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侯爷怀中宝》 第一章 改过从新 正是梅雨时节,屋外雨声滴答滴答,声音脆耳,却也抵不过响在楚嘉音耳边的。 “音音,你看跪在地上那个姑娘,她当真是四叔外室生的?” 刻着仕女图的黄梨花木屏风后边,躲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 其中那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皱起鼻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那人。 看模样比她们还要大上几岁,只是脸色也太苍白了一些。 楚嘉珍撇撇嘴,伸出小爪子推了推正神游物外的楚嘉音。 “音音,音音……你在想什么呢?” 听到她的呼唤,楚嘉音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对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楚嘉音道:“我听人说,父亲养了那个外室二十年,生了个女儿就叫楚韵。” 只不过这些年来,祖母不承认她们,楚家也很少有人知道。 楚嘉珍拧着细眉,低声道“四叔带她来,难不成是想让她进门?” 楚嘉音心头一动,没接话,转头又看了过去,目光复杂。 跪在地上那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上一世就是她害得自己惨死,抢了她的夫君,又害得楚家灭门。 前世的种种又重新浮现,楚嘉音咬咬牙,听得屏风前边又说话了。 “老四,今日你带她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家老夫人正襟危坐,经过岁月沉淀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楚韵。 这丫头杏眼桃腮,自打进来后大眼珠子就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 “这个……”坐在老夫人下首的楚家四房楚璋一脸尴尬,飞快的扫了楚韵一眼,急忙解释“娘,韵儿已经十五了,儿子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楚韵俏脸微红,娇羞的垂下眸,把眼底的恨意深深藏了起来。 她娘长得貌美,自己相貌身段也不差,可就是因为这出身…… 若是她进不了楚家的门,也只能嫁给小门小户的,先不说要伺候一大家子,就是每日花销也成了问题。 老夫人眼神不悦,沉声道:“她说亲自去说自己的,和我楚家有何干系?” 楚璋陪笑着擦擦额头的冷汗,“娘,这韵儿也是咱们楚家的孩子,若是以后嫁得好,对家里也有个照料啊。” “楚家还不缺她这么一个。” 老夫人面无表情,一看到这楚韵,她就想起自己可怜见的音丫头。 “唉!”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楚璋,“你媳妇才走了不过一年半,你就着急着把外室领进门……说出去我楚家还要不要脸了!” 楚璋涨红着脸嘟囔,“可是香玲也跟了儿子二十年了,前前后后给儿子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儿子定不能负她。” “哼!那六丫头呢!你那外室能容得下六丫头?”老夫人痛心疾首。 楚璋忙道“自然会的,香玲她最是温柔贤惠,音儿还小,等她大了会明白儿子的良苦用心的。” “你是为了她好?我看是你那外室撺掇你的吧!”老夫人心里和明镜儿似的,楚璋养了外室这么多年,哪次闹事不是因为那个贱胚子? “没有没有,娘你就答应了吧!如今良善进了学堂准备考取功名,若是她们娘仨进了门,以后我们家也有个读书人了。” “不要脸的东西!”老夫人将白玉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抬起胳膊怒斥。 “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进楚家的门!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可能!” 老夫人的暴怒吓到了所有人,姜嬷嬷急忙上去给她顺气,躲在屏风后边的楚嘉音更是一脸严肃。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楚璋也带着楚韵来家里大闹了一场。 自此之后,祖母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她耐不住父亲的哀求,主动提出要让阮香玲一家三口进门。 楚嘉音不知道的是,打他们进门,就是自己噩梦的开始。 “音音,祖母好生气,四叔真的是太坏了!”楚嘉珍皱着小鼻子一脸的愤怒,恨不得马上就出去教训他们一顿。 楚嘉音眨巴着眼睛,长长的吐了口气。 上一世楚家灭门,自己逃脱不了关系,而老天既然给了她从头再来的机会,她就要珍惜。 她要改过从新!要把渣男坏人扼杀在摇篮里! “祖母。” 楚嘉音从地上爬起来,扒着屏风怯怯的出声。 老夫人侧头看过去,严肃的脸一下子就溢满了欢喜,“哎呦我的乖乖,怎么不好好在房里歇着,下着雨跑来干什么?” 老夫人一脸慈爱的接住楚嘉音的小手,拉着她坐在自己怀里,不停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身子怎么样了?还烧不烧了?” 前两日她作死在院子里的花池里戏水,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进去,天气又冷,她这身娇体弱的自然受不了折腾,光荣的给发烧了。 楚嘉音无言摇头,眨巴眨巴的看着楚韵,歪头疑问:“这位好看的姐姐是爹爹买来的丫鬟吗?她可真好看,就是梨园里的丫头也没有这样儿的呢!” 楚嘉珍憋不住先笑了,再一看屋子里的丫头们也都是捂着嘴偷笑,只不过顾忌主人们在场不敢放肆。 虽说同样都是楚璋亲生的,可嫡庶之分也太明显了。 楚嘉音自小娇生惯养,长这么大就是用银子养出来的,再看楚韵…… 她今日穿的光鲜,可眉眼间的气度却比不上楚嘉音。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这差距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追的上来的。 楚璋面红耳赤的大喝,“放肆!这是你姐姐!” “姐姐?”楚嘉音低声呢喃,小脸上很是不解。 老夫人眼神闪了闪,沉声说道:“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告诉她,想要进门就等我死了再说!” “娘!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楚璋忙道。 老夫人哼笑“有你们在,我怕是会死的更快!” “祖母,音儿要您长命百岁。”楚嘉音嘟着小嘴,拉着老夫人的袖子撒娇。 “好好好,都听音儿的。” 楚嘉音乖巧的靠在老夫人怀里,仔细想了想,突然道:“我知道了,这位姐姐不是买来的丫头,她是爹爹的女儿。” 第二章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老夫人心头一跳,双眼不悦的瞪过去。 一定是楚璋在音儿面前胡说了些什么了! 楚璋不自然的移开目光,讨好一般的看着楚嘉音,“是啊音儿,等姐姐进了门,以后就有人陪你玩了。” 楚嘉音怔愣,泪水一点点在眼睛里汇聚,她咬着唇哭道:“爹爹让她进门,是不要音儿了吗?” “怎么会呢!你们都是爹的女儿,爹都要,都要。”楚璋一看姑娘哭了,急忙好言安慰着。 “两个都要?你想得美!”老夫人呵斥。 “娘!你为何就是不肯认韵儿啊!” 老夫人气的头疼,一度想要愤然离席,可当家主母的身份告诉她不能冲动。 楚璋也看着气氛不太好,一把拉起楚韵,侧头吩咐着,“先摆膳吧,别耽误了母亲用膳。” “哼!” 老夫人重重一哼,拉着楚嘉音和楚嘉珍往饭厅走过去,楚璋跟在后头,示意楚韵也去侍奉老夫人。 楚韵咬咬牙,她不想去,她不想去丢人,可为了进门,她不得不向这个老婆子低头。 “祖母请坐。” 楚韵快走几步上前拉开椅子,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 老夫人冷眼瞥了她一眼,态度并未缓和半分。 楚韵备受打击,可楚璋却示意她继续下去,她咬咬牙,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帕子双手捧着。 “祖母,韵儿把自己的帕子放在祖母腿上,这样饭菜就不会弄脏衣裳了。” “怎么?我老太婆已经老到吃饭会掉东西了?”老夫人一脸厌恶,自作聪明! 楚韵喉咙一哽,尴尬的将自己的帕子收了回来。 整个过程楚嘉音都安安分分的坐在一旁,轻笑看着楚韵讨好老夫人。 “这个……音儿啊,你姐姐第一次在家里吃饭,你教教她。” 楚家虽然是商户,但是门户大了,也不是一般人家可比,诸如用膳此类的规矩不比官宦人家的轻松。 楚嘉音轻轻点头,老夫人也并未阻拦。 她家小六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教她也罢,也好让楚韵看看,楚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门外的钟敲了两下,丫鬟们一左一右撩开门帘,便有十来个相貌秀气的丫头双手捧了托盘进来。 楚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么多山珍美味,便是她活了十五年也从未见过啊。 楚嘉音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见她惊讶,便捂着嘴低头偷笑。 楚嘉珍碰了碰她的胳膊,忍笑忍得小脸通红。 待丫鬟们把饭菜摆上,立在旁边的嬷嬷们又端了一个精巧的铜盆上来,里边冒着袅袅的香烟,汤水也是漂亮的乳白色。 楚韵僵硬的坐着,笑容有几分不自然。 她竟猜不到这汤盆是用来干什么的! “漂亮姐姐,你跟我这样做。”楚嘉音冲她抿嘴轻笑,皙白的小手轻轻的掀开两个袖管。 “这水是用来净手的,是用几种草药熬制而成,可以滋养肌肤,姐姐快洗洗,我方才看着姐姐的手有好多茧子,就是我身边的丫头也从不曾有呢……姐姐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楚嘉音抿着小嘴,无比心疼的看向楚韵的双手。 楚韵虽然被爹爹的疼爱,可外室的日子怎么能比得过家里的? “你……你太过分了!”楚韵红着脸回了一句,眼底也泛着红。 楚嘉音不解,“祖母,姐姐是生气了吗?是音儿说错了吗?” 老夫人不冷不热的瞥了楚韵一眼,安慰道:“音儿没错,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不该是自己,终究不是自己的。” 听老夫人如是说,楚韵心里的那种自卑感更浓了。 楚璋心疼女儿,不悦的瞪着楚嘉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姐姐自小跟着你阮姨在外头吃苦,自然比不得你娇生惯养。” “你敢凶我的音儿?给我滚出去!” 老夫人伸手推了一把,铜盆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楚嘉音吓了一跳,小小的肩膀轻微的颤抖。 祖母宽厚,想必也是恨死了那外室,才会连着发怒吧。 楚璋沉着脸,低头没有动作,而楚韵也是俏脸苍白,双手死死的揪着帕子。 听闻祖母素来温和,对底下的嬷嬷丫鬟都很宽容,但今日她来就动了两次气…… “既然母亲发话了,那儿子也只能听母亲的,只是香玲对儿子情深义重,更是生了一儿一女对楚家有功,儿子已经许诺了她,下个月末就会娶她进门……韵儿,我们走!” 楚璋说完都忘记了行礼,拽着楚韵大步就出了门。 走到一半楚韵回过头来,盯着楚嘉音微微一笑。 不论如何,她一定会住进楚家! 楚嘉音盯着她的背影失神,心头一阵阵的泛酸。 上一世她被阮香玲母女蛊惑,以为她们是真心待自己,才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她抛弃疼爱自己的祖母,婶婶,哥哥姐姐……但最后偏是这群人为了她周转。 “祖母。”楚嘉音放声哭泣,这一世,她绝不会在允许自己糊涂! “好孩子,别哭,他不疼你,还有祖母在,还有你伯伯婶婶疼你。” 老夫人心疼的拍着楚嘉音的后背,悄悄抹泪。 楚嘉珍撅嘴,眼睛里溢满了泪水,“音音,有我在,我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好,我们珍儿长大了,以后要懂得保护妹妹。” 老夫人搂着两个孩子一脸欣慰,她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 …… 楚嘉音离开福安堂的时候,外边依旧下着小雨,地面上积了不小的水洼。 积水荡漾,映出楚嘉音飞旋的裙摆,她抬脚迈了过去。 小丫鬟替她撑着伞,楚嘉音心不在焉的走着,突然叹了口气。 爹爹说了要下个月末让她们进门,现在已是七月中旬,她的时间不多了。 要想把她们扼杀在摇篮里,就应该先毁了她们进门的可能性。 可是她人小没有发言权,要怎么才能避开这件事呢? 楚嘉音抬起头来,小小的脸儿上挂满了忧愁,眉毛也皱在一起,看着十分有趣。 “二少爷,老夫人问你,知不知错?” 上边远远的传来男人的呵斥声,虽听不大清楚,却也知道应该不是好事。 楚嘉音抿唇,急忙走过去,躲在树后边偷看。 这一看,她便愣住了。 跪在雨中的少年名叫景琰,是楚家的二公子,也是她的……二哥。 第三章 二哥哥 楚嘉音从未叫过他二哥,大部分时候都是叫他小二,亦或是……野孩子。 楚嘉音惊恐的捂着小嘴,她只怕是未出征人先死,直接倒在起跑线上了。 景琰是楚家大房抱养来的孩子,那一年大伯从关外回府,丢下尚在襁褓之中的景琰,又交代祖母仔细照顾之后就离开了。 他并非是大伯亲生,听说是大伯好友的遗孤,所以府中人待他并不尊敬。 楚嘉音又是嚣张跋扈着长大的,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谁可以拒绝自己。 可偏偏景琰不顺从她,经常惹哭楚嘉音,这一来二去的,楚嘉音便记恨上了景琰,处处和他作对。 也因为这个,府中人对他更不客气了,甚至是小厮都敢欺负他。 这一世醒来,楚嘉音是深深地后悔。 前世的景琰,并没有困在小小的丝城,在他科举中了进士之后,便动身去了京城,不过三年功夫,他便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成了红人。 再说这景琰是真有本事,要文能文,要武能武,上阵杀敌或是作诗策论都难不倒他,最终成为了南越国最有权势的谋臣。 楚嘉音一脸苦涩,之前那样得罪了景琰,也不知现在抱大腿还来不来得及。 她和楚家都需要景琰的庇护,不是现在,但也快了。 想到这儿,楚嘉音就慢慢的勾勒出自己的计划。 她低声嘱咐侍女去煮一点姜汤,再去取一件披风,自己则接了伞往他跟前走过去。 “房管家,这是发生什么了?” 楚嘉音婷婷袅袅的走到景琰身侧,探出伞替他挡着雨。 房管家眼尖的发现了六小姐的动作,忙低头回答“回小姐的话,是老夫人罚二少爷每日在院里跪满两个时辰……” “为什么?”楚嘉音懵懂不解,祖母虽然一直不大喜欢景琰,但也从未做过如此直接的事情。 话音刚落,楚嘉音就感觉旁边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朝她射了过来。 呃……该不会是因为她吧? 楚嘉音低着头努力回想,就听到房管家说“是这样的,前几日老夫人让二少爷看着六小姐戏水,可二少爷却半路走了,这才害得小姐落水,所以该罚!” “呃……呵呵……我现在不也没事了吗?你去回禀了祖母,就说我原谅二哥哥了,让她别罚了。” 楚嘉音故作镇定,假装没看见景琰的眼神。 天啊,她何德何能才能让未来的谋臣替自己受罚,还得深明大义的原谅谋臣? “这……怕是不合适,老夫人生了很大的气,二少爷跪在这儿,不光是因为小姐,更是为了能让老夫人息怒啊!” 楚嘉音见他刀枪不入,咬咬牙,撩开裙摆也跪在地上。 “今日你们若还是让二哥哥跪着,那我也不起来了!” 房管家诧异,大呼一声“小姐,这不合规矩啊!” 可是楚嘉音铁了心要讨好景琰,便是裙子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也咬咬牙忍了下来。 舍小为大,她没什么做不到的! 房管家看了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就急忙去福安堂里回话了。 他刚一走,景琰就冷漠的收回自己的视线,讥讽的哼笑一声。 楚嘉音怔愣,缓慢的转过头去“二哥哥,你放心,咱们一会儿就能回去了。” 景琰抿着薄唇没有理会,凭着自己的身份对他又打又骂,他是恨透了楚嘉音。 “二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小姑娘瘪着嘴侧头看他,眼珠子隐隐约约湿润了,似乎只要他点头就可以立马哭出来。 景琰怕她哭了又得害自己受罚,不耐烦道“你犯病了?来这里装什么好人!” “我……二哥哥,音音知道错了,二哥哥别生气了。” 楚嘉音尴尬的陪着笑脸,一脸热切的看着景琰。 不得不说,南越第一美男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她们离的这么近,可是楚嘉音并没有看到景琰的毛孔,皮肤细腻的跟个什么似的,还有这肤色,简直比她还要白一些。 刚刚淋了雨,衣裳都打湿包裹在身上,依稀可以看出少年紧致的胸膛,还有黑发也湿漉漉的垂在肩膀上,真是莫名的性感。 楚嘉音忍不住吞吞口水,若她还是个孩子,她定会被景琰勾走魂的。 可她活了两世,喜欢的就不是景琰这种类型的了。 景琰不是没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只不过这丫头一向诡计多端,指不定这次又要给自己下套。 “二哥哥,你怎么不理我?”楚嘉音娇娇怯怯的又问了一句,眼神懵懂又无害。 若不是见过她心狠手辣的一面,景琰就要被她给骗了。 后者往旁边挪了挪,再一次把自己置身于细雨当中。 “哎呀,二哥哥你别动呀,你看看都淋湿了,二哥哥若是病了,音音会心疼的。” 楚嘉音撅着嘴凑过去,眼巴巴的盯着景琰。 景琰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皱着眉头,连眼神都不肯落在她身上。 “二哥哥,你饿吗?我这里有从祖母屋里拿来的桃花酥饼,你尝尝?” 楚嘉音从随身小包包里取出一包牛皮纸,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只见里边放了四个酥饼,上边点缀着桃花,真是精美。 “二哥哥,我最喜欢吃这酥饼了,给你吃。” 楚嘉音双手捧着,一边讨好的笑着,可她忘记了,景琰并不是能被一点好处就收买的人。 “拿开!” 景琰抬手推开她挡在自己胸前的小胳膊,却不曾想到楚嘉音没有握紧酥饼,等他再看的时候,酥饼已经掉在地上了。 楚嘉音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最爱吃这个,本想着把喜欢的和他分享他就能原谅自己,可他真是太过分了! 小丫头抽着鼻子,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很失落,她之前从未如此讨好过一个人。 当景琰以为楚嘉音又要去告状的时候,后者却拿着帕子擦擦眼泪,坚强的对自己露出一抹笑容。 “看来二哥哥不喜欢吃这个,我让丫鬟煮了姜汤,二哥哥再等等吧。” 说完,楚嘉音便垂下头去,一副失落的样子。 景琰对她的行为很是诧异,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发烧把她脑子烧坏了? 房管家和楚嘉音的侍女是一前一后到的。 房管家过来看见楚嘉音还在地上跪着,忙不迭的跑到跟前要扶她起来。 第四章 你不是楚嘉音 “六小姐,这可使不得呀!您快起来吧!” 他都快要愁死了,二公子伤了不要紧,可六小姐是千金一般的,可不能再有什么差池。 楚嘉音往后一躲,扬起小脸问“祖母答应不罚二哥哥了吗?” 房管家一愣,缓缓点头,神情复杂。 六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突然开始同情二公子了? 楚嘉音欢天喜地的看向景琰,兴奋道“二哥哥快起来吧,我就说祖母会心疼二哥哥的。” “哼!” 景琰不理会她,冷哼一声便起身大步离开,背影潇洒。 楚嘉音蹙着眉,看二哥哥这个态度,自己以后是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姑娘,快起来吧,您支开我就是为了替他求情吗!” 侍女心疼的搀扶着楚嘉音,看她嘶牙咧嘴的模样,心里默默地给景琰记上一笔。 等下次她一定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 楚嘉音不知道侍女所想,自己是痛并快乐着。 今天只是刚开始,等她以后多去二哥哥那里转转,想必二哥哥很快就会喜欢她的。 “桃花,你以后别再说二哥哥不好了,他是个好人。” 楚嘉音一本正经得看着侍女桃花,神情严肃。 她自己对二哥哥尊敬不管用,得要所有人都重视二哥哥才行啊! 桃花一脸困惑,“姑娘,您之前不是还说……” “打住!打住!”楚嘉音知道她想说的,便一脸尴尬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可二哥哥毕竟是大伯抱回来的,我们权当给大伯积德了吧。” “哦,知道了。”桃花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一道回了绣阁,这里是楚嘉音的闺房,位于楚家中心地段的二层小阁楼。 老夫人疼她,几位伯伯婶婶也都疼她,自然舍得把家里最好的地段留给她住。 楚嘉音洗了个热水澡,裹着宽大的丝绸寝衣出来,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 桃花怕她刚才受凉,又让人热了姜汤端过来,“姑娘,喝点姜汤吧。” 楚嘉音笑嘻嘻的接过去,满足的吸了口热气。 “桃花,二哥哥那里送了吗?” “姑娘,您已经替他求情了,为何还要……只怕是姑娘心疼他,那人也不肯领情呢!” 桃花一脸愤慨,她对景琰的敌意太明显了。 楚嘉音瞥了她一眼,蹙眉道“桃花,二哥哥并非是我楚家之人,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普通人物,你若是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 “可是……”桃花比她年纪大不了多少,对景琰的敌意也是因为耳濡目染罢了。 “连老夫人都不喜欢二公子,姑娘当真觉得二公子靠得住吗?” 楚嘉音认真点头,“我现在和你说不清楚,你若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吧。” “那好吧。”桃花撇嘴,不情不愿的让人去送姜汤。 楚嘉音这才满意的点头,终于放心躺下,可是不到一会儿,她便又坐了起来。 桃花看着她蹙眉,问道“姑娘怎么了?” “是我害得二哥哥在雨中罚跪,二哥哥若是真的病了,我真的过意不去。”楚嘉音低声道,抬起头来又说“给我换衣服,我要去找二哥哥。” “姑娘!夜深了,而且还下着雨呢!不然等明天再去吧!” 楚嘉音坚持“不行,必须现在去。” 未来谋臣是呼风唤雨的,多少人巴结他,他都不领情……楚嘉音也只能趁着现在他没有崭露头角抱大腿了。 桃花无奈,替楚嘉音找了一身厚实的衣裳穿上,又裹了件披风才罢。 “姑娘,我陪你去吧。”桃花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虽说楚家并没有其他家族的后院之争,可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 楚嘉音拒绝了,有桃花在,她不方便发挥啊! 她从桃花手中夺过油纸伞,拎着一壶姜汤就朝着景琰的青竹居小跑过去。 夜色朦胧,灯笼下可以看见细密密的雨水飘着,楚嘉音无心看这些,一心想着她的二哥哥。 因为景琰并不受宠,所以祖母给他安排了离大门最远的青竹居,离楚嘉音那里还是有一些距离。 青竹居里只有门口亮着两盏灯笼,空旷的院子漆黑一片,远处打来的光亮将竹子的影子投在地上。 楚嘉音怕黑,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咬着下唇进去,她脚步轻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人。 亮着灯的房间门半掩着,楚嘉音猫腰走过去,轻轻推开“二哥哥?” 没人回应,楚嘉音吸了口气,继续往里走。 她走到中央也没看见人影,屋子里亮着灯,二哥哥却不在里边。 难不成二哥哥出门了? 楚嘉音不高兴的撅起小嘴,转着小脑袋左看右看。 “谁?”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呵斥,楚嘉音不自觉的颤抖一下,缓慢的扭过头。 “二……二哥哥。”楚嘉音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再加上心虚,自然反应比较大。 景琰一看是她便皱起眉头,冷漠的走到一边坐下“六小姐有何指示?” 楚嘉音抿嘴,浅笑着凑上去,“二哥哥下午淋了雨,我是给你送姜汤的。” 景琰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壶,并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二哥哥喝点吧,暖暖身子。” 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景琰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应该是沐浴过了。 “楚嘉音,你到底什么意思?” 景琰扔掉手里的游记,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楚嘉音一直很嚣张,今天应该是吃错药了。 “二哥哥,我真的只是怕你受凉!”楚嘉音委屈巴巴开口。 “嗯,放下吧,你可以回去了。”景琰冷漠道。 楚嘉音怔了一下,放下小壶,眼巴巴的看着景琰。 她好想现在就抱大腿啊,可是这厮不领情…… 楚嘉音一直信奉一句话,打铁要趁热,所以她并不打算现在就走。 “还不走?”景琰蹙眉不耐。 “二哥哥……我得看着你喝下去才放心呀。”没了留下来的理由,楚嘉音蹩脚的找着借口。 景琰迟疑,勾唇冷笑,“你在这里面投毒了?想要杀我?” 这个小丫头一肚子坏水,景琰吃了太多次亏,真心不敢轻易相信。 楚嘉音急忙摆手解释“才不是呢!二哥哥误会我了!” 景琰不领情,盯着她似笑非笑。 “二哥哥若是不信,那我先喝!” 第五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楚嘉音撸起袖子,伸长胳膊够了一个空杯子过来倒满,姜汤已经温热适口,她仰头便尽数喝了下去。 景琰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 小姑娘生的白嫩,脖子也和冬天的雪一样白皙,又那么细,让人看了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景琰嗜血一般的舔了舔嘴唇,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了。 楚嘉音呆在原地,只感觉到脖子上一股温热附上,随之而来的便是尖锐的疼痛感。 “二哥哥。” 小姑娘吓哭了,但也不敢推开景琰的脑袋,只能抬手抱着,冰凉的小手碰上景琰滚烫的脸,让后者瞬间清醒。 “你不是楚嘉音!” 楚嘉音有些害怕了,想要逃跑为上,但一想到想到楚景琰日后的权势,倒也是更害怕的。 就算这一世自己知道了楚韵母女两个的虚伪,活下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和日后的楚景琰比起来还是差的有些远。 俗话说的好,背靠大树好乘凉。 但要是得罪了这大树,只怕雷劈下来的时候,自己是第一个倒霉的。 该表现的“担忧”还是要表现一下的,谁让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的混账事,也难怪如今楚景琰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 “二哥哥,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啊,我当然是音音啊” 楚嘉音吓得身子都在有些颤抖,但还未等她有反应,腰肢就被人搂住了,肩膀上一凉可真是把她吓得不轻。 楚景琰看到她肩膀上的胎记眼底也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消散了。 楚嘉音趁着他发呆的时候,赶忙推开了他,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红着眼像是个小兔子似得警惕的看着他。 楚景琰揉了揉眉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这般的转性会对自己好? 他不会那般轻易的相信,但这面前的人确实是楚嘉音。 楚嘉音知道,景琰不相信自己。 “你又想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楚景琰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戾气。 吓得楚嘉音身子一抖,赶忙解释道:“以前是音音不懂事,这才多番欺辱二哥哥的,如今······” “你是想说你想通了?日后不在欺辱我?” 楚景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嘴角都是嘲讽的笑意,这般的话谁说他都有几分相信,唯独楚嘉音,他可是一字也不会相信。 阴冷的气息将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楚嘉音自幼受尽宠爱,那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哭了起来,委屈的看着他。 楚景琰有些头疼,这丫头怎么突然变成个哭包,这般像是被自己欺负了似得,这若是被人看到,指不定又要到老夫人那里怎么说。 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今倒不如就哄着这丫头,也算是有个保障,至少,府上的那些奴才,也不敢再随意的欺辱自己。 他对楚嘉音更多的是恨意。 此时他倒是有了其他的心思。 “今日是我误会了,六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楚嘉音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缓和了一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小声的说道:“音音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二哥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完便逃跑似得赶忙逃离了楚景琰的屋子,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自己。 楚景琰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楚嘉音一直跑到自己的院子里,这才停下来,刚才的楚景琰未免也太吓人了,上一世似乎没有感觉到他有这般的气场。 只怕他自幼就开始筹算了吧,如此心机深沉,也难怪能登上那个位置。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要报仇,绝不会再让楚韵抢走自己的东西,要让那对蛇蝎母女付出代价,她就必须要有一个靠山。 不然凭借着爹爹对她们母女的宠爱,定然是不舍得将她们赶出去的,再加上祖母虽然有心护着自己,但终究已经上了年纪了。 她要应和楚景琰,顺从他,让他快些崭露头角,到时候便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但这无疑是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可能自己都要粉身碎骨。 可一想自己上一世,死的那般不甘心,倒也是觉得没什么可忌惮的了。 桃花走了进来,瞧着她脸色苍白,顿时便皱着眉,担忧的说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这就去和老夫人说。” “站住。” 楚嘉音有些头疼的呵斥道。 这也是自己之前做的孽啊,桃花是陪着她一同长大的,也算是对她忠心耿耿,当然了,也将她的想法贯彻。 准确来说,整个府上的下人们,哪个不想讨好楚嘉音,至于她讨厌的人,自然是也各种的刁难。 这也让楚景琰在府上的日子寸步难行,甚至是连个下人都能给他脸色看的。 “不是因为二哥哥,以后谁在敢为难二哥哥,棍棒打出去。”楚嘉音沉声的说道。 桃花抖了抖,有些奇怪了,这六小姐一向是不喜欢楚景琰的,如今怎么这般的讨好? 难不成是因为脑子摔坏了? “小姐,您,您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景,二少爷的吗?” 楚嘉音撇了撇嘴,整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无奈的叹口气,心里想着自己如今那里敢在去欺负楚景琰啊。 指不定日后被怎么大卸八块的呢。 “行了,你别问那么多了。”楚嘉音摆了摆手,琢磨着要如何才能彻底打消自己之前在楚景琰心里的形象。 桃花挠了挠头,满脸疑惑的准备离开。 “对了,让人给二哥哥送些姜汤过去,明日在请个太医好好给他看看。” 桃花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楚嘉音躺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实在是觉得头疼的很,这如今留下来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了,她得尽快想办法阻止楚韵母女入府。 楚韵如今不过还是个孩子,不管是心性还是手段,和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娘都是没得比的,动手除掉她还是容易,但那位可就麻烦了。 总是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对自己更是各种捧杀。 自己不想学什么便不学,放纵甚至蛊惑自己更加的任性胡闹。 到最后,自己成为人人口中嚣张跋扈的六小姐,而楚韵却成为任人称赞的才女。 平日里一些比较大的宴会,都是楚韵替自己去,倒让她结交了不少的贵女。 她的风头更是凌驾在自己这个嫡女之上。 第六章 烫伤 何其的可笑。 她竟然还以为是为了自己好。 直到自己死的时候才明白,那个女人是在捧杀自己。 当真是好手段啊。 迷茫之际,她突然想到上一世,景琰知道最后自己死得那般凄惨的时候,是否有过一丝的怜悯,又或者拍手叫好呢? 又或者在背后狠狠得踩了楚府,让整个楚府从此消散了。 想到这些,楚嘉音的心里更是乱了,她不光是要打消景琰对自己的恨意,更要打消他对楚家的恨意。 不然这日后他对楚家下手,只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当真是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了。 次日一大早,楚嘉音便醒了,倒也是想要多睡一会的,但一想到府上的那些人指不定又不给楚景琰送些好的膳食,便也只能认命起床了。 “六小姐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桃花听到动静便走了进来,瞧着楚嘉音已经醒了,倒是打趣的说道:“平日都要睡到日上三杆的。” 楚嘉音撇了撇嘴,有些没精神的趴在梳妆台前,任由桃花随意的摆弄,当真是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的。 “小姐这般的无精打采,身子也没好,何不多休息一会。”桃花见她睡眼朦胧,哪里是睡醒的样子,自然也劝着她多休息着。 楚嘉音还未开口,便听到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 “六小姐该喝药了。” 下意识的抬起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丫鬟衣衫的少女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身姿婀娜,倒也有几分姿色。 而楚嘉音在看到那人的样貌时,身子变得僵硬起来,眼底更是浮现出浓郁的恶寒和恨意。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连带着这个人带来的那么多惨痛的回忆。 一霎那,她差点忍不住,想要将她活生生的打死,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如今不能表现的太过机警,不然会引起楚韵母女的警惕。 楚嘉音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逼着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红玉原本只是个外院的伺候丫头,后来因为救了自己,自然也就被提到了和桃花一般的一等大丫头。 前世,楚嘉音自认待她极好,甚至后来有什么好东西都同她分享,但谁知道,就是她,在自己的膳食中下药,慢慢让她的身子亏损,再无怀孕的可能。 后来被那样的羞辱,全都来自于她。 到死她才知道,红玉是阮香玲派来的人。 她当初若是稍微动动脑子便能察觉到,桃花被支开后,自己无意中落水,偏偏就被她看到了,之后更是百般讨好,甚至离间她和祖母的关系。 可她偏偏像是个傻子似的,相信了那些想要害自己的小人,却不愿意去相信那些爱着自己的人。 心底巨大的恨意翻涌,身子也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红玉手里的那碗药,想必是加了些东西的吧。 红玉瞧着她这般眼神,被吓得有些心虚,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却也不敢就这么离开,生怕楚嘉音察觉到什么。 “六,六小姐,这般盯着奴婢做什么啊。” 楚嘉音莞尔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红玉被她这么突然的变化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乖巧的走上前,却不知道被什么物什绊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顿时飞了出去。 琉璃盏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滚烫的药汁洒在了楚嘉音的衣裙上。 皮肤的灼热吓得她猛地站了起来,顿时便红着眼睛哭了起来。桃花吓得赶忙上前为她擦拭,但还是烫出了不少的水泡。 “你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这么毛手毛脚,六小姐的皮肤何等的娇贵,我定要禀明老夫人,将你棍棒打出去。” 红玉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愣在原地,脸色微微发白,府上的人谁不知道这老夫人多宠爱六小姐。 这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只怕是不会轻易的放过她的。 “六小姐,六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千万别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啊。” 楚嘉音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她自然是故意的,所有伤害过她的人,这一世她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定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楚嘉音哭的越来越大声,一个劲的喊疼,整个胳膊算是动弹不得的了。 桃花也不敢耽搁,赶忙派人去请了大夫来。 这么大的事情不惊动老夫人是不可能的了,这大夫还没来,老夫人便先来了。 “我的心肝啊,这是怎么了啊,不哭了,不哭了,我的宝贝儿啊。”老夫人还没进来便听到楚嘉音那般让人心疼的哭声,真是心疼的不得了。 瞧见楚嘉音手臂上的烫的泛红,现在还起了水泡,赶忙将她轻搂在怀里,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些的。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六小姐的。” 老夫人甚少动怒,但遇到楚嘉音的事情却一次次的没了自己的度量,谁敢伤了她这个宝贝孙女,她就算拼了命也是要讨回来的。 红玉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脸色苍白的看着楚嘉音,希望她能为此隐瞒一些。 桃花指着一旁的红玉怒声说道:“就是她,我看她就是仗着自己救了六小姐,才这般的没了稳重和规矩。” 红玉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便被老夫人身旁的嬷嬷一巴掌打趴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这般的毛手毛脚,怎么能伺候好六小姐,还不快些滚出去。” 红玉捂着自己的脸,眼中含泪,委屈的看着那嬷嬷,但瞧着嬷嬷那眼神,只能离开了。 楚嘉音却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之前她一直有所怀疑,祖母的身子虽说上了年纪不大利落了,但也不见得会那么突然的出事。 尤其是在楚韵进了楚家之前,原先以为是被楚韵母女两个气的,如今看来,想必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这阮香玲当真是好手段,就是这老夫人身边几十年的嬷嬷也能使唤的动。 一想到祖母这般的宠爱自己,自己上一世竟然相信了那些人而责怪祖母,最后伤了祖母的心,就连祖母逝世也没能见到一面。 楚嘉音哭的越发委屈了起来,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不甘和难过都哭出来。 老夫人也红了眼圈,声音哽咽的哄着她。 第七章 小姐你变了 自幼长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如何能不宠爱着呢。 一旁的嬷嬷赶忙说道:“六小姐且先忍忍,这般不是惹得老夫人心疼嘛。” 楚嘉音瘪了瘪嘴,低声抽泣,倒是没像一开始那般嚎啕大哭了。 老夫人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音音才几岁啊,哪里懂得什么,疼了自然是要哭的,你在那说什么混帐话,还不快些闭嘴!” 嬷嬷脸色有些尴尬,勉强的嗯了一声,说道:“是我这个老东西多嘴了,但老夫人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莫要太操心了。” 楚嘉音想想也是,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的补偿祖母,不急于这一时。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用没烫伤的手擦了擦老夫人眼角的眼泪,自责的说道:“都是音音不好,惹得祖母也跟着难过。” 老夫人欣慰的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抱的更紧了,安抚着说道:“不许说胡话,你是祖母的心肝宝贝,你受一点点伤祖母都是要心疼的。” 楚嘉音知道祖母是真心疼爱她,便也不在娇气,其实这些烫伤跟前世后来受到的那些相比,压根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想借祖母的手,打压一下红玉。 也是让给阮玲玉一个警告。 当然,她不会直接除掉红玉,毕竟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总比那些不知道底细的好。但也绝对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的放纵。 她如今要让那些怀有心思的人心里更加心虚。 动手之前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 “来人啊,把那个丫头拖下去杖毙。” 老夫人许是愤怒极了,语气更是有些尖锐。 这倒是超乎了楚嘉音的预料,毕竟老夫人平日里待下人们也算是极好的,就算是其他的哥哥姐姐们责罚下人也会帮着说几句的。 也只有牵扯到楚嘉音才会如此的吧。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丫头虽然毛手毛脚的,但怎么说也是救了六小姐的,若是这般的杖毙,倒也是给外面的人留下些把柄的。” 老夫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她,眼底都是冷意:“怎么,如今老婆子我处置个丫鬟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了?” 这嬷嬷怎么说也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许久的,自然是知道老夫人是真的动怒,脸色有些惨白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说一句。 楚嘉音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小声的说道:“祖母,这红玉虽说有些毛手毛脚,但也不过是小事,杖毙有些夸张了,还请祖母看在她救了孙儿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听到楚嘉音这样说,老夫人瞬间没了刚才冷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心疼的说道:“你啊,这般的善良,日后若是老婆子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啊。” 楚嘉音猛地抱住她,也顾不得自己手臂上的伤势,闷声说道:“祖母断然不能说这样的话,祖母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老夫人被她这撒娇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倒也没了刚才的那般怒气,但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红玉。 “既然音音替她求情,祖母自然是不能不答应的,便打二十棍,日后就在外院做些杂役吧。” 红玉知道的时候,整个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甚至还有些震惊。这楚嘉音虽说性格乖张,但也是敢爱敢恨的,对自己身边的人也算是极好的,看桃花便也能知道。 但这次,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嬷嬷带着人疾步走来,还未等红玉反应,直接将红玉拽起来便往外拖。 “六小姐,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定然是桃花嫉妒是奴婢救了小姐,心生妒忌。”红玉挣扎着朝着屋里大喊。 嬷嬷怒其不争的怒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惹怒了老夫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几个小厮赶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吵嚷。 但话还是被屋里的几个人听的清清楚楚的,桃花顿时来了怒气,她明明离红玉那么远,怎么可能故意陷害她。 再说了,自己同六小姐自幼便一同长大,这般低劣的诬陷,自然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怒声说道:“我瞧着这丫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日后找个机会还是打发出去的好。” 楚嘉音柔柔的嗯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想必就算老夫人在想将其赶出去,那楚韵母女两个也会想尽办法让红玉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瞧着桃花那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倒是扑哧一声笑出来,老夫人和桃花都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小姐,你这是笑什么呢啊?” 楚嘉音朝她勾了勾手,桃花疑惑的上前,将脸凑上去,哪里晓得楚嘉音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道:“祖母你看看她,这气鼓鼓的样子,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老夫人也被她这般逗笑了,指着桃花笑着说道:“这丫头啊,自幼和你一同长大,脾气倒也是不小。” 桃花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揉着自己的脸,不屑的说道:“奴婢哪里委屈了,只不过是觉得她这般的做事,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楚嘉音笑而不语,反正这件事用不着她出手,光是老夫人,就够她吃不消了。只不过想想上一世,红玉因为救了自己,越发的得宠,加之能说会道,还有楚韵母女的帮忙,她倒是越发的冷落了桃花。 最后这丫头被楚韵害死,那下场倒也是十分的凄凉,早已瘦的没有个人样了,只怕背地里还不知道被红玉怎么的欺辱。 到底是她对不起桃花。 这一世定然要好好的护着她周全,绝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 大夫来了之后,开了一些药便离开了,好在这烫伤只是看起来严重,日后不会留下什么伤疤。 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宝贝,怎么能有损伤呢。 楚嘉音好说歹说,总算是先让老夫人放心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点形象也没有的躺在床上。 “小姐,奴婢觉得您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桃花看着她,有些迷茫又有些高兴的说道。 楚嘉音已经是听到第二个人这般的说了,桃花都能感觉到,老夫人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第八章 也想好好学习 “很……不一样吗?” 楚嘉音有些担忧的看着桃花。 桃花想了想,点了点头,但开心的说道:“不过奴婢觉得这样的小姐甚好。” 这倒是让楚嘉音有些疑惑了,这上一世,桃花对自己似乎从来都是吹捧的,倒是没有一丝觉得自己那里不好的样子。 如今这话倒是有些奇怪了。 “我感觉小姐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有了自己的想法。” 桃花笑着说道,以前的六小姐虽然性格嚣张,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单纯不懂人心险恶的大小姐罢了。 但如今似乎像是一瞬间长大了,对于有些事情和人倒是越发的看的通透。 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小姐还是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她怎么说也是同小姐朝夕相处,自然是有所察觉。 这样的小姐越发的好呢。 楚嘉音被她看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避开了桃花的目光,努了努嘴,小声的嘀咕着:“怎么也是差点死掉的人,自然会有点不一样的。” 估摸着时间,红玉那边的责罚应该是结束了,她淡淡的说道:“桃花,送些好的金创药给红玉,她毕竟是救过我,我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桃花惊愕的张着嘴看着她,像是刚才听到的都是幻听似的。 但很快瞧着楚嘉音的眼神,她断定自己刚才听到的是实实在在的,顿觉刚才认为六小姐长大的感觉都是错觉。 但想到她的性格,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挑选了几瓶一般的药。 这些楚嘉音都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 桃花走到院子里,瞧见红玉被几个小厮架着拖进来,整个人都十分的狼狈,脸色更是苍白,额头上浮满了细汗。 瞧着她这幅样子,倒是有几分得意的说道:“你当真以为你救了六小姐,就能让她怀疑我吗?你太小看六小姐的聪慧了吧。” 红玉缓慢的抬起头,用尽全力嘲讽的说道:“我们都是做奴婢的,日后指不定你比我更惨。” 桃花嘲讽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让那些人将她扔到废弃许久的柴房里,将自己手里的药丢在她的面前。 “这是六小姐赏赐给你的,你且记住了,这日后该忠心谁。” 听到这话,红玉的脸色十分的难看,甚至还有些心虚,这话的意思是已经知道自己是阮姨娘派来的了?怎么可能呢? 她潜进来这么久,自觉办事严谨从未暴露,桃花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桃花瞧着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屑的说道:“你当是什么人都能安排到六小姐的院子里吗?老夫人不过是不想让六小姐这道这些事情罢了。” 说到底,楚嘉音也不过是个被宠溺着长大的大小姐罢了,倒也不是什么心术不正之人。 若非是她设计救了六小姐,那个时候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六小姐的身上,断然也不会出现了这种空子。 红玉知道自己如今算是彻底暴露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赶忙跪在地上,死死的拽着桃花的衣角哀求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不这样做,阮姨娘会杀了我全家的。” 桃花冷笑了一声,直接将她踹到一边去,完全不相信她所谓的迫不得已。 “你别以为谁都是傻子,一个养在外院的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只怕是给了你不少的银子吧。” 红玉的心咯噔了一下,所有的计谋在桃花面前都像是透明的似的,压根不给她撒谎的机会。也难怪这么多年,唯独这个桃花能一直留在六小姐的身边,就算偶尔做错了什么事情,老夫人对她也是不错的。 原来她是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为的就是不让六小姐去接触那些算计。 桃花说的也够明白了,她若是个聪明人,便也知道自己日后该怎么做才是,若是不知道,阮香玲那个女人只怕也是送了个废物进来。 回到楚嘉音的屋子里,瞧着她用着左手不知道在些什么,十分吃力的样子,赶忙上前说道:“六小姐这是要写什么?奴婢帮您写就是了。” 楚嘉音看着自己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倒也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右手写字本就算不得好看,如今还要用左手,更是惨不忍睹。 她泄了气,甩了笔坐在椅子上烦躁的说道:“当真是不知道为何非要写字,画画难道不好吗?” 桃花看着她这般,笑着调侃道:“六小姐忘了,之前学究让您画鹤,您愣是画了只鸭子,倒还不如写字来的好呢。” 楚嘉音的脸上有些泛红,故作气愤的瞪着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确实不是个读书的料,再说了真是不明白,商贾之家,那么注重读书写字做什么。但祖母从不许她落下半分,若非是祖母走的早,她也不会被阮香玲养成后来的样子。 想必算不得什么才女,但也不会落下目不识丁的名声。 “对了,老夫人说,这几日学究的课,六小姐可以暂时不用去,先好好的养伤才是。”桃花知道她最头疼上课。 却没想到,楚嘉音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坚定的看着她说道:“我是那种偷懒的人吗?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自然是要去上课的。” 桃花嘴角抽动了两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只是伤到了胳膊没伤到了脑袋。 楚嘉音怒瞪了她一眼,哼了哼,自信的说道:“不过是读书写字罢了,怎么会难得到我呢。” 这话说的倒像是之前想尽一切办法逃学的人不是她似的。 当然了,桃花也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毕竟打击了六小姐好好学习的心,被老夫人知道,定然要扒了自己的皮。 就这样,第二日,楚嘉音依旧按照往常一般去学堂上课。 奋发努力,好好学习的坚持。倒也像往常一般,支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开始昏昏欲睡。 “六小姐,你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学究本也是想到她身子不适,也就随着她了,没想到她倒是越来越过分,就差没躺在地上睡了。 这般情景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楚嘉音突然被点到名,猛地站起来,擦了擦嘴角,愣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心虚的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我不知道。” 第九章 玩伴 学究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六小姐您若是真的身子疲倦,大可好好的在屋里休息,何苦来这里带着众人一起睡呢。” 楚嘉音看了看周围的哥哥姐姐,除了楚景琰,其他人也都头一沉一沉的,双目朦胧。 她觉得甚是委屈,就算自己不在,这些哥哥姐姐也不见得会好好听课,明明就是学究说的太无聊了跟天书似的,这才让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的嘛。 哪里怪得了自己。 那夫子颇为赞赏的看着坐在角落最后一排的楚韵。 “这新来的丫头倒是个颇为好学的,在你们几个人中少有。” 楚嘉音顺势看了一眼,讶于楚韵如今竟然来了学堂,想必是爹爹将她送来的吧,心底生出些许不快,但也未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是漂亮姐姐!夫子,这可是我爹爹刚给我带回来的玩伴,爹爹说她可聪明了呢。”楚嘉音仰着一张单纯的小脸,惹得不少人都为之感叹。 小小年纪便出落得如此娇艳,日后定然是个红颜祸水。 楚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玩伴? 楚韵压制住心中的恨意,握紧了拳头,明明都是爹爹的女儿,楚嘉音就是高高在上的楚家嫡出六小姐,而她这么多年来都要委曲求全的住在外院,看着别人脸色过活。 她心里本就有些羡慕楚嘉音,自从来到这里,便开始越发的妒忌,凭什么她样样都那么好,而自己却从未见过那些好东西。 “我不是你的玩伴!” 楚韵如今没有阮香玲在身边时时刻刻的叮嘱,哪里能次次都忍得住气,顿时便脱口而出。 楚嘉音故作疑惑的望过去,歪着头,奶声奶气的问道:“可是爹爹说了啊,你是留下来陪我玩的。” 楚嘉珍和楚嘉音是一同长大的,两人关系甚好,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没有一点好感。 “若非是做了音音的玩伴,你也有资格来这里听书,自己什么身份没点数吗?” 楚韵的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早上出门的时候,爹爹一再叮嘱她莫要和楚嘉音起什么冲突,如今看着众人的眼神,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拿什么和楚嘉音去冲突啊。 楚家的人对她都甚是宠爱,不说长辈,就是同辈的哥哥姐姐对她也是呵护备至。 唯独楚景琰。 “六小姐什么时候会这么好心了,竟让玩伴也随着自己一同念书。”楚景琰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的冷声问到。 但眼中余光却一直盯着楚嘉音,想要看清楚她脸上的反应。 夫子有些头疼的看了一眼楚景琰,心觉意外,平日里他对这位小祖宗可是能躲则躲,如今怎么还上杆子的找事呢? 果不其然,楚家其他几位公子哥忍不住,拍案怒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这般说小六。” 楚嘉音瞄了一眼楚景琰,瞧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怂唧唧的。 心里倒是巴不得那些人赶紧闭嘴,这位可是日后得罪不起的人物,真的别在挖坑了,她也慌的很啊。 “这个,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夫子还在讲课呢。” 楚嘉音瞧着那几个哥哥说着都要动手的样子,赶忙出来打圆场。 众人都有些疑惑的看着楚嘉音,楚嘉珍更是直接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楚嘉音无奈的打开了她的手,没好气道:“我是烫伤了手,又不是撞坏了头。” 楚嘉珍以一副十分奇怪,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她,小声的嘟囔:“若是撞到了头,倒也有个解释,你这般行径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 她是欲哭无泪啊,当初的自己到底是有多混蛋,才会让他们都觉得如今的自己是脑子坏掉了呢。 夫子很快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好了,你们若是能把这般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只怕早就考取功名了。” 楚嘉音推了推一旁的堂姐,没好气的说道:“你且回去吧,不然我可要告诉二婶婶你欺负我。” 楚嘉珍抖了抖,立马回到了自己位上。说起来这个她有些忍不住叹气,这楚嘉音就是个混世魔王,可偏偏家里的人都宠着她,就连她的爹娘对楚嘉音的关心,都超越了对自己的。 若非楚嘉珍性格直爽,又是个温淳的底子,只怕早就和楚嘉音不对付了。 上完课,楚嘉音伸了伸腰,懒散的趴在桌子上。 “六小姐,桃花真是不明白,你这平日里变着花样的逃课,今日怎么就非要来呢?”桃花一边帮着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楚嘉音哼哼了两声,她这是非要来吗?这是没有办法,但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这就算是重活一世,在读书这件事上,她还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倒是楚景琰,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专心学进去的。 等下!楚景琰! 楚嘉音猛地反应过来,赶忙抬头去寻找楚景琰的身影,而他的位置上早就已经空了。 “二哥哥呢?” 楚嘉音拉着桃花的胳膊着急的问道。 桃花呆呆的指了指外面:“二少爷早就走了啊。” 楚嘉音沮丧的继续趴在桌子上,她今日来就是为了能在楚景琰的面前多露露脸,指不定他就会发觉自己的变化。 可没想到…… 她还是睡了过去。 真的是,为什么一定要读书,为什么楚景琰就喜欢才女,就不能换个喜好嘛。 其实她并不了解楚景琰的喜好,只是记忆里,前世他对一个才女有几分另眼相看。 “六小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桃花瞧着她这样,不知道她脑子里的万千思绪。 楚嘉音闷闷不乐的从桌子上爬起来,嘴里懊悔的嘟囔着。两人径直走到门口,看见楚韵一个人站在那里,显的有些孤单落寞。 其他的公子小姐都坐着马车慢慢的离开了。 她一个还不被认可的外院姑娘,自然是不会有这般待遇。 “上了学堂就真把自己当作是小姐了!我看啊,就该让她走回去。”桃花忿忿不平的说道。 楚嘉音嘴角微微勾起,没有理会桃花说的话,朝着楚韵笑着说道:“漂亮姐姐,是没有人来接你吗?” 楚韵的脸色有些尴尬,却又不愿意丢了自己的脸面。 “我这刚来,也不好麻烦府上的人,正好我也能逛一逛。” 第十章 规矩 桃花冷哼了一声,瞧着她有些不屑。 “什么叫不麻烦府上的人,就是你想麻烦,只怕别人也不会搭理你。” “不是的,爹爹说要亲自来接我,我,我如今在等爹爹呢。”楚韵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忙呛声反驳。 但却未想过,她越发这样,便让人更清楚的知道,她在怕什么。 楚嘉音捂嘴笑了声,故作惊讶的样子看着她。 “漂亮姐姐难道不知道嘛,阿爹今日像是有事的样子早早便出了门,这会怕是已经不在城内了。” 楚韵微愣,尴尬的站在那里,表现得完全不像知道此事的样子。 楚嘉音也不在意,上前拉着她的手,乖巧的说道:“既然这样,那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吧。” 想到自己一个人走回去怕是跌了身份,又害怕要耽误许久的功夫,楚韵不得不和楚嘉音同行。 傍晚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一副安居乐业,繁荣昌盛的样子。 马车在青石板的路上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六姑娘,到了。” 楚嘉音看着楚韵,伸手示意她先下去。 楚韵本就不愿意与她共处,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起身掀开帘子便独自下了马车。 “果然是登不上台面的。”桃花瞧着她这个样子,轻声鄙夷道。 这楚家虽说不是什么高官显贵的人家,但也是出过将军的大户,规矩自然和那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户不一样。 就连家里扫地的婆子都有规矩,如今这四爷带回来的丫头行为竟这般的粗俗。 楚韵当时就愣在了原地,看着那些人的目光,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粗鲁,心中甚是懊恼。 楚嘉音早已料到,也是故意为之。 只见桃花伸手掀开马车上的帘子,一旁的小厮也已经将椅凳安置好。 楚嘉音这才扶着桃花的手,慢慢的从马车上走下来,春风和煦的好心安抚道:“姐姐毕竟一直在外,不懂府上的规矩也是正常。” 其实之前的楚嘉音也和楚韵差不多,向来是没什么规矩的,但她有着老夫人的宠爱,又是嫡女,待遇自是不一样的,下人们就算看到也不敢多言。 如今重活一世,她自然知道自己有些地方不能再任性胡闹了。 心情愉快的的缓步入院,就见着老夫人身旁的嬷嬷在那里一脸焦急的站在屋前,向院外不住张望。 “我的好姑娘啊,今儿个老夫人来瞧你,没找到人,可是担心坏了。” 楚嘉音这才想起来,清晨自己还未和祖母打招呼便去了学堂,只怕她要担心坏了,赶忙随着嬷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这院子里伺候的丫鬟瞧见她,喜笑颜开的朝着屋里喊道:“六姑娘回来了,六姑娘回来!快去通报老夫人。” 楚嘉音被一群人拥簇着进了屋子,瞧着老夫人脸色严肃,心里已明白了几分。 “你今日又在胡闹什么?受伤了怎么还往外跑。” 老夫人瞪了她好一会,终究破了功,有些着急地对她招了招手:“还不快来祖母这儿来。” 楚嘉音笑着张开双臂扑到老夫人的怀里,搂着老夫人的腰撒娇。 “祖母,音音只是伤着胳膊,已经没事了。” 老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语气有些心疼又有严肃的怒骂道:“你就是胡闹,身上烫伤岂是小事,若是日后落了疤,你怎么嫁人啊。” 楚嘉音哼唧哼唧的抱紧老夫人,蹭了几下,奶声奶气的说道:“祖母,音音要伺候您一辈子,才不要嫁人呢。” 老夫人被她逗得心情也好了起来,点了点她的头,没好气的说道:“你啊,就是爱胡闹,你最近好生养着就是,缺什么尽管和祖母说。” 楚嘉音乖巧点头:“谢谢祖母。” 老夫人轻抚着怀里的小姑娘,叹了一口气,这楚韵去书堂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担心这小丫头太过于在意此事,开口安抚道:“如今你爹被蒙了眼睛,等他日后看清楚了,你还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楚嘉音垂下眼眸,神色有些失落,又轻轻点了点头。 “祖母的话,音音都会好好听的。” 老夫人哪里看不出来这楚嘉音是被伤到了,只怕夜里不知道是不是哭着入睡的。 其实楚嘉音心里想的却是上一世的事情,她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可爹爹却从未给自己讨个公道,甚至还希望自己能将王妃的位置让给楚韵...... 爹爹对她的宠爱是真的,但最终相信了楚韵的话也是真的。 她心里有气,气爹爹这般不相信自己。 但终究是自己的爹爹,再加上后来自己的那些混账事情,只怕他早就对自己失望了吧。 老夫人心疼的搂着她,瞧她委屈的模样,越发的疼惜起来:“你房里如今能用的也就只有桃花,只怕少了些,你要是愿意,就从我身边挑选个嬷嬷吧。” 能使唤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这可是其他人没有的体面,就算是她的爹爹,见到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得给几分面子。 整个楚府也就只有楚嘉音拥有这样的宠爱了。 上一世,她落水后,老夫人也曾提到过。但那个时候,她压根就不在意,也不懂,只是觉得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个顶个的严厉,留在身边岂不是多了一双眼睛怪不自在的,随之就拒绝了。 殊不知,她这样做,倒是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楚嘉音低眉沉思了一会道:“不如就孙嬷嬷吧。” 一旁伺候的孙嬷嬷有些意外,赶忙抬头望向老夫人和楚嘉音。 这下连老夫人都有些意外,孙嬷嬷是老夫人身边最为得用的人,但这脾气算不得好的,是出了名的严苛,就是其他院子里的哥儿姐儿见到她都有些害怕。 老夫人担心楚嘉音没几天便受不住,叮嘱了几句:“孙嬷嬷是很严厉的,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地方做错,她定然会一丝不苟的纠正你,说不准还要打手心呢。” 当然后面的那句话是故意吓唬她。 也不是老夫人舍不得,这让楚嘉音挑选嬷嬷,也是为了顺带教教她规矩,一开始她也是相中了孙嬷嬷,毕竟她是宫里出来的人,规矩自然是不差的。 只是太过于严苛的话,她也担心自己的心肝宝贝受了委屈。这才让她自己挑选。 第十一章 心思沉重 楚嘉音嘟着嘴耍赖似的瞧着老夫人:“祖母刚才可是自己说随着音音选的,这会子祖母就要舍不得了?” 老夫人看了孙嬷嬷一眼,她立即便明白了,走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承蒙姑娘还能看上我这个老婆子,老婆子日后定然会好生照顾姑娘的。” 老夫人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桃花忍不住说道:“姑娘,你怎么就选了孙嬷嬷啊,她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苛责。” 桃花想到自己之后的日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重活一世,楚嘉音自然也看清了许多前世看不懂的事情。 比如这孙嬷嬷,对她向来严苛,见到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再加上她本来性格就冷淡严厉,上一世楚嘉音看着她就躲着走,觉得这孙嬷嬷讨厌自己。 后来她才明白,孙嬷嬷是关心她,看着她这般任性胡闹忍不住的失望和无奈。 楚嘉音想了想,看着她说道:“不会啊,我觉得跟着孙嬷嬷定然能学到不少东西。” 说起来这孙嬷嬷的本事倒也是不小,本是宫里伺候贵人的,若非是老太爷曾救过她一家,别说能让孙嬷嬷在府上做个嬷嬷了,估计请都不见得能请的来。 如今她也不过是沾了祖上积的德罢了。 这件事很快便在府上传开了。 这厢气的楚韵在院子里砸了不少东西,毕竟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也只是住在偏远的院子里,别说是嬷嬷了,连丫鬟的影也没见到过。 接下来的几日,楚嘉音一直在院子里养身子,反正读书做个才女已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倒不如让自己轻松些。 本想着去讨好一下楚景琰,但孙嬷嬷看的太紧,也没给她机会。 这天楚嘉音和往常一样,给老夫人请安。 “这几日你且不用来了。” 楚嘉音愣了一下,上一世的事情令她有些害怕,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老夫人生了怨气,顿时红了眼睛。 “是音音做错了什么,惹祖母生气了吗?” 老夫人瞧着她这般乖巧更是心疼,赶忙的解释道:“你可是祖母的心肝宝贝,这几日给你腾些时间去置办些参宴的东西罢了,你看你说的都是胡话。” 听到老夫人这样说,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很快便想起来,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应该是到了镇北侯办宴席的时候了。 又要见到他了吗? “这次去的人不少,你平日不爱这等场合,但如今你也不小了,自然是要同你姐姐一起去看看的。” 楚嘉音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 镇北侯战功赫赫,是先帝钦定的侯爷,为人刚正不阿。 只可惜,镇北侯夫人却是个不好相处的,那世子宋书明将镇北侯的性子学十像十。 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看起来温润如玉,才华横溢,但背地里却是个虚伪愚蠢的人罢了。 可惜她上一世眼瞎,偏偏看上了这么个草包。 老夫人后面说的她已经听不见了,光是想到宋书明,便愣在原地发呆。 她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定然会再遇到宋书明。 这种渣男就该让楚韵这样的人好生折磨一番,最好弄得他家破人亡。 既然上一世他们两个狗男女这般的不要脸面,这一世她倒是能给他们这个“相遇”的机会。 曾经她受过的委屈、羞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这辈子定然要让他们也一同尝尝。 “音音啊,虽说这门亲事是在你小时候定下来的,但好在你也喜欢镇北侯的世子。” 老夫人说了许多,这才注意到楚嘉音愣神的站在一旁。 “音音?” 楚嘉音回神,瞧着老夫人看着自己,解释道:“音音刚才在想需要如何打扮,一时间没注意祖母说的话。” 老夫人了然,毕竟这丫头自幼就喜欢宋书明,但她觉得这宋书明虽说家世不错,但脑子却不怎么聪明,好在声誉还算不错。 更何况楚嘉音喜欢他。 “祖母知道你喜欢宋书明,但到底姑娘家也是要矜持点。” 以前,楚嘉音只是觉得祖母太过于古板,喜欢便是要坦坦荡荡的告诉所有人,但如今她才明白,一个女子若是一味的贴上去,只会让人不珍惜。 就像楚韵,总是欲擒故纵才让宋书明对她念念不忘。 “祖母放心吧,音音不会再向往常那样。” 老夫人的眼底有些诧异,她看着楚嘉音,到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她先回去休息。 孙嬷嬷没有随着楚嘉音一起离开,反而安抚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且放心吧,六姑娘如今倒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老夫人皱眉沉思,自然也有所察觉。 “如今这丫头越发的有规矩,但却让人看不透,我也是担心这丫头钻牛角尖。” 这话可不好回答了,若是让孙嬷嬷来看,楚嘉音如今倒是越发的好了,但长大的代价可能就是要自我束缚,不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没个规矩。 到底是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久了,明白她的意思。 “那老夫人是如何觉得呢。”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沉声的说道:“想必都是因为那个野丫头到府上的缘故,尽快找人将她给送走,我不想再看到他们母女了。” 其实这样的家族,有个妾室通房什么的也是常事儿,可偏偏这阮香玲本来是伺候老夫人的。 原先看着她乖巧伶俐,才提拔到身边伺候。却那里知道,这阮香玲是个不甘心伺候别人的主儿,心太高,竟在背地里和楚璋搞到了一起,还偷偷生下了楚韵。 将楚嘉音的娘亲气的难产,生下楚嘉音便撒手人寰了。 这是老夫人自觉愧对楚嘉音的地方,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母亲,因此从小便对楚嘉音宠爱备至。也就更加不待见阮香玲了。 若非如此,老夫人也不至于将这件事做成这般。 “老夫人,六姑娘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孙嬷嬷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日后嫁到别人家里,若是再向之前那般任性胡闹,只怕会惹出不少事端,更担心她被人所害。 第十二章 要见面了 老夫人是赞同她的话,但又有些担忧道: “我听说音音如今有些担心那个老二,你且多注意些。” 孙嬷嬷也有所察觉,知道老夫人对二少爷甚是不喜,便帮着旁敲侧击过了,如今也就放心的说道。 “老夫人尽管放心吧,六姑娘对二少爷只当作哥哥一般,觉得以往太过分了些。” 老夫人哼了一声,对她这二少爷的称呼甚是不喜,但也没再说些什么。 孙嬷嬷心里明白。 “这六姑娘日后定然会有大出息的。” 老夫人笑了笑:“她就是个泼皮,难得你如今这么看重她。” 要知道,孙嬷嬷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最是谨言慎行,对府上的哥儿姐儿的,从未有过如此评价。 老夫人嘴上说着泼皮,但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我这老婆子觉得这六姑娘同您最为相似,样貌才情,我瞧着定然不会是差的。” 老夫人点点头,开怀笑道:“你看人一向最准,这么说来如今的音音当真是变了,这倒是极好的。” 当然了,合孙嬷嬷眼缘的并非只有楚嘉音一人,还有楚景琰。 只是她知道老夫人甚是不喜楚景琰,如今能留在府上给一口饭吃,全是看在大爷的份上。 她自然也不会提起来。 楚嘉音并不知道老夫人提及到她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孙嬷嬷也问过她是否对楚景琰有了什么感情。 她被吓得身后都出了不少冷汗,她哪里敢对未来的大权臣有什么非分之想啊,只要他不对自己下手便是极好的了。 楚嘉音刚回去不久,老夫人便让人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一副头面更是她出嫁时候的嫁妆,贵重万分,就算放在如今也是不过时的好东西。 上一世,老夫人虽然宠爱,但也未送过这些,如今只怕是想将自己放在身边养着。老夫人本就有这个想法,奈何楚嘉音一直不愿意,便再未提及。 “对了,二哥哥是不是在院子里呢。” 楚嘉音看着桌子上的糕点,想着孙嬷嬷还未回来,可以偷溜出去看看楚景琰。 桃花知道她想做什么,赶忙说道:“六姑娘,等孙嬷嬷回来了,瞧着你不在,指不定要怎么同老夫人说呢。” 楚嘉音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的说道:“才不会呢。” 府上若说有人关心楚景琰,那孙嬷嬷便是头一个。 上一世孙嬷嬷也有意无意的同自己提过几次,大意都是莫要太针对楚景琰,日后兴许还能有个帮助之类的。 那个时候她哪里能听懂这些,如今看来,这孙嬷嬷倒是个厉害人物,至少看人的眼光是不会差的。 “为什么啊?”桃花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 楚嘉音也没时间同她去慢慢解释,用手帕包着几块糕点便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楚景琰不受宠,院子里也没几个下人,多数都在偷懒耍滑,她溜进去也方便的很。 “二哥哥?二哥哥你在吗?” 楚景琰本在看书,忽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奶声奶气的声音,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权当做没听到。 哪里知道,这丫头竟然大着胆子偷偷摸摸的摸进他的房间。 楚景琰起身躲在一旁的柜子边上偷摸的瞧着,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嘉音进屋后环顾四周,未瞧见一个人影,当下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帕放在桌上,撇了撇嘴,无奈的说道:“如今真的是混的越发回去了。” 可不是吗?这般偷偷摸摸的样子,这在上一世是她最瞧不惯的。 正要起身离开,忽地又折身回来,这一动作将楚景琰吓得差点撞到一旁的柜子。 “我得留个纸条,不然要是以为别人送的可怎么办。”说着便拿起一旁的笔写了几个字,但转念一想,或许别人送的他还会吃,自己送来的反倒会被丢掉吧。 楚嘉音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如今讨好一个人也太难了。” 说着将那写好的字条丢到一旁,放下笔独自离开。 楚景琰见房门再次合上这才侧身出来,疑惑的看着桌子上的手帕,里面还包裹着几块有些散碎的点心。 这些珍奇精致的东西平日里只有楚嘉音能经常吃到。 抬手想连同帕子一起丢掉时,脑海中突然闪过刚刚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他伸手将刚才被丢掉的纸条捡回来,瞧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二哥哥,这是音音带给你的哦,你一定要记得吃。 楚景琰不禁暗笑,那小丫头写的时候,定然是有几分得意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流光一般好看。 “我还是得……”忽然房门被推开。 两人四目对视,尴尬的气氛发散出来。 楚嘉音离开后还是觉得,就算糕点被丢掉,也不能让楚景琰以为是别人送的,便想着还是留个纸条的好,但没想到推开门见到的却是楚景琰一手拎着糕点一手拿着纸条,嘴角带笑得站在那。 她心里瞬间明白,刚才楚景琰是故意躲着她,眼底生出阵阵失落。 楚景琰看她有点无措得站在那里,又满脸失落的样子,有些不之所措。 “我才回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突兀的解释。 楚嘉音听到后也是一愣,随即才明白他是在给自己台阶,她刚刚明明一直站在门口,并未见到有人进去的,但她还是有几分高兴,至少他现在能稍微的待见自己一点。 “那二哥哥记得吃糕点,还有以后别翻窗子了。” 说完像得了天大的宝贝似的娇俏一笑,蹦蹦跳跳的转身出了房门。 楚景琰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他越发不明白这楚嘉音到底要做什么了? 讨好自己? 她又在打什么算盘?她楚嘉音何时会讨好别人了。 不过,有了楚嘉音的这般对待,府上的那些下人们如今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放肆的对待自己。 若非如此,他才不会理睬她。 楚景琰冷哼了一声,顺手将手帕连带着糕点一起丢到一旁,再看不出一丝欢喜。 第十三章 委屈 楚嘉音匆匆忙忙跑回自己的院子,正巧撞到孙嬷嬷带着东西回来。 她吓得赶忙想要绕路离开,却还是被孙嬷嬷眼尖的发现了。 “六姑娘这是从哪里回来啊。” 楚嘉音啧了一声,转头灿烂一笑,忙锤了锤自己的胳膊,装模做样的说道:“孙嬷嬷,我这不是看着天气不错在外面锻炼锻炼。” 孙嬷嬷打量她一眼,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老人。 虽知道楚嘉音在隐瞒,但是也能理解,这楚景琰看似是楚家的二少爷,外面的人谁不知道,他不过是大爷从外面抱回来的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 至于老夫人为何留着他却又不甚喜欢,谁都不清楚。 “既然这样,六姑娘也且进去吧,看样子这天是要下雨了。” 楚嘉音尴尬的看了看天气,哪里有什么她说的天气不错。 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就跑回了屋子里。 孙嬷嬷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老夫人甚是宠爱六姑娘的,这是四爷这次回来特地带回来的云锦,老夫人让我都给您拿过来。” 桃花摸着面料惊喜的说道:“六姑娘,这可是上好的云锦,据说是银钱百两都买不到,难得的很。” 楚嘉音自然是识货之人,笑着解释道:“这云锦,最是轻薄柔软,好似天上的云彩一般,尤其是会随着光线而有所变化。” 送来的云锦估摸着是能做出两身衣服,估计爹爹是想送一些给楚韵。 上一世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是随楚韵一同分享,甚至这样好的衣料也都全都送给了她们母女。 “桃花,留一半,剩下的送到珍姐姐那里去。” 桃花啊了一声,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这楚嘉珍不爱红装爱戎装,甚少穿这样艳丽的衣服。 送过去岂不是浪费了吗? “这么好的布料,我若是一个人占了去,倒也是太过奢华了,珍姐姐喜不喜欢都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心思。”楚嘉音摸着布料带着几分笑意。 前世,楚璋知道若是主动将东西送给楚韵定然会惹得老夫人不高兴,便借势送给楚嘉音,随后再来训斥一番太过奢侈,她自是不愿如此,定会分一些给楚韵。 就算老夫人再生气,定不会和楚嘉音动怒。 倒也是好想法啊。 这一次,她才不会那么傻呢。 “爹爹只怕也不喜我这般奢华。” 桃花有些不明所以,谁不知道这楚家的六姑娘衣食住行用的都是顶好的,若说这几匹云锦便奢华了,未免有些太过于小题大做。 孙嬷嬷顿了顿,也明白了楚嘉音的意思,感叹的说道:“六姑娘如今是长大了,桃花,你且按照姑娘说的去做吧。” 楚嘉珍不在意这些,但一听是楚嘉音送的,便也好好的放起来。 没过多久,这件事也在府上传开。 楚韵在自个的院子里生着闷气。 楚璋回来的时候便同她说了这件事,还说定然会让楚嘉音送她一半,但如今这布料是送出去了,却是送到了楚嘉珍的院子里。 她知道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她,只要老夫人不承认,她就算不上是楚家的姑娘,在外人眼里,就是比庶女都要低上一等,更别说有什么脸面去参加宴会。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外面的人知道,就算她是庶女,也是备受宠爱的那个。 她心里明白的很。 这些天,府上的那丫鬟婆子可没一个真的把她放在眼里,幸而还有楚璋的宠爱,不然只怕是分分钟便要被赶出去。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王嬷嬷也是心疼的。 忍不住说道:“她不过是仗着老夫人才这般耀武扬威,姑娘您也是楚家的女儿,我们只要忍住气,这日后定然会有姑娘的好日子啊。” 楚韵皱了皱眉,低声呵斥道:“嬷嬷莫要在那里胡说八道,我只想能日日见到爹爹便心满意足了,至于是什么身份,我也是不在意的。” “哎呦,我的姑娘啊,你可不能这样说,夫人同你说了那么多,您一定要在府上立足,您想想,这样好的日子,本该就是你的,四爷是宠着你的啊。” 楚韵眼神有些闪烁,什么不在意都是骗人的,她比谁都想要得到这些。 王嬷嬷见她沉默,就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紧接着继续说道:“姑娘,你想想,她那般的骄纵任性,哪里是比得上姑娘识大体。但,您若是和她打好了关系,日后老夫人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爱屋及乌,夫人能不能进府还得靠您啊。” 听到最后,楚韵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这王嬷嬷是阮香玲身边的嬷嬷,也算是看着楚韵长大。 她不但是希望她们可以回到楚家,更是希望她们过上好日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至少不管如何,她都要想办法让楚韵留在楚家,楚韵走了,她也没有继续留在府上的道理。 府上的那些下人对她们多有怠慢,但送来的东西也都是她没见过的好东西,她日后也能活的体面一些。 楚韵年纪还小,但也明白,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她需要去拼的,她也不是个傻子,外院的日子哪里是能和楚家相提并论。 “四爷还是心疼您的,只要让四爷出面,就算是老夫人也不能太过驳了四爷的面子。” 楚韵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有道理。” “四爷也快来了,姑娘可要想清楚了。”王嬷嬷看了眼外面,在她的耳边说道。 楚韵一想到自己若是真的要被赶出去,再过回那种日子,顿时觉得又怕又慌又难过,嘴上说着多少的不在意,她也没办法骗过自己的内心。 她一直在等,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回到楚家,过上任人称羡的日子。 “若是这楚家的人真的不愿意认下我,我又能如何,若是总是赖着不走岂不更让爹爹为难。” 王嬷嬷吓得不轻,连忙想去捂着她的嘴:“我的好姑娘啊,你切不能这样的话啊,这府上多少人希望你走,你走了才是顺了她们的意,你可是一定要留下来啊。” 楚韵甩开她的手,擦了擦眼睛,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喃喃的说道:“谁让我只是个外室生的女儿,哪里比得上六姑娘的那般娇贵,这府上也没人会欢迎我。” 第十四章 挑拨离间 楚韵越说越悲愤,越说越委屈,便大哭起来。 “我,我倒不如回了外院去,也不至于在这儿看人家的脸色过活。虽然我是个妾侍生的,但也知道什么叫廉耻,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楚韵咬着牙,竟真的朝着墙上撞过去。 这可把王嬷嬷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拦着,将她紧紧的抱住。 “我的姑娘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不开啊。” “放开我,你莫要拦着我,我如今这般活着有什么意思啊,爹爹都已经不要我了,我倒不如死了干净,也不会拖累别人。” 楚韵这般的大的反应真叫王嬷嬷吓得不轻,赶忙朝着外面大喊。 楚璋刚迈进院内,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吵闹音,快步入院查看。 见王嬷嬷怀中的楚韵满面泪痕,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心疼的不得了,赶忙上前将楚韵搂在怀里。 “韵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王嬷嬷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暗自佩服楚韵的心思,本以为她是真的想不开,原来不过是在老爷面前做了场戏,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爹爹,没人欺负韵儿,韵儿只是一想到日后不能日日见到您,便觉得心痛难忍,韵儿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好好在爹爹身边孝顺爹爹。” 楚璋心里本就觉得亏欠阮香玲母子三人许多,这楚韵从小便懂事贴心,现下听到这些,更是感动的很。 “谁说不能日日见到爹爹了,爹爹不就在这里吗?莫要胡思乱想。” 楚韵闻言后,哭的越发的伤心,抽抽噎噎道:“韵儿听说爹爹要将韵儿送回去,再也不想见到韵儿了。” “混账!”楚璋厉声呵斥。 “谁在哪里胡说八道的,爹爹何时说过要将韵儿送走,你是爹爹的女儿,本就该在楚家长大,是爹爹亏欠你太多。” 楚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说道:“韵儿知道爹爹心疼韵儿,但这个家里没有人欢迎韵儿,韵儿也不想让爹爹为难,只是韵儿一想到以后不能日日在爹爹身边尽孝,心里,心里就难过的厉害。” 楚璋顿时便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只怕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府上的人都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是不是老夫人同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妹妹欺负你了。” 楚韵赶忙摇头,委屈的说道:“祖母是见韵儿一面都不愿意的,那里会同韵儿说什么,这些都是女儿自己的想法,爹爹就别在为难了。” 楚璋听这话便有些明白,但不管怎么问,这楚韵都是一个劲的哭,什么也不愿意多说。 红了许久,楚韵这才缓和了些,楚璋温和的轻抚着她的头,笑着说道:“你且放心,爹爹在,一定不让韵儿离开,等过段时间便将你阿娘和你弟弟都接来。” 楚韵红着眼,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衣角,倒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生怕自己一睁眼便又回到了那破旧的院子里。 楚璋安抚了好一会,见她哭累了睡过去,这才起身,看着一旁的王嬷嬷厉声说道:“你和我出来。” 王嬷嬷的心虚的跟在身后,害怕自己之前说的话都被楚璋给听到。 “一直都是你在照顾韵儿,这几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嬷嬷见他并未提起自己说的话,便也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四爷会深究,没想到被姑娘这么哭上一通便要为姑娘出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人们私下里嚼舌根,让姑娘以为自己要被楚家送出去,又舍不得四爷,这才哭了起来,还有就是……” 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楚璋的脸色。 楚璋微微眯起眼睛,这些下人看人下菜,但也不会如此明显,若非是有人故意给韵儿难看,怎敢这般的明目张胆。 “还有什么,继续说下去。” 王嬷嬷犹豫着说道:“还有就是,之前四爷让姑娘一同去书堂读书,六姑娘说,说我们姑娘是她的玩伴,还嘲讽姑娘不懂规矩,老夫人一向是宠爱六姑娘,这如今连书堂都不让我们姑娘去了。” “是不是音音在老夫人那里胡说八道什么了。” 王嬷嬷吓得赶忙跪在地上,害怕的说道:“这都是下人们胡说八道的,六姑娘,六姑娘年纪还小,哪里懂得这些。” 楚璋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怒声说道:“这丫头就是被宠坏了,韵儿怎么说也是她的姐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另外一边,孙嬷嬷还在给楚嘉音说规矩。 楚嘉音突然想到,前世的自己可没有这样好的福分,镇北侯夫人看不惯自己,更是直接往府上送了一个教习嬷嬷,老夫人被气的不轻,差点病倒。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意思,如今才明白,只有犯了大错的姑娘才会请教习嬷嬷。 这若是楚家的人请的便也罢了,偏偏还是婆家送来的。 不光是打了楚家的脸,更是赤裸裸的告诉众人,楚嘉音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她压根看不上。 被楚家老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孙女被外人这般的羞辱,老夫人如何能不气呢。 想到这儿,楚嘉音舒了一口气,如今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嘲笑又天真的可怜人了,这一世,她定然要活出不一样的光彩,让那些人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知道,何为尊卑。 思及此,楚嘉音正准备和孙嬷嬷商量一下宴会穿什么才更得体些,就听到外面的丫鬟纷纷喊道。 “给四爷请安。” 楚嘉音眼睛一亮,果然是来了,刚摆好笑脸起身,便被楚璋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蒙了。 “我看你如今越发的没了规矩,韵儿怎么都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那样的对她。” 孙嬷嬷赶忙上前将楚嘉音扶起来,瞧着楚璋怒气冲冲的,皱着眉有些心疼的说道:“四爷这是做什么?姑娘做错了什么,您这般的动手。” 楚璋刚刚是气急了,忘记老夫人将孙嬷嬷调给了楚嘉音,一时间有些尴尬,毕竟也担心这孙嬷嬷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 到时候老夫人指不定又要牵扯到楚韵的身上。 “爹爹这般怒气冲冲,可是音音做错了什么?” 第十五章 挨打 楚嘉音捂着脸,一双好看的眼眸盈满了泪水,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却又委屈至极,略带不甘的看着他,想要找回个公道。 但她心里知道,定是楚韵在背后挑拨离间。 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不过因为楚韵的三言两语,从小到大都没打过自己的爹爹竟然不由分手的便动手打了她。 被打的脸火辣辣的疼,疼得眼泪都溢满了眼眶。 楚嘉音委屈的看着他,哭着问道:“爹爹一回来就打音音,音音是做错了什么吗?” 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楚璋见她哭得这样可怜,也软下心来,想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但一想到楚韵,便硬生生的克制住了。 孙嬷嬷瞧着她半张脸都肿起来了,心疼的不行:“姑娘这脸怕是明日要肿起来了,老夫人看到又要心疼了。” 楚嘉音不在意,直接松开了孙嬷嬷的手,定定的看着楚璋,缓声说道:“爹爹,我自幼在你身边长大,你就这般的不相信我?” 楚璋被问的哑口无言,这孩子虽说有些任性胡闹,但到底是个心地善良的丫头,可楚韵性子乖巧,也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更何况她都已经那般的要死要活。 “音音,韵儿是你的姐姐,你怎能让你祖母把你姐姐给送走呢?” 楚嘉音听后撇了撇嘴,哭的越发的大声,伸手直接将楚璋给推开便朝着院外跑了出去。 孙嬷嬷一拍大腿,皱着眉头,很是担忧的说道:“四爷说的是什么话!六姑娘从未和老夫人说过这件事,就是下了学堂,姑娘瞧着那楚韵一个人,还特意将她带回府上,从未说过半句不好。” 说完便赶忙追了出去。 楚璋听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也追了出去。 这楚嘉音直接跑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不管不顾的哭声喊道:“祖母,祖母。” 老夫人正听着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顿时有就慌了,赶忙让身边伺候的人扶着自己起身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楚嘉音迎面哭着扑到她的怀里,哭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模样瞧着让人心疼坏了。 “乖乖,祖母的心肝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啊。” 楚嘉音红着眼眶,擦干了脸颊上挂着的泪水,长了张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委屈的喊着:“祖母。” 孙嬷嬷也追了过来,院子里已经乱了一团,赶忙说道:“是四爷回来,打了六姑娘。” 一听这话,可把老夫人气的不轻,怒声骂道:“这是要做什么啊,是要翻天吗?我的宝贝儿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众人哄着楚嘉音,扶着老夫人回了正厅。 没一会,便瞧着楚璋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见着楚嘉音在老夫人的怀里哭的那般的可怜,心里也是有些后悔。 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丫头,自幼便捧在手心怕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哪里被人打过。 老夫人见到他,摸到手边上的茶具便摔了过去:“我瞧着你如今越发的有出息了,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啊?” 孙嬷嬷连忙上前替老夫人顺气:“老夫人消消气,四爷一向是心疼姑娘的,哪有这般下手过,只怕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这段时间她和楚嘉音一直相处,越发的喜欢这六姑娘。 如今也有所偏心。 那楚韵若是安稳点,就算没有楚家姑娘的名头,也不至于太亏待了。 楚家养个吃闲饭的还是养得起的。 但只可惜,这楚韵太小小年纪便不安稳,如今这般的挑事,这日后指不定六姑娘还要吃多少的亏。 老夫人也算是听明白了,顿时越发的气愤起来:“且不说你带了个野种回来,我也算是给你面子,让她留下来了,但如今你这样对待音音,可是忘了,谁才是楚家的嫡女。你这是故意打我的脸吗?” 楚璋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太过分了些,有些为难的说道:“娘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也是气昏了头才动手打了音音,如今我也是后悔的。”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心疼的看着楚嘉音,瞧见她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气昏了头?我倒是想知道,那个野种背地里说了什么,让你这般的动怒!你且说来我听听。” 楚璋长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说。 “都是下人们随意的乱嚼舌根,这才让儿子误会。” 误会? 老夫人扯起嘴角笑了笑,盯着他没有说话。 虽然老夫人现在在笑,但也能明显感觉到老夫人身上的怒气已有八丈高。 “儿子如今知道错了,这些年是儿子自觉亏待了香玲母子,才一时昏了头,还请娘亲息怒。”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明白她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样子。 “你莫要忘了,当初音音的娘亲是为何难产,若是她安稳康健,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现在你竟如此偏心,日后是不是还要将音音赶出去啊。” 听到老夫人这样说,楚璋的心里更是心虚。 老夫人慢悠悠的拍着楚嫁音的背,像是在安抚,缓缓的说道:“来人,将那个丫头给我带过来,我倒是要瞧瞧,她到底是说了什么。” “娘亲,这韵儿身子一向孱弱,这会子又在休息,就不要打扰了吧。” 楚璋到底是偏了心。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楚韵有什么理由去诬陷楚嘉音。 老夫人冷声问:“我知道你觉得亏待了她们,但你想想,音音自幼就没了娘亲,难道不可怜吗?你这个做爹的,一门心思都在外院的那对母子身上,可有好好的看看你的女儿。” 楚璋有些为难,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楚嘉音自小便有老夫人和哥哥嫂嫂们宠爱着,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府上最好的。 所以也更心疼外院的一双儿女。 如今被老夫人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可能太过于忽视了这个女儿。 “音音啊,爹爹今日动手打了你,是爹爹的错,你莫要再怪爹爹了可好。” 楚嘉音将头埋在老夫人的怀里,一声不吭,心里倒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什么其他情绪。 可能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孙嬷嬷看了一眼楚璋,叹了一口气。 第十六章 自作孽 随后,便带着几个丫鬟走了出去,没多久便将楚韵带了过来。 楚韵被丫鬟压着进来,跪在了中央。 老夫人坐在上位,楚嘉音在她的怀里,脸肿着,眼红着,这些楚韵都看在眼里。 心里不免又有几分得意,就算楚嘉音她什么都有,但爹爹终究是更偏爱着自己。 “爹爹,祖母,这是,这是怎么了?” 楚韵楚楚可怜的望向楚璋,想要得到一份庇护。 楚璋刚想上前将她扶起来,便被老夫人的一个眼神呵斥了退回去,只能无奈的坐在椅子上心疼的瞧着楚韵。 “这就心疼了?她不过是跪了一会,你也不瞧瞧音音的脸。”老夫人怒其不争的指着楚璋便骂道。 楚璋自知理亏,自然也不敢在反驳什么。 楚嘉音委屈的抬起头,柔声说道:“祖母,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 老夫人听了这话,更是心疼,连带越发的看楚韵不顺眼。 “你瞧瞧,音音是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你却为了一个野种这般不相信她。” 话音刚落,楚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野种? 她明明和楚嘉音一样都是楚璋的女儿,为什么偏偏楚嘉音过着万千宠爱的生活,自己却成了野种?! “我和她都是一个爹,为何差别就这般大。”楚韵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大声的吼道。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鄙夷的看着她。 “就你,也配和音音相提并论?她是我楚家的掌上明珠,你算个什么东西,这般的没有规矩。”如今盛怒中的老夫人,哪里还给楚璋面子。 楚韵身子一僵,心里的怨恨越发的大。 孙嬷嬷冷眼看着她,转头抬手对着老夫人说道:“我们在这丫头的床下发现了这个。” 一个扎满银针的小人,上面赫然贴着楚嘉音的生辰八字。 老夫人当下便将东西丢到了楚璋的脚边,怒声的骂道:“这就是你护着的野种,竟然在府上使巫蛊之术害我的音音。” 楚璋有些惊愕的看着楚韵。 就连楚韵都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孙嬷嬷竟然还派人搜了她的房间。转瞬慌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的爹爹!我没有做过,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 楚韵咬着嘴唇,迅速冷静下来,心道:自己断然不能承认,不然便是楚璋怕也是要厌恶她了。又在心中痛骂王嬷嬷办事不利,连院子都看不好,凭白的被人陷害了一遭。 可此时盛怒的老夫人,哪里听的进去她的辩解,猛地一拍桌子:“心术不正的东西,断然不能留在楚家,立刻让人送出去。” 楚嘉音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缓慢的起身走到了楚韵的身边,做出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的样子,却被楚韵一把推开。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我知道,你就是想要我离开楚家,害怕我和你争抢爹爹的宠爱。” 楚韵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能猜到几分,孙嬷嬷定然是奉了她的命令才这般做的。 楚嘉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遮掩住了自己眼底的恨意,心想,如今还不是时候,但她一直不明白,楚韵为何这样的恨自己,当初可是她娘亲不要脸的勾引爹爹。 还害的她娘亲难产而死,她都未曾恨过她们母女,甚至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什么都同她分享,就连后来她为了楚韵,和楚嘉珍都闹得不再往来。 最终却还是消解不了楚韵心底对自己的嫉妒和恨意。 楚嘉音惊愕又受伤的看着此刻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楚韵,委屈的说道:“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未觉得你是要同我抢爹爹,但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老夫人见状顿时怒极了,起身亲自将楚嘉音拉了起来搂在怀里:“好啊,你如今倒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亲一个样,惯会用这样的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因为生气,老夫人的身子都有些颤抖,倒是楚嘉音赶忙给她顺气。 “祖母,您别生气,音音知道,爹爹有了姐姐就不在喜欢音音了,但音音还有祖母啊。” 楚璋心里一揪,心疼的不得了,赶忙走到楚嘉音的身旁,柔声的哄着。 “爹爹怎么会不喜欢音音呢,音音可是爹爹的宝贝啊,这次的事是爹爹错了好不好。” 楚嘉音撇过头不愿意看他。 而跪在地上的楚韵,原本一张好看的脸,如今倒是有几分扭曲,尤其是刚才她似乎看到了楚嘉音嘴角的冷笑,让人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是你在书堂说我是你的玩伴!明明那些布料是爹爹带回来给我的,最终却到了你的手里!”楚韵像是要将自己这几天的不甘倾囊倒出一般,大声质问。 楚嘉音惊恐的看了看老夫人,又瞧了瞧楚璋,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可是,可是爹爹说了,你来府上我也多个玩伴,而且那些布料是祖母赏赐给我的,没特地说明是给你的。” “都是你,你就是故意的!” 楚韵如今被刺激的早就没了理智,心对里楚嘉音的恨意越来越多。 “闭嘴。” 楚璋怒声的呵斥道。 不管这书堂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楚韵现在的表现未免也太过于让人觉得失望。 这孩子以往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楚韵被吓浑身一颤,只能不甘愿的闭嘴。 老夫人淡淡的看着楚璋,沉声说道:“你自己看看,为了一块布料便能如此,这日后指不定要怎么翻天呢。” 楚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底露出些许为难。 “这,这音音也是该分一半给姐姐的,总不能一个人将那全都拿了去,这确实有点太不像样了。” 老夫人瞧着他如今还这般的护着楚韵,眼底的寒意也越发的浓重了些。 “她算个什么东西?那么好的布料她配吗?竟然也敢妄想音音的东西。” 楚璋皱着眉,知道老夫人这边是说不通的了,只能对着楚嘉音说道:“爹爹知道音音是最懂事的孩子,有什么好东西是要和姐妹一同分享的,你说是不是。” 楚嘉音委屈的扁了扁嘴,点了点头。 楚璋喜笑颜开,松了一口气。 “那音音愿不愿意将东西送一半给姐姐啊。” “可是,可是我已经送给姐姐了啊。” 第十七章 退步 楚嘉音委屈的小声反驳。 这倒是让众人都有些奇怪了。 “你根本没有送给我,我从来没有看到那些东西。”楚韵不甘心,赶忙的解释清楚。 楚嘉音看着她,有些迷茫的样子问道:“珍姐姐自幼和我一同长大,若是给了你,只怕珍姐姐要不开心,我就送了一半给珍姐姐了。” 老夫人欣慰的看着她,这孩子越发的懂事了。 这么好的布料,她本也该送一半去给楚嘉珍的,但想到她平日里不喜欢这些,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都给了楚嘉音,这才没有考虑楚嘉珍。 但没想到,这丫头如今也知道关心其他人。 楚璋有些惊愕,心道这丫头一向是任性娇纵,从不送人东西的,如今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竟还同别人分享起好东西了? 老夫人也不好在两个孩子面前太过驳了楚璋的面子,便挥手让小辈们先行退下。 楚璋坐在那里心里摇摆不定,这件事明摆就是楚韵故意陷害楚嘉音,到底都是自己的女儿,他虽不能一碗水端平,但也不至于去为谁委屈了那个。 “这件事想必你也清楚了。”老夫人慢悠悠的说道。 楚璋怒不可解:“岂有此理,这孩子平日里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怕是被谁给骗了。” 老夫人知道,他心里一直觉得亏待了阮香玲母子三人,自然是多有偏袒,但见他如今这般的恼火,倒也没一开始那般的生气了。 “这孩子是楚家的,留在府上也就罢了,我们楚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个庶女。” 楚璋见老夫人松口,倒是有些意外。 “那母亲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亏待了这他们母子三人,但这楚韵毕竟是一直养在外面,你若是因为她冷淡了音音,只怕这日后音音心里也是难过的。” 老夫人慢悠悠的拨弄着手上的佛珠,缓缓的说道:“今日只是因为这几匹布便是如此,这日后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你要清楚,音音是楚家的嫡女,而她不过是个庶女,怎么能和嫡女相提并论。” 楚璋也听出老夫人的话中的意思,赶忙说道:“母亲说的是,这嫡庶之分确实如此,儿子日后定然不会在如此的偏爱韵儿。” 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想让你一碗水端平不大可能,但你要记住了,莫要委屈了音音,这孩子自幼就是养尊处优,你这一巴掌,怕是要打断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了。” 老夫人虽然不喜欢楚韵,但到底是楚家的血脉,不至于真的要将其赶出去的,但若是这楚韵不安分,府上也容不下这样作乱的人。 楚璋连忙点头:“儿子知道了,这音音一直养在母亲的膝下,吃穿用度就是珍儿也是比不上的,儿子也是太过于心急,这才动手打了她。” 老夫人说道:“我知道,有些事情你要清楚,楚家是养得起个吃闲饭的,但走出去到底是楚家的姑娘,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楚家,若是这日后没个规矩,受嘲讽的也还是我们楚家。” “母亲严重了,儿子定然会让人好生教导韵儿规矩,想来若是能在母亲的膝下孝敬定然是极好的,也能给音音做个伴。”楚璋连忙起身请罪。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今日这件事她也是不想真的让他们母子之间生疏了,但亲自教导? 她楚韵可没那个资格。 要知道,谁家的女儿若是养在老夫人的膝下,定然是日后不愁嫁的,不光如此,就算是庶女,日后也能被提到嫡女的名分,可是天大的荣耀。 楚璋的意思也很明确,日后只怕是想让那阮香玲的一对儿女都成为嫡女嫡子? “老婆子我如今身子也大不如前了,这音音向来乖顺听话,陪我的时间也挺久的,至于那个丫头,只怕这她的娘亲不会同意,你且不必再提了。” 楚璋不禁尴尬。 见楚璋这幅样子,老夫人心知他是打定注意要让阮香玲成为正房的夫人。这阮香玲若是个好相对的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心思深沉的。 做了夫人,这日后哪里还有音音的存活地。 “你别忘了,音音的外祖母一家可还都在呢,若是知道让一个外室的女儿骑在他们外孙女的头上,你想想你是否得罪的起。”老夫人沉声施压。 楚璋有些心虚。 这说起来楚家虽说是家财万贯的皇商,但到底他这一门不过是个行商的,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一位,也可以看出在社会上的地位。 不过音音的娘亲却是安宁侯府的嫡女,算得上豪门,算是下嫁,到底是委屈了些,偏偏还早早的离世。 若非是老夫人在其中帮忙隐瞒,只怕安宁侯府早就已经要让他赔命了。 现下,若是再听说自己的外孙女受了委屈,更是个麻烦事。 果然,就听楚璋忙道:“香玲是个懂事的,儿子知道,她这个身份断然做不上主母的位置,母亲请放心,儿子定然不会亏待音音。” 闻言,老夫人点点头,说道:“这安宁侯府虽说是在京城,但也时不时的送来不少的好东西给音音,音音虽然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那大部分可都是安宁侯府的人送来的,你且也告诉楚韵,莫要在那里做什么白日梦。” “儿子记住了,一定会叮嘱韵儿,不会在让她出什么乱子。”楚璋赶忙保证。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就算是对楚韵有再多的不满,如今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楚璋见着老夫人已经松口允诺楚韵留下,自然是趁着机会,开口说道:“儿子也思量了许久,韵儿毕竟已经入府了,若是一直没个身份的,只怕外人也有闲话,实属不妥。” 老夫人猜到他定然要提这件事,倒也没刚知道的时候那般的动怒,慢悠悠的拨弄着手上的佛珠有些不悦的说道:“那你想如何?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外面的女儿要回楚家了?” 楚璋赶忙说道:“韵儿是个庶女,也不好弄得太过张扬了,我想着等宴会结束后,就让众人都去正厅,让韵儿敬茶也就算是过明了身份。” 老夫人点点头,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好在没说什么入家谱的事情。 第十八章 不配 庶子原本是有资格入的,但楚韵的娘亲连府上的通房都算不上,一个养在外面的女人,这孩子连入府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成为楚家正儿八经的姑娘了。 奈何这楚璋认定了这阮香玲,只好各退一步了。 “那就这样吧,至于阮香玲和那小子,便再等等的,家里不必一下子弄这么多的事情。” 楚璋心有不甘,但想想,今日才因为韵儿打了音音,老夫人心里本就有气,最终好歹同意了让韵儿留在府上,证明这件事还是有缓和的余地。 “儿子知道了,全凭母亲做主。” 老夫人嗯了一声,摆了摆手:“罢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去看看音音,好好哄着,到底是你的女儿。” 楚璋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身告退。 孙嬷嬷站在一旁感叹道“六姑娘也是可怜,好在有老夫人宠爱着。” 老夫人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阮香玲若是入府只怕她的日子更难过了,只希望这老四能受住音音的外祖一家震慑,莫要闹得太过分了才是。” 孙嬷嬷上前给她揉着头,缓解疲惫,又笑道:“老夫人不必这般的生气,这件事想必四爷心里也清楚,日后定然不会随意的冤枉六姑娘,只不过这楚韵当真不送出去吗?” 老夫人也是见楚璋已经走了,这才和孙嬷嬷透了个底:“自然是留不得的,她留在府上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老四将阮香玲母子接来,这日后就是个大麻烦,但现在不是时候。” 说起来,毕竟是楚家的血脉,一直养在外面也招人闲言碎语,可她不得不为楚嘉音的未来考虑,在她还未出嫁前,绝不能让阮香玲母子进来。 “对了,你也留意着府上的丫头,若是有好的,便给老四送过去。” “这……”孙嬷嬷有些惊讶,毕竟这给四爷房里塞人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了些,但想想老夫人这般的担忧外室的母子进府,只怕其中还有不少的事情。 她入府的时间也只有几年,不知道先前四夫人发生的那些事情。 但也听说,当年四爷求娶四夫人的时候,四夫人的娘家极力反对,这还是老夫人亲自登门游说才定了下来。 只听闻先四夫人是个极美的人,性格温软,在当时的京城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才女,不少人都为之恭维。 安宁侯府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幼她被宠爱着长大的,哪见过什么后宅的勾心斗角。养成了个耳根子软的心性,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府上的几位夫人同她叮嘱了许多次,但她心性纯真,坚信四爷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到头来还是被挑破了,气急攻心,最终小产。 只有六姑娘活了下来。 六姑娘未足月,自然身子也孱弱的很,好几次差点没能救回来,是老夫人没日没夜的细心照料,这才能活的如现在这般健康快乐。 孙嬷嬷知道,老夫人又想到了一些伤心的事情,主动转了话题:“说起来如今六姑娘甚是懂事,而且这府里的几位夫人和四小姐也都宠着她。” 提到楚嘉音,老夫人的脸上也缓和了些,有些欣慰的笑着说道:“是啊,你是不知道,这音音小时候最是讨人喜欢了,这几个婶婶哪个不是被她哄的喜笑颜开,不过也是她娘亲待人亲厚和善,和那几位相处融洽。” 孙嬷嬷也附和着笑着。 扎小人这件事儿不光是四房知道了,就连其他几房也被气的不轻,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另一个不过是养在外面的孩子。 楚嘉音和楚韵两人算是顺路,走到了院子门口,楚嘉音瞥了她一眼,瞧着她脸色有些难看,暗自觉得好笑。 “你站住。” 楚韵怒声的喊道。 楚嘉音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转身倨傲的看着她。 “你要记清楚了,就算你真的入了楚家的们,也不过是个庶女,我是楚家的嫡女,你配这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 楚韵面色一白,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瞪着她。 楚嘉音冷笑了一声,前世她将楚韵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相处,可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就算她在怎么对楚韵好,在她看来,都不过是自己的施舍罢了。 这样的人,不管自己多用心都是浪费。 更何况,上一世自己被她陷害,导致死的那样凄惨,如今根本不可能用平常心去对待她,这一世只可能是你死我活。 阮香玲的手段就算是再厉害,只要自己不吃她那一套,有老夫人在,她想坐稳夫人的位置也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些,楚嘉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坚决。 而楚韵,原本扭曲的一张脸猛地怔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眼底都是恐惧。 “是你,你是故意的。” 楚嘉音笑得温婉,却让她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是啊,那又如何,你说出去也只会让人觉得你在嫉妒我。”楚嘉音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 这样被人拿冤枉的感觉怎么样啊? 前世楚韵也总是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处博得别人的好感,背地里却又挑拨离间,拨弄是非,让爹爹认定了她无药可救嚣张跋扈,对她失望至极。 更可悲的是,自己在她的挑拨离间下,居然不相信那些自幼就宠爱自己的叔叔婶婶。 到了最后,众人都在误会自己的时候,那些叔叔婶婶,哥哥姐姐还是处处维护着自己,更是因为被自己牵而连满门抄斩...... “你且记住了,楚家容不得你,更不容的你那娘亲。”楚嘉音语气变得阴森。 楚韵害怕却不甘心:“我阿娘为爹爹生了儿子,本就该回到府上,你凭什么不允许。” 儿子吗? “没有一个杀人凶手配在死人面前站着,你娘亲害死了我阿娘,你觉得我能容得下她吗?”楚嘉音眼底泛过一丝阴冷,语气也变得赫然凶狠了起来,像是要将她撕碎了一般。 她的阿娘,多么好的一个人,祖母婶婶们总说,从未见过像她阿娘那般美艳又善良单纯的人。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惋惜。 什么阮香玲说了几句话刺激到阿娘,明明是她一直在阿娘的膳食中下朱砂,这才导致难产。 第十九章 愧疚 若非自己命大,哪里还会有现在的自己。 楚韵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跑开了,她的心里都是恐惧,明明只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为何有那种让人动弹不得的恐惧感,看一眼便让人毛骨悚然。 楚嘉音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真是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被这样蠢的人给骗了。 转身进屋。 所有人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大树上一直半躺着个人。 楚景琰摸了摸嘴角,玩味一笑,觉得有些有趣。这丫头似乎并非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任性娇蛮,背地里竟然还有这样强大的气场,那种恨意,似乎不单单是因为先四夫人的离去。 不过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在四夫人去世后,府上的相关的丫鬟小厮都以各种理由换成了一批新人,为的就是不让人察觉到。 看来她也有不少的秘密啊。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刚回来瞧着你们都不在,可担心死我了。” 桃花见到她回来,赶忙上前,注意到她脸上的红肿,连忙问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啊?” 楚嘉音喝了一口水,将事情简单的同她说了一遍。 桃花气的转身便要去找那楚韵算账,好在楚嘉音及时拉住了她。 “你若是再去将她打了,其他人可就以为是我让你做的,指不定又要到爹爹面前怎么告状呢。” 桃花听完这话就安生了,觉得有道理。自己是六姑娘的贴身婢女,就算不是六姑娘让自己去做的,别人也会认为是六姑娘的命令,这才忍住了。 “姑娘,你自小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那楚韵也太得寸进尺了。” 楚嘉音笑了笑,自己这次虽然挨了一巴掌,但楚韵也没讨得什么好处,只怕是在爹爹那里,也不见得有原先的那般值得信任了。 这倒也是不亏。 “你放心吧,祖母已经知道了。” 桃花这才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老夫人是最宠爱六姑娘的,肯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但还是有些担心。 “楚韵这次便这般嚣张,日后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姑娘且一定要谨慎提防着啊。” 楚嘉音嗯了一声,这一世她自然是清楚的,现在的楚韵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最让人头疼的是阮香玲,那手段在上一世她可是领略过的。 笑里藏刀,一个不小心便中了她的计谋。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着。 “音音,和桃花在说什么呢。” 楚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院子里,脸上挂着笑意,手里还拿着不少的东西迈步进来。 楚嘉音微微皱眉,直接转身扑到床上,盖着被子闷声说道:“我要休息了,爹爹还是快些走吧。” 楚璋心里有些心虚,尤其是刚才看到她的脸还红肿着,整个人十分的狼狈,心里更是愧疚不安。 桃花在一旁有些不悦的说道:“四爷,六姑娘哭了许久,这会子怕是要休息了,您还是去楚韵的屋子里瞧瞧她吧,别到时候在说我们家姑娘争宠,连爹爹都不让去看她。” 楚璋头疼的看了她一眼,心里略有不悦,不过是个丫鬟,也敢这般的同他说话。 但偏偏这桃花是和楚嘉音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他这来哄楚嘉音,也不好在惹得她不开心。 “这是上好的药膏,你且收下,日日记得用。” 说完将药递给桃花后便走到了楚嘉音的床边,低声哄着:“音音这是还在和爹爹生气吗?” 楚嘉音翻了个身子,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闭着眼睛装睡。 楚璋亲自将她拉了起来,搂在怀里,心疼的说道:“这次是爹爹太冲动了,这才误会了音音,以后爹爹保证也不会了。” 楚嘉音半晌才带着委屈缓缓的开口道:“爹爹为何不相信音音,在爹爹的心里,音音就是那样的人吗?果然爹爹是再也不爱音音了。” 说着便又要哭了起来。 一想到楚嘉音受了委屈,楚璋更是后悔自己动手打她,不管是不是真的,这都是自己的女儿啊,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她自幼备受宠爱,只怕这是第一次挨打,还是来自于他这个做父亲的,想必心里何等的委屈啊,思及此,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怎么会呢,音音永远都是爹爹的心肝宝贝,是爹爹的错,不该动手打你。” 楚嘉音撇过头,委屈的抽泣了几声,小手倒是紧紧的拉着楚璋的手,生怕他就这么离开了。 不管前世有多少的怨气,她心里也是知道,楚璋从未放弃过她,但也是因为这样,她面对楚璋的时候才会有着很多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的去面对他。 好一会,楚嘉音才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音音以后会乖乖听话的,爹爹别不要音音了,音音没有阿娘,音音不想连爹爹也没有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一般的扎在楚璋的心里,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如何能够不心疼啊,尤其是如今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让他越发心疼。 “爹爹怎么会不要音音呢,音音是爹爹的女儿,一辈子都是。” 楚璋满腔愧疚,极力的想要弥补楚嘉音。 就算是离开了院子,随后让人送来了不少的好东西,吃喝玩乐样样都有,还有些稀奇的玩意。 楚嘉珍也是听说了这件事,巴巴的跑了过来,带了不少点心,一进门便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些好东西,惊喜的凑了过去,拿起一块糕点便塞到嘴里。 一脸满足的看着楚嘉音说道:“这可是珍宝阁的芙蓉糕,我想吃好久,果然啊,只有你这里有。” 楚嘉音瞧着她吃的开心,故意板着脸不高兴的说道:“珍姐姐就知道这芙蓉糕,我瞧着我这个妹妹还没块芙蓉糕重要呢。” 楚嘉珍念念不舍的放下手里的糕点,着急的解释道:“哪有啊,我这不是专门来看音音的嘛,还给你带来了不少的东西,你瞧瞧,这金簪步摇可是我娘专门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楚嘉音有些惊讶,这金簪步摇是二婶婶的陪嫁之物,之前楚嘉珍看到甚是喜欢,都没能要到,没想到如今竟然送到自己的院子里来,赶忙的摆摆手。 第二十章 偏爱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里能收,珍姐姐还是快些带回去给二婶婶吧。” 楚嘉珍疑惑的看了看她,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确定没有发烧。 “你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似得,我娘平日里送你的那些好东西还少吗?你这么推脱倒是要和我们生分了不成?” 楚嘉音尴尬的笑了笑,忘了上一世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别说是这金簪了,就是老夫人最为喜欢的一对玉镯都被自己不小心砸碎了。 “瞧珍姐姐说的都是什么话,这还不都是孙嬷嬷教导的好。” 楚嘉珍恍然大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孙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规矩自然是没话说的,只不过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便能将楚嘉音教导成这样。 心里倒是越发的害怕孙嬷嬷了。 “孙嬷嬷不在吧?”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还不忘将自己衣服上和嘴上的糕点碎渣收拾干净,生怕被孙嬷嬷看到,逃不过一顿责骂。 楚嘉音无奈的笑了笑,心里也有些庆幸当初挑了孙嬷嬷,毕竟楚嘉珍就算再好奇,也不敢真的去问孙嬷嬷。 桃花在一旁收拾东西,笑着说道:“孙嬷嬷在老夫人那里呢。” 楚嘉珍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吃糕点,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将糕点放了过去,认真严肃的看着楚嘉音说道:“音音,这楚韵当真不是省油的灯,你要不和祖母说说,让她早些离开府上吧,不然这日后你还能好过吗?” 这楚家虽说是有权有势的大家族,但这几个兄弟倒也都随了老太爷的脾性,没有谁会宠妾灭妻,更别说这庶子能凌驾于嫡子之上。 楚韵刚来便能闹成这样,更是挑衅楚家最受宠的姑娘,惹得不少人心里都不愉快。 楚嘉音微微皱眉,自己自然也不想她留在楚家,但这楚韵再怎么说也是楚家的血脉。 “爹爹有意让她入府,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没得办法。” 楚嘉珍冷哼了一声,从见到楚韵的第一眼便打心眼里不喜欢。 “祖母向来都是最宠你,你担心什么,就算将她赶出去了,四叔也不敢对你做什么。” 楚嘉音明白,她上一世便是仗着有老夫人的宠爱肆无忌惮,这一世定不能再那样莽撞了,若是真的由自己出面将她赶出去,爹爹只怕会更觉得亏欠阮香玲母子三人。 更何况,老夫人能护住她一时也不能护住她一辈子,让楚璋厌恶了她们母子三人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你在想什么呢?”楚嘉珍见她陷入沉思,有些疑惑的问道。 楚嘉音反应过来,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只要爹爹想让她进门,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倒不如就算了,今日的事情祖母也给了她责罚,想必能安稳一段时间。” 楚嘉珍见她都这样说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是有些觉得奇怪,小声的嘟囔了一声:“若非是我们平日里都在一起,我当真要以为你被人掉包了呢。” 楚嘉音讪讪的笑了笑,这身子还是原先的身子,但体内的灵魂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楚嘉音。 她又不能告诉所有人,她最后被阮香玲和楚韵给害死了,心有不甘这才重生到自己八岁的时候? 这未免也太稀罕了。 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指不定还要以为自己疯了。 “我瞧着珍姐姐好像很不乐意我如今这样,莫不是觉得我现在懂规矩了不好?那我可要好好的和孙嬷嬷说说呢。” 这楚嘉珍在府上也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最怕的就是楚嘉音,也不是她有大多的本事,而是她身后站着太多的人,自己若是把她惹生气了,别说是老夫人,就是自家爹娘都要拎着她的耳朵骂上三天。 “我的好妹妹啊,你可千万别和孙嬷嬷说,这孙嬷嬷肯定要和祖母说,我爹娘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我。” 楚嘉珍赶忙低声的哄着她,生怕她真的同孙嬷嬷说了。 楚嘉音故作不开心,双手抱胸,转过头去。 这倒是让楚嘉珍为难了,眼睛一转便朝着楚嘉音扑了过去,一个劲的挠着她的痒痒肉,直到楚嘉音求饶,答应不告诉孙嬷嬷这才松手。 两人闹了好一会,楚嘉珍才离开。 桃花拿着手帕给她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四姑娘和六姑娘的感情真好。” 楚嘉音点点头,说起来也是这楚嘉珍大度,从来不和她计较什么。 她如今真是觉得自己何其的幸福,家里的长辈,哥哥姐姐都是宠着自己的,不管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她,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做了太多蠢事。 这一世她定然要护住整个楚家。 决不让灾难重蹈覆辙。 如今最大的麻烦便是楚景琰了。 “桃花,你且挑着几个糕点送去给二哥哥。” 倒是另外一边,楚韵在屋子里将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王嬷嬷在一旁赶忙的哄着:“我的好姑娘啊,这是做什么啊,这些可都是上好的东西,怎么能这样糟践了。” 楚韵听她这样说,顿时来了怒气,将手边的白瓷花瓶给摔在地上。 “好东西?你可知道楚嘉音的院子里,就是下人们都不会用这些瓷瓶,也只有我们才把这些当作是好东西。” 王嬷嬷有些惊讶,说起来这些东西她平日里都从未见过,本以为是极好的,没想到这楚嘉音的院子里竟然…… “我的姑娘啊,这日后过了明路,那六姑娘有的,你也会有的。” 楚韵冷笑,怔怔的坐在那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明路?就算我真的过了明路,成了楚家的姑娘又能如何,我也不过是个庶女,哪里比得过嫡女。” 王嬷嬷看着她这幅样子,胆战心惊的,赶忙说道:“姑娘怎么能这样想啊,四爷没有嫡子,这主母的位置早晚都是夫人的,到时候姑娘你不也是嫡女了。” 楚韵自然也是希望真的是这样的,但老夫人对她们的态度,只怕压根就不会同意阿娘进府,更别说是做上四房主母的位置了。 一想到自己一辈子只能是个庶女,处处都要低楚嘉音一头,便越想越不甘心,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抹眼泪。 第二十一章 也配 王嬷嬷看出她的想法,也有些着急,赶忙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先让夫人进府,老夫人能护着六姑娘一时,难不成还能护着她一世吗?等老夫人死了,日后四房还不是夫人和姑娘说的算了。” 楚韵听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要忍那么久,她有些不情愿。 “难道如今就让我一直看着她的脸色吗?今日她算计我,不过是给个警告,这日后指不定如何要了我的命啊。” 王嬷嬷看着她这样也是心疼。旋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低声的在她的耳边说道。 楚韵有些后怕,不敢确定的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王嬷嬷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啊,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难不成还能害你不成,这件事只要成了,这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姑娘脸色看了。” 楚韵思索了好一会,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办吧。” 这楚韵回到府上已经有了十几日了,楚璋因为上次的事情对她进行了一番颇为严厉的训斥,也算是翻篇儿了。 但后来还是送了不少的好东西过去,至于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 “六姑娘,也不知道那楚韵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四爷不再生气,这几日送过去了不少的东西呢。”桃花忿忿不平的说道。 楚嘉音把玩着染指甲的胭脂,并不意外,楚韵现在虽说没什么本事,但装可怜的本事可不差,更何况,爹爹对他们一直觉得亏欠,就算再生气,也慢慢的消火。 “听说今日要敬茶明身份?” 这件事本是要等着宴会结束的,不知道楚璋是不是也想让她一同随着姑娘们去参加宴会,即使是个庶女,也比那外室养着的姑娘名声好听些。 桃花点点头,倒也觉得不屑。 “就那样的姑娘也配六姑娘称一声姐姐?当真是好不知羞。” 楚嘉音嗯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起身说道:“我还未见过这样有趣的场面,我们且一同去看看吧。” 说起来楚韵和她算是同辈,自然这样的场面自己用不着去,老夫人也担心她看着心烦,这才特意叮嘱她在院子里休息,让孙嬷嬷替代便是。 今儿个楚家几房的人都在正厅,唯独这二房的夫人来的甚晚。 “今日啊,我院子里的那只猫生了几只小崽子,我这才耽搁了些时间,没来迟吧。”二夫人话虽如此,倒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在场的几位谁不懂得她的心思,说起来,这二夫人是除了老夫人之外最宠这楚嘉音的,这次故意来迟,更是让楚韵明白,就算是院子里一只猫,都是比她更重要的。 楚韵握紧了拳头,面上佯装出镇定,但眼底的欣喜和不满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楚璋有些尴尬的坐在那里,心里多少有些为难的:“二嫂院子里的猫甚是好看,韵儿也甚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倒不如二嫂也送只给韵儿吧。” 楚韵有些不情愿的朝着二夫人福了福身子,小声的说道:“韵儿多谢二婶婶的厚爱。” 二夫人知道楚璋这是在打圆场,更是在给楚韵面子,可他越是这样,二夫人越是看楚韵不顺眼。 “这可是我阿爹从西夷带回来的品种,金贵的很,给你养岂不是糟蹋了。”楚嘉珍冷哼了一声,说的话更是字字像是把匕首,插在楚韵的心里。 她怎么说也是楚璋的女儿,如今却被说的连一只畜生都比不过。 楚璋有些微怒,刚要开口,便见二夫人佯装怒意的样子看着楚嘉珍。 “小小年纪怎么这般苛刻,在老夫人面前也这般的不知规矩!我瞧着你是被宠坏了,什么实话都敢往外面说。” 其他几位夫人倒是笑了出来,这二夫人和楚嘉珍一来一往,暗里却将楚韵说的一文不值,毕竟这个府上,除了楚璋,只怕没人会欢喜这家里多了个姑娘。 更何况还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若是平常,老夫人怕是都要动怒了,如今却笑着说道:“这丫头说话一向是没个分寸,我瞧着是要好好的让孙嬷嬷去管教管教。” 楚嘉珍瞧着老夫人喜笑颜开,自然也不害怕,走到老夫人的身边撒娇的说道:“哪有,孙儿只是想着音音说喜欢,阿娘准备将猫崽子都送去给她解解闷呢。” 楚嘉音,楚嘉音。 又是楚嘉音。 楚韵眼底的恨意越发明显,整个府上的人都偏向楚嘉音,她嚣张跋扈、任意妄为,到底是哪里好了。 她却没想过,楚嘉音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人的宠爱,才能够那般的嚣张跋扈。 “这时候也不早了,先敬茶吧。” 楚璋瞧着众人压根没把楚韵当回事,倒也有些为难,毕竟这几位他都是要喊一声哥哥嫂嫂的,自然是再生气也要忍着,更何况,他们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才如此。 到底是让他也没的办法。 楚韵咬着牙,接过一旁嬷嬷手里的茶杯,惊叫了一声忙缩回手。 老夫人顿时有些不悦。 “在场的都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不稳重。” 楚韵委屈的看着楚璋,那杯子烫得不得了,哪里能够下手,一看便知道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若非是老夫人的意思,谁敢在这个时候这般刁难她。 