的眼光很毒辣，挑的都是今年卖得很好的款式搭配，无论是参加婚礼还是商务洽谈，这条裙子都很能凸显身份。” “抱歉，我从来没接触过这种裙装。”直接就承认了。 没办法，这种衣服已经无限接近于礼服了，虽然看得出和真正的礼服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但也向来只在明星走红毯的时候见过。 自己有朝一日要穿这种衣服，真的是想都没有想过，毕竟又不是公司的高层，接触不到那个圈子的穿着。 “那就选这条吧，其实正式场合的衣服款式都大同小异，主要是看质地。”苏启明大手一挥，直接就决定了。 目光在顾南佳身上停留了几秒，又转过头对一旁的导购开口：“麻烦您把配套的配饰多拿几款出来。” 挑完衣服挑配饰，最后还在店里让人家专门做了个头发才作罢。 之前自己一直吐槽苏启明的审美奇怪，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有些无地自容。 人家哪是不会挑衣服啊，完全就是看不上那些普通货色，今天这一身就花出去了好几万，都够自己一年份的衣着了。 “怎么，不习惯？”苏启明发动了车子，看着身旁还有些缓不过神的女孩，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当然是不习惯了，我常穿的那几件加起来都还没有这一件的零头。”顾南佳撇了撇嘴，情绪不高。 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估计要花不少钱，但没想到还没有开头就在衣着上花了这么多，对于一个才刚要毕业的学生来说，这个花销太大了。 “也没你想得那么贵。”苏启明笑了笑，将车子驶进主干道，“你平常的衣服一件几百上千的，最多穿两季就要淘汰，这种偏正式的衣服一件可以穿很多年的，算下来也差不多。” “我可买不起几百上千的衣服，而且也都能穿好几年。”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抚了抚裙角。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买完衣服怎么都不许她换下来，弄得她现在坐在车里都别别扭扭，生怕压出个褶皱。 “行啦，你别纠结这件事了，林冉刚才联系我说选了个吃饭的地方，让你提前感受一下气氛，免得明天去了深海会不习惯。” 车子开回林冉下榻的酒店，对方已经换上了正装等在门口。 顾南佳本想将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他的，下了车准备拉开后座的车门，却被对方阻止了。 “顾小姐，我提前把深海的小陈总约出来了，要去见对方的话这辆车子可有点掉价，我让酒店租好了车给你们两个这几天用，你的这辆留给我代步吧。” 她还在咀嚼着对方话里的意思，迎宾的门童就从苏启明手上接过了车钥匙开去停下，另一辆黑色的奔驰立刻停在三人的面前。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顾南佳别扭地坐在后座，带着点被蒙在鼓里的愠怒。 林冉从副驾上回过头，叹了口气：“别怪我小题大做，深海的小陈总是我高中同学，按理说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但深海的话事人是他父亲，具体人家帮不帮这个忙不是我们几个小辈能决定的，所以要去谈，首先就要表现出对等的资格。” “林冉说得没错，不论任何事情，想要谈合作，首先就要拿出对等的资本才可能开始，这个资本可以是能力、成就，自然也可以是身价，我和林冉在杭城人生地不熟，唯一能选择的就是用身价来获得这个机会。” 苏启明按照林冉给的定位发动了车子，语气平和地补充了几句，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顾南佳皱起的眉头，没多说。 走出了校园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人在社会上永远都是分三六九等的，这和学校的学生不一样。 只有同层次的人才能玩得到一起去，并且努力向更高的层次靠近。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做个小白领，自然不需要这么早去了解这些资本家的游戏规则，但要去接触深海娱乐的老总，必要的样子是一定要有的。 对方认可了你，觉得你有和自己坐在一起的价值，才能平等的去提要求、去聊细节，而不是被别人一眼就归类于“浪费时间”的范畴里。 顾南佳不是不懂，只不过能理解与自己真正地参与其中，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因为苏启明，她自己根本就没有涉足这个圈子的资格，至少现在是没有的。 但林冉的态度也让人很难受，虽然每一句都说得很温和，也都在理。但自从下了飞机见面后，自己的衣着和车子都被对方直言不讳的称之为“掉价”，这让人很难心情愉悦。 况且自始至终，对方都很生疏地称呼自己为“顾小姐”，一点也没有主动接纳自己进入圈子的想法。 或许是自己太自大了，觉得苏启明能温柔的对待自己，他的朋友就可以很好地与自己相处。 现在看来，对方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归类于这个圈子之外，保持着一种友好但疏远的态度。 努力平复好心中的情绪，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了目的地。 建筑奢华的装饰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连停车场的那一排豪车都是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品牌。 侍应生们谦逊又高雅地接待着客人，男人们风度翩翩，女人们高贵优雅，她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这是顾南佳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和苏启明之间那无法逾越的差距。 第六十二章 饭局 苏启明握了握顾南佳的手示意她别紧张，却只换来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 没空去揣摩女孩的心思，三人在侍者的带领下穿过了西式奢华风格装修的前厅，在走廊里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包间前。 待侍者推开门，才终于见到了今晚的正主，深海娱乐的小陈总。 对方是个略微有些显胖的年轻人，也穿着正装，一个人等在偌大的包间里。 见他们走进门，立刻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林冉啊，我们好久没见了吧，去年同学聚会的时候就想和你多聊两句，结果人那么多，硬是没找到机会。” 林冉锤了他一下，笑道：“让你帮个小忙，你还给我来这么大阵仗，至于你去年想说的那件事，我这不是给你找了个合适的人来了嘛。” “来来来，介绍下，这是深海娱乐的小陈总，陈舸。”说罢又转向身后的两人，“这是我学长，苏启明，之前杭城的外科峰会你知道吧，他可是特邀嘉宾，参加你的节目再合适不过了，旁边这位是她的女伴顾南佳小姐，是不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陈舸点了点头，心里却转了好几个弯。 全国外科峰会特邀嘉宾？这什么情况？ 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详细，明明要帮忙的事情只是个小朋友的舆论问题，怎么会扯到这个量级的人身上来。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的社会地位是不对等的，倒不是说医生有多么稀缺，只是真要请那些行业翘楚来做娱乐节目，就不是花多少钱的问题。 艺人再怎么值钱也是卖艺的，或许能赚得盆满钵满，社会地位和公众价值却是怎么都没办法和一些正统行业相提并论。 想得多了，眼神就不由在顾南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抱歉让各位专门跑一趟，这顿饭我做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顾南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落座后在桌子下面紧紧握着苏启明的手。 苏启明也回握了握。 能够感受到她对这种氛围和环境的不适应，但他们是来托人帮忙办事的，再不习惯都要暂时忍忍。 “其实本来这种小事凭我和林冉的关系，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但我家老爷这个人比较古板，明天到底是个什么结果，我还真不敢给大家承诺。” 见大家都落了座，陈舸先是半真半假地客套了几句，便开始让服务员上菜了。 这句话说得上下不沾，先是表示自己很愿意帮忙，接着就把自己从决策层里拎了出来，听的苏启明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会和这种人打交道不代表就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无奸不商，对方这是等着坐地起价呢。 还好提前向顾南佳了解了一下深海娱乐的主营项目，倒也不怵他。 “听闻陈总主要是做文化类的选秀节目，旗下的艺人也以学院风为主，并不走唱跳的老套路，上一次的节目嘉宾还请了个律师呢，在这行业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我是非常佩服的。” 端起桌上的酒杯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四个人都没能吃上几口，净喝酒了。 林冉和苏启明都喝的面色微红，连陈舸也有了点醉意，只有顾南佳一个人不怎么敢动筷子，也没人劝她喝酒，反而在桌子上显得多余起来。 酒过三巡，几人在言语上你来我往的，倒是斗了个不分伯仲，不过陈舸也终于松了口，答应在明天的正式会晤上一定会帮着说服自己的老爷子。 正事聊完，话题就变得天马行空。 陈舸环视了一圈，眼神落在了顾南佳身上：“顾小姐在青枫负责的应该都是些小节目，没什么油水，也赚不到什么名声，要不要考虑到我们深海来直接从综艺节目开始做？”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只好仓促应对着：“陈总抬爱了，我才刚入这行，还在摸索阶段。” “顾小姐谦虚了啊，你的那几档小节目不但帮青枫赚了名气，连参演的艺人也走了红，可把我们逼得不得不把小艺人们放进自家的综艺里去扳回点流量，留在青枫不被重视浪费了啊。” 听不出这话里头几分真几分假，况且这种话自己也真的不好接，顾南佳只好笑了笑，没言语。 或许是不满意没听到答复，又或者是有些醉了，陈舸竟对这个话题有些不依不饶的。 “青枫是这几年才做起来的公司，底子薄，一直靠着那几个户外互动的综艺节目支撑着，手底下也没有几个能拿出手的艺人，顾小姐真的不考虑来深海吗？至少我们有稳定的资方，有能力的人不会埋没在一些没前途的广告节目里面去。” 编导这行也是有鄙视链的，拍电影的看不起拍电视剧的，拍电视剧的看不起拍综艺的，户外综艺看不起棚内综艺，至于顾南佳这种负责广告类节目的，确实算是不入流。 说不心动是假的，虽然说《最后》就要开机了，可现在微电影真的没什么实际流量，从能让她和柳曦两个新人搭班负责就能看得出来。 苏启明见对方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在桌布的遮挡下拍了拍顾南佳的手，主动接过了话茬。 “陈总的好意我们自然会考虑，只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有些为时尚早，要是南佳身上的问题不能妥善处理，就算去了深海也是给陈总添麻烦。” 熟练地将话题又绕了回去，顺利挡下了这有些咄咄逼人的询问。 这顿饭吃的时间还蛮长，等再三约好明日再谈离了席，时间已经很晚了。 苏启明和林冉喝了酒不能开车，顾南佳只好小心翼翼地先去了一趟酒店，又把车子开回自己住的小区。 见他喝的实在是有些大了，给他热了牛奶又擦了脸安顿好，自己才去洗漱。 等收拾好躺下，已经快要夜里十二点了。 饭局上都没怎么动筷子，回来后才吃了几块饼干垫了垫，结果肚子里还是不怎么舒服。 苏启明已经饿着肚子睡着了，顾南佳蛮心疼他，这样子奔波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愧疚感又重了些。 他本该是已经在锦城回归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在这个对他来说陌生的城市里饿着肚子去喝酒。 顾南佳伸手抱住他，将脑袋埋进他带着浓重酒味的怀里去，闭上了眼。 等这次的事情处理完，自己就陪他回锦城去吧... 第六十三章 不是人人都关注 深海和清风还不一样，气派的公司写字楼坐落在闹市区里，还配套有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室内场馆。 虽说深海做的是棚内综艺，但毕竟是老牌的大企业，从外头看上去倒是要比其他的那些公司气派不少，甚至在这寸金寸土的闹市区小小圈起了个产业园。 大门一进去就是室内场馆前的绿地，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零零散散两三组人员正在拍摄外景。 有陈舸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自然是畅通无阻进了办公区的主楼，一路上工作人员一口一个“陈总”叫的毕恭毕敬，连带着看顾南佳他们的眼神都敬畏了许多。 按理说这种娱乐传媒公司的装潢大同小异，顾南佳大学这几年少说也在四五家相差不大的公司里实习过，但今天的气氛不同以往，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僵硬。 高层专用的电梯直接将他们送到了高管办公层，窗明几净的，能够将周围的建筑一览无余，只可惜窗外不是熟悉的西溪湿地而是钢筋与混凝土的灰色森林。 陈舸的父亲看上去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略显斑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顾南佳总觉得他的表情看上去过于严肃了，不像是个做泛娱乐的人。 高层专用的小会议室奢华而不繁杂，刚进门对方就让自己的助理带着顾南佳去了隔壁的会客室，看来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参加这次的会晤。 这倒也乐得清净。 虽说心里会小小的有些不被重视的失落感，但想着不用亲自去面对老陈总那过于严肃的面容，还是让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顾小姐，您是要咖啡还是茶水？” 略有些拘谨的女声将顾南佳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里来，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穿着一身蓝黑色的职业装，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己面前。 应该是刚毕业的学生吧，做了助理的工作却把心情写在脸上，能感受到对方眼神中那一丝无处安放的慌张。 这倒是把顾南佳心里那点忐忑抚平了：“都可以的，我不挑。” “那就红茶吧，能提神，您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比如甜度之类的？” “额，普通的就好。” 对方泡好了红茶，却没有从休息室退出去，而是选择安静地站在一旁。 按理说对待客人无须做到这一步的，顾南佳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个有些尴尬的僵局。 顾南佳不怎么习惯这样被人看着，况且今天这身衣服也弄得自己只能正襟危坐，在这个气氛下连看手机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也不知道他们要多久才能聊完。 “你还有什么事吗？” “抱歉，顾小姐。”对方带上了点慌乱，“我是刚来的，陈总让我在会议期间照顾您，但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您这样的客人，所以有些...” “其实我也很紧张。”顾南佳松了口气，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靠在了柔软的沙发里去，“我也是第一次受到这种招待，你也坐下吧，我们还能聊聊天。” 对方沉吟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会客室的沙发里，试探着开口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就这样聊了几分钟，女孩子们的关系便拉近了一点，两人都卸下了那些刻意的防备。 这个叫作小颖的姑娘，也是今年的应届生，读的就是文秘类专业，也属于那种学校里很刻苦努力的类型，这才提前来深海上班。 和自己挺像的，不知不觉就聊了些琐碎小事，攀谈的还算愉快。 隔壁的会议她们插不上手，小颖倒是和顾南佳蛮投机的，两人待在这个会客室里，竟有些无话不谈的感觉。 “其实我今天可紧张了，昨天陈总突然就推掉了今天的安排，说是要接待一批客人，让我们大清早就准备好会议室，我还以为是要来什么投资方呢。” 顾南佳喝了一口红茶，虽然不会品，但也能感受到舌尖茶香的悠长：“我也很紧张，今天早上光扎头发就扎了七八次，生怕哪里怠慢了。” “那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呀？我看小陈总早早就去公司大门口等着了，除了见那几个大的资方，还从没见过他这么积极呢。” “你不关注杭城娱乐圈子里的事情吗？”下意识问了一句，又马上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本以为照片和微博号都曝光了，业外的人不关注还说得过去，业内应该没人认不出自己这张脸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岗位不同，行政类的岗位没有创意类的那些人有敏感的舆论嗅觉。 “你是哪家公司的艺人要换签到我们这里来嘛？会议室的那两位是你的经纪人？”小颖茫然地又多看了顾南佳几眼，“抱歉，我其实不太能胜任这个岗位，娱乐业我一点也不了解。” 没有自爆丑闻的癖好，这个话题就打了哈哈揭过去了。 但顾南佳心里却突然有了些别的感受，一开始那种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无力感消下去不少。 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种事情关心的，至少还有小颖这样的，完全心思就不在这些乱七八糟流言上面的人存在。 清者自清，还是自己把这些麻烦事情想得太严重。 又或者是在青枫的这短短几个月，先后经历的都不是什么让人舒心的事情。 很幸运能遇到柳曦、李牧、闫思这样的同事和上级，但遭遇更多的却是类似徐静和散布流言的人这样让人糟心的存在。 思绪乱糟糟的，接下来的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还好苏启明他们的攀谈并没有用掉太长的时间，一杯红茶慢慢地喝完，他们也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顾南佳和小颖同时起身，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交流，各自向会议室门口的几人迎过去。 “苏先生的一些见解很独到，或许是我们这这行待得太久，反而做不到从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 隐约只听到这么一句，但能看见老陈总的表情完全不似一开始的严肃，反而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和肯定。 苏启明握着对方伸出的手，表情也缓和了不少：“陈总的一席话也让我受益匪浅，有机会的话还想能继续求教。” “有机会，一定有机会，没想到犬子别的不行，交朋友的眼光倒是值得肯定。” 老陈总拍了拍苏启明的肩膀，又转过头和林冉握手寒暄了几句，像极了一个和蔼可敬的长辈。 顾南佳压制着心中的问题，礼貌地和对方道过别，三人才又在陈舸的陪同下了出了深海娱乐的大门。 直到车子驶离了深海所在的街区，她才迫不及待地询问：“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苏启明从后视镜里给了顾南佳一个笑容，神神秘秘的：“你这两天先在家休息，我和林冉还要再见几个人，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内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第六十四章 被人安排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启明神出鬼没的，每次顾南佳醒来时他就已经早早出门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说。 最开始还想问几句，后来看他每天都情绪还不错，就懒得问了。 既然对方不想让她打听，估计就是自己知道了也帮不上忙的事情。 突然闲了下来，顾南佳还有些颇不习惯，既不用上班也不用出门，除了在家看书拉片子，就像是提前退休了一样。 还好苏启明还是按时回来吃晚餐的，既然在正面帮不上什么忙，就干脆把自己无处安放的精力都投入了厨房。 每天都亲自去买菜做饭，照着食谱尝试不同的菜系，反而惹得林冉也不吃酒店的饭食了，天天非要来蹭一顿晚饭才肯走。 焖上米饭开始择菜，客厅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在围裙上拭了拭手上的水珠走出厨房，手机的来电铃声已经循环到了开头的位置，有些佩服起电话那头的耐心。 刚按下接听键，柳曦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从听筒里传出来：“南佳南佳，你这两天悄悄在家里干了什么啊？” 被问的一头雾水，有些摸不清缘由：“怎么了，在家做饭洗衣服啊，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你真的没出门？现在你真的成了杭城传媒业界的红人了！” “等下，你慢慢说，我这两天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直接给你发截图，你也看看你的微博。” 火急火燎就挂断了，弄得顾南佳心里惴惴不安的，也不知道苏启明到底弄出了什么事情来。 柳曦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发过来，少说也有十几张截图，一张张缩略图瞬间就刷屏了，只好耐着性子从最开头点开。 青枫的内网发布了两条通告，第一条用很官方的口吻表示要提高公司行业素质，规范员工职业道德，督导各项规章制度。 看上去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在公司内部将顾南佳讨论的沸沸扬扬的现在发出来，就颇有一番深意了。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条通告的意思，往下翻了翻，顾南佳直接被惊得坐倒在沙发上。 编导部三组拆散重组，与深海娱乐一起就新的合作建立全新的责任部门，闫思继续任组长兼总负责人，全新的成员表附在下方，除了柳曦都是些不熟悉的名字。 后一张图是深海娱乐与青枫传媒共同发布的声明，即日起两家公司将通力合作开展新的项目，具体细节没有透露，但这次的新项目将由深海的老总陈舸担任总制片。 接着是一张顾南佳微博主页的截图，她的企业认证从青枫传媒更变成了深海娱乐，并且还更新了动态表示自己会作为深海团队的成员参与进与青枫的合作项目中去，这一条动态还被两家的几个知名艺人以祝福的态度转发了。 脑袋里有些懵，连柳曦后面发来的消息讲了些什么都完全没有印象。 就这么呆呆傻傻地坐在客厅里，直到苏启明推开了房门还没能完全缓过神来。 “看样子你都知道了？林冉还真是料事如神啊，说今天一定没饭吃就没来。” 用那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问了一句，将女孩从纷乱的思绪里解救出来。 顾南佳看着正在玄关换鞋的苏启明，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脸，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就是这几天的成果，寻常的办法解决不了你的舆论问题，只能从根源上给出一点别的‘真相’来反转，这还是深海的老陈总出的主意。” “这和我变成了深海的员工有什么关系？” “用深海新企划的热度来肯定你的专业能力，再把你出现在佘山的那条朋友圈解释成以深海的名义接洽新的节目嘉宾，也就是我。” “可我是青枫的人啊，这么解释说得通吗？” “既然两家公司可以合作组成新的项目组，那么一点点相互之间的人员调配自然水到渠成，你没发现不光是你，不少人都从青枫的认证变成了深海吗？” 顾南佳被他绕进去了，总觉得中间的关系没这么简单，只好又翻了一遍柳曦发来的消息。 原来深海和青枫的新项目是由深海主导的，青枫旗下的不少工作人员都签署了和深海的外派合约，其中一小部分甚至直接换成了深海的正式合约，顾南佳“恰巧”就是这一小部分中的一员。 而青枫“损失”掉这一部分员工的回报就是新节目的独家首播权和渠道投放权，说白了就是深海出钱出企划负责拍摄，青枫出人并负责节目的宣传和播放。 深海变成了青枫的甲方，那么甲方安排几个人在乙方做前期考察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顾南佳之前在佘山的事也变成了企划未曝光前的工作行为。 那些投机钻营的流言就这么不攻自破了，人家都不是青枫的常驻员工，谈什么抢节目博出位？人家是甲方派来的人。 至于情感纠纷，在几个大热点轰炸下已经变得无人问津了，况且这一点也被两家公司以恶意造谣否认掉了，还公开表示会对发帖人进行追责。 顾南佳看看手机又看看苏启明，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才慢慢理解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始末。 自己在家做了几天的家庭主妇，连公司都被人换掉了。 “你的身份证在我这你不会忘了吧？”苏启明走过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前期的合约我都帮你谈好了，明天你要自己去深海签几份合同，主要是劳动协议和经纪合约，以及青枫那边的一份保密协议。” “我不签字你都能一口气做完这么多事情啊，你不会偷偷拿着我的证件把我卖了吧？” 苏启明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了，从衣兜里取出女孩的身份证件递还给她，顺手就敲了敲她的头。 “以后自己的证件还是自己保管好，说不定哪天我就真的把你卖了。” 顾南佳嘟了嘟嘴，伸手把自己的证件接过来，锁在了客厅的抽屉里。 “你要卖我可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比如今天我就不想做饭了。” 第六十五章 签约深海 第二天顾南佳早早地就和苏启明一起到了深海娱乐的办公楼里，这次还是陈舸一路带领，只不过之前是会晤，这次却变成了自己来签合同。 陈舸一路上和苏启明称兄道弟的，看得顾南佳有些新奇，不知道这几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两个人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好兄弟一样。 老陈总没有出面，毕竟只是个劳动合约的问题，没必要人家那样子的大人物亲力亲为，倒是陈舸对这事上心得很，待在会客室里面一步也不肯离开。 “顾小姐，没想到啊，现在你还真成了我们深海的人了，启明哥对你也是真的上心，硬是说服了我家老爷子和你这个编导签了经纪约。” 顾南佳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统共见了三次面，加起来说过的话也没超过二十句，自己还做不到对方那样的自来熟。 几份合约早就被放在了桌面上，不仅有深海的还有青枫那边的保密协议。 细细地看了看，都是非常正常的合约，甚至细则里的约定都要比之前自己和青枫签署的那份优化了不少，都是对自己有利的条目。 不知道是深海的合约一向如此亲民，还是自己这份比较特殊，只好在落笔前又看了苏启明一眼。 “放心签吧顾小姐，这些合约内容都是启明哥亲自看过的，独一份，你可千万别让其他的员工看到，要不然我这就要闹翻天了。” 陈舸看她迟迟不敢落笔，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让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没什么好犹豫的，挨个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交给了一旁等待的助理。 开口道：“陈总你们说的那个新项目到底是什么，总不能我这个参与的人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吧？” “看来启明哥没告诉你，那我就更不能说了。”陈舸看了苏启明一眼，摊了摊手，“项目现在还在筹备阶段，等你那边的微电影《最后》杀了青，差不多也就筹备的七七八八了。” “我不是已经和青枫解约了吗，怎么还要参与《最后》的拍摄？” “我也不想啊，可是之前青枫已经把你将会参与制作的消息放出去了，哪怕你现在是我们深海的编导，还是要把之前确定好的节目完成的，况且新项目的筹备期你在这边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节目做。” 顾南佳点了点头，看来做戏还是要做足，自己接下来的时间还得顶着深海外派的头衔把青枫那边的节目都收尾了。 不过这几个人神神秘秘的，新项目到底是什么也不愿意吐露半个字，这滋味还真是让人不怎么好受。 看她若有所思的，以为是还没习惯身份的转变，陈舸又补充了一句：“顾小姐你就不要纠结了，你就像原来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过工资变成了我们深海给你发而已。” “那我现在到底归谁管，签了深海的约却在拍青枫的节目，我找谁去做工作汇报啊？”还是有些捋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 陈舸挑了挑眉，笑了：“那当然是归我管，毕竟新项目是我负责的，《最后》的拍摄你又不是主导演，想那么多干什么，早点把工作收尾了好好迎接毕业。” 这下可好，听对方的语气自己连参加微电影的拍摄都是为了走个过场，是让这出戏足够圆满的幌子。 毕竟节目是青枫的，自己现在已经是深海的签约编导，说不定其中还有两个公司达成的什么协议，又或者是想互相借个热度给自己引流。 也不知道苏启明怎么想的，让深海和自己签经纪约，结果对方连个经纪人也没给自己安排，这年头连编导都可以走流量路线了吗？ 顺了顺裙角站起身：“那我今天开始是在深海上班还是回青枫继续上班？” “上什么班啊，新项目还没正式开始，《最后》开机也还要几天，过两天我还要和启明哥出趟差，这可是你放松的大好机会，后面可是很忙的。” “你要去哪？”顾南佳抓住了陈舸话里面的重点，将目光投向苏启明。 苏启明摸了摸鼻子，承认了：“要和陈舸一起回锦城争取促成深海和医院的长期合作，帮他们的综艺拉嘉宾，林冉也会一起回去。” 既然是早就定好的行程，女孩也就没有了提出意见的余地，想要一起去锦城的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又咽了回去。 自己身上的热度还没消，《最后》的拍摄任务虽说是个过场但也需要自己确确实实的参加，加之毕业典礼也临近了，真没什么任性的余地。 见没自己什么事，顾南佳道了个别独自先走了。 深海的工作证和门禁卡早早被陈舸安排好了，但青枫那边怎么都该去打个招呼才对，闫思和柳曦那么照顾自己，现在要离开总不能一声不吭的。 李牧的伤还没有好，听说已经回家静养了，临走前也该去拜会一下。 这么算算今天要处理的事项还挺多，而且都是些不适合和苏启明一起去做的事情。 刚踏进去青枫的地铁，手机上就想起了消息提示音。 之前闲言碎语太多，新消息提醒被苏启明关掉了，导致自己没能第一时间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情，当天晚上她就把微博和微信的提醒又调了回来。 拿出手机翻了翻，自己的微博发了条新的动态，应该是深海的团队运作的。 以顾南佳的口吻抛出了自己和深海的经纪约这个消息，并且@了深海官方和陈舸的账号。 顺着关联点进深海和陈舸的主页，也都前后发了相差无几的内容，并且强调了新项目要用全新的业界合作模式。 昨天的深海和青枫合作的热度还没有消下去，这个三方发文又一下子冲上了热搜。 #深海传媒再创新# #深海顾南佳# #幕后工作者的新时代# ... 这些人真的是不怕事大，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接二连三的上热搜了，要不是之前诋毁自己的帖子已经被删除了，怕是自己的底细一下就要传遍大江南北。 柳曦的电话紧接着就急不可耐的打进来：“南佳，你怎么和深海签了经纪约了，你这是打算出道做艺人嘛？” 顾南佳连忙将手机的音量关小，又环视了一圈地铁里的路人。 这才压低声音开口：“这都不是我发的，我马上到公司了，见面聊。” 第六十六章 再见，青枫 到青枫的时候刚好赶上午休，柳曦便拉着她在餐厅里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挺多天没有上班了，突然能吃到公司的饭菜还觉得挺亲切。 柳曦的问题一大筐，顾南佳只好挑着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那些要么撒个谎盖过去，要么就干脆闭口不言，倒是勉强把这些问题都解释通了。 之前自己都不怎么捋得清来龙去脉，深海那边也没有给自己固定的说辞，现在只能围绕着大方向尽量圆过去。 好在柳曦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不管到底信了没信，抛出的问题也都点到即止，从来不追问第二遍。 肚子里的问题问完了，柳曦话锋一转，说起了公司里的事情：“慧姐被调去一组了，杨洋她...直接被调去了后勤。” 顾南佳听了，没给什么评价。 后勤这种地方向来都是公司犯了错或者没什么能力的员工待的，工作忙工资还低，基本上都去了就是主动离职的下场。 看来杨洋就是这次的始作俑者，被青枫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查出来了，落得个这般田地。 见她没说话，柳曦尝试着从她脸上读出什么表情来，可是都告以失败。 顾南佳一脸平静地吃着自己的午餐，既没有畅快也没有愤愤不平。 自己和杨洋甚至称不上熟悉，交流也少得可怜，她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值得人家如此对待。 这次是自己依靠了苏启明的能力搭上了深海这条线，这才能把一切的圆满解决，要是换做别人或者自己不认识苏启明的话，经过这么一出基本上在杭城的传媒业界就待不下去。 纵使如此自己面临的问题也还有一大堆，这个人情债怎么还暂且不论，但是为了消弭负面消息被深海推上热搜的事情，就足够焦头烂额了。 做编导的对艺人的那套包装运营模式还是略知一二，公司花了大价钱买的热搜，自然是要从这里面赚到足够的钱。 所料不错的话，虽然陈舸和苏启明闭口不谈，但新项目八成是需要自己在荧幕前抛头露面的，这种时候那还有闲工夫去感叹别人。 “我先去找闫老师了，《最后》开机的时候再见吧，杀青了一起去逛街？” 绕过这个话题，收了自己前面的餐盘先离开了。 自己在青枫待的时间还太短，倒不是不信任柳曦，只是关于杨洋的事情，自己的立场怎么都不好发表意见。 好在对方也很贴心地给自己留下了独处的时间，要办的事情还多，除了给闫思打个招呼，还要去人事那边解约，自己留在公司的东西也都要一并带走。 一边上楼就给苏启明去了个消息，约好下午离开的时间让他开车来接。 经历了这么多，再次走在青枫的办公楼里，心情是迥然不同的。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以学生的身份，看什么都新奇，无论哪里都想问上一句，后来正式入职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是固定的几个地方跑上跑下。 现在倒成了个外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分工作，还没干多长时间就不得不离开了，居然有了点小小的遗憾。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换上一副笑容。 先去人资那边办理了解约的手续，交还了工作证，并且因为是非正常结束合约，公司退还了所有签字文件。 各种a4纸装订的文件，劳动协议、社交账号管理协议、员工守则七七八八加起来几十页的东西，统统当着人事总监的面投进了碎纸机里。 机器细微的嗡鸣声，也代表了自己在青枫所做的一切，这小半年的努力，都随着纸屑一起化成了虚无。 说不伤感一定是假的，只不过也没有那么难以释怀。 从现在开始，自己就真正意义上成为了深海的员工，与青枫再无瓜葛。 “顾小姐，因为之前编导部三组的重组，您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出来暂时寄存在我这，您是现在就取走，还是改日来拿？” 人事总监的话再一次确认了自己要离开青枫这个事实，居然让她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来的路上还没有想这么多，现在却有些多愁善感的。 “我想去和闫老师道个别，下班前我会来取走。” “好的，那我等您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再次回到编导部的楼层，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的。 是了，流言最开始肆虐的时候，公司里人人都怀着一种不屑与鄙夷，纵使后面有一段时间的改观，但也或多或少保留着意见。 现在摇身一变，自己成了甲方的代表，连自己都没有适应这个改变，何况他人呢？ 敲开闫思办公室的门，对方似乎正在研究一份企划，眉头微微皱起来一点。 看到是她来了，放下手里的活，邀请她在沙发上坐下。 “我就知道你这两天一定会来，别人不知道实际情况，我是知道的。没想到你在公司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我这个老师没有做好，我要给你道歉。” 说着，居然真就站起身向她鞠了一躬，这倒是把顾南佳弄得手足无措。 连忙摆了摆手：“闫老师你言重了，谁也不想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确实，不讲这些有的没的，你今天是来办解约手续的吧，上头说你还会继续跟完微电影的拍摄，以深海娱乐的身份？” “对，也算是站好最后一班岗吧。” “深海确实是个好公司，目前棚内综艺国内应该没有比他们资源更好的企业了，后续两家公司的合作也主要是这个方向，到时候还能再见。” “这段时间受您照顾了。” 顾南佳站起身，发自肺腑的生生鞠了一躬。 不论在工作中遭受了怎么样的排挤，闫思自始至终都称得上是位好老师，单就从峰会那时候的知遇之恩，就值得自己由衷的尊重与感谢。 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在事情发生的最开始，自己就愿意和闫思谈谈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后面这么多麻烦的事情了。 寒暄了几句退出对方的办公室，已经临近四点，在这里也消耗了蛮长的时间。 抱着私人物品离开公司，在阳光下吐出一口浊气，那些杂七杂八的糟心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苏启明开着车已经等在了门口，还贴心的帮她把东西都收进后备厢里。 关上车门，询问了一句：“有什么感触吗？” “非要说的话，算是松了一口气吧。” 女孩系好安全带，回头看了眼这栋坐落在西溪湿地旁的大楼，喃喃自语着。 第六十七章 北榆的身份 棠北榆已经在机场等了一个多小时，自从苏启明打来电话林冉也加急去了杭城，她这几天都提心吊胆的，吃不好也睡不好。 平时也不敢打电话询问，怕打扰了两人在杭城处理事情的进度，虽然一直都有收到他们说一切顺利的消息，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得知两人今天回锦城的消息，在家里坐立不安的，早早就驱车到了机场。 手机屏幕上是苏启明发来的机票照片，还有说有朋友一起来锦城的消息，至于说到的那个陈舸是谁，她完全就不在乎，她就想知道两人这次的杭城之行是否顺利。 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妆容，哪怕涂上了厚厚的粉底，黑眼圈还是有些藏不住，显得憔悴又疲惫。 翻出之前收到的消息又看了看，怎么也没想到网上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近期热点事件居然是他们弄出来的，更想不到自己现在也要成为这些事件中的一环。 这个叫作顾南佳的小姑娘还真是会惹事情，一千多公里外的流言蜚语居然会发展到把锦城也囊括其中。 不过她不在乎这些，只要是苏启明想去做的，她自然全力支持，之前自己帮不上忙，现在终于能有点自己能出上力的地方，心里居然还有些难以言表的踏实感。 航班准时准点在双流机场着陆，西装革履的三个男人一人提着个小小的手提包，互相攀谈着出了航站楼。 林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棠北榆，便用力挥了挥手。 陈舸在下飞机之前就听说过了接机的姑娘是此行的重中之重，现在见到了本人，自然是细细地打量过去。 见惯了艺人们每天花蝴蝶似的打扮，猛然看到这么个知性风的姑娘，心里才真正对这次的行程有了点安心。 在娱乐圈待得久了，怎样的打扮是故意表现出来给别人看的，怎样的气质是一个人无意识中显露的真面目，早就火眼金睛了。 看得出对方很疲惫，心里还藏着点细微的忐忑，越是这样就越代表着身边这几个人的关系不一般，那这次出行的成功率就越大。 礼貌的地伸出右手：“棠小姐您好，鄙人陈舸，这次代表深海娱乐而来，还请多多指教。” 压下心中的担忧与疑问，棠北榆落落大方的和对方轻握了一下，才开口：“听说陈总是专门远赴锦城，希望这次能满意而归才是。” “有棠小姐这句话，在下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一半。” 车子直径开回了医院，又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行程，将苏启明和陈舸送进了院长办公室，这才有了点空余时间叫住林冉。 医院不比别的地方，人多眼杂的，还专门找了个附近的小茶社，这才偷得片刻的私人空间。 刚落座，棠北榆就有些迫不及待：“到底什么情况啊，你们不是去处理那个姓顾的小姑娘的事情了吗，怎么突然又牵扯到和医院的合作上来了？” 林冉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么一问，反而不急不躁的，慢慢烧开了水，细细清洗了一遍一遍茶具这才缓缓开口：“苏学长这次是玩真的。” 就说了这么一句，又开始摆弄起面前的茶具来。 品茶这事几个人里苏启明最在行，林冉也略知一二，就棠北榆自己一向没什么兴趣。 看着他一遍遍煮水滤茶，将那些稀奇古怪的器皿都要玩出花来，她还是品不出那短短一句话里面包含的意思。 林冉将茶杯放在她面前，斟上了半杯，青绿色的茶水在杯中散着袅袅热气。 见她没有喝茶的动作，只是这么盯着自己，只好放下了手里的茶壶，解释着：“最近的几个热搜你也看了，你觉得如何？” “我不懂娱乐业，也没和你们一起去杭城，只觉得原本只是单一城市的小范围舆论，突然变成了全国范围内的热点，这对那个孩子来说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吧？” “你说对了一半。”林冉给自己倒了半杯茶，喝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笑容，“事情搞大了不一定是好事，但用来转移视线再好不过了。你觉得事情现在这样戛然而止再无后文，和真的做出个什么新节目来，哪个更长远？” 棠北榆白了他一眼，开口道：“这还用问？如果事情这么戛然而止，指不定以后不会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只有真的做出些成绩来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 顿了顿，又问道：“所以你们是真的打算做那个什么新项目？所以深海的老总才会到这边来和医院谈？你们这是打算把医院和传媒业弄到一起去啊？” 林冉点了点头，没言语，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 这里面的事情远没有这三言两语这么简单，解释起来又非常麻烦，还不如让她自己去想。 别看棠北榆在三个人里是最没特点的那一个，其实她也是很聪慧的，只不过对比的一直是苏启明和自己，才会被遮盖了光芒。 明明身边就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姑娘，苏启明这家伙为什么会舍近求远，偏偏喜欢上杭城的那个顾南佳？ 夏日的气温本来就高，几杯茶下了肚，头上竟然升起一层细密的汗，但肚子里暖暖的，能把这么多天奔波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所以说淡茶能修养身心呢，想来苏启明一定是平常茶喝得多了，将这份平静与淡雅视为了生活的常态，才会偏爱那甜腻的汽水。 棠北榆自然是不知道林冉都想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对方居然喝茶喝的露出笑容，似乎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刚才的话题上。 她皱了皱眉，自顾自说下去：“虽然医院这几年挂靠了不少大学的附属，但是私立医院毕竟不比公立的那些有当地扶持，为了盈利分级化医疗已经在全院大会上被提过很多次了，这也倒是个转型的机会。” “不过你们怎么敢在一切都没有个定论之前就和对方搞出这么大的热点，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林冉点头表示认同，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担忧的表情。 猛地看来，这次他们的行动是有些草率了，连合作方都没有谈拢居然就敢买热搜，抢热点，还让深海的官方账号大言不惭说要开创传媒新时代。 不过深海的人又不傻，没有足够的理由，怎么会按照他和苏启明的想法做那么多的事情。 “北榆啊，你要这么想，跨界合作这种事情，这家医院谈不拢还有另一家，国内这么多私立医院和诊疗机构，总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况且如果你坚持的话，你觉得以你父亲的性格，会对这件事情有多大的排斥呢？这家医院毕竟还是姓棠的。” 第六十八章 父亲 茶水煮沸了三轮，林冉早就已经记不清面前的白瓷杯里被添上了几波热水，只知道身子已经喝的发热，茶香都快要浸入四肢百骸。 桌上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想必是苏启明那边的洽谈已经暂时告以结束。 棠北榆本还在等林冉接电话，结果自己的手机也前后脚被人打进来，是她父亲的。 瞥了一眼桌子对面面带笑容的男人，按下了接听键。 “小榆，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我让你妈妈做了几样你最喜欢的菜。” 知道父亲的意思并不是这个，但想起自己也有好久没回家看望二老了，就乖顺的应了下来。 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四点多，两人挂掉各自的电话，相视一笑。 林冉必然是要和苏启明一起去接待陈舸的，几个人怕不是又要喝到半夜去，对方也能猜得到自己是接了谁的电话，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有了要去做的事情。 站起身，棠北榆先开了口：“你们少喝一点，要是玩得太晚就先住到我那去，家里长期备着醒酒茶，你知道放在哪，晚上我不回去你们放心睡。” 林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你的家里事我不便多说，你只要知道我和苏学长都很看好这次合作的前景就行了。” “这不光是你们看不看好的问题，还关系着医院的转型方向，我也能猜得到你们一定是投了钱的，说不定叔叔阿姨也在背后支持，可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你们两个本职还是医生。” 说罢挥了挥手，率先提着包走了，也没去看林冉的表情。 其实没必要说这么多的，既然是苏启明选择的事情，哪怕自己真的不看好，在没理由说服对方放弃的状况下，也只能选择全力去支持。 从自己小时候开始不就是这样，想着和他考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一直去追逐父母口中那个“哥哥”的足迹。 父母住的地方稍微偏了些，据说是年纪大了受不了市中心的吵闹，反而偏爱没什么车流人流的地方。 车子在高架上飞驰着，市区的建筑被一股脑丢在了身后。 自从春天陪母亲出了一趟远门之后，自己已经连续好多个月没有回龙泉驿这边了，连这里新开业的吾悦广场也从来没有去逛过。 母亲念叨了好几次，说是这边新的几个商业广场都上了新的品牌，约自己一起去逛逛，结果手头上的事情多，连着拒绝了几次对方也就不提了。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自己和家里的关系越来越淡，虽然父亲很看得开，一直说自家的女儿总也有独立的时候，可哪里的鸟儿不思乡呢？ 夏日的天黑得晚，到了父母住的小区时还能看到点淡淡的夕阳。 在包里翻了好久才想起来钥匙被自己落在市区房子的卧室里了，只好有些羞愧的敲了敲房门。 还没出嫁的女儿，现在连回家都像是做客一样。 棠妈妈倒是毫不在意这些，急忙将她迎了进来。知道女儿要回家，急忙出门买了一大堆菜，照着她小时候的口味做了满满一大桌。 棠北榆看着餐厅里琳琅满目的菜肴，竟然有了些过年时，和母亲一起准备年夜饭的感觉。 只可惜六月的高温惹人发汗，鼻翼和发际黏糊糊的，时刻提醒着自己这并不是寒冬腊月的相聚，而是一次肩负着使命的回归。 老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是那么古井无波，像是面对着上学时孩子每周一次的相会。 若不是二老鬓角生出的白发，棠北榆甚至会有一些回到十几岁的错觉，那时候上着寄宿制的高中，每周最期待也最害怕的就是周末回家。 家里有自己等待了五天的可口饭菜，但也有严肃的父亲只关心自己上次的模拟考试拿了多少名，和每次听到回复后微微皱起的眉头。 记忆中父亲露出笑容的时候是很少的，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拿到首医大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严肃的父亲意外的和朋友喝到微醺才回家，嘴里一直念叨着棠家后继有人。 她是知道的，父亲年轻时也是位意气风发的医生，医术和医德在锦城一时无二，后来和当时的领导意见不合被使了绊子，便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干脆辞了职自己开办起个小诊所。 接着就是自己出生了，为了让女儿有个好的成长环境，而立之年的父亲一门心思扎进事业里，没想到真的越做越大，把小诊所办成了锦城最大的私立综合病院。 父亲无疑是爱自己的，只不过事业和家庭很难权衡，所以从小到大父亲也和自己不怎么亲密，小时候的自己一度觉得父亲太过于严苛了。 棠北榆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沙发上的男人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嗯，你妈妈念叨你好久了，以后要是没什么事多会来看看。”棠爸爸回复着女儿的招呼，却怎么都不肯将目光从手上的报纸上挪开。 在医院里，他是严肃认真的棠院长，也是最大的投资人，棠北榆很少很少能见到他，以女孩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到处去宣扬院长就是自己的父亲，所以除了在父母那辈就有联系的苏启明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这层父女关系。 但棠北榆现在看到的并不是那个生人勿进的棠院长，而是位不知道怎么面对女儿只好用冷漠伪装害羞的老父亲。 和母亲又聊了几句，她干脆回房间换上了居家的衣服，主动坐到了父亲旁边去：“爸，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嘛，怎么都不和我说话。” “我和你这个小娃娃有什么可说的，我看啊，要不是小苏的事情你才不会这么听话的乖乖跑回家来。”棠爸爸摸了摸自己略显斑白的头发，故作严肃地回答着。 棠北榆看到父亲的手抬了抬，大概是想抱抱自己，又觉得女儿大了，这么亲密的动作不怎么合适。 这位年过半百的男人，居然会在自己女儿面前手足无措，也是可爱。 主动伸手搂住父亲的脖子，撒娇似的开口：“爸，别一开口就是医院的事，我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能放轻松点？” 棠爸爸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弄得僵了僵，愣了好几秒才抬手拍了拍女儿的头：“我和你妈妈年纪都大了，其实更关注的还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和小苏这么多年了，也没点进展，我们要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第六十九章 老了 听到父亲的话语，连在餐厅忙碌的母亲也将目光投了过来，她知道今天躲不过这一问，却又没有什么能够完美应对的办法。 棠北榆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收回胳膊将身子坐正：“爸，妈，我还小呢，不是很想这么早就考虑这些事情。” “不小了。”棠爸爸终于收起了手上的报纸，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小苏今年就二十八了吧？结婚生子都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你们非要等到三十岁才开始谈恋爱吗？” 气氛变得有些咄咄逼人，父亲手上茶杯与茶托的碰撞都显得清脆又刺耳。 以父亲的脾气，实话自然是没办法说出口，若是让他知道了现在的情况，那这一次医院和深海传媒的合作必然告吹。 但父亲又是执拗的，从自己小时候开始，就从没有忤逆过他的意思。 只好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着：“我们关系一直挺好的啊，有些事情不能太着急嘛，顺其自然。” 棠爸爸哼了一声，表达着心中的不满：“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让我们省心，趁着我们还能动不赶快结婚生子，难道非要等我们老得做不动事了才要来麻烦我们帮忙带孩子吗？咱家可不比小苏他们家，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一天放不下肩上的担子。” 顿了顿，又说：“苏家那老两口都在国外待了小半年了吧，人家是知识分子，吃公粮，不用担心明天赚不到钱，况且小苏这孩子一直又让人省心。” 棠北榆撇了撇嘴，没接话。 倒不是不想反驳父亲字里行间给自己带来的压力，只是她知道父亲这个人一向不怎么会和自己沟通，每次都把关心的话说得像是在说教。 前半生奉献给事业的男人，似乎在后半生想要与家人亲近时早已忘记了怎么去对待他最至亲的孩子，稍有不慎就端起自己在单位里的架子。 还是棠妈妈瞧见这气氛有些尴尬，主动来暖场：“你看看你，闺女好不容易回趟家，你就不能把你那些大道理收起来。苏家那两口子是文化人，吃得惯洋人那一套，我可不行，你就是让我去国外我也待不住。” “嗐，这不是去不去国外的事，我这不是替她着急嘛，小苏这孩子这么优秀，盯着的姑娘可多了，她再不努力点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机会了。” “有你这么说自家闺女的吗？”棠妈妈不愿意了，“孩子不都说了人家关系好着呢，过年的时候苏家那两口子不也挺喜欢我们小榆的，就你在这瞎操心。” 父母间的对话像是利刃般刺进棠北榆的心里，莫名就有些烦躁。 两家人的关系一直是不错，就如同自家父母早就把苏启明当做女婿看待一样，苏爸爸和苏妈妈也对她喜欢得紧。 问题是现在根本就不是两家父母怎么想的问题，她曾经也一直觉得是自己的怎么都逃不掉，辗转还会回到自己手中。 可这一次，那个叫做顾南佳的小姑娘，值得他吃力不讨好的做了这么多事情，她是真的害怕了。 这种担心与焦虑还无人可诉，别说父母不行，就是面对苏启明和林冉她也完全没办法开口。 大家都习惯了她的温柔，哪里会想到这层温柔的伪装之下，也是有着一颗少女稚嫩的心。 苏启明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两家父母的想法，又怎么会瞧不见她心里的那点小秘密，可是喜欢这种事，向来是不能强求的。 他没有义正词严的拒绝自己，恐怕还要拜他那温柔的性格所致，认识这么久了，他也是不忍心伤害她的，只不过这种温柔，在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之后，加倍地让人心如刀割。 “哎呀，你们不要再说了。”棠北榆打断了父母的争执，“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哪值得你们在这里争论。” “什么叫八字没一撇。”棠爸爸看了女儿一眼，换了个坐姿，将身子转了过来。 棠北榆立马噤了声，每一次父亲这样面对面看着自己，她就想起十几岁时的光景。 那个过于望女成凤的男人总是这样用作为父亲的威压给自己灌输着自己不甚理解的理论，虽然这么多年来父亲的话总是对的，也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了颇多的财富。 但这一切都是用童年的快乐换来的，别人玩耍的时候她在学习，别人旅游的时候她在背书。 或许父亲过于严苛的教育方式，也是自己为什么工作后不太愿意回家的原因之一。 “我们家和苏家的关系一直不错，要是你们两个小辈真的有这个想法，就早点把事情办了，我也能早些把医院的这摊子事情交给小苏去打理，今天也就不需要他带着那个叫陈舸的专门来见我。” “爸！”她别过头去不愿意面对他，“如果你叫我回来是为了这件事，我只能说我支持启明的决定，但你要是用这件事来要挟人家，不就像是在说我嫁不出去一样吗？” 交流终于演变成了争吵，棠爸爸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是为了女儿着想的，他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去帮女儿赢得她想要的生活。 但是他老了，或许是在事业上能够提携女儿一把，可一旦面对女儿的感情生活，他才像是那个不知所措的人。 现在的年轻人啊，明明自己作为老父亲是想帮她一把，明明她心里也是愿意的，怎么就表现得这么抗拒呢？ “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掺和，明天你就告诉苏家的小子，我同意了，具体的合作细节让他们重新带着企划书来找我，吃饭吧，你妈妈准备了这么久。” 老父亲服软了，似乎这还是棠北榆记忆中父亲第一次这么好说话。 她松了口气，努力把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换上一副笑容拉着父母在餐桌旁坐下来。 这一夜棠北榆在自己的小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晚，房间里的陈设和自己高中时一模一样，想必父母是精心维持过的。 但是那个好强的父亲，似乎没有了记忆中的强势，居然给自己一种难以言表的沧桑感。 这一夜，棠北榆第一次意识到，父亲老了。 第七十章 对峙与释然 夏日的阳光过于灼热，顾南佳忙里偷闲找了个树荫，看着艺人和工作人员们在烈日下的拍摄，有些光若隔世的感觉。 今天是微电影《最后》开机的第一天，恰巧也是苏启明告诉自己深海与院方已经正式达成合作协议的日子。 上周刚回学校完成了毕业答辩，按理来说顾南佳这种传媒系的学生，毕业要求的论文并不是重点，反而小组组成的毕业设计才是重中之重。 可她毕竟和其他的那些毕业生还不太一样，校内推荐和提前就职，使得她可以用在公司参与制作的节目来参加答辩。 选了娱乐传媒，自然是用之前在青枫做的第一场节目来参加，论文也恰好选了内容输出与商业价值这个论题，总体来说流程还算愉快。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回到学校后不得不面对的人——刘沛。 对方自从上次去公司找自己导致出现了负面消息的风波后已经消失了好些天，不知道是不是算准了毕业生返校答辩的日子，轻而易举在学校等到了她。 “佳佳，我们谈谈。”这是当天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现在想起来还有些难以释怀。 或许是早已经习惯了对方之前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突然被这么正式的邀请，居然没能第一时间拒绝掉。 学校周围缺乏能够坐下来聊天的地方，两人走了颇远的路才在地铁口附近找了家甜品店。 这家店她上学的时候挺常来的，或者说之前有一段时间，他们挺常来的。 “首先我要给你道歉，给你找了这么多麻烦事。”刘沛搅动着面前的奶茶，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顾南佳看得出他是想借机把话都说明白，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不过对方有没有心思吃东西，她反正是蛮喜欢这家的甜点，特别是夏日特供的抹茶冰淇淋，干脆就点了一个中份。 “道歉的话我都听腻了，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抹茶的清爽口感配合着鲜奶的甜腻，让她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那么生硬。 “我不知道你签的公司其实是深海，我一直以为是青枫的，你也没说过你要出差，我又好几天没看到你回家...” “不用说那么多。”既然对方相信了深海抛出去的那套说辞，她也没有再额外解释的必要，“我早就说过我们分手了，我没必要干什么都要向你汇报吧？” 顾南佳没来由想到苏启明喝醉的那个晚上卧室里刺鼻的酒精气味，她突然就对面前的刘沛释怀了。 他一共在青枫出现了两次，两次都是因为他的幼稚让自己陷入流言蜚语的漩涡，一次次消耗着自己心里原本的那一丝愧疚。 干脆说了实话：“刘沛，别这么幼稚了，我喜欢上了别人了。” 对方搅动着奶茶的手停顿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 这是一种什么表情呢？愤怒？恍然？憎恶？惊讶？她读不出来。 接着，她听到那有些自我嘲笑的话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挺久了，非要说的话，就要从上次吵架的时候说起。”顾南佳没再看他，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毫不在意，一边又借着桌子的遮挡握紧了拳头。 以她对他的了解，接下来就该歇斯底里的质问了吧？或者给自己一巴掌？ 刘沛的呼吸粗重起来，顾南佳索性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对方宣泄自己的愤怒。 自己和对方之间的事情并分不出个谁对谁错，或许大家都有愧疚感，但她倒觉得如果今天真的挨上一下，反而能释然的多。 结果好几秒过去了，预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反而是对方的情绪率先平复了下去：“其实我猜到了，后来我有看到你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女孩松开自己紧攥的拳头，心里叹了口气：“刘沛，我知道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回到过去了，之前那么长时间，没有我你不也过得很好吗？” 或许感情都会淡的，三年之痛七年之痒，他们之间那种冷漠又疏离的联系，早就只剩下习惯在支撑着，刘沛居然一瞬间觉得轻松。 不得不承认，之前的不少行为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并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思考。 面前的姑娘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高中女生了，这么多年来，两个人的生活也渐行渐远，那些刻意的相互迁就早就让人疲惫不堪，自己一直等的或许就是她的放手吧。 拿起奶茶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茶添的有些多，只能尝到苦涩的味道：“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不怎么合适，但是这么多年了，都有些习惯了。” 这句话到底有多违心谁也不知道，只是依稀能分辩出一丝这个年纪的少年故作的坚强。 顾南佳不记得那天最后是怎么收场的了，只记得冰淇淋的味道并没有自己记忆中的那么美味，也无法让自己挣脱出这个夏日的炎热枷锁。 但这也应该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吧？ “南佳，你在发生愣啊？”柳曦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片场里已经完成了今天上午预定的拍摄，艺人们也都三三两两开始卸妆，准备午饭过后继续下半天的工作。 从柳曦手上接过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下去小半瓶，才算真的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本来以为作为副导演会很忙的，结果你们都把我当做局外人。” “所以你就在这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事情？现在你可是甲方的代表了，谁敢真的麻烦你干什么活啊，不过也幸亏有你在，我这个小编导才能镇得住公司的一线艺人。” 柳曦摆了摆手让她别在意，又接过场务拿来的两份工作餐，分给了顾南佳一份。 “不说这么多了，吃饭吃饭，等这几天扛过去了你可要陪我逛逛街，这么多天晒下来，不买点美白的东西，我就没办法出门见人了。” “行啊。”顾南佳笑着点点头，脸上都是轻松的笑容。 第七十一章 试错的勇气 这天下午，终于忙完了微电影《最后》拍摄的顾南佳和柳曦在万象城逛着街。 日头已经西斜了，但商场里还是人来人往的，晚餐的高峰还没有过，另一批赶着下班后时间的人就涌进来。 顾南佳倒是挺喜欢这种欣欣向荣的景象，不知是不是在家里宅的久了，片场又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人，总觉得这涌动的人潮显得朝气蓬勃。 不光是年轻人，还有不少老人和小孩也能愉快的融入这里的节奏。 要不怎么说商场是一个城市繁荣与否最直观的体现，人们在这里永远都是忙碌又惬意的，像是宣泄着对整个都市的热情。 还有不少人围着商场按月更换的那些摆件拍着照，记录自己在杭城的岁月。 顾南佳和柳曦一人抱着一杯奶茶，坐在休息用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声品评着面前的几家专柜店铺。 放在以前顾南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跑来万象城逛街的，毕竟进了这种地方总是小牌子的看不上大牌子的买不起，不知道是不是被苏启明影响了，现在倒也没觉得那些衣服裙子特别的贵，咬咬牙还是能说服自己添上一两件。 柳曦倒是很有目的性，几个当红的美妆品牌店跑了个遍，正如同节目开拍那天所说的，各种护肤产品买了一大堆。 要不是逛累了，估计她也不会选择和顾南佳一起坐在这里休息，眼巴巴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来回回。 看着一旁在手机上时不时按上几下的女伴，顾南佳伸了个懒腰，问道：“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男朋友和你一起逛街？” 柳曦收起手机回看了她一眼：“好像是没和你说过，我男朋友是做销售的，虽然赚的多一点但是一天到晚地出差，挺难见到面。” 不怎么见得到面的关系，倒是和自己挺像的。 顾南佳没再多问人家的私事，重新将目光投回来来往往的人群上面去。 从苏启明和陈舸一行回了锦城，算下来也有半个多月了，现在连《最后》的拍摄都杀了青，细细回想好像两个人还没能有过一次长时间的交流。 他回去是有正事要办的，经常微信上还没聊几句就被告知临时有事，后来顾南佳也就索性不再每天晚上都找他了。 倒不是怕他觉得自己烦，而是之前遗留下的那些生活的差异感，在出了改签深海的这档子事情之后，越来越让自己觉得难以去触碰他的生活。 她总是会想到那条上万块的黑色正装长裙，和林冉口中自己掉价的车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和柳曦跑到万象城来购置衣装的原因，只不过手里这几个购物袋的分量更加提醒了自己，她是怎么也承担不起这样的花销的。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突然这么低沉。”柳曦拍了拍她的肩膀，会错了意，“虽然我和他不怎么能见面，但是我们感情挺好的啊，相互信任相互也愿意倾诉，他赚钱我花钱，怎么都比那些搭伙过日子的人强得多吧？” 顾南佳摇了摇手上喝空的杯子，冰块相互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是在告诫自己莫要被这炎热的夏日弄得患得患失。 “不是的，你会错意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在家里闲了好久了，深海那边也不愿意多透露一下新项目到底是什么，大夏天的没有事情做，人就比较乏。” 解释了一句，站起身扔掉了空杯子，身旁奔跑而过的小孩子们互相追逐着，因为手上十几块钱的廉价泡泡机满心欢喜，他们身后的家长们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一边分神注意着孩子们的动向，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才是这个城市的居民们该有的样子，杭城自古被誉为“人间天堂”想必正是因为杭城人的这一份生机勃勃和这一丝岁月静好。 “怎么回事啊你，又对着人家的孩子一副姨母笑，喜欢小孩你就早点结婚自己生一个啊。”柳曦也站起身，丢掉了手里喝空的杯子，“走啦走啦，还有好多店没逛完呢，等下还要拜托你务必开车把我送回去，买的东西有点多，挤地铁我估计要累死。” 顾南佳被对方拉着离开，又一头扎进了人流里，在一家家专柜中穿梭着。 不得不承认，柳曦有着能让人忘却掉那些不愉快的魔力，她总是忙碌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身上散发着一种向上的生命活力。 生活不易，在大城市里更不易，可大家都在努力上进着。 谁家都有些不开心的事情，谁家也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懊恼与麻烦，区别就是选择被这些琐事压倒还是满怀希望的继续向前进。 顾南佳知道自己是个小女人，不成熟的小女人，不仅喜欢患得患失，还喜欢做决定前摇摆不定。 在工作上没有办法，必须要克服自己担当起一个编导对节目的责任。 工作之余，她还是更喜欢能有个人替自己拿拿主意，被人疼着，被呵护，纵使显得没什么主见也没有关系。 苏启明这点就做得很好，她蛮受用的，甚至不知不觉间这种分离竟让她思念起对方的霸道和大男子主义起来。 干脆向身边的女伴问了一句：“柳曦，你说我要是去锦城，是不是要比留在这里更合适一点？” “去锦城？深海的合约你不要了？”柳曦停下了自己挑挑拣拣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以前觉得大学努力了这么久才拿到心仪的工作，不应该随便放弃的，但是现在又觉得或许我在他身边才能更快乐一点，编导这种工作，在一二线城市里也并不是找不到。” “既然利弊你都想好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反正还年轻，怎么舒心怎么来呗，试错的勇气总要有吧？” 不管是苏启明还是学校里那些老师、同学，面对这个问题都喜欢站在前途这个立场上去考量，给自己的答案基本都是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但柳曦不一样，她让顾南佳终于发现，除了事业这个衡量标准之外，还有着一个名为快乐的标准需要自己去思考。 就像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算着日子，按照苏启明发给自己的消息，陈舸应该这两天就会回到杭城了，看来自己有必要去深海一趟，等忙完了第一期的新节目，就找个理由辞职离开。 按照综艺节目的拍摄周期，最慢在秋天的时候也能把这个事情解决了，那么自己就可以在锦城过冬。 听说中原的冬天比江南冷些，偶尔还能看到薄薄的雪花，想必也是很美的。 第七十二章 麻烦的关系 柳曦最终买了大大小小几十件东西，多的自己都提不上，还是顾南佳主动帮她分担了一部分，两人才一次性将这些购物袋都装进了车里。 护肤品这种易碎的物品没办法放进后备厢，只好都放在后座上，密密麻麻将整个后排的空间都侵占了，这次购物的“战利品”才算刚刚摆下。 “柳曦，你这样子买，早晚有一天要把你家那位辛苦赚来的钱都霍霍出去。”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对方倒是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挥：“反正都霍霍在我身上了，不亏。南佳你就是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我要是有你那样的男朋友，我绝对月光，反正本地人又不需要担心房子的问题，女人嘛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顾南佳附和着点了点头，不过自己的习惯早就已经养成了，往往都是某种化妆品用得见底才会去买新的，眼影口红之类要分色号的东西更是只常备着比较泛用的几款，突然让她像柳曦这样子买，她还不怎么接受得了。 虽然说对方的消费观也不是完全正确的，不过自己这么多年省下的那点私房钱，别说追上年年攀升的房价了，连这持续走高的物价都追不上，也是挺让人难受的。 柳曦住的地方倒也不远，虽然要穿过庆春路隧道，但总体来说还是在二线号线沿线，每天上班倒是不用换乘了，也挺方便。 车子刚在对方住的小区前停稳，手机的来电铃声就响了起来，她先示意让柳曦稍等，低头看了一眼，倒是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打来的。 顾南佳想不通刘沛的父亲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但又不好拂了长辈的面子，只得按下接听键：“刘叔，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小佳啊，实在是挺不好意思打扰你的，这不是学校放暑假了嘛，可刘沛那个浑小子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回家，实在是没办法了才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抱歉啊刘叔，我们也好久没联系了，我帮您问问吧。” “唉，刘沛这小子越来越珲了，我一直让她多抽时间陪陪你的，小佳你也别怪他，叔叔以后一定帮你教训他。” “先不说了，刘叔，我先打几个电话问问同学。” 挂了电话，顾南佳不由扶额。虽然自己也不想把和刘沛分手的事情过早地让长辈们知道，但是刘爸爸这个态度，她现在是怎么也吃不消。 知道柳曦坐在副驾上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解释了几句，先帮着对方把东西往楼上拎，同时拨通了裴斐的电话。 学校放了假，大四的学生基本都毕业离校了，既认识自己又认识刘沛并且还留在杭城的人就那么几个。 裴斐没有学校的推荐，最近一直在忙着给杭城本地的几个公司递简历，她是一门心思想做电影的，这几个月来顾南佳也约了她几次，对方一直也没能拿到什么满意地offer。 不过她一直和学校音乐社的几个男生关系还不错，思来想去应该是最有可能性知道刘沛这几天在哪里的人了。 “你找刘沛？你们不是都分手了吗？”对方预料之中的发问。 顾南佳被问得有些尴尬，幸好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倒也不怕实话实说：“他爸爸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好几天都没回家了，让我帮忙找找。” “要我说，这是你和他划清界限的好机会，学校里有几个男生和刘沛称兄道弟的，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去找过去，他们绝对会刁难你的。” “刁难就刁难呗，家里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你要是知道他们在哪就直接告诉我吧，不去一趟没办法和长辈交代。” 顾南佳叹了口气，谁让两家的父母都认识呢，这个忙要是不帮，就该自己的爸妈来兴师问罪了，在自己做好去锦城的准备之前，最好别让父母知道她和刘沛分手的事情。 “行吧，他们今天有约过我，不过我没什么兴趣就没去，我把位置发给你，你最好找几个朋友一起去。” 裴斐倒也没多劝，再三叮嘱顾南佳不要一个人去找刘沛之后，发来了市里某个中档ktv的定位信息。 顾南佳点开了导航，不算太远。 这种事情没必要弄得兴师动众的，自己就快速的跑一趟，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就干脆给刘沛的父亲打电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预料之外的变故。 见她转身就要走，柳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干嘛啊，别以为我没听到电话里面的叮嘱，那个姑娘让你不要一个人去，这大晚上的你打算找谁陪你？” “没那么严重，都是成年人了，又都是同学。我一个人去看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解释着，用眼神示意对方别担心。 柳曦拿过她的手机看了看目的地：“大晚上的ktv里全是些醉醺醺的人，虽然说法制社会不怕出什么大事，但也保不齐会不会被欺负，我和你一起去。” 对方说的坚定，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有点小小的担心，便没推辞... 中档的娱乐场所，虽然总体环境还算是干净整洁，可是ktv这种地方总是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必须提高声音才能正常交流。 顾南佳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夜场，除了非常偶尔的和朋友一起玩一玩，可以说来过这种的地方的次数五指还有余。 照着裴斐发来的消息寻找着包厢的房号，往来的服务生们看到这一幕甚至都没有主动上前来询问和帮助的想法，这让和苏启明待惯了的女孩更加不适应了。 迷宫似的构造拐来拐去的，都找的有些迷路了两人才终于找到了对应的包厢。 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顾南佳推开了包厢的房门，一瞬间分贝更高的音乐和酒精刺鼻的气味涌了出来，让她不由自主就皱起了眉头。 房间里男男女女加起来七八个人的样子，都喝得醉醺醺的，甚至地板上还能通过昏暗的光线看到些洒掉的酒水渍。 顾南佳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刘沛，其余的人有几个面熟的，但都不怎么叫得上名字，更关键的是对方一行人被她推门的举动打断了手上的游戏，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盯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佳佳，你怎么来了？”刘沛站起身，主动问了一句，但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闻到浓重的酒气随着话语飘过来。 第七十三张 他人的认知 包厢里倒是没人继续聊天，但震耳欲聋的音乐并没有谁主动按个暂停键，依然吵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顾南佳皱了皱眉，开门见山地说：“叔叔给我打电话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刘沛大概是没想到对方是这个目的，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侧过身子就要从人群里挤出来：“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去外头说。” 结果一旁的男生一把抓住了他，显得有些不耐烦：“说什么说，出来玩本来就是为了开心，现在前女友过来充当家长了？” 这句话是对着麦克风说的，通过房间的几个音响传出来，夹杂在听不出什么曲子的伴奏里，瞬间将气氛降到冰点。 喝醉了的男生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自顾自重新跟着伴奏唱起完全不在调子上的歌，无视了站在门口的顾南佳和身旁尴尬到极点的刘沛。 柳曦环视了一圈包厢里的人，虽然她一个也不认识，但依然能从这些人脸上看到事不关己的冷漠和些许酒精带来的木讷。 她干脆拍了拍顾南佳的肩膀，示意对方别再管这档子事情。 顾南佳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被夹在座位中央手足无措的刘沛，尽量抬高了自己的音量：“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会把位置给叔叔发过去，别让长辈那么担心。” 说罢转身就打算离开，却听到酒杯被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的刺耳磕碰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吓得一个激灵，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源头，之前那个男生收回自己握着酒杯的手站起身。 继续对着麦克风一字一句地开口：“学姐，别给脸不要脸，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和这一屋子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别在这装什么正义卫士。” 这句话越发过分了，并且通过音响的放大清晰地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不仅仅是顾南佳，连包厢里其他几个学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知道是谁关掉了点唱机的音乐，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只剩下男生略有些激动的呼吸声。 顾南佳原本已经迈开半步的脚收了回来，没回头，但也能从那轻微颤抖的双肩看出情绪已经变得有些不稳定。 “陈嘉浩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刘沛一把将身旁的男生推得跌倒在沙发里，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想去抓顾南佳的手。 麦克风落在地板上，音响里传出过于巨大的磕碰声，柳曦强忍着耳朵中的不适感，抢在刘沛之前将顾南佳拉进自己怀里。 “都是成年人了，干嘛一个个像个街头混混一样，愿不愿意回家是你自己的事情，现在麻烦了别人大晚上跑这么远的距离不说，男孩子一点担当也没有，大呼小叫的显得自己很有教养嘛？” 刘沛的手抓了个空，又看着柳曦对自己怒目而视，颇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那个叫陈嘉浩的男生，看了看刘沛又看了看柳曦，知道对方是在指桑骂槐，颇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姐姐，你特么谁啊？” “你把嘴闭上行不行？”刘沛低着头，回了这么一句。 但这个举动却似乎反而将对方惹怒了，那个男生重新从沙发上站起身，越发不依不饶：“刘沛你是不是男人？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就这么护着她？是她把你甩了好不好，你还要当舔狗当到什么时候？” 见事情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坐在陈嘉浩另一边的女生秉着息事宁人的心态拉了拉他的衣角，却被用力甩开了。 “人家现在是深海的红人，深海什么企业我们学传媒的能不知道？你刘沛就是继续舔，你能有深海的背景？人家看得上你这点关心？” 咆哮着，一边颇有些激动地看着刘培的身影，一边用力指了指躲在柳曦怀里的顾南佳。 继续开口：“她要是完全对你不管不顾不理你，我还敬她是个狠人，但是现在这样子连你喝酒消愁都要管，她把她自己当什么玩意了？家长吗？” 过于浓烈的情绪充斥在并不算宽敞的包厢里，其他的几个男生女生都很统一的偏过头，丝毫也不愿意将自己惹进这场闹剧里。 连ktv的服务员都被这状况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本以为需要调解的他们只好站在房门外，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反倒像是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顾南佳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陈嘉浩是吧？我对你没什么印象，想来你对我也没什么好感，说实话你们怎么聚在一起喝酒唱歌，诋毁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我都无所谓，但你们好歹还是个大学生呢，给家里报个平安都不会吗？” 对方嗤笑了一声：“学姐，你要感谢素质教育让我们学会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你以为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安慰这个被你抛弃的傻.逼玩意，你开开心心上热搜刷人设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你想过没有？” “听说你们高中就开始谈了吧？劳资为我最好的兄弟骄傲了三年，结果呢？你倒是毕业了拍拍屁股就走了，我特么在宿舍里看着我兄弟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你别说了！”刘沛终于吼了一句，“我们是和平分手的，谁都没错。” “和平？你特么再在这装？”陈嘉浩的声音也抬高了几度，“大晚上把我拉到操场上去哭诉的人是谁？一口一个别人能给她能好的生活的人是谁？被绿了还在这装什么痴情种子，要我说你特么就是贱！” 过于激动的话语一字一句传进耳朵里，顾南佳偏过头，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在刘沛的朋友圈子里自己一定会被看作是个为了事业抛弃旧爱的女人，但这种事情又毫无办法，她不可能去和每一个人的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况且就算剖析了，也总有人觉得她大错特错，没办法解释。 毕竟感情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谁也没办法去感同身受，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观念，甚至不同的家庭环境都会让不同的人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没有，纵使自己被刘沛的朋友所鄙夷，纵使眼前的这个前男友看上去这么的脆弱又不堪一击，她还是升不起什么后悔的情绪。 见再没有人开口说话，陈嘉浩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因为咆哮而有些泛红的双眼扫过在场的每人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顾南佳，吐出一个字：“滚！” 第七十四章 吃个宵夜吧 事已至此，已经完全偏离了最初的目的，顾南佳本是做好了引起别人不悦的准备，只是万万没想到成了为他人宣泄情绪的导火索。 柳曦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站在两人中间却从头到尾没说过什么实质性话语的刘沛，伸手拉过顾南佳，走了。 闹了这么一出，大家都失去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三三两两起身道了别，只剩下刘沛和陈嘉浩两个人一言不发喝着闷酒。 柳曦搂着顾南佳回到车上，看她的样子也没办法开车，便主动坐上了驾驶位，从对方那里要来了钥匙，有些生疏的点着发动机。 “南佳，你也别太在意，这话可能由我说不怎么合适，不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圈子，不同的活法，不用总去介意别人的眼光。” 顾南佳点点头，将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一点，偏过头去让夜风吹拂着自己的脸颊。 等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才拿出手机给刘爸爸发了一条ktv的定位，想了想又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柳曦瞥了她一眼，耐着性子等她用那强装无事发生的语气挂了电话，才又开口：“你是不是在意的有些太多了？” “怎么讲？”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你完全可以打听到位置之后直接发给他爸爸，而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亲自跑一趟，你这么做什么也得不到啊。” “我不知道，或许我就是想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些话吧，这样子内疚就少一点，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这是在自虐。” 总结了这么一句，又不知道该评价些什么才能让对方好受些，柳曦向来就不是个适合做知心姐姐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就觉得自己嘴巴不够能说。 按理说这些事她不该妄言的，可虽然自己和顾南佳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不过两人还算合得来，早就把她当做是个好朋友了。 “我自己也说不好，绿茶婊也罢，白莲花也罢，毕竟这些事情还是和我有关系的，让他们骂两句发泄一下，对谁都好。” 顾南佳闭上眼靠在座位上，夜风把她的头发吹的有些凌乱，可丝毫也没有抬手顺一顺的想法，声音也细微的像是在喃喃自语。 现代人的人际交往中一直在强调要有同理心，然而同理心到底要怎么解释呢，这种对刘沛的愧疚衍生而来的自我惩罚式的行动，连她自己都有些无法理解。 说是讨好型人格吧，不贴切，说是低自尊的表现吧，又有些过了。 “你干嘛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呢？” 柳曦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倒是直接说到了她的心坎上，立刻就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酸酸的，有些痛。 其实刘沛身上也是有不少优点的，至少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就比自己强。拉得下面子，遇到什么事情也敢于去面对，挺外向开朗的。 之前出去玩的时候杭城的不少景点还没有完全实行扫码付费，售票处都是要收现金的。那时候她宁愿多走几公里的路去找银行，他却敢于拿着手机去和路人换钱，一个不愿意就找另一个，被人说神经病也毫不在意。 大概就是自己这种磨不开面子的性格，才导致丝毫也不愿去麻烦别人，给别人带来了困扰也第一时间觉得愧疚。 所以这种浓重的愧疚感，才使得自己想让刘沛用语言甚至是暴力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答辩那天她就在想，如果刘沛听了那些话不是露出释然的表情，而是直接给自己一耳光，她今天都绝不会来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说白了，心底里还是觉得主动提分手的自己，是需要去补偿的那一方。 而她又没有什么可以去补偿对方的，那就只好用惩罚自己来替代，是挺蠢的。 杭城的夜晚依旧是繁华的，柳曦虽然有驾照但是没怎么开过车，在路上比顾南佳还要小心翼翼，恨不得慢到下来推着走。 后面的车子一辆辆打着转向灯不耐烦地超过去，两个姑娘倒是觉得这样子挺好，反而都露出些笑容来。 女孩子的友情就是这样，不需要过多的开导，只要有人能可自己有难同当就足够了。 柳曦今天特意陪着她一起来挨了顿骂，虽然说的话没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她是向着她的，现在又主动承担起了司机的职责，足够了。 要是说之前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比普通朋友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相信从今往后不出意外的话总能发展成好闺蜜。 顾南佳关上车窗，对着化妆镜捋顺了自己的头发，接着之前的话题开口：“我这个人，总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所以更希望我的男朋友、未来的老公能是个让我不用去想任何事，能帮我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人，自己不用做选择，也就不用担责任了。” “那你还真是挺矛盾的，你能拿到学校的推荐说明一直很努力，这应该是独立自主的表现，现在你又说你希望别人能对你大包大揽，看来所有的女人在感情里还是小女人的心思重一点。” “不是的，我一直都是个小女人，只不过之前没人可以依靠不得不什么都自己去努力、去争取，现在似乎有了个还能靠得住的人，自然就不想努力了。” 这句话不仅顾南佳自己笑了，连柳曦都没能忍住，这么正大光明得承认自己是个小女人，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是挺少有的事，毕竟大环境都在提倡自强自主。 柳曦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干脆摁开又转向灯，在附近找了个车位停下来：“反正你这样子回去怕也是睡不着，要不要偶尔放纵一次，吃个宵夜？” 顾南佳转头看向车窗外，虽然不是小吃街，但是也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小摊位摆在巷子口，各种烧烤和小炒永远是夏天必不可少的夜间组成部分。 刚被人那样抨击了一顿，本来是对那些油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的，好巧不巧街边卖小吃的摊位有海鲜粥，那个粥字一下子就落在了女孩的眼睛里，肚子突然就有些饿了。 “好啊，吃完宵夜散个步，希望热量摄入不会太超标。” 第七十五章 约谈 几天后，赶在周末之前，陈舸从锦城回来了。 这个消息还是苏启明送陈舸上飞机的时候发给顾南佳的，她也没敢立刻就去打扰人家，而是发了消息约在第二天一早在公司见面。 虽然签深海的时候对方完全就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但要是真让她天天坐在家里白拿人家的薪水，这种事情也还是做不来的。 恰好今天没有太阳，还下着点蒙蒙细雨，顾南佳早早收拾好自己，挑了个错开上班高峰期的时间，撑了把伞出门赶地铁去了。 住的地方距离深海公司大楼只有两站的距离，要是起得早甚至可以走路过去，完全没有开车的必要，这倒是给了女孩一点悠闲漫步的时间。 难得气温降下来几度，顾南佳穿了件休闲风的夏季长款衬衫外套，下摆遮住了腿上的牛仔短裤，虽然这个风格不够时尚但配着她的丸子头，日系小女生的感觉就浓重起来，回头率还是蛮高的。 这点江南水乡的细雨，街上有不少人都不屑于撑伞，任凭那雨丝落在肩头、落在发丝、落在乌黑锃亮的皮鞋上，转瞬间就化为虚无。 雨伞遮不住全身，似有似无的雨滴拂过顾南佳的小腿，在这炎炎夏日中带来了丝丝凉意，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撑伞的自己，又把色调调冷了一点，倒蛮有那种明星写真的感觉。 园区门口的保安大叔见她面生，拿着她的工作证来来回回对比了好久：“小姑娘，你是哪个部门的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这倒也不怪人家，深海的工作证上统一只有姓名、照片和公司logo，其他的信息多一个字也没有，这又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门口也没其他进出的人。 之前在青枫的时候上班时间外出也都要签外出单，深海园区里有自己的拍摄场馆，艺人也比较集中，想来是管的要更严谨些，自己早些时候来的两次都有陈舸这个老总带路，没人敢拦，现在一个人来被多问两句倒也不算奇怪。 “我刚和公司签了合约没多久，今天算是正式第一天来报道吧。”简单解释着。 保安大叔挠了挠头，将她的工作证在门禁上刷了一下，见系统完全正常才又把证件递还给她：“我就说看你面生，第一天来手续证件都办齐了，也是挺少见的。” 顾南佳笑了笑，将证件装回口袋里：“公司少说也有上千人吧，您真能用面不面生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拜上午的这点细雨微风所赐，保安大叔的心情也格外不错，愿意和她聊上几句：“嘿，不是我吹，我这个人别的不行，认人那可是有一手，深海从上到下没有我叫不出名字的。” 顾南佳心里有些佩服，单靠记忆力能记住几百上千号人的名字，还能和长相一一对上的话，确实算是不同于常人的本事了。 深海不愧是业界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多少文戏、传媒类的毕业生拿着校内推荐都进不来的企业，果然每一处细节都不同凡响。 