她虽是养在外室,但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红了眼圈,却还是忍着滚烫的触感,恭敬的端起茶杯慢慢走到老夫人的面前:“祖母请喝茶。” 老夫人也不接,自顾自的和楚嘉珍说家常,众人心里明了却也只是偷笑罢。 这楚韵的手都烫的发红,也只能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端着茶盏。 只有度过这一劫,她才能真的算是楚家的姑娘,进楚家的门,才能扬眉吐气! 老夫人本想多晾着她一会的,斜眼瞧着楚璋有些着急和担忧的样子,冷哼一声,给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这才笑着上前将楚韵手里的茶盏接过,放在一旁。 “老夫人最近偶感风寒,大夫叮嘱要饮食清淡,这茶是喝不得的。” 楚韵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怒气给压制住,心里越发的记恨楚嘉音。若非是她,自己如今也用不着在这里受这么多委屈。 茶也算敬过了,孙嬷嬷拿出个红木方形小盒,里面放着玉镯子,楚韵有些惊讶,这么好的玉,她还是头一回看到,当真是极好的。 “多谢......” “祖母,音音是不是来晚了。”楚嘉音趴在门旁探头看着屋里。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老夫人更是赶忙朝着她招招手:“心肝啊,你怎么不好好休养,跑出来了。” 楚嘉音故意没用药覆脸,这几日过去,还是能看出有些发肿。 二夫人瞧着心疼的不得了,怒声说道:“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瞧这脸肿的,怎的这般让人心疼。” 楚璋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打量这周围几位哥哥嫂嫂的脸色,有些心虚,小声的嘀咕道:“我这都赔礼道歉了,难不成还让自己的女儿打回来不成。” 离得近的三爷听着这话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多有不满。 楚璋只能忍下,谁让他理亏在先。 老夫人看着她的脸蛋,狠狠的瞪了一眼楚璋,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了。 楚嘉音挤着楚嘉珍坐在老夫人的身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说道:“这敬茶还有镯子拿,音音也要。” 三夫人被逗笑了,打趣道:“你们瞧瞧,这丫头定是想的找我们要东西呢。”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一片和谐。 楚嘉音被他们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在老夫人的怀里。 “这镯子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你若是喜欢,让孙嬷嬷将我的那对白玉镯子拿过来给你。”老夫人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 孙嬷嬷反应过来问道:“是不是老夫人陪嫁的那对镯子。” 楚璋一听,自然是知道那对镯子异常贵重,赶忙说道:“音音还小,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是啊祖母,那太贵重了,孙女不能收的。”楚嘉音不过是想要故意膈应楚韵而已,没想到老夫人当真要送。 老夫人哼了一声,慢悠悠的说道:“你是我楚家的嫡女,怎会受不起,回头你和珍儿一人一个,没有谁比你们更有资格。” 说着一门心思都在楚嘉音的身上,至于楚韵,自敬茶那会儿到现在一直跪在那里,也没人让她起来。 楚嘉珍一听,倒是乐了:“那我今日还是沾了音音的福气,这若是在往常怕我也就只能看看。” 楚韵跪在那里早就有些受不了了,只能委屈的望着楚璋。楚璋看在眼里也心疼,便对着楚韵说道:“还有其他的叔叔婶婶。” 也算是帮她解了围。 楚韵赶忙给其他的人敬茶,一圈下来,除了楚璋,根本没人在喝她的茶,对楚韵的不喜,更是表现的十分明显。 不过到底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最后还是楚璋开口说道:“这韵儿比音音早出来,按顺序以后便是府上的六姑娘,音音则是七姑娘。” 第二十二章 镯子 说完看着楚嘉音和气笑道:“音音,你也给你姐姐倒杯茶,这日后啊,你们姐妹二人可要好好的相处,不可欺负姐姐知道吗?” 楚嘉音撇了撇嘴,有些不大乐意。 二夫人笑着调侃道:“这楚韵怎么说都是个庶女,哪有让嫡女给她倒茶的,更何况音音一直是六姑娘,这府上也都习惯了。” 楚韵早就被告知,今日估计会被好生刁难,也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但如今看着府上所有人对楚嘉音的态度,越发惶恐了起来。她是众人的掌中宝,而自己却在她们的眼里,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楚嘉音这般的受宠,她日后要做多少的努力才能像她那样啊。 只要她不死,自己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如果没有她,自己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再不济,也是自幼就在楚家长大的六姑娘,现在却白白的矮楚嘉音一头,她如何能够甘心。 但就算是千般万般的不情愿,也只能忍着。 “我看啊,应该是让她给音音敬茶。”三夫人也跟着附和道。 楚璋见形式不对,不好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楚韵给楚嘉音敬茶。 楚嘉音就算再不甘心,还是接过丫鬟端来的茶,走到楚嘉音的身边闷闷不乐的说道:“音音喝茶。” 对上楚韵那双满是委屈和不甘心的眼神,楚嘉音想到临死前,楚韵对自己的百般凌辱。 楚嘉音咬紧牙暗想:如今还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姑娘,到底是如何变成那样的蛇蝎心肠。 楚韵见她久久未接接自己的茶,脸色更是难看了许多。 楚璋不悦的瞪眼:“音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姐姐给你敬茶,怎么能理都不理,家里的规矩都丢了吗?” 楚嘉音刚反应过来,正准备开口,就听见二夫人的一声轻笑。 “不过是个登不上台面的丫头,怎么,只不过是多端了一会茶便这样娇气?我看四爷是憋了很久,这会子才找到机会能说出来吧。” 楚璋皱着眉头,有些头疼。 “我今日也是将话放在这里了,若是这日后音音丫头在四房受了委屈,我就去求老夫人,将音音过继到我们二房来,怎么着都不许让她吃一点亏。” 在场的人都看和楚璋。 众人不喜楚韵虽表现出来,但到底也没说的这么透彻。 楚璋自然是不会愿意,楚嘉音是他的嫡女,更重要的是楚嘉音外祖家,可是多少人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若非是看着音音的面子上,又怎么会对他多帮衬呢。 “二嫂嫂这说的是什么话,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厚此薄彼,让音音受委屈呢。”楚璋赔着笑说道,但心里却越发的烦躁起来。 “行了。”最后还是老夫人瞪了一眼楚璋,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是一杯茶而已,不接就不接,我有点疲了,今日就这样吧。” 老夫人都这样说了,楚嘉音自然不会在自找没趣接了那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重活一世,她也学不来那些谄媚讨好,更何况,该讨好的是阮香玲母子,而并非是自己。 “姐姐不会怪我吧,我刚才只不过是好奇,姐姐的娘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我都还未曾见过我娘亲。”楚嘉音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感伤。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 “你下去吧,别在这里打扰了好心情。” 楚韵脸色僵硬,顿了顿,这才抚了抚身子离开。 楚韵回到院子里便委屈的哭了起来,王嬷嬷看着那么多的礼物,嘴角都忍不住的咧开了。 “姑娘啊,如今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这是哭什么,这么好的东西,老婆子我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 楚韵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不悦道:“你就是眼皮子浅,这些算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打发给下人的罢了。” 王嬷嬷听到这话,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任何一样东西拿出去都值个几百两银子,在这楚家不过是赏赐给下人的,让她越发的想要留下来了。 若是能得到几个赏赐,一家老小下半辈子的吃穿都不用愁了。 这楚韵一走,今日的事情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楚璋担心楚韵心里不好受,赶忙往楚韵的屋子里去。 刚进院子,便听到楚韵的哭泣声,登时心里一酸。 “韵儿。” 楚韵赶忙擦了擦眼泪,强忍着委屈起身说道:“阿爹。” 楚璋瞧着她这幅可怜样子,心中多有不忍,但这件事到底是牵扯太多,他不便在其中说什么,只能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韵儿你受委屈了。” 楚韵摇摇头,拉着她的衣袖,小声的说道:“不委屈的,只要爹爹心里有韵儿,韵儿便已经满足了。” 若是平常的人这般说,楚璋定会觉得此人心思深沉,专会挑拣长辈爱听的说,但这放在楚韵身上,反而觉得她甚是体贴,比楚嘉音更是懂事不少。 看着楚楚可怜的楚韵,楚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能这般的想是最好不过了,你毕竟不是在府上长大的,你二婶婶一向偏心,相处久了日后自然会好起来的。” 二夫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儿。当年她因为难产差点没能生下楚嘉珍,多亏有楚嘉音的娘亲在,愣生生的是将母女二人都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这么多年,一直将楚嘉音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这些年来,她更是有意无意的嘲讽楚璋,让他在背地里也受了不少的气。 提起她来,楚璋心里也有诸多的埋怨和气愤。 而此时,二夫人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里逗猫仔。 一旁的楚嘉珍忍不住的问:“你还有心情在这里逗猫,那楚韵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楚家姑娘了,你就不担心?” 楚韵笑了笑,不在意的答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毕竟她也是爹爹的女儿,回来也是应该的。” 二夫人坐在一旁,有些无奈。楚嘉音虽说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但性子太过于天真,哪里知道这后宅的一些弯弯绕绕,更是不懂阮香玲的险恶。 “你啊,也不是个小姑娘了,许多事情都要放在心上。日后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多问问孙嬷嬷,她定然是不会害你的。” 楚嘉音乖巧的点点头,倒让楚巍在一旁有些无奈。 说到底两边是自己的娘子和弟弟,这不帮谁都不应该。 “你还说音音呢,你多大的人了,如今和个孩子计较什么?” “我高兴。”二夫人瞪了他一眼,忿忿不平道:“音音她娘亲是何等的知书达理。这如今倒是让一个丫鬟来管后院,真不知道这传出去,外人要怎么说。更何况,这女人的心思哪里能那么简单,日后定然将音音当作是眼中钉,肉中刺。” 二夫人越说越气:“这阮香玲不会平白无故的专门送个女儿进来,我看她定然有着坏心思!她那样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女人,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好女儿,而且你今日又不是没瞧见,那楚韵看着音音的眼神,都恨不得撕了她似的。” 想到这些,二夫人捂着心脏,甚是担心。 楚巍向来是宠爱自己的这个夫人的,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瞧着她这样,赶忙扶着她,担心道:“你若是这般的操心,倒不如我去求了母亲,将音音过继来二房。” 二夫人因为气愤楚璋,倒是连带着看楚巍也有些不顺眼了,一把甩开他的手。 “你当我没想过啊,但婆母不同意,说是这四房总不能连个嫡女都没有,传出去不像个样子。” 楚巍也有些疑惑,但这到底是老夫人的意思,他也不好违抗。 “既然母亲这样说了,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音音就是母亲的命,你且放心吧。” 二夫人哼了哼,若非如此,她就算闹一场也非得让老夫人同意。 “反正若是音音真受了委屈,我断然不会轻饶了那阮香玲,到时候老四就算是拦着也没有。” 楚巍赶忙笑着哄着她:“娘子莫气,到时候为夫定然会帮着娘子,断然不会让音音受了委屈。” 两个孩子在旁边将他们的话都听在耳朵里。 楚嘉珍戳了戳一旁楚嘉音问道:“音音,你有没有想过来二房?楚韵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你日后怕是要处处提防。” 若是上一世,楚嘉音或许会答应,毕竟对她而言,这在哪里都是楚家,家里的长辈也是一如既往的宠爱自己,更何况,二婶婶也像是娘亲一般。 但如今她却不愿意了。 若是自己真的离开,四房便只有阮香玲生下的一子一女,那他们在四房,更是坐稳了位置。 她可不甘心! 这一世,她就是要让楚韵永远居于自己之下,永无翻身的可能。 “我虽然喜欢二婶婶和二叔,还有珍姐姐,但我若是真的到了二房,爹爹也会孤单的。” 楚嘉珍毕竟只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心机,自然不大明白其中的问题。 第二十三章 担忧 但还是拍了拍胸脯,笑道:“不管你在那里,你都是我的妹妹,若是她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定会为你出头。” 楚嘉音的心底满是感动,眼圈不禁泛红。 楚嘉珍以为她怎么了,担心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啊。” 两人这么大的动静,二夫人和二爷也注意到了,担忧的跑过来将楚嘉音给抱在怀里。 楚嘉音搂着二夫人的腰,小声的说道:“没有,我就是,我就是特别开心,二婶婶和二叔对我这么好,楚家的所有人都对我这么好,就特别的感动。” 二夫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楚嘉音,有点哭笑不得,但也松了口气。 “你这小丫头,吓死二婶婶了。” 楚巍也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也将楚嘉珍搂在怀里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就是我们楚家的掌上明珠。” 楚嘉珍笑着戳了戳楚嘉音的肩膀,像是个小大人似得说道:“你这般的爱哭鼻子,这好在是感动的,要不然今日我又要逃不了阿娘的一顿训呢。” 二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笑而不语。 这边楚璋也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王嬷嬷有些不大明白楚韵这次为何要如此的忍气吞声,受了这般委屈,自然是要好好的哭诉一番,让楚璋多心疼她才是。 “姑娘为何不引得四爷心疼愧疚,这样夫人也能尽快的进府。” 楚韵抬头瞥了她一眼,有些烦躁的擦了擦眼角残余的眼泪,冷冷的说道:“你知道什么。” 这法子虽是能引得楚璋心疼,但今日的事情就算他再心疼自己也是无用的,终究帮不上自己说什么话。 更何况他也受了不少的气,若是自己再像往常一样,定然会被认为不懂事,到头来还是落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像现在这样,反而会让楚璋更觉得亏欠了自己。 “姑娘,这如今夫人进府才是最主要的事情。”王嬷嬷也是担心这楚韵太过小心翼翼,耽误了阮香玲的事情,忍不住提点。 楚韵本就烦躁,被她这么念叨更是头疼的很,怒声说道:“你当我不想让阿娘早些进府吗?你当这是多容易的事情!你若是在继续这般的对我指手画脚,便早早的滚出去。” 王嬷嬷脸色一僵,她是看着楚韵长大的,算是她的养母,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身份说些教诲的话,楚韵从未对她有过这般的态度,这次竟然...心里虽说有些怨言,但也不敢说什么了。 楚韵深呼一口气,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如今在府上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王嬷嬷。 “嬷嬷,我也是今日受了太多委屈,这才怒气大了些,嬷嬷千万别和我计较。”楚韵拉着王嬷嬷的手叹了口气。 王嬷嬷赶忙说道:“怎么会呢,说句越矩的话,姑娘是吃着我的奶长大的,我早就将姑娘当作是亲女儿一般了。” 楚韵脸上一副感激的模样,但心里越发的厌恶了起来,这楚家的奶母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谈吐规矩更是王嬷嬷比不上的,若是和普通人家比倒也说的过去,但自从来了楚家,她倒是越发的瞧不上以前的日子了。 “嬷嬷对韵儿的好,韵儿都是记得的,只不过你也看到了,这楚家并非是寻常人家,阿娘进府的事情还要好好的打算一下才是。” 王嬷嬷也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如今这最主要的就是老夫人不同意,您若是能讨得老夫人的欢心,这日后别说是夫人进门,就是六姑娘在你面前也没得嚣张了。” 楚韵叹了一口气,她如何能不知道,但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已然是明显,这般热脸贴冷屁股,她也不愿意去做。 “老夫人那般的不待见我,只怕我做再多也是无用的。”说着便将老夫人送的镯子气愤的摔到一边。 王嬷嬷吓得赶紧将其捡起,细心的擦拭了一番,仔细放好才开口:“我的好姑娘啊,再怎么说您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她总不能一直不见您的。” 楚韵憋着一股子气,如今的境况,哪里轮得到她去做选择。也只能勉强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对了,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了吗?” 王嬷嬷笑着说道:“姑娘您放心吧,我早就打听过了,这六姑娘平日里除了闯祸什么都不会,这次宴会您定然是最出彩的那个。” 楚韵得意的勾起嘴角。 她跟着阮香玲生活在楚璋在外安置的小院子里,但琴棋书画从小也没落下,虽说不是样样精通,但也算得上不错,到时候,别人就会知道楚家的六姑娘也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罢了。 …… 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宴会的那天。 楚韵身着一席青色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如同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甚至美艳动人。 “姑娘今日定然是宴会上最好看的。” 楚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但她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楚嘉音和楚嘉珍穿着一身云锦制成的衣裙,外衣是烟笼纱,衣袖飘飘,尤其是风吹过,甚是飘逸。 这么一对比,她倒是一点都不显眼。 “瞧着你这一身有点像前年的款式,就是发簪如今也是不流行的了,当真是寒酸的很。”楚嘉珍瞥了她一眼,甚至不屑的说道。 楚璋毕竟是个男子,哪里懂得女儿家的东西,府上的妇人对她更是压根就不闻不问。 楚韵握紧了拳头,若非是已经出门了,她宁可将头上的这些东西都给扔在地上,本以为是极其稀有的好东西,可跟她们比起来就显得越发寒酸。 “姐姐若是没有什么好的衣衫和头饰,大可去我屋子里选,喜欢的尽管拿走。”楚嘉音摆出一副十分体贴的样子。 却也知道,楚韵虽然羡慕她有着那么多的好东西,但性子又十分高傲,断然不会真的去她的屋子里拿东西,真不明白这个人明明没有小姐的命,却还要装的那般不在意的样子。 倒是真让人看不起。 “不必了,既然是妹妹的东西,我哪有拿走的道理。”楚韵淡淡的说道。 楚嘉珍冷哼一声:“就是讨厌你这个样子,明明想要的很,却还要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真不知道你这副假清高是凭什么。” 说完便拉着楚嘉音径直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压根就没管楚韵的脸色有多难看。 老夫人瞧着这两人很是满意:“你们两个小泼皮,总算是像个样子了。” 楚嘉珍瞪了一眼楚嘉音,嫌弃的拉扯了一下衣服说道:“孙儿可不喜欢穿这些衣服,若非是音音背着我让人做好,我才不乐意呢。” 老夫人笑着摇摇头,满是宠溺。 楚嘉音站在一旁笑而不语,这一世她希望楚嘉珍能寻的一个真心待她的良人。 上一世因为自己的胡搅蛮缠,让她白白的失去了自己心爱之人,这一世若是可以,她自然是尽力去补偿。 这次宴会齐家的小公子也会去,她希望楚嘉珍能完美的出现在齐家小公子的面前。 到时候一定是一个完美的姻缘。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老夫人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孙女,直径从楚韵的身边走过,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像是完全没将她当回事。 楚韵低着头,眼底都是愤恨,却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 楚家的马车极为宽敞,马车内部用华美的丝绸包裹着厚厚的垫子,即便是路途颠簸也不会给马车内的人带来较强的震感。 楚嘉音和楚嘉珍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身旁娇俏地笑着,不时说一些趣事引得老夫人连连发笑。楚韵则略有些局促地坐在马车角落,与几尺之距的三人格格不入。 只要过了这场宴会,只要过了这场宴会。楚韵不断安慰着自己。她苦学琴棋书画这么多年,为了这次宴会更是精心准备了这么久,而楚嘉音向来不学无术,她一定会在这场宴会上把楚嘉音比下去,在宴会上一鸣惊人,让楚家看清楚,到底谁才能为楚家带来荣耀,到时候,她在楚家绝非是现在这样的尴尬地位。 正托着腮看着楚嘉珍倒在老夫人怀里撒娇的楚嘉音似有所感,瞥了一眼楚韵的方向,看着楚韵紧握的拳头,似乎是早已猜透了她心中所想,内心轻哂,楚韵这回是一鸣惊人还是贻笑大方,可还不一定呢。 不多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宋府门口。 楚嘉音和楚嘉珍随着老夫人进门,一路上有不少前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们向她们远远地打着招呼,两姐妹也微笑着一一回礼,楚韵则因为这些人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另外三人也没有为她引荐的意思,因而她只得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楚嘉音和楚嘉珍举止有礼,落落大方,这一路走来,愈发衬得楚韵小家子气。 迎面走来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笑着向老夫人问好:“楚老夫人近来身子骨可好?您的两位孙女可是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 第二十四章 狗男女的初次会面 看到落在后面的楚韵,似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赞叹,“连丫鬟都长得如此标致。” 楚韵涨红了脸,忍不住出言辩解道:“我……我也是老夫人的孙女,是,是楚家的六……七……新认祖归宗的小姐。” 前来问好的夫人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楚老夫人回头轻斥了楚韵一声:“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而后又淡淡开口:“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让杨夫人见笑了。” 直至落座,楚韵仍觉羞愤难当,一连饮了好几杯果酒才平静下来,殊不知她这番举止落在旁人眼中又是无比粗俗的表现。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坐席上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谁家的姑娘的衣饰好看,谁家的姑娘相貌出众。楚嘉音和楚嘉珍毫无疑问成为了讨论的焦点,原以为这二人是商贾之女,和其他姑娘相比在气质上难免落入下乘,不料这二人容貌、气度竟是无一不出众。 一同前来的楚韵也被一些人注意到,贵女们关于楚嘉音和楚嘉珍的谈论中,偶也夹杂着楚韵的名字。 “楚老夫人带来的那个生面孔,是叫楚韵是吧,听说是楚四的外室生养的,前几日刚带回来。” “你看她干嘛,楚老夫人都说了,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你瞧瞧她那身衣服,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行的款式了。再看看她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哪里像个大家闺秀?要不是她进了楚家的门,她也配坐这里?” 楚嘉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楚韵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手上把玩着银制的酒杯,楚韵啊楚韵,你可别这就受不了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丝竹声起,楚嘉音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宋书明,齐家小公子齐麟等公子哥们也逐一入席。 大家都知道宋书明和楚嘉音是有了婚约的,如今一见两位主人公可谓是郎才女貌,倒是有不少人祝贺与调侃。 “你未婚妻不错啊,她旁边那个姑娘,叫楚嘉珍的吧,许了人家没有?”齐麟凑到宋书明身边询问,望向楚嘉珍的目光里是掩盖不住的惊艳。 宋书明似是有些烦闷地摆摆手:“我怎么知道,你要是觉得楚嘉音不错我这婚让给你来定?” “不是吧,这么一个大美人你都不喜欢?楚嘉音我是无福消受了,我觉得楚嘉珍挺好,挺好。嘿嘿。” “嗤。胸无点墨,草包一个。跟屁虫,烦人精。”宋书明怎么看楚嘉音怎么觉得不顺眼,倒是在瞥到楚韵的时候,仿佛升起了一丝兴趣。 楚韵察觉到宋书明的目光,抬头冲宋书明浅浅一笑,又垂首作娇羞状。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楚嘉音忍不住轻啐一口,这对狗男女,这一世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 楚嘉音不再理会那对狗男女,悄悄推了推楚嘉珍:“珍姐姐,你觉得那齐家小公子如何?”楚嘉珍的俏脸上染上一抹绯红:“齐家小公子谦和有礼玉树临风,自然是好的……” 正说着,就听见宋夫人热情招呼:“此次宴会不过是场普通的小聚,大家不必拘束。小姐们也尽可各自展示一下才艺,为这场宴会添些趣味。” 楚韵连忙起身向宋夫人行了个礼:“楚家楚韵不才,斗胆请奏一曲。” 宋夫人点头,随即派人取来古琴。 楚韵施施然坐下,弹奏了一曲《醉陵春》——宋书明前世最爱的一首曲子。楚韵本就是个美人,一袭浅绿色衣裙配上古琴更是赏心悦目。曲调悠扬,听得在场众人如痴如醉。 曲毕,众人谈论楚韵的话里不由得多了一些赞赏。 “这楚家庶女倒是个有点真才实学的,不知道楚家嫡女如何。” “楚家嫡女楚嘉音不学无术咱们又不是没听说过,估计也就这副皮囊能看了,不然才艺表演何至于需要一个庶女来撑门面。” 楚韵骄傲的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自得,回席的时候更是昂首挺胸。她就知道,她的才学岂是楚嘉音那个草包能比得上的。宋书明看向楚韵的眼神也更加灼热。 楚老夫人皱眉,楚韵这番表现显得有些太过急切,又暗暗将楚家嫡女踩在了脚下。不过看在她琴艺还算不错的份上,到底是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楚嘉音款款起身:“这首曲子身边的嬷嬷前些日子也有教导,不过嘉音所习,倒是有些不一样呢。” 楚韵心中不由嗤笑,不学无术还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是可笑。 楚嘉音自顾自地走向刚才楚韵的位置,纤手拨弄着琴弦,动作行云流水,美的让人挪不开眼。优美的琴声滑入耳中,众人皆是一愣。 明明是一样的调子,可是感觉,完全变了。 如果说楚韵所弹勉强称得上是悦耳动听,那楚嘉音所奏,便是余音绕梁。同样的音符在她手中,宛若有了生命一般,悠扬如环佩相交音韵醇厚,轻快如泉水叮咚灵透清脆。在楚嘉音素手拨弄下的《醉陵春》,众人所见,是冰窟饮泣的一枝新绿,众人所感,是醉后的春浓。一曲结束,众人仍在琴韵中陶醉。 只有楚韵脸色发白,这,怎么可能! 在座的众人也是震惊不已,谁说楚嘉音是个草包的! 楚嘉音淡然回席,楚嘉珍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首曲子?” 楚嘉音扶额:“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在梦里学会的……” 楚嘉珍:“你就瞎唬我!” “真的,而且我就会这一首。”楚嘉音一脸真诚,“不信你回去再让我弹琴,别的曲子我保证弹得一塌糊涂。” “那算楚韵倒霉,本来还觉得她有几分才学,经你这么一对比,真是云泥之别。”楚嘉珍勉强表示相信。 楚嘉音和楚嘉珍的谈话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们这桌的人听清,老夫人微微一笑,不管音音哪里学来的曲子,狠狠地打压了楚韵是她乐见其成的。楚韵则是恨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苦练多年,楚嘉音轻飘飘一句梦中所得,就能轻易踩碎她费尽心机才赢来的称赞! 楚嘉音轻抿了一口果酒,没有理会楚韵的怨恨,旁人的惊叹,以及宋书明不明意味的目光。 楚嘉音的思绪被拉回到前世,算起来,这曲子还是楚韵教她的。 前世楚嘉音不得宋书明喜爱,为了讨他欢心,特意央求楚韵习得了这首《醉陵春》,日复一日地练习。她前世在《醉陵春》上下的苦工,岂是这一世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楚韵所能比的。 只是,这首为了宋书明去学习的《醉陵春》,直至她死,也没有机会弹给宋书明听过,却是在今日,狠狠地打了楚韵的脸。 前世死前,楚韵冷笑着站在宛如死狗般趴在地上的她跟前,用坚硬的鞋底把她的手指一根根碾碎:“可惜了这双弹得一手好《醉陵春》的妙手,瞧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楚家六小姐为了学琴,手都起茧子了,可惜啊,你弹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书明还是不会多看你半眼!” 回忆起十指被碾碎的剧痛,楚嘉音心头一窒,而后迅速把那些不好的回忆从脑海中摒去。 楚韵,宋书明,前世之耻,将化为我今生复仇和守护楚家的利刃,你们欠我的,我定将一刀一刀地讨回! 宴会散去,虽然之后又有不少小姐们一一表演了才艺,但话题度最高的,仍是楚嘉音的《醉陵春》,当然了,还有被拉出来对比的楚韵。 楚嘉音德艺双馨,楚韵材朽行秽。果然是嫡庶有别。 这场宴会一过,楚韵彻底沦为圈子里的笑柄。 “啊!贱人!贱人!贱人!”回房后,楚韵发疯般地打砸着东西,头发散乱,双目充血,陷入十足十的癫狂。 原以为这次宴会能让自己大放异彩,没想到自己选的曲子楚嘉音竟是弹得更好,从而更是让楚嘉音狠狠地踩在了自己头上! “贱人!”楚韵愈发气愤,忍不住又砸了一个杯子。 “哎呦喂,小姐息怒啊!”王嬷嬷看着一地的陶瓷碎片,忍不住一阵肉疼。从楚韵的叫骂声中,王嬷嬷已经大概听出了事情的七八分经过,出言安慰道:“小姐且放宽心,这次不过是那楚嘉音运气好,她此次就算是得了才女之名又如何,日后大家发现她实际上是个绣花枕头,到时候她的名声只会更难听。小姐您才是有真才实学的,又何必怕她。” 楚韵的脸色这才好看点,暗恨,楚嘉音,我等着看你从云端跌落到泥潭的模样! 另一边,楚嘉珍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述楚嘉音弹奏《醉陵春》的情景,而后不断绕在楚嘉音身边追问:“音音,你真的不会其他曲子了吗?” 楚嘉音无奈道:“我真不会。”说着,她再次坐在古琴前,为众人弹奏完《醉陵春》之后又尝试着别的曲子,果然是曲不成调,难以入耳。众人狂汗,黑线满头。 第二十五章 孺子二哥哥可教 楚老夫人叹了口气:“音音,这次宴会你虽然大出风头,也赢了个才女的名声,可日后大小宴会还多的很,单凭这一首《醉陵春》肯定是不行的,你万一哪天露了怯,怕是大家都会说你德不配位。” 楚嘉音哭唧唧:“祖母,我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都学!我早就想好好学习了!我从明天开始就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楚老夫人欣慰极了,立刻开始为楚嘉音物色各科的先生。 楚嘉音欲哭无泪,其实她只是想说她要跟楚景琰好好学习顺带趁机抱大腿啊喂! 第二天一早,楚嘉音就被敲门声惊醒。 楚嘉音揉着惺松的睡眼推开门,在门外站立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年纪的女先生。 女先生开口:“六小姐安,我是老夫人请来教导您琴艺的老师,还请六小姐先行洗漱,用过早饭后我们便开始上课。” “这么早啊……”楚嘉音苦着小脸。 “不早了,已经卯时了。”女先生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桃花忍不住轻声提醒:“小姐,先生已经等了你好几刻钟了。” 楚嘉音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先生。” 一个时辰的琴艺课程后,门外敲门声又起。 “六小姐安,我是老夫人请来教您棋艺的……” 又一个时辰。 “六小姐安,我是老夫人请来教您书法的……” …… 一整天的课程下来,楚嘉音被满满的课程安排搞得近乎崩溃,这样子学习下去她还哪里来的时间去斗贱人抱大腿啊! 楚老夫人把楚嘉音叫去,慈爱地问:“音音今日可有收获?” 楚嘉音扶着里面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的小脑袋,硬着头皮说:“有……” 楚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楚嘉音暴风哭泣,她得想个法子让老夫人取消这些安排才行。 这一夜,楚嘉音罕见地失眠了。 “先生早啊。”第二天,楚嘉音顶着浓浓的黑眼圈给琴艺老师开了门,看着琴艺老师脸上明显不虞的神色,楚嘉音尴尬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赖床这一招好像还蛮有用的,先生已经明显对她不满了。 “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学琴可以净化心性、沉静优思、识别喜怒。”琴艺老师正如数家珍般地列举学琴的好处,而楚嘉音已经一手托着腮歪头睡着了。 “……” “六小姐?六小姐!” “六小姐如果对在下的教学有所不满,大可另请高明!”琴艺老师不再管熟睡的楚嘉音,拂袖而去。 “六小姐,棋子是不能这样子走的!” “六小姐,我教您画的是梅花,不是几条黑线和一团红!” “六小姐,朽木不可雕也说的就是您这样的学生,不是说腐朽的木头上不能放玉雕!” …… “气煞吾也!” 自打楚嘉音在老夫人为她请家教的第二天,就因为贪睡不起成功气走了琴艺老师之后。其他老师也因为各种原因纷纷被楚嘉音气得跳脚,之后的几天不断有老师前来向老夫人辞行,十天之内,各科老师竟是走了个精光。 老夫人看着她请来的老师一一离去,虽是有些失望,到底也是不忍心责怪楚嘉音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得知这个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楚韵,经过这些天的打探,她算是明白了,上次宴会的事情确实只不过是楚嘉音运气好,不知道怎的,恰巧习得了《醉陵春》,实际上,楚嘉音的琴艺一塌糊涂。 草包到底还是草包,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此看来,挤下楚嘉音的位置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楚韵冷哼一声,继续练习《醉陵春》,她绝对不容许楚嘉音那个草包,在才艺上有任何一项凌驾于自己之上,终有一日,她要一雪宴会之耻! 在旁人看来,楚嘉音仿佛是受到了巨大打击,接连几日把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 事实上,楚嘉音正好吃好喝地思量着该如何向祖母提起,她要跑去跟楚景琰一起学习的事情。 楚嘉珍听说了楚嘉音这几日闭门不出,却是内心焦急。 “音音,要不咱们不学了吧。我们本就是商贾之女,对琴棋书画什么的要求没那么严苛,更何况你早就已经和宋公子定了亲,大不了之后的宴会咱们就不参加了嘛。”楚嘉珍来到楚嘉音房里,柔声安慰道。 楚嘉音坚定而又缓慢地摇了摇头:“难道只因为我们是商贾之女,就注定要粗俗,没有才能,处处低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一等吗?我要做的事情跟出身没有关系,依附夫家更是愚蠢的行为,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自己变强大。” 楚嘉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音音你说得对,那那那,我也要跟娘亲说,我要好好学习。但是你接连气走了那么多先生,虽说在祖母的威慑下,现在这事还没有传开,但再找其他先生,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楚嘉音仰了仰小脸:“外头的先生不好找,可咱们家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京城第一才子嘛,还怕他教不起我不成?” “你说楚景琰呀,他好像确实是个厉害的,学堂里就他没睡觉!不过你之前不是特别讨厌他吗,现在对他的态度倒是越来越好了……”楚嘉珍小声嘟囔。 “珍姐姐你自己玩,顺带帮我和祖母说一声,我这就去找二哥哥,先不陪你啦。桃花快快快,帮我把芙蓉糕装好,我等下要带去二哥哥的院子里,孙嬷嬷,麻烦您帮我把书收拾一下,我过会儿要带过去学习。”楚嘉音好不容易找到了抱大腿的由头,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动身了。 楚嘉珍无奈:“哎哎哎,音音,别这么风风火火的呀,还有还有,芙蓉糕你别都带给楚景琰啊,给我留两块!” 楚嘉音做了个鬼脸:“珍姐姐可不要再贪吃了,芙蓉糕吃多了可是会发胖的,发胖了齐家小公子可就不喜欢你了。” 楚嘉珍羞红了脸:“音音你再乱说我就要打你了!” 楚嘉音眨巴眨巴眼睛:“我可没乱说,前段时间齐家夫人已经跟祖母提过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上门来提亲,珍姐姐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嘻嘻。” 齐家小公子齐麟虽然与宋书明较好,但秉性却全然不同,前世在宋书明苛待楚嘉音时,齐麟还多次为楚嘉音说话,行事也极为坦荡,颇有君子之风。前世齐麟和楚嘉珍其实也互有一些好感,却因为楚嘉音的不懂事毁了这桩姻缘。 楚嘉音在心里暗想道,对不起,珍姐姐,音音前世亏欠你太多,愿你今生能和齐家小公子能够结成良缘,白首偕老。 背着书籍,提着糕点,穿过了大半个楚府,楚嘉音终于来到了楚景琰的别院。 楚嘉音抹了一把额前的薄汗,心中悲鸣,我太难了。 楚嘉音小心翼翼地敲门:“二哥哥你在吗?” 楚景琰正在屋内看着策论,听到门外楚嘉音的声音,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楚嘉音近期似乎正在因为气走了楚老夫人给她找的老师而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了,这一出门就来找自己做什么? 楚景琰心下虽疑惑,但还是放下手中的书,冲着门口朗声道:“进来。” “二哥哥救我。”楚嘉音皱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看向楚景琰。 楚景琰挑眉:“怎么?” “现在没有老师愿意教我了……”楚嘉音低头攥着衣角。 楚景琰不由得抽了抽脸,这些日子,楚嘉音的一些事迹他也有所耳闻,也难怪楚老夫人找的那些略显古板的老师们教不下去。 “二哥哥,你那么厉害,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学习啊。”楚嘉音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楚景琰,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上下扇动,楚景琰看着楚嘉音那似乎是盛满了星光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竟是失了神。 见楚景琰久不吭声,楚嘉音连忙递上刚打包好的芙蓉糕,讨好道:“二哥哥,我给你带了糕点。你要是让我跟着你学习的话,我保证会乖乖听话的,只是如果我有什么做错了或者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不要生我的气就是了……” “好啊,那你每天过来我的院子里学习吧,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楚景琰沉默半晌后淡淡点头,又当楚嘉音不存在般继续拿起他刚刚放下的策论。 楚嘉音是楚府的明珠,但凡是她想要的,所有人都会捧在掌心里为她奉上,他的态度,本就没有丝毫意义。 “好诶!”楚嘉音欢快地放下书,在楚景琰屋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朽木不可雕么,楚景琰淡淡瞥了楚嘉音一眼,想着楚嘉音之前的先生对她的评价,楚景琰在内心冷哼一声,他倒是想看看,楚嘉音到底愚不可及到了什么地步。 “二哥哥二哥哥,你看这个是祖母送给我的鎏金墨,送给你好不好?” “二哥哥二哥哥,爹爹听说我最近在跟着你学习,送了我好几本孤本,你帮我保管好不好?” 第二十六章 开启和二哥哥的同居生活 “二哥哥二哥哥,珍宝阁又推出了新式糕点,快一起来尝尝……” 随着楚嘉音每天都在花式讨好楚景琰,她现在已经明显地察觉到楚景琰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很多。 楚嘉音已经跟着楚景琰学习了十几天了,果然,如今的大才子,未来的大谋臣就是不一样,讲得比那些老学究好多了!深入浅出,一听就懂。楚嘉音颇为满意,她果然还是有点天分的嘛。 现如今,讨好楚景琰和跟着楚景琰好好学习这两件事的进度都还算不错,楚嘉音笑眯眯地又奖励了自己一块糕点。 “小姐,您是不是该去二少爷那里学习了。”孙嬷嬷自从见楚嘉音跟着楚景琰学习颇有成效之后,每天都恨不得楚嘉音待在楚景琰那里不要回来。 “嬷嬷,我才刚吃完,您就让我再歇会儿。”楚嘉音看着孙嬷嬷严肃的脸,声音越来越弱。“我这就出门,正好消消食。” 哎,要说最近这日子还有什么让楚嘉音不满意的,那就是她和楚景琰的住处相隔实在是太、远、了! 为了学习,她每天都要来来回回穿越好几次楚府。可怜她这两条小腿呦! 看来她得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二哥哥。” 听到有人唤二哥哥,楚景琰有些讶异,楚嘉音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不对,这并不是楚嘉音的声音。 楚景琰抬头,却是看见楚韵推门进来走到他的面前。 楚景琰皱了皱眉头,上次楚韵和楚嘉音在花园里的谈话尚且历历在目,楚韵在长辈面前做小伏低,在楚嘉音面前则偏执善妒,他对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实在是没有丝毫好感。 相较之下,楚嘉音虽然有些小心机,倒是爱憎分明,而且近日里楚嘉音对自己的好不似作伪,如果说在这楚家他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的话,那就是每天捧着各种东西跟他分享的楚嘉音了…… “二哥哥。”楚韵走近,又唤了一声。手不安分地想搭在楚景琰身上。 楚景琰厌恶地看了楚韵一眼,楚韵被他眸中的冷光吓得手往后一缩,倒是不敢再有什么其他动作。 “二哥哥……” “闭嘴,这不是你能叫的,有话就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送客了。”楚景琰的语气里已经夹杂了几分怒意。 楚韵深吸一口气,撕下柔弱的面具:“楚景琰,你一个楚家的外人有什么资格冲我大呼小叫!要不是近几日楚嘉音和你走的近,你在这楚家的地位,定是连我都不如!” 楚景琰冷笑:“那又如何?” 楚韵顿了顿,语气柔了柔,继续开口道:“既然你我在这楚家都不受宠,为何不联合起来,楚家的几个嫡子嫡女都是些不学无术的草包,凭你我二人合力,未尝不能在楚家有一席之地,只要你帮我,等我娘亲入门,我就是这楚家的嫡女,到时候我自然不会忘了你,那时我们又何必要仰人鼻息,整日受楚嘉音这些小恩小惠!” “呵,道不同,不相为谋。”楚景琰冷眼看着楚韵这番如同跳梁小丑的模样,彻底无视了楚韵。 楚韵咬牙,愤愤然离去。 这几日她听说楚嘉音跟着楚景琰学习颇有起色,不由得有些心急,想着要是能和楚景琰联手,又能添一大助力,不料这楚景琰竟是个油盐不进的,再任由楚嘉音跟随楚景琰一起学习下去,怕是会对她不利,想到这里,楚韵不由得把楚景琰一并记恨上了。 “老夫人,”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来报,“今日楚韵去找了二……楚景琰,也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近日来六小姐和楚景琰走得颇近,您看看是不是要多注意一些?” “什么?这两个人竟然勾结上了!”老夫人气得一拍椅子,楚景琰不过是一个外人,要不是他有几分才学,音音又真心跟他学习,老夫人断然不会让楚嘉音与他走近,楚韵就更不用提,这个女人从一进门就没安好心,她万万不能让她的音音着了这两人的道。 “祖母,祖母!”楚嘉音没有去找楚景琰,而是先来了楚老夫人这里。 “乖音音,来找祖母有什么事呀?”楚老夫人在听到楚嘉音的声音时迅速收敛了身上的怒意,用最慈爱的一面来迎接她最爱的孙女。 “祖母,我最近不是在跟二哥哥一起学习嘛,二哥哥可厉害了,我跟他学到了好多东西呢!”楚嘉音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老夫人神色平平道:“那就好。” “可是音音的院子离二哥哥的院子好远啊,每天走路都累死了,祖母你帮帮音音嘛。”楚嘉音撒娇着摇了摇老夫人的手臂。 “好了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摇散了。”楚老夫人笑着拍了拍楚嘉音的手,“音音想让祖母怎么帮你?” “嘻嘻,”楚嘉音乖巧地给老夫人捶着腿,“咱们家那个最大的院子,玲珑阁不是还空着嘛,祖母你让我和二哥哥一起搬到那里去住好不好呀。拜托了祖母,音音是真的想跟二哥哥一起好好学习的,您就成全音音嘛,好不好呀。” 老夫人对楚嘉音向来是有求必应,这次更是因为是方便楚景琰教楚嘉音读书,难得孙女如此好学,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送走楚嘉音后,许嬷嬷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夫人止住了,“多安排些人去把玲珑阁收拾出来,然后留在那里伺候,盯紧点楚景琰,不能让他把音音欺负了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只要音音欢喜,那就都随她吧,左右不过是我这把老骨头多费些心思罢了。” 楚嘉音蹦蹦跳跳着来到楚景琰的院落,“二哥哥,我刚刚求了祖母把玲珑阁给我们,过两天我们一起搬过去好不好?” “玲珑阁院里有棵杏花树可好看了,二哥哥前两天才教了我‘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哥哥一定会喜欢那里的。还有还有,玲珑阁藏书也可多了,也更方便我们学习!啊对,玲珑阁那边还有一个秋千呢!” 楚景琰望着身旁俏生生的少女絮絮叨叨地说着玲珑阁有什么什么样的好处,好像生怕他不同意搬过去似的,不知不觉间,他竟是已经有些习惯了楚嘉音在自己耳边的叽叽喳喳,不由轻笑,好像,搬去玲珑阁,每天能有这样一个明媚的少女陪在身边,也还,挺不错? 玲珑阁是一个颇大的院落,又分主次两阁,还带了一个大院子,楚嘉音带着桃花和孙嬷嬷一起搬进了主阁,楚景琰则独自一人收拾好东西在偏阁安置。 入夜。 楚嘉音蹦蹦跳跳地来到偏阁,手里又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二哥哥,你这里有缺什么东西吗?我给你带了这个许愿铃,可以挂在屋檐下,很灵的!还有这个镇纸,二哥哥作画的时候肯定用得上!还有这个这个……” 楚景琰的东西不多,之前又是在楚府最偏僻的角落住着,吃的用的都十分粗糙,楚韵尚且还有个楚璋疼爱看护,楚景琰以前却是在这楚府形同透明人。 楚景琰也向来简朴惯了,对于这些看上去华丽实则用途不大的精巧物件,他本是看不上眼的,却也不好拂了楚嘉音的面子,便引了楚嘉音进门,淡淡地看着她忙里忙外地为自己布置新居。 即便只是次阁,却仍是比楚景琰之前所住的房间大了且舒适了不少,楚景琰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带了过来,房间里仍显得有些空荡。 楚嘉音添的这么些东西,确实让楚景琰的房间多了几分人味。 突然,有利器破空而来。 楚嘉音此刻正欢喜地拿着许愿铃往门口走去,眼看那飞镖就要从她身旁飞过去,直击楚景琰。 “二哥哥小心!”楚景琰突然察觉到自己被一阵寒冷的杀意锁定,正运起内力暗暗护住心脉,准备硬扛下这一击,却见楚嘉音扑了过来,把他护在身后,随后便听到利器入肉的声音。 “唔。”楚嘉音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楚景琰向来清醒自持的大脑此刻却仿佛有无数朵烟花炸开。为什么?为什么楚嘉音会拼了性命救他?那根暗器,明明是冲着他来的不是吗? 楚嘉音已经在楚景琰怀中晕了过去,伤口处更是开始隐隐泛黑,暗器上,竟然还有毒!发射暗器的人,是冲着要楚景琰的命来的! “来人,来人呐!”楚景琰的声音,竟是带了几分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楚嘉音其实是知道这次暗杀的,前世的时候,楚景琰不知道怎的受了重伤,一个人在那偏僻的校园里,没有人管也没有人问,几个月后,楚家的人以为楚景琰就这么死了,却没想到楚景琰就凭着自己强大的毅力生生挺了过来。 疼,非常疼,伤口处麻麻痒痒的,宛若万蚁噬咬。豆大的汗珠从楚嘉音额前落下。 前世楚景琰没有请大夫,没有人照顾,都生生地挺过来了,而她楚嘉音,楚老夫人肯定会为她请来最好的大夫,倾楚家之力救她,她就不信,还能把小命折在这里不成。 第二十七章 梦中 楚嘉音昏迷前忍不住在内心哀嚎:“我这是在用生命抱大腿啊!” 很快楚府上下就得知了楚嘉音被暗杀的事情。担忧者,暗喜者皆有之。 这还是楚嘉音和楚景琰搬来玲珑阁的第一天,楚老夫人的人还没有在玲珑阁安排下去,当时桃花和孙嬷嬷也正在主阁帮打理楚嘉音的东西,故而除了楚嘉音和楚景琰,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觉得,那暗器是冲着楚景琰来的。 “欺人太甚!祸不及家人,没想到这次,因为生意上的冲突,竟然会有人对音音下手!”楚老夫人震怒。 “此次楚家的事情怕是不简单,音音马上就及笄了,和宋家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惟有让宋家出手相助,咱们楚家才有可能度过此次难关。”楚璋皱着眉头道。 “音音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想联姻的事!还不快跟我一起去看看音音!”楚老夫人狠狠地瞪了楚璋一眼。 楚璋有些尴尬,他自然是疼爱女儿的,只是楚家目前的处境……着实有些艰难,他最近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惟有阮玲玉的温柔小意,能给他以暂时的安慰与片刻的放松。 玲珑阁。 楚家早已请来了大夫前来处理楚嘉音的伤势。 “暗器所伤不过皮肉,及时换药不足月便可痊愈,难办的是六小姐所中之毒,此毒极烈,老夫暂且还只能用解毒丸压制,需待回去再研究解毒之法。”大夫为楚嘉音查看完伤势后向楚老夫人汇报。 “杨大夫,您可是这京中最好的大夫,您一定要救救音音!”楚老夫人抹着眼泪道。 杨大夫一拱手:“医者父母心,老朽自当竭尽全力。” 此时的楚嘉音已经悠悠醒转过来,看着围在自己床前的一大堆人不禁有些感动,楚景琰也站得远远地看着她这边,神色复杂。 “孙嬷嬷,桃花,你们都是怎么照顾音音的!还有楚景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老夫人见楚嘉音醒来,便开始问罪了。 “祖母……不怪桃花和孙嬷嬷……更……更是多亏了二哥哥……那暗器至击音音的命门……若不是二哥哥及时拉了音音一把……现在音音可能就没命见您了……”楚嘉音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地说道。 “好好好,音音你安心养伤,祖母不怪罪他们……”楚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楚嘉音的手以示安慰。 楚景琰的情绪更为复杂,楚嘉音对自己一无所知,也不可能图谋着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却这样帮他、救他、护他……这份情,他楚景琰算是欠下了…… 夜色渐浓。 楚老夫人,楚璋,楚嘉珍等人逐一离去,屋内惟剩桃花、孙嬷嬷和楚景琰守着楚嘉音。 过了一会儿,桃花也先回房休息了,等下半夜再来替孙嬷嬷。 “今日多谢二公子救了小姐,夜已经深了,二公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孙嬷嬷劝道。 “楚……音音到底是在我眼前受的伤,更何况她现在余毒未清,不照看着她我有点不放心,嬷嬷您年事已高,更应该早点歇息才是,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等到孙嬷嬷离去,楚景琰坐到楚嘉音的床前细细打量着她,仿佛从未认识眼前的少女。 楚嘉音似乎是做了梦,嘴中呢喃着:“楚景琰……二哥哥……” 楚嘉音梦见前世的楚景琰,那时的他还住在偏僻的小院,屋内潮湿,被子单薄。 那时天气尚寒,在这样的屋子里,根本抵挡不住寒意的侵袭。 前世的楚景琰也是如同现在的楚嘉音这样,中了毒受了伤躺在床上,只是身边,少了这么些前来看望和治疗的人。 只影孤灯,竟是说不出的凄凉落寞。 没有药物,无人照顾,楚嘉音梦见楚景琰剜肉,刮骨。 连麻沸散都没有,楚景琰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强撑着身体坐到烛台前,用烛火烤了的匕首狠狠地挖出胸前伤口处的腐肉,又一层层地把骨头上发黑的地方刮去,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到匕首在白骨上摩擦刮动的簌簌声。 骨屑在桌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楚景琰的嘴唇早已被咬破,艳丽的血色在唇上蔓延开来,衬得俊秀的面庞更是苍白如纸。楚景琰的左手紧握,不长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鲜血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板上,蜿蜒成了细细的河流。 整个房间都染上了楚景琰的鲜血,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斑驳血迹。 楚景琰踉跄着打开衣柜,随手从旧衣上撕下一块布来,又翻箱倒柜地寻找药物,终于找出一个小瓶子,是劣质的金疮药药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 楚景琰在伤口处倒上药粉,随后又胡乱地包扎了一下,就倒回在床上。 血渍、汗渍混和着洇开在被子上,染出凄艳的底图。 楚景琰竟是就这么忍了下来。 楚景琰竟是就这么扛了下来。 整个过程一声未吭。 在梦中见到这一切的楚嘉音感觉心口处隐隐抽得有些疼痛。 要是前世的她,能对楚景琰稍稍好上那么一些,他也不必一个人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 楚嘉音看见梦中的楚景琰眼底有着强烈的恨意。恨谁呢?恨暗杀他的人?恨楚家?还是……恨她? 楚景琰的伤,拖了数月。 幸而还有人记得给他送水和饭,才没让楚景琰死在这场暗杀和楚家的漠然之下。 楚家向来自诩良善之家,就算是下人受伤,都会有人关心几句,送些药物过去。 而楚景琰……无人在意楚景琰,是死是活,都没有人关心。 前世的楚景琰冷眼看着楚家被灭,这不怪他。 甚至……他没有出手加速楚家的衰败,就已经算是留了情面。 楚家对楚景琰,确实是亏欠良多。 “楚景琰……二哥哥……对不起……音音知错了……我会对你好的……”楚嘉音喃喃道。有泪水从楚嘉音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谢谢。”守在床边的楚景琰心中微动,把楚嘉音的呢喃听得一清二楚,楚景琰小心地为楚嘉音擦去脸上的泪水,又细心地为她捏了捏被角,“晚安,好梦。” 楚嘉音恢复得很快,身为楚家明珠的楚嘉音自然是不需要像楚景琰刮骨剜肉那般惨烈,杨大夫每日前来为她放出毒血,又熬制了解毒的药物一点一点地清除余毒。 楚老夫人和叔叔婶婶等人怕楚嘉音亏了身子,又是各种补品流水般地往玲珑阁送。 楚嘉珍也经常来看楚嘉音,往往还都带着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 楚璋最近虽然因为楚府的事情忙于上下打点,却也还是偶尔来看望一下这个女儿,礼物自然也是少不了。 就连楚韵,都假惺惺地来探视了几次,只是楚嘉音从她的恶毒的目光中读懂,楚韵想说的是,楚嘉音你为什么没有死? 总而言之,楚嘉音养伤的这段时间,玲珑阁倒是好不热闹。 养了一段时间,楚嘉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孙嬷嬷和桃花坚决不让楚嘉音下床,甚至连每日的零嘴都被孙嬷嬷限制,说是最好还是稍微忌一下口,楚嘉音苦不堪言。 “嘤,二哥哥,孙嬷嬷说她每日要来考我的功课,答错了就不给我芙蓉糕,二哥哥帮我!”楚嘉音拉扯着楚景琰的袖子撒娇。 关于楚嘉音,楚景琰最开始不过是想利用着她让自己在楚府好过一点。 只是……楚嘉音为楚景琰挡了暗器,又在楚老夫人面前护着他,更是……连梦里都在心疼他,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楚嘉音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楚景琰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小丫头,是真心实意想对他好。 在楚嘉音面前,楚景琰终于也开始多了几分真诚。更何况,到底是欠了她一条命,楚景琰对楚嘉音,自然是多有纵容。 楚景琰的笑意达到眼底:“好啊,我帮你。” 楚景琰在教完楚嘉音今日的课程后,没有立刻离开,收起书本跟楚嘉音说道:“我再教你一个东西。” “是什么呀?”楚嘉音好奇问道。 楚景琰一本正经:“帮你作弊用的。” 楚景琰的手在床沿轻叩,“滴,答——”。 “这是两种不同的长短信号,参差的信号又可以组成不同的音节……我待会儿誊一份信号和音节的对应表给你,等孙嬷嬷考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用这个给你传信。” “好啊好啊!”楚嘉音两眼放光。 其实楚嘉音足够聪明,学起东西来也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孙嬷嬷考她的时候都会出现些这样或那样的小错误,楚景琰无奈,又见楚嘉音实在是嘴馋得紧,才教了她这个法子。 要是被别人知道密语竟被他用来帮小姑娘作弊……楚景琰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楚嘉音窃喜,舍不得芙蓉糕,套不住二哥哥! 这段时间,在楚嘉音不懈的努力下,她和楚景琰的关系总算是亲近了许多。 楚嘉音想,不知道这次楚家遇上了什么样的麻烦,如果楚家再遇到前世那样的灭门之祸,楚景琰,或许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拉楚家一把吧? 第二十八章 提亲与退亲 有了楚景琰的帮助,应对孙嬷嬷的考核,楚嘉音自然没有了不过关的道理。孙嬷嬷见楚嘉音愈发有了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是欣慰不已。 过了月余,楚嘉音终于被孙嬷嬷和桃花允许下地了。 楚嘉音欢呼着就往玲珑阁的院子里奔去,她可是念了院子里的秋千好久了。 玲珑阁。 楚嘉音惬意地躺在杏树下的美人靠上,脸上盖着一卷《诗经》,轻风拂过,杏花渐落,纷纷扬扬地下起了花雨,楚嘉音的轻纱裙摆柔柔地扬起来,阳光下闪耀的银线点亮了这一卷春色。 楚景琰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与自己对弈,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楚嘉音的方向。 “二哥哥,我想睡会儿午觉了,你别下棋了,吹首曲子给我听呗。”楚嘉音娇糯的声音从书页之下传来。 “你倒是惯会使唤人。”楚景琰难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拿出笛子奏起了轻柔的曲调。 楚嘉音和楚景琰在玲珑阁住了已有一段时日,两人的相处倒是十分和谐,老夫人派了不少人前来伺候,楚景琰清楚这其中怕是有老夫人的眼线,却也没说什么。 楚嘉音除了学习就是吃喝玩乐,现如今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免去了不少来回行走的时间,就愈发犯懒了。她的学业也是大有长进,至少现在肚子里算是有些墨水了。 “妹妹这段时间可真是逍遥自在,可怜祖母年事已高,现在却还在为妹妹的事情劳心劳力呢。” 在这玲珑阁不愉快的事情也还是有的,比如现在,讨厌的人来这里找存在感了。 “姐姐住的地方离这里也挺远的吧,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姐姐不辞辛苦,也要来我和二哥哥这玲珑阁嚼舌根。”听到楚韵阴阳怪气的声音,楚嘉音也学了她的语气回嘴。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今天的前厅可是热闹得很。”楚韵似乎是没有听出楚嘉音逐客的意思,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玲珑阁的前院,“这玲珑阁的小院倒是别致得很,二……景琰哥哥不请我坐一坐吗?” 楚景琰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脏。” 楚嘉音险些笑出声来,二哥哥干得漂亮! “你……”楚韵狠狠地跺了跺脚,“今天齐家夫人上门来为齐家小公子向楚嘉珍提亲了,不过宋夫人却是扬言要和妹妹你退亲呢,希望妹妹你不要太过伤心,能够真心祝福嘉珍姐姐。” 楚韵飞快地把话说完,拂袖离去。 提亲?退亲? 楚韵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楚嘉音其实没多大反应,齐家小公子向楚嘉珍提亲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而宋家的婚约她本就不在意,退了就退了呗。 楚景琰看着楚嘉音显得颇为轻松的神色,倒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我当然是开心啊,珍姐姐觅得良缘,是喜事呀。”楚嘉音欣喜的语气不似作伪。 “那你呢?你之前不是……挺喜欢那个宋公子的吗?”楚景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急切。这段时间和楚嘉音的相处早就让他之前对楚嘉音的印象有所改观,更是生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莫名情愫。宋书明绝非楚嘉音的良配,楚景琰想,这大概,是他作为一个兄长的关心吧。 “我先前是不懂事,一时被宋书明的那副皮相迷惑了,才仗着未婚妻的身份纠缠宋书明那么久,这不看开了嘛,那个姓宋的其实不是什么好人,退了就退了呗。”楚嘉音不在意地摆摆手。 “皮相所惑么?”楚景琰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 “啥?”楚嘉音没有听清把身子凑得离楚景琰更近了一点,却是一时愣住。白衣少年逆着阳光站在杏树之下,肩膀上零落这几片花瓣,右手还执着刚刚为她吹曲的玉笛,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楚嘉音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刚刚背过的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小姐,宋家真是欺人太甚!”桃花愤怒的声音打断了楚嘉音的胡思乱想。 楚嘉音赶紧移开落在楚景琰身上的目光,她刚刚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盯着未来的大谋臣看了那么久,她只想好好讨好楚景琰保住小命,哪里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色字头上一把刀,色即是空,色即是空。楚嘉音赶紧在心里默念。 “宋家要退亲是不是?刚刚楚韵来过,已经把消息告诉我了。淡定,淡定。”楚嘉音揉了揉桃花的头。 “倒不是退亲,是比退亲还过分,宋家说小姐您嚣张跋扈品性不端腹内草莽,嫁过去只配做个侧室!”桃花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回事?”楚景琰听上去没有多大情绪波动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不管怎么说,楚嘉音都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能容旁人如此欺侮。 “肯定是楚韵那个贱人!在外头传了出去小姐你把好几个先生气走的事情。连是哪几个先生都传出去了,还有好事者去求证,那几位先生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没有多说什么,可外人看来这已经是默认了。 宋夫人此次上门,老夫人自然是不应,宋夫人说,再过些时日,就是全京城所有贵女都会参加的赏花宴了,到时候就不是一点小聪明能糊弄过去的事,您要是表现得不好……那就要么退亲,要么他们宋家就只能让您做小了。” 楚嘉音心下了然,楚韵之所以告诉她宋家现在就是前来退亲是担心她对宋书明尚有情意,忍气吞声甘做侧室,又或者是她在赏花宴上能够证明楚韵传出去的谣言都只是诋毁而已。 楚韵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去楚老夫人和宋夫人面前大闹,这样就更坐实了自己跋扈的名声。上次的宴会虽在一些夫人小姐面前留下了较好的印象,可到底是小规模的家宴,这次她的臭名声,却是传遍了整个京城。也惟有赏花宴能让她自证了。 上一世的她虽然没有气走先生们这件事,却也早早的就被楚韵放出的谣言败坏了名声,赏花会更是大为丢脸,宋家当时也提出了退亲,是她不顾廉耻,放下一切骄傲才让婚约继续,嫁入宋家后也是被宋夫人所瞧不起。 楚嘉音改变想法了,这一世,宋家的婚约她确实是不在意,可是要退,也不能是被楚韵扣上这样的帽子让楚家受辱而退!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桃花焦急地问道。 “当然是去祝贺珍姐姐了。”楚嘉音笑得明媚。 “小姐,赏花宴马上就到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桃花又是急得跺脚。 “你要相信二哥哥,也要相信你家小姐我。”楚嘉音拍了拍桃花肩膀,又冲楚景琰一笑,“二哥哥你说是吧。” “嗯。”楚景琰轻轻点了点头。 桃花看了看这一唱一和的两人,欲哭无泪。楚景琰的才学她是信的,可是她家小姐,桃花是真觉得不靠谱啊。 “宋家真的是太过分了!”楚嘉珍得知后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往桌上一拂,茶壶茶盏落地即碎。 “哎哎哎,我还没气成这样呢,珍姐姐你这么糟蹋东西做什么?”楚嘉音好笑道。 “还没过门宋家就如此欺辱你,宋书明绝非良配。”楚嘉珍认真道。 “宋家的亲事我迟早会退的,珍姐姐你放心。”楚嘉音拍了拍楚嘉珍的手,算是安慰,“还要恭喜珍姐姐和齐家小公子呀。” 楚嘉珍的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那红润从她颊边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而后笃定到:“音音也会遇到很好很好的人的,不是宋书明,一定有更好的,更值得的人,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音音。” 转眼之间便到了赏花宴,说是赏花宴,其实更像是大规模的春游,更是京中所有青年才俊和闺阁贵女的盛会。 这次楚老夫人不便跟着出门,楚嘉珍也自认才能上不得台面,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但楚景琰,却是一起出发了。楚老夫人见此,心才稍微安了几许,楚景琰这段时间和楚嘉音相处得不错,如果楚嘉音遇到什么问题,他定然不会不管不顾,多少也能帮衬着点楚嘉音。 “二哥哥不是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楚嘉音疑惑问道。 “在家里闷久了,这次出去看看热闹。”楚景琰淡淡回应。 楚嘉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白色纱裙,又看了看楚景琰身上的白色锦袍,拍手道:“二哥哥,我们这次穿了兄妹装呢!” 兄妹……装么?楚景琰淡淡的一笑。 一同出门的还有楚韵,她这次的装扮倒是时兴了不少。 楚韵看了一眼楚嘉音,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今日的赏花宴,就算楚嘉音侥幸在才学上过了关,她也一定要让楚嘉音身败名裂! 第二十九章 大腿抱得好 几日前。阮玲玉的住所。 “母亲!女儿现在在楚家毫无地位可言,楚嘉音那个贱人,全府上下都围着她转,再这样下去,女儿何时才能找机会让您进门!” 阮玲玉咬咬牙:“良善马上就要进京赶考,等良善随你一同进了楚家,为娘再想想办法。至于楚嘉音,你只需这般这般……” 楚景琰皱了皱眉,略微向前了半步,侧过身子挡住了楚韵看向楚嘉音那不善的目光。 赏花宴。 赏花宴的地点在升平公主庄园的后山,升平公主爱花,后山处栽种了各式新奇的花卉,故而公主每年都会邀请一些公子和小姐们前来参与。 升平公主在后山处引了一条溪流成曲状,赏花宴开始时,将酒杯放入溪流中,抽取一人奏曲,曲停时酒杯停留在谁的面前,那人则需要在第一个签筒中抽取要表演的才艺,再从第二个签筒中抽取才艺表演的主题。 第二轮则由第一轮被抽中的人弹奏。赏花宴上作的诗词和表演的才艺会有专门的人记录,宴会结束后,记录者会将手稿交给各大茶楼、酒馆的说书人,也就是说,这场赏花宴,是整个京城都在关注的盛宴。 如果一时没有灵感可以换签,但若是换签的次数过多,怕是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故而就算抽到一些奇怪的签文,大家也大都是硬着头皮表演下去,很少有提出换签。 由于赏花宴上“曲水流觞”的玩法十分考验才能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有胆量去参加这赏花宴的,都不会是才能平庸之辈。楚景琰倒是从未参加过这类宴会,故而也有不少人猜测,他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实?无论旁人如何看待楚景琰,崇拜亦或是质疑,在楚景琰出现的那一刻,没有一人的目光不被他所吸引。 那个人,有着使周围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风采,如同珠玉一般散发着高贵而温柔的气息。楚景琰似从画中踏花而出,说不出的飘逸淡雅,身后那色彩明丽的百花,一瞬间变得极淡极淡,化为浅浅的背景。 楚景琰一袭白色丝质长袍纤尘不染,墨发飞扬,身边的楚嘉音亦是白衣如雪,气质淡雅。 楚嘉音察觉到众人惊艳的目光,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唉,我原以为自己是个好看的,没想到和二哥哥站在一起,都没有人愿意多看我一眼。” “怎么,你这是吃二哥哥的醋,怪我抢了你的风头不成?”楚景琰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楚嘉音翻了个大白眼,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快速地向楚景琰做了个鬼脸,忙不迭地将眸光移向别处:“二哥哥我们快入座吧。” 楚景琰看着楚嘉音的表情,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赏花宴的坐席十分随意,没有门户的约束,也没有太大的男女之别,有风流的公子哥会直接邀请心仪的女子坐在身旁,大胆些的女子也不避讳。楚嘉音拉着楚景琰的衣角:“二哥哥,这次赏花宴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我这么笨的脑瓜子可不一定应付的来,你可一定得跟我坐一起。” “嗯。”楚景琰任由楚嘉音拉着,在楚嘉音身侧坐下。 自从进入升平公主的庄园,楚嘉音和楚景琰就与楚韵分开了。楚嘉音暗想,在上次宋家的宴会上,楚韵和宋书明这对狗男女就似乎已经看对眼了,这次赏花宴,不知道楚韵会不会趁机勾搭上宋书明呢? 等到所有人都在溪水旁坐下,楚嘉音环视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坐在一起的楚韵和宋书明。楚韵刚开始还有些躲闪,低着头不敢看她,后来竟是直勾勾地迎上楚嘉音的目光,颇有些较劲的味道。 楚嘉音轻呵了一声,向他们举杯而敬,贱人配狗,天长地久。 见大家已经依次入座,身穿明丽宫装的女子起身,朗声开口道:“无论在座的各位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已经参与多次了,想来赏花宴的规矩大家也都了解,无需升平赘言,那升平就献丑,自请一曲开场。” 升平公主一拍手,立刻有丫鬟拿好琴,签筒,酒杯等垂首伺立。 升平公主将酒杯放入溪水中,曲毕,酒杯恰好停留在了楚韵处。 两名拿着签筒的丫鬟立刻走到了楚韵跟前。楚韵抽出第一枚签——“诗”。又抽出第二枚——“月”。 楚韵略一思索,脱口而出: “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诗人助兴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观。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良宵何用烧银烛,晴彩辉煌映画栏。” 众人点头,这首诗虽用语直露,略有堆砌之嫌,却是在片刻间作成的,这楚韵也算是颇有几分才气。 楚韵接过琴,目光如淬了毒一般望了楚嘉音一眼,琴声起——是《醉陵春》!这几个月,楚韵每天都在练习这首曲子,参加过上次宴会的人明显听得出来楚韵对这首曲子的掌控度比上次精进了不少。 果不其然,酒杯在楚嘉音处停下。 楚嘉音抽完签,不禁扶额,这也太巧了吧!手摊开,众人一看,又是“诗”和“月”。 楚嘉音略一皱眉,这段时间她虽有认真学习,作诗的水平却不见得能比楚韵高明。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身边的楚景琰指节随意叩击着桌面——这是她和楚景琰特殊的交流方式! 楚嘉音用比楚韵更快上几分的速度念出: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博得嫦娥应自问,何缘不使永团圆?” 这首诗用词典雅含蓄,设意新奇别致,知晓楚嘉音家中情况的人更是明白,楚嘉音这是在借月表达对亡母的思念,也是对在外面养着外室的楚璋隐隐的斥责,“何缘不使永团圆”,众人低叹,楚嘉音倒也是可怜,知道宋书明是楚嘉音未婚夫,楚韵是楚璋外室所生的庶姐的,看向楚韵和宋书明的目光,是明明白白的对狗男女的厌弃。 妙啊!太妙了! 楚景琰在楚嘉音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无数倍,她就知道,只要大腿抱的好,艳压楚韵没烦恼! 轮到楚嘉音弹奏了,赏花宴上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的曲子不能弹奏第二遍。这也正是楚韵毫不犹豫选择了弹奏《醉陵春》的原因。 楚嘉音歪了歪头:“二哥哥喜欢哪首曲子?” 楚景琰似是没有料到楚嘉音会有此一问,顿了一顿,答:“《扶摇曲》。” 楚嘉音点点头,铮铮琴音从她指尖流出: 蒲草不惧疾风,莫欺少年穷。 楚嘉音全身心投入地弹奏着,楚景琰呀,是潜伏在渊的巨龙,终有一日,将谈笑稳步青霄,扶摇九万里,垂天横翼。 楚景琰失神地听着琴音,这首曲子,是他曾握着楚嘉音的手,指导她弹琴的手法,调整她抚琴的姿势,一点一点教会她的。 这些日子,楚景琰看着楚嘉音一步步成长,她又何尝不是在一点一点绽放光芒? 酒杯这次停在了将府四小姐慕容雪的面前,她抽到的两支签文分别是“舞”和“剑”,慕容雪娇笑道:“雪儿手气不佳,幸好跟家中兄长学过一点三脚猫的功夫,会使一点剑法,不然可就要换签让大家耻笑一番了。”慕容雪即兴来了一段剑舞,无甚出彩,也没什么错处。 慕容雪自从楚景琰出现的时候目光就一直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楚景琰身上,琴曲响起,是《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楚嘉音“啧啧”感叹了两句,二哥哥的桃花啊,真是挡也挡不住。 不知道是慕容雪的失误还是怎么,按楚嘉音的猜想应该停在楚景琰面前的酒杯,却在曲停时在她跟前打着旋儿。 慕容雪皱了皱眉头,想来这情况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楚嘉音认命般地继续抽签——“画”和“风”。 楚嘉音把签文展示出来的时候,不少人觉得楚嘉音怕是要换签文了。 楚嘉音一皱眉,却是再次看到了楚景琰微动的手。 楚嘉音提笔,快速画了一副美人的背影,虽然只是背影,却无一人不认为画中的女子姿容绝世,画人难在画骨,画中人身姿窈窕,衣袂飘扬,仿佛就要乘风而去。 “好,好,好!难得见到如此玲珑心思的女子。”升平公主赞叹道。 “不知这画中人是?”有人问道。 楚嘉音低着头,小声道:“是我未曾谋面的亡母。” “对不起,是在下唐突了。”对方连忙道歉。 赏花宴进行得如火如荼,不知道为什么,楚嘉音成了表演次数最多的一个,楚嘉音总觉得,那些杯子有一大半是冲着楚景琰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都停在了她这里,楚景琰倒是一次都没有被抽到。 第三十章 楚景琰的秘密 不过在楚景琰的帮助下,楚嘉音今天可算是大出风头。不但证明了自己各项才能都十分出众,还各种暗示了自己在楚家自幼失去母亲,父亲又偏爱外室生养的子女,暗暗收割了一大波同情。 楚韵一开始的诗作就被楚嘉音各方面完美碾压,后面的各项才艺也是样样不如,楚韵的脸都快气青了。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狠心了。”楚韵的面容已经开始被仇恨扭曲。 眨眼便到了中午,赏花宴会持续整整一天,中午的时候则是大家一起到前厅用餐,用餐后大家可以选择稍作休息或者是在后山赏花,随后再继续“曲水流觞”这一项节目。 “妹妹。”用过饭后,楚嘉音和楚景琰正在公主的庄园中闲逛,却被楚韵叫住,楚韵拉着楚嘉音走到一边,“刚刚你们走得太快了,我没有跟上,在这赏花宴上,我也不认识什么人,恰巧遇上宋公子,这才与他同坐,妹妹你不会怪罪我吧。” 楚嘉音冷笑:“你要去勾引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韵瞬间就红了眼,眼泪簌簌落下,故作可怜地拉着楚嘉音的袖子:“妹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你……丢下我……我也不会……” 楚嘉音烦躁地推开楚韵,却是没有注意到她刚刚已经被楚韵带到了湖边,推开楚韵的时候,由于被楚韵暗中拖拉,一眨眼两人便齐齐掉进湖里。 “来人呐,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在不远处的女眷大叫起来,话音未落,楚嘉音和楚韵就已经双双站立,湖水并不算深,没到两人的腰间而已。楚嘉音和楚韵很快就各自上了岸,大声呼救的女子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你们的衣服都弄湿了,赶紧去找公主,让她叫人带你们去换一下衣服吧。” 楚嘉音觉得这次落水定然是楚韵有意为之,却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叹了口气,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公主派了一个丫鬟带领楚嘉音和楚韵去往客房,楚嘉音跟着丫鬟走前,拉了拉楚景琰的袖子,在楚景琰耳边低声道:“如果待会儿楚韵想做什么,二哥哥可一定要救我。” 楚景琰点点头,眸光微动,还好,知道向他求救,还不算太傻。 丫鬟分别给楚嘉音和楚韵找了一套衣服,随后就退出到房门外。 楚嘉音有所防备,随意挑了一件衣服后就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楚韵。 却不料楚韵虽然没有接近自己,自己还是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楚嘉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倒在楚景琰怀里。 “二哥哥,发生了什么?我好像跟着丫鬟进房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晕过去了……头好疼啊。”楚嘉音敲了敲脑袋。 “别敲了,走,看戏去。”楚景琰一脸淡然的按住楚嘉音敲脑袋的手。 楚嘉音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乖巧地跟了上去。想也知道,肯定是楚景琰出手,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你们知道吗,楚家的那个楚韵,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赤着身子和宋书明抱在了一起!” “嗤,这宋书明可是那个和楚嘉音有婚约的。” “相传这楚嘉音对宋书明一往情深,凡有宋书明的露面的公开场合,必然有楚嘉音的身影。” “这楚韵可真是不知廉耻!勾搭嫡妹的未婚夫勾搭到公主庄园来了。” “本来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生养的下作东西,自然是惯会使这些腌臜手段。” “得亏有人撞见了,可怜这楚家六小姐,对宋家那公子一片痴心,殊不知人家早就和自己的庶姐暗度陈仓。” 楚嘉音听完旁人的议论,大概了解了情况。 楚韵在她们二人一同落水的时候对她下了药让她昏迷,而后不知怎么说动了宋书明,让宋书明进入她换衣服的房间,之后想也知道,定然是栽赃说是她担心婚约被退,于是在赏花宴上勾引宋书明。 楚韵的这番诡计不可谓不阴毒,若是让她得手,自己必然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次是自己大意,不知道怎么就让楚韵在自己有了防备意识的时候仍然成功下了药。 不过自己的这位二哥哥,竟然能在无声息间不但救出了自己,还能让楚韵自食恶果,着实是不简单。 楚韵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害到楚嘉音,反而自己败坏了名声。 楚嘉音又忍不住夸夸自己,哎,虽然我脑子笨了一点人懒了一点,可是眼光好,大腿抱的好啊! 楚韵早已哭哭啼啼地回了楚家,她是在众人的议论和宋书明的惊呼声中惊醒的,醒来的她赤身裸体地躺在宋书明怀里,周围人正对她指指点点,楚韵惶然披上衣服夺门而出。宋书明也已经拂袖离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好的楚嘉音竟是变成了楚韵,左右跟他没什么关系,是这些女人在勾引。 楚嘉音叹了口气,都怪自己,醒得实在是有些晚了,出来看戏时戏中的主角都已经退场。 又听了一会儿旁人的议论,楚嘉音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埋怨道:“二哥哥你知道有好戏看都不早点叫醒我。” 楚景琰轻笑:“是你自己睡得跟太沉了。” 楚嘉音赌气般地轻哼一声,便去跟升平公主辞行。出了这样的事,楚嘉音和楚景琰自然也没必要参加下午的赏花宴了。 楚嘉音和楚景琰乘着马车在楚府门口停下。 楚嘉音落了水,到底是受了寒,在公主府换上的衣服又有些单薄,楚景琰扶着她下马车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都带上了一丝病态的娇弱。 “音音,苦了我的音音了。”楚老夫人一见到楚嘉音,就把她抱住大哭。 “祖母,音音没事。”楚嘉音柔声安慰着楚老太太,“楚韵呢?” “哼,在祠堂跪着呢。”一听到楚韵的名字,楚老夫人顿时变了脸色。 “音音你先回去休息,祖母定然要让宋家给你一个交代。至于楚韵那小贱蹄子,祖母更不会轻易饶了她!” 楚老夫人的卧房。 “音音这次去赏花宴可曾受了什么委屈?”楚老夫人忙拉着楚嘉音的手问道。 楚嘉音摇摇头,道:“幸亏有二哥哥在。” 楚嘉音把赏花宴上的事情和自己的一些猜想一一告诉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倒是祖母轻视了你这个二哥哥了。这段日子,要不是楚家……哼,又何至于这样任宋家揉捏!” 楚嘉音脸色变了变,担忧地问道:“楚家?楚家这么了?祖母你告诉我,楚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楚家世代为皇商,少不得跟官府打交道,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近日里出了点事情,需要宋家在官府那边帮忙周转。当年答应和宋家的联姻,一是因为你确实喜欢宋书明那小子,二则宋家在官场颇有地位,这场联姻多少也有些为了让楚家在处理官商关系时,更周转得来的意思。怪祖母无用,这才有了宋家在赏花宴之前的登门羞辱,这次宋书明和楚韵又做出这等丑事!” 楚嘉音暗道,此次的事虽是自己这方占理,却是因为利益关系生生矮了宋家一头,怕是最终落不到什么好处。 “祖母,我想去祠堂看看楚韵。”楚嘉音转移了话题。 “好,音音你把楚景琰叫到前厅,祖母待会儿想跟他谈谈。” 无论是楚老夫人安排在玲珑阁的眼线的日常汇报,还是今日楚嘉音对赏花宴的转述,都表明了楚景琰暂时对楚嘉音没有任何恶意,认真教导,全心相护。可即便如此,楚景琰此人身上藏了太多秘密了,楚老夫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应了老夫人的话,楚嘉音先行去了玲珑阁去寻楚景琰。今日之事也多亏了他帮忙,否则自己指不定要出多大的糗呢,该顺便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 悄悄进了玲珑阁,楚嘉音先去厨房问厨子要了点心,这才端着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寻觅楚景琰。 大院子里杏花树花开正盛,花瓣儿漫天落,似梦似幻。树的旁边架着一座秋千,风一吹它就轻轻地晃晃悠悠。 在另一旁,则立着一个颀长身影,乌丝长发,侧脸如雕。楚景琰正望着杏树的一杈新芽出神,手里握着平日里常抚弄的笛子,安安静静,只余青丝随风飘动,仿佛画中之人。 楚嘉音捧着糕点,站在不远处呆呆的看了他许久,直到楚景琰察觉有人在他身后回过头来看。 楚景琰冲着楚嘉音微微一笑,眉目间因笑容柔和,温柔得像是春风拂面。 二哥哥这般样子,楚嘉音还是第一次见呢,沉溺哥哥美色间又呆立了片刻。后知后觉自己犯了花痴走不动路的楚嘉音,大鹅甩水似的晃了晃脑袋,将思绪拖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般朝前走去。 只是想到自己看着二哥哥发愣时,他是瞧着自己的,尴尬仍有留余,表情不免有些不自在。 第三十一章 答谢 楚景琰见人走近了,垂眸扫了楚嘉音一眼。瞥见她耳根微红,也不好意思再抬头多看自己一眼,暗觉有趣,自顾自偷笑了会儿。 色相所迷?不知他这色相比起宋公子该当如何? “有事吗?”楚景琰到底是个玲珑心思的人,一眼便看破了楚嘉音无事不登三宝殿。 楚嘉音将手里的糕点举起,送到楚景琰身前,笑眯眯地说:“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给你的。” 楚景琰接过,将点心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并不打算现在就吃。 “二哥哥可要趁早吃,放久了味道不好。”楚嘉音说道,磨蹭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今日的事儿,可多谢二哥哥帮忙了。要是让楚韵得了逞,我以后可没脸见人了。” “应该的。”楚景琰轻笑,“比起你的救命之恩,我做的这些不足挂齿。” “唉,我明明都提防她了,居然还是被……我真是太笨了,要不是有你在,我可惨了。”楚嘉音觉得日后还得再提高警惕,真被楚韵那毒女人或者其他人算计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你太笨,是楚韵算计人的心思太深。” “恶有恶报,如今她因为自己造的孽身败名裂,也算活该!”楚嘉音叹了口气,心中暗爽。 楚韵会遭受报应,归根结底还是楚景琰的功劳,果然,抱大腿的选择没错。 楚嘉音边说,边找地方坐下,除了秋千外,这里的坐处只有石桌旁的石凳。她也不挑,抬起屁股就搁下去了。不巧习惯使然,她这一坐,很自然就伸手地去抓了拿来当谢礼的点心往嘴里送。 都嚼了两口往肚子里咽了,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一时间窘迫难当,抬头望向楚景琰,只能讪讪一笑。 楚景琰没说什么,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应当是不介意的。可楚嘉音自己介意!一连丢了两次脸,没法儿见人了! 她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或者给楚景琰下个催眠咒,让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儿都忘记了。 “我去给你再重新拿一些。”楚嘉音说着就想带着尴尬溜之大吉。 “不必了。我又不是你,不馋这个。” 楚嘉音已经离开石凳半步的腿又挪了回来,坐好。沉默片刻,她才想起来她来这儿的另外一个目的。 “二哥哥,祖母让你去前厅找她呢,想跟你谈谈。”楚嘉音不知道楚老夫人要跟楚景琰谈些什么,但大概知道,楚老夫人猜忌楚景琰,多少会为难楚景琰便是了。 楚景琰明显露出了几分不自在,但那片阴翳之色很快就被一扫而空,“我知道了。” 楚嘉音还要抱紧这位未来大谋臣的大腿呢,又多说了一句关心人的话,刷点好感。 “祖母若是为难你,你可以同我说,我相信二哥哥不会害我,也不会害楚家。” 本来心里还有些不舒坦的楚景琰一听这话,瞬间明朗了不少:“谢谢。” 他能明显的感觉得到,楚嘉音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既然她对自己好,自己总归不能辜负了她,日后能照拂她的地方,尽力去照拂吧。 楚嘉音一路将楚景琰送去了前厅,被祖母挥退了出来,知道自己帮不上楚景琰说话,才灰头土脸转去楚家祠堂去寻楚韵。 该训楚韵的人一早撤了,这会儿空空荡荡的祠堂内就剩她一个跪在那儿,光看背影孤零零的倒有些可怜。可一联想起她做的那事儿,楚嘉音就觉得她那是罪有应得。 “六小姐。”门口的丫鬟冲楚嘉音福了福身。 楚韵听了声,忙回过头来看,看楚嘉音的眼神说不出的怨毒不满。想必这就是传说中恶人先告状的模样吧,要不是事情来龙去脉已清,叫旁人瞧见她这样,还以为作妖害人的主儿是楚嘉音呢。 楚嘉音提了裙摆,跨过门槛,走向她。 “你来做什么?”楚韵冷笑,“来看我的笑话?” 进祠堂不可造次,得先拜祖先。楚嘉音镇定自若地跪蒲扇施了礼,才回楚韵的话:“我好心来看你,你怎地好似要在我身上啃掉一块肉似的?” 楚嘉音话说得敷衍没有半点儿好心看人的诚心,楚韵自是不领情的:“好心看我?你说这话不觉得羞愧?” “被你看出来了,我也懒得跟你演姐妹情深。我的确不是好心来看你,就是想看你的笑话,你能拿我怎么样?”楚嘉音道。 “你!”楚韵咬牙,黑沉着脸,却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里是祠堂,动手不行,辱骂也不可。 “姐姐,你想进宋家的门吗?”楚嘉音话里有话,笑里藏刀。 之前楚韵到处毁她的名声,导致宋家上门说只要她做妾,这次就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将这报应还给楚韵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嘛,楚韵这身份当了宋书明的妾,也算抬举便宜她了。 楚韵自入门起就同楚嘉音不和,如今有接连从她身上讨到了苦头吃,对她防备慎之又慎。刚因为宋书明败坏了名声,楚韵这会儿再跟他扯上关系难免落下话柄,遭外人议论。 可嫁入宋家对她来说,虽流言蜚语不好听,确是实打实的好事儿。楚嘉音怎么会如此好心,其中恐怕有诈! “哼!你会有这般好心?”楚韵阴阳怪气的哼着,杏眼里数不尽的讥讽。 楚嘉音轻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我不过是问问你罢了,又哪来的好心与不好心?姐姐莫非是很想进宋家的门了?可惜不知道宋家愿不愿意要姐姐呢,我想帮你,也没那个面子啊。姐姐先前坏了名声,如今要嫁人只怕也难了。唉!” “你!”楚韵瞪着她,恨之入骨,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过来这一趟,并非为了讨口舌之快、一时之爽,她只是想让楚韵吃吃瘪,长点记性。省得日后依然如此满肚子坏水,尽私底下捯饬些害人的勾当。 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娘又那样教养她,估计不太可能长心。但叫她心里生了些阴影也好,日后再做这事儿恐怕多少会有忌惮和顾虑。 “我来此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进了楚家的门,就该顾念楚家的面子!你今日做的事儿,不管是你出糗还是我出糗,丢的都是我们楚家的人!呵,就你这做派和心肠,家里人瞧不上你,也无怪我们绝情!”楚嘉音拿出了嫡出小姐的气势来,顶着一张小小的娃娃脸,却说出了震撼人心的话。 事关私人恩怨,楚韵祸及楚家的名声,确实不该。 楚韵想出口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仔细一想,楚嘉音所说也并无不对。可……如果不是楚嘉音样样占着好,楚家的人处处针对她,她会生出害人的心思?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楚韵暗自安慰自己,她会做出这些不光彩的事儿,全是那些挤兑她的人所赐,她才没那么不堪! 楚嘉音起身,抖了抖裙摆,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韵。 她接着说:“祖母年事已高,还要分出精力来多管你这些破事,你不觉脸上羞红、害臊得慌?” 既然有幸得天眷顾重获一世,楚嘉音誓要摒除前世所憎恶,守护所有她在乎的人。惹老夫人生气,确实该骂。亏得老夫人见惯了这事,否则家中出了这出辱没门风的丑事,估计得病过去一场。 “姐姐好歹进府中念了几月的书,先生还说你刻苦聪颖,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姐姐你恐怕连孝义廉耻四字之含义都还未识全吧。在外道我胸无点墨,污我名声,你又可知圣贤卷上言,此为小人之举!” 前世的楚韵在才学诗书上处处压楚嘉音一头,一边还装好人安慰她不打紧,哄得她飘飘然变成人人可笑话的废人不自知。她倒好,偷偷将琴棋书画学得样样精妙,哄了楚嘉音那个渣男夫君团团转,如愿把憎恶了数年的嫡女踩在脚下! 那时候的她,一定很得意吧?楚嘉音忽地想起前世一脚起,一脚落,十指被她绣花鞋碾得血肉模糊的场景,她清楚的记得楚韵得意的模样,当真是令人作呕! 今世,楚嘉音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跟二哥哥学了点本事,反过来找茬训楚韵一顿的感觉还不赖。 楚韵一张脸羞得发红,却一直默默的蒙蔽自己,钻牛角尖推卸责任,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最后,存在她心里的,只有妒忌和恨意! 有道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不能将所有世人一概而论,但套在此时的楚韵身上,却十分合当。佛要渡人人不自渡,终归白忙活一场。 楚韵忍耐许久,抬起头来,眼眶里已经挂了血丝。她红着眼,咬着牙,眼珠子死死瞪着楚嘉音。 她怒了,腾的站起身,“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若你也生在外室,也被所有人看不起,吃不好穿不好,未必行事比我光彩!你身为一大家子都宠爱的嫡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理解的我痛呢。” 第三十二章 我保护你 说到此处,楚韵已是眼泪汪汪,这淡粉的桃腮、润湿的眼好生让人可怜,卖得一副好惨。怪不得前世的楚嘉音要被骗呢,如若不是早见识了楚韵的毒妇心肠,楚嘉音现在都要被她迷惑,自觉愧疚了。 “这世上谁都能指责我,唯独你不能!”楚韵嚷嚷道,外头的丫鬟听了声知道二人起了冲突,忙进了屋。 “六姑娘,您没事儿吧?”丫鬟们先不耐烦地看看楚韵,再担忧的看看楚嘉音。 楚嘉音摆手:“无事。” “那您有事唤我们。” 等丫鬟们出了门,楚韵忍不住自嘲一笑,心中恨意更浓。看看啊,连伺候人的贱婢也分了眼神瞧人! “你说没资格指责你?”楚嘉音好笑的问,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试问若非阮香玲那个女人做了三,她如今怎会变成没有母亲疼爱,父亲又心系外室,恍若孤儿的模样? 楚韵嘴里含着一个是,却久久都吐不出来。她没那个底气,她不满、不服又如何,生母作为三勾了男人气死原配夫人的事儿,证据确凿的摆着呢! 楚嘉音推了她一把,轻轻一下,门口的丫鬟怕出事不敢离太远,正瞧着。不至于让她直接栽倒受伤,一个警告而已。 “你再做出什么污我楚家名誉的事儿,我一定会让祖母将你赶出家门。到时候,我看父亲还怎么保你!”楚嘉音用仅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楚韵咬紧牙关,握紧拳头,隐忍着,一动不动。 直到楚嘉音出了门,她才扭过头,用眼神剐了楚嘉音的背影一刀,而后忿忿的跪了回去!老夫人让她跪着,不让她起来,她就哪儿也不能去! 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老夫人的冷嘲热讽和排挤,楚韵攥紧蒲团上的料子,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连这老太婆她也要解决了! 楚嘉音离开祠堂在外转悠了许久,被她派去打探的丫鬟才过来回话,说楚景琰被老夫人放出来了。 楚嘉音为了抱大腿,得时刻准备好给未来大谋臣献上温暖,让他以后发达了都不好意思忘记自己。 楚景琰辞别了老夫人,一场谈话谈得他眉宇间难掩疲惫。老夫人不喜欢他,无非是他来历不明,她大儿子抱回他后又没了行踪。 明知道他还身在襁褓时楚家老大就把他抱来了,那时的他,尚未学语学步,连口齿都不清,还盼着他能记住自己从何而来? 就算楚景琰想实话实说,也没人给他传实话来。老夫人聪明一世,为儿孙清楚算计,却被大儿子送来的难题难倒了。 剩下的话,问的是他和楚韵,没挑明了说,但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有种“你若跟楚韵离得太近,我欲将你等狼狈为奸的人赶出楚家”的架势。 楚景琰本就不屑与楚韵那等人为伍,老夫人所问关于她的话,句句往坏了答,让她安了心。 正烦闷的想回住处清静清静,不远处便走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身镶金般珍贵的锦绣绫罗装扮在身,瓷娃娃似的的人儿精致得不像人间养大的。 见了这位曾厌恶极了的小魔女,楚景琰沉郁的心情竟莫名晴朗了许多。虽不知楚嘉音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这府里似乎也只有她待自己好些了。 再说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娃娃,能有什么算计呢?又能在他身上图到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好玩有趣? 楚景琰忽然想到楚嘉音说她喜欢宋书明是因为皮相所迷,现在怕是对宋书明彻底死了心。会不会是……嗤,楚景琰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 楚嘉音远远瞧见楚景琰走来,欣喜得眼前一亮,提起裙摆就朝她的二哥哥奔去。八九岁的女孩儿个娇小,栽人怀里小小的一只,轻飘飘的重量与猫猫狗狗无二,颇为可爱。 “二哥哥!”楚嘉音埋首在楚景琰怀里腻了一阵,才放开他,“祖母没为难你吧?” 楚景琰摇头:“没。” “那就好。”楚嘉音抱着他一只胳膊,眯眼笑着,仿佛没被为难的人是她自己。 “我们回玲珑阁吧,我还要向二哥哥请教,学习诗文礼乐。” 楚景琰略感惊讶,这丫头何时那么恋上学习了?前些时候要参加宴会,怕丢脸不得不学还说得过去,如今这是转性了? 楚嘉音并非真对学习来了兴致,而是深知无才的坏处,前世若自己肚里能有半点墨水,也不至于被楚韵压得那么狠。多念些书长了见识,也不至于那般容易叫人蒙蔽双目。 “我这次一定好好学,以后不作弊了。”楚嘉音补充了一句,“作弊这种事做得多了,就像亏心事做多,亏心事做多了……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楚嘉音一手捏着下巴思考,一手攥紧楚景琰的手,二人齐步往玲珑阁的方向走。叫外人一看这一高一矮和谐美好的两个背影,还真像兄妹。 “啊!我记起来了,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此情此景,不禁窘迫。 她望向楚景琰,委屈巴巴的撅着嘴,“似乎不妥哈。” 又轻声嘀咕:“果然还得多念几本书。” 楚景琰也不知怎么了,瞧着她这迷茫不知所措的傻样儿,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少年声音清朗明晰,听进耳朵里,有种初恋的甜腻滋味儿。他相貌又好,整个举动落在楚嘉音眼里,莫名飘了许多粉红花瓣。 大概每个女孩年少时,都思过这种少年做过梦中郎君吧?声音好听,才华洋溢,相貌又极佳。 前世的自己也真是瞎了眼,放着家里的二哥哥不花痴,去痴迷外头那个渣渣宋书明,还欺负楚景琰。 楚嘉音越想越气前世的自己不争气,又想自己如果最初纠缠的是二哥哥……思绪跑偏了的楚嘉音脸蛋蹭地发红,急忙想做些什么来掩饰,低头看见颗挡路的石子,便抬起脚来踹。结果出师不利,脚下一滑崴了脚。 “啊呀!” 楚嘉音疼得直接跌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眼泪珠子不争气的往外冒。这身体还是个小孩,受不得疼,她有心坚强,奈何身体不允许。 楚景琰忙将人捞了起来,幸好周围没人在,惹这小祖宗掉了泪珍珠可比勾结楚韵、身份来历不明严重多了。 “没事儿吧?”楚景琰半蹲下,让楚嘉音坐在他腿上,一边帮她擦眼泪。 楚嘉音摇头:“没事。可是我走不动了,二哥哥你背我回去好吗?” 楚景琰犹豫了片刻,应道:“好。” 楚嘉音高高兴兴的爬上了楚景琰的背。 她家二哥哥平日里可连人近身都要皱眉给臭脸的,自己有幸能跟他走得这么近,是不是代表自己与他的关系已经到了非同一般的地步了?思及此,楚嘉音只觉得自己抱大腿的计划又更上一层楼,高兴得连崴脚的疼都忽略了。 进了玲珑阁,孙嬷嬷见她受了伤又是楚景琰背回来的,不由地生气,眼看着就要训楚景琰一顿。 还是楚嘉音嘴快救下了人:“孙嬷嬷,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然后二哥哥把我送回来的。我受伤不关他的事儿,你不要怪他。” 话罢,她趁嬷嬷不注意,冲楚景琰眨眨眼,用嘴型说道:“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楚景琰不至于连这简单的唇语都读不懂,却又觉得自己读错了。小魔女不找他的麻烦了,还对他好了,居然说要保护他? 若非验证过楚嘉音确是本人无疑,楚景琰真怀疑楚家的六小姐遭了难,被人顶替了。而顶替她的人,很可能同知晓自己身世的那批人有关。 孙嬷嬷一边找来伤药给楚嘉音敷上,一边说她:“六小姐可不要一直这样顽闹下去了,三天两头落伤,日后留了疤哪家愿意要你啊。姑娘家家,还是养在闺房里好。你若嫌无聊,可以跟院里的姐妹们学些女红。说到女红,真该训你了,琴棋书画不学不打紧,姑娘家哪能不通女红呢。” 楚嘉音被训得脑瓜疼,摇头晃脑装作没听见。 “我知道了,没人要就没人要吗?楚家多我一张嘴,又不是养不起。”楚嘉音嘟了嘟嘴,想卖萌了事。 孙嬷嬷无奈,瞧她那精打细算的脸色,恐怕不日就要押着楚嘉音穿针引线了。楚嘉音暗自喊苦,诗书礼乐也嫌麻烦,这又是针又是线,还不得让她烦到脑瓜砰砰撞墙? 等嬷嬷唠叨完走了,楚嘉音收拾收拾,瘸着腿朝玲珑阁的次阁走,摸进了楚景琰的房间。 楚景琰坐在桌案边捧着书看,桌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书卷叠放有序。燃掉了半根的烛撑起了蜡沿,光线微暗,惹得楚景琰微微皱了皱眉头,放下书本,拾起剪子剪蜡。 半掩的门风吹似轻轻吱呀了一声,灌入外头的几分冷气。 楚嘉音本来想悄悄进屋,然后吓二哥哥一跳,谁知道推门不久,就被发现了。与楚景琰的目光对上,她只能笑一笑,然后迅速跑到桌案边落座。 第三十三章 科举 “时辰不早了,还没休息?”楚景琰声音冷淡,像是被外头的冷气感染了。 楚嘉音说道:“二哥哥你不也没睡吗?” 她抓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看了几眼就犯困。她果然不是读书的料子! 楚嘉音打哈欠的样子被楚景琰看见了。 “既然困了,就去睡吧。”楚景琰劝道。 “二哥哥你再教我些诗词,我记了再睡好吗?从今天开始,我要头悬梁锥刺股刻苦学习!” “不急于一时,你现在多念一刻,不过早就明日多睡一刻。不如早些去睡,白日的记性总比夜里好。” “真的?”楚嘉音睁大了眼睛。 楚景琰点头。 “哦!” 楚景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发问:“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嗯?”楚嘉音吓了一跳,突然对他好,当然是因为知道他是未来的大谋臣,巴结他抱大腿为将来做打算啊。可这些并不能说。 于是楚嘉音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才华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而作为京城第一才子的二哥哥,在我心里当然是很厉害的人物。我想巴结你,想跟你学习,也想变成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真的?”楚景琰故意摆出一副不信的表情,惹得那小丫头阵脚大乱,有趣得紧。 溜了她一会儿,她又改了措辞:“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要笑我哦。” 楚嘉音神神秘秘,其实是想了另一番说辞,她重生一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演个戏还不会吗? “嗯。”楚景琰压根儿没想过自己还能诈出她的实话来。 楚嘉音搬了搬椅子,凑近了楚景琰一些,神秘兮兮的说:“我梦见我娘亲了,她告诉我,你日后必成大器。我若一直欺负你,你以后会找我报仇,让我不得好死。她还说,让我巴结你,说不定以后还有个靠山。” 这番说辞虽然荒谬,但貌似比上一个可信度高一些。小孩子嘛,神神叨叨的话惹人发笑,却显得真实。 “靠山?”楚景琰勾了勾嘴角,“就算我以后真有了什么功名,你拿什么身份来靠我?” “我是你妹妹啊,这还不能靠你吗?呐呐呐,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二哥哥你可不能赖账啊。然后,我现在还会对你特别特别的好、保护你、不让祖母为难你。你不应该领情吗?报恩吗?实在不行,你把我当跟班也可以,以后发达了不要忘记我就行。”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长串,楚嘉音词穷言尽,仔细观察二哥哥的神色,似乎半信半疑了? 罢了,半信也是信。 烛火又燃掉了一截,待楚景琰再次去剪蜡时,楚嘉音已经抱着书呼呼睡过去了。楚景琰将人送回了主阁,再回到住处时,还未歇下。 翌日,楚嘉音洗漱了了,老夫人那边就派人过来寻她过去吃饭。 路上,她碰见了在祠堂里大概跪了一天的楚韵。楚韵面色铁青,碍着这条道上人多,半点脾气也不敢向楚嘉音释放,估计憋得好苦。 说来也巧,二人走了一条道,恰好都瘸了腿,挺滑稽。 楚韵要去老夫人那里领罚,楚嘉音是去吃饭,两者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旁人一瞧,纷纷笑话楚韵。 一连两日面子落得比头发还多,楚韵气狠了,在福安堂外候着时,热锅蚂蚁似的跳脚。 老夫人为了等楚嘉音特地晚了吃饭的时辰,楚韵挑着时候来,却挑成了最不好的时辰。眼睁睁瞧着楚嘉音进了门,也能想到祖孙二人亲亲热热的场景,楚韵愈发生气了。 “祖母。”楚嘉音本来想钻进老夫人怀里撒娇一番,可惜这腿不方便,这跑得快了,非叫旁边伺候的嬷嬷丫鬟笑死不可。再者,她也不想让祖母心疼。 老夫人今日嫌要见楚韵晦气不舒坦,特地找了心肝宝贝来顺顺心,见了楚嘉音,自然眉开眼笑、欢喜十分。只是瞧见了她走路瘸着,未免有些心疼,拉人过来身边坐下,就开始打量她的腿。 “哎哟,小祖宗你这又跑哪里摔了?” “我在院子里不小心绊的,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祖母不必担心。” 平日里楚嘉音要摔了,肯定又哭又闹,要闹得将摔了她的路铲了都有可能。如今不哭不闹,还竟会安慰人了,老夫人惊讶不已,同时这心里也止不住的心疼。 “我的音音长大了,你那个爹啊!”老夫人长叹了一声,“音音突然懂事,肯定是你那个爹和他带来那个臭丫头逼的。看看,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啊,以前磕不得碰不得,现在居然会安慰人了。” “前些时候我还纳闷你怎么突然好学了呢,想来也是那些畜生逼得紧了。那两次宴会祖母没去,却也知道楚韵那丫头刁难了你。” “我也该学些东西了,这些日子跟二哥哥在一块,发现了不少学诗书礼乐的乐趣呢。二哥哥又教的好,音音当然就喜欢学习了。”楚嘉音不忘提楚景琰一嘴,有了祖母的信任,楚景琰在楚家也能过得顺遂些。 提到楚景琰,老夫人没夸赞,倒是脸色变了变。 “音音啊,这楚景琰一瞧就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得提防着点,莫要叫他骗了。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你大伯为何让我照顾他,然后就这么一走十多年每个消息,但是他能引来暗箭,就说明不是个善茬啊。” “音音你想啊,这善良百姓家,哪有会惹暗箭刺杀的?咱家是商贾,外头要盯咱们最多盯着银子。楚景琰又不是楚家的主儿,那歹人盯上他,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啊。” “祖母……” 不等楚嘉音为楚景琰辩解一句,老夫人又提到:“你是不知道,这楚景琰先前还跟楚韵有过来往。” “祖母,二哥哥根本瞧不上姐姐,不会跟她一起勾搭在一起来害我的。”楚嘉音一意孤行,誓要捍卫楚景琰这个人的好。 “罢了罢了,你不爱听日后吃了亏,可不要怨祖母不提醒你啊。”老夫人实在拿她没辙,眼看着菜也要凉了,再说下去实在无益,便住了嘴。 等祖孙二人吃完饭,在外头站到腿麻的楚韵才被允许进了门。 前一刻还对着楚嘉音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一见楚韵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不提她有多不喜欢这个丫头,就说她做的事儿,也实在荒唐至极! 她若不是楚家老四生的种,早些时候老夫人就让人乱棍打死了!一想到如果这次败坏名声的人如若不是他,就是自己心爱的楚嘉音,更是气得想掐死她。 “知道错了?”老夫人问。 楚韵扑腾跪地,一副弱小可怜的小白花模样:“祖母,韵儿知错了,韵儿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猛地敲了一下桌子,吓得楚韵一激灵,冷汗涔涔。 敲桌声罢,老夫人气急败坏的道:“你一句知错了,让整个楚家,替你担这门风不洁的骂名,你可真有那个脸!” 一听这话,楚韵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她只是想让楚嘉音丢脸,真的没想过这事儿还会牵扯到楚家门风等等。 说到底,都是楚嘉音的错。哼!若今日跪在这里的是她,老夫人怕是豁出了命也要跟宋家抗争到底,将她的宝贝心肝护到底。 “没话说了是吧?外室教养的人,见识短人愚笨,还妄想进楚家的门,当四房的夫人。她阮香玲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我这个老东西不死,你们娘俩就没那个机会!只一对儿女都教不好,做了四房的主,还不让街坊邻居笑掉大牙!”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一番话说得身心俱疲。楚嘉音一旁看着心疼,给祖母捏了捏肩膀,说道:“祖母莫要生气了,姐姐这回吃到了苦头,下次一定长心眼,不会胡来了。” 老夫人拍了拍楚嘉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瞪了跪着那个不成器的一眼,说道:“瞧瞧,这才像我们楚家的女儿。嚣张跋扈是老身心疼她没了娘爹又不疼乐意惯的,粗俗胸无点墨,你问问那些去了升平公主府的,哪个敢说我孙儿胸无点墨?” 关于传谣的事儿,虽无证据,但老夫人心如明镜似的,从谁嘴里传出去的,她心里明白得很。她如今只盼能多活些日子,不然等她走了,留这些豺狼虎豹围着楚嘉音,楚嘉音不知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儿呢。 “下去吧,看见你就心烦。早些走吧,莫要气得我老婆子短了几年岁数,没命照顾我可怜的音音了。”老夫人挥手,示意丫鬟嬷嬷轰楚韵离开。 楚韵起身走时,一双杏眼贼溜溜地转,道不明在筹划些什么不为人知的腌臜事儿。楚嘉音也是无奈,原本只想让楚韵母女无法进楚家的门,现如今她们处处针对陷害自己,她再对她们仁慈,可要委屈了自己了。 老夫人又拉着楚嘉音说了一会儿话,十句不离八句要她提防楚景琰。 第三十四章 活着的目的 楚嘉音出了福安堂后,只觉得自己该想个办法,让祖母不再对楚景琰如此偏见颇深才是。一个是自己珍爱的人之一,一个是自己为了保护楚家和自己未来必须抱的大腿,可不能让两者疏远生分了。 否则,她夹在中间,岂不是很难受? 桃花侍候在侧,见小姐心事重重,不禁担心:“姑娘,您不舒服吗?您要是有什么不好,可千万要记得跟桃花说啊。否则要出任何差池,老夫人可要怪罪我了。” “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音音,音音!”楚嘉珍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激动的嚷嚷,含着楚嘉音的名儿。 楚嘉音循着声儿扭头,因着腿脚不便,等着她凑自己面前来。 “珍姐姐。”楚嘉音见她面露喜色,略微猜到了些什么,“悄悄去见齐公子了?还是送情书有了回音。” “哎呀不要胡说!” 楚嘉珍难得露出羞赧之色,楚嘉音不禁打趣:“哦,我差点儿忘了,齐家已经上门提亲了,就算不去见人,不送情书,你与他的亲事也已成定局。” “你再拿我戏说,我可不同你讲了。”楚嘉珍实在受不住她这样提自己的未婚夫,何况还是刚定下来的,她与齐公子还不算太熟……唉,总之提得太多不好。 楚嘉音亲昵的依偎着她撒娇:“好姐姐,我不笑你了,你快说说什么喜事啊?有我的份吗?” “有,全家都有。” “什么喜事啊,居然全家都有份。”楚嘉音更好奇了。 楚嘉珍先前被她戏了一遭,这会儿有了机会反攻,自然不愿放过。她故意装得一副冷静将要开口说的模样,惹得楚嘉音期待值都提到顶峰了,最后又叹了声气闭嘴不说了。 被摆了一道的楚嘉音活像吃了个没陷的包子,差点儿噎了个半死,苦哈哈的埋怨:“哎呀姐姐啊,我的珍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胳膊被楚嘉音抱着摇了好些时候,楚嘉珍实在受不住,便应:“好。我告诉你。” 楚嘉音忙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示意她自己在听,快些讲出来。 “乡试要开了,哥哥们都过了院试,就等着乡试开呢。夫子说过咱家的几个哥哥们才华都不错的,考了乡试,明年就要去考会试。过了会试,又要进宫到皇上面前考殿试,过了殿试,咱家可就有人在官场上站着了。” “到时候再无人敢说我楚家是商贾之家,地位也得往上提一提。”楚嘉珍有些骄傲的说。 楚嘉音却毫不怕哥哥们怪罪,泼了冷水:“我觉得要过这三试挺难。不过……二哥哥肯定行!” 前世没留意过楚景琰到底得了什么名次,最后又混去了哪儿,那时候的楚嘉音只管跟宋书明身后,后来才隐隐约约知道被她欺负了数年的二哥哥成了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 “二哥哥又不是咱家的。”楚嘉珍也毫不留情的揭了一发,“成天二哥哥,二哥哥,都不理我了。反正不是亲生的,你要不跟了二哥哥算了,省得日后见不着叫不到了。” 已经对着二哥哥花痴有一阵的楚嘉音,脸色骤然一白又转红,最后只能用抱怨的眼神去看楚嘉珍,并说道:“珍姐姐,你可莫要胡说八道。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数年,又叫了那么多年哥哥,真处成了其他关系,那不尴尬死了。” 楚嘉珍瞧她这别扭的神色,更来劲了:“哎哟,嘴上是这么说,我看你心里可不这么想。你当初就是因为喜欢宋书明,所以跟在人家背后追着人不放。如今被宋家退婚一事闹得寒了心,又转而黏上了二哥哥,十分可疑哦。” “我那是为了学习!学习!”楚嘉音刻意掩饰般重复了一下重点,却造成了反效果。这欲盖弥彰的举止,更叫人忍不住猜疑。 被笑话到最后,楚嘉音眉头一皱,发觉事情不简单。 珍姐姐平日里哪会关心哥哥们啊?哥哥们都没芙蓉糕重要,值得她上心。 楚嘉音抓住反击的机会,坏笑着问她:“珍姐姐,你是为了过来,跟我炫耀齐公子的吧?” 新出炉的秀才之中,十几岁那一辈的人里,除了楚景琰,成绩最佳的,可不就是楚嘉珍的未婚夫齐麟嘛? “这哪是炫耀啊,我就是随口说说,分享分享。”话是这么说,可楚嘉珍脸上难掩自豪。 “哦,分享分享。珍姐姐的夫君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连带着珍姐姐也脸上有光,到时候可不要忘了你家可怜的六妹妹,嘤。” 楚嘉音卖得一副好可怜的样儿,楚嘉珍被她逗笑了,说着:“你可装吧,这府里上下都宠着你爱着你,你哪里可怜?我们家音音长得好,如今跟二哥哥又学得了几分才气,到了及笄之年,这来提亲的公子指不定得把门槛踏破呢。” “一个宋家,小小的镇北侯算什么?这镇北侯比起你外祖家安宁候,也不过如此,迟早有他们后悔的。” 镇北侯府就挂着空号,皇帝按日子拨俸禄给,晾着一个名儿好听而已。安宁侯府则不同,那可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话的。宋家敢欺楚嘉音,无非因为娘死得早,安宁候府与楚家的联系仅有这么一个年幼的外孙女,近年来就对楚家的关切不深。 但真要闹大了,安宁侯府怎会不理睬。 “借姐姐吉言了。”楚嘉音道。 她倒不担心嫁人的事儿,她只希望前世的事儿,今世莫要发生。楚家能一路顺风顺水,那些小人能离她们楚家远一些,楚嘉音也就安心了。其余的,强求不得,便顺其自然。 楚韵领了训罚,这些日子以来倒是安分了不少。 距离乡试开考不足三月,阮香玲那边急着把儿子塞进楚家。据说,阮香玲这儿子楚良善,还是个肚里有些墨水的,去年院试得了秀才。 他这个年纪能考取秀才,属实不易。 阮香玲母子虽然进不了楚家的大院,但楚璋却是有脚可以出门的,赶上乡试,不免得要吹枕边风。这科举不似宴席上耍墨水显露,得不到名师教导,怕是难解那卷上的题。 阮香玲母子在外连吃住都寒酸,哪里请得起什么名师。 没有名师教导倒未必真的不成器,只是这学子难免要走弯路,兜兜转转数年、十余年才堪堪悟透其中三两成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也就是所谓的寒门难出贵子之深意。 寒窗十年苦读再赴科考也未尝不可,但阮香玲明显不是个有耐心的主,等不了了。趁着这些年她还年轻,还能困得住楚璋,再过些年头年老色衰,一双儿女靠不住,自己又争不了气,这楚家的大门她怕是一辈子都踏不进去了。 但短时间内想进楚家的门,有谈何容易? 阮香玲母子二人在外打算盘打得焦头烂额,楚韵因为刚惹了老夫人生气,如今在内院不但说不了话,连头都得低得快抬不起来了。 另一边,楚嘉音整日和楚景琰混在玲珑阁的院子里,琴音寥寥、笛声渺渺,又有念念不断的诗词接连被诵读。这整个院子,被二人之间的气氛渲染得倒有种神圣的书香气了。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楚嘉音坐在秋千上,将一首唐朝诗人孟郊的《烈女操》诵读了一番,待慢慢听楚景琰解析了含义,小脸皱成一团。 她满不服气的说:“为什么夫君死了,妻子要追随而去呢?还有诗词说妻子死了,夫君追随而死的吗?” “若足够喜欢对方,应当是能生死相随的。”楚景琰道。 “那得该多喜欢,才愿意陪一个一起死啊?”楚嘉音忽然想到前世死的时候,她被折腾得浑身是谁,十指染血,凄凄惨惨。断气那刹那,直觉这一世受的苦,都没那瞬间难熬。 也许是因为,她前世就未曾受过罪。这该死的宋书明和楚韵,竟那般对她! 好在老天怜她死得凄惨,让她又重活了一世。 这重活的机会让她明白了,死亡有多可怕。 “不知道。” 楚景琰连自己是谁,亲生父母是谁,这楚家的大爷为何将他抱回家都不清楚。他过去的十六年里过得十分迷茫,只一心觉得自己不该甘于平庸,尽心尽力去读书习武。 暗中教授自己密语的人,大概知道他是谁吧,可无论楚景琰如何问,他们都只答一句时机未到。 朦胧的身世和难预料的未来,让他有些不安,情情爱爱这等小事,从不在他的规划中。目前最要紧的,或许是查清自己的身世,比如从查那些放暗箭伤他的人开始。 而要查这些东西,必先借助人力,他在楚家与仆人之子无异,哪有人力可借。所以在这之前,他得考取功名,在皇帝手中博取权力,得到人力。 “二哥哥,二哥哥?”楚嘉音见楚景琰发了好久的呆,问他什么也不答,只能伸手在他眼前晃。 第三十五章 哄骗 楚景琰眼前闪过楚嘉音的爪子,回过神来。 楚嘉音经常瞧他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想问又怕二哥哥不愿意告诉他,还嫌她烦。 “二哥哥,你不会在想哪家的姑娘吧?”楚嘉音忽然挑眉戏谑道。 她家二哥哥今年十六有余,已过娶妻年岁。若非二哥哥不是本家的人,长辈们早给他寻姑娘了,万不该这会儿了连个未婚妻都没有。 楚景琰瞧着楚嘉音眼睛亮亮的,漂亮的脸蛋上挂着坏笑,一副我要听八卦的表情,只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二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真看上哪家的漂亮姐姐了?”楚嘉音好奇地将双目瞪得更大了。 楚景琰抬手敲了一下她胡思乱想的脑瓜,笑道:“我成日待在府里,外面的不认识,其他姐姐妹妹又不跟我亲,我能瞧上谁?” 要问楚景琰要一个京城里姑娘家的连姓带名,他恐怕想破脑袋也说不出来一个。 楚嘉音也不为难二哥哥了,这事就此算了。未来的大谋臣,自然该想一些她不懂的事情,比如什么朝堂上的事了、黎明百姓安居、外族进犯如何抵御了等等。 别家哥哥读书习文只看诗词传记,她家二哥哥还得看策论兵法,一看就跟那些只贪图考试过关的普通人不一样! “那二哥哥喜欢怎样的女子啊?”能得未来大谋臣青睐的女子,日后必定荣华富贵无双吧? 前世,在自己死之前都还未见二哥哥成亲娶妻,仅仅知晓他对几位才情洋溢的女子有过赞许。兴许,二哥哥会喜欢知书达礼、满腹经纶,与他能谈得上话的贤内助吧? 楚景琰垂眸,真思考了起来,只是到了要给答案的时候,只叹息了声。 “旁人要成家立业,我要先立业再成家。毕竟像我如今这身份,怕难有女子愿下嫁。谈婚论嫁的事儿日后再说。”楚景琰这话一说,整个人都冷了些,仿佛真把自己蛊惑成了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不近女色。 他不愿提,楚嘉音也不能逼他,垂头继续诵读诗文去了。 如若日后,她也有了那几位被楚景琰赞许的女子那般的才情,二哥哥会否对她另眼相看呢? 阮香玲的住所。 楚璋这段时间来回调解阮香玲和老夫人之间的矛盾,眼看着老夫人有了些动摇,谁成想楚韵和阮香玲这对母女闹了这么个损害楚家名誉的幺蛾子出来。实在愚蠢! 楚璋本来打算好好训阮香玲一顿,顺便提一提她这教养女儿的方式,谁知上门阮香玲就跪着求他原谅。哭哭啼啼,连哄带骗,愣是吵得他不忍责备可怜的外室和她的一双儿女。 “韵儿也是一时糊涂。唉,说来说去,韵儿和良善从出生起就没过过好日子,也没什么有学问礼数的人教养。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将他们养大,不留心将人教成了这样,还要挨你的骂。”阮香玲擦了擦眼泪,模样委屈至极,“你嫌弃我们三个,不如早些将我们轰远算了!” “好了,你别哭了。我没想轰你们走。”楚璋手忙脚乱,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哄好阮香玲,团团转悠。 阮香玲只顾着哭,眼睛都红了,好生招人心疼。 楚璋更心软了,忙安慰:“母亲那儿我会再跟她浩浩说说。良善过了乡试,也该找好一点的先生来教习课业了,不然这课业可赶不上别人了。” “可不是嘛。”阮香玲抽抽搭搭,“我儿也是可怜,连个好点的教书先生也找不着,自己苦苦念了数年书,可算考了个秀才回来。如今要因为没钱没身份请好先生,还不委屈死了。” 中途顿了一下,又说:“良善是有些天赋的,否则也不可能在那般艰苦的条件下还能考个秀才回来。他好歹可是你楚家的骨肉,楚家的骨肉没钱找好先生教习而落榜浪费了念书的天赋,外面的人还不笑死你。你就算不为了我们,也该为了自己的颜面想想吧。” 楚璋一听,觉得脸都臊的有些发红,背着手,皱着眉,信誓旦旦地说:“香玲你放心,这良善可是楚家四房唯一的男丁。母亲就算再不满意,也得认他回去。” “真的?” “真的。”楚璋向她保证。 阮香玲破涕为笑,上前腻歪进楚璋怀里,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要是连儿子女儿都照顾不好,还配当爹吗?你就放心吧。不过这事儿还得等过些时候,毕竟韵儿那事,母亲还没平息怒气。” 他也犯愁,该想什么办法才能将人弄回去。看老夫人对阮香玲母子的态度,怕是宁愿四房断了香火,也不愿认他们了。 …… 楚嘉音吃饱了撑着了,在楚府后大院走来走去,桃花给她去寻酸梅汤,这会儿还没回来。 数不清几圈的时候,有个人鬼鬼祟祟从后门伸出手开了门,然后溜了进来。 楚嘉音怕遇见歹人,于是钻进了草丛里偷偷看了好一会儿,瞧清了来人面容,她才发现进来的是她爹。回自己的家还像做贼似的? 楚嘉音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往后门走,堵住了楚璋的去路。 “爹爹?你去哪里了,为何要从后门进来?”楚嘉音扒在门口,歪着脑袋去看,瞧了一眼门背后有人没有。 鬼影子没见着,但后门不远方对着的阮香玲的住处,倒是敞着门,人家刚关上呢。不用说也知道去了哪里了。 楚嘉音将脑袋探出门外,看看那边,再看看楚璋,抽抽搭搭要泣哭起来。楚璋见状,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爹爹闲下来也不见得会去玲珑阁看我一趟,倒是有空去瞧外头的姨娘和哥哥。爹爹果然不喜欢音音了,哼!”楚嘉音仗着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模样,肆无忌惮的耍无赖脾气。 “音音这不是有一家子人疼吗?你看看姨娘和哥哥,只能住在那种地方,吃不好穿不好,多可怜啊。音音听话好不好?那……这样,你跟祖母说,把姨娘和哥哥接回家,爹爹就每日去看你好不好?”楚璋试着哄楚嘉音。 楚璋无论说多少话,恐怕都抵不上楚嘉音一句恳求。 若面前的楚嘉音真是前世十岁未满的小姑娘,说不定再听几句哄人的话,她就会答应了。 可她偏偏是重生回来的楚嘉音,她知道阮香玲母子住进来后,自己会遭受什么委屈,才不会同意他们进楚家的门! “不好!”楚嘉音大声喊道,“自从爹爹带姐姐回来以后,心里就没有音音了。要是哥哥也回来了,爹爹恐怕连话都不会跟音音说了。” “怎么会呢?”楚璋试着诱导她,结果桃花这时候端着酸梅汤过来了。 “姑娘。”桃花捧着满满一碗酸梅汤,只顾着看路和汤,来不及管对面是否多了什么东西。 楚嘉音听到她的声音,忙远离了楚璋,噔噔噔跑过去接过了酸梅汤。一碗酸汤入肚,饱胀感不再那么严重了。 楚嘉音打了个饱嗝。 桃花这会儿才瞅见他,忙打了个招呼:“四爷。” 有外人在,楚璋就不好再提阮香玲他们的事儿了。再说这桃花丫头,在老夫人面前也是能说上话的,这万一转头就去福安堂告状,自己不被母亲捉回去骂个狗血淋头就怪了。 “嗯。好好伺候六小姐,别让她再摔了。”楚璋吩咐道。 桃花福了福身:“是。” 楚嘉音背地撇嘴。 楚璋就这么走了。 “姑娘,四爷跟你都说了些什么?”桃花问,生怕楚嘉音年纪小,被他蒙骗了。 楚嘉音回道:“没说什么。爹爹去看了姨娘和哥哥,刚回来,跟我碰上了就拉着我说了一会儿话。” “四爷去看了阮香玲和她儿子啊?”桃花露出了不满之色,为楚嘉音打抱不平,“平日里也不见来看姑娘你一趟,说是忙。阮香玲母子住那么远,也不见他没空去看。” 楚嘉音一听,略感心酸,却也不太难过。 桃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忙去看楚嘉音,担忧的说:“姑娘,你别放在心上,别难过啊。虽然四爷不宠你,但家里每个人都宠着你……” “我不难过。” 前世早习惯了被阮香玲母女欺压欺辱,楚璋不宠爱她,她也早习惯了。 如今重生来,祖母安在,楚家宠爱她的长辈安在,比起前世受人冷落的日子不知好上多少呢。何必难过? 乡试场地在官家大院里设置好,取了秀才名的才子纷纷前往报名。楚嘉音想凑热闹,就跟着几个哥哥一同去了。 时至三月,城中养在路上河岸的花树已开,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缤纷。偶尔掀开车帘去看,还有花瓣儿飘进车里。 褪去了冬雪的早春,温度逐渐上升,暖气越发滋养人。 官家门口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虽还有三月才开考,但为了讨吉利,提前挂了起来。 前来报名的学子一批一批的来,楚家的人混在其中,隐进了茫茫人海里。 因为人多拥挤,马车行到半途就得停下。 第三十六章 将军府中 几个哥哥先下了马车,楚嘉珍随后被扶下来,剩下一个年纪小腿短的楚嘉音悬着腿下不来,给他们笑话。 最后还是三哥哥不忍心,回头去找她,张开手示意她跳下来自己接着。 楚嘉音可记着这之前笑得最凶的就是三哥哥,这会儿不想领他的情。她扶着车壁,从车上蹦了下来。 “六妹妹!” “音音!” 车前观望的哥哥姐姐们吓得心都要弹出来了,亏得她这一跳有惊无险,否则所有人回去都得挨一顿骂! 楚嘉音嘿嘿一笑:“让你们再笑,我就故意摔了,让祖母罚你们!” 话罢,她风风火火先行一步,往人多的地方挤去了。然不出片刻,就被哥哥们逮了回来,训了好长一番的规矩。一个姑娘家独身一人在外,还挤入人多的地方,是不像话的。 本来报名就没楚嘉音和楚嘉珍什么事儿,二人出了门,不跟哥哥们一道,就带着丫鬟小厮在街上逛。 楚嘉珍一心惦记着吃的,楚嘉音见啥好玩都忍不住要拿一件,不一会儿小厮身上就挂满了东西。 “珍姐姐,你再这么吃下去,就要变胖了。到时候齐公子要是不要你了,你可别找我哭哦!”楚嘉音道。 楚嘉珍手里抓着大饼,本来吃得挺香,被她这么一说,立刻不香了。她看了一眼丫鬟手里拿着的那些还没进嘴里的,只能咽了咽口水。 “再吃一点应该不会胖吧?”她在存侥幸心理。 楚嘉音将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笑道:“你觉得呢珍姐姐。” “哎呀!”楚嘉珍看着自己已经鼓起来的肚子,说什么都不敢再吃了。 楚嘉音手贱在她腰上一掐:“珍姐姐,我怎么觉得你真胖了呢。上回咱俩一起穿那云锦裁制的衣裳时,你的腰还跟我一样细,如今,怕是都套不上那衣服了吧?” “怎么可能?”楚嘉珍慌了,“回去,回去我就套给你看!” 二人打打闹闹,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熟人。楚嘉音在升平公主府里见过,曲水流觞的游戏里,她还跟对方有过交锋。 是那位舞了剑还貌似对二哥哥有意思的姑娘,慕容雪。她立在官家门口,在人海中寻什么东西,见了楚嘉音这张熟面孔,就朝她二人走来。 “音姑娘……”又看向不熟悉的楚嘉珍。 楚嘉音忙介绍:“这位是我家四姐姐,楚嘉珍。这位是我在赏花宴上认识的,慕容将军府的慕容雪小姐。” 其实也不熟,楚嘉音对她有印象,无非是因为她对二哥哥有意,还特地弹了一首《越人歌》暗里表白。 这《越人歌》恐怕赏花宴前就已准备好了,慕容雪恋慕她家二哥哥,许是有段日子了。 楚嘉音忽然不满二哥哥如此优秀了呢,招蜂引蝶! 楚嘉珍忙行礼:“慕容姑娘好。” “珍小姐客气了。” 慕容雪有意与她二人深交,估计也是念在楚景琰的面子上。 “两位姑娘从远处到这里,是为了陪家里哥哥吗?”慕容雪问。 楚嘉音暗自叹气,猜这慕容雪突然出现,是为了看楚景琰一眼。 “是呀。”楚嘉音知道将军府就在这附近,不会蠢到去问慕容雪为何出现在此处,万一只是逛街路过呢。虽然她表现得并不像路过。 将军府里出的都是习武的公子,断不会有人要进这考场的。慕容雪盼的人,只怕不是自家人,楚嘉音就斗胆猜测她盼的是自家的二哥哥喽。 果然这楚景琰一出来,慕容雪的目光就追着他去了。 楚嘉音心里头莫名升起来一股不爽。 三哥哥擦掉额头上的汗,像是刚干过重活似的松了口气,说着:“今年来参加乡试的人可不少啊。看来,咱们有得争了。” 另一个哥哥回道:“怕什么,咱家有京城第一才子坐镇,不会输得很难看的。” 相较于女人家那边对楚景琰的偏见,哥哥们对楚景琰倒是和善。 慕容雪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抽出个插话的机会:“时候不早了,从这儿再回楚府,恐怕要连晚饭也吃不上了。为尽地主之谊,父亲命我来请各位到府上歇息一晚,望各位莫要嫌弃拒绝了才好。” 这儿除去楚景琰,最大的就是楚家的三哥哥楚景明,因为楚景琰是身份关系,大家都挺楚景明的。 他礼貌回道:“那就多谢慕容将军了。” 身边还跟着妹妹,奔波来一趟就罢了,再连着奔波一趟回去,恐怕妹妹们喊苦。楚景明就应了慕容雪的邀请。 慕容雪有意无意地看了楚景琰一眼,眼尾含笑,嘴角略勾:“请随我来吧。” 楚嘉音仰头去望楚景琰。 她现在的个头直到楚景琰胳膊肘的地方,矮小得没有半点存在感。反观年纪大她一些的慕容雪,倒是举目抬头即可与他对视,好一番郎情妾意! 即使她真对二哥哥有意,二哥哥大约也不会对她这个小不点有意思吧? 楚嘉音仰头看到的楚景琰,冷着一张脸,无半点和自己相处时的温柔和气,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看到这儿,楚嘉音莫名高兴了一点。哈,二哥哥还是只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有所不同! 思及此,楚嘉音不由地伸出手,抓住了楚景琰的手。 楚景琰没阻止,任由她拉着。 哥哥牵着妹妹,两人又身形相差太多,旁人实在很难察觉到其他情愫,瞧着并无不妥,便无人出声说什么。就这样,楚嘉音心满意足的牵着楚景琰走了一路。 将军府的门面比楚府阔绰豪华了数倍,进门后,无论院子走廊还是供宾客住宿的外宅,都大了数倍不止。 楚嘉音悄悄看了一眼连接内宅的门楼,也修得比楚府精致。 选客房时,楚嘉音选在了楚嘉珍和楚景琰中间的一间。先是楚景琰选,后楚嘉珍被拖进了隔一道门的一间,楚嘉音则满意地住进了中间。 洗漱完了,慕容雪来叫他们去外宅的前厅吃饭。 将军府还有其他家的人在,但显然其他家的人都是丫鬟在招待,能让慕容小姐亲自来接,都是因为二哥哥的美色。 楚嘉音依旧牵着楚景琰,路上问他:“二哥哥你觉得慕容小姐如何?” 如果大腿有个喜欢的人,还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让自己抱吗?然后想进二哥哥的房门,是不是也难了?想让他教自己诗文礼乐,是否更难? 按照二哥哥如今的身份来看,真要与慕容小姐喜结良缘,怕是要入赘的。到时候,别说进房门,楚嘉音要见楚景琰一面恐怕都难! 楚嘉音觉得,在自己失宠之前,得对二哥哥更好一些才是。否则他转眼就将自己的恩泽忘了,这大腿不就没机会抱了吗? “不如何。”楚景琰像在评价一件很普通的东西。 事实上,慕容雪虽在赏花宴上表现得平平无奇,实则很不普通。长得漂亮,身世又好,诗文礼乐的研习想必远超楚嘉音。楚景琰日后是个做谋臣的,有将门外家相助,事半功倍。 “二哥哥的眼光真高啊。”楚嘉音打趣道。 楚景琰闻言微微一顿,垂下眸子看了楚嘉音一眼,嘴角挂起了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若是心里喜欢,普普通通也是天上仙女无人能及。若是不喜欢,天上仙女下凡也无用。” “二哥哥这话说得有歧义。” “并无。”楚景琰反驳。 楚嘉音说不过他,选择闭嘴。反正无论二哥哥说的是对还是错,到头来错的人都是她。毕竟二哥哥可以引经据典,将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无数言辞在他脑中流利听候发落。 而楚景琰嘛,刚入儒门不久,嘴里能蹦出几句诗词来怼人已是不错了。哪有本事跟京城第一才子拼才气,辩对错? 落座,楚嘉音瞧见了不想见的人。 楚韵跟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楚嘉音仔细一瞧,发现这二人长得还挺像。听说阮香玲的儿子已考了秀才,如今怕也要参加乡试。 将军府把能叫进府里的人都叫了,没道理把楚韵和楚良善晾在外头。 楚韵见楚嘉音他们坐进了靠里的席位,而她和哥哥只能在露天的院里,不由地心生不满,脸难看得像苦瓜做的。 楚景明他们也就罢了,连楚景琰也坐进了里面,楚韵不气就怪。在她眼里,楚景琰的身份还比不上她呢! 楚嘉音不黏着他那会儿,跟个下人无异,这会儿倒…… 楚嘉音无心去看让人心烦的家伙,宁愿瞧着丫鬟们端菜。 上的菜色都是平日里吃过的,却通通改了名,什么鲤鱼跃龙门、文曲星下凡等等,都是寓意祝福各位才子顺利过了乡试的。 慕容雪将自己安排在楚景琰身边,时不时同他说话,向他请教问题。直到菜上齐了,她才闭嘴。 楚嘉音在另一侧,一句话也说不上。 一声二哥哥到嘴边,愣是喊不出来。慕容雪跟楚景琰相谈甚欢,自己要是这时候插一句嘴还没个正当理由,岂非无理取闹? 第三十七章 月下亭花中人 一顿饭下来,楚嘉音估计自己都没夹上十筷子的菜,味同嚼蜡、食欲不振。 楚嘉珍吃饱后,就拉着楚嘉音走了。 将军府外宅的院里种了不少花,很受姑娘家喜爱。再说了,这夜色深了,宅子里又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不免有些人要想些别的。 比如偷偷摸摸瞒着父母许个海誓山盟什么的,多刺激啊。平日里连大门都不让出的姑娘们,自然更期待了。 楚嘉珍平日里吃得多,今日吃得少,恐怕是因为齐公子离席早,奔着郎君去的。 “珍姐姐,你要见齐公子就去见呗,拉着我一起不好吧?”楚嘉音奋力反抗。 “谁跟你说我要去见他的?” “嗯?”楚嘉音才不信她的鬼话。 这不,那边齐公子刚露头,楚嘉珍就拉着人蹲进了草丛里,活像做贼。 楚嘉音不乐意陪她了,抽出胳膊,迅速溜走:“姐姐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她留在这儿,又尴尬有多余,她才不要!因为不能让齐麟发现她们,楚嘉音是艰难地爬着离开的。 楚嘉音独自在将军府府院里溜达,将这院里的花草都欣赏了个够,最后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打算回住处去了。 临了了往同楚嘉珍分别的地方张望,人影也不见半个,不知道她家珍姐姐和齐公子如今是见了面没有。 楚嘉音知她二人的姻缘是命中注定,也信齐公子的为人,并不担忧珍姐姐的处境,便不打算回头去寻了。 旁人的事情自是与她无关,那她自己的事儿呢?说起姻缘,楚嘉音不由地想起了二哥哥,又思及二哥哥同那慕容雪相谈甚欢,醋意渐浓,将面前一朵花开正盛的无辜月季扯成秃头。 也许珍姐姐说得对,二哥哥样样都好,又不是亲生的,喜欢他何尝不可?再说了,他将来还是个大谋臣,皇帝跟前的红人呢。这般好夫婿平白便宜别人,岂不是瞎了眼珠子? 正生着闷气呢,转头就见慕容雪和她心心念念的二哥哥走了过来。 楚嘉音吓了一跳,做贼似的钻进了花丛里。她人小,这会儿天又暗,没人能发现她。就是这花枝上有刺,她躲得匆忙,脸上、手上都难免要被刺一通。 楚嘉音哪受过这种罪,想就这样跳出去,跑到二哥哥面前哭诉苦楚,但一想这么作妖万一让二哥哥讨厌了去,岂非……罢了,忍一忍吧,身子是小孩模样,这心智不多长了一世吗? 这点罪都挨不了,将来楚家面临更大的变故,自己该如何面对? 这般想着,楚嘉音就躲在花丛里不动了,静静的看着楚景琰二人走过来。楚嘉音躲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小亭子,很适合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二人刚坐下,就有丫鬟端着茶杯过来,慕容雪接过,亲力亲为给楚景琰斟茶。倒水、洗茶具、下叶、落茶,做得十分熟练,颇有大家风范。 这慕容雪说话举止,端的也是一派好家教的姿态。哪似楚嘉音这般风风火火,一步能蹦人三步,三天就摔一大跤,跌的身上都是伤! 就像嬷嬷和祖母说的一样,她迟早得摔出好不了的伤来,到时候看谁还喜欢她这个丑媳妇。楚嘉音心知自己输了个彻底,忍不住想跺脚发泄,岂料却将自己伤了。 她一摆头,挨近她脖子的花枝上的刺,又划了她一下。楚嘉音这下不敢再动了。 花丛有动静,楚景琰警惕惯了,便循着声音看了一眼。谁知道这一看,就瞧见了花丛里的小小身影,不禁微笑。 一旁的慕容雪看了,还以为这笑是给她的,有些高兴,开了话匣子:“听说音小姐的学问还是你教的?” “不全是。”楚景琰平淡的答,心思飘远了一些,越看那只躲在花丛里不敢动弹,焦急姿态百出的小人儿越觉得有趣。 他受慕容雪的邀请来赏月看花,全是看在慕容将军的面子上,不好推辞。 他记挂着要做的那些事,将来只怕还要倚仗这位慕容将军,不说一定要明面上讨好人,起码得不得罪他家的人。 “那就是教过了。”慕容雪笑道,“听闻六小姐在你教导之前还识不全几页文字,得你教导便能在赏花宴上作出诗来,二公子的才华真不无愧这京城第一才子的称号。” 她有意捧着楚景琰,至于无意贬低楚嘉音的部分,不甚重要。她也听说从前楚嘉音常欺负楚景琰,想来也不会在意她暗中贬低楚嘉音。 谁知道楚景琰竟回了一句:“六小姐聪慧,不识几页文字这等事情,完全是外界的谣言。” 不远处的楚嘉音能听见二人的谈话,耳尖地将二哥哥这话听了去,不禁有些感动,也有些莫名的悸动。 她在心里暗自嘀咕:“看来二哥哥也不算对我无情无义,不知道我若努力一点,他会不会也有我一样,生出别样的情愫来?” 这事儿在楚嘉音看来很难,因为前世的二哥哥冰冷无情,身边从未有过亲近之人。自己又该是他讨厌那一列人,如今倒是亲近了,只是自己又小了他整整八岁,他与自己说话还要弯腰低下头。 试问谁会对矮冬瓜似的小孩动心思呢? 想到这儿,楚嘉音心情更低落了。 楚景琰的话虽然有刻意袒护楚嘉音的意思,但确实是实话。楚嘉音最初与他学习时,他也挺纳闷,楚嘉音明明还是那个八岁的六小姐,明明在这之前从没将夫子的话听进耳朵里。可她的识字量,却非几岁孩童可比。 更不似不爱学习的楚六小姐能拥有,也正是那段时间,楚嘉音莫名跟他亲热了起来。 楚嘉音说过自己为什么要对楚景琰好的理由,一共两个,第一个楚景琰略信三分,第二个应当更可信更符合小孩子的思想。但仔细一想,楚景琰总觉得楚嘉音还有事儿瞒着他,突然对他好,也绝对不可能是心血来潮、故人托梦。 慕容雪被反驳了一句,只觉有些尴尬,再不敢提楚嘉音的不好。这些谣言,大多是楚韵和她那个母亲造出来的谣言,当然都是往坏了说。 “二公子可有心入军营?我家的人,想必二公子也知道,都是些粗人,连写个姓名怕也算为难他们了。正缺个像公子你这样懂兵法识方圆的文人做谋士,不知公子可有为我慕容家效劳的意愿?你若有意,将军府随时恭候。” 如果让楚景琰参加了科考,或许该连中三元,一步登天,直面天子。到时候再提这事儿,只怕要跟皇帝抢人了。虽说科举一甲的人才,自古也有给将门效力的,但少之又少。 慕容雪现在提这事儿,也是为了自己,这若日后楚景琰一飞冲天,自己对上他,恐怕要算高攀了。若楚景琰一早就在自己府中做事,即使将来飞黄腾达了,慕容家对他也有知遇之恩,这身份说起来就不太一样了。 通过科举成名或入将门慢慢发展这二者,看似科举成名对楚景琰更有利,却也有坏处。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自有它的道理。入朝需提心吊胆,一桶水吊的七上八下,时刻还得防着皇帝降罪责罚,而入将门发展会比入朝走得稳一些。 楚景琰如何选择,还得看他愿意冒险干大事,还是愿意顺风顺水走一个安逸点的路。 “承蒙将军府抬爱,在下确有心要追随慕容将军。” 慕容雪闻言一乐,以为楚景琰答应要留下来帮父亲的忙了。楚府不过是商贾之家,就算与皇室有交道也没有吃皇粮的将军府面子大,只要楚景琰答应,将军府出面定能跟楚府把人要出来。 楚嘉音凑着耳朵,听见二哥哥要进慕容府办事,不满的撅了撅嘴。不过水往低处流,人都要往高处爬的嘛,人之常情,她凭什么阻拦? 进将军府,确实比待在楚府强。楚家没人拿他当公子,过的日子仅比下人舒坦那么一点点,进了将军府可就不一样了,大家肯定拿他当贵人,敬着供着。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二哥哥待在哪里比较好。想走的二哥哥,楚家留不住啊! “既如此,明日我同……”慕容雪有些激动,跟自己要嫁出去似的。 只可惜没等慕容雪说完,楚景琰又补上一句:“慕容小姐误会了,我只是想过,并无意打铁趁早,现在就与进慕容府。” 慕容雪听完,脸色暗了暗。 楚嘉音的愁眉苦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二哥哥不走? 为什么呢? 为了她吗? 楚嘉音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 坐在楚景琰身旁的慕容雪把楚嘉音的问题问了出来:“为什么?” 楚嘉音赶紧凝神去听。 “我想参加科举,一步一步走。”楚景琰道。 “你进了将军府,若想参加科举,我父亲绝对不会阻止的。”慕容雪一时着急,开口道出了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事实上,自开国以来,哪有先入将门还放归的谋士。 第三十八章 被发现了 在皇帝面前讨人难,讨来的人还怕君心难测,暗中算计自家的人。在自家培养好的人,又岂会送到皇帝那儿。去了高台,俯视过低洼处,谁又会往回走呢? 除非这人本就是将门之后,或是将门中有什么牵制着他。 显然,楚景琰不是将门之后,背后也绝无后顾之忧。 若是他娶了慕容雪,这倒还好说。 “慕容小姐这话,可与将军商量过?”楚景琰问。 慕容雪哑口无言。 “但,我可以与父亲……” 楚景琰知道她想说什么,忙打断她:“不必说了,就连将我养大成人的楚家也怀疑我身世不清白,我与慕容将军无亲无故,让他去信我这个外人能忠心于他,随便来个人看,都挺可笑的吧?” “你可以用其他办法博得他的认可啊。”慕容雪差点儿就明说了,臊得脸色一红,最终还是婉转的暗示了。 慕容将军足够宠爱慕容雪这个独女,若是楚景琰能娶她为妻,慕容将军爱屋及乌,自当会给楚景琰几分面子。 “恕在下愚钝,还想不到其他办法。”凭楚景琰的聪明才智和读人只能,岂会真想不到办法,又岂会看不懂慕容雪这个女儿家终究藏着什么心思。 只是他深知自己的心意,断不会做那等花言巧语忽悠女人,去讨得功名的卑鄙之举。 楚景琰平静无波的举起茶杯,引了一口茶,不忘夸赞:“慕容小姐这茶煮得极好,足火、甜香清鲜。茶叶也好,鲜嫩合当。” “二公子若是喜欢,我可以赠你一些,我那儿还有很多这种茶叶。”慕容雪道。 楚景琰不好拒绝,道:“那便多谢了。” 又看了一眼天,礼貌一笑:“天色不早了,慕容小姐早些回去睡吧。” 慕容雪看了一眼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道:“那二公子也早些睡。” 另一边,藏在花丛里的小楚嘉音,已经没了动静。楚景琰用余光去瞄,瞧那姿势,大概是睡着了。 孤男寡女,又非成婚夫妻,实在不宜在夜色黯淡时相处太久。慕容雪起身告别,让丫鬟收了茶具,便离开了。 楚景琰也起了身,走到藏着小人的花丛前,轻轻拨开了花枝。 小楚嘉音阖着眸子,嘴巴微张着呼气,手抱着膝盖,睡得挺香。她脸上、脖子上各有一条细细的划痕,手上则有很多条,像个刚受欺凌的小动物。她的头发被花枝勾了勾,有些凌乱,发簪也掉在了一边。 这一拨开,楚嘉音似有些不适应,往旁边靠了靠。 她旁边是别的带刺的花枝,楚景琰觉得不妙,往上前就阻拦她往那边靠,结果一个不慎栽进了花丛里。花枝硬得很,楚景琰又不敢将它们折断,一下子就回归了原位,把二人困进了丛中。 楚景琰将楚嘉音抱在怀里,护着她不被花枝所伤,自己也被花枝上的刺划了好几道血痕。费了好大的劲儿,他才将抱着人从花丛里钻出来。 楚嘉音还未睡醒,只感觉楚景琰怀里舒服,忙往他怀里钻,然后睡得更沉。 楚景琰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子。 “若是我没发现你,你今晚是不是要睡在花丛里了?”楚景琰再看她,头上顶着叶子,自己又长得像朵花,实在像个在花丛里养出来的花妖,不禁笑了。 “或许我不把你捡回来,明日该有天上的神仙,将你这个小花仙带走了吧?”楚景琰说道,这般近看这个小魔女,还挺俊的。 以往有人说楚嘉音长大后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他那时跟楚嘉音不和,不以为然,如今仔细一看,还真觉得所言不假。也不知道日后,到底要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 楚景琰将人抱了起来,不慌不忙的带她回去。 楚嘉音年纪小也是好事,就像现在这样,他把人抱得再紧,跟她在亲近,别人看着也当是兄妹情深。如果换作是个十五六岁已然及笄的楚嘉音,恐怕要有人过来说他禽兽不如,玷污六小姐的清白,要把他逐出楚家了。 楚景琰觉得自己大概疯了,也或许是过去不得任何人的宠爱,如今得了一丝温暖也当宝。一向待人冷淡的他,居然会眷恋楚嘉音给的好,然后忍不住对她好一些。 半路,楚嘉音想翻了个身,不料腿和胳膊都被他人的手臂圈着,动弹不得。一时间喘气也难,就睁开了眼睛。 一看二哥哥正坦然的抱着自己往前走,不禁有些慌乱。 “二哥哥?我……你?”她刚刚是在哪里来着,怎么会被楚景琰抱着了? 脑袋迟钝了片刻,她终于想起来了,她刚刚好像是躲在花丛里偷窥二哥哥和慕容雪聊天来着。那……二哥哥是怎么发现她的? “你……”楚嘉音想问他怎么发现的自己,最后又不敢问了。 会不会是她不小心睡着了以后,梦游跑出来的?当时,她又做了些什么?会不会干了很多丢脸的事情?一想到这儿,楚嘉音更不敢问详细了。 万一是什么一辈子都不能释怀的丑事呢? “你想说些什么?”跟楚嘉音比起来,楚景琰冷静多了。 不,他本就没什么好慌的。因为在花丛里捡熟睡小女孩的事儿,是他悄悄干的,没有任何人发现,包括楚嘉音自己。 “我……” 楚嘉音在二哥哥怀里窝着,竟觉得有些舒服,半晌,似无理取闹一般回了一句:“我不想说什么。二哥哥你带我回去吧,我好困啊!” 话罢,她打了一个哈欠。 “干嘛躲进花丛里?” 一提起这事儿,楚嘉音就觉得脸红。 她犹犹豫豫,很难堪的回:“我……我本来是想摘花的,然后就掉进花丛里了。接着你和将军府那个姐姐就过来的。我在花丛里摔得好生狼狈,怕被你们笑话嘛,就躲着不好意思出来了。” “真的?”楚景琰察觉到一丝说谎话的味道。 楚嘉音坚持这番说辞:“真的!” 只是她这狡辩似的欲盖弥彰,让本来还有一点点可信的事情,变得可疑了起来。 楚嘉音躲进花丛里,一来是真的不想跟他们碰上,二来是想偷偷躲着听他们讲些什么。白天刚见过慕容雪,她和二哥哥又在饭桌上眉来眼去,楚嘉音怎么看都觉得这二人快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那二哥哥是怎么发现我的?”楚嘉音转移了话题。 “慕容小姐走后,院子里安静得很,结果我就听到某只睡着的小猫在花丛里翻身。我本来是想看看小猫,谁知道看见了你。”楚景琰说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瞧他的神色,也找不出任何破绽来。 楚嘉音真信了他,窘迫的垂下眸子。 “二哥哥怎么不把我叫醒?”楚嘉音说着就要挣扎下来,“二哥哥快把我放下来吧。” 楚景琰顺她的意思,将人放了下来。 离开了温暖怀抱的楚嘉音被风轻轻一吹,就打了个哈欠。 “快些回去吧,免得明日起来病了,回了楚家跟你来的哥哥姐姐都要挨训了。” “好。”楚嘉音脚步快了一些,急匆匆的往前赶。 楚景琰跟她住的地方是一片区域,紧追着她走。被人追在后面的走的滋味儿可不好受,楚嘉音的脚步不由地快了一些。二哥哥整整高了她两个头,腿自然也长,她几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二哥哥拉开距离。 等到了住处,楚嘉音已经气喘吁吁,头冒虚汗。 进屋不到两刻钟,楚景琰来敲门了。 楚嘉音忙过来开门,这个时辰会来敲门的人,楚嘉音以为只会是楚嘉珍,谁知她竟一抬眼望见了楚景琰。 “二哥哥?你还有事吗?” 楚景琰拿出一瓶伤药,递给她。 “你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有伤,记得擦。”楚景琰说完就走了。 楚嘉音呆呆的愣在原地,抬起手一看,果真有伤在。 又看了一眼伤药的瓶子,顿觉心里暖暖的。 二哥哥很关心她嘛。 依照二哥哥的性子,说不定只关心过她。 胡思乱想起来的楚嘉音兴奋喜悦的抱着伤药回去,在床上激动的打了好几滚才去擦药。 不对啊,她现在才回来,还跟楚景琰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楚嘉珍呢?已经睡了? 好奇心发作的楚嘉音又出了门,去推了推楚嘉珍的房门。一推就开,里面是黑的。珍姐姐睡觉不锁门? 楚嘉音小碎步跑起来,一路蹦到了床前。将被子一掀,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大晚上的,居然不见人?哈!要是让二伯母知道她夜不归宿,她肯定得被抽一顿!要是知道她是去跟男人鬼混,更要命! 要不是深知齐公子的为人和珍姐姐的脾性,楚嘉音真要急的团团转,出门去寻他们了!虽然订了婚,但是真一不小心擦枪走火搞出个什么未婚先孕就就麻烦了吧? 为了报复楚嘉珍让自己担心了一下下,楚嘉音决定给她个教训。 她将被子一掀,鞋子一脱,跳进了被窝里藏着。 她在楚嘉珍的床上等得几乎要睡着了,才听见外面有人声。 第三十九章 又落水 “那你早些回去,也早点睡。”是楚嘉珍的声音。 见鬼,她的珍姐姐居然能如此温柔!楚嘉音躲在被子里,精神陡然大振,不为其他,就因为被楚嘉珍的温柔腔调震惊了。 楚嘉珍跟齐麟在门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又重复告别,楚嘉珍也才进了屋。她点亮了烛光,一见被褥是乱的,不禁疑惑。 她左右看了看,又在屋里走了走,确定自己没走错屋。 楚嘉音躲在被子无声的笑,掀开一条缝望着她的珍姐姐,等待时机,准备吓唬吓唬她! 楚嘉珍在屋里徘徊了好一会儿,才大起胆子朝床这边走来。她记得自己离开时,被子时叠好的啊。再说了,将军府招待客人的客房能是乱的。 她去吃晚宴之前,又没上过床休息,怎么会乱了呢? 正疑惑的想掀开被子悄悄发生了什么事,手还没碰到被子呢,被子就成了精似的爬了起来。 楚嘉音举着被子,哗地一甩,将楚嘉珍罩在了被子底下,然后跟人滚作了一团。 “别闹了!哎呀音音你别闹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楚嘉珍何等熟悉楚嘉音,知道这事儿除了她没人做得出来。 楚嘉音被认出来了,也没心思再玩下去了,忙丢开了被子,抱着楚嘉珍亲亲热热的躺下。 “珍姐姐,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她脑袋一靠着枕头就不想起来了。 早些时候在花丛里睡着了,她就困得不行,这会儿又耽搁了时辰,早困得没力气动弹了。眼看着支撑她醒着的最后一丝乐趣没了,她自然不愿再提精神闹了。 “好。” 离家在外,一个人睡在陌生的房间里,确实有些不安心。姐妹俩挤一块,也能给彼此一点安慰。 楚嘉珍脱了外裳,再次爬上了床,跟楚嘉音挤作一团。 “珍姐姐,你跟齐公子都聊了些什么呀?我走了以后,你们是怎么碰面的?”楚嘉音好奇的双眼发亮,恨不得变成楚嘉珍肚子里的蛔虫,把她的秘密看的一清二楚。 “快说,快说!”楚嘉音急的直摇晃楚嘉珍,可能是刚刚在楚景琰那里受了点刺激,对谈情说爱来了点兴致,所以现在的楚嘉音特想聊一聊这种话题。 如果能在无意间把楚景琰牵扯上,那就更好了。 “我不说。”楚嘉珍道。 楚嘉音不满,撅嘴:“为什么啊?” “我就是不想聊。你要是好奇,不如也去找个中意的郎君呗,何必问我的事儿?” “哦!”楚嘉音还是不想放弃。 楚嘉珍却困了,打住她将要说的话:“快睡了,明天一早还得回楚家去呢。你不会要睡到日上三竿,让哥哥们等着你吧?” 一句让哥哥们等着你,刺激到了楚嘉音。女儿家睡到日上三竿像什么样子,若让二哥哥他们为了等自己而耽误了行程,肯定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想到这儿,楚嘉音说什么也不敢再熬下去了,连忙闭了眼睛,睡得比楚嘉珍还快。 楚嘉珍才想再劝她早点睡,就见人已经闭眼,呼吸趋于均匀。看来是睡着了。 …… 早上梳妆完毕,院里闹出了花儿来。 原来是慕容家的小少爷慕容安今早把内宅养的两只鹅放出来了,这会儿几个丫鬟和小厮跟着小少爷正在外宅的院子里追呢。 好在客房的客人几乎都醒了,不然乱成这个模样,不将人都吵得辗转难眠就怪了。到时候得罪了客人,将军非怪罪下来不可! 外院有个种着藕花的池塘,才初春,这才刚刚冒了叶子尖尖。两只鹅被慕容家的小少爷追赶着跳进了池塘里,蹦出了一大片水花。 慕容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毫不犹豫的跟着大鹅跳了进去。 小少爷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身量小得很,才跳下去人头就都没了下去。 丫鬟小厮顿时乱作一团,要命一般的喊:“快下水救少爷,少爷掉水里了!” “小少爷!” 在池塘里游来游去的两只大白鹅浑然不知自己就是造成小少爷跳水,惹得外院一团糟的罪魁祸首,挨着伙伴,伸长脖子叫唤了一声。一只鹅一叫,另外一只也跟着叫唤了起来。 一时间,人声、鹅叫声混成一片! 楚嘉音算是起得比较晚的一批,动静闹起来的时候,她才刚把脸洗干净了。穿戴整齐出门时,只见一堆人围着池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嘉珍还在后头,她自己一个人无聊,就提着裙摆,鼠窜似的飞奔进人群里看热闹。 只见几个跳池塘里变作了泥人的丫鬟和小厮,正埋头在水里挖些什么。挖藕?可这季节有藕吗? 楚嘉音不解的看着他们,因为矮,她想看清楚发生了何事,只能往前凑。后面的人也想看发生了什么,伸长脖子望,顺便朝前挤。 这不,站在最前头的楚嘉音背后猛地被谁撞了一下,就摔进池塘里了。 池塘边的楚韵见楚嘉音狼狈的落入了池塘里,得意的笑了笑,远离了她落水的地方,心情大好。刚才故意撞人的人,不是她是谁?其他人有心挤,但也顾着前面的人,可不像她那般撞得很。 楚韵想,楚嘉音最好就这么淹死了!这池塘底下都是淤泥,淤泥上的水足够埋没到一个成年人的脖子处。 楚嘉音这一掉下去,若不及时救上来,肯定要陷入淤泥中被裹住脚,然后扑腾的力气都没有!到时候,她就会被水淹死,直到死透了,尸体才会飘起来。 楚嘉音很突然的掉下去,在众人的焦点都在慕容家小少爷身上的时候。她一掉进去,水就淹没了她整个身子,接着水下的淤泥在她挣扎了一下后裹住了她的脚。 她几乎绝望的伸手扑水,但貌似扑不起多大的浪花。 水已经被方才下水救人的丫鬟小厮弄脏了,大家都看不清水下又多了一个人。 慕容家的小厮摸到了掉水的慕容安,欣喜若狂。另一边,无人问津的楚嘉音几乎要溺毙过去了。 楚嘉珍一出门就去找楚嘉音,在人群中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你们有人看见我家六妹妹了吗?”楚嘉珍着急的问。 她一出声,旁边的哥哥们才知道六妹妹不见了。 “六妹妹?” “六妹妹刚刚不还在这儿吗?”其中一个哥哥说道。 旁边有人对楚嘉音有印象,指着一片离池塘很近的地方说:“刚刚好像是站在这里。然后有人在外边挤,之后我也没注意,但好像就再没见过了。” “不好!”三哥哥楚景明首先跳下了池塘,在泥水里扒,“六妹妹?!你在哪里?” 刚捞到小少爷的小厮们闻言,又跳了下去,帮楚家的人找楚嘉音。 楚嘉音觉得自己大抵是活不了了,闭着眼认命了。她恍惚间看到了前世的景象,各种不甘的情绪浮上心头。 她还没有解决掉楚韵他们,她还没有让楚家渡过那一次灭门的难关,她还什么都没有!怎么就这么死了呢?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是下了指令,这会儿急着将她的魂儿收回去吗? 正自暴自弃的想,身体就被人一拽,往水面捞。 楚嘉音一睁眼,看到了楚景琰。 楚景琰听到有人在喊楚嘉音不见就冲过来了,万幸,将人捞上来的时候,还能睁开眼睛。 “二哥哥。”楚嘉音虚弱的喊了一声,因为委屈和害怕,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差点儿就没了,就差一点! 刚落入楚景琰的怀抱中,楚嘉音就赶紧搂紧了他的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好害怕一放开,自己又要掉回去。 楚嘉音刚被拖上岸,就猛地倒吐了一堆泥水。肚子里咕咕的叫着,不是饿了,而是喝了许多泥水,身子不舒服。 “六妹妹,你没事吧?”哥哥们和珍姐姐都着急的围着她询问,慕容家的人站在旁边,连连跟人道歉。 惹事的大鹅被捉了上来,一大早从内宅赶来的慕容雪吩咐下人,要将这两只畜生宰了给受惊的人当早饭。 楚嘉音将能咳出来的泥水都吐完了,在人群离散之时,瞥见了楚韵的身影。 她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此时的楚嘉音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测…… 方才落水虽然看似合情合理,但撞人之人又非不长眼睛的。自己将人撞了下来,不急的喊人救命才怪了。 这撞人之人能平静的看着被自己撞的人掉进水里,眼看着还有性命之忧却不慌乱的,八成是巴不得落水之人死了才好。楚韵肯定是巴不得她死的那一类人。 楚嘉音气愤的握紧了拳头,晃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将来有一日,她定要楚韵为自己的蛇蝎心肠付出代价! 慕容雪给楚嘉音送来了一身自己年纪小一些的时候未穿过的衣裳,又请楚家的人务必要留下来吃一顿饭才会,当作赔罪。 “有了这一回教训,你下次可得小心些了。”楚嘉珍攥紧了楚嘉音的手,生怕她又突然没了,不好向祖母交代。 昨夜天暗,楚嘉珍没瞧清楚嘉音,这会儿天亮了仔细一瞧,这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背上,居然有几道极细的伤痕。 第四十章 生病 严重倒是不严重,但这么明显的挂在脸上,让祖母瞧见,非训得他们这帮将楚嘉音带出去的哥哥姐姐们狗血淋头不可! 楚嘉音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并无任何不适,心情还算不错。唯一不爽的是楚韵那个贱人推了她一把,现在逍遥法外去了。 当时的情况太乱,怕没人瞧见她做了什么,就算瞧见了,可能也当是她不小心被后面的人挤的。一来二去追究到底,恐怕当时站那儿的人都要挨个问候一遍,实在麻烦。 也只能想别的法子治她了。 楚嘉音被珍姐姐攥着手腕,神游在外,忽然听见一声惊呼。 楚嘉珍受了大惊似的嚷嚷:“音音,你这脸上怎么了?还有脖子……” 她指着楚嘉音脸上,脖子,又把手里攥着的手举了起来:“你这手上也有伤?” 面对她的大惊小怪,楚嘉音有些无奈,回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不小心弄的。哎呀珍姐姐你就不要一惊一乍的了,我真的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答完,楚嘉音的目光落在了楚景琰身上,垂眼一看,竟看到二哥哥手背上也有与她相似的伤痕。 二哥哥也进花丛里了? 来到昨晚吃晚宴的厅院,作为主人的慕容雪起身来迎,手里拉着一个哭红了鼻子的小少年。是那个为了追大鹅掉进水里的慕容小少爷慕容安。 他现在还红着鼻子抽泣,难过得很,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自己掉水的事情后怕。 楚嘉音走近了慕容家的姐弟,才发现自己跟那个慕容安差不多高。这时候她也才反应过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自从自己重生过来后,许多表现是不像小孩子的吧? 比如那赏花宴上的表现……楚嘉音往楚景琰那边看了一眼,其实也还行,毕竟那时候是靠二哥哥教的办法,作弊作出来的才华。 “啊!呜呜呜呜,我的大鹅!”慕容安抱着姐姐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哭了一阵后又上手打姐姐,“慕容雪你还我的大鹅!还我的大鹅!” 慕容雪挣开他,碍着客人在没敢对他动手,只训了他:“好了,当着客人的面你不要闹了,否则我让人将你送回内宅了。” 闻言,慕容安便不闹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大鹅炖萝卜,眼泪有一次哗哗哗地落了下来。 “哭什么哭,楚家的六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呢,她也掉进水里,也没见像你这么哭的!出息了,你还是男子汉呢!”慕容雪在弟弟脑瓜上打了几个弹指。 慕容安闻言,看了楚嘉音一眼,为了面子硬生生将哭腔和眼泪都憋了回去。 楚嘉音对着他扯了扯嘴角,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楚景琰,找了一个最挨近他的位置坐下了。 慕容安想了想,在楚嘉音身边坐下了。 望着这个刚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家伙,楚嘉音有些嫌弃的朝二哥哥那边靠了靠。 有弟弟在,慕容雪不好坐到楚景琰另一边,就在弟弟身边坐下了。 “今日的早饭六小姐可要多吃些,那两只害你们落水的大鹅已经被下锅煮了,现在都在这桌子上呢。”慕容雪对楚嘉音说道,一边还起身去给她倒汤,顺便夹了两只腿,送到楚景琰面前。 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一晚大鹅肉汤,楚嘉音微微颔首,答谢:“多谢雪姐姐。” “不必客气。” 慕容安又闹起脾气来了,他说:“我的大鹅!凭什么给别人吃!” “你闭嘴吧!”慕容雪恨铁不成钢地捂住了弟弟胡言乱语,在宾客面前丢尽脸面的嘴。 虽出身将门却知书达礼的慕容雪,碰上了自己的调皮弟弟,竟还有这样泼的一面,在座的人都不免好奇望着那姐弟二人。慕容雪被瞧怕了,吩咐下人赶紧送弟弟离开。 慕容安张牙舞爪,两个小厮架着才艰难的把他送回了内宅。 “让各位见笑了,先吃饭吧。”慕容雪低下头,一脸的羞恼。 吃过饭后,楚家的几位公子小姐,就被送回了楚家。 在路上,几个哥哥和楚嘉珍一起看着楚嘉音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忧。回去挨祖母一顿训,怕是免不了了。 楚嘉音忙给他们下定心丸:“哥哥们不必担心,我回去就把自己关在玲珑阁里跟二哥哥好好念书,绝对不会再伤好之前去见祖母。今日发生的事儿,我们大家就当作没发生好吗?” 无论是楚嘉音脸上醒目的伤,还是楚嘉音今日落水的消息,都足以让楚家翻天覆地一场。小祖宗自己担下所有责任,让众人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六妹妹啊,你以后还是小心些吧。整日往身上烙伤,早晚有一天药石难医,要变丑八怪!”楚景明开玩笑不嫌事大的说。 楚嘉音撅嘴,回怼:“三哥哥这么咒我,就不怕我回去就让祖母收拾你吗?” “别!六妹妹,哥哥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你可怜的三哥哥吧!”楚景明能屈能伸,识趣的投降。 楚嘉音笑了,将宽宏大量演得有模有样,道:“好,我暂且绕过你这个……” “俊俏又才华洋溢的三哥哥?”楚景明不要脸的应和。 楚嘉音憋词憋得好苦,被他这么一打断,气都漏了大半,哪里还想得出什么词来补充。最后只能从马车的一头跑到那一头,追着可恶的三哥哥打。 “哎哟,哎哟,小六厉害,你三哥哥我不敢了,知错了知错了。”楚景明哪敢真跟她闹,万一摔着,祖母找的可是他的麻烦! 楚嘉音心满意足的坐回楚嘉珍身边去,斜睨了楚景琰一眼,不忘打压楚景明:“有二哥哥在,三哥哥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才华横溢?不知羞!略!” “诶,六妹妹你这可就不对了。我虽然没有老二那般美名远播,但好歹也是年纪轻轻拿了秀才的,放在同龄人中也算凤毛麟角了,怎能还担不起才华横溢之名?”楚景明不满的为自己辩解道。 楚嘉音和楚嘉珍相视一笑,噗嗤笑出声。原因无他,这楚景明为自己极力辩解的模样,实在有些傻,憨态可掬。 楚景琰离楚景明最近,也忍不住笑了。 “怎么连你也笑了?”楚景明快要放弃自己了,平日里这楚景琰可是怎么逗都不会给人笑一瞬的,今日着了邪了?还是自己表现得真的太过可笑? 被嘲笑到脸红的楚景明不敢再出声了,像只憨鹅似的缩着脖子默默生气。 回到府上,已过了午饭的时候,几位一直赶路回家没吃上一口饭的公子小姐,只能凑合着吃点心填肚子。 老夫人那里的人来请了几次楚嘉音去相聚,楚嘉音都婉拒了。她对下言,自己路途奔波身体疲惫,需要休息,不便让祖母看到自己昏昏欲睡的样子,惹她老人家不高兴。 老夫人一听,只以为是她家小六懂事了,感动得一塌糊涂,命下人都不要去打扰她,顺便送了好些精致的吃食过来。 从进家门起就提着一口气过日子的哥哥姐姐们知道躲过了一劫,如获大赦,也因为小六的“懂事”对其感激涕零。 唯一麻烦的就是桃花,楚嘉音出门没带上这丫头,她早就有些怨言和不满,但碍于自己只是个下人不敢发作。现在看到小姐因为自己没在跟前照顾,回来就顶着一身伤,自责得要命,连着几次给楚嘉音上药时都嚷嚷着要去告诉老夫人。 楚嘉音哪敢让她去,她一去,哥哥姐姐们非要哭了不可。 于是,她只能抱着桃花的腰,撒撒娇,真诚的恳求:“好姐姐,你就帮我瞒着吧。好不好嘛?祖母年纪大了,我要是什么事都麻烦她,恐怕她这寿数都要减的。桃花姐姐这么敬着祖母,一定不忍心祖母操劳吧?再说了,你看看我,这不是才弄了点小伤回来吗?” 楚嘉音嘿嘿笑着,尽力拿出精神气来演戏,突出自己的无事安好。谁知这人绷着神经越想做好一件事,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反效果。 求了半天,楚嘉音不争气的打了一个喷嚏,紧接着鼻涕就往外冒,再过会儿,嗓子都有一点点哑了。 几个喷嚏打下来后,桃花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我的六姑娘啊,你这是怎么了?不会除了带伤回来,还染了病吧?”桃花焦急的看着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罪。 楚嘉音吸溜了一下鼻涕,坚持道:“我没事!” 这下可完了,要是真染上温病,一时半会儿可难受了。到时候怕也瞒不住祖母了。 “你这是没事的样子?”桃花皱眉。 楚嘉音窜了起来,在屋里蹦来蹦去,精神气十足:“你看看,是不是没事儿?” 这哪能是没病,可能脑子也烧坏了。 “桃花你可别瞎操心了,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楚嘉音好好的坐下,灌了自己一大杯热茶,喉咙发痒的感觉可算没有了。 可能真的没事吧。 第四十一章 黑衣人造访 不一会儿,老夫人那儿派人过来了。 楚嘉音吓了一跳,推了推桃花,让她去看看怎么回事。 “记得啊,别说我受伤和染病的事儿。”楚嘉音像只偷了东西要被逮的可怜小鼠,躲在门后苦巴巴张望,不敢出门见人。 桃花无奈的出门去,跟老夫人那儿来的人说了好久一会儿的话。 楚嘉音等得眼皮都打架了,桃花才回来。 “怎么样,怎么样,祖母让人过来做什么?”楚嘉音着急的问,生怕祖母那边发现她在说谎话,要她立刻去福安堂拜候。 桃花无奈的摇头,“老夫人只是叫人送东西过来给你吃。” 说罢,桃花将手里端着的一大盘的吃食放到了桌上。楚嘉音愣了一会儿,说实话,那么一大盘东西摆在眼前,她现在才发现。 “这样啊。”楚嘉音坐回椅子,扒拉那一盘吃的,无非是些糕点干果,没有任何让人想吃的胃口。 楚嘉音长呼了一口气,将刘海吹得满天飞,安心的道:“不找我就好。” “六姑娘你生病的事儿,我觉得怕是瞒不了多久。”桃花说道。 “没事,只要等我脸上这点小伤好了,就没什么问题了。这种天生病并不算稀奇,受伤才会让祖母担心。桃花你去叫大夫给我开点药,我乖乖吃几副药,说不定等祖母见我的时候,我就好了。”那就没任何后顾之忧了。 桃花惊讶,狐疑的打量了楚嘉音一眼。 楚嘉音察觉到她这防贼似的目光,忙问:“怎么了?” “六姑娘,您是不是被什么邪物上身了?”桃花满脸惊恐。 “怎么可能?”楚嘉音更惊恐,也更慌。她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像邪物上身。毕竟重生一世这种事,换作是谁,只要那个人不是亲生经历过,恐怕都不会相信。 桃花吐了一口去:“六姑娘怎么突然会乖乖吃药了?真是稀奇。” “我不想祖母担心嘛。”楚嘉音道。 “哦哦。桃花这就去找大夫给你开药。”桃花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出门。 楚嘉音拉住她,仔细叮嘱:“可千万不要让祖母的人知道了。” “知道了!” 吃晚饭的时候,楚嘉音坐在楚景琰对面不停的咳嗽。 楚嘉音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好了,先前只是喉咙偶尔发痒,到了现在,只要超过一刻钟不饮水,喉咙就跟火烧似的的干痒。她的耳朵也像有什么堵着似的,痒得难受极了。 “你没事吧?”楚景琰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烫,烫的厉害。 楚嘉音摇了摇头,却控制不住身体诚实,脸色难看。 “还好了,二哥哥你不用担心。”楚嘉音抱着吃饱喝足养好精神病魔就远离自己的心态,强迫自己多吃了几口饭。也是奇怪,这饭滑进喉咙的时候,居然有那么一丝丝舒服。 楚嘉音抱着一大碗汤喝得个底朝天,暖暖的汤汁滚进喉咙,缓和了一些痒,脸色好了很多。 楚景琰松了一口气,看她能吃能喝,应该真没什么事儿。 楚楚嘉音自己也这么觉得,说:“二哥哥,你看我真的没事,我们一会儿再学几首诗吧。” 话音刚落,楚嘉音就咳嗽了起来,那种耳朵痒喉咙痒的感觉又上来了。 “算了,你不舒服的话,还是多休息为好,不急于这一时。”楚景琰道。 真是奇怪,这娇生惯养的六小姐,最近怎么越来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怕苦不怕疼,还乐意帮别人着想了。 “好吧。”楚嘉音现在是真发觉自己难受了,“二哥哥你也早些休息,我先回主阁了。” “嗯。”楚景琰目送她出门,被桃花领着走了。 楚嘉音前脚刚走,以往来看他的人,翻墙走了进来。那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中年男子,楚景琰只能凭一双眼睛和身形以及声音来辨认他。他眼角有细纹,年纪应当不小了。 楚景琰所知道的密语,就是他教的,这人平时会叫楚景琰少主,自称是他生母派来的人。至于楚景琰的生母是谁,对方并未如实奉告。 老夫人提过,他是楚家大爷从关外抱回来的,也就是极有可能并非南越国的人。这自称认识楚景琰生母的人,处事作风也不像南越国人。 如果让老夫人知道他是异国人,怕是会不管三七,立刻将他逐走吧。不管他到底敌国的,还是友国的,总之楚家养不起异国人。 楚景琰见了人,脸色阴沉,看了一眼敞开的门,嘲讽似的说:“门并未关着,为何非要走窗?” 偷偷摸摸,蛇鼠之辈,见不得光! “以防万一嘛。”黑衣人说道,“少主近来可好。” “我若说我差点死了,你该高兴还是担忧?”楚景琰问。 他并不知道这个他生母派来的人,到底是一心要守护他,还是为了斩草除根来的。生母健在,却不让他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迷迷糊糊在这世间存活着,想必自己的来历未必见得了光! 说不定,比那嘴脸叫人厌恶的楚韵还来得不堪! 黑衣人未表现出任何的惊慌或疑惑,平平静静的回:“少主不必担忧,他们不过是一些看不得你好好活着的小人罢了!总有一日,只要您一句话,他们就会粉身碎骨!” 楚景琰还是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这种话。 原来,这人还盼自己能活到可以命令别人,拥有地位的那一天。是否真的和楚韵母女他们一样,主家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就等着他这个私生子回去继承家产? 或许情况比楚韵母子更有利,那家人可能只有一房的人,那就是说,全家上下小辈中可能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丁。这并非楚景琰凭空揣测,而是通过跟这个黑衣人交流,慢慢分析出来的。 虽不能确定,但情况大概如此,或是有个可以等换的条件。 以往黑衣人说话都是捂着说的,有些东西模棱两可,今日突然表明了一些事情,恐怕是他们预谋的事情,有了一些变故。比方说,那家人多了子嗣,楚景琰已经不再占那么大的优势了。 “我不过是个跟下人一样的商贾养子,能有什么面子,一句话将人粉身碎骨?”楚景琰说得太直白,根本套不出老狐狸的话。 但他知道这只老狐狸有意藏得深,就算自己暗地里套话,估计也套不出来。平白无故的,浪费力气罢了! 黑衣人笑了:“少主不必说这样的气话。” 黑衣人明白,楚景琰完全能理解,他的身世会比现在尊贵许多倍。 “这次过来,有什么事?”楚景琰直奔主题的问。 黑衣人回:“没什么事,主人让我们来看看少主你好不好而已。顺便告诉你一句,来打扰你的人,已经被我们解决了,日后无需担忧他们再来。” “哦。”楚景琰并不打算感谢他们,毕竟出这种事,是拜他们所赐。 如果不是这些人找上他,跟他扯上关系,那些背地里费尽心机暗箭伤人的家伙,兴许还没那个功夫盯上他这个无名之辈! “没事的话,你走吧。”楚景琰下了逐客令。 “少主就这么不待见我们?”黑衣人问。 “那你还要同我聊些什么?” 确实,两个陌生人面对面,并无太多可聊的事情。 “少主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亲生父母又是谁?”黑衣人问,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遍,可惜每每逼得楚景琰想问明白,他又会拐弯抹角转移话题,给楚景琰蒙上一头雾水。 这是个很坏心眼的人,仿佛觉得这样耍人很好玩。曾经年少的楚景琰开始的一二次被他骗得结结实实,再后来有了防备,也扛不住这家伙花言巧语说得实在好听,还是落了套。 长大些的楚景琰,已经得了京城第一才子称号的楚景琰,再不会被他骗了。 他能很坦然的将心中那些极其想弄明白,极其想询问的东西压下去。不知道,总比问了也不知道,被人耍的团团转好。 见楚景琰沉默不语,黑衣人笑得极其放肆,道:“少主长大后,可无趣多了。属下真的很想念那个容易被骗的少主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若再像从前那样,岂非一点长进都没有?”楚景琰冷笑。 “说的是,主人若是知道少主长进了,一定会高兴。” 黑衣人最后依旧什么都每说。 楚景琰明白,早晚有一天,就算他不想知道,他也会告诉他。不急于一时!他等得起! 楚嘉音一躺下去,就没力气再起来了。 好晕! 她一边恨着将自己推入池塘的楚韵,一边昏昏欲睡,意识一飘忽就进了梦想。 身体不适,梦里便有不好的东西缠上。 楚嘉音这一睡,梦见了前世的自己。 是宋书明跟楚韵最初勾搭上的日子。她和宋书明的姻缘,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宋书明看在她姿色不错,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也就是这份勉为其难,让楚韵有了可趁之机。 楚韵跟宋书明厮混在一起后,那二人整日想着法子折磨楚嘉音。 第四十二章 谣言 以往还有楚家和祖母撑腰的楚嘉音是不怕他们的,如今楚家灭门,再无人在她身后为她说话、保护她,不得宠后,府里的丫鬟小厮也敢欺负她! 楚韵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随她生母阮香玲将楚璋骗得团团转,在楚家有了地位后,把楚老夫人害死,又接连害了其他几房的伯伯和哥哥姐姐们,几乎把整个楚家玩弄于掌心之中。 最后,楚家在她们母女手中日益往衰败而去,不复从前。楚韵倒是好手段,眼看着楚家要垮了,转眼就勾搭上了镇北侯府,跟宋书明眉来眼去,将她母亲的狐媚之术学得十成十,专勾引别人的夫君。 楚嘉音也后悔自己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到头来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她想跟楚韵比,也比不了的。她输给了楚韵,也许是活该的。 被楚家宠得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楚六小姐,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她也没想过,长着一张倾国容颜的自己,会因为无才无德,被夫家嫌弃。 因为喜欢宋书明,她在宋家已经算收敛贤惠了!但这宋书明居然还不不满足,背着她跟楚韵勾搭了起来。 楚嘉音刚知道楚韵跟宋书明有勾结的时候,怪的是宋书明,认为他禽兽。那时候的她,还傻乎乎的以为,楚韵真像表面的那样,是她的好姐姐,真心待她好,甚至好过已经被自己冤枉死的珍姐姐。 直到楚韵将身上的羊皮脱了下来,楚嘉音才崩溃的意识到,楚家的灭亡惨败,也有她的份!是她误信贱人了!她怎么可以那么笨,就那么瞎了一双眼,看错了人? 这场梦越来越让楚嘉音想逃离,只是她无论怎么想,也没法儿从梦中挣脱出来! 楚韵得意的样子,也是楚嘉音最怕的样子出现了。 “怎么样,处处被人排挤、不得宠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楚韵掐住楚嘉音的下巴,面目狰狞可憎,嚣张至极。这一刻,她是胜利者,她应该嚣张的。 楚嘉音咬牙,想报仇,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被关了好几天,不吃不喝,身上的力气早没了。她现在就是一只垂死的小动物,只要轻轻一捏,就会蹬腿升天了。 楚家最受宠的六小姐,失去了那些宠爱她的人后,什么都不是!她也确实什么都不是,无才无能,离了家门,甚至没有给自己找口饭的本事。 反观楚韵,虽然品性恶劣,但起码诗文礼乐样样精通,还算得上一个才女。若她有一个好身世,估计还是叫各家公子踏破门槛都想娶的人。 最重要的是,楚韵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啊! 楚嘉音忍不住自嘲,冷笑起来。 那楚韵大概是挨惯了冷眼,也自卑惯了,听见她冷笑也草木皆兵,以为楚嘉音笑的是她,立马暴怒起来。她将楚嘉音摔在地上,抬起脚,绣着漂亮花纹钉上珍珠的绣花鞋踩了下来。 “啊!”楚嘉音惨叫了一声,一看绣花鞋底下自己的手,血淋淋的,好不可怜! “让你笑!我让你笑!”楚韵发疯似的的踩踏楚嘉音的手背,直到那双不生半个茧子的芊芊玉手,血肉翻飞她才满意。 她记仇得很,嘴里一直念着,她刚到楚家的时候,楚嘉音拉着丫鬟和姐妹,笑话她的手上有茧子,生的难看。这会儿,楚嘉音的手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再也比不上她了! 楚嘉音不记得自己被楚韵折磨了多久,只记得最后,在白雪皑皑的天气,自己只穿着白色中衣,就被丢到了大街上。 没有任何人过问她的生死,楚家没了,镇北侯府的人因为娶了一个粗俗、大字不识的女人被笑话了好久,早就受够楚嘉音了。楚嘉音没了,镇北侯府估计是最高兴的。 被折磨得浑身是伤的楚嘉音被下着雪的夜晚被丢到大街上,雪慢慢将她覆盖,堆成小山丘,像给她垒了一座坟墓。她就那样活活冷死在街上了。 直到冬天过去了,扫雪的人来扫大街,才发现了街上的女尸。因为死状凄惨,面目已毁,楚嘉音无才鲜少出席宴会,也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被围观了许多,甚至没人知道她是谁。 最后,她被丢入了乱葬岗。 她亲眼看着自己入了乱葬岗,她以为自己的孤魂马上就会被地府收走。谁知道老天爷刮来一阵怪风,将她一吹,吹回了八岁的模样。 楚嘉音记起来了,她被关起来那段时间,受了寒,也像现在这样。喉咙发痒,痒到了耳朵里。一咳嗽,五脏六腑都在疼。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她只能等死,现在有人会端来一碗热汤给她喝下。 楚嘉音半梦半醒之间,被人扶了起来。有人端着碗,将汤水送到她嘴边,温柔的哄她:“喝下去,喝下去就不那么难受了。” 是味道很怪的汤,但里面加了糖,没那么难喝下去。 楚嘉音喝完这奇怪的汤,猛地咳嗽了起来,生生将自己咳醒了。一睁眼,她就看到了一个神仙一样的哥哥。 她的眼前不甚清明,模模糊糊的瞧,这楚景琰又生的一副一等一的好皮相,确实像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哥哥。 “二哥哥。”楚嘉音虚弱的唤道。 刚梦了宋书明那个让人火大的男人,楚嘉音现在对着有些温柔的楚景琰,不禁想,如果当初自己选的人是二哥哥,当的是二哥哥的跟屁虫,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二哥哥又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如果喜欢的话,她是不是就是个宠臣夫人了,肯定比镇北侯夫人风光多了。 楚景琰将手里端着的药碗放下,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二哥哥你怎么在这儿?”楚嘉音记得,她因为病重,离开了次阁了。 楚景琰道:“给你送些药来。桃花半夜去送大夫了,没人照顾你,我就过来了。” 孙嬷嬷这段时间不在玲珑阁,楚嘉音身边就只剩桃花一个人伺候着了。桃花找不到人过来帮忙,路经次阁发现楚景琰未眠,便叫他过来了。 “哦。”楚嘉音现在说话声音哑的厉害,听着就可怜。她的脸色也不好看,整个瞧起来,让人害怕她下一刻就倒了。 楚嘉音想爬起来跟楚景琰说说话,被他放倒了回去。 楚景琰道:“既然不舒服,就好好躺下休息吧。” 确实也没什么力气爬起来的楚嘉音,无奈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她临睡前眯眼看了看床前,楚景琰坐在她身边,捧着一本书看,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离她太远的。一想到二哥哥守着自己,楚嘉音睡得安稳了不少,梦里也再没瞧见自己落魄或是楚韵狰狞的模样。 一夜安眠。 第二日醒来,楚嘉音好说歹说,才把要去跟老夫人告状的桃花劝住。昨日才从外头回来,今日就染了病,按祖母对楚嘉音的宠溺程度来看,那些哥哥姐姐们多少也受些牵连。 楚嘉音不想他们挨训。 放在前世的话,单被花刺划伤这一事,她大概就会闹到祖母跟前去哭吧?不,如果当时躲在花丛里的楚嘉音是前世那个,稍稍受了点伤,就该连夜从慕容家哭着回来了。 哪还会等到现在,中途又落水染了病,病怏怏的坐在院子里,还惦记不要牵连别人。 楚景琰第二日在见到楚嘉音时,她脸色好了很多,但染了温病的前几日总该要昏头昏脑,身体不适的。 奇怪的是,一向娇气的楚嘉音,居然一声不吭,平静得不像话地坐在院子里秋千上。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浅色罗裙,外罩月牙色的纱衣,上面绣着一颗颗漂亮的珍珠,朴素中带着几分叫人咋舌的奢华。腰上系着一条粉蓝色腰带,挂着丝绦垂着铃铛,娇俏可爱很适合她这个年纪。 风一吹,铃铛轻轻的响,纱衣和罗裙飘了起来。 杏花雨下,在秋千上慢慢晃悠的人儿,就像天上深宫里的小仙子,让人不敢惊动。 楚景琰看着看着,发自内心地扯出一抹微笑来,走近了,蹲下,见那小人儿已经浅眠,更加撩人。 他忽地生出一种想养童养媳的意思来。 如果他努力一点,凭借自己的才华将地位提高至楚家的数倍,那么日后他想要楚家的什么,楚家是不是不敢不答应了?也许,除了查清自己的身世外,他还可以为了其他东西拼搏一把。 楚嘉音和楚景琰,一人在秋千上浅眠,一人在石桌旁捧书研读,岁月静好,人也静好。 只是好景终究不长的。 这一天过去后,又闹了一出有关楚家的大戏,这场戏的主角,是在赏花宴上大放异彩的楚嘉音。 楚嘉音在赏花宴上施展才华时,众人只能以惊叹称赞。这会儿赏花宴过去了,坊间里传着她的诗画,一边称颂,却一边有人站起来疑惑,她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家,哪里来得这样的头脑? 而且据知情人,大概都是那些被气跑的先生。 第四十三章 横生枝节 他们说这楚嘉音在八岁前还是个上课整日睡过去了事,教什么不会什么,字也不认识几个的无知孩童。 甚至有人说,楚嘉音连握笔写字都不会! 缘何才过了几月,就满腹经纶,能诗会画了?岂非怪哉? 这事儿越传越邪乎,更有人说楚嘉音被邪物上了身,现在壳子里装的,已经不是楚家的六小姐了。 这般一提,楚家的丫鬟小厮们也凑合着议论了起来。六小姐确实像突然变了一个人,特别是莫名跟楚景琰关系缓和后,完全不像原本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六小姐了。 谣言总是越说越离谱,才一天过去,就变成了楚嘉音会邪术,控制了楚家六小姐,让她为其所用,百依百顺。 传言是不太可信,但仔细一品味这段时间以来六小姐对二少爷的态度,此话也绝非空穴来风。再看楚嘉音赏花宴上的表现,换成了楚景琰控制了她的身体,去作诗画画,是否更合理了呢? 冲着这个合理,信这条谣传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你们说这二公子会不会悄悄把我们也弄成那样了?”几个曾经欺负过楚景琰的丫鬟小厮围在一处讨论道。 “不会吧。再说了,我们也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啊。” “就是,就是。” “六小姐会不会一直被他操控啊?我看六小姐这段时日以来,脾气也没了,也不找我们的麻烦了,都没有小姐的样子了,怪可怜的。” “咦,你还想被六小姐欺负吗?我觉得她这样也不是不好,起码我们能安生多了啊。希望六小姐是真的懂事长大了,二少爷一看也没那么坏啊,应该不会像传言说的那样可怕吧?” “你一看就是被他俊俏的外表迷惑了。你要知道,自古以来,妖精都是披着一身好皮囊的。” 这两人就着妖精的皮囊美丑,吵了好长一段时间。一个从玲珑阁那边过来的丫鬟,竖起耳朵一听,知道他们在讨论六小姐和二公子,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她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知道我刚刚去玲珑阁送吃的,发现了什么嘛?” “什么呀?”旁边的丫鬟激动极了。 “我看见六小姐坐在秋千上睡觉,二公子悄悄走过去,然后蹲在她面前笑。完了又坐到一边捧着书看,但我看他啊,心思根本不在看书上。”说话的丫鬟挑了挑眉,“你们说,二公子不会是对六小姐有意思吧?” “说什么呢?六小姐还那么小。” “六小姐以前比这小的时候,还知道镇北侯的小世子长的好看,吵着要人当她夫君,追着人背后跟了好久呢。这二公子可不比小世子生的差啊,我看六小姐择婿,大概只是看脸的。你们说,他二人会不会有戏?” 话题越聊越歪,对情情爱爱并无太多兴趣的小厮已经聊不下去了,只留下了几个嘴碎的丫鬟继续聊。 给楚嘉音把脉的大夫才离开玲珑阁不到百步,就被楚韵拦住了。 大夫一看面前的少女衣着虽然朴素,但非丫鬟能有的样子,又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一看就像个小姐。倒不符合楚家这皇商奢华,但总归不是个丫鬟就对了。 “小姐。”大夫见这少女有意要拦住他,自己自觉的先站住了。 楚韵装作一副挂心妹妹病情的模样,询问:“大夫,我家妹妹生的什么病,可重?” “六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比一般温病要重一些,倒不算大病,好得没普通温病快罢了。小姐不需要担心。” “嗐,我家妹妹也懂事了,生了病竟自己扛着,都不与我们说一说。大夫,她这病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我若要照顾她去,能为她做些什么,让妹妹好受些吗?”楚韵假仁假义,骗外人倒是骗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楚韵在这城中并不算出名,但有了赏花宴那出丑事,多多少少还是有名气在的。今日过来找茬,楚韵还怕大夫认出她来,还要卖个惨来博取信任。 谁知道,这大夫竟是个只关心医药的,压根不晓得她这个人。也好,省了她一番功夫。 “六小姐这病也没什么,最多咳嗽,头脑发昏,喉咙不舒服,耳朵里发痒。小姐只要记得喂她吃药之余,多喂她些汤水即可。”大夫道。 “嗯,多谢了。” “不必客气。” 这大夫挺老实憨厚一人,告辞后,背着一个笨重的大药箱就走,傻乎乎的。 楚韵对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那双滴溜溜乱转的杏眼,满满都是在打坏主意的光彩。 “比一般温病严重的温病?”楚韵听了几个词后,大概能了解到楚嘉音的病情到什么地步了。确实不严重,让她好好休息两日说不准就好了。 楚嘉音这病楚韵曾经遭过,她隐隐约约还记得得这种病的感受。 但楚嘉音既然自己要瞒着,自己挖了坑要埋自己,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楚韵心中已有一计,虽说不能将楚嘉音彻底击垮,但只要此计能成,她和楚景琰多多少少要有一个元气大伤! 无论伤的是楚景琰还是楚嘉音,对楚韵来说,都是喜事一桩! 楚景琰?楚韵可还记得他对自己摆臭脸的模样呢,不过是个养子,居然也敢在她面前嚣张! 城中有关楚景琰施展邪术控制楚嘉音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有风就有雨。 楚景琰整日呆在府里,竟也能听到风声。 “我施展邪术?呵,我倒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本事。”楚景琰似乎对这事儿并不甚在意,名声被诋毁也没什么好激动的。 事实上,他再激动也没什么用,他一张嘴可说不过传谣言那千来张、万来张嘴!这谣言对楚景琰来说,毁人的地方大有,比如他将要参加乡试科考。 如果这谣言不下去,官家人怕是不会收他这个“妖孽”进门。即便“妖孽”之说很荒唐,但那皇帝不也荒唐的称自己为天子龙孙吗? 谁又能证明,世上真的没有妖孽? 黑衣人又来了,楚景琰看向他脸上仅露出的一双眼睛,确定是友非敌。黑衣人来了,其实会来两种人,一种就是面前这位自称他生母亲信的,一种就是巴不得他早点死,来了结他性命的。 很庆幸,如这位生母亲信所言,那些要了结他性命的黑衣人同类,可能真已经被消灭了。 如今再过来跟他有联系的,只有一位喝茶聊天的。 “少主若有这种本事,主人早就将你接回去了,也不必费尽心思的为你隐瞒身份。”黑衣人道。 “是吗?”楚景琰从他的话里又捕捉到了一丝信息,“这般说来,如若我是个没长进的,你家主人是要杀我干净,还是逼着我长进?” “你是主人唯一的孩子,自然不能杀。” 楚景琰冷笑,又问:“楚家那位大爷现在身在何处?” “这不该是你想问的,少主。他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不值得少主挂心。若楚家的老夫人一直惦念着她儿子失踪因你而起,百般为难你,你可以好好记着这个仇,将来报复回去。” 黑衣人的声音冷冰冰的,仿佛心脏已然不再跳动,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人觉得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死人。 楚景琰仔细观察过他,没见过他的眼睛眨过,像个瞎子,可他的眼睛分明是能看见的。 也可能是他看错了。 看不见别人眨眼,或许是别人眨眼的同时,自己也在眨眼。亦或是,他眨眼时,自己没来得及看。 二人又聊了一些陌生人之间能聊的东西,神神叨叨,像跟鬼说话。 等黑衣人走后,楚景琰皱着眉去关了窗,望了一眼敞开的门,不由地说了一句:“有门不走,做贼心虚!” 他这屋子被一座小院包围着,无论走窗户还是门,都是一样的不安全。只要有人从小院的门里进来,就能看见进屋或翻窗的人。 楚景琰除了睡觉外都开着门,反之窗户经常是关着的,可那黑衣人一次也不走门。还有几次因为打不开窗,差点儿废了窗扉。 当真是脑子有问题! 楚景琰不禁怀疑这人说认识自己生母,是否是脑子发病了,在他面前胡说八道所致。谁知道那些跑过来暗箭伤人,却穿的跟他一模一样的兄弟,是不是他雇来演戏的。 乱七八糟的的思索了一阵,楚景琰觉得自己脑子突然空了起来。 这也不信,那也不信,他能信谁呢? 主阁的楚嘉音在生病的第三天,睡到了日上三竿。病情不见好转,倒是更严重了。 大夫过来把脉时说,这是一个由坏到好的转变,度过了这一关,明日就慢慢要好了。 桃花送走了大夫,皱着一张脸回来,貌似心情大为不顺意。 楚嘉音躺的太累了,倚靠在床上,眼也睁不开的望着她,“怎么了,谁惹你了?你告诉我,改天我好起来了,帮你去教训她!” “没人惹我。”桃花嘴上这么说,看那样子,却似乎更恼了。 第四十四章 祖母来访 “没人恼你,你在这气什么气?”楚嘉音本来都没什么精神了,给她这模样生生逗回几分精神来了。 桃花将椅子搬到窗前,一屁股坐下,不满的哼哼道:“外头都说六姑娘你着了邪才突然能诗会画,怎么就不能是姑娘你天资聪颖,学得快吗?” 楚嘉音听到着邪二字,突然慌了一下。她这壳子里的魂是重生过来的,算到底还真是着邪了。这些传谣的人,平日里都净瞎说,这会儿居然真说中一件怪事了。 楚嘉音尽力保持冷静,满不在意的说:“二哥哥教得那样好,我学得快怎么了?这都是二哥哥教的好。” 听到楚嘉音提起楚景琰,桃花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说:“六姑娘你可别提二公子了。外头的人都说是二公子用邪术操控了你,才让你学成如此快,突然就能诗会画、才华洋溢了。你若出去再提二公子,恐怕旁人更要怀疑你真的着邪了。” “啊?岂有此理!谁的嘴这么欠打?他们哪里看出来二哥哥会邪术,操控我了?”楚嘉音起得不行,她还以为有人要猜她重生一世,体内养着其他魂魄呢。 谁知道,不靠谱的传谣者终究是不靠谱的,说出的话永远是瞎编乱造出来的。 桃花又说:“还不是因为六姑娘你以前对待二公子的态度,与如今截然不同。大家左想右想,也觉得你不对劲。” 她有意要讨好二哥哥,想抱个大腿,居然被人误传成这样,反而把楚景琰害了?这可如何是好,二哥哥就快参加乡试了,名声要是臭到了官家的耳朵里,保不准连参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哪里不对劲,我突然好学起来,难道还是错的了?那些瞎传谣的人,是非要看我一辈子大字不识、碌碌无为才欢喜吗?”楚嘉音气得病都差点儿好了,但想从床上蹦起来那一刻,这病魔才记起要缠住她,让她倒了回去。 桃花见楚嘉音激动起来,忙起身去照顾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小姐别气,别气。左右不过是听听就罢了的话,应当起不来多大风浪的。” 府里才刚传进点风声,外头又传了一些东西。走街串巷唱歌谣的孩童们都在唱楚嘉音的事情,什么孩童的壳子里养着一只女妖精,什么与他们一般大的六小姐不玩泥巴不打闹、专摆弄大人才会的玩意儿。 不管楚家信不信,反正街坊邻居算是信楚嘉音不是普通孩童,却又无人相信这孩子是早聪,学东西比同龄人快。 楚嘉音八岁之前,虽是个恨不得闹翻天地、嚣张跋扈的小魔女,行事做派却是孩子的模样。赏花宴后展露才华,来得蹊跷。 这蹊跷之前,楚家院子里嘴碎的人都在传,六小姐在有心思学习之前,对二公子的态度有变。 楚嘉音过几个时辰就能听到桃花嚷嚷着外面的风声,一次比一次不愉快。 她怏怏的躺着,心想自己为了不重复前车之鉴,倒是忘了铺垫东西了。确实,她这聪慧来得古怪了些。其实也不算起落太大,前世的她并不通诗文礼乐,今世学起东西来除了比普通孩童多认了些字,并无特殊之处。 至于赏花宴上的反常表现,不是二哥哥教她作弊来的吗? 正烦着呢,玲珑阁外头好像闹了起来。 楚嘉音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了祖母的声音。暗道不妙,连忙将被子一掀,将自己藏了起来。 早知道她这场病内会发生那么多事,她早向祖母坦白了。现在祖母亲自找上门来,恐怕比她自己坦白,要担忧多一些。 自己这是好心做了坏事吗? 果然,前世的二十来年愚钝,并非一场醒悟,几月的学习可以弥补的。 楚老夫人被人扶着,忧心忡忡的进屋来,一看楚嘉音窝在床上,心里愈发的痛。 “音音啊,你身体不舒服,怎么都不告诉祖母呢?”楚老夫人已经到了床前坐下。 楚嘉音掀开被子,望向祖母,愧疚的道:“音音不想祖母担忧,这病又不是要命的,休息几日便会好了。不劳祖母分心为我操劳了,音音没事的。” 说了两句话,楚嘉音觉得脖子沙哑,耳朵里那种痒痒感又上来了。她叫桃花倒了碗水过来喝下,楚老夫人在一旁看着,百般焦虑写在脸上。 “音音可是头脑昏,耳又发痒?” “嗯。不过也不是很难受。”楚嘉音不知道楚老夫人哪里看出来,自己耳朵发痒了。 楚老夫人问完这话,又用她那双有些不够清明的眼睛去看楚嘉音的脸。看到最后,她恐怕是实在瞧不清楚,就唤来身旁的丫鬟看。 丫鬟看完,回禀道:“老夫人,六姑娘脸上确实有伤,但似乎已经好了。结的痂已经掉了,只留下一点点浅浅的疤痕,兴许明两日就会痊愈了。” 楚老夫人听完,脸色难看了起来,似乎在忧心着什么大事。 “祖母,您放心了,音音马上就会好的。”楚嘉音心里纳闷,祖母突然过来看她,又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还专门问过自己的病情看过自己脸上的伤。 既然知道她伤了、病了,又没问过哪些哥哥姐姐们的麻烦,平静得有些古怪啊。 这种平静,让楚嘉音想到了一种比喻,暴风雨的前夕总是安静的。 “好,那你好好休息。祖母过些天再来看你。”楚老夫人握住楚嘉音的手拍了拍,又亲自帮她也将被子盖好,才安心离去。 桃花也跟着去了,送他们出门。 可楚嘉音听得见,祖母那一行人出了玲珑阁主阁后并未直接出门,而是去了次阁。 次阁住了二哥哥,联系桃花在外听到的谣言,楚嘉音有些担忧楚景琰的处境。或许要被祖母为难一顿吧? 二哥哥那么聪明,应当是能应付的吧? 坚信楚景琰神通广大的楚嘉音依旧不安,一直吊着力气逼迫自己不睡过去,静静聆听外头的动静。 似乎发生了什么矛盾? 楚嘉音慌得要死,祖母和她的人,整整在二哥哥那里待了半个时辰,翻箱倒柜的。 也许这个身世不明的二哥哥真有古怪? 联系起前世的记忆,楚嘉音在脑海中捕捉到的信息,只有楚景琰去给皇帝当了谋臣,地位颇高。 至于楚景琰进朝堂之前,楚嘉音只记得自己欺负他的部分。前世,她并未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二哥哥过多关注,还跟着祖母一起觉得他来历不正,害死大伯父,揣着一颗怨恨的心去捉弄折腾他。 楚嘉音逼着自己去想前世每一次见到楚景琰时,他的神情举止。 那是一张满怀心事,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脸。不得不说,一直摆着这样一张脸的家伙,任由旁人怎么看,都觉得他私里有很多故事、秘密。 二哥哥不为人知的秘密,都是些什么呢?前世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桃花在楚嘉音撑不住要闭上眼睛之前回来了。 楚嘉音提着一口气,强迫自己起身,问:“二哥哥怎么样了?” “二公子被老夫人带走了。”桃花遗憾的说。 “怎么会?祖母为什么会带走二哥哥?” 楚老夫人虽然不喜欢楚景琰,也恨他的出现,造成大儿子的十几年失踪。可楚老夫人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也算讲几分道理的人。若非这个人真的遭人厌恶透了无药可救,否则老夫人即使再不喜欢,也断不会主动去为难他。 这一次是为什么呢? 楚嘉音只知道刚才祖母的人,在翻二哥哥的东西。 翻到了什么? 桃花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你这副样子,连我也要怀疑你真被二公子蛊惑了呢。自从跟二公子学习诗文礼乐以来,你还真是没一日不念二哥哥,比挂心老夫人还多呢。您这样突然变了脾性,外人想不猜疑都难,不,连桃花也想猜疑了。” “猜疑便猜疑吧,都是些见不得我好的人。你们只管不信我学得快脑子好使,比年纪大的聪明就是了。”楚嘉音一句话不知平头牵连,砸了多少人的头。 桃花在压抑中感受到了一丝轻松,噗嗤一笑:“桃花信你,我们小姐最聪明了,就是不肯学而已。” “就是!我要是真的认真起来,去殿试拿了状元的人,指不定还不如我呢!”楚嘉音这说的是气话,她哪能跟那些人比啊,多了前世的记忆,还得二哥哥作弊教她作诗,才勉强在楚韵面前夺回几分面子。 “是是是。” “所以祖母在二哥哥那里,搜到什么东西了,又为什么要待他走?”楚嘉音将话题绕回了原处。 桃花实在无奈透了,就六姑娘这模样,若是年纪大些,叫人觉得她懂男女情爱了,铁定以为她被男色所迷,神魂颠倒、七荤八素的将世人只分作楚景琰和畜生了! “搜到一些小草人,几张符箓,还在二公子脸上也看到了些,跟姑娘你脸上相似的伤痕。”桃花道。 “小草人?” 第四十五章 质问 听到这里,楚嘉音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二哥哥怎么会有小草人呢?肯定是别人害的!我一天要去他屋里好几次,除了书桌书柜和衣柜,再多就是床了,哪有地方藏那种东西?” 顿了顿,楚嘉音又像故意给楚景琰开脱似的补充:“就算书柜衣柜和床底下能藏也不可能,我都翻看过的,什么都没有!这两日我是不去他那儿了,但他从外头回来时,是跟我们一块的,手里什么东西都没带。” 都说到这儿了,楚嘉音惊醒似的猛地一拍被褥,说道:“二哥哥平日里都不出门,身边又没人伺候,哪里时辰找什么小草人?草人是稻草编的吧,府里也没有稻草啊!二哥哥肯定是冤枉的!不行,我得去找祖母!” 桃花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楚嘉音生怕抢不到饭吃似的,从床上窜了下来。奈何身体不适的缘故,刚下床就软地上了。 桃花忙将她扶了回去,说道:“姑娘,你小心些吧。你别急,我这就去福安堂看看,出了什么事我就回来跟你说。你千万别再乱动了,再到外头着了凉病加重,外头的人恐怕又有的说了。说二公子啊,怨恨楚家薄他,折磨你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楚嘉音十分无语。 “那你快去快回!” “好咧!” 福安堂。 被小厮押上来的楚景琰,跟楚老夫人对视着,两方气势谁也不输谁。 “说罢,这都怎么回事?”楚老夫人把那些符箓和小人扔在他面前,接过了丫鬟送过来的茶,要慢慢的审问他。 楚景琰看都没看一眼,说:“我不知道它们何时出现在我屋里的。” 地上的肮脏玩意儿时在楚景琰的衣柜里搜到的。在楚老夫人带人进屋搜查之前,楚景琰刚换了一身衣裳,看过柜子,根本没有小人和符箓。 很有可能,这些东西是来搜他屋的小厮丫鬟们干的。 楚景琰淡漠的扫视了一圈,眉头突地一挑。不对,这屋里少了一个人。 刚刚跟着楚老夫人去他那儿的小厮一共五个人,丫鬟是六个,现在少了一个丫鬟。 “不知道?”楚老夫人哼了一声,显然不信他。 楚景琰不慌不忙的说:“背地里扎小人这种事,若真能间接折磨到另一个人身上,那这世间几乎人人都有想报复之人,那么人人都学了这扎小人,岂不是没几个不受人憎恶的人好端端站着了?” “果然是巧言善辩,音音跟着你,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教坏了去!”楚老夫人面露愠色。 楚景琰冷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我并未求着六小姐跟我学。” “你!” “无论老夫人信与不信,我只能说,我并不懂怎样扎小人,会使得小人对应之人浑身不适。况且,我与六小姐无冤无仇,更不需要做此小人之举去迫害她的身体。就算她曾经是处处为难我,但我寄人篱下,还仗着楚家养活,受点罪让小姐开心是应当的。” “再者,我也不至于心眼小到要跟一个几岁的小女孩计较!” 楚景琰说完这话,脑海中不由地想起昨日在秋千上睡着的小仙子。这段时间以来楚嘉音太给他面子了,他都快忘了,原来他们之间尊卑有别。 “你脸上的伤,和音音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个神神叨叨告诉楚老夫人楚嘉音中了邪术的臭道士说,下邪术的人和中邪术的人身上,会有相似的疤痕。 这疤痕…… 楚景琰都忘了,自己跟楚嘉音钻进慕容府的花丛,被花刺划了一脸。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伤,老夫人的人要是再来晚两天,恐怕都瞧不见印子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都未曾思索出来,他脸上和楚嘉音脸上这小伤,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夫人特地指出来,是要怪罪他没照顾好六小姐,还是另有所指?楚景琰仔细观察老夫人的神色,忽地眼前一亮,脑子清明。 恐怕是另有所指,且跟今日他被抓来时,所牵扯上的邪术有关。 “六小姐在慕容府的花园里玩,非要躲进花丛里,我发现她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钻进了花丛里,还睡着了。我为了将她带出来,也钻进了花丛里,就被花刺伤了。至于六小姐脸上和脖子上的伤,也是那些花刺伤的。”楚景琰如实告知。 楚老夫人面色凝重,似乎不太相信。 “当真?” “是!”楚景琰问心无愧。 楚老夫人又斜下眼,看了看地上那些晦气的地方,问:“这些东西呢,你不u打算好好解释一下?” “我说过我不懂怎么扎小人。这些东西也不是我的。不知老夫人发现没有,刚刚跟着你去玲珑阁的人,一共六女五男,如今只剩下五男五女了。不知是您叫人离开了,还是那人自己跑了?” 楚老夫人看了看那十个人,再次看向楚景琰时,冷笑了一声:“哼!我带去的人,分明只有十人,五男五女,就是面前这些人。这几人都是老身的心腹,你少给挑拨离间!” 看来今日他无论如何解释,都脱不了责任了。 或许老夫人也并未想真的查清楚什么,她只是看不惯楚嘉音跟他走得那么近,又劝不了楚嘉音,只能用其他手段将他二人分开。 不管这个手段荒唐与否。 “老夫人如若不相信,我无话可说。” 楚景琰这些年来早已习惯不受人重视,处处受人欺压。 按照楚家的意思,是将他当作家仆之子养的,若不是楚家大爷收他作义子的事儿满城皆知,楚家恐怕是要派他去扫地打杂的。说不准,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换言之,他楚景琰在楚家,不过是仆役般的贱命一条,挂着个二少爷的虚名罢了! 他这条贱命倒是闹腾得很,把光都给其他楚家的正统子嗣挡住了,风光无限、受外人夸赞无数。楚家表面上看着沾了他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光,实际上,怕是要恨他的吧? 恨他,将楚家的正统子嗣衬得都黯淡无光了。而他这个一直给楚家争光的家伙,指不定什么时候要被亲爹娘认走,楚家只落得个白养一少年十余年的下场。 世上确有知恩图报之人,可楚家却不信楚景琰是这种人。 “来人呐,将楚景琰关进柴房!”楚老夫人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三个小厮上前来,将楚景琰架了起来。 楚景琰脸色平静得奇怪,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人能有的气度。他就像一块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捉弄不透心思,看不清他的底。在人前,他永远保持冷淡的神色,无喜无悲。 这样令人难以捉摸的楚景琰,楚老夫人又为了楚家警惕至此,怎会轻易信他是良善之辈? 世上大度的人没几个,谁想养着一个夺取子孙福运的外人呢?就像楚老夫人不想楚韵进门,夺走她的宝贝音音一分荣华一样,楚老夫人也不乐意楚景琰这个外人,占有半分本该属于楚家的东西。 在她眼里,楚景琰这只幼狼长大以后,极有可能会比楚韵更加危险,楚家说不定就毁在他那了。 不得不防啊。 福安堂空了起来,楚老夫人长叹一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已凉的茶。 桃花躲在外头听了好久的动静,听见老夫人要把二少爷关进柴房,大惊。转了身,悄悄拐入小路,忙往玲珑阁跑,赶着给楚嘉音送信。 楚嘉音的温病好了一些,能下床走动了。 身子疲乏不能动弹,也可能是她前些时候不肯动闹的。现在动得越久,身体似乎越舒坦了。 楚嘉音走出卧房,到外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口气还没喘到尽头,就看到桃花急火火冲了过来,像是火烧了屁股似的。 “桃花你慢点走!”楚嘉音往后退了一步,避免自己跟桃花正面撞上。 她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轻轻一碰兴许就会倒了,挨不住桃花高她一头身体的撞击。 桃花停了下来,缓了缓,说道:“姑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楚嘉音卡了一下,才记起来自己叫桃花出去干嘛了,这下连她也急了。 “可是二哥哥的事儿?怎么样,祖母没为难他吧?” 楚嘉音上前去给桃花顺气,让她赶紧说,心里慌得跟提了七八个桶似的,上上下下。 “二少爷他……他,他被老夫人……关进柴房了。”桃花结结巴巴的,好久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楚嘉音大惊,“祖母怎么能都没查清楚,就将二哥哥关进柴房?那什么小草人、符箓,根本就不能拿人怎样嘛。祖母也真是老糊涂了!” 桃花这会儿终于缓过气来了,说话也流利了不少:“我看老夫人根本不想查明白,她就是想找个说辞,将二公子从您身边带走。” “为什么啊?”楚嘉音不明白。 “还能为什么,因为您跟他走得太近了呗。” 楚嘉音被堵了一下,说:“可二哥哥确实教的好啊。祖母一向深明大义,怎么这回……” 第四十六章 去见祖母 桃花也算个伶俐的丫头,很快看清了一些事情,与她的六姑娘好生说道:“恐怕是因为新仇旧恨都记着呢。府里的人都知道,大爷自从到关外将二公子抱回来,交给了老夫人后一走,就再没了踪迹。老夫人向来护短,宠着自家人,一个外人一进来,害她母子离散,自然要心里不满的。” “这关二哥哥什么事儿?二哥哥来楚家的时候,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嘛!”楚嘉音气呼呼的想找地方坐下,半天寻不到地儿,只好靠着墙,抱着手臂干生气。 “姑娘也不要怪老夫人,老夫人也是为了你们好。她是怕日后她不在了,你们有个好歹啊。这二公子是样样都好,可终究不是楚家的子嗣。若他将来是怀着报恩的心,倒也还好说。若他有一丝恩将仇报的意思,你们这些楚家亲生的,怕是一都算计不过他!”桃花道。 “二哥哥才不会算计我们!”楚嘉音反驳道,二哥哥将来是做谋臣的,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才不稀罕楚家的任何东西呢。 楚家之所以败落,从头至尾与楚景琰无一丝瓜葛。都是因为楚韵母女的算计,楚家才没落到那般田地!楚家该防的不是楚景琰,而是楚韵母女啊! 要说楚景琰到最后为何不打着报恩的旗号,助楚家渡过难关,也许是因为前世,楚景琰在楚家并未得到一丝温暖吧? 除了多了个念书的机会,和二少爷的帽子,他跟被主人随意使唤的奴仆无异。前世的二哥哥,一定很不喜欢楚家吧?楚家对他那样,又怎能奢求他感激呢? 若今世的楚家再薄待楚景琰,恐怕到最后,楚家又濒临败落之时,楚景琰也会袖手旁观的吧? “姑娘,这话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啊。”桃花有些忧心,因为六小姐如今的模样,真像被迷惑了心,神志已经不受她自己控制了。 明明在半年之前,六小姐还是一个不会顾及任何人感受的小魔女,缘何才过去这几个月,便将楚景琰护成这个样子? “那你们又为何能因为几句传言,几句话,去评定二哥哥的好坏?根本就没有人真的好好了解过他,诋毁一个人之前,真的不需要先去了解一下,被你诋毁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吗?”楚嘉音现在像生了与楚家对着干的逆骨,冥顽不灵。 桃花也拿她没办法了。 楚嘉音待不住了,她拖着病体,离开了玲珑阁,打算到福安堂,去给楚景琰说说好话。二哥哥不会弄什么小人害他的,也断不屑于做此小人之举。 就算她自己看不透这个人,那当今圣上的眼光呢? 若楚景琰当真如某些外人揣测的那般不堪,怎么会入得了圣上的眼,成为朝中数一数二的谋臣? “六姑娘!哎呀,你慢点跑!”桃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楚嘉音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跑了好久,楚嘉音才到福安堂外。 到了那儿,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停了下来,仰起头,去望着门口的牌匾。物是人非,她上一次这样仰头认真去看这牌匾时,泪流满面,祖母已不在。 她的祖母,本来是位慈祥的老夫人,邻里都这样说。可能是因为她慈祥那会儿,膝下儿女都在,丈夫也在吧。 如今她仍然慈祥、爱子、爱孙,却比不上以前好说话了。丈夫的故去,令她刚硬了起来,生怕一不小心驾鹤西去,子孙的日子不好过。 所以她厌恶那些折损子孙福运的家伙,比如楚韵、比如无辜的楚景琰。但凡危及半点她子孙的福运,她都不想放过。 她只是一个一心盼着子孙能一辈子过好日子的老太太。 她也常说,她生的这些孩子,孩子的孩子,个个良善有余,却少了几分机敏,容易受骗。楚璋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那般容易就让阮香玲那种女人骗得人和心都没了。 祖母是大家闺秀,是讲道理的,她不讲道理,只是为了子孙。 楚嘉音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疼祖母的心绪,也将前世祖母已离世的伤景抛之脑后。 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祖母也大可不必再那么要强和劳神,因为她的音音,再不是那个不懂事的蠢丫头了。 “六小姐。”守在门口的小厮唤了一声。 楚嘉音微微点头,提裙入院。 福安堂的三月,桃花盛开,低矮的灌木,也挂着许多小花脑袋。楚嘉音在院里转了一会儿,折了一支开得极好的桃花,捧着进了内屋。 老夫人这会儿正倚靠在矮榻上休息。 侍候的嬷嬷和丫鬟想出声叫醒老夫人,楚嘉音忙伸出食指,搭唇上,示意她们都不要出声。 “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呢。”楚嘉音说道。 嬷嬷见状,打心里高兴她们祖孙能如此亲近,忙抬手示意旁边不懂事的丫鬟:“你们都跟我下去吧。” 人渐渐走光了,只留下楚嘉音一个人在屋内。 楚嘉音换了屋里花瓶里已枯了半截的桃花,新摘的桃花开得正艳,坐在边上看着,也叫人心情能好上几分。 楚老夫人大概又睡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转醒,掀开了眼皮。 见状,楚嘉音忙倒了一碗茶水,送到床榻边,说:“祖母,请喝茶。” 楚老夫人接过茶,见醒来过来伺候的人是楚嘉音,眼睛都笑弯了。 “怎么是音音啊,其他人呢?”楚老夫人饮下茶,也不管泡的怎么样,孙女送来的都夸,“音音这茶,可比外头那些姐姐们泡的好。” 即使知道这是捧夸,楚嘉音还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让姐姐们听了,她们还不郁闷死。”楚嘉音嘟嘴,撒得一手好娇,想来这会儿她要开口问祖母要些什么,老夫人定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郁闷就郁闷,不过啊没人敢嫉妒。不像你爹外头找来那个,整日拈酸吃醋,看得人吃饭也要倒胃口。生的什么命自己不知道,还真拿自己当嫡出的姑娘了。她那个娘的也是,没有镜子也不会撒泡尿照照自己,她有那个命扶正当四房的夫人吗?” 老夫人提起楚韵他们,无端头又痛了。 楚嘉音忙上前来劝:“祖母若是觉得她们烦,日后可别提了,省得心里不舒服,白为她们那些不相干的人劳心劳神。祖母可以多想想音音啊,音音这段时间以来都跟着二哥哥念书识字,参悟了不少典籍诗书,也会了不少礼乐呢。” 提楚韵她们,老夫人要嚷嚷着头疼。提楚景琰却让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她再看楚嘉音的眼色,也变了变。 “音音就那样喜欢你那个二哥哥?”楚老夫人问。 “二哥哥不好吗?”楚嘉音嘴角一抿,模样格外委屈可怜。 “我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 楚嘉音抢了话,不由分说地道:“二哥哥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楚老夫人被楚嘉音这句话给吓到了。 放在以前,她哪里会说这种话,就连评价她的祖母,也没说过哪里都好。这下,楚老夫人更觉得楚嘉音被邪术蛊惑这件事可信了。 楚嘉音刚刚完全是极其想为二哥哥正名,又实在愚钝,在脑子里找不到词来用,就随口一说。现在看祖母的神色,怕是说错话了。 连忙开脱:“我的意思是,二哥哥才华横溢,人品极佳,是个很好的人。” 两日没读书,楚嘉音觉得自己的脑袋转不过来了,多番苦思,也挑拣不出来几个词。加上前世的记忆,楚嘉音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一想到这儿,楚嘉音顿时觉得自己前路还需更加努力。 楚嘉音一急,本来好了许多的温病又上来了一些,鼻子一痒,打了好几个喷嚏。 楚老夫人一看就急了,忙询问:“音音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楚嘉音往后退了一些,生怕把病传给老夫人。 “你这次过来,还表现得那么乖,是为了你二哥哥?”楚老夫人问。 楚嘉音被戳穿了,脸上浮上一片红,呆了片刻,掩饰道:“我当然是为了过来看看祖母啊。”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是祖母看着长大的,祖母还能不知道你心里都装着些什么?”楚老夫人伸出手,点了点楚嘉音的额头,好个温柔慈祥。 这家里最受宠的就是楚嘉音,唯一没挨楚老夫人骂过的,也是她。 “祖母,二哥哥真的没有弄什么小人害我。而且,小人身上有衣服吧,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女儿家才会做的,二哥哥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做嘛。”楚嘉音为了给楚景琰求情,都懒得过脑子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殊不知她胡乱提起的事情,漏洞百出。 楚老夫人无奈的瞧了她一眼,说:“看看,看看,你就是被楚景琰给教坏了,胳膊肘往外拐。小人身上哪有衣服?” “啊?没有衣服啊?” 楚嘉音窘迫极了,但想到二哥哥现在被关在又潮又乱的柴房里,她就顾不得许多了,张口即来:“那也不是二哥哥做的。反正就不是二哥哥做的,祖母你就相信我吧。” 第四十七章 进柴房找二哥哥 讲道理不成,楚嘉音直接窝在楚老夫人怀里撒娇耍无赖了。祖母那么疼她,应该不忍心拒绝她。 “再说了,二哥哥屋里就算有小人,我也没出什么事儿啊。”楚嘉音说着,站起来,楚老夫人面前转了个圈给她展示自己健康无碍的身体。 “你看吧祖母,我是不是一点儿事都没……啊湫!有!”楚嘉音不争气的又打了一个喷嚏。 楚老夫人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柜子,使唤道:“你去打开那个柜子,把那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啊?”楚嘉音现在有点晕,但无大碍,可能是因为出来瞎跑着了点凉。 她朝楚老夫人手指指向的柜子走去,打开了柜门。柜门一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一个小草人,身上缠着红线,钉着细针。细针分别插在喉咙和耳朵上,另外那小人没有五官的脸上,还挂着两条细细的红墨痕迹。小人躺在一堆符箓上头,符箓画的花样是传说中的鬼画符,根本看不懂其中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道士摆弄这些东西,就是欺普通人看不懂,卖符的时候说得倒是好听。也不知道这些驱鬼引邪的符箓,是否真的有效,说不准那些个臭道士自己拿着亲手画的符箓,夜晚入坟冢,还怕的要尿裤子呢。 装神弄鬼! 楚嘉音将东西都拿了出来,到祖母面前放下,说:“祖母,我就是得了一场温病,这不过插了几根针,能算什么?插几根针就能让我生病?” “你看看他插的什么地方?”楚老夫人问。 楚嘉音又看了看,忽然想到祖母在玲珑阁时问自己的病情。她当时说,自己喉咙痒、耳朵痒。这小人身上的细针,可不就是对应的喉咙和耳朵? “祖母,若真是这针起作用,针都穿过脖子和脑袋了,我还不早就死了?再说了,我得温病是因为我在慕容家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嘛。”楚嘉音出口不慎,将一直想保守的秘密说了出来。 但事后又想,不说出来的话,恐怕二哥哥要麻烦了,说就说吧。那些哥哥姐姐们怕照顾不周被罚,她到时候再跟祖母求求个情就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保证二哥哥平安。 “掉池塘里了?”楚老夫人惊得坐了起来,“音音你没事吧?除了得了温病,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的。但是我掉下水,可能是楚韵……姐姐害的。”楚嘉音差点儿口快,只呼楚韵的名儿了。这段时间跟楚韵闹了几番,吵得次数也多了,她都快忘记在长辈面前,自己是一直喊她姐姐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觉得她异常,看来还得怪自己疏忽,拿重生前二十几岁的心思来当几岁的楚嘉音。不叫人觉得奇怪才怪了。 “什么?那臭丫头又害你?当真是反了她了,我叫人将她逮过来!”楚老夫人雷厉风行,说要做什么就动作起来,就差开口喊人进来吩咐了。 楚嘉音制止了她,说道:“她当时算计得巧妙,没人看见是她推的我。我也是被人从水里救起来的时候瞧见了她,才发觉自己掉水的事情不对。当时在场的人中,除了她没人与我有仇,也就她会推我一把了。但无凭无据,咱们也拿她没办法。” 楚老夫人闻言,心疼的望着楚嘉音,说道:“我们音音啊,生得脾气好人也善良,可惜老天爷不长眼,先是让你死了娘,又让你爹给你找来这几个麻烦东西进门。真是……” “祖母莫气,总有一天他们会受到惩罚的。祖母,你相信音音吗?”楚嘉音真诚的望着祖母,试图感化她。 “你还是想给楚景琰说话?” “我相信二哥哥。” 楚老夫人不由地叹息:“楚景琰算到底还不如楚韵呢。” “可二哥哥的为人,不知比那楚韵好过多少倍呢。” 祖孙二人聊到最后,以楚老夫人认败而终。 楚嘉音有意要惩罚一下诬陷她和楚景琰的人,跟祖母提前串了个口供,想让祖母配合演出戏。 楚老夫人挨不住她的撒娇,最后只好答应了。 楚嘉音拿了钥匙,亲自去柴房找楚景琰。 楚家大厨房旁边的柴房,堆满了柴,只有容得下两个成年人躺下的地方空着。楚嘉音开门进去时,楚景琰正垂眸坐在那空地上,手上也没点能做的事儿,只能可怜兮兮的发着呆。 屋内光线不好,门一开,有些刺眼。 楚景琰抬手挡了挡光,片刻后才去看进来的人。初看清那个小小的身影时,楚景琰是有些惊讶的,他想过很多种这道门再打开会进来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儿。可最终没算到,楚嘉音会来。 楚嘉音走了过来,抱住他:“二哥哥。你还好吧?” 也没想过,楚嘉音进来的第一件事,是走过抱他,类似安慰。楚家的六小姐娇生惯养,一贯受不得恶劣的坏境,看到这脏乱的柴房,不应该第一时间嫌弃的捂着鼻子,有多远逃多远吗? 楚景琰一想到这个更真实的场景,有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去笑话那个娇气的六小姐。可惜,身上传来的温度告诉他,娇气的六小姐并没逃远,反而走近了。 “我……没事。”楚景琰回手抱住她,今天在福安堂内积压的怨气都散了许多。 说实话,这表面上给了他恩泽的楚家,他其实是怨恨的。因为楚家的态度,他这个公子当的不像主人,下人又不像下人,过得比什么都苦,甚至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楚景明他们表面上对他不错,实则只有他们主人想跟仆人玩的时候,没他主动能跟主人玩的时候。下人们,不敬他是少爷,又眼红他这仆人身份一般的人不用干活,更不喜跟他走近。 他并非冷面无情,不喜欢搭理人,明明是旁人不喜欢搭理他,他又不敢去搭理旁人。再后来他参加院试,以十二岁的年纪取得秀才之名,一举成了名,尊重他的人才多了。 可这时候的他,已然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使旁人善意接近,他也不想再和人靠近了。中间还多了他生母派来那个黑衣人三天两头来烦他,还有某些身份不明的仇人找麻烦,他也不嫌寂寞。 这不近人情的劲儿就更足了。 混成如今这个样子的楚景琰,对养大他的楚家并无谢意,反而隐隐约约藏着恨。楚嘉音能跳能蹦会欺负人,还专挑他欺负的时候,他还曾想过报仇雪恨。 呵!他曾经是讨厌、甚至恨楚嘉音的。 现在怎么会因为她一个怀抱,消解了怨恨呢? “二哥哥不怕,音音会保护你的。”楚嘉音一嗅,嗅到了一股很难闻的气味,一时间不知是自己委屈,还是替楚景琰委屈,反正难受极了。 她想,二哥哥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时辰,再把待在这里的人换做是她,感同身受、将心比心下来,更委屈难受了。 待在楚景琰身边久了,楚嘉音才知道,自己不欺负楚景琰以后,他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原来皇帝心爱的大谋臣,混得不好的时候,这么糟糕啊。 也不知道皇帝知道这事儿后,会不会很心疼他,就像她现在一样。 “我又不是你,怕什么?怕蜘蛛老鼠,还是地方太脏?”察觉到楚嘉音几乎要哭了,楚景琰忍不住笑了。 六小姐不欺负人的时候,其实是很可爱的。 “我也不怕。”楚嘉音抱着楚景琰,脚垫起,几乎是悬空的。显然是不适应这里的脏乱,也怕这里的灰灰土土脏了她漂亮的绣花鞋。 “二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我已经让祖母放过你了。” 楚景琰闻言站起身,身上挂着的小东西,却没松手。 楚嘉音搂着楚景琰的脖子,脚悬空,刚才来得太急,现在才发现这里一点儿都不干净。她前世到最后是混得凄惨,可那一辈子都是风风光光的,无论是楚家的六小姐,还是镇北侯府的夫人,都是数不尽荣华富贵。 哪里会挨脏。 “二哥哥我腿疼,你抱我出去吧。”楚嘉音为了不下地,啥瞎话都敢乱说。 “腿疼啊?”楚景琰知道她在说谎,但顾及她的面子,只能在心里头笑,憋得好苦。 楚景琰:“好,我抱你出去。” 一到干净的地方,楚嘉音就说自己腿好了,下了地活蹦乱跳。 “二哥哥,我们回玲珑阁吧。”楚嘉音说道。 “嗯。” 楚景琰跟上楚嘉音,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发呆,这段时间以来楚嘉音对他态度的转变,虚幻得像一场美梦。这丫头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走了一段路后,楚景琰停住了,他朝前面的人喊:“楚嘉音!” 楚嘉音扭过头,迷茫的看着他,显然不知道这时候二哥哥把自己叫住是要干什么。 “二哥哥,怎么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嘉音一头雾水,摸了摸转不过来的脑瓜,问:“什么做什么呀?” “为什么要帮我,在老夫人面前帮我求情?” 第四十八章 抓道士 楚景琰问完这话,自嘲了一笑,他到底在说什么啊?问清楚又能怎样,得到回答又能怎么样?楚嘉音是楚府最受宠的小姐,她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呗,需要什么理由? 何需她耗费时间思考理由,她或许只是突然看他顺眼了,就像小时候开始她很讨厌一只猫,到后来每日都要搂着,死了还给猫哭丧一样。只是突然看一件东西顺眼了,就对它好呗。 “人家只是想对二哥哥好嘛!”楚嘉音倒退着走,眼看着就要撞上后方用来当摆设的岩石了。 楚景琰急冲数步,将人拦了下来。 楚嘉音往背后一看,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方才随口说出的话,都已忘了个干净。 “吓死我了,多亏了二哥哥及时出手相救!”楚嘉音笑道。 楚景琰看她一派天真无邪,半点无心机的模样,没有再问下去的勇气了。 万一捅破了,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他那么好了呢? “走路小心一些。” “嗯,我知道了。二哥哥你快点走,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 楚嘉音拉着楚景琰回了玲珑阁,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再说。 “你要跟我说什么?” “说你被陷害,和我落水的事情喽。”楚嘉音道。 楚景琰微微皱眉,楚嘉音落水之时他未在旁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被陷害和她落水这两件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为何要牵扯在一块一起处理? “我被陷害之事,与你落水,有何干系?是一人所为?” “我猜都跟楚韵脱不开关系。我落水之时,她碰巧出现在池塘边,且急色匆匆的离开,如若不是心中有鬼,她跑什么?”楚嘉音仔细回想起来,当时撞了她一下的人,虽然没瞧清面容,但她能肯定,应该是个女子。 当时在场的女子中,只有楚韵跟她熟悉,且还跟她不对付。 “回到了楚府外,知道我落水的人,除了其他房的哥哥姐姐们,就只有你我和楚韵。再然后只有发现我生病的桃花和给我治病的大夫。哥哥姐姐们自小宠着我,自然不会拿我生病之事大做文章,说成什么邪术上身。” “桃花可信,楚韵和那个大夫不太确定,但他二人之中,会针对算计我的人,只可能是楚韵。” “嗯。”楚景琰大概明白了,“所以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嗯……”楚嘉音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然后冲楚景琰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些。 楚景琰上前,弯下腰,听楚嘉音说话。 “二哥哥,我们先去抓道士吧?” “为什么要抓道士。” “因为是道士将你害成这样的啊。如果不是那个瞎说的道士说你用邪术控制了我,你也不会被关进那个又脏又乱,根本不是人待的柴房里。”楚嘉音一想到她推开柴房,看见里头景象的情景,心都揪了起来。 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但……楚嘉音看了楚景琰一眼,心想,二哥哥已经够苦了吧,哪还用再苦? 楚景琰眉眼染上了笑意,弯了弯唇角,道:“还好。” 其实,他在住进玲珑阁之前,居住的地方,也没比那破柴房好上多少。最多空间大了些,有床和桌。 “什么还好?”楚嘉音没反应过来。 “好,我陪你抓道士。” “哦。”楚嘉音点头,一转身,眉头皱了起来。她叉了叉腰,似乎哪里不对,可想了好久,还是想不到哪里不太对劲。 算了,先给二哥哥出气要紧。 …… 楚府外,楚韵找到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散播,楚嘉音被楚景琰邪术控制的道士的小徒弟,叙旧了几句后,跟着人进了一条小道,进了一间不算整洁的破小院。 小院外头堆放着棺材,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死人在,时不时有风吹过来,将破败的窗户门口吹得噗落噗落响,瘆得人头皮发麻。 这个帮了楚韵忙的道士,不单是个招摇撞骗的道士,还是个卖棺材的。 楚韵看得毛骨悚然,催促走在前面的道士小徒弟:“走快一些,我给了钱就走。” 院子的小路尽头,是一间寒酸的小屋子,只有三间房,一间厨房,一件厅室,一间卧房。 一进门,楚韵抬手扇了扇气味,嫌弃得脸上皱起来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屋内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地上脏乱,灰尘积了很厚一层,墙上有蜘蛛壁虎等等在爬。 “楚小姐来了?”在屋内画鬼画符的道士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让小徒弟先下去。 那个面黄肌瘦,一看三顿要饿两顿还没肉吃的可怜虫徒弟,畏畏缩缩的离开了。 楚韵本能的嫌弃这儿,想快点儿走,奈何有些事必须要跟人说。只能趾高气扬的找地方坐下,扫了那两眼发亮,等着收钱的道士一眼。 “事情都办妥当了?”楚韵问。 眼前这倒是身穿道袍,腮上贴着挺滑稽的几撇胡须,一看就是个贼眉鼠眼的人,半点儿没仙风道骨。难为他出门要扮什么道行高深的世外高人了。 幸亏那些跟风的百姓,都是些没有头脑的。至于楚家的老夫人,大门没力气出,二门没精力迈出,看不见这家伙。老夫人要知道外面的事情,只能凭旁人的嘴说,任她脑子再精明,也思不出端倪来。 “办妥了。那楚小姐何时能将钱两交给我,出来混的,还得养活一家老小和一帮兄弟呢。”道士搓了搓手,一副遭人嫌恶的贪财嘴脸。 要将谣言传的风风雨雨,满城沸腾,仅靠一个不着边的假道士自然不行,还得指望一堆嘴上功夫厉害,人脉广的。 楚韵内心暗暗唾了他一口,不情不愿的将她和母亲积攒了许久的钱两拿了出来。这些钱撒出去,哥哥和母亲的日子,恐怕要更拮据了。 但只要能除掉楚景琰,楚嘉音身边1少了一个得力助手,日后她再跟楚嘉音斗,势必会容易许多。 到时候母亲和哥哥,定能顺利进楚家。 他们三人联手,还愁拿不下一个楚家? “小姐,您把钱给我吧,你再舍不得,我这可帮你做了事的。要是办事不给钱,我绝对不会让你出得了这门。”道士讨好的嘴脸突然变了,流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轻佻。 楚韵到底是个三的女儿,这阮香玲作为三,自然长着一副好长相,加之楚璋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楚韵作为他们的女儿,长相定然不差的。 若非现在背后站着楚家,就她这长相,若是无权无势,要么被卖去青楼,要么就是被强取豪夺的恶霸抓去当小老婆了。 面前这道士并非什么真修行的,是个正正经经的男人,见了美人哪能把持得住?要不是看在钱和楚家的面子上,他早将楚韵拐了! 楚韵被他露骨的眼神吓了一跳,垂下眼才知道自己因为穷怕了,现在还紧紧抓着银子不放,一瞬间又急又窘迫的忙松了手。 “好了,我先走了。”楚韵急急忙离开了这破屋子。 道士站在门口,颠了颠银子的重量,遥遥挥手:“楚小姐下次有吩咐,再来啊。” 楚韵嘀嘀咕咕,骂了一句:“鬼才要再来!” 一边走,一边嫌晦气,踹了院子里的棺材一下。 楚嘉音用脂粉,将自己画得惨态可怜,在一旁看着的桃花忍不住问:“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啊,为了吓唬坏人呢。嘿嘿!”楚嘉音又将红润的嘴角画成了惨白色,这下,外人一看就会觉得她一定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桃花,你看我像不像是快要死了?”楚嘉音撅着嘴问,分明是撒娇讨夸奖的意思,但她这话和妆容,实在叫人心里发颤。 桃花嘴角一歪,张了张嘴,想劝楚嘉音洗干净了这妆容,莫要吓到心疼她的人。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小姐,你莫要说这种话,多不吉利啊?” 六姑娘已经长大了,她既然要画这妆容,必然有她的道理。桃花觉得,自己不该也不能左右主人的心思,乖乖闭嘴为好。 楚嘉音满不在乎,反而挺高兴:“我这样的话,应该能吓死楚韵那个女人!一天天闲着没事儿,竟找我的麻烦,就她那样儿,还惦念着要跟我比仪态和学问?我虽然不爱学习,可好歹也勉勉强强学了啊,她呢,天天研究这种害人的把戏,能学出什么花花来?” “小姐是要跟楚韵怄气啊?我还以为你想不开呢要讹老夫人一顿呢。”桃花松了一口气。 楚嘉音拉楚景琰回来不久,就送他回了原来的住处,说暂时不能让楚景琰留在玲珑阁了,否则让人一发现,她的计划都泡汤了。 楚景琰乐意配合她,就乖乖的回青竹居去了。 青竹居还是原来的样子,简陋得很,除了打发给楚景琰这样的外人住,主家的人或是客人都是不会住的。所以一直空着,这种单独配有院子的住处,分给下人的话又算浪费,连下人也没有。 第四十九章 夜往青竹居 楚景琰这趟回青竹居,连个鬼影子都不知道他进了那个门。现在整个楚府和外头有消息的人,还以为楚景琰依旧被关在柴房里呢。 桃花也不知道楚景琰被她家六姑娘从柴房里拯救出来,今日见她在这画招惹人心疼可怜的妆容,还以为是画给老夫人看的,以此来博取同情,求得老夫人不得不放人。 这是个不懂事的做法,桃花可担心她将老夫人吓得一病不起,那可罪孽深重了。 好在不是。 “我为什么要讹祖母啊?”楚嘉音欢心的欣赏自己的手笔,越看自己的妆容越满意,浑然不知自己这妆容,有那么的吓人,恐怕也只比濒死的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桃花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说了:“为了二公子呗。我看您这些日子,每日都黏着他,就差以身相许了。知道二公子被老夫人关了起来,本来病怏怏的都动弹不得,为了他竟能下地跑了!” “你说说,你这心窍到底被他迷了几成?我看您啊,要真为了二公子到老夫人面前卖惨,也不是不可能。” “我……我哪里是被他迷了心窍。”她只是顾忌楚家将来的处境,想尽早找个靠山,省得日后被那些腌臜的歹人啃得骨头都不剩!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就会知道,当初抱紧二哥哥大腿的楚嘉音,到底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我明明是不想冤枉好人,你说说,二人扎小人这事儿,看着靠谱吗?”楚嘉音问。 桃花摇头。 她跟楚景琰又不熟悉,平日里见了楚景琰,她不绕道走上去跟人打招呼,楚景琰也爱理不理的只答应一声,冷漠极了。好不容易楚嘉音跟他走得近了,桃花作为楚嘉音身边伺候的,依旧没能跟这位高冷的二公子亲近多少。 楚景琰这个人在桃花的认识中,是模糊的,他会做什么事儿,桃花是真的不敢确定。 “你不应该觉得二哥哥应该是个正人君子嘛?”楚嘉音又问。 桃花木讷,只能笑了笑,模棱两可地答:“应该吧。” 是六姑娘自己觉得吧。 可六姑娘只要她自己觉得,不要别人怎么觉得,别人觉得她的觉得是对的就对了!呼——就是这样霸道蛮横,不讲道理! “什么叫应该吧,桃花你是不是对二哥哥有什么先入之见?我告诉你啊,这可是不对的。要怀疑一个人做坏事之前,得了解这个人才行,不然胡乱去猜疑他,会害了他一辈子的。你知道别人的成见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吗?” “嗯嗯。”桃花敷衍的点了点头,六姑娘何时变得这么啰嗦了?头大! 六姑娘总算满意了点,收好了脂粉,爬到了床上。 将被子盖上,她露出一个头,对桃花说:“一会儿让大夫在屋外多转两圈再走!你记得要把他送到大门外,然后跟祖母叫来的人碰了个头,再让那个人送大夫回家去。记得啊,1千万不要让楚韵在路上截胡拦住了人。” “啊?老夫人的人?您和老夫人何时说了这事儿,还是您自己跟老夫人的人说的?不行,我得告诉老夫人一声。”桃花疑神疑鬼,可能是忠心惯了,一直把老夫人对楚景琰的成见记挂在心上,生怕楚嘉音不听话出什么岔子。 楚嘉音闭了闭眼,无奈的说道:“这事儿祖母知道了,你不用去叨扰她老人家了。照我说的是办就好,懂了吗?” “可是,那个大夫不是已经给您开了最后一帖药了吗?您吃完呢不就好了?您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桃花一脸着急。 楚嘉音真是服了她了,但念在她都是为了自己好,原谅她吧。 “我没事,我这是有重要的计划要执行,你听我的就是了!诶,不要再问了。快去办事!” 桃花走后,楚嘉音终于松了一口气。唠叨多疑的桃花,比祖母还要难缠啊! 楚嘉音将大夫也收买了,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软磨硬泡终于成功了。这大夫也算是个奇葩,好说歹说,都要坚持什么医德,怎么劝怎么诱拐都不肯帮忙。 最后要不是楚嘉音的眼泪给力,这事儿估计成不了。 不过也多亏大夫老实,居然把楚韵跑来“关心”的事情说出来了。否则,她也不会想到这个计策。之前跟楚景琰商量好的,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用,但不配合眼下这条计策,貌似还差点火候! 三更左右,楚府的各大院落几乎安静了,只余下挂在房檐上的亮着火苗微亮的灯笼。风一吹,几乎要就此灭了过去。 楚嘉音趁着侧屋的桃花熟睡了,悄悄推开了门扉,随着“吱呀”一声落下,小小的身影就钻出了主阁的卧房。 桃花转醒,哼了一声,半晌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又睡了过去。 楚嘉音被吓了一跳,好在后来桃花没追上来,她也就放心的合拢门缝,抱着东西去了。 月如银盘,今夜的天格外晴朗。 楚嘉音提着一只纸灯笼,穿过好几条小道,终于到了青竹居。 她给二哥哥送了一床毯子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做的,但很暖和。青竹居太过荒僻简陋,二哥哥有好几月没回去,不知道要清贫成什么样子。 青竹居算起来还是这府里最老的一座院子,楚府的繁华,还得从它开始说起。只是老一辈的人只记得父辈说,莫要砍里头的竹子,有损福运,后辈便只记得不砍竹子。 因为不能砍竹子,房屋院瓦难以翻修,繁荣几世百年后,青竹居渐渐成了楚府最荒僻的角落。如今也成了个人住人笑话的地儿了。 早先千年的书笔皆与竹子有关,这青竹和葳蕤生长的竹林,是诗人笔下的常客,楚家的文运不足,恐怕与他们薄待这片竹林有关。当然,鬼神之说也只能当个笑话说过去,什么青竹能成读书之才,也只能当个笑话看。 楚嘉音进了院子,第一次好好的打量起这青竹居来。 建屋用的材料都有些年头,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倒下,好危险。 她突然觉得让二哥哥搬回青竹居来住,不是什么明知的决定。不过现在,她也找不到其他住处给楚景琰了。 二哥哥不会觉得她故意在捉弄人吧? 抱着揣揣不安的心情,楚嘉音走到门口。 屋内烛光未熄灭,楚景琰还在挑灯夜读,好生刻苦。那些整日把二哥哥挂在嘴边,却当他是天生的读书料子,自己比不得的人,也不知道是否也这般刻苦。 如若不是,他们凭什么话中有话的说楚景琰并未付出任何努力,就有了才华? “咚咚咚!”楚嘉音敲响了门。 楚景琰往门口一看,矮小的身影,影子落在门上,还比不得一半门高! 楚嘉音以为声音太小没惊动人,又踮起脚尖,仰起头,试图查看些什么。她那个个头,连门上可以捅破的纸糊都碰不到。更别说要看见里头的什么东西了。 楚景琰在里头,只能看见楚嘉音半脑袋在门口晃啊晃,一下子又没了下去。估计是踮脚累了,只能踮一会儿落地一会儿。 “二哥哥?”楚嘉音叫道,“你睡了吗?” 楚景琰放下书本,去给她开门。 楚楚嘉音正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呢,刚听见一点翻书的声音,确定楚景琰没睡,又要喊。却因为趴在的门突然开了,猛地向前跌去。 楚景琰忙伸手去接她,让她跌进了自己怀里,没摔倒地上去。 “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我来给你送毛毯。”楚嘉音从他怀里出来,把手里的东西举高高让他看。 楚景琰垂眸看了一眼,又往床那边瞄了瞄,说道:“我这儿有被子。” “那可不一样,你这的被褥哪有这毯子暖和啊。”楚嘉音说着就从楚景琰身侧钻过去,不经过主人同意,就在别人的屋里乱转。 进了屋,看到了床上寒酸的被褥,楚嘉音回头对二哥哥说:“二哥哥你看看,你这被褥哪里是……” 话说到一半,楚嘉音觉得不合适,赶忙闭嘴了。若说点什么不好听,二哥哥在进玲珑阁之前,可一直住这儿呢,这些不好听的,岂非寒了二哥哥十五年的心? “反正我是为了你好。”楚嘉音不由分说的抱着毛毯,过去床边,笨手笨脚的帮楚景琰铺。 楚景琰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也走到了床边,拿过了楚嘉音手里的毯子在,自己铺。比起楚嘉音的笨手笨脚,他的动作可利索多了。 楚嘉音意识到自己手脚的愚钝,窘迫的冲楚景琰的后背吐了吐舌头。 不就是铺床吗,下一次她就能做好! “谢了。”楚景琰道。 “嗯……不用谢。”楚嘉音摆手,过会儿又皱了眉,想起一件事情来。 楚景琰跟自己关系缓和以来,貌似从未用什么称谓来称呼过她。不像以前一样叫六小姐,也不像祖母和珍姐姐一样叫音音,更不会像其他哥哥一样叫六妹妹。 总是你来你去的。 “二哥哥该叫我什么?” 第五十章 演戏 “嗯?”楚景琰还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他不再叫六小姐,只是心里别扭。至于其他称谓,他没那个面子叫。 “叫我音音吧。”楚嘉音道,“你这些日子以来,好像都没给过我什么称呼,我们两个在一起,就你啊,我啊。多别扭啊。” “可是……”尊卑有别,楚景琰过不去那个坎。 他知道终有一天,连楚府最有面子的楚老夫人,也合该向他跪拜。但现在,他还比不得一个楚家的私生女楚韵。 “哎呀,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二哥哥以后叫我音音吧。” 楚景琰沉默了片刻,才像做了重大决定似的:“嗯,音音。” 楚嘉音微笑。 不知为何,二哥哥嘴里冒出来这声音音,好像比其他人口中的更好听一些。是因为二哥哥的声音比较好听吗? 夜深,春雨不分理由的降了下来,楚嘉音被困在了青竹居中。青竹居没伞,楚嘉音走不了只能坐在案牍边,陪楚景琰挑灯夜读。 读书累了,她就拖着腮帮子要楚景琰陪她聊些乱七八糟的故事,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楚嘉音不可能整夜没睡,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下铺着自己带来那床毛毯。楚景琰还坐在书案旁,露出疲色,趴在桌上睡了。 楚嘉音趁着雨停了,想趁机溜回玲珑阁,临走前,把毛毯拎起来,盖到了楚景琰身上。 一声鸡鸣响起,楚嘉音躲过桃花的防备,钻进了已经凉透的床铺,盖上被子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楚嘉音又画了那吓人的妆容。 老夫人的人过来看了她之后,悲悲戚戚的回去了。 楚嘉音跟配合她演戏的人眨了眨眼,让他们安心,继续装下去。 几日后。 外院,楚韵住所。 “韵姑娘,六小姐她貌似快不行了。”红玉说道。 红玉被仁慈的饶过了一次,却还是受不住银子的诱惑,仍旧替楚韵母女做事。只是这一次,她行事小心谨慎了许多,这段时间以来都没让人揪到错处。再者,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别人想找错处也找不出来,外人看来,她算是安分下来了。 除了给楚韵传讯这点值得人不爽快。 楚韵惊得站了起来,皱眉:“什么?什么意思,不行是什么意思?” “看那样子,是将要病死了。”红玉回忆了一遍当时看到楚嘉音的场景,脸色苍白,唇色发白,眼下发青,确实是不行的样子。 “韵姑娘,前几日大夫被人送着走,不让我们接触,怕是因为病情严重,不想外头的人知道。”红玉道。 “哼!她那身子可够娇贵的,就落了一次水,居然要不行了?死了好,死了以后四房就没人了,我就不信那老太太能让四房空着断了子嗣!”楚韵握紧拳头,嘴角一扬,莫名的爽快。 “你说的,可是真的?”楚韵问,“不会是为了哄我开心,想从我这儿多骗点银子,蒙我的吧?” 话说回来,楚韵能支出去的钱都拿了出来,还赔上许多首饰才够付了那臭道士和他那些兄弟的报酬,现在红玉要问她要钱,她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来了! 楚韵揪了揪手绢,看红玉的眼神也变了变。个个都盯着她的银子来,她这荷包都空荡了! 红玉忙道:“是真的,奴婢亲眼所见。” “好。等我哥哥和母亲进了楚家,我会多给你一些赏赐的。”楚韵道。 “红玉先谢过姑娘了。” ……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绕了那红玉。”桃花忿忿的说道。 放小人那会儿谁都没注意到她混进来了,楚嘉音病怏怏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倒是过来瞧了瞧,生怕自己不会露馅似的自投罗网。 红玉虽然跟过楚嘉音一段时间,来看她也并非不合理,但依照楚嘉音和桃花对她的了解,她万万不会因为什么狗屁的主仆情谊来关照濒死的楚嘉音。 再说了,她对楚嘉音有没有主仆情还不一定呢。 “她也是够蠢的,果然是跟楚韵混久了的人。念旧情来看看我,她自己也不问问自己,良心是否不安?”楚嘉音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顶着一张要死不活的脸,双眸里却尽是神采,瞧着比什么都精神。 “就是啊!” “我这回可要坑惨那几个哥哥姐姐了。”楚嘉音道。 她筹划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为的是尽早将楚韵轰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再不能出来作妖,最好赐她一个永生禁锢的罪责。为了这个大计,只能委屈其他人了。 “没事的,回头姑娘你好好赔罪,几位公子和珍小姐一定会原谅你的。毕竟他们那么宠你,对不对啊?” “但愿吧。” 楚嘉音说到这儿,突然忘记一件事了。 “我的计划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桃花你过来,我告诉你。”楚嘉音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自己的聪明机智。 桃花凑了过来,能报复楚韵那种讨人厌的家伙,她挺乐意配合的。如果真能一举将她击溃,日后再不受她的骚扰,那自然是最好的。 楚韵伶俐不足,做的事儿又蠢又让人嫌,惊动不了什么大风浪是不错,可招人烦是真的。谁乐意三天两头有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响,咬了自己几口血,还放过的? “我打算这样……”楚嘉音附耳对桃花说着。 她的计划大概是要将那个臭道士也牵连起来,敢败坏她和二哥哥的名声,应该受到惩罚的。最好让他啊,自己将胡诌楚嘉音和楚景琰之间的事儿,乱传谣言等等自己供出来,还他们一个清白。 这件事楚嘉音是跟楚景琰一起商量的,楚嘉音中间有不妥的地方,楚景琰都帮她改过了。此计一成,一定能将楚韵和臭道士,一锅端了!’ 当然,暗中助纣为虐的红玉也不能放过! 臭道士搞了什么扎针的小人,扎了喉咙和耳朵?那就用这个来报复他吧! “诶诶,桃花你别忘了,送那个大夫一家,去咱楚家的庄园上好好玩玩,算是答谢他的治病之恩。”楚嘉音道。 桃花也噗呲一笑:“大夫估计都傻眼了,明明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转眼就成这个要死的模样。” “他又没见识过我病入膏肓的样子,最多因为自己治了一个不算麻烦的温病,却被重谢了,有些不知所措吧?”楚嘉音挑了挑眉,最后还是笑得在床上打滚。 那个大夫一看就有些榆木脑袋,被她这样一捉弄,虽然被重谢,但估计要几宿都睡不着了。看来等事情过去了,楚嘉音还得郑重的道个歉才算完事。 福安堂内,楚嘉珍和楚景明他们跪在楚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的的抄诗经认罚。 倒是没罚他们没照顾好妹妹,毕竟这件事错不在他们,罚的是他们知道妹妹掉水这件大事,居然回来后谁都不肯吭声。 现在这几人知道他们家六妹妹因为落水要病死的,自责得一个个都哭红了鼻子,嚷嚷着对不起,就差自杀谢罪了。 “六妹妹跟我们分开的时候,明明还又蹦又跳的,怎么会?” “听说是因为楚景琰给她下了邪术,扎了个小人,细针把脖子都穿了呢!” 楚嘉珍也凑合着说了一句:“祖母最近好像都让人在找那个说小人是邪术所用的道长,估计是想让那个道长来看看音音。你们说,如果找到了那个道长,音音会不会就有救了?” 前些时间还一口一个臭道士的楚嘉珍因为病重的六妹妹,改了口,居然尊敬起被自己骂得皮都是烂的家伙来了。 楚韵暗中偷看到这场景,笑得脸都歪了。看来楚嘉音是真的不行了! 那个给楚嘉音治病的大夫楚韵现在也找不到了,无法验证,但有这些人的哭丧,她算是信了一半一半吧。她还就不信,整个楚家能陪着楚嘉音演戏? 夜色黯淡,伸手难数清五指。红玉刚从楚嘉音那儿出来,走在无人的小道上,心情愉悦。 眼看着楚嘉音将要不行了,得报一大仇,还能问楚韵领赏,她自然要高兴的。她被高兴冲昏了头,后头几个尾巴跟了许久都没发现。 直到那尾巴自己愚钝,钻灌木丛里躲藏时,踩断了一根枝丫,发出了“辟咔”一声。 红玉猛地转过头来,在某个黑黢黢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丝鲜艳的衣摆飘过。临了了衣摆的尾巴被树枝挂住,“哗啦”一下撕开了,只余一小片挂在枝叶上迎风飘扬。 钻进灌木丛的东西跑得极快,犹如鬼魅,吓得红玉不轻。 “谁在那儿?”红玉惊恐,有些怕,但又鼓起勇气安慰自己:这世上根本就没鬼,定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不怕! 这般想着,她摸了摸胸口给自己壮壮胆,磨磨蹭蹭的上前去,打算把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揪出来。 这时躲进了灌木丛的楚嘉音回头敲了桃花的脑袋一下,轻声呵斥:“桃花你小心点!哎呀,完了完了,她过来了,我还没准备好怎么抓她呢!” 楚嘉音因为桃花的坏事,恨铁不成钢的扯了扯手里的绳子。要是一会儿直接扑上去就捆人,貌似行不通! 第五十一章 要死了 “二哥哥?”楚嘉音扭头看向另一边,原本在她前边钻进灌木丛的楚景琰已经没了影儿。 楚嘉音左右看了看,瞧不见人影,又问桃花:“嗯?二哥哥呢?” 桃花更糊涂,现在还在自责中,哪里顾得来楚景琰上哪里去了。 “不管了,跟她拼了吧!”楚嘉音推开桃花,让她靠后站,她则提着绳子上前。 桃花忧心的看着她,紧张的说道:“姑娘,这怕是不行啊?红玉比您高出一个头,力气比您大,你这冲出去,说不定被绑的人是你不是她啊!” 桃花揪着袖子,半点儿没要出面帮忙的意思。她也不想自己这么没用啊,但事出突然,她半点儿准备都没有,本来也没什么身手。她想帮忙,可更怕帮了倒忙。 “呐,一会儿我冲出去扑倒她,然后你就冲出来拿绳子捆住她!”楚嘉音将手里的绳子交给了桃花。 桃花僵硬的摇头,脖子梗着动也不敢动。她不行的! 楚嘉音啧了一声,鼓励她道:“嗐!怕啥,一会儿把斗篷帽子套上,咱一路低着头,打不过就跑,我还不信她能认出咱来。你可不准出声啊,你要出了声,一定会被发现的。” 如果楚景琰在的话,肯定是没问题,可现在楚景琰去哪里了呢? 红玉越走越近,桃花还是没接过绳子。 楚嘉音指望不上她了,拿着自己,自己上前,静待时机。 没等她动手,另一边灌木丛,楚景琰披着斗篷唰一下钻了出来,一手扣住红玉的脖子,一手捂着她的嘴。 “唔……” 突然被后方冲出来的人束缚住,红玉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身前又冲上来一个矮个子的,提着绳子就绑住了她的腿! 红玉想挥手打她,后面又跟上来一个人,见不得人似的低着头,双手一抓,揪住了她的双手。捆完腿的矮个子将绳子多余部分往上一缠,捆住了红玉的双手。 双手双脚不得动弹,红玉呜呜呜的发声,想看清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奈何还没看见呢,就被发带蒙上了眼睛。 楚景琰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她脖子上,压低声音说:“不要出声,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红玉看不见也动不了,只能点头。 楚嘉音和桃花艰难的完成了的任务,击了个掌。 楚景琰将人拖到了柴房那边,四下无人,楚嘉音让桃花去拿剪子。 月色下,不怀好意的三人,一言不发只靠眼神交流,将红玉的头发剪到了耳朵那儿。 “走!”楚嘉音提着红玉的头发,招呼其他二人。 楚景琰和桃花点了点头,跟上她。 冰冷的匕首终于不再抵着脖颈,红玉缓了一阵后,开始哀嚎。 这一片无人住,隔着院墙倒是有好几户百姓,这凄凄惨惨的哭声,吓得人第二天一早,就来敲楚家的大门。 红玉足足被绑了一夜,才被人松了绑。找到她的人瞧着她这缺了头发滑稽的模样,不知该可怜还是笑。 这一大早,大家还发现一直关柴房的楚景琰不见了。老夫人那边也传了话,说楚景琰居心不良,赶回青竹居面壁去了。 青竹居的条件并不比柴房这边好上多少,众人一笑而过,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玲珑阁。 好生睡过一夜的楚嘉音一起来,就拉着桃花做针线活,照着楚嘉音的身量,缝大布娃娃。 布娃娃的脑袋上穿着红玉的头发,楚嘉音还饶有兴致的给它梳了发髻。她又拿了自己的衣裳,套在了布娃娃身上,最后将这布娃娃放到了床上,被子一直拉到只能看到发髻的地方。 “当当当,像不像我自己躺在上面?”楚嘉音问。 她接下来有事要办,不能一直躺在床上,所以需要一个替身。至于这个头发嘛,也不是必须的了,昨晚撺掇桃花和楚景琰去剪红玉头发,完全是因为看不惯她,想给她一点儿教训。 桃花在一旁看着,一言难尽,出口的声儿还有些哆嗦:“姑娘,这样好像怪渗人的。” “渗人?”楚嘉音歪头看了看,“我不觉得啊,这不是怪可爱的?” 桃花勉强的笑了起来:“可爱,嗯。” 楚嘉音做完了这些,伸了伸懒腰。忙活一早上,可累坏她了! “走,去找二哥哥吃早饭。”楚嘉音道。 桃花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说道:“这会儿,恐怕都要吃午膳了。” “那就吃午饭啊。”楚嘉音觉得可以。 “哦,好。” 还好玲珑阁到青竹居有条小道不怎么会有人出没,否则楚嘉音这个该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还不吓死人!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将斗篷穿上了,当然不是穿的昨晚那身。红玉没做错事,楚家也不能囚禁她,她现在指不定在哪片地方瞎转悠呢。 “姑娘,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楚嘉音背着手,神神秘秘的说:“我先不告诉你。” “你以前有事都是先告诉我,或者珍姑娘的。” “现在变了啊,略!” 府里连着几日没有楚嘉音的动静,红玉那边也没了声。 楚韵因为之前赏花宴的事儿,还被老夫人记恨着,现在只能在外院待着。她双脚未被束缚,想悄悄入内院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玲珑阁附近莫名多了许多守门的小厮,她想靠近都难。 楚韵每次悄悄进内院,想亲自查探楚嘉音的消息,都只能躲远远的瞧。每日进出,除了桃花外,就只有孙嬷嬷,除此之外,再看不见其他人了。 楚韵听人嘀咕,这红玉似乎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缠上了,第二天就没了头发。这女子拥有一头秀发乃为荣,断了青丝,簪钗无处可插,到了适婚年纪,恐怕夫家都不会要的。 要剪了一个女人的头发,跟断了她的脑袋差不多。 楚韵急的团团转,等了大概四五日,楚韵总算盼来了红玉。红玉今年十八了,并非卖了终身的,辞了工还能出去嫁人。现在大概是知道自己短时间内难找夫家,想开了,也就朝着钱财来了。 攒够了钱,比什么都强。 “韵姑娘。”红玉头上蒙着布巾,将整个脑袋都藏了起来,只露出来几缕发丝。 楚韵盯了她看了一会儿,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上一回见你,不还好好的吗?” 红玉这几日也看透了,旁人再对她的脑袋评头论足,她也无所谓了。她淡然的回道:“被几个缺了良心的堵在一条小道上剪了。哼!三个人里还有个男的。” “还有个男的?那其他两个呢?” “不知道,都畏畏缩缩的,低着头不敢见人。瞧那装扮,应该是府里的丫鬟。”红玉说道,“其中一个,还是小丫鬟。” 楚府里,最小的丫鬟不过六岁,往大了数,还有七八九十的。反正跟楚嘉音个头差不多的,有的是。 楚韵将红玉所说的话琢磨了一遍,并未想到嫌疑人是谁。 “那个男的呢?”楚韵问。 “大概是个十六七的小厮,个头不算高大,身形也单薄。” “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居然剪头发?”楚韵说道,这话里的意思模棱两可,也不知她是在笑话人,还是在替红玉打抱不平。 红玉摇头:“我在府里并未得罪过什么人,除了……除了六小姐和她那个丫鬟外。” 说到这儿,红玉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破布。是那日灌木丛里闹出动静的人身上划拉下来的,第二日缓过来后,红玉特地回去看了一遍,就找到了这个。 至于绑她的绳子,是柴房里随处可见的麻绳。 楚韵从她手里将破布拿过来看了看,嗤笑:“这布料好得很啊。” 桃花伺候楚嘉音长大,跟亲姐姐似的,楚嘉音有了什么好东西,大多时候都会分给她一些。桃花身上裁衣的布料,恐怕比某些不受宠的姨娘和姑娘,要华贵多了。 能有如此待遇的,当然不止桃花,老夫人院里也有些,还有陪在楚嘉珍和几位夫人身边的。 反正,他们楚家待贴身丫鬟,可比待她这个庶出的小姐好多了。 “依你看,这会是谁身上掉下来的衣料。”红玉问。 楚韵看着这布料,眼里忍不住冒火。就她现在穿的这身,也跟手里这块破布料的材质相近,放楚嘉音和楚嘉珍那儿,恐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我怎么会知道是谁的?”你那天下来,就没去看看谁穿了这种布料的衣裳? 红玉闻言,一愣。 她当时因为失去头发都气糊涂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都不想出门见人了。 “呵,你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都几日过去了,再好的衣裳也该换下来的。凭这破布料找一个人,恐怕很难。你先跟我说说楚嘉音的情况吧,你的这事儿,等我以后到了楚家,一定给你查。挨个将衣柜倒过来!”楚韵得意的扯了扯嘴角,憧憬着将要得到的嫡女地位。 “六小姐这几日似乎都没出过玲珑阁,一直在床上躺着。桃花从屋里端出来倒掉的药渣,都是些续命的玩意儿。哦,从昨儿个就停了。”红玉就是因为楚嘉音药停了,才跑过老找楚韵邀功。 第五十二章 离府寻人 试问一个要靠续命的药存活的人,在用药量没减下来的时候突然断了药,该是什么下场?反正不会是突然活蹦乱跳起来就对了。 楚韵先是挑了挑眉,接着笑了起来,幸灾乐祸的带着笑腔问:“药停了?” “是。” “她这娇贵的身子真厉害啊,落一次水,竟真的不行了。哈哈哈……”楚韵笑得花枝乱,别提多喜悦了。 “接下来……” “等着消息压不住呗。她楚嘉音下葬之日,便是我和哥哥进楚家之时。那老太太没了心爱的孙女,估计也得没半条命,到时候只要母亲再哄哄父亲,定能一举成功!”楚韵似乎都能预料到,母亲当上嫡夫人,而自己做成嫡小姐的场景了。 …… 楚嘉音穿着小丫鬟的衣服,披着斗篷,一路走一路咳嗽,逼得旁边的人连连后退,生怕染上半点儿病。 桃花跟在她身后,用面纱蒙着脸,皱紧眉头。 “这小丫头是不是也活不成了?”正扫地的小厮问伙伴。 “恐怕是。听说音音小姐病重的时候,还念着要玩伴,老夫人就把自己养的小丫鬟送过去了。谁知道才过两日,这小丫头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现在都开始咳了。” “我看音音小姐这不像普通的温病啊?会不会传染人很厉害?我们不会都被传染,然后死掉吧?” “你可别胡说!” 楚嘉音一路把他们的悄悄话听了过来,咳得更大声了。最后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咳得更像那么一回事儿了。 桃花站在她背后都替她着急,忙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背,问:“没事吧,没事吧。”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桃花又小声问她:“姑娘,你刚刚那咳的,我看着好像真的要病重快死了。” “哈哈哈!”楚嘉音为自己卓越的演技感到高兴,“我刚刚不小心被口水呛的,没事,咳咳咳!呵呵,还有……嗯哼!没事了。走,去福安堂!” 楚老夫人的人都习惯于在府宅内做事,让他们去外面办事,效率难免低了一些。 查了好几天,什么都没查到。那个瞎说话让楚景琰的名声受到影响的臭道士,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要问谣言是谁传的,这人传得多了,谁也不记得最开始是从谁嘴里出来的了。 楚嘉音现在有替身在玲珑阁,只要瞒好老夫人,随便溜走也不会让人发现。 这一天,她去青竹居找了楚景琰,两人一起出了门。至于桃花,留在玲珑阁照顾“楚嘉音”了。 “请问你认不认识道士?”楚嘉音拉着路人的衣摆,仰着头望着人,奶声奶气的问。 大户人家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楚嘉音虽然调皮,但也没有可以随便出府的特例。从出生到现在这些年楚府的次数,大概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大多时候是坐着马车出门的。 街上的人知道她的名头,但没人晓得这八岁就能作诗作画的楚六小姐,到底生得何等模样。 路人低下头时,只觉得这小女孩好生漂亮可爱,并未认出她是谁。 “小姑娘你一个人出门啊?可要小心点,这外头坏人多,小心被人拐了。”路人是个大婶,一看楚嘉音的模样,母爱沸腾,忍不住要替她考虑。 “没事,我哥哥在那边。”楚嘉音指了指不远处的楚景琰,楚景琰察觉,扭过头来看她。 大婶一看,这妹妹生得漂亮,哥哥更是翩翩公子举世无双的模样,当真绝了。 “我嘞个亲娘诶,你们兄妹生的也太好了吧?不过我瞧着还是不安全呐,你看你哥哥这瘦胳膊瘦腿,让人打一下还不趴下,说不定遇上有龙阳之癖的,就把他抓去当娈童了。”大婶夸大其词,生怕不能吓坏这对不知外面凶险的兄妹。 “啊?”楚嘉音活了两世,还没听说过什么龙阳之癖、娈童是什么玩意儿的。 正要发问,一边的楚景琰就走了过来,将她拽进了怀里,自己问那个热心的大婶:“大婶不必为我兄妹二人担心,我们既然敢出来,就能照顾好自己。我能问一下,这附近有什么道士在吗?” “道士?你们找道士做什么?”大婶不解。 “家里出了点事,需要道士。” 大婶就真的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一个:“似乎城南街上有个,是卖香烛元宝等等的。你们去看看?” “嗯,好,多谢大婶了。” “不必客气。” 大婶又跟他二人扯皮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恋恋不舍的跟他们分开。 在去城南的路上,楚嘉音拉着楚景琰问:“什么是龙阳之癖啊?” “这个你不需要懂,也不需要知道。”楚景琰道。 他越是不说,楚嘉音越发好奇了。 楚景琰看得出来她在想些什么,叮嘱她:“这个问题也不能随便问别人,明白吗?” “为何?” “因为这世上的人,都当它是下耻的东西。你若不小心跟它沾上……你是女孩倒是无所谓,不过最好还是一辈子也不要认识这种东西才好。”楚景琰语重心长的道。 楚嘉音明白二哥哥是为了自己好,也就不问了。打破砂锅问到底未必是好事,不知道就憋着呗! 二人依照大婶的之路,朝城南方向一路走,进了一个很荒凉的地界。 所谓的冥店,周围各处都没有人家,孤零零立在那儿。一个简陋的土房,周遭挂着各种各样死人用的东西,几圈篱笆围着这间土房,院子里养着鸡鸭鹅。 这离群索居的屋子清贫得不像话,里头的主人,一丝也不像会是帮楚韵做事的人。 楚嘉音和楚景琰推开了竹篱笆门,进了院子。 一只顶着红头冠,羽毛鲜艳的公鸡喔喔叫了起来,楚嘉音也披着一身鲜艳的斗篷,类似这公鸡羽毛的眼色。 它好像就因为楚嘉音跟它穿得相似,盯住了楚嘉音。 公鸡本来立在房檐上,看到那二人进了门,就从上头飞了下来,抖了抖鸡冠,将一只脚缩了起来。 它依旧在盯着楚嘉音看。 楚嘉音也盯着它看。 楚景琰朝前走了,楚嘉音连忙跟上。 岂料,本风平浪静的院子,本只是对楚嘉音有些好奇的公鸡,就这样飞了起来,朝她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二哥哥!救命!”楚嘉音被吓得四处乱窜,从东边跑到了西边,又从西边绕着圈把四面八方都跑了个遍。 最后实在躲不过去了,就原地蹲下,斗篷盖头,瑟瑟发抖。 那只公鸡没啄她,却绕着楚嘉音四周走,怎么都不肯离开。 楚嘉音都快崩溃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啄,或者这公鸡会飞到她身上拉屎:“二哥哥救命啊!我要死了啊!救命,救命!” 楚景琰远远看了一眼栽成蘑菇的楚嘉音,先忍不住笑了笑,才慢吞吞走过来救人。 他伸过手,一把逮住了鸡脖子,拎着公鸡,飞了漫天的鸡毛。 楚嘉音从斗篷地下出来,一根鸡毛飞到了她头上去了。 “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馋老夫的鸡,上门偷鸡偷到我这儿来了,是不是想屁股开花!”头顶上突然飘来这么一个老头的声音。 楚嘉音四处看了看,都没瞧见人。站立片刻,屁股被什么鞭子之类的东西轻轻抽了一下。 另一边,英勇捉了鸡的二哥哥也不能幸免,先被抽了屁股,后又被抽了手腕。 抽在楚景琰身上的力道,明显比楚嘉音身上重,手腕上都出鞭痕了,虽然没皮开肉绽,现在却红得厉害。看样子这两天都得带着淤青过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用筷子和笔。 这老头挺狠的心,抽的正是楚景琰的右手。也可能是楚景琰倒霉,正巧用右手拎了鸡,就被误伤了。 左右看不到人,楚嘉音一低头,瞧见了地上躺着一根柳藤。看来是柳藤自己飞过来的伤人的,至于使唤它飞过来的人,还未现身! “什么人?”楚嘉音问。 “那只鸡的主人喽。”一个人嘴里叼着草的老头,从篱笆门那处过来,手上拽着另一根柳枝。 看来方才伤人的,确实是他了。 “两个小娃娃,跑老头这儿来干什么?我这值钱的就这几只鸡鸭鹅了,看你们穿得挺不错,还稀罕老头这几只鸡鸭鹅?” 楚景琰的手腕被一抽,手中的鸡飞远了,挣扎的途中,又掉了一堆毛。 楚嘉音现在完全是个顶着鸡毛发髻的,颇为滑稽好笑。 “老先生,我和妹妹并非来偷鸡的。我们是想来找你。”楚景琰上前作了一礼。 那老头一看就是个不讲礼数的,也没他那般事儿多,就张嘴吧啦吧啦。 “找我干什么?买纸钱还是纸花,或是纸人?要其他的也行,自己进屋看看,其他冥店该有的,老头这儿都有。” 老头在院子里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从裤腰上拿下一把小烟筒,旁若无人的抽了起来,烟围着他饶了好几圈才消散,沧桑不已。又念叨:“家里死人了还穿的那么艳丽,啧啧啧!” 楚景琰再次开口:“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 第五十三章 上门寻人 老头不满了,轰人道:“不买东西赶紧走。” 楚嘉音也说话了:“你别急着赶我们走啊,你要钱的话,不卖你这些东西也可。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也会给你钱当报酬。” 这世间之人,多的是为钱财折腰的,楚嘉音瞎猜一通,居然猜对了。花钱能办成事,自然是最好的,楚家别的没有,作为商贾之家,钱最多了。 听到这话,老头明显的缓和了一下脸色:“行吧,要问什么,赶紧的。一个问题……一两银子。” 楚嘉音想,才一两银子,也不算贵嘛。她这次出门为了以防万一,可带了足足千两银子呢。 楚嘉音跟普通人不熟,压根不知道一两银子对普通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一两银子放在手上很轻很轻,可有可无。 “嗯,好。你是道士嘛?” 楚嘉音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没穿道袍,也没拿什么道士有关的东西。一身破布褴褛在身,补丁向春天路边的花似的开满,若非还算干净整洁,楚嘉音都要怀疑他是街上的要饭花子了。 那个散播谣言的道士,她和楚景琰在街上问的时候,路人形容过。脸上虽然有很有辨识度的胡子,却是个中年男子,并不像面前这位一样沧桑苍老。 但或许可以从他这儿,问到那个道士的下落。道士不都是要出师门的吗,说不定还碰上师兄弟了呢! “道士?”老头笑了笑,“小姑娘你觉得怎样才算道士?” “当然是……能捉鬼的那种!”楚嘉音说出了自己的认识,却惹来对方一阵哈哈大笑。 老头笑罢了,抬眼看着她,问:“你觉得这世上有鬼?” 这老头眼里似乎有层雾,叫人看不透、瞧不清。 “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可多了,都说谁也未曾见过鬼,便认定这世上没有鬼。但又能证明,除了说自己没见过鬼的人外的其他人,没有见过?所以大概可能有鬼吧。” 一旁听楚嘉音说话的楚景琰微微一怔,惊讶的垂眸看她。他是如何也想不到,楚嘉音会这样回答这个问题。这换做自己十岁不满时,恐怕还敌不上她半分聪慧。 老头这下笑得更大声了:“小姑娘挺伶俐啊。你说的不错,但老头我啊,是没见过鬼的道士。想来,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你认识把捉鬼挂在嘴上的道士嘛?又或者把邪术下蛊之类的话挂在嘴上的道士。”楚嘉音想把那个道士揪出来,想还楚景琰一个清白,想让他当街告诉大家,他在胡说八道。 楚嘉音相信这世上有鬼,因为她是个重生之人,本该为鬼。她却不信什么邪术。再说她跟楚景琰亲近这事儿,明明是因为有了预见之能,想提前沾点大谋臣的福气,跟什么邪术没有半点儿关系。 “嗯,不认识。道士也不一定认识道士啊。好些道士在街上碰见了同行,也认不出彼此,他们身上又没作什么特殊标记。” “那打扰了。”楚嘉音掏出荷包,找了一锭十两银给那老头。 不是她小气只给这么点,她是有钱不错,但钱是会用光的,得省着花。 老头接过银子放在手心里颠了颠重量,眯眼望了楚景琰一眼,若有所思。 “二哥哥我们走吧,去其他地方找找。”楚嘉音道。 那个散播谣言的臭道士,在楚嘉音嗝屁,不对,是那个假的楚嘉音报丧前一日还在瞎说八道。这才两日过去,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多远。 楚嘉音相信他们能找到人。 楚景琰点头。 楚嘉音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先遭了公鸡追赶,现在又被大鹅盯上了。 说到大鹅,楚嘉音不禁想起先前在慕容府的时候,她也是因为大鹅才掉进了水里。接着才引发了这么多的事情。 晦气! “鹅鹅鹅饿!”大鹅对着她大声嚷嚷。 楚嘉音十分不满,新仇旧恨,虽然旧恨已经进了她的肚子,说不定已经是坨屎了,但她还是将账算上了。她抬起一脚,飞踹向那只大鹅。 大鹅飞了起来,变成暴怒状态。 楚嘉音意识到不妙,哭唧唧又开始跑了起来。她这次学聪明了,就绕着楚景琰跑,试图让二哥哥再次英雄救美。 “二哥哥,快抓大鹅,它要咬我了!”楚嘉音哭丧道。 楚景琰被大鹅和楚嘉音绕得头晕,一时间没法儿定位大鹅,伸了好几次手都没抓住大鹅。 楚嘉音最后被大鹅啃了几口,腿上,手上都有伤。 一旁的老头看了,笑呵呵的。 “你个死老头,别人养狗咬人都是要赔钱的,你养鸡养鹅,咬人不用负责的啊?!”楚嘉音怒气冲冲朝那优哉游哉坐在椅子上抽烟的老头喊道。 背后的大鹅突然猛地冲了过来,对着她的屁股又咬了一下。 “哎呀!” 大鹅比公鸡厉害,楚景琰实在拿它没办法,只好求助:“老先生,您还是帮帮忙吧?” “呜呜呜……我要跟祖母说,有人欺负我!”楚嘉音哭得惨兮兮,那只大鹅依旧追着她不停。 老头笑够了,终于肯过来帮忙了。他对着大鹅挥手招呼了一下,大鹅就乖乖离开了。 楚嘉音吸溜了一下鼻涕,一脸怨恨的看着那个老头。 老头将小烟筒熄灭,插回了腰上,满是皱纹的脸露出无辜的表情:“你可别怪我啊,明明是你一脚踹了我的鹅,它才追着你啃的。” 楚嘉音冲着老头哼了一声。 “那你也不能就在旁边看戏吧?啊!咬的我好疼。”楚嘉音将胳膊露了出来,发青了。 转头一看楚景琰,他被老头抽了一鞭子的手腕,也开始淤红发青。 楚嘉音忙抓着二哥哥的手腕向那幸灾乐祸的劲头还没过的老头展示,说:“你看看,这个你赖不了吧?这个可是你亲手抽的。” “想讹我是吧?”老头撇嘴。 “我是跟你讲道理,如果不讲道理的话,我早就……”这点小事还麻烦不上官衙,但如果楚嘉音回去告诉祖母,楚家的人一定会踏平这间破院子! “我打他,是因为他抓了我的鸡,我养了几年的鸡啊,这些年日子难过啊,就靠它下蛋才能勉强维持生活了。”老头说这话时,那只鸡正巧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他一弯腰,就把鸡搂进了怀里,分外宠溺的抚摸这鸡的脑袋。 楚嘉音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惊讶的问:“这不是公鸡吗?公鸡能下蛋?” 老头这表情演绎得太过投入了,楚嘉音都要怀疑是否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将他下蛋的母鸡看作公鸡了。但仔细看了好几回,确实是公鸡啊。 老头挑眉觑了她一眼,自顾自陶醉,自我麻痹似的说:“没见过公鸡下蛋啊?我这公鸡就是能下蛋,不服憋着!” 二人一时无言。 老头看了一眼天色,嘿嘿一笑:“天不早了,看在你们被我的大鹅欺负了的份上,我留你们住一宿,再吃个饭吧。这周遭啊,可没有其他落脚的地了。” “我才不要待在你这个鬼地方。”楚嘉音刚瞧了瞧,在屋子里背后,还放着好些棺材板。 至于那间不大的屋子,似乎装满了冥店该有的东西,哪里还有睡觉吃饭的地儿?要睡也只能睡在冥币和花圈之间,这要是半夜一不留神睁开眼,又一下子没想到自己身在何地,还不吓死去了? 楚景琰听到了楚嘉音嘀咕些什么,劝道:“老先生留我们下来也是好事,不然今晚我们可要露宿荒野了。” 比起荒野,楚嘉音自觉好在冥店毕竟安全?左思右想,她更想连夜回家。 “走吧,要蹭老头的饭吃就快些,否则老头可不招待了。”老头背着手,往篱笆外走,似乎要去其他地方。 楚嘉音问:“你出去干嘛?” “回家啊。” “你家不是在这里吗?” “小姑娘你觉得这么可以住人?也不是不行啊。”老头瞄了一眼屋子后头,笑呵呵,“你们想睡棺材的话也可以,不过这棺材是别人家预定好的,你们要是住了,等送货的时候哪里缺了残了,老头可不要交代啊。” “谁……谁要睡棺材啊!快走,不是要回家吗?”意识到不用露宿荒野,也不用挨着一堆冥店的物什入眠,楚嘉音心情好了许多。 她快步上前,拥着老头,嘴里直催促他。 天色越来越黑了,万一真有鬼出来怎么办?万一碰上黑白无常怎么办?她可是重生活过来的人,别人瞧不见鬼,万一她能瞧见呢。 虽然自己也算半个鬼,可楚嘉音还是怕鬼啊。 “害怕了?”老头笑着问。 “不怕!就是……肚子饿了,肚子饿了你懂吧?快点,我要吃饭。我给你饭钱好了吧。”楚嘉音死鸭子嘴硬,死也不承认自己现在心里发毛发慌,已经快发抖了。 老头的住处想不到离这儿还有三里多的路,中间还要下很陡峭的坡,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 “你家怎么住那下面啊,你还不如住冥店里呢。”楚嘉音悬着一只脚,实在下不去了。 从开始下坡起,她都是靠自己下的,这下拐到了比她还高的坎上,实在下不去了。她呆呆的看着楚景琰和那个老头轻松自如的跳下去,嫉妒得眼红。 第五十四章 进院 她跟那个老头怄气怄得厉害,不想求助于人。她有预感,只要她一认怂,这老头就会发出她特别讨厌的笑声,来嘲讽她! 她才不要被嘲讽,从小到大,不,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除了楚家落败那段时间,她就没人低看过。这个老头,可恨! 楚嘉音揪住了身边的一株草,猛地朝老头后脑勺砸去,可惜砸歪了,没打中。 见楚景琰还有些身手,老头还夸赞了他一句:“不错啊,是个合适练武的。以前练过吗?” 楚景琰跟那个黑衣人练过一点点,如实答着:“练过一些。” 这老头年纪看起来六十上下了,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想必阅历和见识不知比他丰富了多少,他要说谎肯定会被识破。到头来换了难堪,不如一开始就实话实说,再说了,这也不算秘密,不需掩藏。 “这练武啊,得打小了开始,再过两年骨头硬了,怕是不好改了。”老头拍了拍楚景琰的肩膀。 楚景琰意识到了,这老头绝对是个练家子,说不准还是个什么世外高人。他虽一心扑在书本上,盼望将来靠堆满脑子的书中智慧成就霸业,但一个文弱书生能成多少事? 自古能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文武双全?他并非没想过练武,只是楚家那些公子对练武这种累活不感兴趣,又不会单独提供他这个机会,至于那个黑衣人,每次见面都有时限,能教他的机会少之又少。 现在看到一个懂武功的长辈,心里不由地生出了几分敬重。 也因为这份敬重和崇拜,楚景琰本来还分出一半照料楚嘉音的意识,全被老头勾走了。 楚嘉音在坡上挂了半天了,都没等到她的二哥哥回头关心她一下,只能无奈的在那儿吹冷风。 楚嘉音见他二人还聊起来了,心里不禁更气了。 小声嘀咕:“臭二哥哥!你跟老头走吧,楚家不要你了!” 楚景琰微微回头,楚嘉音眼前一亮,岂料楚景琰是为了方便跟老头谈话才微微侧过头,开口的话俨然是一句:“前辈练过武?” 楚嘉音几乎要气昏过去了。 还没发现她,还没发现她,还没发现她被挂在坡上下不来了! 楚嘉音多恨,多恨自己穿越到了几岁的时候,腿那么短,这个臭坡坡都下不去!可恶的是,还没有人关心。嘤嘤嘤,比前世惨太多了吧。 也许,她就不该出门,就该让二哥哥一个人出来,一个人找。然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楚六小姐,她楚嘉音,就该坐在屋子里,指挥着手下二哥哥跑来跑去办事就可以了。 楚嘉音郁闷得很,又听见了老头的声音:“练过一些,啧啧!也是可惜,这么大把年纪了,没找着一个合适的徒弟,这一身的本事没地儿教出去了。” “哦。”楚景琰没打算一开始就表达自己想跟他学武的心思,谁知道这老头到底有几斤几两呢。但聊一聊总是好事。 “走走走,难得遇见个对学武有兴趣的年轻人,老头回头肯定给你准备些好菜再配几坛久埋地下的好酒。咱爷两好好聊聊。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啊,能吃苦的宁愿种地扛麻袋,不能吃苦的个个埋头苦读,哪还有稀罕学武的。”老头露出一脸的惋惜,痛恨年轻人的那颗贪图安逸的心。 楚景琰笑得有些僵硬:“呵呵,可能……” 这年头又不打仗,连军营里的兵士都懈怠了。其余年轻人可不得不种地扛麻袋,毕竟是要吃饭填饱肚子的。学武虽然是好事,但发展前景不好,填不饱肚子啊。 又不是每个学武大成的高手,都能成为话本里周游四海,还时不时能拿出几锭不知从何处来的银子来买好酒好肉。 “你说啥?”老头也不知道是耳朵真不好,还是在装傻,回头将手搭在耳朵上,想要听清对方讲些什么的动作,做得有些成心。 楚嘉音依旧挂在原地,还被蚊虫叮了好几下。 二哥哥和老头,则谈笑得欢,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聊得那么忘我。一边聊一边走,就这么慢慢消失在楚嘉音眼前,连背影都不留下。 楚嘉音的表情越来越僵冷,咬的牙关咯咯响。 她以为二哥哥是世界上最靠谱的人了,未来的皇帝最宠爱的谋士大人,你这样丢三落四的,确定不会被皇帝责罚吗? 嗯…… 呵呵…… “啧啧!”楚嘉音觉得自己彻底被抛弃了。 天越来越黑,楚嘉音抽了抽鼻子,不争气的哭出了眼泪珠子。下是下不去的,不如往回走吧! 她才不想待在这个坡上,那么多草、那么多树,说不准会有什么蛇鼠虫蚁来咬人呢。 楚嘉音一回头,脚下一滑,从坡下摔了下去。她摔得很轻,运气不错,屁股上垫了好多的草,并无大碍。 哼! 总算下来了。 楚嘉音这下是往回不了了,只能往前走。 从拐弯那处一转,跟急色匆匆往回来寻她的楚景琰撞了个正着。 楚嘉音一个势头下来,身子就往后倒,收都收不住。 楚景琰跟着老头走了好长一段路,中间还跟老头聊了聊轻功,楚景琰不会只能跟着老头跑,所以他们二人走出去了好远。等停下来了,楚景琰回头一看,才发觉楚嘉音不见了,忙往回跑。 现在正喘着气,意识都是糊涂了。得亏了他还能反应过来要去拉楚嘉音一把,否则楚嘉音绝对要摔惨。 “没事吧?”楚景琰拉着楚嘉音转了一圈,看了看,发现她身上多了许多草屑和草的汁液,衣服脏得估计回家要挨大人骂了。 “没事!”楚嘉音甩开他,从他身边越过,径直往前走。 “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楚景琰道。 楚嘉音听了这话,心里略微有了一丝安慰。念在楚景琰将来是要做她靠山的份上,她勉为其难原谅他吧! “哦。” 老头在很远地方等着他二人,回到了老头那个所谓的家后,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 穿过一片密林,是一座小木屋。 山谷幽幽,有蝉鸣叫,水声潺潺,有鱼在荡。周遭掩映着大片大片的树木,若是白天来这地方,该忍不住要好好欣赏一通。 只可惜夜间造访,此处便有些阴森可怖了。 幽静得实在可怕了些。 小屋坐落在最中间,被林子围得“水泄不通”。这周围也只有这一户人家,很显然屋子的主人也只有老头一个。 古怪得很,一个人住这种地方? 楚嘉音跑到了篱笆前,探头看里面的景象。比冥店那儿气派多了,地方也大多了。一眼望过去,大概有四五间房,一间两面敞开的做厨房,旁边是猪圈。 “汪汪汪!”一只黑犬跑了过来,凶得很,冲楚嘉音直吼吼,比之公鸡和大鹅的脾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吼什么吼?!”楚嘉音插腰,试图跟狗子讲道理。 老头笑了笑,先进了院子,转身对他们说:“你们等一等,我这狗子养的有些小气,见不得陌生人进它的地方。我先找处地儿将它拴起来,省得你们待会儿被它咬了,又哭又闹的。” 说这话时,老头特地瞄了楚嘉音一眼。 进了院子,老头进了厨房给他们准备吃的。 楚嘉音和楚景琰坐在离厨房不远处的院子里的桌椅上。 她有些好奇,这城里的道士似乎不止这老头一个人啊,为什么路人只说了他一个人。而且他住得这么偏僻,平常要真有什么需要道士的事儿,来得及寻他吗? “嘿,老头。”楚嘉音喊道。 老头笑眯眯的扭过头来,问:“怎么了?” “你住那么偏僻,是怎么做生意的?而且我看城里的人,似乎对你都有些印象啊。整日困在这山林里,怎么会有人认识?”楚嘉音问。 “自己打的名声呗。早些年混出了名头,后来就隐到这边来了。城里好多都是老主顾,就认识我了呗。”老头说道。 “卖棺材和冥店的东西,还有老主顾?”这一年到头是要死多少人? 老头猜到她想错了,忙解释:“我是去给人作法的。过个节什么的,都要去念念经文祈福消灾。有些人家里,一年到头要念个七八次经文,每次都要请我,慢慢的就都认识我了。” “念经?”楚嘉音蹙眉,“那不是和尚做的事儿吗?”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和尚是做大法事的,一叫就成群结队的来,只混个斋饭,却难请得很。我们呢,是为了混口饭吃,天天巴望着客人来,随叫随到。” 老头接着又道,“再说了,你没看过书上说的吗,早些年的道士和和尚都是捉妖的,差不多。只是一个有头发,一个没头发。” 楚嘉音不太能理解:“哦。这附近真没其他道士了吗?为何提到道士,大家只说你一人。” “那是因为其他道友要充当来无影去无踪的高人,从来只有他们找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能找到他们的份。我跟他们比起来,身价就低了。明白了吗?” 楚嘉音摇头。 第五十五章 跟老头接触 楚景琰一知半解:“旁人之所以只提到你,不提到别人,是因为他们都无固定住所,难寻踪迹?” “嗯。” “这么跟你说吧,这做道士的,八成是江湖骗子,整日将降妖除魔挂着嘴边的尤其是,哪敢把名讳住址留下?我呢,在世人眼中是最低等的,只能念经消灾的那种,赚不着大钱,却用不着像他们躲躲藏藏。”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鸡蛋打进了锅里,拌着切好的韭菜和磨碎的辣椒,简单的做了一个韭菜炒蛋。 楚嘉音听得一愣一愣的,却惊觉一件事:“看来我们是找不到人了。” “也不一定。”楚景琰道。 “二哥哥你有办法嘛?”楚嘉音期待的看着他。 楚景琰摇头:“暂时没有。其实我们今日来,恐怕忽略了一件事。” “何事?” “楚老夫人的人虽然没用心去寻这个道士,但想来能走的简单办法,都用了。”楚景琰道。 楚嘉音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皱起眉头。 “找这位老先生,或许已经找过了。”