告别了门口的保安大叔走进园区内，场馆前的草坪被雨水冲刷得绿得发亮，甚至还能在这钢筋混凝土的市中心嗅到点泥土的气味来。 三五成群的人等候在场馆的正门外互相聊着天，不知道是工作人员在等待内场的准备，还是应邀来的观众还没到入场的时间。 总之那边越显得热闹，就越衬托出顾南佳面前这片草坪的宁静，像是相互独立又紧密联系的小世界。 没好意思在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带着青草味的空气，微微整理下了衣服，走进深海办公楼的大门。 手里的工作证刷不开高管专用电梯的门，只好乖乖在电梯间里等着公用电梯，看上去深海的各部门交流还挺频繁，电梯每走过几层便会停留片刻，甚至有两部完全就在十几楼的位置上来来回回。 用了比预计更长的时间等电梯，按照记忆中的楼层来到高管办公区，已经必须用争分夺秒来形容此刻和约好的见面时间中间的那点差值。 陈舸正在处理着手里的文件，听到敲门声抬头看过去，便见到顾南佳有些拘谨地被助理带进办公室。 “我这昨天才刚刚回来，今天你就说有事情和我商量，看来顾小姐对这次的项目也是很上心的嘛。” 用开玩笑的语气提起话头，站起身邀请对方在办公室的高档沙发上坐下，等到助理泡好了两杯茶端进来，他才微笑着落座。 “别那么紧张，现在你可不是普通的员工，就凭启明哥的这层关系，咱就算自己人，有什么话直接说，说完刚好和你谈点事情。” 顾南佳点点头，陈舸的这种区别对待必然是拜苏启明所赐，但她还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人家说是自己人，她还真一时半会不敢用自己人的态度来看待。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显得平静些，才缓缓开口：“陈总，我和深海签约也这么久了，青枫那边《最后》的拍摄也已经杀青，但是到现在我连自己隶属于哪个部门需要负责些什么工作都不知道，这让我拿着工资心里怎么都不踏实。” “我要和你说的也是这件事，和医院的合作已经完全敲定，接下来就要着手新项目的筹备了。”说着便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你可以先看看项目书。” 接过项目书看了一眼，已经是用铜版纸排过版的正式版本，甚至封面还细心地过了塑，想来已经是终稿。 设计精美的扉页上除了深海娱乐的logo，更醒目的位置印刷着这次新项目的节目名称——《开局百万幸运点》。 顾南佳逐字逐句的读了几页，心里止不住惊讶。这种明显是选秀类的综艺节目市面上不是没有，甚至深海自己正在运营的就有一个当红ip。 不过这一次的企划竟然不是单纯的综艺选秀，还包含着后期的艺人培养和平台搭建，艺人的选择上也用了深海一贯的学院风，内容上也是以分组互动为主，并没有走现在常规的导师带队路线。 这种剑走偏锋的创意可谓是颇有魄力，如果真的落地了，虽然顾南佳也才是刚如此行的新人，但她能肯定会对现在的选秀综艺模式造成巨大的冲击。 陈舸对顾南佳脸上的惊讶极为满意：“你会被直接划分到这档节目的专项小组里面去，和公司的其他部门和节目完全分开，如果能一炮打响，这将是深海以后的主营项目。” 第七十六章 经纪约 顾南佳有些不可置信，按理说这种大型综艺，还牵扯到公司未来的发现规划，要么是自己成熟的运作团队，要么是去外头签一些自带流量的大导团队，怎么都把自己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塞不进去才对。 看出了对方的疑惑，陈舸笑着将女孩手上的项目企划书往后翻了几页：“你先看完，别急着问问题。” 具体的运营方式里面也有写，除了对选秀艺人的直接签约和平台营销之外，上面白纸黑字的注明了将会选出一部分幕后工作人员进行艺人式包装，力求开创台前幕后公平公正的新传媒模式。 “所以你们是打算让我当这个接受艺人包装的幕后成员？”顾南佳脑子有点蒙。 别说现在的传统选秀节目往往那些小朋友们参加之后就没了后续，出道即巅峰，根本就没有哪家公司愿意在他们身上投入过多的资源，这种一条龙式的选秀节目就足够奇葩了。 现在还要带着幕后团队也走向台前，这更是让人意想不到。 并不是说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不过那些走到台前来的都是人大部分都是自我转型，公司主动将制作团队推出来做话题、做引流，还真是前无古人了。 陈舸笑了笑，点头道：“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我们还在自己的团队里也甄选了一些有上镜潜力的幕后成员，综艺周期短热度也消得快，我们打算趁着你现在有一定的热度，提前把节目炒起来。” “可是我没有这方面经验啊，突然去做镜头前的工作，我怕我做不好。” “这你不用担心，你做编导的应该知道，不管什么节目都是照着台本演出来的东西罢了，你们这种能拍的人，演自然也不在话下，又不是电影电视剧，也不需要什么特别好的演技。” 这话说得也倒没什么问题，顾南佳有一点点被说服了。 综艺节目和电影电视剧不一样，艺人有镜头感就足够了，并不需要特别专业的演技，毕竟这种东西基本都是本色出演，不需要去揣摩角色。 而且现在的那些真人秀也确实都是按照台本演出来的东西，连不少业外人士接了通告都能做好的事情，天天接触节目的工作人员怎么说都要更加“专业”一些。 “对了，你之前在青枫就是负责现场拍摄多一些，综艺的前期筹备估计你也没什么兴趣，在正式开机之前，我先带你和经纪团队见一面下，看能不能在别的节目里先把你塞进去适应一下。” 顾南佳还没消化完手上企划书带来的冲击，陈舸的几句话又让她脑子有些宕机，一时间不怎么反应的过来。 自己是和深海签了经纪约没错，但是之前他们连个经纪人都没有安排给自己，还以为是为了消除流言的权宜之计，怎么现在突然就有经纪团队了，搞错了吧？ 连忙问道：“你不是真的打算把我当艺人培养吧，这谁的主意啊？” “放心放心，我给你选的是我们公司最专业的经纪团队，这种专项组的编导又不负责其他的节目，空余时间多，隔三岔五上几个节目就行了。”说完害怕她不愿意，又加了一句，“这是启明哥的建议。” 本来还想拒绝的，她是真没有给自己刷流量的想法，但听到苏启明的名字，回绝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干脆默许了。 陈舸看这下有戏，就趁热打铁将助理叫进来：“你去楼下把钱遥叫进来，别打电话，亲自去，顺便让人事部把顾小姐的经纪合约复印一份拿来上。” 顾南佳听着他的交代，有心有些细微的不安。 钱遥她是听说过的，或者说和艺人接触得多了就没人会不认识钱遥，那是深海娱乐的顶梁柱，手下带过的当红艺人数不胜数，现在业界的几个流量大咖都是她包装出来的，陈舸居然会让这样一个顶级大佬来当自己的经纪人。 十分钟不到钱遥就敲开了陈舸办公室的门，手上还拿着一沓文件，应该是顾南佳的经纪合约。 对方是个很干练的女性，一身职业装配着齐耳的短发，连声音都是偏中性风的：“boss，你这是吹得什么风啊，怎么突然想包装编导了？” 嘴里的话是说给陈舸听的，眼神却一直落在顾南佳身上。 陈舸将另一份项目企划书递给对方：“新企划敲定了，一方面要有大量签新人的准备，另一方面这次的新模式打算把一部分幕后人员包装起来，你先带顾小姐试一试，互相都适应一下。” 简明扼要的交代了一番，钱遥翻了翻手里的企划书，又将顾南佳的经纪合同认真读了一遍。 直接问道：“说实话我也没带过编导，不知道艺人的那套模式是否通用，而且这份合同对我们的限制很大，顾小姐基本只有权利没有义务，这要怎么操作？” 三两句就把状况总结了，还把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以工作交流的角度来看，比之前顾南佳和陈舸交谈时要干净利落的多。 “那你是什么意见？”可能是怕顾南佳尴尬，陈舸站起身，把问题抛了回去。 钱遥略微沉思了几秒，有些把不准自己的顶头上司和这个小姑娘之间的关系，又觉得老板明显是在护着人家，自己也不好过于强势了。 便折中了一下：“要不然签个补充协议吧，把分成和运营模式都确认一下，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就不要全权代理运营了，有事大家商量着来。” “那就四六分，公司占六成，包装运营这边以建议为主，除了特殊情况和官方通告，所有社交账号不要过分干预。” 陈舸说到这里顿了顿了，见顾南佳没什么意见才继续开口：“你这边速度把协议出出来，现在就签，马上投入工作状态中去。” 钱遥点点头就立刻开始给自己的下属打电话安排，而顾南佳还有些跟不上节奏。 按理说四六分成并不算高，但对于新人来说也绝对不算低了，毕竟团队运营也是要成本的，万一出个外地的节目还要派人跟着，差旅工资都要从这六成里面出。 她更理解不了的是这个所谓的建议为主的包装运营模式，一般艺人的社交账号都是专门的团队在把控的，每一句话都要反复确认该不该说、说的合不合适，这个不过度干涉又是什么意思？ 心里有问题又不好意思开口，稍微一犹豫钱遥那边的下属就把拟好的补充协议送上来了。 顾南佳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合约签了，倒是陈舸直接把合约拿过去细度了起来，还站在她的角度上提出几个修改意见。 这搞得她有些懵，更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第七十七章 一人食 顾南佳有些懵，钱遥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原本就是老板亲自交代的事情，她让助理拿来的这份合约已经针对一线明星的长期约了，结果似乎老板还不愿意。 之前深海官方账号营销新项目的事情她有关注过，只不过当时没人让她跟这个项目，术业有专攻，她也就随便看了一眼。 甚至都没去关注过一直和深海官方互动的这个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现在看来身份挺有待琢磨的。 借着修改合约的空当，钱遥把陈舸叫出办公室，低声询问了一下老板的立场和想法，回来之后就换了一副事情好商量的态度。 虽然顾南佳是做娱乐业的，但她还真不怎么了解艺人和经纪团队之间的事情，两个人的谈话她不怎么插得上嘴，只好偷偷给苏启明发了条微信。 等修改后的合约重新被送上来，苏启明的回复也来了，直接说让她相信陈舸的为人，没什么问题的合约签就好了。 有人给自己打了一针定心剂，顾南佳就不那么手足无措，拿着新合约逐条读了读，直接在页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的正楷字，还挺秀气的。 钱遥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主动说了声先走回自己的部门去了。 新签了人要做的准备的工作还很多，又是公司的新项目试水，她要抓紧时间把顾南佳的资料拿出来研究研究，看看能从什么方面开始营销，该接节目该推流量都耽误不得。 “我这边的事情就是这样，你拿一份项目书回去研究研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写成方案直接报给我，等下让我的助理小何给你留个电话，我不在的时候你直接找他就行。” 陈舸摊了摊手，表示签完了补充合约，自己这边就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意思让顾南佳如果还有事就直接说，没有的话就可以离开了。 倒也不是陈舸下逐客令。 他作为深海的二把手，又是新项目的总负责人，刚和医院达成合作协议的当下事情也很多。 不但要和团队敲定新的方案执行周期、去给股东大会汇报，这么大的节目还免不了要去跑几家资方，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 启动一个新项目，公司每天的支出都是天文数字，顾南佳对自己白领工资不干活的状态过意不去，陈舸反而不在乎养她的那点花销。 只要顾南佳随便接一档节目去做做宣传，带来的收益抵消那点用人成本便绰绰有余。 更何况公司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要是和这个姑娘独处的时间太长，保不齐会不会走漏风声被竞争对手拿出来做文章。 顾南佳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和陈舸提自己做完第一期节目想辞职去锦城的事情，刚和深海签了新合约，想来想去都不怎么合适。 “那陈总你先忙，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方案我三天内交到你这边来。”还是放弃了，没敢提。 不过这次倒没让顾南佳继续去等公共电梯，陈舸的特助小何借着交换联系方式的机会，直接用高管专用电梯把她送到了一楼大厅里才折返回去。 她站在办公楼大门前看着自己手上的项目书，还是猜不到苏启明这个做医疗的，到底怎么忽悠了深海才会衍生出后面这一大堆的事情。 《开局百万幸运点》这档节目抛开那些创新的部分不谈，核心内容还是一档非常正统的选秀类节目，虽说打着追梦和高素质人才的口号，本质上还是和那些唱跳类的节目没什么两样。 对方既然让自己写一个关于节目的方案，不管是不是在让她打发时间，以她的性格还是要认真写出点什么东西来的，只不过想法不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 没想到自己抱着上班的态度来，结果连两个小时都没有待到，现在又要回家继续做咸鱼了，顾南佳还真不怎么习惯这种“上班”的模式。 听说不少学文戏的学生毕业后会走自由编剧的路线，都是坐在家里写本子然后去找一些影视公司投递搏出路，没想到自己一个编导专业的也能亲身体会这样的生活。 蒙蒙的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不过太阳还没能从云层里钻出来，算不上太热。 不怎么想回家做饭，便选择徒步走回去，顺便在路上找找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餐饮店解决温饱问题。 走着走着一家做一人食的日料店就撞进自己眼中，看着这家店铺便想起来峰会的时候和苏启明一起去吃日料的场景，肚子突然就咕咕叫。 推开门走进店内，是之前很网红的那种一人一个小隔间，中间有个可以拉开的小窗口，说是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说不定就会偶遇知己。 记忆中这种店铺已经好久都没有再出现在推广中过了，属于已经过气的网红店，顾南佳笑了笑倒也不在意，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失去了热度的创意性网红店铺，已经快到午餐的点却依然有些萧条，望过去本就不大的店内不过寥寥四五个人 日式的装修风格让整个店铺都显得静雅，关上玻璃门之后，街道上的喧嚣就霎时间被隔绝在外，丝毫也无法影响到就餐的客人。 顾南佳还挺喜欢这个风格的设计的，现在不少的一人食店家开始选择将小隔断里面的小窗改成上菜的窗口，完全模仿日本拉面店的设计。 不过这一家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改动，甚至原本关上的小窗旁边挂着一个樱花色的小风铃，坠饰上写着中日双语的“等待一个偶遇”。 反正料想也不会有人再继续玩这种好久之前的小机关，顾南佳也没特别去关注这个曾经红极一时的设计，独自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份简单的拉面。 她没有去过日本，并不知道正统的日式拉面店会不会给一碗拉面配套有餐前的小菜和解腻用的腌萝卜，看着这一份饭食居然把小小的桌面占了个满满当当，还是有些惊讶。 可能是觉得这家店选用的餐具和原木色的桌子很搭，那个樱花粉的小风铃也着实可爱，顾南佳拿出手机美美地拍了一张照片，这才享用起自己的午餐。 第七十八章 挺不错的店 国内的日料店味道其实差距不大，特别是这种面对年轻人的小店铺，吃不出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口感。 之前和苏启明去的那一家比较有名气，菜品的味道让人流连忘返的，但价格也确实足够惊人。 虽然这种小店家味道一般，不过杭邦菜本来就口淡，顾南佳倒也觉得蛮好吃，可能清淡偏甜口的日系菜品本就和江南地区的口味同宗同源吧。 一份饭食本来量就不大，顾南佳又觉得这家店的清雅风格让人觉得放松，女孩子的饭量竟也将这份拉面吃了个精光，连附送的小菜也清了盘。 走到柜台前结了账，老板却突然开口：“小姐，能不能麻烦您在这拍张照片？” 顾南佳点点头，答应了。 她挺喜欢这种隐藏在闹市区里面的小店家的，其他的网红店往往过了气就会疏于打理，但这里的装潢虽然也不新，却是能看出老板有认认真真的在打理。 各种平常注意不到的小角落，都有着和座位上的樱花色小风铃如出一辙的小装饰品，暖色调的日系风格，看着挺温馨。 这个老板虽然是个大胡子的中年人，眉眼间却不显得凌厉，反而柔和的像是童话里的圣诞老人。 不过最关键的原因还是顾南佳看到了柜台旁边的照片墙，应该是这种一人食最火热的时候留下的，照片里都是顾客和老板或者店铺的合影。 满满一面墙的照片，想来也要积攒不短的时间才能做到，况且老板还细心地给每一张照片搭配了日系风格的木质窄相框，现在看上去也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 老板见她同意了，露出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好久没有顾客愿意在店里拍照了，自从一人食的热度消下去，年轻人反而都不怎么愿意来，这里的房租又贵，都有点入不敷出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不该在顾客面前抱怨多，立刻改了口：“从您刚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小姐您的打扮和这里很搭调，真是非常感谢您能满足我这个无理的要求。” 顾南佳今天的打扮确实是偏日系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和这家店的装潢很搭，便选了个角度让店员拍了一张自己和老板的合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有顾客愿意合影了，大胡子的老板全程都笑眯眯的，女孩居然还能从他眼里看到一点点感动的泪水。 合完影，对方无论如何都要将这餐饭的钱退给顾南佳，说是要感谢她留下的照片。 实在是盛情难却，她便提了个折中的法子：“老板，我也挺喜欢你这家店的，免单就算了，不如您把刚才的那张照片发给我一份吧，让我也留个纪念。下次再来的时候，您给我打个折就好了。”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发给您，小姐您要是以后再来，永远给您最低的折扣价。” 说着就扫了顾南佳的微信码，将刚才的那张合影发了过来。 店员的拍摄技术倒也不错，虽然用了个不怎么搭调的冷色调滤镜，但整体构图还是挺令人满意的，小小的照片将女孩和大胡子老板的笑容记录的很清晰。 出了店门，顾南佳登录上自己的微博账号，深海的几次宣传和互动，让这个本来无人问津的账号也竟然达到了万人关注的程度。 做传媒的人，早就习惯了评论区的褒贬不一，顾南佳提前就将私信设置成仅自己关注的几个人才接收，直接无视了新评论的提醒，将自己早上的自拍和刚才饭食以及合照一起发了出去，随手就配了一段比较文艺的句子。 工作和午餐都已经解决，她便没再耽搁，直接回了家，开始查阅近期的综艺动态和热点，打算早点完成陈舸布置下来的“任务”。 这一忙就在电脑前坐到了下午六点多，顾南佳知道自己属于那种间歇性勤奋的人，如果刚拿到工作的时候不努力赶赶进度，在家办公迟早就会变成磨磨叽叽的态度。 看到天色开始转暗，她去厨房找了几个水果充当晚餐，才刚躺倒在床上手机便响了起来。 苏启明打来的。 懒得起身，她直接将视频电话接起来，就那么一半啃着水果，一边望着镜头那边坐在车子里的男人。 “你是不是刚下班啊，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之前你都没什么空陪我的？”不知不觉就开始有点撒娇。 苏启明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刚忙完一台手术，走的有点迟了路上车子多，我打算先在医院的停车场里等一会再走。” “奥，原来你是没事干了才想起我啊。” “谁说的，我一直都挺想你的，只不过之前忙疏于问候了，我这不是家都没回就给你打视频了嘛。” 顾南佳被这点歪道理说服了，甜甜地笑了笑：“我前几天和柳曦出去买东西了，现在的物价好高啊，几件衣服花了好几千，可心疼了，你给不给报销啊？” “不报销，我走的时候明明给你留了张卡的，你不好好用，现在和我谈什么报销？” 顾南佳嘟了嘟嘴，爬起来从抽屉内层翻出来之前对方留在自己这里的银行卡。 他走的时候是说过把自己的副卡留在这，让她没事就去买点新衣服什么的，还说做传媒的人要注意自身形象的维护，别在这上面省钱。 但她总是不怎么好意思动用这张卡，就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抽屉里，连同那张苏启明画了个笑脸的密码便笺一起装进了个透明的自封袋。 虽然不准备花这笔钱，也不关心这张卡里到底有多少的余额，但每每看到这张卡，都能够切实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 要不然怎么说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要看他愿不愿意给你花钱呢，人家把辛苦赚来的工资交给你这个原本的陌生人，就是一种信任和爱的体现。 “你不报销算了，那我以后就天天刷你的卡，我明天就先去买一套化妆品，再挑几瓶海外直营店香水。” 故作生气地说着，又重新妥帖地将对方的卡片收进了抽屉里。 “对了，你看我微博没有，我今天找到个挺不错的店，下次有机会一起去啊。” 苏启明道了句稍等，视频便一阵晃动，想来是正在翻微博。 过了没一会，对方的声音就重新传过来：“看着是挺香的，不过你今天怎么穿得那么少啊。” 顾南佳满头问号，连忙翻开自己的手机相册又审视了一遍照片，实在是想不出自己的穿着哪里有问题。 “我穿得挺正常啊，和你一起的时候不是也这样子穿过嘛，而且我今天穿的是裤子又不是短裙，你不是什么可怕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苏启明撇了撇嘴没说话，顾南佳就更肯定是自己猜对了，不由就笑得捂住肚子。 没想到这个苏医生平时看着挺正常，甚至成熟的有些过分了，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 第七十九章 节目的秘密 “哈哈哈哈，你别这幅表情，你的小可爱可是和深海签了经纪约的，以后还会上节目，着装没办法太保守。” 好不容易抓到一次苏启明的窘态，顾南佳乐得前俯后仰，还不忘继续刺激一下对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是其他行业或者她没有签深海的经纪约，那么答应穿的保守一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作为要上荧幕的人，就算很多节目不需要靠颜值和身材来当噱头换流量，但自己的社交账号还是不得不考虑这个因素的。 好看的女孩子不光能吸引男粉，很多女粉也是冲着颜值来的，何况顾南佳的着装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是很正常的，并没有故意卖肉的嫌疑。 不过顾南佳倒是不讨厌他的不愉快，不管这是不是因为他的大男子主义衍生出的占有欲在作祟，起码这是他在在乎她的表现。 好在苏启明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压制了自己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愉快，主动换了个话题，讨论起她的新工作。 “陈舸应该安排你进了新项目的专项小组吧？终于不用做那些低成本的小节目了，是不是觉得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别提了，大节目组我不是没跟过，不过那时候都是以实习生的身份跟在后面打杂的，突然把我丢进这种节目还不告诉我具体要做什么，心里可慌了。” “节目还没正式开机，你还有时间慢慢调整心态，相信自己的能力一定是可以做好的，不要压力太大。” 顾南佳对着屏幕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思考了几秒钟，试探着开口：“亲爱的，我有个想法，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你说就行了，我哪会生你的气。”苏启明笑了笑，将手机放在车子的手机架上，点起了一根烟。 视频一下子变成了自下而上的仰视角，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显得神秘莫测。 顾南佳深吸了一口气：“我打算做完第一期节目就从深海辞职，去锦城找你，综艺的周期都比较短，哪怕要待到节目完全播出，最晚今年秋末也就差不多了。” “怎么突然这么想，到锦城来就要从头开始，哪怕你有之前的项目经验也会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个层次的岗位。” “只是突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综艺编导本来就不怎么熬得出名气，在哪里做都没有太大的差别，而我想和你近一点。” 说完这句话，没敢继续看屏幕。 女孩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叠着胳膊伏下身子。 杭城确实比锦城在传媒业界有更多的机会，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分量。 如果不是苏启明这次让她搭上了深海这条线，别说大型综艺了，至少要在青枫继续做小节目好几年。 等到自己积累了足够长时间的工作经验，才会一点点去接触公司的核心节目。 编导不比其他岗位，从业人数和节目用人需求完全就不成正比，一个大型综艺就算分工再细致也不过能给出五指之数的岗位。 有的编导做了一辈子都还在做低成本节目，而且还看不到什么未来的希望，赵慧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且综艺导演也不比电影电视剧导演可以慢慢养自己的名气，综艺的商业成分太重了，做成功了业界的影响力也是制片人赚大头。 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她不想努力，而是既然有这么多的限制条件，干嘛不想办法和自己喜欢的人近一些呢？ 反正都是熬，在哪熬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为难你了，刚经历了恶意中伤的事情，就一下子想了这么多。” 苏启明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离麦有点远，语气显得空灵些，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顿了顿，又说：“陈舸也是挺能忍，到现在了也不愿意给你透底，这次的项目本来就是要在锦城做的，你就是不想来也不行。” “啊？” 顾南佳有些懵，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听到了，但脑子怎么都转不过这个弯。 深海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企业，在杭城生根发芽了这么多年，可以说影响力和关系全部都在杭城，怎么会突然有这种转移阵地的荒谬决定。 况且就算是转，也应该是往海市或者燕京转移，再不济也还能选择深市，怎么会反而选择一个还不如杭城的中部地区。 “放心，并不是陈舸和他父亲被我喂了什么迷魂汤，深海手上原本的几个节目还是在杭城，只是这一档节目会放在锦城做。” “锦城本地的公司无论哪个方面都不是深海的对手，而锦城和周边可以辐射到的城市又基本没有和深海侧重相同的成气候的企业。” 这个解释倒是立马让顾南佳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大脑顿时高速运作起来。 “确实，深海主要做的就是棚内选秀综艺，而且还是以说话玩梗为主，这在中部地区基本是空白，内陆几个省能拿出手的综艺大多数都是景点挑战或者生活记录类..” 女孩说越越起劲，像是自己终于想通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惹的苏启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打断她。 只好一边抽着烟，一边戴上耳机准备在驱车回家的同时继续听对方在视频电话里唠叨。 像是背课文似的，顾南佳从综艺的分类说到了娱乐节目的市场价值，甚至拿着手机重新冲回了书房，准备彻底修改一遍自己打算交给陈舸的方案。 苏启明见自己也插不上话，就干脆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她地自言自语，等车子都开回了自家楼下，电话那头的女孩还没有停下来。 “你今天是怎么了，被打开什么奇怪的开关了吗？你已经一口气说了几十分钟了，连口水也不喝？” 故意调笑了一句，敲了敲手机的屏幕示意自己已经从医院回到了家里。 顾南佳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的几十分钟都没停过，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修改自己的方案，时不时念上那么一两句揣摩一下措辞。 两人都不是在做什么不能够被打扰的事情，女孩就不怎么愿意挂掉电话而已。 “没有啦，刚才在改方案，突然被你激起一点灵感，思路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你先吃饭，我去洗个澡，回来继续聊。” 说着就拿着手机开始找换洗的衣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在厨房里做饭的苏启明聊着，直到准备进浴室了才依依不舍地挂掉了视频。 苏启明将手上切好的菜倒进锅子里，擦了擦手拿起电话发过去一条消息：“磨蹭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开着视频去洗澡呢。” 后面缀上了一个坏笑的表情，知道对方暂时不会回他的消息，自己反而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第八十章 遥远又紧密 苏启明把做好的饭端在桌子上，吃完后看了眼手机，对方果然还没给他回话。 女孩子洗澡的时间果然够长。 苏启明笑了一下，把吃完了自己简单的晚餐。 今天的菜还不错，蒜薹炒肉的辣度刚刚好，不愧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最常做的一道菜。 正在洗着碗，手机就响了起来，顾南佳又把电话打来了。 苏启明摘下手套接起来，率先开口：“洗完了？” 顾南佳应了一声，不一会就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有些吵。 苏启明按成免提，继续忙完手里的家务，看着屏幕上的女孩依然裹着条粉色的浴巾吹着头发，笑着摇了摇头，干脆去书房处理起自己的论文。 “你在吗？”过了一会，苏启明才听到顾南佳弱弱的问话， 自己竟然因为改论文忘记了电话，苏启明摸了下鼻子，拿起手机：“我在。” 顾南佳哦了一声：“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苏启明尴尬的笑了两声，掩饰着自己刚才的怠慢。 好在顾南佳完没有在意，她已经换上了睡裙，敷了张面膜躺在沙发上。 “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发了什么奇怪的消息，也不害臊。” 看来对方是要对自己那句调侃的玩笑话兴师问罪了，苏启明关了电脑，准备回卧室去。 拖鞋踩在书房柔软的地毯上，看着视频里的女孩子，连之前觉得有些奇怪的触感都变得舒适起来。 其实细想起来也没什么可以聊的，但顾南佳就是想和他说话，说什么都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就高兴，就算都不说话，放着视频也有一种莫名的舒服。 两个人的视频以后就没挂过，一直聊到了对方睡觉的时间，互道晚安后谁也不想挂，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聊到最后竟然都莫名的睡着了，早上起来两人的手机全都耗尽电量关了机，充上电以后才得以打开。 幸好苏启明的生物钟很准，起的比较早，手机来得及充电，不会发生带着充电宝去工作的现象。 不知道女孩是不是还在睡懒觉，他忍不住笑了下，准备过一会问。 吃了早餐后，苏启明把充电线拔下来，开车去了医院。 在路上，顾南佳就给苏启明打了电话。 “才起？”苏启明插上耳机，等待红灯。 顾南佳打了个哈欠，杂音很多，声音听起来都懒洋洋的，显然是刚睡醒：“没。” “嗯哼。”苏启明表示自己相信她说的话。 今天的交通状况有些不尽人意，刚过了一个红灯就迎来了下一个，幸好走的足够早。 苏启明用手指有节奏的打着方向盘，问道：“你手机有电吗？” “没，早上起来就关机了，”顾南佳打了个哈欠，“以后不能聊这么晚了。” “其实你早点起也可以。”看了眼自己手机满满的电量，莫名而来一种优越感，“反正你又不用去公司，多睡会也可以。” “那不行啊，冰箱里没什么菜了，我打算亲自去采购一点，下午刚好吧方案给陈舸送过去，不要显得自己真的就没事可做。” “嗯，不过陈舸估计一点都不想看到你这么勤奋，他估计会很头疼找什么借口让你继续待在家。” 互相调侃着，要感谢时代的进步让蓝牙耳机走进千家万户，才避免了被交警拦下来的尴尬。 接下来没有红灯，很顺畅，一路通行到了医院。 苏启明前脚刚进医院，衣服还没换好，后脚就送进来了一个急诊，一整天忙的不可开交。 等闲下来有功夫了已经快下班了。 苏启明把白大褂脱下来，坐在办公椅上，终于得到了点闲暇的时间。 早上刚送来的是一名建筑工地的工人，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急着上学用钱，走廊里坐满了他的各种亲戚，哭声从进了医院后就没停过，苏启明从那边走过，甚至有一名家属抱住了他的胳膊哭。 眼泪还蹭到了白大褂上一点。 虽然那名工人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是他亲戚的哭声就没停过，人数竟然占满了那间病房，真不知道是说这位病人的人缘太好还是人缘太差。 作为一名医生，他对这种现象也不是第一次见，但他还是做不到完全的冷漠应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很烦躁。 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打算不去想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进。”苏启明放下揉太阳穴的手，强撑着坐好。 看来人是棠北榆，苏启明才重新放松，声音异常疲倦，手又重新搭上额角：“怎么了？” 棠北榆把一个杯子放在他的桌子上，坐在他面前：“你很累了。” 苏启明看了眼杯中的暗红色饮料，像某种茶，很香。 “新到的普洱。”棠北榆抬抬下巴，“尝尝？”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确实很不错，淡淡的茶香味在口腔中久久不散，想必是昂贵的生茶才能有这样的悠长味道。 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那种脑袋嗡嗡疼的感觉下去了很多。 “很香。”苏启明夸赞了一句。 棠北榆笑了笑：“下班要去吃饭吗？新找到一处川菜，物美价廉，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苏启明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还没有新进来的消息：“不了，今天下班后我有事。” 突然，苏启明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快速的拿起来，果然是她的消息。 苏启明放下普洱茶，把电话拨了过去。 棠北榆叹了口气没在继续邀请，悄声无息的关上门出去了。 “喂？”那边的人快速的接了起来，率先开口。 苏启明笑了，明白了点网上说的“恋爱中听到对方的声音都身心舒畅”的感觉。 这个声音比普洱茶更让人放松。 “我现在不方便发视频。”苏启明浅笑。 “我知道。”顾南佳嘟囔了一声，又像昨天一样和他说她一天遇到的趣事。 苏启明一字一句的听着，有时候还回答女孩两句，终于等到了下班的时间。 “今天可是惊险刺激极了，你看看我的微博，绝对能吓你一大跳。” 女孩故作神秘的说着，语气里满是骄傲的自豪感。 第八十一章 差距使人进步 苏启明笑了笑，一边关上办公室的门，一边打开了微博。 他的关注列表里只有顾南佳一个人，所以不需要刻意去翻看，就能一眼看到对方最近的那些博文。 最新的这条是和钱遥工作室的互动，他虽然并不了解钱遥工作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但顺着互动点过去，也能大概看出些端倪。 这是个上千万关注的大号，来回互动的都是一线的当红艺人，其中不乏苏启明这个业外人员也听说过的大牌。 而对方今天中午刚刚发布了顾南佳正式与己方工作室达成合作协议的博文，并且被无数的当红艺人评论转发。 #顾南佳钱遥# #多元化艺人风向# #深海新决策# ...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顾南佳上热搜了，但心里却总是有点莫名的得意感，比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要开心。 不过女孩让他翻微博的重点其实并不是这些。 个人主页的后台比游客能看到的东西更加一目了然，粉丝量的爆发性增长自不用说，单纯关注列表里多出的一堆当红艺人就让她受宠若惊了。 不但有深海旗下自己的艺人，还有不少和深海并没有合约在身的艺人看在钱遥工作室发文的面子上，主动关注了顾南佳的账号。 并且两点左右，钱遥给她打来一通电话，说是微电影《最后》的节目发布会预约了杭城电视台的一家访谈节目，节目组现在主动联系深海想蹭这一波热度。 《最后》本来就不是青枫的主打节目，花钱买的这档访谈自然也不是什么大热门，电视台的节目组巴不得蹭到深海最近的热点，给自己的节目带来更高的收视率。 钱遥原本是看不上这档访谈的，可是让她带编导也是头一遭，没什么经验，就打算先安排顾南佳试一试。 “你又上热搜了，然后呢，没看到什么其他的啊？”苏启明坐进了车子里，问了这么一句。 “我就知道你找不到重点。”顾南佳吐槽了一句，顺手把自己答应上节目后杭城电视台在下午四点多发的那条博文截了图发过去。 多图流的博文，除了电影的宣传海报和参演艺人的写真之外，顾南佳作为《最后》的编导组成员之一，居然也独立占用了一张图的页面。 用的恰恰还是她之前发在微博的那张撑着伞的自拍照，被专业的后期修饰之后，视觉效果倒也不输给那些艺人写真。 “你绝对想不到，下午我去找陈舸的时候，他非让钱遥拉着我去拍了好多的写真，光换衣服和换妆就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我也是刚刚才回到家。” “哦？还有这事？” 苏启明将女孩发来的截图缩小，发送了一个视频邀请过去，对方直接秒接。 屏幕上顾南佳的妆容是平时怎么都看不到的风格，不再是小姑娘那种青春朝气的样子，偏暗的口红让整个妆容多了些成熟女人的妩媚感。 原本微卷的长发也被拉直了，又专门做的蓬松了些，搭配着一件冷色调的休闲衬衫，和记忆中完全不懂的样子。 “你还别说，我觉得这个风格也挺适合你，有了些艺人的气场。”苏启明评价者，直接将视频截了张图保存下来。 “得了吧，你到底给深海这个项目投了多少钱，今天拍摄的时候陈舸可是说那些崭新的衣服我可以随便带走。” “没多少，主要是这个项目听上去挺赚钱的，刚好我爸妈也有兴趣，家里就投了一点，其中还有挺大一部分是林冉家里投的。” “没多少？你猜我信不信？要是真的没多少陈舸会让我随便拿？深海的服装供应商可是国际品牌，光设计费每年就是天文数字，随便一件衣服挂在店里最低都是好几千的标价。” 苏启明开着车笑了笑，并没有特意去回答女孩的问题。 不过陈舸这件事情还真是做得足够顺水人情，外面再贵的衣服他们直接从供货渠道拿估计连二十分之一的价格都不到。 说不定为了借助深海的艺人们打出品牌效益，还会给他们倒贴钱。 先不说他、林冉、陈舸三个人针对这个新项目签了股份投资协议，深海是真金白银收了一笔投资费用。 单纯和医院长期合作这个纽带必须由苏启明牵头，陈舸就不敢不把顾南佳捧在手心里护着，现在居然都开始刻意讨好了。 顾南佳看他不打算细说，也就没再追问，而是换上了居家的打扮做饭去了。 她知道自己和苏启明之间的差距很大很大，有没多事情对方不说其实是不想让她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好意的成分更多一些。 不过她骨子里也是有自己的倔强的，虽然嘴巴上说着不想努力了，可这不代表着就甘愿被对方这么养在温室里。 答应钱遥上访谈节目也是这个原因，自己既然在金钱和其他的方面没办法和他相匹配，那么如果借助深海的平台拿到足够的名气，也算是一种门当户对了。 吃过饭挂了视频，顾南佳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睡觉，而是进了书房打开钱遥传给自己的节目台本和她的一些建议内容。 节目是以《最后》为主的访谈，对深海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意义，钱遥以顾南佳上节目为交换条件让电视台改了台本，加入了一下宣传深海新节目的环节进去。 目前为止节目的名称还没有放出来，他们意思是等这档访谈播出的同时，同期上一些深海其他艺人的节目，集中在同一天把新项目的名称放出来，次日就开启第一批的全国范围内报名海选。 深海的运营团队明天就会出发去几个目标城市开始海选的筹备工作，而访谈定在了三天后录制，一周后播出，时间可以说是很紧张了。 看完了文档性的东西，顾南佳又在网上找到这个访谈节目往期的视频研究起来，座谈会模式的节目，偶尔会穿插一些小的才艺，而这恰恰是自己不具备的。 而且还要和那些艺人同框，这对身材和颜值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和普通人比顾南佳是绝对有自信的，但是和那些天天地狱式身材管理的艺人比，她就完全没信心了。 摸了摸自己并不算紧实的小腹，决定这几天还是暂时别吃晚餐了。 第八十二章 预料外的待遇 转眼就到了节目录制的日子，虽然定的是下午的时间，顾南佳还是大清早就到了公司，主要是想听听钱遥的意见。 钱遥看她对这件事情足够重视，心里默默点了点头：“顾小姐，我没有时间完全跟某一个人的全程，所以我专门给你安排了个助理许倩，以后她会负责所有和你的合作，包括外出拍摄的跟踪服务。” 对方将另一个姑娘叫进来介绍她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才继续开口：“今天的节目不算大，但对你来说也是第一次，等会许倩会带你去化妆选衣服，保姆车已经安排好了。” 之前在青枫的时候顾南佳不是没见过艺人们是怎么出节目的，比如陆瑾妍在小艺人里面已经算是拔尖的那批了，也从没听过公司会专门派保姆车和经济助理。 见钱遥也没什么别的叮嘱，顾南佳只好在许倩的带领下先去深海的化妆间选衣服。 这里她之前来过一次了，到也算不上陌生，只不过许倩直接就带她略过了给小艺人们用的集体化妆间，又绕过了给二线们用的独立化妆间，直接走到了私人化妆间里。 按理说自己连个艺人都算不上，上次蹭陈舸的面子动用了某个大牌艺人的化妆间她都已经足够受宠若惊了，结果这一次她直接在房间的门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又是在搞什么东西啊？ 这种能在公司有私人化妆间的艺人，拉出去就是会被路人围的寸步难行的那些，自己怎么也够不到这个层次吧？ 而且上次拍写真的时候还是陈舸专门安排了人给她把衣服一件一件拿进来试，都没敢让她动别人的衣柜。 这一次，这满满几杆衣服和让人眼花缭乱的鞋子、配饰，等于说就是深海完全送给自己的了，况且桌子上那些好多她连牌子都认不全的化妆品也是这样。 顾南佳有些懵：“许助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三天前还来过一次公司的，完全就没这些准备啊？” “顾小姐，陈总觉得不能老让您和上次一样借用别人的房间，而且化妆品还罢了，衣服只能一件件去仓库里拿也不方便，所以就给您专门安排了化妆间。” “可是我也不怎么来公司啊，这不是浪费资源嘛，这么多衣服都够我穿好几年了。” “顾小姐，其实别的艺人也不怎么来公司的，这些私人化妆间大都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主要您也不怎么在杭城出外景，公司来不及调度房车，所以委屈您一下。” 这些话就说得顾南佳有些绷不住了，所以这种明显区别对待的安排还是委屈自己的代替方案？陈舸到底想干嘛，就不怕下面的艺人们有情绪吗？ 还在介意着这些一时间接受不了的安排，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两个看起来就很潮的男人先后走进来。 “顾小姐，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公司的首席穿搭师乔治，这位是化妆师马克。” 顾南佳按照许倩的介绍按顺序看过去，时尚圈的人起个英文名字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但是这种国人一味追求洋气的后果就是她完全记不住谁是谁，只能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是不是感觉记不住谁是谁？”乔治耸了耸肩，“其实我们也不想，但是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你用真名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马克应该是和乔治很熟了，直接就接过话头：“嘿嘿，我就认识好几个安妮，好几个克莉丝汀。” 这种说话的方式倒是很能拉近距离，顾南佳的那种陌生感降下去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更自然了一些，不得不佩服这些人察言观色并且缓和气氛的能力。 “先选衣服吧，看看顾小姐都喜欢什么风格，时间还早，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整。” 顾南佳点点头，按照乔治的提议拉开了衣柜。 但选衣服其实也是个技术活，上节目穿的衣服和平时自己的那些还是有蛮大的差距，选了好半天，她才拿了两条连衣裙和一套休闲衫。 “行了，我知道顾小姐你的喜好了，衣服还要看看现场其他人的着装慢慢调整，先让马克给你上个底妆，我选几件让小许放到车上去，等到了现场再决定。” 马克先让顾南佳在化妆镜前坐好，就开始熟练地拿起那些瓶瓶罐罐给她上底妆，手法比她这个女孩子还要娴熟好几倍。 心里正在惊叹着现在男人的化妆技术已经全面超过女性了，乔治却把自己的手机伸过来：“顾小姐，方便加个微信吗？” “喔，当然方便。”顾南佳愣了半秒钟，连忙把手机拿出来扫对方的二维码。 能在深海被称作首席的人，她相信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既然自己决定要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些，多结交些这种人怎么都不亏。 马克见乔治抢了先，也不甘落后的跟上。 “女孩子，要注意保养啊。”马克继续在顾南佳的脸上拍拍打打，“其实顾小姐你的皮肤底子很好，不过化妆化的多了就有些小损伤，虽然我是吃这口饭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其实素颜配合一定程度的防护对皮肤更好。” 闲聊着，底妆也就在轻松的气氛下完成了。 马克嘴巴不停地说了这么久，成功拉近了自己和顾南佳之间的距离，也不生疏的喊她顾小姐了，而是一口一个小佳叫得亲热得不得了。 “小佳，说实话你比很多艺人底子都要好，有没有兴趣直接进军娱乐圈啊？” 顾南佳摇摇头：“不行的，我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况且要是说娱乐圈，我不本来就是圈内的人嘛？” “害，你要不说这话我都快忘了你是个编导了，可惜了。”说着还很失落地摇了摇头。 “你在懊恼个什么劲啊？”乔治在一旁玩着手机，头也没抬地接了一句，“小陈总都说了让我们好好配合，这明显就是要让顾小姐红的意思好吧。” “只要这次电视台的节目组不傻，多给顾小姐几个镜头，后面的网综和专访绝对是要多少有多少，有的是我们几个配合的机会，而且公司的新综艺你去不去？” 马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说得也是，到时候小佳不要觉得我烦就行。” 第八十三章 录制现场 有人陪着聊天怎么都比自己干等着要好得多，马克的化妆功底也让顾南佳大开眼界，虽然只化了底妆，可完全看不出来上过妆，更像是她皮肤本来就这么好。 乔治和马克不愧是各自行业的标杆人物，专业知识连顾南佳这个女孩子都听得自愧不如，还虚心请教了好几个问题，觉得自己穿搭和化妆的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 三个人一起聊化妆、聊穿搭，都是女孩子喜欢的话题，连中途许倩提醒该吃饭了都打断不了他们的热情，最后还是专门让人把午餐送来化妆间。 “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在化妆间里泡一早上的？”吃过午饭，许倩敲开了房门，看到摆在角落里的餐盒叹了口气。 许倩虽说是派给顾南佳的经济助理，但也只是监督一下行程和协调一些事务，并不会做生活助理的工作，现在来也单纯是告诉他们要准备出发了。 当然，房间里的三个人也没谁把她看作生活助理，甚至顾南佳面对她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怎么放得开。 “这不是聊得来嘛，话不投机的人请我我还懒得聊呢。”马克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站起身来，出门前还很贴心地主动把角落里装着餐盒的垃圾袋提走了。 保姆车空间很大，顾南佳却不是太适应。 舒适是足够舒适了，不过上了车就代表着真的要上节目，心里还是有点没底，连马克和乔治的聊天都没了兴趣，在心里默默回顾着台本。 大家都能看出她的紧张，还是马克这个话痨主动开始说起些段子帮她放松情绪，这段不长的路程倒也不算难熬。 到了电视台，顾南佳发现陆瑾妍专门在门口等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在不熟悉的地方能遇见个熟人，倒是比什么都能让人放松。 虽然《最后》不是什么大制作，买的访谈节目也不是什么热门，但青枫好歹也算是杭城的大型传媒企业，不会真的选无人问津的节目。 这种时候把自己旗下最近热度比较高的小艺人捧一捧也是预料之中，之前在节目名单里看到陆瑾妍她就猜到青枫的想法了，不过真的没想到对方会特意等她。 “大阵仗啊。”陆瑾妍看到她身后提着化妆箱的马克和拎着几盒衣服的乔治，揶揄了一句，“我们这次来这么多人才共用一个化妆师，连服装师都没配。” “不应该啊，组里还有青枫的几个头牌呢。” “所以公司把最能撑场面的化妆师派来了呗，不过我们这种流量艺人，再出名还是比不上影视明星的。” 两个女孩聊着天往拍摄的那一层走，马克和乔治就百无聊赖的跟在后面，很自觉地没有插入女孩子之间的寒暄。 许倩则直接去了节目组开始走开拍前的对接流程，这种节目一般很少有中场休息的时间，她就干脆留在了拍摄现场。 陆瑾妍带着顾南佳和其他几个艺人打了招呼，就回青枫那边的休息室去了，留下足够的时间给她做上镜前的准备。 马克和乔治也借机看了其他嘉宾的造型，还和对方的化妆师聊了几句。 “先让马克给你把妆补完，然后换上这件衣服。”乔治说着就从自己提着的几个盒子里选出一个，也没打开，直接放在了女孩旁边。 脸上已经打好底妆了，补起来倒是很快，马克还不慌不忙的给她重新做了个发型，还是丸子头，不过是用鱼尾辫盘起来的，扎的也比平常高。 盒子里的衣服是一套宽松版的休闲衬衫配阔腿裤，充分考虑到了访台节目大家坐着的时候比较多。 顾南佳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转了几圈，挺满意。 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搭配过，一直都是走日韩的甜美风格，突然这么一套偏欧美风的时尚搭配，看着还挺新奇。 等观众都进了场，许倩才进来通知他们准备开拍了。 顾南佳刚站起身，两人就开始帮她整理头发和衣服，还挺有大牌的感觉，倒是把心里的紧张都驱散了。 这档访谈节目并不是让所有嘉宾一起出镜，而是分了前后半场。 前半场男女主上主位和主持人互动，剩下的嘉宾坐在场边的休息区偶尔会给过来一个镜头，后半场则位置互换，总体来说还是综艺成分更浓一些，并不是很正统的访谈。 结果前半场每一次的互动镜头都雷打不动的推倒顾南佳面前，主持人也特意在聊天中问了很多主演关于这次节目导演组的问题。 虽然这和台本的设计相差并不大，但是顾南佳毕竟是编导出身的人，明显感觉的到节目组给自己的镜头有些多了，早就超过了台本里的比重。 后半场的互动改动更大，这种节目的台本会给出主持人大概会问出的问题，但也留有一些自由发挥的余地。 顾南佳旁边就坐着陆瑾妍，这种发散性的问题，节目组一直在往顾南佳和陆瑾妍的私交上面拉，特写机位更是怎么就没离开过。 “大家都知道顾小姐和陆小姐其实很早就认识了，甚至有蛮多的节目都是您二位合作的，但毕竟两位近期都没什么新的合作，不知道这一次久别重逢，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陆瑾妍率先开口：“虽然近期都没什么合作，不过南佳和我还是能经常见面的，倒也并不觉得生疏了。” 说着就投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还拍了拍顾南佳的手。 都说这种节目很考验主持人和嘉宾的随机应变能力，她这次算是体会到了。 “是啊是啊，我和瑾妍的关系一直很好。”附和着，“娱乐节目没有电影电视剧那么忙，并不是说有了别的档期就见不着面。” 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主持人才缓缓按照台本的设定把话题拉到了深海的新节目上面来。 “自从深海娱乐与青枫传媒的合作曝光以来，顾小姐就没什么新的作品了呢，是不是正在为新节目做准备啊，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点？” 顾南佳迅速回想了一下台词：“当然可以，这次的新节目叫《开局百万幸运点》很适合有梦想的年轻人参加，我还想邀请瑾妍来做嘉宾呢。” “那可说好喽，开机的时候一定要叫我。”陆瑾妍适时接上话题，“很期待继《最后》之后的新合作，一定会很开心。” 第八十四章 最好的时代 “感觉怎么样？”刚录制结束回到休息室，许倩就取了瓶温水递给她。 顾南佳揉了揉额角，接过来：“好紧张，以前都是看别人被拍，没想到自己上镜居然是这种感觉，脸都要笑僵了，而且怎么给了我这么多镜头，这和台本上写的不一样。” “嘛，这种事情很常见。”马克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毕竟单论最近的热搜你可比其他人更火，节目组也想蹭热度嘛。” 刚才的拍摄他和乔治全程都混在观众席里看了，甚至在观众起哄的时候闹得最凶，完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许倩白了他一眼，拍了拍顾南佳的肩膀：“第一次上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全场录下来导演都没怎么喊停，说明节目组还是很满意的。” “不说了不说了。”拧开水瓶喝了几口，“我要回家，上节目比拍节目还让人身心俱疲，艺人真不是好做的。” 这几句话惹得剩下的三人哈哈大笑，嫌拍节目累的不止她一个人，可是说艺人比导演还要辛苦的还真是这独一个。 艺人辛苦的地方是台下的自我管理和练习，不敢多吃不敢多坐，还要努力去记台词背本子，自己的专业方向练习也不能落下。 但到了节目现场，最忙的那个人绝对是负责全场协调指挥的导演。 没想到顾南佳这个编导出身的人，居然在节目现场开始为艺人叫苦，看来还是经历得太少心理压力太大。 “你们还笑我。”顾南佳叹了口气，“乔治你把我的衣服放哪了，我必须早点换衣服回家休息，扛不住了。” 乔治指了指房门：“所有的衣服都放在车里了，你就穿着这套回去呗，反正都是从你化妆间拿出来的，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连同之前带来的那几套直接放你家衣柜里，平时穿起来也方便。”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要是出趟门还把衣服拿回去，别人还以为深海多拮据呢。” 拗不过对方的歪道理，而且衣服也不在休息室里，顾南佳只好作罢。 结果一行人刚出电视台的大楼，她就被陆瑾妍青枫那边的几个艺人拦住了，非要拉着她拍照留纪念。 开玩笑，深海要捧的人，管她实际上红不红，只要热搜不降下来，蹭蹭热度准没错。 要是深海的策略不改变，继续按照这个势头下去，顾南佳变成尽人皆知的明星是迟早的事情，此时不结交更待何时。 没好拒绝对方的下场就是连乔治和马克也凑起了热闹，除了做幕后的许倩，在场的所有人都挨个和顾南佳拍了合照，不少人现场就发了微博和朋友圈。 被大家的热情带动，顾南佳自己也选了几张，凑了个九宫格发了条博文。 而一千多公里外的苏启明，自从被顾南佳主动提了两次看微博之后，就将微博的关注动态提醒设置成了主动提醒。 那边的博文刚发出来，他的手机就响起提示音。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见不是什么重要的动态，只是几张照片而已，就继续和办公室里的棠北榆讨论起病人的事情。 “之前送来的那个工人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不过骨折和脏器破裂加上脑外伤，这种情况手术必须继续进行才能更好地治疗。” “可是他们家里条件太差了，为了首次的抢救治疗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而且他家还有个要上学的孩子眼看没有学费。” “主任怎么说？” “主任的意思是保守治疗，尽量缩减费用” “那就很麻烦了，保守治疗可能病人就会一直醒不来，长期拖下去住院的费用也不一定会比动手术低多少。” 苏启明叹了口气，合上手中的病历本出了办公室。 病房里那个工人的家属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挤满整个房间，可是随着从特护病房转出来，也面临着长期昏迷病人需要照顾的问题。 听说病人的妻子已经回去上班了，也是在工地上，耽误的时间太长就会被施工单位直接辞退。 虽然是工伤，但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保险公司并不愿意赔偿，而公司的工伤赔偿别说现在还迟迟未到账，就是到账了也不过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这种需要打官司的事情，在这家的顶梁柱昏迷不醒的状态下，又有谁有那个奔波劳碌的心思呢？ 况且120直接将人送来私立医院这件事本身就让赔付的处理变得更加麻烦。 病人准备上小学的小儿子看到苏启明站在病床前愁眉不展，有些怯懦的询问：“大夫，俺大他还能醒来不？” 苏启明看着这个黝黑的小孩，又叹了口气。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看上去比同龄人矮小不少，并且瘦弱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蹲下身，让自己能够平视这个孩子：“你家其他大人呢？” “俺娘还要上班，俺婆和俺爷还在老家，其他的亲戚也都有事...” “所以是你在照顾你爸爸吗？” “也不是，俺哥每天送完外卖就来了，俺娘隔几天也能来一次，主要是地铁太贵了，俺娘腿脚又不好。” 这种家庭情况，搞得苏启明有些想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只能揉了揉孩子的头。 看来只能想办法协商先送到低一级的公立医院去缩减治疗费用，并且享受更高的报销比例，可住院的费用结不清，转院的手续又没办法办。 他倒是可以签个保证让病人先转院，大不了就是费用从自己的工资里面扣，但这也会让科室的绩效考评受到严重的负面影响，就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 出了病房走到吸烟区，却发现兜里没有带烟，只好摇了摇头准备回去，于启辰却从他身后走过来，递出一根。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问道。 见他接了过去，对方直接将一整盒都丢给他：“我不抽，这是北榆姐让我带给你的，就知道你会在这。” 点起来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在口腔里徘徊不散：“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世界上可怜人有很多，你改变不了这个现状。”于启辰翻了翻自己的手机，又开口，“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有人为了追星一掷千金，有人连下一顿饭都没着落。” 苏启明瞥了他一眼：“后面这句是你加上的吧？嘲讽我？” 第八十五章 明星效应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隔着一千多公里的人都忧心忡忡。 顾南佳是在担心节目播放之后的效果，而苏启明是看着病人毫无好转的状态和日益增加的费用愁眉不展。 然而各自的糟心事，他们也都默契的选择埋在了心里，虽然每天都在聊视频电话，可谁也没有吐露半个字。 或许异地恋就是这样，吐露的永远都是些琐碎小事，这种说出来对方也丝毫帮不上忙的事情，都自己默默咽了。 节目播出的那天顾南佳特意守在电视机前，忐忑不安地摆弄着手里的遥控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自己的身材真的不如那些艺人，上了镜被拉宽之后更是如此，显得有些微胖。 还好节目组的灯光打得足够好，银幕上的自己看上去比真人白皙了不少，倒也算是和预计的样子大差不离。 正式节目果然给了她很多的镜头，在提到深海的新节目《开局百万幸运点》时，还很贴心的打了角标。 总体来说节目效果算不上特别好，但也绝对不差，作为顾南佳的第一期节目来说，她已经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了。 接着就是深海旗下的艺人们也在同一天，先后在不同的节目上抛出了公司新节目的消息，她的微博又一次被推上了热搜。 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什么大号的互动流量，而是单纯因为深海官方账号也正式放出了新综艺将在各大城市开启海选报名，顾南佳作为节目组推到台前来的成员，关注度自然是暴涨。 无论是吃瓜群众还是想参加海选的小朋友，在细翻了深海官方微博之后都很一致的点进了她的主页。 钱遥的团队第一时间监控到了流量的变化，立刻用顾南佳的账号发布了一部分节目海选的细则作为正式启动前的“内部消息”。 再加上电视台的团队也恰逢其时用自己的官方账号做了支持和互动，并且青枫也在自家平台主页大量的页面放上了新节目的广告和顾南佳的写真。 可以说在其他神秘嘉宾没有曝光之前，顾南佳作为深海和青枫合作项目的唯一露脸成员，当天的流量绝对盖过了现下当红的影视巨星。 没想到深海一个为了给节目预热的操作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关注度，顾南佳连门都没敢出，硬生生从中午宅到了晚上还有点缓不过劲。 照这个趋势，以后自己出门怕不是都要口罩墨镜包裹得严严实实才行。 洗过澡躺在床上，正想着给苏启明打个电话宣泄一下自己的心情，却收到了预料之外的联系。 之前那家一人食日料店的大胡子老板，主动发来了道谢的消息。 原来是顾南佳的微博一直都是些风景照或者自拍照，并没有什么营销性的内容，网友们就对她发过照片的这家日料店有了兴趣。 不少本地网友表示自己看到过这家店，自发地想去了解一下热搜人物特意宣传的店铺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这就造成了明星效应。 特意去寻找这家一人食日料店的网友或许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对于一家店来说就已经是非常可怕的客流量了。 也不知是谁起了头，模仿着顾南佳的博文在店里拍照打卡，居然引起了一波小小的打卡浪潮，那家本来客流稀少的店居然一下子门庭若市起来。 这才距离自己上热搜不过短短半天，顾南佳的脑子也有点懵，和老板客套了两句就拨通了钱遥的电话。 不愧是专业的经纪人，纵使已经这么晚了，还是第一时间就接起了电话：“顾小姐，你这边是对今天的运营有什么意见吗？” “不是的，我之前发过一篇关于我去的一家日料店的博文，他们的老板询问能不能将博文的截图印出来放在他们店门口。” “那家店是你熟人开的吗，叫什么名字？” 顾南佳听见电话那头响起的键盘敲击声，能够想象到钱遥打开搜索引擎的样子，不得不佩服起专业经纪人的敬业精神。 “不是的，就是我很随意去的一家店，觉得装潢还挺好看，就拍了几张。” “行，我搜到了。顾小姐你暂时不要表态，社交账号的评论和私信也不要回复，全权交给我们来处理这件事情。” 钱遥快速浏览着关键词为顾南佳和这家日料店的所有新消息，并且立刻安排自己团队的人去现场观察记录情况。 公司要把编导当做艺人来捧，新节目也需要持续的热点来维持热搜，这种情况下如果顾南佳能带来商业效果，那她就有更多的办法来完成工作任务了。 最近对于顾南佳的营销都是流量的堆砌和互换，说白了就是在用钱砸热度，再用热度换热度，这种模式确实能吸引很多网友，但是真正的资本方和渠道方并不会做过多地关注。 这种大公司随时可以用钱砸出来的新星不值得他们多费心思。 但如果流量新星能带来切实地经济效益或者品牌效益，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一个新星造成明星效应的情况可遇不可求，如果没有好好利用这个天赐良机，钱遥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的团队有失水准。 安排着，她又迅速拨通了许倩的电话：“小倩，顾南佳现在造成了小规模的明星效应，网上已经自发开始有人模仿打卡了。” “遥姐，我正在做数据统计，并且已经联系了手头的几个艺人开始扩大影响。” “很好。”钱遥点点头，很满意自己团队成员的热点嗅觉，“马上联系文案组把百科和公司的艺人介绍做替换和补充，再让技术部把我们自己的推流换成顾南佳。” “好的遥姐，有几家合作单位已经发过来广告邀请了，您看是先回绝掉还是把几个大牌一点的先接下来？” “全部回绝，联系本地有档期的大型网综，看能不能临时插一期专题进去，出场费可以全免，哪怕送他们几期节目的艺人支持都可以...” 顾南佳并不知道自己一个电话给钱遥的团队带来了怎样的变化，她还庆幸于自己可以不用去处理这么麻烦的事情。 关掉了微博的消息提醒，看到墙上的挂钟已经转到了七点的位置，估摸着苏启明大概已经回家了，就拨通对方的电话。 第八十六章 眼见并不为实 苏启明才刚停好车，顾南佳的视频电话就拨过来了，他先挂断给对方说了声马上到家，才急匆匆的按了电梯上楼去。 晚饭在医院开会的时候吃过了，今天压了些工作带回家，他打算直接用电脑办公的时候和女孩开视频，省的手机上来回倒了。 换了睡衣洗了把脸，掐着时间从电脑上将视频电话拨了回去。 “你还挂我电话，你是不是出息了？”顾南佳倒是秒接，只不过正在对着屏幕嘟着嘴撒娇。 “我哪敢啊，你现在可是大明星，多少人排着队想和你视频呢。” “咦，你看微博了啊，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没我提醒都不会去看那些娱乐消息呢。” “我是不看娱乐消息，可是我看你的消息啊，最近上热搜上的都乏了吧？我们医院好多小朋友还关注你了呢，偶尔能听到他们聊起这些。” “那要不要签名啊，我偷偷练过了，我们都这么熟了，可以免费送给你几张签名照。” 苏启明笑了笑，将视频拉小放在屏幕的右上角固定在最前端，这才登上医院的后台调出几份还没有处理完的文件。 “既然我们都这么熟了，啥时候赏脸一起吃个饭呗，我还没和明星一起吃过饭呢。” “别贫了，我现在都不敢出门了，本来说只是放出新节目的消息的，结果我就莫名其妙被推上了热搜。” “我看不是有不少人在你微博下面叫女神么，估计陈舸也没想到他是打算预热节目，结果却把流量导向到你那边去了。” 顾南佳叹了口气，重新打开手机的微博翻了翻，之前脑子里乱哄哄的，都没认真看那些评论和留言。 主要也是因为突然粉丝量的暴涨，导致评论区都要被刷炸了，她看的还没人家发得快。 没想到刚翻了几条就看到新的话题弹出来，钱遥团队已经迅速组建了粉丝团，设置了新的超话，还给团队起了个名字叫“嘉树”。 之前自己在深海拍的那些写真也被放了出来，和自己一起参加访谈节目的艺人们也纷纷转发了超话并附上合影，热度比下午的时候还要高出几倍来。 “经纪团队都不用睡觉的嘛，这么晚了居然还在造势。”顾南佳吐槽了一句，看着自己的微博账号和其他几个人艺人的互动，有些无奈。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被别人代表着做了这么多的互动，更关键的是网友们还都信以为真，完全就想不到正主其实正在床上瘫着。 苏启明翻了翻手机，又看着电脑屏幕上正靠在床上敷面膜的顾南佳，忍不住漏出几声笑。 “我算是明白了，那些艺人的形象看来都是包装出来的，很可能各种动态其实和正主一点关系都没有，太不真实了。” “嘿嘿，你现在的视频可是现场直播，千万保护好了不能让别人知道，要不然深海花这么大心思弄出来的阵仗就全毁了。” “我突然为那些追星的孩子感到惋惜。”苏启明摇了摇头，“不过你这个粉丝团的名字起得可以，我觉得我也要去申请一下，毕竟我才是正版的家属。” 他倒没有真的去加，毕竟顾南佳并不是练习生，也不是哪家的新艺人，不需要粉丝团队去做什么打榜刷票的事情。 一边聊着就着手处理起自己手头的事情来，时不时和女孩一起对今晚最新的动态评论上两句，倒也乐在其中。 两人都觉得这些事情足够新奇，像是隔着一层滤镜去看别人眼里想象出的那个顾南佳。 不得不说钱遥的团队足够专业，设计的形象不仅很吸睛，还和顾南佳本身并不背道而驰，最大限度上免去了崩人设的后患。 现在的那些追星族，早就过了粉电影电视剧角色的阶段，他们更关注艺人的私生活和荧幕后的日常，似乎这样子自己就能和明星近一点。 顾南佳并没有什么作品，单曲和舞蹈一样都占不上，也多亏了粉丝们关注点的转变，才能顺利将热度转化为自己的固定流量，居然靠着几张写真镇住了场子。 “喂，你看他们在评论区叫我老婆，你家小可爱要变成别人的老婆了。”故意截了张图发过去。 苏启明一脸无所谓：“那他们的老婆正躺在床上和我视频，这个事情想想还挺刺激的。” 顾南佳努力忍住笑，不想让自己的面膜被笑皱了：“我发现你变了，你原来很正经的，现在怎么这么皮。” “一直皮的那个人不是你么，我只是在配合你而已。”苏启明耸了耸肩，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一心二用的后果就是工作效率被大大的降低了，原本预计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工作硬生生从七点多拖到了十点还没做完。 揉了揉眉心打开最后一个文件，屏幕上的顾南佳已经毫无形象的躺进了被窝里。 为了聊天靠坐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腰部，左边的睡裙肩带滑下来了无数次，但她懒得改变姿势，干脆就不管了，莫名就有些说不出来的诱惑。 苏启明手边的茶也添过好几次水，已经没什么味道了，到了这点其实该聊的话题都基本已经聊完，睡衣开始渐渐爬上来。 还好还有最后一份文件就能结束工作，屏幕那边的女孩已经哈欠连连，估计也到了随时都会睡过去的程度。 “要不你先睡吧，我还有一点点就弄完了。”关切地提出一个建议。 “不，我明天又不用上班。”直接就被拒绝了，“白天我不敢打扰你，晚上你还赶我睡觉，我就喜欢看你工作，我不吵你还不行嘛。” 见劝不住，就干脆不劝了，苏启明心里居然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窃喜，像是回到学生时代和朋友一起熬夜看比赛的日子。 不得不承认自从毕业做了医生，除了与棠北榆和林冉偶尔聚一聚的时候，自己还真很久没有这种快乐熬夜的感觉了。 打了个哈欠将目光投回文件上，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散下去。 这是那个工人的病历文件，病人的情况越来越差，已经不是保守治疗能解决的问题，晚上也是为了这个病人才专门开了会的。 做手术他们没钱，转院继续保守治疗也不过是看病人能抗到什么时候而已。 之前聊的那些娱乐圈玩笑带来的轻松感散了个一干二净，苏启明看着屏幕上睡意蒙眬的顾南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第八十七章 世界的另一面 次日，等苏启明都已经到了医院查完房，出门前发的那句早安还没有人回复，估计又在睡懒觉了。 站在办公室里打印着昨晚回家写的那些文件，心里却还想着病人的事情，有点微微的出神。 私立医院比不公立医院每天都要面对着数不清的病人，大病小病悉数接收，甚至有不少人只是染了风寒都要特意挂个专家号。 这里的收费比较高，自然而然地不是那种容易见到令人糟心的病人，高额的诊疗费用早就把普通人拒之门外，家庭条件不好的那些病人进到这里无外乎两种情况。 要么是事发突然不得不就近治疗，这些人一般熬过最麻烦的初期之后都会被转到公立医院去进行后续的处理；要么就是病重到一定程度，不得不借助这里最先进的仪器和首屈一指的医生来吊命。 这家人偏偏两点都占全了，昨天的会议上苏启明是反对让病人转院的那一方。 虽说还没送进icu，但这里的病房条件和医疗效率远不是床位都要加在过道里的公立医院能比的。 在这边普通病房能勉强处理的事情，到了公立绝对需要进特护，甚至要转icu，这样算下来费用可能会不减反增，还不见得有什么更好的疗效。 正想着，于启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老师，科里决定给那个工人下病危，转院与否全权交给家属来决定，病危通知需要你签个字。”说着就把手上的文件递过来。 小小的一张病危通知单，又不知道要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大的动荡了，苏启明叹了口气伏在桌面上迅速签好了名字。 “你先拿去主任那盖章吧。”递还回去，“他们家里还是只有小孩子在，等会过来叫我和你一起去，确保通知到大人。” “行。”应了一声，于启辰才转身出去。 苏启明摇摇头，将打印出来的文件按照分类仔细夹进不同的几个文件夹里面去，这才重新坐回办工作前，端起已经凉掉的清茶喝了一口。 茶叶在水中被泡了太久，清香味已经被苦涩完全盖了过去，让人不禁微微皱眉。 起身倒掉手里的茶水，还没来得及重新泡上一杯，于启辰就拿着已经盖完公章的病危通知书回来了。 白色纸张上鲜红的印章让人觉得眼晕，所有无奈的血与泪换来了这一枚散发着油墨味的印记，像极了对生命的嘲讽。 病房里的病人还是那么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和几天前几乎看不出什么两样。 要不是日渐提升的吸氧量堪堪维护住的血氧浓度，苏启明甚至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究竟为这个病人做过些什么。 穷人家的大都早熟，看见两个医生都一脸严肃，反而没有孩子应该拥有的慌乱，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就那么静静站在自己父亲床旁。 孩子的身躯站得笔直，比学校里面对老师的训斥时还要紧张，乌黑的瞳仁里早已没有了光彩，只剩下深深地懊恼与悔恨。 苏启明蹲下身，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能通知到你妈妈吗？或者爷爷奶奶也可以。” “大夫您就给俺说吧，俺家大人暂时都没啥空，您别看俺小，俺啥事都知道，是不是俺大要死了？” 措辞有些慌乱，也没有高等教育来教授他如何委婉地表露自己的感情，于是这一个“死”字毫无遮挡地戳进苏启明的心里。 连带着于启辰都收起了一贯吊儿郎当的样子，偏过头去不忍心看孩子的眼睛。 “你爸爸的状况是不太好，但也还没有到无法可救的地步，所以这才需要你家里的大人来，和医生坐下来商量一下。” 苏启明尽量婉转的陈述着，手上的病危通知书怎么也递不出去，只好转了个方向藏进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 这孩子太小了，刚刚准备上小学的年纪，根本无力承受起这一纸病危通知带来的后果，这对他太过残忍。 孩子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从病床上摸出藏在父亲枕头下面的手机，拨通了自己母亲的电话，就那样愣愣地举着。 于启辰抢先一步接过手机，很识趣的转身出了病房，给孩子留下点微不足道的放松空间，让他不需要在第一时间面对这种关系着生死的抉择。 “放心，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好多比你爸爸严重的病人最后都安全出院了，你别为这些事情害怕。” 苏启明抚了抚孩子的头，又说：“你看之前住在你们隔壁床的老爷爷，现在不都回家去了吗，你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男孩点了点头，似乎从医生的话里重新找回了点力量，稍微恢复了些神采的眼睛瞥向隔壁已经无人使用的病床。 那个位置上之前住着个挺和蔼的老爷爷，在他们搬进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出院了，他就记得老爷爷给自己的糖很甜，零食也足够美味，都是自己从没有尝过的味道。 他还记得老爷爷说自己也算是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一遭，还笑呵呵地把自己肚子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指给他看。 苏启明没有打断孩子的回忆，而是站在病房门口和已经与病人家属做过交代的于启辰交流了两句，将手机重新还给了病房里的小孩。 病人的妻子来得很快，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大夫，俺家那口子咋样了，说是病危了？” 苏启明收起手上的病历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又给对方泡上了一杯茶才把装在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病危通知书拿出来。 开口道：“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太稳定，如果不进行后续的手术治疗，很有可能挺不过危险期，手术本身的难度并不大，难点是要进行长期的手术治疗，拖得越久病人的身体条件越差，失败的可能性便越高。” “可是大夫，俺们家已经没有钱了，能借的亲戚都借了，那个挨千刀的公司还迟迟不愿意把钱赔给俺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说着就抬手去拭眼泪，却完全没有什么用。 “俺在早就给他说爬高上低的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这下可好，命都要搭进去了。他要是自己两腿一蹬倒也轻松了，现在这样子以后的日子可该咋过啊，俺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哭诉着，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甚至哀嚎着弯下腰去。 苏启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一言不发的守着对方发泄情绪，让哭声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回荡。 第八十八章 羊群与明星 苏启明劝慰了病人两个多小时，这才堪堪让对方稳定好了情绪，了解了现在所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 “所以说我个人的建议是转院到低一级的公立医院去，这种手术他们完全有能力去做，而且报销比例也比这里高很多。” 解释着，还给对方建议了几个锦城市内的公立医院，试图说服对方尽最大能力继续进行治疗。 那女人捏着病危通知书，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这已经不是在哪个医院的问题了，俺们家已经没有钱了。” 对方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想要放弃治疗的决定似乎就在嘴边徘徊着，却迟迟说不出口。 所以为什么说医生是最难做的职业之一呢？ 国内的基础医疗常识普及一直不怎么到位，所以本该家属们做的决定往往最后都落在了医生的身上。 好多文章里都说过的情况，子女将将行就木的老人送到医院来，等着的就是能从医生口中听到建议他们放弃治疗的发言。 如此一来才能钱孝两全，不用背上不孝的骂名。 可医生只是个职业而已，是服务与病人的拯救生命的职业，而不是谁的生死判官，可以轻易地说出放弃治疗的话语。 苏启明叹了口，按掉了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应该是顾南佳打来的。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早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早上都在忙着处理文件，于启辰拿来病危通知书让他签字的时候本来时间就已经不早了，又这么一耽误，自己连午饭都没吃，居然就到了这个点。 “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放弃治疗，并不是技术难度非常大的手术，现在能挽救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大，就这样放弃了不值得。” 继续劝说着，丝毫没有什么被占用了私人时间的不悦。 或许是他的坚持起了效果，那女人没再继续重复着没钱之类的话，而是小声问了一句：“真的还能救回来吗？”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完全康复的可能性非常大，虽然必然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长期卧床，但只要没什么其他的意外，至少能恢复到常人百分之八十的程度。” 解释着，语气中带上了点急切：“我不敢说他还能继续胜任之前的工作，但简单的自理绝对不成问题，甚至还能做一些比较轻松的工作。” 沟通有了突破口，进行起来就顺利不少，又用掉了一个小时，终于说服了对方先去筹集手术费用，着手转院继续治疗。 这期间顾南佳的电话又打来了两次，都被他按掉了，没有解释的时间，只好先关了机在心里说了句抱歉。 等他终于送走了病人家属，换好衣服出了医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第一时间重新打开手机，不仅是微信电话连手机来电也跳出不少的未接，连忙拨了回去。 才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顾南佳有些急切的样子出现在手机屏幕里：“你怎么回事啊？” 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抱怨和责怪，更多的确是深深的担心。 之前因为棠北榆接电话的事情已经闹了一次误会，顾南佳这次就没敢再去询问于启辰，而是就这么守着电话等了一个多小时。 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这一个多小时她不仅洗完了澡，还把前几天从节目现场提回来的衣服分门别类在衣柜整理好，等的天都黑了才等来对方的电话。 有点小情绪是必然的。 “抱歉抱歉，之前有个病人的情况不好，一直在和他们家属聊，实在是没办法接电话。” 抱歉地解释着，顾南佳却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了深深的疲惫。 心里那点不悦顿时被压了下去，又开始为对方工作的不顺利揪心起来：“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对不起啊。” “你道什么歉呢，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干这行的老是遇到抢救啊什么的，有些时候明明到了下班的时间，患者坐在办公室里不走，你也不好赶人家。” 顾南佳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子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不快乐了。 对方在千里之外努力工作着，自己却好像自从上了几次热搜之后，就变得懒惰，妄想着依靠经纪团队的运营来生活。 从筹备上次访谈节目到现在，这么多天了，自己还不如上学的时候努力，宅在家里连片子都不拉了。 “怎么了，突然这么不高兴？”苏启明敲了敲屏幕，“是不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我今天都没看微博，给我说说有什么新情况呗？” 拍了拍脸颊从床上坐起来，顾南佳干脆出了卧室打开客厅的灯，在茶几上放了个手机支架，自己端正地坐在了沙发上。 “突然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懒惰了而已，不过你要问有什么新情况，那家日料店在深海的刻意引导下爆红了算不算？他们还找了好多我之前到处玩的时候拍的照片做了个合集。” 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将一张截图发了过去：“我就这么多了个发现身边与众不同的美的标签。” 苏启明在开车，没办法看手机，只能通过她的描述来理解这些事情的始末。 从来没追过星的他，自然也从来没有去关注过现在那些年轻小朋友的生活，这种会被某一个形象标签引导着去模仿、去消费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还挺新奇。 似乎有了一个公众形象去帮助自己做选择，便可以让自己从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里脱离出来，去体会那些自己触及不到的人的生活。 “我现在有点理解陈舸说的‘羊群效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要有人去引导似乎真的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控制人群的生活方式。” “对啊。”顾南佳点点头，“现在的人工作生活都比较忙，没那么多时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传媒业其中的一个理论就是引导消费和群体活动以造成目标经济收益。” 又说：“我最开始那个片子其实就是这样的，通过一个有内容的节目吸引眼球，然后大家觉得这个出境艺人足够好看，就会去模仿她的服装，从而造成广告效果。” 苏启明点点头：“这么看来，你现在也算是一呼百应的人了，不应该做点什么公益事业吗？” 说完自己愣了一下，突然觉得似乎那个病人事情有了新的转机。 第八十九章 新的公益 深海为了维持顾南佳的热度，综艺节目一期接一期的排，网综和电视台都不放过。 看到首次尝试反响还不错，陆陆续续开始让更多的幕后团队成员走到台前来，再加上海选进行得顺利，手上的一线艺人也开始频繁发布新节目相关的消息。 顾南佳这几天都和乔治和马克一起赶场，见的人多了，甚至在杭城的圈子里混了个脸熟，走到哪都知道是深海要捧的新人。 这天好不容易逮到了一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舸，女孩直接把他堵在了办公室里，述说着自己心中的愤愤不平：“陈总，我是个编导啊，最近真得要变成艺人了。” “首轮海选都进行一小半了，我连节目组的人都没见过，反而认识了一大堆本地节目的制片和主持人，有些本末倒置了吧？” 陈舸只是嘿嘿地笑：“嫂子你别急啊，这不是预热阶段嘛，海选在这种小事哪值得你操心啊。” 这声嫂子叫得亲切，顾南佳一时间没回过味来，闹不清怎么突然自己就从顾小姐变成了他的嫂子。 大概又是陈舸从苏启明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这才得意忘形到连称呼都换掉了。 于是更硬气了些：“可我是编导又不是艺人，你们这样子花时间花精力来包装我，没有自己的作品支撑，热度消得很快的。” 网友们都是自由一周记忆的神奇生物，依靠砸出来的热度包装起的新人，往往随着节目频次的降低就会淡出人们的视线了。 顾南佳又不是练习生出道或者选秀出道，单靠写真和日常博文，基本不可能持续将热度维持住，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什么人敢于包装幕后成员的原因所在。 出演影视剧或者电影是最稳的出路，可这种作品的周期太长，等节目上映她的热度早就消散带掉了。 单曲或者舞蹈倒是快，但她一点基础都没有，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训练出来的。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为什么深海愿意在她身上砸这么多的资源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把这些资源随便给一个小艺人，都是能捧出流量巨星的。 “你担心这干什么啊。”陈舸夸张地摆了摆手，“这是经纪团队要去担心的事情，而且要是真把嫂子你包装成了艺人，启明哥还不直接找我算账。” “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要革新，就是要打破艺人卖艺的这个枷锁，树立多元化的形象标签来反哺给我们的节目。” 不愧是做传媒的老总，陈舸忽悠起来一套一套的，倒是险些就把顾南佳绕进去了。 她对包装自己并不排斥，但还是拎得清轻重，一直不在编导工作的方向上松口，硬是逼得对方搪塞不过去，才终于听到点实情。 “我给嫂子你透个底，下个月节目组会直接去锦城，举办节目的新闻发布会，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公益活动需要你出席。” “公益活动？”顾南佳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公益活动，和医院有关的。”陈舸点点头，让何特助跑了一趟节目组，把刚出炉的台本拿了回来。 “你也看了企划书，《开局百万幸运点》这档节目是以各行各业的优秀代表或者应届毕生为选手，打造的一个口才类选秀节目，首期的主要合作单位就是启明哥就职的私立锦华综合病医院。” “将医疗行业和传媒业拉进同一个话题的最好办法无外乎热点人物的公益活动，更何况这样还能得到锦城当地的政策支持，一举两得啊。” 顾南佳翻着台本，他就在一旁解释着，想方设法隐藏这次公益活动的真实目的。 公司是要做医院的联合预热活动不假，可是要做公益活动的这个方案还是几天前接了苏启明的电话后才决定的。 原本的计划是让深海旗下的艺人们与锦华的医生进行一次跨行业交流，双方均作为评委以座谈嘉宾的方式参加省一级的海选复赛。 但苏启明提议做公益，一来方便得到当地的政策支持，二来他不想让顾南佳成为传媒业界的花瓶，永远被打上缺乏节目支撑，中看不中用的标签。 这两个理由就把陈舸说服了，至于对方还有什么深意，又或者院方希望以公益活动的名号拿到什么资源，他一点也不关心。 自己的艺人、自己的节目组、自己的宣发渠道，做什么不是做呢，放在那里不用也是同样的烧钱，满足一下合伙人的诉求本根就是无本万利的事情。 况且这种公益还能将医院和深海牢牢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想这点宣发渠道的使用都能让深海得利。 顾南佳细细将台本读了一遍，点点头认同了。 最近上的综艺节目实在是有些多，已经对于这种需要上镜的状况有些轻车熟路。 苏启明没有和她提过这是自己对于医院病人现状的一种突发奇想，希望通过公益活动给部分看不起病的患者谋福利。 但公众人物进行一些公益活动，似乎已经成了娱乐圈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成为一种树立自身正面形象的必选之路。 公司以艺人们的名义捐款给希望工程、红十字会之类的机构，和直接捐款落实到患者手上没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那钱买人心，买当地政策的倾斜罢了。 “所以第一批包括我在内蛮多人要去锦城的嘛，是不是这个公益结束后紧接着发布会，然后我就能正式回归到节目组的序列里面去了？” 陈舸迟疑着点了点头，说实话他并不想让顾南佳太早回到幕后队列。 除了前几次造势时候花了钱之外，最近的节目顾南佳的出场费已经快赶上深海手里的一线艺人了。 传媒业流量就是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纵使是四六分成，最近深海在顾南佳身上的收入不仅抹平了前期的投入，还赚了不少回来，着实也令人惊叹。 造星哪有这么简单，多得是入不敷出的结果，可偏偏这次就赚钱了，谁也想不到。 不知道该说是深海运气好，还是现在的粉丝们就好顾南佳这一口，几个热搜就能造成明星效应，紧接着新人就能赚钱，多新奇啊。 连带着就是后期开始包装的其他几个幕后人员，也水涨船高一开始就保持住了收支平衡，这可给这次的新项目省下了不小的一笔开支。 陈舸巴不得她多上几次节目，这可比养十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艺人划算多了。 但他也看了钱遥提交上来的报告，这次的成功有很大的不可复制性，深海算是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用网友对于幕后人员的好奇赚了钱。 可以预想到后面定然会有不少公司效仿，这种快钱可赚不了太长的时间，怎么给自己这颗成长期的摇钱树增加与竞品企业对垒的筹码，也是重中之重。 第九十章 到达锦城 锦城的盛夏与杭城截然不同，少了些江南水乡的温润湿气，多了丝中原大地的沉稳厚重。 顾南佳是和深海的大部队一起包专机过来的，也算是自己二十多年出的最远的一次门，还有些小小的激动与不安。 因为工作的安排自己以后必然是要长期待在这边的，告别时父母还有些担心，但女儿毕竟已经毕业了，便只是反复交代注意安全。 陈舸带着整个节目组与艺人们同行，早就让先遣部队订好了酒店和专车，打算立即投入到工作中去。 不过顾南佳毕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早早就交代好助理一并负责了对方的行李，然后找了个借口把女孩放走了。 女朋友来了锦城，苏启明哪有不来接机的道理？ 可这件事也就这三个人知道，实在是不怎么适合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况且维持单身的人设也有利于日后的包装。 顾南佳专门在出行前挑了件不怎么显眼的常服，落在大部队后面悄悄钻进了苏启明的车子。 深海虽然是个娱乐传媒公司，旗下的艺人不如影视明星那样大红大紫、尽人皆知，可也是具备一定的话题性的，大部队还没走出航站楼，就被粉丝和媒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启明看着簇拥在机场出口处的人群，又瞥了一眼身旁刚刚摘下墨镜的女孩，有些忍俊不禁。 “没想到啊没想到，上次和陈舸一起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接我们，这次他带了几个艺人就变成一群人堵他们了。” 顾南佳拢了拢长发，她今天都没敢继续扎上节目常用的丸子头，大夏天披着头发可真是热惨了：“本来就是个宣传的机会，这么多本地媒体一分钱不用花主动来拍摄，多好。” “那你这个新星不去蹭蹭热度？” “你看她们一个比一个穿的时尚，我为了躲避摄像机专门选了套小透明的衣服，就是不想被抓到，你嫌弃我？” “怎么会。”苏启明发动车子绕过人群，顺手就握住了对方的手掌，“以后就在锦城长住了，有什么感想？” 她笑着看向他：“对城市的感想嘛，暂时还没有，对生活的感想嘛，结束异地恋了，真好！” 其实刚下飞机的时候还有点心慌，为了避开媒体和粉丝，下了飞机自己就钻进洗手间等大部队先去吸引注意力。 机场里也不完全是粉丝和媒体，虽然深海的这一批人足够惹眼，却也不能包揽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以顾南佳也算是体会到了锦城机场里往来的人群，和完全听不懂的地方方言。 早就听闻如果是一个人身处异乡的客运枢纽，多少都会有一点茫然无措的感觉，虽然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却也算是能够在这种陌生感里寻到些苗头。 苏启明的车子直接上了机场高速，难得女孩溜出来，他们自然不会去做回酒店这种煞风景的事情。 可刚经历了几个小时的飞行，要是出去玩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兴致，于是他也没和她商量，直径往自己家的方向开。 顾南佳倒是无所谓，反正锦城自己也从来没来过，每一条街道都觉得陌生又新奇。 早就听闻锦城的春熙商业区被评为引领全国潮流的风向标，之前没有亲眼见过，不过苏启明就住在商圈里，想来迟早是能够亲身体会的。 车子高速转高架，女孩丝毫也不觉得这略显漫长的路程无聊，津津有味地看着窗外与杭城迥然不同的风格的建筑。 虽说都是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可看惯了杭城那些总带着时尚感的建筑，反而对这个风格中透露着沉稳的地方感到耳目一新。 顾南佳突然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带我回家吗？” “嗯，晚上你不回酒店的话，我家里太古里很近，可以去逛逛。”苏启明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被对方猜到目的地有什么不妥。 “可是我的行李都在陈舸那里，不去一趟酒店的话什么穿的用的都没有。” “据我所知明天是运营团队的实地考察和现场测试，并没有艺人们什么事吧？” “诶，那就算不用化妆，你让我穿什么啊，你可别说你提前给我准备了换洗的衣服，我会觉得很变态。” “想什么呢，我都说了楼下就是太古里，那么多店还买不到几件衣服嘛？我可知道你最近上节目赞了不少钱，俨然是个小富婆了，那里有家米其林餐厅我早就想去了。” 顾南佳轻轻敲了他一下，嗔怒道：“我这么远来一次，你居然惦记着我的私房钱。” 太久没能面对面说话了，这种一伸手就能触及到对方的距离，两个人都有些怀念。 就这么聊着些没营养的话题，一转眼车子就下了高架，驶进春熙商圈的范围内。 锦城的车流比杭城迅猛些，但城市也更加热情，稍微摇下来一点车窗就能感受到喧闹的人群散发出的热情，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顾南佳抿着嘴笑了笑，评价道：“总感觉锦城比杭城要喧嚣些，显得热闹，有人味儿。” “你这是新鲜感作祟，我倒是更喜欢江南的温婉，这里太火热了，让人有些莫名的累。” “工作很辛苦吧。” 女孩没回头，就这么突然冒出来一句听不出意味的话语。 苏启明笑了笑，没回答，而是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手指从她顺滑的长发中滑下来，有些痒。 有些话题只适合点到即止，特别是这种久别重逢的气氛里，说得多了就显得无趣。 两人没有继续言语，一直等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顾南佳才转过身，借着他熄火的空当，解开安全带给了他一个吻。 不缠绵也不激烈，点到即止的吻。 却把这个夏季的思念与期待表现得淋漓尽致，连气氛都显得旖旎又温馨。 苏启明伸手挂了下女孩的鼻子，下了车，又绕到另一边帮她拉开车门。 等两人一起乘电梯到了房门前，他却笑眯眯地停下脚步，弄得顾南佳看着这两梯两户的高级住宅露出疑惑的眼神。 “来，让女主人亲自开门。”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把带着可达鸭挂饰的独立钥匙，塞进对方手中。