楚景琰又道。 老头那边听了,呵呵直笑,说:“前段时间确实有人找过老头。我也好奇呢,以前来找我的人,不是买棺材和冥纸,就是让我上门念经。这两日居然有闲人只上门找我问东问西。” “你也留他们在这里吃饭了啊?”楚嘉音问。 从城里到这边,即使一大早吃了饭就过来,也要耗上大半天。楚府派来的小厮并无骑马的本事,恐怕都是走着来的,处境跟楚嘉音他们差不多。 再加上问路人的时间,估摸着找到老头的时候也要黑天了。也许那天老头还不一定准时出现? 楚嘉音问这话,是觉得如果她在这边回不去的话,可以给楚家报信,让人来接她。这地方难找的很,如果不是亲身走了一次,恐怕不会记得路。 “老头我像随随便便留人下来吃饭的人吗?一个人一顿饭的柴米油盐钱,估摸着老头都得跑城里三四次才能挣回来。前些时候来找我的,四五个一看就饭量大的,养他们两顿,我还不得饿上十天半月。” “你就吹吧,十天半月不吃饭你早变成死人了。到时候啊,你的那些棺材可派上用场了。”楚嘉音得意洋洋的笑他道,这一路上没少因为老头生闷气,连二哥哥也被老头拐得胳膊肘向外转,她好不容易能笑话一次老头,自然不能放过。 老头没反驳她:“是啊。” “那你为什么要留我和我哥哥下来吃饭?”楚嘉音这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其实这老头也不算讨厌,起码聊天的时候能畅所欲言,想什么说什么,不似楚韵那等人,还得思前想后,掂量着说。 老头又下了一条鱼,放在油里炸。 “你一下子给了我十两银子,这一年的柴米油盐都不用愁了,感谢一下衣食父母,不可以吗?”老头道。 “十两银子就能吃一年啊?”楚嘉音倍感好奇,这十两银子到底能买多少吃的,她确实不知道。但她晓得,自己现在穿的这一身衣裳,短了十两银子,铁定连个袖子都缝不上。 “果然是大小姐哟。”老头笑道,顺便将炒好的菜端上桌。 楚嘉音看了一眼木头桌子上的菜,其貌不扬、色不足、香也淡,不知道吃进嘴里是什么味道。 老头又将一盘炒野菜端了上来。 “啊!这是草吧?”楚嘉音叫唤道,岂有此理啊,招待客人居然让客人吃草? “野菜,野菜懂不懂?你仔细看看,这跟青菜那些东西一比,模样是不是还好看一些?你别瞧不起它啊。”老头不服气的辩解道。 楚嘉音依旧不肯给这野菜上好评。 楚景琰动了筷子,夹了一口野菜,尝过后,笑道:“很好吃。” “看吧。”老头笑了,“就你这臭丫头嘴刁。这万一哪天家里要是没落了,恐怕连野菜都吃不上了。这可是有油水有盐的野菜啊。” 这话无端刺了楚嘉音的神经,让她有片刻的失神。她抬眼看了老头一眼,总觉得他那双睁也睁不开的眼里,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道士,降妖除魔? 降妖除魔该需要传说中的法术吧,这老头会不会懂得什么看人是人是鬼的法术? 这趟楚嘉音跟着过来,会不会被他逼得魂魄离体,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这儿,楚嘉音额头冒了许些冷汗,心惊胆颤。 “你胡说八道吧,我家才不会没落呢!”楚嘉音转移了思绪,回怼了一句。 除了怕自己重生的事情被人发现,楚嘉音还怕如同前世一般的楚家败落。那种事情,她才不想经历第二次!这一世,只要将那些潜在危及楚家的人都赶跑,再靠稳二哥哥这座靠山,一定会不一样的。 “不会,不会。”老头说话总是带着乐呵呵的声气,说其他话还好,提到这种让人感伤的话题,总觉得他有些招人恨。 楚嘉音也夹了一口野菜吃,意外的,脸色由视死如归变成了眼前一亮。比起炒白菜等等吃腻的素菜,这野菜别有一番滋味。 “还好吧?”老头问。 “还……行吧。”楚嘉音才不想让这个老头得意。 老头这时又把锅里的鱼端了上来,招呼道:“可以吃了。饭一会儿就好,先吃菜,再喝个小酒。” “喂,我们像是能喝酒的吗?”楚嘉音问。 “你当然不能喝,你哥哥呢?一看就十五六七了,不会喝酒是不是有点嗯嗯嗯呃了。” 楚嘉音:“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头将鱼往楚嘉音面前推了推,说:“总是你多吃点菜,多吃点饭就好。” “好,我吃穷你!” “那你得抱着米缸和油盐酱醋啃才行啊,这鱼啊菜啊都是野生的,不花钱。” 楚嘉音斗不过他,安静了。 只要她不说话,就没人说得过她! 老头跟楚景琰聊了许久,等楚嘉音都去睡了,外头那俩还在聊。楚嘉音都快怀疑这一趟下来,二哥哥就不会跟她走了。 算了,太困了,先睡觉吧。 屋外。 “你学的这几个招式,我在乾国见过。当年有个小辈跟我闹了些矛盾,用的就是你这些招式。你若说教你功夫的人是个中年人,还挺像他的。”老头道。 “乾国?”楚景琰只因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关外,却不知他们到底身处关外连着的哪个国家,今天还是第一回听到乾国这个词跟他的身世有瓜葛。 “前辈,那跟你比武的人,是何来头?”楚嘉音迫切的想知道真相,虽然明白终有一天那个黑衣人或者黑衣人的同伙会来告诉他。 老头沉默了片刻,回:“身份地位应该不低,看穿着还是个有钱的,加上身边还有侍卫……也许是乾国那个大臣家的吧,极有可能是武臣家的公子。” 武臣家的公子?如果那个黑衣人是武臣公子,那作为他主人的楚景琰的生母,又是什么来头? 或许,是楚景琰猜错了,怎么会那么巧,那个人就是那个黑衣人呢?而且告知他这个消息的人,还是个穷困潦倒的隐居道士。 “你跟那人有关系?”老头问。 没有半点联系的两个人,绝对不会过问另一个人的事情。要说是少年人好奇心重,可楚景琰显然不是那种沉不住气,什么都想兜清楚的少年。 “我不知道,只是猜测。我想知道的事,错综复杂,一时半会儿估计连片水花也查不出来。”等等,再等等或许就清楚了。 但他没有办法相信一个横空出现的黑衣人,谁知道最后黑衣人告诉他的,会不会是另一个更大的谎言。也许该问问楚家的大爷,也就是他的养父,可到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楚家都没盼到大房当家的回来。 “年轻人不要想太多,有些事弄不清楚,那就别去寻思了。秘密永远是秘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老头似故弄玄虚。 “嗯,谢前辈点醒。”楚嘉音觉得,这老先生所言极是。 如果真的参不破,不如就此放下,干干净净做楚景琰,无父无母又何妨?没有家人和朋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别人想威胁他的时候,连个人质都找不到。 “前辈这里有药吗,我妹妹今日怕是落了不少伤。” “有。” 老头进了一间屋,貌似是他的卧房,楚嘉音住的屋在最里面。 不久,老头就拿着几瓶伤药出来了。 “多谢。” 楚景琰拿了药,就去找楚嘉音了。 楚嘉音年纪小,平日里二人相处,并无太多顾忌。进门不敲什么的,早已变成能吵一架的矛盾。 睡梦中的楚嘉音又做噩梦了。 这便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感觉吧,她藏了亏心事,便怕了。 重生这事非她奢望来的,也非她胡搅蛮缠夺来的,更不是她做了什么坏事抢来的。可这种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就是半人半鬼的意识没消散之前,楚嘉音只要一碰上跟鬼怪有关的东西,就会心神不宁。 她总觉得重生乃逆天而行。 第五十六章 野外生存 今日又得了多处的伤,睡过去还隐隐发疼,楚嘉音更难受了。 楚景琰进门的时候,楚嘉音皱着眉、很痛苦的模样,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在梦里恐怕正和什么可怕的东西抗争着。 楚景琰拎过楚嘉音的胳膊,帮她看身上的伤,擦了药。 敷上药后,楚嘉音的脸色显然好很多了。 “二哥哥,我想对你好啊。”楚嘉音在梦里呢喃道。 楚景琰吓了一跳,以为她醒了。 低下头,却发现说话的人,好梦正酣。应该是脱离噩梦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现在连在梦里,都想着对我好?” 曾经不是只喜欢欺负他吗? …… 第二日起来,楚嘉音哪哪都疼,下坡摔那一跤,没伤到皮肉,内伤了! 她一起来,就焉巴焉巴的坐在院子里,看看小鸡又看看小白兔,时而望一望天上的小鸟。 “老头,我们今天早饭吃什么啊?”昨晚那一顿,楚嘉音吃得很香,可能是饿了。 反正不可能是老头厨艺好,楚嘉音想。 “你想吃什么?” “随便喽。” “吃什么自己弄吧,我今天还有活儿要干,得赶早上街,就进城吃包子了。你们两啊,自力更生吧。或是不吃了,跟老头一块儿走?” 楚嘉音现在很不想动,而且如果饿着肚子往山上爬,她估计半路就得昏了。 “行吧行吧,你先走吧。”楚嘉音挥手,像是在赶家里来的不速之客。。 “哟呵,待一晚上把老头这窝当成自己的了。”老头问。 楚嘉音哼了一声,道:“我才不稀罕你这窝呢。” 老头背上背篓,拿了一块饼就上路了。 楚景琰在青竹居的时候,没人照顾,吃饭得自己做,亏得如此,今日才将烧火的重任完成了。 楚嘉音在一旁看着,慢慢的学会了添柴,却将自己的脸蛋烧得东一块黑,西一块黑。 “二哥哥,你昨晚跟那个老头聊什么啊?那个老头可欠揍了,一说话我就想打他,你居然能跟他聊那久!” “聊了一些习武的事儿。”楚景琰拿了一个烧水的锅,舀满水,放在了炉灶上。这水一会儿得洗脸用的。 楚嘉音不禁惊奇:“二哥哥你想习武啊?” 前世的楚景琰,貌似武功不怎么好吧,也就简简单单会个三脚猫的功夫,应付应付那些小喽啰。碰上什么厉害的人,只能靠侍卫们了。 这一世若是学了武艺,是否要比前世威风得多了? 他想学武,是因为碰上了一个貌似会武功的老头,而碰上这个老头,是因为楚嘉音拉着他出门。这么一算,她是不是也算为二哥哥决心习武,做了那么一点点贡献啊? “嗯。虽然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但有些傍身的武艺,总不是什么坏事。国不开战,不代表人与人之间不犯彼此。光靠读书学了道理,唇枪舌剑是斗不过真刀真枪的。” 楚嘉音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哄祖母给二哥哥找武打师父。二哥哥将来前途无量,乃定国安邦的大才,积在身上的本事,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再者,楚景琰所说确实有理,唇枪舌剑哪斗得过拳脚,有些人长了耳朵并不是用来听道理的。唯有硬拳头,才能逼迫他们听话、学会尊敬人! 再说了,自古以唇舌咄咄逼人、作出不饶人气势与人争辩的,多为女子。楚景琰然后若是靠这本事立足立威,还谈什么宏图抱负? 说话间,炉灶上的水开了。 楚景琰将水倒在盆中,端到桌上,让楚嘉音洗脸。 “二哥哥你先洗吧?”楚嘉音怪不好意思的,出门一趟,居然还让楚景琰来照顾她了,这也太麻烦了吧。 楚景琰笑了笑,指着楚嘉音的大花脸道:“没事,你先洗。你这脸要是不洗,回去恐怕都没人认得出来了。” “啊?”楚嘉音摸了摸脸,但脸上的脏物,并不能靠触觉感知到。她只好低头看着水里的倒影,将倒影当镜子看。 水的倒影中,映出来一张小花猫一样的脸蛋,黑黑的条印纹路一片一片的,像是什么爪子抓出来的,鼻尖也被染黑了,着实滑稽。 昨晚洗过了,今天才起来没多久,就刚刚站炉灶前添柴那一段时间,就搞得这般狼狈了。 楚嘉音赶紧掏出帕子,沾了盆里的水,将脸上的黑灰抹掉。不一会儿,水里的影子,就已恢复成可爱惹人喜欢的脸蛋了。 “好了。”楚嘉音抬起脸让二哥哥看,“是不是干净了?” 水中的倒影自然比不上镜子那般方便观察,更比不上身边之人的眼睛。楚嘉音往水里乍地一瞧,的确已经没有任何脏污还存留在脸上了,但楚景琰一看,却是笑了。 楚嘉音将两腮、鼻子倒是洗的干干净净,但耳侧那些不干净的,却是忽略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没洗掉。 耳侧的印记估计是方才蹲炉子跟前太热,擦汗擦出来的,比之鼻子两腮上有手抓印出来的颜色要浅一些。 “把帕子给我。”楚景琰说道。 楚嘉音将手里已经拧干的帕子递给了他。 二哥哥接过手帕,弯下腰,认真的帮楚嘉音擦脸。 楚嘉音愣了一下,猛地后退了一步,近在咫尺的楚景琰轻声温柔说:“别动。这儿没擦干净。” 楚景琰的声音冷而不寒,带着一种穿透力,直直穿进了人心底。楚嘉音一听这声音还是从自己耳畔不远处飘过来的,整个人犹如过电了一般,浑身酥麻了起来。 二哥哥的声音还真好听啊。 楚嘉音在楚景琰认真帮她洗脸的时候,扭头去看了一眼楚景琰的侧脸。 纤长的睫毛,随着他擦脸的动作,翕动了一下又一下,下面盖着一双宛如载满星辰大海的眼睛。以前看正脸的时候没发现,这会儿才注意到,二哥哥的鼻子原来这么挺翘。唇色是淡淡的桃色,不失媚气又不多半分俗气。 楚嘉音没控制住自己,就伸手探向了楚景琰的脸,指尖轻轻触碰到他的皮肉。是少年青涩而柔嫩的触感,不输还没褪掉婴儿肥的楚嘉音。 “怎么,我脸上也有东西?”楚景琰停了擦拭的动作,将帕子丢到了盆里,清洗了起来。 她愣了愣,欲盖弥彰的赶在楚景琰看向水盆之前扑过去,沾湿了一只爪子,覆盖在他脸上,搓了又搓。 “这下没有了。”楚嘉音笑道,化险为夷,不由地暗暗夸奖自己机智。 楚景琰点头:“哦。” 他垂下的眼里,藏着许多笑意,分明是早知道自己脸上压根没有什么脏东西。 “二哥哥,一会儿我们要吃什么?”楚嘉音跑到了厨房那边,将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居然找不到半点吃的东西! 昨天吃的鸡蛋和韭菜,已经是最后的分量了?再看米缸,也没有米!楚嘉音不死心,把有盖的东西都掀开看了个遍,嘿,只有柴米油盐酱醋了? “二哥哥,好像没有吃的了。”楚嘉音回头,委委屈屈的对楚景琰说,她现在好饿啊。 “要不,我们回家?”楚景琰问。 楚嘉音闻言,果断的摇头,好不容易才从无聊的楚家大院溜出来,她才不想回去呢! 反正离开家门不出五六个时辰,祖母大概就已经知道她跑出去了,现在回去跟晚两天回去,没什么区别。 前世无才无德,出席的宴会不多,姑娘家又这样那样的顾忌不让出家门,楚嘉音未出阁前几乎就跟树苗花草一样扎根在那大院里了。 后来进了镇北侯府,管束更严格,更没什么机会进门了。楚嘉音现在对外面的世界,仅有别人嘴里听说的那样,自己未曾亲眼所见。 这两天虽然有些不愉快,但乐趣也不是没有,楚嘉音才不舍得早早回去呢。再说了,他们连那个臭道士的一根毫毛都没找到,怎么能就这样无功而返?昨天的罪都受了,就该坚持下去,不然岂非是白挨了一遭了? 楚景琰耸了耸肩,“那我们回城里买东西吃?” “不行!”楚嘉音又拒绝,“我们跑出来一天一夜了,桃花估计瞒不住了。我们现在跑回城里,说不准就要被逮住了。还说不准啊,城里那里卖吃食的铺子都收了楚家的钱,就等着盯咱俩呢。” “那六小姐你说,咱们应该吃什么?”楚景琰抱臂而立,笑吟吟的问。 楚嘉音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回忆起昨晚老头说的话。 “那个老头不是说鱼是自己抓的吗,那我们也可以自己抓啊。走,我们下河摸鱼!”楚嘉音读到书中人物下河摸鱼捉虾,别提都羡慕了,一看就很好吃,这回终于轮到她下水了。 楚嘉音刚将提议说出来,就转身朝院子外走,循着水声去找小河。 楚景琰追随其后。 这山林间的河水干净清澈,水浪很小,只有轻微的“哗哗”流水声,静谧而美好。自上而下,能望见水中的草石。游鱼嘛,自然也是能看见的。 楚嘉音老远冲河里一看,见了鱼猫似的双眼发亮,拉着楚景琰就往前面跑。 第五十七章 捉鱼 跑近了,瞧清楚了真是鱼,内心更激动了。 “二哥哥,你看,那边有鱼!”楚嘉音揪着楚景琰的袖子,指着某一片水里说道,那儿的石头旁正停着一条草鱼,两腮一动一动地,一双鱼眼没有半点儿精神。 呆呆的,一看就很好抓! 楚嘉音摸到河岸边,脱掉了鞋子,作势要下水。 “音音,小心些。”楚景琰没拦着她,瞧她那激动难耐的样子,拦了她,恐怕要回头咬人了。 “嗯?”楚嘉音回头看了楚景琰一眼,这还是第一次,在楚嘉音没有提醒的情况下,楚景琰开口喊她的名儿呢。 看来,二哥哥接受自己的程度加深了,日后有事求他,应该能答应吧? “好!” 话音刚落,楚嘉音就将脚伸进了水里。这会儿太阳刚升起,连着水谷清泉的河水,泛着深深的凉意。楚景琰的脚刚探进水不到一寸,就缩了回来。 楚景琰在旁边看了,“怎么了?” “这水好冷啊。”楚嘉音哪有大早上碰凉水的经验,这种清早被凉水刺激的“苦”,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楚景琰弯腰,用手试探了一下河水的温度。 “确实有些冷。现在刚进春季不久,恐怕比其他时候还要冷。”楚嘉音说道。 楚嘉音苦脸:“啊,所以我们来得不巧,赶上河水最冷的时候过来喽?” 她还想下河捉鱼呢! “没事,你若不想碰水,就去摘蕨菜吧。就是这种,那边就有一片。”楚景琰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根蕨菜来,青青绿绿的一根草似的植物,脑袋弯成一团,团团里还有毛毛。 楚嘉音觉得稀奇,把它拿了过来,仔细打量,又往楚景琰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同样的植物长在那儿。 “这个可以吃啊?”楚嘉音问,昨天老头也做过野菜,但并非她手上拿的这种。 老头炒的野菜,是一种大叶子的草,中间有一片红,周围团着一圈绿。 楚嘉音将蕨菜凑鼻子前嗅了嗅,除了草的味道,没什么特别的。 “嗯。我在书上见过,大概是这种。如果……”楚景琰突然笑了一声。 楚嘉音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稀奇死了,拉着他问:“二哥哥你笑什么?如果上面呀?” “如果我认错了的话,普通的草还好,如果是有毒的,说不定我们都没法儿活着回去了。”楚景琰说道。 “啊?”楚嘉音被忽悠得差点将手里的蕨菜丢了出去,刚刚还觉得有些可爱的植物,现在一看,怎么好像是致命的毒物一般? 楚景琰哈哈笑出声,道:“你放心了,我不会认错的。安心去摘吧。” “哦。”楚嘉音心有余悸,但因为足够信任楚景琰,依言跑去摘蕨菜了。 楚景琰脱了鞋袜,进了水,帮楚嘉音这只大馋猫逮鱼。 有蕨菜的地方,还有一颗大石头,楚嘉音一过去,往茂盛的地方一走,就瞧不见楚景琰了。她摘花似的,一朵一朵的把蕨菜捏在手里,等多了捏不住了,就放在胳膊肘里夹着,活脱脱像夹了一大把野花。 “一、二、三……三十七……五,六十六根,一个人吃三十三根应该够了吧?”楚嘉音数完了怀里捧着的蕨菜“花束”,转身朝石头的另一面走,奔向楚景琰。 她才发现楚景琰进水里了。 “诶?二哥哥你怎么进水里了?”楚嘉音好奇,以为水不冷了,一试探,又冷得哆嗦着缩回了脚爪。 她刚刚将鞋袜脱下就没再穿了,现在是光着脚丫的,光着的脚丫进水里一探,龇牙咧嘴的收了回来:“二哥哥,这水还是好冷啊。” “没事,我不怕冷。”楚景琰说道,他以前在青竹居的时候,时常冷水洗脸、洗澡,早就习惯这个温度了。 虽然这河里的水比青竹居里的冷水更冷,但现在有阳光照过来,并不觉得有多冷。 楚嘉音将手里那一捧蕨菜展示给楚景琰看,“二哥哥,你看这些够吃了吗?” 闻言,楚景琰回头扫了一眼,点头:“嗯,够了。” 楚嘉音就将蕨菜放在了地上,把裙摆往腰上一扎,“噗通”一下进了水。冷还是冷,但冷一会儿后,就适应了。 她往有阳光的地方站了站,等自己的身体终于不再惧怕冷水的温度了,就大步大步的往楚景琰那边走。这水没到了楚嘉音的腰际,跟在岸上时看到的深度,貌似有出入。 这下,楚嘉音扎上腰际的裙摆,貌似没什么意思了。楚嘉音干脆将裙摆放了下来,任何其在水中翩翩起舞。 楚景琰专注抓鱼,没发现楚嘉音下水了,等到手边的鱼被吓跑了,一掉头才和楚嘉音撞了个正着。 楚嘉音猛地朝后一栽,坐进了水里,没了头顶的水不停的往她嘴里灌。她在水里,就跟鱼似的,咕噜咕噜吸水冒水泡。 他吓了一跳,忙将人从水里提了出来,问着:“没事吧?” “没事。”楚嘉音吐了一口水,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反而热血沸腾,“哈哈哈,二哥哥我来帮你捉鱼。” 楚嘉音发现楚景琰已经抓了两条了,就放在驻扎在水中央的大石头上。鱼没了水,只能瞎扑腾,不一会儿就没劲儿了,晕乎乎的躺在石头上当死鱼。 这鱼跟昨晚老头油炸的那只品种不太一样,还没有楚嘉音的巴掌大,楚嘉音的巴掌能有多大?一只还不够楚嘉音嗷呜两口。 “我看到那边有!”楚景琰眼尖,在另一块石头缝底下发现了鱼。 她刚迈出两步,就被楚景琰拉了回来。 “那边水流比这边急,还比这边深,你要过去了,一会儿准被冲走了。在这边待着,别乱动!”楚景琰吩咐道。 “好。”楚嘉音点点头。 刚刚尝过一次恶果,她可不想再尝第二次。 楚嘉音蹲在浅水处无聊,就瞎翻石头。石头底下,藏着小螃蟹? “二哥哥,这边有螃蟹!”楚嘉音别提多激动,这种小螃蟹上桌就这么大,应该是能吃的。 “等一会儿。”楚景琰那边还在堵鱼。 楚嘉音眼看着螃蟹要跑,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抓,结果给夹了一下手指。 “哎哟!” “你别乱抓,要是不小心被夹断了手指,你哭都来不及。”楚景琰听到她抽气,就知道她肯定去碰螃蟹了。 楚嘉音吓了一跳,离螃蟹远远的。过会儿又不甘心,捡了两根树枝当筷子,将螃蟹夹了起来,又扯了袖子上的腕绳,将螃蟹捆了起来。 “嘿嘿,我抓到它了!”楚嘉音得意洋洋拎着腕绳,香楚景琰展示那只倒霉的螃蟹。 楚景琰又低头抓了两只鱼,就上了岸。 楚嘉音的目光一路上被手里的两只小螃蟹吸引,专提着它俩了,自己辛辛苦苦摘来的蕨菜搁在地上,忘了个干净,上岸就打算两手空空就离开。 楚景琰无奈的将东西全都带上了。 回去的时候,他二人走的不是来时的路,另一条路上,长满了白花菜。白花菜上挂着绿生生的小果子,其中几株还挂了黑色的熟果。 “哇哦,这果子小小的,真好看。”楚嘉音蹲在白花菜前,摸了摸还没还没指甲盖大的果子,稀罕得紧。 “这应该是龙葵。“叶子也可以吃,果子可以像其他果子一样生吃。” 楚嘉音听到生吃二字,忙摘下一小颗,送进了嘴里。味道不怎么样,怪怪的。 “不好吃。叶子好不好吃啊?” “书上说,叶子是苦的。” “那我不要吃了。”楚嘉音平生尝过的苦菜,只有苦瓜这一种,但凡有人提到什么吃的东西苦,她总会想到苦瓜的味道。 苦瓜的苦味,她有幸在五六岁的时候尝过一回,终身难忘,也不敢再往嘴里送。那苦味,相比熬制来治病的汤药,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先回去吧。” “我要把今天弄到的东西都吃光光。” 楚嘉音高高兴兴的往前走,走到那座茅舍前时,不由地想起诗中一句话。 遂干咳两声,装作大文人的模样,哑着一口老先生的音调,有模有样的指着小屋念:“茅檐低小。”又指向远处的河,“溪上青青草……” 然后呢,她忘了。 罢了。 楚景琰笑了她一声,问:“下面呢。” “下面的不重要。”重要,楚嘉音也想不起来,后面的字词,肯定比低小和青青草复杂就对了。复杂的东西,她还得慢慢才能懂。 楚嘉音自我安慰道。 “是宋代词人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算隐居山林,不与外界世俗争抗,安居乐业吧。词中的老夫妇过得平平淡淡,却平凡得叫人羡慕,无忧无虑。” 楚景琰也羡慕过,假如他只是普通老百姓家,就如这词中的夫妇那样,或许这成了往事的十五年里,便不会过的那般煎熬了吧? 也许只是个大字不识的愚民,年纪长了,家里给说亲,娶了妻就安安心心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此,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 第五十八章 收拾 楚嘉音可不记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宋代词人,她只想问:“二哥哥,你也想隐居山林,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吗?” “不想。”楚景琰果断的回答道。 楚嘉音没反应过来,连准备好的下一句话都咽了回去。正常人的回答,不应该是一脸憧憬的说想吗? “回去还要烧柴,再不快点,咱们今天只能赶上吃晚饭了。”楚景琰提醒道。 “哦哦。那走快点!” 楚嘉音立马加快了脚步。 楚景琰的脸色沉了下去。 为什么不想隐居,过平淡的生活?因为他已经沾上世俗的污浊了,这山林里再干净的水和风雨,都洗刷不尽。纵使能留下来,心也没法静静的躺在这山林之中。 被困在楚府太久,又给诗书传记荼毒,楚嘉音如今只盼着天高,能任他自由飞翔。而非再找另一个舒服的囚笼,将自己困住。 这曲径通幽,竹篱茅舍,倦鸟知返,终归与他无缘。 正午时分,楚嘉音一会儿趴在猪圈门口逗猪,一会儿跑到拴狗的地方,惹得狗汪汪叫。 “汪汪汪!” 楚嘉音也跟着,“汪汪汪汪!” 之后,狗不理睬她了。 “嘿!你咋不喊了?”楚嘉音拍了以下黑狗的脑袋。 黑狗低着头,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她,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你成精了啊?这可不行,你主人是个道士,你要是成精了,他会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楚嘉音也不管狗兄弟听不听得懂,反正她无聊,就是要逼逼叨叨个不停,才能消解烦闷。 等了半个时辰,楚景琰才手忙脚乱的将食物做好。 并非楚嘉音不想帮忙,只是她一过去只会帮倒忙,楚景琰实在不敢留她这个碍手碍脚的。 楚嘉音:“这个螃蟹挺好吃。” 楚景琰的厨艺绝对比不上楚家厨子的十分之一,身在深山老林之中,能用的佐料只有简单的油盐酱醋,味道更不行了。 可楚嘉音就是吃得比平时啃脸大的大螃蟹还香,可能是饿坏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挨饿的苦呢,虽然前世遭楚韵算计的时候,临死之前挨过。 但那回是她生生挨到死也没吃上东西,哪比得上现在这种饥肠辘辘,有吃食暖胃的喜滋滋感觉。 “鱼也好吃。” “蕨菜也好吃。” “额,没有米饭。” 楚景琰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没吃饱?” “不是。我来洗碗吧,哪能你又做饭又洗碗的。”楚嘉音日后还得仰仗二哥哥当靠山呢,这等粗糙的活计,应该是她来干才对。 最好以后还要对楚景琰更好一些,不然万一二哥哥觉得她不够诚心诚意怎么办?她将来要面对的,可是楚家败落这个大麻烦,任凭楚景琰日后如何风光,要帮她楚家渡过这个难关,恐怕都有些麻烦吧。 楚嘉音觉得,她得让自己的付出,对得起将来问楚景琰讨要的东西! 于是,她从楚景琰手中接过碗筷,抱着去了大水缸边。 洗碗的最后,以摔碗结束了。 楚嘉音跟楚景琰匆匆收拾了碎碗,开溜逃了。 “二哥哥你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找那个臭道士的下落啊?”既没有见过对方长什么模样,又没有一丝线索,这也太难了吧。 “道士,要赶尸吧?”楚景琰问。 楚嘉音不解:“嗯?” “世上并无什么妖魔怪,但鬼却有,会作孽的鬼谁也没见过,但死了躺棺材里的鬼。却有人要收拾的。” “然后呢?” “义庄。” “义庄?” “自南越开国以来,京城就从未闹过鬼。那些个江湖行骗的道士,以往哄诈百姓钱财都是靠自己雇人扮鬼吓唬人,然后再出面自己收服自己人,以此来给自己立威。逼得百姓不得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且这鬼只服从他管教,接着,就有百姓给道士掏腰包了。” 楚嘉音还是不明白其中有什么联系,一脸问号,眼巴巴的看着楚景琰。 “我只是猜测而已。” “嗯。”楚嘉音打了个嗝,茫然。 “我刚刚说的是以前的道士。至于现在的,百姓认的大多数是那些收尸,进门给丧事作法的人。而这些人大多数都应该是做棺材冥店生意的。” “这京城里里外外我们都找过,做冥店生意的,城中繁华地段有几家,但他们仅仅只是卖东西。至于城南这边的,我们昨晚见过的老先生,明显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楚嘉音貌似有些明白了:“所以,做冥店生意的,都被排除干净了?那我们只要找找做棺材生意的人。” “还有一个问题,那老先生说,其他道士行踪飘忽不定。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他们并非扎根在棺材店里。但每每义庄捡到了无人认领的尸首,总能找到道士作法。卖棺材的人送棺材去买家那儿的时候,第二日将尸体装入棺中,需要作法时,棺材店的老板也能找到作法的人。而且据我所知,这些人找的道士,并非同一个人。” “那我们挨家问过,说不定就能找到了?”楚嘉音想破了脑袋,得到点醒,自然欢喜得不行。 楚景琰又沉思了片刻,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们是不是想得有些过于复杂了?”楚景琰问楚嘉音,低头那一刹,对上那张仿佛对世上之事还懵懵懂懂的小丫头的脸,楚景琰哽住了。 他将这种把自己也绕的团团转的事情,拿去问十岁未满的楚嘉音,这不明摆着欺负小孩吗? “什么复杂啊?” “或许……我们可以从楚韵身上入手,会比这般无头苍蝇一样找,更方便一些?”楚景琰道。 刚开始,楚嘉音和楚景琰都没往楚韵身上想过这件事,原因无他,楚韵这个女人太讨厌了,见一面都嫌烦,才不想往她身边凑。但也因为如此,他二人兜兜转转跑到了荒郊野外,做了一天一夜的无用功。 “呃……”楚嘉音想哭了,鬼知道她这两天为了下坡爬坡,经历了多少绝望痛苦的折磨,起初还能咬咬牙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值得,受苦没关系。 恍惚一回头,居然是错付了呀。 “那应该怎样从楚韵身上入手?”楚嘉音懒得思考。 “你之前扮得人不人鬼不鬼,是想做什么?” 楚嘉音皱眉,思考片刻,才记起来自己发明的死鬼妆容。 “哈?”她当时是想干什么来着? “我是想等到找到那个臭道士之后,用来吓唬他来着。他不是说我邪术附体了吗?那我就邪给他看!” 楚景琰明了:“或许,你可以先吓唬楚韵。” 楚嘉音也明白了,坏笑着点点头。 所以这两天他俩到底在折腾些什么?楚嘉音欲哭无泪,现在只想回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等着晚上化好妆,再跟二哥哥商量要怎么吓唬楚韵。 …… 阮香玲住所。 “楚嘉音那边还没有消息?”阮香玲问。 楚韵想尽了法子进内宅,想去看看楚嘉音到底如何了,奈何如今内宅防守得更严了,她压根就进不去。 “我估摸着是要办丧事了。离红玉跟我说楚嘉音断药的时日,已经过去三天了。我估摸着不用多久,楚老太婆再不愿意将她宝贝孙女已经病故的事情传出来,也压不住了。母亲还需再等等,只要楚嘉音一走,咱们以后,一定会是楚家四房的嫡亲夫人和小姐,哥哥也会是嫡亲的公子。” 阮香玲面慌心也慌,不知是担忧这事儿的古怪,还是欣喜将要得到的地位。 “这事儿不会有什么误会吧?”阮香玲问,她作古多年,总觉得楚韵这一次的事儿,办得稀里糊涂的。这楚嘉音也是,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因为落水生病,不行了呢? 楚韵见阮香玲不相信自己,忙说道:“母亲,您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我不是信不过你。”阮香玲蹙眉,信得过又怎样,吩咐了几次让楚韵做的事儿,都让她搞砸了。 “你说说,你推楚嘉音下水的事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真没人发觉?”阮香玲越想越不对,怎么可能没人发觉呢? 就算是像楚韵说的,当日人挤人,但好好一个大活人掉进了水里,即使有人看见了不想搭理,也总有人会看见的吧? “您放心,这事儿不会出问题的。挤人的人太多,我那一推,连着旁边好些人也成了帮凶。害人落水的人怕担什么责任,万不敢将实话说出来的。”楚韵胸有成竹。 “但愿如此吧。”阮香玲寻了椅子坐下,微微叹息,“你哥就快要参加科举了,明年就是会试,如果再进不了楚家的门,没点儿背景撑着,他恐怕是要被埋没的。”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哥哥的。只要哥哥高中,日后不管这楚家要不要咱们,咱们也能扬眉吐气。” 阮香玲母女尽心尽力的为楚良善打算,另一边的楚良善却拿了她二人积攒来给他念书买笔墨书籍的钱,全花在了烟花之地。 楚嘉音跟楚景琰回到城中时,因为某个人嗓门大,做派又贼,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一望那柳春苑的门口,瞧见那张脸后,楚嘉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那个人怎么长得有些像我亲爹?” 第五十九章 回家 福安堂。 顶着斗篷的楚嘉音,悄悄钻进了楚老夫人房里。 “祖母。” 楚老夫人正在小憩,阖眼而息,听到楚嘉音的声音,微微蹙眉。睁眼一看,派人训了两日都没找到的宝贝孙女,如今好端端站在她面前。 “音音?你回来了?”楚老夫人捉住楚嘉音的手,让她上前来哟写,好生看了许久,才确定真是宝贝孙女回来了。 楚嘉音爬上床榻的灵异畔,笑着说:“祖母,音音都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就别瞎操心了。你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楚嘉音又下了床,在床前转了一圈,裙子花开一样旋开。 还好伤都在衣服底下了,不然要叫祖母看见了,她日后更别想有出门的机会了。 “你怎么能出门都不跟祖母说一声?你知道祖母有多担心吗?”楚老夫人抽了抽气,带了些许哭腔。 楚嘉音忙过来安慰:“祖母,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我就偷偷出去玩两天,见见世面。” 本来吧,两天时间不见祖母,祖母也不会怀疑什么。偏偏桃花这丫头藏不住事儿,一看大晚上的楚嘉音还身在外头,心里就慌了,火急火燎地跑来了福安堂报信,将楚嘉音的嘱咐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就这么将她出卖了。 老夫人一听这消息,肯定要着急了,大半夜爬起来就招呼人出去找楚嘉音。幸好楚老夫人记得前些阵子楚嘉音跟她说的事儿,没让外人知道她这趟喊人出去是干什么。 “见什么世面啊?平常其他府里有什么事儿,不都让你去凑热闹吗,这还不够?”楚老夫人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入了楚家之后又是个当家主母,这大门啊,一生都出不了几回,压根不懂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多好。 “祖母,这不一样的。” 楚老夫人白了她一眼,问:“你是跟谁去的?” “我……”楚嘉音本来想提楚景琰的名字,但一想到祖母并不满意她这次私自出门,之前又对楚景琰这个人颇为微词。若是这时候将他供出来,恐怕不太好吧? 楚老夫人哼了一声,说:“你不说,祖母也知道,定是你那二哥哥。你这次出门,不会就是他唆使的吧?” “怎么可能?是我自己想出去的,这周围又没什么人可以陪我,就叫上他了。”当然,也不可能叫上其他人啊,除了二哥哥外,她找臭道士这事儿让谁知道都不靠谱。 “没什么人?你其他哥哥不是哥哥啊?但凡跟你出去的人,是你嫡亲那些表兄弟,祖母也不至于一夜难眠、担惊受怕。”楚老夫人哀丧着脸道。 楚嘉音撅了撅嘴,不满地说:“我那些哥哥,哪里比得上二哥哥靠谱?他们诗书礼乐比不上二哥哥的造诣,在武学上又没任何成就,论才谋嘛,二哥哥定当要碾压他们数筹!我若是喊上他们陪我出去,我还能好端端回来吗?” “你就袒护楚景琰吧。” “祖母,您不能因为二哥哥不是咱家的,就对他有那么多成见啊。伯伯伯母他们还说,您以前是极宠大伯父的。您若不信二哥哥,还信不过大伯父吗?”楚嘉音抱着楚老夫人的胳膊摇晃,誓要将她摇到拿她没办法为止。 “行行行。祖母怕了你了,你二哥哥很好,祖母不该对他有成见。”楚老夫人完全是出于对楚嘉音的宠爱,才会说出这种话,其实心底不知道对楚景琰的顾忌有多深呢。 楚嘉音高兴了,虽然没法儿让祖母完全接纳二哥哥,但祖母现在能开口夸赞楚景琰,哪怕是虚情假意,也算让二哥哥融入这个家的计划更上一层楼吧。 “祖母,你知道吗,我这次出去跟二哥哥学了许多东西。我还在山林里弄了好些吃的东西来。”楚嘉音道。 离开老头的茅舍后,楚嘉音跟楚景琰又去河边摘了很多蕨菜,抓了好些鱼和小螃蟹。 “你去山里了?”楚老夫人又吓了一跳。 楚嘉音不愉快了,说:“祖母,我们又不进深山,没危险的。再说了,这世上没有人的地方不才最安全吗?你看看咱这宅子,多了那个漂亮姐姐之后,没几日就要鸡飞狗跳。” “哼!要不是你爹执迷不悟,祖母早就将楚韵母子三人,轰出京城了。”楚老夫人说道。 “祖母你看啊,以前家里只有二哥哥的时候,没那么多乱子吧?所以二哥哥比起楚韵和她娘,是不是好上太多了?起码二哥哥不给我们找麻烦啊,他每日都安安静静的,吃得也不多,还给咱们楚家争脸面……” “打住啊,你再说,我要以为你在给自己说夫婿呢。”楚老夫人啧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儿算过去了,她也不敢当着宝贝孙女的面儿,责怪楚景琰些什么了。 楚嘉音欢喜的蹦下床,溜出门。 “音音你去哪里?” “我去给祖母你拿小螃蟹和小鱼,是我跟二哥哥一起抓的哦,可好吃了。”楚嘉音折了回来,趴在门边对立面的楚老夫人夫人说道。 他们一回来就将食材送到楚家的厨房,由大厨做出来的菜,肯定要比在野外只放油盐的香。 想到这儿,连楚嘉音自己都忍不住咽口水了。 出了门,楚嘉音还得继续装小丫鬟,不能让楚韵知道她还好好的。她还想扮鬼吓唬楚韵呢。 本来说好今晚过去拜访她的,但二哥哥说时机不佳,他们二人状态也不佳,就推到明晚了。 此时的青竹居,黑衣人又来了。 楚景琰见他来了,不由地笑了笑,道:“你倒是会找得很,我搬来何处,你就能找来何处。” “少主也没搬得太隐蔽啊,这不还是从前的住处。只不过比起玲珑阁,这儿真是太简陋了。”黑衣人说道。 “今天还是来找我聊天?”楚景琰问,虽然他需要很多的时间去研读兵法策论,但因为在这世上没有朋友和说话的人,很乐意花些时间来陪一个愿意同他说话的人聊天。 如果连和人交流都成问题的话,他将这书架上的纸卷看得再透,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差不多是吧,毕竟现在的你,不值得我去做其他事。”黑衣人道。 楚景琰听出了他话音之外的意思,嫌弃他才能不够,本事不强?还是,年纪太小不够稳重成熟,担不起任何责任? “想聊什么?” 黑衣人抱臂坐在窗户口上,楚景琰丢下书,抱臂立在书架边,二人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你前两日出门,并非为了帮楚家那个小姑娘找什么道士吧?”黑衣人的目光投了过来,揶揄的笑意在他眼中,藏也藏不住。 楚景琰身子陡然一僵,半晌,眸色一暗,视线紧锁黑衣人,问:“你这两日跟着我们?” “是啊,跟着你们,看你装傻充愣,明明知道事有蹊跷依旧一声不吭,骗楚家那位小姑娘两日也没回家。早在你们往城南走的时候,你就应该察觉了吧,去找什么冥店的道士,不过是徒劳一场罢了。” 楚景琰抱臂的手,指甲往肉里掐了几分,胳膊隐隐作痛。他冷笑道:“这事儿与你何干?” 楚景琰其实是厌恶在楚家的日子的,每次出门,他都不想再回来。如果不是离开楚家后,他这个身世不明的人难以苟活,也难以出头,他真想在踏出楚家大门的时候,一次一次永远远离这宅院。 这一次和楚嘉音出门,是唯一一次,他可以掌控出门多久,去哪里的机会。而非从前那样,有什么邀请青年才俊的宴会,楚家安排,车送去车接回,连路上的风景都看不尽。 离开楚家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他很想一直一直拥有,只是他说过的。在楚嘉音问他想不想过田园生活的时候说过,他不想。他不甘于平凡,他已被世俗沾染肮脏,就只能一直肮脏下去。 肮脏的世俗,需要钱财名利地位,抛开楚家,他恐怕连参加宴会开眼界的机会都没有。他想脱离楚家,但不是这个时候。 所以这一次,他在外面清静够了,就回了。 “行,与我无关。”黑衣人笑了一声,就像大人嘲笑小孩幼稚那样的笑。 楚景琰虽然只是个少年,可近两年来少年老成,做事不拖泥带水也干净利落,凡事都按算计好的走,绝不会做什么蠢事。前两日,是黑衣人监视他以来,第一次以一己私利,去算计些什么用以蒙骗楚嘉音。 到最后,楚嘉音还傻傻的以为,她的二哥哥是真心全意要帮她找仇人。 “少主,北周要打南越了。”黑衣人忽然说道,漫不经心,仿佛事不关已,却偏偏要提醒楚景琰一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说出这句话的。 楚景琰看着他,许久,才冒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这跟我,又有何干?呵——难不成,这北周是我母家母国?” 如果黑衣人真跟楚景琰有干系,楚景琰想,自己的母国大概是乾国才对,而非什么北周。如若无关呢?如若这个黑衣人从始至终都在骗他…… 第六十章 阴森森的来了 或许他还是个什么北周的重要人物,可以拿捏来当人质用的? 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只是楚景琰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去验证而已。弱小、孤立无援的他,只能靠猜,靠自己的一点儿小聪明猜测,猜对了皆大欢喜,猜错了也活该。 “你这话让主人听到了,她会难过的。”黑衣人阴阳怪气的说,“您的母亲,是大乾国的人,而非什么北周人士。” 楚景琰已经猜到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告知自己实情了,他跟那个老先生在茅舍外聊天的时候,或许黑衣人就在附近,默默的窥视他们,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楚景琰都猜到几分了,他自然也没必要隐瞒下去。毕竟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线索而已,楚景琰想靠这点蛛丝马迹就探清身世,简直痴人说梦。 “我知道了。”楚景琰道:“你还想说些什么,继续说吧,说完我要休息了。” “少主,就这般不待见我?这天可才刚刚暗下来。”黑衣人正说话呢,青竹居大门被人推开了,“吱呀”一声,差点儿把黑衣人吓得从窗户上栽了下去。 到头来人没栽,却听得清脆的木头断裂的声音。 楚景琰冷着脸,朝他那边看了一眼,说道:“如果下次再来青竹居,你还是走门吧。我没入睡之前,门都不关。” “行,少主支使我走门,我就走门。属下告辞!”黑衣人话音刚落,窗扉就轻飘飘合上了,那影子在外头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景琰从来没观察过黑衣人是如何施轻功的,但能感觉得到,这人的武功绝对非一般武者可比。可惜了,这个整日唤他少主的人,心里似乎并不拿他当主人看,他想学人家的武功,还得人家同意才行。 楚景琰看得出来,这家伙教了他一些三脚猫防身的功夫后,就再无继续教他练武的心思了,一切强求不得。 “二公子。”门没关,送饭的桃花却敲了敲门。 放在以前,楚嘉音日日拿他当玩物戏弄的时候,桃花断不会如此客气。 “进来。” 桃花手里提着食盒,进屋就将饭菜摆上桌,每一道菜都是按府里嫡系公子小姐的份例给的。照理说,这些饭菜一般是送去玲珑阁的。 在玲珑阁,楚嘉音要跟楚景琰一桌吃饭,吃的当然是她的份。总不能强求楚嘉音吃楚景琰平日里吃的那些寡淡食物吧。 “今日六姑娘去老夫人那儿吃了,这些菜,二公子一个人解决吧。”桃花道。 “嗯。”楚景琰记得,楚嘉音带回了一堆山里的东西,应该是要给楚老夫人送去。 “桃花先下去了,一会儿再来收拾碗筷。”桃花提着食盒,匆匆离开了。 楚嘉音刚回来,玲珑阁好些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福安堂那边,楚嘉音望着经过了精工烹制的野菜野味,食欲似乎没有在山林茅舍时强烈了。 “祖母,好吃吗?”楚嘉音问。 楚老夫人夹了一筷子鱼,笑眯眯的说:“好吃。难为音音你有这片孝心,出门玩还不忘惦记祖母。” “应该的。”楚嘉音也夹了一筷子鱼,进嘴里的味道,跟平日里吃市集里买来的,相差无几。 这佐料用的…… 吃过饭,楚嘉音再次扮作小丫鬟的样子,出了福安堂。 偷偷摸摸溜进内院的红玉,碰巧见到了她。她现在身上披着的斗篷,就是那日袭击红玉,剪她头发穿的那一身。 红玉咬牙切齿,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一口将牙也嚼碎了。她埋伏在暗处,准备好时刻跳出来,将这臭丫头逮住,最好也将她头上的毛剃个干净! 楚嘉音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身上这身斗篷不太合适穿出来。但穿也穿了,她现在脱下来,让楚韵的人看见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刚意识到危险,她就感觉到了身后跟着的尾巴。 不妙。 楚嘉音二话不说,转头回福安堂。 红玉显然没料到楚景琰会来这么一下,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忿忿的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不顾一切冲过去,将那臭丫头抓起来。 楚嘉音一进门,就跑去跟老夫人要两个人陪她回去。刚刚说不要人陪的是她,现在要人陪的也是她,楚老夫人拉着不讲道理任凭自己高兴做事的孙女,说了好一会儿的笑。 红玉再等出来的楚嘉音,自然是有两个小厮陪同的。红玉定不能在两个小厮手里讨到半点好,悻悻然离开了。 入夜,楚家大院沉寂,大半的屋子也熄灯。地处楚家宅院正中央的玲珑阁,却亮着灯,里头三四人影,叽叽喳喳。 “二哥哥你看,我像不像吊死鬼?”楚嘉音吐舌头翻白眼,顶着一张画得惨白可怖的脸,冲楚景琰做鬼脸。 楚景琰点头:“像。” 楚嘉珍和桃花站在旁边,见楚嘉音完全忽视了她俩,也不恼,撅了撅嘴表达完不满后,继续旁若无人的聊天。 “嘿嘿嘿!今晚,肯定要把楚韵吓得半死,让她以后还敢出来作妖害我!”楚嘉音手里捏着手里的梳子,下决心一般狠狠往桌子上摔,这一砸,断成了两半。 “啊!我的梳子!”楚嘉音看着地上的梳子碎片,啧了一声,“真不耐用!” 一旁正跟桃花聊天的楚嘉珍见了,笑话道:“你瞧瞧你,哪里还有点姑娘家的样儿。大大咧咧,毛手毛脚!” 楚嘉珍也是刚知道楚嘉音这边在搞什么名堂,前几天她都快要吓死了,真以为这边出了什么事儿。祖母训过他们之后,才告知他们,实情,安了他们的心。 当然,宠爱楚嘉音的哥哥姐姐们,自然百分百支持妹妹,她想做什么,做哥哥姐姐的,一定鼎力相助,绝不拖后腿。几天过去了,除了外院的楚韵和内院不知情的丫鬟小厮们在蹦跶,其他人都静悄悄的。 要说真有点什么,那就是偶尔蹦出来帮楚嘉音演戏的人了。 “整日提醒我要有姑娘的样儿,嘿!我才不稀罕当姑娘呢,若我是个小子,一定比现在有趣得多。哪像现在,做什么都得顾忌,惦记着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训。”楚嘉音言道。 “得咧,可惜啊这都长成姑娘了,也变不成小子了。音音啊,你就认命吧。”楚嘉珍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楚嘉音上前,挠她咯吱窝,说道:“说我呢,珍姐姐你还不是一样!” “我才不想当小子呢。你看哥哥弟弟们,不读书要挨训,没出息要挨训。咱们啊,只要浅显的会些小本事,就够了。你看看,当姑娘有什么不好?” “好,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坏。” 楚嘉珍看了一眼面前画得跟鬼一样的六妹妹,忙推开她,说:“哎呀,你这画的怪吓人的,我晚上怕是要睡不着了。” 楚嘉音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珍姐姐,试图让她夸一句自己可爱,为刚才无情推开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结果换来的还是一个无情的推开。 楚嘉珍连连倒退,双眼紧闭,神色痛苦,拒绝再看楚嘉音一眼:“别闹了,我是真害怕。” “哈哈哈,吓人就对了。要是不吓人,我这岂不是白忙活了?” 楚嘉音心满意足的坐回梳妆台,拿起眉笔等等,又补画了一些稍有不足的地方。 “好了,现在出发!” “我就不去了。”楚嘉珍道,这要是半路黑灯瞎火的,突然回头看一眼楚嘉音,还不得被她吓死。 桃花也瑟瑟发抖,试图跟楚嘉音谈条件:“六姑娘,我能不能也不去啊?您看啊,珍小姐一个人回二房那边,多不安全了。我送送她。” “行,去吧。”楚嘉音不想为难两个胆小鬼。 这一次扮鬼吓人,只有楚景琰能陪楚嘉音去。 楚韵屋子里就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吓唬吓唬就没胆儿了,楚韵到时候肯定叫破嗓子也喊不来人帮忙。 不过,事情却并非楚嘉音想得那么简单,她跑去吓唬丫鬟时,确实将人吓唬得个半死。但那个老不死的嬷嬷,居然大起胆子,提起椅子追着楚嘉音打! 楚嘉音内心哀嚎,她这鬼当得也太没面子了吧? 嬷嬷追着追着,发现了不对劲,这鬼居然是用脚跑的,而且跑得不快! “六小姐?”嬷嬷阴森森的笑了一声,“原来您还活着啊?” 看来,这个嬷嬷有心想让楚嘉音死。 “我活着,那又怎么样?”楚嘉音后退了一步,一个激灵,背后冷汗涔涔。她察觉到了一丝杀气,这个嬷嬷似乎不是个善茬。 嬷嬷大笑起来,“府里的人都在传你死了。” 楚嘉音心一跳。 “甚至外头的人也在说这件事。”嬷嬷接着说道。 闻言,楚嘉音咽了一口唾沫下去。 “你说,我要是现在杀了你,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正好让外界,能吃上你的一顿属于你的死人饭。” 按照惯例,大户人家,特别像楚家这等规模的。嫡系的小姐公子,或者嫡夫人等等死后,除了在家中院子摆宴请外宾外。还到街上要摆上百来桌酒席,免费赏给街上的路人吃。 第六十一章 我比你有理 红白喜事皆如此,丧事闹得跟喜事一样热闹,逝者才有面子,才能安息。 说句难听的话,这街上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好烦的人,整日都在烧香拜佛,盼着这些高门大院里,赶紧死人呢。 楚嘉音要死的消息,除了敌对她的楚韵母女高兴之外,还有很多人。那些人已经听到楚嘉音快死的消息了,她一死,他们会比过节还高兴。而害死她的人…… 而害死她的人,大概只有楚家会追究。楚家追究过后,可能会受到外界某些人的谴责。 当然这并非什么大事,只是会闹得名声有些臭罢了。不过嘛,如果楚嘉音还能活生生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证明谣言不可信,一切纷争胡辨迎刃而解。 今晚楚嘉音要是不能活着回去,一切就会往坏的方向走,能活着回去,楚韵跟着她手底下一帮人就会树倒猢狲散,成败输赢,在此一举! “才三四日过去,你们就忍不住到处乱说我已死了?”楚嘉音问。 嬷嬷将门锁上了,窗户也关了,楚嘉音现在在这屋里,犹如一只困于牢笼待宰的小白兔。它只能跑,但凭两条短腿,怎么跑得过一个成年人。 “六姑娘怕也是容不得我们的,否则,怎么会花费那么多心思,逼我们往绝路上走呢?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嬷嬷慢慢的朝楚嘉音走了过来,此刻的她,目露凶光,活像话本里记载的那些吃人的老妖婆。 “你放屁!若非你们一开始找我麻烦,我才懒得在你们身上花费心思!”楚嘉音说道。 “是我们一开始找你的麻烦?哈哈哈……六姑娘可还记得,我家韵姑娘刚进楚家的门时,你是怎么对她的?处处排挤她不算,还故意贬低她,羞辱她……” “住嘴!”楚嘉音打断她,当真是主仆一个嘴脸,凡事只为一己私利着想,将责任推得好个干净!这般一说,倒显得楚嘉音可恶至极了! 这一世的楚韵,倒真没对楚嘉音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但前提是楚嘉音得了前世的教训,处处防着她!若是还同前世一样,或是纵容楚韵就这样顺利的待在楚家,按照楚韵和她母亲的本性,一定会让前世楚家败落的事情再度重现。 即便有些事情不会和前世如出一辙,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楚韵母女无论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楚家,都绝非好事! “没话说了?我说得是不是很对?”嬷嬷问。 楚嘉音冷笑一声,仰起头,毫不畏惧的道:“那阮香玲将我娘亲活活气死的账怎么算?你觉得我活该是个没了娘,还要不受宠的嫡小姐吗?呵呵——楚韵母女的目的,恐怕不止住进楚家,安生过好日子那般简单吧?” 楚嘉音气得眼泪差点儿就掉了出去,有气又觉心寒。 “她们是想进楚家,夺了楚家四房嫡夫人、嫡小姐甚至嫡子的地位!我已经没了娘了,爹还被阮香玲迷得神魂颠倒,将来这阮香玲若是嫡夫人,祖母也走了的话,我恐怕会是被打发去当下人的吧?不,说不定更惨,直接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也说不准呢!” “然后他们母子、母女三人对外,还哭哭啼啼向外人表示有多关心我,假装给我哭丧还博得一堆好名声!” 这些话,让丧心病狂到想就地杀死楚嘉音的嬷嬷愣了愣。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在乎追随在谁身边,能得到的好处更多!很显然,等阮香玲做了主子,她才有地位和财富! 所以,甭管楚嘉音有多可怜、多无辜,在她心中,始终更倾向于楚韵母女。楚嘉音无论说什么也不管用! 楚嘉音越说越激动,干脆一股脑把想说的都说了:“我呸!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把属于我的东西让给别人!楚韵和阮香玲那对不要脸的母女,是不是还说楚家嫡夫人和嫡小姐的地位,本来是属于她们的?然后取代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到这儿,楚嘉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她们脸皮够厚的啊,这也敢说啊?如果不是祖母仁慈,阮香玲那个洗脚的贱婢爬上我爹的床,就该浸猪笼、乱棍打死!是,家里没说不让有通房丫鬟,也没说不让娶妾。” “可除了我母亲这个明媒正娶回来的,其他的终究只是妾而已!她阮香玲一辈子就只能挂着个通房丫鬟的名头过了,有了一双儿女,得个姨娘当,就该感恩戴德了。她还想要什么?” “要嫡夫人的位子?哈哈哈……你知道我楚家的嫡夫人都是些什么样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吗?再不济,也是个贤妻良母,哪有披着狐媚皮子专勾引别人男人的货色?她们觉得楚家四房嫡夫人嫡小姐是她们的,可要我说啊,这嫡小姐嫡夫人,不是我和我娘亲的吗?” “她们只是自以为是、自抬身价、不知羞耻的觉得,而我和我母亲,是这京城十余条街上的人都认定的楚四夫人和楚六小姐!敢问,到底是谁在抢谁的?” “敢问!”楚嘉音抬头,“我该处处谦让着,要抢走我东西的贱人吗?” 嬷嬷已经无话可说了,楚嘉音说得对,无论一开始她有多么的骄横跋扈,如何对楚韵母女不好,都是应当的。因为这对娘做了小三,女儿身为庶女却不懂在嫡女面前收敛的母女,连踏进楚家的门,都是错的。 可她才不会顾忌那么多,什么脏水破帽,留给她们母女受着,她只管助其一臂之力,就能看到荣华富贵了。 嬷嬷死死盯着楚嘉音,像捉食物的毒蛇一下,想吐出毒信子,一举将猎物杀死! 楚嘉音比她矮了一个头,仰望着她,从力量上比较,也绝非她的对手,形势很不妙。 脑子快速的运转着,随着嬷嬷越走越近,楚嘉音额头上冒的冷汗越来越多。她突然一弯腰,鼠窜似的从嬷嬷身边窜了,一路小跑到门前。 不怕,二哥哥就在这道门不远处等着。可楚嘉音不知道楚景琰挨得近不近,她得喊多大声,二哥哥才能听见呢? 但她一喊,楚韵怕是要知道的,到时候她这只鬼可就不好吓唬人了。她还得从楚韵嘴里套出话来呢,那个诋毁楚景琰的臭道士,一定得收拾,一定得让他亲口告诉众人,他满嘴都是胡说!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却不是楚景琰。 楚韵一边敲门一般问:“嬷嬷,您在和谁说话呢?” 楚嘉音方才跟嬷嬷说话都是压低声音说的,楚韵的房间离这里有三间屋的距离,这时候又该睡了,不该听得到啊? 王嬷嬷的动作顿了顿。 楚嘉音吸了一口气,自认为危机未除,一刻不停的思考着,该如何才能脱离险境。若她真死在这儿了,可不单单是丢了一条命那么简单,她不能死! 如果真到万不得已,哪怕吓不着楚韵,套不出那个臭道士在哪……至于二哥哥,她会想其他办法,帮他洗清冤屈。 “韵姑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王嬷嬷的声音,似阎罗地府勾魂来的老婆子一样阴森。 “哦。”楚韵应了一声,但显然有些不乐意。 她的小肚鸡肠,不允许为自己所用的人,对她有任何的欺瞒。否则,她就会觉得这个人不值得使唤。 楚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走了,王嬷嬷是她母亲送来照顾她的,平日里也没少帮衬她,该有的尊重她还是要给的。 楚韵一走,楚嘉音又陷入了要将被杀害的处境之中。她张了张嘴,准备喊楚景琰。 不成想,还没唤呢,楚景琰就悄悄从窗户那儿翻进来了。王嬷嬷一心念着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没留意到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 楚嘉音松了一口气。 楚景琰快步上前,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用了一记手刀,劈晕了王嬷嬷。 “二哥哥,我要吓死了。”楚嘉音摸了摸胸口,仍心有余悸。 楚景琰在黑暗中,看了一眼楚嘉音,“其实,你大可不必过来这一趟。那个道士的行踪,寻不寻的到,与你都无什么干系。” 道士造谣的事儿,受害最深的是楚景琰,至于楚嘉音,不过是会受到一些质疑罢了。想将这些质疑压下来很简单,楚嘉音只要给那些管不住嘴胡乱说人的家伙,当场表演一下她作诗或构图的本事,便可化解。 楚嘉音这段时间跟楚景琰学来的东西不足以压艳群芳,也不足以担得起才女的称号,但应付应付人绰绰有余。毕竟她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能认那么多字,会画图,还会作诗,已经很了不得了。 “可是……”楚嘉音抬眼望了楚景琰一眼,“如果我不让他张嘴道歉,二哥哥你会怎样呢?” 或许过久了大家就会忘记,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稍稍一牵扯到这其中相关的字眼,说不定就会让人旧事重提。这件事,也终将会成为楚景琰一辈子的污点。 这事儿受楚嘉音所累,与前世的楚景琰分开了道,这将来指不定连楚景琰该有的一切,都会因为楚嘉音这个重生者的迫害,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六十二章 套话 二哥哥是无辜的人,不该受她所累,哪怕她抱不成这大腿,二哥哥也该得到前世那些,他该有的东西。楚嘉音记得最后的最后,薄待了楚景琰的楚家,并未受到楚景琰的一丝报复。 这就足够了。 楚景琰从来不欠他们楚家的,她楚嘉音也不该欠楚景琰。 “不会怎样。”楚景琰道,只要他还活着,事情总有办法解决。并不需要楚嘉音自作聪明,拿这些不够成熟的把戏帮他。 楚嘉音笑了笑,出了门,仍旧打算继续做她打算好的事情。 楚韵回屋刚躺下不久,门就开了。 楚嘉音有这屋的钥匙。 “谁?”楚韵从床上弹了起来,朝门口看去。 屋里的烛火都熄了,四处都黑黢黢的。门外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但光线比屋内明亮一些,这也就导致了,楚韵将门口的人看得很清楚。 那是她做梦都想咒人的人,可楚嘉音若真死了。楚韵不信鬼神,但等这“鬼”找上门来,她不由自主的发毛起来。 门口的是什么呀?楚韵的眼睛越瞪越大,几次眨眼过后,那东西还没离开后,她才终于慌了。 是楚嘉音!是死掉的楚嘉音! 楚嘉音站在门槛上,垂着头,头发随着风吹,一缕一缕的飘了起来。楚韵的声音一响起,她就抬起了头,阴翳的脸色配合着死鬼妆容,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床榻上的人看,内中仿佛有无尽的冤屈。 楚韵大概是最先知道楚嘉音“已死”的几人之一吧,这会儿一看到门口站着,模样还分外可怖的楚嘉音,吓得心都差点儿跳出了胸膛。 她瞪大瞳孔,抖着身子往后缩,手里死死抓着被子。 “啊!” “姐姐。”楚嘉音歪头,声音幽幽的,劲儿都没有似的飘飘然,平白增添了几分诡异感。 楚韵吓得牙都在哆嗦,拉了拉被子蒙上头,说道:“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你自己命不好,不过掉进水而已。那个慕容家的小公子也掉进水里了,可他现在还好好,活蹦乱跳的呢!你死了,完全不怪我!” 楚韵不敢看楚嘉音,楚嘉音高兴极了,本来还担心把双腿露出来,楚韵要像那个王嬷嬷一样怀疑自己没死呢。她自己蒙了头不乐意看,可少了楚嘉音花费几分心思了。 楚嘉音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跑进屋内,就站在窗前,用手拍了拍被子下的人。 楚韵吓得大叫了起来:“王嬷嬷!来人啊!人呢?” 她刚刚从王嬷嬷那儿回来的时候,王嬷嬷还好好的啊,怎么这会儿都叫不到人了? 楚韵不死心,像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喊:“王嬷嬷!” “别喊了。” 楚嘉音冷笑了一声,这声儿啊,冷得跟进了地窖里刚出来冻出来似的。楚嘉音现在还真有点儿冷,故意压低的声音配合着冷意,一开口就这声儿了。不过好在效果不错! “人都被我收拾干净了,只剩你了。接下来,我就去找阮姨娘和那个哥哥。”楚嘉音坐在床榻边,阴森森的说着。 今夜的天很配合,刚刚刮着风,现在居然哗啦啦下起了雨,时不时还配上几声响雷和闪电。旁人最多觉得这天气不好,吵人好梦。可做了亏心事的楚韵一撞见这天气,整个人都处于焦虑恐惧之中。 “你想干什么?”楚韵将被子掀了下来,看了一眼楚嘉音,大概是她那妆容太吓人了。楚韵又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又别过脸去了。 楚嘉音呵呵一笑,带着些孩子脾性的声音道:“我害怕啊,我一个人在下面好害怕。姐姐你来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啊!” “不!我不要跟你去!你走开!走开!”楚韵开始胡乱拿起枕头被子砸人。 楚嘉音手疾眼快,一把捉住了她的手,一下子跃上了床。然后慢慢的靠近她,用那张画着鬼妆的脸对着她,再张开了嘴,露出了里头的两颗假牙。 楚韵吓得腿脚发软,已经反抗不了了。 “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错了。”楚韵迅速调整了姿势,跪在床上,小鸡啄米似的磕头。 “不,我不需要你道歉,你有什么错啊?姐姐可好了,我好想姐姐下来陪我。”楚嘉音说着说着整个人黏在了楚韵身上,“下面的人说,如果是被人害死的,要把害自己的人带下去,就可以让那个人替自己受罪。” 楚嘉音屏息,用鼻尖碰楚韵的鼻尖,过会儿憋不住才分开,她说:“姐姐,你知道吗,人死后是要算账的,要受到惩罚的。我以前嚣张惯了,做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现在他们要惩罚我呢。” 楚韵感觉到楚嘉音凑近自己时,皮肤是冰冷的,鼻息是消隐的,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是死人吧,只有死人才是冷冰冰的,只有死人才没有呼吸! 楚嘉音又装作可怜委屈的样子,哭丧着说:“然后他们告诉我,我是因为别人才死的,按照他们的规矩,只要我把这个人送下去,他们就会把本该我自己承受的责罚,推到你身上。姐姐,我好害怕啊,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好不好?你若帮了我,下辈子,我一定投个比你差千百倍的胎,让你好好笑话我,好不好?” 楚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惯性的摇头,一直摇头。她想说一句拒绝楚嘉音的话,可话卡在喉咙里,哆哆嗦嗦,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要!我不要!” 楚韵抱紧枕头和被子,仍在摇头。 楚嘉音又道:“其实我本来还可以找另一个人的。只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什么人?”楚韵想,只要她能活下去,就算那个人是阮香玲也无所谓。她自认为,没有母亲,她也凭借自己的聪慧算计能进楚家!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好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死吗?”楚嘉音问。 楚韵声音颤抖,好不容易停了的摇头,又开始了。她仿佛一个失了心,失了魂,只会摇头的木头玩意儿。 “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一直觉得楚嘉音会死,是因为身子骨不好,受了水的凉,得了温病,遭不住就一命呜呼了。 楚嘉音慢条斯理的往怀里伸手,慢腾腾的摸出了一颗被布帛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夜明珠。夜明珠在楚嘉音手上发光,照得她那副鬼样更加恐怖,楚韵一瞧,差点儿没当场吓昏过去。 楚嘉音仰起脖子,让她看了一眼,又侧过头,让她看了一眼耳朵。 “因为诅咒啊。” 楚嘉音无声的笑了,嘴角咧到了最大限度。那嘴角抿成的一条线,因为僵硬,让人不由自主的要想起一些挑战胆量的事情。 她轻描淡写的将诅咒二字突出,她变现得有多平静,楚韵就表现得多慌张无措。 “你看到了嘛?我的脖子上靠近喉咙的地方有个窟窿,就像你弄的那个小人一样。耳朵也被刺穿了,穿了整个脑袋呢!” 小人是稻草做的,楚家肯定没有,这样一来,这个小人就跟那个与楚韵同谋的臭道士脱不了干系。楚嘉音这一出,是为了慢慢引导她,将那个臭道士拆漏出来。小人身上的符箓笔迹,并不像楚韵的,大概也是那个臭道士所为。 如此这般说来,楚嘉音将自己的“死因”归结于他二人身上,就合情合理了。 “你你你……你要找那个臭道士是吧?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他的下落!”楚韵急的已经顾不上思考其他的了。 “好,那说吧。” “在城东,一家棺材店。他是卖棺材的,手底下养着一群人,要散播什么消息或是找什么人、问什么消息,都特别快。那家伙是个江湖骗子,不是道士……”楚韵顿了一顿。 那个人并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真正修习过法术的道士,为何他俩联合起来随便弄的小人,会真的起到诅咒人的作用?那假道士明明说,他画的符箓,只是简单的鬼画符,连他自己都摸不着规律,画不出第二张。 “哦。”楚嘉音跳了下床,手里把玩着那颗夜明珠。 楚韵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越想越不对,突然瞳孔骤缩,意识到不对。 “你……你分明还活着!”楚韵恨得牙咬的咯吱响,丢下身上原本搂得特别紧的枕头和被子,作势要下床收拾楚嘉音。 可惜没等她靠近楚嘉音,楚景琰就冲进了屋里,抬手卡住了她的脖子,掐住了死门。现在只要楚景琰想,稍稍一动手指,楚韵就会死! “是,我还活着。”楚嘉音回头,用夜明珠将脸照得惨白,挑-衅似的看着楚韵。 这种你恨我恨得要死,却对我无可奈何,只能看着我得意的感觉,真不错呢。也怪不得前世楚嘉音被欺负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楚韵那般高兴了,换作是她,一直厌恶的人被自己狠狠踩在脚下,楚嘉音也高兴啊。 楚嘉音勾了勾唇角,指着她说:“可你,已经半死了。这一次,楚家绝不会再饶恕你!我也绝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到我跟钱叫嚣!” 第六十三章 大获全胜 就算楚韵害楚嘉音落水的事儿无从证实,但只要楚嘉音这个四房嫡女不高兴,这些个四房养在外头的杂碎,都只能在外头自生自灭! 城东棺材店? “二哥哥,明日我们便去收拾那个臭道士吧。” “嗯。”楚景琰冲楚嘉音点了点头,在夜明珠的余光下,楚景琰那张脸上有若隐若现的笑容。 楚韵见了,微微愣了一下。楚景琰长得好看,是满城认可的,从他十二岁就拿下秀才之名,夺得京城第一才子的称号开始。 楚韵从来不稀罕看楚景琰一眼,哪怕知道他生得如同天人。因为,楚景琰的身份也太过寒酸了点!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金钱和地位,才能让人过得舒坦! 没了舒坦的日子过,连欣赏花瓶的力气都不会有! 即便如此,这人总还是喜欢看漂亮的物件的。楚韵是瞧不起楚景琰,但也没少注意过这个人。 毕竟再寒掺,他也是京城第一才子,这京城少年一辈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楚韵记得的,这个花瓶整日里,冷得就真像个花瓶似的,哪有对人笑的时候。 今日荣幸得见,楚韵才知道这个花瓶笑起来原来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多了。 一想到这笑容是因为楚嘉音在,楚景琰才会露出,楚韵心底莫名又生起了一阵翻天覆地的醋意。凭什么这世上好的,坏的,全都属于她楚嘉音? 镇北侯世子宋明与她结了娃娃亲,这名声大过头的楚景琰,又一心一意陪在她身边帮她! 楚景琰和楚嘉音一路将楚韵押到了内院玲珑阁,找了一个屋子将她困住后,又回去拖楚韵屋里的丫鬟和王嬷嬷。等将这三人安排妥当了,天已经将近要亮了。 楚嘉音往秋千上一坐,望着满头大汗、形容显得有几分狼狈的楚景琰,又幻想了一下满头大汗的自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二哥哥,你要这样就累了,以后习武可怎么办?万一教武的师父觉得你身体不行,嫌你朽木不可雕也,那可如何是好?”楚嘉音问。 楚嘉音的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楚景琰一瞬之间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愣愣怔怔的偏过头看她,问:“你说什么?” “二哥哥,跟我一起学习武术吧。我决定了,读书写字太难了,我要当女侠!”楚嘉音一下子蹦了起来,踩在了秋千上,蹬了两脚,秋千开始往高处飞。 过会儿她又嫌自己蹬累,坐了回去,招呼楚景琰:“二哥哥你来推我吧,推很高很高,我要试试飞一样的感觉。” 楚景琰走了过来,没用大劲儿,轻轻的推秋千。 “小心将你自己飞没了。” “二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我其实还是有些聪明的?”楚嘉音问。 前世的她,她自认愚钝无可救药,今世呢?她只知如今的自己比前世聪明了几分,却不知现下的自己,比起旁人,到底算愚昧还是有几分聪慧的可造之材。 “有。音音一直很聪明。”只是欺负人时,会比做正事聪明一些。 楚景琰觉得,想努力去做好一件事的楚嘉音,并不如年幼无知逮着他欺负的那个蛮横小女孩机灵。不过这话只能憋在心里,万一说出来让她不高兴了,她又要当回小魔女怎么办? 楚景琰现在都有些舍不下得楚嘉音照拂而拥有的好日子了。 “二哥哥你那么聪明,你说我聪明,肯定没错。”楚嘉音在洋洋自得的空余,不忘带着楚景琰一起夸。 楚景琰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没那么聪明。” “不,在音音眼里,二哥哥比谁都优秀,比谁都聪明。”至少再过几年十几年,楚嘉音身边的人中,无一人的成就,能高过楚景琰。 楚景琰恍惚了。 曾经最不拿他当回事的楚嘉音,如今告诉他,他比谁都优秀…… 自古贪财之人,大多惜命。楚嘉音如法炮制,照着前一晚吓唬人的方法,又找上了那个道士。 臭道士被吓得跟楚韵差不多,最后把能招的都招了,并答应楚嘉音明日一早起来,会去街上告知大家,他先前是在胡说八道。 “你最好记得你今晚说的话,否则我明日晚上,还要过来找你喝茶。”楚嘉音将桌上的杯子狠狠一摔,杯子里的血水迸溅了出来,洒了那个臭道士一身,也在桌子上落了好些血珠子。 血不可能是人血的,是楚景琰用鸡血配着其他东西调出来的,跟人血相似的血。 “好好好,我记得,我记得。”道士跪下磕头。 楚嘉音打算走了,她留下一句:“楚韵她们已经被我收拾了,你若是不听话,我明日收拾的就是你!” “是是是!”道士依旧不敢抬头。 楚嘉音趁着他不注意儿,悄悄溜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这鬼来得容易离开难,一不小心让人看见她用脚走路,可得穿帮了。 第二日清晨,道士先是去找了楚韵,发现人真的没了,他才屁滚尿流的打算着要怎么跟外头的人坦白。 楚嘉音和楚景琰盯了好久,在太阳落山前,才盯到他去人多的地方跟人道歉。外加一通如何如何被楚韵蒙蔽,如何如何被钱财蒙蔽双眼,总之尽可能将责任都推到了楚韵身上。 大难临头各自飞,谁也顾不上原本的交情。 道士最后实在扛不住人责骂,将兜里属于楚韵的钱财都掏了出去,拿去做善事用了。 这一夜,这道士就领着一帮兄弟,连夜扛着棺材本出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大获全胜啊! “我真想不到那个臭道士居然会脱楚韵一把,现在我连如何为难楚韵都不必想了。”楚嘉音本还打算着,要捅个什么幺蛾子治楚韵的罪,好将她轰出府去呢。 谁知道她找那个伙伴,居然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上插刀,最后甚至将推楚嘉音下水那一件事都暴露了出来。 桃花一边给楚嘉音剥核桃,一边说:“要我说啊,她就是活该,她要之前不作孽,会摊上这种事儿?” “嗯……嗯嗯。”楚嘉音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 虽然前世的她少了今生的几分聪明和算计,城府也不及现在深。可说到底,她还是个被宠坏的富家小姐,平日里要挨人戳着脊梁骨背后骂的事情,也没少做。 她善良、天真又如何,恰恰因为如此,她容易被蒙骗,变成被人利用的武器。她不曾造孽害人,却成了造孽害人之人的帮凶。到头来,同样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姑娘,姑娘?”桃花在之后又说了好几句话,可楚嘉音都没应,她一看啊,她家姑娘的魂儿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嗯?”楚嘉音从走神中走了出来,呆呆的看着桃花,完全是一副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的样子。 桃花微微叹息,无奈地说:“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老太太那儿派人来叫你呢,你若是这句也听不进去,可不好了。” “祖母让我去做什么?” “这哪是我能知道的,姑娘你去了,问一问不就知道?” 楚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想看看楚嘉音这两日折腾,有没有哪里伤着磕着。楚韵的事儿,是楚嘉音一手揪得个水落石出没错,但这种事向来轮不着她操心。 事都清楚了,老夫人自然会将后续的都办妥了。 楚嘉音倒是有事儿要问祖母。 楚景琰想学武,她得满足啊。她之前说要二哥哥跟着她一起学武的话,当然是屁话,她才不愿意累着自己呢。若不是怕楚景琰疑心些什么,她直接就说给二哥哥找师父了。 “祖母。” 楚嘉音乖乖巧巧的行了礼。 楚老夫人见了她,忙招呼人过来坐:“你那烦人的庶姐,可算收拾干净了。以后在外头,爱怎么作就怎么作,跟我们都无关了。” “是了。”楚嘉音琢磨着,自己该如何跟祖母开这个口。 学武是好事,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挥动绣花针已然了不得了,还想耍大刀吗?这像什么话? “这一次啊,多亏二哥哥帮忙呢。不然,我指不定要瞎折腾到什么时候呢,说不准最后还把自己栽进去了。”楚嘉音道。 楚老夫人闻言,先是愁眉片刻,又叹息无奈。说:“你啊你,若非看着哪哪都对劲,我真要怀疑坊间说你被你二哥哥用邪术蛊惑的事情是真的了。处处为他想着,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了?” “没什么好处?是音音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断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胡闹了。这要学好,自然得找一个好榜样,二哥哥可不就是个好榜样?祖母,我若是学成二哥哥那样,有一身的才华,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日后这外头的人提起我,都说楚家六小姐楚嘉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难得的才女。” 楚嘉音握紧楚老夫人的手,佯作激动的模样,接着说:“您说说,到时候您这脸上,是不是也得沾光?还有啊,我跟镇北侯那亲事遭退,说到底不还是音音不学无术、登不上台面,宋夫人不喜吗?” 第六十四章 聊税 “若我以后能学成本事,这各家各门一旦跟我结了亲,谁还敢退啊?那不是抬起巴掌,啪啪啪耍自己脸瓜子吗?” 楚老夫人被她逗笑了:“哎哟,音音说得对,说得对极了。” 若楚嘉音真有这些悟性,她这个做祖母的自然高兴,楚景琰嘛,其实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有她瞧着,能翻出多大的浪来?孙女喜欢跟着他学好,那就跟着呗。 总比楚嘉音日日被其他哥哥姐姐哄着,惯得无法无天,什么也不乐意学的好。 “宋家来退我家音音的亲,那是他们家没眼光。”楚老夫人又说。 “对啊,为了证明他们没有眼光,音音更得努力了。将来嫁一个比他们宋家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人家,让他们后悔死!”楚嘉音可不敢奢求日后真有这样的机遇,她只在乎眼前,祖母能不能接纳二哥哥。 有了二哥哥,她身后也算有了一份保障!即使不能嫁个好人家,她日后出门,也能骄傲的说,我家二哥哥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到时候,看谁敢瞧轻她! “对对对!”楚老夫人听了楚嘉音的远大抱负,高兴得想去给四媳妇烧香,说她们家音音长大了。 “祖母,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楚嘉音问。 楚老夫人别了她一眼,说:“跟祖母这么见外做什么?你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祖母能给能帮,都尽力答应你的要求!” “谢谢祖母!”楚嘉音高兴得快要跳起来,“那祖母给我找一个教武术的师父吧?” 楚老夫人刚信誓旦旦说出的话,忽然间有些想收回了。她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楚嘉音会提这么个要求,找武术师父做什么? 楚嘉音见祖母有犹豫之色,佯作不高兴的样子,抱着祖母的胳膊使劲儿摇,费劲一身的功夫耍无赖。 “祖母,你看你,是不是要说话不算数了?我提的要求不过分吧?祖母,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好不好?我要学武!”楚嘉音整个快扑到楚老夫人身上去了。 楚老夫人熬不住了,问道:“你要学武做什么?” “哼!当然是为了让自己更厉害啊。你知道吗祖母,我在赏花宴上,还看到有别家的小姐舞剑呢。我也想学舞剑,然后再学些防身的武艺,你看看我,我这么好玩,没有一点本事,万一哪天就被什么人盯上了,还手无缚鸡之力,那可怎么办?” “呸呸呸,胡说些什么呢?谁会盯上你?你好好待在祖母身边,祖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楚嘉音再撒娇:“祖母啊,我想学嘛,你答应我好不好?反正也不会耽误我什么,学点东西总是好事啊。”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学什么武艺?”楚老夫人皱着眉看她,显然接受不了姑娘家舞刀弄枪的样子。 “我可以悄悄的学啊,外人又不知道我学武了。再说了,音音日后可是要嫁大人物的,我都想好了,文臣商贾家规矩太多纷争也太多,男人还容易朝三暮四。我呢决定要找武臣家的男人,您说啊,我这要嫁进武臣家里,没点儿武艺不是叫人小看了吗?” 楚老夫人一听楚嘉音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思考周全了,嘴角不由地抽了抽,惊讶的问:“音音啊,你跟祖母说实话,你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公子了?” 说起来,她家这个小祖宗,还真不适合养成大家闺秀。真嫁进武臣家里,大大咧咧的或许还讨夫家喜欢,嫁进规矩多礼数多的家里,指不定要多嫌弃楚嘉音的做派呢。 楚嘉音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了。她倚在椅子边,用手抠了抠椅子,脑子快速的飞转着,打算寻个什么说辞来搪塞过去。 楚老夫人自动将她脸色的变化和那些无意做出的小动作,归为真有了心上人。 “是不是慕容家那个小公子?”楚老夫人试探着问。 除此之外,楚老夫人想不到其他人了。 正巧,楚嘉音前段时间刚去过慕容家,想必是见过人家小公子的。 听到什么慕容家的小公子,楚嘉音迟钝了片刻,许久才在脑海中想起一个喊着大鹅,要为了大鹅跟人拼命的小屁孩! “怎么可能?祖母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慕容家的小公子。”楚嘉音现在到底还有前世的记忆,看那几岁的小孩,怎么下得了嘴? “行,不是。”楚老夫人拿她没办法,放弃了继续追问她是否有了心上人。 楚嘉音生怕祖母忘了答允她的事儿,提醒道:“祖母可要记得给我找师父。” “嗯,记得。说起来咱楚家以前,也是出过将军的……嗐,若你那些哥哥有你这悟性该多好?书念的不怎么样就算了,也不会想些别的,光按照我老婆子和他们爹娘的意思过了,这日后啊,楚家指不定要养几个混子出来呢。”楚老夫人一想到那些儿孙,恨铁不成钢的啧啧两声,无奈至极。 孙儿还好,这儿子啊,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最大的离家十几年不见踪影,也不往家里捎个信保平安。小的呢,被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迷得晕头转向,胳膊肘往外拐,专欺负自家的人。 自打楚韵母女开始闹着要进楚家起,她的音音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平日里哥哥们对楚嘉音都格外宠爱,听到祖母在说他们的不是,楚嘉音回驳了一句:“祖母啊,您也别怪哥哥们了。他们再不成器,好歹念书都念成秀才了。他们这个年纪有这成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还说呢,要不是你二哥哥十二岁就过了院试,刺激了他们。祖母我又费心费力的逼他们,指不定今年啊,别人去乡试,他们还过不了院试!都是逼出来的,靠他们自己,八成是要废喽。整天玩心重,就喜欢瞎胡闹!” “那好歹哥哥们品性还算好的,你看这么多年,别家的哥哥们可会惹事了,咱家的哥哥就乖,你说是不是啊祖母?”楚嘉音依偎在老夫人身侧,尽心尽力的为哥哥们说话。 说起来,前世若非哥哥们都在,祖母走了之后,她在镇北侯府的日子也不过那么好过。可惜最后,品性纯良的哥哥们,都被楚韵算计得死死的,犹如案板上的鱼,如何挣扎也只是困兽之斗、徒劳罢了。 “是了,他们也就这点好了。”楚老夫人听楚嘉音说起这个,慈祥了许多。的确,他们家的小子,可比别家的小子乖巧多了。 她一吩咐,家里的小子们就乖乖的念书习字,换作别家的,早跳上房檐去揭瓦了。 楚嘉音走后,楚老夫人叫来人,将那些符箓和小人拿了出来,吩咐:“送还给那个臭丫头吧,她的东西,烧在府里我也嫌晦气!” 楚老夫人哪能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谁弄的,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去为难楚景琰罢了。知道楚韵在外头,还推了楚嘉音落水,害她染了一场温病后,楚老夫人却想通了。 也许,比起楚韵,身上没流着楚家血脉的楚景琰,还干净些。 外头关于楚家的那些不中听的谣言,慢慢消失了踪影,原因无他,只因这楚家如今还欣欣向荣。若换作一个要死不活,随时会崩塌的楚家,笑话的、幸灾乐祸的人,恐怕更多。 人生而如此,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哪怕别人的好是靠本事、努力得来的。哪怕他的不好,是因为自身懒惰、不思进取而起,到最后该嫉妒人家的时候,依旧理直气壮。 玲珑阁。 天气渐热,楚嘉音和楚景琰便将吃饭的地儿,挪到了院子里。这天饭菜刚上桌,楚老夫人那边就有人捎信过来了。 “怎么了?祖母又找我?”楚嘉音问那个送信的小厮。 小厮摇头,回:“是老夫人叫我来送东西给二公子的。” “嗯?”楚嘉音颇感惊奇,祖母什么时候对二哥哥上心了? 楚嘉音在小厮手里望见了一个小盒子,应该是要给楚景琰的。 “祖母找二哥哥做什么?” 小厮将盒子端上去,放在桌上,打开。里头赫然躺着几张地契。 楚嘉音更不晓得祖母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老夫人说,这是给二公子的。”小厮道。 楚嘉音惊得筷子都掉了,桃花见了,忙得蹲下地去捡,然后急匆匆跑去给她换干净的筷子。 “你说什么?祖母分田地给二哥哥?”楚嘉音不敢置信,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前世的祖母跟楚景琰不对头到她闭眼那一刻,依旧不肯认大房捡回来的这个义子,这一世怎么还会送地契过来? 小厮也不懂老夫人的目的,只管将东西送达。 “这是夫人的意思,小的也不知道。没事的话,小的先告辞了。”小厮笑了笑,征求楚嘉音的意见。 “好,你下去吧。” 楚景琰将地契摸了出来,看到上面的面积,似乎明白老夫人为什么将这东西给他了。 第六十五章 自力更生 按理说,四年前他拿了秀才就应该给,只是楚老夫人那时肯定放心不下楚景琰占着楚家的东西,宁愿吃点亏也不想让楚景琰讨到好。 楚嘉音眨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楚景琰,期待的问:“二哥哥,你知道祖母是什么意思吗?” “大概是为了逃税?”楚景琰将地契放回去了。 “啊?”楚嘉音不明白。 “朝廷上规定每位家中无官位的秀才,名下可有二十亩田地不需缴纳地税。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看着压根不可能靠读书出头的人,特别是家里有地的,每年都往院试里挤的原因。他们念书,只是为了少交些钱给官家而已。” 楚嘉音趴在桌上,忽然想起,去年三哥哥拿了秀才后,祖母也分了田地给他。 “可是,祖母为什么不早些给……”楚嘉音问到一半,忽然明白是为什么了。那么现在改了主意,是不是因为,祖母接纳二哥哥了? “其实二十亩地的税,应该没多少吧?”楚嘉音不懂,对这方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老夫人挑出来,压在家里秀才名下的田地,每一亩都是粮食产量高,或是种着什么名贵树植的。就按老夫人划给我的这些算,省下这些该交上去给官家,能让府里吃上两三月了。”楚景琰解释道,为了方便楚嘉音理解,还举了一个易懂的例子。 楚嘉音一听到能让府里人吃两三月这个数目就不淡定了。 “啊?那这些年,府里该亏损了多少钱财?” 也不算亏损吧,只是若一开始就将这份地契交给楚景琰,那楚家岂不是该省下差不多半年的口粮? 楚家用来吃的开支在世家大门中虽算不得高的,但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啊! “也亏损不了多少,对楚家来说,不过是小数目罢了。”楚老夫人将地契分给子孙,一来是为了省不必要的开支,二来仅仅只是想给子孙一点点可以自主驱使的财物。 楚老夫人给其他公子的,自然是铁板钉钉,钉死的。给楚景琰这个,只能算是代为保管,只要楚老夫人需要,他就得上交回去。 “哦。”楚嘉音前世什么都不懂,现在才开始接触各种有用的东西,看什么都一头雾水。这要是账都不会算,是不是不太好? 前世嫁进镇北侯府她不用算账,但这一辈子呢? 楚嘉音觉得,自己将来极有可能需要算账,她已经嗅到金钱的味道了!没有地位,那得有钱吧,所以她必须会算账! “二哥哥,你教我看账本吧?”楚嘉音哀愁满脸的说。 “你什么毛病,这个才学了些皮毛,又想学那个。可别学那个搬包谷的猴子,见一个爱一个,又把前头那个丢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楚景琰取笑道。 楚嘉音手撑着下巴,饭菜已经开始凉了,她也没什么胃口了。春日的风总是温柔又带着一丝丝让人满意的温暖,吹过脸,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开始犯困起来。 不远处的花枝上,盛开的花朵引得蜂蝶驻足,流连忘返。 楚嘉音看着飞舞的蜂蝶笑了笑,问:“二哥哥你说,我该学些什么,将来才能在不依靠楚家的情况下,能靠自食其力为生呢?” 楚家的落败有很多原因,楚韵母女只是其中一部分,有她们在加速了楚家家门败落的速度,可若没了她们,楚家似乎也该遭难的。只不过是晚一些和早一些的时间问题。 若是将来实在保不住眼前的楚家,楚嘉音想,她可不可以担起另一个楚家呢? “想自力更生并不难,难的荣华富贵。”楚景琰道,“自力更生,求得是一个生而已,而荣华富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靠努力得到的。” “嗯。” “你是姑娘家,日后自有人替你操心这些。” 楚嘉音立马否决了他:“不,我不想依附夫家,我想做一个令夫家不敢小看的人。甚至,我都不想要夫家了。找了丈夫嫁了人,到底能有什么好?只不过换了个家过日子吧。要我说啊,我就该有独挡一方的本事,将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拦的了,也没人敢拦!” “嗯,你若想,肯定能的。”楚景琰道。 “二哥哥说我可以,那我一定就可以。”楚嘉音笑眯眯的说。 话分两头,被楚家好好揪出来整治了一番的楚韵和她身边的王嬷嬷,以及同她们同流合污的丫鬟红玉,都被一批老婆子提着赶着,轰走了楚家。这下,别说嫡女的位置了,丢尽颜面不说,连庶女也当不成了。 为了楚家的颜面,楚家对外,已经够给楚韵面子了,花了大笔银子才将风头压了下来。 楚韵刚进了母亲的屋,就开始哭哭啼啼,像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似的。抬手擦了擦眼泪,说:“母亲,是韵儿没用……呜呜……” 阮香玲无可奈何的抱着她,“行了,你再哭连我都要烦你了。” 话说完,阮香玲就放开了人,脸上说不尽的难过悲哀,只可惜无一分十属于楚韵的。她在担忧自己的退路,怕楚韵这一闹,连带着她和楚良善,也要平白遭那老太婆记上了。 本来在那老太婆心里头,阮香玲和楚良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楚韵这么一搅合,那更降身价了! 阮香玲现在都心疼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了这么一个不中用的玩意儿了。 气着气着,阮香玲找了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忧心忡忡的思考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女儿是指望不上了,儿子那边,阮香玲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子将人塞进楚家去。 再说了,有楚韵这倒霉玩意儿做了前车之鉴,楚家还敢再收阮香玲生的玩意儿吗? 这么一想,阮香玲瞧着楚韵,不由地更生气了。 在外头受了委屈,跑到母亲身边哭诉竟然得不到安慰的楚韵,肚子里酸水倒了几滚,暗暗咬牙,誓要将楚嘉音等人碎尸万段! 凭什么楚嘉音受了委屈,就那么多人安慰,那么多人帮她!她呢?为什么她落魄了,除了泼冷水和笑话的,就再无其他人了?就连她的亲生母亲也如此! “早问过你那事靠不靠谱了,哎呀呀,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栽进去了!哎呀,说起来我就气,咱这好好的一副牌,给你打得乱七八糟,以后可怎么才能洗回来?” 阮香玲嫌弃的瞪了楚韵一眼,跷二郎腿的姿势,换成了另一只腿在上。 “我……”楚韵委屈得说不上话来了,1看母亲这个样子,恐怕八成是不会管她死活了。 “你什么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咱们该怎么办。你睡东面那屋,别跑你哥那边吵到他,他还要读书呢。过两个月就要乡试了。咱指望不上楚家和你爹,就只能指望你哥了。”阮香玲在桌上抓起了一把瓜子,心烦意乱,吧嗒吧嗒的嗑瓜子,瓜子皮随便往地上吐。 楚韵瞧了,因为前面给阮香玲训了一通,心中记恨,便暗暗鄙夷:怪不得楚老夫人瞧不上母亲,左右都是粗鄙没有礼数的丫鬟做派,上不得台面! “好,我知道了。”楚韵退了下去,手里的手绢,不知道被她揉成了什么样子,皱皱巴巴的难看死了。 楚韵一瞧,恨得牙根痒,干脆迁怒手帕,将手帕随便丢在了地上,踩了两脚就往客房那边去了。 客房一共四个屋,西面是楚良善住,东面离西面最远,中间隔着过道不说,还隔着一个弯道。 楚韵倒想见识见识,被母亲赋予厚望的哥哥,现在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读书!她又不是不清楚他哥的脾性,能老实念书就怪了。 呸!贪财好色的玩意儿,能比她好多少,左右不过是会投胎,投成了小子罢了! 他如果能进楚家,年纪比现在排行第二的楚景琰老上两岁,却险险的在今年年初院试上,才拿了个秀才。考了好几次了,这次好不容易中的,成绩还是垫底的! 平日里阮香玲也少不得要督促他,恨不得替他去读去念,楚韵跟在旁边陪读,懂的比他还多!若非楚韵生成了姑娘,恐怕早些年就拿到秀才了! 按楚韵说啊,他这乡试铁定过不了! 小时候念书就如此,他一边哄着母亲说自己要去看书了,实则一转头就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被楚韵撞上,他就撺掇妹妹替他瞒着母亲。 楚韵每次当然都要将他出卖了,否则就靠他,能考得上秀才吗? 楚韵恨恨的走上了去西厢房的道,才到路中央,就隔着两面墙,听到楚良善和姑娘的声音了。果然,这是读书的样子吗? 她和母亲尽心尽力在外头为他谋算,他倒好,整日寻欢作乐、不知长进!那么大个人,靠妹子和母亲养,还无半点羞耻之心!当真是无可救药! 楚韵猛地撞开了门。 屋内,楚良善和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狐媚子女妖精搅合在一起,衣冠不整的在桌案上玩耍!好兴致啊! 那女人被突如其来的撞门开门声吓了一跳,娇滴滴的窝在楚良善怀里,像只受惊的漂亮小猫,好生惹人怜爱。 第六十六章 蛆爬 “哥哥,母亲不是说你在这边读书的吗?你这读的什么书?”楚韵上前来,一眼瞧见了桌上摆的春宫秘戏图,“你就看的这个?” 楚良善起身,一把夺过了楚韵手上的秘戏图,怒道:“这是你能看的东西?” “我不能看,你就该看?你知不知道,只有两个月就要开乡试了。你这个鬼样子,怕是一辈子都别想考中了!”楚韵盯着他,双眼发红。 凭什么连这个人也比她受宠,遭人疼?这个废物一样的哥哥,凭什么母亲就会多关心一点,而她呢?整日殚精竭虑的替这个家打算,到头来换来了什么啊?! 楚良善听了楚韵的话,哼了一声,“乡试是男人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来管!走走走,一个姑娘家家,在男人房里算是什么事儿啊?走!” 楚韵没说几句话,就被楚良善连推带赶,送出了房外。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了,楚韵站在门外,还能听到那个女人在娇滴滴地说她的坏话。虽然没明着说,但楚韵能听得出来里头讽刺的意味儿! 楚韵发疯似的抬脚踹了一下门! 这一次,房门被反锁了,她踹不开了。 …… 玲珑阁。 “二哥哥,二哥哥!”楚嘉音的声音冲破天,吓得树上的鸟雀都扑闪翅膀飞散了。 楚嘉音整日像鸟儿一样叫唤,叫得楚景琰耳朵都免疫了,随她叫得慌,自己可以置若罔闻。 楚景琰不理会楚嘉音,楚嘉音却闹得更欢了。 她一把抓住楚景琰的胳膊,将他从桌上拽了起来:“二哥哥,你跟我来!” “干什么?”楚景琰一脸懵,换做以前,楚嘉音最多在他跟上烦人,不一会儿烦了就乖乖静下来念书了。怎么今天不一样了? “我找了一个教武的师父,咱以后一起练武,强身健体吧?”楚嘉音道。 楚景琰微怔,看了楚嘉音一眼。 她可不像什么喜欢练武的料子啊,连翻一页书都嫌手累的丫头,有力气挥舞刀剑了。楚景琰不禁想起,自己好像在楚嘉音面前暴露过自己想学武的意愿,难道说……楚嘉音是为了他才找教武的师父? 楚嘉音在前面跑,楚景琰腿长,在后头走着追,不一会儿,二人就到外头种着杏树挂着秋千的院子里了。 请来的师父现在坐在平日里楚嘉音才会碰的秋千上,笑眯眯的看着手挽手一起过来的他们。 楚嘉音初见这个师父,与他对视了一眼,其实是颇为震惊的。那人模样俊俏,虽已有三十多的年纪,眼角也长了些细纹,可样貌底子是极好的,想必年轻时也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当然了,现在也很美。他眼角边确有细纹,可挡不住他双眼如星辰,炯炯有神,闪闪发亮,可谓是极漂亮的一双眼睛。再说了,他眼角的细纹似乎是因为笑了才有。 若不笑,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皱纹。若不是皮肤不够嫩,有些发黄发暗,比不得楚景琰这等少年人,说他是二十几的也像那么一回事儿。 其实让楚嘉音觉得他有三十多岁,还是祖母的人来告诉她的。若不是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念头,楚嘉音第一眼看他,估计就会认为他只有二十几岁。可惜啊,先入为主,影响颇深,这位先生当不成二十几的好青年了。 他身上穿着雪白的缎子袍,缎子上绣着许多漂亮纹路,一看就不便宜。 他是披着头发的,故秋千一晃起来,乌黑还未染上半分花白的长发,随着风一阵一阵的晃。发如泼墨,分明是一副该仙气飘飘的画面,却因为对方幼稚跟秋千玩得兴高采烈的小表情衬得浪气透顶!对,浪! “你就是那个过来要教我武艺的师父?”楚嘉音歪头问,手还紧紧攥着楚景琰的手。 对方笑了笑,跳下秋千,弯腰作礼:“小姐好,在下风尘月,是老夫人叫来的教你习武的。一个月一两银子。” 这人挺有意思,报个名还将身价给报出来了。可楚嘉音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他这身衣服可不便宜啊,楚嘉音见过这料子,就连伯伯和爹爹买这种料子的时候,都要皱眉呢。 楚嘉音松开了楚景琰的手,上前去,绕着他转了一圈,才仰着头看他,问:“你很缺钱吗?” 不缺钱就直接进府里教她了,哪还用提工钱?还是区区一两银! “是的。否则也不会落魄到为了钱银,进人家里做工啊。”对方抽了抽鼻子,像是要哭自己有多惨。 楚嘉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嘴角抽了抽,她想象不出来,面前这个大高个年纪还不小的男人,要是像那些落难的妇人一样哭惨,会是何等壮观诡异的景象。 “那你怎么穿得比我爹爹还好?” 风尘月低头看着这个瓷娃娃一样的楚嘉音,面对她的好奇心,颇感无奈。咳咳两声,他准备编造一顿感人肺腑的故事。 但他确实没什么讲故事的能耐,也没什么才华,憋了许久都没想出点什么上好的说辞来。 最后潦草的来了一个:“我其实本来不穷的,但是做生意亏本了,闹得家里值钱的玩意儿都卖出去抵债了。衣服嘛,被留下来了。小姐你看我现在这么穷,当然没钱买衣服了,只能凑合着穿以前的了。” 楚景琰目光呆滞,嘴角微扯。 楚嘉音扯着嘴角,眯眼望他。 “你们不信啊?”风尘月问,他垂着眼睛,一副戏精附体,就要开演的模样。 楚嘉音打住他:“信,我信。” 一旁的楚景琰却不太敢说这个信。 这个人换了一身皮,可楚景琰还是能认得出来,不是那个经常来找他聊天的黑衣人是谁?就凭这黑衣人的做派,楚景琰当真不敢相信,他是缺钱的主儿。 风尘月又看了楚景琰一眼,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谄媚的问:“公子你呢?” “我……”楚景琰脸色开始扭曲,最后活像是被逼良为娼似的,“我也信!” 楚景琰扭头看了楚嘉音一眼,心想这丫头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这下,这个不知打哪里来的风尘月,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日日盯着他了。至于晚上,应该还能穿上那身黑皮,再爬窗? “哈哈哈,那就好,承蒙二位厚爱,本……小的感激不尽。嘿嘿,口误哈!”风尘月拍了拍自己的嘴。 楚景琰却是认真听了去,仔细猜,他到底想本个什么玩意儿? 楚嘉音耸了耸肩,反正二哥哥满意就好,她没意见。 “你什么时候能教我们学武啊?”楚嘉音问。 “这学武嘛,得体力跟上才行。我看二位整日不受风吹雨晒,更不用干粗活重活,这身体肯定跟不上啊。我们就从训练体魄开始吧!”风尘月提议道。 楚嘉音不懂这个,只点着头,说:“嗯,好,开始吧。”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嘉音张嘴,一口咬掉了一大口苹果,苹果大而汁多,不停的往外冒水。甘甜的味道,让楚嘉音有些迷茫。 接着,脚下一滑,剩下的苹果从手缝间溜走了,咕噜咕噜朝山下跑! 迷迷糊糊跟着风尘月去爬山的楚嘉音,感受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太累了,太累了! 那个苹果是他们手中,现在能缓解干渴的东西。其他的水啊,食物啊,被风尘月招呼着丢山腰上了,还吩咐一个人留下看守。 现在跟来的两个小厮中的一个,面不改色的跟在楚嘉音身后,时刻打算救援。楚景琰自顾自,已经爬得比风尘月还远了。 风尘月则像个老顽童一样,一边走一边给楚嘉音打气:“音音姑娘,加油啊,冲!坚持就是胜利,再往前一点,咱们就可以看到水源了!” 楚嘉音叫苦不迭,发自内心的诉苦:“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我不要往上走了!” 话罢,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袋一昏,又躺到了地上,就这么无赖似的不走了。她该怎样委婉的表示,自己只是帮二哥哥找师父,她就是想在旁边看看,看看她潇洒英俊的二哥哥学有所成,挥剑展示的模样。 “音音姑娘,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何时才能有所长进啊?”风尘月无奈的说,拎着一把扇子,在楚嘉音跟前扇风。 楚嘉音累得只会哼,看了一眼已经快爬到顶的楚景琰,欣慰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慢慢来,我不急着有所长进。咱一步一步来,我学个十年八年再说!”楚嘉音道,反正最后要变成武功盖世的高手的人,是楚景琰不是他,她在这儿偷奸耍滑也无所谓。 小厮撑着伞,给楚嘉音遮阳,道:“六小姐,要不要小的背你上去?” 楚嘉音闻言,弹坐起来,不迭点头:“好呀好呀!你背我上去吧。” 说着,她就僵尸似的举起两条胳膊,作势要搭上小厮的肩膀,让他背自己。风尘月却一把打落了她的手。 楚嘉音怨恨的瞪着他,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身上戳个洞。就是这个男人,学了个武功还要拉人出来爬山!要不是帮二哥哥的忙,楚嘉音才不乐意听他的! 第六十七章 爬山归来 哼! “音音姑娘,你这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就此作罢,多可惜啊?”风尘月整日笑呵呵一副脸,却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欠揍气质。 早晚有一天,楚嘉音要把这个欠扁的家伙,堵小巷子里,狠狠打一顿! “你还想不想要工钱?”楚嘉音忽然想到了一个致命打压人的方法,扣工钱! 小厮听到这话,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发觉六小姐说的不是自己,才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风尘月露出了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不知什么缘故,这个老男人做出这种表情来,居然不让人觉得恶心!难道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 楚嘉音盯着风尘月好好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不,他一点儿都不好看,不好看,不好看!真的是个丑八怪,天下第一丑八怪! “音音姑娘就算是威胁我,我也要让你自己爬上去。虽然我是为了钱,可习武之人,还是有些脾气的。我生平最恨半途而废的人,你若不肯爬起来,那我就走!工钱嘛,你不给就不给,我去做其他人的生意!” 楚嘉音被这番说辞征服了,好不容易来个不是老头又不是粗使大汉的师父,要是送走了,楚嘉音过两天还不得向轰走教书先生一样作妖。那些老先生可不像风尘月这么幽默,勉强还让人身心愉悦些。 赶走这一个,真的不好再找更好的了。 到时候,二哥哥怎么办? 拼了,不管了,一切为了二哥哥!万望二哥哥将来发达了,别忘了她命苦累垮,还要继续陪练的楚嘉音才好,嘤嘤嘤! 楚嘉音翻了个身,身体贴着山路,几乎是蛆蠕动一样网上爬的。这破不算太陡,所以她蠕动的幅度会明显很多。 风尘月在她背后看着,抿唇笑了笑。 少主身边的小姑娘,真有趣!不知道日后,有没有希望,成为王妃殿下呢? “半年前让您不要瞎折腾,实在念不好书就念不好了。这好不容易能读好书了吧,怎么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居然跑去练武了?哎哟我的姑娘,我的姑奶奶,你学好了诗书礼乐,好歹能在什么宴席上大放异彩,惹人称颂。” “一个姑娘家家跑去习武,这学得再好,将来也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啊!” 桃花一边往浴桶里倒水,一边唠叨着,话说完了一大段,才将一桶并不多的水灌进去。接着,她又提着水桶出门去了。 楚嘉音同桃花隔着一面墙谈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书读的好了,要不是二哥哥在旁边提点,我在赏花宴那会儿就得被人笑死!现在好些时日不看书了,我觉得我连那个啥……就是那个什么挺出名的,凡是读书人都知道的那位的话,我都记不得了。” “什么人会让所有读书人都知道?”桃花只认得几个字,不懂复杂的诗文,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楚嘉音为了满足桃花的好奇心,仔细想了想,半晌,才拍响巴掌,忽如受天人点拨。 “这你就不懂了吧,凡是读书人,大多是为了什么?为了科举考试啊,科举考试要考什么?要考时文,要考时文得读懂什么?那必须是《四书五经》啊!” “《四书五经》里有什么?有孔夫子啊。嗯,就是这样,大家为了科举,都得知道孔夫子。”楚嘉音说道,她想了想,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孔夫子叫什么了? 孔诸葛?貌似不对。 她当真不是读书的好料子,兴许爬山比念书简单多了,起码不用麻烦她不中用的脑子瞎转。 桃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忘夸赞:“姑娘,你懂得好多啊,这还不是能读好书了吗?” “嘿嘿。”楚嘉音在心里默默傻笑了一会儿,不敢苟同,亦不想否认。 楚嘉音四丫八叉的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日那个风尘月的所作所为,就恨不得将他的皮剥下来!不,剥皮不解恨,恨不得将他赶上山,上上下下爬十来回山!看他还敢不敢嘚瑟的说,爬山只是小意思,要是爬山都爬不了,绝对舞不动剑! 切,那破剑不就是铁铸的吗,能有多重?等哪天拿到剑,楚嘉音打算提着剑给他比划个几百来下,看看他还敢不敢小看人! 楚嘉音握紧拳头,正在内心筹划收拾风尘月的计划,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桃花提着第二桶水进门,嘴里又开始念叨:“哎呀,我说姑娘啊,你学武真的不值得!你看吧,又累又困,还讨不到半点好。这将来也不知道能靠它拿下什么讨生活的活计,哎,不对,姑娘你不需要为生活四处奔波劳碌。那学武就更不对了,你说是不是?” 楚嘉音果断将两根手指插进了耳朵里,不停外头这只叫唤不停的桃花唠唠叨叨。桃花说到半路,桶里的水还没放干一半,见楚景琰堵着耳朵不听她说话,不禁自觉委屈,幽怨的看着她。 “姑娘,你是不是嫌我烦?好吧,那我不说了。”桃花闷闷的低下头,继续放水,只是速度一点儿都不必刚才快,反而有慢下来的趋势。 楚嘉音无奈极了,下了床,瘸着还在抖的腿,到她跟前。桃花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楚嘉音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往水里探了探。而后,站直身体,叉起腰,问:“你这样放水,一会儿等你放完了,这水都快凉透了。风……我师父可说了,这药浴不热可没有效果!要是我明天起来动都动不了了,你负责啊?” 桃花闻言,吓得“哗哗”一下将桶里的水都放进浴桶里了。接着,她匆匆的提着水桶,又往屋外跑,过不久又跑回来,迅速倒完了下一桶。 如此重复几遍后,这浴桶终于被填满了。 楚嘉音脱光衣服坐了进去,忍不住发出一声舒坦的叹息。这一天过的,太不像人活的日子了,进药浴里泡一泡,筋脉都活络了不少。 “姑娘,那个风大侠今日带你们上山做什么了?”桃花问,眼睛亮晶晶的,好奇的紧。 打从风尘月来玲珑阁,桃花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想来是被男色所迷了,毕竟这风尘月人老是老了点,可长相实在是不可多得啊。也难怪未经世事,不见世面的少女要为其倾倒了。 “还能干什么?爬山呗!”楚嘉音道。 一想到爬山,她就浑身不舒服,那种累到极致忍不住在地上蠕动的感觉爬满周身,叫她不由地想现在就去揍风尘月一拳!什么鬼东西似的人,叫他不要为难自己了,否则扣工资,他居然为了自己的原则,连工钱都可以不要? 要不是为了二哥哥,她立马叫人赶风尘月出门了!不要工资,她还不稀罕要他这个师父呢!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也就算了,怎么连照顾小孩都不懂? 她一个九岁的小孩子,能爬那么高的山吗?能吗?当然不能!可她爬上去了,可惜是真的爬上去的,靠手爬身上都是泥和灰的那种! 她刚从山下下来那会儿,送进楚家家门的第一刻,连她家的人都快认不出那个凄凄惨惨,脏兮兮的小女孩,是他们家最受宠爱的六小姐了。 要不是祖母没看见,要不是祖母不知道,否则风尘月就惨了! 可楚嘉音不能让祖母知道,要是让祖母知道了,她不惨,二哥哥就失去了学武的机会的了。 一切为了二哥哥! 为了抱将来大谋臣的大腿,拼了!有此大腿在,今日所受的苦,都值得! 楚嘉音动了动发酸发麻的腿,哭唧唧,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哦!委屈巴巴咬嘴唇。 “爬山?爬山好玩吗?”桃花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山上呢,最多在楚家的院子,仰头往往远处时而绿时而金黄时而萧条的大山。 楚嘉音委屈巴巴松开咬住的嘴唇,答:“不好玩!爬山累死了,累得我腿抽筋!” 楚嘉音抱怨道,转而又看到桃花那双充满向往的眼睛,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勾了勾手,让桃花凑过来,然后坏笑着问:“明日我们还要去爬山,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桃花闻言,整个人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 她问:“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楚嘉音看她这副傻傻愣愣,完全不知自己将临来大难的无知模样,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哈哈,明日有人陪她嚎了,那样的话,她就不会显得那么狼狈可笑了!嗯哼哼!楚嘉音不怀好意的看向桃花,冲她笑了笑。 桃花瞧了她这副样子,心惊的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害怕。她家姑娘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怎地如此反常?难不成那山上有什么吃人吓人的妖怪? 想到这儿,桃花想去爬山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了。 天色还早,今日一大早就去爬山,从山底下爬到山顶上,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在山头上吃完午饭,又从上面滑坡坡滚下来,才刚刚到太阳倾斜了一点点的时辰。 等回到家,也就是现在洗完澡后,太阳还没下山。 第六十八章 踹醒你 楚嘉音从浴桶里出来,跑衣柜前挑选衣物,打算收拾好,去二哥哥那儿跟他一起吃饭。现在,那个风尘月也住在玲珑阁的次阁,顺便还可以去看看那个该死的师父! 楚嘉音选了一身白色的罗裙,衣摆上绣着淡蓝的花纹,袖子上绣的的是淡青的云纹,整套衣裙的配色淡雅清丽,罩在人身上,显得人都多了几分灵气。 她又在首饰盒子里挑了几只不算华贵瞩目的发饰,一支玉簪挽起头发,一支不张扬的金步摇顺着玉簪头的方向垂下,长长的珠饰晃晃悠悠在侧边,分外俏皮可爱。另一侧,楚嘉音选了一朵如衣袍一般清雅的花钗。 这般打扮,往镜子前一站,整个人可谓是对得起天女下凡四字了。楚嘉音以往比较喜爱色重的衣裙,头饰也是鲜艳的,比如什么大红大紫,如今这般摇身一变,竟比原来还顺眼几分。 “姑娘,你这打扮,是要出去见什么人啊?”桃花站在一旁,格外稀奇的打趣道,目光也被镜子里的人,吸引得挪不开了。 楚嘉音满意的叉了叉腰,哼哼道:“我本来是随便捡起来一套衣服穿的,谁知道胡乱配一通后,竟然这么好看。哎!” 楚嘉音扶了扶鬓间的花钗,有些不知廉耻的想感叹:本姑娘可真是天生丽质啊,哈哈哈…… 桃花已经吩咐厨房做好饭菜了,楚嘉音和桃花一起,将饭菜端到了院子里,然后叫风尘月和楚景琰过来吃饭。 楚景琰和风尘月在楚嘉音面前,一句话都没说过,楚嘉音总觉得他俩似乎哪里不对付。不过也对哈,连她都受不了风尘月这个家伙,二哥哥这种清冷孤僻,不喜与人打交道的美男子,怎么会喜欢跟风尘月这种人打交道呢? “二哥哥,你过来尝尝这个。”楚嘉音一见到楚景琰,就忍不住奔着他跑过去,拽住了他的胳膊,要拉他到桌子这边来。 桌上有今天她在山上摘的东西,因为是山顶上,长出来的玩意儿有很多是那日在那个老头那儿是见不到的。楚嘉音还采了些果果,酸酸甜甜,但很好吃。 果果现在还在楚嘉音的房间里,没拿出来。她刚刚出门忘了,现在懒得回去拿,在心里打算等会儿吃饱饭再给楚景琰送过去一点。 摘东西的时候,楚景琰在山顶上看书,懒得理会她和风尘月,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忙活些什么,想来这些果子,他肯定是没吃过的。至于有毒没毒的问题,楚嘉音已经机智的解决了。 果子呢,让风尘月提前尝过,野菜也让风尘月生吃过一点了。 “这是我们今天在山上摘的东西,那个家伙说可以吃的。”楚嘉音指着桌上一盘不知道什么叶子炒出来的菜道。 菜是大片红中带一点儿绿,与苋菜不同,它是长在树上的,而且红得比苋菜厉害,基本上见不到绿。绿的,按照风尘月的话来说,是老的不能吃的。 风尘月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一盘菜,啧啧两声,用一副你在暴敛天物吗的眼神看着楚嘉音。 “干嘛?不是你说能吃的?”楚嘉音问,自打去林子里学会摘野菜后,楚嘉音对野生土长的东西,特别是能吃的,就格外感兴趣。 风尘月道:“我是说能吃啊,可也不是你这样吃啊。你当什么菜都放油加盐就能好吃?我告诉你啊,这菜得清水煮熟,然后蘸酱吃才香。” “你不早说?”楚嘉音忿忿的说道,这都炒了,还能怎么办?捞出来洗洗再泡清水里煮煮? “你也没问过我啊。” 楚嘉音真想握紧拳头往他脸上呼一下,明知道她什么都不懂,明知道她大概不会弄这菜,居然不提醒。这不是故意的是啥?而且,楚嘉音好像在他面前提过,这菜可不可以炒着吃吧? 风尘月当时回的什么? 他在笑。 楚嘉音就真以为可以炒着吃了,现在都炒好了,他告诉她,不是这样弄的? “唉哟,音音姑娘这一身打扮,比昨日和今天去爬山那会儿还好看啊。还是白色的,跟我这一身很配啊。你是不是也偷偷在喜欢我?”风尘月将脸凑近楚嘉音,呼吸打到了楚嘉音脸上。 楚嘉音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吓得猛地后退了一步,脸色一下白一下红。 “哦哦,看来是真的了,音音姑娘你都脸红了。在下受宠若惊,若音音姑娘不嫌弃在下家底薄弱,贫困潦倒,在下实在很愿意等音音姑娘及笄成年,然后下嫁于我。”风尘月弯腰,好好的行了一个礼,特地还斜睨了楚景琰一眼。 可惜一旁的楚景琰,没露出半点他想看到的那种表情。看来小殿下对这位音音小姑娘,也不是很满意啊。 风尘月立直了身板,捏了捏下巴,瞧着楚嘉音沉思道。半晌,他又改了想法,也许是音音姑娘年纪太小了?按照小殿下这个生人勿近的脾性,将来只怕是除了楚嘉音,也找不到其他良配了。 或许楚嘉音长大后就有机会了。 正想着些不三不四的,楚嘉音那边被他调戏,羞愤的抬起脚,一脚将他从走神中踹醒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岁,我多少岁?!”楚嘉音气鼓鼓的说道,虽然带着前世记忆的她,现在少说也得有二十三四五了,但她的身体还是个九岁的小孩。 这老大叔张口就胡来,好意思吗? “哈哈哈,逗逗你嘛,还当真了?再说了,你看叔叔这样貌,全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嫁我不亏的。”风尘月知错归知错,依旧不改本性,还将调戏楚嘉音的事儿拿出来说。 楚嘉音横了他一眼,说:“你就吹吧,二哥哥不就比你好看,还好看多了。略略略!” “这么说,你比较喜欢你二哥哥了?”风尘月顺水推舟,给楚嘉音下了个套。 “那是当……” 然! 楚嘉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色“唰”地一下更红了。她在胡乱应什么啊?二哥哥是高岭之花,是大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好了别吵了,吃饭吧。”楚景琰看着菜都快凉了,担心某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第二日又要拉肚子,就提醒了一声。 那吵架的二人,一个敬他是少主,一个敬他是大腿哥哥,一听他吩咐,就乖乖安静了下来。 楚嘉音一坐下来,就夹了一筷子她让大厨炒的不知名树木的叶子,味道还行。 “这不是能吃吗?”楚嘉音问,顺便夹了一筷子丢进了风尘月碗里。 风尘月皱着眉,“这东西啊,炒着吃会引发根上的剧毒的渗出来,流到人胃口,过七个时辰就会开始发作,七七四十九时辰后,它就会让人生不如死,肠穿肚烂而死!因为它叶子上这条根……” 风尘月夹起树叶子,指了指叶子中间最醒目的叶脉的说:“这条根上有毒,所以我们吃的时候,一般都是要把这条根摘掉,才能焯水烫熟吃。” “你不早说?”楚嘉音歪头到一边,把嘴里嚼得起劲儿的树叶子吐了出来,可惜一半已经吃下去了。 等楚嘉音吐的七荤八素的时候,风尘月哈哈一笑,当着她的面,得意的将筷子上夹的东西吃进去了。 “嗯嗯额,味道是真的还行,就是不如焯水烫熟蘸酱好吃。”风尘月评价道。 楚嘉音攥紧了手中的筷子,眯着眼睛盯着他,怒气冲冲的说:“你又骗我!” “谁让你那么笨,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之前不是还叫我试过毒吗?我也把这上面说的根吃了,这不照样没事儿?”风尘月道。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工钱了?”楚嘉音站了起来,手里徒手掰了好久,却因为力气不够大还掰不断的筷子,被她扔到了一边。 风尘月立马起身投降,惨兮兮的道:“想的,想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一旁从头到尾都在看戏的楚景琰顿觉无奈。 以前只知道这个傻子有敞开的门不进,非要浪费力气爬窗,现在怎么发现,他脑子似乎不止一处两处有问题啊!看来不知道进门要走门,不是他自身习惯使然,而是有毛病所致。 吃过饭后,楚嘉音匆匆赶回了主阁,进了她的卧房,从脏衣服堆里翻出来白天采摘的果子,打算给楚景琰送去。 现在天色已经开始暗了,楚景琰房里已然点了灯,另一边,风尘月屋里黑不溜秋。 楚嘉音按照平时的习惯,推门进去了。 下一刻,她愣住了。 楚景琰刚一只脚跨进浴桶里,就听见门开了,扭头去看。他还以为是风尘月那个家伙半夜找他聊天来了,结果竟是这么一个情况。 他连忙摔进了浴桶里。 楚嘉音猛地转身,背过身去,羞得满脸通红。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二哥哥不穿衣服的背影。 “二哥哥,我今天采了些果子,分给你一点,一会儿记得要吃。”楚嘉音将果子放在门口,不敢往桌子那边靠,“就放在门口了。” “嗯,我知道了。”楚景琰应道。 “我先走了。”楚嘉音一放下果子,就连忙跑了出去,一下子溜了没影儿。 第六十九章 牵手 楚景琰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只看到她衣摆飘过转角,人影错乱,显然是人都凌乱了。 再看一眼地上躺在的几颗其貌不扬的果子,楚景琰不禁笑道:“不是说过了吗,我又不是你,不馋这些东西。” 可惜,都已经送过来了。 楚景琰从浴桶里出来,走到了果子面前,果子下垫着手帕,手帕上沾了水。果子表面也粘着水珠,显然是刚洗过就送来的。 他将果子拾起来,放到了桌上,等着一会儿吃。 另一边,风中凌乱了许久的楚嘉音,终于在冷风中清醒了过来。她晃了晃脑袋,一抬眼,就看到了星空中最先亮起的几颗星星,在闪闪发光。 像她的心跳一下,缓慢得迟钝的发亮。 楚嘉音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望着天上的星星,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刚才推门而入,误打误撞的景象。随着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楚嘉音的邪念越重,肖想二哥哥的意念也越深。 她将手挡住了眼睛,只露了一条缝,供眼睛露出来看星星。这样看星星,似乎看得更清楚一些。也许并不,可楚嘉音是这样觉得的,因为她眼前,现在除了星星再无其他东西。 “怎么办啊,楚嘉音可还是个小孩子呢。”她对自己说道。 哪怕是她,都还嫌弃八岁的慕容安幼稚呢。 所以,九岁的楚嘉音,怎么可以开始动情? 再说了,二哥哥是用来当靠山的,不是当夫君的。按照前世的恩怨纠葛来算,即使楚景琰不恨她也不讨厌她了,但楚嘉音跟楚景琰之间依旧是不可能的! 将来要求楚景琰帮忙,楚嘉音还是得靠二哥哥的情分。而不是夫君之类亲近的身份。 所以,胡想些什么呢? 回去睡觉吧。 什么喜欢和不喜欢的,留给及笄的楚嘉音去想吧,现在的楚嘉音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讨好二哥哥! 第二日,楚嘉音被兴高采烈的桃花给叫了起来。 “干嘛啊?”楚嘉音在床上翻了个身,起床气大得天崩地裂,人动她一下,她要还三下。 桃花被还了好几下,依旧不放弃,揪着被子说:“姑娘,今天说好了要带我去爬山的。” “啊?”楚嘉音半梦半醒,突然惊起,睁大眼,顶着鸡窝头,“什么,又爬山?” 是了,风尘月那个混蛋说,要爬满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行! 楚嘉音捡起枕头,使了吃奶的劲儿往外丢,内心呐喊:“去你奶奶的七七四十九天,炼丹呢这是?” “我不想爬了。”楚嘉音将被子往身上一裹,一床被子又当枕头又当盖的,就这么陪着她睡回笼觉去了。 旁边水声叮咚,头顶小鸟叽叽喳喳,背后桃花兴奋喜悦得一塌糊涂,前方风尘月又开始新的一天催眠。唯独困在中间的楚嘉音,半死不活,想睡不能睡。 她是怎么爬起来的? 说起来也还是她对二哥哥“情深义重”,如果她不来,风尘月就不会来,二哥哥就得不到锻炼。那样的话,二哥哥就学不到武功,半途而废。 怎么可以? 所以楚嘉音还是来了。 今天比昨天来得早,太阳刚升起来,只有一点点温暖,不像昨天起步往上爬的时候,已经晒得头发发烫、额角就冒汗了。 路边的草上还有露水,人浅浅的一呼吸,比在家中时舒坦得多,只是这种舒坦,让楚嘉音只想睡觉。昨夜净拿来想些有的没的了,半夜才堪堪睡下去了,今日的精神比昨日不知差了多少。 给二哥哥当陪练这一任务,任务艰巨啊! 给楚嘉音撑伞的小厮,一如昨日,打开了伞,准备就绪。初进大山的桃花也蓄势待发,时刻准备好往上攀爬。唯独最应该打起精神的楚嘉音,还在发困。 “走吧!”风尘月拍了拍楚嘉音的后背。 楚嘉音往前动了两步,又回头警告风尘月:“你离我远一点。” “行,小的遵命。”风尘月看似乖巧,楚嘉音却好像在他背后看见了狐狸尾巴。 什么玩意儿? 往上爬了不到一小截,楚嘉音的裙摆就被露水沾湿了,而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渐渐发热起来。 “我衣服!”楚嘉音拎起裙摆,绝望的甩裙子。她为了爬山穿的很薄,这一沾水,直接沾到皮肉里去了,粘乎乎的好不舒服! 风尘月回头来看,说:“不就是沾湿了吗,没事。” “怎么没事,我难受!” 楚嘉音一步往前跨,站到了一个坎儿上,然后俯视着风尘月,凑到他耳朵边喊:“我难受!” 风尘月忙捂住了耳朵,当即认怂:“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就站那儿,不要打伞,一会儿太阳晒晒你就干了。” 现下也别无他法,楚嘉音只好乖乖站在坎上晒太阳,不一会儿,她旁边的草慢慢开始垂头了,她热得满头大汗。 “好了好了,干了!”楚嘉音招呼打伞的小厮,“走了!” “是的,六小姐。”小厮赶忙跟上,将伞撑到了她脑袋上头去遮着。楚嘉音怕晒黑了不好看,要求小厮跟在身板打伞,风尘月没说什么。 真晒黑了,也不好看啊,到时候小殿下怪罪可怎么办?风尘月无辜的揪了揪头发,觉得自己用心良苦。 楚嘉音刚踏上往前的步伐,就瞧见桃花追在楚景琰后头,就要跟上了。楚嘉音一看就不服了,连忙一提裙摆,往腰上一塞,咋咋呼呼往前冲。 冲得气喘吁吁,可算追上桃花了。 不过,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她缓了缓,又开始往前冲,撑伞的小厮追着她,跑得也气喘吁吁。 “二哥哥,我追上你了!”楚嘉音一伸手,就抓住了楚景琰的手腕,然后借助手上的力气,一把跨上了眼前的一个大坎。 她这么用力一拽,二哥哥居然没被她拽下来,看来二哥哥的力气也不小嘛。再看二哥哥的脸色,面不红耳不赤也就算了,居然连一滴汗都没往下冒,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有进步。”楚景琰对他笑了笑。 爬山对他来说并无太大作用,如果换作他自己爬,一天爬个十来回倒还说不准。但跟楚嘉音一起爬,仅仅快过她一点,对楚景琰的影响并不大。 “嘿嘿,我马上就超过你了!”楚嘉音说完就往前跑,将撑伞的小厮也甩在了后面。 楚景琰按照原来的速度走,尽量不追上楚嘉音,让她独自好好乐乐。 风尘月在后头,见他这小主子笑了,抱着手臂,十分惊奇的轻声嘀咕:“看来音音姑娘,当真有机会当小王妃哦?” 楚嘉音拼命往前跑,看那几个人都被自己甩在后头了,高兴得不得了。谁知道那天杀的风尘月见不得她乐呵呵,一甩衣袖,脚下轻点,一借力就使了轻功。 不消一会儿,他已经站在山顶上,俯视着下面的人了。 桃花惊喜得快要跳起来了,连连拍手:“风大侠好厉害啊!” 楚嘉音看着十分不争气,胳膊肘已经被拐到外面的桃花,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姑娘大了,留不住啊。 可惜桃花年纪再比楚嘉音大,比起风尘月都还算小的,楚嘉音用丈母娘看女婿的刁钻眼光去看风尘月,越看越不喜欢。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被风尘月超了,楚嘉音已经没了往前冲的激情了,焉了吧唧的跟路边被晒焉的小草似的,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往前走。 后边的楚景琰跟上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温柔的说:“走吧,再不走,我们可都要超过你了。” 楚嘉音抬起眼看他,楚景琰的脑袋背后对着太阳,刺得她眼睛疼。她眯着眼,最后实在看不清,只能回过头点了点头。 手上传来了楚景琰手掌的温度,现在天正热,两只手合在一起容易出汗,可楚嘉音却不觉得排斥。 她跟着楚景琰,一步一步往上爬,到最后,居然没觉得有多累了。 楚景琰低头看了一眼楚嘉音头上的簪花,她偶尔抬脸看看离山顶还有多少路时,长长的眼睫毛会露出来,在白皙的脸蛋上,显得格外精巧漂亮。 楚景琰挨着太阳照过来的方向走,尽量帮楚嘉音挡着太阳,省得不过几日,这瓷娃娃一样白的小丫头,就变成黑丫头了。 “到了,到了!”楚嘉音一蹦三步高,差点儿一个没站稳,直接从这儿咕噜咕噜滚山下去了。 幸好背后还有楚景琰挡着。 “小心一些。” 楚嘉音躺在楚景琰怀里,微微侧过头,就能瞧见他的侧脸。二哥哥那畔,阳光烈得厉害,今日额头上竟比昨日多了许多薄汗。 “哦!”楚嘉音一弹弹了起来,前方,风尘月那个家伙正在等着他们。 得意洋洋,春风拂面,好个嚣张姿态!楚嘉音忽然有种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后把他这个“师父”狠狠痛扁一顿,然后处处压制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他不要如此嚣张的想法。 “上来了?我都等你们好久了。”风尘月道。 第七十章 气到扭头就走 楚嘉音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将手臂抱上,“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自己会武功,在我们这些不懂武功的人面前逞威风吗?” “音音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风尘月忽然飘了过来。 顷刻之间的事情,眼前仅仅闪过一道影子,风尘月就凑到了楚嘉音跟前,大眼瞪着小眼。楚嘉音吓了一跳,想往后退。 风尘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扇子,轻轻拍了楚嘉音的腰一下。腰上轻微吃痛,使得楚嘉音不得已挺直了身板,接着,扇子“哗”一下撑开,扇面顶着楚嘉音的下巴。 “干嘛?”楚嘉音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想动一下,却有些麻木和僵硬,便只能老老实实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风尘月说:“我是想提醒你,你若真想练好武功,今后得听我的话。” 楚嘉音眯眼看他,一脸的怀疑。谁给这家伙的狗胆,居然爬到给钱的大爷头上了,他是不是嫌自己不够穷得慌? “凭什么啊?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雇主!是不是不想要工钱了?我告诉你,等你哪天真把我惹毛了,道歉也不管用的时候,我就把你轰走换新师父。凭什么我交钱给你,我还得听你的话?有没有天理啊?” 以往总要迅速讨饶的风尘月,今日换了副面孔,笑盈盈的问她:“你觉得我真是缺钱的主儿?” 楚嘉音起初不懂他的意思,迟钝的反应了半晌。忽然,她眼睛猛地瞪大了,不对不对。楚嘉音扫了风尘月一圈,发现他又换了新袍子,而且还是最近新出的料子裁制的。 这种料子楚家排队也只能买到两三匹,他身上居然也穿了。足以证明,风尘月到底有多壕。只是,他不是说自己破产了吗? “你不是说做生意亏了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吗?”楚嘉音问。 风尘月笑了笑,掏出了一个钱袋,一打开,一大把银票和好几坨金锭子,差点儿闪瞎了楚嘉音的狗眼。 “你装穷鬼骗我?”楚嘉音微怒,身后有一个影子罩了过来。 楚景琰站到了楚嘉音背后,冷冰冰的看着风尘月,说:“别闹了。” “好,我不闹。”风尘月扫了一眼下面迟迟未到的桃花和小厮,远离了楚嘉音,蹲到山顶边上,冲下面的人喊,“快点儿!” 楚嘉音有点糊涂了,风尘月刚刚是什么意思?她回头又看了楚景琰一眼,问:“二哥哥,他……” 楚景琰现在并不是出卖风尘月的时候,只能含糊的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应该不是坏事,你身上并没有任何值得他贪图的东西。” 闻言,楚嘉音迷茫的摸了摸脑袋,她身上没有什么值得风尘月可以贪图的东西?也是哦,楚家除了有钱还能有什么,风尘月都说自己不缺钱了,他还能图什么? 所以,风尘月进楚家是为了什么? 桃花和小厮爬得跟累成狗,一到山顶就坐下不动了。 “爬山太累了,姑娘,我明天可不陪你来了。”桃花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楚嘉音别了风尘月一眼,说道:“我明日还不想来了呢!” 风尘月轻笑。 “今天爬得够快啊,这样吧,咱再爬一次!”说着,风尘月就拎起了楚嘉音的衣领子,将人提了起来。 桃花惊恐,忙上前,问道:“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为了她好,不然照她这个样子,何时才能成事?”风尘月一边说,脚下就飘了起来,几个借力,一下子就从山顶跳到了山顶下。 “啊啊啊啊!”楚嘉音脚下悬空,一切物象还在晃动,眼前发昏得厉害,只顾惨叫。 等惨叫声结束了,脚也落地了,一扭头,她发现站在山脚下看守食物的小厮已经被风尘月那个混蛋支走了。而该给他们当午饭的食盒里的饭菜,被风尘月提到了山顶上。 接着,楚嘉音还听到风尘月在山顶上嘶吼呐喊:“快上来吧,不然一会儿饭菜凉了可不好吃了!” 吼声罢了,楚嘉音还能听到些许带嘲的笑声,在这空旷的深山里回荡着!该死的风尘月! 她还不想吃了呢! 楚嘉音气呼呼的就往回走,不管山上那些人了。 让她乖乖听话,做梦! 大不了回家吃,回家的菜更暖和够味,吃什么还有什么!带上山的菜,因为怕油多冷了菜相不好看,带的都是些清淡的,连口肉都没有!楚嘉音菜不稀罕吃呢! 回去就换师父! 楚嘉音他们要爬的山之后,要走一条长长的小路,大概有二里那么长,再绕过另一座山才能到外面去。绕过了山,先是进入一个小镇,小镇上人不少,人来人往,做生意的吆喝不断,还挺热闹。 换作昨日,楚嘉音应该是和楚景琰他们一起出来,然后在小镇上靠山的一座小茶坊里喝茶吃糕点,等着楚家的人派马车过来接她。 今日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幸好,她还认得路。 楚嘉音在山的入口处站了一会儿,想着是要等那些人发现自己跑了,主动来寻她后呢,还是干脆躲着一直等到楚家的马车按时辰过来接她。 要她自己徒步走回去的话,显然是不可能的,她现在就走了差不多三里路就快瘸了,若是再往城里徒步十里路,还不得双腿搬家? 楚嘉音正打算找个清凉的地方坐下,就这么等到傍晚看到楚家的马车再出来,结果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楚嘉音有些无奈的从找好的窝里出来,走入了人群中。 她身上有钱,找些吃的不成问题! 楚嘉音没有一个人独身在外的经历,对上陌生人有些莫名的不自在,想了想,她选了昨日他们落脚的茶摊坐下。 小二很快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将布巾往肩上一披,笑呵呵的问:“客官,要点什么?” 位子上只有楚嘉音一个人,还是个小孩。她穿着虽然朴素,那衣料和头上的几根簪花,一看就价值不菲。小二很有眼力见,记性也不错,他记得这小姑娘昨日来过这儿。 而且还记得她身板除了两个看起来也像主子的男人外,还跟着小厮。 再后来,她还被华贵的马车接走了。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贫贱之家出来的。再瞧她这水灵的模样,换作普通老百姓家,早让太阳和风雨晒糙吹糙淋糙了! “哎哟,是你啊姑娘。你那两个哥哥呢?今日怎么不见人,今早儿我还瞧见你们一起进山了。”小二问,一边还猴儿似的东看西看。 楚嘉音说:“他们还有事儿,在山上晒太阳呢。我嫌那边蚊虫多,就先下来了,在这儿等他们。你给我拿些吃的吧,就昨天我那个叔点的那些。” 不可否认,风尘月这家伙品味还挺不错的,起码他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味道都挺不错。 “好咧!”店小二按吩咐进厨房去跟大厨说了。 透过一个窗口,楚嘉音看到大厨点了点头,拎起大勺开始炒菜做饭。抄起锅的时候,灶台上猛地伸出一通火,锅里的菜却无一丝损失,这烧菜的本事可谓是炉火纯青。 至少在楚景琰眼里,这大厨挺厉害,炒个菜还能如此之秀! 闲来无趣,楚嘉音一手撑着下巴,眼睛就到处乱瞄。这边离人烟多的地方不远,却因为挨近深山鲜少有人过来,只偶尔有些过来喝茶的,或是从山上下来要吃饭的。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附近一带的百姓就是吃山的。因为从山上下来的,大多数是普通平民,没几个钱,这靠着山口开茶摊,虽说挣不了几个钱,但客人却是真不少。这客人一多,几文钱的茶水,也能卖到钱袋子鼓起来。 楚嘉音在茶摊上坐了大概一刻钟,吃饭吃了两刻钟,这一段时间内,茶摊内不知换了多少批客人。 等楚嘉音快要吃饱的时候,她在路边看到了一个老妇人,领着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往林子那边走。几个大汉紧随其后,路过茶摊时,他们还瞄了楚嘉音一眼。 过了一会儿,之前领着姑娘们走的老妇人,走了回来,按照几个大汉的指示,往茶摊这边看了一眼。她看着楚嘉音,满意的笑了笑,然后附耳跟那些大汉说了些什么。 楚嘉音的心突然不安的跳了跳,眼皮随后也跟着跳了起来。不妙!她刚刚只顾着赌气,忘记这外头有多危险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她。她焦虑不安的在茶摊里坐着,吃饱饭就问老板要了一个凳子,坐在人家门口当镇宅神兽。直到茶摊老板告知她,有事要出一趟门,茶摊要提前关门。 楚嘉音当然没理由赖着他们,只好离开了茶摊。直到这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没消失。 不对劲啊,她在茶摊将近待了一个时辰了,按道理说,要老老实实去爬山的话,最晚也应该到半山腰了。而这时候,从山顶上往下看,是能看见她的影子的,风尘月和楚景琰不至于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吧? 第七十一章 被拐 如果看了,发现她不在,不是应该下来找她吗?难道还在路上?下山大概会比爬山能快些,按照发现楚嘉音不见的情况来看,山上的人应该会加快脚步,最快半个时辰就能到山底下。 再算上那三里的路,半时辰加一刻钟左右,楚景琰他们就会出现在楚嘉音面前。 楚嘉音往进山的入口处看了看,按目前的状况来看,楚景琰他们应该是刚刚发现自己不见了。如果没发现,就得等一个时辰后,满打满算楚嘉音靠自己要爬上山顶的时辰。 这样一来,所有时间还得再加上这一个时辰。也就是说,楚嘉音若是倒霉透的话,得在这里等上一个半时辰再加一刻钟,才可等到二哥哥他们过来跟她会合。 茶摊老板已经走了。 就在楚嘉音纠结二哥哥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她的时候。 好在这儿人多,这些盯着她的人,总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为难她吧? 楚嘉音在心里安慰自己道,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后,往人多的地方走,尽量让自己身在人群之中。这样的话,哪怕是有什么人突然出现要抓她,只要她一喊,或许就会得救了。 可前世加今世都很少踏出家门的楚嘉音哪里知道,有些人要拐人,是不看周围人多不多的,他们有的是拐小孩的办法。并且会让你连呼救,都显得是你在无理取闹。 楚嘉音刚混进人群中,恰巧看见摊子上卖精致的小物件,就到那摊子前抓起东西来看。 这是一个漂亮的小狗,用比绣花粗的线缠出来的。楚嘉音摸了摸它的脑袋,毛茸茸的,太招人喜欢了。 “小姑娘喜欢吗?” “嗯,喜欢。”楚嘉音莞尔一笑,“这个多少钱?” “二十文。” 二十文? 楚嘉音原本是带了几两碎银子的,刚在茶摊吃饭的时候找了一些。她蹲在地上数了数,还真有二十文。 她抓起那一把铜钱,交给那个卖东西的姐姐:“给。”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跟二哥哥学会料理钱财了,这一银一铜算的格外清楚。 “好咧。我给你找个小荷包装起来,有香味的那种。”老板娘低头在身后的箱子里翻了许久,才找出来一个修着荷花的。 楚嘉音拿到东西的时候,看了一眼荷包的绣纹。她不懂刺绣,只能感叹绣的漂亮。 她一转身,就跟一个穿着奢华的妇人撞上了。楚嘉音的手碰了一下的她的衣料,是很糙的布,表面华贵,实际上根本不值几个钱,这一身披在身上,大有东施效颦摆阔,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在。 即便如此,楚嘉音总觉得她这一身,格外衬自己。就那种特别像她母亲或者某个家里长辈一样的感觉。楚嘉音甚至觉得,她是故意穿成这样,特地过来找她的。 虽然楚嘉音并不认识她,脸是从来没见过,可这身段,总觉得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她脑海中恍惚闪过不久前见过的那个老妇人,是了,这女人的身段跟那老妇人简直甚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者,除了外衫外,她身上穿的衣物,俨然是今天那身。 她裙摆是紫色的,很醒目,楚嘉音记得很清楚。她的头饰多了几支花钗,显得人贵气了不少,但整体的发髻是没变的。 有诈! 这女人这时候出现,不太对劲啊。楚嘉音看了看四周的人,忽然觉得有人的地方,也并不是很安全。 楚嘉音被攥紧了胳膊,因为对方指甲尖利,微微发疼。这老女人发了狠的要让她尝苦头。 “你干嘛,放手!”楚嘉音挣扎了一会儿,没能挣开。 “反抗什么?反了你了,臭丫头!”老妇人骂道,接着在楚嘉音脸上扇了一巴掌,“你可知道你这一趟逃出来瞎跑,都要把为娘的吓死了!你要出来玩,告诉母亲便是,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你知道不知道,家里找了你多久,你爹都气得病在床上了,现在还没好呢。” 说罢,老妇人哭哭啼啼的拿起手帕擦眼泪,卖得那叫一个惨字了得。 楚嘉音顶着被她扇得火辣辣的脸蛋,咬了咬牙,猛地低头,一张口i咬在了她胳膊上。对方吃痛得一抽气,将楚嘉音放开了。 “你胡说些什么?!”楚嘉音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有些慌乱无措起来。 她打算走,无奈一转身,就撞上了几个体格健硕,身上还穿着富贵人家家仆的服饰。他们站成一排,山一样将楚嘉音堵了起来。 另一头,则站在那个老女人。 老女人上前一步,紧紧的抱着楚嘉音,哭道:“是不是娘刚才打疼你了?娘是气坏了,你不要生娘的气好不好?娘给你道歉,你跟我娘回家好不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孩子,你就跟你娘回去吧。”周围的人开始附和了。 他们没有一个发现不对,因为这老女人的演技实在精湛,演的戏也毫无破绽。楚嘉音回头一看,还真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掉,连她这个明白人都快以为这一切是真的了。 “她不是我娘!”楚嘉音想推开那个老女人,奈何长得小,力气也比不上对方大,根本推不开。 楚嘉音现在开始后悔没有和风尘月好好练武了,如果她武功小有所成,何至于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仅仅只是在体格上大过她的女人困住?如今,风尘月和二哥哥,又在哪里呢? 楚嘉音想看一眼山的入口,岂料不知不觉间,她竟已经走远了。明明是想着混进人群中保平安,谁知道这歹人为了拐她,竟耗费苦心编排了这么一大出好戏,给众位乡亲父老看。 楚嘉音来这边,来时坐马车,去时也坐马车。除了茶摊那家人,其余人都不认识她。谁也无法证明,这个演戏的老女人是在说谎,没人救得了楚嘉音。 老女人还在哭:“你怎么能不认娘了呢?我承认你离家出走前,我是昏了头训了你,可以后都不会了,好不好?你跟娘回去好不好?” “我……” “对啊对啊,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你还是跟你娘早些回去吧,省得家里人担心。”旁边看戏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人附和一句,其他人也跟上了:“你看你娘也不容易,带着人找了你那么久,这都急成什么样了?我家的闺女啊,要是不听话,我直接上鞭子的打得满村跑的,她也没像你一样离家出走啊。你娘看起来那么温柔,应当不会真的打疼你吧?回去吧回去吧。看你家这气派也不小,回去肯定得过好日子的。要是在这外头给人贩子拐了,日后可有得苦头吃了。” 楚嘉音想反驳一句,可周围乌乌泱泱的人七嘴八舌,容不得她插上一句话。她现在就好像捅破了马蜂窝,被马蜂群盯上了。 “你听到了吗,他们说你要是在外头,万一被什么人给拐走了去,那可惨了呀。”老女人又说道,“这万一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人,又要挖人心脏又要挖人眼的,可怎么办啊?” 哭得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楚嘉音暗自腹诽道,她觉得,恐怕眼前这一批人就是人贩子吧。还是很有拐小孩经验的人贩子,一拐一个准! “你别说啊,这青楼柳巷,也时常跑出来拐些小女孩回去养。若是养久了,这女孩连家都忘了,就彻底变成烟花柳巷的人喽。俺看这闺女长得怪水灵的,要是被拐到那种地方去,怪可惜的。”一个扛着锄头,看起来十分朴素的农民说道。 “我真不是她的女儿!”楚嘉音大喊了一声。 可惜周围的人好像都听不见似的,一边安慰哭得稀里糊涂的老女人,一边劝说楚嘉音,好像自己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好事儿。 楚嘉音趁乱,使劲儿挣脱了老女人的怀抱,然后往人口稀疏的地方冲。只要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到山的入口处,说不定就能碰见二哥哥他们了。 楚嘉音如此想着。 后方传来一声尖利的吼声:“快!快去抓住小姐,这要是再跑了,你们都别想干了!” 这话说得还真像富家的家仆和夫人,出来找离家出走的小姐的说辞。 楚嘉音跑得气喘吁吁,不出一会儿,就被一个人逮住了胳膊,一把揪过去。那人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将楚嘉音给拎了起来,像拎小鸡一样。 她不由地回想起在山上那会儿,风尘月也是这般拎她的。如果她也会风尘月那种跑起来跟飞一样的轻功,这些人还能抓得到她吗? 当然不能! 楚嘉音现在有种强烈的想法。 也许学武这件事,二哥哥即使没那个心,她也该重视。 按我朝律法,女子无参加文举的资格,也无参加武举的资格。但学那些酸不溜秋的咬文嚼字,哪比得上一身武艺有用?世上有的是穷书生,却未听说过武艺高强的大侠、女侠穷得揭不开锅的。 第七十二章 不见了 所以啊,她为什么能学的了诗书,学不下去武艺呢? “放我下来!”楚嘉音跟只王八似的,在半空划水。 这会儿四下无人,那个老女人再无半点顾忌,哪还有方才的慈母的样子。此刻原形毕露,一颦一笑都带着奸邪。 “别喊了,没人救的了你。带走!” 楚嘉音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只能想其他法子。奈何这些人精得很,任何她能想到的法子,都会被先一步识破。 到最后,楚嘉音只能认命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 楚嘉音被丢下山的一个时辰后。 桃花趴在爬山那条路的终端那处往下看,半个影子都见不得,跳来跳去的鸟儿倒是挺多。按照她家姑娘的脾气,若是被丢下山,再爬上来估计要气得个半死,这周围的鸟雀哪儿还有清静可言。 “我家姑娘不会出事了吧?”桃花问。 旁边已经打好地铺,打算睡一觉等楚嘉音上来的风尘月已经阖上眼睛了,嘴里叼着一根草,乐得逍遥。听到桃花在那忧心,很给面子的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桃花,十分不在意的问:“还没爬到半山腰?” 