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惊喜，却一下子让她没有了陌生感，竟有些对这个从未踏足的大房子期待起来。 苏启明家的装修很高档却不显得繁杂，反而井井有条的有些过分了，不怎么像是个单身男士独自居住的地方。 窗明几净，体感比自己的那个小房子大了一倍不止，站在客厅里就让人觉得宽敞又舒适。 门口的玄关专门准备了崭新的女士拖鞋，还选了个粉嫩嫩的款式，让她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周到。 打趣道：“还挺整洁的嘛，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偷打扫过了。” 苏启明挑了挑眉：“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弄乱一点的。” 说着拦腰就将她抱起来，直接撞进了卧室里去... 第九十一章 他的房子她的家 本就是午后才到的锦城，旅途的困顿再加上这么一番折腾，大白天的，两人却都赖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夕阳隔着一层纱帘红得耀眼，墙上的挂钟也已经转到了七点多的位置上。 苏启明早就起了，甚至已经收拾好了房间里的衣服，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也不知是自己太累了，还是对方的手脚太轻。 “醒了？”坐在床边的苏启明看到她睁开眼，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便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都怪你，大好的白天都浪费了，不想出门了。”顾南佳早就没有了出门逛街的想法，虽然对春熙商圈的夜景惦念着，可是这又不是明天就会消失的东西，哪有休息来得重要。 “这怎么能说是浪费。”挑了挑眉，抚在女孩头上的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你要是不想出门，我去给你买衣服就好了，你好好休息。” 说着便站起身，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睡袍放在床边：“你要是不想躺着就先穿我的衣服，房子里的东西随便你用。” 顾南佳点点头，被他温柔的眼神看得有些脸颊发烫，连忙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自己这就算是暂时成了这个房子的女主人了吧，虽然接下来几天还是要回酒店，不过想来忙完公益活动回归制作组的编制，一切都能步上正轨。 低声将自己衣服的尺码告诉他，这才忍着害羞继续开口：“节目的第一次实机拍摄定在了后天下午，明天你休假还是上班，明晚我是要回酒店的。” “明天陈舸那边还需要我帮着和医院协商拍摄的问题，不过没什么其他的事，下午就能回来，到时候带你出去走走，别担心，你留在锦城的时间还长着呢。” “嗯，有没有什么本地的小吃，不要太辣的，晚上想尝尝。” 没纠结于对方明天能陪自己多久，开始催促他出门了。 虽然说两人已经足够熟悉，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到他家里来，就这样子被他看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相处的时间久了，倒也不是介意在他面前换衣服，不过之前都是视频聊天，将手机丢在一旁心里没有太大的负担，被看到一点自己也没什么实感。 现在这样子面对面，一时间还是有些放不开。 看出了她的小纠结，苏启明笑了笑也没戳穿她：“那我就出门了，估计要一会才能回来，冰箱里有零食和饮料，不过别吃太多，我给你带小吃。” 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又说：“洗漱用品都准备了新的，你可以先去洗个澡，不过我这里没有浴缸，只能淋浴，将就一下。” 见对方点了点头，俯下身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这才出了门。 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夕阳已经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只留下天边隐约可见的一点光，像是白昼还有些不舍得告别。 听到房门的咔嗒声，确定对方已经出了门，顾南佳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抓过床边的睡袍穿上。 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叠放在床头，手机也放在衣服旁边，整整齐齐的。 行李都被陈舸让何特助直接带去酒店了，她今天连包都没背，可以说带的东西简单的过分，在这么大房子里连一平米的面积都没能填满。 想想也是有些大胆，明明都从来没有来过锦城，没有来过他的家，居然就揣着个手机大摇大摆的住进来了。 隔着卧室的窗户望出去，小区楼与楼之间的楼距很大，绿化做得也足够细心，和自己之前住的那个小区一对比，才知道什么叫城市里也能拥有田园般的感受。 重新拉好窗帘出了卧室，顾南佳像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姑娘，每一个家具都想摸一摸、看一看，毕竟以后这也算是自己家了。 杭城那个小房子，一个人可能刚刚好，从这边走到那头也只是几步的距离，但苏启明的家就显得大了很多，宽敞的可以在室内跑起来。 厨房里同时站上两个人想来也完全不会觉得拥挤，双开门的冰箱旁边还有个家用的小保温箱，伸手打开头顶的橱柜，高度对她来说刚刚好。 她知道苏启明的房子早就买了，装修也是在不认识她之前就做好的，不过对于这种自己用起来非常顺手的设计，心里还是能升起满满的幸福感。 从保温箱里取了瓶水拧开，边喝着就绕到了书房里去。 这应该算是顾南佳通过视频了解的最多的一个房间，对方总是喜欢在处理工作的时候和自己聊天，背景就是这个铺着柔软地毯的地方。 书架上多是些专业医学书籍，整个房间的灯光也设计的偏暖，还有明暗两种风格可以选择，能确定他是对这种偏暗的光线情有独钟了。 粗略逛了一圈，顾南佳又回到主卧里去，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其实哪怕是主卧的小卫生间，这种干湿分离式的设计也是比自己家里的要宽敞的，应该是习惯的问题吧，只有淋浴的沐浴间显得过于宽敞。 一整套崭新的洗漱用品和之前的那些成双成对的摆在一起，苏启明自己的那套以白色居多，可他买给自己的这套却是各种暖色调搭配着卡通图案，让人不禁失笑。 明明对于正装和礼服的审美连顾南佳都自认不如，怎么面对这些女孩子的居家用品和衣服，就变得这么奇怪，像是在给十几岁的小孩子挑东西似的。 莫名开始对等下对方带回来的衣服不抱什么希望了。 洗完澡又拿着手机刷了几集电视剧，苏启明才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回来。 自从开始接综艺节目有了还算丰厚的收入之后，顾南佳可以说是对那些原来不敢涉及的品牌也有了一定的认知，看着对方手里袋子的样式就猜得出又是品牌店里的东西。 接过对方递来的购物袋，买的东西倒是挺齐全，居家的衣服和贴身的衣物买了好几套，就算是常住下去也足够换洗了。 苏启明把装着小吃的餐盒放在茶几上，敲了敲沙发上正在翻看衣服的顾南佳的头：“赶快换衣服出来吃饭，有些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九十二章 称呼的变化 顾南佳提着衣服进了卧室，苏启明便开始分门别类将各种小吃的盖子都打开，没有餐盒的就拿盘子装起来。 春熙商圈里靠近ifs的地方，早就成了锦城的小吃一条街，虽然口味不能保证绝对正宗，但种类却是足够齐全了。 知道女孩的口味比较淡，兔头之类的辣味小吃没敢多买，就带了一份专门叮嘱过少放辣椒的钵钵鸡。 汤圆和抄手倒是各带了一份，还买了鸡丝豆腐脑和甜水面，作为晚餐来说，其实分量偏多了不少，但他喜欢多几种选择让她挑。 事实证明别看电视里把各地的小吃介绍得多么美味，也不是谁都能够对每一样特色小吃都赞不绝口的。 顾南佳就吃不惯甜水面的味道，甚至微辣的钵钵鸡她都觉得有些口味重了，要不是抄手选了三鲜的口味，估计女孩也只会尝一口就放下。 还好甜咸豆腐脑之争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杭城也有不少卖咸豆腐脑的商家，这一小份鸡丝豆腐脑还算吃下去了一小半。 汤圆是用醪糟煮的，和普通的水煮汤圆相比多了些独特的口感，顾南佳还算喜欢，也是这么多样小吃唯一一份完完整整吃完的东西。 “你这样子，估计以后要在锦城常住，外面的东西一大半你都吃不下去。” 苏启明看着剩了一桌子的小吃失笑着摇了摇头，边吐槽边接过对方吃剩下的那些当作自己的晚餐。 顾南佳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辣椒她不是不能吃，只不过这里的菜品辣椒放的太重了，她真的没办法接受。 甜水面和钵钵鸡都只尝了一口，这都喝下去了大半瓶水才算缓过劲来，豆腐脑更辣，她都是把表面的调料拨到一旁光吃豆腐才吃下去一小半的。 “锦城这么多外地人呢，总有口味淡的东西，况且我又不是不会做饭，以后你都不用自己做饭了，还不高兴啊？” 贴心地把剩下的那些餐盘都往他面前挪了挪，笑眯眯地坐在上发上看着他处理自己的那些残羹剩饭。 生活就是这样，关系相近的人，不用分那么多你我，单纯只是分食一顿晚餐都让人觉得幸福。 等苏启明吃好了，女孩主动将用过的餐具端进厨房，还仔仔细细地开始手洗了起来，几个盘子确实也用不上洗碗机。 过程中他就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她，她没说让他帮忙，他也没主动去抢这个活，总觉得这样子反而能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到点家的感觉。 顾南佳自然不会对这种温柔有什么意见，他跑了那么远的路买来的晚餐，自己也喜欢这种分工合作的感觉，而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某一个人去做，那样的感情是不对等的。 洗好了餐具，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他从身后抱住，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里：“等这段时间忙完，你就搬过来吧，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太浪费了。” “浪费？你才不是觉得浪费呢。”顾南佳就这样让他抱着，笑了笑，“而且至少在第一期节目做完之前，我是不会离开锦城的，你不让我住我可就没地方去了。” “老婆，我要给你坦白一件事情。”苏启明在她脸上蹭了蹭，换了个称呼，“其实这次公益活动我是有私心的，我想通过艺人来帮助我的一个病人。” 顾南佳被他一句老婆叫得心里漏了一拍，反而觉得重点不是后半句话了：“你决定的事，有没有私心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况且你的私心早在让节目放在锦城的时候就暴露了。” “说得也是，你不会怪我把你从杭城拐过来吧？” “我和你说过的，如果没有这次的安排，第一期节目结束了我就会辞职来锦城，你工作这么多年了不好换城市，可我才刚毕业，没这种烦恼。” “老婆，谢谢你，不过你怎么还不换个称呼啊，我们以后都要住在一起了。” 顾南佳的脸上爬上一层绯红，今天谁也没喝酒，这个大男人怎么突然就开始对自己撒娇了，有些措手不及的：“我们还没结婚呢。” “老婆，你是不是在怪我啊，都在一起小半年了，却没怎么好好陪过你。”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语气有些慌乱，怕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我就是有点说不出口。” 苏启明挑了挑眉，在她腰上挠了挠：“你是不是搞事情啊，难得这么好的气氛。” 她算是看出来了，哪是他突然撒娇，明明就是他在故意套路自己，但是她一直都怕痒，又被他这么抱着挣脱不开，只好连连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你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眼泪都笑出来了。 “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苏启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贴在她的耳边发问，“别用那些奇怪的称呼糊弄人，我要听真心话。” 灼热的气息吹拂着耳垂，顾南佳觉得有些酥麻麻的痒，又想到之前在杭城的那一夜，他也问了差不多的问题，却被自己糊弄过去了。 想来他比自己年长了这么多，内心里还是个更加传统些的男人，大男子主义也重一些，她倒是不介意，就是觉得有些心疼。 他应该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医生，而不是花了这么多心思踏足娱乐业，这些都是他为了她才去做的事情，心疼里又夹杂了些感动。 “你是我的老公啊，不过你可要早点娶我，别让我等太久。”声音细不可闻。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苏启明心情大好，又看着女孩面红耳赤的害羞样子，忍不住心里的那点渴望，伸出手就开始解她的睡衣的纽扣。 “你怎么精力这么旺盛啊。”顾南佳没想到他突然就动手动脚的，又不好推开他，只能握住自己的领口，“而且这是厨房。” “这是我们家，你在担心什么？”故意问了一句。 “可是...”才说了两个字就被热吻堵住了嘴巴，干脆放弃了那都算不上抵抗的一点点挣扎。 松开抓着睡衣的手，白皙的肩头便暴露在空气中，厨房的灯过于明亮，顾南佳只好闭上眼睛，放任他的为所欲为。 第九十三章 苏总? 放任的结果就是两人一人多了一套要洗的衣服，等第二天顾南佳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害羞，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大胆。 还好苏启明已经去了医院，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倒免去了发生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不好意思面对他的尴尬。 换好衣服起了床了，她主动进了书房旁的主卫承担起洗衣服的职责，而对方早就将早餐用保温餐盒放在了餐桌上，也不急这一会时间。 昨天深海的一线艺人们来锦城的事情早就被媒体们炒得沸沸扬扬，公益不比其他活动，在没有正式落地之前是不会提前宣传的，故而大家都在猜测未来几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顾南佳作为深海的新星，昨天没在镜头前露面也引来了许多问询，甚至不少粉丝主动跑到她的微博下面去留言问她是否来了锦城。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深海的新动作，这种江浙一带的娱乐传媒巨头带着如此豪华的阵容跑来中部地区，甚至许多本地的小影视公司都有些瑟瑟发抖。 洗着衣服顾南佳就翻了翻微博，果不其然深海又上了热搜，不少蹲点的媒体还爆出了深海团队与锦华综合医院接洽的事情，网络上纷纷猜测这次又要出什么大新闻。 正在感叹着深海的运营团队也是能忍，行程都被别的企业曝光了，还能捏着公益的事情不宣发，许倩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小佳，我没在酒店找到你。”合作的时间长了，对方也换了称呼，“虽然今天没有艺人们什么事，不过本地的一些媒体和企业提前就邀请了我们做客，你方不方便出席一下？” 顾南佳看着正在洗衣机里面转动的衣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复：“对不起啊倩姐，提前没有通知我要出席活动，我现在和朋友在一起，不是太方便。” 本以为今天白天不用出门的，就把昨晚弄脏的睡衣和外出的衣服一起洗了，现在就是自己想出门也没有衣服穿。 “没事，本来就不是强制要求的活动，我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对方倒是没有深究，“不过昨天在机场就没看到你，社交账号这边必然是要做宣发的，你方不方便拍一点自己在锦城这边的照片发一发，普通的照片就可以。” “早餐行不行？” “你的人设一直是探索型的，早餐有些太普通了，除非店家很有特色要不然没什么必要，最好是在街上的照片，锦城有名的地方不是挺多的？” “有时间要求吗？” “今天发出去就行，本来就是工作日，卡在下午六点或者晚上八九点这个时间最好。” 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挂了，许倩要负责的也不是顾南佳一个人，这次她手底下的艺人就来了三个，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被安排了工作，优哉游哉的心情就降下去不少，本来就是在陈舸的授意下背着团队偷跑出来的，搞得她还有些颇不好意思。 就吃完早餐，思前想后觉得不妥。 自己昨天的衣服为了躲开媒体，特意选的很大众的款式，要是拍照必然没什么眼前一亮的感觉，况且化妆包也在行李箱里，自己总不能素颜出镜。 想着就给苏启明发了条消息：“你回来的时候去一趟酒店，帮我把箱子提回来，公司安排了任务，我需要化妆！！！” 特意在末尾加了三个感叹号表示事情的重要性。 结果吃完饭还没到半个小时，自己刚刚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生活阳台上，就响起门铃声。 按理说这个时间苏启明是不可能回来的，就算他收到自己消息提前溜号，自己的房子也必要按门铃吧？ 狐疑着从猫眼里望出去，却看到何特助提着她的行李正在站门口。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打开门，语气有些躲闪，像是被抓包的小朋友。 “陈总让我送过来的，您所有的行李都在这了，放心吧就我一个人知道。”对方露出个笑容，再三表示自己是避过媒体的，不用担心被别人知道。 顾南佳搞不懂陈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应该是苏启明告诉了他，他又安排了何特助，虽然绕了好几圈，但想来都是信得过的人。 连忙道谢：“那就麻烦你了，一点行李让你来回跑。” “这都是我分内的工作。”对方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在意，“明天艺人们统一从酒店出发，您是今晚回去还是明天找保姆车来这边接？” “不麻烦了，晚上我自己就回酒店了，剩下的几天会一直待在那边的。” “行，顾小姐您有我的电话吧，陈总和苏总都交代了，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我有你电话的...等下，苏总？”顾南佳突然反应过来对方的话，“这又是什么情况？” “苏总通过这次对新节目的投资成了深海的股东之一，您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的。” 对方帮她把行李都搬进客厅里就走了，剩下她一个人脑子还有点蒙。 不是说只是和林冉一起凑钱投资了一档节目么，怎么摇身一变突然成了深海的股东，这简直匪夷所思啊。 医生不做了？ 这个点又不好打扰他，只好耐着性子将行李都分类摆进了房子里，只留下一点洗漱用的东西装了一个小袋子，打算录公益节目的这几天带回酒店去。 换好衣服化好妆，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出门前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的那点探索欲，给苏启明拨过去一通电话。 “你怎么突然就成了深海的股东了，还让何特助把行李都送到家里来了？” “咦，你知道了啊？我还打算等公益结束了再告诉你的，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情，小股东而已，深海这样子的投资人多得是。” “小股东也是股东啊，深海的股东哪个不是身价上千万的，你有这么多钱还需要每天上班吗，做什么不比做医疗赚得多？” 顾南佳想不通这里面的缘由，总觉得是苏启明故意瞒着自己他的身家，心里有点被蒙在鼓里的忿忿不平。 第九十四章 两千万 苏启明接电话的时候正和陈舸还有棠北榆在一起吃午餐。 这次深海为了拿到当地政策支持，公益活动的设计也并不是艺人包装中的那种小打小闹，光先遣团队和相关部门交涉就跑了好几天。 早上和院方的洽谈会议上棠院长也给了最大的支持，亲自和各室主任打好了招呼，让医生们全力配合明天的拍摄，必要时还要出访谈。 这会儿到了午餐的时间，苏启明作为项目的投资人自然要和陈舸聚一聚，至于棠北榆，完全是被棠院长当做院方代表塞进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陈舸看得出棠院长的意思，饭桌上就没敢提顾楠家的事情，连之前安排何特助去送行李都是找了借口出了包间才吩咐的。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苏启明接起电话来也不避讳，棠北榆本人更是不怎么介意，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小女朋友闹脾气了？” “之前投资深海的事情没和她细说，现在闹情绪呢。”实话实说了。 “你们直接合作出资的事情一直神神秘秘的，别说顾小姐了，就是我都不甚明了。”棠北榆接了一句，将目光投向一旁闭口不言的陈舸。 要说心里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既然苏启明不肯说，现在桌子上可还有一个对整件事情了如指掌的人在。 一边是院方的千金，一边是项目的投资合伙人，陈舸被看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把实话说出来。 还好苏启明也没让他难做，既然都问到这个份上了，反正早晚都得让大家知道，就也不藏着掖着。 解释道：“之前去杭城的时候，为了说服老陈总，我和林冉本来打算凑点钱试一试投资娱乐业，只是没想到后来林冉的父母和我家两位也对这事情感兴趣，就干脆买了些股份。” “深海的投资人本来就多，这次又是直接从小陈总手里买的股份，所以也没闹出太大的动静，说白了钱都是两家父母出的，我就是个代表人而已。” “启明哥买的可不少啊。”陈舸适时接上话头，“虽然我手里的股份说白了还是老爷子做主，不过这次可也是让我拿了一大笔的流动资金啊。” 棠北榆琢磨着两人话里面的信息，又和之前林冉透露给自己的那些只言片语结合着思考，总算捋清了这次杭城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接就问了：“投了多少？” 苏启明挑了挑眉，倒也没避讳：“林冉居然没告诉你？一共两千万，大头是林家父母出的。” 棠北榆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表露出来。 两千万说多也不多，对于深海这样的企业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大规模的投资，而对方愿意转让手里的股权，还是陈家自己的股份，多半是看在上一辈的交情上。 林冉估计也没全说实话，陈舸绝对不仅仅是他的同学，父母这一辈交情绝对不浅，况且他本就是苏杭人，有这点关系一点都不奇怪。 但两千说少绝对也不少，抛开企业不谈，放在任何一个人手里都是一笔大数目。 别看那些企业家动则上亿的项目，前些年都是不动产抵押换投资，这几年变成了产业链互投，说白了钱都在银行里、在市场中，不在某个人手上。 纵使是陈舸，背靠着深海这样的家族企业，让他一下子拿出两千万都是不怎么容易的事情。 苏启明和林冉两个人，这次是直接把双方家里那点家底都掏空了吧？ 看对方若有所思的样子，陈舸连忙换了个话题：“其实这次投资还是投在了锦华身上，综艺做来做去无外乎那么几种模式，我们还等着靠医院来改变现状呢。” “陈总抬爱了，锦华不过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方私立医院，能搭上深海这条大船，就足够幸运了。”棠北榆也顺着话头接下去。 你来我往的，陈舸虽然对棠北榆不怎么熟悉，有限的几次交流却足够让他了解到这个女人和自己手底下那些艺人有什么不同。 这种姑娘不萌不软，放上银幕铁定没什么人会关注，但也恰恰是这种性格才是工作上最难能可贵也最不可或缺的。 非要说的话，银幕上包装出来的那些艺人人设不管是真是假，给大家呈现的是一种最适合与之谈恋爱的形象，而棠北榆这种更适合结婚。 一种充满激情，一种脚踏实地。 陈舸有些看不懂苏启明为什么明明美人在侧，甚至对方的意愿如此明显，他还会去选顾南佳这种小姑娘。 几个人各怀心思的吃过午饭道了别，为了圆满完成明天的公益拍摄，便各自告辞。 苏启明的工作被棠北榆主动承担了下来，她明天不用参加访谈，想给他多一点的时间去调整一下心情，让他早早回家去。 所以到家的时间比昨天告诉顾南佳的预计早了不少，女孩还没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中午的事情闹小情绪，水槽里早餐的餐盘洗了一半就被扔着了。 行李倒是整齐地摆进了柜子，不过一下子就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把他原本的那些衣服挤进了角落里。 苏启明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些笑容，没来由的觉得这种样子的顾南佳还挺可爱。 能闹情绪至少证明很在乎，看来昨天的那些话不光是说说而已。 在主卧和次卧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这才将柜子都梳理好，暂时将不当季的衣服收进了别的衣柜。 时间走到了六点多的位置，女孩没有回家。 微博上的动态倒是更新了好几条，都是太古里和ifs的背景，看来她也没跑的太远。 “老婆，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发了条消息过去，苏启明着手开始准备起晚餐，昨天的那些小吃没几个符合顾南佳的口味，今天就想自己做点清淡的给她尝尝。 结果刚把食材拿出来就收到对方的回复：“苏总快出来，我请你吃火锅。” 后面还跟着个并不算太远的定位。 第九十五章 偷拍 苏启明耸了耸肩，只好将食材又放回冰箱，在聊天页面里回复了一句：“稍等。” 她选的那家他没有去过，倒也不是他对周围的业态不上心，只是锦城这种地方除了那些老字号的品牌，其他火锅店几个月一换，谁也记不住自己家周围所有的店铺。 对方选的地方并不算远，步行不过二十分钟的距离，按照定位找到了地方，不算是特别高端的店铺，装修风格也平平无奇。 夏天按理来说不是什么适合吃火锅的季节，但这里毕竟是锦城，虽然气温高得离谱店里还是基本满客，甚至门口还有排队等号的人百无聊赖地嗑着店家免费赠送的瓜子。 近几年火锅、烧烤这种店铺也都开始走起了产业化的路子，品牌商们开始统一装修风格和服务理念，一家比一家做的高档。 这种很多年前风格的店，除了在三四线的小城市，估计也只有在锦城或者山城这种地方才能一睹真容了。 不过这种店家也有优点，他们的包间大都不需要提前预约，只要达到房间最低消费额就可以使用。 估计这也是顾南佳选这个地方的理由之一吧，毕竟初来乍到的，让她提前去预定吃饭的地方，她也两眼一抹黑不知道怎么选。 照着信息里的指示进了包间，菜品已经摆了满满一桌，锅底也早就煮滚了。 “怎么突然想到吃火锅？”苏启明从房间的架子上取了个罩衣系上，又递给女孩一件。 顾南佳笑了笑，没接，反而伸着手等他来给自己系。 他也没拒绝，走过去帮她系上罩衣，又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女孩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开口道：“来了川渝地区，不吃火锅怎么行，不过你放心，我要了鸳鸯的，吃不了辣我可以吃菌汤锅。” “我还以为你吃火锅会选海底捞这种地方呢，毕竟经过改良口味符合绝大多数人群，没想到反而选了这种出了川渝很少能见到的店铺。” “这不就叫作当地特色嘛，你想想这种热闹的风格，不是在川渝地区基本是见不到的，江南地区更是少。” 苏启明认同地点点头，开始着手把菜品下进锅子里去先煮着。 她选的这些菜没什么亮点，大都是全国各地的火锅店都能看到的菜式，并且女孩子点的素菜多，两个人吃也不是吃不完，只是估计会吃很长时间。 看起来这哪是要吃饭啊，只是找个借口要开审自己了吧？ 他还没有忘记中午的那通电话，和厨房里洗了一半就被丢在一旁的餐盘。 干脆自己先招了：“行李的事，是我给陈舸说了之后他安排助理送的，没提前和你商量，很抱歉。” 顾南佳撇了撇嘴，没想到他这么主动就认怂了，自己想了半天的那些套路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对于他瞒了自己很多事情这种做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之前隔着小半个中国的距离，很多事情只能隔着电话交流，不自觉大家都会把一些不怎么好解释的事情藏在心里。 但现在已经面对面了，变成了伸手就能触及的状态，她就不怎么喜欢他还有那么多事情神神秘秘的。 虽然说大概率说出来了自己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但就是希望他能说出来和自己商量商量，哪怕是告知她一声都好。 当然也不是说要事无巨细地交代不能有什么隐私，顾南佳觉得自己要论占有欲其实是比不上苏启明那么明显的，她更在意的只是个态度。 比如他已经成了深海的股东之一这种事情，怎么都应该和自己说一声，她又不会反对他，只是不想自己被蒙在鼓里，像个被圈养的金丝雀。 她是很多愁善感，是很脆弱，是个容易被左右情绪的小女生，但她同时也很好强，很想努力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对等一点。 可这个对等不是建立在他故意放低自己的高度上。 他这么温柔的人，太过于善解人意了，反而让她没办法真的去怪罪他，心里就更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还好，他这次主动招了。 “别避重就轻的，这种小事情都无所谓，我就想知道你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深海的苏总。” 苏启明听出了女孩语气中的那点故作镇定，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握住她的手。 “我只是个代表而已，钱也不是我一个人出的...”又把中午才餐桌上给棠北榆解释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顾南佳一字一句地听着，总结道：“那就是说，你现在其实也是我的老板喽？” “那倒也没有，娱乐圈的事情我也不懂，具体怎么操作还是陈舸说了算，我只用等着年底的分红就好了。”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哪怕只是分红也应该会比你一年的工资都要高，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做医生呢，那么累？” “医生才是我的本职工作，况且投资的钱大多都是林冉家里出的，他们会不会撤资谁也不知道，我不可能为了这种不稳定的收入放弃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职业。” 这顿饭饭直接吃到了夜里，也算是两个人第一次把这么长时间以来和深海之间的这些事情拿出来梳理清楚。 两个人不光聊了投资的事情，还敞开心扉聊了彼此生活被隐藏的那些不如意。 比如顾南佳对于职业未来的迷茫，对于每一次节目的紧张；比如苏启明对于病人的同情，对于生离死别的不忍。 苏启明觉得这种交流以后可以时不时做一次，很利于让感情更透明。 顾南佳以后是要常住锦城的，没有了距离的隔阂，按理说他们应该更亲密一些才是。 他想带着她更多地在这个他从小生活的城市多逛逛，分享自己的生活与过去，让两人的心更近一些。 以后就有这样的条件的和时间了。 吃过饭又带着顾南佳回家取了准备带去酒店的小包和几件衣服，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她送到深海包下的酒店去。 为了避嫌，苏启明将车子停在距离酒店还有些距离的街道上，目送着对方走进酒店的大门这才重新发动车子回家。 只是谁也没想到，已经足够谨慎的这一幕还是被角落里的镜头记录了下来，连带着车牌号都被拍的一清二楚。 第九十六章 小人 公益项目的拍摄非常顺利，毕竟不是以某一个艺人为主体的项目，而是以深海和锦华两个企业为平台的大动作。 预计三天的拍摄完成后，深海官方立刻就与锦华综合医院一起建立了新的社交平台账号，并且与艺人们一起发文庆祝新公益的落地。 之前就对深海与锦华交涉十分好奇的媒体可以说是被惊了个目瞪口呆，在深海新节目正式落地之前，居然还有心思做公益项目。 而且还是这种以官方名义直接设立公益基金，由深海和锦华共同管理，用于锦华综合医院针对贫困家庭的医疗救助。 这和哪些医疗募捐平台还不一样，在艺人的牵头下专项基金池首轮就收到了巨额的款项，而所有在锦华就诊的病人，只要达到了救助标准，所有费用就会从基金池支出，每一笔资金流向全程透明。 对病人来说不需要在募捐平台上卖惨就能得到必要的救助，诊疗的进程还不会因为募捐的时间问题被拖延。 对当地有关部门来说，这一举措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锦华本就是当地的知名医疗企业，这一切都会算作当地的政绩。 对深海和锦华来说虽然没有直接的经济收益，但企业知名度与形象的打造是比金钱更加值得庆贺的软收益，这又是在深海新节目海选的当下。 一时间《开局百万幸运点》的节目知名度炒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然还没到年底，但想来今年不会有别的综艺可以超越。 参与节目的艺人们流量也水涨船高，短时间内身价大幅度提升，各种通告和邀请应接不暇，深海的艺人经济部忙得不可开交。 但有好必然就有坏，深海在综艺这个大蛋糕里切走的分量太多，就会有别人赚不到钱，特别是锦城本地本就不温不火的娱乐传媒公司更是雪上加霜。 这种内地的传媒企业相比燕京和江浙地区本就实力悬殊，旗下的艺人更是没办法和那些公司相抗衡，自有节目流量也天差地别。 被深海在锦城这么一闹，主营项目本也是选秀综艺的当地企业就没有了关注度，连当地的媒体单位也缩减了发给他们艺人的通告数量，情愿花大价钱也要请深海的艺人。 馨传媒的老总贺然就是其中最愤愤不平的一个。 和深海的艺人管理机制不一样，馨传媒采用的是最被人不齿的“养蛊”模式，说白了是个人他们都签，然后不停地压榨艺人劳动力，只要红一个就算是赚到。 能玩这种手段的企业往往要么是资金不够雄厚，要么是团队不够专业，专靠割艺人的韭菜为生，公司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自有节目。 深海和锦华的公益一抛出来，他们的艺人接不到通告，整个公司的收入就直线下滑。 好在《开局百万幸运点》的省一级海选复赛很快就要在锦城举行，贺然私下里已经动用了不少关系想和陈舸见一面，把自己的艺人往节目里塞。 但这种投机取巧的小企业太多，陈舸哪有那么多时间每一个都见，干脆就以工作繁忙为理由全部拒绝了。 于是贺然钱花出了不少，关系人情卖出去许多，却连陈舸的面都没能见到，更别说想不通过海选就把自己的艺人塞进复赛了。 “深海真是欺人太甚了，外地的企业来锦城做一场公益，就这么目中无人？！” 又一次约见被拒绝，贺然气的直接将手上的水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巨大的声响从总裁办公室传出来，吓得员工们噤如寒蝉。 好不容易压住了些火气，又把自己的助理叫进办公室：“去联系所有和我们有交情的媒体单位，把深海和锦华的公益基金流水盯紧了，有什么猫腻立马曝光。” 想了想，又说：“把之前拍到的那些视频都给陈舸发过去，我看他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于是在深海与锦华正因为公益项目声名大噪，准备召开新节目新闻发布会的当口，陈舸的邮箱里收到了很多从不记名邮箱里发来的附件。 这次来锦城本就对旗下的艺人没有做很严格的硬性管理，抱着让大家公费旅游的心态以求在公益录制和后来的发布会上大家能有更好的状态。 所以艺人们在锦城的生活也比较自由，被人拍到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可这次收到这些附件，要么是故意卡了角度，要么是没头没尾的一段录制，全都是发出去就会给艺人们带来负面影响的片段。 不仅有艺人们某些行为不得体的抓拍，还有不少出入于高端娱乐场所的记录，最过分的就是顾南佳那一段大晚上从苏启明车子上下来回酒店的视频。 苏启明正在医院里和刚经历了一场手术的工人家属作沟通，从决定接受手术治疗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一个月，手术已经做了两次，整体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公益节目宣发的第一个救助对象这就这家人，被曝光后病人工作的那家建筑公司也被舆论压力逼着赔付了补偿款，一家人终于从金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小男孩的脸上也比原来多了些笑容，毕竟父亲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虽然虚弱但也给这个家庭带了一丝希望。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苏启明结束了这次沟通退出病房，屏幕上却是陈舸转发来的邮件，内容只有那一段顾南佳被拍下的视频。 思索了几秒钟，他回到办公室拨通了陈舸的电话：“怎么回事？” “应该是被我们侵占了市场的本地公司干的，不仅有你看到的这一段，还有很多其他艺人的抓拍，时间节点都是在公益宣发之前，那时候外地的媒体都还没到。” “那就是说在还没有产生宣传效应的时候就有人提前开始安排人盯着深海了，这种小人你应该遇到很多次了，比我专业吧？” “处理的办法我当然有，不过嫂子这件事处理起来有很多种方式，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哪种方式你比较认可。” 苏启明又追问了几句对方初步的解决办法，这才回复道：“这件事让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第九十七章 主动承认 这天，顾南佳还是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晚饭等着苏启明回家。 锦城的菜式她依然不怎么吃得惯，还好苏启明倒不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清淡的东西也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这点就让她觉得很开心，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厨艺抓不住他的胃，还能从每天的晚餐上找到一点点细微的成就感。 苏启明推开房门的时候，顾南佳正好摆好了晚餐的菜品，时间估计的刚刚好。 自从家里有了人做饭，苏启明连原本下班后会在医院再等一会的习惯都改掉了，哪怕是车流最拥堵的时段，也想更早一点回家。 之前没有在一起生活还感觉不到，真正住在了一起就会发现两人其实也有蛮多的生活习惯不甚相同。 比如顾南佳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聊天，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但怎么也说不腻的话题。苏启明却一直秉承着非必要的话，进餐的时候不开口。 再比如苏启明习惯于回家之后先洗澡，而顾南佳总是把洗澡的时间安排在晚上睡觉之前。 大家相互磨合着，互相迁就着对方的习惯，倒也是一件挺有趣味的事情。 原本整齐的令人发指的房子，自从顾南佳住进来，就变得有些凌乱了。 头绳和水杯可能出现在家里任何一处地方，主卧的床上永远散落着早上换下来的睡衣，电视的遥控器总是落在沙发的夹缝里。 苏启明之前特意帮她整理过几次，不过后来却发现他整理之后女孩反而找不到自己的那些东西了，没想到这看似的凌乱对她说却是井井有条，后来就干脆不管了。 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些许的不习惯，不过他们也才一起住了一周多，相信后面有的是时间为彼此改变。 吃完了饭，顾南佳窝进了沙发里，每天这个时候等苏启明洗过碗，他们都会靠在一起看一会电视，或许是新闻、或许是电视剧，一起吐槽着节目的内容，挺温馨。 不过今天等苏启明洗好碗筷坐在了沙发上，她才刚靠在他的腿上，视线就被对方递来的手机屏幕侵占了。 “深海好像遇到点麻烦，公益录制之前送你回酒店的片段被人拍下来了。” 手机上是陈舸转发来的完整内容，除了顾南佳被拍的那一段，其他艺人的偷拍和抓拍也都可以看到。 公益拍摄结束之后大部分艺人都随着团队回杭城去了，除了复赛的嘉宾和深海自己安排的参赛选手之外，只剩下顾南佳留了下来。 陈舸也按照之前承诺的让她回归了节目组的录制编制，就等新闻发布会之后复赛开始，便可以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所以这几天女孩在苏启明家里住的倒是很悠哉，不需要出节目也没有了经纪人安排的社交软件营销计划，除了在家里拉拉片子，什么事也不用干。 没有了持续的营销和新动作，顾南佳的热度预料之中的飞速下滑，除了极少一部分死忠粉，大多数人已经开始被别的艺人热点带跑了视线。 但她倒是没什么遗憾的，毕竟自己缺乏内容支撑也是事实，那些某一个时间段被突然炒红的艺人大多数最后都会变得泯然众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编导还是做好编导的本职工作就好了，至于流量热度自然有经纪团队自己的计划，也不需要她瞎操心。 没想到自己这边没有维热，倒是有人打算帮她出出恶名，只不过这一下子就是把深海所有的当红艺人们一锅拉下水。 顾南佳重新坐正身子，看着表情严肃的苏启明，耸了耸肩：“你是想问我怎么想吗？其实我没关系啊。” 又说：“最近我已经没什么热度了，持续还在关注我的粉丝也不多，其实相比我的这段视频，其他艺人被拍到的东西更不能被披露吧？” 苏启明摇摇头：“别人的问题怎么处理陈舸自然有办法，我就想知道如果这个视频流出去，你有什么打算？” 女孩思索了几秒钟，这种没头没尾的偷拍视频，网上披露出来的多如牛毛，不过网友们也最多骂上那么几句，没有后续的事情很快就会淡掉。 深海做了这么多年，按理说这种事情遇到的数不胜数，或许是刚好赶在新闻发布会的当口，连请柬都已经发出去的现在，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恶意抹黑。 反问道：“陈舸什么意见？毕竟现在牵扯到的不止我一个人，很多人的流量比我高得多。” “陈舸的意思是，一线的艺人不用在乎这种恶意的抹黑，毕竟缺乏足够的关注度，完全可以用别的热点让这些东西无人问津，只要咬死不承认，都会不了了之。” “那非一线的艺人就只能顺其自然喽，毕竟粉丝群体不够多的话，没办法直接引导舆论动向的。”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这些事也确实是艺人的自我管理不到位才会发生的，可是我不想让你受这个委屈。” 顾南佳点点头，本来她在杭城那边就是因为舆论问题才惹出了接二连三的事情，现在她也算是深海包装过的新星了，如果再被披露这样的事情导致被翻了黑历史，网友们会怎么说简直显而易见。 “可是这种事情反驳也是没有意义的，对方明显是刻意给深海找茬，你的车牌号都拍得这么清楚，他们手上一定还有别的视频或者照片。” “所以接下来的这几天，我们要更多的一起出门，并且拍照发微博才行。” 苏启明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笑着让她重新躺在了自己的腿上，好像说了这么多的问题和理由，都是为了这个跳跃性的决定。 “为什么啊？”顾南佳被他按住了肩膀，只好自下而上的望过去，刚好看见他落下的温柔视线。 “对方如果把这段视频发出去，无非是想说你有什么不正当关系，然后借机给深海抹黑，我们要做的就是主动承认有关系，而且这个关系很正当。” “那我辛苦维持了这么久的单身人设不就塌了，要不是为了这个之前都不需要那么偷偷摸摸了的。” 顾南佳说不上是认同还是不认同，之前为了稳人设连见个面都要避开别人的视线，这下突然让她直接都承认，就觉得之前那些事情都白做了。 第九十八章 计划与变化 接下来的几天，苏启明和顾南佳频繁出门拍照发微博，深海的运营团队早就开始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舆论压力运作了起来。 有了别的艺人来分散注意力，顾南佳倒是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只有自己粉丝团队的那些死忠粉在好奇她的私人生活。 深海这次找的理由也足够有说服力，直接从顾南佳在佘山发的那条朋友圈开始做文章，隐晦的表示两人早就认识，虽然没有官宣但也免去了别人想从之前的舆论上挖黑历史的问题。 馨传媒的贺然见威胁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狗急跳墙直接找媒体曝光了这些拿在手上的视频和照片，结果翻起的浪花很快就淹没在深海的运作里。 只有很少一部分二三线的艺人受到了影响，但对深海来说完全就是不痛不痒的冲击，甚至还给了严肃公司内部艺人自我管理的借口。 转眼就到了新闻发布会的当天，预定的酒店里座无虚席，全都是锦城本地的大型媒体和国内知名的传媒企业。 前半部分的节目预热和合作方讲话进行的无比顺利，在深海宣布海选赛复赛将择日正式开启之后，青枫的团队负责人也宣布将全权负责本次节目的场外环节录制。 深海和青枫两家在综艺节目上各有千秋的大型传媒企业，头一次在同一档项目中携手，这给到场的媒体们抛出了足够有爆点的信息。 接着就是锦华综合医院的棠院长对医院和传媒业的跨界合作做出了展望和预期，这才好不容易盼来了媒体自由提问的环节。 苏启明本来抱着凑数的心态坐在嘉宾席的角落里，却不料想几次提问之后，有媒体专门盯着他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苏先生您好，我是点墨传媒的记着，前段时间深海的艺人顾南佳小姐爆出了和您的频繁互动，还有媒体发布了深海刚到锦城时拍到的您和顾小姐的照片，请问锦华这次和深海的合作，是否有私人原因在里面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发布会开始之前陈舸就告诉他对方的计谋没有得逞，估计会在发布会现场找一些媒体单位来为难。 虽然不一定会问到关于顾南佳的问题，不过想给这次的合作找麻烦，无外乎那么几个切入点，让他还是提前做好准备。 面对预料之中的为难，苏启明拿起手边的麦克风，看着对方手里放大的顾南佳从他车上下来的照片，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您可能有一定的误解，首先顾小姐并非只是深海的艺人，还是深海娱乐这次项目的节目编导组成员之一，正是因为顾小姐说服了我来做节目嘉宾，才继而促成了深海与锦华的更深度合作。” 这个回答足够官方，也足够无懈可击，完全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抓话柄的机会。 并且这番话也将顾南佳从艺人上升到了节目关键成员的高度，可以想象等在场的媒体将这些消息发布出去，女孩没有节目支撑导致的流量下滑会很快就重新恢复。 这显然不是对方想要的结果，于是记者追问道：“可以了解一下苏先生和顾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吗？从顾小姐的博文来看你们很亲密，可至今还没有官方的解释。” 苏启明故意漏出几声笑：“这个问题问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我和顾小姐是很好的朋友，除了工作往来也有不错的私交，这就像我和陈总是朋友一样，说句自夸的话，优秀的人总会相互吸引。” 说着就给陈舸投去一个眼神，好让对方能顺利接上话。 “说得不错，我和苏老师本就是很好的朋友。这个圈子本来就不大，互相之间有点私交再正常不过了，比如几天后将到来的青枫团队中也有不少是我的朋友。” 顿了顿，又说：“我知道锦城本地的很多传媒企业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但无论是深海、青枫还是锦华医院，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我们不甘于现状，敢于革新。” 这番话说得有些过于自夸了，但也表现出了深海的底气。 说白了就是在明确地告诉那些动歪点子的企业，你们根本还没到有资格和我们玩心机的程度。 点墨的记者自讨了个没趣，不但没能抓到什么对方的把柄，还反向帮对方营销了一波，只好闭了嘴。 可虽然明面上的问题解决了，私下里还是有人不怎么满意这番说辞，意见最大的就是坐在陈舸左手边的棠院长。 他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这些营销，但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然能嗅到些这里面的猫腻。 发布会一结束，他就找借口把棠北榆叫回了家里。 为了避嫌并没有去发布会现场的棠北榆还有些懵，不知道自己父亲这么火急火燎的叫自己回家到底是什么原因。 于是刚下班就一边给苏启明打电话，一边发动车子往家赶。 自从顾南佳进入了苏启明的生活，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再搭过对方的顺风车了，没想到这倒让自己免去了回家取车的烦恼，也是讽刺。 大概了解了发布会中途发生的事情，便知道这次回家必然要面对老爷子的一番质问，脑袋里面乱乱的，暂时也捋不出个完整的思绪。 