看书的楚景琰手指僵了僵,目光转移到了桃花那边,飘飘忽忽的看着那边的草。登山口的地方,这两日被他们踩了又踩,草都趴地上去了。 风尘月注意到了楚景琰的神色面色,忽然没那么逍遥自在了。要是底下那位姑奶奶真出事儿……不敢想不敢想,楚家他自然是不怕的,小殿下如果怪罪下来,他其实也不是很怕。 他就怕将来小殿下回到了贵妃娘娘身边,自己可就惨了。 “嗯。按道理说,不该这么慢啊。”桃花蹙眉,担忧得紧。 她扒在那边,又看了看,依旧没看到什么人影。 楚景琰本来云淡风轻的翻着书,他们四个人在山上没有话能聊,四野平静中,只听得见楚景琰的翻书声。将要乡试,楚景琰卖力些看书也是应该的,在其他人看来是这样。 可风尘月却知道他家少主明明是想把将来十年需要用到的知识,都趁着现在清闲,想一股脑塞进脑子里。也不怕吃太多撑死,可看在他那么刻苦,却似乎没有撑死份上。风尘月觉得自己该勉勉强强回去告诉贵妃娘娘,小殿下表现得很好。 现在的楚景琰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焦躁了起来,想起来看看楚嘉音到底怎么样了。 “应该是那丫头在偷懒吧。”风尘月道,这很像楚嘉音能干出来的事儿。 桃花急得团团转,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往下走,说:“我去找找我家姑娘,万一出事儿可怎么办?这山上万一有什么豺狼虎豹可怎么办?” 桃花几乎要急得快哭起来了。 小厮闻言,说道:“桃花姑娘,我陪你一起去找。” 风尘月拦住了他们,将已经一脚往下踩的桃花捉了回来,道:“得得得,你们都别去费劲儿了,我去找。” 等他们下去再上来,又得一个时辰,这午饭恐怕直接要留到晚上吃了。到时候他们几个人直接在这儿露宿可好? 风尘月不下去还好,一下去就傻了眼。怎么这一路到底,还都不见人了呢?他明明在周围撒了药粉了,按道理说,不可能有什么豺狼虎豹才对啊? 难道是生气自己跑了? 方才还吊儿郎当叼着一根草的风尘月旋即吐掉了嘴里的草,猛地一拍脑袋:“糟了,要是音音姑娘出了什么事儿,日后少主会不会剥了我的皮?” 不管情况如何,风尘月觉得自己有必要上去通知一下那三个人。 楚嘉音失踪的消息一传出,该丢书的丢书,该哭的哭,该原地如蚂蚁上锅的走个不停。 “姑娘一个人能去哪里?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桃花一想到自己猜测的可能性,她就害怕得直大哭。 “说什么,应该没事儿的。我先下去找找,你们随后来。”风尘月说着,就下了山。 楚景琰心里急,脸上却冷淡得很,比其他二人平静一些。他劝慰道:“你们别着急,现下首要的,是将音音找回来才是。光在这儿干着急有什么用?” “嗯嗯,对,二公子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去找小姐。”桃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匆匆忙忙的又要下山,临走时脚下一滑,直接屁股朝下一路滑了下去。 倒是省了不少力气,可惜回去这屁股怕是要疼喽。 另一边,被歹人拐去的楚嘉音,被送进了柳巷后的破院子里。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抓我,日后必不得好死!”楚嘉音抬起脚,将面前立在门口的大花瓶踹到,刹那间,花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里头养着的花,也焉巴巴的躺在了地上。 抓她来的老女人撕掉了脸上的人皮的面具,得意洋洋的笑着,“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凡是我抓来的姑娘,无论起初多狠的角色,到最后都要变成小兔子,乖乖听我的话。你?还嫩得很呢,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而已!来啊,把她的腿也给我绑起来,抬进去!省得再给我弄坏东西!” “是!” 原本押着楚嘉音的两个人找来了绳子,将楚嘉音的腿也绑了起来,才将人送进屋里去。 一进门,楚嘉音就被里头的烟熏味儿熏得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这什么劣质的香料,放在楚家,估计连丫鬟都不会用! “还挺娇气!”那女人看出来楚嘉音不适应,皮笑肉不笑,“等过些日子你就会习惯了,以后有的是吃香喝辣的机会,不会比你以前当大小姐难过多少的。而且当大小姐哪有在我这儿当姑娘好啊,高门贵府里,规矩多如地上的蚂蚁,嫁入夫家又要守着这啊那啊的规矩,你说是不是啊?” “我呸!”楚嘉音冲她吐了一口唾沫!楚家的规矩是多,但这破地方敢同楚家比,配吗? “反了你还!” 那女人抽出一根鞭子,甩在了楚嘉音身上。鞭子破空响动了一声,抽在楚嘉音身上,很快抽出了痕迹。 楚嘉音大叫了一声:“啊!” 鞭子抽过来的时候她微微倾了倾身,鞭子虽然没打在脖子或是脸上,但即使隔着一层衣物甩在胳膊上,估计也要留下鞭痕。 “我告诉你,你如果不听话,我有的是办法治你!”女人丢开了鞭子,用眼神招呼那些人,让他们将楚嘉音绑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老女人神气的坐在椅子上,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似的,继续教育楚嘉音:“我跟你说实话吧,像你这样的,我们不知道抓了多久了,日子久了,就都认命了。你现在反抗,只不过是徒增烦恼,多受些罚罢了!” 楚嘉音瞪着她,对方不为所动。 “你什么时候认错了,我们什么时候给你吃喝。如果一直这么犟,就等着死吧!”老女人捏起楚嘉音的下巴,恶狠狠的对她说道。 楚嘉音扭了一下脖子,将她的手甩开了。 那个老女人带着她的人离开了这屋子,很快,周遭就安静了下来。 屋子很小,还没有楚嘉音的卧房一般大,里面的陈设也寒酸得紧,什么花瓶罐子之类的,一个比一个不值钱。好不容易见着个好看一点的吧,还是赝品。花瓶里插的花更普通,就是随随便便养出来的花,见了开得好就插进去了,毫无章法和品味。 扫到床榻,被褥外层是很普通的布料,想必里头也不会是什么好料子。这晚上要是要盖上这套被子褥子睡觉,楚嘉音想必是要失眠的。 这屋子就这么大,不消一会儿楚嘉音就把能看的都看完了,一闲下来,心情都郁闷了许多。让她待在这么破的屋子里也就算了,还放着她无聊得只能看天花板,这换谁受得了? 也许有人能受得了,但这么天赋异禀之辈,绝对不会是一天不上房揭瓦惹事就浑身痒痒的楚嘉音! 她今天白天怎么就想不开自己跑了呢?要是不跑,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回到楚家,进了温暖的浴桶,马上就能换上干净的衣裳,接着还能躺进舒服的被窝里。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腿脚被绑,动弹不得不说,还无人相伴,没有食物填饱肚子。想到这儿,楚嘉音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中午没吃饱吗?”楚嘉音骂道,今天中午如果不是肚子瞎叫,她也不会跑出来吃东西,然后也不会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盯上! 破肚子,冤孽啊! 送她到这儿马车走的轨迹不往京城,要想把自己被抓的消息传播给楚家,难之又难。她现在跟楚家隔着那么厚的一块城墙,喊破嗓子祖母也无法听到她的声音! 楚嘉音闭上眼睛,打算先休息一会儿。 …… “还是找不到吗?”楚景琰问,他往自己身后的方向一路找了过去,别说楚嘉音的人影了,连脚印都没碰着。 往另一边走的小厮跑到他面前,摇了摇头,说:“二公子,这附近都找过了,没发现六小姐的踪迹。” 第七十三章 找人 “我这边也没有。”风尘月也说。 桃花一个弱女子不好到处乱走,等在一家屠户家门口,哭了一次又一次。那家的娘子安慰了她一次又一次。 不久后,屠户家的男人和儿子都回来了。 “公子,你家妹妹似乎没去过那边,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屠夫将手里的画卷交还给了楚景琰。 画是楚景琰随便起草描出来的,大概有七分像本人,如果碰上,应该是能认出来的。 风尘月说:“该不会自己回城里去了吧?我看那丫头脾气挺大,说不准真有那能耐。” “但愿吧。”楚景琰冷着脸,将画卷揉成一团,塞进了风尘月手里。 “她今天中午在我这儿吃饭来着。”老板说。 “然后呢?你看见她往哪儿走了吗?”楚景琰问。 老板回想了一下,回:“我倒是没见她往哪里走了,她没去找你们的话,应该上街去了吧。这儿也没什么去处啊。” 到了该回家的傍晚,楚家来接他们的马车走到了山口那儿。楚景琰和风尘月一出来,刚回来茶摊的老板就将他们认出来了。 一秒记住https://m 老板一边卸货,一边笑呵呵的说:“两位公子,你们现在才下来啊。你家妹子回去没有?我今天瞧她在我这儿等了好久,是等你们吧?” 桃花闻言,盯着哭花了的大红脸,问:“你见过我家小姐?” 牵马的小厮回:“没,我们这一路走过来,也没见着六小姐啊。” 桃花哭得更大声了:“呜呜……那该怎么办?六小姐……可不要真出什么事情才好啊。” “现在急也不是办法,我们再到处找找吧。反正找不到楚嘉音的话,我们这些人恐怕是没脸回去了。”楚景琰说道。 牵着马车过来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桃花上前去跟他们哭哭啼啼说了许久,才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什么?小姐不见了?” “她没回去吗?”桃花快要崩溃了,她在楚嘉音身边伺候那么久,哪里碰到过现在这种事情。 不一会儿,茶摊老板就捧着笔墨纸砚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公子,你看看这行吗?” 楚景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家伙,点了点头:“多谢!” 他又走到那个茶摊老板面前,问:“你这儿有笔墨吗?” 楚景琰需要画更多楚嘉音的画像,让周围的人也陪着找。否则这人海茫茫,就凭他们几个人,寻一个楚嘉音,难如大海捞针! “有……有有有。”茶摊老板听懂了他们的话,知道那个小女孩是真丢了,也跟着着急,麻溜的进屋找笔墨去了。 跟楼里的人交好后,楚嘉音知道咯那个打她的女人,姓安,大家都叫她安姨娘。安姨娘是这家楼里老板的好朋友,除了老板娘外,这儿属她面子最大了。 “你早些看明白不就好了吗?”安姨娘看着狼吞虎咽的楚嘉音,笑得一脸诡异。也并非她想笑成那样,而是脸上的中融不允许她笑得太自然。 楚嘉音被接到了好一点的屋子,她刚被松绑那会儿,在原来那个屋看了看。被子褥子材质不好就罢了,还是潮的,地板上她先前没留意,一看下去,长了很多的毛毛,甚至有的角落还生了蘑菇。 “这些本来想是想拿来给我儿子念书用的,可惜那个浑小子没念书的脑子,能在我这摊子上忙前忙后帮个忙就不错了。”茶摊老板许是见了会用笔墨的人,觉得对方是个读书人,想到自己儿子,就感概了起来。 “读书这事儿,想出头万中挑一,再挑一,如果真读不出什么东西来,早些放弃也是好的。毕竟读书填不饱肚子,在这世道上,也寻不到吃饭的路子。”楚景琰念在茶摊老板心地好,就与他聊了一句。 楚嘉音服软了,她觉得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自己啊。再说了,服个软能咋滴,这破烟花柳巷她还就不信了,能让九岁的小姑娘去接客! 若真在那种屋子里待上一晚,楚嘉音真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儿。现在这间屋子嘛,虽然整体环境不如何如意,依旧比不上楚嘉音的卧房一丝一毫,但好歹是干净的,被窝也是暖和干燥的。 “嗯嗯。”楚嘉音咬了一块肉,餍足的点了点头。 在楚家的时候,吃骨头还有下人站在一边伺候,将肉一片一片剥下来放在盘子里。要蘸酱也是下人帮蘸了,然后送进盘子里,主人才能吃。一旦吃相难看一点,周围的嬷嬷就会盯着你,一直将你盯到头皮发麻,知道该如何动作才算有礼数为止! 手在瓶瓶罐罐上一摸啊,准要一手的灰。连楚嘉音坐了一段时间的椅子,都因为和她的屁股摩擦过,留下了印子,可见这灰尘积压得有多深了。 楚嘉音要出门的时候,扭头一望,一只老鼠一下子从房檐上跳下来,“啪”地一声摔在了桌子上。它停留片刻,又蹭地爬起来,径直从楚嘉音裙子底下钻了出去。 眼睁睁看了一只老鼠在自己面前窜来窜去的楚嘉音,差点儿没把房顶给吼掀喽! 楚嘉音干了一大口,因为没有平日里的那些烦人的嬷嬷在身边说规矩,她也顾不得什么好看不好看了,直接端起大碗吨吨吨地就灌!味道鲜美,完全不输楚家的大厨啊。 要不是这儿是青院腌臜之地,楚嘉音真的一辈子都不想走了。 “好好吃啊。”楚嘉音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这种吃法,虽然文雅,但……实在不过瘾啊!楚嘉音现在抓着一只大猪蹄,啃得不亦乐乎,第一次发觉猪蹄居然这么美味儿。 这辣酱嘛,满满的一碗,啃一口蘸一口,太香了吧!楚嘉音不一会儿就将一整只猪蹄消灭了。 然后安姨娘又让人端上来一碗蘑菇炖鸡肉的汤。 “一会儿早些睡,明日早起,我来教你我们这儿的规矩。”安姨娘说道。 楚嘉音歪了歪嘴,问:“你不是说,你们这儿没规矩的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哪有完全没有规矩的地方?只不过,我们这儿的规矩,绝对比你们那儿的,容易好记得多,就对了。”安姨娘就像一个拐卖了小孩,还在给小孩洗脑的老巫婆。 安姨娘也在笑:“现在知道我们这儿的好了吧?” “嗯嗯。”反正吃人手短,楚嘉音就承认一下能怎么了?反正也不可能她承认你一句,立马就要派去见客人吧? 哈哈哈,除非她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十几岁的楚嘉音,否则绝无可能。这样一来,楚嘉音得被她们养个三四五六年啊!这么说,逃跑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不需慌张了。 楚嘉音感觉到说话的人,鼻息已经凑到了自己的耳侧。安姨娘以诱导的方式询问楚嘉音:“你要不要主动告诉我们,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我是林家的,我叫林音音。”楚嘉音说道,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才有九岁,讲话说得模糊不能辨别,也是一种权力。 “林家的?”安姨娘松了一口气,“看来也并非什么有头有脸的家门。这周遭三五城,可没有名声在外的林家啊。你是京城的,还是京城外城的?” 实际上,她就是。 “安姨娘,我家人要是找过来怎么办?”楚嘉音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回答,就是嘴欠想问一下。 安姨娘微笑,用嘲笑孩子太过天真的眼神看着楚嘉音,说:“你放心,他们绝对找不到你。在你模样没有大变之前,我们是不会允许你出门的。不,要等你过了成年礼,我们才会让你出门。还有,我们的人已经开始注意周围几座城里,有没有什么大户人家丢小女孩了。” 既如此,楚嘉音又何必自报家门,自辱家门。 “我走了。你早些睡。”安姨娘说道。 “好。”楚嘉音点点头。 楚家因为富到流油,又是皇商,所以在商贾中地位最高,算是这京城内外唯一数得上名号的家族。其余能有头脸的家族,大多都是家里有官位在身的。能有官位在身的大人,寻常百姓家都能记住其姓氏,何况这些居心叵测之人。 安姨娘一听楚嘉音说什么林家,什么顾忌都没了。他们永雀楼拐人,只防着官家的人,其余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若楚嘉音说楚家,也不一定有用,因为楚家不过是有钱罢了。 早罢了官职过两代的楚家,能有多少与人抗争的本事? 夜里,楚嘉音爬了起来,推开了窗户。她发现楼下是有人守着的,而这窗户也没有她可以供她跑路的台阶踩。 窗外,是一片陌生的市集。她曾登上楚家最高的楼房去看过京城的楼屋,无一处与此吻合。她真被拐到其他城里去了,如此一来,楚家想找到她,恐怕更难了。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楚嘉音趴在窗前,看着星星眨眼,“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昨日还是前日,才跟你们打过招呼啊。再过一段时间,二哥哥他们就要去参加乡试了。上辈子无缘亲眼看过二哥哥凤凰浴火,涅槃重生,这一世也不能了吗?” 第七十四章 小笼包 上一世这个时候,楚嘉音还追在宋明身侧,将一片真心喂了狗,给那厮端茶倒水,忙得像个洗脚丫鬟!现在想一想,还真是不值得! 永雀楼说的早起,其实不知道比楚家长辈口中的早些起来,宽容多少。直到楚嘉音自己都睡烦了爬起来,这楼里的人似乎才刚刚有要清醒的动静。 早起? 楚嘉音开门,在外头伸了一个懒腰。 院子里有人守着,院门外也有,和昨夜相比,显然换了一批人。这样以来,楚嘉音想在逃走,就必须瞒过这些人的眼皮。 “去哪儿洗脸?”楚嘉音问院子里站着的那个人,这里显然不会有人伺候她,她只能自觉地自食其力了。 “出门右拐,有水。” 楚嘉音就按照他的指示,出门右拐,果真见到了水,可惜不是热水。那边有口井,水已经打上来倒在水缸里了。 水缸里的水,不可能是暖和的。楚嘉音很不愿意碰冷水,但现在别无选择,她总不能不洗脸吧? 或许……楚嘉音伸手指碰了碰水缸里的水,咦!或许,她真的可以选择不洗脸,反正没人看得见。 这处是真没人,只不过没有能逃跑的路。翻墙的话,墙外面连着其他院子,其他院子里肯定有人。也别管对面有没有人,就说这墙,是楚嘉音这个矮个子都翻过去的吗? 楚嘉音揉了揉眼睛,插着腰回去了,大不了晚上再洗,她记得昨晚上是有热水的。 等进了她住那个院子,又碰到之前那个人,她又问:“那我该去哪儿吃饭?” “出门右拐,从水井那儿直走,一路朝前就是厨房。”这家伙很不耐烦,显然他过来的时候时辰挺早的,现在一说话都带着点鼾声和睡意。 楚嘉音又按照他的指示,走到了水井那边,再一路往前走。厨房炊烟袅袅,有香味儿飘出来。 楚嘉音趴在门上,探头往里看,见到一个大娘。她在蒸包子,小小的那种,看着可精致可爱了。楚嘉音见了吃的,将一点点怕生人的心思都丢开了,跑进了厨房里。 “大娘,我来找吃的。”楚嘉音说道。 这大娘慈眉善目的,应该不会是个很糟糕的人吧。 大娘笑了笑,问:“你是新来的?” “嗯!”楚嘉音点头,一溜烟坐到了厨房里的桌子上,“今天吃什么呀?” “小笼包。”大娘说,一边还看了楚嘉音一眼,目光中满含着一言难尽。毕竟这是什么地方,进来这儿的小姑娘还是大姑娘,大多只有一个命运。 楚嘉音这样子一看就是乐意进来的,估计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过不上好日子被父兄卖了,进到这种地方吃到点好就容易满足。或是自己过不下去了,进来寻个生路。反正无论什么可能,这小姑娘无疑是个可怜人。 “小笼包?”京城没有这种东西,楚嘉音只见过包子,此刻的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包子,不禁好奇心发作。 她问:“就是用小小的笼子蒸煮出来的,小小的包子?” 方才进门之前,她看到那小小的包子进了蒸笼,模样比起一般的包子,不知道好看多少。头顶上的那个花花,精致得像大厨师父削萝卜花一样。 “嗯。就是那样的。” “我什么时候能吃到啊?”楚嘉音又问。 “一会儿。” 楚嘉音坐不住了,看着灶台里的火小,就要凑上去添柴,嘴里说:“我帮你烧火吧。” “不必了,这火太大了不好。”大娘摆了摆手。 “哦。”楚嘉音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待在一边。 “姑娘,你家是在哪里的?” 楚嘉音闻言,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京城。” 那个安姨娘惯会演戏,不知眼前这位,是否也是个高手。楚嘉音断不能因为一时好感,少了防备,平白叫人将她骗得一干二净。 “你家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何进了这儿?”大娘一脸关切,惹得楚嘉音有些感动,可惜她是带着前世记忆的楚嘉音,不是个完完全全的小孩子。 放在前世,遇到这种事情,再碰上这么个人,楚嘉音估计自己什么都要藏不住了。 “我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我是跟我家哥哥出门玩耍,路上走散了,就被安姨娘拐来了。我不愿意来,安姨娘就打我,我就只好听话的来了。”楚嘉音委屈巴巴的说着,一边还伸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逼得自己两眼冒泪花,可怜得不像话。 哎哟,疼疼疼,疼死了!楚嘉音真是疼得想不哭都难,这一掐太狠了! “这样啊。”大娘沉了沉脸,有些心疼楚嘉音,却无可奈何。 这儿被无辜抓来的丫头太多了,她一个都救不了再多一个又如何? “饿了?” “嗯嗯。平常这个时辰,家里都摆早宴了。”在进玲珑阁之前,楚嘉音是跟老夫人住一块的,早饭也一起吃。 住进玲珑阁之后虽然少了很多规矩,但孙嬷嬷一直都在,虽是在自己的窝里,她还是得按原来楚家的规矩办事。早饭嘛,就一直吃得很早。 虽然昨晚吃得很晚,但现在由于习惯使然,她还是饿了。 “那么早就摆早宴,看来也是个有规矩的大户人家。”大娘说道。 可惜这楚嘉音坐没坐态,站没站态,一点儿也不像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反而像普通百姓家的野蛮丫头。但也很可能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许是宠坏了那种。 可惜楚嘉音身上又多了一种被宠坏的大小姐没有的温顺感。 …… 自打楚韵被赶出楚家后,阮香玲逼于无奈,只能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这京城。她也不想就如此甘愿于放弃,可恨的是这京城经那臭道士一声张,楚韵的名声儿毁的体无完肤,稍稍跟楚韵挂上钩的东西,都能叫人记恨上,逮着就闲话长。 他们母子三人住到了京城外的一座相较于其他城,偏于孤寂的小城。在家安下家来,楚璋也时常往这儿跑,里里外外将自己的外室和一双儿女,安顿得也像平常富贵人家的模样。 这周围不了解他们这家人的,还以为这是个什么迁来的富人家,里头的夫人有福气。儿女双全穿金戴银不说,丈夫还为了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四处奔波。却不是个忙得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经常回家。 小城中新来了一个人家,买了一座不小的宅院,购置了许多贵重的家具,一看派头就不小。 不多久,这家人门口就挂上了牌匾,上面题字“楚宅”。街坊邻居也就知道了,这里的主人姓楚。 据说,府院里住着一家人四口,和和睦睦,夫妻关系和美,儿女孝顺。重要的是,这一双儿女啊,还都是长着一身才华,能吟诗作对,作画弹琴的。 那个做哥哥的,据说还是个秀才,年纪却不大。 这乡邻里能考上秀才的也就那么十几个,还都是二十几三十几的老男人,这位公子就不一样了。还未满双十年华,年纪轻轻。 这消息一传出啊,凡是这城里有点声望的家族里有女儿的,都想上门拜访一番。 “挺厉害的一家人啊。”楚嘉音听身边的姐妹说了,有些好奇这同自己一般姓楚的人家,到底是何许人也。 以京城为圆心,周遭百里,更冠以楚姓的人家,几乎跟楚嘉音有亲戚关系。但也不绝对,但几百年前估计应该是亲戚吧。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楚嘉音想见识一下这家人。一家四口,儿女双全,还夫妻和睦,儿女还都是有才气的。这一听啊,就让人忍不住羡慕啊。 这世上能有这种家庭多少个?就连楚嘉音的家里,都没有好吧?伯伯们家里,倒是夫妻和睦了,但少了儿女双全,二伯父家儿女双全了吧,可珍姐姐不喜欢读书,缺了点意思。 这么一比较,这个楚宅里的主人,可太与众不同了吧。 “是啊是啊,我听说那位楚公子,年方十九,还未娶亲。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还才华洋溢,简直就是人中龙凤啊!”有位姐姐犯花痴,已经到了快要心跳过快,原地去世的地步。 楚嘉音这几天都在这永雀楼里,跟这些姐妹接触,发现她们除了做的事不太见得了外,性格还都挺好。聊的东西也稀奇古怪,比与珍姐姐时有趣,加上大家都是一样的地位,不像楚嘉音跟桃花一样还要顾忌主仆名分。 楚嘉音是真挺喜欢跟她们凑在一起的。 “就是啊,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呢?而且长得是真俊俏!” 这话让楚嘉音听了,她不禁在心底不屑的一哼,如果让你们看到了!她家的那些楚姓哥哥,估计一个个也要花痴。特别是二哥哥!要比才华,楚嘉音还真不信这城里搬过来的那位楚公子,能比得过她家二哥哥。 不过楚嘉音听到她们夸楚公子,心里也挺高兴的。这足以证明,她们楚家的哥哥,无论是不是她家的亲戚,都长得个顶个的好!哈哈! 第七十五章 楚宅 家里的哥哥是长得真好,伯伯们也是,楚家百年传承,就没出过丑的。不过,他们比起别人家生出来的二哥哥,就差了一些。 因为暗自贬低了哥哥们一番,楚嘉音躲在被子里捂嘴笑,虽然哥哥们不在身边,也瞧不见看不到她到底暗地里将他们想成了什么样子。 “你激动些什么,咱们什么身份啊,人家再好,也轮不上你来觊觎。越好啊,咱还越碰不上。”有位姐姐泼冷水来了。 其中不乏还有不认命的:“哎呀,谁知道呢,这万一公子看走了眼,就真瞧上咱们中的一个了呢。你们说,他这么有钱,一定是能给咱赎身的哦。” “你啊,就想得美吧!是不是啊,小音音?” 突然被点到名儿的楚嘉音愣了愣,这还是有人第一次这么称呼她的。 “是啊。”她压根没听见前一句话是什么,一心在想楚家的哥哥们。 “哈哈哈,听见没,连我们家音音也知道不可能。你啊,就别做梦了!” “早些休息吧!不然变老了,更没人瞧得上了。” “对啊对啊,明天妈妈准我们出门一趟,得早起呢。我存了好些钱,明日能一起出去的,我请你们吃东西啊。” 楚嘉音一听,眼睛一亮,问:“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去啊,我都没去过外面。” 她这几天虽然能在永雀楼后方的几个院子里来去自如,但跟外界是完全断了联系的。她又不能飞鸽传书,又没有其他传递消息的办法,不能出门可愁死她了。 “这你得去问问安姨娘。你们这些没成年的姑娘,都是安姨娘管的。” 这里的规矩,进院学了规矩后,小的就会混进大的这群里混养。所谓近墨者黑嘛,多接触这些懂事的,省得日后还得多费很多功夫教。 楚嘉音一听到安姨娘,立马焉了吧唧。虽然安姨娘没有孙嬷嬷可怕,但她实在不喜欢跟这个老女人接触。 跟孙嬷嬷学习的时候,至少知道孙嬷嬷都是为了她好,而这安姨娘呢,不教人半点好。若不是楚嘉音心智不是小女孩的,这几日下来,怕是像掉进了染缸里一样,乌漆墨黑,洗不白了。 第二日,楚嘉音还是去问了安姨娘这件事。 一大早敲房门将人敲醒了,幸好这安姨娘一开始虽然爱打人,也不是个没有耐心,嗜好打人的。不然楚嘉音这一趟,怕是还得挨顿打。 “干什么啊?”安姨娘打了个哈欠,一脸疲惫的问。 这儿都是太阳出来才起床,这会儿还早了一个时辰,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起来自然要瞌睡连天。 “安姨娘,我可不可以跟姐姐们一起去外面啊?”楚嘉音问。 安姨娘又打了个哈欠,问:“你去外面干什么?” “我没来过这儿啊,想出去看看。” “你不会是想逃走吧?”安姨娘弯下腰,笑眯眯的看着她。 卸了妆的安姨娘人显得和善了许多,但她身量很高,将近要比肩一个成年男子了。所以院里的人都很怕她,包括一些打下手的男人。 安姨娘威风了那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楚嘉音这种,一饿肚子就乖乖听话,一声不吭认命的小女孩。第二日起来不找爹妈,也不找家,居然自己洗脸跑厨房找吃的。 她一早起来去找人的时候,听人说她去了厨房。一到那厨房,见到她跟那个烧菜的大娘家长里短的聊天,一边还胃口大好的啃包子,一点也不把这里当别人家时,整个人都傻了。 这小姑娘的接受能力,未免也太过强悍了些。瞧她那样儿,估计已经把这儿当成家了吧,不然哪敢这样乱跑? “逃?我逃得掉吗?”楚嘉音问。 也许,可能,大概,估计可以试试。但瞧着这老女人的表情,貌似挺难啊。这会儿自己要是能讨到可以出去的机会,说不定也没法儿逃出这女人的眼皮,想做什么小动作都不可能。 楚嘉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亏你有自知之明。你进我屋里来。”安姨娘神神秘秘的冲她勾了勾手指。 楚嘉音听话的跟她进了屋。 两刻钟后,楚嘉音被画成了一个丑八怪,脸上的东西还是擦不掉的。她瞪了镜子里那个人好久,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就是她! 安姨娘说:“这东西涂在脸上,只有我这儿有能消掉它的东西。它要是在一个人脸上待得太久,它就会慢慢腐蚀这个人的脸,你怕不怕?” 楚嘉音咽了一口唾沫下去,点头。这要真毁了脸,那还不成了奇丑无比的丑八怪,以后还怎么见人?楚嘉音因为长相漂亮被人夸了不知道多少年,突然变丑,她估计想死的心都会有。 这个老妖婆,太恶毒了! “怕就乖乖听话。跟姐姐们去玩玩,玩够了就回来,听懂了吗?”安姨娘捏着楚嘉音的下巴问。 楚嘉音拼命点头,生怕这个老妖妇再做出什么危及她容貌或是身体的事情。前些天挨的鞭伤,到现在还没消下来,还疼着呢! “我会乖乖听话的,安姨娘你放心。”楚嘉音笑成一朵花,看起来还真挺乖得像那么一回事儿。 其实这几日下来,楚嘉音跟这位安姨娘相处得还算不错。她二人的脾性,说实话还有些臭味相投。若这安姨娘出身富贵人家,不干这些下贱勾当的事儿,说不准楚嘉音还想跟她交个朋友,哪怕年龄相差甚大。 她是对人狠了一些,可那些狠,不都是为了生计和活路吗?放在平时,这安姨娘还算挺光明磊落的一个人。楚嘉音也曾为了自己的算计和活路,发过狠。 安姨娘也是个喜欢书画的,楚嘉音略有涉猎,跟她聊起这些来,更能亲近彼此。 这也是楚嘉音为什么和她关系不错的原因,也正因此,无人敢惹的安姨娘的房门,才会被楚嘉音敲开,且里面被吵醒的人没责怪半分。 “好,那就去吧。”安姨娘将她送到了门外,而后摔门关上。 楚嘉音出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打了一个哈欠,估计是又睡过去了。这种人夜里忙活白天睡觉,颠倒黑白,不分昼夜,迟早身体要出事儿! 楚嘉音高高兴兴的去找了昨日说可以出门的姐姐们,让她们捎上自己。楚嘉音才吃过被人贩子拐的苦楚,虽然现在身在狼窝,可好歹这狼窝暂时是安全的。 要是被别的什么更凶险的狼叼走了去,她还要不要活了?她还要留着小命逆天改命,帮楚家渡过险关,不遭灭门之灾呢。 “安姨娘居然能准你出门?”一个姐姐听了楚嘉音的话,不禁惊奇的叫了起来。 旁边的人听了,个个都投来了羡慕的眼神。特别是那些小的,看楚嘉音时的目光,除去羡慕之外,估计嫉妒和恨意都带上了。 楚嘉音嘻嘻一笑,道:“可能是觉得我跑不掉吧。” 也可能是看在这几日楚嘉音的表现。 “诶,你脸上这是什么?你画的吗?那么丑?” 楚嘉音摸了摸脸,心想她还画过更丑更吓人的呢。不过对她本人来说,现在脸上这妆容才是最吓人的,因为这脸上的东西会烂脸! “安姨娘的主意呗,她怕我跑喽。反正我只是想出门,又不用去参加选秀选美,难看点也没关系了。”楚嘉音说着,上前去,抱着那位姐姐的手,“霞姐姐,你看这样吧,我出去就装成你的丫鬟,这样你走在路上也有排场。” 霞姐姐一听,轻笑了一声:“你这鬼灵精!带你出去倒是可以,排场我就不要了吧。毕竟姐姐我在这城里这么红,出去怕是没几个人不认识我,装得多好都没用。” “哦哦。”楚嘉音觉得,虽然这位霞姐姐红极一时,惹得这城中青年才俊富人大官垂涎三尺,却也是个可怜人。 周围听她们二人说完话的人窃窃私语者更多了。 更有不听话被安姨娘打骂了许久才勉强不敢吭气的,如今一见楚嘉音这个没骨气第二天就认命,还巴结讨好安姨娘的家伙,鄙夷的眼神别提多刺眼了。就好似怕别人不知道她看不惯楚嘉音一样。 “这个小贱人,才几天就跟安姨娘那种恶人混熟了,呸!”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还说什么是正经人家拐来的小姐,我看她那个家正经得也不过如此。” “就是!” 她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楚嘉音不聋,听得见。不过没关系,她不急!她才懒得跟这帮头发长见识还短的人计较! 她楚嘉音头发再长,那也是有见识的人! 离正午还差半时辰的时候,霞姐姐带着几个可以出去的姐妹叫上楚嘉音,几个人一同出了永雀楼。跟着出来的,还有两个男人,想必是安姨娘指派的。 她还是怕人跑了,才做出万无一失的打算。 楚嘉音在路上问了她们好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这是什么城了,旁边有什么城,城中都有什么好玩好吃的,还都有些什么大人物。 身后的两个男人果真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一个字也不放过。 第七十六章 真假楚嘉音 不过,即使他们一个字都不放过,也没从楚嘉音的问题里,听出什么异样来。 楚嘉音打听到,这座城叫做明光城,就在京城外围边上。出了京城走个几十里就能到了。这边也没什么大人物,有钱的也不算太有钱,没钱的基本都是普通人,连个响亮的来头都没有,除了管这座城的官家。 这座城的官家嘛,说起来也挺普通的,因为几乎是在官场上说不上话来的那种。好在人不错,这城啊治理得还算那么一回事儿,百姓的日子相对来说也挺安乐的。 “景炎公子,你慢点儿走!”一道少女的声音带着踹息声落入了楚嘉音的耳朵里。 景琰?二哥哥?楚嘉音披着一个斗篷,几乎盖住了一整张脸。听到那个名字后,她循着声音去看,去寻找楚景琰。 习惯使然,她只看与二哥哥身高同等的高度,可惜这周遭,在那个高度上,看不见半个长得跟楚景琰哪怕有一分相似的人。楚嘉音又去找那个喊人的少女,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真相。 少女穿着丫鬟的服饰,正追赶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孩童是个男孩,穿着绸缎做的衣裳,才有半个大人高,五六岁的样子。 “景炎公子,你等等我!” 这孩童是冲着楚嘉音所在这个方向跑的。越跑,就离楚嘉音越近,后边的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追不上他。看不出来啊,短短的两条腿,竟这么厉害。 楚嘉音在清楚对方只是跟二哥哥重名后,失望的转过身去,不想再看了。一个顽皮的孩童。 不知道二哥哥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呢?二哥哥虚长了楚嘉音八岁,楚嘉音能跳能跑的时候,已经是个书呆子了,过了不久便成了什么京城第一才子。楚嘉音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无缘一见年幼的楚景琰是何模样。 回身后,为了避免身后那两人的猜疑,楚嘉音特地问了一句:“那小孩是谁家的啊?我看他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不错,应该是个家门有名的吧?” 楚嘉音自小起就喜欢打扮,对什么簪花钗环,以及布料什么的敏感。随便扫一眼,便知值钱与否,舒适与否。 “小音音你好厉害啊,光是看看人穿什么,就知道来历不凡了啊。姐姐告诉你,这小公子啊,是明光城太守的嫡子,景炎。” “哦哦……啊!”楚嘉音刚点头,那位刚让她知晓身份的小屁孩,就冲了过来,一下子将楚嘉音给撞倒了。 完了他还爬起来,在楚嘉音身上踩了一脚,横跨过她的脑袋,冲出去了。然后因为腿太短,一下没飞过去,又倒地上去了。 这一回还好楚嘉音躲得快,不然她这脑袋估计得挨上一脚! “哎哟!”楚嘉音感觉腰上一痛,火气就蹭蹭蹭的往上提。她往前一扑,揪住了那小屁孩的小腿,将人拖过来,打了几下屁股! “让你到处瞎跑,撞到人也不知道!” 景炎哭得撕心裂肺,一副想用嗓子吓退楚嘉音的架势:“啊啊啊!呜呜呜!阿娘,救我,啊啊啊!” 楚嘉音才不会被他吓到,又打了他几下,结果那个小混蛋一伸手就逮住了楚嘉音的脑袋,将楚嘉音脑袋上的簪花揪了下来。连着簪花的,还有一大把头发! 头发被揪掉,楚嘉音疼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忙将这个臭小子丢开了。什么玩意儿! 那小子一抬头见着楚嘉音长成那副样子,吓破了胆,哭得更大声了。半条街,都已经被这孩子的哭声淹没了。 那位追少爷的丫鬟跟上来了,景炎一下子乖了起来,缩进丫鬟怀里,说道:“有坏人,有坏人!我要回家!” 楚嘉音抠了抠要发聋的耳朵,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勉强爬起来。真倒霉!早知道不出来了! 丫鬟还算是个有礼数的,知道自家公子惹了麻烦,上前来道歉。只是见了霞姐姐后,她脸色变了变,态度没那么恭敬了。 一句很敷衍的道歉过后,丫鬟抱着景炎,哄道:“不哭了,不哭了。” 景炎趴在丫鬟身上哭了一会儿就没声儿了,手里还死死抓着楚嘉音的头发。楚嘉音扫了一眼他的爪子,看见那几缕已经跟她道别的头发,心微微绞痛。 这副德性也敢跟二哥哥同名…… 另一边,楚嘉音心心念念的二哥哥楚景琰,正迷茫的在风尘月名下的住所里,百无聊赖。 他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楚嘉音”,脸色一言难尽。转而又望了一眼风尘月,问:“还没有音音的下落吗?” “别急啊少主,会找得到的,我已经派了几百个人去找了。”风尘月很不靠谱的打哈哈,嘴上是那么说,可行动上是否付诸,就不一定了。 毕竟这个人一直都不靠谱,而且和楚嘉音也没什么关系,没有必须要找回楚嘉音的必要。 “你到底是真找了,还是只是哄我玩玩,然后想让你的人彻底取代楚嘉音,成为楚家的六小姐?!”楚景琰实在忍无可忍,“我就纳闷了,到底是什么缘故,我亲娘不肯把我接回到身边,却让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先来找我?这到底是我亲娘的意思,还是你们自己的意思,又或者从头到尾,你们都是在骗我?” “楚家?如果你们所说的,关于我的来历是真的。那么为什么我要从小养在楚家呢?是不是楚家有什么你们想得到的东西?如今楚嘉音没了正好,正好让你们去夺那个你们想要的东西,并且不需要我了对不对?”楚景琰胸口起伏的动作很大,应该是气急了。 在他眼里,风尘月和楚嘉音相比,楚嘉音才更重要。起码他对楚嘉音知根知底,哪怕楚嘉音对他的好都是演出来的,可她好歹是养了自己十几年的楚家的嫡女。 而风尘月呢,风尘月算什么?! “楚嘉音”面色冷淡,虽然是个小女孩,却因为长期经受那些不为人知的训练,显得骨肉格外冷漠。她说:“少主不必动怒,月夕绝无半点要取代楚六小姐的意思,风爷爷的确在尽心尽力的寻找六小姐的下落。”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楚景琰问。 “楚嘉音”端起一碗茶喝下,双目无神,说:“你若不信就不信。我们也没求着你相信。” 相较于风尘月,这个小女孩才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世上之人,会因怜悯而发慈悲之心,会因同情而安慰一个人,会因畏惧向人低头……可这个小女孩,分明连喜怒哀乐都摒弃了,无情之人才最可怕。 楚景琰无言,只能坐下独自生闷气。现在的他还太弱了,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也左右不了旁人。 出去买东西的桃花回来了。 “楚嘉音”忽然像变了个似的,对着桃花笑了笑,喊:“桃花,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饿了!” 出声的方式,露出笑容的方式,眼神、举止,一分不差!楚景琰这些天有时候,还真会被这丫头骗了去。可惜仔细分辨,月夕终究不同于楚嘉音。 桃花忙将糕点送了过来,说道:“不好意思啊,这附近我不太熟,跟我来的那位大哥也不太熟,我俩就绕路了。” “好吧。” 关于这个假楚嘉音的来历,还得从楚嘉音丢的那一天说起。 几天前。 夜将黑,楚景琰一行人还未寻到楚嘉音的半点儿踪迹,急得团团转。风尘月独自一人离开了许久都没再现身。 “二公子,你找到小姐了吗?”桃花着急的问。 “没有。”楚景琰同样很着急,只是比桃花沉得住心,表面看起来比较平静。 桃花:“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如果让老夫人知道我们把小姐弄丢了,一定会活活打死我们的。风尘月呢,他把小姐弄丢的,现在怎么不见人了?不会是跑了吧?” 说起来,还真挺长一段时间没见风尘月的影子了。楚景琰也隐隐有些怕风尘月跑了。 他如果跑了,让楚景琰和桃花以及随行的小厮担了全部责任,就说明风尘月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骗子。那么,以往风尘月对他所说的种种,都可以当屁话听了。 等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林子里突然传来了响声。 楚景琰回头。 桃花吓得往后退:“这么晚了,不会有鬼出来了吧?二公子,怎么办,怎么办?” “怕什么?要是音音回不来,我们两个明日也得变成鬼,提前见见同类罢了,有什么好怕的?”楚景琰说道。 挺有道理,可桃花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害怕。 “可我还是害怕啊二公子。”其他人都还没回来,这处就只有桃花和楚景琰,以及几匹马和一辆马车。 “你站那儿,别动!”楚景琰吩咐道,然后他自己一个人往前去,想看看那里头到底藏着什么地方。 他一靠近,那里的动静就越来越大。 “谁?鬼鬼祟祟在那儿做什么?”楚景琰问。 “嘿嘿!” 楚景琰的第一反应是,声音好熟悉。 第七十七章 代替 “二哥哥。”楚嘉音的声音。 只有楚嘉音会这么叫他。 那片有动静的地方,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楚景琰在听到她喊二哥哥的那一刹那,就想快步上前,去把她接出来。 可就在踏出脚步的那一刻,他迟疑了。不对,这声音过于干净了。 楚嘉音喊楚景琰的时候,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但刚刚那一声,就好像单纯想喊一声,声音里还有几分刻意在学某人的感觉。 楚景琰吹燃了火折子,往人影身上一照。穿的确实跟楚嘉音一样,身高也相当,再看脸,也确实是楚嘉音。 可是她的眼睛,楚景琰盯着她的眼睛看,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虽然楚嘉音突然对楚景琰好了以后,身上仿佛多了什么秘密,一个让人无法参悟透的秘密。可楚嘉音本身,一如既往的纯净干净,眼睛是从来不会多出某些腌臜的东西。 眼前这个“楚嘉音”眼里,多了杀气,数不尽的心机。 楚景琰不会相信,才分开了半天不到的楚嘉音,会突然多了那么多故事。 “姑娘!”桃花终于大着胆子走过来了,看见“楚嘉音”那一刻,兴奋得几乎快要疯掉了。 她走上前去抱住了楚嘉音,哭诉道:“小姐,你可要吓死我了!” “没事了没事了。”口气倒是学得挺像,楚景琰若不执意去分辨这个人,不去看她的眼睛,倒真有一种楚景琰安然归来的错觉。 只可惜,他不能这么认为,如果连他也相信了,这世上出现的另一个楚嘉音,就会把真的楚嘉音,完全替代。到时候,真的楚嘉音恐怕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楚嘉音”拍了拍桃花的后背,安慰她:“我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风尘月了,谁知道我在这儿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那家伙居然直接没了影儿。” “就是,那个风尘月肯定是跑了!怕老夫人怪罪!”桃花笑着抹掉了眼泪,“姑娘你没事就好了,桃花也就放心了。风尘月就不管了,咱才不要他了!” “谁不要我了啊?”风尘月的声音突然出现。 一个影子闪过,风尘月就突然站在了桃花和“楚嘉音”面前,二人均被吓了一跳。楚景琰在一旁观察着,他发现这个假的楚嘉音,连被吓的动作,都是装出来的。 “你要死啊!”假楚嘉音说。 假设真的楚嘉音在这儿,或许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看来假冒者对楚嘉音了解颇深,甚至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桃花问。 风尘月打开了折扇,扇了扇风,说:“我到处都找遍了,正打算回去看看你们找到没有,结果就发现音音姑娘已经回来了。唉,你们不会是觉得音音姑娘失踪这事儿完全赖我,所以故意找到人也不说,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吧?” “楚嘉音”哼了一声:“就是想让你白费功夫瞎找,怎么了,怎么了?” “不怎么,音音姑娘你高兴就好。”风尘月无奈的说。 楚景琰看到这二人背地里若有若无的互相对视,眼里好像在传递着什么消息。他有一种直觉,风尘月跟这个假楚嘉音,必有瓜葛! “回家了回家了,还待在这儿做什么,喂蚊子吗?”假楚嘉音问,说罢她抬起胳膊,让桃花看了一眼胳膊上被蚊子咬出来的包。 桃花闻言,点了点头,对风尘月说:“你跑得快,你去将出去找小姐的人都叫回来吧。” 风尘月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最后依旧答应了:“好。” 很快,那几个小厮就回来了。 “六小姐,您回来了?”小厮们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楚嘉音”插着腰,说道:“今日的事儿不准跟祖母说,要问起来,你们就说我在这边寻到了乐子,留下来多玩了一会儿。不准将我失踪的事情告诉祖母知不知道?而且,我也没失踪,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二哥哥他们。” “好好好。”几个小厮纷纷应和。 他们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这事儿的后果,如果让老夫人知道今天六小姐是失踪才晚归的,恐怕明日就保不住吃饭的饭碗了。 如今六小姐既然愿意自己想出一番说辞让他们免责,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自然洗耳恭听,牢记起来。 马车一共两个,一个桃花和楚嘉音坐,一个楚景琰和风尘月坐。一上车,等车轱辘滚起来发出动静后,楚景琰就揪住风尘月的衣领,将人摁到了车壁上。 “说,你和那个假的楚嘉音,在搞什么鬼?真的楚嘉音现在在哪儿?”他刚刚没吭声,不是因为不想揭穿,只是怕自己这一揭穿,这里的人除了风尘月外,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 假的楚嘉音虽然救了他们一命,可楚景琰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容忍一个冒牌货,眼睁睁看着她夺走属于楚嘉音的一切。 风尘月笑笑,说:“少主,你冷静一些,听我说。” “说!”楚景琰依旧揪着他的衣领不放。 “音音姑娘我是真的一时半会儿没法找回来,只能拜托一个小朋友暂时帮个忙,伪装一下。少主也该知道,如果今晚楚嘉音回不去楚家,我们几个人恐怕都难辞其咎。我那个朋友只是暂时代替音音姑娘而已,也免得大家担忧,也省了一顿责罚。”风尘月说道。 楚景琰咬牙,怒道:“那你知不知道,隐瞒楚嘉音失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失踪的事儿没人会去管!我们是少了一顿责罚,那她呢?万一遇上什么事儿……” 楚景琰不敢往下想了,楚嘉音只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并且是个长相标致的女孩。落在外面,凶多吉少。 “少主不必着急,属下已经派了几百号人四处搜寻了。” “真的?” “嗯!” 楚景琰不敢信,万一是假的呢。万一是假的,楚嘉音又遇了难,那该如何是好? 风尘月见楚景琰不再那么激动了,试着跟他说理:“少主也该清楚自己在楚家的地位,今日你与音音姑娘一同出门,若回去的仅仅是你,你觉得楚老夫人会如何处置你?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少主你的处境着想。至于寻找音音姑娘下落的事情,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你们那么大的本事,难道还怕我被楚老夫人打死?”楚景琰问。 风尘月僵硬了一下,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了。的确,无论楚家如何刁难,风尘月都有办法解救他。只是一旦用那种方式解救,楚景琰将一辈子回不去楚家。 “我必须要留在楚家对吗?楚家内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对吗?”楚景琰自嘲似笑了笑,靠在另一边,渐渐安静了下去,再不说话了。 …… 在街上被一个小屁孩拦腰一踩,楚嘉音的腰部肿了一块。虽然景炎只是个小孩,但楚嘉音也是小孩啊! “啊!痛死了!”楚嘉音疼得满床打滚。 安姨娘将药酒丢在一边,说:“我说你也够倒霉啊,好不容易盼着个出门的机会,我也恰好心情好允你出去了,结果样样都好的你,却迎来了一个头彩。挂彩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倒霉啊!”楚嘉音想哭,可是只有欲望没有眼泪。 “早些休息吧,再躺几天就好了。” 楚嘉音趴在床上,不动了。安静下来虽然疼痛感会格外清晰,但她现在,是真的熬不过下去了,只能睡觉了。 她一闭上眼睛,疼痛的感觉更强烈了,她腰上还隐隐传来了麻木感。困意使得她无法睁开眼睛,疼痛混着困意,就让她不知不觉进去了一个噩梦之中。 梦中,她的对面,站着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楚嘉音”。 她跑过去,问:“你是谁啊?” 那女孩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我是楚嘉音啊。” “胡说,我才是楚嘉音!”楚嘉音有些不高兴了,她看了看周围,这里是她家了。就算世上还有别的楚嘉音,但在这个家里,只有她才是楚嘉音! “你错了,你是林音音,我是楚家嫡女六小姐楚嘉音。”那女孩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有些温和优雅,端着大家闺秀的范儿。 楚嘉音得意的笑了,抱着手臂说:“你才错了。楚家六小姐楚嘉音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魔女,即使她不想闯祸惹事了,她也像个猴儿一样整天上跳下窜停不下来,才不会像你这么乖呢。” 楚嘉音不想理她了,径直往前走,在院子的走廊上瞧见了桃花。桃花手中端着芙蓉糕,楚嘉音好几天没尝到那个味道了馋的很,忙跑过去拦住桃花。 “我要吃芙蓉糕。桃花,快给我!”楚嘉音说道。 桃花却是柳眉一竖,瞪了她一眼。 “桃花?” 楚嘉音被瞪得有些无辜,平日里,明明是桃花最向着她了。 “放肆,芙蓉糕是六小姐才能吃的。”桃花凶道。 “可是……” 六小姐不就是她吗? 第七十八章 挖洞 桃花粗暴的推开了楚嘉音。 楚嘉音登时傻眼,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之前她碰见的那个“楚嘉音”走了过来。桃花手中的芙蓉糕,送到了那个“楚嘉音”手里,她二人在楚嘉音对面吃得乐滋滋的,有说有笑。 “桃花?” 楚嘉音不解,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她才是楚嘉音吗?这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是打哪个山头里蹦出来的? 桃花扭过头来,看见了她,呵斥道:“快去做的事情去,小心啊主子将你赶出楚府,到时候连混口饭吃都难了!” “你说什么呢?我是楚嘉音啊,我是……” 没等她将话说完,桃花就打断了:“你胡说些什么啊,我家姑娘就坐在我旁边呢。你是楚嘉音?脑子摔坏了?你不如去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你啊就没有当小姐的命!小姐,我们走吧,不要理她,明天就让老夫人赶她走!” 桃花就牵了“楚嘉音”的手,拉着人走了。 楚嘉音气得原地跺脚,一望她们远走的背影,居然看见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楚嘉音”,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仿佛奸计得逞。 “桃花!她是假的啊!桃花,你听我说,我才是真的楚嘉音!”楚嘉音追了上去,可没想到这二人走路的速度那么快,她怎么跑都跟不上。 最后,她的腿就像灌铅一般,沉重得快抬不起来了。“楚嘉音”和桃花的影子都已消失不见了,楚嘉音脚步一顿,环顾四周,刹那间周遭仿佛换了一个地方。 迷迷糊糊间,她又来到了玲珑阁。 楚景琰念书的声音格外温柔,比教楚嘉音时还要温柔。楚嘉音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她刚踏进玲珑阁的院子,就见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依旧是楚景琰,照旧坐在他常坐的位置,捧着书,神态温柔,眼带笑意。这般的楚景琰,楚嘉音未曾见过,即使二哥哥对她时,总比外人好一些,笑容是有的,但从未有过眼前这般笑出甜味儿的感觉。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子,看样子应该有双十年华了。楚嘉音在想,会不会是那个假的楚嘉音长大了呢? 结果,那女子一转头,露出的却是楚韵的脸。 “楚韵?”楚嘉音大叫一声。 二哥哥怎么会跟楚韵在一块?二哥哥不是最瞧不起楚韵的吗? 楚韵立马不高兴了,拉扯着楚景琰的袖子说:“二哥哥,你看她!” “下去,这儿不该是你来的地方。”楚景琰冷着脸说。 楚嘉音被这一一声骂,直接吓得满头大汗,惊醒了过来。待到看清周围的景象,她这一口气却怎么都松懈不下来。 她还在外头,并且短时间内回不了楚府,那么在她离开楚家的这段时间里,会发生多少事情呢?是否真的会有一个假的楚嘉音,替代了她,甚至连楚韵都抢走了楚景琰。 鸡刚打鸣,天也刚刚蒙蒙亮。 楚嘉音却彻底睡不着了。 她下了榻,满心忧愁的走出房间,到外面蹲着。马上就要进入夏季了,早晨的天并不是很冷,可即便如此,她却能感觉到心凉飕飕的。 她从未离家那么久,除了跟二哥哥去找臭道士那一次外,那一次也仅仅只过了两天一夜。而现在,将近五六天了。 如果楚家发现她失踪了,会怎样呢?二哥哥和桃花又会被怎样惩罚? 亦或者,楚家根本没有发现她失踪了。此时此刻,正有另一个她,稳稳的替代她去完成楚嘉音该做的事情。 楚嘉音越想,梦中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就会在她脑海里愈发深刻。万一真有那个人在,是不是代表她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永雀楼大的白天要睡觉的睡觉,练嗓子的练嗓子。小的就搁一旁无聊,或是被揪去学化妆捣弄香粉,亦或是学些弹琵琶、弹琴之类的技艺等等。 楚嘉音几日下来已经将捣弄香粉的事情搞明白,就跟着乐师学乐去了。几种乐器挑了又挑,她选了琵琶。 原因无他,她不会琵琶。她就是要什么不好学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点新鲜的。她其他的乐器也没修得如何好,只是这永雀楼只教淫词艳曲,弹琴有失风雅,吹笛吹箫亦有辱斯文。 楚嘉音也不是看不起琵琶,只是这玩意儿她将来就没打算拿出来献艺,随便学一学,日后转头就丢弃,也不会可惜。琴箫之类,她作为楚家六小姐日后指不定还得有用,要是一拨琴弦净将永雀楼的东西记着,那还了得? 乐师说了一些要领,楚嘉音没听懂,随便上手,拨弄了两声。 “敦敦敦!”声音笨拙而粗重,半点儿没有让人想再听下去的欲望。 不好听!楚嘉音自己也这么认为,可越是这样,她越高兴。 再拨动了两下,将乐师刚刚送来的词儿念上了,嘴上哼的调歪了,手上弹的更毫无章法。可楚嘉音却一副乐在其中,沉浸在自己的高超技艺中的痴醉模样。 “不是这样的……”乐师急了,弹得不好就算了,怎么还乐在其中了? 楚嘉音又哼了两声,双眼亮亮的,期待的问:“不好听吗?我觉得很好听啊。酌酒一杯,今宵醉,醉倒温柔乡,嘿嘿!后面啥词儿来着?” “噼里啪啦!” 永雀楼内突然传来了乱斗声,连着她们后院这边都受到了惊扰。听声儿,估计椅子凳子都砸毁了不少。 楚嘉音立马变脸,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事儿了?” “客人闹事吧。常有的,你不必慌张。” 闹事的,一般都是女人,还是成了亲那种。 可惜楚嘉音不能奔永雀楼中去,否则这等混乱的场面,不用来逃跑,简直是浪费。楚嘉音继续弹琵琶,也不管难听与否。 乐师实在听不下去了,忙道:“我先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儿,一会儿再过来。你好好练啊。” “嗯,好咧。” 等人一走,楚嘉音就放下琵琶,出了门。她现在得找个容易撬开,且能保证来往人少的地方,撬个洞出来,钻出去! 她贴着墙走,摸了两天了,确定了,要撬厨房后院那堵墙。厨房这边只有大娘走动,而且大娘也只是做饭的时候过来,其余人过来大多是来端饭菜的,端了就走。 她要在厨房后院敲个洞出来,一定不会有人发现什么。 “小霞呢!人呢!”楚嘉音在厨房这边挖洞,大老远都能听到有人在喊霞姐姐。 霞姐姐今日身子不舒服,在屋里歇着呢,这些人这时候过来做什么?楚嘉音放下家伙,往院子里去了。 堵在门口的,一共七八个男人,两个穿着不凡的站在前头,趾高气扬的,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有些反感。 楚嘉音趴在拐角处看,只见那两个一看就是主子中的一个,忽然扭头过来,正好瞧见了她。楚嘉音吓了吓,赶紧把头撤回来。 可一撤回来她就后悔了。 刚刚那个人? 楚嘉音再次探出头来,那家伙的目光依旧盯着楚嘉音这边看,二人越看彼此越火热,火花擦得滋滋响。 这个人长得怎么那么像她爹?楚嘉音皱眉。 对方同样是一脸的疑惑,走了过来。 楚嘉音直觉里感觉不妙,拔腿就跑,有多快闪多快! “站住!楚嘉音,你给我站住!”那人喊。 楚嘉音跑得虽快,可这永雀楼的后院并不算太大,她是能听见的。这个人认识她,还长得和爹爹有些像,会是谁呢?楚家的亲戚吗? 楚嘉音记得霞姐姐她们说过,这城中有一家住在“楚宅”的楚姓人家,那家人会不会真跟她家是亲戚? 楚良善追了出去,一过拐角,就看不见人了。他刚刚明明有看见楚嘉音啊,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呢? 在四周找了一遍,确定找不着人之后,楚良善一挥折扇,撑开扇面来扇了扇风。 “楚嘉音为什么会在这里?”楚良善疑惑的自问自答,难不成是被拐来的? 楚良善曾在明光城中待过一段时间,对这城中的事物和人,还算有些了解。 这永雀楼当家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狠。楚嘉音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按照这两位的本事,说不准还真有可能在瞧见楚嘉音这个小美人坯子的时候,将人拐过来。 “楚嘉音如果真被拐了?哼!”楚良善的嘴角都要歪到天上去了,他现在急切的想回去,想知道楚嘉音到底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儿。 他倒是没有母亲和妹妹那种心思,但楚嘉音好歹算他半个仇人,毕竟母亲和妹妹把她当最大的仇人。仇人落难,他就是没本事报复回去,或是趁机做些什么,但蹲在暗地里幸灾乐祸,高兴高兴还是可以的吧? 楚良善跑开没多久,同他一起来的人就找了过来。 “楚兄方才去追谁了?难不成是看到中意的了?你尽管说,我对这儿熟,要人的话,安姨娘她们不会拒绝的。” 第七十九章 阴谋 “我没什么想要的人,刚刚看走眼了。”楚良善说道。 他还不确定那个是不是楚嘉音呢。 对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挑眉说:“如此啊,那行吧。” 楚良善抬手搭上了那人的肩膀,说:“你不是说这来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吗,在哪儿呢?” “在我刚刚敲的那屋里。走!” …… 楚嘉音跑过转角,就钻进了一个房里,打开柜子就躲了起来。等了许久,外面都没啥动静。 还好,还好。 假设真是亲戚,那也不完全信得过啊。这年头亲姐妹亲兄弟都能自相残杀,何况那些不沾边不住一个家的亲戚。万一找了人,对方非但不愿意帮她,反倒将她被拐进永雀楼的事儿传播出去,那她的名声可别想要了,等着身败名裂吧。 说不准日后啊,楚韵的名声都没她臭! 楚嘉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安姨娘。刚刚那屋子就是安姨娘的住处。 “进我屋里做什么?”安姨娘问。 “没什么。我就想看看你在不在。” “有事儿?” 楚嘉音挂上了假笑,上前去抱住了安姨娘的胳膊,卖好道:“安姨娘,我想多吃些荤菜,那些素菜吃着嘴里没味儿。我还在长身体呢!” 安姨娘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非常疼,疼得楚嘉音想冒眼泪。 “就是因为你在长身体,所以才不能吃那么多荤菜,小心一年不到,个儿不长,光长肉了。”安姨娘白了她一眼。 楚嘉音演戏演全套,接着忽悠:“那多放些葱姜蒜辣椒之类的吧,太淡了不好吃。” “给你放油盐没让你吃清水煮青菜就不错了,你哪来那么多讲究?你不知道辣的吃多了,脸上会长痘长斑,会变难看吗?”安姨娘说道。 “行吧。”楚嘉音蹲地画圈圈,呼,蒙混过去了,继续挖洞去吧。 离开永雀楼后的楚良善,第一时间回了家。 楚韵在院子里碰见他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少见啊,出去玩居然能在天没黑之前回来。 “哥哥?今天怎么不多玩会儿?”楚韵上前挡道,拦着楚良善,不让他往前继续走。 楚良善抱着手臂,低着头看她,一脸的不耐烦。楚良善知道妹妹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她被赶出楚府那天跑来找他,他还给她好脸色起,楚韵就一直在记恨他。 一直记到现在,也是个人才! “让开!” “不让!” 楚良善直接出手将她推到墙上摁着,然后长腿一跨,跨过了楚韵原本站着的地方,得意的一哼。 “你想拦住我,还早着呢!”楚良善不屑的留了她一个背影,临走时,他还回头提醒了妹妹一句,“哦,我记得这会儿应该到吃饭的时辰了吧?你快些跟上来啊,别让父亲母亲好等啊。” 说罢,楚良善就潇洒离去。 楚韵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咬牙握了握拳。她憎恶母亲的偏心,同样憎恶被偏心还如此有恃无恐的哥哥!明明这些年都是她在付出,为什么最后潇洒的都是这个人! 就因为她是女儿身吗? 她好恨啊! “楚宅”传说中为了儿女和妻子在外奔波劳碌的大老爷今晚回来了,到了吃晚膳的时辰,现在格外像个慈父的坐在餐桌前,等待两个儿女。 楚良善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正“相敬如宾”的在饭桌前坐下,有说有笑,阮香玲还时不时撒个娇。 将门推开时,正巧碰上这对中年“夫妇”在打情骂俏,楚良善被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呵,和母亲相处那么久,他哪能不知道阮香玲是什么德行品性,眼前所见,九分在演。 毫不知害臊二字如何写的!楚良善默默在心底翻了一个大白眼,送给他演技高超的母亲。同时,也默默的同情沉迷美色,是非不辨的父亲一会儿。 “良善回来了?”阮香玲笑着道,“快过来吃饭,不然饭菜一会儿就要凉了。” 无论阮香玲多么虚伪,为了名利和将来的荣华富贵,总是对楚良善有几分温柔。只是这份温柔需要他付出代价去换,让楚良善有些恶心和不舒服。 关于阮香玲如何对待楚韵,楚良善也心知肚明,有用的时候百般慈母相貌,无用时踹在一边,好生无情。这个女人,无情透了,恐怕从来就没把亲生儿女当做人好好看过。 她膝下的儿女,不过是她攀龙附凤,争取荣华富贵的工具罢了!不止他们,连楚璋也是。 楚良善一过来,屁股就落在了椅子上,一个摇晃。这是一个稍不注意,就会摔得满地找抓牙的动作,刚刚那一下真摔了,可有的好看的了。 “你妹妹呢?”楚璋问了一句,父亲一向是比较疼爱女儿的。 楚良善嚼了嚼嘴里的菜,才慢吞吞的说:“刚刚在大门口那条走廊上碰见她了,似乎有些不高兴,又跑哪里生闷气去了吧。瞧她那样儿,估计是吃不下饭了。” “你怎么不叫她过来?怎么做哥哥的?”楚璋脸色阴沉了一会儿,看着楚良善的表情,有些怒火。 楚良善吊儿郎当,毫不在意:“我哪能叫得动她啊,从小她就觉得自己比我厉害,比我聪明,从来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的。我说的话,她会听就怪了!” 一边说着,楚良善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塞得满满的,尽量让自己保持不能说话的状态。 楚璋看他狼吞虎咽的,生怕再说话要噎死过去,就没吭声了。 “对了,楚家那个六妹妹呢?她现在怎么样了?”楚良善吃饱了,将碗筷放下,开始旁敲侧击,询问楚嘉音的消息。 阮香玲听到楚良善问楚嘉音的事情,脸都黑成了锅底,抬起头,看向儿子的眼神,像是警告他在胡言乱语可要挨打了。可惜楚良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也不怕阮香玲这个弱女子拿竹鞭子打屁股了。 楚良善对阮香玲的注视视而不见,只一味去关注楚璋,恨不得从他的表情上揪出什么来。 楚璋的筷子顿了顿,瞥了他一眼,问:“你怎么关心起你六妹妹来了?” “哦,听说她被我妹妹害的很惨,想问问嘛。想知道是她惨一点,还是妹妹惨一点。”楚良善敷衍的搪塞了一个理由。 阮香玲暗暗咬了咬牙,显然是有些听不下去了。在桌底下,阮香玲用脚轻轻踹了楚良善一下,提醒他注意一下言辞。 楚良善不为所动,依旧随心所欲,天不怕地不怕地想问什么说什么。 “只是如此?”楚璋有些不信,可细想来,楚良善似乎关心一下妹妹也挺好的。 楚璋尽量说出了一句中听的话:“音音没事儿。韵儿也没事儿,都是小女孩间小打小闹,过去了,等老夫人气消了,就没事了。” 想让老夫人消气,除非是老夫人断了气,否则这辈子恐怕都不太可能。 “那音音妹妹最近在做什么?”楚良善问,“就……今日,我好像看见她进明光城这边来了。” “音音到明光城里来了?”楚璋只知道楚嘉音最近跟着一个会武功的人在学武功,每天白日都脚不沾家,怎么还跑到明光城里来了? 楚良善点头:“我看见她了。” “我回去问问她,跟着一个陌生人,只带着两个小厮和楚景琰就到处乱跑,万一出事可怎么办?”楚璋碎碎念道。 楚良善低下头,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暗地里开始盘算一件事。如果永雀楼的人真是楚嘉音,那可太有趣了! …… “啊湫!”楚嘉音打了一个喷嚏,一抬头,天际最后一缕阳光已经落到山底下去了。 得回去睡会儿,等姐姐们都睡死了,她再出来。顺便问问今天来这儿的两个人。 楚嘉音丢掉了手中的锤和锥子,拍拍土,回去了。 一进屋,同一个屋的姐姐们都看向了她,无疑,她今晚是回来最晚的。 “小音音,你今儿个去哪儿了?” “外面瞎逛。”楚嘉音说道。 “瞎逛?这院子就这么大的地方,能转出什么意思来,这几天你还没看够吗?”有人笑话道。 楚嘉音脱掉了袜子,抱起了盆,到外面去找水,洗脚。这儿晚上洗脚也用冷水,楚嘉音刚来的那两天没适应,可让她脚委屈屈了! 现在已经不得不习惯了。洗澡嘛,只有白天能洗,因为厨房只有白天有人烧火。 洗完脚脚,楚嘉音回到了屋里,爬上了床。她旁边那张床睡的是霞姐姐,今夜霞姐姐不在。这几日虽然跟霞姐姐相交不浅,但楚嘉音时常晚上见不到她的人。 “姐姐们,今天跑进后院来找霞姐姐的人是谁啊?好凶啊,还带着五六个家仆过来,故意吓唬人呢?”楚嘉音装成一副小女孩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足了这些人高贵感。 “他们啊,一个是方家的公子,一个就是那个楚宅的公子。” “哦哦。”楚嘉音点头。 提到楚公子,一个姐姐就兴奋了起来:“我今天打听到他叫什么名字了。” 第八十章 发现 “叫什么?”楚嘉音好奇得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仿佛这样就能让耳朵听的更清楚一些似的。 “楚、良、善!” 楚嘉音神经麻了一下,楚良善?那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名字吗? “他是不是有个妹妹叫楚韵?” “你怎么知道?”希望破灭。 “他母亲是不是姓阮?” “你又知道了?”再次绝望。 楚嘉音当场想去世,冤家路窄啊,居然让她碰着楚韵他们一家了。她还真天真的以为,这城里来个楚家是什么她家的亲戚,原来亲得那么离谱,亲到一个爹。 “小音音,你认识楚公子啊?” 楚嘉音摇头,她才不认识那一家人呢,道:“听说过,我以前住京城嘛,他们以前也在京城。” “他在京城很有名啊?” “京城人才辈出,轮不到他一个十八岁才考取秀才的出名。”楚嘉音说道,她本家里的哥哥,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比楚良善好上几倍不止。 在京城,提起楚氏虽然会让人津津乐道,道出好几个少年才子,但之上绝无楚良善的名儿。 哎,虽然楚良善和楚韵是阮香玲生的,但长相还这是秉承楚家的优良传统,女的貌美如花,男的风流俊俏。可惜了! “京城还有更年轻考取考取秀才的?” 楚嘉音一一列举,略带几分骄傲:“有啊,楚家的三公子,二公子都是十六岁以前考取的。” 她家二哥哥可是十二岁就考取了。 “等等,楚家?又是楚家?京城还有另一个楚家吗?” “你傻啊,京城不是有家皇商吗,特别有钱的那家,就是姓楚。” “哦哦哦。” 楚嘉音跟她们聊起了其他事情。明光城内的楚家是阮香玲他们,楚嘉音已经不想再详细了解了,光是听见他们母子三人的名字,楚嘉音都觉得难受! …… 楚璋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京城,到了正午抵达,刚进家门就直奔玲珑阁。 路上碰见小厮,问了一句:“六小姐昨日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厮说:“昨日太阳还没落就回来了,拉着二公子还去高楼上看日落呢。” 昨日太阳没落就回来了? 前日楚璋还见过楚嘉音,昨日楚璋出门时楚嘉音还没起身,照理说,楚嘉音如果真去了明光城,应该要慢他一步。即使他们去了不久又返回,也没道理能在日落之前回到楚家。 可是楚良善说的话,又不像在说谎。 楚璋还是打算去玲珑阁一趟,结果一进院子,就瞧见楚嘉音气色正好的在秋千上荡来荡去,而楚景琰则坐在一边弹琴。 他们二人与寻常无异,只是楚景琰貌似脸色比平常时候都要难看许多。原本跟楚嘉音待一块的楚景琰只会将冷漠对着别人,可今儿个,楚璋觉得连楚嘉音都得受到他的冷脸波及。 “爹爹?”秋千上的“楚嘉音”喊道,“爹爹你终于有空来看看我了?我还以为爹爹心中只有哥哥姐姐了呢。” 楚景琰听到她这么说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音色很像,可语气有些过于矫情了,这份矫情来源于月夕故意拿捏楚嘉音音色而来。再说说话的习惯,楚嘉音面对长辈,向来以“音音”二字自称。 楚景琰有些担心,她会不会穿帮了。 岂料作为楚嘉音亲生父亲的楚璋,对楚嘉音的了解还比不上楚景琰这个外人。听完冒牌货的话后,只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问:“听人说你最近经常出门,都去哪里玩啊?” 这模样,显然是半点儿都没发现楚嘉音被人掉包换了壳子。 “楚嘉音”笑得甜滋滋,说道:“一个朋友家,是我师父的朋友,现在也是我的朋友了。” 实际上,那座庄园本来就是月夕的,说起来还是楚景琰和风尘月蹭了她的住处避难,还要劳烦她过来扮成楚嘉音的模样,去哄骗楚家的人。 “你没去其他城吧?”楚璋又问道,他脸色显然的露出了几分不自在。事实已经摆在以前,楚嘉音根本没有去其他城的时间可以抽出来。 听到这个问题看,楚景琰忽然聚齐精神过来看楚璋了。楚璋平日里对楚嘉音并不算关心,自从要一心将自己养在外头的一双儿女接回来后,对楚嘉音的关心就更少了。 换言之,如今的他一心扑在照料他养在外头的一双儿女身上,想来要做的事儿八成都有他们有关。那楚璋忽然过来看望楚嘉音,还问起楚嘉音有没有出过外城,就显得很可疑了。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问出这个问题的起因又是什么? 按照楚璋的性格来看,在混蛋也不可能牺牲一个女儿去换另一对儿女。 “楚嘉音”扭头过来看了楚景琰一眼,又看向楚璋,说了一句:“我是想去其他城看看了,可是祖母不准啊。爹爹,你想带我去其他城里玩玩嘛?” “楚嘉音”一边跟楚璋说话,一边与楚景琰对视,二人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猜疑。月夕觉得少主优化对她说,可是此时有外人在,不太方便。 楚璋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他要是将楚嘉音带出去,老夫人那儿恐怕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过段时间吧,等过些时候爹爹忙完了,就带你出去玩你看好不好?”楚璋哄道。 “嗯嗯。”月夕替楚嘉音答应了,反正楚璋看起来就不像是真会带楚嘉音出去玩的。答应与否,楚嘉音本人是否乐意都没关系。 楚璋最后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离开了。他进玲珑阁好像只是为了问楚嘉音到底有没有出城。 “少主有没有觉得楚璋行迹可疑?”月夕问。 楚景琰点头:“我猜他大概在另一座城里看见音音了。” 是何缘故,楚嘉音才会身在几十里外甚至几百里外的其他城内?想来,应该是被什么歹人拐了吧,那么现在的楚嘉音,处境如何呢? 楚景琰有些不敢想象,如果楚嘉音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看月夕的样子,假扮楚嘉音一事儿越来越得心应手,真要取代了她也未尝不可。 “的确如此。即使他没碰见人,恐怕应该也有别人看见了。” 楚景琰叹息了一声,说:“你刚刚应该问问他,最近都去了哪里。” 月夕这才明白了,少主刚刚想和她说些什么,可惜为时已晚,只能懊恼自己愚钝,没有猜出少主的心思。 “属下疏忽,少主莫要怪罪。属下这就去问明白。”月夕微微颔首抱拳,得楚景琰一个点头认同后,转身离开了这玲珑阁。 楚景琰其实真的看不透她和风尘月两个人,要说他们像在设局说谎是时实实在在的像,要说他们真如自己所说那般,是听从楚景琰生母的指令,前来保护、照料少主,也说得过去。 毕竟他们对楚景琰的态度十分恭敬,表现得也真像拿他当主人看待。 可如果是这样也是一场骗局的话,那么这二人的城府和心机,未免也太过深沉可怕了一些。 月夕走后不久,风尘月就来了。 风尘月翻墙过来的,现在整个人蹲在墙上,笑嘻嘻的看着楚景琰。以前穿着黑衣还有点年长人的样儿,现在换了一身行头,越看还觉得他越年轻了。 “少主。”风尘月说话时尾音挑了起来,这一趟过来不像是找少主的,倒像是过来勾引诱拐良家妇男的。 楚景琰眯眼,声音中透着很足的不耐烦:“有事儿?” 风尘月歪嘴,问:“少主是忘了原先我们的约定了吗?” …… 凿了两天墙的楚嘉音凿出了一个坑来,这个坑很小很小,别说容纳她出去了,就是连外面的世界都瞧不见分毫。凿出的这个坑仅仅到红砖,红砖比楚嘉音凿掉的部分难钻洞。 楚嘉音受挫了,想放弃。事实上,她不放弃也不行,这墙虽然没有城墙厚,但想凭楚嘉音的本事凿开,完全不可能。 前两天是因为她没受挫,没遭受过现实的毒打,太异想天开了! 看来她想离开这儿,还得想其他办法。 好在她运气挺不错,这不才想换个离开这儿的法子嘛,就有人送上门来让她利用了。 将那些在仓库里偷来的锤子锥子刨个坑埋了以后,楚嘉音将手洗干净,回卧房休息去了。 睡到日上三竿,外头有人敲门:“林音音,有人来找你。” 楚嘉音揉了揉眼,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整个人有些不够精神,焉巴焉巴的。这时候要有人将她放倒回枕头上,她肯定能瞬间入眠。 林音音这个瞎编胡造出来的名字,说实话,楚嘉音到现在都还没适应。她之所以会被吵醒,完全是因为敲门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弹坐起来了,待她迷茫的将屋子看了一圈,发现这屋里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外面的人是在找自己。 开了门,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传统,楚嘉音先笑为敬的问道:“找我啊?” “这屋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第八十一章 混蛋哥哥 来敲门的是安姨娘。 “安姨娘,你来找我做什么?练琵琶去?”楚嘉音现在很困,说一句话都能哈欠连天。 安姨娘觑了楚嘉音一眼,啧啧一声,慵懒的依靠在门上,说道;“晚上不睡觉,陪鬼抓蚊子去了?” 楚嘉音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会儿:“我怎么敢跟鬼一块儿呢。” 她是为了找逃路,废寝忘食呢。 “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叫你去弹琵琶的。就你那个弹法,乐师早晚要被你的琵琶声给折磨死。我请一个乐师可不容易啊,你还是省省吧。”安姨娘昨日接到那个乐师的投诉,整个人都不好了。 细想这楚嘉音,精通诗词歌赋,是个难得的可塑之才。本想叫她再学些增添魅力的东西,谁知道竟是那般被乐师师父嫌弃收场。 “我明明弹得特别好!”楚嘉音说道。 安姨娘冷笑了一声:“你别自傲过头了!小孩子家家,要懂得谦虚,你明不明白?1谦虚才能让人进步!” “噢噢噢!”楚嘉音当然知道,只是她不想再永雀楼里进步,她要的进步,是跟二哥哥学习,跟风尘月学武!而不是学这些乱七八糟,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你啊你,我还真是第一次拐到你这种丫头,难教!”安姨娘说道,其实楚嘉音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但仅仅是她喜欢而已。 要进永雀楼当门面,楚嘉音这种性子恐怕是讨不到好的。 楚嘉音吐了吐舌头,心道:你拐入拐到不好的,你还有理嫌弃人,又不是我求你拐我的。 争论到这儿,安姨娘才打算将今天过来的目的告诉楚嘉音。 “昨儿个了闯进了我们后院的爷,指名道姓要买你,你跟我出去吧。你学不好也没关系,要是这次对方出的钱够高,我就将你送出去了。你这种的我虽然没见过,现在也的确是新来的一批姑娘里最乖的。但以后真长大了,恐怕是闹得最凶的一个,早点遇见买主也好。” 安姨娘感慨了7一番,隐隐间似乎有些省不得。可不是嘛,这永雀楼里的人都怕她,好不容易来个楚嘉音,还没多久就走了。 这一走,安姨娘就又要回到以前没人在跟前吵闹的日子了。 楚嘉音听了,一摸下巴,忽然发觉不对。她学安姨娘的样子,靠在对面,抱着手臂问:“你抓了我其实就是为了钱吧?” “废话!不是为了钱,我才不费那个力气呢!”安姨娘摆出了一个略显风骚的站姿。 楚嘉音长长的嘶了一声,要钱就不能问她家里人要嘛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拐来,还养了将近半个月?她不知道楚家多有钱,楚嘉音可以告诉她啊! 楚家可是第一皇商,商贾界的第一豪门,要钱的话,直接问楚家要不好吗? “其实我家也挺有钱的。”楚嘉音摸了摸鼻子,暗示道。 安姨娘却不为所动,只道:“看出来了。你穿的那一身衣服,一看料子就不便宜,一般人家想要块手帕大小的布料,恐怕都得省大半个月的米。” 要省大半个月的米才买得起确实夸张了,但贵是货真价值的贵。 楚嘉音以为她还没转过弯来,直接开门见山了:“所以你需要钱,为什么不讹我家人他们呢?将我拐过来,还要浪费米粮,还要浪费力气教我这儿那儿,你们不累吗?” 安姨娘呵了一声,双眼发出“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 “我要是直接去讹你家人,万一你家人抱关怎么办?” 楚嘉音正要说,他们这样将她卖出去,将来要是让她逮到机会也会报官的时候,安姨娘先一步打断了她:“至于将你卖了,日后出了什么事,我们概不承认!跟你碰上也会装作不认识你!赚钱了还能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比绑架勒索威胁要少几分险吧。” 楚嘉音认输了。 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昨天来的那个爷,一看就不好惹,出门身边还带着那么多小厮,想必家里比永雀楼还看守森严。她到时候想逃走,恐怕更难了。 这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她的命怎么那么苦呢? 然而,等她去了前院,事情有了转机。来买她的人不是那个带小厮的,而是她同父异母的倒霉蛋混蛋大蠢蛋哥哥楚良善! 楚良善买她做什么?当童养媳?这可使不得啊,虽然楚嘉音从来没把楚良善当成哥哥看,也没把他当作一家人看待。可他俩是一个爹的事实,无法更改,罪过啊。 “楚公子,人在这儿了。”安姨娘恭恭敬敬的道,半点儿也没有平日里在后院吓唬姑娘们那股狠劲儿了。 带小厮那位公子虽然无意买人,但因为跟楚良善关系好,现在也坐在那前方,喝着永雀楼的茶。 乍一下看到楚嘉音,那色坯子双眼发亮,在楚良善肩上拍了一拍,赞许道:“楚兄,眼光不错啊,这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大后绝对错不了。” 楚嘉音一听这话,头皮都炸起来了!该死的楚良善,不会真想当混蛋买她去当童养媳吧? 她现在真想冲上去,凑在楚良善耳朵那儿大声告诉她,我俩是亲兄妹!可惜她不能! 罢了。 据说楚宅住的是一家四口,那这第四个人会不会是楚璋呢? 楚嘉音心情突然大好起来,要是楚宅里有楚璋,她还怕楚良善吗?虽然爹爹不像个好东西,但平日里也没对楚嘉音不好过啊,除了为楚韵打她脸那次! 楚嘉音前世听说过楚良善的为人,据说生性风流,更胜过楚璋,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最后,还是因为糟蹋了教他书的夫子家的女儿,才名声狼藉,再无翻身之日。 上辈子楚韵和阮香玲顺利住进了楚家,楚良善也跟着作威作福,日子过得十分潇洒。最后要不是因为那位夫子背后有个大靠山看,将他贬得抬不起头来,也再无缘于科考,恐怕最后的结局,得意的嘴脸肯定也如楚韵一般。 上辈子,楚嘉音没见过楚良善,或是说见过几次,懒得惦记。所以第一次见楚良善时,她没认出来。 对于楚良善唯一的印象,楚嘉音只有好色风流四字奉上。 只是现下,风流喜美色的楚良善瞄楚嘉音的眼神冷淡得很,半点儿也没有对楚嘉音感兴趣的意思在。、 楚嘉音看着看着,竟因为他坐姿潇洒,手持折扇,面带微笑,产生一种其实这个人也还好的感觉。看来还是楚家的基因太强了,居然给了楚良善这么一张祸害姑娘家家的脸。 “嗯!”楚良善也不知道应的啥,半天就只有一个字。 安姨娘见客人满意,便开始说价了:“这还带守宫砂的姑娘,要另加二千两,至于赎身的钱,面前这位得五千两。” “方兄,七千两。”楚良善提醒道,好像买家不是他一样。 照楚嘉音对阮香玲母子三人的了解,别说七千两了,就是一千两,他们三人砸锅卖铁也未必会有。 那位方兄大手一挥,将纸票掏了出来,朝安姨娘挥了挥。 那么大一笔钱,还掏钱掏得那么爽快,楚嘉音都惊呆了。 而且不是说好楚良善买她吗?这不会半路改变主意了吧,要是去了方家,楚嘉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逃出来的那一日了! “喏!” 安姨娘兴奋的上前去数钱,待钱银钦点清楚了,她就把楚嘉音推了过去,说:“她以后就跟着你们了。音音,快过去见过你的主人。” 刚刚在后院楚嘉音还觉得安姨娘有些舍不得自己,现在看到她见钱眼开,数钱数得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她还是不由地的感叹一声: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楚嘉音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虽然想到去了楚宅,再见过楚璋后自己就解脱了。于情于理,这楚良善还算帮了她的,她叫一声主人也不亏。但是,一想到楚韵和阮香玲那两女人,她就总有口气咽不下去! 让她像阮香玲母子三人中的一个低头,做梦! “音音?”楚良善饶有兴趣的念了一下楚嘉音的名字。 楚嘉音嘴角一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虽然楚良善是货真价实的亲哥哥,但她还是受不了阮香玲的儿子这么叫她!好想发火,可她不能! “你也叫音音?”楚良善问。 楚嘉音想,即使楚良善没见过她看,想必也听说过她叫什么吧?所以对音音二字敏感是应该的。 “回公子的话,我叫林音音。”楚嘉音尽量让声线温柔起来,不叫楚良善发现她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叫楚嘉音的小魔女! 楚嘉音在府里那么闹腾,想必楚良善也应该是知道的,她现在表现得那么温柔,他绝对发现不了! “林音音?很好听的名字,比楚嘉音好听多了。” 楚良善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么一瞬间,楚嘉音简直想呐喊,老天爷瞎了吧瞎了吧,她怎么觉得这个混蛋哥哥,似乎比府里那几位还好看一些? 第八十二章 颠覆认识 当然,这些府里的其他哥哥,得排除二哥哥。楚嘉音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已经默认楚景琰的容貌超越楚家只生美人俏儿郎的基因了。 等等,楚良善这厮方才说了什么,林音音比楚嘉音好听? “公子谬赞了,音音的名字只是我爹娘书读的少,随意拿捏出来,不让我做个没名儿的女娃罢了。哪会比得上别人家精心给子女取出来的名字。”楚嘉音改了说话的调调,温柔做作得得她想吐。 楚良善笑趴了,他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只是觉得一个长得跟楚嘉音几乎毫无二致的人,在评价楚嘉音的名字,让他有种楚嘉音自恋到连自己名字也要i夸的感觉。 事实上,面前这位跟楚嘉音长得一模一样的林音音就是真的楚嘉音,只是楚良善不知道而已。而且楚嘉音也不是很想夸一下自己的名字,只是她不想听到诋毁的一字一句,是从楚良善嘴里说出来的! 甭管脸要不要,被楚良善诋毁还不反击才是楚嘉音此刻最深恶痛疾的。别说名字了,他就是说她楚嘉音一根头发分叉不好也不行! “可我就觉得你名字好,温柔可人,不似那带了楚姓还添个嘉的,凶戾!”楚良善评价道。 楚嘉音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将鼻子都吸变形了。凶戾? 她还觉得楚良善坏坯呢!还敢叫良善二字,又土又不衬他这个穷凶极恶的人! 楚嘉音被楚良善带了回去看,奇怪的是,她没被带去楚宅,而是去了一个姓方那家伙的别院。 不是吧,不是吧,养小女孩还避着父母,楚嘉音觉得吾命休矣!亲哥哥对自己有歹念怎么办? 楚良善的想法嘛在,自然跟楚嘉音完全不在一条道上。楚嘉音长得再好看,楚良善也因为这张脸是自己亲妹妹,表示嫌弃到了极点! 即使知道真的楚嘉音还在楚家,眼前这个八成只是个局外人,楚良善也对这个人不感兴趣。再好看那也跟楚嘉音看,他亲妹子长着同一张脸啊,搞一起不慎得慌? 至于他为何要把人搞来,是为了一个有趣的游戏。如果让林音音去假扮楚嘉音? 应该会很有趣吧? “随便坐吧。”楚良善道。 这明明是姓方的别院,他倒是不客气,想坐就坐,还敢教唆外人随便坐。 楚嘉音看了一眼那个姓方的公子,用眼神表演了一个胆怯的小女孩该有的模样。 岂料对方比楚良善还不拿这里当自己的别院,说道:“你看我干啥,你听他的啊,你卖身契在他手里呢!” 可是掏钱的不是方爷你吗? 楚嘉音严重怀疑,这位方爷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楚良善手上,否则怎么会又给他付钱,又给他地方住呢? “我买你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办。”楚良善说道。 “什么事?”楚嘉音依旧装得楚楚可怜,弱得好像一巴掌就能打死。 楚良善眉峰一扬,说道:“我有个仇家,我想报复她。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我打算将那家伙拐了,然后把你塞进去!怎么样?你先别急着拒绝,容我给你分析一下你现在的处境,你肯定连拒绝的勇气和底气都没有了。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本地人吧,那就八成没啥可能回家了。毕竟你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女孩,大概还不认得路。没钱就坐不了车,你只能走路,但是没钱吧你路上可能就饿死了,而且你大概还不认得路……” 确实不认得路,也确实身无分文的楚嘉音浑身僵硬。怎么办,她好想拒绝,可她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儿。她似乎确实连拒绝的勇气和底气都没有了。 楚良善见她思考,且脸色难看,一拍巴掌,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你是不是连想拒绝我的勇气和底气都没有了,既然如此,答应我吧。” 话完,楚良善搭在桌子上的手,就开始跳手指舞,蹦跶得极其欢乐。小人得志吗这是? “公子想让我去假扮谁?” 楚嘉音脑回路转不过弯来了,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是楚良善的仇人?这怎么越仔细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呢? 细思极恐啊!两个长得几乎可以替换彼此,作为对方成为对方生活的人? 楚嘉音不由地的想到了她那个梦。 果然,噩梦是会成真的。 楚良善说:“楚嘉音,一个特别让人讨厌的小姑娘。” 讨厌你妹啊!不对,他好像真的讨厌他妹妹! 等等,楚良善让她去假扮楚嘉音,那不就是说明,也许可能楚家里真有另一个楚嘉音?楚嘉音眼皮一跳,不是可能,如果楚良善不是确认过楚家还有一个,怎么会在知道林音音长得跟楚嘉音一模一样的情况下,让林音音去假扮楚嘉音? 家里那个楚嘉音是什么来头? 楚嘉音觉得自己的梦境越发清晰了,所有人都不认识她,大家都叫另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作楚嘉音。而她,除了林音音这个名字外,一无所有! “好!”楚嘉音答应,假扮?她不需要,她只是需要楚良善的帮助,借以拿回一些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什么假冒的妖魔鬼怪,都麻溜的给她滚远一些吧! “呃……那么痛快就答应了?”楚良善以为还需要再忽悠一下呢,“既如此,今晚你就在这儿住下,明日我们就去京城。” “好。”楚嘉音其实很想现在就回去,她想看看那个假扮自己的人,都夺走多少她的东西了。 好在楚韵依旧在明光城,没去抢二哥哥,这样一想,楚嘉音顿时觉得心情好很多了。可是,那个假扮她的人呢?她存在的威胁,貌似比楚韵还大。 夜里,楚良善和姓方的叫了好几个姑娘过来,在一个房里闹腾。 楚嘉音翻来覆去,也没睡下去。一来是楚良善他们实在太吵了,二来是楚嘉音自己心事重重,难以入眠。 …… 知道楚璋常往明光城去,风尘月就遵从楚景琰的吩咐,去明光城寻人去了。 而楚良善和楚嘉音,则在回京城的路上。 楚嘉音做梦也想不到,最后救了他的,居然会是阮香玲生的哥哥。这一路上,姓方的在外骑马,楚良善在马车里睡觉,楚嘉音在马车里发呆。 他们三人一句话也不说,几个时辰的路走的无聊透了。 “还有一会儿就到城门口了。”骑马的方爷道。 “方旻。”楚嘉音这才知道,那位方爷姓谁名谁。 楚良善醒了,爬到帘子那边,掀开,问马上的人:“几时了?” “午时已过。要下来休息吗?”方旻问。 楚嘉音在马车内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觉得这方公子对楚良善格外温柔体贴呢?啧啧啧,这楚良善该不会是阮香玲为了捏造自己生了儿子,将女儿当成了儿子养,其实壳子底下是女的吧? 楚良善坐了回去,长呼一声:“不歇了,直接进城吧。一会儿我跟林姑娘讲讲那个小魔女的事情,别一进门就穿帮就好。” “我觉得不穿帮很难,你看啊,你家那妹子泼辣得很,这音音姑娘啊,一看就是温柔乖巧的。你叫她去演一个小魔女,这容易吗?”方旻说道。 楚嘉音笑而不语,默默记下了这个仇。她泼辣?呵呵,实话告诉你们,温柔的林音音才是真的楚嘉音,吓死你们吧! 楚良善不管,只道:“总得试一试啊,试一试又不要钱。诶,你人带够了没有,能逮住楚景琰和楚嘉音不?” 方旻格外骄傲:“够,肯定能。我都查过啊,楚嘉音出门就只带两个小厮,一个丫鬟,外加一个书生楚景琰。就楚家那个小厮,完全是用来挑柴烧火的,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他们啊,我一个人都能对付,你就放心吧。” “最好是这样,你要是夸下海口最后还栽了,我明天起就开始笑你,一笑笑到明年的明天!”楚良善发了一句不怎么狠的狠话! “行行行!” 到了落脚的地儿,楚良善就开始哔哔叨楚嘉音的种种,楚嘉音听在耳朵里,已经发觉了,楚良善压根就不了解她。亦或者说,根本没去好好了解过她。 按道理,想算计一个人,应该要知己知彼啊。楚良善这是太蠢太没用了吗? 楚良善当然是没去好好了解过楚嘉音,他闲得慌啊?他有空打听楚嘉音的事儿,还不如找乐子耍呢,楚嘉音一点儿都没意思,要不是妹妹和母亲惦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晓得这么个人。 所以,对楚嘉音所有的了解,楚良善都是靠听楚韵骂出来的。似乎就是这么一个人。 楚嘉音这个妹妹,应该比他亲妹妹楚韵,还要叫他不喜欢! “听懂了吗?”楚良善问楚嘉音本人,知道怎么假扮楚嘉音才不会穿帮了吗。 楚嘉音点头,呵呵,她都当了二十多年楚嘉音了,会不清楚? 方旻送来了一套女孩的衣裳,挺费钱的料子。 “不用客气,穿吧。他山大王,有钱!” 第八十三章 回府 楚良善指着方旻说道。 他看见楚嘉音刚刚愣了一下,怕她觉得自己受不起,所以好心安慰了她一下。 她只是在感慨,方旻的眼光还不错。 “好看。”楚嘉音就随便点评了一下。 “那是当然,我俩驰骋万花丛多年,挑女生衣服的眼光那是必须的。”方旻用大拇指抹了一下鼻子,颇为骄傲,“衣服是楚兄挑的,这些发饰是我挑的,好看吧?” 楚嘉音僵冷的一笑,她真的没想过自己会受到回复。还意外得知这两位大哥同流合污,不分伯仲。方旻愿意对楚良善那么好,会不会是因为除了楚良善之外,再也遇不见跟自己喜好臭味相投的了? 思及昨夜那动静,楚嘉音不禁汗颜。 “好看。”二哥哥似冷漠。 据方旻了解到,“楚嘉音”白天要跟一个习武的师父出门去锻炼身体,一般会在傍晚的时候回来。楚嘉音被拐的前两天,也保持如此的作息时间。 这个冒牌货冒充了自己那么久,居然还照着她原来的习性过日子,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怕待在家里常要跟祖母和其他房的人打交道,怕穿帮吗? 楚嘉音换好衣裳就出门了,她一个人走到了楚家门口,门口的看守见了她,有些惊讶:“六小姐,您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不想待外面了,不可以吗?”楚嘉音扬起头,用她惯会用的语气跟门口的看守说话。 “可以,可以。”看守又看了看她身后,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看守又疑惑起来:“六小姐,跟你一块儿出去的兄弟,还有桃花和二公子呢?” “我想回来就先回来了,他们自己有手有脚,自己会回来。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楚嘉音跨过了大门的门槛,径直往里走。 她才不怕穿帮呢,进了楚家的门,她才是楚家六小姐,其余冒牌货通通不足为惧。她就还不信了,这妖魔鬼怪在她正主面前,还能猖狂! 看守面面相觑,看着楚嘉音走远了,其中一人问:“刘小姐今日出去的时候,好像穿的的不是这一身吧?” “你管她呢?反正她有钱,出门看上什么衣裳,掏钱买了就穿上,有什么不可以?不过话说起来,这几日刘小姐的脾气不是好很多了吗?刚刚进去的时候,我看她怎么好像又要炸了?谁将她惹火了吗?” “哎,说不准啊,前些时日脾气好都是装出来的,现在装不下去了,就恢复大小姐脾气了呗。” “说得有理。” 楚良善和方旻靠在对面的石狮子上看着楚嘉音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击了一掌庆祝。 方旻一把攀上了楚良善的肩膀,说道:“这人可以啊,这样就进去了。我看她装出来的蛮横样儿,还真有几分传说中楚家六小姐的样子了。你说,她什么时候会被发现是假的?” 楚良善嘴角一扬,挑着眉说:“这个可说不准,不过啊,在她被发现之前,我们得将真的那位抓起来。否则真的要是回了楚家,她不穿帮也得穿帮!” “对对对,我们去抓真的楚嘉音!”方旻这就勾着人的肩膀,哥俩好的要约着楚良善一起去抓人,“走,兄弟我人都给你找好了。” 楚良善一把拍开他的爪子,说:“走个屁,我要是跟你去了,被发现怎么办?我现在可是楚家六房外室的儿子,要是在外室女儿招惹嫡女六小姐之后再去招惹楚嘉音,放到外人嘴里了,还说得清吗?” “我记得是四房啊!”方旻道。 “管它是几房!” 说到这儿,方旻拍了一下楚良善的肩膀,说:“咱兄弟俩不是说好了吗?万事只求一快,你还顾忌起自己的名声来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再说了,你以前做那些事加起来,也没见名声会好多少吧。这坏名声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关系?” “不去!” “你还是不是兄弟?”方旻用手指指着他的狗鼻子。 楚良善啧了一声,说:“去就去吧,不过我不上,你也知道我那三脚猫的功夫,谁都打得过。” “那是当然,有哥哥在,还需要弟弟你出马吗?”方旻拍了拍胸脯,骄傲的当起了哥哥。 “滚吧!”楚良善在他胸膛上捶了一拳。转身走了。 方旻吃痛的闷哼一声,一副受了重伤要吐血,已经失去了行动力,柔弱无助的样子。 “你!” 楚良善白了一眼演技浮夸的对面,说:“还走不走,一会儿太阳下山了可就没机会了。” 方旻屁颠屁颠的跟上:“来了来了。” …… 楚嘉音回到玲珑阁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一查下来,不禁傻了眼,不但东西没少,而且连摆件都与自己走时别无二致。 她恍惚间都以为,自己这段时间是没离开过家的了。 这个冒牌货是道行高深,还是根本无心假冒她?那她装成“楚嘉音”进楚家,1是为了什么? 不管为了什么,总之“楚嘉音”闹的这一出,让桃花和小厮们,以及二哥哥都躲过一劫。如果她失踪那天的消息是如实告诉楚老夫人的,楚老夫人定要大发雷霆。 说起来,如果对方没有恶意,只是过来帮个忙的话,楚嘉音自当要好好感激一下才是。如果这一次真的让二哥哥受到了牵连,祖母恐怕不会轻易饶恕他的。楚嘉音好不容易才让祖母慢慢接受了楚景琰,可不能功亏一篑了。 楚嘉音换上了自己衣柜的衣裳,她这个季节常穿的衣物都挂在上面,除去楚嘉音穿着被人贩子拐了那件,一件不少。真是奇了怪了,不拿东西也就罢了,连衣服都不需要吗? 再看首饰柜,照样一件不少。 这个假的楚嘉音是看不上她的东西,还是嫌弃她的品味儿,样样都只用她自己的? 城郊月夕温泉别院。 “少主何必整日愁眉苦脸,坐下来好好喝个茶,兴许不一会儿就能收到好消息了。风大人的马可不慢,别的马脚程至多一日百里,他那马,可是千里的蹄子。” 月夕悠闲自在的泡茶,比起一般讲究茶艺和诗雅的大家闺秀,她泡起茶来,有种说不出的邪魅感。连那杯中的茶水味儿,都透着淡淡的邪气,怪的让人心颤。 这股子怪,源于茶的表相不美,可喝下去,确实是好茶无疑。 好比榴莲这东西。 “你……这茶艺,是跟种榴莲的人学的?”楚景琰接过第一杯茶,蹙起了眉头。 尽管已经尝过,也已知道这茶的味道可以,但楚景琰依旧在闻到茶的味道和看到茶的卖相后,有些反胃口。 楚景琰将茶杯放下了。 喝不下。 “月夕并不喜欢榴莲。” 她自己将第二杯茶喝下去了,在身侧没有旁人的时候,月夕总是顶着楚嘉音的脸阴沉着面孔,让楚景琰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不用假扮楚嘉音的时候,她仿佛是一件没有感情的冰冷锐器,锋利且戾气重。不带半分人情味儿,总也死气沉沉。 ‘楚景琰一心记挂楚嘉音的安危,无心看书,更无心与月夕这个比他还要无趣的人聊天。 院子里的氛围格外古怪,明明待着两个还在喘气的大活人,却比夜间无人时更加安静。 所以,当四周有动静响起来的时候,就格外的引人注意。月夕和楚景琰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在墙的另一头,有好几个人正贴着墙悄悄走过来,其中还混着两个青年男子说话的声音。 月夕几乎是一瞬之间转到了楚景琰身边,抬手,将少主护在身后。 “少主小心,对方似乎来者不善。”月夕盯准了那帮人最有可能翻过来的位置,同时在袖口里头,摸出了一把短刃。 对方一行五人,领头那位扎着高马尾,双眼明亮,瞧着应该是个青年。这青年首先从墙的一头,翻到了另一头,落地的第一声喊的就是:“都不许动!我们是坏人看,坏人你们知道吗?” 月夕暗藏杀气的眼睛,忽然变了变,转成了看傻子的色彩。这帮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等人都齐了,月夕发现他们中少了一个! 便悄悄对楚景琰说:“少主,外边还有一个。” “我知道了。”楚景琰转身就往外走,打算去会一会外头那个。 方旻被遮面的黑布蒙的热燥,在那儿可劲儿扯来扯去,进来后放了一句狠话就没动作了。等到他瞧见楚景琰跑了,只留下楚嘉音一个人在院子里的时候,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诶,楚景琰你还是不是男人,就这样将人小姑娘丢下了?” 楚景琰置若未闻,固执的离开。 方旻懒得管他,反正他今天是来抓楚嘉音的。 “你,乖乖跟我走吧。否则,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啊!”方旻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一把冷冰冰的利器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说,你要怎样不客气?”月夕眼里没有光,瞪着人的时候,会很骇人。 第八十四章 是友非敌 时隔将近半月,再次换上自己的衣裳,楚嘉音有种自己在做梦的不真实感吧。居然就这样回来了,还是楚良善帮的忙! 再怎么说,也不能叫他白花费了七千两,楚良善以往与她毫无交集,这次说起来虽然是误打误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楚嘉音也不能做恩怨不分的人,还是将这笔钱送还给他吧! 楚嘉音在屋子里翻东西,值钱的几乎都翻出来了,全都堆进一个包袱里。楚嘉音拿自己浅薄的算账能力,将这些东西的价值大概估算了一遍,差不多够了吧。 包袱堆上,有簪花珠钗,还有一些贵重的小东西。楚嘉音没拿衣服丢里面已经算是客气了,她那些不喜欢的衣裳,其实都还挺值钱的。 不过算起来,得罪她的始终是楚韵和阮香玲,她就暂且不把楚良善当仇家,好心的替他着想一下吧。 楚嘉音现在能凑的钱银就只有一千多两,其他的就只能靠饰品和贵重物件去抵押。她怕楚良善和方旻都不识货,还特地列了一张清单。 上面写清楚了每样东西大概值多少钱,然后到哪个当铺去兑换钱银,可能会多得利一些。 最后,楚嘉音还写了一封信,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与即将要拆信的人说了。 楚良善费了好大功夫才把自己从永雀楼买出来,又转而送自己进京,一心盼着靠自己的小聪明能报复楚嘉音一二。要是让他知道,自己非但没报复成功,反而助楚嘉音脱险了,应该会气死吧? 让他心术不正!还想找冒牌货替代她,不可能的! 楚嘉音心满意足的浏览了一遍自己的文字,将这信好好的塞进了信封里,同那些财物一齐放好。 送东西的任务,交给了府里的一个小厮。 楚嘉音不知道那个冒牌货什么时候回来,在屋里烦躁的走来走去。要是她今天还敢回来,楚嘉音自然要跟她一块儿去祖母那儿的,见了祖母,她还不信那个妖魔鬼怪还能猖狂。 可惜楚嘉音将近等到日落下山了,还是没听见那个冒牌货有一丝半点要回家的意思。不会真被楚良善他们抓走了吧? 那楚良善现在应该也收到她的信和财物了吧?知道那个冒牌货不是真的楚嘉音以后呢?二哥哥他们呢?二哥哥和桃花,不会也被一起抓走了吧? 楚嘉音后知后觉,内心惊呼大事不妙,动作迅速的跑出了玲珑阁,打算去找他们。 这万一楚良善发现楚嘉音戏耍了他后,大发雷霆,拿楚景琰和桃花泄愤怎么办? 楚嘉音才出了玲珑阁,就撞上了楚景琰和桃花。 “二哥哥,你没事儿……”楚嘉音几步上前,紧紧搂住了楚景琰,眼泪哗哗的流,。 这眼泪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几日受了委屈。见到熟人就替自己难过委屈,忍不住哭诉,还是因为楚景琰安然无恙而感到喜极而泣。 桃花却不太明白,问:“姑娘,您哭什么啊?今天明明是你自己跑开了,害我和二公子怎么找也找不到。怎么,我都还没急得要哭呢,你倒是先哭了。” 楚嘉音听完这话,一时间难以消化。等等,那个假的楚嘉音跟他们走散了,楚良善他们是只抓了那个假的楚嘉音,还是那个家伙自己真的走没了? 楚景琰见楚嘉音满脸疑惑不解的样子,忙攥住她的手,说:“你跟我来,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诉你。” “嗯?哦哦!”楚嘉音本能的信任楚景琰。就听他的话,跟他走了。 桃花想跟上来,楚景琰脸色不好,楚嘉音就扭头叫她离开了。 桃花离开的时候,将大宅院里争风吃醋失败落了下风那一家的样子,表演得惟妙惟肖。要不是知道桃花一哄就好,楚嘉音真要以为她干了这缸陈醋后,再也不想原谅楚嘉音了。 “好了,回头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楚嘉音拍了拍桃花的肩膀。 没办法,楚嘉音比桃花矮,两厢站着,想摸到她的脑袋,实在有些困难。小女孩的身高一般在十一二岁时突飞猛进,楚嘉音现在还没到十一二岁呢,比起已经过了身高生长优势期的桃花,更矮了! 桃花眸子闪过一抹光,她激动而又带着几分委屈说:“姑娘,您前些日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呢。” 桃花低下头,委屈的揪了揪自己的衣摆。 “那是因为……因为我突然有些事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就恢复正常了。你放心吧,我就算放弃嫁人也不会放弃桃花姐姐的。”楚嘉音踮起脚尖,捧住了桃花的脸,揉捏了一会儿。 “好了,我跟二哥哥还有话说,你先回去吧,我跟二哥哥聊完就给去要吃的。”楚嘉音说道。 桃花点点头,发觉自家小姐恢复了正常后,她心情愉悦了许多。月夕假扮的楚嘉音虽然像,但总归不是同一个人,相处久了,跟楚嘉音熟稔的人看,很容易就会发现不对劲儿。 幸亏桃花的脑子时灵光时愚钝,这一次恰好愚钝的相信了月夕扮演的楚嘉音毫无问题。实则,这世上还有另一个跟她家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种事儿,已经超出了桃花的认知范围。即使有人告诉她这几天服饰了一个假小姐,她自己恐怕都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这件事。 楚景琰和楚嘉音走到了一个几乎无人会来的地方,脚步一停,他二人一个抬头仰视,一个低头俯视。 “二哥哥知道这几天待在楚家的人其实不是我对吗?” “你这几天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二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自己想问的话,可通过楚景琰的问题,楚嘉音已经明白了,他的确知道那个假的楚嘉音存在过。 “我在外面过得还行,其实外面挺好玩的,有各种各样的惊喜,比在府里念书写字有趣多了。我这一趟去了,还学会了弹琵琶呢。”楚嘉音说道,琵琶她其实还是会弹的,只不过只会弹一首艳曲,这要是用在什么大场合上,估计楚家要跟着她名誉扫地了。 看到楚嘉音笑得清甜可爱,显然一副逍遥快活,在哪儿都能活下去的模样,楚景琰这就放心了。 “进楚家假扮你的人,是风尘月的朋友,叫月夕。”楚景琰知道她想知道,就直接告诉她了。 楚嘉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相信楚景琰不会害她,既然是认识的人,要冒充她自然会有充分的理由。 “你不问我,她假扮你做什么?”楚景琰有些心虚,虽然他从始至终都不太满意月夕假扮楚嘉音这事儿,可他却没去阻止。 如果月夕和风尘月真有什么二心,楚嘉音这辈子恐怕就完了。 楚嘉音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二哥哥觉得,需要告诉我吗?你说的话我就听,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强求。” “那便不说了。”楚景琰道。 楚嘉音立马变了脸,她是觉得自己说完那句话后,楚景琰该不好意思不说了。结果却换来一句不说了? 眼看着楚景琰拐头就要走,楚嘉音忙拉住他,求着道:“二哥哥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你们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也一起告诉我吧。” “你了解我们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做什么,有什么用?如果你怕月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我可以告诉你,她什么都没做。我刚开始也怀疑她有问题,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她除了代替你留在楚家安定人心外,其余什么事儿都没做。”楚景琰说道。 楚嘉音自然知道她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做,财物也就罢了,连首饰和衣服都没动过。再说楚家的人,好些跟她离开之前也毫无二致,完全没有一点儿要破坏她和楚家的感情的从中作梗之意。 虽然这个人还是很可疑,可正如楚景琰所说,月夕也的确什么都没做。也许她做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只是她的整个行动目前为止,没有一丝一毫影响到楚嘉音。 “喔喔,二哥哥还挺维护她的。”楚嘉音无缘无故的何起了干醋来,这几日她不在,二哥哥和这个月夕小姐姐,貌似挺合得来的。出门了,也要一起走,去同一个地方。 这些不都是专属于楚嘉音一个人的吗?楚嘉音想到楚景琰这个冷面怪居然会跟别人走近了,惊讶惊奇之余,只能喝醋了。 她在外面受苦受难,楚嘉音却在楚家,美人相伴。 楚景琰被她逗笑了,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挺维护她?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也是实话实说啊。”楚嘉音轻声嘀咕了一句,已经快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了。 不过没多久,她就恢复了正常。她亲昵的抱着楚景琰的胳膊,靠在他身上,说道;’二哥哥你知道吗,我前些天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你被楚韵抢走了,然后那个假扮我的人还笑我才是假的楚嘉音! 第八十五章 打师父骗祖母 风尘月大老远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撑在门口大喘气,对院子里一如既往一副模样如何定格的画卷一般的两个人说:“少主,月夕妹子,我在明光城都找遍了,没找着楚嘉音啊。” 他刚将话说完,正提着气呢,忽然发觉今日坐在院子里的两个人不太对劲儿。 以往,少主应该脸色阴沉,而在旁边无人的时候,月夕的脸色会比楚景琰更难看。 虽然楚景琰是主子,可月夕这姑娘从来不会再主人家面前认怂,她习惯了冷面冷眼,就一直那副仿佛世上之人都欠了她千百来万真金白银一般的脸。 今日的少主面色红润,稍带春光,唇角含笑。而对面的楚嘉音,嘻嘻哈哈,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跟天上的星星似的,神采奕奕,完全不是月夕能有的天真浪漫与惹人怜。 “嘿嘿,音音姑娘,你回来了?”风尘月突然站直,心虚的看着楚嘉音。 要不是自己搞这么一出,中间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他能不心虚吗? 楚嘉音撑着下巴,侧着头,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怀好意。 “音音姑娘,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风尘月捂脸。 为老不尊的老顽童!楚嘉音在暗地里默默吐槽道,这风尘月也不知道“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娶亲了没有,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实在幼稚得让人头皮发麻。 要不是他这张脸上有痕迹告诉大家,他已经年纪不小了,他这心性说是几岁的孩童也恐怕有人相信。 楚嘉音离开了石凳,将骨节掰得咔咔响,阴恻恻的说道:“风尘月,今天……我一定要收拾你一顿!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话一完,楚嘉音就拔腿朝风尘月冲了过去,风尘月拼命跑和躲。她就顺手抄起路边的扫帚,追在风尘月后面狂呼! “饶命啊,女侠饶命啊!”风尘月在前头凄凄惨惨的喊了,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挺像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人保户的文弱书生。 他想躲掉楚嘉音轻而易举,可他就是想跟楚嘉音闹着玩,就一直由着她追。等半个楚家都知道楚嘉音拎着扫帚追教她武功的师父的时候,楚老夫人那儿派人过来找楚嘉音来了。 风尘月只用腿跑,一路上没动用半点儿轻功,倒是算对楚嘉音公平了。可楚嘉音毕竟是矮了成年人一大截的小女孩,怎么跑也跑不过他,最后气喘吁吁的停下了。 风尘月也停了下来,只不过挺欠揍的绕了过来,还围着弯腰喘气的楚嘉音转圈圈,生怕今日楚嘉音打不着他似的! 楚嘉音瞄准时机,当机立断,立刻挥起扫帚打了过去。结果还是让风尘月躲开了。 她太小看风尘月的身手了! 楚嘉音不干了,丢了扫帚,蹲在一边生闷气。她其实没生多大气,这么一跑什么都忘光光了,只是一颗胜负欲有些强的心,因为打不到风尘月,有种斗败公鸡一般的失落感。 “音音姑娘,我请你吃糖葫芦,别生气了好不好?”风尘月说道。 近在耳畔,楚嘉音正想问他哪里来的糖葫芦,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一张鬼脸。虽然鬼脸的做工不算太吓人,但突然瞅上一眼,吓人一跳足够了。 “啊!”楚嘉音吓得尖叫了一声,回过神来后,想骂人又想笑,最后只能哭笑不得地在风尘月肩膀上轻轻一拍。 “风尘月,你这个混蛋!居然敢吓唬我,你知不知道,我装鬼吓人可是很厉害的,你小心哪天我就趴你门口吓死你!”楚嘉音放狠话道。 风尘月将糖葫芦递给了她。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楚嘉音尝了一口,很甜,一咬带着点果子的微酸,但很爽口。 “刚刚啊,谁让你跑那么慢的。” 楚嘉音哼了一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用了轻功,才跑得那么快的。” 风尘月立马辩解:“皇天在上,我躲你的时候绝对只靠腿跑。后来用轻功飞出去买糖葫芦,完全是因为怕音音姑娘你吃不到糖葫芦会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 随着一根糖葫芦啃完,楚嘉音已经完全没火气了。 …… 老夫人的人将楚嘉音请到福安堂的时候,距离楚老夫人要找楚嘉音的时辰,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 姗姗来迟的楚嘉音将自己那身追风尘月时滚得满身泥灰的衣裙换掉了。 “祖母!”楚嘉音一进门就往老夫人怀里栽。 老夫人哎哟了一声,问:“你最近是胖了还是长高了,我怎么觉得比以前都要重了。” “肯定是……长高了呗!”楚嘉音拿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要说真长高了,她这长高的速度有点慢的可怕了。 连肉眼可见的尺寸都没有。 也许真长胖了?虽然永雀楼的伙食远远比不上楚家,可楚嘉音在那里头不知道吃饭吃的多香,饭量是平日的两倍不止。再说了,她整日要去折腾研究怎么逃出永雀楼,自然要花费体力和脑力,吃得就更多了。 “你前些天怎么回事儿啊,我看着,你像是要看破红尘出家去了呢。”楚老夫人说道。 楚嘉音伸展了一下四肢,说道:“还不是练武太累了,我累得整天想睡觉,就那样喽。” “累啊,那咱不学了吧。今天听说,你还打了那个教武的师父,是不是不喜欢他啊?你要是不喜欢,祖母立马给你换一个。或者咱干脆不学了,你想进将门世家,人家也不一定不要你一个读书习字的啊?”老夫人握着楚嘉音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娶妻娶贤,你若能做到相夫教子,德才兼备,还怕夫家嫌弃不成?” 楚嘉音笑容苦涩,为了让二哥哥能够学武,她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啊!现在好像想填都填不满了! “其实啊祖母,今天追着我师父打,是他今日对我的一个训练之一。你也是知道的,我师父他轻功好,跑得快,我要是能追得上他,不久后我也能飞檐走壁了。” 扯谎扯得满头大汗啊,试问京城谁最能忽悠人,皇商楚家找楚嘉音啊! “真是这样?”老夫人用眼神来表示不理解。 楚嘉音点头:“真的,真的。我师父可好了。” 因为那一串糖葫芦,楚嘉音暂且给风尘月卖一个面子吧。 “还有啊。”楚嘉音在祖母面前转了个圈,“祖母你看我最近是不是气色好了很多,身子也不像以往那么消瘦了?” 将变胖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呵呵,楚嘉音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的确啊。” 楚嘉音立马顺着祖母的话往上爬:“跟师父学武之后啊,我觉得我食欲都好了很多,而且累是累了点,现在适应下来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我现在对付普通小喽啰,三两个一起上都没问题。” 楚老夫人被逗笑了,说道:“是啊,我家音音可厉害了。” “那是当然!”诶嘿嘿,她其实连比她高一个头的女人都拧不过。斗嘴嘛,也许能以一敌三,不怪她将旁门左道修习得那么精,实在上人在世上混,没本事就只能靠一张嘴。 她这什么自保的本事都没有,嘴还不能叭叭叭的话,落到敌人手里,不出一会儿小命就铁定没了! 幸亏祖母不会真为了验证她所说,找什么人来跟她比一比,否则肯定要穿帮! 结果,这些年的信任,终究是错付了。 “慕容将军家的小姐啊,是个懂武艺的。过些日子祖母请她和小公子过来我们家坐坐,你就跟慕容小姐好好切磋切磋怎么样?”老夫人慈眉善目。 楚嘉音苦笑三连,虽然在赏花宴上见识过慕容雪舞剑,瞧着像花把式,可谁能确定将军家的小姐是真的不会武功?祖母啊祖母,你这是把你亲爱的音音往火坑上推啊! 也怪她自己,吹牛吹大了! 等等,为什么慕容家的小公子要来? 楚嘉音抬头看了一眼祖母慈爱的微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这辈子跟抓大鹅那小子过不去了是吧? 慕容家的人还没请过来,刚退了楚家亲事的宋家,倒是不请自来了。 楚嘉音跟祖母祖孙正聊得正欢,小厮来报的消息,让二人都黑了脸。上辈子没有赏花宴楚韵陷害楚嘉音,最后却是楚韵自食恶果那一出,自然也没有宋家退亲那一出。 今生多了两出大戏,楚嘉音和这宋明之间难道还不能洗刷干净吗? 楚嘉音听到宋明二字,只觉得腮帮子都疼,这男人……也许,他是来求娶楚韵的?毕竟上辈子,宋明就对楚韵很感兴趣。 这一世因为某些缘故,楚韵提前勾搭上了宋明,说不准宋家就是想要楚韵这个儿媳妇呢。 如果是这样,楚嘉音给他俩新婚送大礼! “宋家的人来做什么?我家音音既然是被退亲了,他们家就再没机会娶了,要是商量亲事,就让他们回去吧!”楚老夫人挥了挥手,赶人。 “祖母,他不会是来求楚韵姐姐的吧?我看宋公子挺喜欢姐姐的。” 第八十六章 谈婚约 提起楚韵,老夫人一点儿好脸色都没了,并显出了几分不耐。 “楚韵都已经不是我们楚家的人了,宋家如果喜欢那丫头,来我们家做什么?诚心要给我添堵吗?”要不是镇北侯府这招牌面子够大,楚老夫人现在有心将外头的人赶走。 她家六姑娘这么好的女孩,便宜给了他家居然还敢退亲,不知好歹!如今再上门,楚老夫人就算拿出十分知书达礼来,也忍不住要跟他们怄气。 看不上楚嘉音,却要楚韵那个不成器的,这听起来更让人心里不舒坦。 “祖母别生气,也许是有其他事情也说不定。”楚嘉音说道。 来报消息的小厮却说:“宋家的确是要来谈亲事的。” 楚老夫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忽然想到一件事,轻声冷笑了一下。 “我倒是忘记了,宋家当初来说我们家音音坏话,诚心羞辱看低音音的时候,貌似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后来音音忙着去赏花宴,宋家正巧又有事要忙,这亲事还没正式退了呢。他们现在过来也好。”楚老夫人脸上再无多余的表情,嘴里哼哼的话却带着无法忽视的戏讽。 楚嘉音也才想起来,当初宋家是来说过退亲了,也说她只配做一个侧室。可到底最后走完了礼数的,只有来提亲的齐家,宋家则因为种种缘故将此事耽搁了,现如今宋书明和楚嘉音的婚事,其实还是有效的。 “祖母,是他们无理在先,要退亲也得咱们主动啊。之前无故辱了我的名声,如今再让他们主动退亲,岂非好事都叫他们占尽了?”楚嘉音说道,暗中愤恨。 自古被退亲的女子,名声大多都会惹来是是非非,影响日后择婿选夫。如今当家做主的是男人,定各种各样臭规矩的也是男人,女人在这世上是处于劣势的。 稍一不慎,恐怕就要百年遗臭了。 这宋书明果然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一辈子都难以抹掉的污点。有些狗屎非要躺在地上让人踩,躲也躲不掉,楚嘉音只能期盼将这狗屎踩在脚下后,能换来几分好运气! 楚老夫人十分赞同楚嘉音的说法:“音音说得对,要退亲也该是我们主动来提。他们宋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北侯府罢了,如今在朝堂上已无多少地位,也敢欺负我们楚家的掌上明珠吗?” 前厅里,穿着一身分外惹人注目的衣袍的宋夫人,端着下人送过来的茶慢悠悠细品,姿态高傲,完全不将这里当别人家。 宋书明也跟着来了,坐在母亲身边,有点儿坐立难安的不自在。等楚老夫人出来的过程中,不知有多少次嫌烦,想就这么挥袖离去,留母亲一人解决此事。 “怎么还不来?我看她家的人就是想故意晾着我们!”宋书明怒道。 宋夫人别了他一眼,说:“这是别人家,你给我注意些言辞。” “照我说,你们以前就不该定下这门亲事。那楚嘉音不知比我小多少岁,她跟在我身边,就跟我带着一个女儿似的!”宋书明抱着胳膊,气急败坏的说着,恨不得将当初提出这门婚事的人揪出来好生教训一顿。 “你有本事亲自去问问你爹!在我面前发什么脾气?”宋夫人尖酸刻薄的嘴脸,连对着亲生儿子都没收敛。 前世楚嘉音嫁进了宋家之后,不知平白无故受了这个婆婆多少白眼和数落呢。她也没想到这种人居然还真有会喜欢人的那一天,大概是和楚韵臭味相投,惺惺相惜了吧?毕竟这世上如她和楚韵这般心眼小心机如此深的女人,还真不多了。 楚嘉音扒在帘子那儿看外头,见那母子俩一个比一个焦躁,她就格外高兴。不过这会儿可不是要留下来看好戏的时候,她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办呢。 楚老夫人在屋内磨蹭了许久才出门,宋夫人见着人出来了,眼里仿佛下了钉子似的,老在那儿挤弄。 也许她真觉得,镇北侯夫人当真很有面子吧?足以让她在任何场合都趾高气扬,所有人都得对她低声下气,顶礼膜拜,恨不得比当朝母仪天下的皇后还要有排场! 上辈子宋夫人喜欢楚韵的原因之中,也许还有一个,可能是楚韵比起楚嘉音,更懂得吹捧她。将她高高挂着,让她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 楚嘉音从小就是楚家的掌上明珠怀中宝,受到的都是别人的追捧和宠爱,自然不懂得怎样是捧别人。 楚嘉音回到里屋,叫人拿来了笔墨,铺案上写和离书: -楚氏楚嘉音,京都人士,年近单十。有未婚夫宋书明,镇北侯府嫡子,同京都人士。因双方各自相看两厌、长辈不喜,恐婚后难有安生之日。楚氏六女楚嘉音自知品性顽劣难改,不愿惹夫家夫郎、夫家婆婆心烦,故立此和离书,断绝日后烦忧,并将当年婚约所得聘礼尽数返还。 从此山高水长,楚嘉音与宋书明再无瓜葛,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南越初卯三十七年四月十七日,立约人楚嘉音。 将婚书写罢,楚嘉音喊了一声外头的人:“你叫人去我原来在福安堂住的屋子里,将宋家的聘礼都搬出来,一会儿全部送还给他们。” “是,六小姐。” 痛快啊,如果上辈子早些发现宋家府院如此不堪,她往后的日子应该好过一些吧?想她刚过了及笄的年纪,就眼巴巴乐滋滋的将自己嫁了出去,在那夫家越待越不像样儿,最后还被自己一直信任的楚韵害得凄惨而死,当真可笑! 这辈子,她心不在嫁人之上,也不在相夫教子。她想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哪怕是跟风尘月练好武功以后做一个女土匪头子,也好过困在宅院里,跟一群心眼比针尖小、眼界比井中之蛙窄的妇人明里暗里的斗法强。 依靠丈夫的女人最可悲了,丈夫疼爱还好,若失了丈夫的疼爱,将死无葬身之地,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前厅里。 楚老夫人和宋夫人对着彼此,说话时虽还算客气,但暗地里却有种勾心斗角的激烈感。四目不经意触碰,里头的火光也滋滋的响。 “寒暄客套的话宋夫人不必再说了,关于音音和令郎的婚事,老身的意愿是早些离了好,对两个孩子都有好处。” 楚老夫人开门见山,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孙女受半点儿委屈的她,绝对不会容忍这不分青红皂白,随意错信流言蜚语就过来污蔑楚嘉音的家伙,凭着花言巧语将这事儿盖过去!婚约一定要毁,宋家的道歉,她也要讨! 宋夫人露出了假笑,虚伪的道:“老夫人不必将话说得那么绝嘛。咱两家以前也是有交情的,何必因为儿女之间的事儿,就将关系闹僵了呢。” 宋夫人肯过来低头卖笑,完全是因为镇北侯将得罪楚家的后果与她好生讲了一通。再者,这楚家可是皇商里最有钱的,外头的人都说他家没有官职不足为惧,可在这世上,干什么大事不需要真金白银? 一个很有钱的楚家,当真是好欺负的吗? 退亲和羞辱楚嘉音一事儿,完全是宋夫人一手操办,现在造成的后果只能由她来担。 “是我们想闹僵的吗?这事儿不是宋夫人你先挑起的?”楚老夫人虽然一把年纪了,可耳聪目明,脑子清醒,应对起事情还算硬气,觉不会输气场。 这不,那边的宋夫人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宋书明在一边看着着急,盯着母亲看,眼神里满是催促。 “哈哈哈……之前那都是我们没搞清楚。其实音音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哪都好,先前是我失言了。我在这儿,给楚家赔不是了。”宋夫人笑得很僵硬,也不知道是装得不自然,还是尴尬使然。 “不必了,镇北侯府夫人的道歉,我们家音音受不起。”楚老夫人话是这么说,其实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看她一眼。 宋夫人尴尬到了极点,却因为肩负重任,不得不再次放低姿态:“老夫人这说的什么话,楚家的地位我们都是知道的,音音又是楚家的嫡六小姐,怎么会受不起我一个道歉呢?” “看你们的意思,这次过来,没想要退婚了?”楚老夫人算是看明白了,如果铁了心要退婚,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姿态。 话题可算到了正题上,宋夫人见缝插针,笑呵呵的说:“音音那么好的儿媳妇,我们宋家怎么可能放过呢。不会退的,不会退的。” 宋夫人连连摆手。 楚老夫人虽然十分看不惯对面的做派,不过她倒是想听听,宋家想怎样善了了这件事。当时提起退亲时,宋家的姿态可是高的很呐,楚老夫人现在想起,都恨得牙痒痒。 “可宋家说过,我家音音胸无点墨、顽劣不堪、品行不端……还有什么来着,哦,嚣张跋扈腹内只有草莽。” 第八十七章 怎敢求娥皇女英 楚老夫人说一句停一会儿,半天才有想起来一点:“是我老糊涂记性不好,可我还记得,你家还想要我家音音做小来着。” 宋夫人整个人的脸都黑了下去,一旁的宋书明也成了猪肝色,待不下去的意思更多了。他不断的朝门口望,不知有多可渴望尽快离开楚家。 过来楚家本不是他的本意,要不是父亲非要他陪着母亲过来,他自己又确实惹出来了一些事情,他才不想来呢。 “老夫人莫要放在心上,日后我镇北侯府一定不会亏待音音的。上一次来楚家的事儿,您就当做忘了吧。当然,为了表达歉意,我们宋家将会把聘礼提高一倍,日后来抬轿的场面,定然也要以冠品夫人该有的场面来。”宋夫人已经把能拿出来奉承的话,都说尽了。 宋书明日后是有镇北侯府平级袭爵的资格的,楚嘉音嫁过去若是正室,至少也得有个三品诰命夫人的头衔。 “哼哼,看得出来,宋家也算有那么一点点诚意了。”也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楚老夫人又看了一眼满脸心事重重,有话想说又不好意思,憋得快出问题的宋夫人。 “宋夫人可还有其他事儿要与老身说一说?”楚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了,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平日里看人都是半眯着眼。现在对着宋夫人,连眯眼都懒得,直接阖眼了。 若非对方说的话气到了她,不出一会儿,她这把老骨头怕是要瘫在这儿睡过去了。 宋夫人得了台阶下,自然要高兴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们家还想着,要将你们家两个女儿都娶了。您看啊,自古有娥皇女英的美谈,若是您家两个姑娘都嫁进了我们宋家,岂不是……” 楚老夫人睁眼了,她不解的问:“我家两位姑娘一个已被齐家求娶,哪里给你家再凑出来一个?莫非你家是算准了我家还要生一个女娃,还在娘胎里没生根就定下了?” 楚老夫人并非不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想将那个被她赶出家门的楚韵一齐娶了回去吗?早些时候她就知道了,这宋书明跟楚韵眉来眼去,怕是早就有什么勾搭了。 这楚韵也不愧是阮香玲的种儿,将母亲那几分本事,学得倒是精湛。这都名声臭在外面了,还能让人惦记。狐媚子玩意儿! 宋夫人嘿嘿笑着:“这不……之前我家明儿无心跟你家那个庶小姐有些意外之过,闹得楚家丢了点面子。现在啊,我们是觉得不能让楚家白丢了这个脸,让庶小姐嫁进来做小,嫡小姐进来做正室,不挺好的吗?一来消了赏花宴时的坏名声,二来正如我方才所说,姐妹俩共侍一夫,也能博一个娥皇女英的美名。” 宋书明听到母亲提起楚韵,可算有些精神了,并开口说了一句:“是啊,母亲说得极是,此等一举两得的美事,请老夫人成全。” “对啊对啊,你家两个姑娘都是懂得琴棋书画的,若是将来一起到了我宋家,定然是要博得一番美名的。她们姐妹二人一块儿进门,正好也有伴。日里闲着无事,还能吟诗作对,赏画泼墨,这说不准千百年后,又是假话一段呢。” “你们怎么不说,似飞燕合德那般?”楚嘉音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她刚刚都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这宋家还真够不要脸的。 当初那般羞辱她,如今当真好意思过来求人原谅,还敢提条件! 宋夫人见了楚嘉音,不由地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了看。赞赏道:“有小半年未见了吧,音音这可是越长越水灵好看了。” 好看是当然的,楚嘉音特地好生装扮了一番才过来。加上这段时间在那永雀楼里学了许多关于女子美颜的东西,她跟着那些姐姐将该补的都补了,自然要水灵多了。 她刚进来那会儿,连一直在旁边无聊不不甚其烦的宋书明都看愣了。不过有些日子不见,还真会长,女大十八变可真不是胡说的。 “宋夫人可知道既生瑜何生亮?”楚嘉音问。 宋夫人迟钝了起来,她虽然出身名门,却不是读书的料子。刺绣那些女儿家该学的都会,只是这书画上见识实在浅薄,仅能认得字罢了。 她实在没听懂,楚嘉音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的话,我可以解释给你听。”楚嘉音道,一边的宋书明抬眼看着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生瑜何生亮,源于三国诸葛亮和周瑜二人之间,楚嘉音借此,要说些什么呢?之前说她胸无点墨,她如今是因为自己被折辱,便搬出文采来想砸对方的脚吗? 宋书明虽然不知道楚嘉音想表达些什么,可也能猜到接下来的话,怕是对宋家没什么好的。 楚嘉音娓娓道来:“三国有诸葛亮和周瑜二人,在《三国演义》中衍生而出,因此一句话,将周瑜此人的形象捏造得有些不符史实。书中说周瑜此人,面对智谋远高于自己的诸葛亮不是去讨教,而是选择了嫉妒和想方设法与之争斗甚至陷害。” 说到此处,楚嘉音望向了依旧一脸愚钝,仅仅在楚嘉音提起嫉妒和陷害二词表情有轻微变化的宋夫人。 接着,她又说道:“我想提起这个典故,并非很想告诉你周瑜和诸葛亮之间的故事,我最想说的其实也跟他们无甚关系。但显然,在我提及这个典故时,宋夫人已经捕捉到我想表达的东西了。” 闻言,宋夫人嘴角艰难的扯了扯,她不解的问:“我实在不太明白。” “嫉妒和陷害喽。既然宋夫人和宋公子提起娥皇女英姐妹,那我就来跟你们说说飞燕合德吧?汉代赵飞燕和赵合德,同嫁入皇家,曾姐妹情深,不可离分。可后来啊,如此情深的二人也因为争抢丈夫的宠爱、争风吃醋而闹得不可开交。” 楚嘉音背上手,默默将想说的话在脑子过了一遍。 “我刚才说起‘既生瑜何生亮’,是因为这话在这姐妹二人展现了极致。那种嫉妒对方比自己更优秀的妒恨!因为嫉妒而想方设法陷害对方的做法。周瑜嫉妒诸葛亮比自己优秀,赵飞燕嫉妒妹妹比自己受宠。” “飞燕合德曾姐妹情深也如此,我与楚韵姐姐本就不合,你们倒是好好跟我说说,我俩在一块是彼此作伴,而是血雨腥风?又何来的假话?” 宋夫人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跟楚老夫人求楚韵一同嫁入宋家,为的只是宋书明执意要娶楚韵。她若是不去开口,宋书明今日怕是都不愿意陪她前来。 “你们刚刚说的娥皇女英啊,其实也不过存在于远古之中,那时候的女人哪能和现在相提并论呢?这大宅院里,一家房里的女人多了,不争不抢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上就没让大宅院里的女人,在离开丈夫的宠爱之后,能博得好日子过!所以她们只能争只能抢!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例外。” 楚嘉音望向宋书明,又开口说道:“如果丈夫有足够让后宅女人安生的本事,或是嫁进同一座后宅的女人感情真的可以达到相安无事的地步,倒是可以太平无争无抢。” “不过,照眼前的情况来看,我和楚韵姐姐是不可能挨在一块儿还能和平共处,至于宋公子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叫我们两个都乖乖听话,什么事儿都不闹!” 话到此处,她最后收尾道:“我非女英,楚韵非娥皇,宋公子也绝非舜。我们三人无一能与舜与其妻子二人相提并论,二女共侍一夫何来娥皇女英一般的美谈?” 宋夫人没再说话了。 宋书明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摔门走人。楚嘉音,这个小时候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跟屁虫,他一想起就觉得讨厌!他能答应父亲将来老实将楚嘉音娶过门就不错了,照楚嘉音现在的说法来看,她估计是纳妾都不许的。 如此这般,他以后哪还有好日子可过? 楚嘉音果断的掏出和离书,摔在宋夫人和宋书明旁边的桌子上,说道:“宋公子不如将这和离书签了吧,我将聘礼尽数返还给宋家,你我之缘分,仅仅足够续两年的未婚夫妻之名,往后数十年,各自安好,婚嫁各不相干。” “这……” 宋书明瞧了一眼和离书,抬起瞪着那个站着还没自己坐着高的楚嘉音。小丫头心比天高,傲气自然,颇有几分英气。一瞬之间,倒真让宋书明将过去这臭丫头追着自己,然后鼻涕冒出来还拿自己衣摆去擦鼻涕的恶心模样忘了。 “来人,给宋公子上笔墨!”楚嘉音扬声道,她的动作,吩咐,几乎一气呵成。 接到笔的宋书明左右为难,但这笔要是不落下来,就仿佛他输得十分彻底一般。少年心性,哪受得了之中的欺辱,不多时他就将名字签上去了。 “明儿,你这是做什么啊?” 第八十八章 日后打算 亲眼见证宋书明一时冲动,不管不顾便把那和离书签下的宋夫人,气得几乎要一口鲜血喷吐出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啊?”宋夫人恼得脸色通红,一口气喘了许久才提起来。 半晌,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这不算热闹的厅堂里响了起来。宋书明挨了宋夫人一个巴掌,双眼充满憎恨,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楚嘉音拿起签了两方姓名的和离书,与宋夫人说道:“既然和离书已签,这桩婚事就此作罢。至于楚韵姐姐,你们宋家若是喜欢,便娶走罢。不管曾经现在还是未来,楚韵都未曾进过我楚家族谱,实非我楚氏族人,你们要同她谈婚论嫁,大可去找她,不需进我楚家的门。” 宋夫人紧抿双唇,尴尬到说不出话来了。她本来还想着若真不行,就干脆只娶楚韵一人罢了,那妮子会来事儿,将来进了他家的人,宋夫人自己也舒坦一些。 虽是个庶女,但好歹是楚家的骨血,多多少少也能得到一些楚氏的照拂。可现如今,楚嘉音竟直接说这楚韵不是她家的人,明摆了将来楚韵嫁入宋家,恐怕连楚家的一分嫁妆都讨不到。 “音音侄女,这事儿我们再好好谈谈吧?啊,宋家和楚家也是难得相配,门当户对的,这若是错过了,将来可不再那么好找如此好的良缘了。”宋夫人难得低声下气与小辈说话。 楚嘉音上辈子早看腻了她的嘴脸,完全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人前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也难怪会生出宋书明这样的孬种! “不必了。音音早已心有所属,且对方也是难得的良配。相比于宋家,音音更倾向这心悦之人。门当户对,世家联姻,哪比得上夫君疼爱来得幸福?”楚嘉音有理得很,无论对方上什么好话甜言来哄,她都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通通返回去! 宋书明听不下去了,直言说:“你若是如此想的也好,我正好也不稀罕你。如你所言,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各不相干!” 他一向讨厌楚嘉音,无论这个女孩到底长得多么精致可爱,甚至有望在将来某一天成长为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实在惊叹,也无法抹灭宋书明心中对楚嘉音的憎恶。 这种憎恶来源于二人之间的年龄差距,来源于幼年楚嘉音的邋遢和不懂事。哪怕那些举动,放在任何一个孩童身上、甚至他自己小时候都情有可原,可宋书明就是接受不了他亲眼目睹了楚嘉音的无知与邋遢后,还要再不久后的将来与她朝夕相处,同睡一榻。 “那就多谢宋公子‘宽厚’让步了。”楚嘉音行礼。 昔日追着宋家哥哥屁股后面,奶声奶气说宋家哥哥生的好看,想当宋家媳妇的楚嘉音,已经出落得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样子了。那个揪着宋家哥哥的衣摆抹鼻涕的楚嘉音,现在落落大方,再不会再做那些无知惹人讨厌的举动。 宋书明与宋夫人不站在一条道上,这宋夫人再想说什么,恐怕都无济于事了。宋书明甩袖离去,这宋夫人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最后只能跟楚老夫人道歉告别,追着那个不听话的逆子去了。 “音音啊。”楚老夫人笑眯眯的望着她。 楚嘉音应了一声,转过身来。 “这段时间以来,你当真是长大了。”楚老夫人欣慰的说,“我也就放心了,将来等我撒手一走,你也不至于真要吃太多的苦头,受太多人的欺负。” 楚嘉音上前去,靠着楚老夫人说:“祖母你说什么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音音对付这些蛮横之人的道行还浅着呢,要跟祖母继续修行才行,等修得大成,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祖母和楚家。” “所以啊,祖母一定要在音音能扛起整个楚家以前,平平安安,健康长寿。还要在以后音音能保护你之后,身体硬朗,不然你好生照顾了音音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捞到,岂不是亏死了!” 楚老夫人哈哈一笑,瞬间年轻了几岁似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她握着楚嘉音的手,“好,那祖母就再多活久一点,等你音音出息了,让我过上不用愁的好日子!” “嗯嗯,那我们可约定好了。” 楚老夫人长叹了一声,说道:“其实你变了这么多,也有你那个二哥哥的功劳吧?祖母其实也不是真的看不惯他,也知道他确实是个人才。就是每每看见他,我这心里头有个疙瘩就疼,放不下啊。” “二哥哥明白的,总有一天,祖母会完全接纳二哥哥的。二哥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面对未知的风险,楚嘉音已然楚景琰这个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的人,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论她是否能相信楚景琰,总得在他身上赌一把不是吗? 否则不久的将来,她还能指望谁呢? “祖母相信你,所以,也愿意相信你二哥哥。这些日子下来,我也想清楚了许多事,等都放下了,就不那么膈应他了。” …… 玲珑阁,一大早起来锻炼身体的楚嘉音,身旁围着桃花、风尘月和楚景琰。桃花时刻准备着上茶递毛巾,楚景琰坐如钟镇定自若的阅读着手中的书籍,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 风尘月则盯着楚嘉音,想方设法折腾她,似乎是非要她求饶认输不可! “可以啊,音音姑娘被人贩子拐走了一段时间,再不像从前那般娇气了。”风尘月瞧着快要坚持不住的楚嘉音,立马补上了一句。 楚嘉音咬着牙,默默在心中将风尘月再次千刀万剐。她不能认怂,要谨记上回的教训,一定要练出点本事了!以后,谁还敢再招惹她,她就拧断谁的脖子! 当然,如果有那一日,她首先就拧风尘月的脖子! 楚嘉音在杏花树下倒立,汗流浃背,摆在不远处的香,才烧掉了一半。 她以为应该照旧去爬山的,谁料到风尘月重新想了一个新玩法出来。这习武练箭,可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风尘月说,楚嘉音得按照这个法子,练个一两月,这才几天过去,楚嘉音感觉自己已经快废喽! “我想学剑!你个老白痴,你会耍剑吗,不会我就换师父了!”楚嘉音嚷嚷道。 风尘月一跃而起,折了一支杏花树枝,又落地。他比划了一个起步式,与楚嘉音说道:“那你看好了!” 话罢,他就舞起剑法来。楚嘉音前世乃至今生,只见过慕容雪舞剑,拿这二者比较,慕容雪那是绝对的花架子。说起来,风尘月这套剑法虽然有力度舞起来威风凛凛,却不失美态,实在让女儿家喜欢。 “你可以这两天就教我吗?再过不久,祖母可要把慕容家的姐姐叫过来跟我切磋了。我之前为了袒护你们,可说自己能徒手摔趴一个成年男子了。这要是连慕容家的姐姐都打不过,可不是要丢死你的脸了吗?”楚嘉音说道。 可惜啊,风尘月这厮不要脸的事儿做得忒多,压根不在乎这点小小的脸面。而且,外人也不知道教楚嘉音武功的人,是他风尘月啊。 “你吓唬我呢?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你整天嚷嚷着腰欺师灭祖,巴不得外人不知道你有师父呢。怎么,你想丢为师的脸,是想认我找个师父了?”风尘月走上前,抓起楚嘉音的一缕头发,搔了搔她的脸。 楚嘉音胳膊立马就抖动起来,被头发扫过的地方痒得直想挠一挠。 “风尘月,你好讨厌!啊,我不跟你玩了!”楚嘉音崩溃的大叫,却依旧稳如泰山,双手撑地,两脚朝天。 风尘月笑了笑:“看在你确实开始诚心习武的份上,我就开始教你武功吧。你目前这体魄,学两招武把式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真的?” “嗯!” 楚景琰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微笑起来,清早的微光升起看,恰巧落在他的侧颜上,卷翘的睫毛下,藏着一双熠熠发光的双眸。此般少年,时间绝无仅有,垂眸一笑,万物失了颜色。 楚嘉音一高兴,就忍不住就打量二哥哥,想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结果这一转头,正适合的瞧见了他如此这般温柔的与晨曦相互映照,一瞬失神,此生怕是再也忘不掉了。 再过不久将要开科举考试了,楚景琰自然不会再有功夫陪楚嘉音练武。实则,楚景琰压根没将科举考试的难度放在心上,现下唯一念着的,都是如何拥有权位,目光放得长远,为日后金榜题名时做打算。 至于这不可荒废的武学,月夕和风尘月商量过后,决定由武功更佳的月夕来担任教授少主武艺的重担。 楚景琰也才刚知道,月夕这丫头原来已经双十年岁了。只因学了一门功夫,能缩股矮身,换鼻改眼重塑人身,才有了那个惟妙惟肖、真假难辨的“楚嘉音”。 第八十九章 会试将近 “这宋家真是岂有此理,妄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要我们楚家原谅他们,让音音再嫁过去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让楚韵那个臭丫头一齐嫁过去。楚韵那丫头是什么德行?她要是跟音音一块嫁过去了,音音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一家人的宴席,有人牵了话头提起了宋家来求和的事儿,楚老夫人便开始为楚嘉音抱不平。 楚嘉音说道:“祖母,他们不值得你去生气的,气坏了身子多亏啊。来,多吃一点菜。” 她将面前的梅菜扣肉,夹到了楚老夫人的碗里。 “行,不提了,再提是我亏了。我在这儿生气,宋家却不知道现如今究竟怎样欢喜呢,不值当!” 二夫人也笑道:“是,音音现在可不像以前那般顽劣了,要找婆家什么样儿的没有,还稀罕他们宋家吗?不过是有个镇北侯府的虚名挂着,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楚嘉珍忙应和:“对啊对啊,音音现在习字念书有小成,又会武艺,要我是男人啊,肯定踏破门槛也要求娶。” 楚巍一巴掌敲在楚嘉珍头上,笑骂道:“我瞧着你这话说得不像是真心,想陪你六妹妹一道儿学武倒是真的。” 二房这四姑娘,不喜绫罗绸缎珠钗簪花,只喜欢戎装,整日闹腾跳跃。当初求了好一会儿要学武,二房的夫人觉得有失体统,便拒绝了她。直到如今,她也只能眼巴巴的幻想自己武功盖世,能成女侠。实则连习武的机会都没有。 楚嘉珍被戳破了心思,也不想再瞒着了。她忙一下子蹿到了楚老夫人身边,望着祖母,以恳求的眼神试图博取对方的答允。 “祖母,你就是偏心音音,我也想学武嘛!当初我就说我要学,然后母亲和父亲如何都不同意,早知我就求您了。”楚嘉珍可算委屈死了,也酸的像吃了好几个大柠檬。 楚老夫人无奈极了,笑着说道:“你们这帮孙儿可真有意思,男的个个知足者常乐,安于现状。这女娃娃到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蹦跶,你们说说这将来谁还敢娶?再说说你们这些男娃娃,如此不知上进,楚家将来是要萧条败落,还是坐吃山空啊?” 这话说着,楚老夫人扫了席上的几位公子一眼,扫到楚景琰身上时,楚老夫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楚景琰样样都好,只可惜不是楚家的血脉,眼看着这孩子长大成人再成才,楚老夫人只能作为一个外人,干喝醋罢了。 若他是大房亲生的那该多好? 楚景明一向机灵,见祖母不快,忙拍拍胸脯保证道:“这日后,孙儿我一定更加刻苦的学习!争取能金榜题名,博得一个官职做做,也好照拂楚家。至于五弟嘛!” 楚景明的手搭在五公子楚景阳肩膀上,私自在对方不同意的情况下,给他安排了一个重担:“五弟愚钝,怕是很难考上功名,不如就留他在家好好做生意吧。五弟,你可别辜负一大家人的信任,将家财散光才好哟。” 楚景阳嘴巴张大,恨不得一口将对面的楚景明吞了。 “你说什么?诶,不是,三哥你也不比我聪明多少,怎么还说我愚钝?你可记好了,上一次院试中,你我虽都中了,可一个在榜尾第一,一个堪堪只在榜尾之上。不过侥幸胜过我一些,居然可说我愚钝?二哥,你给我评评理啊!”楚景阳有病乱投医,胡乱扫视了周围一圈,最后只能抓住楚景琰上来挡一挡。 楚景琰轻笑,不答。说起来,他虽然能坐在这席位上,可终究是外人一个,如若随意点评主家的人,恐怕不妥,还要遭人猜忌嫌恶。 少了这份顾忌的楚嘉音张口就把楚景琰那儿学来的东西用上了:“你俩不分伯仲,三哥说五哥你愚钝,那便是将自己也骂进去了呗!” “哈哈哈哈!” 刹那间,一张桌子上两人红着两张脸求,其他人笑作一团,无法自抑。 “不过,你俩虽然愚钝,乡试上可不能丢我们楚家的脸!谁要是落榜了,我们大家可要笑你们整整四年的!”楚嘉音说道。 楚景明不解,问:“为何是四年?这也笑的太久了吧?” “明年会试要过一年,再过三年才到会试,你们要考中了举人才能挺起胸膛做人。” 楚景明和楚景阳纷纷垂头丧气,如同丧家之犬,这家啊,已经没有家该有的温暖了。瞧见他俩失魂落魄,旁边的长辈和姐姐妹妹不由地又笑了起来,两人更加苦恼了。 “不管如何,这次乡试,希望大家都能如愿取得好名次。至于明年,祖母希望你们都金榜题名!”楚老夫人说道。 楚景明:“好的,祖母。” 楚景阳:“是,祖母!” 楚老夫人又看向了楚景琰,问道:“你呢。” 楚景琰没想到了老夫人将自己也算上了,不禁有些忐忑。心悸之余,他扬唇一笑,明明是淡然无味过头的表情,却说出了惊人下巴掉的话语:“我会的,会拿下京城解元!” …… 开考前一天,楚嘉音和楚嘉珍在练那个漂亮的剑法,楚景琰和楚景阳、楚景明两兄弟在书房里学习。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在饭桌上玩笑开过头刺激到这两位纨绔子弟了,现在学习起来,一个比一个拼命。但也可能是临时抱佛脚,顾忌自己颜面大失。、 要真有心刻苦,平日里就该头悬梁锥刺股了,哪还会在开考前一个多月才开始拼命? 夜间,楚嘉音在楚景琰那会儿看书,不到一会儿就昏昏欲睡。练武的好处她目前为止还没捞着,可这睡觉倒是越睡越香了。 楚景琰已经将今日给自己定的要看的文都看完了,转头看到楚嘉音在对面枕着胳膊呼呼大睡,忙戳了戳她的脸。 人刚转醒,楚景琰便说:“你若是白天练武太累了,晚上就不必学文了。自古文武双全的人少之又少,你又何必这样逼着自己?” 楚景琰自己要文武双全,却不强求别人,在他看来,人活于世最重要的是活的畅快。楚嘉音已然自出生起就口含金汤勺,想要更上一层楼,恐怕难之又难。 逼不得,不如安于现状,省得累了自己依旧是白忙活一场。 楚嘉音打了个哈欠,双眼朦胧的望着对面的人,声气含糊不清的说:“嗯,好。” 声音没了,人就又睡过去了。 楚景琰将书放回了书架上,回头见小猫一样的女孩儿窝在书桌上一睡不起,不禁觉得好笑。他弯下腰,将楚嘉音抱了起来,打算送她回屋去睡。 “二哥哥,我相信你。”楚嘉音窝在楚景琰怀里呢喃道。 “相信我什么?”楚景琰听了脚步,想在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后,再放她离开。 楚嘉音半梦半醒,仅凭一点儿残留的意识,去告诉他:“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中解元。” “嗯。” 一大早,丫鬟和小厮们就开始为三位要上考场的公子打点行李。整个楚府忙乱了起来,作为嫡系的两位公子,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心慌得像是要上刑场了。 相比这二人,楚景琰就显得淡定得多了。他虽然只考过几次试,因为次次都中,所以没有旁人那么多考试的经验,但其实内心稳如老狗,把握颇深,对上考卷也算驾轻就熟。 “二哥,你可得保佑我们一定要考中啊,榜尾都行!”楚景阳实在没招了,只好乱投医,把端正坐着分好不乱的楚景琰当作菩萨来拜。 楚景明大概也是慌惨了,最后竟胡乱一般,陪着五弟一起拜二哥! 几位夫人过来的时候,都被这场面吓傻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二夫人问。 楚景阳是个老实孩子,有问必答:“二哥哥次次都是头甲,应该还有望连中三甲,我们来拜一拜沾点运气。” 楚老夫人提起拐杖,在那二人屁股上一人给了一棍,骂道:“没出息!你们二哥那是靠运气中的头甲吗?平时不努力,现在烧香拜佛也无用了。” “哎呀,祖母你这么一说,我更着急了!”楚景明道。 “着急就对了,有了这次的教训了,下次你们就会好好学了。” 楚景阳苦了脸,道:“还有下次啊?” “考不上当然有下次,男儿一事无成,难不成你们就想在家里当蛀虫?”楚老夫人问道。 天亮了,楚嘉音刚起来。 送三位公子出门的马车已经走了。 楚嘉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想着一会儿风尘月就该过来催她去锻炼身体了,就躺着不动,等人来催。谁知道等了许久,她都把回笼觉睡饱了,风尘月还是没过来。 “桃花!”楚嘉音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倏地弹坐起来,惊叫了一声。 桃花忙进屋来,问:“姑娘,你怎么了?”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楚嘉音问,半晌,她突然自己想到了。 “几时了,几时了,二哥哥他们走了没有?”今天要送几位哥哥去考试啊。 第九十章 提剑拈花 “来不及了六姑娘,几位公子都已经走远了。”桃花道。 “啊?那为什么不叫我?” 楚嘉音鞋也没穿,急匆匆跑出玲珑阁,一路向外奔去。府宅外的大道,空空荡荡,只留下马车轱辘印子以及马蹄印,要追寻的人,早已去了远方。 楚家所在隶属京城,又不在京城范围中。京畿将近数十里都算京都,也称作京都外城,共东南西北四座,将皇京都城团团包围。有城墙围,却与真正的京都围的不是一座墙! 慕容家所在,是京都与京都外城毗邻之地,是除去城门外唯四能与京都相通的地方。 “二哥哥,三哥哥,五哥哥,你们一定要考中啊!”楚嘉音大喊道。 声音随着风吹,散在了这漫天大地之中。 也许,他们都听不见了。 怎么会起晚了呢? 该死的风尘月,这个时辰不该早将她闹起来了吗?今日需要他来闹的时候,反倒掉了链子! 桃花刚提着楚嘉音的鞋子跟上来,就看见自家姑娘浑身冒着火气,几欲吃人! “风尘月呢?”楚嘉音问。 “风先生在院里休息呢。他说这几日是考学问的时候,就让姑娘你好好休息,有空多读几本书也好!”桃花将风尘月的原话转达。 楚嘉音怒不可遏,一字一句:“这家伙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怒火中烧,楚嘉音一把抄起路边的扫帚,提着就赶去风尘月住的院子去了。 虽然每过几日总能看到这个场景,桃花已然习惯了,但她还是想多嘴一句:“姑娘,你好歹将鞋穿上了。这样光脚在地上走来走去,生病了怎么办?” 楚嘉音才听不见后面的人说什么,光脚在地上跑也已经不算第一次了。 在追打风尘月的过程中,楚嘉音的脚速见长颇有成效,这不,这下腿比她长一截的桃花都追不上她了。 桃花最后只能看着扫帚高高举起,一截贴在各院子的墙上不断的往前挪动。直到到了1某个指定的地方,扫帚在挥舞了几下后,断成两截,身首异处! “第十七把扫帚!”桃花面无表情的数道。 安静了。 桃花慢吞吞的走到打斗中心,却没发现风尘月和楚嘉音的半个影子。 “人呢?风先生?六姑娘?你们在哪里!” …… 在京都内城休息了一晚,养精蓄锐后的学子们,结伴进了考场。 考场设在皇家别院、各大官员府中,一人一间房,一院带两名侍卫。京都的院子都有考究,一院四间房,便有四位考生,一考官。 很快就叫到了楚景琰的名字,因为他十二岁时参加院试一举成名,后又题作了几篇让前辈学究都不进感叹赞扬的文篇,便被冠以了“京城第一才子”的称号。 不算名副其实,但楚景琰确实是个人才,“京城第一才子”的称号含捧杀以及些许嘲讽之意,但假以时日,他定能真正对得起这个称号。 也因为这个不算太光彩的称号,在场的考生,很多人都听说过他。 “他就是楚景琰啊?小白脸一个!” “小白脸怎么了,人家好歹也是京都外城乃至内城,年纪最小的秀才。你可别是嫉妒了。” “他真有那么厉害?十二岁就考中秀才了?” “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出名了。” “听说过伤仲永吗?年少有才不是本事,重要的是往后数十年是否还能将这份才气,永久的保留下来。别是少年夭折,半路就不行了才好。” 楚景琰习惯了不听旁人言论评价,抱着考试需要的行李包袱,上前去让侍卫检查。 接下来进来的人,他不认识,二人却在院子里对视了一会儿。楚景琰惊叹于对方外貌上与楚璋的迷之相似,楚良善则有些好奇这个过得比庶子庶女还要好的,楚家养子。 楚良善冲着楚景琰露出了一个很轻薄的微笑,若是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女子,恐怕要羞愤跺脚了。 楚景琰稳如泰山,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进了屋子。门不关,考生只能在桌子周遭圈内活动。 监考官站在院子的中间,转来转去的看。两个侍卫陪着他转,在院子中间活像是母鸡带着两只觅食的小鸡仔。 楚良善和楚景琰对着门,左右两位兄台都在奋笔疾书,楚良善在那儿转笔,连墨水都没研磨。楚景琰已经写完一半考卷了,对面依旧如此。 直到时辰过了大半,楚良善才慢悠悠动起笔来,随意写上了几句话。 楚景琰皱起眉头,垂眼看卷面。 因为多看了对面几眼,卷面上多了一个墨点,看样子是要重新誊抄一遍了。 …… 马车摇晃了一路,楚嘉音和风尘月受尽颠簸,可算在千辛万苦散尽时,抵达了京都内城。 夏天的第一场雨落下,雨不大,周遭也不见转凉。下了马车,进了客栈,恰逢恩科时候,满堂都在因科考而高声谈论。 “二哥哥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考完啊?我想去接他们。”楚嘉音道。 风尘月挠挠头,说道:“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考完?” 他是大乾国的人,又不是南越国人。要问他大乾国选举人才需要耗费多久时日,他能记得一清二楚,问他南越科举,他实在无从得知。 旁人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同他们解释道:“乡试要考好几天呢。要是熬不住啊,再有才也得被抬出来。” “考几天?”楚嘉音惊讶得双眼瞪大,“那他们不吃饭,不睡觉吗?” “在皇家的土地上考试,还得缺他们一口饭吃吗?我说的熬不住啊,是因为要写的东西实在多,这一天还好,第二天第三天,在没法看书的情况下,人又慌,说不准脑子都空了,什么都记不起来。哎哟,那可完蛋了。” 这么一说,楚嘉音有些担心两位亲哥哥了。楚景明和楚景阳,还没上内城呢,就开始在家里慌了。如今进了考场,可真说不准会不会忙乱无措到神志不清。 “这么说,我得在这里等好几天啊?” 第二天,楚嘉音将内城能吃的东西都吃遍了。 第三天。楚嘉音买了很多布料要做新衣服。 第三天,楚嘉音买了很多首饰。 “他们怎么还没考完?”楚嘉音趴在窗口遥望着各大考场,里头的人一点儿要离场的感觉都没有。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出门的吧,是被侍卫抬出来的。 楚嘉音就打听了几位哥哥的考场,在考场外蹲守。她相信,这考试再不结束,总有一个哥哥要被抬出来。到时候那个哥哥肯定是崩溃极了,她得出来安慰安慰。 其实,楚嘉音才没那么好心呢,她就是在内城无聊透了,想找点事儿做做。 楚嘉音靠着考场门口的石狮子把玩一个玉佩,风尘月在一旁守着她。楚嘉音上一次就是一个不注意就被人贩子拐了,风尘月根本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外面,不愿意也得守着。 因为自古有女儿家不能在外抛头露面的关系·,楚嘉音现在还得女扮男装,装成小公子。侍卫来问她做什么,她就答等人抬她家哥哥出来。 楚嘉音一连等了两天,侍卫换了好几批,都知道她要等人抬她哥哥出来了。因为实在有趣,这些人也从未见过这般诅咒自家哥哥的熊孩子,便纷纷逗着她玩,还说等她哥哥昏倒了,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抬出来。 考场外,突然停了一辆马车,外装奢华至极。楚家自诩商贾第一,家里堆满金山银山,可也比不上眼前这奢靡程度。 停下马车后,两个衣装不比马车的奢华少几分的女子下了车。前头一个刚及笄,样貌姣好,是个难得的美人。后头下来的楚嘉音认识,是赏花宴上的升平公主。 看这两位美人彼此亲昵,打扮又差不多,另外一个不是公主也至少得是郡主吧? 楚嘉音见到熟人,忙溜到了石狮子后面躲着。她在赏花宴上出了那么大的风头,说不准升平公主还记得她呢。 可风尘月那个猪队友不知道躲一躲,最后还是让公主身边的人当歹人给送上公主跟前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升平公主问,她似乎没将楚嘉音认出来。 楚嘉音当即一喜,马上回公主的话:“回公主殿下,我和我师父在等我大师兄。我看好多人都昏倒了,想着大师兄那么差劲儿应该快要顶不住了。这不,他也没个接应的随从,我和师父只好过来抬他了。” 风尘月闻言,笑容瞬间有些僵硬。请问大师兄指的是谁,若是楚景琰,他可万万不敢。那是他的天王老子,他不敢认了当徒弟! “噗!”另一位不认识的美人笑了一声,嗤笑道:“你大师兄参加科考,你倒好,在外头乌鸦嘴诅咒你师兄?不怕他真的落榜了?” 楚嘉音向后背着手,故做一副深沉的模样说道:“这都是命啊!” 两位公主笑得花枝乱颤。 “等我们进去瞧瞧,是不是真有你家要昏倒的大师兄如何?” 第九十一章 命运更改 扯了一大堆慌的楚嘉音不自在的背起手,十指交握在一起宛如正搅在一起,乱成一团的心绪。 “好……好呀。那谢谢公主殿下了。”楚嘉音低着头,尽量不让升平公主瞧清自己的脸。 虽然她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公主殿下清楚的将她记住,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这要是真记得,那还不尴尬死了。 升平公主讶异:“我们一开始并未说过自己是公主啊,怎么你这小孩儿倒是认出来了?你之前见过我们?” 我们?看来另一位美人,还真就也是公主。出门就能见到皇家的两位女儿,楚嘉音这运气也是没谁了。不过这见到公主虽然难得,却未必是一件美事啊。这要是遇上个脾气不好的公主,自己又不留神得罪了,想来人头落地也是公主殿下的一句话而已。 人命如草芥,楚嘉音很想抱紧自己的脑袋,提防它掉了。 “嘿嘿,我家在京畿,恰巧与升平公主府挨近,有幸见过公主。”楚嘉音已经想逃了,这要是在问下去,她可不敢保证出什么更难堪的事情来。 这要是万一把那位“大师兄”供出来了,三位哥哥她无论供的哪一个,正面对上都免不了一场尴尬。 “这样啊,你家大师兄姓谁名谁,本宫进院里帮你看看如何?”升平公主好心好意的说。 楚嘉音却吓了一大跳,忙摆手:“公主殿下,我家大师兄容易紧张,您若是到了他跟前,她恐怕前一刻还能撑住,下一刻就昏过去了。虽然见公主一面很难得,可能不能请求公主,还是放过我家大师兄一马吧。若改日再有机会见面,草民定当领着大师兄,让公主你好好看看!” 升平公主闻言,笑声如铃:“行吧,若本宫真将他吓昏过去了,那还不成了害人精了吗?还有啊,方才皇妹也只是逗你罢了,我们来此是为了见这家府院的主人,这考场之内需要清静,父皇下过命令,是不许闲杂人等入内的。” 楚嘉音松了一口气。 “那个公主殿下,我能不能问问你,这科考需要几天?”楚嘉音问。 “乡试一共三场考试,一场三天。”升平公主道。 楚嘉音惊掉下巴:“九天?” 昏倒!早知道不来了,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心心念念等着哥哥们赶紧出来,要给他们在京都内城先开一场庆功宴,结果挨过了四天后,突然得知哥哥们还要五天后才能出来。 怪不得乡试常有文采斐然,品学也不差的秀才落榜,原来是活活累垮的! 不过,真要成了朝臣,若是连九天操劳都挨不住,那这江山规划的重任岂能落在此子身上?磨练魄力和体力,也算一种考核吧? 与两位公主告别后,楚嘉音跟风尘月回到了客栈,一进门就碰上了一个熟人。 方旻? “你怎么在这儿?”楚嘉音与其擦肩时惊讶的问了一声。 这山大王还需要来参加科考吗?或是应该这么说,山大王家的人,居然有人要参加科考吗?这家不是靠武力起家的吗?要参加科考,也该盯着武举去啊。 方旻原先是翘着二郎腿坐在窗户口那儿的。这里是客栈二楼,坐在窗户口那儿,打眼一望过去,正好能望见不远处的一座考场。 那座考场,有楚景琰和楚景阳、楚景明三人。楚嘉音开始怀疑,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楚良善。按照她之前对方旻和楚良善二人的了解来看,这家伙会过来陪楚良善考试也不稀奇。 听到楚嘉音的声音,方旻抬起头,看了好一会儿,他脸色才从迷茫转成惊讶。紧接着拍了一个巴掌,要紧牙关,开始痛斥楚嘉音的所作所为。 “林音音?不对,你是楚嘉音!”方旻撇了撇嘴,又翻了一个大白眼,“厉害啊,居然将我和楚兄骗得团团转。我们还以为楚家那个才是真的呢,搞半天你才是真的。瞎折腾一趟,真是……无趣!” 楚嘉音笑了:“我当时也不是很想骗你们,但一看你俩那么容易就相信了,我怕你们得知真相后悔怀疑自己的脑子,看不开,我是为了你们好。” 话罢,楚嘉音还在方旻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其实,方旻这人瞧起来也不算讨厌。楚良善嘛,要不是有他娘和妹妹作妖在先,楚嘉音貌似也并不讨厌他。 方旻一把拍掉楚嘉音的手,说道:“你得了吧!你将我们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我们才会想不开呢!这一次就算马有失蹄吧,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毕竟也没损失什么。最多耗费了些时日看,亲自驾车送你回家喽。也当是我做了一件好事吧。” “是啊,做了一件大好事呢。以后可得拉着我良善哥哥一起做好事啊,坏事做多了要遭到报应的。”楚嘉音觉得,若这一世楚良善能痛改前非,她倒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哥哥。 不接受也罢,能引导他变好,要少很多人被他欺辱,比如前世被他糟践过的学堂夫子的女儿。这般算起来,楚嘉音也算功德一件了。只是引导一个人变好哪有那么简单?、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楚良善一看就不是好教育的料子,看眼前这个方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将你教育好了,楚良善整日对着他,是不是就会有潜移默化的改变? 前世的他们认识吗?楚嘉音在前世,貌似从未听过方旻的名字,只隐隐间听说楚良善喜欢仗着身份欺负丫鬟,霸抢民女。最后因那位夫子的权势,他身败名裂,再不能参加科举,前途昏暗,就再没消息了。 之后的他,楚嘉音想,应该会活在楚韵和阮香玲的庇佑下,衣食无忧吧?也或许依照那两母女的本性,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哥哥,被丢弃出去,自生自灭了。 今生有幸得见楚良善和方旻关系甚佳,方旻更是处处为楚良善着想,连考试也陪同过来,若前世也这般,按方旻的本事来看,楚良善不至于混得那么惨啊? 哪里出了问题吗? 又或者前世的他们,压根不认识,或是在这个时间段没有办法同在一处?也许命运的更改,和楚嘉音这个重生的人有关? 前世楚韵母女是顺利住进楚家的,楚良善也不例外,照这般说来,楚良善就少了一个去明光城的机会。而方旻又是明光城的人!所以就因为这一个差别,二人的命运就此随着楚嘉音一齐更改了吗? 方旻不胜其烦的哼哼:“你一个小孩子,教育我一个大人?啧!我不听我不听,你这个小王八蛋满嘴谎话胡言。” 楚嘉音看着抱着头使劲儿摇,比小孩子更无赖的方旻。 也许楚良善跟这家伙待久了,会变傻呢。变傻也好,变傻总比继续做无赖流氓,心思龌龊干净! “你一个人在这儿望什么?”楚嘉音问。 “当然是等楚兄考完乡试。”方旻望着考场,几乎要把考场的墙门望穿。 还真是等楚良善,这俩兄弟情深得十分可以啊?换作楚景阳和楚景明,估计都没他俩情深意重! 方旻也注意陡峭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傻啊,我家三位哥哥都在考场里面。”楚嘉音想捶他一下,手到他的后脑勺附近,停住了。算了,他们还没熟悉到可以这样随便打打闹闹。 这要是方旻一个不顺心抬手将她打伤,她都没处说理去。 话说,楚良善和方旻那么熟,方旻会不知道楚家有三位秀才,都要进考场考试? 不过,他好像就算知道,也没必要放在心上。他只需要记得他的楚兄要考试就好了! “一起吃饭吗?正好我一个人,无聊得很。”方旻主动邀请。 楚嘉音抱起手手,看了身后作为坚实后盾的风尘月,点头答应:“好啊,你请客!” “行!”方旻起身,喊来了店小二,拿过菜单点菜。 一顿饭后,楚嘉音和方旻打成了一团,原因无他,可能是楚嘉音自己也有点傻吧。居然觉得和这个傻瓜有共同语言,还格外投缘。 那边考场大概率暂时不会把他们的人抬出来,方旻就拉着楚嘉音,到内城边境的山上打鸟。 楚嘉音跟方旻学,举起弹弓,将弦拉满,睁着一只眼瞄准鸟儿。可惜鸟没打到,因为角度的缘故,石头还砸她脑袋上了。 “我打不中啊,这个石头还掉我头上去了!” 方旻在旁边笑,说道:“你那样能打得中,我跟你姓!一边儿待着去,看哥哥给你打个十几二十只!” “你就吹吧!”楚嘉音不服输,在地上又捡了几个石头,到处乱瞄、乱射。 可惜最后什么都没打着,还因为她的捣乱,附近的鸟都跑干净了。 “要不去抓鱼吧?”楚嘉音觉得自己好歹有过一次经验,抓鱼应该不会这么丢俩了。 方旻累了,随意躺在地上休息,说道:“你瞎啊,这附近最多就有泉水,哪里来的鱼给你抓!” 第九十二章 拯救 楚嘉音随地而坐,待在方旻旁边,问:“你真是山大王啊?哪座山头的?平日里都做什么啊?” 楚嘉音有些好奇,话本里的山大王,要么歪瓜裂枣长相不讨喜,要么要带几条疤在脸上显得自己像个狠人,叫人一看就心生畏惧。 这方旻倒还长得俊俏过人,若不是楚良善提起这事儿,楚嘉音都要以为他是什么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了。 方旻看了她一眼,忽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楚嘉音意识到一丝丝不妙,横着扫了方旻一眼。 方旻答:“楚兄说我是山大王,你还真信啊?我听说你们家跟他也不怎么熟,还不怎么看得上他这个人,怎么这会儿,居然那么相信他?血脉情深浓于水?” 楚嘉音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骗我?” “你瞧着我像做山大王的?”方旻用一只手将脑袋撑了起来,眼里满是戏弄的打量着楚嘉音,“行了,一人耍对方一次,也算扯平了。咱们恩怨两消吧,走,这儿没乐子了,咱回去蹲考场吧。” 语毕,方旻爬了起来,拍拍身上沾的草屑,径直往下山的路走。 “这就走了?”楚嘉音匆忙爬起来,跟上。 方旻回头,正面对着楚嘉音,倒着走:“不走?你待在这儿做什么?等着狼来叼走,将你分食去?” “我才……”不会被狼分食呢,“诶,方旻,你等等我!” 方旻那个臭家伙,居然一声不吭就开始朝前飞奔起来,不出一会儿就要到楚嘉音看也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亏得楚嘉音这段时日追风尘月追出了本事,脚下功夫挺不错,虽不能顺心自然的施展轻功,可好歹有一点点练过的样子了。 “你追上我的话,我就背你回去。你追不上我的话,就留在这深山里喂野狼吧?我怕明天会记得过来给你收尸的。”方旻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能肯定,楚嘉音一定不会乖乖留在深山里面真给野狼当了晚餐。 他有心想戏耍楚嘉音,却不是想要她的小命,最多想叫她吃点苦头,受受惊吓,满足一下他欺负小女孩得逞的私欲。 可天不如人愿,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楚嘉音最后竟赶上他了。 楚嘉音从高处一下子虎扑下来,一跳到了方旻背上,手抱着他的脑袋。 “嘿嘿,你跑不掉了吧?你被我追上了,所以现在得将我背回去!”一股脑往前冲,可累坏她了,到现在还气喘吁吁的呢,才走不动了。 方旻颇感惊讶,因为楚嘉音确实追上了他,他只好履行承诺,好生将楚嘉音背回去。 “挺厉害啊?我都用了三成的劲儿跑了,居然还是被你追上了。”方旻大气都不喘一下,额头上也没流下半点汗,说是用了三成力气,不像是在吹牛。 楚嘉音却还是不服:“你就吹吧?用三成劲儿能跑那么快?那你用十成劲儿,岂不是要上天了?” “上天不行,飞檐走壁,徒行百里还是可以的。”方旻颇感骄傲,抹了一把自己的刘海。 楚嘉音背后嗤笑了一声。 “你别不信啊,要不我现在放你下来,然后给你演示演示?”方旻对武功方面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感情,一旦提起来,这精神就像开了闸的堤坝,洪水肆意冲下。 楚嘉音可不想落地自己走了,这下面还有好一段不好走的路呢。 当即拒绝:“不要,你赶紧走吧,我要下山了。都快晚上了,回去晚了万一没有饭吃了怎么办?” “笑话,这可是京都内城,京都内城是什么,是皇城!皇城繁华富贵,夜市灯火通明至次日天边鱼肚白亮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没断过好嘛,客栈里没吃的,咱可以在外面吃啊。”方旻不是读书的材料,因为跟楚良善这个不喜欢读书却必须要读书的人待在一块儿,久而久之,学了许多跛脚的词汇。 楚嘉音笑了笑,问;“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也懒得跟你们这种胸无点墨的女子计较。”方旻一面说,一面将楚嘉音往上颠了颠,生怕她掉了。 其实楚嘉音自个儿抓得可紧了,才不会掉呢。 “胸无点墨?你说谁胸无点墨呢?我比你可强了很多好吗?我好歹是能作诗作画,还认得好多字的!”楚嘉音的毛炸成一片。 到了山口,楚嘉音和方旻碰上热闹事儿,说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路边堵了好多看戏的人,至于被堵的东西是什么,楚嘉音这边看不见。 被堵的东西现在在桥上,看戏的人议论纷纷。 “去那边看看呗。”楚嘉音使唤道,手指着桥的方向。 方旻当即表达不满,问道:“你将我当成什么了?” 他岂是楚嘉音说使唤就能使唤的? 方旻本来要过去的,但楚嘉音一使唤,他反而没有太强烈的心思了。 “诶诶诶?”楚嘉音见方旻绕道走,急得揪着他的头发逼迫他向桥的方向看,“我让你去那边!” 方旻摇头:“不去!” 楚嘉音双手交叠在方旻脖子上,耍无赖道:“哎呀。去嘛去嘛!求求你,求求你了好不好?” 这下方旻哪里顶得住,只好认命过去了。 人群中央,有一个衣衫褴褛、满面风霜的女孩,约莫在十六七岁上下的模样。她蜷缩在桥的一角,用胳膊手臂挡着脸,怯怯的呜咽着。 抬起的胳膊细的跟要断了似的,那之上还有好些伤痕,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楚嘉音从方旻背上跳了下来,走上前。 围观只愿看戏不愿管事的人议论:“这是谁家的姑娘?啧啧,怪可怜的。” “我瞧着不像什么好人家出来的,涂脂抹粉,瞅瞅她这身上,都什么和什么?”有个大娘指着人絮絮叨叨说,满脸鄙夷。 确实,这姑娘身上有很多青紫娇红的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来历暧昧,不清不楚。只是这姑娘的呜咽声实在可怜得很,叫人想觉得她肮脏龌蹉都难。 楚嘉音又走近了一些,待到看清这姑娘的样貌后,不由地一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面前之人应该是唤作茹云,前世也被她捡了。 只是那会儿的茹云虽也不怎么好看,却不似现在这般落魄不堪。 楚嘉音记得前世的时候,这姑娘还算对自己忠心,是除了桃花以外,她身边最会为她着想的人了。只是后来她嫁入宋家,只带走了桃花,便与茹云断了联系。 再后来,楚嘉音听说楚良善瞧上了她,也不知最后如何闹的,茹云竟自尽而亡了。 思及此,这段时间以来,楚嘉音对楚良善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儿好印象,都消失不见了。心隔着肚皮,但从一张脸是看不出来一个人的品行好坏的。 “姑娘,你没事儿吧?”楚嘉音问。 茹云转过头来看她,过会儿,又别过了头去,似乎很害怕见到生人。 楚嘉音有些心疼,慢慢将她扶了起来,安抚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茹云在遇见自己之前,都有过什么经历呢?这些,楚嘉音通通不知道。她只知道,茹云心思玲珑剔透,好些事都能办的比桃花妥当。祖母怀疑她心机深重,早晚要逆反主子,可却一次又一次尽心尽力的护着楚嘉音。 蜡炬成灰泪始干,茹云并非烛蜡,却做到了死身之前绝不辜负楚嘉音。 “小姑娘,你这样随便在路边捡人可不好,你看看她这样儿,万一是什么家里面感染了大病被赶出来的,你挨得近了,也得病了怎么办?”有位路人好心提醒道。 楚嘉音微笑的说道:“我自有分寸。” “诶?” 楚嘉音拉着茹云,“姐姐你跟我走吧,一个人待在这里,一会儿该要真生病了。” 入夏,天气不凉,可这荒郊野外,又濒临夜幕,蚊虫很多。到了夜里,风吹过桥下的水,刮过树林子的寒意不会比春冬温暖多少,也会伤着人。 方旻不解,问:“你带着一个陌生人做什么?小孩子不懂事,哥哥告诉你,路边很多像这样的骗子的。” 如果不是熟人,楚嘉音大概不会关心这个人,可茹云到底是上辈子真心待过她的人,她不想放任着不管。也许这辈子提前遇见了,她们之间也没主仆情分,估计往后也不会有,但楚嘉音还是想救。 “你又不是我家亲哥哥,我凭什么听你的啊?”楚嘉音越过了他,拉着茹云径直往前走。 “嘿!你让我管我也不乐意管你!爱干嘛干嘛去吧!”方旻像个生气的小屁孩一样,一转头就咋咋呼呼离开了,头也不回! 他们回到客栈那会儿果然没饭吃了,楚嘉音跟店家要了热水给茹云洗澡,又跟店家的女儿借了一身衣裳,让茹云换洗干净后,带着人一起去外头吃东西。 风尘月一个人被晾在了客栈一整天,好不容易见着楚嘉音,这丫头居然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果然啊,徒弟小时候就管教不了,长大后更管不得了。 第九十三章 被抬出来了 茹云被楚嘉音带回来后自称无路可去,无家可归,愿侍奉左右。楚嘉音有了前世的记忆,知道这人为人不错,便爽快的答允了。 她还怕这一世命数有所更改,要跟茹云有缘无分,只能匆匆一别了呢。现在如愿将她收归楚家,开心还来不及呢。 次日一大早,楚嘉音起来的时候,一开窗就看到了出考场的路上多了一个被抬出来的人。隔着不近,但她还是瞧清楚了,是楚景阳啊! 好死不死,居然在第六天被抬出来了,眼看着三天一场,现在只考了两场,估计是必得落榜了。 楚嘉音叫醒了风尘月,要他陪自己一起去接五哥哥。 “姑娘,您还没洗脸呢。”茹云喊道。 楚嘉音说:“回来再说,反正洗不洗也没人知道。” 说着,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随意扎了一个发髻就去了。风尘月一大早起来,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眯着眼在她门口等着。 楚嘉音出门见了他,惊道:“师父,你这是什么德行啊?” “诶呦,你居然舍得尊称为师了?”风尘月抱手,被一声师父叫清醒了。 一早风尘月就跟楚嘉音挑明了自己并非缺钱才来教她练武,只是闲得无聊随便来看一看。后来发现楚嘉音根骨不错,就想正式收她为徒,奈何楚嘉音一直没答应。 再后来,楚嘉音也不说不拿他当师父,嘴上却总将风尘月是花钱雇来的挂着说。实际上,她心里明白得很,若不是风尘月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估计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风尘月武功在武学界已算数一数二的了,楚嘉音认他做师父并不吃亏,一直不承认不过嘴硬罢了。 “给你瞎嘚瑟了,那我以后不叫了。”楚嘉音道。 “好,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楚嘉音可来不及跟他斗嘴了,提起裙摆就跑,急火火的说:“五哥哥都被抬出考场外了,咱们快点去。” 考场外其实还有小厮守着,前两日楚嘉音一直扮作男装,又一直歪在石狮子后面躲着,他们便没将六小姐认出来。至于风尘月嘛,楚家其实大多数人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既然是个教武功的,怎么想也不可能他那样吧? 于是乎,楚嘉音和风尘月就这么被自家人看岔了。 楚嘉音奔到考场外的时候,两个小厮中的一个弯下腰,将人背了起来。 楚景阳神色恍惚,看样子是连着几日考试,累得快要趴下不行了,眼睛也睁不开。 “你先送五公子回去,我在这儿继续看着,万一三公子也出来……”小厮想说万一楚景明也被抬出来了,然后每人接怎么办,结果一扭头就见到了楚嘉音。 “六小姐?您怎么来了?”小厮大惊,虽说这一年的楚嘉音表现得极其懂事乖巧,也不再当小魔女欺负他们了,可曾经受过的苦警告他们,六小姐是个危险人物,得时刻提防。 就算精神上接受了六小姐已然变得懂事,但身体上,总不自觉会在楚嘉音靠近的时候,颤抖那么一会儿。 刚刚还在背地里说三公子也会被抬出来,这要是六小姐全都听进去了,会不会好好的惩罚他们一番?思及此,方才要三公子也要被抬出来的小厮,打了个寒噤。 楚嘉音走过来了,庆幸的是,她没提一个关于要凶人的字。 “我来陪哥哥们考试啊。”楚嘉音太矮,摸不到小厮背上的楚景阳,只能伸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楚景阳惊叫一声:“谁啊?居然敢掐我,活得……诶?音音,我这是在做梦吗?你怎么过来了,祖母他们知道吗?” “我自己悄悄过来的,特地来陪你们考试。怎么样,感动不?”楚嘉音仰着脑袋问。 楚景阳伸出手,在楚嘉音脑袋上揉啊揉,直到将那个很简单的发髻揉成了鸟窝才罢休。 “五哥哥你干什么呢?”楚嘉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脱离了他的魔爪。 楚景阳整个萎靡不振,说话也似要断气一般,说:“看你活蹦乱跳的,我精神会好一点。” “我打你一顿,你精神更好。”楚嘉音抡起了拳头。 楚景阳被送走不久,楚景明果真也被抬出来了。 亲兄弟啊,亲兄弟啊! 楚家完犊子了。 楚景明昏得比楚景阳沉,怎么叫都叫不醒。旁边有路人早已司空见惯,告诉她还是叫人回去好好休息吧,凡是从里头出来的,没几个还能神清气爽。 就剩二哥哥了。 楚嘉音并不担心楚景琰,如果楚景琰连乡试都过不了,上辈子又怎么可能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呢? 这两日,被抬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和里头闹了瘟疫一般。 早些时候被抬出来的,其实也不乏京畿之地小有名望的才子,可惜了身子熬不过,纵然有一脑袋的知识也挥洒不尽。能考中秀才的人,即便没有名望,才气也总有一些的。 最近两日,兴起了诗会,各大茶楼还兴说书人在讲那些闲下来无需再考试的才子们,写的传记故事。 楚嘉音在二楼嗑瓜子,听下面说书的吆喝,听书的起哄。 “无聊!”楚嘉音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虽说这些人都是有才气了,但因为读死了书,思想固执,难有新意。 这不,都快换了十篇故事了,讲来讲去都还是那些套路。无非多了些咬文嚼字的词汇上的差异,能评比一下谁的文采好罢了,要说内中故事,实在不值一提。 无非都是一些书生为主,妖孽鬼怪等美人来寻,然后发生了种种人妖恋、人鬼恋。其次金榜题名,三妻四妾,富贵荣华,好个逍遥,好个羡煞旁人。 这世上富贵人家千金小姐嫁人都讲究门当户对,长得好看些无一盼着能寻个好归宿。这文中的主角,一个个穷得叮当响,不提相貌,但大抵是拿作者本人来做肖像。一无傍身之财,二无拿得出手的样貌,这美若天仙的姑娘和貌美的妖精鬼怪要瞎了什么眼,才会看上他们? 要说识得诗书,正巧啊,底下坐着的可都是科考未完被抬出来的。满肚子的墨水上不了考场,施展不出来,又换不了米粮吃,有个屁用啊? 方旻睡够了,也出来听那个说书人讲故事。 听了半天,连连打哈欠,嘀咕道:“这些人写的都是些什么啊,班门弄斧、鸡鸣狗盗、滥竽充数!还是我楚兄写得好!” 楚嘉音扶额,这位大哥没念过书就不要瞎学读书人话里带词,彰显才气了。她确认过,方旻确实不认得几个字,也不爱念书,到底哪里记来的那么多词? 可怕的是,每次一提这些四字词语,他三个中总有两个不符合他想表达的意思。 身后两位楚兄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 “三哥哥,五哥哥,你们可要惨了。”楚嘉音道。 楚景明摇头,“别提了,别提了,我觉得咱楚家人,还是比较适合经商。要不,我和景阳回去一起学记账做生意吧。” 楚景阳看着他,一脸鄙夷:“哥,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事情跟方旻一丝瓜葛都没有,他偏要插上一句话来刷存在感:“谁说楚家的人只适合经商,我觉得我楚兄就能金榜题名,高中甲等!” “欸?你谁啊?”楚景明望他。 “你管我是谁?”方旻瞪他。 楚嘉音横到中间,制止他们闹起来。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楚嘉音选择性托住了三哥哥,将他推到了跟方旻斗补起来的距离。 楚景明问:“音音你认识他啊?” “嗯。” “我可是楚兄最好的朋友,也认得你们,只是你们不认识我罢了。”方旻还骄傲得很。 楚景明皱眉,看了看楚景阳,又想起了楚景琰。 “请问,你的楚兄是哪位?” “是……”楚嘉音忙阻止他将某个名字说了出来,楚良善是对她有恩情,但无论联系前世,还是放眼去看今生。楚嘉音貌似,合该要与他,和他的母亲以及妹妹,水火不容。 三哥哥和五哥哥一向站在她这边,要是让他们知道方旻跟楚良善这么熟,估计免不了又是一番龙争虎斗,闹得不可开交。 “两位哥哥肚子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了,别管他!”楚嘉音挪到了楚景明面前,乖巧的一笑。 楚景阳满头雾水:“他到底是谁啊?” “一个山大王。”楚嘉音不假思索的回。 楚景明回头看了一眼方旻,那骄横的样子不像山大王,倒像是富家纨绔子弟。 “啊?音音,你怎么能和山大王为伍呢?这要是让祖母知道了,她该不高兴了。” 楚嘉音觉得楚家的未来依靠这两位大侠,真是前途堪忧啊。也难怪前世楚韵母女能这般轻而易举的,将楚家一家子耍的团团转了。 不过归根结底,最蠢的还是前世的她,居然会错信楚韵,还真拿她当亲姐妹看待。 方旻扣了抠鼻子,若有所思的酝酿,之后才开口道:“山大王?” 第九十四章 谈条件 楚嘉音去接楚景琰的时候,和方旻碰上了。 她下意识反应过来,楚良善居然也熬过了九天了?那岂不是要比家中两个哥哥还厉害? 不对,楚良善年纪大了两位哥哥三四岁,比他们厉害一点是应该的。放在楚良善十六七岁的时候,连秀才都没考上呢。 总之,楚良善也不算厉害。 虽然被抬出来好多人,但考场内依旧还有不少好生,断断续续出来,楚嘉音等了许久,都没看到楚景琰的影子。 这会儿考罢了,结伴一起来的考生,半路被抬出来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跟安然考完的人道喜,考完的人连连安慰因为身体缘故而半途离场的人。只是这兄友弟恭的场面,说不出来的虚伪做作,叫旁人看得发指。 楚良善比楚景琰先出来,他穿着一身蓝色衣袍,之上坠着许些珠宝玉饰,头上戴的发冠也是不上百两银子买不到的。 他这个人一出来,压倒周围一片学子,独领风骚,加之楚家给他生的样貌实在好,整个人还颇有几分玉树临风、气度翩翩的感觉。 再观方旻,似乎穿的与他风格相似,仅仅因为颜色上有些区别,再加上二人长得实在很好区分,乍一眼望过去才不太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楚嘉音觉得,方旻的出现,将楚良善改变得太多了。她甚至都要怀疑,楚良善日后那些恶心人的行径,会因为方旻的出现,完全不可能再重演一遍。 上辈子这个时候,楚良善考完试,应该是楚家的小厮来接。他当时只是个外室的私生子,母亲和妹妹虽然在楚家站稳了脚跟,日子却还没走上好过的地步。 那样的楚良善,断不会像今天这般高高兴兴的出来吧? 他大摇大摆的从里头走出来,老远就喊了一声:“方旻。” 楚嘉音其实一直疑惑,为何他俩对彼此的称呼,疏近有别?一个喊楚兄,一个直接喊名字。 “楚兄!”方旻立刻上前去迎,笑得比见了奶的娃娃还开心。 两人抱作一团,跟两个大傻子一样!楚嘉音看的头皮发麻,扭过头去,她不想看见楚良善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亦不想瞧见他俩兄弟情深,比家里两位哥哥还亲密。 前世的偏见太深了,楚嘉音一时半会儿真没法儿把楚良善当作好人来看,这万一是她看走眼了,其实楚良善人面狼心呢? 楚良善在方旻背上拍了一下,然后松开了人,一扭头,又看见了楚嘉音。 “嘿,六妹妹你怎么也来了?我听说你家那两个,貌似被抬走了啊。”楚良善上来就是一副小人嘴脸,抱着手臂,静待看好戏的模样。 楚嘉音好不容易给他树立的一点儿好印象,再次崩塌。果然,她跟楚良善依旧不对付! 楚嘉音没好气:“谁是你六妹妹?” 说着,她赶紧绕到了另一边。想尽可能的远离楚良善。楚良善却三不做两步走,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 楚嘉音向后一仰,给他来了一个后空翻,双脚直逼他面门去。楚良善后退一步,抬手在楚嘉音小腿上轻拍了一下,致使她又往回翻了回去。 “嘶!”楚嘉音翻回来就蹲了下来,小腿上阵阵的疼和麻。 茹云今日跟着楚嘉音过来,见她被伤,忙过来询问,奈何被方旻拦住不得上前。于是只能抬眼瞪了楚良善,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楚良善对上这丫鬟狠厉的目光,不以为然,反而笑了笑,说不出的风流俊美、眉眼间荡漾的色彩轻佻而又勾人。 茹云愣了愣,最后低下头,一心只关心楚嘉音的伤势:“姑娘,你没事儿吧?” 楚嘉音抬头跟茹云对了对眼神,道:“没事儿。” 她刚刚是不是看见楚良善对茹云笑了,莫非这时候就起歪心思了?她想站起来,可一使劲儿就疼得厉害。刚刚只是麻得厉害,现在拖得久了,竟然连站起来都很难了。 楚良善看似轻轻一拍,实则力道不小,再重一点,她的腿可能就要废了!楚嘉音抬起头看楚良善,目光中满是疑惑。 前世的楚良善,她虽没接触过,但听说是一个草包得不能再草包的家伙。连读书都是阮香玲逼着才稍稍勤奋一点儿,阮香玲前脚一走,他就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去了。 哪里还会有这种轻易就能损害敌人的本事。 可今生,这个草包哥哥,貌似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样了。至少,从永雀楼遇见他开始,他就不一样了。 那他改变的原因,是完全因为方旻吗?亦或是她前世所了解的楚良善根本不真实,还是,面前之人,根本不是楚良善?! 楚嘉音看着他,透过楚良善的皮,想看破他的灵魂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 前有真假难辨的楚嘉音,后再出一个真假楚良善,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楚良善见她吃瘪,笑了笑,上前来,伸出手,示意他要拉她起来。楚嘉音脚疼得厉害,压根靠自己爬不起来,只好拉住了他的手。 “我就是跟你算算骗我的事儿,怎么还反过来要打我?我可没招惹你吧?算起来,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虽然你将钱财都还上了。”楚良善揪起鬓间的一缕头发把玩,笑得邪气荡漾,颇有几分话本里邪魅风流的妖君样子。 楚嘉音陪着他笑,道:“你母亲和妹妹那般算计我,几次害我差点儿身败名裂,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你觉得,同她们那么亲密的你站在我面前,我能坦然的面对吗?你跟她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谁知道你肚子有没有和她们一样的坏水。哦,不,你看起来比她们狡猾多了。为了我的生命安危着想,不得不防。” 楚良善点点头:“有理有理,那我先离你远一些,省得你担心我突然掏出一把刀子来捅你一下。” 说着,楚良善当真后退了两步,笑盈盈的站在楚嘉音对面看着她。 永雀楼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她招呼楚良善跟她过来,楚良善就随着她去人少的地方了。这边的人能看见他们站的角落,楚嘉音能看见自家的人,心里安心了不少,也就能放心跟楚良善谈话了。 “关于永雀楼的事情,我的确欠了你一个人情,我也不是什么不讲情义的人,要不这样吧。我允你一个要求,你可以吩咐我去做任何实情,但前提是,不能太过分,比如有伤楚家分毫之类的。还有,你得答应我,永雀楼的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楚家的人。” 月夕假扮她的事儿,护住了楚景琰不受楚老夫人的责备,要是事情败露出去,当初的事儿势必要被追究,楚景琰跟着她师父风尘月一个都逃不掉。 楚嘉音并不想让这两个人因为她而受责,其次桃花也在其中,桃花跟她一块儿长大的,她更不能看着桃花受责。 楚良善扑哧一笑,道:“你是觉得我说出去会有人相信?放心了,没人会相信我的。”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楚良善一脸的不在乎,在楚嘉音看来,竟莫名的心绞起来。没人会相信我的,这样的话说出来,还真是有几分可怜的。 只是不知道这楚良善面上笑嘻嘻,心里到底是不是也一样。如果不是,他这个人好像挺可悲的。因为是外室之子,从出生起就要接受世人鄙夷唾弃,他和楚韵由一张白纸变成坏人,最该怪的因为是阮香玲吧。 是2她成就了儿女双双罪大恶极。 “好吧。” 楚良善用手拍了拍楚嘉音的脑袋,说道:“那你可得记得答应我的事儿啊,不然,我可要不客气了。虽说永雀楼的事情靠我这张嘴说出去没人相信看,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人相信你曾被永雀楼抓去,还在永雀楼内学了一段时间的,如何做青楼女子。” 楚嘉音很烦他这种威胁的语气,别过脸不想瞧见他。她说:“行,我知道了。” 万一日后楚嘉音替他完成了一件事,楚良善却反悔再拿永雀楼的事情大做文章怎么办? “那你也得保证,我兑现承诺后,你不能再拿永雀楼的事情威胁我。”楚嘉音道。 “嗯!”楚良善点头,又在楚嘉音脑袋上揉了揉,因为身高的原因,上手实在方便。 楚嘉音立刻暴起:“放手!” 恰逢此时,楚景琰出来了,也不知是否是心有灵犀的缘故,听见楚嘉音的声音后,立刻就分辨出了她在哪里。然后看过去,却跟楚良善的目光对上了。 在考场上,他俩已经对视九天了,如果认识,恐怕都能从看对方眼神这个技巧上,探寻对方的心意乃至考题答案了。可惜他们不熟! “嘿哟,挺巧啊,考场内对着九天,现在出门又见面了。”楚良善主动跟楚景琰打招呼套近乎。 实则不是套近乎,他就是闲得无聊,想跟那位京城第一才子说说话。再说了,他身边这位六妹妹,不还挺黏着这个家伙的吗? 看见最喜欢的人和最讨厌的人说上话,一定会感到很惊讶吧? 第九十五章 秋阳公主与二哥哥 楚嘉音朝门口看去,楚景琰跟着升平公主她们一起出来的,有说有笑,画面美好。 升平公主以外的那个公主,貌似对二哥哥挺感兴趣,目光一直向着楚景琰,时不时露出女儿家羞怯的样子,分外惹人怜爱。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楚嘉音总莫名的对这位公主有种异样的敌意。她也能感觉得到,对方似乎很喜欢她家二哥哥,况且,那么多考生出来,她们只跟着楚景琰出来,目的不是很明确吗? 楚嘉音觉得有些酸涩,却不能上前去说些什么,也不敢上前。对面可是公主,她贸然去了,一着不慎招惹了公主,还不知道什么后果呢。 至于不知死活老远就跟楚景琰套近乎的楚良善,给那位公主白了一眼,貌似挺嫌弃的。楚嘉音见了,不由地一笑,让他嘚瑟! 这个家伙估计还不知道对面站着的两个女人,是当朝的公主殿下吧?冒冒失失,随便瞎叫唤,一会儿就要被侍卫拎走! “楚公子,那个人你认识吗?”公主问。 升平公主循声声儿看了那边一眼,目光落在楚嘉音身上,只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思来,突然想到那是谁了。便与楚景琰说:“那边是你家妹妹吧,楚公子。” “妹妹?”另外一个公主闻言,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楚嘉音。 楚嘉音不经意与她碰上眼神,做贼心虚,很快装作没留意似的转过头去。她径直向那边的茹云走过去,心里不踏实,只想找一个熟悉的人作伴。 方旻不在拦着茹云,茹云便一个箭步过去,走到了楚嘉音身边:“姑娘,你没事儿吧?” 楚嘉音摇摇头,说:“没事儿。” 又回头去看楚景琰,楚景琰没看她,跟两位说了一些话。 “秋阳,既然楚公子的家人在等他,我们便放他走吧。有什么要请教的,来日再说。”升平公主道。 秋阳公主明显不乐意,揪着皇姐的衣袖别扭了好一会儿,最后看了一眼楚景琰,见他一心望着自家妹妹,看来是十分想离开了。无奈,只能放他离开了。 “好吧好吧,那楚公子回去好好休息,改日我府上宴请你吃酒,可不要不来啊。”秋阳公主说道,顺便提前给楚景琰下了邀请。 楚景琰点头:“定当如约赴宴。” “那你回去吧,我看你妹妹年纪不大,一个人待在那儿久了,恐怕要害怕的。” 秋阳公主又看了楚嘉音一眼,小小的女孩儿矮了旁边的大人两个头,身边只有一个孱弱的丫鬟伺候。神色慌张,时不时要眼巴巴的看上楚景琰几眼,应该是急了。 楚景琰不觉得自家妹妹会害怕,他只感觉,楚嘉音应该是不高兴,生气要闹脾气了。若非他面前站着的是公主殿下,楚嘉音怕是要不耐烦的上前来,拉着他的胳膊央求着他快些走的。 “告辞。”楚景琰作礼。 两位公主均回礼,很给楚景琰面子。 楚景琰表现一直不错,这些年虽然冠着一个神乎一般的“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让人暗地里笑话揶揄,可多少次真要试探他的本事,哪一次又不让人惊艳的。在两位公主眼里,楚景琰日后恐怕是要受父皇重用的,自然要好生待他。 等楚景琰走远了一些,秋阳公主忽然对升平公主说道:“他家妹妹长得可真好看,连我一个女的看着都觉得可爱精致,像个瓷娃娃似的。咱宫里那几个小皇妹与她年纪差不多,确是真真比不得她。也不愧是和楚公子一家的人。” 升平公主笑了,说:“楚家的公子和小姐都长得好看,你是没去过外城,等哪日有空可去我府里转转,我让人请他家的人过来给你看看啊。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生的好,就连那些不受他家喜欢的私生女也好看得紧。”、 升平公主话中挑的私生女,自然是楚韵。她在公主府里鲜少与外头的人打交道,却也听说了楚韵的事儿,再说了,楚韵不还在她府里闹了些乌龙糗事吗?升平公主一开始对楚韵的印象还算挺好,可那事儿一出,她便觉得不堪入目了。 秋阳公主不太信,撇嘴:“他们家的人,还能全部都比皇家的人好看?咱们宫里的娘娘可个个美若天仙,都能倾倒各自来的都城,生下的儿女还比不上外头的家族嘛?” “此话也不能绝对吧?”升平公主面对皇妹的胜负欲,有些无可奈何。 “绝对不绝对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楚家进去了三个人,最后只有一个考完了的。那两个先走的,恐怕得被四年后再考了。”秋阳公主道。 “你啊,嘴上饶人吧。”升平公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秋阳公主哎哟了一声,给了皇姐一个责备的眼神。升平公主回头瞧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嘉音巴望了好久,才看见楚景琰过来,原本期待满满等待二哥哥过来的她,已经意兴索然,低下头开始踹地上的石子了。踹石头也比等二哥哥有趣! 茹云却提醒了她一声楚景琰过来了,楚嘉音立马起了精神。 原本记恨楚景琰不理会她,只顾着跟公主聊天的郁闷心情,全都没有了。 “二哥哥!”楚嘉音像只被养熟的小犬儿,一时半刻也离不开主人,这一下子见着了人,兴奋得直想摇尾巴。 楚景琰虽然不知道为何楚嘉音会在这儿,但在看到她之后,还是有一些惊喜的。楚景明和楚景阳提早离去了,他都做好孤家寡人,独自离开考场的准备了。 楚景明和楚景阳不针对他是真的,可他俩跟楚景琰却确实没什么交情,做不到还要为楚景琰着想。 却想不到,他这会儿出来不但有人等着,还是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皇城内的人。也是,他最想看见的人。 “你怎么来了?”楚景琰问。 楚嘉音抱着楚景琰,脑袋窝在他怀里,说:“我来陪你们考试啊。二哥哥你考得怎么样?” “还好。”不出意外,考官算公正,批卷也没徇私的情况下,他应该能得头甲。 “二哥哥赶快跟我回去,哥哥们应该已经准备好吃的了,我们现在皇城里好好玩一趟散散心,在回楚家好不好?”楚嘉音道。 “好。”楚景琰没有异议,相反,他其实挺喜欢留在外头的,困在四方院子里,读的书再多,也没什么有用。 不过是个读死书的呆子罢了! 楚景琰跟着楚嘉音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身边一直有个姑娘跟着。他看了茹云一眼,对方冲他笑了笑,楚景琰眼神冷淡,并没有回复什么。 眼皮一跳,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对劲儿。 楚嘉音见二哥哥去看茹云,忙介绍道:“二哥哥,这是茹云,我在皇城里认识的。她无处可去,就跟着我了。” “哦。”楚景琰有些不安,茹云看起来很不老实。 楚嘉音却是完全没发觉的,亦或是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去相信这个人,令她觉得茹云绝非坏人。 当局者迷的楚嘉音,越看茹云,只觉前世的种种欣慰,有茹云和桃花在身边帮衬,她也能喘口气。至于怀疑茹云的品行,她是不会的,因为前世,前世的茹云完全是忠心护主,甚至比桃花更值得依赖信任的。 楚嘉音给楚景琰叫了马车,在里头待了九天八夜,虽说是能睡觉的,但一定睡得不踏实。这会儿,不该大老远走过去。 楚嘉音之前住的客栈离考场不远,但环境不好,吃食也不好,昨日临时换了客栈,地方大风景好,吃得也美味。只可惜,离这儿有些远。 上了马车后,不多久楚景琰就睡着了。看来是真的很累,楚嘉音仔细一留意,发现他眼底都是发青的,只是不太明显。 楚嘉音拿过毯子给楚景琰盖上,然后跟茹云聊天。前世的茹云,是因为穷困潦倒吃不起饭了,才进了楚家签了卖身契给楚家做丫鬟。这种人一看就很普通,楚嘉音便以为茹云真的只是穷苦人家的女孩。 今生楚嘉音与茹云的相遇有些特别,让楚嘉音有些好奇茹云的身世了。 “茹云,你之前是被谁欺负了吗?怎么会一个人在桥那儿?”楚嘉音问。 茹云答:“先前的主子不太喜欢我,就将我赶出来了。因为她丈夫喜欢我,她便觉得我是狐媚子妖精,见不得人的东西。我自小就是孤儿,无亲无故,流落到先主人家里当下人,勉强混口饭吃苟活到现在。主人家不要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在遇见了姑娘你,好心将我收留了。” “这样啊。”听到这些,楚嘉音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 当初她母亲就是因为一个漂亮丫鬟阮香玲而郁郁而终,如今母亲当年能强势一些,不那么放纵阮香玲和父亲胡来,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楚嘉音本能相信茹云是好的,不会是阮香玲那种人,便在心里暗自损了那个男主人一顿。 第九十六章 说书 放榜还需等上一月半月,楚景琰不急着走,楚嘉音便留下来陪他。至于楚家另外两位公子,因为连考试都考完的缘故,自知上不了榜,提前告别离去了。 “音音,你在皇城内可得小心些,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要是闯了祸,祖母也救不了你。”楚景明临走前,不忘像个老婆婆一样唠叨起来。 若不是六妹妹实在倔强非要留下来,自己又不好强迫她跟自己走,楚景明是万万不想让楚嘉音留在皇城内的。毕竟这是天子脚下,皇帝偶尔便装出宫寻访也说不准,这万一让楚嘉音冒冒失失的冲撞了,那可真是小命难保! 楚嘉音不耐烦得很,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好歹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虽然因为前世无所作为也无所学,导致现在脑子不怎么灵光,但好歹是栽倒过的人,有些记性了。 “那我们可走了,二哥,你也得看好她啊。”楚景明劝说楚嘉音无果,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楚景琰身上。 楚景琰应了话:“我会记得照顾好她的,你们放心吧。” “对啊,有二哥哥和师父在呢,两位2哥哥你们就放心吧。再说了,我现在又不是什么轻重都分不清。”楚嘉音实在烦得很,跟他们又啰嗦了好些话,才终于将人送走了。 回客栈的时候,路上和方旻、楚良善碰上了。换客栈的时候,还是楚嘉音跟着方旻来的,所以就撞一起了。 楚嘉音也想找个远离他们的客栈,可惜找来找去,要么就是没空房了,要么就是环境不好。思来想去,只能跟方旻凑合在一块了。 京城里现在好些才子都没回去,那些个因为身体状况没考完的,大多凑够热闹走了。现在那些考完九天出来的,多多少少要比走的才华学识更高一些。 茶楼说书人讲的故事,依旧是这些学子现写的。据说,写故事还能得到报酬,有些没有盘缠回家的学子就是靠此赚钱攒钱回家。 听书的人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听的,进了茶楼,需要缴纳听书费,再加上嘴上闲不住,大多会点些吃食和茶水,这对茶楼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至于入住于此的,就可以免费在二楼三楼客房内,或者客房外的走廊上听。 “写这些也能赚钱啊?”楚嘉音有些好奇,她现在读书没用,总得挖掘一点读书有用的东西来吧。 现在一听写故事也可以挣钱,突然对此生了一点点兴致。女子不能参加科考,读书就是拿来背地里姐妹们显摆着玩,或者将来相夫教子,怎么想都不值当! 楚景琰常居庭院内,只能从书中得知人情世故,对这些宅院之外的人,凡是书中未曾记载的,一概不知。大有一种井底之蛙的模样。 随着年纪的增长,和从书中汲取知识的饱和,楚景琰越来越觉得了,自己该脱离宅院束缚了。从跟楚嘉音第一次单独出门,到了外面游荡了一日后开始,他这番心思就蠢蠢欲动。 读死书是没用的,再好的策论兵法,也得实践才能见真章。否则,就是纸上谈兵,笑话一场。 不远处的楚良善好心解答:“听书费一般是三文一卷,说书先生一文,写书者一文,茶楼一文。一书连讲三日三回,书被说书者讲完,三回讲完后第二日会售卖,一般一卷六文,分红规则同上。茶楼自卖的茶水小吃不分红,可说书者、写书者给茶楼引入了人流,算来算去是茶楼赚得多、得利也多。要想靠这儿赚钱,不如开个茶楼当老板,坐收渔翁之利。” 楚嘉音点头,开个茶楼需要的钱也不算多,她这些年攒来的钱……不对,她攒来的值钱的东西,都送到楚良善兜里了。 楚嘉音在那儿掰手指数钱,数到半路忽然想到自己的窘境停了,惹得那边的楚良善哈哈大笑。他知道楚嘉音在想些什么,无非是真想开茶楼,但没钱了。 “你笑什么?” 楚嘉音想一板凳丢过去砸死他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但一看方旻像镇宅神兽一般立在他身边,跟护着什么珍宝似的,她还是放弃了。 真是搞不懂了,方旻跟楚良善又不是主仆,且没什么除了朋友兄弟之外更亲密的关系,怎么会护得那么紧?要楚嘉音说啊,花一千两银子也找不着他这样护主的侍卫,也许并非护主。 方旻的功夫她没见识过,但绝对算是能在武学界有一定地位的,不然也不会那么狂!也不知道他跟风尘月比起来,哪个会更厉害一点? 风尘月年纪大,也许他厉害一点? 楚良善轻轻哼唧了一声,伸了伸懒腰,道:“你不是不让我说那事儿吗?现在主动要我说出来,那我说了……” “闭嘴!”楚嘉音真是很想打他,但一想到自己拳头不够硬,放弃了。 楚良善又在那边笑。 底下讲的故事,一个个的依旧是千篇一律,连文笔都相似,楚嘉音听得打哈欠,想回去睡觉了。刚一转身,她就听到了一个奇特了一些的开头,几乎是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才听了一个开头,眉头就皱了起来。底下专门过来听书的人也一样,一个个脸上都是异样的表情。 此刻,大家的内心想法,大概都是:有这样写说书文的吗? 大家总对千篇一律的文章表示鄙夷和不屑,同时又因为能娱乐的乐子实在少,一次又一次被这些老掉牙的内容吸引过来。乍一下听到风格迥异,简直脱离认知范围的说书文,又不禁感到奇怪和不解。 说书人:“此篇讲的是一个憎恶念书,却被迫断齑画粥……” 楚嘉音屏息去听,所有的话本说书文,大多都是让人憧憬向往的美好描述,从未有过这样的…… 全书下来,都在向观看者透露一个词,憎恶。 书中的主角,是一个自懂事起便憎恶自己来到这世上的男性角色。他是一个大家族的外室所生,憎恶的开端,由憎恶他母亲而起。书中描写他的母亲时,用尽世上男子花言巧语哄骗一个女子,她如何如何美好的而该用的词汇。 听得观众渐入佳境,都以为这是一个男子梦中情人该有的样子,以为这是一个仙子一般的女人。 可惜话锋一转,便引得在座各位,不禁要斥骂这女子不要脸。因为故事主角是这位女子的儿子,所以她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一个合该被婆家扫地出门的媳妇。 楚嘉音听得咬牙,若书中女子为真,那自当该死该骂该罚,但若是这写书者胡编乱造,未免太过侮辱女子二字了吧? 书中的主角一生不受自己所控,并因为父母的影响,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旁人口中罪大恶极的人,他想辩解,却无人会相信,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一句话——有其母必有其子! 不会相信,没人会相信…… 听到这儿,楚嘉音猛然想去看楚良善一眼,突然惊得眼皮一跳!楚良善该不会也是重生的吧? 书中所写的人,有很多都符合楚良善这个人,特别是后期什么仗势欺辱丫鬟,因为毁掉某个女儿家名节而身败名裂,自此无颜面世,颓靡而终。 说不喜欢读书吧,一看楚良善的模样,确实像不喜欢读书的样儿。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楚嘉音就知道,家里最机灵聪明的哥哥,恐怕还得是这个家里最看不上的哥哥。 是,楚良善的表现确实比楚景明兄弟二人聪明机灵多了。只因为他是外室之子,只因为阮香玲和楚韵是实打实的见不得人,楚良善这个人便成了众人眼中劣迹斑斑的人。 可谁又真的接触过他呢,谁又真正了解过他呢?真正了解过他的人,恐怕只有方旻吧,可看方旻的样子,貌似已经将楚良善当作神来捧着了,不太适合拿来做例子,毕竟再好的人,也很难让两一个人做到如此。 也许只是楚良善和方旻之间有什么特殊感情。 “六妹妹,你看我做什么?”楚良善注意到这边的眼神,转过脸,笑吟吟的望着楚嘉音。 天塌了也不会消失的笑脸,将轻佻、轻浮、轻薄写尽,要不是楚嘉音是他有血缘的妹妹,真想喊一句非礼了。但仔细一想,楚良善长着这么好看一张脸,要真心去评价他此时的样子,只能说风流俊俏、无一丝油腻惹人厌的感觉。 楚嘉音说:“看你气色啊,奇了怪啊,考了九天的科考,你倒是神清气爽、神采奕奕啊。你瞧瞧底下那些人,还有刚刚进屋睡觉的人,哪有你这样精神的?” 比照着楚景琰,楚良善的气色还好上许多。这家伙身上,真是太多让楚嘉音疑惑的东西了。 “那还不简单,我进考场就睡觉、玩,一点儿也不操心考得好不好。自然不累不困也不会精神不好,最多就是待在那儿九天了,有些无聊。” 第九十七章 由书及人 呃…… 楚嘉音还真以为这家伙有什么诀窍来着,毕竟年纪大!古人云,多吃几年盐总在某些奇奇怪怪的方面比少吃几年盐的人,多一些生活技巧,毕竟生和活就是依仗柴米油盐为基础。 现在看来,是她高看楚良善了。 “那你就不怕没考好落榜了?”楚嘉音抱着手臂,看也懒得再看他一眼,在一边非要提着一股劲儿钻空子笑话他。 楚良善呵呵地笑,说:“你瞧着我这样儿,是能考得上的?” 也对。 还挺有自知之明! 楚嘉音懒得再跟他说些无聊的废话了,主动跟他划开界限,在彼此之间开出了一条相对安全、沟通困难的界限。 底下的人听完这卷奇特完全不为了吸引客人而攥写的话本,唏嘘不断,争论也不断,更有气愤到呸呸不停的。 “这到底是哪个白痴写的,诚心让人听了不舒坦吗?”有人甩袖,满脸怒火。 旁人应和:“就是!哪有他这样写文的?一看就是要落榜的了,真是……” “写这话本的主人若是不落榜,我买一千卷这拓本!”有人豪情一泼,狠心散财。 “都听见了啊,这位兄台要买一千卷拓本,那位写书的兄台可愿出来见我们一见啊?交个朋友,日后也好有个照应,即使一同落了榜,那再过四年咱还可以再卷土重来。” 话说得好听,底下这些人中有的已经快忍不住要揪着那写书着的领子,大骂你写的这都是些什么恶心磕碜人的玩意儿了。这时候这位写书的兄台出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壮士一去兮不可复返。 楚嘉音瞄了楚良善一眼,那人依旧镇定自然,仿佛写书的人真不是他。或许,是楚嘉音猜错了也说不准,虽然文中所写确实有那么六七分很像楚良善的遭遇。 可写书,特别是写话本赚钱的,谁人不是胡编乱造?也许只是恰巧编排得像楚良善的经历呢,毕竟文中提到的那个女人,主角的母亲,被描写得如此不堪,不像是一个亲儿子会做的事情。 茶楼说书的时辰过去了,一层落座的人鸟兽散去,至于二楼的宾客,又是叫饭菜又是喊店里的伙计过来收拾卧房,打算好好睡一觉的。这家客栈风水不错·,留了不少踏踏实实走过九天科考的秀才们。 这说不准啊,京都内外城乡试解元,就在这其中,那下一届科考,这客栈可要成风水宝地了。 …… “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呃,想不起来了。”楚嘉音将背过自己的书翻回来,有嘀嘀咕咕的念了许久,然后又把正面对朝楚景琰。 楚景琰收了她的书,放在自己手边,不让她再有机会拿走再看。 “你且回答我,方才念的的都是什么意思?”楚景琰问,此书是教授入门学子的,在书的底下有批注。 可凭借楚嘉音这记性,能记得原文已是很了不不起了,还要叫她记诵释义,她实在是做不到啊。这段日子以来倒是记了好些生涩难认的词汇,勉强能将前辈文人的意思译上几句。 楚嘉音咬了咬手指,拼命的想了想,始终没想到这个“子”指代是什么。至于前文,她刚背下来又忘得差不多了。但寡人她知道是什么啊,伐木的伐,在这里应该不是伐木的意思,跟着帝王,应当是征伐之伐。 “你……”楚嘉音说出这个字时有仔细瞧楚景琰的神色,见他没什么异议,应该是没译错,便大胆了一些。 “你教寡人征伐……吴……吴国、嗯的七、七种办法,寡人用其中三个就打败了吴国,其中四个在你手上,你为了我跟从先王试一试吧。”憋了好久才想出来的一番跛脚翻译,说罢后楚嘉音这张脸都绿了。 肯定不对的吧,即使她没翻阅过译文,也能很直接的从中发现很多问题,她本身也是带着很多问题去曲解其中意思的。 “对个六七分吧。”楚景琰将书送还了回去。 楚嘉音略微惊喜,眼睛旋即一亮,居然能对,六七分,看来进步不小嘛。楚嘉音不禁有些得意和高兴,一翻开书,默默将方才记诵的东西加深了记忆,并且把她刚刚不懂的部分,好好看了一遍译文。 这下记得很深刻了,日后再碰见,应当能识得了。 楚景琰却横空泼了冷水:“你这般读书,若进了考场,也就只能写个几炷香的篇幅,剩下的怕是挖空脑子也写不上。” “啊?”楚嘉音突然起来的兴致跌入低谷,怏怏不振。 楚嘉音将书蒙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楚景琰,用她那孩童音色还未消掉的声音同二哥哥嗲声嗲气的说:“可是二哥哥,我不用参加科考啊。就算想参加,也不能的吧?科举开创以来千余年,从来没有我们女子上考场搏功名的份儿。” “那你这般刻苦勤奋念书,是为了什么?”楚景琰问。 楚嘉音想了想,如今这念书写字最多是用来各种宴会上,与那些大家闺秀争奇斗艳,不输楚家的面子。其他的,好像没什么用,要问楚嘉音要是能够下笔如有神会做什么,她大概会想写话本开茶楼赚钱! “我想写话本,将来再开一家茶楼,二哥哥你看如何?”楚嘉音期待的望着楚景琰,希冀着他赞许。 楚景琰不如她的意,反问:“你是楚家的嫡六小姐,衣食无忧,开茶楼写话本做什么?” “有趣啊!你看这一生到头,其实也不过那几个样子,给我们女孩的出路更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已经死定了套路。或嫁人像我现在这般继续衣食无忧,最多就是成了母亲要养小孩,孩子大了,你也自然老了。” “或倒霉吧,嫁个压根不会宠人也不会顾念夫妻感情的人渣,就郁郁而终,含怨致死。” 若非重来一世,楚嘉音的命运就跟这城中闺阁里的女子别无二致,无非就是嫁人、生子,命好一点的还能亲瞧见儿女长大,此生便庸庸碌碌过去了。 哪像男子一般,读书备战科举是一大挑战,在外看尽千山万水赚钱养家也是精彩连连。长出息了的,有的在朝堂上风光无限,有的在战场上金戈铁马好个威风。 反正无论如何,终归要比女儿家的一辈子要好玩得多了。 “你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听话本吗?我可能不太清楚,但于我而言,看话本听说书先生说书的目的在于,一生太过无趣,过得好也罢,过得不好也罢,都无趣至极,看一看书中人物,就会不由地惊叹他一生多么精彩、惹人向往。有些人生出来,注定是陪衬在花朵身边的绿叶,哪怕粉身碎骨也终究成就不了大业,只能眼巴巴的瞧着那些站在高处的人呼风唤雨,自己在底端呷醋嫉妒。” 楚嘉音面前有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开得正好的花,花周围还有绿叶陪衬。因为绿叶的存在,花朵更加娇艳美丽,可人眼中终究是没有绿叶的存在,从未留意。 “说到底,最无趣的便是生在这个世道,做了女儿家。女人为了男人为难女人,男人总有理由且高贵的将女人当作附属品。附属品是没有自由的,她们要听从男人的安排,不许出门招摇,不许做这做那。” 世人将漂亮的女子比作各种花卉来唱来写,却不知在这个世道上,真正是鲜花的,应当是那些不受任何束缚,可以自由在外拼搏奋斗的男人。 他们可以一点一点的爬到高处,那些传说中的男人,更是夺取了政权,得了江山天下。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却都如衣裳一般,也如花周围用以点缀的绿叶,可有可无。 人身着衣袍可蔽体遮羞,漂亮的衣袍则可以引路人回头,却非一定要身着衣裳。花瓶的花经绿叶点缀后很美,可要是没有了绿叶,它依旧是惹人注目的鲜花,只是少了几分生气。 所以,可有可无。 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楚嘉音将花瓶力度花摘了出来,放到鼻间去嗅它的味道,神色黯然的说道:“也许,自由对我们而言,只能靠幻想了吧?看了话本后,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方式可以供我们选择,便不禁产生向往,内心有了色彩。” 她喜欢话本,并非话本多有趣,而是话本是她人生中唯一有趣的东西。她喜欢幻想自己成为里面的主角,比如行侠仗义的女侠,来去自由,不受约束。 哪怕在梦里想一想,从说书先生嘴里听说,从话本上的只言片语看见,内心都有一种畅快之意。 楚景琰也是困在牢中的鸟雀,唯有书卷能让他知晓外面的世界如何。他不喜与人接触,连一个在他身边嘀咕外头世界的人都没有。 在风尘月到来之前,他对外面的一切的认知,都是苍白的。 这大概就是风尘月那般惹人烦,楚景琰也肯稍稍相信他的缘故吧。 第九十八章 谈婚论嫁 说起来,风尘月才是第一个跟他亲近的人吧?他在楚嘉音之前,便来到楚景琰身边,将外面的世界如何有趣,把所有楚景琰内心中对外面世界的向往,都挖了出来。 忽然间,楚景琰似乎明白楚嘉音为什么会对话本充满热爱了。 “你若是想写话本,并不需要将这些书死记硬背下来。正如你所说,你又不用参加科考,将这些倒背如流,也无用。”楚景琰道。 楚嘉音将花朵插回了花瓶中,问:“那二哥哥认为,我该如何开始学习,才能写出人人都忍不住惊叹的文章?” 楚景琰先是一笑,说:“读了十几年书的人,也未必敢说自己能写出人人惊叹的文章,你这才念了多少书,便有这个期望了?” “当然得有,我现在虽然读的书少,可不代表日后十几年二十几年,我依旧还是那个读书很少的楚嘉音啊。”楚嘉音对未来充满希望。 重生一世,洗心革面,前世不该靠近的人,今生尽量一个个都远离了,想来也不再会是她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剩下的,便是规划一个新的人生了。 新的一辈子,自然不能像前世那般,无为又无才! “希望你能如愿。” …… 秋阳公主说要宴请楚景琰进公主府,实则只是想请他一个人,但又不太合适,便将那些个还留在京中的秀才都请了过去。 左右不就多摆上些筷子,还能借此掩人耳目,何乐而不为。于是,秋阳公主便下了帖子给那些人,说是各位幸苦了,她要代表皇家慰问一下这些未来的栋梁之才。 那些接到帖子的秀才个个受宠若惊,好些个吓得提早拎着包袱,连夜离城去了。 秋阳公主是何许人也,宅在大院里大门不出的楚嘉音不知道,可他们这些常出门走动要入学堂跟各种人打交道的学子却是知道的。 坊间传闻这京都内外城一大一小两魔女,小的那个是楚嘉音,恶名都是她欺负走的先生、仆人传的。大的就是秋阳公主,秋阳公主身为皇族血脉,声望比楚嘉音更大,背后靠山又厉害,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楚嘉音最多就是在楚府方圆内有些名头,秋阳公主却是京都内外城连带附近三四城,名声也是昭著可怕。 曾还有不怕死的人拿这俩姑奶奶当赌注,赌着赌着,丁点儿大的楚嘉音就被宋家定下了。至于秋阳公主,如今已过及笄年岁一年,依旧没寻上好夫家、好驸马。 她自己也是眼高于顶,不会轻易看上某一个人。也正因为她眼光高,这世上才少了一个被公主骑在头上的好儿郎。 如今突然开席宴请那些参加完科考的青年才俊,怕是没那么简单。 而且据说,公主殿下去过考场好几次,每一次都是春光满面,一点儿也没有以往骄纵蛮横的泼妇形态。这般看来,不是思春看上哪个学子了,还能是什么? 楚嘉音一大早起来就被客栈门口,公主府的人吵醒了。那些人狗仗人势,可会将自己当一回事儿了,依仗着身后有公主,一个个尖酸刻薄脸。 明明是来请人去赴宴的,却搞得每个要去赴宴的人,都好似欠了他的钱一般。等公主府领头那个管事离开客栈,楚嘉音清楚的看到,他原本瘪着过来的钱袋,现在塞得鼓鼓囊囊。 不过,她家二哥哥依旧没让她失望,还叫她将这一大早惹来的烦躁都散掉了。 他送帖子到楚景琰屋里的时候,楚景琰慢吞吞的开门,一点儿也不给对方面子,接过帖子,只轻飘飘的说了声谢谢。 接着,那个等着收点钱的总管眼巴巴的用那张人妖脸,对着二哥哥渴望的看了许久。却只换来楚景琰一个迷茫的问题:“还有事儿?” 那家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最后面子实在挂不住,只好愤愤离去了。要不是这里的人里面,公主最中意楚景琰,此人最有望成为驸马,他早就好好教育楚景琰一番了。 茶楼里的其他人,却一个个目瞪口呆,瞧着方才在他们免签趾高气扬恨不得把人嘴里的金牙也拔出来的总管,吃了瘪离开,且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不经意间,大家对这位“京城第一才子”又有了其他敬佩之意。 真是一把硬骨头! 佩服! 那个总管走到楚景琰门口的时候,楚嘉音已经醒了,听着对门的动静,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后,她梳妆整齐出了门。 “二哥哥。”楚嘉音站在楚景琰门前,那扇门自方才为那位公主府的总管打开后,就再没关上。 “一会儿要去公主府,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风尘月有事去找月夕了,这城中能照顾楚嘉音的人只有楚景琰。将她丢在客栈也可以,只是楚景琰不太放心。 每次讲楚嘉音丢下看,她只能发生这样那样的以外,是个可怜得不行的倒霉蛋。楚景琰怎么能放倒霉蛋一个人在客栈里无人作伴呢?万一倒霉蛋又倒霉了,等他从公主府回来便不见了人可如何是好? 楚景琰现在完全不再怕楚家的威压,丢了楚嘉音怕受责罚,最多就是一走了之。可他本意不想楚嘉音收到任何伤害。 楚嘉音收到邀请,自然乐意至极:“好呀,我跟你一起去。” 这位秋阳公主,楚嘉音提起来就微微发酸,她貌似对二哥哥感兴趣吧?这次邀请二哥哥去公主府做客,会不会要谈婚论嫁了? 楚嘉音再瞧楚景琰,都十六七的人了,没娶妻也该定亲了。楚家将楚景琰放任不管,耽搁了他的婚事,楚嘉音总不能还当恶人,拦了他的桃花,还要毁他的姻缘吧? 二哥哥如果跟秋阳公主在一起,就是驸马了,何等风光?反正比做楚家不受待见的二少爷好多了,要让楚嘉音选,她也选当驸马! 楚嘉音不安的咬手,左想右想,还是不想二哥哥跟秋阳公主有任何瓜葛。万一二哥哥跟秋阳公主成了亲……楚嘉音不敢想,完全不敢想后面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想,或许是因为秋阳公主和二哥哥成亲后,会对她造成不利? 似乎是,肯定是,当然是!所以,二哥哥绝对不能跟秋阳公主成亲!但是,如果秋阳公主让皇上下旨命令楚景琰娶她呢? 楚景琰到时候不从也得从啊! 有个厉害的爹了不起啊?好像确实了不起,楚嘉音想一想自己那个没出息,还为了外室儿女对她不管不顾的父亲,便感受到爹不成器,子女的悲哀了。 人家提起爹满心骄傲,楚嘉音提起爹,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直到出门了,楚嘉音还是没从二哥哥将要和秋阳公主定亲甚至成亲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今日的太阳狠辣,公主府请的晚宴,楚景琰和楚嘉音在太阳往西偏却不算凉快的时候离开客栈,去往公主府。 路太堵了,他们两个人又是不常出门,还人生地不熟的,最后找不到马车只能徒步前往。 从这儿走到公主府,应该在过不久,就能吃上公主府的晚宴了。 楚景琰看楚嘉音怏怏不快,问:“音音,你怎么了?” 楚嘉音抬起头,看了楚景琰一眼,说:“二哥哥,你想成亲了吗?” “成亲?”楚景琰对这个词好像有些好奇,同时也难得的在脸上露出迷茫。 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个养子跟那些下人无异,楚家是不会像对待楚景明、楚景阳那样,给他安排定亲对象的。至于靠他自己,无权无势,哪家的姑娘愿意嫁? 这十几年来,他还真没考虑过婚嫁的问题。 也许早就做好了看破红尘,立地成佛的准备了。 楚景琰不禁自嘲了一声,说:“我为什么会想成亲?” “因为……”楚嘉音有些想开大人的荤段子,可转眼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孩童样貌,便闭嘴了。 “可三哥哥和五哥哥,都是渴望娶媳妇的。只是如今他们一事无成,与他们订了亲的姑娘娘家看不上,要等着日后瞧他们长了出息再嫁。”其实也不完全是,五哥哥订的那家就只是想进楚家的门,那家的姑娘见楚景阳生得好家世也不错,什么都没挑。 就是,五哥哥家的媳妇年纪还小,就比楚嘉音大了两岁,不太合适过早入门。 楚景琰只道:“你也知道姑娘家里会嫌弃男方没出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成家?” 前世楚景琰成为谋臣的时候,貌似也是孤身一人,看来二哥哥大概是在将近三十了才找媳妇。 听到楚景琰一时半会儿成不了家,楚嘉音暗地里笑了好一会儿,大有种揭人伤疤来笑的滋味儿。可她并无恶意,就单纯不想二哥哥那么早成家而已。 起码不要…… 楚嘉音突然脑子嗡了一声,她刚刚在想什么? 她居然在想,楚景琰要成亲起码也得等她长大,为什么要等她长大? 楚嘉音的身体僵了僵,一抹红一下子从耳根爬到了脸上,像个熟透的苹果。 第九十九章 在公主面前演戏 住在皇城内的秋阳公主,府邸显然的比升平公主府豪华许多。这有心刻薄的人一瞧,说不准背后又要叽叽歪歪说些什么影响两位公主感情的话来了。 一家里面的两个女儿,娘家对待一个比另一个好,总是要遭人说三道四。皇家向来后宫女人多,又勾心斗角,这个问题比起外头的大户人家来得更加严重。 升平公主已婚,驸马家在外城,而那外城比内城自然要少几分繁华,公主府无法像皇城内这些姊妹一般豪华,也是在所难免。况且升平公主和驸马那般恩爱,神仙眷侣的日子过得不知叫旁人有多羡慕呢,想来升平公主也不会怪责皇上偏心。 楚嘉音和楚景琰走在一块,手牵着手,只看背影,有些像父亲带着女儿。路人看了,还在那儿议论这父女俩长得多好看,又说楚景琰看起来年纪不大,想不到女儿都这么大了,真显年轻了。 楚嘉音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看的,为何就不能是兄妹,或者其他体面一点儿的关系呢?二哥哥明明一看才十几岁,哪里当得了她爹? “二哥哥,你在考试的时候,秋阳公主去看过几次?”楚嘉音问。 楚景琰摇头:“你不知道考场不让人进吗?她就算进了那位主动贡献府院作考场的大人家里,也只能静悄悄在非考场的地方待着,见不了我们。” “哦!”楚嘉音撇嘴,“那秋阳公主后来是怎么找上你的?我看你们好像很聊得来?” 她当初想试着跟楚景琰亲近的时候,可是花费了好哒一番心思才成功,期间还差点儿为了他丢掉了性命。楚嘉音觉得,要不是她对二哥哥有救命之恩,楚景琰到现在说不准对他都是冷冰冰的,就像面对楚韵一样。 说起来,二哥哥讨厌楚韵只是因为她的做派,她楚嘉音呢,以前老欺负人家,二哥哥难道真会不讨厌她?肯定是讨厌的吧? 楚景琰一垂眸,就看见楚嘉音一副不知道跟谁怄气的小气鬼模样,笑着说:“她是公主,我要是不好好跟她聊,万一皇上找我聊天怎么办?到时候得见天颜不错,脑袋搬家恐怕也是难免了。” 楚嘉音脑子卡了一下,才转念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儿呢。哎,秋阳公主和升平公主看起来挺平易近人的,闹得楚嘉音都块忘了她俩背后还有皇上这么一个惹不起的人呢。 “那如果她不是公主,二哥哥是不是就不理她了?”楚嘉音期待的问。 楚景琰却说:“为何不理?” 闻言,楚嘉音撅起嘴,气得头顶冒烟。 “好吧好吧,秋阳公主长得那么好看,你肯定要理会一下的。”楚嘉音松开了他的手,垂着脑袋气鼓鼓的往前走,不打算再跟楚景琰说话了。 楚景琰直接笑出声来,追着人去,喊道:“你在生什么气?” 也许是妹妹害怕哥哥跟别的女人亲近之后,再不会陪她玩了?楚景琰觉得就是这样。 楚嘉音提到其他两位哥哥时总说,他们俩是大蠢蛋、榆木脑袋,一点儿也不好玩。可碰上楚景琰,她就不会那么说了,即使楚景琰比两个蠢蛋哥哥更无聊,但楚嘉音总以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跟随他。到了楚景琰身边,就会放下时刻都要玩闹的心,乖巧的念书、甚至习武。 这样楚景琰都是知道的,他开始在想,也许是楚嘉音不知不觉间已经拿他当亲哥哥一般看了吧,依赖他、亲近他。那他呢,拿楚嘉音当成什么了? 仔细一想,有这么一个闹腾的妹妹在身边,自己要去迁就她,要去关心她,似乎也挺不错的。 楚嘉音还是不理身后的二哥哥,还故意将手手揣在身前,抱在肚子那儿,不让身后追上来的哥哥有一丝机会拉她的手。 “音音!”楚景琰又喊了一声,对方依旧不理会他。 走到最后,楚景琰只能轻轻摁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在人堆里走没了。 不知不觉间,二人就走到了公主府外,秋阳公主早就里头等着了,一看楚景琰和楚嘉音在外头瞎转悠,忙走了出来。 “楚……公子。”秋阳公主提起裙摆,一脚跨过门槛,可在要下门前台阶的时候停下了。 对面,楚嘉音蹲在地上生闷气,抓着一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树枝画圈圈。楚景琰在旁边哄人,笑得温柔极了。 他那张脸本就能让人一看便终身难忘,见过他这么一笑,怕是深渊谷底再也爬不上来了。跟楚景琰简单接触过,又听皇姐说过这个人如何如何冷淡,秋阳公主原先以为他应该是没有人间烟火气,更不会像俗人一般因为心情愉悦而露出笑颜的。 可如今,她看见了。 楚嘉音耳朵尖忽然一动,下意识抬起头去看门口。引动她在此生闷气的秋阳公主就站在门口,傻傻的看着二哥哥,仿佛沦陷在二哥哥的绝世容颜中了,事实上正是如此。 楚嘉音连忙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二哥哥的手,可惜没有什么杀伤力。在外人眼里,他们就算不被猜测成父女,也是妥妥的兄妹。 楚景琰从哄妹妹的情绪中回过神,扭头看见秋阳公主站在门口,忙拉着楚嘉音一起上前去给公主打招呼。 “公主安好。”楚景琰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不见了,依旧是哪个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楚景琰。 秋阳公主有些失望,看向了楚嘉音,又默默的惊讶了一下楚嘉音这张脸。好看是实在好看,这要是将来那些皇弟们长大了,聘进皇家当小王妃多好。 倒不是她喜欢楚嘉音,只是一想到将来要是让楚嘉音生出来的孩子,也如同她这般精致漂亮,还会追着秋阳公主背后喊姑姑,秋阳公主这心里就觉得高兴,谁不喜欢漂亮的小孩?要是自己家的,那不得更喜欢? 楚嘉音几乎要黏在二哥哥身上了,对上秋阳公主的目光,周身一颤,也说了一声安好。 这公主的眼神,除去刚开始的欣赏外,为何有些莫名的敌意? 秋阳公主明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后知后觉竟发现自己跟一个矮了自己一个脑袋的小女孩吃醋。真是不争气! 秋阳公主在心中默念了十数遍不要生气后,和善温柔的说:“晚宴还差些时辰才能摆上,楚公子和楚小姐,不如先随我去后院转转?” 楚嘉音暗暗不爽,她跟二哥哥徒步走过来的,路也不近,现在腿酸死了,才不想跟公主殿下去到处转转呢。她只想坐下来好好休息! 可是,有苦不敢言。 二哥哥那边说:“我家妹妹方才在路上崴了脚,不方便再到处走,公主能否寻个地方让我们休息,多谢。” 楚嘉音惊讶的看向楚景琰,啧,还是二哥哥好啊。 崴脚就崴脚吧,跟腿酸也差不多。所以,当秋阳公主点头说好,要带二人去休息时,楚嘉音有模有样的崴脚了。 秋阳公主皱眉,这方才看她从那底下上来,也没见一瘸一拐啊。难道是她看错了? 走两步,楚景琰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弯腰将楚嘉音抱了起来。楚嘉音受宠若惊,但也忍不住得寸进尺,当下就抬手搂住了二哥哥的脖子,眼睛满是笑意的看着他。 心中自是欣喜若狂,,满满都是狂奔的:二哥哥真好! 秋阳公主见了,眉头蹙得更紧,但考虑到二人的身份,做这样的动作并无不妥,再说了楚嘉音还是个小孩子,她跟小孩子计较什么?想跟楚景琰打好关系,日后好结亲的话,恐怕还得让他妹妹喜欢自己呢。 于是,秋阳公主皮笑肉不笑的摆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和善的笑容:“楚公子随我来吧。” 门口早习惯了秋阳公主泼辣蛮横耍脾气的侍卫面面相觑,怀疑自己眼瞎看错了,这姑娘真是他家因为脾气不好,被外界避之如蛇蝎一般的公主殿下吗? 秋阳公主给他俩休息用的屋子,比楚嘉音的卧房还要大,就是空荡荡的有些可怕,也不够温馨。住一夜,怕是难以入眠。 “不愧是公主府啊,什么都比楚家派头大。就说这丫鬟和侍卫吧,比楚家都多出五倍不止,可整个府上就只有秋阳公主这么一个主子。”楚嘉音一边吃桌上的葡萄,一边吐槽。 楚景琰笑而不语。 葡萄这个季节没有,楚嘉音面前这一盘是秋阳公主特地端上来给楚景琰尝尝的。结果楚景琰不想吃,全进了楚嘉音嘴里。 楚嘉音抱着能吃一口是一口,要占尽秋阳公主的便宜,想方设法在她身上寻不自在。谁让她对二哥哥有想法呢? “还有这屋子,单单是客房也比我们家玲珑阁的屋子大。”楚嘉音虽然不喜欢这屋子空空荡荡的氛围,但这屋子大是真的大! “你不是要学怎么赚钱吗?以后赚了钱,可以买更大的房子。京都外的房子比京都内外城便宜,要买比公主府大的府院,也不是没可能。” 第一百章 滚入醋海 楚嘉音一听,双眸发亮:“对诶,哈哈哈哈……那我一定要学会赚钱做生意,然后买一个特别大的房子。” “嗯。”楚景琰忽然有些想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晚宴开席,楚嘉音跟着楚景琰入了公主府的后院。除去那些接到帖子就跑路,还有听到秋阳公主就瑟瑟发抖,半点儿进公主府的勇气都没有的人,竟还有这么多宾客! 楚嘉音有些惊奇,从小到大去什么宴会都好,上的都是些女人家多。今日倒是人挤人几乎都是男客,怪稀奇的,楚嘉音走在其中,倒像万叶丛中一枝花。 后院很大,池塘里的花莲要开了,周围花圃里的花夏季该开的,也渐渐冒出了花骨朵。 席位摆了几十来张,几院子虽大,却耐不住桌子多,几乎将院子里的空都填满了。 每一桌能坐八个人,要上什么菜不知道,但一听公主府这名头,便不知道菜色不会差的。 楚景琰领着楚景琰,入了一张席位,这一桌的人中,有几个是刚进皇城时在茶楼认识的。几个人熟得快,也算个朋友,楚景琰生得难叫人忘记,他们看一眼便认出来了。 “楚兄这次,可有把握得个头甲?”一入座,便有个公子询问。 大家都知道楚景琰头上顶着一个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这在京都内外城都是出名的,但凡是个念书要参加科考,除非真的整日锁在屋里不问世事的,其余都知道楚景琰这个人,和他这个不知道切不切实际的名头。 楚景琰保持冷漠,回答也有些不太亲近人:“能拿到好成绩,不过得不得头甲,不好说。” 楚嘉音在一旁听了,心想二哥哥还在楚家那张送别宴上的夸下海口说要得本届京都乡试的解元呢。楚景琰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随便自夸自恋的人,说不准这解元还真是他。 “哎,看来也是胸有成竹啊,不像兄弟我,担心得要命。” “楚兄哪会像你这般没出息,看他脸色,就知道波澜不惊,一定是十拿九稳了。诶?你身边这位是……”有人注意到了坐在楚景琰身边,无聊抠手指的楚嘉音。 楚嘉音其实还挺庆幸自己外表是个小孩子,哪怕大人的心理让她会有些抵触和不合群的难堪,但因为身体是小孩,便可以放心的做小动作。实在待不下去,还可以撒娇耍无赖。 楚景琰说:“这是我家妹妹,她一个人待在客栈里我不放心,便将人带过来了。” 原本茹云是在的,可楚嘉音因为要在内城待上半月左右,跟二哥哥一块等着放榜,带的衣物不够换了,单单那几套穿来穿去她事儿多难受。这不,就差遣茹云回楚家给她找衣服了。 所以,客栈里除了楚景琰外,就没有其他可以照顾楚嘉音的人了。至于楚良善和方旻,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压根不会管楚嘉音。 再说了,今日这俩人也进公主府混吃混喝来了。方旻不是学子没有帖子,可要躲秋阳公主的大有人在,想弄一张过来轻而易举。 楚良善和方旻在楚嘉音他们之后过来,一屁股坐到楚嘉音对面去了。一抬头,还能看到楚良善的脸。相比楚嘉音这桌的文质彬彬,一个个说话轻声细语,生怕吵了池塘里的鱼儿似的。 楚良善那边,简直就不像一群读书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帮上战场的亡命之徒呢!说话大大咧咧,还声音特别大,站在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里恐怕都能听得见他们的声音吧。 而离他们最近的楚嘉音他们,感觉交流都受到了影响。 楚景琰刚介绍完楚嘉音是自己的妹妹,那边那一桌人就开始了狮吼功,二话不说还开始猜拳,闹得不亦乐乎。 这边讲礼斯文的才子们,哪里比得上他们嗓门大? 就都不说话了。 楚嘉音郁闷的捂耳朵,本来只是不合群无聊,现在看对面的楚良善玩得那么高兴,有些嫉妒。她挺想过去跟他们玩的,虽然她不会他们玩的那个。 果然啊,养在大院里的女人最无聊了,还是当女侠不拘小节的更好。 好半天,秋阳公主和升平公主带着侍女出来了,这桌人才安静下来。周围的气氛又变回了原先安安静静,充满书香之气的场景。 楚良善那帮人是安静下来了,方旻和他却在那儿无所畏惧的嗑瓜子。楚嘉音该夸他们头真铁,还是脖子太硬呢?真是古怪了,楚良善这人凭空身边多了一个好兄弟方旻,真是样样都不对劲儿了。 照理说,楚良善不该这么熊心豹子胆,光明正大在公主府里耍威风吧?按照前世楚嘉音对他的认知,他现在有机会巴结讨好公主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做出此等让公主一看便会不舒服的举动来? 跟他们坐一桌的人倒是全都老实下来了,装模作样的谈诗文、装鹌鹑。 两位公主那边有好些女眷在,秋阳公主不知听升平公主说了什么,起身往楚嘉音这边来了。 这边的诸位诚惶诚恐,一个个将目光挪向举止仪态不端吃楚良善他们。跟楚良善他们坐在一起的,一个个屏息起来,用眼神示意两个不爱惜生命的短命鬼别再嗑瓜子了。 这要是公主怪罪下来,没准儿一桌子人都要完蛋。 秋阳公主却是从来没瞧见那两个嗑瓜子的家伙,一眼望去楚景琰,与他对了一个眼神,便说:“楚家妹妹待在这边不方便,不如跟我们坐那边吧?” 她是为了在楚景琰面前留个好印象,楚景琰看起来挺在乎这个妹妹的。这要是日后做了人家嫂子,却不能像哥哥那般宠着妹妹,楚景琰多少会对自己有些失望吧。 方才听了皇姐的意见,秋阳公主兴高采烈的过来邀请楚嘉音了。 楚嘉音迷茫的看了一眼楚景琰,虽然那边认识升平公主,但人家私底下是跟楚嘉音没有交情的。和一堆陌生人做一桌子吃饭,多不好啊? 可这边呢,前前后后都是男人,似乎更不好。 “你过去吧。”楚景琰说。 楚嘉音点头,乖乖跟着秋阳公主。秋阳公主当即示好,牵着楚嘉音的手,领小小屁孩一样拉着楚嘉音往前面走。楚嘉音比他们这个年纪的小上七八岁,说是小屁孩也不为过。 只是楚嘉音现在魂里还揣着一个已经活满二十多岁的自己。 她忘了自己还是小孩子,别人却无法忽视她是个小孩,所以跟她相处起来,总将她当成普通小孩对待。 被秋阳公主牵住手的那一刻,楚嘉音多希望自己能尽快长大。再这样下来,无论哪一个姐姐站在二哥哥身边,都比她站在楚景琰身边合适啊。 楚嘉音一心抱着要抱大腿,要拿楚景琰当靠山的心思,却在不知不觉中,总有其他想法要冒出来,不干不净。 楚嘉音一走,楚景琰那桌的人好奇的问:“楚兄,你妹妹长得挺好看啊,要不要结个亲家,我家有个弟弟与她年纪差不多。” “不必。”楚景琰想也不想就回绝,原因不用想,他又不是楚嘉音的亲哥哥,无权干涉楚嘉音的婚配。 “拒绝得那么爽快,咱接下来可就没话说了。” “你别这么说嘛,我看楚兄压根就不想跟你说话,你说是吧楚兄?” “不是。只是我家妹妹的婚事,该由她自己做主,轮不到我说话。” “其实啊,楚兄你将妹妹带来这种场合,似乎不太妥当。这周围黑压压一片,都是男的,你说你妹妹插在中间,多惹人注目,也幸好还是个孩子。” 楚景琰闻言笑了,说:“我家妹妹要当女侠的,不在乎这些。” 他知道楚嘉音不在乎,反而,如果今日在座的各位能不要这般,张口闭口就是之乎者也,能见到那么多人你们热闹,楚嘉音应该会很高兴。她不高兴,不是不适应面前都是男人,而是不适应这些人那么无聊。 至于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楚嘉音跟着秋阳公主入了女眷的席位,来的都是些大家千金和有钱有势的管家小姐。 “这是楚景琰的妹妹?”有个小姐问。 楚嘉音看到她往楚景琰那边看了一眼,就算她不说出来,楚嘉音也知道她对二哥哥肯定有兴趣。只是碍于秋阳公主也对二哥哥有兴趣,并且还在场,她表现得也就没那么显眼。 是不敢。 二哥哥啊二哥哥,不过是离开楚家那么一会儿就惹来了那么多桃花,真是厉害啊! 楚嘉音依稀记得,除去这些书香门第的姑娘,还有一个条件也是极好的慕容雪呢。要说二哥哥身份不好,这些大小姐一个个是不在乎的,毕竟娘家有的是权势,只是二哥哥答应入赘就好了。 想到这儿,楚嘉音就气不打一处来。 是了,对上有权有势的女方,二哥哥完全可以不用惦记自己还未立业,不能成家! 秋阳公主领着楚嘉音入座,替她应了那个人:“是楚公子的妹妹。” 第一百零一章 比武 秋阳公主让楚嘉音坐下,又将手搭在她脑袋上,另一只手攀着她的肩膀,笑着问那些姐妹:“是不是跟楚公子生得一般好看?” 一桌子的人连连点头,因为楚嘉音是楚景琰的妹妹,这些姑娘一个个对她这个妹妹客气极了。 上的菜确实美味,都符合楚嘉音的口味儿。秋阳公主还给她盛了一碗汤,里面混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喝下去又鲜美又有这些切碎的东西的味道,实在好喝。 楚嘉音咕噜咕噜喝了两碗,饱了。 其他菜都是楚家能做出来的,不稀奇,吃不吃无所谓。 吃过饭,有人提议要在公主府里好好玩上一玩,也顺便跟各位胸腹中都有点墨的人,切磋一番。 一众爱展示的人纷纷说好,一个又一个的上去显摆。至于不爱展示的人,则静静的待着,昏昏欲睡。楚景琰这种不爱展示不爱睡觉的,只能发呆。 “你们觉得公主可能看上谁了?我瞧着今日秋阳公主格外温柔,怕不是春心萌动,生怕再心上人面前失了脸面?” 人群中无事可做的人,瞧不上前头表演的,便在私底下叽叽喳喳议论。 “还能是谁,我觉得就是楚景琰。不说他到底是否配得上‘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单单看他那样貌就知道,姑娘家们恐怕躲不掉喽。你看看前面那几张席上的小姐千金,多少人时不时要看楚景琰一眼的?” 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可立马有人不服气:“万一是看别人的,我瞧着那两个目中无人,在此等场合还嗑瓜子的那两个,长得也挺好看的。” “好看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啊?”说话的人相貌算是给人一看没几个喜欢的类型,有些仇恨长得俊俏,还要靠脸吃饭的那些人,特别是男人! 旁边来了一个横冲直撞,不管戳人痛处的:“兄台,你不能自己长得不好看,你就否定长得好看没有用处啊。而且今天我们来得是什么场面?” “那前面坐着的,不是皇家的就是官家的。那些女子,有几个需要夫婿有能力的?长得好看,她们看着欢喜,还能叫人入赘,这些女人就满足了。” “我长得怎么了,你自己也长得不怎么样!”被当场说长得不好看的家伙愤怒回怼。 来此赴宴的人都登记过名字,公主们可看过名册点人上前来表演。因为楚景琰的名声过盛,两位公主没有打算在一开始点他。再说了,众目睽睽之下,说好随便抽取,她们要是睁着眼翻人,面子上也过不去。 秋阳公主下一个抽到的人是:“杜元驹。” 这个名字一念出来,一开始没人应。静默了许久,人群中依然没人站起来。 直到楚良善歪头撞了一下方旻的脑袋,问:“这好像是你抢的那个帖子的主子的名字。” 方旻后知后觉的翻开揣在兜里,揉的不成样子的帖子,惊讶的咦了一声,道:“还真是!” 前面有公主府的管家大声喊:“后面的有叫杜元驹的吗?到你了。” 这人多,秋阳公主那一声没听清楚的,大有可能,便好心让人来了一声喊。 方旻也算庆幸,他还真就坐在离公主最远的席位上。听到那边在喊,又确定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便站了起来,好生行了个礼:“公主,在下便是杜元驹。” “楚兄,我一会儿该怎么办?我可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琴棋书画,更不会跳舞!”方旻冲楚良善挤眉弄眼,慌里慌张。 楚良善磕了一个瓜子,一点儿有用的主意也不提,随口一说:“那会什么来什么呗,胸口碎大石?” 说实话,方旻连这个也不会。试一试嘛,他又怕小命不保,他可是很在乎自己的性命的,说白了就是怕死! “不知杜公子,想表演些什么?”秋阳公主问。 方旻忙着跟楚良善叽叽歪歪,没听见。 那个总管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喊道:“杜公子,你若是听不清,不如上前来吧。” 天黑,看不清,楚嘉音没发现被喊的人是方旻,还挺期待这个半聋的家伙上来呢。结果一走近,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 这家伙的运气怎么比她还差?冒名顶替进公主府混吃混喝也就罢了,居然好巧不巧的被点中了。 要知道进府一百多人,两位公主就打算叫上二十人上来意思意思。结果这二十个人里面就有方旻。 方旻硬着头皮上去了。 一直直勾勾盯准楚景琰的小姐们,突然间眼前一亮,附耳跟姐妹们鸟似的叽叽喳喳。 方旻的长相很好,跟楚景琰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要是偏向喜欢他这一类的,那么楚景琰就会显得黯淡无光。这不,才一下子功夫,就有人移情别恋了。 “不知公子要向我们展示些什么?”秋阳公主问。 大家表演的,无非都是些文人的东西。 方旻当然不会那些。 “给大家来个不一样的吧,杜某文采不行,进皇城参加科考,完全是因为一不小心考中了秀才。”此话一出,引得周围拼死拼活才读出个秀才的人纷纷鄙夷。 确实,考秀才这般艰难的事儿到了方旻嘴里,竟成了一不小心。这个一不小心听起来,显得读书这件事无端轻松了起来,像是闹着玩一般。 闹着玩倒是挺符合方旻的个性,他若真必须读书,或许就是闹着玩的样子来的,如今真考上真以自己的身份面对公主,也会说出这番话来。 “嗯……这次科举呢,杜某肯定是上不了榜了,也想换了个路子过活。这不快要开武举了吗?正好杜某学了武艺,打算明年你们去考会试的时候,就去考武举。那么今日,就给大家表演一下武艺吧!” 方旻抱拳,跟那边的侍卫借了一把剑,挥舞起来。 楚嘉音有些诧异,这个看起来不着调,时时刻刻也不靠谱的家伙,遇事还挺处变不惊的。她还以为方旻要上来出糗了呢! 方旻的剑法,出乎意外的漂亮,干净利落的漂亮。舞起来比风尘月教的那些好多了。 风尘月这人骚得很,连着剑法也是走骚的,招招看起来都要好看,杀伤力上总少那么一点意思。他还总说为了漂亮总得牺牲点什么。 结果今日一看方旻的剑法,楚嘉音就觉得他是学艺不精在胡扯。这不是又好看又凌厉的剑法吗? 风尘月的剑法胜过慕容雪的,方旻的胜过风尘月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好!” 剑法舞罢了,在座的人纷纷鼓掌。 “这都使上剑法了,不知哪位习过武的,一起上来与杜公子比试一场如何?”升平公主提议道。 众人纷纷说好,可是这些个为了文举考试已经自顾不暇的人,哪里有空再学武?这学问学得越深啊,文武双全的概率就会越小。 战场上某些文武双全的将军,说是文武双全,其实放进科举考试中,连院试都未必考得过去。 没人上,只能靠人点。 “我是外城南境的,曾听说过楚家好像请了教武的先生,楚家的公子应该是会武功的吧?”这家伙说话尖酸刻薄,一看就是敌视楚景琰,要给他难堪的。 这时候无论楚景琰说是与否,面子上都不太好看。 说不是,他们会问楚家请教武的先生怎么不教他呢,他不是楚家的公子吗?请教武先生这一件事在外人看来,肯定是要教府里的男孩啊。 说是,楚景琰就必须上去跟方旻比试一场。这方旻一看就是不好对付,万一输了,楚景琰名气又这么大,日后恐怕提起他时,世人总要带上一句比武时他的糗样儿。 唯一能保住面子的,恐怕只有上前跟方旻比试,并赢过他。 楚嘉音瞪了多嘴的那个人一眼,那家伙既然是在南境,也就是跟楚家在同一个地方,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楚景琰和楚家的事儿。 他现在将这事儿抖出来,明显是想将楚景琰是个养子,“京城第一才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样子连请教武先生都没他习武的份儿,诸如此类的笑话讲出来。 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一会儿楚景琰一说错话,他就有机会顺藤摸瓜说下去了。最后再说一句自己不是故意说出来的,即可推卸所有责任。 都说女子小肚鸡肠,这男子也未必都宰相肚里能撑船,一个个卑鄙起来,何来男女之分? 秋阳公主不知情,只以为楚景琰真会了,也很想看他提剑的样子,就跟着凑合:“好呀好呀,楚公子就上来试一试嘛。不然只有杜公子一个人耍剑,有些孤单了。” 她以为像楚景琰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做不到之说的。 楚嘉音却是急的头顶冒大汗,好生害怕。她看了一眼方旻,对上他的眼神便可怜巴巴的想让他知道,自己希望一会儿他能让着点楚景琰。 方旻的功夫,楚嘉音不知底细,但可以肯定的是,二哥哥他压根没学过武功。学过武和没学过武,孰强孰弱? 第一百零二章 等我把你挂树上 孰强孰弱还用说吗?当然是方旻强了。 二哥哥不过是有段时间,跟着楚嘉音一起爬过山罢了,风尘月教武功的时候,也也没有专门指点过楚景琰。而楚景琰本人,也好像对学武不感兴趣似的,每次风尘月教楚嘉音的时候,楚景琰都在旁边如若二目失明双耳失聪一般,不闻不问。 楚嘉音都不敢觉得二哥哥会武功,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二哥哥习武,就算风尘月不是天天待在身边,楚嘉音也能肯定风尘月这家伙绝对没教楚景琰半点儿武艺。 本来是想给二哥哥找的师父,结果因为楚嘉音一时间想通了自己想学武,这段时间二哥哥又忙着科考,就把让二哥哥学武的事情落下了。 落下几个月本来也没什么,可谁能想到今日,居然会碰见这种事儿? 楚嘉音坐不下去了,她很想一会儿冲出去说自己跟方旻比,哪怕知道自己比不过对方,但好歹她跟方旻认识,也许还有得可以求饶。 方旻瞧了楚景琰一眼,又若有若无的看了楚良善一眼,说:“正好,我想跟楚兄比试一番。” 方旻平日里的楚兄说得多动听多宠溺,此刻这声楚兄,就有多不怀好意。因为这声楚兄叫的是楚景琰,而非他视如“挚爱”一般的楚良善。 “楚二公子不会是不敢上吧?输了也不丢人的,毕竟你是‘才子’,而那位杜公子可是要考武状元的。”坐在楚景琰身边的人阴阳怪气。 “对啊,不丢人的,楚公子你就上吧。” 很多人都开始应和了起来,非要将楚景琰招呼上去不可! 楚嘉音的脚动了动,一咬牙想站起来,结果那边的楚景琰先起来了。 二哥哥? 楚景琰慢慢朝前方走来,稳步前进,一丝慌乱也无法在他脸上看见。楚嘉音有些心慌,可在看到他走近时,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微微一笑,楚嘉音便安心多了。 他的笑容似乎有治愈的能力。 旁边的小姐们也看得目瞪口呆,谁都知道楚景琰的脾气,不苟言笑、生人勿近,怎么今日能笑得这般温柔? “既然想比,楚某只能奉陪了!”楚景琰也跟侍卫借了一把剑。 方旻弯唇一笑,手一动,剑尖似乎有寒光闪过,直直的刺入了楚景琰的眼睛里。楚景琰却连眼睛都没眨,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脸色,玉立在那。 楚嘉音屏气凝神,握紧拳头观望。方旻和楚良善这两个人,怎么时好时坏的?一会儿让人觉得他们不可能是什么坏人,一会儿又觉得此人不除、必是将来心腹大患的感觉。 如果他俩真是心机深藏,可真的比什么都可怕!如果对手换成了楚良善,而非楚韵母女,楚嘉音想这一世她若不能变强,应该会被打压得更惨! 方旻出剑了,剑锋走势狠辣,惊得楚嘉音瞳孔都放大了。她背后早已冒了冷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第一招,只差一点儿就会穿破楚景琰的喉咙。 楚景琰躲过去了,可显然有些费劲。 方旻齐刷刷一招罢了又上一招,别说楚景琰有无出招的能力,就算真能出招,也扛不住他这么见缝插针,毫不给对方机会的情况下出招反攻。 楚嘉音咬牙,很想喊方旻停手。前几日还跟方旻上山一起去玩,那家伙仿佛还是光明磊落,玩闹天真的样子,半点儿心机和城府都无。 即使现在看起来也无心机城府,但他出招要伤楚景琰的决心,似乎很重!可明明这几日在客栈里,方旻和他们是能和谐相处的。 时不时的,方旻和楚良善还会给他们两个不懂事的小朋友提个醒,解疑答惑。偶尔,还会将买来的好吃的分给楚嘉音他们。 怎么看都不应该会发展出今日这种,仿佛要有血海深仇一般咄咄逼人的地步! “方……”楚嘉音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眼看着要刺入楚景琰胸口的剑,却猛地掉落了。 楚景琰几乎是在生死关头,斩断了对方的剑。下一刻,楚景琰的剑架到了方旻的脖子上。 比试结束! 点到为止。 今日若是输的是楚景琰,以方旻刚才的气势来看,八成不会点到为止,礼让对手。 幸好,赢的人是楚景琰。 楚嘉音松了一口气,在座某些想看笑话的人似乎很失望。 秋阳公主连连鼓掌,称赞:“好!看来未来的武状元,未必能敌得过未来的文状元啊。” 这话不太中听,可秋阳公主就是想嘚瑟,因为她觉得楚景琰她势在必得!夸一夸自己将来的驸马,也算给自己长脸面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 她似乎也笃定,楚景琰一定能成文科状元。 方旻丢了断剑,说:“杜某可并不觉得自己会成武状元,倒是楚公子,也许可能会是文武双状元呢。将来必定也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秋阳公主已经默认楚景琰是自家的人,听到对方夸赞,自己也忍不住要高兴,笑得跟朵花似的。 楚嘉音不太舒坦,方旻临走前,还挑衅似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可恶的家伙! 楚景琰也回去了,先前坐在他旁边的人,一个个羞愧得想挖地洞将自己埋起来。谁也没想到,楚景琰竟然会武功,就连几乎朝夕与他相处的楚嘉音也没想到。 二哥哥什么时候学武了呢,难道是趁她睡觉的时候?方才看他用的招式,完全跟风尘月不是一个路数的,不是风尘月教的? 楚嘉音等宴席结束了,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等人都快走光了,她发现二哥哥不见了。 “二哥哥?”楚嘉音在人群中翻来覆去的找,真没有楚景琰的踪迹。 去了他坐的席位附近,也没看见人。楚景琰不会就这么丢下她了吧? “二哥哥!”楚嘉音大声的喊了一声,旁边有人围了过来。 告诉她:“你家哥哥跟公主走了,怕是要成驸马了,真是会攀高枝!你以后啊,也跟着脸上沾光,跟皇家有关系了。别去打扰你哥哥了,好好在这儿待着等着吧!” 楚嘉音并不觉得二哥哥走的时候,会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二哥哥真的跟公主走了吗? 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走了? 楚嘉音就待在原地等,人越来越少,灯火也越来越暗。 最后,人群中才走出来一个楚良善,一把拎住她的领子,拖着人走。 “干嘛?”楚嘉音很不满意他的做法,刚刚方旻才跟楚景琰“生死搏斗”过呢,这俩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良善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想管你啊,我是怕你夜里走丢了,再像上次一样被拐……算了,这里还有人,我就不说了。你二哥哥跟公主走了,你跟我走吧。” 楚嘉音不依:“我不想跟你走!” 楚良善没放手,只说:“你不想跟我走?那你想被别人拐走吗?你别看这一个个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但没准儿就有几个心肠黑的呢。你再看自己,长得还不错吧,万一被哪个家里娶不起媳妇的拖走当童养媳去了呢?” 旁边被无辜揣测扣黑锅的人,纷纷转头看楚良善。 楚良善一点儿也不慌,一个个回了他们眼神,说:“干什么?要不是做贼心虚,你们看我做什么?哦,一个个都看我,都是做贼心虚的吧,楚嘉音你看看,多危险!” 太强词夺理了吧?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楚嘉音直说了。 楚良善笑笑,一把扛起楚嘉音,将人推到了一根树杈上挂着。 “啊!你干什么啊?”楚嘉音身体悬空,脚不着地,很没有安全感。 “你不是说我不是好人吗?那我就做个坏人给你看喽。我说楚嘉音你怂不怂?敢一个人孤零零面对那么多陌生的大老爷们,你看你亲哥比你二哥哥还亲的亲哥站在你面前,你居然不放心?啧啧啧!” 楚嘉音抱着还没自己小腿粗,摇摇晃晃的树杈,总觉得下一刻就要断了树杈,让她摔下去了。 “我……你才不是我亲哥哥!”楚嘉音想要哭,为什么要遇见楚良善这种人,她觉得这个楚良善比楚韵还要讨厌。 楚韵起码她是能对付的,可楚良善只要不装乖巧,跟她对着干,楚嘉音就觉得自己必败无疑,老是斗不过他。不,是完全斗不过过她才对! 肯定是因为他年纪大! 年纪大了,肯定要比自己年纪小厉害的。 可楚嘉音没忘了,自己前世活了二十几岁,比现在的楚良善还要大。 楚良善站在树下,咧着嘴巴笑道:“你昧着良心说话,不怕老天爷下一个天雷轰死你吗?你就说说,你这几个哥哥里,哪一个有你跟我亲的。咱俩可是一个爹生的,就你那三哥哥和五哥哥,还是伯父伯母生的,二哥哥就更不用说了……呵呵,你二哥哥可以直接给你当夫婿了,算是一点儿亲故都不沾了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楚嘉音下意识脑子动不了了。二哥哥可以直接给她当夫婿了? 第一百零三章 情敌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楚嘉音甩了一句违心的话回去,其实刚才火药味儿十足的语气,已经消减下去了。 楚良善抱手,冷哼一声:“我胡说,我说的不对吗?” “我要下来了,我跟你走!”楚嘉音说道,跟楚良善走,确实可能比被别人拐去要安全得多了。 楚良善抬手,示意她:“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楚嘉音就听话的跳下去了,结果整个人栽进了花丛里。而原本伸出手的楚良善,手疾眼快的缩回手,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避免了楚嘉音摔进他怀里。 摔得不疼,却摔得楚嘉音火气比刚刚还大:“楚良善!” 果然这个哥哥再亲也是仇人!血浓于水不一定浓于情! 秋阳公主一早就吩咐好人,要将楚景琰请来,所以刚离席的楚景琰就没来得及跟楚嘉音打招呼。至于楚嘉音,秋阳公主说有人陪着,楚景琰就暂且放心了。 谁知道楚嘉音溜得比兔子还快,不出片刻就消失在了人海中。被吩咐过来伺候她的侍女,人还没到呢,楚嘉音就已经找不到了。 “公主,楚公子,不好了,楚六小姐不见了。”侍女慌慌张张的过来说道,惊恐地跪地不敢抬起头来。 秋阳公主今日难得因为见了心上人和善了一些,她现在上赶着给公主捣乱,公主不治罪就怪了。只是,楚嘉音不见了,要是瞒报,一会儿估计还要被教训得更惨。 早晚要提头来见,不如早些过来,早死早超生! 秋阳公主前一刻还笑容满面,下一刻就怒火中烧,暴跳起来:“什么?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们看好楚六小姐的吗?” 楚景琰将要喝的茶放下,二话不说就出了门。 楚嘉音又不见了! 秋阳公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景琰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左右觉得气愤难忍,只能拿面前的侍女撒气,从旁边抓起一束花就往侍女脸上打。 “怎么办事的?啊?怎么办事的!”秋阳公主打人打出技巧来了,知道如何靠这么单薄脆弱的花枝,将人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侍女虽然都要干粗活,可到底是女儿身,打得疼了就受不了。 侍女抱着头大哭:“公主,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您饶了奴婢吧!” 秋阳公主冷笑,又打了一记:“饶了你?你知道今天坏了我多好的事儿吗?” 过了婚嫁的年龄,好不容易瞧上一个顺眼的,确是个不容易相处的。如今将人骗到府上了,居然给这帮蠢货拖了后腿! 在过一些时日,她若在嫁不出去,父皇又有和亲的念头,万一不小心将她嫁出去了怎么办?要她将就找一个,她又不愿意! 跟一个看着就不顺眼的家伙住同一屋檐下,秋阳公主觉得自己会很有可能,将人打死!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费劲儿啊。 将人打死了,自己还得守寡,即使和离了,也得挂着一个已嫁过人的名声,怎么看都不好听! 如今想想,也只有寻一个看得顺眼的了。可多少王侯贵族子弟看过,又看遍了才子少将,终究只有一个楚景琰能让她眼前一亮。 她不仅看脸,还要看本事的。若是夫婿半点儿本事都没有,将来姐妹欢聚,要比这比那,驸马什么都拿不出手怎么办? 她才不想要一个废物! 小侍女颤颤巍巍,趴地不敢起:“奴婢知道,奴婢知错。” “滚下去!看着你就心烦!”秋阳公主往椅子上一坐,因为心里愤怒,椅子都剧烈的晃荡了一下。 小侍女要退下,又被秋阳公主喊住,身体猛地一颤,缓缓又转回头来。 “你!去吩咐人帮楚公子将妹妹找回来,他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了!” 秋阳公主郁闷的歪在椅子上,想起今日在门口望见的楚家兄妹相处的场景,这心里头莫名的不舒服。哪里出了问题呢? 想起那个让自己心驰神荡的微笑,再循着记忆去研究当时生闷气的楚嘉音,秋阳公主眼神中突然闪过一抹凌厉。妹妹? 秋阳公主突然觉得,这个妹妹有些棘手和讨厌!再看刚才楚景琰奋不顾身就为了出去找楚嘉音,秋阳公主更觉得不舒服了。 这个妹妹似乎不太合适,在她和楚景琰相处的时候,还存活于这世上!否则,要分了楚景琰一半或者更多本该属于她的宠爱和关心,她会很不高兴的! 早知道,该叫人见到楚嘉音就偷偷解决了。不过不着急,要解决一个小女孩,有的是机会! 楚嘉音跟着楚良善和方旻走,她在中间,两个傻大个一左一右。有些像夫妻两个带着孩子,也像楚嘉音是个恶霸,带着两个小弟! 楚良善他们也没专门送行的马车,这一路上只能靠走。 楚嘉音本来想留在公主府等楚景琰的,可楚良善说,万一楚景琰也在找她,二人是走散了呢。走散了,就唯有去一个两个人都会再去的地方待着。 回客栈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待在公主府也不是不可能在相遇,只是楚良善说了不想陪她在哪儿等,楚嘉音一个人待在哪儿又觉得害怕,就跟着这两个讨厌鬼走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楚嘉音说。 楚良善还在嗑瓜子,也不知道兜里到底放了多少,楚嘉音总感觉明天这家伙的嘴皮要起泡。 “问什么?” “关于楚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想跟你妹妹和母亲一样进楚家吗?”楚嘉音问。 楚良善这个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如果他想跟楚家斗,说不准比楚韵还要难对付!再说了,他可是男儿身,要是真进了楚家,可是有继承权的。 前世的楚韵得逞进了楚家,只是暗地里掌控了楚家。可楚良善如果进了楚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楚家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楚嘉音认为,楚景明和楚景阳,根本不会是楚良善的对手。虽然现在的楚良善看起来不太靠谱,还玩世不恭,但做起事来比楚景阳和楚景明伶俐多了。 楚嘉音甚至觉得,楚良善做事不够干脆利落,完全是因为他根本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他要是认真起来,保不准连二哥哥都在栽在他手里! 这一世打败了一个前世棘手的楚韵,老天爷送了一个更棘手的烫手山芋给她吗? 楚良善无所谓的说:“我为什么要进楚家?破规矩多的要死,谁稀罕!” “对啊,楚兄还是跟着我舒坦,我们方家家大业大,不愁养不起楚兄。我俩可以一起逍遥快活,没个几十年几百年,是花不光积蓄的。”方旻憨憨的说。 这是儿子养老子的节奏?这方旻给人的感觉,怎么比楚良善亲儿子还要孝顺? 楚嘉音有些茫然,前世没好好接触过楚良善,对他的认知模糊得很。这一世重新认识了,只觉得这个人更不好揣摩了。 到底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呢? “那你母亲和妹妹,一个想当嫡夫人,一个想当嫡小姐,你怎么看?”楚嘉音问。 楚良善坦然的说:“她们爱当什么当什么,我只要吃饱喝足,玩得尽兴即可!” 楚嘉音想到了茶楼听到的那篇话本,如果故事的主角真是楚良善,他应该是憎恶阮香玲的。可前世的他,为什么会老老实实听从母亲和妹妹的摆布,活得不如今世洒脱呢? 吃饱喝足,方旻又说要养他,前世的楚良善是没人会养的,除了他妹妹和母亲。难不成…… 楚嘉音演了个戏,假装不经意提起:“我说你啊,身无长处,若是没遇上方旻,又进不了楚家,会靠什么营生?” “你呢?开茶楼?不对,若是背后没有楚家,你连开茶楼的屋也没有?去永雀楼当姑娘?”楚良善陷入沉思。 被反将一军的楚嘉音感到十分气愤,懒得再问下去了,气呼呼走了。不说就不说,她还不想了解这个人呢,只要楚良善不跟她作对,不跟楚家作对就行! 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被方旻养得高兴了,根本瞧不上楚家了。 楚嘉音走出去没两步,后面的家伙就开始耍嘴皮子了。 “诶,走散了小心又被永雀楼……”楚良善真的挺在行如何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嘉音回头瞪了他一眼,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来一块肉,怒道:“我知道了!我等你们就是了,走快点!” 楚良善才不会听她的话,步子比刚才还慢上好多。至于方旻,他一直以一切向楚兄靠齐,一切听楚兄的为标准来要求自己! 楚兄都不乐意走快一点,方旻自然也不乐意! 楚嘉音眼睁睁的看着楚良善快走到面前来的时候,一脚拐弯,去了另一个方向。方旻连忙跟上,连一眼都不留给楚嘉音。 现在在大街上,人还少,这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楚嘉音铁定比被拐去永雀楼还惨! 于是,楚嘉音只能妥协的变成小尾巴,跟在楚良善他们身后。 气煞人也!两个幼稚鬼! 第一百零四章 杜公子不是我 楚景琰在院子里看到了一堆瓜子,瓜子壳一直在一块地徘徊,接着就开始分散起来了。 楚景琰随着瓜子壳指引的方向走,出了公主府,然后发现这瓜子壳往他们住的客栈的方向去了。 会不会跟楚良善他们走了?虽然楚良善的身份会让人不禁生厌,但楚嘉音私底下貌似没那么讨厌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于是,楚景琰就一个人回了客栈,果然看到楚嘉音在门口等他。 她貌似已经困极了,时不时要小鸡啄米一般点一点头。偶尔抬起头往两边的路看,看完了没瞧见自己要等的人,就继续发呆,又持续打瞌睡。 楚景琰一进入她的实现范围内,楚嘉音好像突然就活过来了一般,双眼里的水雾和睡意,顷刻间消失无踪。 “二哥哥!”楚嘉音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你今天怎么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害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楚景琰说:“秋阳公主说,她让人去照顾你了。” 听到秋阳公主,楚嘉音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二哥哥跟秋阳公主去哪里了?会像进慕容府时,慕容雪那样跟他打交道吗? 慕容雪姐姐看起来比秋阳公主腼腆,想来会比慕容雪表现得更加热烈。那二哥哥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动心,想去给她当驸马? 楚嘉音搁那儿闹别扭,说:“秋阳公主找你做什么?谈婚论嫁,还是又像平日里那些搭讪的姐姐一样,吟诗作对,研究学问。不过我都听说了,秋阳公主不喜欢读书写字,你还不如找我研究呢。” “好,找你研究。不过今晚已经到睡觉的时辰了,明日我们再研究好不好?”楚景琰有些像哄哄小孩。 楚嘉音并不满意他这种做法,只是嘴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二哥哥按照她的想法去跟她相处。她自己不拿自己当小孩,可奈何表面上她就是个小孩啊。 二哥哥低着头看着一个矮了自己两个脑袋的小姑娘,怎么样都会觉得自己是在跟小孩打交道吧? “好!”楚嘉音勉勉强强答应吧,毕竟睡觉还是要睡觉的,不然她娘白给她生的这么好,都因为睡眠不足耗没了。 回房的路上,楚嘉音又问了楚景琰对秋阳公主有什么想法。楚景琰一如既往的保持冷淡,保守回答。折让楚嘉音觉得,二哥哥其实还是最喜欢她。 她都发现了,二哥哥每次在自己面前笑,身旁又刚好有人的情况下,大家都会觉得惊奇。这说明什么?说明儿哥哥平时在别人面前是不会笑的。 连二哥哥的笑容都无法得到的人,拿什么来跟她争抢二哥哥? 如此,楚嘉音就满意就睡下去了。 放榜在考完的一个月后,比以往都迟一些,大概是因为今年考生比较多。据说考生比较多的原因,还得归结于上一届落榜生太多,然后今年那些小辈,比如楚景琰他们这种十几岁就能考上秀才的人多了一大批。 所以,考生就比较多了。 楚嘉音陪着楚景琰在皇城内玩了一个月,也跟他学了一个月的诗文。中间秋阳公主过来套近乎不下于十次,要不是看二哥哥转头看见别人就换了一副禁欲的嘴脸,楚嘉音早将楚景琰拖回家去了。 来来回回走近道的话,不过需要几个时辰,又不是给不起马车钱。之所以不回楚家,还不是因为外面好玩,皇城在天子脚下,富贵繁华,更加有趣! 放榜的那一天,众学子惊恐,捂嘴,不敢置信。特别是去过公主府的那一批,眼看着是要提起大刀砍人了。 楚嘉音一了解,才知道那位被方旻冒充去公主府的杜公子成了京都内外城的榜首,解元!就连楚景琰,也屈居在他之下,委委屈屈。 楚嘉音真的委委屈屈,凭什么二哥哥会被人压上一头,没道理啊。上一辈子虽然没参与国楚景琰的生活,也没关心他太多,可楚嘉音确实记得他特别优秀。 而且跟他同一批入朝为官的,压根就没一个姓杜的!姓杜的这家伙,是会试落榜了,还是殿试被皇帝刷下去了? 还有既然考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公主府,难道还羞于见人?方旻又是怎么拿到他的帖子呢,莫非是方旻这个山大王把人家小可怜怎么了? “嘿!不是吧,这哥们不是要考武状元去嘛?怎么抽出空来好好考文举了?莫不是也想得一个文武双状元?” 方旻扮演的那位要考武状元的杜公子,让大家记忆深刻。谁都以为他当日那么说,肯定是因为不自信,也知道自己水平不行再文举上成不了大业。 谁知道,人家竟考了一个解元出来!高高在上的名字,多么醒目,多么刺眼! 蒙在鼓里的大家还不知道,这杜公子被人冒名顶替了! “就是,这家伙在公主府那样说,我还以为是真的不行呢。原来人家是谦虚啊!”有个人摸了摸下巴,沉思起来,像是在酝酿什么东西。 半晌,他说:“我看那杜公子年纪也不大啊,这京城第一才子选的事青年才俊,应该将这名头让给他才是。人家可是文武双全呐!” “诶,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在比试上,楚景琰不是胜过了杜公子吗?” “这般说来,被后赋予众望的‘京城第一才子’没能得个好名次,这不被看好甚至籍籍无名的人,倒是半路杀出了!了不起!” 楚景琰的名头响亮,一方面来源于他十二岁就成了秀才,另一方面当然是长相好,被姑娘们追捧。一边才华横溢,一边仪表堂堂,而某些普通人偏偏什么都占不上,自然要新生记恨和不满。 这世上有多少无缘无故的仇恨,都是因为妒忌而起的,谁也说不清楚。 明明楚景琰本身并无过错,可就是因为冠了一个优秀的名头,那些嫉妒他的人就会格外关注他。等关注久了,发现他原来根本配不上那个名头,那些嫉妒就会变成欢喜的嘲讽。 有时候能够嘲讽比自己优秀的人,心里也会很爽的。从这些因为嫉妒而起,如今因为幸灾乐祸笑话楚景琰的人的嘴脸中就可以清楚的看到诠释。 “我觉得杜公子比楚景琰好多了,那次比试,也是杜公子不小心输掉的。我就看啊,楚景琰那家伙除了最后一招,哪一次不是在躲?他要是真技高一筹,何须这般?” “我也觉得是这样,或许就是杜公子那把剑不好使呢。你们说说,这同样材质的两把剑,怎么可能一把将另一把砍断了呢?” “我也觉得不可能。” 陪茹云一起回楚家的小厮,又跟着茹云过来了。现在给楚嘉音差遣,刚让他过去看榜单了。结果,站在外侧的楚嘉音,就听到了里面叽叽喳喳都在说二哥哥的坏话。 不就是没得榜首吗?马有失蹄,人无完人,这些人平日里就说二哥哥如何如何夸大、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怎么这回一招变成会出错的凡夫俗子,就给他们说成这般不堪? 真是岂有此理! 小厮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走到楚嘉音面前,说:“六姑娘,二公子在榜二。” “嗯,我知道了。”楚嘉音刚刚听那些人说就知道了,早知道不让小厮幸苦钻一趟了,二哥哥那般惹人注目,才不需要自己看榜呢。 怪不得一大早听说放榜了,二哥哥根本就不急着来看一眼。 早知道她也不来了,平白无故惹了一身火气。 “嘿嘿!楚兄,你上榜了!”人堆里,传出了方旻的声音。 楚嘉音一直没留意,才发现楚良善在对面的一棵树下,好生悠闲自在的乘凉。而方旻那个傻大个,高高兴兴的给他去看榜。 要不是方旻整日笑呵呵的,比什么都高兴,也不想装的。楚嘉音真要怀疑方旻落了什么把柄在楚良善手中了。亲儿子对爹都没这么孝顺! 方旻刚钻进去人堆里,就有人认出他来,纷纷给“杜公子”道贺。 方旻呵呵笑着,等挤出人群,便对那一众人说:“其实我不是什么杜公子,杜公子那天身体抱恙,我就替他去了。毕竟公主府的伙食那么好,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到的,我一时嘴馋。大家不要见怪啊,也不要跟公主说,我害怕我说谎会人头不保,毕竟那个公主好像不太讲道理!” 方旻最后给大家做了一个礼,表示感谢。实则半点儿诚意都没有,楚嘉音敢肯定,他做这个礼,只是单纯觉得对面那些满脸疑惑的人好笑,想弯下腰缓缓,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他不是杜公子,那谁是杜公子?”大家又开始讨论起真正的杜公子是谁来了。 如果方旻不是杜公子,那真正的杜公子是否又会武功呢?方才一个劲儿夸杜公子的人,现在突然觉得脸疼他,万一那个杜公子压根不会武功,又谈何文武双全? 而楚景琰即使没上榜,却对上了文武双全,考到了榜二也很了不得了。 第一百零五章 各自欢喜 楚嘉音觉得自己幻听了,她刚刚貌似听到方旻那边说,楚良善上榜了? 不可能啊,上辈子的楚良善多考了两届,费了八年的功夫都没考上。这一世怎么第一回就考上了? 不可能!楚嘉音不信,于是就钻进了人群中去看榜。 那么多个名字,让楚嘉音一直看一直看,看了一页又看一页,始终没发现楚良善的名字。嘿,方旻怕是在安慰楚良善,故意说好听的话来哄人吧。 正当楚嘉音以为就是如她所想时,榜单的最后一名,清清楚楚的写着楚良善三个字。背后附带籍贯,就是楚良善无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一辈子所有人的命数都在改变,那么等待她的会是些什么呢? 楚嘉音以为自己熟悉命数,没成想命数都已更改,她前世的记忆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重来一世,不过是想让她不要再如前世一般愚昧罢了,而非掌握所有人的将来,然后随意篡改。 举人已经有机会做官了,不知道楚韵母女瞧见楚良善优秀至此,会有什么想法呢?是要依赖他,还是死心不改,照旧还想摸进楚家? 楚良善又会如何选择? 带着一堆问题的楚嘉音,跟楚景琰一同回了楚家,至此好长一段时间,再没听说过楚良善和方旻的消息。倒是楚韵母女,闹得挺欢,时不时就要在楚璋耳边吹风,闹得他不得不整日到老夫人面前讨不痛快! 楚景琰如今的身份依然不同,楚家的人明显对他客气了许多,还特地过来接他。 楚嘉音知道就是来接楚景琰的,毕竟她回府的话,是用不着这样的。看来,二哥哥要成为参天大树,已经隐隐生出迹象来了。 “二哥哥,你将来要是飞黄腾达了,会将音音忘记吗?”下车的时候,楚嘉音问道。 楚景琰没有回答,还没来得及说,楚家的人就热情把二人接了下来。然后楚嘉音就眼睁睁看着楚景琰离自己越越来越远,日后某一天,会不会也要经历今日这般场景。 楚景琰会因为别人,再也不回头看她了吗? 楚嘉音正失魂落魄之际,楚景琰回头了。 回头了…… 知道回头就好。 楚景琰用嘴型对楚嘉音说了两个字:不会。 为什么呢,他好像隐隐约约间,能够感受得到楚嘉音是真心对他的了。不管曾经如何,他只看眼前。 楚景明和楚景阳见了楚景琰,无可奈何的羞愧难当,两个人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虽说这一次楚景琰棋差一招,只排上了榜二,可那榜一的身份一遭被人揭穿,楚景琰这个榜二就显得无比的荣耀。 原来,那位被方旻顶替的杜公子,并非真是什么青年才俊,而是一个为了考中举人,连着三十多年都在努力的老伯,今年已六十多岁了。 中间那几届乡试他并未参加,所有众人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执着于考取功名的老伯。 楚嘉音前脚刚进玲珑阁,楚嘉珍就过来了。 楚嘉音眼前一黑,双眼就被另外一个人的手捂住。全凭身上的味道,楚嘉音也能分辨出来,自己身后站着的人是珍姐姐。 “珍姐姐,你别闹了!差点儿害我摔了。”楚嘉音说道。 楚嘉珍这样容易就被认出来了,不禁有些失望,说:“音音你这般可就没意思了。” “这不是珍姐姐你,实在好猜吗?再说了,府里除了你,谁还会喜欢跟我玩这种把戏?”楚嘉音说。 “得,日后我一定会让你认不出来的。” “你这样一说,我日后的警惕性可得提高了。” 楚嘉珍一听她这么说,不乐意了,埋怨道:“音音,你是偏偏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才不是!” 楚嘉音现在有些累,虽然在马车上一直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可路上少不了颠簸,筋骨实在免不了酸疼。她快步上前,爬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去了。 秋千一晃,夏风一吹,又有大树乘凉,这滋味儿别提多痛快了。 楚嘉珍也跑了过来,因为只有一架秋千,她只能坐到旁边的石凳上眼巴巴的望着。 “音音,你这次怎么一声不吭就随哥哥们上皇城去了?你知道吗,要不是风先生报了信,祖母又要着急了。”楚嘉珍双手撑着下巴,与楚嘉音提起她走后的事情。 “我都长大了,祖母就不该这么操心我了。改天我与她好好说说,叫她趁早习惯我到处游荡。我日后还想云游四海呢,祖母要是一直这般,我可要麻烦死了。”楚嘉音忍不住叹气。 楚嘉珍听了她那远大的抱负,一时间慌了,问:“你还要云游四海呢?你如果不想祖母担心,应该好好留在府里才是。” “那怎么行,我要是一辈子都被困在宅院里,像只被圈养的鸟儿一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珍姐姐,你不会是愿意一直被宅院困住吧?”s 说实话,前世的楚嘉音根本不会想脱离宅院束缚的思想。那时候的她,被长辈的说辞蒙蔽,只想找个好夫婿过一辈子。 她原以为楚家的宅院给了她最好的童年,而镇北侯府的庭院会让她得到下半生该有的喜悦。可惜到死的那一天才发现,原来困在宅院中,虽然衣食无忧不受风吹雨打,可终究是无趣太多了。 被问到这份上,楚嘉珍不经思考了起来。半晌,她迷茫的摇摇头,说:“可是不困在宅院中,又能上哪里取呢?外面会不会很危险啊?我有些害怕。” 宅院困住的不只是人,有时候还有心。像楚嘉珍这种,离开宅院没有压丫鬟小厮随身伺候在侧,怕是连刚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 “害怕?”楚嘉音呢喃,她其实也害怕,被永雀楼抓走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想回到平安的楚家来过好日子。 可惜面对害怕,她依然阻挡心中的向往,对未知的向往。她想,她是有那个勇气,去挑战四角天空外的世界的。 既然都重生一世了,何必还要踩着前世的脚印,一步一步走成前世楚嘉音的样子呢?就连楚良善的人生都改变了,她凭什么不做出改变? 被请到福安堂的楚景琰,跟老夫人说了好久的话,可是没人知道,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 楚嘉音都在玲珑阁里安睡饱了,二哥哥还没从祖母那里出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祖母会不会又为难二哥哥了? 楚景琰出来的时候,神色跟进去时差不多,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楚嘉音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好像有事又好像真的没事。 “二哥哥。祖母跟你说什么了吗?”楚嘉音问。 楚景琰摇头,笑道:“走吧,回玲珑阁,一会儿该赶不上吃晚饭了。” “嗯。”楚嘉音将手伸过去,牵住他。 祖母好像真的没有为难二哥哥,可他们究竟说了什么,楚嘉音真的好好奇啊。不过,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种精神,会令人生厌吧,楚嘉音选择闭嘴了。 楚嘉音和楚景琰刚回到玲珑阁,福安堂那边就传消息说,今晚一家人要一起吃个饭。 楚璋带着楚良善回来了,因为楚良善这一次也上了举人榜。 来宣读消息的人气势汹汹,闹得满城皆知。楚良善名下虽没说清自己是什么楚家的公子,可他亲爹是楚家的,他又没什么只属于他自己的籍贯,那些人便将好消息传到了楚家家门口。 街坊邻居都来看,炮仗一响,满城风雨。这下就算楚家不想认楚良善这个庶子,外人也知道他的存在。 这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可这位令楚家光宗耀祖的人物见不得人,又是外室所生,那外室前些时候还多次让嫡女落难。 一家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将楚良善接回家,楚家的人不舒服。不接回来,外头风言风语,怕是要说楚家两个嫡子如何如何,以及庶子如何如何云云讲得精彩绝伦,绘声绘色。 到头来,损害的是楚家的颜面。 楚璋被阮香玲迷得神魂颠倒,做事不讲分寸,胳膊肘已经全部往外拐了。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得以让庶子归家,他屁颠屁颠,乐滋滋就将楚良善领过来了。 楚嘉音和楚景琰被叫过去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楚景琰是知道的,可楚嘉音却不知道,她一回来就在玲珑阁休息,放炮仗恭贺楚家有喜,她以为仅仅只是恭贺楚景琰一人而来。 往回走时她还抱怨:“祖母怎么不刚刚就把我们留下,害我还得回头一趟。” 实则,老夫人知道楚家多出了一个举人,还是亲生骨血,却想不到楚璋会就这样将人给她带回来。连多出的一双筷子,都是临时加上去的。 “不过,祖母既然肯为了二哥哥你摆宴,肯定是开始在乎你了。”楚嘉音笑道。 楚景琰一直不明白,楚嘉音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老夫人要对他好?也不知道楚嘉音执着对他好的真正原因。 第一百零六章 庶子归家 尽管他曾不止一次问过,可楚嘉音每次给的答案都不一样,楚景琰有种直觉,楚嘉音其实是有答案的。她每次想告诉自己的答案都是一个,只不过不方便说出口,便一直拿谎言搪塞他。 可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有多深的心机,楚景琰知道她是真心对待自己便好了。 “可能也不是为了我而摆的。”楚景琰说道,他今日看到楚良善的贺帖了,在他之前送达。 他二人一直站在榜首,一人站在榜末,天差地别,偏偏道贺的人先恭喜了楚良善。也许是所有人都知道,楚良善是楚家的亲生骨肉,他只是一个养子。 没有楚家在背后扶持的楚景琰,终究是走不长远的。而楚家,凭什么会扶持一个养子呢? 楚嘉音愣住,“难道府里还有别的喜事吗?” “音音你没发现,今日的炮仗多放了一次吗?”楚景琰提醒。 楚嘉音就捏着下巴仔细的开始想了起来,过会儿,她惊觉:“是因为二哥哥你是榜二吗?这样的成绩虽然比不上解元,但是也很了不得了。而且,如果不是那个老伯参加科考了,你一定会是第一的。” “不是。” “啊?” “不是因为我考得好,今日府中还有另一位上了榜的人。”楚景琰说。 “可两位哥哥半路就被……”抬出来了,不对,她家其实还有一个哥哥的。 莫非是楚良善回来了? 走到前厅,果然看到了楚良善,和多日未归家的楚璋。一如当初楚韵进家门的模样,全家的神色都不太好看,甚至更难看。 楚韵不过一个小小的姑娘,就只能靠着那点小伎俩丢人现眼了。可楚良善不一样,他可是身上扣了举人帽子的,稍不注意便是能当上官的人了。 这一次来迎这位庶子的人,比迎接楚韵时,可声势浩大得多了。毕竟对方是举人老爷。 家中大哥早夭,楚良善年纪又比楚景琰大,他一进来,怕是直接要当大哥了。 “母亲,你看良善这次都考中了举人,前途无量,留在楚家也是美事一桩。您不如就让他入了楚家的族谱吧,好歹也是四房唯一的男丁。” 楚璋又开始了当初劝老夫人留下楚韵的说辞。 楚老夫人几乎要给他气死在这儿,说:“四房断子绝孙又能如何,是我楚家断子绝孙了吗?不过堪堪爬上了榜,说不定只是走了狗屎运罢了。要是稍不注意,就让别人将他那位置占了,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休要拿这事儿来威胁我!” “母亲!”楚璋无奈。 楚巍长叹一声,说道:“四弟,你还是让母亲清静一会儿吧。母亲年纪大了,总听咱们折腾也不好。” 楚嘉音进门就听到亲爹再给外室的哥哥讲好话,气得祖母当众发脾气。提起裙摆一步跨入屋内,楚嘉音便拉着楚景琰,一直朝前头去了。 “祖母!祖母不要生气,音音在这儿呢,你要是不高兴就跟音音说,音音给您出气!”楚嘉音依旧是一副孩子的样子,撒起娇来,还是那般让人欢喜。 楚老夫人也有了些许安慰,拉着楚嘉音就跟楚璋说:“你瞧瞧去,这四房不是还有音音在吗?没有儿子,大不了以后咱们音音找一个愿意入赘楚家的,咱稀罕一个流着楚家的血的外室之子?” 楚嘉音看了一眼再一旁坐着,一句话也不说的楚良善,比起楚韵,他表现得大方多了,一点儿小家子气也没有。从前祖母这般说楚韵的时候,楚韵还顶嘴呢,楚良善倒好,一声不吭,大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思。 为了这个人而吵起来,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因为楚良善似乎从来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和评价,面对什么都能一笑而过。 而为他吵起来的人,急红了眼,气炸了肺,依旧没能争出个所以然来。整个过程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楚良善很欠揍。 “祖母,要不就让良善哥哥先进来吧。要是他老实,明年不是要会试吗?若那时候他还能安分守己,便让他进族谱吧。”楚嘉音提议道。 她并不是很想帮外室的人,哪怕楚良善于自己来说有恩。她只是想走一步险棋,楚良善1前世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今生同样。 可楚嘉音确定楚韵母女一时半会儿不会放过她,那么楚良善的态度,就让她有些期待了。是要帮楚韵母女,还是跟他的方兄继续为了快活而逍遥呢? 楚老夫人闻言,惊讶的问:“音音你可知道让他进了家门,对你来说会是什么后果?他那个娘和妹妹都不安好心,他若是住进来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你呢。” 楚良善只在那儿笑,痞坏痞坏的。听到楚嘉音给他说话,他又扫了一眼楚嘉音,目光中闪过一丝嘲讽。 楚嘉音现在就想冲过去打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呢?得意吗,还是不屑于自己帮助他? “良善很懂事的,而且又不是年纪小,做事会掂量分寸的。”楚璋忙插了两句嘴,楚嘉音能开口给楚良善求情,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楚老夫人也是无奈,如今楚家骑虎难下,不将这个人认进家门,恐怕外头的风言风语都能将他们笑话死。倒不如先各退一步,如若楚良善胆敢如同楚韵那般不省心,她一定会教训得更严厉,然后永久的杜绝这家人再进楚家的门。 楚老夫人妥协了。 在场所有人,除了楚璋之外,无一人高兴。貌似得了最大益处的楚良善,也不太高兴,频频间,只有那些冷嘲暗讽的笑意。 也不知道是因为谁。 晚宴,多了楚良善一张嘴,就好像饭菜不够吃了一样,一个人都没多吃。唯独楚良善,新奇的多尝了几道菜,吃完下来,又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楚家是皇商中最有钱的,可不隶属于皇商且更有钱的人家,是存在的。方家就是其中一个,因为不是皇商,楚嘉音不知道方家的底细,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会比楚家钱少就对了。 所以,被有钱的方旻养了好几个月的楚良善,怕是真吃不惯楚家的粗粮。 第二日,楚家出了一个庶子考得举人的笑话,传遍了整座京都城,连皇城内也受了波及。 看来将这人领进家是错,不领进家也是错,大家无论如何都是要看笑话的。 楚嘉音一大早起来,跟着风尘月在院子里爬墙。她只学了如何跑得快,却没练过往高处攀爬跳跃,这样是没办法领略轻功的。 “我爬不上去!”楚嘉音都想哭了,墙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就靠她一双手攀爬,当她是壁虎呢? 风尘月在旁边靠着太妃椅,头上顶着帽子,手上拿着扇子,悠闲自在的说:“你爬不上去就继续爬,别哼哼浪费力气。你这样不到一会儿就自暴自弃,肯定练不成的。” 楚嘉音别说爬上去了,就连爬上去一丁点都难! 风尘月也不管她,只叫她爬! 爬个屁! 但是不爬,她就练不成轻功。打不过人家就得跑啊,连跑都不在行,她拿什么来当女侠行走江湖? 罢了,认命爬吧! 楚良善起得比所有人都晚,出门看见院墙那儿有只壁虎,忍不住上前去逗弄。 “嘿,你这一大早挺精神啊!”楚良善打了一个哈欠,不知道昨晚去哪里逍遥了,今日起得那么晚,都好像没睡饱似的! 楚嘉音不想理他! 楚良善笑了笑,很欠揍的当着楚嘉音的面,轻松一跃,跳上了院墙。然后趴在院墙那儿,弯下腰,伸出手,说:“来,我拉你上来!” “不要!”楚嘉音挪到了另外的地方爬。 楚良善一下子腾地站直了身体,在窄窄的院墙上行走自如,停在了楚嘉音头上的位置。 “你烦不烦?”楚嘉音真的生气了。 本来就是为了要像楚良善一样轻轻松松越上去才爬墙的,现在这家伙居然一跳一个轻松,搞得楚嘉音好生嫉妒! “不是要上来吗?我拉你上来啊!”楚良善坚持讨打。 “不上!” “上来啊,抓住我的手!” “不上!” “我真的一只手就能将你拖上来!” “不上!” …… “音音,上来吧。” “好的!二哥哥,你看,我现在也可以很轻松的直接跳上来了!” 轻轻松松一跳,楚嘉音就跳到了院墙上,像一只跃起的猫。 楚嘉音在这墙边爬上爬下近乎一年,终于弹跳轻松自如了。她满意的在院墙上站立,然后走来走去。走够了,她就捧着书,要去向楚景琰请教。 楚景琰坐在院墙的另一边,安静的看书,马上又要会试了。去年的乡试,仿佛还历历在目,时光如梭,过得真快啊。 楚嘉音很好奇,为什么楚景琰根本没跟风尘月好好学过武艺,怎么比自己还先学会了轻功呢?难道是因为天赋异禀? “二哥哥,你这看的书,好像跟考试没什么联系啊?”楚嘉音瞄了一眼,大概是在讲治水的。 “我随便翻来看看。你有什么不懂吗?我给你批注。” 第一百零七章 长大了一些 楚嘉音赶忙上前,将书页翻开,然后指着上面某处,说:“这里,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这种词。” 楚景琰随意一瞄,只说:“无用的东西,实在看不懂,不如不看了吧。反正看了也没什么用处,你将来想当个攥写书籍,也用不到。” “用不到,那为何要出现在书里?”楚嘉音不解。 楚景琰轻笑,耐心解释:“说起来,话本之类的书,也并非必读之物。图个乐子罢了,这上面你看不懂的东西亦是如此。看得懂便乐过去,看不懂索性不看也好。” “哦!”楚嘉音将书合上了,“说起来,二哥哥你怎么学轻功学的那么快?比我还快呢,可平日里风尘月明明都全心全意在教我啊。你只在旁边看看就会了吗?” “这个……以后你会知道的。”楚景琰故意买了个关子,月夕和风尘月的身份,至今还未到让楚嘉音知晓的时候。 先瞒着吧,日后若有机会,她该知道便会知道的。再者,风尘月和月夕还告诉楚景琰,今年会试一过,也差不多就是他满十七岁之时,会将他的身世告知。 期待了很久的事情,一朝得以知晓,好像就不那么期待了。楚景琰甚至有些害怕,他的身份来历干系到楚嘉音的大伯,这其中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和楚嘉音的关系还能像今日这么融洽吗? 楚嘉音不想问太多,但还是忍不住嘀咕;“二哥哥真小气!” 