车子在高架上飞驰，想到父亲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就更加的心烦意乱，甚至于身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感觉到不对的时候路程已经开过了一半，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指尖的触觉也变得迟钝，这已经不是情绪问题引起的变化了。 连忙下了高架强撑着将车子停在路边，这短短的几分钟已经发展到眼前都有些发黑，连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 常年的医疗从业经验告诉她，这是低血糖的征兆，并且还不轻。 也不知道从来没有这方面问题的自己今天怎么突然就会这样，车里也没有预备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只好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气。 交警敲了敲她的车窗，刚想表示这里离高架入口太近，却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小姐，你没事吧？” 棠北榆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抱歉，我现在就走。” “等等。”对方伸手从车窗的缝隙里按住方向盘，“你这个样子开车不是更危险吗？联系一下朋友来接你吧。” 第九十九章 被忽略的朋友 “什么情况啊？怎么就进医院了？”苏启明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棠北榆正挂着点滴，林冉和于启辰已经在了。 电话还是林冉打给他的，他刚在家里吃过晚饭，碗还没有洗完，就给顾南佳简单交代了几句又急忙赶回医院。 都是本院的医生，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急诊专门腾了一间空病房出来，倒也没有公立医院门诊那种人流嘈杂的感觉。 于启辰将手指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看了看病床上挂上点滴没多久就睡着的棠北榆，这才压低声音开始解释。 “北榆姐突发性低血糖，在环城高速那边被交警大队拦下，冉哥去把人接回来的。” 苏启明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坐在病床边一言不发的林冉，自言自语了一句：“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问题啊。” “唉，北榆姐最近这段时间太拼了，经常忙到夜里才回家，第二天又早早来上班，我有一次把钥匙落下了，和朋友吃过饭快十一点了来取，她还没回家呢。” 或许这只是一句解释原因的话，不过落在不同人的耳朵里，自然就有了不同的意味。 苏启明不得不承认，自从佘山那次帮顾南佳解决了舆论问题回来之后，他和棠北榆之间的关系就疏远了很多。 对方黏他黏得紧，经常卡着下班的点发视频过来，他是怎么都不好继续载棠北榆回家的。 后来深海的团队来了锦城，这前后忙了也小半个月了，自己的重心也都放在了公益和家里面，明明就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人，却疏于关心。 林冉从他进门之后就没说过话，一直守在棠北榆的病床前。 心里原本是担心多一些的，却又被苏启明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弄得有些烦躁，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就握起了拳头。 “苏启明，你是不是最近开心得有些忘乎所以了？”声音很低沉，听得出质问中夹杂着点愤怒。 三人本就是至交好友，按理说应该是无话不谈的，不过成年的人世界比小孩子们要复杂得多，也没有学生们关系好就要天天凑在一起的必要。 只不过这不代表着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而是大家都忙，也都足够成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说多了就会惹人厌烦。 棠北榆并不是一直都这么拼命，或者说截止到深海团队到达锦城之前，她都过得还算轻松。 那时候苏启明到点就按时回家，她没去打扰他，反而约着林冉两个人也出去小聚了几次。 ... “怎么突然有空约我啊，挺难得的。” 林冉按照对方发来的定位在咖啡馆里找到了棠北榆，有点意外对方居然会不逢年不过节的单独约自己出来。 棠北榆笑了笑，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又将手边的饮料单递给了对方。 “还不能约了？苏启明忙着和自己的小女朋友卿卿我我，你又没什么事情要做，陪陪我这个单身狗有什么问题？”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已经差得没人要了一样。” 吐槽了一句，林冉接过饮料单，前后浏览了一遍，又叫来服务员，选了个含糖量足够低的黑咖啡，还点了两个常见的甜品。 对方这种时候约自己出来到底什么目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他选择不说破，想看看女孩到底能憋到什么时候。 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还好这家店的饮品做得足够精致，甜点也很美味，抛开各自的内心活动不谈，单单是来满足一下口舌之欲倒也是极好的。 等到面前的咖啡都见了底，窗外的夜色也慢慢笼罩下来，街边的路灯接二连三的发出柔和的光，棠北榆才叹了口气。 开口道：“我总觉得，苏启明这次是认真的。” 听不出什么情绪的一句话清晰落在林冉的耳朵里，他知道重头戏终于来了。 故意笑了笑，用不怎么正经的语气接上话头：“怎么，觉得自己没什么胜算了？” 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的秘密，林冉早在学校的时候就看得出她喜欢他了，如果说工作单位的事情还能用父母那一辈的原因解释过去。 都毕业这么多年了，棠北榆作为女孩子早就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以锦华私立综合医院棠院长独女的身份，绝不会没有追求者才是，何必这么苦苦熬着呢？ 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没落，他又招来服务员续了一杯，问道：“你还要吗？” 棠北榆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已经见底的咖啡杯，又用手上的勺子戳了戳粘在杯底上的咖啡渍：“抱歉，不该说这些话的。” “还记得两年前的事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女孩一时间不知道他泛指的哪件事，拼命在记忆中搜寻着这几年值得拿出来一说的经历，过了好几秒钟才堪堪抓到一个零散的片段。 “你是说之前被甩了之后，说的那些话？” “对啊，那时候你们两个不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各自谈过一段？后来还开玩笑说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互相将就一下？” 林冉语气轻松地帮对方回忆着，却用新送来的咖啡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如果说她对他的爱慕之情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那自己那点小心思绝对算隐藏的足够好。 一开始他还在庆幸苏启明有了新欢，还这么认真，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熹微的希望，动用了这么多关系去帮忙。 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么顺利，或者说还有些让自己不开心了。 本质上，他还是不希望她因为任何的事情情绪低落，哪怕是或多或少的放弃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给自己留下了触手可及的希望也不行。 ...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林冉头也没回，“你至于为了顾南佳那个小姑娘，忘乎所以的连身边的朋友什么情况都疏于关心吗？” 病房里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于启辰讪讪地笑了笑，知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早就熟悉无比的三个人。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林冉回过头来，表情严肃的让人心底发寒。 第一百章 被中断的争执 自己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苏启明被林冉质问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上一次三个人一起聚的时候还是在棠北榆家里吧，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气温还远没与现在这么闷热，晚春的风足够让人心情舒畅。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来着？ 自己和棠北榆一起在厨房里准备，林冉以自己不会做饭为由在沙发里偷懒。 然后呢？ 然后自己接到顾南佳的消息，说是有朋友受了伤，想让自己帮着看看病例安抚一下家属的情绪来着。 接着自己就去找了林冉，结果那天这小子莫名的情绪高涨。 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聚过了，棠北榆为了避嫌，后来也没有继续搭过自己的顺风车。 后来就这么一直到了顾南佳和深海的团队一起来锦城，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身上，不得不说确实疏于了对朋友的关注。 林冉的这本来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愤怒，经过这么一思索，也就有了他的道理，不再让人觉得诧异。 自己刚进病房说的话，想来是不怎么合适，只好认真地道了个歉：“抱歉。” “你应该感到抱歉的人不是我，北榆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怕你没办法接受这份喜欢，也别把自己的沾沾自喜表现得那么明显。” “这扯不到一起去吧？我是为自己对朋友疏于关心而道歉，并没觉得我和顾南佳在一起这件事情有什么问题，难道说她心有郁结我就该分手吗？” 苏启明被对方的无理取闹激起了点火气，但又是在病房里，只好把话语中的愤慨压制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吵醒病床上病人。 又说：“你是小学生吗？喜欢就要想方设法在一起？不喜欢就要清清楚楚划分好界限？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闹得不愉快？” 病房的冷气开得很足，私立医院的环境也足够安静，从一楼的窗户里望出去还能看到内院里哪怕拿着输液架也还在坚持散步的老人。 夕阳的余晖从楼宇间的缝隙里透进来，把整个房间照的泛红，连病床上的棠北榆都笼上了一层柔暖的光，让人觉得不够真切。 苏启明突然就觉得自己和林冉的这种争执本身就显得幼稚，明明只是棠北榆进了医院，他们两个大男人却在这里为这点事情闹不愉快。 太傻了。 林冉多少也意识到了些自己的失态，可心中的那点执拗不允许他主动示好，只能赌气般把头偏向一侧，表达着自己的不悦。 病房的门传来轻柔的叩击声，于启辰带着急诊的医生走进门来，脸上满是抱歉的笑容，也不知道将刚才的争执听走了多少。 “苏医生、林先生。”毕竟是本院的人，急诊医生到也说得直接，“棠医生应该是劳累过度，饮食又不怎么规律所以突发性有些低血糖，这倒不是大问题。” 顿了顿，又环视了一圈几个人的脸色，眼神里露出些欲言又止的情绪。 “没事，有话直说吧，都是熟人了，没必要避讳什么。”苏启明率先开了口，让对方不用像对待别的病人那样斟酌用词。 急诊医生叹了口气，又看了眼病房中唯一面生的林冉，这才继续说道：“因为棠医生本来就是本院的，所以这次我们直接做了全面的检查，报告显示有轻微的心衰。” “什么？！”三个人同时开口，连于启辰都带上了些不可置信。 心衰这种问题可大可小，从完全不怎么影响正常生活到生活无法自理都是心衰可能引起的范畴。 按理说医院每年都按时给职工们做全套的体检，不应该有这种问题却发现不了才是。 “你有没有搞错，这种事情搞不好可是会要命的！”林冉有些激动地逼近了几步，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提高。 苏启明连忙伸手拉住他：“你冷静点，不是说了只是轻微的嘛，可能是最近熬夜比较多的缘故，别一惊一乍的。” “确实不严重，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还不好下定论。”急诊医生应该是习惯了病人家属的情绪激动，到没有对林冉的过度反应有什么特殊的情绪表现。 又说：“我们已经联系心内的陈主任了，听到是棠医生的问题他正在往过来赶。” 棠北榆是棠院长的女儿这件事，平时父女之间都不愿意主动提起，医院里别的医生和护士可能不知道，但各科室的主任还是心知肚明的。 院长的千金出了这种问题，无论是严重还是轻微，跑一趟总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最优做法。 “苏老师，冉哥，具体什么情况等陈主任来了就知道了，我们都不是专门做心脏的，别乱猜了。” 于启辰尽力安抚着其余两个人的情绪，又重新将急诊的医生带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之下，房间里又被另一种低沉的气氛充斥着，谁也没心情继续争论刚才的话题。 林冉重新坐回了棠北榆窗边，借着病房外照进来路灯灯光，盯着女孩熟睡的面庞叹了口气。 “棠叔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但是估计北榆检查出心衰的事情他还不知道，你是要一起等他过来，还是找个借口先走？” 边说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在心里预估着棠院长开车从家里到医院大概要用的时间。 苏启明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我在这等着吧，今天发布会上的事情估计他老人家也有事情要问我，不过现在除了这一茬事情，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个心情。” 拿出手机给顾南佳发了一条暂时还没办法回家的消息，也学着林冉的样子搬来个椅子坐在棠北榆的病床边。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眠不足的缘故，病床上的棠北榆倒是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安稳地睡脸像是在做着什么甜美的梦。 点滴上挂着的葡萄糖在一次性输液管里匀速滴落着，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没有了互相之间的争论，房间里寂静的只剩下三人均匀的呼吸声，或许是怕吵醒病床上的女孩，哪怕灯的开关就在手边，也像商量好一样谁有没有去按。 “新闻发布会也结束了，暂时没什么要你操心的事情，抽空多关心一下北榆吧，朋友之间的那种。” 林冉伸手拍了拍苏启明的肩膀，故意偏过去的头隐藏住了脸上有些落寞的表情。 第一百零一章 未必是好事 棠爸爸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交警队首先联系了他才随后打给了林冉，何奈自己离的实在是太远，哪怕已经在高速上卡着限速赶过来，还是迟了这么多。 路上他一共接了两通电话，第一次是林冉打来说自己已经把棠北榆接回了锦华医院，没什么大碍让他不要太担心。 第二通是急诊科直接打过来，简单汇报了一下棠北榆的状态。 明明只是个低血糖而已，怎么就闹到了需要输液的地步？ 棠爸爸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女儿的关心太少了，太过于想要维护他那棠院长的形象，想要抓住家庭里最说一不二的地位，这才让自己和女儿越来越远了。 早知道就听从女儿的建议，把老房子卖掉，一家人都搬到城区里面来，这样女儿就不用每次回家都要开车走这么远的路。 或许自己早些时候不要在电话里显得那么咄咄逼人，女儿也不用火急火燎地往家赶，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老父亲随意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位上，急匆匆往急诊的方向赶，连平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略显凌乱也没时间去在意。 妻子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一开始也没觉得一个低血糖会被急诊直接收治，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就出了家门。 万一女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和做了一桌子菜的妻子交代。 急诊科的叶主任预料之中的等在病区门口，但当他看到心内的陈主任也一起等在一旁时，心里不由就咯噔的一下。 顾不上问到底什么情况，直径就在叶主任的带领下推开了棠北榆所在的那间病房的门。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霎时间从这唯一的入口里入侵了整个病房，夹杂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林冉和苏启明同时回过头来。 叶主任打开了病房的吸顶灯，两位主任跟在棠爸爸的身后凑到病床前，小辈们只好一言不发的退到一旁，给这位父亲让出离自己女儿最近的位置。 棠北榆还在熟睡，只是这刺眼的灯光也将睡梦中的她弄得有些皱眉，梦呓了几句听不真切的句子，下意识将脑袋偏向一边。 棠爸爸看到女儿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心里松了口气，本来想落在对方脸上的手顿了顿，移到了输液架上挂着的记录卡上。 还好，只是很普通的葡萄糖注射液，并不是什么用来缓解大病的药物。 “低血糖严重到需要静脉补充了吗？老陈你来是因为什么问题？”低沉的问句回荡在病房里，带着点上位者的气场。 陈主任取出口袋里的检查报告，回答道：“最开始以为是劳累过度加之饮食不规律导致的突发性低血糖，不过出于慎重老叶他们做了全面检查，结果发现有一点轻微的心衰症状。” 挑着对方更在意的那个问题着重回答着，将手里的心电图报告和心脏彩超单递过去。 他们不同于林冉或者苏启明这样二十多岁三十岁的年轻人，早就做了父亲的人，更能体会对于儿女那种难以言表的担心。 在外人看来并不算如何严重的问题，只要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危险性，都被放大了千万倍，让人胆战心惊。 棠爸爸结果检查单，虽然已经离开临床很多年，但是最基本的报告还是会看的，上面并不算差的指标让他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血液的报告还有多久出来？”询问着，又随口加了一句，“劳累过度引起的低血糖，老周他是干什么吃的？” 叶陈两位主任都没敢随便接话，只回答了血液检查的结果还需要一点时间，只字未提肝胆外的周主任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毕竟这是私立医院，又因为之前公益活动的事情水涨船高，成了锦城乃至整个川省最负盛名的医疗企业。 他们可不想因为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同僚或者面前这位锦华最说一不二的掌控者，毕竟不是公立性质的医院，可能一句话说不好就会丢了这份高薪的工作。 还是苏启明见状接了一句：“周主任今天孩子过生日，听到消息正在往过来赶。” 棠爸爸闻言瞥了一眼这个至交老友的孩子，又想起今天新闻发布会上听到的那些质问和回答，纵使已经非常克制，但还是从嘴里漏出一声轻哼。 这位棠院长的性格苏启明自小就非常了解，和自己父亲完全不同的那种男人，足够霸道也或者说执拗，这也是对方能短短十几年把锦华从一个小诊所做成这么一间大医院的原因。 林冉很隐蔽的拽了拽苏启明的袖子，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棠叔叔，看上去北榆没什么大碍，您别太激动了。” “你们这些小娃娃，一个个连家都没成，哪里懂得做父亲的心里怎么想，儿女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棠爸爸叹了口气，没好对女儿的朋友们太过严肃。 又看了看还没睡醒的棠北榆，忍住了叫醒她的冲动：“老叶、老陈，我们去办公室说，让他们年轻人陪着就行了。” 说罢也没停留，将那些对女儿的担心压制在心里，率先捏着检查报告向病房外走去。 临出门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苏启明，两人四目相对：“明小子，这次医院和深海的合作，还是小榆坚持我才同意的，父母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待对方走出病房，叶陈两位主任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最终什么也没说，又都同时看了一眼苏启明，这才跟在棠院长的身后出了房门。 老一辈的气场被这一扇小小的房门重新隔绝在了房间之外，苏启明和林冉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要庆幸今天北榆只是低血糖，而不是发生了什么其他更严重的问题。”林冉顿了半晌这才重新坐回床边，“你其实心里早就知道的，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苏启明叹了口气，也坐回床边：“我可以很决然，我也可以不去在乎父母那一辈的交情，但是你觉得这样子会比现在更好吗？” “苏启明，苏学长！”林冉盯着他的眼睛，“有时候太温柔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第一百零二章 长辈的想法 顾南佳在家里看着电视有些心不在焉，苏启明之前只是说朋友进了医院，就火急火燎的出了门，这都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也只有一条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消息。 她早就从于启辰那里知道了入院的人是棠北榆，要说心里一点介意的情绪都没有必然是假的，不过倒也没过于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朋友的圈子，异性朋友、倾慕自己的人、追求者，这些都是社交里抛不开的组成部分。 虽说占有欲并不是男人独有的东西，但顾南佳还不至于因为一个潜在的竞争者就惴惴不安，哪怕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些流言蜚语也是一样。 就如同他一直很信任她一样，他都能完全不去询问自己和刘沛之间的那些事情，她又有什么勒令他与棠北榆划清界限的理由呢。 眼看着夕阳沉入了地平线之下，顾南佳起身关了电视，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拉起片子来。 编导这个行业，无论是编还是导，都是需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积累经验的，行业内总流传着只要看够四千部电影废柴也能成为一流的传言。 普通人看电影电视剧可能是为了剧情或者明星，最多看上一两次就再也不会继续关注了，但顾南佳拉片子是一帧一帧的看，学习人家的镜头语言和画面构成。 必要的时候还会在记事本里写上那么一两句，力求让自己每一次的观看都能学到新的东西。 最近深海的新综艺海选复赛就要开始了，顾南佳照着热搜榜和播放榜上的顺序，将那些同类型的节目都记录了下来，抽空就拉一拉。 深海这种企业的大节目企划，编导分得很细，她又正好被安装排在了主导的这个序列里，要学习的东西自然就从剧情设置转变成了镜头表现力。 这一拉片子就是好几个小时，等完全看完了一期综艺节目，又在记事本上用五号字记了满满的一大页，已经到了夜里十二点。 手机上苏启明发来的上一条消息还是自己开始拉片子前，对方说自己暂时回不来的那一条。 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没什么新的进展传回来，也不知道棠北榆到底情况怎么样。 要是放在自己还在杭城的时候，这时候应该想的就是苏启明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了吧，而不是去担心另一个姑娘有没有什么意外。 或许是距离近了，信任感就变得强了许多，居然有空去关心自己的竞争者。 至于他出门之前并没有明说去看谁这件事，她也没有什么责怪的情绪，或者被蒙在鼓里的愤慨。 自从上次一起去吃火锅的时候坦诚交流了一番，她越发深刻理解到他每一个小动作后面隐藏着的那些温柔。 哪怕这些温柔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必要，但也是一种关心的表现，她又怎么能不领他的情反而去责怪他呢？ 关了电脑洗过澡，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出于关心，用自己新换的本地号码拨过去一个电话：“情况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朋友都在，而且父母辈的人也来了，不好先走。” “这么晚了，你们也不怕打扰病人休息啊？” “我们哪会在病房里聚着，都在走廊上吹风呢。” “那我先睡了，别熬得太晚，明天还要上班。” “行，你先休息吧，我过一会就回去了。” 苏启明挂了电话，在急诊科的走廊里叹了口气。 事情哪有自己说得那么简单，棠北榆没什么大碍是不错，但棠爸爸都扯到了医院和深海的合作上来，今晚又怎么会是容易熬过去的一夜。 姗姗来迟的周主任被棠院长在办公室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丝毫没有顾忌对方是陪自己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的老伙计。 他们这些小辈不好进办公室，又不敢随便离开，只好陪着长辈们一起熬着。 棠北榆早就睡醒了，对自己一个低血糖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在医院里父亲的权威不容置疑，哪怕一切都因自己而起，也没办法发表意见。 看到苏启明回到病房，输完液的女孩露出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都是因为我的事情，弄得大家一起熬在这。” “北榆姐，其实我们倒也无所谓了，只不过苦了苏老师和周主任。”于启辰揶揄地笑着，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 林冉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睡觉，本来就和你关系不大，非要牛皮糖一样粘着不走。” “我靠，冉哥，我明明是担心北榆姐才留下的好吧，来回跑腿不都是我做的，你们怎么还不领情呢？” “你担心北榆是不假，不过更多的是想听八卦吧？”苏启明笑了笑，“今天听了多少平时听不到的消息？” “行啦行啦。”棠北榆靠在病床上叫停了面前这故作轻松地谈话，“林冉和于启辰，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都还有各自的工作。” 主人公都发了话，于启辰只好耸了耸肩，道了句先走离开了。 林冉倒是不怎么愿意先走，不过接下来必然是棠爸爸要和苏启明和棠北榆谈论的话题，自己没什么必须留下的借口，纵使千百的不乐意，也只能起身告辞。 于是病房里只剩下了苏启明和棠北榆两个人，办公室里的问题他们插不上手，只好就这么等着棠爸爸随时可能到来的质问。 “我爸和你说什么了吗？” “倒也没说别的，就提了一句医院和深海合作的事情。” 冷清下来的病房让人有些微微的不习惯，苏启明没好在对方已经醒来的情况下继续坐在床边，抱着胳膊靠在了窗边的墙壁上。 “唉，我都给我爸说了，这件事和我们之间的事一码归一码。”棠北榆找到自己被放在床边的鞋子，站起身和对方隔着一扇窗户的距离一起靠在墙边。 低血糖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输了液又睡了一觉，早就什么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了。 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又说：“我爸这个人霸道惯了，总喜欢用商场上那一套来对待别人，你别往心里去。” “北榆。”苏启明盯着脚下的地面，“叔叔的想法我都知道，但这种事情是不是说清楚比较好？” 第一百零三章 父亲的无奈 说清楚？ 又怎么说得清楚呢？ 棠北榆露出个惨然的笑容，没敢往旁边看。 有点庆幸刚才于启辰出去的时候故意关掉的吸顶灯，让病房里不至于清晰到能看清脸上细微的表情。 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光线模糊不清，只能从彼此的呼吸中听出些连猜带蒙的情绪。 “木已成舟，和深海的合同已经签了，公益活动也都宣发了，虽然我爸可能会不怎么高兴，但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反悔。” 脑子里乱乱的，干脆就直接说了。 他不想让苏启明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的父亲有什么隔阂，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再去和父亲发生什么争吵。 逃避吧，能避而不谈就避而不谈，这已经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中庸的解决方案。 为了父亲去演一出戏，对苏启明和顾南佳不公平；为了苏启明和父亲正面碰撞，对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又太过残忍。 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了，从小受到的教育和父亲的严苛，让她总是比同龄人成熟些，也就多了许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该有的烦恼。 没来由的想到了顾南佳，如果是那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姑娘的话，大概可以不管不顾为了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拼尽全力吧？ 不过想想也不一定，自己完全就不了解那个女孩，又怎么猜得到对方会怎么做呢？ 况且说从未谋面也不稳妥，公益拍摄的时候远远望过那么几眼，当时只顾着感叹对方身上的青春朝气了，自惭形秽的没敢去聊上两句。 或许是心中的低沉过于明显了，苏启明纵使没有将目光投过去，也能感受到身边的姑娘散发着些许忧愁的情绪。 他怎么会不懂这里面的纠结与无奈，只是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甚至找不到什么安慰对方的借口。 只好干脆闭口不言，沉默的像是块湖底的顽石。 敲门声响起了三下，急诊科的叶主任推门进来，被这昏暗的房间惊得愣了愣，抬手按下门边吸顶灯开关。 霎时间亮起的光线将两人的沉重显露无遗，叶主任叹了口气：“你们这群孩子，怎么两个灯都不开。” 问句用上了陈述的语气，一笔带过般的刺破这浓重的压抑感，又重新开口：“棠院长让你们去办公室，他自己的办公室。” 将话带到就转身离开了，一点也不愿意掺和进高层的家务事里面。 他甚至都想好了，等过了今晚就把看到的、听到的这一切都烂在肚里子，绝对不能往外透露出一个字，哪怕梦话也不行。 苏启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棠北榆的肩头，换上个轻松的语气：“走吧，有事我扛着，叔叔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院长办公室在行政楼的顶层，要出了门诊大楼绕过住院部的那一栋房子才能进去。 纵使已经夜深了，纵使私立医院并没有那么多的病人，这两个医院最人潮涌动的地方，依然能时不时看到面色焦急的病人和家属。 医院总是个让人不甚开心的地方，之前顾南佳去探望李牧时那种浓重的不适感，这一次笼罩在了苏启明和棠北榆的身上。 完全不同的起因和心情，却同样让人感到疲乏和虚无。 两人一前一后的沉默前进着，步履都比平常慢了三分不止，谁也不想去面对院长办公室里等待着的老人，却又谁都不得不去面对。 深夜的行政楼空荡荡的，甚至因为行政编制们都下了班，而领导值班室也被安排在了门诊大楼的原因，整个行政楼漆黑一片。 于是顶楼唯一亮着的那盏灯，刺激着人心中最原本的那一丝恐惧，和沉重感混杂在一起，激起背后一层细密的汗。 棠北榆深吸了一口气，赶在苏启明之前推开了院长办公室那扇并不算厚重的门，率先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走了进去。 棠爸爸靠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烟灰缸里已经落满了烟蒂，整个房间被浓重的烟草味包裹着，直接呛得女孩咳了两声。 苏启明也不太受得了密闭空间里的烟雾，很轻微的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棠北榆的后背，没言语。 老父亲回了神，将手里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窗户，夜风呼啸着灌进来，让人忍不住颤抖了两下。 “小榆，老周说你最近一直加班到深夜，都在忙什么事情？”背对着两人发问，语气里缺乏了应有的起伏，过于严肃了些。 “没忙什么事情，这不是医院入住率有了明显的增长，想多为病人做点事情嘛。”故意用了个轻松的语气。 老院长哼了一声，没回头：“要是人手不够人事自然会去招聘，每年这个时候各科室多得是实习生，有什么需要你亲力亲为的？” 被回噎的有点尴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点糊弄过去的想法被父亲拿捏得一清二楚，只好讪讪地笑了笑。 重新开口：“就是些琐碎小事而已，又没说下了班必须回家。” 试探着，声音越来越小，结尾的那个“家”字甚至都有些微不可闻，像极了学生时代面对班主任时那种心虚的狡辩。 “唉。”棠爸爸叹了口气，转过身“启明，你爸妈从春天就一直在国外吧，啥时候回来？” 意外的放过了女儿那拙劣的解释，声音里带上了些年迈的沙哑，或许是年龄到这里，这种过了凌晨的熬夜，让老人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棠北榆心里突然抽痛了一下，偏过头去没勇气继续看他。 苏启明从女孩颤抖的肩膀上看出了一丝极力隐藏的心酸，似乎看到了一点自己在佘山面对顾南佳流泪时的那种心痛的影子。 无关儿女情长，也与父女情深沾不上什么边，单纯是被这种关心与被关系、呵护与被呵护的关系刺中了心中的那点柔软。 突然就能理解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那种无法言喻的心情，比自己面对顾南佳时还要揪心的懊恼。 他只是相帮自己女儿一点点忙，想让她过得开心一点，却又无奈地发现自己并不能给予她什么实质性的协助。 无助的像是个一无所有的孩子，而不是位手握大权的资本家。 “父母打算今年留在国外过冬，年纪大了受不得寒，现在他们正在意大利，过几个月或许会去新加坡转一圈。” 老老实实回答了，还细心地捕捉到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知识分子就是好，去哪都不会有语言不通的问题，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是想能世界各地转一转。”感叹着，又看了一眼别过头去的女儿 第一百零四章 区区戏子 叹了口气，棠爸爸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又看了看面前的苏启明，抛过去一根。 “坐。”将两人安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自己坐回了办公桌后面，“我这里只有茶和白水，就不招呼你们了，自己倒。” 两人点点头，棠北榆起身倒了两杯白水，又给父亲的茶杯里续上一点，这才重新坐回沙发上，全程都没敢和老人有什么眼神的接触。 苏启明接上刚才的话茬：“棠叔叔您要是想出去玩，多得是地方可以去，就不说国外了，去云南过个冬也是蛮不错的。” 好不容易对方没有继续咄咄逼人，而是扯到了不怎么相关的事情上去，他是怎么都不愿意把话题拉回来的。 可他也知道，棠院长提父母那一辈的事情，无疑是想从自家的长辈那里得到点支持，父母是很看好棠北榆的，这是他现在没办法轻易改变的现状。 “我不比老苏那两口子，吃着公粮无忧无虑，也不用担心你的问题，我一走医院就没了主心骨，小榆这孩子毕竟是个女娃娃。” 像是完全没领会晚辈心里那点思绪，还是把话题绕了回来。 盯着苏启明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继续开口：“我们两家交情一直不错，我做诊所那会老苏也帮了我不少忙。虽然你和小榆大学才算认识，不过她从小就对你这个‘哥哥’向往得很。” “棠叔叔您谬赞了，北榆和我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我哪里有让她向往的资格。” “说实话，要不是你考进了首医大刺激她，就她那个学习水平，没有高中那三年的拼命，考个别的医科大都难。” 不怎么愿意在这个地方松口，老院长的语气笃定的让人生不出反驳的勇气，甚至连转移话题的理由都找不到。 苏启明只好笑了笑，没接话，也没办法接话。 占据了一时的上风，他便开始乘胜追击：“听说你和林冉那小子投了深海不少钱，是对医生这点工资不甚满意？” 猜到了一点对方话里的意思，否认的话刚到嘴边，却被老人抢了先。 “别急着否认，年轻人想多赚点钱很正常，我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想赚钱，只不过何必舍近求远，锦华可以姓棠自然也可以姓苏。” 这句话说得足够明了，甚至连丝毫委婉的隐藏都没有，赤裸裸把自己的意思当着两个小辈的面表露了出来。 这个风格非常的棠院长，直接、精准、强势，没给对方留下任何辗转的余地。 苏启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太过严肃就伤了上一辈的面子和关系，甚至会直接伤了棠北榆的心。 可若是含糊其词，又不是他的处事风格，顾南佳还住在自己家里，他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向对方妥协。 棠北榆也被父亲的直接惊了一跳，没办法继续游离在两个男人的较量之外：“爸，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我就实话实说了，锦华的起始就是因为老苏帮我拉了一份当地的政策支持，这医院本来就有一半是苏家的。” 又说：“而且你心里那点小心思瞒得过我？苏家老两口把你当儿媳妇看，我和你母亲又何尝不是把启明当女婿看？” 连续的问句一句比一句明晰，将棠北榆心里那一点点女孩子的矜持撕得粉碎，想要反驳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却说不出口。 恼怒和羞愤混杂在一起，女孩的脸颊涨的绯红，干脆赌气般偏过头去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棠爸爸嘴角浮现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自己的女儿自己足够了解，这样还没有摔门出去，除了足够有涵养，多少还带着点期待感。 她在期待苏启明到底会如何应对，在期待自己在对方心里有没有占据哪怕一点点的位置。 焦灼的空气挤压着苏启明快速跳动的心脏，否认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可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过年的时候两家人还在互相串门，那时候他不认识顾南佳，自然也就没对长辈间的撮合表现出太过的抗拒。 甚至为了讨老人欢心，他们俩还顺应着父母们的话题应上那么一两句。 那时候觉得反正自己也没有倾心的对象，等父母催得急了搭伙过个日子也不是什么极为抗拒的事情。 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棠北榆绝对算是个优秀的女性，不作不闹也没什么太强的掌控欲，显得佛系。 只是未曾想当时的态度，会给现在的自己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棠叔叔，我...” “没事。”棠爸爸打断了他正坐在三的话语，“别急着下定论，你们都还年轻，都还没玩够，我也不是非逼着你们马上就结婚生子。” 笑了笑，继续说：“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信奉什么‘城市越大结婚越晚’的游戏规则，比我们这一辈有活力，挺好的。” 这些话说的上下不沾，意思却简明扼要，就差没有把他才不在乎苏启明现在和谁谈恋爱这句话说出口。 棠院长也是有自己的自信的，更有对自己女儿的自信，商场上待得久了也绝对不是老古董的思想。 在他的认知里，年轻人们多几段感情经历是很正常的事情，走不走得到最后因素太多，不是两个人两情相悦就能成的。 只要自己态度明确，想来苏家的老两口也不会答应自己儿子娶一个整天在荧幕上抛头露面的戏子回家。 对，戏子。 不过是人们消遣时的玩意。 他太了解了，婚姻不是儿戏，也从来就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那是两个家庭的磨合与碰撞，是观念、家庭、性格、未来等等等等的综合考量。 就算你苏启明喜欢这个顾南佳到骨子里去又能如何，新闻发布会上都只能含糊其词，这种关系能说服在那个年代就受过高等教育的苏家老两口？ 放在旧社会，这叫作有辱门楣，往上数个几十年，戏子连姨太太的身份都不会有。 “我不是在给你们什么压力，也没有拿这次的合作要挟你们的意思，小榆支持你，我自然也会支持你。” 棠爸爸站起身，对自己的机智颇为满意，连之前对女儿的那些担心都缓解了不少。 “我们住得远，平时也照顾不到小榆，你们年轻人就应该经常聚一聚，林冉那孩子也不错，你们几个挺会交朋友。” “这么晚了，明天都放天假好好休息，小榆以后别开车了，让启明送你回家吧。” 第一百零五章 裂痕 不容置疑地将小辈们驱赶出办公室，已经是快要夜里两点钟的时间了。 自从从一线退下来，再也不需要担心急诊和抢救的问题，老人的生物钟早就开始下意识排斥着熬夜。 烟草与茶叶强撑着的精神，随着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垮了下来，棠爸爸被身后窗口灌进来的夜风吹得有些发抖，狠狠打了个喷嚏。 起身关上窗，拍了拍已经生出胡茬的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些，这才又坐回办公桌后面计算着国内与意大利的时差，斟酌着给老朋友拨去通电话。 棠北榆的车钥匙被父亲强硬的收了回去，只好坐上了苏启明的车子。 父亲的态度让人过于尴尬，她没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而是提前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将头偏向窗外去，掩饰着心中翻腾着的歉意。 深夜的锦城依然车水马龙，街边的霓虹艳丽的刺眼，但又和自己格格不入。 从幼时起，夜晚的繁华就是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另一个世界，看惯了清晨睡意蒙眬的都市，反而觉得这个夜晚过于不真实。 苏启明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对方落寞的侧脸，心里汹涌的那些被冒犯感丝毫不弱于身后女孩子身上那寂寥的气场。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没办法说。 棠爸爸的话虽然直白的让人愤慨，但那一字一句却又真实得让人无奈。 自己的父母虽不是什么守旧的老人，也能接受现在的新鲜事物，甚至二老对传媒业的兴起毫不排斥。 可这不代表着做了一辈子大学教授的他们，会轻易同意自己娶一个天天在荧幕上抛头露面的姑娘回家。 这是他不愿意去提也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倒不是说在逃避，其实自己只要能养得起家，二老想必不会过多的干涉。 只是父母给互相的家庭带来的这一丝不认同与不和谐，不该是顾南佳应该去面对的事情，那是必须自己去调解的责任。 心情有点烦躁，车速无意识间就快了不少，直到棠北榆的一句“注意限速”落进耳朵里，才慌忙踩了一脚刹车。 这减速来得突然又猛烈，后排的女孩也没个着力的地方，直接撞上了副驾驶的座椅，漏出声带着点惊恐的责怪。 苏启明急忙按开双闪将车子停在路边，歉意地回过头：“抱歉，你没事吧？” “没事，你干脆就把我放在这吧，我打个车回去，今天大家状态都不太对。”说着就去开后座的门，结果没拉开。 略显不解地抬手望过去，对方却已经将身体坐正，左手还停留在门锁的按键上。 “你要在高架上打车？”语气中带上了点质问，觉得不妥又连忙改了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迁怒的情绪过于明显，解释的话语又太过生硬，不像他。 棠北榆在心里叹了口气，升不起什么和他计较的想法：“既然互相都觉得抱歉，那就干脆扯平了吧，像平常那样就好。” 抱着胳膊闭上眼，干脆靠在了后座柔软的座椅上，一副不想再言语的样子。 原本只破了一个小缺口的友谊，顿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摇摇欲坠。 苏启明将车窗摇下来一点，安慰的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最终被夜风的清冷吹了回去。 开始懊恼于自己拙劣的情绪控制能力，被长辈三言两语就乱了心境。 明明今天最委屈的人是棠北榆，最无力的人也是她。 棠爸爸这一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真的是在以伤换伤，用自己女儿的处境为代价，成功将他推到了最不愿意面对的状况里。 沉默无言的发动车子，直到停在了棠北榆住的小区门口，车里的气氛都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夜很深了，你是在我这歇了？还是必须要回去？”女孩推开车门，像之前无数次那样问了一句，只不过语气生冷的让人觉得遥远又陌生。 “她还在家等我。”撒了个无从考证的谎，“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打电话。” “好，晚安。”这句话和车门的碰撞声一起传进耳朵里。 棠北榆头也没回，直径走进了小区的大门，只留给他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被这种突然的距离感闹得有些心烦意乱，强忍着那点说不上来的暴躁，给林冉去了个电话。 和自己猜的一样，这家伙根本就没睡，接电话的速度快得让人差点反应不过来。 “解决了？” “闹了点矛盾，这几天你要是没事，多去陪陪北榆吧。” “我就在北榆这...” 电话被那边的开门声打断，然后传来几句听不真切的对话。 棠北榆看到林冉的时候倒没有多意外，或者说后知后觉的升起些果然如此的释然感。 “别问，累。直接歇了吧，明天我也不用去医院。” 率先将对方想要询问的问题挡在了开口之前，换上拖鞋取了瓶水拧开，直径就走回了主卧里。 心情糟糕的程度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并不想把脸色甩给他看。 如果说经历父亲的那番话之前，自己还可以装作如无其事的苏启明继续做朋友的话，现在真的没什么勇气再去靠近他了。 那点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在事情已经挑明的状况下，继续像个摇尾乞怜的宠物犬一般围着别人转圈圈。 连衣服都懒得换，直接倒在了床上，布料熟悉的触感温柔得让人就要落下泪来。 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悄无声息地浸湿了被子上的一小块。 父亲今晚的做法根本就是把自己作为女孩子的那点自尊和矜持放在火上烤，还把自己那本就要消失殆尽的希望碾了个粉碎。 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漫无边际的懊恼与责怪中脱离出来，从衣柜中将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睡衣取出来一套，走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炙热的水流冲刷着全身，将那点夜晚的寒气逼出体外，也将眼角残留的那点泪痕抹除的一干二净。 直到困顿感超越了对沐浴的眷恋，她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换上睡衣将头发吹干。 卧室的挂钟早已爬过了三点的位置，一长一短两根指针形成一条标准的直线，看来自己洗的时间也是足够的长。 耳边传来林冉敲门的声音，站起身打开卧室门，破天荒看见对方端着碗粥递过来。 棠北榆笑道：“你确定你煮的东西能吃吗？” 第一百零六章 不安又惶恐 林冉有些恼怒的抓了抓脑袋：“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白粥还能煮出什么问题？” 棠北榆笑着摇摇头，白粥当然也能煮出问题，最大问题就是不会做饭的人会煮不熟，米里可能还带着点夹生。 端起来尝了一口，很意外居然煮熟了，还足够软烂，甚至也尝不到新手将粥煮熬过头成了一团糨糊的那种不适感。 “真是你做的？失败了几次？” 侧身将他让进卧室里来，边吃着就把自己的问题抛出去。 林冉一个人在锦城住了这么多年，最开始拮据的时候都是在自己这里蹭饭，后来手头宽裕了就天天活在外卖和餐馆里。 他亲手煮饭的次数除了方便面这种算不上料理的料理，一年到头也屈指可数吧？ 显然这种太过明晰的轻视引起了对方的些许不满：“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煮点简单的东西不奇怪吧，我看着像那种不知油盐不分葱蒜的人？” 对方这有些羞涩的关心将她心里的惨然驱散了一点，再加上这件事自始至终和林冉的关系都不大，自己也还没任性到随意发火的地步，就干脆暂时不去想了。 慢慢将一小碗粥都吃干净，肚子里也终于有了些温暖的感觉。 “明天还要上班吧？快四点了，你还不去休息？”拒绝了对方想要接过空碗的动作，将餐具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指了指墙上的钟表。 林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没苏学长那么会说，你也别太难过了，对我们的友情多点信心。” 点到即止的关怀，不多不少，刚好将女孩心里那一点裂痕填补的完完整整。 抓了抓头发，又说：“最近我能不能先住到你这边来，眼看入秋了，想蹭饭。” 棠北榆愣了愣，思索了几秒钟，心里那句“不用这样的，我没事。”没能说出口。 换成了一个更简单的答复：“好啊，你负责买菜...” 第二天，顾南佳醒来的时候发现苏启明连衣服也没换，就那样躺倒在床上，将自己揽进他的怀里去。 女孩有点弄不清楚状况，昨晚睡得太熟了，连他几点到家的都完全没有记忆。 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支起来一点，确认着钟表上的时间。 已经过了九点了，那就是说他今天不用去上班了吧？ 猜测着，想起床准备早餐，却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略微发力，阻止着她起身的动作。 回头看了一眼，他还没醒，只不过眉头都皱在一起，能感受到散发出的阵阵疲惫。 夏末的气温还是偏高，衬衣已经被他睡皱了，身上也散发着些许的汗味，连袜子也没脱，想来是昨天夜里到家就直接上了床。 怕自己动作太大吵醒他，只好又乖顺的躺回去，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可惜这点小动作还是惊醒了对方，苏启明揉了揉眉心，露出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昨天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 起身取了睡衣，也没解释太多，就匆匆进了浴室。 顾南佳能感觉到他极力掩饰但还是遮不住的那点心情不佳，借着他洗澡的这点时间洗漱完，做早餐去了。 等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简单的早餐已经摆上了餐桌。 女孩微笑着靠过来，在他怀里蹭了蹭，才在餐桌前就座。 只可惜这点刻意的讨好并没起到预期中的作用，苏启明的眉头还是微微皱起，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丝不自然。 “我感觉你不开心。” 碗碟的碰撞声中传过来这么一句询问，抬头望过去，女孩子却正低着头处理自己面前的面包，就像是没发出过声音。 对将不好的心情带回家这件事升起些歉意，可又没办法摊开了揉碎了解释给她听。 自己和棠北榆的关系牵扯太深，远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他不想让她徒增烦恼。 “可能是昨天太累了，熬夜总让人高兴不起来，你今天没什么事吧？吃过饭再陪我睡一会？” “好。” 顾南佳点点头，没去追究他话里那些一捅就破的谎言。 于是在新闻发布会之后的第二天，深海全体上下都忙着运营造势，让新节目一炮而红的最忙碌的时候。 顾南佳又重新陪苏启明躺回了卧室里，女孩还主动拉上了窗帘，配合着他略显粗暴的侵略。 他一定是昨晚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吧？ 女孩从他的动作里读出些压抑着的愤慨，过于强硬的力道让她觉得刺痛。 等到两人都疲惫不堪，她才靠进他的怀抱里，轻声问了一句：“是她的情况不好吗？还是什么别的事情？” 苏启明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的心脏距离得这么近，都能够切实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这时候又该怎么去解释和另一个女人有关的话题呢？ “实在不想说就算了。”顾南佳将脑袋埋进他的肩头，主动放弃了询问。 他能感受到她语气中的那点不自然，她还是想知道。 也对，毕竟还是个小丫头，怎么都做不到能对另一个和自己喜欢的人有关系的姑娘完全释怀。 那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能做到的事情，太世俗了。 “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想听的话我要想想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他轻抚着她光洁的后背，将鼻子埋进她的长发里嗅了嗅。 洗发水的清香味钻进鼻腔，好闻的让人愧疚更深了几分。 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大概从大学的时候开始都不太能将整件事情都能解释的清。 思考了良久，久到顾南佳都快要趴在他身上睡着了，才听到他缓缓开口：“我和北榆之间的关系，要从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开始讲...” 于是全都说了，从父母那一辈的交情开始，一直讲到了昨天夜里棠爸爸口不择言的那番话语。 女孩一字一句地听着，还认认真真记在了心里面：“所以，其实你爸爸妈妈一定不会喜欢我的对吧？” 语气有点低沉，却将搂着他的手又缩紧了些，能感受到彼此身上那层绵密的汗水。 “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哪怕她确实是个比我更适合你的姑娘也不行。”宣示着，主动去寻他的唇。 互相纠缠着，这一次能深切地感受到顾南佳的那一丝小心翼翼，和那一丝过于乖顺而显露出的惶恐，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放心，我爸妈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喜欢的人是你，现在是你将来也是你。”承诺着，来回顺着她那一头浓密的长发。 怀里的女孩微皱着眉头，他眼前却是一片空洞的虚无。 第一百零七章 转换心情 节目在锦城的复赛有条不紊地筹备着，顾南佳也终于从整天无所事事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投入了节目组的工作中去。 不过深海的包装与运营也没停下，场外的部分由青枫的外包团队负责，在复赛还没有正式开始的前期，自己的录制组就承担起给那部分推倒台前的成员做工作生活的录制工作。 新闻发布会重新给顾南佳恢复起来的人气终于有了后续的内容支持，也不知道现在的观众们怎么想，筹备的工作本就繁杂，哪怕经过后期的修饰也没有足够吸睛的内容，可他们就是爱看。 苏启明看着每周深海雷打不动的推流有些烦闷，之前还觉得女孩上节目挺好玩，现在只剩下些浓重的不安。 可这些话他又不能说，说了就像是他在否认她的工作、否认她的人生、否认她这个人，那是万万不可的。 父母早就打过电话询问了，虽没有坚决的反对可也多少从言语中透露些惋惜，末了还要去了顾南佳的社交账号，想来是二老身在海外也要仔细揣摩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 棠北榆更是将他当做不存在的人，除了晨会查房时的一句早安，这几天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与他多讲，倒是苦了林冉每天下了班还要专程来接一趟，时间都耗在了路上。 何况自从青枫的团队抵达了锦城，顾南佳的那些老相识们经常会拉着女孩逛一逛、聚一聚，他倒也陪着去了几次，不过女孩子聚在一起的玩乐，过于不适合他。 于是在这个生活了一辈子，已经扎根的城市里，苏启明猛然间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孤寂感，竟是一时半会寻不到个能说说话的朋友。 要不是顾南佳心中也藏着不安，特意将每天下午的时间都空下来待在家里，他估计就要体验到棠北榆前段时间那宁愿加班到深夜也不想回家的生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复赛开机的那天，作为嘉宾的苏启明得以和顾南佳一起去片场。 女孩依旧打扮得青春活力，深海那边准备衣服不少被她带回了家里，得了马克和乔治的几句指导不是很特别的出境倒也能自己应付了。 偏日系的穿搭又把年龄衬托的小了些，加之处暑将近，气温多少降了下来，出油的程度大大降低，可以化个足够水润的妆。 “你别这么严肃，放轻松点，台本昨天我不是都和你对过了吗，节目组也不会给你安排太多的随机应变。” 顾南佳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几句过于认真的苏启明。 陈舸第一场就安排他上镜也不知道到底怀着怎么样的想法，不过这种偏学院风的综艺，想来也不需要特邀的嘉宾频繁玩梗。 放在平时心里一定还会升起些搞怪感，想看看他面对荧幕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有些胆怯，但现在却只能尽量表现的轻松，让他别太紧张。 “没有，我不紧张。”换上个温和的笑容，“说实话还挺好奇的，想知道综艺节目的录制和我之前参加的那些会议拍摄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顾南佳偏着头看了他一眼：“那晚上的庆功宴你去不去，反正我作为导演组必须要去的，最近医院也帮你把工作排开了吧？” 点点头，握住对方抓着衣角的手，没再言语。 因为录制节目的关系，医院给他放了个不长不短的带薪假期，终于不用天天略带愧疚的面对棠北榆刻意的疏远，他也想借机调整一下心情。 至少自己的父母还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态度，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思索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和家庭关系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想修复一下和女孩之间的状态，让她能完全的安心。 深海毕竟不是本地企业，虽然这段时间的准备已经完全解决了办公楼的问题，让整个锦城的分部看上去有模有样。 但录制的场地还是要依靠租赁，凭借着之前通过公益活动获取的政策支持，财大气粗的拿下了电视台的场馆。 据说陈舸还相中了高新区那边新起的几栋写字楼，倒是对这次的节目信心满满。 车子稳稳地停在电视台的停车场，深海的一众高层还在和市里省里的领导们打着官腔，自然没空顾及现场的录制情况。 不过怎么也算是做了这么多年大型综艺的老牌企业，整个现场虽然是临时租用的场馆，但也显得井井有条，艺人们的保姆车被安保们团团围住，倒也没给狂热的粉丝们什么溜进去的余地。 顾南佳将包留在了车上，取出自己的工作证，又将苏启明寄放在自己这里的嘉宾证递了过去，这才穿过那几步一个检查口的防范措施进了场馆内部。 按理说嘉宾并不用这么早到场，不过为了赶上女孩的工作安排，他也有自己的方式消磨这点过分余裕的时间。 导演组的工作他不好随意打扰，干脆溜到了选手休息区去。 都是些年轻有朝气的小朋友，极个别混杂着想要转型的社会人士，三三两两不同分赛点的熟人们凑在一起，嘈杂中带着点期待，倒是一下子就驱散了心里徘徊多日的沉闷。 青枫派来的总务意料之外的是李牧，也不知道就快到开学时间的现在，他是怎么放心将女儿留在杭城参加这次工作任务的。 棚内录制的主要负责方还是深海自己的团队，李牧就轻松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检查选手安排的时候看见了挂着嘉宾证的苏启明，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居然聊了起来。 顾南佳忙里偷闲寻过来，还挺意外：“诶？你们怎么认识的？” 解释了一圈，互相终于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一下子就熟络了不少。 可能苏启明相比于面对顾南佳的那些女性朋友，更擅长和李牧这样年长些的男士打交道，居然越发聊得投机。 看着他眉眼中终于消下去的那点凝重，女孩心里松了口气，甜甜地站在他身侧。 李牧略显新奇的瞅了两眼，感叹着：“这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之前在节目组那么强势的顾编导，现在也终于像个小姑娘一样文文静静的了。” 第一百零八章 节目中的插曲 李牧毕竟是已经娶妻生子的人，来锦城之后没有和那些小姑娘们一样成天想着到处去玩，自然也就没主动联系顾南佳。 这是他头一次真正意义上认识苏启明，就从之前的聊天里总结出对方的性格特点，挺赞同女孩的选择。 “之前我脚伤的时候还要感谢你帮我看了病例，我女儿天天在家里盯着我，憋了这么几个月倒是恢复得挺好。”说着还原地跳了跳，真的是一点生疏感都没有了。 苏启明在背后握着顾南佳的手，笑了笑：“之前给你看病例的是我朋友，其实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害，我这种平常人家小病小灾怎么看得起专家，倒也是托了南佳的福。”说着还向对方身后的女孩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顾南佳被弄得挺不好意思，悄悄扯了扯苏启明的衣服。 在青枫的时候李牧和自己配合的就挺好，叔叔辈的人也足够关心自己，怎么受得起对方这样的夸赞。 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隔了这么久还被拿出来念叨，多少有些脸颊发红。 “听闻您还挺照顾这个小丫头，我还要向您道谢也才是。”苏启明捏了捏女孩的掌心，倒是大大方方地回复着，带上了点晚辈的谦逊。 “你们呀，就别相互谦虚了，观众都准备入场了。”小声提醒了一句，指了指已经开始排序的选手们。 互相道了别，经过这么个小插曲，心里那些郁结便解开了不少，倒也窥见了点女孩工作中的评价。 之前自己太过自大，总想着怎么将她保护起来，不愿她受到什么伤害，却忽略了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她也绝对算得上是个足够优秀的人。 钻进了杞人忧天的牛角尖里，白白影响的周身的人都不怎么开心，也实属是愚蠢了。 想通了这一茬，节目的录制中也就把那些克制了好多天的情绪消化了，表现得还算中规中矩。 也可能是节目组的初衷就是在综艺中加进来些学术的成分，苏启明那显得和娱乐业不怎么搭调的风格倒也算得上吸睛。 这次节目的选手也足够有特点，基本都是知名院校的毕业生，好多还有着海归的背景，光剑桥和牛津的就有好几个，学历不高的那些也都各有所长。 确实像之前的企划书里描述的那样，是个全面俱到的舞台，也给了想追梦的年轻人们足够公平的机会。 无论是演讲、才艺、辩论，选手的表现也横跨了多个专业，苏启明还挺佩服现在这些小朋友们的实力，让人觉得惊艳。 唯独就是给选手评价时有些费脑筋，选秀综艺本质还是比拼，随机性比较大，也没有固定的台本让他照着读。 区域复赛更没有提前内定这一说，本就是给公司自己选拔新人的机会，这次的节目面又太广，好多涉及东西苏启明也不甚了解。 好在耳麦里能实时传来顾南佳的一些建议，算是亲身体会了女孩在节目上的掌控力，甚至连怎么说服父母接受她的理由都在录制中想到了好几个。 心里有了些基本的破局对策，脸上的表情就更加放松，为数不多的几个笑容也被现场的总导演给了特写录进节目中去。 柳曦忙完了场外的部分，一直缀在顾南佳身后看着棚内的录制，借着休息的间隙拉着女孩聊天。 “你家那位还挺上镜的嘛，妆是你给化的还是有化妆师？”好奇地点也足够奇怪了。 “你是不是女性节目做多了啊，他又不是什么艺人，修修眉毛不就足够了，哪需要专门化什么妆。” “啧啧啧，瞧瞧这嘚瑟劲。组里这些人大都看腻了细皮嫩肉的小鲜肉了，对这种散发着成功人士气场的人可饥渴得很。” “怎么，还能堵着他要签名不成？” 聊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顾南佳时不时就向台上投去一个足够温柔的眼神。 现场的工作组也是有人拍摄的，更何况她这种本就是节目爆点之一的工作人员，这些嬉笑和表情的变化都被完完全全拍进了镜头里。 等艺人经纪部选出足够好的镜头，不仅会剪辑后放在顾南佳的私人推送里，还会作为节目的花絮放上荧幕。 前段时间为了抵御负面报道而发出去的那些博文，本就引起了点褒贬不一的反馈，既有愿意嗑cp的粉丝，也有顿时失去了兴趣了网友。 经过钱遥和顾南佳的协商，打算干脆放弃单身的人设，不发官宣，打定主意让网友们自己去猜测。 本就没打算把顾南佳包装成全民女神的陈舸自然是对这个决定大力支持，所以现场录制也没有避讳两人显得有些亲密的关系。 或许是感受到了目光中的温柔，台上的苏启明也对着角落的女孩笑了笑，虽然很快就被推上去的镜头挡住了视线，但也让人心里暖暖的。 “哎呀哎呀，拍个节目都要虐狗。”柳曦夸张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抬手在顾南佳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有些吃痛的回过头来瞪了对方一眼，又蛮不好意思地对着正在拍自己的摄像师笑了笑，有点担心刚才的表情不怎么符合拍摄的要求。 结果这一组镜头当天下午就被深海放上了节目的预热板块，连同一些可以提前放出来的录制内容用巨大的篇幅摆上了节目官网的首页。 顾南佳和苏启明互相含情脉脉的眼神被后期修饰的足够唯美，连女孩和柳曦打闹的那点嗔怒也有了不少的点击量。 柳曦本就是会打扮的人，深海放出来的照片和镜头也是精心选择过的，意外也给柳曦带去了不少的流量，蛮多人在下面留言想要知道她的身份。 连顾南佳的微博下面都多了不少想要一窥柳曦的粉丝，青枫也算是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唯一不怎么开心的估计就是被深海新节目刷屏不得不看见这些内容的棠北榆了，本来最近心情就欠佳，又看到这样故意营销的内容，想愤慨都没有足够站得住脚的理由。 而这些情绪苏启明也完全感受不到，陈舸卡着录制结束的时间点回到了节目现场，招呼着首轮复赛的工作人员，去参加接下来的庆功宴。 顾南佳看到了微博上的动态，炫耀似的跑进嘉宾休息室，举着手机在苏启明面前晃个不停，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容。 第一百零九章 还有欠缺 苏启明只是点了点头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没有过多的回应。 节目现场本就人来人往的，可以熟络和亲昵但也不适合太过宠溺了，再加上脑子里只是有了点处理后续事情的头绪，还不算完全有了把握。 顾南佳也不是个不分场合不会看气氛的人，本就是因为最近几天的压抑情绪才有些过度的兴奋，吐了吐舌头靠过去，安静站在他身边。 录制结束后还有不少善后的工作，但这都和他们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陈舸安排的庆功宴规模也足够庞大，只要是复赛参赛过的选手，不管首轮是否晋级干脆都邀请了，所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开始的。 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两人从陈舸那里要来了庆功宴酒店的位置，就先一步出了电视台的场馆。 大清早就出了门，在这里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实际拍摄却只有寥寥几个小时，苏启明有点体会到女孩工作的辛苦。 剪出来估计就三四十分钟的节目，前期准备就这么多天，拍摄当天的现场筹备又耗去了快一半的时间，只能说做什么都不容易。 参赛的选手和嘉宾倒是转悠着等着开机的通知就可以了，顾南佳却是真得从早上到达就开始忙活，直到录制结束才算真正的闲下来。 “感觉你这工作也不比我轻松啊。”车子被晒了一天，烫的坐不住，只好先打开空调散一散，“要不等下先靠在车里睡会，反正陈舸也还没出发，我们也不急着去酒店。” “这才哪到哪啊，你不会觉得拍一天就结束吧？”顾南佳撑着柄阳伞，稍微往他身边贴近了些，帮他也遮着点这下午依然毒辣的阳光。 专门为上镜选的日系休闲风穿搭，没有踩高跟鞋，还好两人的身高差不算过分离谱，帮他撑着点伞也并不需要特意将胳膊举高，但苏启明还是从女孩手里将伞接过来举着。 “首轮不是都结束了么？”他不怎么懂，只是看到选手都已经登过台，就觉得拍摄应该已经算完成了。 女孩偏过头笑了笑：“首轮结束了马上就要接着第二轮啊，完了还有专访和晋级选手的个人秀，要拍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启明摸了摸鼻子，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向车内探进半个身子，觉得没一开始的闷热感了，才示意女孩坐进去。 合了阳伞坐在副驾上，车子的空调最大限度的驱散着残留的燥热，有些受不住直直吹来的冷风，伸手将出风口的方向拨向另一边。 封闭的车门隔绝了外头的喧嚣，只剩下发动机怠速时的那点嗡隆声。 顾南佳伸了个懒腰，困顿的感觉升上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乏了，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待会的庆功宴也属于工作的一部分，按照公司的计划，最近几天各地的复赛都会陆续启动，紧接着就要将全国的选手们集中到锦城来。 最终的决赛才是本次节目的重中之重，也是资方的广告植入最多的环节，光外景就要跑好几场，棚内的计划更是连续不断。 深海的主要团队成员都已经来了锦城，其他几个赛区的复赛要么是外包出去了，要么是雇用了临时的节目组，到不需要过多的关心。 关键就是自家的团队做的这第一场复赛，深海怎么都要给员工们许下点承诺，又是高层齐聚合作方亲临的饭局，场面设计得比婚礼还要隆重，绝不是简单吃个饭这么简单。 “你先稍微靠一会吧，我等会跟在陈舸的车子后面去酒店再叫醒你。”苏启明抚了抚女孩的头，提议着。 顾南佳点点头，将座椅往后放倒了些，握着对方伸过来的手闭上眼。 结果等待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久，停车场里的车子都基本走干净了，陈舸才缀在最后出了场馆的大门。 他倒是一眼就看到苏启明的车子还停在那里，有些微微的诧异。 让自己的司机先载着何特助等在一旁，走到对方的车子前轻轻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过去了呢，这是专门在等我吗？”询问着，瞅见副驾上已经睡熟的女孩，主动压低了些声音，“下次还是坐保姆车吧，我安排个司机给你们。” 苏启明摇了摇头，拒绝了：“不麻烦了，自己开车比较方便，你也不用老是想着特殊照顾，好像她什么都要靠着我们一样。” “你这是提前开始避嫌了？组里都是老伙计了，没人会为这点小事说闲话的。” “不是避嫌，是觉得她靠自己也能做得很不错，过度的关心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反而适得其反。” “那你要不要听实话？”陈舸低头看了眼时间，倒没急着往酒店赶。 不知道他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苏启明只好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将头向车窗外探了探。 陈舸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理解他对关于顾南佳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关心。 叹了口气，稍稍压低身子：“说实话南佳作为刚毕业的学生工作能力真的非常不错了，可这次组里的导演都是在这行做了十几年的老人，相比之下她还是缺乏点经验。” 又说：“这几个月她接综艺赚的钱，和她待在导演组能产生的效益一对比，后者怕是连零头都赶不上的。” 苏启明沉默了几秒，问道：“你是建议她干脆转艺人，但是公司那些艺人大都是科班出身的吧，起点就不一样。” 陈舸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不要太急于取得什么成绩了，哪一行不是慢慢熬出来的，你这是关心则乱，艺人经纪部已经给我建议过很多次做专项的艺人包装了。”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还是不太懂，毕竟行业跨度太大了。 “你自己看看微博，看看公司的官网。南佳的粉丝绝大多数关注的是她这个人，和她做编导还是做摄像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舸顿了顿，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开口才能不伤和气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述清楚。 编导专业的毕业生擅长的是镜头表达，台本的撰写能力和整个节目的把控力还是不如文戏的科班生。 现场的拍摄指导工作在学校基本学不来，靠的是后天工作中的漫长积累，顾南佳是能做好一个几分钟的小节目不错，但面对一整档的综艺还是有欠缺。 她在现场指挥的几个机位镜头拍的确实足够精美，但几十分钟的综艺节目，观众没有那么多耐心去细细观摩每一个镜头，都是重点反而显得都不是重点了。 “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不要在这条路上走得太急切了，想做编导做出成绩没什么错，别给自己压太重的担子就行，这事真的急不来。” 第一百一十章 成年人的世界 顾南佳在他们谈话的中途就醒了，尽管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陈舸的那一通发言还是被她听见了一大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周围的人要么是李牧、苏启明这样不是专业做编导人，要么是柳曦这样自己也才刚刚踏入此行，对她的评价确实都有些虚高了。 之前在青枫的时候闫思对他的要求还是应届生的水准自不会多说，后来深海的那些老前辈们碍于陈舸的这层关系也不好多开口。 或许是公司对自己的包装太顺利了，在不怎么熟悉的另一个领域里取得了些还算拿得出手的小成就，就变得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在这行颇有天赋。 是啊，自己从来就没想过，才拿到毕业证月余的自己，凭什么和那些行业里濡染了十几年的前辈们相比呢？ 可苏启明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萦绕着，相比于艺人他的父母应该更能接受的是作为一名幕后编导的自己。 棠北榆带给自己情感上的危机感，远比她当时还没拿到校推时对未来的危机感还要浓重得多。 其实这几天偷偷自己打听过了，对方是首医大的高材生，又是锦华排在前几的外科医生，连她的家庭条件都是自己无法抗衡的殷实。 亏自己在苏启明去探病的那天晚上还自信满满的毫不放在心上，细细对比下来，对方真的哪里都要比她强出不少。 认识到了竞争对手的实力，又怎么能安下心继续享受他留给她的那些关心和保护。 感情这种事情，只有一个人不停的迁就和付出必定是不长久的，而相比于苏启明给她带来的这些便利和优势，她却什么都无法报偿给他。 或许自己还算年轻漂亮，相比于棠北榆多了几年的青春来陪伴他，但容颜易老，这并算不上什么拿得出手的硬实力。 握着他的手掌微微出汗，湿腻的让人难以忍受，她却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发现了自己其实醒着这件事。 才刚刚通过今天的拍摄找回来的些许自信心被陈舸的评价撕了个粉碎，再也拼凑不出方才心里的那点沾沾自喜。 直到两人聊完天，苏启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才装作刚刚转醒的样子睁开眼，勉强挤出个笑容：“几点了？感觉睡了好久，天都有点黑了。” 抬手揉着眼睛遮掩着眼神中的那一丝低沉，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倒是伪装成刚睡醒的嗓音，也算是骗过了身边这位敏锐的男人。 “累得话就再靠一会，这才刚要出发，不过先把安全带系上。”边说着，主动帮她把座椅调正，有抓着安全带系好。 夜色一点点笼罩过来，夕阳被逼迫着向西方沉下去，顾南佳的那点低沉被刚睡醒的倦意遮掩的刚刚好，纵使全程都闭着眼一言不发，也没引起对方过多地注意。 陈舸的话不光给了女孩足够大的震动，给苏启明带来的冲击感也不小。 从峰会的时候她找自己商量入职青枫的时候开始，潜意识里就觉得这是个足够优秀的小丫头，没过多关注过她的职业生涯。 后来佘山的时候也是被人故意引导了舆论，那时候不想让她受伤，就开始过于的保护她了，没想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认识到她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小朋友而已。 棠爸爸的一番话让自己过于期待于她自身的实力了，失去了辨明现状的眼光，刚才还大言不惭让陈舸不用特意的去照顾她，太愚蠢了。 脑子里刚有个处理这些事情的框架，又从本源上发现没什么说服力，情绪也低沉下去不少。 也不知道父母看到深海今天的那些营销，又会生出怎么样的情绪来，想来是不会一帆风顺地往好的方向发展。 陈舸晚上准备的庆功宴整整包下了酒店的一个大宴会厅，选手、工作人员、高层们齐聚一堂，甚至还准备了一个小型的演讲台。 苏启明本是打算让顾南佳和自己一桌，和陈哥等一众高层凑在一起，也算是和深海的合作方们混混脸熟。 结果棠院长今晚也接受了邀请，笑眯眯地坐在陈舸的右手边。 女孩是看了新闻发布会的，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棠院长，也不顾苏启明的再三邀请，还是选择去了制作组那边的桌子。 自己既然不受人家待见，没必要上赶着往上贴，弄得好像自己缺了深海的这点优待和照顾就真的寸步难行一样。 棠爸爸倒是对后辈的这种处理方式颇为满意，含着笑招呼苏启明坐到自己身边来。 深海在杭城的资方高层不会为了一场复赛的庆功宴专门飞过来，派来的大都只是个代表，进了锦城的地界，自然比棠院长这样的本地资本家们低了一层，也不敢去抢陈舸左右的座位。 苏启明被棠爸爸拉到了显眼的位置，这顿饭局少不了互相之间的劝酒和吹捧，纵使这一桌子人大都不认识他，也并不影响人家的热情。 趁着开席前陈舸讲话的空当用眼神寻过去，正好看见顾南佳正坐在青枫的那一桌，和柳曦李牧等几个人聊得挺开心。 还能看到些发自内心的笑容，比这几天自己看到的那种强撑出的欢愉真实了不少。 或许是由于棠爸爸和自己一桌的缘故，女孩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像是终于抛开了身上的枷锁，回归到自己最真实的状态里去了。 顺着眼神看过去，棠爸爸拍了拍他的肩头：“年轻就是好啊，有活力有朝气，做人做事都和我们这些老东西不一样。” 话里套着话，听的苏启明浑身都不舒服。 陈舸的发言太官方了，说白了都是撑场面装样子的东西，除了那些刚刚晋级被激动冲昏了头脑的选手们，其实没有几个人认真去听，认真去品。 负责记录的摄像师们用闪光灯将本就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映衬得更加炫目，他却觉得这层辉煌背后带来的窒息感快要喘不过气来。 “棠叔叔，您不觉得有些时候逼迫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么？”用上了点谈判的技巧，不轻不重的反噎了对方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发言和他平时的性格差距颇大，棠爸爸愣了几秒才含着笑开口：“那今天我就要教你一件事，施恩要雪中送炭，治敌更要落井下石。” 轻描淡写的，像是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小榆上学那会其实在很多事情上也对我不满意，现在她也都渐渐能接受了，成年的人世界，远比你们想象的复杂得多。”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另外的情绪 说是借住，林冉也没好意思孤男寡女的真得住过来，除了每天接棠北榆下班后蹭一顿下午饭，大多数的时间晚上还是回自己那边去。 亏了这几日的照顾，女孩的心情倒是回转过来不少，虽然还是和苏启明之间显得生硬，但这下班后的空余倒是多了些笑容。 常见的家常菜，林冉倒是吃得很香，锦城的馆子大都口味重，南方来的人这么多年还是不怎么喜欢，能吃点淡口的家常菜，已经很满足了。 “这么多天了，还和苏学长过不去呢？明明就不是谁的错，干嘛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闲聊着，对今天的菜色非常满意。 棠北榆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不是他的错，可经过我爸这么一折腾，我哪还有脸主动去和他说话。” “可这也不是你的错啊，怎么就不能说话了？”林冉只觉得这事情麻烦。 放在平常闹了什么不愉快，或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不就都过去了。 偏偏这次只是把那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摆上了台面，怎么就反而束手束脚的？ 是苏启明不知道你棠北榆对他倾心已久吗？ 林冉夹了口油麦，用蒜末炒出来的家常菜，不像川渝特色那样辣的人跳脚，却也不似苏杭的甜腻，还挺爽口。 在他看来，三人之间的关系就和这菜色一样，不应该分得那么明明白白，但处在漩涡中心的人又不是自己，有些话也不能说得那么直接明了。 “要不这样，我找个机会提议聚一聚？苏学长也不是不知道我天天往你这里跑，心里也等着机会呢。” 棠北榆摇了摇头，她现在还没什么头绪去面对他。 要是他没遇到顾南佳，这事情倒也就如林冉所说的一般简单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无伤大雅，不会伤了友情。 但现在不一样，自己大可以无所谓的继续如之前那般对待苏启明，可这种态度落在他眼里，会不会想多了谁也不知道。 他那么机敏的人，这么多天了也没能主动来和自己缓和关系，想必也是寻不到什么合理的态度和理由。 林冉吃着饭，见她眉头又皱起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是没有期待过这样的事情出现，要是棠北榆死了心，自己巴不得能有点机会安慰安慰她。 可这不代表着自己心里那些龌龊的希望，是建立在崩坏掉三个人的友谊这个前提之上，那只会让人觉得自我嫌恶罢了。 “其实那天在医院的时候，苏学长和我说过，没必要像小孩子那样爱憎分明的。”放下碗筷，斟酌着，“又不是挑明了这点谁都看得出的思慕之情，就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又说：“况且就算你不能和苏学长走到一起去，难道相互之间就必须做陌生人吗？需要帮助的时候就真的可以当做没看见吗？” 他不知道自己这话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又有多少是在说给自己听。 想来如果身份调换一下，自己处在苏启明的位置上愁眉不展时，对方定然不会如同自己这般急功近利吧，像是个终于讨到了机会了孩子。 自己对棠北榆的那点喜欢，虽然隐藏的足够好了，但哪会真得有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能确定从那天晚上自己给她端了那碗粥过去的时候，怕就已经露了马脚，只不过大家都没说破，又懒得在这种时候去细细揣摩。 棠北榆愣了愣，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才好。 道理向来都是说起来简单看透难，作为这个三人小圈子里的小妹妹，这么多年受的照顾足够多了，反而没办法表现得潇洒。 这么长时间了，苏启明虽然没允诺过她，但也从来没有义正词严的拒绝过。 纵使后来有了顾南佳，那个主动拉开距离的人也是她自己，而不是对方。 老话说得好，谁离开了谁活不了呢，只不过让她真的就这样和苏启明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心里又有些难以言表的介怀。 林冉见她思绪万千，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于是敲了敲桌面：“你是不想让顾南佳那个小姑娘误会是吧？” “你对苏学长有好感这又不是什么错，认识这么多年了谁还没点感情在里面，苏学长自己也不敢说完全就对你没什么感觉吧？说句实话，我也有点喜欢你的。” 末尾这句有点自我揭发的意思，但又很快用下面的句子遮盖过去。 “先不说这种喜欢这种感情是习惯使然还是发自真心，为什么就这么怕被人点明呢？难道你们成不了，棠苏两家人的关系就不存在了吗？” 他的发言有些前后不搭，表述的也略显错乱，不过意思倒是确确实实传达到了。 棠北榆思索了几秒钟，抓到点对方话语里的概念偷换：“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吗？我纠结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 顿了顿，自觉这话说的有些使小性子，连忙道了句：“抱歉。” 林冉心里黯然了一下，对棠北榆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既有些安心，又有些惆怅。 草草将碗里的饭吃了，没多言语，收拾了碗筷坐到沙发上去。 劝慰的话语演变成了小小的争论，两人都有些惭愧，棠北榆吃着自己的那份，手机却有些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微博的提示音，专门调成了和其他消息不同的版本，直接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她的微博也只关注了顾南佳一个人，能响必然是又发了什么动态，今天是节目拍摄的第一天，预计又是些刻意营销的内容。 没有去关注的心情，甚至升起来点何必如故意窥探他人的自嘲感，眼看这夕阳就要西下，心里的郁结还没散开的迹象。 她和苏启明这样刻意疏远着，就想林冉说不是个事。 先不论之间的这点私交，单纯是每天在科室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做得过于明显了，连外人都能揣摩出个大概，对谁都不好。 回头看了眼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林冉，本想给苏启明发个消息，缓解一下之间的这种尴尬氛围，没想到微博的广告推送也和深海的新节目有关系，顾南佳的名字就这样防不胜防地刺进眼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二分之一的碰撞 鬼使神差的点进去，都是节目的花絮写真，好巧不巧顾南佳和苏启明之间的那种含情脉脉就在头几张图片里。 不甘与刺痛的感觉汹涌上来，之前的那些豁达和理性还是挡不住这种逼进眼底的暧昧。 果然自己还是没办法变得不甚在意，还是会吃醋，会不开心。 原本并察觉不到的占有欲疯狂的刺激着神经，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最近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今天他们拍摄，你也是出资人之一吧，怎么没去？” 林冉闭着眼睛点点头，没有意识到女孩突然的询问潜藏着的那点小情绪。 “投资协议上写的是苏学长的名字，节目的嘉宾也是他，我何必去给自己增加工作负担，况且按照陈舸的性子，必然还安排了庆功宴，多累啊。” 说完才觉得有些奇怪，回头看了眼棠北榆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莫名就感觉到一点模模糊糊的低沉。 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像是定点爆破般的，深海今天的录制花絮被官方大范围投放了各种移动端广告。 微信、头条、微博等等等等，总是能看到深海精致的logo和被放大的节目名称。 随便点进去看了两眼，明白了棠北榆那种突然地失落因何而起，自嘲地笑了笑，又不知道该怎么放置自己的情绪。 “你就是太过在意了，才会这么不舒服。”安抚着，又说，“苏学长之前又不是没和别人谈过，那时候你怎么不这般吃醋？” 棠北榆被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连自己都没个说得出来的答案。 几年前不仅是苏启明，她和林冉也都各自有过自己的感情经历，同病相怜的都不怎么顺利，互相还开解过对方。 至于为什么之前没有那么的吃醋，还真是个没有仔细思考过的问题。 女孩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用这个问题替换掉脑海中那些被顾南佳占据着的思绪，真的开始思考起答案来。 是那时候太过年轻了？ 还是那时候对于苏启明的感情还只是朦朦胧胧的不甚明晰？ 或者是那时候谁都没有真的把谈婚论嫁这种事情郑重的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 记忆里唯一剩下的那些模糊不清的感受，就是忙碌了一天后还要强撑着笑脸去约会的疲惫，是明明已经发觉不甚合适还要将就的执拗。 “是那时候脑子进水了吧。”回答着，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脑子进水，到底是指当年的恋情，还是指没能早点察觉到心意这件事。 “你没必要这么不开心的，今晚的庆功宴棠叔叔也去了，最不开心的那个人应该是苏学长吧，如果顾南佳那个姑娘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也会很难受。” 算不上安慰的话，林冉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事情。 是想证明并不是她一个人在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苦恼，还是想说她在为正主们瞎操心呢？ 棠北榆迟疑了两秒，脑海中开始勾勒起父亲的面容，继而猜测着在今天的庆功宴上到底会上演什么一出戏码。 越想学觉得糟糕，将没吃完的晚餐搁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林冉，我们去庆功宴的现场。” “你要干嘛？” “放心，我不是去给别人找事情，而是我爸一定会给人家找事情，我必须去拦着。” 边说着，就小跑着进了卧室，将晚餐前才换上的居家装扮换了下来，重新将外出的那套衣服穿上。 林冉不怎么明白她到底是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对于棠爸爸也只是略知一二，远没有苏启明和棠北榆这样的关系让他去细细了解这位锦城的上一辈。 庆功宴的酒店选址他自然是知道的，陈舸本来就邀请了他，只不过被他以抽不开身拒绝了，现在倒是不用再询问。 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之下，被女孩催促的有些着急，林冉的车子开得飞快，恨不得卡着高架的限速。 等到了酒店，早已是华灯初上的浅夜，深海的庆功宴已经开始了颇久的时间。 两人走进大厅的时候刚好赶上陈舸发言的尾巴，整个大厅的灯光都向演讲台的方向聚过去，他们隐藏在相比而言较为昏暗的宴会厅门口，只被人以为是来晚了的宾客之一。 棠北榆在门口快速地扫过一眼，寻找着自己父亲和苏启明的身影，何奈这场庆功宴太过隆重，人多得让人没办法快速寻到目标。 演讲台上陈舸的演说愈发激昂，纵使是对演讲内容毫不在意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停下闲聊将目光汇集到即将结束发言的深海老总身上去。 林冉带着她经过一桌桌的客人，向靠前的几桌走过去，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也只以为他们是哪里的工作人员。 唯独顾南佳伸手去拿桌子上饮料时那匆匆一个余光的扫视，刚巧看见路过自己不远处的棠北榆在灯光掩映下的侧脸。 对于这个潜在的竞争者，虽然没有面对面的见过，但还是通过照片将长相记在了脑海里。 又看到她走向的主桌的方向，心里顿时升起些不安的惶恐，目光不自觉就紧紧随着对方的移动而移动。 然后将她走到苏启明身边去的那一幕完完整整地收入眼中。 棠北榆自然没时间去分辨随着自己靠近主桌，投射在背影上的那些目光里分别都包含着怎么样的情绪。 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看见父亲正凑在苏启明耳边说着什么，心中便升起些不好的预感。 等终于靠近了目标的位置，隐约将一句“落井下石”听进耳中。 然后就是父亲轻描淡写的语气：“小榆上学那会其实在很多事情上也对我不满意，现在她也都渐渐能接受了，成年的人世界，远比你们想象的复杂得多。” 说不上来心中什么滋味，轻咳一声提醒座位上的人自己的存在，便看见父亲和苏启明同时回过头，眼神中残留着些许还未能隐藏起的情绪。 父亲的眼中是暗含着些笑意的逼迫，而苏启明那压抑的怒火，已经快要喷薄而出了。 “在说什么和我有关的事情，居然还这么神神秘秘的。”露出个微笑，又往前靠近了两步，用身体将两人隔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单方面的溃败 两人都没想到棠北榆会突然出现，苏启明只觉得头疼，而棠爸爸除了诧异还有些轻微的疑惑不解。 “苏医生，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这个位置让给我？”故意加大了点音量，让一桌子人都看过来。 苏启明深深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就按棠小姐的意思，您陪叔叔先坐，我去和其他朋友拼一桌。” 又给桌上的其他人赔了个不是，这才果断转身走了，全程都没去多看棠爸爸一眼。 “害，小女任性，让大家见笑了。”棠爸爸笑着解释了一句，看着已经坐在自己手边的女儿心里叹了口气。 这还没过门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好在这么多年商场的打拼练就了一身在这种场合宠辱不惊的功力，立马将话题引到自己女儿身上来。 笑着向在座的这些资方和深海高层们一一介绍这，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棠北榆的肩头，眼神里多了一层微不可见的不悦，被对方尽收眼底。 等陈舸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在掌声中回到主桌，这才发现座位上换了人。 没急着落座，而是先端起酒杯开口：“这不是棠院长的千金嘛，早些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今天还劳烦专程跑这么一趟，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陈总说笑了，别怪罪我不亲自来才好。”应承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惹的身旁的父亲眉头微皱。 这不软不硬的态度惹的陈舸略有些尴尬，嘴边夸赞的话没能继续说出口，只好随着对方的动作也将酒干了，笑着邀请对方先坐。 “棠小姐这干脆利落的性子让人印象深刻，一看就和我合得来。”帮对方的态度开脱着，心里转了好几个圈也没能把握到什么头绪。 按理说以棠北榆和苏启明的关系，让酒店加张椅子才是符合逻辑的操作，怎么就把人赶了呢？ 而且女孩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虽然表现的足够彬彬有礼，初次见面的人大都会觉得她本性格如此，可自己毕竟是曾和对方一起吃过饭的人，一眼就能识破。 何况按照棠院长的性子，女儿来了应该会让苏启明陪着才是，怎么反而让人走了呢？ 带着疑问看了一眼顾南佳的方向，结果人也不在那一桌。 棠北榆自是知道这桌子上除了自己的父亲，就要属陈舸最能看出些端倪，便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立刻就将顾南佳的身影收入眼中。 顾南佳是眼睁睁看着她走到苏启明的身边去的，结果苏启明就直接起身走了，还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隔着几张桌子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话。 