二哥哥是做大事的人,凡事都有自己的打算,她问得太多也无益,反而遭二哥哥嫌弃,何必吃力不讨好?索性顺其自然,等着二哥哥口中的水落石出! “二哥哥,再过不久你就要参加最后的会试,然后再进皇宫到皇上面前,参加殿试了。”楚嘉音心头揣揣不安,去年从皇城回来后,秋阳公主时不时就会慰问楚家。 虽然她本人不方便过来,可这一年到头给楚景琰献殷勤未免太过频繁了一些。要不是玲珑阁分主次两阁,送到二哥哥跟前的东西她全都看不见,她有心想要将那些东西当作破烂丢出去了。 可二哥哥都没丢,她有什么资格耍脾气丢东西,还是当朝公主的东西。 “也许吧。”也许并不会去殿试,乡试放榜回来那一天,楚景琰曾跟老夫人促膝长谈过,有些事情与他一开始的打算有了很多的偏差。 最大的偏差,当然是楚嘉音忽然对他好了,又这般尽心尽力的想着他。 “1前些时候,景明和景阳来我跟前说,他们有些嫉妒六妹妹老在我跟钱转悠。小时候。你是喜欢到那两个哥哥面前转悠的,如今却是变了。”楚景琰假装不经意提起,这些年将楚嘉音的话套了又套,依旧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一边觉得楚嘉音应该不会心机城府过深,一边又担心真心错付,这些年都会沦为泡影,笑话一场。 楚嘉音听完,耳根子就红了,欲盖弥彰一般蹦起解释:“他们……他们不学无术,我才不想理会他们呢。我跟着二哥哥你,是因为我现在急于成才。要是还在那两位哥哥面前转悠,我还能成长起来吗?跟着他们,我整日就想着玩了,一点儿都不会像如何读书写字,如何习武练箭。” 听着很合理,却又与她前几次说的不太相似,但这个理由,她是用过的。古话说,一个人反反复复用一个谎言,证明他心虚,自觉这个理由不够妥当,又一时之间拿不出其他搪塞对方的话来,只能胡乱出口了。 楚景琰能在楚嘉音慌乱的神色中分辨出来,她就是在说谎,也不算全是吧,但总是感觉扯了慌。话里的谎言也许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而添加的。 “嗯。” “嗯?” 楚嘉音过分曲解楚景琰这个嗯字了,惹得他无奈多回了几个字:“我是说,你留在我身边刻苦努力,挺好的。起码现在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了,不像以前,是个只想着芙蓉糕的小吃货。” 话罢,楚景琰抬手摸了摸楚嘉音的脑袋。楚嘉音许是觉得摸脑袋有些舒服,一时半会儿间,竟无法拒绝,任由对方揉弄。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二哥哥好像说她的坏话了。 “二哥哥,好啊你,你现在都学会说人坏话了!”楚嘉音用小拳拳捶了捶楚景琰的肩膀,没太用力,像是猫爪子一般挠人,带着点撒娇的感觉。 楚景琰笑得不可自抑,也不怕从院墙上摔下来。 院墙不算太高,但二人坐在那之上,底下好些人都能看见他们在上面干什么。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能看到楚嘉音和楚景琰离的很近,打打闹闹,格外亲昵。 二夫人无意间路过此处,瞧见此情此景,无奈的摇了摇头。 或许六丫头突然对楚景琰好,也不是没什么道理的,当初喜欢宋书明时,不也这样屁颠屁颠跟在人家背后,执意要给对方做点什么,好让对方喜欢她吗? 可惜那时候的她即不懂事也还太小,做起事来毛手毛脚,没让宋书明欢喜就罢了,还惹得对方因此厌恶嫌弃起她来了。 如今将对象换成了楚景琰……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老夫人怕是难过大房老爷那个坎儿,心里对楚景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满的。 这个铁疙瘩,不到大爷回来的那天,怕是解不开了。 说起来,被楚嘉音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用来做挡箭牌的两位不求上进的哥哥,如今倒是比以往勤奋许多了。虽说偶尔还要偷懒,但比起以前,真的优秀太多了。 原因无他,这楚良善一进楚家的门,没有所有人预测的那般惹是生非,也没让楚嘉音如何,更没让楚家的任何一个人不满。他安安静静的就待在楚家的一个角落里,除了多占一个院子,多吃点饭,楚家没有因为他的存在影响到半分。 反倒是他的到来,让楚家两位不爱学习的公子,终于肯低头啃读书籍,好生准备考试了。虽然这一次会试他们已然失去了参考的资格,可三年后的乡试,势必会比去年会好上许多,连平日里教习的夫子也忍不住夸赞他们了。 楚良善看书,看一刻发呆三刻,行为懒散,却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就如夫子所言,此子若非吊儿郎当的不肯学,成就绝不在乡试榜尾那般简单,也不会熬到快双十的年岁了才考取秀才。 他这人其实比楚家两位公子更懒惰,只不过装得好看罢了,装得所有人都以为他有认真在学习。 楚景明困得趴桌,侧过头跟弟弟说话:“你说那家伙还是不是人,为什么那么刻苦?害得我们也不得不跟着他头悬梁锥刺股,发奋读书。” 楚景阳也趴下了,说:“就是!我们俩年纪比他小好几岁呢,长辈们还净要拿他跟我们比,少吃几年盐的我们,哪里比得过他啊。再说了,咱俩可是没满十五就考中秀才了,他十九岁的时候才考上的。算起来,我们可比他聪明多了。” “就是!” 这两人在打抱不平的同时,楚良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换一个姿势发呆,手中依然捧着书。从今早到现在,他一页都未曾翻过。 “哥哥们,我来了。” 楚嘉音的声音突兀的传了过来,不多久,就坐到了凉亭里还空的那个位置上。楚景明和楚景阳两兄弟,刻意在孤立楚良善,将两张桌子搬得好远,说悄悄话的话,这边的楚良善绝对一个字都听不到。 楚嘉音插在中间,那边离得远,这边楚良善又因为想看外头的池塘吹风,搬得离围栏近了一些。所以,她就孤零零的一个人窝在中间位置了。 这些都不重要,她过来只是为了找点看书的氛围,哥哥们怎么样与她无关。 将书放下,楚嘉音便开始提笔攥写自己想写的第一册书,写完再让二哥哥批阅批阅,说不准明年就能上茶楼供大众娱乐了。 楚良善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旁边,忽然轻声一笑,用手上的书的一角,敲了敲一个词,说;“这个词可不是这样用的,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谁肚子里去了?我前些日子看你看的那本书,上头似乎记载过这个词的用法,你……” 楚嘉音脸色发青,她现在刚起步,虽然需要指点,但绝对不需要楚良善来指点。本来吧,她对楚良善的敌意也不是很深,只是这个家伙总能在不经意间挑起她的怒火,她想对楚良善温柔一丢丢,楚良善自己都要作死让楚嘉音将这一丢丢温柔灰飞烟灭! 所以,怪不得她天天对着楚良善发怒了! 楚嘉音一抬头,一双眸子将翻白眼。 楚良善啧了一声,嫌弃的道:“怎么?我好心提醒你,倒是我的错了?” “别搞的自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差一点儿就不是举人老爷了!”楚嘉音说道。 “嗯嗯额,好吧。”楚良善回去坐好,继续发呆。眼神幽怨,像害相思病! 第一百零八章 聊什么呢 说起来,自从楚良善进了楚家之后,他那个唯命是从,整日听从楚兄号令的方旻兄弟,就没个消息了。 这二人是闹了矛盾吗?瞧方旻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轻易放任他的楚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受苦受难的啊。虽然楚良善如今好得很,但不至于连见面都没有吧? 楚嘉音观察过,楚良善这一年就出门十次,九次上青楼,一次去明光城,还是因为楚璋央求着他去看看妹妹和母亲的。这十次,好像没有任何一次,有合适的契机,让他和方旻见面。 不会真闹掰了吧? 这事儿也跟她没什么关系,罢了,不管了。 楚嘉音继续埋头写书。 老夫人去年就想邀请的慕容家姐弟,不知何由,如今才请到了家中。 听到慕容家的名头,楚嘉音吓得不轻。这一年到头,她都在嚷嚷着不会嫁进文臣家里了,也不会进什么书香门第。虽然她并不是很厌恶读书,却总觉得这些家门规矩太多,束缚颇多,不适合她。 然后祖母可能往别的方向去想了,一直在给她找亲家。 男儿家晚婚还能借口推脱说要先立业再成家,女儿家过了十五还没嫁人也没定亲的,肯定要遭人诟病!没办法,如今当家做主的都是男人,有些规矩对女人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但也只能叹一声不公平,想去推翻它,又谈何容易呢? 一年多未见,慕容雪出落得比之前还要亭亭玉立,站在人面前,只消一眼就能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楚嘉音随意觑了一眼,胸口忽然发闷。 一个大将军的女儿,一个皇帝的女儿,在二哥哥跟前转悠的女孩里,她好想变成最稀松平常的了。 慕容雪带着弟弟来的,她弟弟的年纪跟楚嘉音差不多,在月份上要小一点。只是在楚嘉音看来,她已经长大了,但对方怎么看都是小屁孩。 没办法,谁让她已经当过好几年的大人了呢。一看到慕容安,她满脑子只有那个念着大鹅跳池塘的臭孩子! 这次上门,一碰见楚嘉音,他就噔噔噔上前来。 楚嘉音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这小屁孩比她小几个月,个头倒是比她高了一截,好不服气啊。站在她面前,她总有一种打不过对方的恐惧感,谁让这慕容安还挺壮一大个。 回想去年,身形跟自己好像差不多单薄啊,怎么才过了一年就吃成这副虎背熊腰的样子来了?难不成,是因为大鹅身死,伤心过度,只能暴饮暴食,借此缓解痛楚? “干……干什么?”楚嘉音戒备的看着他。 慕容安又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端着的是一副高傲不可忤逆的表情,小小年纪倒挺有架子的。也许是知道自己父亲很厉害,也默认自己很厉害了。 听闻这慕容将军因为掌管重要兵马,向来不将除了皇上之外的人放在眼里。楚嘉音没见过慕容将军嚣张的样子,但是如今能见它儿子露出嚣张的表情,大概能猜出会是如何景象了。 慕容安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走到楚嘉音面前,就将盒子送了过去。 “呐,给你的。”慕容安扬了扬下巴,语气不可忤逆,仿佛楚嘉音不将这东西收下,对方会原地让她知道拒绝是什么后果似的。 楚嘉音伸出手,接了过来,问;“这是什么啊?” 隐隐间,她感觉到盒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附耳倾听,似乎还听到了类似鸭叫的声音,不对,是鹅叫! “我母亲让我给你带礼物,我就给你带喽。”慕容安道,两个鼻孔翘得老高,让楚嘉音总有一种他下一刻就要掏鼻孔的感觉。 这无疑是让人不舒服的。 于是,楚嘉音再也不想抬头看这个人。 将盒子打开,楚嘉音呀的一声大叫,将盒子和里面的东西,摔得分家! 盒子里有一只小鹅。 又是鹅,鹅鹅鹅!见到慕容安就想到鹅,果真是没错!也许是她对慕容安的印象太刻板了,整日念着这玩意儿,对方才将鹅带过来的呢。 所谓诚心则灵。 不过,此所谓应当是空话,不可信!若真如此,楚嘉音还想自己马上长大呢,怎么现在才是十岁的娃娃呢。十岁不小了,对于她现在的心智来说,远远不够格。 慕容安见小鹅掉在了地上,忙上前去捡,怜惜的道:“你怎么这样啊?我是因为母亲喜欢你,才忍痛割爱,送了一家小鹅给你,你怎么能说摔就摔,万一小鹅死了怎么办?你这人,算了,我不送你了!” 楚嘉音咬着牙,皱着眉,看着盒子里残留的一坨屎,有些想抬脚踹人!哪有人会让姑娘家这种东西的,又会拉屎又不可爱的!要送活物,送什么兔子啊也好,真要送带翅膀的,送小鸟鹦鹉也行啊。 哪有送只鹅,还拉屎了! 楚嘉音现在嫌弃得要命,一想到祖母还可能给她和这个满脑子大鹅的家伙牵红线,她就觉得自己将要奄奄一息。 慕容雪才过来,见了这一幕,忙训弟弟:“你怎么搞的,母亲让你送礼物,你就送这个?还说不用我们帮忙,这……” 真是! 慕容安却是好像不理解她们一样,问:“送小鹅不好吗?小鹅多可爱啊?” 爱鹅深切啊。 楚嘉音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祖母讲讲,自己要嫁的将门武学世家,绝非慕容家,也跟他家扯不上一毛钱关系。不然,这以后万一真跟面前这个人以及他会拉屎的大鹅过一辈子可怎么办哟。 慕容雪被弟弟的举动整懵了,问:“你觉得大鹅好吗?我说你,再这样下去,以后别想再娶媳妇了。” “不娶就不娶,我喜欢大鹅,我养大鹅就行。”慕容安还有些骄傲。 楚嘉音:“……” 跟大鹅过吧! 随后,楚嘉音带着慕容雪在楚家的院子里转了转。楚家不像官家宅院那般,分内宅外宅,只分了院子。比如青竹居、玲珑阁、福安堂都是单独的院子,至于外院,则是本家荒废不住的地方,基本上都是让下人住的。 “音音,你家好大啊。”慕容雪不由地感慨,“前面那座院子是谁住啊,看起来虽然不大也不气派,但好漂亮的。” 慕容雪指的方向,是玲珑阁。 楚嘉音便解释:“那是玲珑阁,平日有我和二哥哥住。” “二公子也住那里吗?”慕容雪目中露出一丝疑惑和惊讶,也勿怪,其他三位公子包括楚良善在内,都是有单独住处的。 虽然楚景琰是楚家养子的事情,在一片并不是秘密,但这样安排,好像哪里不妥。毕竟楚景琰现在可是举人,随时都有可能上任当官的。 这也就罢了,还跟随着一个妹妹住。 “对啊,二哥哥要辅导我读书习字,就搬过来了,方便一些。”楚嘉音说道,她这时候没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烦闷,特别是在提到二哥哥的名字之后。 慕容雪上门了,不知道多久以后,秋阳公主也会上门。到时候恐怕不会像今天自己与慕容雪一样和谐,还能坦然的聊天观景。 慕容雪轻微沉吟,最后点了点头:“哦,哦哦。这样啊,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我好像瞧见有棵树,你能带我去看看里面的小院子吗?” 一个住处,带着一个院子,好几间房子。玲珑阁是住处中属大院的,一分为二,两道门。第一道门过去,能见次阁的样子以及旁边的院子,第二道门,则是进楚嘉音的卧房以及玲珑阁主要的屋子,比如厨房之类。 原本次阁是让给丫鬟仆人住的,但楚嘉音院子里就有一个桃花,还有时不时才会过来的孙嬷嬷,让桃花住主阁也是可以的。 楚嘉音心想,让她进去看看也无妨,便随她进去了。 一进门,谁曾想就遇见了楚景琰。 “慕容姑娘。”楚景琰远远的施以一礼,然后走了过来。 慕容雪有些惊喜,没想到这般容易就见到楚景琰了,高兴得很。楚嘉音却不高兴了,有种自己送羊入虎口的错觉,虽然慕容雪姐姐看起来并没老虎那么可怕。 “二哥哥,你今日……”楚嘉音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他一些什么,却听楚景琰先打断了。 楚景琰说:“我正好有事同你说,可以吗?” 这话是跟慕容雪说的。 楚嘉音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为什么二哥哥会找慕容雪聊天。 楚景琰又看了一眼楚嘉音,说:“我先跟慕容姑娘聊一会儿,你先去别的地方玩,等等好吗?” 二哥哥估计是怕自己带走了慕容雪,会让楚嘉音带来麻烦。楚嘉音是挺麻烦的,麻烦得生了好大的气。 可也不能发作了,只得说:“好吧,那你跟慕容姐姐好好聊。还要一会儿就要吃午膳了,我去看看祖母那儿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嗯,去吧。” 楚嘉音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走到门口时往回看了一眼,那二人双双坐在平日里楚嘉音和楚景琰的位置上,开始聊起话来。 聊什么呢? 第一百零九章 难捉摸 楚嘉音一个人到楚家最大的池塘边趴着,她家的池塘不养荷莲,错过了这个季节最好的美色。可池塘里有鱼,因为没有遮天莲叶,波光粼粼便格外清晰。 “不高兴吗,我的六妹妹?” 楚嘉音看着水里的倒影发呆,突然影子中多了一张脸。楚嘉音瞧着那张肆意张扬的笑脸,笑道;“看我不高兴,急着要过来取笑我,满足自己?” “你为什么会说,你不高兴,我会满足啊?”楚良善揪起了楚嘉音的一缕头发,放在手上把弄。 楚嘉音没管他,只回应:“不是这样吗?我看我每次不高兴,你好像都挺高兴的。” 楚良善呵呵一笑,说道;:“那你是看错了,我呢,你高兴的时候我是高兴的,你不高兴的时候我照旧是高兴的。所以你明白了吗?我只是时时刻刻都在高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要高兴?”楚嘉音不解,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时时刻刻都高兴呢。 楚良善坦然得很:“当然不能时刻都高兴,人总是要面对喜怒哀乐的,总只有一种情绪,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呵,你是在嘲笑自己吗?” 楚良善连忙辩解:“才不是。我当然也有喜怒哀乐,只是我比较适合脸上挂着笑。本来就是一个极其可笑的人,若还整日挂着一张寡妇脸,岂不是让别人更有笑话你的机会?因为这个,我特别我讨厌我妹妹楚韵。” “是嘛?你还讨厌你妹妹?”楚嘉音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个,她以前只觉得楚良善跟阮香玲母女有些格格不入,这会儿竟亲耳听到他说,他讨厌妹妹和母亲? 相依为命十余年,即使阮香玲对他不好,也不该这般吧?楚韵不就挺向着她母亲阮香玲的吗?难道阮香玲还重女轻男? 不不不,那种唯利是图的女人,恐怕重男轻女更可能一些。毕竟楚良善身上有利可图,而楚韵除了能跟她站在同一阵营相互扶持,几乎没什么用处。 而楚韵这个人偏偏还聪明不足,时常拖阮香玲的后腿。阮香玲又怎么可能对能考取功名的儿子不好,对一个废物女儿好呢? “不能吗?你不是还讨厌你哥哥和姐姐?”楚良善笑道。 楚嘉音无话可说,说起来,她是真的挺讨厌哥哥和姐姐。这里同一个爹生的这两位。 楚良善伸了一个懒腰,松开了楚嘉音的头发,留下了一条精致的小辫子。他歪到一旁的树上靠着,闭着眼,满脸餍足。 “刚刚你二哥哥跟那个慕容小姐单独说话,你为此不高兴了,对吗?” 被一语点破的楚嘉音并不珍惜他这个知音,反而发火:“关你屁事!还说不会为我不高兴而高兴,天天都能发现我为了什么而不高兴,你这不成心针对我吗?” “哦!你好像说得挺有道理,我反驳不了,就暂且让你这么认为吧。” 楚嘉音瞪他,瞪累了,又叹息:“话说,你家小跟班呢?他不在你跟前伺候,您老能照顾好自己吗?” 楚良善闻言,笑了,问:“六妹妹是觉得我生活不能自理了吗?哎,来楚家一年了,就分了一个院子给我,也没个人伺候,我这不照样干干净净的出门。院子呢,也被我打扫得干干净净,平日里没有一家齐聚的宴席,我也会自己煮饭吃。六妹妹是如何会觉得,我没了方旻就活不下去了。” 楚嘉音就是不习惯。 “他以前整日黏着你,现在看不见有些不习惯。”楚嘉音直接明了的说。 方旻不在,楚良善这个人会随时干坏事。楚良善长得很好看,但脸上总挂着坏笑,一看就不是好人该有的表情。 方旻在的话,不仅仅方旻会宠着他,连他也若有若无的迁就宠溺方旻,两个就会显得很傻!就像两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能依靠彼此的可怜兄弟。 楚良善抱手:“哦。” 可算没了脸上的笑,是因为楚嘉音提起了方旻吗? 楚嘉音观察了他一会儿,不解的撅了撅嘴,往池塘里扔了一个石子。楚嘉音几乎将自己能跟楚景琰坦白的事情,除了重生外都说清楚了,但如今,楚景琰身上好像还有许多她看不透的东西。 二哥哥究竟,在瞒她些什么呢? 风尘月……有时候,风尘月会表现得好像跟二哥哥很熟,但很多时候,风尘月就会刻意的回避楚景琰。这家伙演技不算拙劣,但楚嘉音还是察觉了。 风尘月似乎不太敢冒犯楚景琰,为什么呢?明明风尘月好是来给他俩做师父的,说起来,还该她和二哥哥对他毕恭毕敬才是。 等楚嘉音想得头都要炸了,打算不再想的时候,回过头,楚良善已经在树下睡着了。本来他是站着的,可现在已经坐下了,然后整个人很无安全感一般蜷缩成一团,窝在树下。 像一只可怜虫。 楚嘉音走近了他,想了想,坐到了风吹的方向,给他挡了挡风。楚良善睡得更深了,紧蹙的眉头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我是该信你,还是不信你呢?我是真的讨厌你啊,哥哥。”楚嘉音心绞成一团,她确实恨透了楚良善和楚韵,因为如果不是他们的娘,楚嘉音的娘就不会死。 后来,楚嘉音恨透了楚韵和阮香玲,因为她们二人害得自己惨死。重来一世,她是带着满心的怨恨来的,可这两世的恨意,跟面前的楚良善貌似都没有太多的牵扯。 甚至楚良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楚嘉音到如今还未分辨清楚,考感觉来的话,她貌似对楚良善的敌意没有楚韵深。若是万一,她好不容易饶恕了楚良善这个人,他却让人心寒的背后捅自己一刀,那该怎么办? 楚嘉音觉得自己不该相信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心底的良知1却让她不想轻易连累一个无辜之人。 楚良善,他名字传到楚家人耳朵里的时候,所有都在嘲讽取笑,良善二字,阮香玲的儿子也配?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阮香玲三个字的。所有人都没去了解过这个人,只因为知道他的母亲是阮香玲,便对他充满了恶意,觉得良善二字配他,荒唐可笑至极。 楚嘉音在树旁边坐了很久,等来了茹云。茹云是来叫她吃饭的,看她额头上的冷汗,应该是找了很久。 “六姑娘,该吃午膳了。老夫人正叫您呢。” 茹云缓步走来,楚嘉音抬眼看她,脑海中时不时出现一行字:茹云被楚良善玷污,自杀身亡。 思及此,她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下去。 楚良善的确好色成瘾,但进楚家的这一年却有所收敛,仅仅去过青楼九次。他也的确喜欢调戏丫鬟,只是那些姑娘貌似都心甘情愿被他调戏,还有些不争气的恨不得给他当通房丫鬟的。 这些让楚嘉音看来,是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楚良善会仗势欺辱丫鬟,然后害的丫鬟羞愤自尽的。 什么都对得上前世,偏偏这些对得上前世的行为,仔细剖析,无一像前世她听说的那般恶劣不可收拾。 再过两年,楚良善应该是要进一个夫子那儿读书的,那个夫子背后有靠山,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前世,那位夫子的女儿被楚良善欺辱,闹得夫子依靠背后的势力,打得他声名狼藉,再不得参与科考。 也许到那个时候,楚嘉音就能知道,楚良善到底是不是真的无药可救,骨子里都埋着腌臜了。 至于茹云,楚嘉音会好好保护她的。 “吃饭啊,好,我现在就去!你拉我起来吧。”楚嘉音依靠自己的力量,是真的很难起来,她在这里坐的实在久了,屁股都快跟地上的草融为一体了。 茹云便上前拉她,顺便忙里偷闲,给了楚良善一个眼神。 楚嘉音微微蹙眉,因为楚良善和茹云之间扯不清的关系,她才多留意了这两个人一眼。茹云多看楚良善一眼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楚良善已经盯上她了? 一起身,楚嘉音就心跳砰砰,拉着茹云的手,说:“咱们走吧。” “可是,六姑娘,咱们不叫上大公子一起吗?”事到如今了,这傻丫头居然还未楚良善说话,怪不得最后会落得那般田地。 楚嘉音觉得,自己保护茹云的任务,实在艰巨。明明是比桃花更伶俐聪明的人,怎么就栽在楚良善这厮手里了呢? “哦哦!”楚嘉音回头,弯下腰,拍了拍楚良善的脸,“起来了,去吃饭了。不吃的话,你就一个人回你的院子,自己煮饭吃吧。” 楚良善闻言,立马清醒了,说:“吃,当然吃,我自己做饭可难吃了。” 扭头瞧见茹云也在,楚良善哈哈一笑,似乎挺高兴:“茹云姑娘,你也在啊?这段时间,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天天吃自己做的饭菜,怕是要把自己吃成废人。” “公子不必客气,应该的。” 楚嘉音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跟什么?茹云给楚良善做饭吃? 第一百一十章 憎良恶善 楚嘉音都傻眼了,她一心防备着前世的事情发生,免了楚良善将来把茹云害死。结果这茹云怎么好像被他迷了心窍一般,居然还主动给他做饭吃? 更可恶的是,茹云做的饭,连她都没吃过呢。 玲珑阁的饭菜一向都是大厨房做的,或者桃花下厨。茹云跟了楚嘉音一年,做事倒是比桃花勤快,但做饭是真没做过。 楚良善跟茹云都要一块走了,结果楚嘉音还愣在原地不动。茹云只得回头拉了一下她:“姑娘,你怎么了?” 楚嘉音从愣神中回来,看了看两人,最后撇嘴摇头道:“没事。去吃饭吧。” …… 慕容家就来了那对姐弟,在楚嘉音看来,慕容雪还是因为二哥哥的缘故才答应过来的。一进楚家的门,但凡有机会能跟二哥哥扯上关系,她都会比一般时候喜悦几分。 楚嘉音在款待慕容家姐弟的宴席上闷闷不乐,桌上很多她喜欢吃的东西,一口也没吃下去。 老夫人以为她病了,一连问了好几声。唯有二夫人心如明镜似的,一边看看楚景琰,一边再看看自家的六姑娘,神色略显无奈。 “大公子和二公子,此次参加会试,定能拿下好成绩。只可惜我慕容家世代习武,没有那个考取功名的机会,只能眼巴巴看着你们了。”慕容雪客套的说了一句。 楚老夫人笑眯眯的说:“哪里的话,慕容家世代显赫,哪是我楚家能比的。这天下虽然太平,可谁人又敢否认慕容家的存在呢?” 楚嘉音仔细观察楚景琰的神色,一如既往,却让她有些不痛快。方才故意将自己支开,单独根慕容雪聊天,都聊了一些什么呢? 她心里正郁闷,慕容雪那边就给了答案:“二公子说,想参加科考以后,到我父亲麾下做事。这以后啊,咱们差不多就是一家人了,慕容家和楚家该相互扶持才是。” “二哥,你要去将军府做事啊?”楚景明不太理解,楚景琰这成绩,说什么也该进翰林书院做官啊。 楚嘉音闻言,也不太理解。前世的楚景琰可是个做谋臣的,而且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今世缘何要进军营,还要为慕容将军办事? 进了军中,他一个就算考了会元的才子,能有多少作用,又会受多少器重呢?说不定啊,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进了军中的文官,大多都是为战争出谋划策的,可如今天下安定,文官能有什么作用? 楚景琰考的是文举,要进军营,不该考武举吗? 再说了,以楚景琰的成绩来看,要是考过去了,皇帝肯放走他吗?一个状元郎进军营当了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皇帝怕是当场气得几百板子赏下去,打得人醒悟才肯罢休吧? 楚景琰已考虑周全,应道:“嗯。” 慕容雪那边倒是高兴得很。 哼! 一进军营,二哥哥应该会被送到百里远的教军场吧,到时候楚嘉音想见一面都难了。二哥哥不会是烦她了,故意找个借口远离楚家吧? “如此也好,景琰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有自己的打算,为将来谋划了。”楚老夫人说道,她是无心关心楚景琰将来如何,但楚景琰一走,楚嘉音就不会像以前那般整日黏着他了。 以前整日黏着,说是为了学习,为了找个榜样。可现在楚嘉音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还整日跟在哥哥身后,像什么话? 楚老夫人这厢说完楚景琰,那边就开始训两个亲生的:“你俩也是,别整日念个书都像多委屈了你们一样,再这样下去,楚家可怎么办哦。” 虽然楚家还有个怎么看都前途一片光明的楚景琰,但他毕竟不是亲生的,楚家的未来还得仰仗另外两位。至于一直被忽略的楚良善,楚老夫人大概不太希望他能成才,然后夺取属于这两个亲孙儿的东西。 楚景明和楚景阳纷纷低头,缩成乌龟,一声都不敢吭。 “武举在殿试之后,我也想去试试。”楚景琰忽然道:“在这之前,还得仰仗慕容家栽培。” 在进武举考场之前,楚景琰会选择先进慕容家,然后再进入军营练一段时日。这些年偷偷摸摸跟着风尘月和月夕学了不少武艺,却无施展之地,也没法儿光明正大的练,多少有些不够熟练。 进了教军场就不一样了,那里有可以供他施展拳脚的地方,也有可供他对打的对手。 “应该的,楚公子能入我父亲麾下,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慕容雪说。 旁边的楚家人,一个脸色赛一个难看。楚景琰这些年绝无缺衣少食不错,可楚家的人无一对他格外照顾也是对的。若非楚嘉音这两年跟着他的确有了长进,又整日要将他拉到台面上来,楚景琰现在怕是连这个宴席都无一座之位。 如今眼睁睁看着楚景琰越来越优秀,而主家的两位公子却登不上台面,楚家的人多少心里都会有些不甘和难堪。 在文举能有一席之地罢了,若能在武举上仍旧能榜上有名,楚景琰这个人必定身居高位。 吃过饭后,楚嘉音怏怏不快的离开了,平日里这种情况,她总要喊上两声二哥哥,并上前牵着他走的。可如今看到他身旁还站着一个慕容雪,登时如同心被浇了凉水,什么意思也没有了。 踱步回到玲珑阁,一日未曾练武,却倍感疲累。匆匆洗漱后,便上床睡午觉了。 宴席一散,楚良善便跟着楚璋出门了。门口停着马车,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大概回去明光城。 说起明光城,楚良善这一年来都未曾回去过母亲那儿了,模模糊糊的记忆,使得他连那两个女人长什么模样,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上一次虽说进了明光城,可一进城门,楚良善便甩开了父亲,独自驾马去找方旻了。 方旻这一年并非很想离开他的楚兄,而是家中有事,加之将要武举,他师父将人抓回去练武,怕他丢尽师门颜面。楚良善也就没有见他的机会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因为方旻偷偷下山,顺便给他捎了一封信。 楚良善接到那封信,才肯跟父亲过来看看母亲和妹妹,谁知道他这个看望,没见着人呢就溜了。 这一次,楚璋说什么也要带他回去一趟不可。 楚良善拗不过,只得跟他走了。 “你母亲和妹妹有一年多没见到你了,见了她们,记得安慰她们,说些好话哄哄她们。我说你也真是,你母亲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将你养大成人,怎么让你去见她一面都这么难?”楚璋在车上训道。 楚良善装作没听见,靠在车壁上,闭眼休息。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困,在楚家大池塘边的树下睡饱了。中途楚嘉音还给他挡着风,睡得可美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楚璋有些生气。 楚良善睁眼,看着他笑了一声,说:“这么多年,不是您忙前忙后生怕我和妹妹过得不好吗?我不是应该更感谢您吗?我现在待在楚府里好好陪着您,妹妹在明光城好好陪着母亲,多好?” 正好,她们母女俩喜欢耍心眼小肚鸡肠,咱爷俩喜欢美貌女子宿青院。不过这话楚良善念在楚璋这些年对他确实不错的份上,终于没有说出口。 给老人家一点儿面子吧。 楚璋再次了唠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和妹妹都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然要心疼记挂你们两个的,少一个都不行!前些日子,你娘还天天念叨着你,吃不好也睡不好呢。你说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看她,良心过得去吗?” “过得去啊。”楚良善无精打采的说,“其实啊,你和我娘非要给我取得这个名字,真的特别难听。我现在一想到我的名字,我就恶心良善者两个字。良心和善意,早因为我恶心自己的名字,恶心没了。”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楚璋几乎要暴起打他一顿,抬起巴掌,将呼到楚良善脸上时,这个小兔崽子对着他挑衅的挤眉弄眼,闹得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明明以前的楚良善,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敢忤逆母亲和父亲的意思。 “你这些年都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就是这般教坏你的?”楚璋头痛,扶额。 楚良善朋友除了方旻之外,其实挺多的,就是往来不多,也没跟方旻那般熟悉。而且,他认识的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家伙,大多都是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一个个都把父母气得坟头冒烟那种。 楚良善呵呵一笑,说:“他们哪有什么本事教坏我啊,我这不是跟你和母亲学的吗?嫖妓学你,小肚鸡肠学我娘,不孝顺忤逆父母学你,不知廉耻学我娘……”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车内响起,楚良善外表随了几分楚璋,几分阮香玲、阮香玲肤白貌美,他便随了肤白,巴掌落在脸上,很快出了一个鲜艳的巴掌痕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分离 楚良善被打了一巴掌后,跟楚璋怄气得更深了。往一个角落里一塞,闭嘴便不打算再说话了。 之后楚璋无论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应答了。楚璋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可他依旧讨厌她,讨厌他将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来。 如果可以,他宁愿阮香玲怀他的时候,就发生意外流产流走了。苟活至今,若非中途遇上了方旻这个交心好友,他早一死百了了。 楚家。 一觉睡到天黑,楚嘉音出门时,听到下人们传慕容家的公子小姐已经离开了。 楚嘉音不知不觉间站在玲珑阁外,看着周遭渐变的天色,陷入沉思。二哥哥马上就会参加会试,接着就是殿试,再接着估计就要去军营了。再往后,他还要参加武举。 这么一看,这辈子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跟二哥哥整日腻歪在一起的时光了。楚嘉音失落极了,心也空了一大片。 其实很早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自己对二哥哥其实抱有非分之想。只是这份非分之想,曾几次被她自己否定,欺骗自己说,她只是想抱大腿而已! 如今楚景琰已今非昔比,能在朝中或是军中有一席之地后,是否还能记得跟屁虫一样追随他的楚嘉音,还未可知。 如果记不得,这两年的努力就算白费了吧?可楚嘉音却不后悔,也许她真喜欢二哥哥吧,因为喜欢所以才不后悔,心甘情愿的付出。 关于宋书明因为讨厌她像跟屁虫这件事,楚嘉音有好好反思过,自己喜欢一个人或是想靠近一个人,就开始做这个人的跟屁虫这种事儿,是不是同样让二哥哥觉得厌烦呢? 二哥哥对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可楚嘉音没法儿确定,这种不一样是否能让楚景琰对她生出别样的秦愫来,哪怕是真心当她是妹妹,楚嘉音也不敢奢求。二哥哥看起来就像是不需要感情的人,自己强行让他记住,让他挂念,只能污了他这个人。 楚嘉音回身,脚尖轻点,轻松一跃上了玲珑阁的房檐。她倒是忘记了,自己现在应该也是个了不起的任务了,了不起的楚嘉音,怎么能为情所困,然后再也没法儿往前走了,就此止步了呢? 她还要练就一身保护楚家,甚至让楚家更加富贵的本事呢。 今晚的夜很美,星空闪亮,比那一天无意撞见二哥哥赤身裸体,受不住刺激跑过来看星空时更美。 很快,又有另一个身影飞了上来。不是楚嘉音想见的人,是闲得无事可做的风尘月。 “师父,你上来做什么?”楚嘉音现在已经尽量去尊重他了,毕竟是自己的师父啊,虽说还拿着楚家的钱。 不过,比起风尘月给予她的东西,楚家一个月给的那一两银子,简直寒掺极了。楚嘉音都不好意思让师父再到祖母那儿的管事那儿领钱了。 风尘月在她旁边找地方坐下,说:“还没到睡觉的时辰,无聊得很,见你一个人飘上来了,我就跟着来了。看你心事重重,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吗?” 楚嘉音也坐下,思考片刻,说:“我啊,我在想怎么冲淡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十岁的楚嘉音怎么可以喜欢上十八岁的楚景琰呢?即使她喜欢二哥哥,可二哥哥始终得低下头才能看见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妹妹。怎么会有一个人,喜欢低着头才能看见脑袋的小妹妹呢? 所以这份感情,怕是仅仅楚嘉音一人在单相思,倒不如早些断了也好。 “小小年纪,净想些大人才该思考的问题。才十岁,就恨嫁了?”风尘月取笑道。 楚嘉音不恼,笑道:“师父你不知道我六七岁的时候,就会缠着喜欢的大哥哥,逼得两家给定了娃娃亲吗?这事儿要不是宋书明断的干净,我再过五年可真要嫁进他家里去了。” 进了宋家,就会开始她的另一场噩梦。宋书明依旧是那个宋书明,样貌还值得楚嘉音喜欢,楚嘉音也有把握再次进入宋家能对付好宋夫人和他家一干人等。 可终究,前世稀罕得不得了的夫君,今世看来,不过茫茫人海擦肩而过的那种缘分,错过了也无半分可惜。倒是二哥哥,真错过了,许是会有些遗憾吧。 好在现在感情不算太深。 对,不太深,如果真的很深的话,楚嘉音在编造谎言骗自己说,自己只是想抱大腿的时候,就不会那般对此借口深信不疑了。 做妹妹不好吗?能做楚景琰在乎的妹妹,已经是这世上之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我还真忘了,你原来定过亲。”风尘月垂眼看进一扇窗中,烛火摇晃,人影摇晃,不禁微笑。 音音姑娘恨嫁了,不知道少主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呢?不过,少主对楚嘉音特殊归特殊,却好像在那个方面,总差那么一点点。 风尘月瞧了一眼十岁的小丫头,身形初长,看外表的话,除了脸蛋,没有一点儿吸引男人的地方。还是太嫩了,等一个小姑娘长大好像很久,又好像很快。 “二哥哥要参加会试了。”楚嘉音未经过脑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就是堵着一股闷气,想发泄出来。 去年能在错过道别的情况下,执意跟随风尘月偷偷摸摸离开楚家,去陪二哥哥考试。那今年呢,依旧如此吗?去年还有两位亲哥哥在,楚嘉音今年却找不到借口了。 祖母好像不太喜欢她跟楚景琰太过亲近,至于说追着楚良善去,祖母怕是要气昏过去。 所以今年,楚嘉音恐怕不能陪楚景琰参加科考了。 风尘月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点了点头:“嗯。是快了。” 楚嘉音的眼睛酸的厉害,背过风尘月,竟有些想落泪。她感到委屈,今日开始就有委屈的意思,先是二哥哥跟慕容雪相谈甚欢,再是二哥哥提出自己要去军营,现在想到临近科考又要分别,楚嘉音怎么都分不开心神,让好自己快乐起来。 “对了,楚良善呢?”楚嘉音半天没见着他了,现在能跟他斗斗嘴,或许心情会好上许多。 风尘月回:“吃完午饭就跟着你爹走了,好像往明光城的方向去了。” 去明光城了吗? 楚嘉音默默记下了,楚良善第十一次出门。在一切都还没确定之前,楚良善终究还得是她的敌人,不得不防。阴沟里翻船的事儿,千万不能重现在这一世的她身上。 数天的闷闷不乐,换来了楚景琰离开楚家的那一刹心如重石压下。 楚嘉音似乎有一种直觉,二哥哥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还回来做什么呢?要么被皇帝扣下做官了,要么如他所愿,进军营闯荡了。 在几天就连平日里时不时就要跑到她耳畔叽叽喳喳的楚良善,也一走没了音信。或许去陪母亲和妹妹在明光城几天后,径直上皇城赶考去了吧? 皇城内……还有秋阳公主。 楚嘉音病倒了,比那次落水还严重。她躺在床上,心里又酸又涩,止不住的要流眼泪,像是要将自己哭成干尸。 晚上辗转难眠,常梦见二哥哥以各种各样的场景,被秋阳公主拐去当了驸马。又常梦见楚良善飞黄腾达,一改之前的本相,将楚家害得满门不得安宁,最后真真败落了。 而楚韵和阮香玲,以比前世更嚣张的样子,出现在楚嘉音面前,再次踩断她的十指,将她丢入冰天雪地中。 楚嘉音觉得自己大抵是要病死了,冷得厉害,心绞得厉害。 白天的她,照旧读书习武,一如往日,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却没叫不常与她见面的人瞧出半点儿端倪来。唯独风尘月一个人,默默的在思考,是不是要备棺材了。 如果楚嘉音死在他面前,少主会不会治他的罪? 赶往皇城的楚景琰,在包袱里摸到了一盒点心,味道没有平日吃的美味,外表也没那么精致。想来,应该是楚嘉音自己做的,她学了快一年,就只能做出这个样子的点心。 这几日楚嘉音心情不爽,却都没忘记楚景琰要进皇城赶考,该提醒他的,该给他拿的,一样不少。 盒子里面还放了一张信纸,上头留着楚嘉音的字,字字都在让二哥哥安心科考,这一次无能陪考,如何遗憾等等。 楚景琰看着上面日益隽秀的字迹,不禁生出几分自豪来。想起刚缠着他,要他教诗文礼乐的楚嘉音,那时候写的字,可比妖魔鬼怪还要张牙舞爪得厉害。 “音音,等我回来后,换哥哥保护你,好不好?” 楚景琰将信纸折叠好,塞进了自己的袖带中,随身放着,去往皇城的路不长,回头一看,竟有种相隔千万里,再也没法回去的错觉。 初卯三十九年,会试开,一千余名来自五湖四海的考生入皇城参与。考罢,余下二百五十二名,得以参与殿试。 殿试了,第一甲,状元杜元驹,榜眼何东,探花楚良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楚景琰不知所踪 “几天了?”楚嘉音灵魂出窍,闷闷的待在玲珑阁的房檐上,憋了好几天没说话的她,终于肯开口了。 茹云在底下捣蒜,闻声回道:“才刚三天。” 不用说清楚,桃花和茹云也能分辨出来,楚嘉音到底问的是哪里到哪里的几天。 桃花在茹云身边弄其他佐料,听完二人这一应一答,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实在忍不住,便低头对茹云说:“六姑娘以前就喜欢整日将二哥哥挂在嘴边,现在虽然不念了,我瞧着她心里头,怕是全都写着二哥哥了。我跟六姑娘一起长大,她心中却没我一点儿分量,哎。” 茹云闻言展颜一笑,她柔声的说道:“桃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六姑娘对你可比其他主子对下人好多了。她要不是真拿你当姐妹,你也不会过得那么自在了。” “也是。不过啊,大了的姑娘留不住啊。”桃花活像是一个老母亲,感叹不断。 茹云见她唉声叹气,老气横秋的模样,不禁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今晚准备的食物,所用食材呛人得紧。刚开始只是下面两个人开始喷嚏不断,再后来,连爬上屋顶的楚嘉音都受到了牵连,两眼冒花。 “喂,你们两个到底在弄些什么啊?”楚嘉音本来怏怏不振的,这一下给她呛得,想不跳起来都难。 底下两个人呛得鼻涕不是鼻涕,眼泪不是眼泪,听到上头那人终于活了,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你可算活过来了。前两天风先生嚷嚷着要给你找棺材呢!”桃花脸上满是不服气,“不过,风先生这么说,有些过于晦气了。小姐你这么精神,怎么可能有事儿呢?最多啊……” 茹云抢先一步说出话来:“最多因为害了相思,茶不思饭不想,瘦上一圈。等二公子回来,又开始暴饮暴食,最后又圆回来。” 楚嘉音闻言蹙眉,双手叉腰,扬声说道:“哈,茹云你胡说些什么呢?” “我没胡说啊,姑娘,我说的不对吗?”茹云刚将这话说完就跑,不给楚嘉音任何机会追上。 只是楚嘉音如今轻功已练成,想追上一个毫无武功傍身的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楚嘉音一跃跳到另一边墙上,往下一跳,就堵住了茹云的去路。 抬手,将人一拽,就放倒在地。、 楚嘉音俯视着她,开口问道:“还说不说了?嗯?” “不说了,不说了,姑娘,我错了。”茹云连连求饶。 可楚嘉音并不想这般容易就放过她,伸出魔爪,在她神伤挠啊挠。茹云笑得声气紊乱,满脸通红。 闹够了,楚嘉音才放人过去给桃花帮忙,准备今日玲珑阁的晚饭。 楚嘉音这几日心情不爽快,其实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将事情想明白罢了。她觉得自己断了对楚景琰的那一点点念想,又又有点舍不得,所以就纠结了起来。 不过现在,一口气吸上来,好像就此断了也未尝不可。 比起情情爱爱,她这一世应该努力提升自己才对。至于楚景琰,将来飞黄腾达,帮助楚家这事儿他愿意与否,楚嘉音都强求不得。 总不能说自己这两年追在他屁股后面陪着他,就要他惦念情分吧?说起来,这两年还没少给二哥哥添乱呢。要她说啊,二哥哥不把她一脚踹开都不错了,哪里还有情分可言? “姑娘,该吃饭了。”桃花探出一个脑袋,对着楚嘉音说道。 “来了。” …… 楚嘉音恢复如初,该练武练武,该读书读书,仿佛已经接受了身边没有楚景琰的日子。以往该问二哥哥的,现在全搬去问夫子,夫子说不通,楚嘉音就抱着书跟夫子争个昏天黑地。 这样一来,另外两个哥哥就清闲了不少,原因是夫子忙着应付楚嘉音,没空理会他两了。他俩又本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没了楚良善在旁边提神醒脑,时刻警醒他们,他们压根没有主动学习的自觉性。 楚景琰和楚良善进京后的第二十天,离开楚家的第二十一天。 会试结束,张榜。 楚家依旧传来了好消息,只可惜没有楚景琰的名字。 楚良善都进第一甲,二哥哥怎么会不在呢?前世的楚景琰要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的,这一世一切都要改变了吗? 皇城内消息封锁,近几日发生了何事,除了会试公榜,一点儿也没传出来。就像是刻意在隐瞒着什么一样。 张榜的第二日,风尘月也不知所踪。楚嘉音一觉醒来,心神不宁,浮躁难忍,总想发脾气。 供几位公子小姐读书用的凉亭,一如既往的微风阵阵,吹得人昏昏欲睡。楚景明和楚景阳已抱怨过多次,放着个那么舒服的地方,居然用来做读书这么无聊无趣的事情,不睡觉才怪了。 可楚景琰跟他们一块儿念书,他就没睡过去了。这两兄弟一年四季三百六五天将近要睡个一百来天,楚景琰却是一个瞌睡都没打过的。 他们二人跟楚景琰年纪相差不多,也就一月两月的差距,若说不能跟楚良善那个多活了几年的哥哥比,跟楚景琰一比,这俩可真是压力山大。以至于,在重压下不得不奋起在十五岁之前就将秀才考下来了。 可考秀才与考举人乃不可混为一谈之事,这二人再无侥幸,堪堪踩在榜尾入选。 所以说,在同等情况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或许是自己造成的。 楚嘉音将一本《诗经》读完,那二人还未睡醒。楚家要指望他们,就算没有楚韵母女兴风作浪,怕也难逃一劫。说起来,楚韵的才情不定还要比这两位哥哥好上一些。 再提那已经拿了探花的楚良善,楚嘉音更觉头痛了。这么一算,倒是阮香玲生的孩子厉害了,偏偏这厉害的两个孩子,还被楚家排挤在外,倒显得楚家有些不识抬举。 “三哥哥,五哥哥!”楚嘉音突然暴喝一声,对面双双抬头,压在胳膊底下的书本被风一吹,刷刷翻飞。 楚景明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半梦半醒之间呢喃道:“怎么了?!怎么了?!” 楚嘉音扶额,说:“照你们这个学法,真等你们到了二十岁,恐怕也未必能胜过楚良善,还大言不惭提楚良善年纪比你俩大呢。他现在可拿了探花了,你们再不努力一点,一个拿状元一个拿榜眼,怕是要被外人笑话死了。” 楚景阳转醒,糊里糊涂的来了一句:“叫花鸡!” 楚嘉音和楚景明十分无语,看来楚家之将来,实在堪忧啊。 说到楚良善,楚景明再也不好意思拿年龄说事了。当初戏说他年纪大,是因为他考上了乡试的榜尾,这代表自己在下一次乡试随随便便考上举人,就可以与其相提并论。 可如今,在会试和殿试考完后,楚良善居然考了一个第一甲的探花。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超越的。 “话说二哥也参与这次科考了,他怎么会没进第一甲呢?”楚景明现在提到楚良善就觉得羞愧,只能拿楚景琰转移了话题。 楚景琰自小便天赋异禀,异于常人的聪明,他们就算比不过他,也不算丢人。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叫人想嫉妒都没有勇气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优秀,自己在底下仰望。 楚嘉音当即将手里的书合上了,本就不愉悦的心情,更添了几分沉重。是啊,二哥哥为什么没能进第一甲呢? 楚良善在楚家待的这一年多里,读书比楚景明两兄弟还敷衍,怎么就进第一甲了呢? “不会是考试的时候睡过头了吧?咱们南越的考场,可比前朝的考场舒服多了,一人一间房,房里还有床榻,一睡下去起不来也是常有的事儿。我都怀疑考场设置成这样,是故意让一些喜欢睡觉的人爬不起来,好少占了一个名额的。” “二哥哥才不会像五哥哥一样呢。”楚嘉音回怼道,在乡试的考场上,楚景明是真的撑不住昏倒了,而楚景阳是睡过头人不清醒也叫不起来,所以被误会已昏倒,就被抬出来了。 虽说留楚景阳考完也未必能上榜,可因为睡觉睡得太死被人当不行了,抬出来,说出来非笑掉街坊邻居的大牙不可! “二哥考不上也就算了,下一届咱再一起考呗。”楚景阳有些幸灾乐祸,哪怕话里没有恶意,还是让人听着不舒服。 楚景琰不该重考的。 楚景明却开口说着:“二哥不是说,要参加武举的吗?武举在文举殿试之后三个月,他不会是应该要参加武举,特地丢下文举不考了吧?” 一听这话,楚景阳连忙迎合的说道:“对啊,二哥要考的话,十有八九是状元。如今太平盛世,皇上会放着一个状元郎出去摸爬滚打?留在身边办事不好吗?” 楚嘉音突然觉得柳暗花明,水落石出。也许二哥哥真的有这个打算呢,虽然此举与前世谋臣身份,有所不贴合。 第一百一十三章 踪影难寻 张榜后五天,楚良善被楚璋强行拖回家了。至于楚韵和阮香玲,楚嘉音也听说有人已经将她们带回了京城,只是没敢直接送进楚家的门。 如今楚良善已经是皇帝钦点的翰林院编修,今非昔比,连带着楚家也得对他毕恭毕敬,不敢再使半个难看的眼色。 楚良善进楚家门的那一刻,背地里不知多少人议论,评价他为小人得志。 楚嘉音置身事外,只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从楚良善进门起,一言不发到吃过饭。楚家对楚良善的态度不一样了,可心里依旧不服他。 楚嘉音满怀心事,实在不想观颜察色,填饱肚子就去后院躲着了。楚景琰自从离开楚家后,就再无音信了。 一连五日过去,连着楚良善都回来了,楚景琰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二哥哥到底是参加了科考落榜了,还是直接没参加呢? 如果没参加科考,他这个人现在又该在哪里?他又会想去哪里?提前去了慕容家?可若是那样,慕容家不至于连个消息都不捎回来吧? 或许,是二哥哥早就厌恶透了楚家,趁此机会能永远脱掉与楚家的瓜葛,很是愉悦呢? 楚嘉音想不通楚景琰的心事如何,独自一人沉闷许久,等来了楚良善。 “你在担心楚景琰吗?”楚良善看着她问道。 楚嘉音回头看他,楚良善是跟楚景琰同一个时间进的皇城,几乎可以说同时一脚踏进城门。那么,二哥哥现在如何又去了哪里,他会不会知道?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对不对?”楚嘉音很着急,随同楚景琰一块儿进京的小厮回来了,却是跟在楚良善身边回来的。 难不成,还是楚良善害了二哥哥? 楚良善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开始斟酌如何回答楚嘉音的问题,看样子是知道事情原委的。 楚嘉音忙上前,蹲在他身侧,说道:“哥哥,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 楚良善微微一愣,扭头看她,嗤笑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楚嘉音对他的恶意并不深,却同样对他抱有各种各样的猜忌,在她眼里,楚良善是不够格做她哥哥的。楚良善自认为是这样,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这般轻易就听到楚嘉音这奢求不来的一声哥哥。 因为楚景琰吗? 呵! 他还是真是面子够大啊。 “哥哥啊,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我请你吃好吃的。”楚嘉音说道。 “那你帮我办一件事吗,我就告诉你楚景琰的下落,好不好?”楚良善脑子转得飞快,正思考着如何跟楚嘉音做一个交易。 楚嘉音有些不痛快,可事到如今除了楚良善,她也没法儿从别人那里探听到消息了,只得答应:“好。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楚良善捏了捏下巴,眯眼看向前方。 “你去明光城外的梧桐山上,帮我送一封信吧。”楚良善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纸信封。 楚嘉音张了张口,想拒绝。去明光城外?那么远,还要爬山?她最讨厌爬山了。 可是二哥哥如今下落不明,楚良善又好像知道些什么,要不要答应呢? “我想一想吧,去那么远,我怕再把自己丢了,那可糟糕。”楚嘉音没接那封信,还是先找人进皇城打探打探吧,二哥哥名声这么大,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让别人看见了,那些人应该是有印象的。 楚良善跑拍了拍楚嘉音的后脑勺,说道;“你放心,你如果被什么贼人再逮了去,等我有空能脱离楚璋和那两个女人的手掌心的时候,回去捞你的。” 楚嘉音甩开他的手,咬牙说道:“你就吹吧,到时候我万一不是被什么永雀楼抓走,而是被什么山大王,或者是那些个吃人的抓走了,你怎么捞我?再说了,这万一是要人命的抓我怎么办?” “哈哈,你在外头还惹到过什么人啊?”楚良善问。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再说了,你妹妹和母亲就巴不得我死呢。我这一出去,又是你指使的,你再去给她们通风报信,我就直接玩完了。”楚嘉音有理有据,说得楚良善都不敢再继续与她争辩了。 楚良善最后只问了一句:“你真不去啊?” “我再想想吧,你等着。”楚嘉音离开了后院,打算回玲珑阁安静的思考一番,“后天我就来找你,你可别半路又后悔了,或者加神秘筹码。” “行,不加筹码,就只让你送一封信。”楚良善将信用二指夹住,挥动着让楚嘉音看清楚,这就是一封信 “只不过,后天?哪有想事情需要那么长时间的?”楚良善埋怨道。 楚嘉音回头冲他做鬼脸,理直气壮的说:“你不会不知道,我拿你和你母亲以及妹妹当仇人吧,你妹妹和母亲可是要取我小命的,你嘛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将小命压在你身上。你就说行不行吧,不行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打听到消息。” 为了一个消息跑断腿,多不值得!可如果皇城内找不到楚景琰的消息,她也只能照楚良善的话去办了。 “行。可以可以,就这么说定了。快去想吧,省得你没想好,又要大后天才来找我了。到时候我不加筹码,都有些对不起自己。” 楚嘉音便回去了。 他让几个人进皇城去打探消息了。 楚景琰没参加科考,而京城内外城又鲜少有学子不认识他,他落榜或是不参加科考,应该会传出很大风浪才是。如今风平浪静,消息好似被有心人完全封锁,才不正常! 刚到玲珑阁门外,楚嘉音猛地一拍脑门,她忘了问楚良善,楚景琰到底有没有参加科考了。万一真是一不小心落榜了而已呢。 那个小厮……也得盘问一下。 楚嘉音让桃花去找那个陪同楚景琰入京参加考科考的小厮过来。小厮一进玲珑阁,就像做了亏心事一般,一眼也不敢多看楚嘉音,畏畏缩缩的,一看就不像是什么老实的人。 “你跟着二公子进皇城,最后二公子给你跟到哪里去了?”楚嘉音开门见山的问。 说来也奇怪,这小厮回到楚家,竟然半个字都不提楚景琰。到底是做贼心虚害怕,还是不拿楚景琰当一回事儿? 小厮哆嗦了一下,忙回答:“六姑娘,我其实有好好跟着二公子了。可谁知道,我就跟着跟着,他就不见了。” “什么叫做跟着跟着就不见了,明明是你没好好跟着吧!”楚嘉音猛地一拍院子里搁放的石桌,掌落,掌心发红。 疼得发麻,可楚嘉音一时半会儿没空理会这些,她只想知道这个“尽心尽力”跟随二公子进京赶考的小厮,到底怎么个“尽心尽力”法! 一看他说话的样子就知道,铁定是不拿楚景琰当一回事儿,说不准还将自己当主子,还想使唤楚景琰呢! 楚嘉音在他面前转了三圈,忽然想起他是谁了。以前楚嘉音还没特殊照顾楚景琰的时候,这个小厮貌似是其中最喜欢欺负的楚景琰的。 居然让他陪楚景琰去参加可科考,这哪里是派人照顾楚景琰,明明是找人欺负楚景琰!这些家伙,一个个看不上楚景琰,欺压楚景琰也就罢了,还因为楚景琰挂着一个二公子的空名,得享受一些富贵,搞得他们嫉妒得双眼发红。 从前便经常拿这事儿来笑话楚景琰,时常趁着没人管的时候,将这位“二公子”赶去给他们帮忙打扫。 事实上,楚景琰本来就没多少人喜欢管着,任由下人们欺负,主家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楚景琰能被欺负,说到底还是主家人太过纵容这些下人了。 小厮连忙说:“怎么会呢,小的一直跟在二公子身边的。谁知道进城人多了,就挤着挤着,将人挤丢了。再后来,小的就再没见过二公子了。小的也是没办法啊,只能先找上了大公子。” 此人说话时眼神分明在躲闪,说不尽的心虚,楚景琰失踪不见的事儿,或许与他根本脱不了干系。 楚良善虽然不受楚家的喜爱,但好歹楚璋还是四房的管家人,要给楚良善配置好一些的人跟着,是可以的。楚良善跟楚景琰一比,谁更像公子,一看便知。 这小厮从来就是欺软怕硬的,眼看着楚良善这边好乘凉,估计就跑楚良善跟前去了。至于楚景琰,丢了就丢了吧,还省得他卖力不讨好的伺候,虽说用不着伺候。 可楚景琰身上能拿出多少钱出来,到时候怕是想吃一顿好的都没可能。 “先找大公子?”楚嘉音冷笑了一声,“那找到大公子以后呢,你就不管你该伺候的二公子了吗?” 楚嘉音也是疏忽,她应当亲自去给二哥哥挑人的。管家对楚景琰态度敷衍,随便挑了个人,居然挑出来这么一个,当真是……气煞人也! 小厮面不红耳不赤,继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之后也找了啊,可是找不到啊。” 明明是没找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迷雾 楚嘉音一把拽住他的领子,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开口说道:“你给我好好听着,敢害我的人出事,我定不会放过你!现在,你摸着你的良心说,当真有好生照料过二公子?这一路上,当真一心一意,为了照料二公子去的?” 小厮面色瞬间转红,想挣扎,可念在楚嘉音是小姐的份上,他不敢放肆。要说楚景琰是府里最不受宠的养子,那么楚嘉音就是最受宠的嫡亲小姐。 这两人,一个可以随便欺负无人管,一个你动一根毫毛都要挨板子。小厮哪里来的那么硬的命,随随便便挨板子啊! 他可不敢对楚嘉音动手,只是没想到这两位平日里总黏在一块儿,这会儿,六小姐居然会这般维护楚景琰。 “我……我的确是找了的,只是没找到。”小厮硬着头皮说道,这些时日,他都陪在楚良善身边笑呵呵,哪里有空去管什么楚景琰啊。 说一进城人多挤没的,都是谎话,他一开始其实是跟了楚景琰一块儿找了住处的。但楚良善也正巧进了同一家客栈,他就时不时到楚良善那边凑,最后直接将楚景琰抛之脑后了。 待到开考的时候,早已寻不到人在何处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楚景琰压根没进考场,也不知道是否震真出了什么要命的意外。 这些话原封不动对楚良善说过,楚良善所知道的,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可另有的隐情,小厮是打死不能说的,这要真把那些实话全部说出来,怕是要被拖去斩首的。 小厮想,左右不过楚家一个养子罢了,丢了就丢了,自己再找些理由蒙混过去也就过去了,楚家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楚景琰杀人偿命吧?谁知道,居然碰上最不好惹的六小姐兴师问罪来了。 “没找到?”楚嘉音甩开他,“说,二公子是不是连考场都没进去?” 小厮犹犹豫豫,结巴着回应道:“……是。我在考试期间也到处找过了,没有二公子的踪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六小姐,您就饶了小的吧!” 楚嘉音怒极,生气的骂道:“你说饶了你,便饶了你了?哪有那么容易?若是二哥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凭空消失了? 一个人怎么会好端端凭空消失呢? “来人!”楚嘉音大喊,立马有另外几个小厮冲了进来,“把他给我绑上,关起来!” 他好像没有说真话,可楚嘉音没办法撬动他的嘴,人被绑好,楚嘉音最后问了一句:“说不说真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小厮坚持,可眼神早已出卖了他。 难成气候的东西,演技拙劣不说,市井小人的胆子,让他做起亏心事来,干净利索不了。这也就导致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来。 “还在嘴硬!”楚嘉音回头,捡了桌子上的茶壶,随意一摔。 碎片七零八落的躺在桌上,楚嘉音拾起其中一片,往小厮脖子上横。小厮开始浑身发抖,瞪大眼睛看那碎片。 “你信不信,我一下子刺下去,你这辈子就算完了?”楚嘉音冷着脸,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威胁道。 可惜小厮仍旧固执,说:“六姑娘,我说的真的都是实话,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六姑娘你可别冲动啊!” “呵呵,偿命?你倒是仔细想想,这楚家可是我的地盘,想让我偿命,有可能吗?就算你真死在我手里,我也有办法说成不是!”楚嘉音冷声。 小厮吓坏了,依旧紧抿着唇,不敢说话。看样子是承认自己没说实话,却又不敢说实话。 难不成背后还有什么人牵连着,而这个人,比她还要可怕? “扔进柴房吧,好好关着,被给他好饭好菜吃,就挑些吃剩的喂狗的喂猪的过去。拿着楚家的工钱,干着吃里扒外的事情,还配吃那口热饭吗?!”楚嘉音摔了手中的碎片,碎片一蹦三尺高,堪比楚嘉音现在的怒火。 “茹云,打扫院子!” 这要是不小心给她自己踩到了,得不偿失,还是小心为上,叫人打扫干净吧。 …… 第二天正午,去皇城探查消息的小厮回来了,回的是:“六姑娘,皇城内没有二公子的消息。现在传出来的,仅仅只有二公子没有参加科考。其余关于二公子的消息,半点儿也探查不到。问过了客栈的伙计,他们说,二公子考试前一日出门,身后跟着被您关进柴房的阿才。到了晚上,只有阿才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回来,在之后就没见过二公子了。” 楚嘉音握拳。 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跟他没什么关系,只是将人跟丢了,现在就出来这么一个大问题。 不是说,进城就丢了的吗?怎么还被客栈的伙计瞧见,又跟着楚景琰出了门? “大公子和二公子,是不是在一家客栈落脚?” “是。” 哼,去找大公子!用得着找吗?谎话连篇! 至于楚良善,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吗? 楚嘉音开始动摇了,她很想找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套话,二哥哥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出了客栈后就再没回来了,阿才鬼鬼祟祟的在天黑之后回来? 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呢? 二哥哥的失踪,莫非跟阿才有关系?可是阿才嘴巴闭得紧,现在都不肯说一句真话,楚嘉音又不能真的视人命如草芥,就此了断了他。 就仗着自己不敢,所以欺负她吗? 算准了她不敢吗? 楚嘉音现在倒还真想,提着剑过去削掉这个满嘴谎话的家伙的脑袋。不肯说实话,要么是跟他一起狼狈为奸的家伙背景强大,要么就是那家伙给了阿才很大一个好处,好得差点儿丢了性命,也不肯放弃。 “找人盯着阿才,将他丢到太阳底下晒着,不准给他水喝,什么时候肯说话了,什么时候再饶了他!”楚嘉音想不通的是,既然都得到好处了,那为何还要折返回到楚家来? 难不成,只是对方威胁了他?还是……还有事能办完? 楚嘉音攥紧手中还的茶杯,意识到一丝丝的危险。想要她性命的人,或许不止阮香玲母女,只是楚嘉音实在想不到,十岁的她,到底惹了多少人? 她根本连楚家的门都未曾踏出去几次,怎么会若惹来杀身之祸呢?这给她杀身之祸下达之人,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想要杀她的呢? 为财?可楚家掌财的又不是她。为私怨?可楚嘉音想不到自己除了阮香玲母女外,还跟其他什么人有过私怨! 也许是她想多了,这个人可能是为了其他东西。 抓了楚景琰之后,又要杀她,或者又还有事需要阿才进楚家才能达成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连着两日毫无头绪,楚嘉音只得过去找楚良善。 “信给我,但你答应我的事,若是骗我的……等着瞧吧!”楚嘉音伸手,示意楚良善将信放在她手上。 楚良善微微一笑,一双眉眼邪气外泄,格外的好看。他摸着前日怀里同样的位置,抓出了那一封信,拍到了楚嘉音手上。 “不许偷看哦。”楚良善提醒。 “谁爱偷看。”楚嘉音将信塞在腰上,“记得你答应我的事,等等,我得跟你确定一下你答应了我什么,这万一你跟我玩心眼,可怎么办?” 楚良善说:“行,我答应你,只要你把信送到梧桐山上,给一个五十岁姓徐的大爷,让大爷再将信交给他徒弟。我就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楚景琰的事情,都告诉你。” “就这样?” 楚嘉音诧异,她一开始想的明明就是,楚良善直接告诉她,楚景琰在哪里。虽然有些异想天开,可她怎么知道楚良善所知道的,关于楚景琰的事情,是否跟她寻找二哥哥的下落有关系或者有用? “不然呢?”楚良善似乎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等等,你知道的关于二哥哥的消息,对我寻找二哥哥有作用嘛?”楚嘉音认真的问,很认真。 楚良善笑道:“我直接告诉你,谁把他抓走了,好不好?” “抓走?二哥哥是被人抓走了吗?他……”楚嘉音滔滔不绝,楚良善忙捂住她的嘴。 “在你将信送到梧桐山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相关的事情的。至于楚景琰的安危,你大可不必担忧,他现在很安全。所以,快去吧,我的好妹妹。” 楚嘉音就要走了,突然又回头,“不对啊,送一封信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别人去,或者你自己去?反正你闲着挺无聊的,送信总比在凉亭里发呆有趣吧?” “哎!楚璋和他外室缠着我呢,走不开。”楚良善叹气。 楚嘉音不太信:“真的?” “真的。”楚良善点头,“快去吧。” “为什么不找别人送?” 没完没了了这是吧?楚良善瞄了一眼塞在楚嘉音身上的信,暗自心说:这信要是给别人送,那不就是少了那种效果了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途中 其实楚良善有心回一句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可一看到六妹妹这么渴望的大眼睛,最后还真忍不住给她想了一个理由。 “因为信很重要,我不相信别人。”楚良善违心的说,幸好外头还是晴空万里,不用担心被雷劈。 楚嘉音不太相信,用怀疑的眼神望着他,“不相信别人,就相信我?我们之间可别多少交情。” 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他二人之间完全不可能的。乞求对方不要时不时想算计自己一下,就谢天谢地了。 “可我相信,楚景琰在你心中一定很重要,为了你的二哥哥,你一定舍不得失去我的信任,对不对?”楚良善说道:“收到信的人,会确定信件毫发无损,才会给我回信。到时候,我就会知道,你到底可不可信了。只要我收到回信,我立马就将楚景琰被谁抓的事情,告诉你。” 楚嘉音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家伙,再次确认:“真的?” “比黄金还真!”毕竟楚嘉音根本没办法拿到回信,楚良善要不要真履行诺言,全凭他个人心情。 疑神疑鬼的楚嘉音收好信件,转身去收拾包袱,打算去明光城了。上一次去明光城,还是被永雀楼的人拐了,进了永雀楼学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这一次,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桃花,风尘月回来没有?”楚嘉音刚进玲珑阁就问,如果能让风尘月陪她去,应该风险会小一些。 路上遇上什么真的山大王之类,也不用过于操心,毕竟风尘月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般人还真没办法打得过他。 可终究事与愿违,桃花回道:“风先生自从前几日出去后,就再没回来了,有个七八天了吧?姑娘,你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的腿又不长在我身上,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我还有事情要找他呢,真是的,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找不着人!”楚嘉音不满的道。 她进了卧房,开始翻找要携带的衣物,财物。这一年关顾着跟风尘月舞刀弄枪,都对收集新衣服,收集饰品没有兴趣了。换来的结果就是,财物没有以前多。 楚家给楚嘉音随意支使的钱财一月仅有十两,不算少,却也不算多,毕竟她买一匹新料子就可能花光了。 兜兜转转,楚嘉音凑出了三四百银子,又拿上两身衣裳,带上一些伤药就准备出门了。路上没人陪她那是绝对不行的,桃花一爬山比她还能哭惨,还是带茹云去吧。 楚嘉音将包袱挂在肩膀上,就过去找茹云。 二人又在茹云房中收拾了一些她需要的东西,便结伴走了。半路桃花过来拦着,楚嘉音一说出要去爬大山,桃花就闭嘴,乖乖留在玲珑阁看家了。 至于祖母那边,楚嘉音留了一封书信,也不听祖母答应与否,就出门了。要祖母答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还是先斩后奏方便。 楚嘉音只学轻功,没学过马术,只得叫了马车。马车的速度不比马快,许久才到达明光城。 一下车,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一年没来了,还是老样子,好像连街市上摆摊的摊主们,都还是老面貌,一个都没变。 “姑娘,我们过来这边,是要做什么啊?”茹云在马车上一路睡到现在,还没来得及问楚嘉音突然带她出门,又到这么远的地方,是要做些什么呢。 楚嘉音回:“帮楚良善送信,那厮搞得神神秘秘,非说只信任我,非要我给他送。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他拿二哥哥威胁我,我只好来了。” 茹云点头,表示明白了。 “肚子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吧。”楚嘉音说道,然后就看到了一家熟悉的馄饨摊,“那家的馄饨好吃!” 楚嘉音拉着茹云,去桌子上坐好,喊道:“老板,来两碗馄饨,要大碗的。” 之前被永雀楼抓走,有幸吃过这家馄饨,只是那时候都是托人买的,而且安姨娘怕她长胖,每顿饭都不让吃饱,别提多难受了。现在终于可以放开肚子,大吃一顿了! 楚嘉音笑容满面,一张脸说不出的圆润,也许是吃的挺多,竟有些微胖了。好在她整日跟着风尘月练武,要跳上跳下,不至于真胖成了一个球。 “大碗啊,吃得完吗,两位小姑娘?”摊主笑呵呵的道。 楚嘉音现在长高了,而茹云本身的身量并不算高,又长得小,两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很小的丫头。只有仔细一看,才能分辨出来,茹云貌似比楚嘉音大一点点。 除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身高,还有身前的两个包子,楚嘉音的还没开始长呢。 “吃得完,吃得完。” 楚嘉音伸展腿脚,伸了一个懒腰,毫不在意姑娘家的礼数。在楚家被管得束手束脚,好不容易出了门,自然要随心所欲一番,才对得起自己出门一趟。 “姑娘,这儿到处都是人。” 茹云好心提醒了她,楚嘉音却说:“没事儿,我这不出门当女侠吗?我现在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随便了。再说了,你看我这样,想当千金大小姐和大家闺秀也难,也就我家有点钱,能把我装得像个小姐,虎一唬人罢了!” 茹云不好再多说她一些什么,只好低着头,等着吃东西。 老板动作很快,两大碗馄饨上桌了。香气飘飘,馅多皮薄,难得的是这馅里还肉多,也难怪楚嘉音会惦记这味道了。 楚嘉音用勺子一舀,一勺两个,猛地塞进嘴里,餍足的嚼了起来。 “嗯嗯……好吃,茹云你别光看着我啊,你也吃!”楚嘉音说道。 茹云难堪的望着面前的大碗,说道:“姑娘,我吃不完。” 这馄饨摊的大碗还挺别致,别家大碗最多脸盘子那么大,小碗就跟巴掌心似的大,小气得要死。这家老板可好,大碗跟个洗脸盆似的,一般人能吃得完吗? 不过看楚嘉音这样子,貌似还真有可能吃得完,面对这么大的碗,居然没有变现出一丝有心理压力。 楚嘉音笑成眯眯眼,说道:“没事儿,吃不完我帮你吃。” 接着,她就往嘴里又狂塞了几个,要展示自己惊人的食量。老板还是第一次见着那么能吃的小姑娘,像看自家闺女似的慈爱。 “小姑娘挺能吃啊,我家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平日就吃那么小一碗饭。”老板比划了一下那个大小,“就吃那么一点点,别提那身板长得多单薄了。我都怕让她出门,风会将她吹跑了。” 不过楚嘉音看起来,也并不是跟单薄脱得了干系的那种身材,她只是脸圆而已。 楚嘉音听老板这么说,吃得更香了。 然后,信誓旦旦说自己能吃完一大碗,还能再帮茹云吃两口的楚嘉音,吃完自己面前那一大碗,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果然,好吃的东西就该少吃点,以后还能惦记惦记。 吃多了,这以后连再吃的胃口都没了,别提什么吃撑了还想吃了。 “吃不完算了,老板结账吧。”楚嘉音最后几口,光吃陷了,皮还在碗里飘着。 老板笑容满面的走来,并不责怪她们吃不完还点那么多,反正后头有猪狗要喂,多剩一点,还能省一点喂猪的东西。 吃撑了的楚嘉音,从站起来那一刻起,就饱嗝不断。肚子比原来大了一圈,走起路来,活像是怀了孩子。 “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这老板还真实在,说大碗,搞得那个碗跟盆一样。”楚嘉音又打了一个饱嗝,满嘴都是馄饨馅的味儿。 茹云无奈的摇头,说道:“小姐你刚见着那个碗的时候,也没见着你说它大啊。” “哎哟我都后悔死了,这得都吃进肚子里了,才知道一大碗是如何的多。”楚嘉音扶着腰,找了一个凉快的地方坐下,“先休息一会儿再走吧,现在去梧桐山那边,都是晒太阳!顶着大太阳爬山,一会儿肯定要大汗淋漓。” 不顶着大太阳,也未必不会大汗淋漓,梧桐山可是这附近最高的山了。 茹云问:“姑娘,你要爬到梧桐山哪里啊?” 这般一问,让楚嘉音想起来一件事:“我的娘啊,我忘了问楚良善要去梧桐山哪里找那个老头了?完蛋!我要是找不着问清楚山上是不是有个老头,住在哪里,我是不是得漫山遍野的去找?” 茹云看着一脸后知后觉,急的要当场跳起来,却因为肚子太撑懒得动的自家姑娘,只余下满肚子的一言难尽。 “姑娘,那我们还是到处问问,这山上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吧?”茹云都跟着着急了,这梧桐山不仅是这附近最高的山,还是占地最广的山。 要漫山遍野去找人,估计爬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未必能找得着那么一个人! “嗯嗯。那你等我休息一会儿。”楚嘉音正要舒展筋骨,好生坐到肚子不撑了,结果老远看见了一个熟人朝这边走过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熟人见面 楚嘉音突然露出惊恐之色,因为一时紧张,腿脚竟有些不听使唤。她忙抬起手,拍拍身边的茹云,可喉咙那儿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般,想说话太难了。 茹云被她拍懵了,问:“姑娘,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吗?” 她绕着楚嘉音看了好一会儿,没发现楚嘉音身上又哪里不对,又摸了摸额头,温度是正常的。 楚嘉音终于一口气憋了上来,对面安姨娘领着她的人正走了过来。楚嘉音忙一把拽过茹云,让她挡在自己身前,好做遮挡。 “别说话,我碰见仇家了,别让对面过来那个女人瞧见我,就是那个年纪有点大,妆还特别浓的那一位。”楚嘉音说道。 茹云不明所以,只能愣愣的点头,将楚嘉音好好藏在自己身前。 安姨娘一行人就这么从她俩身边走了过去吗,可茹云因为好奇心重,竟抬起眼睛去望了一眼安姨娘。安姨娘也扭过头,打量了以下茹云,嘴角扬起笑意,似对这姑娘的身段很是满意。 楚嘉音不知道茹云还好死不死的去看了安姨娘,还让安姨娘给盯上了。等人一走过,便起身要走。 “赶紧走吧,要是再碰着那个女人,我这回估计是插翅也难飞了。要是安姨娘问她方旻和楚良善到了那里去,自己又说不上来,指不定又要拐回去再卖一个好价钱。” 永雀楼的人都是钻了钱眼里的,只看钱不摸良心,有钱赚的机会,他们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啊?” 茹云没听懂,她只知道楚嘉音是楚家的六小姐,哪里还晓得她被拐来过这边。再说了,之前楚嘉音被拐走,家里还有个顶替她的呢,所以她被拐走的事儿,除了风尘月和楚景琰,几乎无人知道。楚嘉音也是怕这事儿捅出来二哥哥会被祖母责罚,便不提了。 楚嘉音一张嘴,刚想说起这事儿,话到嘴边又想起这是她和二哥哥之间的秘密,便不说了。茹云是可信,可这话儿她连桃花都没告诉,为什么要告诉茹云呢? “反正……”楚嘉音凑近她,悄悄说,“你看见刚刚那个女人了吗?她是永雀楼的老板娘的朋友,专门帮老板娘到处抓漂亮姑娘。咱要是不小心被她瞧见了,咱俩身边又没什么保护的人跟着,铁定要被她盯上,然后叫人抓走咱。所以啊,咱得小心一点。” 茹云略感惊讶,忽然一惊:“被她看见就要抓走了,可她刚刚看见我了。” “啊?”楚嘉音惊吓,拉住茹云的手,拼命往前跑,“那还不快走,他们说不定一会儿就过来抓咱们了。” 茹云的长相可不差,安姨娘要是瞧清楚了茹云的相貌,保不准真想将她二人抓起来。不,也许只是想抓茹云一个人,但回头一看见楚嘉音,肯定也要抓她的。 毕竟,她可是值七千两的。 七千两,都可以买大宅子了! 没跑两步,安姨娘就带着人折返过来。他们这些人要想拐走人,是不用怕人多的。这儿虽然人来人往,他们貌似也无所畏惧,特别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更不用怕了。 安姨娘身后多了两个人,看来是刚刚叫过来的,害怕人跑了。 他们一行人,安姨娘居前,几个大汉排排站在后面,其中两个还绕到了楚嘉音和茹云身后,将人包围在其中。前路有虎后路受阻,楚嘉音和茹云想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楚嘉音将怀里揣着的,本来是衣服上做装饰,她嫌累赘扯下来的纱巾蒙在了脸上,避免安姨娘一眼认出她来。 “哟,小美人一个人上明光城来,是要做什么去啊?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安姨娘这么往前一站,还挺像流氓头子,她要是个男人,估计是要当山大王的,强抢民女那种。 站在前面的是茹云,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慌乱,临危不惧的人儿,甚至还有根对方说话的勇气。 “我们要去做什么,需要你们来管?至于送我们一程,还是免了吧,毕竟无亲无故的,谁知道你们会将我们送到哪里去?”茹云比起桃花,多了几分刚,这一点楚嘉音比较欣赏她。 要是今日带着桃花过来,估计都哭唧唧躲楚嘉音背后去了。桃花对付一些柔弱女子,不需要硬碰硬,只需要耍嘴皮讲道理的还好,碰上这些那家伙,一看身形就知道自己打不过的,肯定要怂的不敢动弹,像只鹌鹑似的。 面对对方的不识抬举,安姨娘不怒反笑:“有骨气,我欣赏你,想必永雀楼的客人也会很喜欢你身上这股泼辣劲儿!抓起来!” 几个大汉听完吩咐,上前抓人。楚嘉音本能的躲开,并借助巧劲儿,让他们吃了一点点苦头。只是她学艺不精,想将这批人打趴下,或是打得不敢再爬起来,是决计没可能的。 “小的挺厉害啊!”安姨娘对这两个丫头更感兴趣了。 茹云只乱了一时分寸,马上就回神过来,若有人近身,便打回去。 楚嘉音其实知道茹云会武功,只是不知道她的武功,到底是在哪一段时间内学的。如果是乡试科考到茹云进楚家那一年时间里学的,茹云如今提前被楚嘉音带回了楚家,那肯定是不会武功的。 现在看来,茹云的武功,应该在她流落皇城山野之前便学会了。 安姨娘不禁啧啧出声:“看来都是厉害的角色啊,今天我还非拿下你们不可了!” 茹云的武功并不算高,仅仅只能对付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这些大汉虽然不会武功,但蛮劲儿很大,真要硬碰硬,楚嘉音和茹云都不是动手。 “茹云,找机会逃走!”楚嘉音道。 “是!” 茹云抬手,猛地一下抬脚踢向面前大汉的面门,死期往后退了几步,趁着机会,远离了打斗中心。楚嘉音借力一跳,以大汉们的身体做落脚点,一下子飞跃到了房檐之上。 “跑!”楚嘉音说。 茹云并未修习轻功,只能靠腿在地上跑。楚嘉音在房檐上走,只能时不时给那些追人的大汉制造麻烦,让他们跑得慢一些,省得一下子就追上了茹云。 此时,永雀楼的人不知从何找来了梯子,居然往屋顶上爬了上来两个人。楚嘉音暗道不妙,也只能自顾自往前跑了。 她冲着茹云喊:“要是走丢了,傍晚就在那座山下碰面。” “好的,姑娘你小心啊!”茹云转进了拐角中,一下子没了人影。 在房檐上暴露行踪,却不太好被追上的楚嘉音,与爬上来的两个人正面对抗。她将房檐上的瓦片一踢,害得人一脚踩滑,掉到下面去了。 一摔,街市上的一个摊子,被砸的七零八落! “喂喂!你们打架归打架,别拆我的房子啊!”屋子的主子出门嚷嚷道。 可楚嘉音和永雀楼的人,一边忙着逃命,一边忙着抓人,谁也没听到这话,然后对房顶上的瓦片之类手下留情。反正这里的人肯定知道永雀楼的人,到时候要赔偿,都是去找永雀楼的。 楚嘉音实在跑不动了,便在继续往前跑,和飞跃到另一个房檐之上做了选择。两个房子之间隔着两丈远,这要跳过去,谁知道会不会中间垮掉,然后掉到地上摔成残废? 可要继续往前跑的话,她不用多久就会被追上。不管了,还是跳吧! 心念一动,楚嘉音一鼓作气,横过了两个屋顶之间的空缺。在上另一个屋顶时,她的脚堪堪踩在房檐的边缘,只差一点点就会掉下去,当真惊险。 那两个在屋顶上跟着她一路往前跑的大汉惊呆了,站在对面屋顶上,踌躇不定。楚嘉音好不容易站稳了,还回头对着人吐了吐舌头,有些得意。 却才发现,先前蒙在脸上做遮挡的纱布掉了,轻飘飘的飞了下去,正落在追她的,在地上跑的另外一人头上。纱布在他脸上一罩,立马遮蔽了他的双眼,登时原地转圈起来。 安姨娘急匆匆跑过来,一瞧是楚嘉音,立马气炸! “是你啊,林音音!去年你跟方旻和楚良善同伙,骗我钱财的事儿,咱还没算清楚呢!”安姨娘愤怒的道。 楚嘉音只觉莫名其妙,她哪里和方旻以及楚良善一起骗人钱财了。明明是安姨娘将她拐来,然后还卖了七千两吧。不过看她的样子,怎么好像没收到钱? 一瞬间,楚嘉音觉得自己也被骗了!她事后可还拼拼凑凑,凑了七千两还楚良善他们的。如果安姨娘没收到钱,最多就是浪费了一点点心血,和几日以来的饭菜钱。仔细一算,也不算亏本,最多就是心里愤恨过不去。 那楚嘉音算什么?被卖了还给人数钱?明明她才是被无辜拐卖的,最后还给人数了七千两?要是楚良善和方旻当真给钱赎买她了,她是不该欠他们这笔钱。 那如果他们没给钱呢?自己是不是算被骗惨了,还吃了一个被拐卖的大亏? 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分外眼红 当务之急,是逃出这些人的视线之内。要是再被关进永雀楼,楚嘉音恐怕真是再无见天明之日了。 至于这七千两的事情,可以等日后再详细问过楚良善或者方旻。 半个时辰后,永雀楼的人已经没有影子了。楚嘉音觉得自己大概是逃掉了,躲到一个安全的角落,休息起来,打算再等等看。 万一她一懈怠下来,永雀楼的人就追上来了,那可不妙。 确定对方大概不会追不上来之后,楚嘉音依照之前给茹云的约定,径直往梧桐山那边走了。她们问过路,还特地在距离梧桐山近的街市上下车,顺便吃了东西。 可好死不死的,这离梧桐山最近的街市,居然挨着永雀楼,还倒霉吧唧的遇上了安姨娘正好出门觅食。虽然这一世没有前世那般蠢钝如猪,做起事来也伶俐不少,可楚嘉音发现自己比起前世,运气可差了不止一点。 这难道就是重来一世的代价吗?楚嘉音认为,她这一世要是不努力一些,恐怕过得不定要比前世惨多少。 想到这儿,楚嘉音立马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做贼似的四处张望,确定安全后,光明正大的走上了大道。小道虽然安全,但弯弯绕绕的,指不定茹云在梧桐山底下等她个一天一夜,都还等不到她现身呢。 楚嘉音这一年多来,爬了不少次山,而且爬山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现在一抬头,瞧见这高耸入云的山峰,居然是接下来,自己将要攀爬的,不禁骇得大汗哗哗淌。 还真就跟山过不去了是吧? 这附近有住户,楚嘉音进了村庄,挨家挨户的看,顺便寻找茹云的下落。找了半天,除了一些好奇的村民会盯着她看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茹云不会没过来吧? 没道理啊,她都帮茹云引开那些人了,茹云不会比她逃得还难吧?还是说,茹云迷路了? 正担忧,后方就传来了茹云的声音。 “姑娘,你可算过来了。”茹云走上前,猛地抱住了楚嘉音。 楚嘉音往后踉跄了一下,茹云手臂圈住她,没让她倒下。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呢!”楚嘉音也没想到这边会是这么一个情况,这摆着一个大村庄,万一一个进村东,一个进村西,可还能找到不? 幸好,在这事儿楚嘉音不算倒霉,茹云顺利的跟她会合了。 “姑娘,我寻了一处民宅,可以让外人住的。梧桐山名声好,多的是来往旅人,这村里啊,有招待外人的规矩。这天夜快黑了,咱们先落脚,明日再上山吧?”茹云说道。 楚嘉音点头,说:“好。” 看来带着茹云出门真是没错啊,靠谱! 茹云找的民宿一晚上收一百文钱,很贵,客栈上房都不要那么多。一打听,还有更贵的,这附近除了这村庄也没其他住处了,楚嘉音只好老实掏钱。 不是她小气,她只是不想当个被人随便宰割的羔羊。这以后还要学做生意呢,不抠抠搜搜哪成啊。 这家人住着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养鸡鸭鹅还有猪,外加一条拴起来的狗,猛地一瞧,还挺像之前跟二哥哥一起去的那个老道士家。 也不知道现在二哥哥身在何方,过得如何。 茹云刚领着楚嘉音进门,主人家的儿子便盯着楚嘉音不放,让她有些不自在。那傻大个高高大大的,脸肥肚子大,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也成了一条线。 要是不提多余的,其实还长得挺可爱的,但知道他出于好色之念盯着漂亮姑娘看个不停,人就遭人嫌恶了。 虽然楚嘉音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吧,但这位大哥,是否有些太过油腻招人嫌了呢? 楚嘉音进门一看到这家伙起,心里就冒火,无端的火大。她想问问茹云为什么找这么一家了,她现在好想离开这儿。 “两位姑娘,屋子都收拾好了,晚上要吃些什么,跟我们说说,我们马上给你们做。”主家人的大婶说道。 楚嘉音笑了笑,说:“弄两个肉菜,一个汤,再弄几个素菜吧。” 她可不指望在这穷乡僻壤里,还能点出自己平日里经常吃的那些东西。随意吧,能弄出什么是什么。 只是楚嘉音没想到的是,这很随便的一说,造成了一桌菜都很随便。 肉菜是不了吝啬加肉的,完完全全拿配料都盐巴用,肉块可大方的一坨一坨的。可惜的是,这肉菜里就加了油盐,其他什么调味的都没有,加之配肉的菜很少,基本没味儿,整个就是一碗盐炒肉,还炒的不好吃。 再说这素菜,没有野菜的踪迹,大白菜、青菜,笋子啥的,还是刚刚那个一直盯着楚嘉音傻笑的傻大个后院里现摘的,可新鲜着呢。只是做菜的人手艺不好,这么好的菜就糟践了,送进嘴里,味同嚼蜡,难吃极了。 楚嘉音都想开口问主人家要厨房,让茹云自己烧菜了。茹云就算手里只有油盐和这些菜,也不会烧得这么难吃啊。 “这饭菜还合胃口吗?”大婶热情的问。 楚嘉音想摇摇头,但一看对方笑眯眯,有点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还行。那个大婶,这儿有没有地方洗澡啊?” 这个大院子虽说大,可一眼望过去还没玲珑阁占地广的。屋子也就几间,粗略的省去厨房、前厅,就只剩三间屋子。 楚嘉音看过了,给她和茹云准备的屋子,连着那个傻大个的房子。她有些担心,且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在他家洗澡,好像不太安全啊。 一抬头,那个傻大个依旧盯着她不放,好像她脸上长了花一样。怎么就不看茹云呢?难道是她一出现,茹云就黯然无色了? 虽说这证明她姿色上佳,可被这么一个快流哈喇子的家伙盯着看半天,多少都会嫌恶心和不舒服! 大婶忙应:“有有有,一会儿给你们烧水?” 楚嘉音苦笑,说:“还是算了吧,我今天太累了,先休息吧。茹云,走!” 话罢,她就拉着茹云进屋子里去了。屋子很小,楚嘉音的卧房能比它五个大。进门不出五步就是桌子,还是四角方桌,木头连接而成没喷漆的那种。 床是木板床,上面随意的铺着两床被褥,仔细一闻,还有发霉的味道。 楚嘉音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大家子人!那个老道士家比他家还大一点,寒酸与他家也相似,可人家一个人也能打扫得干干净净,进屋里那是干爽宜人的。 哪像这家的屋子。 “姑娘?你是不是住不惯啊?”茹云问。 “茹云,你怎么选了这么一家啊?”楚嘉音一屁股坐在床上,烦躁得要死,打从进了这家的家门起,她就没舒服过。 先是被一个面目可憎的家伙盯着流口水,再是饭菜不好吃,接着还不能好好洗澡。现在进了要睡觉的屋子,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这也就算了,现在想找个地方坐下,屋里居然没有凳子!往床上一坐,又硬又冷的床板,硌得她屁股疼。 “这附近都差不多啊,我看这家清静一些,便选这家了。姑娘,你是不知道那些个一家挨着一家的,门口好多老太太,说我这儿说我那儿,还说我是哪家的媳妇,我都快被说成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了。”茹云2委屈巴巴的窝在楚嘉音身边说道。 楚嘉音发现了,这家人住的确实偏僻一些,周围要走好一段路才能遇上对面的邻居。 罢了,就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吧,她可是习武之人! 楚嘉音让茹云将床铺好,自己钻进被窝里,闷闷不乐睡了起来。好在今天跑得实在累,这周遭令人厌恶的环境,并未影响到她的睡眠。 可惜的是,影响到她的梦境了。楚嘉音好久都没做过这种令人头脑发昏的梦了,梦里的情绪低昂到,连带梦境外的自己,都受到了影响。 她梦到风尘月将她拐到了一处环境极其恶劣的沙漠地带,又渴又饿,还因为太阳太大,晒得头昏脑涨! 不多时,楚嘉音就因为睡得难受,清醒了过来。一坐起来。喉咙干涸得厉害,想找水喝。 “桃花,我要喝水!”桃花被她唤了十几二十年,早就习惯了,刚醒过来还没反应到自己出门带了茹云。 茹云听到动静,转醒,念叨:“姑娘,桃花没跟我们过来。” “啊?可我要喝水啊。”楚嘉音眯着眼,看不太清楚周围的环境,她意识模糊,没反应过来身边还有茹云可以使唤。 于是,她自己下了床,到处去找水喝。 方桌上摆着碗和一个酒坛子,楚嘉音开了酒坛闻了闻里面的味道,好像是水。她便将里面的水倒进碗里,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喉咙得到滋润,她的意识清醒了很多,便听到隔壁在说话。 好像是主人家的大叔大婶和那个傻大个在争吵,楚嘉音本不想听,可又无意间听见了他们在议论自己,便凑过去墙那边趴着听。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化险为夷 “娘,我就喜欢那个小的。”那个傻大个不依不饶的说。 楚嘉音闻言,瞬间头皮发麻。不会吧,不会吧,她不会这么倒霉,在这穷乡僻壤又被人惦记上了吧? “喜欢什么啊,那两个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娇生惯养的你养得起吗?”大婶说道,“再说了,你怎么还看上小的那个了?那姑娘才十岁左右啊,比你可小了五六岁呢。” 楚嘉音蹙眉,这傻大个今年十五六,看不出来啊,要不是现在听到他们在这儿谈论年龄,楚嘉音还以为都三十好几了呢! 傻大个回复:“那个大的,一看就年纪大。” 还有脸嫌弃,楚嘉音真想冲过去一拳打爆他的猪头。这家里似乎没有镜子吧?谁给这猪头的自信,居然敢觊觎她和茹云?还敢嫌弃年纪大,也不看看自己这三十好几一般的面容! “我听大的还喊小的姑娘呢,一看就是丫鬟,你若是1瞧上大的,还好说一些。”大婶说道。 楚嘉音在墙边握紧拳头,气愤得想捶墙,有个屁的好说,茹云才不可能嫁给这个猪头呢! “咱把她俩抓起来不就行了,关着也没人知道,反正就两个姑娘,逃不掉的!”傻大个出了一个阴招。 楚嘉音呼吸一滞,拳头握得更紧!他奶奶的,不找机会揍这个恶心的猪头一顿,楚嘉音怕是要一辈子睡不着觉了。 “不行,你这什么意思啊,想犯法吗?就不怕官府抓你?”大婶坚决反对。 楚嘉音松了一口气,幸亏家里还有一个明事理的。不过,楚嘉音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为上,这年头女人在家里能有什么权力?这家的爷俩一看也是不会尊重人,估计不会听那大婶的意见。 “怕什么啊,咱这儿什么时候有官府来过?这路难走,那些官家的人个个养尊处优,才不会过来呢。”一直沉默的大叔终于说话了。 接着大婶就和他们吵了起来,最后以失败告终,楚嘉音觉得,这爷俩怕是都对她和茹云感兴趣。嗤,村里的老实人?老实人就是这样做人的是吧? 楚嘉音出门去他家厨房翻了一点东西,又回到屋里,爬回床上。这一次,她再也睡不着了。 …… 南越与乾国交界处,洛峪山庄。 宽敞舒适的庭院,修筑着凉亭一座,悬于荷莲池水之上。坐于其中,四方望去,都是无限的美景。微风寥寥,吹得暑气俱散。 一女子撩开珠帘,进了凉亭,手中端着饭菜,轻轻搁置在桌上。在凉亭的一角,一男子靠栏而坐,遥遥望着远方,方向是南越都城。 “殿下可要吃些东西?”女子问道。 楚景琰扭过头来,目中露出惊讶之色,问:“殿下?” 楚景琰已经被月夕带到这里将近一个月了,一月前将要参加科考,却被跟着他那个小厮出卖,被秋阳公主拐进了公主府。后来,月夕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从公主府里带了出来,一路送到了这里。 楚家,他恐怕是回不去了,那里本也不属于他。若非老夫人惦念大儿子,楚景琰当年到了楚家又与楚家大爷失踪有关,楚家怕是早就想赶走他这个养子了。 这些天月夕都不在山庄之中,一切事宜都是山庄里其他姑娘操办的,连伺候他的人,都是些陌生面孔。那些姑娘都喊他公子,而风尘月和月夕,一向喊的是少主。 突然喊这一声殿下,是何意思?这世上能称之为殿下的,又都是些什么身份? “我们与你说过,科考之后,便会告诉你身世来历。也许将这称呼一换,殿下已经知道父母是谁了。”月夕笑道。 她这身皮囊极好,也不知是那诡异的功夫幻变出来的,还是本身就长这样。楚景琰见月夕的次数很多,但每次见她,几乎都不是一张脸一个身体。 若不是她那双眼睛里的死沉景象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楚景琰怕也认不出她来。 “你莫非要说,我是皇室贵族?”楚景琰嗤笑一声,没表现出任何的信任。就像他曾经怀疑的那样,风尘月和月夕有可能是设了一个局,挖了一个大坑让他往下跳。 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有几分假几分真,不仅仅是靠直觉就能分辨出来的。 月夕不慌不乱,平静的问:“你不信?” “我信与不信,有那么重要吗?”楚景琰淡漠的看着这池塘上的荷莲,半点儿也没有看月夕一眼的意思。 月夕轻笑,神色中却是言不尽的冰冷,一双眸子里没有半点儿光彩,仿佛一个死人的瞳孔。楚景琰接触过的人并不多,却知道她这双眼睛万人中也难找出一个来。 “少主总有一天会相信的。饭快凉了,要是不吃的话,就浪费了。”月夕用手指碰了碰碗的表面,用死气沉沉的表情盯着碗里的东西看。 也不知道人不人鬼不鬼的她,还能分辨出饭菜还温否? 待到现在,确实饿了。楚景琰泄了气一般,拿起筷子老实吃饭。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除非是不想活了。 楚景琰现在并无想死的意思,自然也无绝食的道理。 另一边,楚嘉音和茹云借住的农户家两个男的,终于动手了。楚嘉音本来就睡不着,闭着眼,耳朵里听到的动静却是格外的清晰。 天还未亮,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偷食吃的老鼠进屋。只是动静比不得老鼠微小。 正当那两人靠近的时候,楚嘉音突然弹坐起来,大喊一声:“茹云!” “啊?” 茹云惊醒,父子俩的其中一个,正扑向茹云。大梦初醒的茹云并未有半分迟钝,果断抬手。一抓对方的胳膊,再一折,便将人摁在了床榻边缘,抬腿一压,对方便动弹不得。 楚嘉音一跃而起,抬脚踹了一记另一人的面门,当即传出一声惨叫。那二人手中还各自有绳索在,楚嘉音夺走,转而绑住了那父子二人! “哼!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上心肠黑的家伙!”楚嘉音踹了一下那绑在一起的二人,一声闷哼也不知道是爹哼的,还是儿子哼的。 “女侠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傻大个终于像个孩子模样,只是哭得像,要不是现在瞧不清楚脸,这点像都是没有的。 “若是今日我俩没有防备,你们又会如何?饶命?命我们自然不敢轻易取走,不过会不会饶了你们,那就不好说了!” 楚嘉音从兜里掏出她之前在厨房里拿的东西,又摸出一把匕首,在那二人身上划了几道口子。接着,她将手里的盐巴、辣椒,都撒到了伤口上! 那父子二人顿时惨叫起来,将外头的鸡鸭鹅和狗都吓得大叫。 “救命啊!救命!” “这样,我们就放过你们了!茹云,我们走!”这晦气的地方,楚嘉音一会儿也不想待,昨晚还不如找个树根底下凑合一晚呢。 楚嘉音打了一个哈欠,一夜未眠,精神有些撑不住了。也不知道楚良善到底要送个什么紧急又神秘的信,居然让她跑这大老远来,又是被安姨娘追,又是被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惦记。 离开了这个村庄后,茹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楚嘉音,说道:“对不起啊姑娘,我之前没仔细辨清他们,害你受罪了。” “没事儿。”楚嘉音现在头昏得很,很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 往偏僻处一走,找到一个干净的草地,旁边还有溪水。楚嘉音往地上一坐,清晨的露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衣衫。楚嘉音不在意,往地上一倒,对旁边的茹云说:“我先睡会儿,有事叫我。” 茹云点头:“是,姑娘你就放心睡吧。” 溪水的声音轻缓悦耳,不一会儿就让楚嘉音沉沉睡去了。等她醒的时候,是活活被太阳晒醒的。太阳升起来没多久,但温度不低,往人身上一照,时间长了就会很烫。 楚嘉音起身,茹云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姑娘,我去给你找点吃吧。”茹云说道。 “不必了。”楚嘉音在袖袋里一掏,掏出了两个煮熟的鸡蛋,递给茹云一个。 “先去找楚良善要找的人吧,下了山,咱再去街市上好好大吃一顿。”楚嘉音说道。 茹云没有异议,接过鸡蛋。 楚嘉音和茹云不知道山上到底有没有住人,绕来绕去,还是得回那个村庄问一问。好在今早上被她俩教训的人还没开始找人算账,没出来胡说八道,玷污她俩的名声,问起话来还算顺利。 楚嘉音对应付这种事儿,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也大概摸清了这些人到头来都会做些什么。恶人先告状,无辜的被人反咬一口这种事儿,她经历太多了。 好在,今天还算幸运,在被人反咬之前,先将事情办妥了。 她和茹云问过村里人,得知梧桐山上确实有个老人家住着。只是那个老头脾气古怪得很,村里好心的人都劝她们不要去招惹,省得麻烦惹上身。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整蛊 脾气古怪不好惹? 楚嘉音还真有点不想上去了,可一想到将信送上去,自己就能知晓二哥哥的下落,还是认命上山吧1. 经过一年的训练,楚嘉音再也不是那个爬个山都累个半死的楚嘉音了。她现在将梧桐山爬到顶也是可以不喘气的。 梧桐山还真是地杰人灵,奇葩得很。别说山上那位大爷了,山腰还住着几户人家呢。也不知道住在这种半山腰上,吃得喝的哪里寻,难道要天天爬上爬下,还真是可怕! 楚嘉音凑到人家门口,又问:“你们知道这山上有位姓徐的大爷,住在哪里吗?” 她在山下问的时候,村民们只告诉她山上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至于那个老头姓谁名谁,具体住在哪个角落,谁也说不清楚。村民便给楚嘉音指了一条路,说起了这上头的这几户人家。 她到了这家人门口,坐着两个老太太,正晒太阳聊天呢。 “徐老头啊?住山顶上呢。”一位老太太说道。 楚嘉音如得至宝,连连感谢:“谢谢大娘!” 本来以为就是-爬个山而已,结果楚嘉音爬得高一些了才知道,这山顶压根不是正常人能过去的地方。不仅杂草丛生比人高,还没有路,一不小心便会将自己绕晕了! “这没事儿的人,怎么住这山头啊?”楚嘉音还以为会是个是吗山大王之类的角色的,现在看来,做不成山大王了。 就这种路别说打家劫舍了,有没有会上去都说不准!而且住上头的人也很难下来。 “我觉得我应该在家,严刑拷打阿才,也不该出门遭这种罪!你说说,我们昨日在山下被安姨娘追的时候,要是不小心没逃出来,是不是要被抓去永雀楼了。还有今天清早,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咱俩也得玩完!” “楚良善这个家伙甭管人到底时好时坏,天生就与我八字犯冲就对了,跟他有牵扯的事情,没一样会是好的!” 楚嘉音现在生出了一个毛病,拜风尘月所赐,心里不痛快就会叨叨个不停。因为她发现,能制得住风尘月这个人,只有比他更能说的嘴! 久而久之,楚嘉音现在变成了一个废话超级多的人。 “可是姑娘,严刑拷打,阿才也未必会说啊。”茹云提醒道。 楚嘉音冷笑一声,道:“那我费劲千辛万苦爬上梧桐山山顶给楚良善送信,他到最后是否会告诉真相,也说不定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楚良善万一蒙她的呢? “我好像觉得自己真被骗了!”楚嘉音抽出那封信,放在眼前,“要不,我们悄悄拆开看看?这要万一是什么陷阱,咱也能及时止损!” 茹云摇摇头,说:“姑娘,万一不是陷阱呢。你这一拆,可就完了啊。大公子说了,你要是半路就拆了信,收了信的人不会给回信的,不给回信,大公子就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了!” 楚嘉音在原地转来转去,踌躇不定。这很不对劲儿,楚嘉音捏着信封的顶端,在思考怎样撕开,还能原封不动的粘回去。 可楚良善这老狗奸诈狡猾,用来封信的东西,竟然是蜡油!楚嘉音这一路上生怕这蜡油被自己碰坏了,都不敢戳一下。现在要是拆开了,绝对没可能原封不动的将这封信送到收信人手中。 本来还可以找蜡烛来,应付应付的,再次滴上辣油沾上。可是楚良善说,对方连他滴的形状、大小、厚度都一清二楚!最后还赐了一句,连信封都是独一无二的。 楚嘉音仔细嗅过,上头有股淡淡的小苍兰香味,她想模仿出来这种淡香,根本没条件。因为自楚家开外方圆百里,几乎找不到小苍兰这种植物! 楚良善这是将所有楚嘉音会拆开信封后,怎样又把信封还原的可能性,全部抹除了。他那些话的言外之意,不过都是:除了我以外,你怎样仿造的信封,都不是原封! 楚嘉音左右瞅不出个办法将信封撬开又好好缝上,真胆大的拆开了,又怕楚良善真知道二哥哥的下落,那她岂不是白跑一趟不说,还平白把自己作没了? “姑娘,咱们要不还是帮大公子将信送上去吧。”茹云说道。 楚嘉音将一边的眉毛挑得很高,她觑了茹云一眼,忽然心一沉。她怎么总有一种直觉,茹云在似有似无的帮楚良善说话,而且处处向着楚良善呢? 难道,茹云已经弥足深陷,不可救药了!楚嘉音捧脸,震惊! 前世没见过楚良善这个人,楚嘉音仅仅因为他的名字,便将他归为了俗不可耐之列。 殊不知不知道自家这位哥哥原来长得跟自己简直不愧为一个爹生的,若说楚嘉音是京城女子相貌排行中的天花板,楚良善也绝对是男子相貌排行榜中的前列。比起高冷不喜生人靠近的楚景琰,楚良善身上更有一种特有的吸引力。 这么一看,茹云要被楚良善迷得神魂颠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是明知道茹云要因为楚良善而亡,楚嘉音却纵容她继续痴迷楚良善的外表,这合适吗? “茹云啊,你觉得楚良善这个怎样啊?”楚嘉音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一心乞求女儿不要执迷不悟,错看渣男! 可被蒙蔽双眼的“女儿”茹云,完全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以一副近乎痴迷的嘴脸说:“挺好的啊。” 楚家上下,怕也只有茹云一个人会对楚良善做出这般评价了。要知道,因为楚良善是外室所生,那些个丫鬟个个都瞧不起他,更别会对他好言相待和友好评价了。 说不定,前世楚良善欺辱仗势欺辱这些丫鬟,还是这些年积攒出来的怨恨呢。毕竟被一群人整日戳着脊梁骨过日子,心智难免会受到影响。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楚嘉音却先见到了方旻。 这? 为什么? 楚良善不是让她来找个什么姓徐的,五十多岁的老头吗?敢情绕来绕去,最后还是找的方旻? 方旻正练剑呢,见到楚嘉音,忙收了手,向她们跑过来。 “音音姑娘,你怎么来了?特地来看我啊?怎么两手空空,好歹也做过那么几天朋友,怎么能这样呢?你不觉得不好意思,脸皮臊得慌?”方旻上来就喋喋不休。 楚嘉音翻了一个白眼,说:“我才不是特地来寻你的,我来这儿,是为了送一封信。” 她将这周围打量了一遍,已经是这座山的最高点了,再往上就只能爬树尖尖了。这儿就像山尖尖被砍掉了一般,露出了一大片空地,空荡荡的其内,有射箭之地,有屋子,还有池塘等等。 整个地方犹如世外之地,跑到边缘之地,还能观看前方大地,将九州览尽! 世人所说的隐居之好,相比就是眼前这种,要让楚嘉音在这儿坐下,也不是不可以! “送信?”方旻挑眉,打量了一下子楚嘉音,发现了塞在她腰间的信,“给我的?” 楚嘉音下意识点了点头,因为楚良善跟方旻之间的关系实在太好了。楚嘉音并不觉得,楚良善这信会放着不送方旻,转而交给另一个人。 等楚嘉音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找一个老头的时候,方旻已经迫不及待将信封拆开了。 “不是给你的!”楚嘉音想挽救,可蜡油都卸掉了。 方旻将信封拿起来看了看,笑道:“上面写着楚兄的名字,除了给我还能给谁?我师父吗?他又不认识楚兄,最多就当他是我的狐朋狗友罢了。” 狐朋狗友?楚嘉音惊疑:楚良善不是你方旻最好的朋友吗,怎么这会儿亲自给他冠了一个狐朋狗友的帽子戴上了? 方旻说得其实很对,可楚嘉音有些揣揣不安。如若方旻所说都为真,那楚良善让她将信交给那个姓徐的老头,目的为何呢? “你等一下!”楚嘉音在方旻要看信的时候打断了他,“一会儿记得给我写回信,我将回信送到楚良善手上,很要紧,你帮个忙。” 他俩感情那么好,中间就算出了纰漏,只要其中一个愿意帮她,另一个应该没意见吧? 方旻奇怪的瞄了她一眼,然后将信封内的信纸拆了出来,上头写道:如果楚嘉音将这封信先送到了方旻手上,而徐老头未先触碰,则楚良善与楚嘉音的约定就此作废! 楚嘉音瞪大眼睛,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怪不得楚良善临出门时,多次叮嘱她,一定要将此信送到徐老头手上,让他拆开,且一定只能让他拆! 原来是这么耍她玩的! 楚嘉音抢过方旻手中的信封和信纸,扔在地上踩了又踩,怒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茹云还没知道发生了何事,只上前去询问:“姑娘,你怎么了?你这是做什么啊?” 楚嘉音胸腹起起伏伏,差点儿气得原地去世!楚良善口口声声说的重要信件,竟是这么个重要法!呵呵,他当然不能让别送了,因为别人送的话,就达不到整蛊的效果了! 第一百二十章 被骗 楚嘉音咬紧牙关,怒道:“做什么?” 她弯腰将被自己踩了好几下的信纸捡起来,展平给茹云看,说:“你瞧瞧,楚良善这厮耍我玩呢!我千辛万苦跑过来,他就是这么没良心的!” 方旻后知后觉,悄悄挪动脚步,想要逃离这个是非将要爆发之地。楚嘉音却出手极快,一伸z爪子就揪住了方旻的衣领,使得他差点儿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向后倒,然后摔成个狗啃泥。 “你想往哪里逃?”楚嘉音阴沉沉的问。 方旻苦笑,“这事儿楚兄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与我无关啊。音音姑娘,你要是滥杀无辜,这老天爷可看着呢,小心遭雷劈!” 楚嘉音放开了他,气得前气不搭后气。说实话,真打起来,她还不一定是方旻的对手。 方旻打量了她片刻,皱着眉,试探着问:“你身上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嘉音只觉他这问题莫名其妙,“我会哪里不舒服?” 方旻欲言又止,便不说了。 “去写回信,反正他又不知道信是不是先被你拆了。”楚嘉音抱臂,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方旻没弄明白,问道:“写什么回信?” 看来,楚良善所为,方旻一无所知。楚嘉音不禁思考,这信是否真要哪个老头拆开才有效! 这时,茹云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楚嘉音浑身寒毛倒竖。 “大公子?” “我可都亲眼瞧见了,六妹妹。”楚良善的声音在这同时,不合时宜的降了起来,“你让方旻给我写回信也无用了。” 楚嘉音回头,只见她和茹云方才辛辛苦苦开出来的一条路上,楚良善闲适的走过来,手中比划着一把折扇。他脸上挂着笑,得意的,喜悦的,通通都是能让楚嘉音原地气得爆炸的。 “无用?那你让我送信做什么?”楚嘉音怀疑这是一个圈套。 楚良善乐了:“好玩。” “楚良善!你到底想做什么?骗我来这一趟,难道就为了好玩?”楚嘉音问,目中的怒火难消,几乎想就这般将眼眶里的人活活烧死。 可惜,放在眼中的怒火是烧不死人的,而进了眼珠里的人,仅仅是那个人的倒影而已。倒影嘛,一碰即散!楚嘉音现在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处境,楚良善就站在她面前,可惜就如同倒影一般,只能瞧得见,伤不得他半分。 甭说方旻是否武艺在她之上,就连楚良善本身,楚嘉音也无任何把握,能够在他手中讨到好处。再看茹云,已被美色所米,八成要吃里扒外了。就算忠心又如何,瞧见她的大公子,怕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楚嘉音绝对不会想到,前世遭楚良善迫害致死的茹云,居然会喜欢上楚良善。 楚嘉音怒瞪着面前的楚良善,可那厮笑的轻松,端得一副好逍遥的做派,完全不受楚嘉音这怨毒眼神的影响。反而因为瞧见了这眼神,他变得更加兴奋了。 楚良善展开扇面,扇了扇风,说:“好玩啊,当然好玩。闲着无聊,自然要找一些有趣的事情玩。有的人喜欢斗鸡,有的人喜好斗牛,而我不一样,我喜欢逗你,我的六妹妹。” “你!”楚嘉音现在就像一个拳头砸到了棉花上,软绵绵的卸不了火气。 方旻在旁边看了,走到楚良善面前,问:“楚兄你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了?” 楚良善没事儿一般说:“没什么,就是开个玩笑罢了。正好,你一个人在这山上无聊,给你送个乐子。” 楚嘉音原以为方旻会比楚良善多有那么一点儿良心,谁知道听完楚良善说的话后,方旻竟搂着楚良善的脖子,十分感激的说:“多谢楚兄了,不过你送这个乐子,好像只有你自己高兴了。我可不喜欢,没意思。” 所谓同流合污的狐朋狗友,还真是衬极了这两人。 “楚良善,你根本就不知道二哥哥的下落是不是?”楚嘉音问。 楚良善扭头看她,笑道:“对啊,我知道与否重要吗?反正信先到了方旻手中,我并无义务必须告诉你,楚景琰现在到底身在何处,亦或是他的任何行踪消息。” 亏得楚嘉音还觉得这家伙心底村善,几次三番认他做好人,尽量将他不与阮香玲母女混为一谈。如今看来,不过是戏弄人的把戏不一样罢了。 楚韵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堪入目,样样该遭人数落。而楚良善做的事情,看似无辜也不值一提,其实才是让人最寒心的,拿人当猴子耍? 这个耍人的玩法,要是放在平常,楚嘉音笑一笑便过去了。可如今二哥哥生死未卜,楚良善在她着急寻二哥哥下落的情况下,居然逗她玩? 他将人命看作什么了?是不是在他眼里,自己开心比楚景琰一条命还重要? “你知不知道,二哥哥现在生死未卜,而我着急找他的下落。万一因为被你耽搁的这几日,错失了唯一能找到他的机会,你还会觉得有趣吗?应该还会吧,毕竟二哥哥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轻易相信你,居然天真的跑过来给你送信,还期望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楚嘉音崩溃的哭了起来,坐在地上,眼泪珠子不争气的一颗又一颗的往下掉。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该明白,你绝不是什么好人,哪有好人会做那种卖卖活人,又妄想去夺走另一个人身份的事情。我到底为何要因为一点点猜测,一点点同情怜悯,就相信了你这个人呢?” 可惜事到如今,楚嘉音该输给楚良善的,都输掉了。一年以来,楚嘉音给予楚良善的所有慈悲和善良,都被他拿去喂了狗,而这一刻,他竟拍手笑话楚嘉音的容忍。 楚韵所做的一切,足以楚嘉音让世人是批判,甚至足以报官处置。可楚良善所做的呢,楚嘉音除了闷声吃大亏,还能翻起什么波浪? 哦,对了,楚良善现在还是翰林院编修,按照南越的规矩,比京都外城公义堂上坐着的官,面子还要更大。 楚良善莞尔,一张眉眼间神似楚嘉音的脸,此刻显得十分无辜,是个不知内情的人,都恐怕要帮他说上一句话。 “六妹妹现在才方醒悟过来,已经太迟了。” 楚良善说道,眼里含着讽刺笑意,“你要知道,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和平共处,谁让你是嫡出,而我是庶出呢?楚家对庶出之子的恶意有多深,我就对楚家的恨意有多深。” 可如果不是阮香玲先不要脸攀上了楚璋,又间接害死四房夫人,这一切便不会发生。没有阮香玲爬上楚璋的床,就不会有庶出的楚韵和楚良善,更无楚家憎恶庶出之说。 如今楚家四房,或许还会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或是再添了一个弟弟。 “如果二哥哥参加了科考,你便不会是探花了吧?”楚嘉音问。 楚良善点头,道:“那我还真得感谢阿才,若不是他将楚景琰弄走了,我这探花可就得拱手让人了。” 楚嘉音嗤笑,说:“恐怕阿才将楚景琰出卖的事情,与你也有关吧。毕竟二哥哥不能参加科考,于你而言,利大于弊,不,是完全得利!二哥哥不在了,你比谁都高兴,比谁都开心!” “是!”楚良善依旧在笑,只是那双眼睛里,明明都沉满了灰,没了神。 楚嘉音恨自己这块铁,重新铸练一次依旧不能成钢。她凄然一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最后以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去望了他一眼,然后果断转身,离去。 茹云静观这一切,最后跟着楚嘉音走了。 楚良善转头搭上方旻的肩膀,问他今天晚上要拿什么东西出来招待他!方旻笑呵呵的给他介绍这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四个人分两条道上,一边是重逢之喜,一边是受辱之愤恨! “姑娘,你走慢点!小心摔了!”茹云在背后跟着,忧心忡忡。 这山路虽然被强行开出来了,可仍旧不大好走。 楚嘉音身上还挂着这些为了开路而弄出来的伤,左一道右一道的,刚开始没什么感觉,现在时间久了,竟开始火辣辣的疼,痒得人直想扣一扣。 可手一挠,这皮肤绝对要红上一大片。 走的久了,楚嘉音就发觉不对劲了。她停下来,就袖子往上一拉,便在皮肤上瞧见了大片大片的红斑。红斑所在之处,都痒得可怕! “啊!”楚嘉音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哪里见过自己身上长这种东西! 不单是长红斑,这红斑还有再长的意思,长得越红,便越痒越疼! 茹云忙上前来,问:“姑娘,你怎么了?” 楚嘉音觉得腿也痒,便拉开了裤腿看,这一瞧可真要命了!她这腿上也长了红斑! “姑娘!”茹云也看见了红斑,“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楚嘉音疼得要死,却不敢去挠,只能生生受着。念头一转,她忽然思及方旻所言。 第一百二十一章 茹云的身份 方旻问她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茹云,快扶我回去,我身上的这个东西突然长了出来,方旻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楚嘉音面露痛苦之色,如今的情形要靠自己往回走,绝对是没有可能的。 听到她的话,茹云连连点头,扶着她往回爬。 …… “音音姑娘为了打探你的消息,被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耍了,哄去爬了梧桐山。”风尘月笑道。 楚景琰几日都未曾有过波澜的脸色,终于有了丝毫的牵动。 “梧桐山,有什么不妥吗?” 楚景琰问,风尘月和月夕依照他的吩咐,居然陪着他四海游历起来了。只是现下,还没往京都城附近走,对那边的山啊水啊,没有很深的了解。 风尘月解释:“梧桐山其实挺好的,只是这山上住着一个怪人,令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传说啊,是一位姓徐的江湖高手,用毒极其厉害!凡是上过那座山山顶的人,除了他之外,都身长红斑,高烧不退,最后活活病死了。要找大夫问,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诊治为病重难医,安慰逝者安息、活者心宽。” 楚景琰突地蹙眉,将手中的茶杯握紧,眸子里荡漾着愁虑心绪。 “你怎么不去陪着她?”楚景琰看向风尘月,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她可是你徒弟啊,你就这么不关心她的死活?” 风尘月斜睨了楚景琰一眼,淡然笑道:“我之所以做她师父是为了什么,殿下你还不知道吗?” 他是为了方便接近楚景琰,才进楚家当什么先生的。要放在平常,就算有人千两黄金一月请他去做师父,他也不会干的。至于之后为何还教了楚嘉音那么多本事,完全坏死看在楚景琰跟她感情不错的份上。 “我想回京城。”楚景琰说。 风尘月明知其意思,却故意曲解:“回大乾国的京城?”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故意装傻,可不会显得你幽默风趣。”楚景琰冷着脸瞪他。 风尘月求饶,说:“好,我不曲解你的意思。我马上去叫马车,送殿下你回南越的京都城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取得楚景琰的信任,还是这殿下之名真有其事,风尘月和月夕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都格外的听他的话。这让楚景琰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很不真实。 风尘月和月夕无一不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他们这么听话,让人有些不自在。 “看来音音姑娘在您心中,格外的重要啊?”风尘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楚景琰不隐瞒:“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信任的人。” 旁的人,要么像月夕和风尘月这般来历不明,目的不明。要么就像楚家那些长辈一般,若有若无的挤兑他。 “嗯,明白了。”风尘月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拱手作礼,“我这就去给月夕姑娘禀告,然后让人来接您去京都城。” “禀告?你俩不是平级的?”楚景琰一直觉得,他俩实力不相上下,地位亦如此。 风尘月笑了,说:“当然不是,月夕姑娘是娘娘身边的人,而我,只是一个底下打杂的。” 话罢,风尘月便打算离开了。楚景琰却喊住他:“既然要听我的话,你且记住我说的,下次进门不要走窗门。” 不过,风尘月应该是听进去了也不会改。自打楚景琰习惯风尘月时不时进他的房间,且他会主动留门让他进来开始,楚景琰就一直有提醒风尘月,不要走窗,门不锁。 可惜这厮全都当作为耳旁风,听过就算了,没一次纠正的。这次纠正了,下次还是走窗户,窗户锁了,他也要撬开走,哪怕这间房的门是开着的,窗户是关着的,她也要如此! 风尘月回头一笑,说:“殿下早知道我改不掉,何必一次又一次提醒呢?就容忍属下有这么一个毛病,很难吗?” 是挺难的。 这事儿对于他俩来说都难,一个不愿意看见另一个走窗户,一个多次被提醒依然要走窗户。 …… 楚嘉音被拖回了山顶上。 走到半路,她实在受不了了,便让茹云将她敲昏了。这一路就靠茹云将她托上去! 楚良善和方旻现在在那空地上架起了柴火,另一个在一旁拔鸡毛,好像正打算做吃的。架好了火,楚良善又到一边去刮鱼鳞了。 瞧见茹云拖着楚嘉音回来了,楚良善不禁吹了一声口哨,道:“下山的时候挺干脆啊,怎么就回来了呢?不多往下走两步?” 方旻在一旁配合哈哈大笑。 也许回头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难怪好马不吃回头草! “过来吧,虽然饭菜都没烧好,可你们再等等,也许也等到吃饭的时辰。瞧你们的样子,这一路上恐怕也没吃上一顿好的吧?”楚良善戏谑的道。 他总能将自己装成十成十的坏人模样,可那张脸偏偏又把所有人欺骗了。也许有的人,思想就是跟着五官走的。 茹云将楚嘉音拖到了他们面前,说:“我家姑娘身上染了毒,现在长满了红斑。方公子,楚公子,你们可有药可医?” 楚良善耸耸肩,说:“别看我,这儿可不是我的地盘。” 方旻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这毒是我师父下的,得等他老人家回来才能解。我可没办法解!” “那方公子的师父,何时回来?” “何时回来?这可不好说。”方旻抬眼打量了一下茹云,面露惊疑,“你怎么没中毒?照理说,尽量不去碰那些爬藤,就不会中毒,可总不能作为丫鬟的你,让小姐给你开路吧?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一直是楚嘉音给你走在前面吧?” 方旻垂下眼,瞧见茹云手背上也有花草惹来的划伤,情况比楚嘉音更为严重,应该是动作更大,跟那些爬藤接触更深。可身上伤痕并不算多的楚嘉音都中毒了,茹云为什么没中毒呢? 茹云警惕的看着他,说:“这是我家族的秘密,不方便与你说。” 方旻笑了,道:“行吧。反正你不说,我们也能猜得到一星半点。是吧,楚兄?” 茹云面色一变,原本可怜弱小的侍女形象一改,转为女刺客一般的凌厉眼神,她问:“你们引楚嘉音上山,不会不是为了耍她好玩而已吧?这其中,莫非还带了戳我底细的目的?” 楚良善拍掌,笑道:“正是!我真是不明白啊,为何楚嘉音这傻丫头,会这么信任一个路边捡来的人呢?看她平时对我的戒备也不小,应当是很惜命才是。怎么会在知晓我的身世底细的情况下,对我百般疏离。而在对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你好生照顾呢?” “也许……都是命吧!”茹云道,“我无意与你们争执,不过,在音音姑娘身上之毒未解的情况下,我是不会离开这儿的。” “我们也没让你离开。”楚良善说。 茹云神色一凛。 “别着急啊,我们的意思是,这儿随时欢迎茹云姑娘你做客。”楚良善识时务的改了说辞。 其实茹云的武功并不比他俩高,甚至于其中任何一个都能拿下茹云。楚良善和方旻当然也不是因为忌惮茹云才好言好语的同她交流,而是完全没有恶意,仅仅想弄明白她到底是谁罢了。 “你们既然仅仅是为了查探我的底细,为何要牵连无辜?”茹云问。 “并非牵连无辜,而是楚嘉音不来,你也不会来的对吗?”楚良善说。 “可你也该知道,楚嘉音出门,也不一定会带上我。” 楚良善心如明镜似得,很肯定的说:“不,她一定会带上你。她甚至还知道你会武功,在你俩同时被人围打2追捕的情况下,放心的让你单独行动。你说可怕吗?楚嘉音貌似也知道你的底细。” 茹云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楚良善能在她二人进入山顶的后一刻踏进,说不准这一路上都在尾随她们二人。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儿,恐怕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说得对,楚嘉音确实好像知道她会武功,可相处一年多以来,茹云从未点明过这件事。楚嘉音如何知道的,细思极恐! “即使知道,那又如何?”茹云扬脸问着。 楚良善无话可说,只道:“既如此,随便吧。反正骗你们上来,一来就是为了好玩,二来就是为了试探你喽。现在目的全都达到了,还有什么可细究的?” “对啊,还是吃喝玩乐,适合我们。” “对!” 楚良善和方旻击了个掌! 这两个家伙,一会儿神神秘秘,仿佛城府极深。一会儿又疯疯癫癫,好像两个快活的傻子。 方旻指了指那边的屋子,开口说道:“二楼,最靠左边那一间屋没人住,你带音音姑娘去那儿吧。至于她身上的毒,等我师父回来再说。” “方旻,你快去捡些柴火过来,不够烧了。” “好咧!” 一如常态,楚良善一招呼,方旻比狗还要忠诚听话。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乾国皇子 楚嘉音头天晚上烧得个半死,楚良善和方旻隔壁房间猜拳喝酒,动静不知道有多大。 楚嘉音昏睡够了,现在怎么都睡不着,又听着那边的动静,除了烦躁之外,别有其他想法。 茹云到厨房给她端了晚饭,楚嘉音一口都不想吃。她身上那些红斑引来的疼痛,现在完全让她给麻痹了,疼还是疼,可都疼习惯了。 但是绝对不能动,这一动,疼的感觉就变了,然后她就撑不下去了。 楚嘉音整整熬了两夜,做了一连串有关前世的那些噩梦,高烧才退掉。再睁开眼时,听到一个老头的声音,正在训方旻,以及时不时带上楚良善说道一番。 “姑娘,您醒了啊?”茹云守在床边,见她醒了,分外高兴。 楚嘉音爬了起来,睡得太久了,骨头都快酥软没了。 “是方旻的师父回来了?”楚嘉音问。 茹云点头。 楚嘉音下了床,走到外面去看。方旻背着手,小孩一样站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面前挨骂,楚良善则靠在旁边的树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嘿,六妹妹,你醒了啊?”楚良善招手。 楚嘉音不想理会他,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平白挨这么一遭。方旻转头过来,瞧见楚嘉音好转,暗搓搓拍了拍手掌。 “师父你看,人醒了,真没事了。”方旻说道。 徐老先生长叹一声,转头走了,连楚嘉音一眼也没看。 “茹云,我们走吧。”楚嘉音现在还生气呢,虽然一切有惊无险,可到底是楚良善欺骗了她,害她白跑一趟,还接连遭罪受。 茹云忙进屋里把楚嘉音落下的东西都拿上,跟紧她。与方旻二人擦肩而过时,茹云抬眼瞧了一下楚良善,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冷冽,楚良善垂眸望她,轻轻一笑。 茹云双唇一开,有些惊讶,最后却落得个又羞又恼的表情。 楚嘉音体内毒素以清除,可身体状况却不怎么好。发觉茹云慢了几步,忙回头找人,苍白着一张脸说:“茹云,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好的,姑娘,我马上就来了。”茹云匆匆跟上了楚嘉音的步伐。 方旻凑近楚良善,问他:“楚兄你也要走了吗?” 楚良善点头。 方旻有些失落。 他二人的声音并不小,楚嘉音听到了,当即加快了脚步,生怕后头有人跟着来并追上她。 楚良善随二人其后,也走上了下山的路。楚嘉音二人在前将路边的露水都碰干净了,楚良善在后面跟个二大爷似的,抱着手臂,逍遥自在的走。 路只有一条,楚嘉音无权干涉他走哪一边,管不住他。 楚嘉音和茹云半路找地方歇下了,结果楚良善那家伙也随她们歇下了。楚嘉音觑了他一眼,立马别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吗?楚嘉音握紧拳头,正要回头来,冲楚良善脑门上挥一拳,却听他说:“山下,永雀楼的人还在找你们。” 楚嘉音的拳头软趴趴收回去了,如果楚良善在的话,安姨娘她们想动手,可就难一些了吧?可是,她凭什么又信任楚良善,万一这家伙又背后出阴招损她可怎么办?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你离我们远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楚嘉音拜菩萨一样拜了拜他。 楚良善微笑,双手做出免礼的动作,说道:“{六妹妹何必行此大礼,你哥哥我受不起。快请起来吧。” 阴阳怪气! 楚嘉音立刻离他两丈远。 楚良善扬唇一笑,眯眼目视远方,仿佛能在这万千景象都化为黑点微小的世界里,看出特别的,是他感兴趣的东西。 …… 正陪楚景琰赶往京都城的风尘月,又收到了鸟儿传来的讯息。 “音音姑娘已经上了梧桐山,想必八九不离十的,要中毒了。” 楚景琰丝毫不乱:“既是有毒,自然也该有解吧?” “殿下可知道那姓徐的老头,可不是什么好主!他见死不救的事儿做得,也不是一件两件那么少了。他这个人啊,做事只凭自己喜欢,害怕麻烦。你说两个误闯梧桐山他的地盘的小姑娘中了毒,他会是什么反应?是慷慨相救,还是置之不理?”风尘月问。 楚景琰淡漠的看着前方,问:“那你知道她最后被救了与否吗?” “不知道。” “那你觉得她会被救吗?” 风尘月同样回复:“不知道。我仅仅只是听说过前辈之名,并不了解这个人。大乾国有娘娘及手底下一批人实力不容小觑,南越令人头疼的对手,则都隐居的隐居,四海游历的游历。” “所以呢?” “没什么所以,我只是想告诉殿下,南越的天下就是一盘散沙。” 楚景琰冷笑:“就凭这几个能一挑十的武功高手的去留做判断?” “当然不是。只不过嘛,这些年来我们探查得知的消息,全都可以证明,南越就是一盘散沙。各地兵马各自为营,京都城慕容家又担不起天下兵马统帅之任。稍稍一撩拨,这南越会散得很快的。” 楚景琰不为所动:“即便如此,乾国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这盘散沙吧?” 风尘月笑了,说:“殿下啊殿下,你可是大乾国的人,怎么替着南越的人说话呢?” 楚景琰嗤笑:“当初你们将我养在南越,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若不是身体里留着的血不属于南越中若任何一人,你觉得从小在南越长大的我,心可能会在乾国上吗?” “殿下说得有理。” 事到如今,除了风尘月和月夕口中的殿下,楚景琰亦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来历。说好的母亲,以及该对他俯首称臣的乾国子民,无一人还记得他这个飘落在外的皇子殿下。 他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说不定在那些人眼中,随时都可以抛弃。 “还将我留在南越,你不打算把那些人予我的期望,告诉我?还是说,他们只是想让我留在南越,活者就行?”楚景琰问。 风尘月回答:“殿下如今心不在乾国,告诉你娘娘要你做的事情,又有什么用呢?你若说只求你在南越好好活着,也未尝不可,余下该做的事儿,还是由我和月夕姑娘操办吧。至于殿下你,喜欢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那我想做武官,为南越镇守江山呢?”楚景琰突然发出了一个不太和善的问题。 风尘月却十分淡然,保持一致的说辞:“随殿下喜欢。” 楚景琰笑不出来,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堵得慌。乾国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说,风尘月和月夕,在联合起来欺骗他,这背后压根没有乾国皇子一说? “回到京都城后,你和月夕还是别在我面前晃悠了,我觉得烦。”楚景琰还记得他们很听自己的话,虽然不知道这个吩咐到底有效与否,他还是想提出来。 风尘月在马车上作礼,不起身,说:“少主既然有意如此,那我们便如你的意。只不过,我们虽然不会在你面前晃悠了,可暗地里还是会保护殿下你的。” “嗯。” 楚景琰知道拒绝也无用,不如坦然接受,现在只求他们二人不要出现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跟他说起一些乾国的事情。 此地离京都城已经不远了。 “一开始,你们将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楚景琰问,去乾国和南越边境的事儿,可不是他自个儿提的。 “娘娘想见你。” “见过了?” 楚景琰从头至尾都没见过任何一个符合他母亲年龄的妇人,甚至没见过太多外人,除了那个庄子上的仆从下人。 “见过了。”风尘月说。 楚景琰冷哼了一声。 风尘月却笑了,好像一个在笑话小孩幼稚的大人,极其宠溺。 …… 下山后,先找上楚嘉音她们麻烦的,不是安姨娘和永雀楼的人,而是那个村子的人。 “就是她们,用匕首割伤了我们父子,还往伤口上撒盐撒辣椒!”是哪个傻大个,他身上缠着绷带,应该是伤势未痊愈。 楚嘉音他们才路过这个村子,就被他拦住了,然后嚷嚷着叫一群人过来围观。 “那你不先问问自己和你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儿吗?”楚嘉音问,虽然个头矮了许多,却气势上不输人半分。 傻大个理直气壮,说:“我和我爹能做什么坏事?还不是你俩勾引我和我爹,然后将我们骗去了,骗走了钱,说要留下来给我当媳妇,最后却不肯了。接着你们要跑,我和我爹就打算去跟你们要回钱财,谁知道你们竟下此狠手,割伤了我们不说,还往我们伤口上撒东西,可疼死我们了!” 这家伙委屈起来,还真挺遭人心疼的。长得挺让人同情的一副老实憨厚相,内里却是如此的肮脏恶心,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楚良善在旁边听完这些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诶,兄弟,你知道这姑娘家里多有钱吗?你家能有几个臭钱,她稀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争执不休 说着,楚良善还上前几步,抬手搭在了那个傻大个肩膀上,手指头轻轻点了点对方的肩膀,然后垂眼去打量这个家伙。楚良善没用力,对方好像完全没感觉到一样,将站在身旁的人忽视了。 傻大死猪不怕开水烫,依旧坚持己说:“我怎么知道,反正她俩就是弄伤我爹和我了。你看看,这伤还在呢。” 傻大个举起胳膊,粗制的麻布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了一只带了三处刀伤的手臂。其面目狰狞,伤口溃烂,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倒吸冷气,直呼恶心。 一想到是有个人出手将人伤成这样,众人就不禁对伤人者,发出恐惧和质问的眼神。 楚嘉音只划了一处伤,这胳膊上居然有三处?哼,本想叫他们吃点苦头,好长点记性。谁知这家人居然拿这来当苦肉计使,意欲坑蒙拐骗,博取乡里同情,还嫁祸楚嘉音二人。 楚嘉音站那儿看着,不禁发出一声冷笑:“不是你先盯上我和茹云,想将我俩绑了,留在村里作媳妇的吗?若是我们不反抗,你恐怕就得手了吧?” 闻言,楚良善咧嘴一笑,猛地一拍傻大个的肩膀,眉毛上挑,似乎十分喜悦。他说道:“可以啊,兄弟,既然你喜欢我这妹子,我就让你娶了吧。你看看,她泼成这个样子,我还害怕她以后没人要呢!你肯将她娶了,真是谢天谢地啊!受本公子一拜!” 说罢,楚良善对着那个傻大个作揖行礼,搞得对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是,哪有拜人时自称本公子的?一听就知道他不安好心,话里有话。 干啥啥不行,坑人第一名的楚良善,再次背后捅刀。楚嘉音心里本来就对他有气,他再来这么一出,楚嘉音直接想让他也尝尝,落在傻大个父子身上的这种痛了。 最好全身上下都割烂,然后撒上盐和辣椒,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楚良善,你再给我胡说八道,我让你全身开花!”楚嘉音眸光里寒意一凛,即刻抬起脚,就飞了过去。 对面的人却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冷笑,毫不把这来势汹汹的攻势放在眼里,就连刻意准备去抵挡的意思都没有。 楚良善踢毽子一样,将楚嘉音的脚踢了回去。一如最初交锋的那般,他表面上没用什么劲儿,可实际上,楚嘉音受到的力,比重二十来斤的石头击打还重! 被踢回去的楚嘉音,脚立马就瘸了,要不是她现在能站着不动,估计得原地表演个瘸脚走路了。 楚嘉音能知道方旻武功的底细一二,大概知道他不怎么好对付。可楚良善平日里从不与人交锋,却每次动手,都能让人心悦诚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二人比起来,恐怕还是楚良善更要厉害一些。 兴许方旻那般听楚良善的话,还和这两人的武力高低有关,毕竟方旻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一看就是会为了武功高手顶礼膜拜的家伙。 “全身开花?六妹妹你可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吧。”楚良善自腰间取下折扇,展开扇了扇风,很不给面子的怼给了楚嘉音一句话。 楚嘉音确实没掂量好自己的斤两,论才智,楚嘉音不知比楚良善弱了几个等次。论武功,更不是对方的敌手。想对付楚良善,她当真是嫩上太多了。 前世被阮香玲母女欺负惯了,今世竟没想到,让楚韵挫败滚远之后,她会遇上楚良善。更没想到,前世在外人眼中不值一提、毫无地位名誉可言、甚至因为色欲熏心身败名裂,几乎无一是处的楚良善,会一次又一次,将她耍的团团转! 一旁站着的村民看着这自称兄妹的二人发生矛盾,议论纷纷。 “这兄妹俩,怎么回事儿?怎么二话不说还打起来了呢?” “这有什么,咱村里有几家姐弟兄妹不打架的?都是打出来的感情,不打架啊,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了!” “是啊是啊。” 那边一心想找楚嘉音麻烦的傻大个却是不依了,立马站出来,想抬手比划些什么,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肩膀痛得快裂开了。一时间恼怒的看向楚良善,问:“你刚刚往我肩膀上拍了什么?怎么会那么痛?” 楚良善一副面孔好生无辜,疑惑的双眸可怜兮兮的望着那比他大一整块的大个子,说道;“我不就是表示的友好的在你肩上拍了一下而已嘛?难道,我手上还能有什么暗器毒药?还是说,你长这么一大块,连我一掌拍下去都受不住?诶,不对,不会是你先造好了伤口,故意要讹我吧?我跟你说啊,你这样的话,我可要报官的。” 楚嘉音总算明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心境了。要是今日站在这儿的人没有楚良善,她恐怕要被这傻大个给诬陷死了,最后或许连村民们也要帮那个傻大个说话,到时候她只能百口莫辩。 如今一看楚良善的做派,完全不会让人有欺负自己的机会,楚嘉音算是领教了,这人啊,还是得不要脸,该先咬人就该咬人,不能心慈手软! 傻大个一看就是欺软怕硬,专挑好欺负的欺负那种人,面对楚良善这么圆滑能说,比他还脸皮更厚的人,当即着急了。站在原地左顾右盼,最后出口支支吾吾:“你……明明……” 楚良善将折扇往脸上一挡,眼里笑意盎然,问:“我怎么了?” 楚嘉音站在他侧边,一抬眼就能瞧见楚良善那张脸,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捉弄人很有趣是吧?要不是楚嘉音亲自领略过这家伙所谓的轻轻一拍,轻轻一碰,她也要怀疑那个傻大个故意讹人。 傻大个站在原地,急的满脸通红,转而又去看楚嘉音,连忙说道:“我不管你哪里冒出来,也不管刚刚发生了什么。今日,我只是想让她给我说清楚,谈个公道。” “要谈什么公道?”楚嘉音抬起头,僵着一张冷冰冰的脸看他,眼神里冒着杀气。 她最讨厌诬陷这种事儿了,坏人常做的,就是诬陷。就像楚韵,时时刻刻都在搞小动作,准备诬陷她,辱她的名声!这世上,怕也没有莫须有的罪名冠于头上,更让人有苦难言,激动得心肝俱裂了。 头上冠着莫须有的罪名,周围所有人都在帮着造谣者说话,无辜的自己站在中间,被2千夫指万人骂。那种滋味儿,光是想想都心悸。 傻大个被吓了一跳,不由地激起前两天早上这姑娘拿出匕首,伤人的狠劲儿。可为了这场苦肉计,他显然是准备的十足周到的,万万不可能就此放弃。 傻大个又一次举起胳膊,将手臂上的伤口暴露出来,让给众人看。说:“你将我伤成这样,好歹给个解释吧。” “要什么解释,我恶心你,自然就想砍你了!再说了,要不是你们先对我和茹云图谋不轨,我会动你们动手?”楚嘉音质问,拳头紧握。 这张第一次见还觉得有些憨厚老实,颇为可爱的猪脸,现在越看,还真是越让人嫌恶了。相由心生,不可片一概全,却能在某些人身上看到真实的写照。 傻大个脸皮厚,说谎不带脸红:“我们没有对你们图谋不轨,是你们先瞧上我家的钱财,想偷取,然后……然后才将我们爷俩砍伤的。” 连话语都组织不清楚,还敢继续胡说八道! 楚嘉音阴沉着脸,嗤笑,再次说道:“是吗?” “我觉得这姑娘不像是在说谎啊。” “可阿旺家向来憨厚老实,怎么可能如这姑娘所说的那样?啧啧!说不定还真是这俩姑娘不学好,要偷人钱财呢!” 村民各执一词,争吵不休。 “偷钱?呵呵……”楚嘉音将钱袋掏了出来,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他们看,“想必这张钱,让他家砸锅卖铁,将底子掏的一干二净都拿不出来吧?” 村民凑上前看,好多人看不懂,也不太清楚是真是假。没办法,像这种村里邻里,一两银子有时候都能过上一年好日子了,哪里见过什么大恶银票,虽说五百两在楚家看来,不过是挥手就可以花掉的数额,但对这些村民来说,无疑是天价之说,犹如天方夜谭! 楚嘉音又拿出了一锭金子,说:“不认识银票就算了,金子知道吧?” 五十两金子,虽然块头小,可若是真金的,那可是不得了。将这一个村庄所有人一年收入加起来,恐怕也值不了这一小个东西! 楚嘉音又哗哗哗倒出去好多银两,让茹云抬着双手捧着,让众人看。 “在他家住一晚要的那一百文铜钱,还是我之前在城里吃饭剩下的。其余的钱,都是金银。哼,就他家那种掏空家产也不一定就四五两银子的家里,我会去偷?当真可笑!” 傻大个慌了,却依旧嘴上不饶人:“谁知道你们这些是不是也是偷的呢!各位乡亲父老,我和我爹的为人你们也是清楚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拿乡邻感情说事儿,还真是卑鄙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两个都在议论这个傻大个极其一家人的品行。大概就八成的人,都想替本村的人说话,而楚嘉音这个外村的人,谁能相信? 楚嘉音却是不怕他的,她将金锭子底朝上,说:“你们这么大个村子,应该有识字的吧?既然识字,该上过学堂吧?既是上过了学堂,就当知道京都内外城极其周遭数城有名的钱庄,都是归谁管的吧?” 金锭底下刻着的字,代表的它是来自楚家名下钱庄的金银。人群中果真走出来一位识字的老先生,上前来仔细查实了金锭的来历。 “这是楚家钱庄出来的金银。”老先生说。 楚嘉音将金锭收回,双手负于背后,说:“如果你们还不信我有钱,我可以领你们到楚家名下各店铺商铺找人,让那些替楚家代管产业的老板,来告诉你们,我是谁。” “姑娘是楚家的人?”老先生生出了几分敬畏,这临着京都的几座城,谁人不知楚家之名。 楚家是皇商中的第一,虽不能说比起私商来说,也可以稳占第一之名。可要论家族实力、信誉和底蕴,有哪个行商的家族,能比得过楚家呢。 毕竟,楚家可是能和皇族说得上话的。 傻大个还是不依不饶,嗫嚅着说道:“这……这也是你胡诌出来骗人的说不定,你收钱的速度那么快,不就是怕老伯发现,这金锭是假的吗?有种……有种拿出来让我们好好瞧瞧!” 楚嘉音冷笑一声,被这种癞皮狗盯上,还真是麻烦!也罢,再拿出来一次也无妨,楚嘉音便从荷包里,再将那一锭金子拿了出来,举在面前,让对方好好看着。 傻大个慢慢的凑了过来,双眼发亮的盯着金锭看了好几眼。楚嘉音因为他凑近,有些嫌恶,不耐烦的问:“看够了没有?” 下一刻,楚嘉音的手忽然一轻。手中的金锭被那家伙抢走了,傻大个拿走了金锭,二话不说就逃,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就如同一只偷了食物,着急逃跑的耗子,很难想象,他那个大一个块头,居然能跑得那么快!果然,人都是需要逼一把自己,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诶!” 楚嘉音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茫然的将手翻了过来,看了好一会儿空荡荡的手心,好半天才知道刚刚举在手里,那么大一坨金子就这么没了! 她就是愣了一会儿,怎么就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跟前,抢走了自己的东西呢? 楚良善在一旁观看完这一出好戏,只眯眼笑着,挡住半张脸的扇子,还是不肯放下来。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美人,给人见一眼都要吃亏似的! 这傻大个估计是狗急跳墙了,知道自己再无可能从楚嘉音身上讨到好,便出此下策,直接抢走了她的钱财,逃之夭夭。令得一干信任他的村民也目瞪口呆,通通转移了想法。 村民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原来阿旺真是这种人!亏我刚刚还想替他说话,念在往日的交情上帮他一马呢!我呸!” “啧啧啧,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村里不是常无缘无故丢东西吗?说不准都是这个阿旺偷走的!” 一件丑事的水落石出,总能牵扯到另一件事。 “对啊,枉我们平日里对他们家,也是客客气气的。真是!” 站在楚嘉音身侧的老先生也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对楚嘉音说:“楚姑娘,你别着急,你的钱我们会帮你追回来的!” 转而,他又对那边吵吵嚷嚷的村民招呼道:“乡亲们,我们这虽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也不是什么名胜之地,但这做人不能失了诚信,也不能做偷鸡摸狗等等见不得人的事儿。阿旺这事既然做出来,那就不配再做我们村的人,也不配待在梧桐山底下,享受着靠山吃山的福气!” “对!大家跟我去把阿旺追回来!楚姑娘的钱财,怎么能让这等小人轻易夺走!便宜了这等人在我们的地盘上发横财,恐怕我们都要折损运气的!” 不多时,聚拢在村口一角的村民,纷纷被各出头说话的人遣散,四处去寻阿旺的踪迹了。 茹云茫然的看完这一切,走到楚嘉音面前,询问:“姑娘,我们还要再次留一段时间吗?” “不必了!