心里焦躁不安的，偷偷又向那边瞥了一眼，正巧撞上对方投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女孩没来由的慌张，但又不想在她面前露了怯，强撑着看过去双手在桌子下面握紧了拳头，骨节都因为过分的用力而有些发白。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正面碰撞，棠北榆显然比顾南佳要镇定得多，还端起酒杯向她笑了笑，尽量表现的友善。 但那笑容落在眼里怎么都有些被轻视的味道，连忙也拿起桌上的酒杯和对方隔空碰了一下。 动作显得死板又僵硬，心脏也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只好找了个去卫生间的借口离了席，掩饰着心里那翻涌着的慌张感。 刚走出宴会厅就看见苏启明和林冉站在走廊的拐角，手里还点着香烟，有些颓然的靠在墙上。 见她也出来了，还以为是专程来寻他，忙招了招手：“出来和林冉聊聊天，就没给你发消息。” 顾南佳点点头：“我看见棠北榆和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转身走了。” 心里的那点不安和慌张还没有压下去，略显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本就已经有些松了的丸子头被这个动作完全抓乱了。 略显凌乱的长发垂下来，连带着固定用的头绳都掉在了地上，忙蹲下身去捡。 苏启明见状，还以为是她被什么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就想去扶。 女孩的情绪太过于杂乱，本能就把他伸过来的手挥开，下一秒又意识到没能控制好自己，低着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明明早就有了来锦城的勇气，甚至认真的想过如果条件不允许哪怕辞掉这份优厚的工作也要来，怎么被别人一个眼神就打败了呢？ 又想到之前在车上无意间听到的陈舸说的那番话，脑海中那种弱小的无力感怎么都挥之不去，站起身说了句：“抱歉。” 转身欲走，却被对方拉住了手臂：“南佳，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她当然知道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理性告诉她苏启明但凡有一点不顾及自己感受的心态，他就应该若无其事的坐在主桌上，而不是站在这里抽烟。 可理性的结论盖不住感性的冲动，特别是不久前刚刚被否认过一次价值的现在，更是挡不住胸口快要喷薄而出的委屈。 “我知道，我又不傻，怎么会误会你。”用力掰开他的手，“帮我给陈总说声抱歉，我实在是不舒服，先回去了。” 苏启明叹了口气，怕抓疼她，只好松了手：“我们一起走吧。” “别。”拒绝了，“我会乖乖在家等你的，别让人觉得你是露了怯。”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纵使心里有些担心，也没了改变对方决定的借口。 从林冉嘴里了解到了棠北榆过来的起因，人家一片好心想帮自己解围，要是这么一走了之确实是下下之选。 “苏学长，你别太担心了，我送顾小姐回去。北榆是不想让你们被棠叔叔弄的难堪，你也别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借这个机会能说清楚的话尽早说清楚。” 林冉插了一句，虚抱着顾南佳按下了酒店的电梯。 将女孩带到了自己车上，等对方系好了安全带，这才边发动着车子开口：“北榆是怕棠叔叔为难苏学长才来的，没有给你们找事的意思。” 就简单说了这么一句，见对方不想听，自己也没再说。 他和顾南佳不算熟，猜不到她的心思，但也知道想让对方能理解棠北榆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事情。 锦城的夜景足够繁华，女孩却全程靠在车窗上闭着眼，努力平复着心里那些快要遏制不住的无力感。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不开 回到家里洗了澡，心里这才安定了些，疲惫感一阵阵涌上来，却又不敢睡。 苏启明还没有回来，她答应了乖乖等他的，又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林冉说棠北榆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不去为难他才去了酒店，连这种事情她都帮不到他，都要靠别人来解这个围。 她能做到的仅仅就是做个百依百顺的女朋友，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等他回家了。 宴席上的菜都没吃上几口，忙了一整天早就饥肠辘辘。 但又觉得心里堵的慌，什么都吃不下去。 还是自己太弱小了，事事都在依靠他，却又事事都帮不上他什么忙。 在沙发上发了半个小时的呆，他还没回来。 想来是还在酒店和棠北榆的父亲斗智斗勇，也是在和锦城的老一辈斗智斗勇。 今天的际遇不光是棠院长一个人的问题，这还代表着人家对苏家父母态度的笃定。 这些事情总不能每一次都奢望棠北榆能来帮他解围，而自己却一边吃着醋，一边只能远远地躲起来，期待着一切都能过去。 从冰箱里取了两罐啤酒，就着触手都觉得冰凉的温度喝了。 自己本就没什么酒量，心情不好的时候却总觉得喝一点能更轻松些，至少不用去在为脑海里翻涌的情绪买单。 等一觉睡醒了，连自己想过什么都不记得，也挺好。 结果不知是不是今天的就太凉了，怎么也喝不醉。 直到桌面上都摆满了易拉罐还是清醒的要命，已经把家里这点存活都喝光了，怎么就是不醉呢，连老天都不让自己就这么心安理得的逃避吗？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来，立马赤着脚跑向门口，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 苏启明刚进门就看到她那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叹了口气。 紧接着就被家里浓重的酒气和对方神情里的那一丝迟钝惊得不轻，伸手扶住站立着都有些摇晃的女孩。 瞥了一眼茶几上散落着的易拉罐，微微吃惊。 “老公...” 她紧紧抱着他，本来怎么也寻不到的醉意，须臾间就将人淹没。 神志不清的，抬头就去寻他的唇。 苏启明被这一连串的举动闹得微微失神，让她抓住了机会，唇齿间顿时闯进些啤酒与唾液混合后的甜味。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趁着换气的空当挣脱开，将顾南佳横抱着放到房间的床上，眉头深深皱在一起。 棠爸爸过于难以对付了，重话说不得、面子拂不得，纵使有了棠北榆从旁协助，还是耽误了太久的时间才得以妥善应付。 结果她就这么酗着酒，硬生生等他到现在。 心里有些抽痛，抬手抚了抚她的额角，顺着那散发着洗发水香味的长发滑下来，叹了口气。 棠北榆一个毫无恶意的露面，就已经让她伤成这样，他有些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父母最终还是没能接受，她又会被打击成什么样子。 这短短的一段日子里，两人是真的想要好好过日子，也都是真的希望能修成正果，结果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不好受。 顾南佳揽着他的脖子，再一次吻上去，又腾出一只手去解他的纽扣。 女孩柔软的身躯在怀里扭动着，带着些沐浴后的味道，想把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去。 “你醉了。”苏启明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该好好休息的。” 顾南佳意识模糊的点点头，莫名就留下两行热泪，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句关心，还是他的拒绝。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泪水很快就打湿了胸前的衣襟，晕开两团不规则的温热。 他在她头顶亲了亲，侧躺在床上，任由她像一只受了惊的猫咪般缩在自己怀中。 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她的忧愁，和她过于用力的拥抱中透露出的惧怕。 扯过被子将她盖起来，就那么合着衣服任由她抱着。 快到处暑了，夜里的气温还是有些凉。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这东西喝多了对胃不好，伤身体的很。” 也不管她还能否听得进去，伸手来回抚着她的发际。 “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到你，还净给你找烦心事。” 或许是还残留着点清醒的神志，还能完完整整用语言表述自己的意思。 只不过这些表述，难以分辨是酒后的真情吐露，还是梦中的喃喃自语，但至少说话还不显得吞吞吐吐，想来是醉得不算太过厉害。 叹了口气：“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只要好好的就行，哪需要操这么多心。” 女孩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闭着眼紧紧抱着他，勒得他有点疼。 想挣脱开换个姿势，她却抱得更紧了，只好作罢。 酒精的味道太过浓烈，苏启明想起身去给她热点牛奶，结果刚有点动作就被死死抱住，嘴唇再一次被柔软的触感占据。 但也仅限于此了，他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和她做别的。 光是女孩的状态就足够让人心疼了，更别提和棠北榆的问题还没能完全解决，棠爸爸也只是暂时的偃旗息鼓。 二老的态度还不够明确，要去烦心的事情堆积成山，自己却没什么完整的思路。 顾南佳的酒劲下去了一点，不再那么要把人勒到窒息般挂在他的身上，这才终于能抽身出来，将身上的衣服换掉。 等热了牛奶端进来，女孩已经睡过去了。 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靠这那点半梦半醒的神志才完整将一整杯牛奶都喂她喝下去。 结果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角，这一次倒是怎么都不肯再松手了。 没有法子，只好就这么让她抓着，躺进被子里睡了。 还没等倦意酝酿出来，女孩再一次像只猫咪一样，努力地往自己怀里缩。 叹了口气，伸手揽过她的腰，又主动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这才终于止住了对方那点睡梦中的不安。 终于能放心大胆的休息了，不再像最开始时样字闹腾的那么凶。 “老公，我已经离不开你了。”细弱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带着点微颤的嗓音，这一次真的是梦呓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散散心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精神憔悴，好在节目的拍摄也不是什么长期工程，赶在周末前也都杀了青。 成功晋级决赛的那些选手要统一参加培训，末了等着其他赛区的人统一到锦城来，这段时间节目组倒也没什么着急忙慌的事情。 外景和外围的花絮拍摄是由青枫负责的，深海的组只有编剧们忙着赶决赛的台本，顾南佳倒是有了一段休息的时间。 “我们出去转转吧，来锦城这么久还没好好带你到处逛逛，正巧医院那边给的假期还有几天。” 苏启明看她最近心情比较低沉，想着带她到周围的景点逛一逛，换换心情。 那天女孩一个人在家都能醉成那样子，弄得他也心痛了好多天，总觉得自己作为个男人连这点最基本的安全感都给不了她，实在是太差劲。 顾南佳本就六神无主，既然他提议了，也没什么回绝的理由，秋日将近，也确实是赶上了夏季旅游高峰的一点点尾巴。 “去哪里，远的话还要准备行李。” 虽然说还是大早上，不过行李收拾起来也费时间，如果去的地方远要带的东西就会变多，还要考虑过夜的问题，也不是说走就走的。 苏启明笑了笑，走过来抚了抚正在洗早餐餐具的女孩的头。 拿出手机查了查：“你从没来过锦城吧，那倒是不用去太远的地方，逛一逛今天回来住，明天再去另一处就好了。” 女孩点头，她确实是没来过锦城，仅有的那些认知都是网上看来的。 家的位置在春熙商圈，周围的太古里和ifs倒是逛过，不过这种商业气息浓重的地方也算不上什么能散心的景区。 后来柳曦他们来了之后，去的都是城里的宽窄巷子、锦里古街之类供旅客消费的地方，那些正儿八经的景点还真一个都没去过。 “这个季节能去看熊猫吗？”她问苏启明。 他点头：“能啊，现在也正是去繁育基地最好的季节，你把相机带上，其余的什么都不需要额外准备，下午就能回来，明天还可以去一趟黄龙溪。” 说是不用准备，也不会真的马上就出门，顾南佳还是简单打了个底妆用来防晒，又把头发重新梳了梳，这才出门。 等坐上了车子，又问他：“需不需要我给你开导航？” “不用，那地方就在城区里连环城高速都不用上，等会路过商场我们再去买点零食什么的，逛完一圈出来刚好吃晚饭。” “你之前去过熊猫繁育基地吗？里面很大？” “去过一次，好久之前去的，这几年不是网络化营销嘛，经常能在网上看到那种云养熊猫的，就是繁育基地的实景直播。” 顾南佳点头，锦城熊猫繁育基地直播的事情她知道，之前没事的时候还在他们的官方账号里看过几次。 不过这种营销和自己做的工作关联性不大，只是出于兴趣看了两眼，没有特意去关注。 说是要路上途经商场的时候买点零食，实际上毕竟是从市中心出发的，都不用刻意去留心就能看到好几个购物广场。 花了不到二十分钟买了几样垫肚子的甜食，专门用了个小小的腰包装起来。 统共也没几样，对付一下中午饭就行。 坐落在锦城东北角的熊猫养殖基地再怎么说也是市内的景点，周遭发展的也足够繁华， 应该是刚开展完什么活动，大门左右还有未撤下的装饰彩带和气球，门口的国宝美陈脚下还整齐地摆满了盆栽，倒是赶上了好时候。 售票点没什么人排队，一路畅通无阻就进了园区，相比于那些人潮涌动的旅游热门地点来说，这里的三两游人倒是闲静了不少。 门口的几个馆大都是些科普类的场馆，基本无人管理，自然也没什么游客愿意驻足。 顾南佳倒是不觉得这种设计让人觉得无趣，本就是来散心的，也不是非要急匆匆赶着去拍那些黑白色调的熊猫宝宝。 女孩牵着苏启明的手，耐心地从开头的场馆逛过去，没了其他游客的打扰，享受着片刻难得的安宁。 景区就是这点好，绿树成荫的，还能听到些微风拂过时沙沙的声响。 自从离开了青枫，没有了西溪湿地的绿意每天陪伴着，总觉得都市里哪哪都少了自然的气息。 小区里的绿化虽然也足够好，但是为了防虫都是些绿地和灌木，感受不到这种头顶就是绿树的惬意感。 这才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就让人整个身心都放松开来，觉得舒服。 逛完了前几个馆，照着路边景区全景图的引导来到正经的熊猫馆，游客就开始显得多了起来。 苏启明又贴近了女孩几步，自然而然地将她搂在怀里：“人多了，你靠着我走，免得到处都是小孩，撞到你就不好了。” 顾南佳白了他一眼，就这么让他搂着：“看你这表情不喜欢小孩啊？怎么连出来逛个景区第一反应居然是提防着被孩子撞到。”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算是无感吧。”直接就承认了，也没遮掩，“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去过儿科一段时间，可能落下了后遗症吧。” “我倒是还挺喜欢小孩子的。”说着就将眼神投向那些嬉闹着的小孩，露出笑容来。 周末本就是放松的时间，看样子这里的游客也有不少是本市的，家长们带着小孩赶着这空闲的时间散散心。 大都市的生活节奏太快，锦城这种中原的城市更甚，两天的时间很多人也没有远游的能力和精力，只能选这种市内的景点放松。 “你看看周围的游客，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哪看得到几对年轻人，你到底是选了个什么中年人的旅游地点。” 苏启明笑着敲了敲顾南佳的脑袋，吐槽着，引来女孩带着些嗔怒的不满。 她哪知道这里都没什么年轻人啊，自己又从来没来过锦城，能第一时间想到的地方无疑是闻名全国的那些。 故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我看你是故意挑这个话茬的，从小孩说到家庭，就是为了吐槽我，有本事你以后别要孩子啊。” 求饶般夸张地躲了一下，见女孩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暗暗松了口气。 “谁说我不要孩子的，说不定现在肚子里就有小宝宝了。”调笑着，还故意往顾南佳的小腹瞅了几眼。 “不可能！”但语气里又带着点不确定。 苏启明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放心好了，我们不都很注意的嘛，况且就算是有什么意外，我还能不负责任不成？” “希望如此。”顾南佳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用力捅了下他的腰侧，惹的对方连连求饶。 第一百一十六章 足够了 花了不短的时间才把女孩安抚好，说道：“哎，我真没有别的意思，这种没什么店铺的景点，不找点话题的话，未免有些无聊。” “那你聊什么不好，非要拿这种事情吓我。”又在他身上锤了两下，“我还是个孩子呢，完全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说完又觉得不妥，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见他疑惑的眼神投过来，才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耳朵。 吐气若兰的：“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早点娶我就好了。” 苏启明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表达清楚自己真的只是单纯的一句玩笑话。 别说女孩这才刚毕业，本就还是个小丫头的年纪，就算这些都不考虑，他也觉得自己的感情不至于需要有个孩子来维持。 现在是遇到了些不如意的情况，但还是有信心能熬过去的。 毕竟是做医生的人，见过太多家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内里早就分崩离析了，却还靠着孩子这个借口勉强支撑着。 当其中某一方遇到什么大病之类的，早已干涸的情感撑不起互相的扶持，小孩才是在这期间受伤害最重的人。 自己才不要把感情经营成那种令人发指的样子。 抬手在顾南佳头顶敲了一下：“想什么呢，娶你和生孩子这是两码事，等深海的节目忙完了，我让爸妈回来见见儿媳妇，到时候可以正式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别，我还没勇气见你爸妈，至少等深海的节目播出了，让我有点勇气再说。”女孩摇了摇头，被他说得有些怕。 他父母内定的儿媳是棠北榆，转变观念接受新人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况且自己父母那边也需要找个时间去坦白，急不得。 这次来锦城之前没敢说和刘沛分手的事，就是怕家里人不断地询问，等过段时间在锦城待得足够久了，那时候想必父母也能更多地理解自己。 摇了摇头没再想这些暂时还处理不到的事情，将挂在脖子上的单反拿起来，打算隔着围栏拍一拍这些憨态可掬的大熊猫。 之前都是在电视上、网络上、书籍上才能看到国宝们，就活生生在自己几米外，这种感觉也足够让人激动。 取下镜头盖塞给苏启明拿着，又开始犯职业病，围着场馆的半弧跑来跑去的。 繁育基地的熊猫馆不止一个，继续往山上走，不光有隔着围栏才能一睹真容的大熊猫，小熊猫和其他的一些动物就在脚下的绿地上来回奔跑。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只孔雀也不怕人，就喜欢往游客堆里扎。 拖着那华丽的尾羽，雄赳赳气昂昂的，像极了巡查自己领地的君王，惹人发笑。 游客们有的怕它，只敢远远的看上几眼，也有些胆子大的主动跑上去和它合影，人家也是来者不拒。 现在的游人们素质都高了，也没人胡乱给它投食，可能这样没能随它的意，小小的脑袋环视了几圈，蹦蹦跳跳地跑到正咬着块大福的顾南佳身边来。 女孩被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那孔雀倒没像峨眉山的猴子一样无理，但也没打算放过自己已经看到的美食，就那样直勾勾盯着她。 “它要干嘛啊？”女孩扯了扯苏启明的衣服，向后退了几步。 结果她一退，孔雀就往前蹦，始终保持着大约二十公分的距离，怎么也不肯放弃。 苏启明蹲下身，缓慢的伸出手，在孔雀身上抚了抚：“我猜它是想要你手里的零食，但又不好意思抢。” 顾南佳看了眼手里的半块大福，摇摇头：“不行，我不敢给它吃这个。” 左右看了看，找到个工作人员询问了几句，得到个去壳的坚果可以少量喂两颗的结论。 也不知道这些工作人员是只对大熊猫关心，散养着这些动物，还是真的就允许游人们按照规矩进行投喂。 拿出腰包里的松果仁晃了晃，蹲下身：“我可以给你吃，不过你让我拍几张好不好。” 像个小孩一样居然开始和一只孔雀讨价还价，看的苏启明忍不住想笑。 “你当心它啄你，别拿在手里喂。”叮嘱着，偷偷拿出手机将女孩和孔雀交流的画面拍了下来，还挺有趣。 孔雀被那一袋松果仁吸引了注意力，试探着又往前靠了几公分，将脑袋伸过来。 顾南佳还是有点怕，忙往后躲，直接缩到苏启明的身子后面去。 撕开包装袋也不敢靠得太近，就那样丢了几颗过去，落在面前的地面上。 动物自是不会在意吃食是摆了盘还是丢在地上，低头啄着吃下去，满意地扇了扇翅膀。 女孩将手上的相机和零食塞给苏启明，小心翼翼地靠上去几步，蹲下身想要和这个大家伙留一张合影。 或许是在这园子里待得久了略通人性，虽然没像宠物般主动在人类身上蹭一蹭来表示亲昵，但也很给面子的抖了抖尾羽，开屏了。 苏启明抓准机会按下快门，将顾南佳的笑脸和孔雀漂亮的羽毛一齐拍进镜头里去。 小半天的时间，就属这一瞬间她的笑容最发自真心。 来锦城这半个多月，先是被人偷拍下视频，接着又遇见棠爸爸这档子事，庆功宴上还遇到了棠北榆... 她都那么伤心了，也没怪罪过他一句。 越是这样苏启明越是有些心痛，要是说偷拍的事情还算是被小人误伤，后面这些可就确确实实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等孔雀觉得自己已经报答够了这几颗松果的恩情，扑腾着飞走了，他才走过去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怎么了这是？”拥抱来得有点突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事，以后我们常出来逛逛吧，别一天到晚都宅在家里头，我虽然忙，隔三岔五还是有假期的。” 顾南佳在他怀里点点头，隐约猜到一点他情绪中的理由。 这个男人表达爱的方式总不那么热烈，温柔似水的，融入到生活的细节里面去。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成熟男人的恋爱方式，既能站出来主动扛起一些大事，却又很少主动宣示那些海誓山盟。 不过至少这一瞬间，他心脏那有力的跳动是那么明晰，将最近这点压抑和无措都驱散了，让人觉得安心。 “这么多人看着呢，突然就煽情。”轻轻推开他，有些害羞的别过头。 心里有了些畅快感，像是终于从牛角尖里走了出来。 之前那么患得患失的，就是自己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了，让过分的担忧侵扰了原本应该快快乐乐的生活。 假若明天他就要离开，至少现在他还是她的人，这就足够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也要出去玩 顾南佳和苏启明在熊猫繁育基地玩得开心，医院这边却没什么周末和工作日的区别，医生护士们照旧围着病人转。 苏启明因为拍摄的原因公休了几天，科里的活就都落在了剩下的几个医生身上，再加上公益活动给锦华带来的就诊人数攀升，真的有些忙不过来。 连于启辰这个正式就职不到一年的人，也不得不独立承担起了不少的病人，人事部也焦头烂额的招募着新的医生。 棠北榆急着录病历，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个不停，手边的水杯里那半杯水已经放了一整个下午，却才只是喝了一口而已。 于启辰甩了甩手腕，倚靠在她办公室的门框上，已经盯着瞅了十来分钟，对方却还是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 心里有些微微的想笑，最初和苏启明去杭城参加峰会的时候，还以为是那种工作人员的职业感让老师在她身上看到了棠北榆的影子。 结果自己完全会错了意，两个女人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棠北榆是真的工作起来就全身心地投入，既不会作天作地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闹什么小脾气。 自己能处理的事情尽量就自己处理了，没办法的那些也不怎么主动开口，要不是苏启明帮衬着，医院的这些麻烦事估计也挺能伤她的。 可顾南佳又是另外一种人，她工作的时候什么样子他没见过，想必苏启明这个天天泡在医院里的人也不甚了解吧。 单纯从性格来说，那姑娘还是小女孩的心思重了些，从微博的图文里就能看出来小朋友的那种天真烂漫，爱玩爱闹。 倒是和自己的性格挺像，不过自己是喜欢听八卦，对方却是短短几个月各种流言缠身。 还真是两难的选择题，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北榆姐。”唤了她一声，“冉哥在楼下等了挺久了。” 棠北榆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你先走吧，我再有几分钟就搞定了，今晚谁值班？” 略微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应该是陆医生吧。” “行，我把交接班的本子直接放他办公室，你不管了。”摆了摆手，依然全神贯注盯着电脑的屏幕。 于启辰耸了耸肩，对于这种态度无可厚非，不过距离上次低血糖的事件才过去不长的时间，多少还是有点让人担心。 “那我去给冉哥说一声...” 听闻她还在忙碌，林冉就没急着发动车子，也没有上去寻她的打算。 毕竟这里是锦华医院，自己一个外院的医生，不怎么适合表现的关系太好，以免惹人猜疑。 又等了十来分钟，才看到棠北榆出了住院部的大楼，径直走过来坐进车子里。 “明天有没有空，出去逛逛？”林冉按下车子的启动钮，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也没说具体有什么安排。 女孩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思考了几秒钟：“有空是有空，但是能去哪逛呢？” 出去散散心的提议其实林冉这几天已经说了好几次，只不过要么是自己的班排不开，要么是他那边临时被叫回医院去。 市区里也没什么好逛的，本来就是本地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边边角角的地方都去过了。 稍微远些的景点又不是说走就走的，最近烦心事也多，就没什么心情为了远足之类的事情做太多的准备。 说白了还是精神比较乏，人就显得懒惰。 自己又不是那种一拍脑门的性格，突然想去什么地方的时候没有行动力，过了那个劲也就不想了，权当省钱。 “最近大家都比较烦躁，我知道你性子沉，不喜欢聒噪，不过热闹点的地方总还是能转换下心情的，明天我刚好也休假，去趟黄龙溪？” “那不是夏天去的地方么，这都立秋了，还有什么可逛的？” “天气还没凉下去，怎么就不能去了，这个季节去也少了些戏水的熊孩子。” 见对方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出门，倒也没有非要拒绝这一番好意的理由，点头应了。 前几天和父亲的较量让人身心俱疲，虽然说暂时解决了老一辈的步步紧逼，可是和苏启明的关系绝算不上缓和。 还听林冉说顾南佳那个小姑娘因为自己的出现挺受伤，也是让人扶额的事情。 自己明明没什么恶意，还很友善地和她打了招呼，怎么就闹出这么一个结果来。 她最不想的就是让别人以为她是在争，弄得和那些勾心斗角的宫斗剧一样，太傻了。 既然互相都看不顺眼，那也别单方面的猜疑，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不能做朋友就不要做，简简单单的不好吗。 她不想做那个在感情里摇尾乞怜的小狗，也不希望别人觉得她是个争风吃醋的鸟儿。 “那你安排吧，反正都是当天就能来回的地方，也没什么要带的。”回答着，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从脑海里驱散掉。 “等会我做饭的时候你就回去一趟，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晚上就在我那睡下吧，明天一早就出发。” 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倒挺有决策者的感觉。 林冉笑了笑，和棠北榆一起做什么事情就是这点好，能把每件事情都安排的妥帖，不需要额外再去思虑。 往年一起出去旅游的时候也是这样，商量好了目的地之后她总能很快就把游玩的线路和日程都规划出来，细节的东西有苏启明操心，自己光带着人跟上就行。 倒也不是说她和苏启明多么的像，只不过两人都属于那种提前做计划或者说很快就能把计划在脑子里列出个大概的性格。 “我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去黄龙溪的话午餐倒是直接就能在景区里吃了，也挺方便的。” 棠北榆白了他一眼：“你以后少吃点外头那些饭食，调料和油都放得太重了，你做这行的又不是不知道对身体不好。” 对这带着点责怪和叮咛的关心还挺受用，又想起自己上学时对导师说过的话，干脆就复述出来了：“天天吃白水煮菜健康吗？” “你这话不是被导师骂过吗，白水煮菜、鸡胸肉，减肥啊？”知道他是想提什么事情，顺着话茬就说了。 别说还真有点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让棠北榆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些年一睁眼就是工作，想想还是上大学的那段时间最轻松，没有父母管着也不用担心科里的指标，遗憾的就是五年的时光太短了。 一晃就到了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青葱不在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遇见 昨天的熊猫繁育基地逛得开心，一直把两块电池都拍得没电了才作罢，顾南佳倒是收获了不少挺满意的照片。 心情被转换了过来，也算是略微想通了点最近的事情，就有了对第二天的行程好奇的余裕，特意查了资料提前了解了些能玩的东西。 黄龙溪本质上还是个古镇，商业化的气息比熊满繁育基地重了不少，但这也符合当下旅游景点的发展方向，边逛边消费。 据说深海还打算在决赛的时候让选手们过来取外景，也不知道是公司看上了这里的什么风景，还是和景区运营方达成了什么合作。 不过说句实话，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 顾南佳习惯了西溪湿地那种伴着水源的亭台楼阁，在锦城看不到南方的那种温婉水景，这细细的一道溪流也勉强算是有山有水。 两侧的商铺围溪而建，不同于苏杭湿地那种隐匿于植被中的园林或水深到可以渡船的码头风光，这里的建筑多了些峥嵘和群山环绕的盆地中应有的气派。 古街这种设置大都千篇一律，吃食和零碎玩意的店铺居多，几个月前带着苏启明去的清河坊也大抵如此。 不过那时候是在闹市寻一处安宁，现在却是在郊野访一处喧嚣。 叫卖的肉串女孩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致，拍了些照片继续往里走着，居然在这巷弄里寻到个卖古装的店铺。 记忆中这样的商家大都坐落在闹市区的古街，比如锦里、又比如河坊，玻璃橱窗挂满了古香古韵的缎子才是他们该有的样貌。 这么个隐在砖石木料中的店家，倒是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新奇感。 “怎么，有兴趣？”苏启明看她好奇的眼神投过去，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顶。 女孩子嘛，对这些衣装配饰驻足，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顾南佳点头：“还没见过这种装潢的古装店，倒真有些梦回旧朝的感觉。” 说着就牵着他的手迈进去，细细品味这时隔千年的文化交融。 结果与想象中还是有些不同，并不真的像是古书中描述的那些旧时衣馆，倒像是个流行于日本的私人杂货铺子。 各种各样的玩意堆满了货架，不论是否真的适合于消费，至少能给人一种凌乱却又柔美的镜头感，太适合拍照了。 苏启明掺和不进女孩的镜头里去，只好百无聊赖地东瞅瞅西看看，店主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含着笑看着店里唯一的两个客人。 转了一圈，硬是看中了一套素色的襦裙，经过现代技术和审美风格的改良，外套裹着一层素纱，挺有仙气。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醉心拍摄的顾南佳，只好和店主攀谈起来：“这里的东西都不像是批量生产的，衣服的样式也挺独特。” 店主露出个温和的笑，主动递上一杯淡茶：“都是自己无聊摆弄的玩意，自己画图样再找人一针一针缝出来的。” “那这成本挺高的啊，怎么不干脆开到城区里去？” “我这种店就是个个人爱好，开在哪生意都大差不离，毕竟东西都卖得贵，就算在市区还是门可罗雀，求的无非是遇到真的感兴趣的客人。” 互相攀谈着，伸手试了试这衣服的料子和做工，非要说的话和别处制式的服装还有蛮大的差距，正如对方话里的意思，卖的就是个独特感。 或许是看他真的对这衣裳情有独钟，店主笑了笑，给了建议：“我看你们的打扮其实不适合在我这店里买什么东西，你要是想看古装，往前头走大约两百米有家正经的铺子。” 这种拒客的情况还是苏启明第一次遇到，看来就如人家口中说的，求的是遇到个真正感兴趣的人，而刚好自己不是。 笑着摇摇头，走到女孩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店主说前面有家服装店，做古装的，要不要去看看？” “你想干嘛？我嗅到了不怀好意的气息。” “好不容易来一趟古街，不试试换换风格？” “你这是想让我选了半天的衣服和鞋子付之东流。” 嘴上拒绝着，却还是乖乖跟着他出了这家挺任性的店铺，绕到百米外的那家正经服装商家门口。 和记忆中完全一样的装修风格，巨大的玻璃橱窗展示着各式各样华美的服饰，吸引了挺多学生年纪的小朋友进店。 店里还准备了专门的化妆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锦城特色，之前在春熙路就看到过这样专门做妆的地方。 网上还挺流行这种出门做个妆，顶着全新的造型逛街的节奏，只可惜杭城那边会这样做的人还是少，这样的店家也就少。 论时尚的风向和对美的追逐，锦城在国内还真算是独一无二的。 “你要真想看我穿古装，我们可以在市区里找家店买几件，这里要是换了装又不好换回来，挺麻烦的。” 不太愿意干这件事，试探着表露着自己的拒绝，但又怕他就是想看，不怎么好把话说得太死。 “没，我就是突然想看看这种古香古色的风格和你配不配，毕竟你都是比较休闲的穿搭，一时好奇而已。” 古时的衣着强调柔美与文雅，想来是不怎么合适顾南佳的，但她天生一副好底子，倒挺好奇能穿出个什么感觉来。 思虑着，那余光一撇却是见到个意外之外的人缓缓走出来。 两拨人选了相同的地方，互相之间也都不知道，现在居然就这么遇见了。 棠北榆换了身淡绿色的打扮，短发不怎么好配襦裙，便全都束在脑后用发带系了个结，虽然穿着运动鞋，却刚好隐在裙摆里，倒也不觉得过分违和。 林冉抱着装着女孩换下来那些衣服的袋子，嬉笑着跟在身后，笑容就那么有些僵硬地凝在脸上。 “你们也在啊。”苏启明和林冉同时开口，又同时向身边的女伴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棠北榆倒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愕，将情绪都藏进心底里，微笑着向顾南佳伸出右手：“好巧啊，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吧？” “是啊，第二次。”顾南佳笑了笑，伸手和对方握了一下。 那浅浅的笑容岁月静好，却只有苏启明看到她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突然的提议 “难得都是出来玩的，遇上了也是缘分，不如一起？”棠北榆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毫不在意似的邀请着。 本就常年是知性的风格，语气与动作都早已练就出了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配着这嫩绿的襦裙，倒是有些缥缈的仙气。 顾南佳抿了抿唇，一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又不想露了怯，干脆就应下了：“好啊，一起。” 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着，本来是打着出来玩的计划，为了方便就挑了修身的搭配，现在这么一对比，在这古香古色的街道里就显得不怎么贴合。 再加之对方是刚做的妆容，相比自己这已经跑了小半天的旧装当然是更显动人些。 心里自觉又被比了下去，脚下便不由落后了半步，结果更显得气势上也不如了。 苏启明将这点女孩子的心思收进眼底，心里叹了口气主动过去牵起她的手，将顾南佳搂进自己的臂弯里。 这才开口：“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遇到，最近挺忙吧？” 棠北榆笑了笑，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别样情绪，对方这种护妻的举动早在意料之中，心里那点微微的酸楚隐藏得足够天衣无缝。 “是挺忙的，多亏了深海的宣传，虽说不应该觉得医院门庭若市是件好事情，但也不得不承认接诊量提高了不少。” 温声细语的回复了一句，言语中那副你何必明知故问的味道也足够清晰。 她可没有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的癖好，只是想既然遇到了，何不心平气和的相处一下试试，能解开互相之间的心结更是极好。 可苏启明表现的如同惊弓之鸟，倒是让她好气又好笑。 和顾南佳遇见了不过仅仅这么两次，都能让他一副关切过度的样子，就真的好像自己只是这么出现一下就会引起什么事端。 难道自己以后还要绕着他们走不成，或者干脆就不和苏家来往了？ 只可惜棠北榆越是这么泰然自若，落在别人眼里就越显得意味深长。 连林冉都稍稍觉得有些不妥，这样子像极了古时大户人家的主母对待侧室时的那种毫不在意。 顾南佳倒没有想得那么深，但还是略微觉得有些开心不起来。 自己虽然相比之下年纪轻些，没什么人生阅历，可怎么也无法接受在社会上多打拼了几年就可以表现得如此宠辱不惊。 明明是竞争对手的关系，真要做出一副朋友的姿态，至少她是没办法做到的。 秋初的温度本就难以捉摸，今天更是不显得凉爽，抱着相机逛了一路，走走停停的，有时候为了找个拍摄的角度还反复跑来跑去。 这小半天下来身上早就薄薄的起了层汗水，之前只是牵着手的时候还好，现在被苏启明搂着，后腰全然满是湿腻的触感。 但她没勇气从他怀里走出来，少了这点似有似无的依靠，自己断然是没有办法面对半步前的棠北榆。 古街的午后本就人潮涌动，又不同于市内的那些景点大半都是本地的常驻民，外来的游客们对陌生地方的兴趣显得更高昂些。 棠北榆一身襦裙的装扮太过吸睛，这短短百米的距离甚至引来了驻足拍摄的人群。 剩下的三人就成了背景板，林冉和苏启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了些许的无奈。 这种偶遇，无论如何评判也绝对算不上是开心的。 掂量着两个女孩的情绪，苏启明极力想从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思索良久，被顾南佳身上的相机激发了点灵感，悄悄递给林冉一个足够明确的眼神。 顿时就心领神会了：“顾小姐是做编导的，应该很会拍照吧，难得来一次，不知道能不能麻烦给我们拍两张？” 看似是在询问，却不由分说拉着棠北榆的袖角走到几步开外，将这有些尴尬的状态撞出一个口子。 苏启明连忙接上话头：“老婆，表现表现？” 这句话压低了声音，故意凑近女孩的耳边才开口，宠溺的像是在哄年幼的孩子在大人面前背唐诗似的。 多少能理解他句子里的意思，两次都败下阵来，也不愿意在自己的专业层面依然拿不出勇气。 点点头答应了：“好啊。” 毕竟是专业科班出身的，镜头的构图比那些仅仅是玩弄器材的爱好者强了无数倍。 虽说没有做节目时的那些布景和灯光辅助，依然还是能将这古街与襦裙的搭配拍出足够有韵味的意境来。 “顾小姐果然很专业啊。”棠北榆翻看着成图，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以前去了那么多地方旅游，都没能留下什么满意的照片。” “还是因为棠小姐足够好看，才能拍出这样的效果。” “我们能交个朋友吗？”微笑着将相机递回去，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个男人。 林冉站在那里有些尴尬，苏启明却被这句话说得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眼神放回到顾南佳身上，又说：“我们以后见面的次数必定不会少，要是每一次你都这么胆战心惊的，也不是个事。” 顾南佳尴尬地笑了笑，果然这些高材生不仅脑子好使，观察力也是一流的。 上一次的落荒而逃掩饰不住，今天的那点不知所措也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 “不用了吧，挺奇怪的。”拒绝着。 “那你怎么想呢？我和苏启明毕竟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锦华和深海的合作也不是一次性的，我就真的那么可怕吗？” 追问了两句，看到对方的眼神里闪露着看不明晰的动摇，干脆又进了一步。 “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也绝对没有横插一脚的想法，与其大家都陷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影响心情，何不试一试能不能达成共识呢？” 话说得有些多，已经和那个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自己有些背道而驰了。 但还是想把这件事情说清了抹平了，不要再成为大家心里的一根刺，不仅误解的那个人难受，被误解的人也觉得忧愁。 顾南佳不太明白对方的想法：“你的意思是和平共处喽？” 第一百二十章 没能达成共识 “我事先声明，苏启明大概已经告诉你最近的这些麻烦事，但那都是我爸的一厢情愿，我可没有争男人的癖好。”直接就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 顾南佳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就这么把话都挑明了，甚至都没去在意这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古镇街道上。 连苏启明那显得有些难堪的神情都没去顾忌，倒是比自己大胆的多。 见她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林冉走上来打了个圆场：“北榆也是希望大家能不要相处的这么别扭，都是朋友，为这点事情闹矛盾不值得。” 顾南佳觉得这说的才是真别扭。 要论朋友，自己和棠北榆完全就没有交情，甚至和他林冉也只是点头之交。 在杭城的时候，他一口一个顾小姐叫得足够生分，还说自己开的车子掉价，丝毫没有将她纳入自己圈子的想法。 怎么到了这时候，就变成朋友之间不要闹别扭了呢？ “我们算不上熟悉吧？话说清楚就好了，朋友什么的，没必要。”低着头没勇气看过去，但还是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 和这些动则能拿出上千万的人相比，自己确实什么都不是。 既然对方并不是十分自愿把她纳入到这个圈子里来的，也没必要上赶着往里钻，显得自己太廉价。 林冉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果断，有些不太高兴：“顾小姐，你这样有点太拂人面子了吧？” 只是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不懂进退呢？ 明明可以大家各退一步，哪怕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也好，至少比现在的状态让人宽心的多才是。 苏启明走上来搂住顾南佳，能感觉到怀中女孩的身体有些僵硬：“不愿意就不愿意，我没觉得哪里拂面子了。” “你就宠着她吧。”林冉嘀咕了一句，语气还是不悦。 顾南佳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 自己确实是没打算做个别人说什么都好的乖乖女，可他也有点害怕苏启明觉得自己过于任性了。 哪怕是已经躲在了他的怀抱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己没有能够拿出来和对方相比的资本，所以哪怕是做朋友也没有底气，只能寄希望苏启明护着自己。 这第三次交锋自己又败了，还输得一塌糊涂。 “没关系的，顾小姐觉得不合适也不强求，倒是我唐突了。”棠北榆笑了笑，伸手将满脸不爽的林冉拉到自己身后去，“误会解开了就好。” 算是在顾南佳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不痛，可或多或少也有些出乎预料。 本以为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话说开了没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对待的事情，结果想得太简单，没能把握到小姑娘的心思。 可她也没兴趣去细细揣摩，家里还有父亲的一大摊子问题没有解决，只要苏启明不再冷冰冰的和自己相处就好了。 至于顾南佳到底怎么想，还会不会仅仅因为自己的出现就独自伤神，已经不是她有空余去操心的事情。 该做的姿态已经做到了，该解释的事情都已经说明了，足矣。 苏启明揽在顾南佳腰间的手臂加重了些力道，又拍了拍她的手肘安慰着：“我们回去吧。” 又抬起头：“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慢慢逛。” 被搂着走出了蛮远的距离，顾南佳僵硬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顿时觉得脚步有些虚浮，站立不稳的。 刚才憋着一股子不服输不露怯的劲，这才没有表现出什么软弱感，甚至还让林冉觉得自己有些强硬。 实际上心里早就慌得不行，要不是苏启明后来搂着自己，绝对要出糗。 “你怎么了，害怕成这样？”感觉到女孩的身子一软，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又不是吃人的怪物，别在意。” “不是的。”顾南佳有点委屈，“我实在是做不到明明心有芥蒂，还要向没事人一样朋友相称，我是不是太不成熟了？” 棠北榆确实比自己成熟，也比自己理性的多。 “这和成不成熟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法和性格，北榆习惯了大家和平共处，你不习惯又不是你的问题。” “你不会觉得我这样显得有些任性么？” “不会，我觉得这样挺好，我不希望生活里总是迁就和妥协，有点自己的坚持挺好的。” 苏启明抚了抚女孩的头，又搂着她拍了拍她的后心。 或许有人会喜欢懂事讲理的另一半，可他觉得那样的日子太平淡无味了。 虽说现今社会并不提倡男主外女主内，可在外奔波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棠北榆那种适合在事业上帮衬家庭的类型不是他的菜。 妻子也好女友也罢，应该是放在手心里宠的，而不是反过来指望对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事业上的便利，本末倒置了。 牵着顾南佳回到车子上，细心帮她把安全带系好。 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这才发动了车子准备回家去，本来说在古镇玩到下午的，现在看来没这个心情了。 到家的时间不上不下，只好赶着下午茶的时间把午饭和晚饭一道吃了。 也不能说今天的偶遇都是坏事，至少棠北榆很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算是给了女孩一点安慰吧。 对方不会争风吃醋去争去抢这种事情，由自己这个当事人来说没什么可信度。 现在让棠北榆亲口承诺了，想来顾南佳也会好受的多。 催促着女孩洗过澡，搂着她坐进沙发里去。 苏启明希望能让她更多地感受自己的存在，把今天偶遇带来的那些慌乱感都压下去。 于是殷勤的给她端茶倒水，还主动让她躺在自己腿上给她揉揉肩。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过分的体贴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顾南佳只让他揉了不多几分钟就拒绝了，靠进他怀里去。 “你该怎么和她相处还是照旧吧，我没那么小气的。” 心里之前的那些不安消散了不少，也算是理解了一点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想来是那种内心孤傲的性格，柔和但不接受施舍。 这倒是便宜自己了，对方不和自己挣，她还挺庆幸，至少算是免去了很多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