走吧,左右不过五十两金子而已。”楚嘉音去年折损了七千两财物,如今也穷得发慌,五十两金锭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只是现在寻找二哥哥的下落要紧,片刻也耽搁不得,在此地多费时辰,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楚良善啧了一声,挑衅一般冲楚嘉音说:“六妹妹好大方啊?什么时候也给哥哥几锭左右不过五十两的金子呗,哥哥最近手头有点紧,都闲钱上花楼了!方旻被困了一年多,我在楚家的日子可不好过啊。不但吃的不好,连月钱也是有一月少一月的。” 楚良善将扇子放下,合上,搁在掌心上拍了拍。 楚嘉音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扭头就走,只让他瞧得见自己的背影。望着楚嘉音的背影,楚良善将折扇往腰上一插,背着手,仗着腿长很快就追上了楚嘉音。 追上人后,楚良善仿佛完全忘记了,先前自己还坑过楚嘉音一把的事儿,亲热的与她说道:“六妹妹你怎么走得这么无情,我方才所说的话,你是一句话也没听见吗?” “楚良善,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要会来到这个鬼地方的?”楚嘉音停住脚步,抬起头,与他对峙。既然他这般喜欢纠缠不休,楚嘉音就给他一个说清楚的机会。 “没忘,没忘。”楚良善仿佛不知道惹一个人生气的后果有多严重,特别是惹气量不太大的女人。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就不会接二连三遇到这么多麻烦又恶心人的事情!楚良善,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就算我拿你没办法,我也会拼尽全力咬掉你身上一块肉!”楚嘉音说道。 她愤怒的样子,像一只胀起来的河豚。 楚良善闻言,似乎全当笑话听了,居然笑了一声,十分惹人气愤的说了一句:“可是你就算拼尽全力,也没有咬掉我身上的一块肉。”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楚嘉音的下巴处,将她的脸抬高,眼中笑意鼎盛:“你知道吗,六妹妹?即使你背后有楚家,你也奈何不了我!没有家,没有任何顾忌的人,你是赢不过的,你知道吗?” “放手!”楚嘉音偏过头,躲开了他的脏手。 楚良善嗤笑:“我随便动楚家的一个人,你恐怕都要急的跳起来吧?可我跟你不一样,我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供人做胁迫和人质。我母亲和妹妹不拿我当亲人看,我也不喜欢拿她们当亲人看。这样一看,你身上弱点遍布,而我,像一颗苍蝇没法儿叮一口的蛋!” 当然,他这颗蛋是脆弱的,一旦碰上硬物就会破碎。这话,只能说给他自己听,楚嘉音只要知道,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在他手中讨到好就对了。 “哼!你这样的人即使刀枪不入,也是可悲的吧?”楚嘉音还了他一个怨毒的眼神,转身,发誓如无需要,绝不再理这个讨厌鬼。 “可悲?也许吧。”楚良善不管楚嘉音听与不听,都将这话说了出去。 前面一直在等楚嘉音的茹云听了,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人心隔肚皮,三人同行,内藏多少腌臜只有自己知道。 …… 楚景琰一行人回京都的马车,已经到了临城境内,正准备休息一阵,再往京都外城行进。 风尘月掀开车帘,呼吸了一下明光城境内的空气,说:“少主,天色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阵吧!” 这明光城有远近闻名的梧桐山,据说这山上景色极好,又是这周遭最高的山峰。爬到山顶,能一览众山小,还能将京都内里看尽。 只可惜这梧桐山自从被某位姓徐的家伙占用后,再无人有机会登上山顶了。甚至有些人试图爬上山后,第二天就变成一具尸体,被扔下山。 楚景琰点头,表示答应在此留宿,风尘月便下了马车。一下车,楚景琰便问这是哪里。 风尘月耐心解答:“京都外城的明光城。” 观看楚景琰脸色后,不多时,他又补充了一句:“境内有一座梧桐山。” 楚景琰扫视了周围一圈,远远的望着,那座立在群峰中,最突出显眼的山头。像竹林中同一批长出的笋儿,这座山是笋儿中,长得最高壮的。 “既然都到这儿了,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再次留宿?风尘月,你最近说话做事,格外的让人讨厌。尤其是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径!”楚景琰一甩衣袖,径直走向这附近距离他们最近的客栈。 风尘月低头,不允任何反驳。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可他偏偏不爱听!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逢 进了明光城繁华地段后,楚嘉音开始焦躁了起来,这附近到处都有永雀楼的人,一不小心可就要让安姨娘发现了。 “诶,六妹妹就此打算,徒步走回京都?”楚良善走着走着,就越过了楚嘉音,走在了她的前头,展开扇面,挡住了前路不说,还将楚嘉音的视线都挡住了。 “你烦不烦?”楚嘉音瞧见他这张脸都火大,她恨不得就地将楚良善打趴在地,然后尽情的捶打他一番,最好让他求饶,嗷嗷叫。 那等场面,想想都兴奋,只可惜楚嘉音暂时做不到。不过总有一天,她会做到的,楚良善,就等着瞧吧! 楚嘉音可将这些仇恨一笔一笔的加着算好了,等到有朝一日,必将尽数报复给楚良善! 楚良善扇了扇风,将额前的须发扇得飘了起来。他作沉思状沉吟片刻,回道:“我并不觉得自己烦,至于六妹妹你烦不烦,与我何干?! “不招惹我你会死吗?”楚嘉音咬牙,一抬头,想给楚良善演示一下自己的愤怒。 奈何两人身高差距太大,楚嘉音这么仰着头瞪他有些累,她干脆扭过头,看也不看对方。打不过对方就算了,她还连气势都比不过! “也许……不会。”楚良善说,气死人不偿命。 楚嘉音揣着手左看右看,在旁边找到了一个落脚处,一块踩上去就能比楚良善高的石头。她忙噔噔噔跑过去,一脚踩了上去。 这下心情好多了。 正此时,另一边刚下车的楚景琰与风尘月,刚一脚踏进客栈。在楚嘉音转头去看那个方向时,彻底消失进了客栈楼内,余下两个背影。 楚嘉音皱眉,盯着那两个背影看了好久,觉得眼熟,但又想不到在这个鬼地方,她能认识什么熟人。不会是安姨娘的人吧? 想到这儿,楚嘉音立马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走到另一边,拉着茹云就跑。 “姑娘,你跑什么啊?”茹云走累了,正想找个地方休息,没成想,突然就被楚嘉音拽走了,脚下还踉跄了几步。 楚嘉音停了一步,将食指搭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说道:“别喊,我好像见到安姨娘的人了。她要是发现了我们,我们可就完了。进了永雀楼再想出来,可不能了!” 楚嘉音拉着她往前走,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几乎将从前她被拐进永雀楼的种种都抖了出来。已然全忘了她当初被永雀楼拐走的事儿,除了楚良善、方旻二人,以及二哥哥和风尘月,其他人是一无所知的。 茹云听得云里雾里,询问:“姑娘,你去过永雀楼?” 永雀楼的名声,凡是对青院有些许了解的,大概都听过它的名头。因为一些达官贵人也常进去作乐,那些个夫人们又是熟得很,三天两头就得就去一趟捉男人! 楚嘉音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个……这个说来话长,反正咱们可不能被永雀楼的人抓住就对了。来的时候你也体会到了,永雀楼的人,都是一些凶神恶煞,要去被抓去了,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过摸着良心讲,永雀楼的待遇其实挺好的,除了它这个做生意的方式有些不入流,难以启齿之外。要是真过不下去了,但凡有些姿色的姑娘进去,还能讨个好日子过。 可他们随意拐人这事儿挺不道德的。 提起永雀楼的人,茹云满脑子只有楚良善提醒的那一句,楚嘉音早就知道她会武功了。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茹云做事谨慎,从未在楚嘉音面前暴露过一丝,这点她是可以确定的。 这样一来,楚嘉音知晓她会武功这件事,就有些可疑而又匪夷所思了。因为楚嘉音看起来就不像是能跟她以及她背后的人作对的样子。她也没这个本事! 楚嘉音待她不薄,在不涉及彼此利益的情况下,茹云可以忠心以待。 可若是楚嘉音知晓她会武功,是因为涉及到她的利益,与她所要做的事情达成冲突,或者危及她的性命,她都会毫不留情的解决掉这个人! 楚良善见二人跑得跟躲猫的了老鼠似的,赶着上前,一手揪住一个人的衣领,让她们举步维艰,再不能前行。 楚嘉音回头就给他一拳,被他接住了。与楚良善接触的拳头,一阵阵的疼,疼得楚嘉音当即龇牙咧嘴,表情狰狞。 这个混蛋! “永雀楼的人,在你们前面。”楚良善好心提醒了一声。 楚嘉音吞下疼痛,抬起头,往前一看。果然,安姨娘带着一批手下,浩浩荡荡的朝他们走来,看她的样子,像是楚嘉音一行人杀害了她全家一样。 大老远,安姨娘冷嘲热讽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可算让我堵到你们了。说罢,是要赔钱,还是肉偿啊!” “嗯?你有没有搞错啊,是你拐卖的我,要赔偿也是开口好吧?”楚嘉音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居然敢正面这么刚的同安姨娘讲话。 安姨娘手中拿着一根鞭子,看样子是拿来伺候她的,楚嘉音能想象得到这鞭子打在身上,那种火辣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视线从鞭子转到安姨娘脸上,与这婆娘有一年没见了,还是一如既往的万种风情,年纪摆在那儿,却完全不影响她的魅力。 她听完楚嘉音的话,回道:“既然是被我拐了,就是我的东西,这是永雀楼的规矩!我只认我自己定下的规矩,所有违背我所定下规矩的人,都该受到惩罚!” 话罢,她狠狠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鞭子落在地上,“啪”地一声,发出了震裂地面的声响。紧接着,地面上尘灰飞起,好一阵迷沙,久久才散走干净。 “你这人好不讲理!”楚嘉音以前将自己困在宅院里,以为遇上楚韵那等对手已经很了不起了。 现在出来看了外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交锋过后,她才发现,与外面这些精明的人相比,楚韵那等作妖的小妖精,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为奇! 这个安姨娘的作风,倒是跟楚良善挺相仿,莫非师出同门?楚嘉音往后退了两步,问那位屡次惹自己不高兴的家伙:“她之前好像提起过,你们给她的七千两,没到她手中,是怎么回事儿?” 楚良善仔细想了想,说:“这事儿啊?银票是那个啥的墨汁写的,只要多晒一晒,上头的字迹就没了。” 楚嘉音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她真是错怪楚良善了。这人并非针对她,只喜欢戏耍她一个人玩,他是想把所有能戏耍的人,都戏耍个遍才高兴!对上安姨娘这种人,楚嘉音为这旗鼓相当的二人,默默焚了一把香。 紧接着,楚嘉音毫不犹豫,死十分果断的将楚良善往前一推,说:“安姨娘,他现在是我的买主,我的主人,您有什么不满,可以跟他说,不要问我!” 楚嘉音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般,悄摸摸的躲在楚良善身后,拿他当挡箭牌用。机智啊,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正面与安姨娘交锋。 第一次被安姨娘强行带走,楚嘉音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这老婆娘的对手。可让楚良善这个更难缠的家伙对上安姨娘,场面就不一样了。 楚嘉音暗自偷笑了一会儿。 安姨娘看着楚良善,笑出声,说:“我当初还以为楚公子当真是什么值得高看之辈,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阴险小人罢了!” 知晓银票都是假的那一刻,安姨娘恨得直想拆了方旻和楚良善。只可惜这两个人,一个在明光城是她得罪不起的存在,一个奸诈狡猾,她根本对付不了! 至于上楚宅闹事,每每敲门,都只有两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出来与她对峙,将她差点儿气死! 她安姨娘在这条生意路上走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敌人,楚良善也许就是上天派来克她的吧! 楚良善唇角上挑,眼中闪过一抹嘲弄,他说:“彼此彼此。要不是安姨娘你的货见不得人,被我坑了七千两,应该可以报官处理的吧?可惜了,你要报官,官府抓的还不一定是我呢!” 这话说的不错,安姨娘劫持楚嘉音,完全是犯法的事儿。要是闹到官府那儿,指不定谁要进牢里呢!这事儿无论怎么难处理,都只能私了! 可私了了一年,安姨娘不是碰不上楚良善,就是碰上了,他旁边也有方旻随身保护。 “是啊,你说得都对!可今天呢,方公子应该没跟你在一块吧?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还能怎么狂!不仅仅是林音音和她身边那个姑娘,连你我也要抓起来一起卖了!”安姨娘冷脸道。 楚嘉音疑惑了片刻:楚良善要被抓去卖了给有钱人家当小厮吗? 这还不如抓起来,问方旻要赎金呢!方旻肯定一副没有楚兄我就活不下去的样子,屁颠屁颠将钱送过来。 楚良善知道安姨娘的意思,当即佯作一副吓到了的表情,可佯装得十分敷衍,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压根不怕,甚至还有胆子挑衅对方几个回合!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亲妹妹 楚良善演到最后,呵呵笑了起来,说:“嗷,姨娘要将我送到兔子楼去嘛?我好害怕啊!哈哈哈哈嗝,这么多年,不论男的女的都是我觊觎别人,什么时候了轮得到别人来觊觎我了?你想抓我去当兔儿爷,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兔子吃草,我可不吃!” 楚良善浅笑着,对面站着的十几个大汉,个个块头比他大,与此等凶神恶煞的一堆人对峙,竟瞧不出他有半分的畏惧。阮香玲生的儿女,倒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这楚良善虽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好鸟,可为人确实值得佩服。 将二人之间的话听完,楚嘉音身子一顿,眸子里划过一抹错愕。什么?她都听到了些什么?觊觎,还觊觎男的? 刷新认知的楚嘉音瞬间血液倒流,脑子里闪过好多有的没的画面。男的被觊觎,是接的女客人吗? 恐怖如斯! 安姨娘嘴角上扬,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说道:“是吗?我看那位方公子挺在意你的,我这要是伤了你分毫,他回头找我麻烦可怎么办?楚公子,奴家倒是很想将你也收归永雀楼,然后送去卖了,毕竟您这姿色完全不输那爷儿楼里的任何一个人啊。” “想必,我能大捞一笔!嗯哼哼!就是这方公子……” 安姨娘将手臂环住双峰,话里暗自戳男人的尊严,这时候来一个激将法,大多数好面子的男人,都会说个什么承诺。比如说,他楚良善如果在这群人手中有个好歹,绝不去找方旻给他出头。 可奈何楚良善根本不是什么要脸的人,听完安姨娘的话中话,他说道:“方旻又不是我爹,你算计我一天天提他作甚?有本事想要人,就上来抓吧!” “嚯!”安姨娘乐了,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身边的人准备好。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算计,不提他!” 楚良善暗自嘲讽了她一下,他让她不提,不代表事后他不会去找方旻告状啊。安姨娘想必已经绕晕在自己话里的圈圈里了吧? 楚嘉音依旧好好躲在楚良善身后,双手揪紧他的衣衫,一会儿都不肯放手。没办法,现下还有比躲在楚良善身后更安全的办法吗? 安姨娘在动手之前,望了楚良善背后那只可怜巴巴的楚嘉音一眼,笑道:“你护着她的话,恐怕一会儿连逃都难了。她现在像个包袱一样挂在你身上,即使你武功再高,也未必能施展出来!不如将她丢掉吧。” 楚良善发出了一声极其嚣张的笑声,那把常挥动的折扇展开,一派使扇子的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潇洒至极。 “丢掉她?”楚良善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揪住楚嘉音的衣领一拽,将人拎了出来。 楚嘉音很无辜的变成了一只可以供人随意揉捏的小鸡仔,就这样被楚良善拎到了身前,首当其冲的面对那帮说不定何时就要动起手来的大汉们。她将一个白眼翻到了最大,想原地装死! 楚良善现在看起来非但不会管她的死活,而且极有可能将她当做盾牌,就这样她在前楚良善在后的冲过去,然后被捅第一刀的人,一定是她! 楚嘉音幻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立刻将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为自己的可悲结局,捂了一把汗。 安姨娘眸子一转,脑子飞快的想出了解决眼前事态的话语:“你看近日的形式,与你我都有不利,不如你将林音音交给我,或者把你们欠我的七千两还给我,我就放过你们如何?” 她虽然得到了楚良善模棱两可,不找方旻当靠山的回答,可方旻毕竟那么在乎他,要是真将楚良善如何了,她可就不好过了。方家,翻手便让永雀楼数十年积攒毁为一旦,也不过弹指之间的事儿。 将楚良善抓去卖了,未必不会赚更多的七千两,可这么做太冒险了,这个钱也不是她能随意赚的。左右衡量,还是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小林家小姐林音音,好拿捏多了。 安姨娘越瞧这楚嘉音,便觉这一年多未见,长相更加清丽漂亮了。去年能值七千两,这会儿说不定喊价一万两也有人要! “林……音音?”楚良善佯作疑惑,他之前买楚嘉音的时候,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也并未忘记楚嘉音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化名。 若非如此,他当初还不至于犯傻,将楚家假的那个当真的,真的这个当假的,然后阴差阳错让楚嘉音安然回到了楚家。 安姨娘那边已然做好了时刻准备逮人的攻势,可偏偏迟迟未下手。她最后再让楚良善一步,说:“楚公子,你考虑得如何?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可真抓人了!” 楚良善乌黑的眸子一转,眼中恍若闪过一抹邪气,将本就带着邪魅的长相衬得更加妖孽迷人了。他的长相虽说不能在京都城加周遭十余城里顶尖的,可单论他这类长相的,一定是数一数二,甚至再找不出来更好看的那种。 楚嘉音转过头,仰望着楚良善,窥探着他眼中意味不明的东西。可迟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了,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被丢出去的时候,楚良善一拎她的领子,却将她轻轻放到了后边。 嗯? 双脚安安稳稳落地的刹那,楚嘉音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楚嘉音内心千万个疑虑飘了过去! 他就这样将自己护在身后了? 也许只是她自作多情了,楚良善并不是有意要护着她。 安姨娘脸色骤变,她盯住楚良善,不满的问:“楚公子这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喽?” 楚良善歪头,格外迷人的露出一张笑脸。双眸一弯,嘴角一扬,加之眼睛因为弯曲弧度而变小,整个人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狐狸。可这小狐狸的心,明明是黑透了,任何人凑到他跟前来,都会因为他的狡猾狡诈而受到损伤。 “并不是,只不过,她可是我亲妹妹啊!”楚良善的手不知按到了扇子上的什么机关,扇面顶上,居然突突冒出了几把类似小刀刀尖的尖刺来。 他举起折扇,指着安姨娘,一股莫名而来微风拂过,将安姨娘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 “哥哥怎么会容忍妹妹,被人折辱呢?她可是跟我留着同样的血啊,她要是脏了,我这身血不就不干净了吗?”楚良善声音渐渐冷冽了起来,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气,飘荡在人耳畔,犹如地狱来勾你魂魄的修罗鬼魅。 楚嘉音离得他近,听得头皮发麻,同时也因为他的话小小的震惊了一下,瞳孔微缩。这家伙,还在乎他家的血脉干净与否吗?他真亲的妹妹楚韵,早不知道怎么糟践这身血脉了吧? “亲妹妹?”安姨娘完全不知道这二人之间还隔着这么一层关系,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林音音和楚良善是亲兄妹? 安姨娘是调查过楚良善的,这时候便忍不住拆他老底了,说:“你亲妹子不是楚宅的楚韵吗?怎么与她也有血缘关系,一个姓楚一个姓林。” “你傻啊,同父异母知不知道?她本来也不姓林,还真是够傻的,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的话,也能骗得你团团转,就这般真信了她叫林音音啊。安姨娘近些年还真是年老不中用了,没有以前处事利落了呢。” 楚良善一如既往的欠揍,说起话来,不是在挑战人的耐性,就是在戳人脊梁骨,专挑对方不爱听的说!此举不出意外的惹来了安姨娘的怒火。 安姨娘平生最恨也最听不惯别人说她来,近几年,她年过四十,却能比同龄人中大多数人长得青春美貌,多少人夸她保养好。这个嘴欠的楚良善,居然说她年老不中用? 虽未曾说过色衰,可这话听着也让人不舒服! “拿住他们!管他什么方家还是楚家,到了我的地盘,我将人抓走了,还能让他们家的人知晓我做了什么?”安姨娘一声令下,那些个大汉一块儿朝楚嘉音他们冲了过去。 楚良善首先解决了几个第一时间冲过来的,至于后面的,跟他们三人打成一片。附近有好些看戏的,可一见是永雀楼的人,便通通散去了。 这永雀楼除了“美名在外”,在明关城本地人看来,更多的却是臭名昭著,恶名远扬!人人避之如蛇蝎,唯恐这毒物沾到自己一寸,便终身逃不掉了。 好在永雀楼还算有些良心,拐人的事儿做了不少,却从不对明关城本地人动手。但时常闹事打人时,打下去的拳头和巴掌,可不看到底是不是本地人,完全不给面子! 楚嘉音面对力量比她强悍的对手,只能不断的躲避,再躲避。最后将力气耗尽了,就只能认命被捕抓。 “好啊,一年不见,居然还练武了?”安姨娘在一旁观望,对楚嘉音学了武功这件事,感到十分的稀奇。 练武也好,练了武人就精神多了。不似某些扶不起的阿斗,整日如何锻炼,都是病怏怏的样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喊师父 楚嘉音爬墙爬多了,最擅长的就是飞身上墙,所以自从众人打了起来,她就没下过地。可这样对她来说,也有坏处,根本就没办法发动攻击。 不过也许是好事呢,她的拳头就算练过,砸在这几个大块头身上,也不见得会有效果! 不多时,楚嘉音仅仅在一个愣神间,脚就被抓住了!对方又一甩,便将她提着脚倒立起来,楚嘉音忙抬手捂住了脸,脑袋朝下的她,就差一点点就跟地面亲密接触了。这要是在地上划一遭,她这张脸别说几千两了,一个子都没人要! “呀!”她想挣开,却被人提着脚,狠狠的转了几个圈,然后楚嘉音就昏到脑子懵了。 好半天,楚嘉音脑袋上都在冒星星,周围的景象也在不停的转圈圈,视线久久不能回复清明。 等楚嘉音清醒过来,她已经被摁倒安姨娘面前来了。安姨娘捏住她的下巴,强行逼迫楚嘉音直面与她对视,得意洋洋的笑道:“最后还是让我逮到了。说起来……” 安姨娘仔细打量了一下混战中的楚良善,又把楚嘉音的眉眼仔细看过,笑着说:“你俩的长相,确实有些相似啊。我当初还以为楚良善只是有些不好的小癖好,才将你买走了。谁知道,竟是这样啊。可他这个哥哥做的不好啊,为了妹妹上青院赎人,却给的是假银票。” 楚嘉音别过脸,安姨娘又给她弄了回来,再次对视,安姨娘脸上所有的容忍的没了。她现在就像一个失了心的疯婆子,只想发泄自己不满怨恨的情绪,半点儿不让手里的人好过。 楚嘉音觉得下巴隐隐生疼,然后感受到了安姨娘那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自己的皮肤。也许是惦念着日后还要卖个好价钱,安姨娘避免伤到楚嘉音的脸,只划破了她下巴位置的皮肤。 只要不仰着头,即使这疤痕消不掉了,也不会影响美貌。 “你哥哥若是给的是真银票,或许我会放过你们,今日重逢,也只当故友相见。可他居然那般戏耍我,我怎么会咽得下那口气呢?”安姨娘瞳孔中仿佛有怒火在烧,看得楚嘉音微微有些哆嗦。 楚嘉音现在有些后怕,怕这个疯女人万一一下子没控制住,真将她当场弄死了怎么办?安姨娘的本事她是领教过的,不如那几个充当打手的大汉,却也是极其厉害的。 至少,现在的楚嘉音完全不可能是她的动手。 她手中的鞭子,甩在人身上,要皮开肉绽的,除非铜皮铁骨,否则无一幸免!楚嘉音甚至还亲眼目睹过,这女人将那些个壮士如牛的汉子,打得抬不起头来,大气不敢喘一下! “这事儿你找我哥啊,关我什么事儿?”连她也被骗走了七千两呢! 算起来,这件事上,亏损最多的就是她了,不但被人拐卖,还给卖自己的人数钱! “你哥?你以为我不想动他?我一动他,万一方家的臭小子找我拼命怎么办?”安姨娘似乎兜不住内心的怒火了,直接掐住了楚嘉音的脖子。 楚嘉音顿觉一阵窒息感,完了完了! 上辈子错信楚韵,导致十余年凄惨,这辈子错信楚良善,搞得自己更加凄惨可怜。虽说不至于死的跟前世一般凄惨,可这种死法,她会更不瞑目的。 这辈子他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呢! 还有二哥哥,她还没找到二哥哥呢! 楚嘉音怒了一把劲儿,猛地一低头,咬了一口安姨娘的手腕。喘过气,她凭借本能想喊个救星过来,可脑子乱成一团糊,半天想不出来一个名字。 眼看着安姨娘被咬后更加恼怒,八成是不会再想留她性命之时,楚嘉音脑子一热,竟大声喊了一句:“师父救我!” 这话她喊得很随意,像是脱口而出,自然而成。曾几何时,风尘月为了训练她的轻功,又是让她爬墙,又是将人拎到山上、高楼上丢来丢去,或是用一根绳子啥的绑住她一条腿或一只手,高高悬空。 那时候她压根没施展轻功的能力,到最后实在撑不住,要看着就要往下掉直面死亡恐惧的时候,就会喊风尘月救她。一开始是喊风尘月,可风尘月死活不肯救她,非要她喊师父才行。 后来喊着喊着,内心就接纳这个师父了。 现下碰着同样心境,便不由自主喊了这么一声。喊过了,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师父不在这儿。 她的脖子再次被掐住了。 楚良善还在包围圈中,看他那打法,敷衍得很,哪里是打不过。他若是想救楚嘉音的话,应该是有能力的,可他偏不救。 世人都说最难懂唯女人心,可在楚嘉音看来,这世上她所认识的人中,最难懂莫过于一会儿拿她当亲妹妹,一会儿拿她当仇人的楚良善了。 她想恨这个人,却恨不透。她想喜欢这个人,这个人却总做出一些让她失望的事情出来。比如一次一次的戏弄和欺骗,关系人命,也拿来当玩笑这种举动,最是让人不齿! “呵,你害怕方旻?”楚嘉音被掐得声音沙哑,咬字不清晰,“你莫是还不知道吧?楚良善、这个家伙,可比方旻厉害多……多了,你害怕、方旻,怎么不去害怕……楚良善呢?” 要不是动弹不得,楚嘉音还想咬面前这个疯女人一口。待她不薄是不错,可安姨娘所做的事儿,本身是错的。若不是中途碰上了心怀不轨的楚良善,将她赎了出来,楚嘉音这辈子可就玩完了。 安姨娘呵呵一笑,透着无限的苍凉无奈:“你觉得我是怕那个人本身?我是怕方家啊!小姑娘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什么都看不透。” 楚嘉音苦笑,继续用那沙哑到难听的声音说:“那你就不害怕楚家吗?” “楚家?就咱们明光城那个小小的破烂楚宅?哈哈哈哈……要不是出了楚良善这么一个才子,我压根就不把那玩意儿放在眼里!” 安姨娘咬牙说着,收紧了双手,“你这鬼灵精怕是收回永雀楼也不老实,不如死了干净,死了才够听话!不能便宜我永雀楼的客人,也断断不能便宜你未来的夫君!” 楚嘉音血液倒流,瞬间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她双腿蹬了蹬,有种溺水窒息的冲击感。斜过眼,一看楚良善,却见他在与那些人缠斗的同时,还有余力回眸冲她微笑。 这一点儿也不好笑,楚嘉音快要死了,他笑的这么开心,就变成了极大的讽刺。 可恶啊! 正当楚嘉音以为自己没救的时候,一双手从天而降,直接把安姨娘和楚嘉音分开了。再然后,楚嘉音向后一倒下,就落入了一个人温暖的怀抱里。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 “二哥哥?”楚嘉音恍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来到阴曹地府,间接遇见了同样也落到了阴曹地府的楚景琰。 楚景琰微微点头,表示她唤的不错。另一边,安姨娘被风尘月扣住,动弹不得! “嘿嘿,小徒弟你可真是与为师心有灵犀啊。为师刚到这儿落脚,你就将为师喊过来救命了?”风尘月戏谑道。 楚嘉音猛烈的咳嗽了两声,才得以恢复一点点嗓音,说道:“师父,你们这些天,都去哪里了?还有,你们怎么会在一处?” 风尘月一时不察,差点儿将实话抖落了出来。好在半路刹住,闭紧了嘴,没真将不该说的都说了。 楚嘉音还不知道楚景琰和他之间的主仆关系呢。 “先不要管这些,而且你也管不住!我可是你师父,要管也是我管拟!”风尘月仗着自己辈分高,不给楚嘉音半点儿知晓真相的机会。 楚嘉音气愤,不过二哥哥既然平安回来了,她比什么都高兴。 风尘月再看了一眼那边的楚良善,问了一声:“大公子,你可要帮忙啊?” 楚嘉音先阻止了他:“师父,你可别帮他了,这家伙笑呵呵的,一看就不像需要帮忙的样子。他先前还骗我,二哥哥突然没了踪影,我急成那样他还骗我,你说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这话惹来风尘月揶揄笑话的目光,投向了楚景琰,半晌,他点头赞成:“是很过分啊,他怎么能这样呢?二公子可是我们家音音心里最重要的人了,怎么能在音音的二哥哥失踪的时候,跟音音开这种玩笑呢。” 楚嘉音被他哄歪了思想,正巧风尘月这话直直戳中了楚嘉音的真实想法,她便没有2脑子的木头人一般,连连点头,并以赞同的语气说道:“就是!” “嗯嗯,还真是!”风尘月眼见小徒弟掉进了自己挖的深坑里,脑袋都差点儿笑掉了。 楚嘉音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尴尬至极,满脸通红了起来。 “师父,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楚嘉音急的跺脚,刚才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早已烟消云散。 而如做困兽之斗一般的楚良善,在楚嘉音脱险后不久,一举将烦人的苍蝇都解决掉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二哥哥和亲哥哥 这家伙明明有本事尽早脱困,却偏偏跟这些人缠斗如此之久,一看就是故意针对楚嘉音,懒得向她伸出援手。 不过,楚嘉音跟楚良善除了身上流的血之外,确实没有太大的交情,他救与不救,都没有任何错。 风尘月观看完一场潇洒漂亮的压制性的打斗,不禁给那边衣袂飘飘,无比镇定的楚良善鼓掌。楚良善望了他一眼,带着些许漫不经心,轻飘飘笑了起来,如妖似魅。 楚嘉音懒得管那边的人,只问这边的楚景琰:“二哥哥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怎么连科考也未曾参与?你可知道,你没去参加科考,便宜了楚良善那厮拿了探花,得了一个翰林编修做。当真是气死人了。” 楚良善之所以能成为探花,绝对不值楚景琰未参与便可以否定他的才能。即便他不能入第一甲,也是第二甲中的第一!只是楚景琰本就优秀过他,他得到的机会,就显得有些侥幸了。 而站在楚景琰这边的楚嘉音,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快活。 楚景琰道:“半路遇见了点事,耽搁了。不过没办法,反正我也打算放弃文举了。” 如果不是楚嘉音的话,楚景琰大概会顺其自然的念书,然后参加科考,最后一步一步成为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人吧。 “你在皇城,遇见什么事儿了?”楚嘉音问。 楚景琰轻声叹息,眼中藏着许些疲惫之意。他似有似无的望了楚良善一眼,心腹中忽然五味杂陈,任由心绪平静了一些后,他转而对楚嘉音说:“说来话长,我一会儿再同你慢慢说吧。你呢,一个人带着茹云跑出来,不怕又被抓走?” 楚嘉音耸了耸肩,拉着二哥哥的手,说道:“我担心你嘛,谁让你没事儿也不叫人捎封信回来。你要是告诉我没事,我就不会出来了啊。我这会儿差点死翘翘了,也有一份账要算在你头上的,二哥哥你可别想逃。” “好,不逃。”楚景琰僵冷了将近半月,未曾露出其他表情的脸,如同初春临来,冰雪消散,瞬间冒了春意。带着喜悦和宠溺的淡淡笑意,慢慢的自他嘴角逸散开来,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多。 风尘月瞧见了,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将来娘娘想让少主乖乖听话,兴许可以从楚嘉音身上动手。这世上,也再无除楚嘉音之外,能影响楚景琰心情的人了。 “我们要在前面的客栈落脚休息,你要马上回家,还是也留下来?”楚景琰询问。 楚嘉音当然是想陪着楚景琰了,立马说道:“当然要留下来休息了。二哥哥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倒霉,还有楚良善那个家伙,明知道我那么担心你,还在我担心的时候欺骗我的感情,让我大老远跑明光城来给他当替死鬼!” 结合上梧桐山山顶会遇到的那层毒爬藤,楚嘉音事后算是想明白,楚良善为何要让她上山去送信了。一来这爬藤只要不触碰,就不会中毒,而爬藤本身遍及漫山遍野。 想要不触碰,基本不可能。可楚嘉音和茹云走在前面,便将这爬藤都清理了一些,给后面来的人开出了一条道来。如此一来,楚良善想上山,就比前头两个人简单得多了。 二来,楚良善在信中藏着玄机,又算计好山上有方旻在,还把楚嘉音的心思都猜透了,知道她会一不小心会将自己的信交给方旻。或是说,楚良善实在了解方旻,方旻知道这信是楚良善送来的,甭管是不是给师父的,他一定会自己先打开看看。 这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利用结构。 楚良善把楚嘉音利用了,允诺她的条件,又因为楚嘉音的一不小心,可以不兑现。这家伙老谋深算,狡猾得很,想让人帮忙办事,还不用自己给好处。 上次永雀楼给楚嘉音赎身,怕也是这样,所以才导致现在的安姨娘这么愤怒。可恨的是,楚良善这家伙背后还有一个方旻护着,且给价钱的事儿,还有方旻掺和。 主意八成是楚良善出的,可背锅的时候,方旻这傻蛋肯定头铁如钢,第一时间冲出来给楚良善背。 这两件事中,从头至尾,得益的都是楚良善,其他人则被耍的团团转!当真是打得一副好牌!楚家怕也再生不出比他更聪明伶俐的了! 若他娘不是阮香玲,从小教育他做人的也不是那个外室和楚璋,楚家如今怕是该有个少年有成的“奸商”了吧?想要比前辈将家族产业经营得更好,又有何难? 等楚嘉音絮絮叨叨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跟楚景琰讲完,旁边的人,还一个比一个更无奈的看着他们。安姨娘被风尘月压制着,倒在地上的大汉们忌惮楚良善不敢起身,整个场面狼狈不已。 楚良善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而楚景琰、风尘月则要等楚嘉音将废话说完,导致其余人欲哭无泪,尴尬不已。而后,便通通盯着话匣子打开,没完没了的她看。 楚嘉音察觉到周围目光的变化,忙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知晓实情后,表情比他们还尴尬,问:“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好像她动手欺负了人一样,真是的! 楚景琰望了一眼安姨娘,若有所思。安姨娘一抬头正好跟他眼神相撞,相视间不禁哆嗦了一下。接着她对风尘月说:“将人送去官府吧,告诉他们,永雀楼的人得罪了京城楚家。” 风尘月点头:“是……” 就差一点,风尘月就喊殿下了,好在及时收住了自己这张不靠谱的嘴。这半个月以来,风尘月都跟在楚景琰身边,不是喊少主就是殿下,连行动都忍不住唯命是从。 也忘了,在楚嘉音面前,他是不用这么听楚景琰的话的。也不晓得楚嘉音会不会怀疑什么。 思及此,风尘月微不可察的瞄了楚嘉音一眼,想探探她此刻的表情,并从中探知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打眼看过去,楚嘉音整张脸都歪在楚景琰身上,一双手还死死抱着楚景琰的腰,根本没法儿让外人察觉她的一丝不对劲儿。 接着,风尘月又忍不住看向了楚景琰。楚景琰这般心机缜密之人,没道理会在自己不想暴露的时候,说出这样惹人猜疑的话。 风尘月将安姨娘从地上拖了起来,一转身,眉头深锁,呼吸也不由地一个停滞,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方才,楚景琰大概是故意要引风尘月露出马脚的,他要是真一不小心说漏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楚嘉音虽然年纪小,可这一年多相处下来,风尘月也知道,这丫头绝非普通十岁小姑娘可比,脑子可清楚多了。 楚景琰不相信他和月夕,无论他俩做什么,楚景琰都会更偏向楚嘉音一些。 现下楚景琰对楚嘉音的感情,也许止乎于兄妹,将来若有一日能有其他发展,怕是楚嘉音想知道什么,楚景琰都会义无反顾的告诉她。就像楚景琰说的那样,这世上,他只信任楚嘉音一个人。 将脑袋埋在楚景琰身上的楚嘉音,其实什么都没察觉,她只是暗自疑惑二哥哥的话。得罪京城楚家,有那么严重吗? 转而,她看向了不远处的楚良善,忽然想明白了。楚良善现在可是翰林编修,怎么说也是皇帝跟前做事的,一般平民百姓家哪里惹得起。 楚良善这厮怎也不学好,倒是给楚家长了一点面子。 只可惜,楚良善他心不在楚家,恐怕也不会纵容楚家拿他的名头当挡箭牌多久。 “二哥哥,你将他们送去官府,真的顶用吗?”楚嘉音抬头看着楚景琰,收不住心中的疑惑,只好问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楚良善上去就说,自己跟楚家没有丝毫关系。永雀楼在这道上又凶名赫赫,官府怕也不太想管他们,毕竟会管的话,早就管了。 “不顶用又如何?我本来没打算官府能惩治他们。我让风尘月送他们去见官,不过是防止他们在短时间内有机会找我们的麻烦罢了。”楚景琰说道。 安姨娘被风尘月送走了,地上那些人群龙无首,立马爬起来,逃命似得的跑没了影儿。说起来,永雀楼若没有安姨娘在,恐怕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来。 楚景琰拍了拍楚嘉音的肩膀,说道:“我们先去客栈休息吧。” 话说完,楚景琰还轻轻的帮楚嘉音把额前乱飘的碎发,别到了脑后。接着转身,却回手牵住了楚嘉音的手,牵着她往客栈的方向走。 楚良善目光下移,看着二人紧紧牵着的手,唇角微微一扬。他扭过头,问那边傻站的,看了好久的戏的茹云:“茹云姑娘,你需要我牵着你走吗?” 茹云没人招呼,眼睁睁看着楚嘉音被牵走了好久,还愣在原地不动。听到楚良善问她,她心跳一颤,抬眼看着那笑容满面,相貌又十分俊俏的人朝她伸出来一只手。 等她忍不住脸红,楚良善又将手缩了回去,猛地泼了对方一盆冷水,道:“你想得美!”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同床共枕 茹云的脸彻底通红了,不过完全不是因为害羞还是怎么滴,是被楚良善气出来的。她真是被美色迷了心,才会以为楚良善真会有让人欣喜悸动的一面。 楚良善这个人,就如楚嘉音平日里念叨着的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旦向你示好,你就得警惕下一刻他是不是要捉弄你了。 进客栈吃了饭,洗漱完后,已经天黑了。楚嘉音实在累,就爬上床,打算休息了。 楚景琰刚给她去街上买了一身新衣裳,一进门,就见她躺在床上要闭眼休息了。他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折叠整齐的衣物,轻放在床尾。 见楚嘉音还眨着眼,便同她说了一句:“衣服我给你放那儿了,明日起来换这身吧。” “嗯。”楚嘉音轻轻应了一声,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大抵是失而复得觉得欣喜,又或是楚景琰这额外的关照,使她兴奋不已。 楚景琰要走,楚嘉音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说:“二哥哥,我害怕。” 楚景琰回头,问:“害怕什么?” “我怕我一醒过来,你就不在了。我还害怕,我现在还身中剧毒,命在旦夕。眼前这一切,不过是回光返照,上天允给我生命最后一刻的光明。等光明消失了,我就该陷入无边黑暗中,再也找不到你了。”楚嘉音是真的隐隐在害怕,也确实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够真实。 哪怕白天受的伤,受的欺负,都那么真实的存在过,也痛过。可在得到楚景琰的关怀后,那些伤痛仿佛像不存在了一般,她现在完全是麻木了,感觉不到白天所能感受到的一切了。 楚景琰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楚嘉音的床边,说:“那我陪着你?” 在大乾国与南越交界之地,楚景琰虽然无法亲眼看到楚嘉音为了自己,因为楚良善随口一言,便冲动出府,爬上梧桐山。接连中毒,还因为楚良善的欺骗,导致她耽误寻找楚景琰,而崩溃大哭。 可是他能猜到,也在听风尘月说起时,能想象得到那种场景。楚嘉音看似聪明,却又不太聪明,有些东西一看她这个人的神色言语,就能猜得出来。 她的聪明,仿佛并非来自于本身。透过楚嘉音这具少女的身体,楚景琰隐隐间,仿佛窥探到了一丝,不属于十岁楚嘉音的东西。 就好像她这个人,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一样。可这个脏东西,又十分的照顾楚景琰,这让楚景琰还不得不感谢楚嘉音身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东西。 “好啊。”能有二哥哥陪着,楚嘉音当然高兴了。可要让二哥哥一晚上坐在床前,貌似不太好吧? 楚嘉音的手,在被子底下摸了摸自己噗通乱跳的心脏。因为手感的原因,她突然发觉一个问题,接着她扭头对楚景琰说:“二哥哥,要不你也上来睡吧,反正这床很大。” 说着,她往里头挪了挪。楚嘉音是这么想的,反正她现在发育不全,还是个小孩子,跟二哥哥睡一张床上也没什么的,就干脆放肆一点喽。 楚景琰听完她的建议,直接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但一想到这还是个孩子呢,他就没那么慌了。只是这事儿,好像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啊。 毕竟,他俩也不是亲兄妹。 “你要是害怕一个人睡,我让茹云来陪你?”即使去叫楚良善过来,也比他爬上床去合适吧。 楚嘉音摇头,嗯嗯了一会儿,说:“我只想让你陪着我,茹云天天在我眼前待着呢,我可不怕她跑了。二哥哥,二哥哥?二哥哥,好不好嘛?” 实在叫不动,楚嘉音只好爬起来,整个人钻楚景琰怀里,几乎要打滚撒泼了。 “二哥哥,二哥哥,二哥哥!上来嘛!”楚嘉音脑袋蹭着楚景琰的脸,像只小犬儿一样无赖,她双手揪着楚景琰的衣袖,几乎要扯坏了。 楚景琰实在熬不住她这股撒泼的劲儿,只好答应:“那好吧。” 楚嘉音嘿嘿一笑,立马放开人,然后乖乖往床的里侧钻,给楚景琰让开了好大一块地。楚景琰脱了鞋,上床,和衣而卧。 “二哥哥,你穿着外衫一起睡,不觉得闷吗?”楚嘉音问道,她现在完全被自己的自我欺骗蒙蔽了。 她就是一个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面对二哥哥,也不用顾忌什么男女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反正二哥哥是个正人君子,自己又那么小一个,什么都发生不了。 楚景琰动了动,确实觉得有些热,干脆起身将外衫脱了。 翌日清晨。 楚嘉音朦朦胧胧睁开眼,一抬头就揪住了一把头发,扯了扯,居然没感觉到疼。意识回笼,忽觉不对劲儿,扭过头,就看到了楚景琰皱着眉头,将要转醒。 楚嘉音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记起来昨晚自己非要拉着楚景琰睡下,现在想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个心境,一时间羞得快要没处躲了。趁楚景琰没醒,她侧过身,面朝里,继续装睡。 还是等二哥哥走了,她再醒过来吧。再说了,这外面还没亮呢,兴许是昨晚睡得太早了,现在睡饱了吧。 楚景琰在睡梦中被人揪住头发,吃痛了一会儿,醒了过来。睁开眼,瞧见楚嘉音翻了身,没了动静。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微微叹息了一声,又转而睡过去了。平缓的呼吸声传来许久,楚嘉音认定二哥哥又睡着了,便又转过身来,盯着他的侧脸看。 楚景琰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这张脸自是养眼得很,楚嘉音看着看着就着了迷,挪不开眼了。这时候,楚景琰却是一歪头,还正巧睁开了眼。 与对方直视那一刹,楚嘉音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复而将脸转进了里侧。 好尴尬啊,居然在偷窥二哥哥美貌的时候,被二哥哥发现了。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楚嘉音焦灼得像一只在热锅上跳脚的蚂蚁,这身下的床榻也越来越热了。 不久后,楚嘉音盯着一头的大汗,爬了起来,然后对楚景琰说:“好热啊,我睡不着了,我出去吹吹风。” 楚景琰也起身了,楚嘉音忙道:“二哥哥你要是困的话,就继续睡吧,不要管我。” 没等楚景琰挪开位置让楚嘉音离开,她就一脚从楚景琰身上跨了过去,谁知道楚景琰这时候正打算给她挪位置,两人很不凑巧的碰在了一处。 然后楚嘉音就被绊倒了。 楚景琰忙伸出手,拦住了楚嘉音的腰,将人带了回来。 楚嘉音满是乱七八糟胡想的心,被这刺激的一吓唬,尽数收走了。可她现在是真的热,大概也没了什么再睡下去的睡意了,不如就下床四处走走,醒醒神也好。 “小心一些,要是摔了,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儿都回不去楚家了。”楚景琰说道,顺便抬手揉了揉楚嘉音的脑袋,然后笑了起来,在他眼里,明显还有困意。 楚嘉音不禁在想,昨晚她睡着得并不算晚,二哥哥既然是睡在她身侧,应当睡着的时间跟她差不多啊。莫非是她睡着的样子很不老实,翻来覆去,将楚景琰也闹得睡不着。 不过现下,楚嘉音可不敢问这个,她要是一问,恐怕得一个睡不着,一个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了。 “啊?为什么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楚嘉音故意转移了注意力,不经头脑的回了一句楚景琰。 楚景琰说:“怕你祖母找我麻烦啊,你要是伤了,你就算回去我也不敢跟你同行了。” 话说完,楚景琰笑了笑,分别是有调侃的意思。楚嘉音发觉了,笑道:“原来二哥哥也会开人的玩笑啊?你放心吧,我真要受伤了,可不会让祖母知道的。要是牵连了你,我会寝食难安的。” “那你为了我,带着一个茹云就出门,还爬上了凶险的梧桐山,可曾想过老夫人如何想?”楚景琰知道,他这一回去,怕少不得要受老夫人的白眼。 谁让老夫人最宝贝的孙女,这么向着他,处处替他着想呢? 楚嘉音确实没思量过这件事,可不一会儿她就想出对策来了:“叫我送信的是楚良善,与你有何关系?回去我就跟祖母说,是楚良善威胁我,非要让我去梧桐山送信的。然后啊,我就在路上遇见了你,你还救了我一命。” “救你的是风尘月,你师父。”楚景琰不想邀属于别人的功。 谁知楚嘉音说:“那也有二哥哥一份,你和师父一起救我的。然后楚良善只会在一旁看戏,弃我于不顾!” 处处都为楚景琰着想的楚嘉音,让楚景琰有些不敢面对。他不知道将来自己会变成上面样子,也不知道风尘月和月夕他们背后的人会置他于何地。 若是有一天,他站在楚嘉音的对面,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受辱,自己却无能为力,还不得不助纣为虐,那该如何是好? 楚嘉音没话想说了,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楚景琰提醒了一句:“别出门,清晨天凉,小心生病了。” 第一百三十章 窗外黑影 楚嘉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下了床,自顾自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然后就枕着手,在那儿胡思乱想。 烛火没有点燃,房间里黑黢黢的,楚嘉音也毫无知觉。她自己没反应过来可以点烛火,自己陷在半黑暗中难受得紧,要问自己哪里不舒服,她又说不上来。 楚景琰以为她是怕自己睡不着,便跟她说:“你将烛火点着吧,天还没亮。” 楚嘉音愣愣的点点头,忙去找烛台和火折子,不一会儿,房间就亮了起来。然后楚嘉音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发呆,烛火一亮,周遭的环境让她舒服多了。 楚景琰看着她留给自己的后脑勺,慢慢闭上了眼睛,就此睡了过去。 楚嘉音坐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一个黑影从窗前走了过去。这一大清早,是谁呢?楚嘉音想了想,隔壁好像住着楚良善,楚良善旁边是茹云。 也许是楚良善那个家伙半夜睡不着,出门找人麻烦呢。 …… 茹云悄悄出了客栈,趁着夜黑人少,偷摸进了另一家茶楼。茶楼内中只有几间房亮起了烛火,其中一间房有人打开,将她迎了进去。 约莫到天要转亮的时候,茹云从屋子里出来了。 屋子里,同时还出来了一个妇人,那妇人看起来桀骜不驯,不像是好对付的人。 “既如此,那便说定了。过些时候我就将你要的东西送过来。希望到时候,夫人履行承诺,将我要的东西交与我。”茹云拱手作礼,以表感谢。 那位端庄貌美,却显得不好接触的夫人微笑,回道:“那是自然的,云姑娘你将那东西送来,我肯定会将你要的东西给你,以物换物嘛,这是规矩,违反了对各自都不好。这个你且放心。” 观望夫人这笑容,隐隐间透着些许奸诈的意味儿,令茹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光凭直觉又能猜测出什么呢,只得小心行事就是了。 茹云吸了一口气:“那茹云便先告辞了。” “日后再见。”会长夫人嘴角挂着的笑容依旧还在,茹云越看越觉得不安,甚至都不想在此多加逗留。 再次作礼后,茹云转身离开了茶楼。一出门,便觉后背发毛,似乎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的行踪。莫非这女人,还牵挂着算计她? 茹云提着一口气,小心对付,一边用余光打量四周是否有可疑人物,一边往落脚处的方向走。结果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上。 茹云额头吃痛,抬手捂了捂。一抬头,只见一个男子一堵墙似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茹云有些惊喜,她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碰上这人。可仔细一想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以及自己如今的处境,她又有些不想面对这个人。 而且,对方也不太像会是在乎她的人,只不过是个值得利用的棋子罢了。在这自作多情些什么呢? 茹云正愁苦时,那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好像盯住了她跟前的男人。茹云当即一扭头,猛地朝直觉猜想的方向看去,一个虚影从那边逃过。 虽然跑得快,可茹云确实看到了。 这暗地里藏着的人,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儿,万一是要她的小命或是要绑架她,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安然逃脱。现在面前这男子出现,她就安心多了。 她知道的,她现在还不应该死。她死了,从前所做种种付出,都将毁之一旦。 “自然是来接你的,走吧。”男子笑道,可那眼神里分别时无情极了,不但任何感情。 茹云看着他的眼睛,只感觉内心真真抽搐,发凉。也许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对于这些利益至上的人来说,不过尘埃,同一个奴家女子作伴长大起来,恐还让对方难以挂齿自己的童年种种吧。 “今日在茶楼,和会长夫人聊得怎样?”男子问,一年未见,他竟真的丝毫不关心茹云过得如何。 哥哥?茹云有时候真的好羡慕楚嘉音啊,为什么她的哥哥,就那么好。而她的哥哥,这么绝情悲凉。 既如此,茹云也不需带有任何感情了,答:“她同意我的要求了,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不明白,为何这件小事儿,要让我去做?你身边的人,哪一个不能办到?何必多此一举。” “我若说,我只是想寻个理由找你,你会信吗?” “自然不信。”茹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如果真的记挂她,就不会一年以来都不曾联系一次,也不关心她如何了。 有时候,茹云真的想,不如一直留在楚嘉音身边,当她的婢女也好。起码楚嘉音对她,比亲哥哥还好啊。 她的身世与楚良善相似,可偏偏她却不能如同楚良善那么潇洒、随心。茹云不仅羡慕楚嘉音,还有些羡慕身世不幸的楚良善,起码他还有个爹疼啊。 然后现在呢,楚良善不提身世,过得比谁不好? 而她呢? 男子又记起一件事,问:“你上去过梧桐山了?” “嗯。”茹云冷淡的应道,梧桐山的事儿,她也不知道楚良善和方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良善并不像是会为朝廷尽心办事的,那么他调查清楚茹云的身世,就一无用处。兴许,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觉得有趣好玩?这倒是挺像楚良善的做派。 “你可知梧桐山上,是什么情况?” 茹云嘴角一撇,扭头,瞪向那男子,颇觉可笑的问:“你当我是什么?真以为我无所不能?不过上去了一趟,还侥幸保住了性命没中那奇怪的毒,也没被能威胁我性命的人杀死。就这样,你便觉得我可能知道梧桐山上下,是何境况?” “你比起月夕,终究是差上太多了。”男子不写的嘲讽道。 提到这个名字,茹云更觉好笑了,带着火药味说:“你既然那么佩服月夕,何以当初抓着我不放?哼,你自己是个什么锅自己还不知道嘛?也配整日将人家的名字挂在嘴边,也不怕月夕听见了,直接撕烂你的嘴?” “你以为我想留下你?”男子咬牙,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你回楚嘉音身边去吧。” “你要我查楚景琰,我什么都查不到。他这个人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没什么特别的,最多就是比别人聪明一些。他的身世也不过是楚家养子罢了,据说还是楚家大爷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捡来的。” “若他真是能威胁到你的人,会被那女人随意丢给南越的人,然后还送进京都养着?” 茹云只觉得荒谬可笑,实则,她也觉得楚景琰这个人很特别,只可惜,她无法捉摸透这个人。楚景琰实在太警觉了,比起他们这些专门训练过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仿佛生来就注定不平凡一般。 “你明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些废话!你只是不想听话而已。”男子抓住茹云的手腕,狠狠一掰。 茹云吃痛,咬牙。手在收回来,已经不是完好无损的。这几日,怕是都不能用这只手了。 “好好办你该做的事儿,你要是敢有半点儿异议,就等着让我拧你的脑袋吧!你要知道,若不是我,你早改死了。你这条命是我的,就该好好听我的话!” 茹云心里恨,却怒不敢言。倒不如就此撞墙寻死也好啊,可她不甘心,凭什么死的人是她呢,又不是她的错!爹是错的,母亲是错的,哥哥也是错的。 她凭什么要给这群错的人,当垫脚石,当利用的武器? 看着哥哥毫不留情的离去,茹云愤怒的用那只废掉的手,狠狠一捶墙。完了,没有一月两月,怕是都不会好了。可这样疼着,还比不疼舒服一些。 天该亮了,该回去找楚嘉音了。 …… 楚嘉音睡不着,也不想发呆了,就拿了一支笔,在那儿作画。她本来想看书的,但这客栈没有书,只能自己瞎画着东西玩了。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楚良善倚在门上,一下子将门撞开了。 “嘿,还不起床啊……呃呃呃……妹妹你怎么不锁门啊?”楚良善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摔地上去了。 然而堪堪回复过来惊吓之余,抬眼又瞧见了楚景琰从楚嘉音的床上起来,又吓了一大跳。 “你俩怎么睡一块了?哎哎,这可不行啊。”楚良善说道。 楚嘉音忙过去推他,将他往屋子外面赶,说道:“你一大早随便跑我屋子来,才是不行。走走走!给我滚出去!” “嘿!你还有理啊,我至少是你亲哥哥啊。楚景琰那算是啥,算情哥哥吗?”楚良善人都被推到门外关起来了,嘴巴还是不饶人。 这家伙估计是一大早起来,寂寞的很,急着找人麻烦呢。楚嘉音可不想找到二哥哥的第一天早上就给他搅合得没有舒心的时候,还是避免对上他那张脸才好。 楚嘉音靠在门上,对那边刚醒的楚景琰说:“二哥哥,你别把楚良善的话放在心上,他……疯疯癫癫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姐夫上门 门外的楚良善故意推了推没锁上的门,差点儿将抵在门口的楚嘉音,给推倒了。接着,他心情愉悦的离开了。 楚嘉音啧了一声,开门正要发作,却发现人已经跑到远处去了。听到楚嘉音开门出来,楚良善还饶有兴致的回头,冲着她笑了笑。 “二哥哥你看吧,我就说这人疯疯癫癫的。”楚嘉音握紧拳头,恨不得飞过去往楚良善脑瓜上糊上一拳。 “嗯。”楚景琰压根没打算在意楚良善的所作所为,他方才这一连串的举动,只会让楚景琰觉得像个跳梁小丑,无聊至极。 分心去理会这种人,只会显得自己犯傻。 楚景琰将衣衫穿好,一看门口,楚嘉音还在那儿因为楚良善生闷气,不由地笑了一会儿。犯傻的楚嘉音,挺可爱的。 等气消了,楚嘉音又走到茹云门口,敲门:“茹云,我们去吃饭吧。” 屋门一打开,茹云的气色不算太好,像是一夜未眠。 楚嘉音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问:“茹云,你怎么了,没睡好啊?不是吧,那天在那个傻大个家里,那么差的环境你都能睡好。现在换了干净的客栈,你居然睡不好了?” 茹云尬笑了一声,说:“可能是因为昨天跟人打了一架,所以我感觉腰酸背痛的,就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不小心要睡着了,就天亮了。” “嗐!你要是没睡够,不如多睡一会儿吧。”楚嘉音说着就要离开,给茹云换了一个清静的睡觉之地。 茹云却马上拦住了她,说道:“我不打紧的……” 她神色上似有慌张之意,眼神还不断往周围乱瞄,像是藏着许多心事。待到楚嘉音回过头,她立马收起了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说:“这明光城不太平,咱们还是早日回京城吧。等回了楚家我再睡。” “嗯!也好,回去的话,肯定比睡在客栈里舒服啊。”楚嘉音想到自己的床,不禁欣喜的打了一个巴掌,笑意洋溢满面。 “啊!这一次也算楚良善走运,让我们阴差阳错的碰上了二哥哥。我心情好,就不打算跟他计较了。但是你……我都发现了,你肯定对他有点意思。”楚嘉音抓住茹云的手,眼神里充满探究之意,似乎非要茹云说实话不可! 茹云脸色突然溢出浅红,半晌,她挣开楚嘉音的手,转过身背对着她,说道:“姑娘,你可别说了。大公子长得那么好看,我就是欣赏他而已。再说了,我可是奴婢,他是公子,我们之间能起什么水花?” 楚嘉音闻言,知道茹云肯定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忙转到了茹云正面去,真诚的与她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在我眼里,你和桃花都是我的姐妹,而楚良善嘛,就是一个十分讨人厌的坏蛋。我不希望你跟他有什么瓜葛,是怕你将来受他欺负。才不是因为看不起你的出身,觉得你高攀他了呢。” 茹云会心一笑,微微俯身,抱住了楚嘉音,说道:“谢谢你,姑娘。” “诶,你谢我做什么?”楚嘉音有些惶恐,怎么一句随意的忠告,还换来对方感激涕零了。 “我从出生起,就没被在意过。姑娘你是千金大小姐,居然会拿我挡姐妹……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怕自己高攀不起,怕别人觉得我没有自知之明……”茹云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不过能听到你说出,拿我当姐妹这样的话,我真的很高兴。” 剩余好多话,不是太过于矫情,就是不合时机说出口,茹云打算烂在肚子里了。总之,在这一刻起,她或许再也不想回头找哥哥了,她只想这样,静静的守护着,身前这位真心带她好的“妹妹”。 …… 时过午时,楚嘉音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路。 楚嘉音上马车前,看到楚良善也同时叫了马车,看样子是打算和他们同行。真是阴魂不散! 路上,楚嘉音不断的往后面看,楚良善就一直跟着他们。 “姑娘,你老往外面看什么?”茹云其实心慌得很,她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她。哥哥的人不会跟着她,那跟在他们背后的人,大概是那位夫人的人。 若是让他们跟楚嘉音接触,并说出了于她不利的话,那可真真大事不妙! 楚嘉音当然是防着楚良善做坏事了,为了提防他,楚嘉音还特地让楚景琰和风尘月走在前头。她和茹云走中间,将楚良善远远甩在后面。 楚良善这家伙不老实待在车内,跟车夫一起坐在车外,谈笑风生。看似寻常,可楚嘉音觉得他一定有古怪,这家伙一旦安静下来,总得是在思考捉弄人的把戏! “茹云,你说楚良善一会儿会不会搞什么捉弄人的勾当?”楚嘉音问,其实等同于没问。 楚良善这个人从来都是出其不意,只求结果能让人急到跺脚愤怒,且每一次走的套路都不一样。能猜到他想干什么的,恐怕都是神人了。 到半路休息的时候,楚良善摸进了草丛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楚嘉音警惕的看着他,却一直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反而身边的茹云脸色凝重,像是有什么心事。 “茹云,你怎么了?”楚嘉音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生怕她生病了。这一大早起来还没精神呢,现在怎么又如此憔悴? 茹云连连摇头,笑道:“我没事儿。” 瞧她的脸色,哪里是没事儿的样子,心乱如麻,尽数都写在了脸上。现下因为愧对楚嘉音,在面对她的时候,更比不得原先坦然,有些东西更藏不住了。 她是那批人中,最差劲的。正如哥哥所说,若不是他,茹云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机会。最差劲的她,行事能力自然是最弱的。 那批人最会的伪装,她学不得一成。 心理素质,她也是最差的,稍稍一动摇,怕是就都毁了。茹云想去看看楚嘉音的脸色,想从她脸上知道,她没有半点儿怀疑自己。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楚嘉音如果能更笨一点,那该有多好。 可一瞧,茹云却在她脸上,瞧见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表情,楚嘉音起疑了。茹云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比如楚嘉音为何会知道她会武功,又为何萍水相逢,就视她如姐妹。明明,楚家那些从小伺候她到大的人里面,也只有桃花一人有此殊荣。 莫非,真如自己胡乱猜想的那样,楚嘉音在图她些什么?可一个十岁的孩子,到底能算计出什么来呢?或许,还是她多虑了。 楚嘉音不想强求她,她不愿说,便不愿说吧。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好吗?”楚嘉音笑着说道,尽量让茹云放松下来。她能感觉得到,茹云似乎因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神经紧绷,精神才这么不好。 耽搁不久,马车行动不足半里,楚良善便回来了。茹云在楚嘉音掀开帘子的时候,看了一眼楚良善,并往隐蔽一些足以藏身的草丛上面看,接着,她松了一口气,脸色好像好看许多了。 楚良善进草丛,跟茹云心情不好有关?这两人在搞什么玄机?私底下又是怎么搞到一块儿去的,难不成,是在她重度昏迷那会儿? 楚嘉音倒吸了一口气冷气,嘶——地一声长吟,惹得茹云不得不注意到她、 “哈哈,想到一些事情,你不要管我。”楚嘉音尴尬的别过脸去,因为想不明白,她抬手捶了捶车壁。 早知道跟二哥哥坐一车了,这时候好歹还能商量个对策。实在不行,跟风尘月唠唠叨叨也可以啊,说不准一双筷子容易折,他们两根烂木头在一块儿就折不断就想出来了呢。 回到京城,已经是傍晚时候了,楚家连晚饭都吃过了。好在玲珑阁可以开小灶,而没人管的楚良善,则被什么官场的同僚,请去喝酒了。 楚嘉音在进城的时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边的街市,好巧不巧的,瞧见了阮香玲母女。冤家路窄,着两个女人好好待在明光称不行,跑京城来做什么? 莫非是楚良善如今体面了,来蹭蹭光的?这倒是未尝不可,但求这两个女人,离楚家远一些就好。 回到楚家后,楚嘉音发现齐麟公子也来了,跟他关系要好的宋书明自然也跟着过来了。瞧见他俩,楚嘉音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一边要恭喜珍姐姐夫婿上门,一边要暗自牙痒痒自己臭不要脸的已解除婚约的未婚夫。 他俩上门来,楚家自然要设宴款待的,也就是说,晚饭还有的吃。楚嘉音知晓这事儿后,扭头对茹云说:“今晚不用你做饭了,高兴吗?” 茹云捂嘴一笑:“姑娘,平常也用不到我做饭啊。桃花不喜欢打扫,我俩都分好工了,她做饭我做打扫。” 楚嘉音左右看了看,见还是瞧不见桃花的身影,便同茹云说:“她做饭比你难吃,要不你俩还是把轮流做饭吧。” 茹云闻言,笑的花枝乱颤。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遇宋书明 楚嘉音跟宋书明可能是前尘为了吧,居然这种情况下,也能碰见。她刚打算回玲珑阁换身衣服呢,结果路上撞见了宋书明和齐麟。 齐麟见了楚嘉音,拉着宋书明就乐呵呵的走了过来。 “六妹妹怎么这会儿才从外面回来?”齐麟方才就听人说过了,楚嘉音不在楚家,这会儿出现,又是要进玲珑阁,不是刚回来是什么? 楚嘉音先对着二人行礼:“宋公子好,齐家哥哥好。” 宋书明听了这称谓之间的区别,莫名的火大。以前一口一个哥哥,可叫的挺好听的呢。 宋书明故意要给楚嘉音找不痛快,抬手搭着齐麟的肩膀,揶揄道:“肯定是出去鬼混了呗,像楚六小姐这样洒脱厉害的姑娘,做事当然不会跟真正的大家闺秀和千金大小姐一样了?人家待在家里绣花读书,刘小姐要去翻跟头习武,四处跟男人称兄道弟,可厉害得很呐。” 去年皇城乡试,宋书明虽然不参与科考,但也去过皇城。说来也巧,正让他遇见了身在皇城的楚嘉音,那会儿她身边还有方旻作陪,两个人可亲近得很呐。 方旻长相也是不差的,说不准楚嘉音瞧着自己没有进镇北侯府的机会了,就转头攀上另一个金龟婿了呢。 齐麟闻言,眉头不由地皱了皱,说:“宋兄何以这样说六妹妹,这对女儿家的名声可不好。你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如此同姑娘家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了?我这不是说的实话吗?”宋书明理直气壮,瞟了楚嘉音一眼,笑出声,“去年在皇城,陪在住在一个客栈的家伙,是谁啊?是你未来的夫君吗?挺厉害啊,我记得那时候,咱两婚约解除还没多久吧?那么快,就钓上新的金龟婿了?还不远万里,大老远跑皇城里去跟人家碰面?” 宋书明拍了拍手掌,脸上尽是嘲讽意味。能够对楚嘉音冷嘲如风,消解她心中一直郁结的闷气,还真是让他舒服多了。 楚嘉音也回以一笑,说道:“是解除婚约不久,可那又怎样?解除了一天,咱俩也没关系了。我想跟谁在一起,关你屁事?!宋公子很闲吗?也过了成年之礼,自己不急着找婚配,忙着管我一个未及笄的人,喜欢谁跟谁在一起,不觉得自己很八婆无聊吗?” 两方对上,不可开交,一个比一个心里窝火。这让楚嘉音不禁想起前世,除去未进宋家之前贪恋宋书明这张皮囊,之后的日子里,楚嘉音可讨厌死这个人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要不是看在两家的面子上,早就休夫了。 只可惜,最后一忍再忍的结果是,宋书明送楚韵进宋家的门,二人联合将她活活弄死了。 沉默片刻,并未让二人之间剑拔弩张氛围好上多少。 楚嘉音在宋书明再次开口说话前,先开口:“哦,还是说,你根本就找不到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了?毕竟,你和楚韵的丑事还摆在那儿呢!虽然事情是楚韵弄出来的,可谁让你进了门,还主动去招惹她,怕是怎样也洗脱不了身上这层骚了吧?” 楚韵和宋书明,在京都外城,并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他们的事情,外头的人说说就过去了。现在恐怕也没几个人还记得了。 倒是楚嘉音,做事越来越从让人费解,学武的事儿传得满城沸沸扬扬,搞得她名声大振,门口弯个腰都能让人惦记着说上一段时日。 齐麟在旁边瞧着两个对上就拉不开的人,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你两,够了啊。就算以前再不和气,现在好歹也给我点面子啊。今日可是我家的人,来求亲的。” “求什么亲?”楚嘉音出门在外,还没听说过这事儿呢。 齐麟过来求亲,当然是跟楚嘉珍了。想到这好事儿,楚嘉音原本想跟宋书明继续怼个天荒地老不死不休的心,都动摇了。珍姐姐的亲事儿,可比打压宋书明这个渣渣重要多了。 齐麟笑着说:“自然……是我和你四姐姐的婚事,我爹娘打算让我就近三个月内,挑个日子到你家抬新娘子了。” 说起这个,齐麟满脸都是笑容,翩翩公子、疼娘子的温柔相公,在他身上展现极致。珍姐姐嫁到齐家去,一定会很幸福吧。 “你们真要成亲了?”楚嘉音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比她自己成亲还要高兴。 “嗯。四小姐早过了及笄一年,再晚些来娶,恐怕要给外人笑话我齐家,是不是出不起置办婚嫁的行头了。再拖下去,对四小姐的名声也不太好。”齐麟这是就地表演了一个如何如何宠妻,如何如何处处为娇妻着想啊。 楚嘉音哈哈一笑,猛地跳起来,一拍齐麟的肩膀,说:“那以后珍姐姐嫁到你们家去,你们可不能欺负她啊。要是让我知道……” “要让你知道了,你又能怎样?”宋书明这边气还没消。 他这突然冒出来的话扫了齐麟的兴致,让齐麟都忍不住训他了,说:“宋兄,你还是嘴下留人吧。好聚好散不好吗,咱们几家都是京都外城有头有脸的家门,彼此间常常低头不见抬头见,将关系闹得这么僵可不好!” 宋书明哼了一声,一脸的不满:“要不是她当年吵着一定要嫁给我,也不会搞出那么多麻烦事儿了。闹得现在,都在看我们宋家的笑话!” 面对宋书明这窦娥一般的冤情,楚嘉音只想嘲讽,说:“你家既然不满意,为何当初要答应?害得我白开心了一场,屡屡受你欺辱!我现在都不计较你的所作所为了,你倒是好意思找我的过错了!真有脸啊你!” 说实话,前世的楚嘉音得知自己以后会嫁给宋书明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她那时候也是傻,居然十年之久也没看清宋书明这个人,搞得自己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想一想吧,她还真是活该! 谁让她眼瞎呢! 齐麟眼见场面不可控制,忙架着宋书明离开了,顺便还温柔的跟楚嘉音道别。要娶人家姐姐了,跟小姨子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楚嘉音越看这两人,就觉得越气,齐麟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跟宋书明做兄弟呢?就好像楚良善跟方旻一样,简直比鲜花插牛粪还要让人觉得不值! 等宋书明他们走远了,楚嘉音愤愤的哼了一声,才进玲珑阁去。二哥哥一进门就被祖母叫去了,她知道二哥哥和祖母之间有事儿瞒着她,可她不好过问,只能默默的猜疑好奇。 可憋死她了! 进屋里换上干净衣裳,楚嘉音看着随意丢在地上的衣物,忽然想起这是二哥哥去给她买的,连忙弯腰又捡了起来,仔仔细细折叠好。 出门的时候,她千叮嘱万叮咛,才将衣物交给桃花。 “你可不要给我洗坏了,我还要穿的。”这身衣物貌似是楚景琰随便找了合适她的尺寸,便买了,料子不讲究,花纹不讲究,按道理说,楚嘉音万万不会喜欢穿的。 可楚嘉音就是看着舒服,想接着以后也要穿。 桃花接过衣服,摸了摸这衣物的材质,问:“姑娘,你这衣服……哪里捡来的。” “才不是捡来的!你反正得给我好好洗,要是洗坏了,我拿你试问!”楚嘉音抬手拍了一下桃花的额头。 桃花摸着微痛的额头,委屈的说:“姑娘,我陪了您这么久了,你居然为了一件衣裳要跟我过不去。我难道还不如一件衣裳吗?” 楚嘉音抿唇,想了想,最后笑呵呵的说:“当然不如!” “嚯!小姐,我可要生气了!”桃花跺脚,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得楚嘉音只想笑。 楚嘉音最后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桃花当然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了,可这衣服也对我很重要。所以,桃花要保护好跟你一样重要的衣裳啊。” 话说完,楚嘉音便离开了,留桃花一个人在原地吹风。桃花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不满的说:“这意思是,我只跟衣裳一样重要?” 茹云也换好了衣裳,正从屋子里出来,刚巧听到她嘀咕这句话。便上前去,笑着安慰她说:“桃花你不要如此多愁善感嘛!” 桃花看到茹云,忍不住抱住了她,哭诉道:“我觉得姑娘没有以前在乎我了。” 茹云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正常,毕竟长大了,女大不中留。” “啊?”桃花满脸疑惑,一头雾水破不开。 茹云仿佛看透一切,意味深长又拐弯抹角的回:“天机不可泄露,也非尔等脑子不好使的人可以知晓的。” 桃花瞧着一脸严肃,说话还正儿八经的茹云,突然笑将起来。她道:“好啊,连你也会取笑我了。老夫人都说我是伶俐,才将我指来伺候柳姑娘的,你居然说我……” 茹云挑了挑眉头,桃花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仔细要去听。谁知道茹云竟是突然转身,抬脚溜走! 第一百三十三章 约婚宴 楚嘉音入席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来满了。这次设宴,坐的双人桌,前厅厅门为中心,排成两排。正前方有两桌,是用来安排两方长辈入座的。 为了避免尴尬,楚嘉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到了楚嘉珍身边。 “珍姐姐,留给位置给我呗!”楚嘉音推了推楚嘉珍,示意她往旁边挪一挪,因为楚嘉珍旁边坐着二夫人,她要是去另一边,肯定要被二伯母数落一番。 楚嘉珍见到多日未见的楚嘉音,有些惊喜,忙挪开了位置让她坐。 “你可算回来了。以前好歹还留个准信儿,说自己去哪里呢。怎么这次翅膀硬了,居然只说自己出去透透风,连去哪里透风都不告诉我们。” 楚嘉珍贴近她,以仅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可知道祖母都担心死了。还有,好些人还说,二哥哥死了,你要去殉情了。” “什么?殉情?” 楚嘉音脸色顿时通红,从耳根蔓延到脖子上。什么乱七八糟,殉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自己要去殉情了,这些散播谣言的人,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完全不顾虑半点儿真实性。 楚嘉珍蹙着眉头,瞧着她这身上一片的通红,问:“不会是真的吧?你真要去殉情?” 楚嘉音咬牙,恨不得将造谣者抓起来,然后严刑拷打,让他去死、去死! “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了,珍姐姐,你可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儿呢。”楚嘉音放低了声音,“我不过是听说了二哥哥的下落,就去找他了而已。” 至于楚良善欺骗她的事儿,她还是不要提了,提起来就觉得愤怒。再者,这事儿还显得她挺愚蠢的。还是不要叫旁人知道为好,人活着还需要脸呢! 楚嘉珍撇嘴,说道:“就是因为了解你,我才相信啊。我感觉你还就是对二哥哥有意思,从你开始粘着他开始,就已经变心了。宋家不跟你提退亲的事儿,你恐怕现在也闹着想退了吧。” 被戳中痛处,楚嘉音躁动得差点儿当场跳起来。不过,这场面她还是收敛一点儿好。于是,她尽量保持平静,笑着说:“我……我才没有呢。还不是宋书明实在太可恶了,我又特别讨厌楚韵。他俩都搅合在一起了,我能不想退亲吗?” 想退亲时肯定的,楚嘉音可不想重复前世的坎坷曲折! “真的吗?”楚嘉珍满脸不相信。 “真的,真的。”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楚嘉音不讲道理起来,自己都害怕! 楚嘉音见齐麟和齐家的人进来了,忙转移楚嘉珍的注意力,指着门口说:“诶诶,珍姐姐你别取笑我了,快看,你夫君来了。” 楚嘉珍闻言,羞得一脸红得比楚嘉音还要可怕。她轻轻在楚嘉音大腿上拍了一下,说道:“你胡说些什么呢?这还没成亲呢,要是让人听见了,可不得说我们俩不知廉耻。”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现在还是齐公子。” 二夫人突然扭过头来,想问问楚嘉珍在那儿嘀嘀咕咕些什么,谁知道一扭头就跟楚嘉音对上眼神了。楚嘉音略觉尴尬,对着二伯母哈哈一笑,笑得极为牵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威逼利诱,非要让她笑一笑呢。 “音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二夫人明明记得不久前跟楚嘉珍说话时,她旁边还没人啊。 楚嘉音嘿嘿一笑:“我啊,我回来挺久的啊。二哥哥还去找了祖母呢,您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吗?” 呵呵,二伯母又不跟祖母住在一块儿,二哥哥去找祖母了,她不知道也难怪啊。可现在楚嘉音就是为了寻找话题,也不管这话是否歧义过深,不合适讲出来了。 “哼,整日往外跑,还真是没谁家的姑娘比你厉害了。等着吧,老太太晚上指定要寻你聊天,你到时候可得想好自己面对你祖母。”二夫人吓唬道。 楚嘉音苦着脸,说道:“知道了,二伯母。” 接下来,就是齐家的人和二伯母一家谈话了。二伯母原先坐在楚嘉珍旁边,等齐家的人一来,便拉着人上前头去了。 按理说这种场合祖母应该过来的,楚嘉音却迟迟不见祖母的踪影。莫非是祖母真的肯放得下,让后辈们自力更生了? 现在这种场合,让二房来自己谈,确实没什么不妥。其他人就在下面吃吃喝喝,陪着道喜就行了。 两家谈妥了日子,便让下人上菜了,众人连忙道喜。楚嘉珍与齐麟二人交换了信物,在双方父母前面见下一缕头发,合并收好,并交到了女方手中。 接下来,便是要等楚嘉珍绣荷包,装这头发了。等荷包绣完,婚期就会定在就近的黄道吉日。二人成亲的早晚,还得看楚嘉珍绣花的速度。 可难就难在,楚嘉珍压根不会绣花啊。二夫人默默的为自家女儿捏了一把汗,整日上蹦下跳,不比楚嘉音爱惹事儿,也确实不是一个老实的主儿。这弄一个上门女婿还好,不用讲这些乱七八糟的礼仪。 现在可好,两方门当户对,还就得走这程。然而,楚嘉珍还真不会绣花,更别说绣荷包了。 自从定亲起,二夫人就有叮嘱楚嘉珍要好好跟绣娘学刺绣。谁知道她刺绣没学好,居然跑去玲珑阁凑楚嘉音的热闹,跟她学起武艺来了。 当真一个两个的不让人省心。 收好头发,楚嘉珍面色如土。她也不是不想学刺绣啊,而是那个东西实在太难了,她根本不是学那个的料子。这可如何是好? 齐家和楚家又换了嬷嬷,各自盯着两方新人。女方这边是盯着绣荷包,男方这边盯着举止是否检点。楚家又不是小门小户,既然是结了亲,没有正妻允诺,男方是不能纳妾的。 更有俗礼,在女方过门前后两月内,男方不得与其他女子有房事行为。否则视为不忠不贞,新婚求清与白,在约定期间沾染别的女子的夫君,是不配进新婚婚房的。 楚嘉音在远处看着,突然也一激灵!要是万一自己也要走这一遭可如何是好? 她前世那荷包,是将嬷嬷耍得团团转,私底下跟桃花串通好,桃花来绣的。可侥幸逃过一回,这一世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得过呢。 想到这儿,楚嘉音不禁想嫁到其他国去了。起码,邻边几国都不像南越这么规矩多,遭人烦! 楚嘉音随意抓起一个苹果,猛地一啃。寂静的厅堂里,她这咬苹果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众人纷纷朝她看去,楚嘉音佯作东西掉下桌底下去了。弯腰去捡东西! 丢死人了!哎呀!楚嘉音在桌子底下一躲,就是躲了大半个宴会,将要结束了,她才直起腰。 吃个饭搞得腰酸背痛的,还不如留玲珑阁吃粗制滥造的粗茶淡饭呢。桃花做饭不好吃,也比她过来这边丢脸好啊。 齐家的人离开后,楚良善回来了。与楚良善碰面,齐家的人还得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宋书明没再找楚嘉音的麻烦,可他到楚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为了她,可家里也没其他让他惦记的东西了。 “已经结束了,看来是我回来得太晚了,无缘给二位新人道贺。”楚良善客套的说。 齐家知道楚良善与楚家之间的尴尬的身份,楚家的人看楚良善不顺眼,齐家没道理会对他表示太过友好。只是他这一来就说这样的话,齐家要是出言不当,反倒显得是他家不礼貌了,没有礼数了。 “楚公子哪里的话,过些时候过来吃喜酒便可,不需在意今晚这场约婚宴。”齐麟彬彬有礼的说。 宋书明在旁边阴阳怪气的冷哼,看向楚良善的时候,十分的骄傲自满,目中无人。仿佛他这镇北侯侯府小侯爷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似的。 放在以前,确实了不起,可如今圣上都不在乎宋家是死是活了,他们家又哪里来的地位可言。说实话,说不准这楚良善探花郎的身份,来得可比宋书明镇北侯府小侯爷尊贵得多了。 居然还在人家面前趾高气扬! 临走的时候,宋书明留了一步,喊住了楚良善。 楚良善不急着回去睡觉,就干脆理他了:“何事啊,宋公子。” “你妹妹呢?”宋书明半点儿也不带尊重,问人话的时候,像是对方必须嘚听他的一样,完全不将人放在眼里。 楚良善冷笑,啧啧两声,不跟他说话。 宋书明怒了,目中冒着火:“喂!我问你话呢!” 楚良善上前去,站在宋书明面前,扬起唇角,说道:“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喂,是谁?” “我管你是谁!”宋书明不喜欢别人靠他这么近,特别是男人,便将楚良善推开了。 然后继续以同样的语气说话:“我只问你,你妹妹呢?” 楚良善歪了歪嘴,作思考状:“你要问哪个妹妹?我有可多可多的妹妹了。要问有血缘关系的那几个的话,你刚刚就见过两个了,还不满足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都是为了你 楚良善何等狡猾聪明之人,哪里会听不出宋书明到底找的是哪位妹妹,只是这宋书明也属于他讨厌的一类人,好生客气的对待,他是做不到的。他没耍诡计当场祸害人就已经足够给对方面子了。 宋书明不冷不热的笑了一下,说道:“你别以为得了个什么探花,如今还是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就可以在我面前目中无人!探花每四年就会有一个,少了你也不算什么!” 楚良善哈哈一笑,反过去嘲讽他:“是吗?我倒是不知道小小的探花郎这么不值钱。可我知道,镇北侯府,好像是侯爵中地位最次的吧?我还有机会步步高升,你呢?不过是坐吃山空的二世祖罢了,也敢在我面前嚣张?到底是谁目中无人?!” 被一举戳中痛处的宋书明压抑不住的愤怒,挥起拳头,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接住了。 楚良善手一动,将人甩到了几步开外,说:“要找楚韵自己去找,别在我跟前晃悠,我克不知道她在哪里。” 他俩要不是一个娘胎肚子里出来的,恐怕这鼻子斗不会再有联系了。楚良善很讨厌楚韵,同样也讨厌母亲阮香玲以及他自己。、 “她不是你亲妹妹吗?”宋书明冷笑,像是在嘲讽楚良善,连自己亲妹子的行踪斗不知道,还配做这个哥哥吗。 一个连亲妹子都不关心的哥哥,要是外人不知道详情,说不定会因此衍生出不少鄙夷的话来。世上多得是迂腐之人,以为妻子就该贤良淑德,以为父母就该爱护儿女,以为哥哥就该关心妹妹…… 可谁也不想花费过多的力气深究,被他们所议论之人与其上关系之人,之间到底会不会矛盾。 楚良善觉得好笑极了,说:“她是我亲妹妹不错,可我亲妹妹跟我长着同一双腿吗?她去哪里儿,还得我允准?走开了,我刚从外面回来,可累了。” 说着,楚良善一把推开了宋书明,大摇大摆的冲住处走去,完全不顾宋书明在背后跳脚还是愤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能看上楚韵的,能会是什么好东西? 于黑暗中,楚良善回头扫了一眼还立在风中摇摆的宋书明,鄙夷的笑了一声,才方离开。 …… 楚嘉音要回玲珑阁的时候,发现楚景琰还在祖母那儿没有出来。她便稍稍留了一些时候,陪楚嘉珍说说话,并给她出一点儿应付嬷嬷的招数。 前世她没有过多关注过楚嘉珍和齐麟之间的婚事儿,楚嘉珍最后到底是凭着什么蒙混过头,她也晓不得。但既然是混过去了,不用她支招,怕也是没问题的。 前厅正对着福安堂,很容易就能看到里面有没有人出来。楚嘉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楚嘉珍聊天,实则注意力都在福安堂那边。 祖母叫二哥哥过去聊了那么久,到底是什么事儿呢?难不成,跟去年他们聊的还是一件事。不过,去年祖母和二哥哥商量过什么,谈过什么,楚嘉音也不知道。 她现在面对众人,可以依照前世的记忆,来去其糟柏,提防恶人。可前世的她实在太过愚昧了,记下的东西看,没几样是这一世用得上的。 其中出错最严重的,莫过于对楚良善的印象。 楚嘉珍许是太过激动愉悦了,自顾自忙着说自己跟齐麟的事儿,竟没发现听她说话的人心不在焉。 “音音,你说好不好?” 楚嘉珍拉着楚嘉音的手,摇了摇,满怀期待的等着答复。楚嘉音一直没听进去她说什么,但问起好不好,再看珍姐姐的神态,楚嘉音权衡片刻,应道:“好。” 但愿不是什么她说一个好,就毁掉全盘的事情。要是真那样,楚嘉音克罪孽深重了。 楚嘉珍听了,欣喜的在原地转圈,然后红着脸对楚嘉音说:“那我先回去睡觉了。音音你也早些睡,今儿个都这么晚了,明日可别起不来了。” “恩,我明日肯定起得来。”楚嘉音大言不惭,反正她自己一个人住在玲珑阁,玲珑阁内她最大,她想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 桃花和茹云不会揭穿她,二哥哥更不会多嘴,她就算睡到明天晚上,也没什么关系。 送走楚嘉珍后,楚景琰终于从福安堂里出来了。楚嘉音忙冲了过去,跟鸡崽子见到食物一样快。 旋风一般突然出现在楚景琰面前的楚嘉音,将刚出门的楚景琰吓了一跳。楚嘉音第一次见到二哥哥这般引人发笑的窘迫神色,停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怎么还没回去?”楚景琰知道现在很晚了,放在以前,恐怕楚家一大家子人早已睡下了。楚嘉音就算在顽皮好玩,这时候也该捆了。 可现下站在楚景琰面前这个,还神采奕奕,精神焕发,不太像是要困到忍不住要去睡觉的人。 楚嘉音背着手,模样乖巧,说道:“为了等你啊,二哥哥。我害怕祖母刁难你嘛。哈!我都是为了你着想了,你居然也不……” 楚嘉音想说,二哥哥怎么不关心她一下,夸奖她一下,这么尽职尽力的抱大腿。简直就是比随身伺候的小厮还周到了,好吗?可二哥哥每次见到她,几乎次次都是冷淡的问话开始。 虽说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可楚嘉音不太喜欢这种相处模式。具体要怎样相处,她自己又说不上来。 “哎呀,反正我就是为了等你。然后顺便来看看,二哥哥有没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的。”楚嘉音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楚景琰的胳膊,拽着人往玲珑阁的方向走。 “现在你安然从祖母的牢笼里出来了,我就放心了。然后我们两个就可以一起回玲珑阁休息了。二哥哥你走快一点,我可要累死了。”楚嘉音回头看了一眼,就差一点,伺候祖母的孙嬷嬷就瞧见她了。 这要是让祖母知道,她经过福安堂还不进去给她请安问好,或是陪陪她。而是直接拉着楚景琰就走,祖母肯定要悄悄呷醋,或者是跟二哥哥过不去? “你要是困的话,为何刚刚不早些回去?”楚景琰煞风景的说。 楚嘉音抬脚一转,整个人窝在了楚景琰身前,借着他的身体,遮挡了后方人的视线。听到二哥哥不识好歹的问她这种话,她立马跟急了眼的兔子似的。 “我不都说了,我是为了二哥哥你啊,为了避免祖母找你麻烦,你还孤立无援。嗐!二哥哥你就别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等你了。” 这种事情,根本说不清楚嘛。 楚嘉音走一步,楚景琰才敢走一步,生怕这样的走路方式,踩到楚嘉音的后脚跟。 “音音?”楚景琰蹙眉,这样走下去,怕是明日早上也回不到玲珑阁去了。 楚嘉音走在前头,半点儿没察觉她走在前面,还窝在楚景琰怀里,几乎让身后的人跟着自己脚后跟走的方式,有何不妥。她只一味的觉得,二哥哥走得好慢哦,全然不知二哥哥走得这么慢,都是拜他所赐! “怎么了?”楚嘉音回头,一张无辜的脸,仰起头来望着楚景琰。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怪让人不好意思问罪的。 楚景琰心头忽然一软,轻咳一声,退让了一步:“你累了吧,我背你回去吧?” “嗯?好啊,那你背吧!”楚嘉音张开双臂,那个样子不像是要人背,而是要人将她抱起来。 楚景琰无奈,转身蹲下,示意楚嘉音自己爬上去。楚嘉音不跟他客气,往前一扑,就爬上了楚景琰的后背,双手圈住了楚景琰的脖颈。 …… 方旻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回家门了,他只知道,方家他这一脉只剩他一个人了,未成亲的他,连个家人都没有。偌大的府邸,冷清得可怕。 有时候,他真的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若不是遇见了楚良善,恐怕还真撑不下去了。 梧桐山山上没有大鱼大肉、高床软被,却似乎比这大院子的府邸温暖得多了。于他而言,秦楼楚馆,也比家里舒坦。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走了好长一段路,听不到半个活人吱一声。 方旻突然有些想念楚良善在身边的日子了,他二人不必伯牙子期,却也能肮脏到一处去。旁人见了他们觉得不可理喻,只有他们二人清楚彼此,更珍重彼此。 不止一个人在他耳边说过,楚良善这人不值得深交。可方旻相信楚良善,值不值得深交,他心里有数。 府里丫鬟少,仆从也少,加之方旻常年不着家,寂静空荡得可怕。若不是打扫得干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宅呢。 过了门楼,才有一个嬷嬷过来,见了方旻笑面相迎:“哎哟我的爷啊,你可算记得回家了。” 家,这是家吗?只有他一个主人的家,有些可笑。 方旻怀念起十二岁之前,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与方氏家族各分支混住的日子了。那时候,有记不住名字的一堆堂姐堂妹表兄弟可以陪他玩,还能跟年长的婶子伯伯撒娇闹脾气讨吃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正派斗不过的男人 可惜后来,那地方住不下去了,方旻也来到了明光城。他爹在外折腾了数十年,给他留了一大笔财产,独独没将活着的自己留给方旻,给方旻留一个亲人一个爹。 然后他就变成了坐拥家产无数,却孤独难耐的纨绔子弟,整日寻欢作乐,迷茫无措,不知今夕何夕。 “想吃您做的菜了,就回来了。”方旻对嬷嬷笑了笑,这毕竟是疼他的人,虽然不亲,也不敢跟他太亲。 “好,我马上给你做。爷你等着,我叫姑娘们给你烧些水,大老远赶回来,累着了吧?”嬷嬷一面说,一面穿过回廊,往厨房的方向走,嘴里还喊着姑娘们。 饭菜丰盛,方旻却犯贱似的在想军营里的粗粮,草草吃了不到平日里一半的饭量,居然积食了。 捣腾到半夜,又饿了? 怪哉!他这身子还认得回家,知道自己又是少爷,懂得娇贵了?方旻不禁笑出声,明日一早,还是尽快走吧。这宅院只适合回家取钱用,不适合做其他事儿,吃饭睡觉样样都不顺心。 他今日睡得早,火烛才燃掉半个指甲盖的量。这个时辰,外头的人大概都睡了吧? 方旻起身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下来,看不到半页,他就瞥见了桌上摆着一副书卷。这书卷与书架上,桌子上摆着的其他书籍,都不太一样。 是楚良善留下的,方旻翻开书页,认出了上头的字迹。方旻想,乱翻别人的东西总该是不好的,于是将书卷放回了远处。 可回头一想,又折返过来,重新拿起了书卷。 楚良善既然将这书卷留在了他家中,就不会是不能让他翻阅的。也许是什么与他有干系的! …… 回到玲珑阁,楚嘉音已经睡着了。楚景琰将人送到了主阁卧房放下,然后悄悄出门离开了。 这几天折腾下来,应该是累坏了吧? 楚嘉音确实累了,一睡下,就陷入了深度沉睡中,梦境的一切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半点儿与现在的她无关。 都是前世的景象,这梦境在前世噩梦的基础上,还自主添加了许多因为这一世所发生的一切,而残留出来的,更让楚嘉音窒息的东西。比如阴差阳错之下,她还是嫁给了宋书明,儿楚韵也如愿进了楚家的门。 更改了前世步骤的梦境,将一切放大化、悲剧化。楚嘉音最后,是被楚景琰当做叛国贼子杀死的,至于她为什么通敌叛国,当然是楚韵和宋书明陷害的。 楚嘉音在看到楚景琰提剑杀过来那一刹那,瞬间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真心相待了两年之久的人挥剑斩向自己,更让人难过? 画面一转,楚嘉音甚至看到了茹云也与她反戈相向。这一世的楚嘉音,对待茹云,肯定是比前世好的。可前世的茹云都能忠诚于她,这一世的茹云为什么不能呢? 正当楚嘉音百思不得其解时,梦境终于结束了。她睁开眼,发现一切都是假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天已经蒙蒙亮,大概时昨晚在楚嘉珍面前太过嚣张了,这老天爷也不想她美美睡上一觉。果真是早早起来了。 楚嘉音伸了一个懒腰,出门去,打算在府里转一转。顺其自然吧,既然睡不着了,何必勉强自己再睡,万一再接着梦见那些可怕的事情,她真的要心悸致死了。 楚嘉音蹲在玲珑阁不远处的灌木丛旁发呆,看着清早起来忙碌的下人,不停的打哈欠。她现在徘徊在困与不困之间,不睡要打哈欠,睡会头昏。 这会儿醒来的人很少,可他们不得不起来。至于不该现在起来,按照那人本性也起不来的,也有出现的。 楚嘉音看到了鬼鬼祟祟从住处出来的楚良善,应该也不算鬼鬼祟祟,只是他那个样儿,看着就像做贼心虚,欲盖弥彰的满脸不自在。这个家伙又想玩什么把戏? 楚嘉音跟上了他,可还没出楚家的门呢,就被甩掉了。四处张望许久,突然一个纸团从天而降,将她的脑袋狠狠砸了一下。 “唉哟!”楚嘉音捂了捂脑袋,低头,就见到纸团滚在了自己脚边。 她弯下腰去捡,展开,上面是楚良善欠揍的字迹:想追我,你还嫩着呢! 哼!楚嘉音将纸团揉得更皱,然后发泄似的朝上丢,誓要丢出个十万八千里,再也不想看见!她到底脑子抽搐个啥,居然要主动跟楚良善这个麻烦鬼扯上关系? 以后见着他,她就绕道! 楚嘉音一大早收货了一肚子气,终于把噩梦的事情都忘干净了,气呼呼的回了玲珑阁,然后挨个敲门将玲珑阁没起来的其他三个人中的两个吵醒了。二哥哥那边,她没那个脸去敲,就算了! 另一边,楚景琰猛地一提身子,从脚朝上倒挂变为了脚朝下坐在墙上。看着楚嘉音老实的回去了,他满意的扬起了唇角。正打算离开时,碰上了风尘月。 风尘月轻功高超,鬼魅似的出现,没有一点儿动静。楚嘉音作为他的弟子,还真是糟糕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你不是楚璋那外室的儿子吗?”风尘月问,看向楚良善的眼神里,似有其他所指。 楚良善抱起手臂,收敛好要往下跳的姿势,好生去回风尘月的话:“前辈对我这么感兴趣啊?我的确是楚家四爷外室的儿子,一个身份底下,提起来也嫌脏嘴的家伙。” “是吗?”风尘月眼中含笑,“你的武艺,是跟谁学的?” 话一完,风尘月就出手,打得楚良善猝不及防。可楚良善接下了,毫无压力的接下了。 风尘月冷哼一声,说道:“你这本事,去参加武举,考个武状元绰绰有余了吧。何必花费那么多心思,历尽千辛万苦搞个文举的探花?” 早在回京路上,风尘月和楚景琰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楚良善进草丛那会儿,明显与人发生了争执打斗,最后那躲在暗处的人被楚良善收拾了。 说来也巧,风尘月当天回了那处查探具体情况,碰上也没人毁尸灭迹,就在草丛深处发现了那日与楚良善发生争斗的家伙。而那家伙,正好是风尘月以及他头上的人,一个棘手的对象之一的下属。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碰巧。这楚良善,恐怕还跟那些人有关!若真被风尘月猜对了,现在不除掉面前这个人,日后背后被捅一刀,恐怕就是他下的手。 而且楚良善这个狡猾聪明都胜过一般人,真要暗里争斗起来,猜不准是谁吃亏的。 “武状元是留给我兄弟的,我自然不能去掺和。而且,我喜欢文举,比起舞刀弄枪,提笔研磨轻松许多。”楚良善笑的人畜无害,装得好一脸的无辜,逼得人差点儿就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风尘月不想跟他拐弯抹角的扯家常,这家伙圆滑过人,真要跟他好好谈辩,说不准最后自己都得赔上去。 “你是哪一派的人?”参与一场即将展开的阴谋的流派,不止一个带头的,分成了很多派。 楚景琰他母亲和风尘月他们,是其中把握最高的一派,而其他流派,许多都是不甘心故意给人下绊子的存在。简而言之,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胜利,只是仅仅因为嫉妒和不满,要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亏本行当。 楚良善撇嘴,双眸眨了眨,很是无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风尘月正想威胁他一下,岂料楚良善再次先开口:“你无论怎样问我,剥我的皮抽我的筋,我也是不知道!所以别白费力气了。要是怕错怪好人良心难安,就尽早放我离开。要是不怕天打雷劈,你就尽管绑走我,折磨我。” 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这副样子,还让人怎么下手?好在楚良善不是生了女儿身,不然他这玲珑心思加漂亮皮囊,不得祸害千年? 楚良善眸子一转,看向了玲珑阁方向,突然大惊失色的说:“啊啊啊啊……我家六妹妹提着棍子要来打我了,你站好,让我靠你背后躲一躲!” “你是不是傻,你那么大一个,躲我后面能躲得下?”面对突然怂成鹌鹑的楚良善,风尘月骂骂咧咧的道,并转身去看玲珑阁的方向。 他的事儿还不能让楚嘉音知道,就连楚景琰也得瞒着一半,这时候跟楚良善闹得太激烈可不好,万一暴露了什么,主子可要生气的。 谁知道他一转身,什么都没看见。反倒是站在他后面的怕的可怜兮兮的楚良善,转身也没了影儿。 风尘月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当即悔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大意了! 楚良善溜走之前,留了一个鬼脸给风尘月的背影。他作恶多年,骗人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好骗的。省了他好多功夫! 楚嘉音跟茹云说好自己要吃什么后,到外面去蹲着等饭吃。一出来,就看到风尘月站在不远处的墙上,傻子一样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吓唬人 “师父!”楚嘉音冲着他大吼了一声。 风尘月吓了一跳,身子一抖,脚底一打滑,从那那上头摔了下来。脑袋瓜摔得个满头金星转圈圈,另一边作恶的徒弟开心到快要飞起来,不出几个眨眼功夫,就落到了风尘月面前。 楚嘉音弯腰,冲着风尘月眨了眨眼,佯作担忧地露出了一个心疼的眼神:“师父父,你没事儿吧?一大早爬那么高,怎么也不小心一点儿?” 在那上头摔了不下百次的楚嘉音,连什么姿势,脚踩在哪里会摔,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风尘月咬了咬牙,想挥一拳过去却思及这丫头是殿下的人。最后只能抹了一把辛酸泪,将所有辛酸苦楚咽下,默默承受。 世上最让人无助又无奈的,莫过于我恨不得打死你,你却是我找惹不起的人! 风尘月闷哼了一声,扶着自己将要坏掉的老腰,强撑着笑道:“没事儿。你今日怎么也起得那么早?” 楚嘉音以前起早,绝对是风尘月拎着领子,拖着人在院子里跑上三四圈才会清醒。也说不准,楚嘉音有时候实在困的话,被丢上墙上挂着摇摇欲坠,也要呼呼大睡。最多就是做噩梦了。 “我想起就起了呗,还能为什么?”楚嘉音背起手手,端得好一副大小姐做派。 她可不想让风尘月知道,自己是因为做噩梦吓醒的。风尘月虽然没有楚良善讨人厌,可同样是个喜欢笑话捉弄人的主儿。 风尘月腾地弹了起来,站直,望了望玲珑阁的方向,问:“还在做饭呢?” “恩?你想怎样?”楚嘉音知道他肯定要蹭饭吃,“想蹭饭吗?我告诉你啊……” 楚嘉音话还没说完,噔噔噔就往回跑,然后迅速关上了玲珑阁的门,并冲着那边大吼道:“有种别翻墙,臭师父!” 被师父坑久了,时候展现真正的坑师父技术了,她也总不能一直被师父欺负啊。待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际,一定是楚嘉音将因果还给风尘月之时。 最后,风尘月还是混进玲珑阁吃饭了,楚嘉音就从他入座起一直埋汰他,直到他说接下来加强训练难度。楚嘉音当即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脑袋,一言不发。 “你别一不高兴,就耷拉着脑袋,饭也不吃了。”楚景琰夹了一口距离楚嘉音有些远,但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夹的菜,放进了她的碗里。 楚嘉音看到送到碗里的菜,脸色很快就好转起来,胡乱扒拉一会儿,就吃下了半碗饭。 “瞧瞧,像你这样能吃的,日后肯定得变成一头老母猪!”风尘月揶揄道,手上的筷子不出一会儿就掉在了地上,还是伺候在旁边的桃花帮他捡的。 楚嘉音略感诧异,她明明啥都没干啊?她是想起身狠狠捶师父一顿,可她屁股都没离开凳子呢。莫非是师父他老人家人老了,连筷子都拿不动了? 那么,她欺师灭祖的日子,是不是就要来临了。 风尘月完全是被楚景琰瞪的那一眼吓唬的,回过神拍拍胸口,老人家这不禁吓,连忙给自己提醒,日后可还是少惹音音姑娘吧。 用过早饭,已近午时。 嗐,好在跟祖母分开住了,不然这时辰才开始动弹,非得被祖母批评个狗血淋头。 楚嘉音还记得自己该找人算账,那个关在柴房的阿才,现在可还没说实话呢。关于二哥哥进皇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太愿意明面问二哥哥,只得找这个人下手了。 阿才在看到楚嘉音的那一刻,冷哼了一声,似乎很是不屑。哟,关几日还给他关出大爷脾气来了? 楚嘉音连忙上前,脸色一阴沉,仿佛狂风暴雨将来。 “你是要自己说出来,跟二公子上京都后,都发生了什么,还是让我逼你说出来?”楚嘉音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照着话本里凶神恶煞的人物,寒光凛凛的指着对面的人,装腔作势的吓唬对方。 阿才也不知道是几日下来看破生死了,还是觉得对上楚嘉音,自己没有活路可走了,竞表现的无比坦然自若。临了了,还冲着楚嘉音扬起鼻孔,哼了一声。 楚嘉音气得又把兜里揣着来的东西拿了出来,阿才警惕的瞧着她,那眼神就跟瞧对方拿出毒酒毒药,要置他于死地一般! 楚嘉音掏了好久,最后掏出来的,是一把辣椒面和一把盐。阿才紧绷了好久的神经,被她这操作惊得都没了! “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玩法,你要试试吗?要试试,还是要说说,你说说我就不让你试试了,你要是想试试不说说,我就让你试试!”楚嘉音一口气将这一堆话说完,差点儿舌头打结。 她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辣椒面、盐巴,慢慢的凑近阿才,就像一个老巫婆一样,尽管她的面容是个年轻漂亮的小丫头,可她的表情别提多让人害怕了。 阿才意识到自己快顶不住了,连忙挣扎着,绳子在他手上、脚上摩擦,不出多久就摩擦出了好一大片红红的勒痕。好在青年人皮肤不白,又是个糙人,受这点罪,一点儿也不造人心疼。 “你你你……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阿才手脚被死死绑着,只能学蛆虫一样爬,或者是屁股着地拼命的往后挪。 只是,他这样前进后退,哪里比得上楚嘉音两条腿快?不多时,楚嘉音便已经到达了他身侧,高高举起匕首。 “听不懂是吧?那我简单一点告诉你好不好?”楚嘉音弯腰,“和善”的看着阿才。 阿才冷汗直冒,喘息都快了许多。柴房里到处是茅草之类的杂物,因为他这么在地上爬和挪,干净了不少。但他这个人身上却是挂满了各种东西,头上也乱糟糟的,以茅草做了装饰,整个人狼狈不已。 “我说,你是要开口说出那天,你和二哥哥出去后,你自己回来了,而二哥哥没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说也可以,我立马让你尝尝,变成烤肉的滋味儿!”楚嘉音说着,冷冰冰的匕首已经抵到了阿才的手臂上。 或许是前世受过了楚韵和宋书明的残忍对待,楚嘉音这一世,无论面对生死还是血淋淋的场景,无疑都要平静上很多。许多成年人,兴许还没她这般定力和胆魄。 不过说起来,她也不是什么小孩啊,她前世活了二十余年,这一世又活了三四年,前前后后快三十年了。要是心智和心性还长不起来一点的话,她还是白瞎了重来一世的机会! 阿才知道六小姐是个不可理喻的小魔女,为了自己高兴,自小将仆从当马骑当狗逗,半点儿也不把人当人看。有一天,被她欺负得最狠的楚景琰,突然得到了她的善待。 再接着,所有人都解放了,所有人都以为音音小姐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会玩以前那种折腾人的游戏了。可谁知道,骨子里残忍的人,只会越来越残忍。 她表现得善良了起来,只是因为她长大了,懂得伪装和压制情绪了。 阿才大汗淋漓,吓得全身哆嗦,想要开口,却想到了跟他合作的人。那个人,他更不敢招惹啊!早知道,他就该离开楚府了,哪怕卖身契还在楚家,逃得天高地远,楚家还能找上他一个无名小卒不成? 也许,六小姐会为了二公子四处奔波,去寻找他的下落?只为问他一句,二公子身在何地,或者说二公子在京都都受了什么罪? 阿才不禁在心里苦笑,这六小姐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缘何会突然对一个憎恶的人,转变了态度? “六小姐不能问二公子吗?”阿才提着最后一口气,依旧在跟楚嘉音对着干! 楚嘉音握着匕首的手,攥得更紧了,她说:“你知道主人家最憎恨的是什么吗?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吃着家里的饭,拿着家里的钱,进府前还是穷困潦倒之身的人!没有楚家,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饿肚子呢!现在厉害了,居然会跟我们抬杠作对了?!” 楚嘉音话罢了,不想继续跟这种人耗费唇舌,啰嗦到底了。她挥下匕首,滑落一下,如同切割布料一般,在阿才手臂上开了一个口子! 阿才疼的大叫,在地上打滚,并试图躲避楚嘉音。可门外有小厮守着,屋内的楚嘉音又十分凶恶,他能躲到哪里去呢? 不过负隅顽抗,困兽犹斗罢了。 “你想躲吗?躲不掉的,割开皮肉很疼吗?我告诉你啊,还有更刺激的呢!”楚嘉音追上了地上如同蝼蚁一般逃跑的阿才,一脚踩在他背上,让他没了继续动弹的余地。 楚嘉音蹲了下来,笑着,将手中混杂在一起的辣椒和盐巴,撒到了伤口上。 阿才刚开始看到辣椒面撒到伤口上还没反应,可等一段时候后,那种清晰的痛感刺激感就传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 阿才凄厉的惨叫,堪比杀猪的声音! “说,还是不说?”楚嘉音歪头,毫无感情的声音问。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决意离开 阿才最后将实情都说了出来,楚嘉音放了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将人赶出了楚家。这种人,留在跟前也是眼睛遭罪! 楚嘉音才知道,二哥哥被秋阳公主的人抓走了,而阿才则是那个给他们放口信,并将楚景琰引到危险之地的人。 到了那种偏僻危险的地方,秋阳公主的人一出现,楚景琰就像被猫围了的老鼠,无处可躲。楚嘉音幻想了那个场景,一时间说不尽的心疼二哥哥。 早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陪二哥哥进皇城的,即使什么也做不了,也好过自己在家瞎担心,最后还被楚良善骗到梧桐山去利用的好。 楚嘉音处理完阿才之后,回到了玲珑阁,竟看到楚景琰在收拾包袱,那架势像是要出远门。楚嘉音一时间慌了,她早之前就知道二哥哥无心一直留在楚家,可真看到他决心要离开楚家时,自己还是舍不得。 也不知道离开楚家后,他是否还能记得回来,哪怕没有牵挂,回来看一眼这两年待他不薄的楚嘉音也好啊。 楚嘉音也明白,自己做的那些事并不算什么,并不值得二哥哥涌泉相报。只求他今后人海茫茫,所遇良人无数,也未曾忘记楚家有个妹妹,常什么好东西都分他一些就好。 楚嘉音要的,仅仅只是二哥哥记住她这个人,不至于日后相见,连名字也叫不出了而已。 “二哥哥!”楚嘉音本来就因为审完阿才后,十分的不高兴,和心疼楚景琰。现下看到这种将离别的场面,她心里就忍不住抽搐。 楚景琰回头觑了她一眼,轻笑道:“你又上哪里去打滚了,居然弄了一身的茅草。” 二哥哥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走到了楚嘉音面前,抬手摘掉了楚嘉音头上的茅草。顺便帮她捋平了身前那几缕凌乱的头发,却在低头间,望见了她裙摆上的血迹。 血迹上溅上去的,自然不可能是女孩子某种尴尬时期落下来的。楚景琰的呼吸微微重了一刹那,不足片刻又恢复了正常。 “我才没有去打滚呢。那个阿才不是欺负你吗,我就教训他去了。没事儿,现在都水落石出了。二哥哥,你在皇城受了苦也不跟我说,你被秋阳公主抓走后,怎么逃出来的?”楚嘉音揽着楚景琰的胳膊,腻歪的想让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她。 就好像这样,将楚景琰收拾包袱的时辰拖长了,他就一辈子也不可能出门了一样,自己骗自己。 “是月夕和风尘月帮的忙,他俩那会儿正巧在皇城办事。”楚景琰说道。 楚嘉音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二哥哥不想跟她继续多说什么,便不再问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时候未必是坏事,起码不会追根问底惹人心烦尴尬。 被秋阳公主掳走,恐怕对二哥哥来说,还是不光彩的事儿。楚嘉音几次三番提起,万一戳到他痛处怎么办? 还是给作为男人的二哥哥留点面子吧。 接着,楚嘉音最不想面对的实情,就摆在眼前了。她不得不询问二哥哥:“二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进军营历练,这事儿我与老夫人提起过,也让她跟慕容将军打过招呼了。” 楚嘉音早前就听他说过要进军营,可她十分不理解二哥哥的这种行为,为的究竟是什么!他前世明明是个实实在在的文官啊。 这一世,真要考武状元的话,前头还有一个方旻呢。方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二哥哥侥幸在公主府赢过一次,却不可能短期内赢第二次! 楚嘉音知道,也听楚良善提起过,方旻那厮明明就擅长长兵器!而短兵器,正好是他软肋之一! “二哥哥你之前总是去找祖母,就是为了这事儿?”楚嘉音突然明了了,二哥哥之前几次三番去找祖母相谈,想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楚景琰寻椅子坐下,指腹在雕花精细的茶杯壁上缓缓摸索着,这茶杯是楚嘉音在街上看着喜欢买的,买了一双,一只在他这儿,一只在楚嘉音屋里。 然后抬起眼来,一双眼眸黑白分明,带着素日里常有的清冷之意:“也不都是因为这个,我和老夫人之间还有约定,只不过要等日后才能兑现。至于进军营一事儿,我已思虑过三,将军府也以答应,我这两日是必须要走的。” 听到楚景琰说自己要走,楚嘉音只觉心头骤然一跳,就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变轻。那样的话,她该有多久见不到二哥哥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楚景琰,纤细如葱的指间的攥住了大腿两侧的衣摆,目光紧紧的锁定在楚景琰那张俊朗的面容之上:“二哥哥,我可听说了,这一批入军营的兵士,要去边境的。你当真进了慕容将军麾下,恐怕就要好久好久都回不来了。你可真细细考虑过了?” 有没有思考过,因为他才一小段时候不见,就敢冒险爬上梧桐山的楚嘉音,是何等心境,何等不舍?他要走的事儿,竟也一点儿没提前同楚嘉音说过。 楚嘉音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有些不爽,更多的是将离别的酸楚,在心里头一阵一阵翻涌! 楚景琰点头,眸子里滚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暗光,道:“我作出决定之前,心中自然已经是有了一番思量。而且有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拟好了文书,已经将自己交代清楚给慕容将军了,若是得到批准之后,我便会离开。” “去年我便与慕容小姐说过此事,想来慕容将军早已准备好,得到批准,就算不是明日,也是过两日的实情。” 听到楚景琰这样说,楚嘉音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失落从心底油然而生。仿佛一颗心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一般,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没有定处。 二哥哥是真的要走,拦也拦不住那种!可楚嘉音好想拦住他!去了边境,一时半会儿还能回来吗?当然是不能的! 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在房间里面响了起来,随着她不安躁动的心。 “可是二哥哥,只要去了沙场之上,那便是刀剑无眼,稍有不注意,便就再也回不来了。你要是真的去了,若是出了个好歹……我只要一想到那沙场之上的刀光剑影,就实在是担心不已。二哥哥,音音实在是不放心你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可不可以就留在京中,做一个文官散职也很好。” 楚嘉音觉得自己要哭了,也顾不得自己所说的话,到底合不合适说出来,又是否衬得上楚景琰这个人。楚景琰怎么可能乐意做一个文官散职呢,他前世可是名声赫赫的谋臣啊。 看着楚嘉音眼中盛满了的担忧之色,楚景琰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是一片柔软,整个人都不由放得柔和了许多。 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的桌上,楚景琰对楚嘉音勾起一个有些宠溺的微笑,温言道:“音音,我并不是想要谋求功绩。只要是在朝廷里面任职,职位不分大小,都是为家国效力。” 楚景琰以为,楚嘉音是觉得武官没有文官来得体面,还苦还累,便打算好好开导她一下。 “我也并非是不喜欢文官,只是史书有鉴,旧朝重文轻武,满朝官员大部分都是从的文职,武官却是少有。等到了后来被胡人攻破都城之时,竟然连一个可以能够出来对抗的武将都没有,到最后落得一个城破国亡的结局!” 他说的这些话,自己听起来也有些害臊,他哪有那么伟大,他不过是想逃避些什么罢了。他可是大乾国的人,说不准还真是乾国的皇子,到时候这乌龙,可闹大了。 留在皇帝身边,他一个敌国皇子留在皇帝身边,恐怕不妥。 嘴边说给楚嘉音听的话,却依旧冠冕堂皇,胡扯一通:“所以我觉得,即便日后果为文官,也得身上会一些功夫,如此方可担当大任。至于去了那边疆苦寒之地,顶多也就是吃一些皮肉之苦而已,如果我连这都不能够撑下来的话,那么这些年一直苦练的武艺,岂不只是家长儿戏?音音,你是担心我还是觉得我无能?” 闻言,楚嘉音赶紧摆手否认道:“我自然是没有这么想的,二哥哥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即便是在军营之中,也一定是佼佼者!何来无能之说?我实在是绝无此心……” 楚嘉音忙着否认,在不经意间却是发现,楚景琰看着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充满了打趣之意,而无半点生气认真之态。 她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根本就没有同她生气的意思,只不过就是逗她玩。而她刚才的那个反应,恐怕全部都落入了楚景琰的眼中,在心里默默的偷笑。 不知道何时开始,二哥哥也变得像风尘月那样喜欢时不时拿她逗趣了。 嘉音只觉得面上一红,转过头去,带着几分羞脑道:“二哥哥,你又打趣我,要是下次你再这个样子的话,我可就不理你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楚家有女初长成 楚景琰先是噗嗤一笑,然后才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再打趣她了,带着几分黯然道:“此去山迢水远,等我再次见到音音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我倒是希望……不过你放心,我肯定要回来的,近年来,边境也无仗可打!” 楚景琰顿了顿,又说:“最多,历练得太狠了,缺胳膊断腿罢了!” 又来了!楚景琰还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楚嘉音真想冲老天大喊一句,还我高冷正经的二哥哥来!这样虽然好相处,可楚嘉音觉得,再这样下去,二哥哥这精明的人,要变楚良善那副德行了。 到时候可还得了? 心里吐槽不断,可楚嘉音听完楚景琰的话之后,还是觉得心绪低落到了极点。缺胳膊断腿,可不是什么好话啊,这二哥哥净嘴欠,还诅咒自己,呸呸呸! 她转过头去看着楚景琰,极为认真的说道:“二哥哥,虽然我没有去过边疆,可我也听人说起过那边的风沙苦寒,每日吃的也结实一些粗粮米糠,到了冬天风雪更是要比我们这里大上几倍不止,实在是太苦了。不如你就留在京城吧,你就算今年没参加文举科考,再过四年,说不定也能高中状元,到时候……” 楚景琰默然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楚嘉音的脑袋,打断了她的话。 他说:“音音,你就不必再多劝我了,我的心意已决,现在也不能转圜半分了。你若是真的为我着想的话,那么就好好照顾下自己,让我少为你担心一点,便也足够了。” 好好照顾自己?楚嘉音忽然心头一暖,二哥哥也是在乎她的,对不对? 话已至此,楚嘉音便也知道楚景琰心意已决,自己就算是再继续劝下去,恐怕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作用,楚嘉音便也不再耗费唇舌开口劝阻了。 她只说道:“二哥哥你只需放心的去变好了,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保证在你走了以后,不再胡闹,日后你回来,一定安然的站在你面前。此去山长水远,我便祝你一切安好。” 说完这话,大概就真是做好告别的准备了,可楚嘉音其实是没做好准备的。她放不下,可又不敢挽留。 将二哥哥留下来做什么,拦着他成长吗?楚景琰一日不出楚府,怕是一日成了不了才。楚家对他而言,是牢笼,是地狱! 放下吧,让二哥哥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翔,让他变得比前世更优秀吧。 话虽如此这样说,可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楚嘉音却是觉得自己心中愈发的难受,她甚至顾不得夜里寒凉披上披风,便朝着楚景琰所在的次阁里面溜去。 “音音?” 楚景琰此刻正准备吹灯入睡,就见到楚嘉音的小脑袋从门外窜了出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看着他。 楚嘉音在自己屋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放不下,便哭了起来,日后红肿了一双眼睛。现在不哭了,还湿漉漉的,听丢人的样子。 楚景琰一怔,也顾不得想其他的许多,赶紧拿起一旁的披风便走了过去,将楚嘉音从门外拉了进来,然后又披在她的肩上,略带几分责备的说道:“怎么这么晚跑到这里来,身上也不穿件厚实点的衣服,这夜里面的风又寒,要是被风给吹着了,又得遭风寒了!” 他嘴上虽然是这样带着责备说着,可手上的动作却尽是关心她的动作。 “楚家的六小姐,楚家的掌上明珠,怎么可以吹风呢?这珍珠宝贝,一吹万一坏掉了,全家都得着急。”楚景琰调侃道。 楚嘉音忍不住噗嗤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二哥哥,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我才不是什么珍珠宝贝呢,我是楚嘉音。我若是生病了,二哥哥你不就不会着急。” “怎么会呢?我也着急啊。”楚景琰笑道,双眼满含笑意。 “可二哥哥远去边境,就不会知道家里的珍珠宝贝生病了。我要感染风寒,也是明天的事情,明天你就走了。”楚嘉音的嘴,抿成了一条线,日后向下弯曲,委屈极了。 眼里一冒水花花,就要往下掉眼泪珠子。 楚嘉音抬头看着楚景琰清俊的武官,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怦怦跳的厉害。日后再见,二哥哥在外头风吹日晒后,会不会就没这么好看了? 她只觉得从自己内心深处传来的声音越发的响,那些一直没有明朗的情绪也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她终于是忍不住心底的悸动开口道:“二哥哥,不管你去多远的地方,音音都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一直就这么等你回来的!” 这话很多余,可楚嘉音还是想说,想不停的说。告诉他,自己会等着他,他就一定得回来! 楚景琰也大约是没有想到楚嘉音会突然这么认真的说出这番话,一下子怔了怔,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停顿了几分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眸之中看到了同样的倒影。 楚景琰怔了怔,然后眼底闪过了一道暗光,清浅一笑:“好,那音音今天说过的话,二哥哥可就全部都记在心里面了。” 楚嘉音点点头,日后鼠窜似的爬上了楚景琰的床,轻声说:“二哥哥,我今晚跟你睡。” 她又记起来了,她的身体还是个孩子,可以为所欲为!楚景琰很无奈,只能任由她放肆! 总也不能赶走她啊。 …… 两年后。 自从楚景琰随军营去了边境后,楚嘉音便跟着风尘月四处闯荡历练,现在到了一座山上,学做野人。就好似被师父困在山上的方旻一样。 武举科考已经过了,方旻没去,楚景琰也没去。这两个人口口声声说要考武状元的家伙,终究是都没了影子。 楚嘉音都在想,他们要是下一届再去,她这两年跟着风尘月又习武小有所成,会不会到时候他俩连她都打不过?!到时候,说不准她都可以当武状元了。 也是奇怪啊,他俩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怎么当初的打算,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想不通! 楚嘉音刚准备从树下摘下桃子,就闻到身后传来一阵疾风,她敏锐的回过头去,那道疾风包裹着一颗小石子,便从她刚才的位置滑了过去。 可想而知,若是她没有离开的话,那颗石子就打在的是她的身上。 楚嘉音带着几分生气的回过头去,正看见风尘月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处,手上的动作,分明就是刚刚那颗石子是被他扔出来的。 恼怒的皱起眉头,楚嘉音从树上飞跃而下,稳稳的落在风尘月的跟前,说道:“师父,我不过拿了你一个桃子而已,你又这个样子!” 楚嘉音刚刚踩过的那棵桃树,在他俩上山的时候开花,现在刚好结果。风尘月跟楚嘉音提起了玲珑阁的杏树,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个老顽童哪根筋没搭对,居然说要养这棵树! 明明这棵树人家长得好好的,不需要他施肥,更不需要他浇水!风尘月还真好意思说自己养它! 风尘月看着她手中的桃子,道:“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我告诉过你这桃子是我用来观赏的!” “只看不吃多可惜呀!我就见过种桃树赏桃花的,没见过你这种,种树就啥也不干也算种,到头来连几颗红也不红的青果也要拿来观赏!”楚嘉音看了看手中的桃子,然后一口咬在上面,对着风尘月略带几分得意地笑了笑。 其实她心中是无语了好一阵子的,不过现在都习惯了。说起来,她跟风尘月都快认识四年了,可真是缘分不浅呢! 楚嘉音伸了一个懒腰,感觉自己全身舒爽,近段时间武功大增,腿脚麻利了不少啊! 看着她这副模样,风尘月也只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今日我来找你,是因为两日之后山下会有意装拍卖会举办,而在最后的那件拍卖品,就是你这次去要拿下的。” 能够得到风尘月多看一眼的绝对不是俗物,说不定会是一坨屎! 楚嘉音立刻凑上前去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一坨屎,那也是风尘月看上的啊,自己得给他一点点面子。 风尘月装得神秘兮兮:“此物颇为神秘,而且到时候会有特定的首席拍卖师出来主持。并且每一个进入拍卖行的人,身份都卡得极严,需要出示由拍卖行发出的请柬才可以。而你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要获得进入会场的资格。事不宜迟,尽早下山吧。” 神秘个狗屁,一看他这鸟样儿,楚嘉音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这破师父!就故意瞒着她,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说完,风尘月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又重新消失在了树林之中,止余下风声阵阵,仿佛他此前从未来到过这里一般。 早已习惯了对方这福来无影去无踪的性子,楚嘉音也并不对此而感到惊诧,只是仍然是感到有些意犹未尽。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抢请柬 对于这场拍卖会她还有很多的细节过程都不清楚,风尘月只不过是告诉了她这么一个信息,就要让她自己去处理,所能够获得的帮助也未免过于太少了。 坑人的臭师父,让他带自己去边境找二哥哥,他不乐意,还说什么那什么楚嘉音能够承受得住的艰苦。如今带着她到处吃苦头,倒是得心应手的狠! 进入拍卖行需要请柬,那么她现在这样空手进去的话,肯定是不可能进入到拍卖会场的。而她又不可能凭空变出请柬来,莫不是师父父决定让她去偷,去抢? 好一个风尘月啊,除了武功外,什么好的都不教她也就算了,还煽动她去偷和抢! 至于要抢谁的偷谁的,还得下山之后才能做定夺! 不过现在留在山上也没有意义,事不宜迟,还是及早下山为好。 想到这里,楚嘉音也没有过多的停留,便直接朝着山下赶去。她也不是很想听风尘月的话,只是这家伙毕竟是自己师父,总得给他几分面子不是? 再说了,能下山自然比留在山上,陪着风尘月当野人,整日在树林子里晃来荡去好玩啊。 只是等到了山下之后,她才知道,请柬并不是这么容易便能够轻易获得的,全部名额分发给的人,每一个都是身份显赫亦或是地位尊贵之人,寻常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能够获得。 知道了这个结果之后,楚嘉音不禁苦恼起来,都是大人物,她怎么偷和抢啊?这要万一没偷到或抢到,反而给人逮住了,接着还让远在几座城之外的楚家知道,丢尽了面子,那可如何是好? 楚嘉音捂住一张脸,见不得人一样躲在暗处,默默头疼了许久。不过这样下去一直不动手也不是办法啊。 打定主意要动手后的楚嘉音,将目光放在了已经获得了请柬的人身上,她倒是想要看一看,这里面究竟有哪个倒霉鬼的请帖能够被她拿走。 也不能全部都是她惹不起,也打不过的吧?风尘月既然敢让她来,应该是有点把握,会让楚嘉音全身而退的吧? 只是也不排除,这混蛋师父就是坑定徒弟了。也许是为了楚嘉音摘掉的那几颗桃子抱打不平?那这个师父还能要吗?她在师父心里,居然连几颗桃子都比不过啊! 街道上人来人往,楚嘉音状若无事的走着,时不时的在街边的小摊旁驻足,目光却若有若无的扫着来往的行人。 她身上穿着一身布衣,倒也不引人注目。果然女孩儿是不能跟着粗糙的男人过的,楚嘉音以前多娇气的一个人,跟了风尘月混迹两年,也学会随遇而安了。 她这般模样回到楚家,祖母和伯伯们,恐怕都认不出她来了。就连那些小厮,也会认为她是哪里跑来认亲的穷亲戚,就地赶出门去了。 这里已经距离拍卖行很近,而这场拍卖又因为在此地有了些名头,颇有些繁闹之感。楚嘉音好久没下山了,一遇到这种热闹的情景,竟有些许的不适应。 不过,既然是要抢请柬,总不能就在拍卖行门口动手。这人这么多,要这能抢到,动静闹大了,里头的人也不会让她进去的。 因此,楚嘉音在拍卖行附近绕了几圈后,便寻了处茶摊坐下。 没多久,忽然见得一名身穿蓝衣青年走入拍卖行,不久后又走出来,身边却多了一名皮肤白皙的貌美女子。看那装扮,好像是拍卖行里头的侍女。 这等跟京都城皇城打不上交道的地方就是鱼龙混杂,什么腌臜过分的事情,都能叫人碰上。 隔着人群,楚嘉音隐约可听见他与才来拍卖行的人打了照面,互相打招呼。她摩挲了一下手中茶杯,猛地灌了一口茶进嘴里,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一边咳嗽,一边还竖耳去倾听门口那两人在说些什么。 “李兄怎么就要出去?是这拍卖行招待不周?” “倒也没有,只是里面太过憋闷,出去透透气。离开始还远得很呢。” 蓝衣青年挑眉一笑,望了身边的女子一眼,主要是拍卖场没有方便的地方啊。今日来的人太多了,连里头的客房都占满了,没点儿本事,还真是难抢一席之地。 对面之人于是起哄,只是这蓝衣青年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说了两句,便揽着女子向一旁的小巷走去。 那边都是勾栏之地,其意思显而易见。既然都要去那儿了,还从别的地方拐姑娘,也不怕老鸨将他轰出去。 不过,这蓝衣青年一到青院门口,就掏出了一大把钱过去,弄得阴着脸过来的老鸨笑容满面,一瞬间就没了脾气。 “就他了!”身侧无人伺候,又是孤身一人,楚嘉音不打他的主意都有点儿对不起自己。 楚嘉音顿时心下一乐,眯了眯眼,与茶摊的老板结了茶钱,便提步跟了上去。 要去往目的地,那条巷子是必经之路。 虽然距离繁华之地很近,但因为这巷子只通两路,又十分狭窄,使得行人很少来到此处。要在这路上发生点什么,收尸估计也得好几天以后了。 那蓝衣青年,恐怕也只是想抄个近路。拍卖会开始前,蓝衣青年一定会出现的,楚嘉音就堵在巷子里等他! 楚嘉音往巷子里的墙上一靠,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好像听到有脚步声,可循着声音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只余风吹起的落叶在地上滚着,静悄悄的。 怪哉! 楚嘉音揉了揉太阳穴,猜想大概是自己没睡好,导致精神有些恍惚了。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哪有人会打她的注意?就算是有什么好色之徒……欸,万一真有呢? 楚嘉音又看了看自己这身粗糙的装扮,猜想歹徒应该不会品味那么差吧?难道她还得在地上抹一把灰,搞得自己像个乞讨的才没人惦记? 说不准是她现在长大了,模样比以前好,粗衣麻布也藏不住了呢,哈哈哈哈嗝! 楚嘉音蹲在巷子里傻笑了一会儿,捡起几颗石子在那儿丢着玩,玩着玩着就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有余。自己等候多时的蓝衣青年,终于又从勾栏之地出来,转入了这巷子中。 楚嘉音拨了拨凌乱的头发,起身,手里攥着刚刚玩了好半天的石子,坏笑着挡住了那人的去路。 “你是谁!为何在此拦我去路?我可没功夫陪你玩,走开!”拍卖会跟其一同出门的女人还跟着蓝衣青年,现在遇到有人拦路,还面色不善,小小的吓了一跳,无半点儿胆魄。 蓝衣青年显然十分警觉,看向楚嘉音的目光中,满是警惕之意。一看楚嘉音的架势,便知道不是打劫就是另有所图。 楚嘉音眨了眨眼,收敛起了那副让人起疑的表情,佯装茫然的开口问道:“对不起公子,我对这里不熟悉,许是走错了路。我同伴说好要在这里等我的,谁知道我都到这儿了,居然没发现他的踪影。” 说罢,便匆匆转身,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余光却扫向身后之后,时刻打算好回头攻击对方。 蓝衣青年眼前少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拦路抢劫之人。见楚嘉音转身要走,那蓝衣青年才松了口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了一句:“我急着要走,你走得那么慢,不如让我们先过去?” 楚嘉音这摇过来扭过去的走,将路占了大半,根本不给人在她之前往前走的机会。 就在这时,楚嘉音忽然勾唇一笑,身子猛地跃起,双手化刀,力道不轻不重,落在二人脖颈上,直接将二人一同打晕。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那两人也跟砍倒的树似的,直挺挺倒下得十分顺利。 “啧啧,现在直接不用去啊,就不急了吧?”楚嘉音心下嘀咕着,一双小手毫无顾忌的在那蓝衣青年身上摸索,很快便在口袋中找到了请柬。 打开看了一眼,确定正是此次拍卖会的请柬,楚嘉音这才满意的一笑,合上请柬,飞身离开。 不过,此番抢夺,到底还是让这人看到了她的相貌,若是被发现,必定极为麻烦。只盼着师父他老人家,别再让她过来这边,与这种人再有交道就好! 眼下更麻烦的是,这请柬上的名字,是个男人……烦死了,打个请柬还特地点名一下公子小姐做什么? 眼珠一转,楚嘉音便重新回到街上,在小道上一转,便进了一处成衣店。装扮成男子模样后混进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这成衣店中,除去楚嘉音,就只有伙计与掌柜的两人,见楚嘉音进来,那伙计于是上前热情询问:“这位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小店在这城中也小有名气,必定能满足姑娘的需要。” 小有名气? 感受到伙计真诚的目光、诚恳的语气,楚嘉音下意识看了眼空荡荡只有她一名客人的成衣店,不由得轻笑一声。 果然商家吹起牛来,都是不需要打一点草稿的。 第一百四十章 进入拍卖行 就这小破店,要不是她不想暴露自己,特地往隐蔽处走,恐怕都十天半月都不一定会有人过来光照吧? 不过,它仅仅是坐落偏僻这一点,就正合她意。这样以来,她换一个装扮,也没人看见了。等着她离开的时候,再呼噜一下脱掉男装,又没人知道了。 “我想要男子的衣装。”楚嘉音巧笑嫣然,目光与伙计相对,一副“你懂”的样子,“然后再弄一身漂亮的女装吧。我明日来取。” 那伙计毕竟做了不少时候,闻言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应声道:“知道,姑娘是想要华贵一点的,还是普通一些的?可有具体的制式要求?” “男装的话寻常衣装就可以,最好是那种进了人群就找不到的。不过料子要好。女装就……我给你写下来吧。” 楚嘉音直接写出了自己的所有要求,男装与那蓝衣青年一般,低调一些便好。女装尽可能贴合以前她再楚家穿的款式。 这会儿,那蓝衣青年应该还没被发现,等他们查到她这,拍卖会早就结束了。她只要保证拍卖会进行时不被发现,便可以了。 根据楚嘉音的要求,伙计取出了三套成衣,给楚嘉音挑选。她现下已十四年华,女孩都是十二三岁时个子抽长的厉害,就前两年,一下子窜的跟成年女子无差了。 只是脸蛋稚嫩,身子单薄,相较男子来说,还差上许多! 楚嘉音很快便选好了衣裳,又换了个合适的尺码,进了换衣间。将衣裳换上,楚嘉音又在脸上修饰一番,使得脸颊看起来更像男子。 就她如今的样子,哪怕亲爹亲妈在场,都绝然无法认出。 卖衣服的伙计见了,连连夸赞。就是个子不够高,身材也不够壮实,像个病怏怏的弱鸡! 不过嘛,弱鸡就弱鸡呗!能混进拍卖场就行! 楚嘉音给门口验证身份的看守递上了请柬,看守很敷衍的对了一下性别,就放人进去了。呃,楚嘉音要是直接仿一个请柬出来,他会不会也不能发现?这看请柬的眼神,跟刚梦醒一样! 顺利的混进拍卖行,便有一侍女上前来迎接。楚嘉音又随着侍女进入拍卖场地,听从侍女安排。 “拍卖行位置不少,公子可自行寻找位置落座。”侍女指了指还空的位置,以及楼上开窗的单间。 闻言,楚嘉音点了点头,那侍女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这拍卖会场上的座位虽然不少,却也不显拥挤,每一座上都配有小桌。独自走在拍卖行的过道上,扫视了周围一圈后,楚嘉音便打算在稍微靠后一些的地方落座。 至于楼上的单间,楚嘉音还是不想去看了。她都瞧见了,上二楼楼梯的时候,都要付钱的。她身上的钱可不多,还是自己的私房钱,才舍不得为了倒霉师父花掉呢! 风尘月也真是,让她都来拍卖会了,也不准备一点儿钱两给他带着,这万一拍卖的时候钱银不够,买不到怎么办?或许,师父父时想让她直接偷,或者抢? 依照风尘月的脾性,倒是有可能这样!恶劣!要是让祖母知道,自家师父将她调教成这样,恐怕要急得头昏昏眼花花! 楚嘉音径直往最后面的位置走,谁知走到一半,心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莫名的,从进入拍卖行开始,她便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 那种感觉……似乎是有人跟踪! 想到这点,楚嘉音顿时心下一凛,警惕起来。 她自认为自己前面做得虽然不算天衣无缝,但也算周密,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发现,因此刚进入拍卖行时,并未将这种感觉当回事,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可如今侍女已经离开,却还是这般情况……由不得她不提防。 眼神微闪,楚嘉音故意绕去会场后门,静待片刻。 这后门本就少人来,偏偏楚嘉音又很有耐心,若是有人跟踪,真的跟来这后门,不出一时三刻,便会被楚嘉音发现。 可谁知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无人跟来。 不是跟在身后,也不可能跟在地下,难道是从上面跟来的? 楚嘉音微微蹙眉,抬头看去。 会场虽高而广阔,可其上却也是封闭的,将下层与二层隔开,除非有其他小路来到此处,不然就只能通过眼前的后门跟来。难不成,还是二楼交了钱的家伙,特地开窗监视她? 但又不太像啊,这人一直有跟着她,上了二楼的客人,却只能待在自己屋里。到底是何人跟踪,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深吸口气,楚嘉音倏然从后门走入会场,一双眼扫过附近所有角落。奈何周围人皆是一片淡定,只有少数几人,见到楚嘉音看过来,也有些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没有一点被人跟踪的痕迹,而那种被暗处的目光盯着的感觉,却更为强烈了。风尘月最擅长的就是东躲西藏,楚嘉音跟着他的日子,最多的时候就是寻找他的下落。 所以,应对暗处躲避者,楚嘉音有一种习惯使然的直觉。就连风尘月也有可能逃不过她的直觉和眼睛,其他人更逃不掉了。 风尘月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可人却是修武之人中,实打实的强大所在。这世上能强过他的,还真没有几个! 但拍卖会还有不久便要开启,楚嘉音只能暂时忍下不适,将此事放下。总不能像安姨娘一样,大庭广众之下也能把她拐走吧? 直到来到座位前,那种感觉依旧没有消退。 在楚嘉音的警惕下,会场上的人也已经坐满了,拍卖师也来到台前,开始煽动会场的气氛。 不多时,直到会场气氛逐渐热烈,拍卖师才终于宣布拍卖开始,让侍者拿出了第一件拍品。 这拍卖师显然并非是首席,其拍卖的东西虽然珍贵,但也都是些寻常可见之物,并非师父风尘月让她拍买的那件。 楚嘉音便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好好的坐在那里,等待着那件神秘的拍品。不得不说,这拍卖师虽然并非首席,其功底却也并不差,会场气氛调动得恰到好处。 这气氛,将一只破碗丢上去,估计都能炒出来一个房子的价钱吧。这拍卖师,嘴巴叨叨叨的,挺会唬人,比媒婆还厉害! 一件件拍品被拍走,会场上的气氛一度达到顶峰,就连心思并不在此的楚嘉音,都忍不住被拍品吸引,将注意力移开了些许。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楚嘉音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但这次靠近她的人,似乎与前面所感觉到的气息,不是一个等次的。 因着心下的警惕,楚嘉音几乎没有一丝迟疑,戒备之下,立刻回头看去。 却见一名侍女模样的女人恰好走到她身边,见她回头,便对她款款行礼,随口袅袅开口:“公子,会长有请。” “会长?”楚嘉音心下微惊,她并不认识这拍卖行的会长,可如今这侍女却来请她,竟是会长点名要见她? 难不成是要见那蓝衣青年?或是她抢夺请柬的事情,被发现了吗?还是说,这蓝衣青年,是个什么会长必须要见的人物? 正迟疑时,便见侍女伏到她耳边,低声提点道:“风先生的朋友要见你。” “风先生?哪位风先生?”楚嘉音这辈子就只认识一个姓风的,人如其姓的风尘月!或许对方说的是封先生也说不定。 侍女莞尔,点明:“风尘月。” 是师父的名字! 楚嘉音顿时目光一凝,想不到在这拍卖行,竟还有认识师父的人。好家伙,她还在这儿捉急的害怕自己身份暴露,怕被会长知晓她抢人请柬。 谁知道对方竟然连她的底细都摸清了,风尘月都名字都出来了,还能不知道她本身是谁? 不过,既然是相识之人,又显然看出了她的身份,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里既然有认识师父的人,说不准他们还知道,师父想要的拍品到底是什么。到时候,说不准连钱也不用花了。 思及此处,楚嘉音放下戒备,起身随着侍女离开了会场主场。 “我们去哪儿?”离开拍卖行主场,楚嘉音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 那侍女亦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只是恭敬的低声回道:“公子随我来就是。很快便到了,到了你就明白,我们要去哪儿了。” 听她这般回答,楚嘉音也不好再过多的追问。毕竟,她对这拍卖行并不熟悉,即使那侍女说了位置,她也未必能清楚。 心下却忍不住有些好奇,想不通师父既然让她来拍下那件拍品,又为什么让拍卖行的会长来请她?而且会长请他,又为什么说师父的朋友要见她? 难不成,师父的朋友就是会长?那臭师父还叫她亲自跑这边一趟做什么?就是故意为了麻烦她一趟,让她累累脚?即使是这样,那也该能得到请柬的吧?还白费她力气去抢人! 将来楚家祖宗泉下有知,楚嘉音都觉得愧对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拍卖师 或许是她理解错了,许是情况突然有变,而师父来不及通知? 一路来到拍卖行后方的院子,眼看着诸多回廊小院,楚嘉音只得谨慎的记下来时的路。 虽是认识师父风尘月之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楚嘉音深谙于心。毕竟这几年因为防不胜防吃了大亏的事情,真不在少数! 奈何这院子中,屋子、小路,每一个都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有丝毫差别,其排列更是仿佛布置迷宫一般,让人记不下一点标志性的东西。 古怪!真是太古怪了!好好的屋子修建成这样,里头的人是怎么分辨出来,自己该往哪里去的? 饶是楚嘉音早有防备,几个转弯后,也早已记不清方向,只能呆呆的跟着侍女走。一边细心观察侍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和神态,来借以分辨方向的。 一边走着,一边左顾右盼,楚嘉音并未放弃寻找一些有记忆点的东西。可这院子修建得实在太邪门了,任是她眼尖如鹰,也看不出什么花来。 完了,完了,楚嘉音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要栽了。胡乱进了此处,要是里头的人要对她动什么恶念,她连逃都逃不了!风尘月最擅长轻功,她便将风尘月逃跑乱窜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其余的基本蒙混过关! 如果逃跑都不顶用了,她肯定要完蛋啊。狗屁混蛋师父,真的要害死她了! 前方,侍女似乎察觉到了楚嘉音不自在的小动作,回头瞥了她一眼,轻声开口:“公子随我来便是,不必多想,会长和那位大人,对您并无恶意。” “嗯。”楚嘉音嘴上应着,心里疑虑却更多了。 又走了几步,那侍女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再度开口时,语气比方才重了不少:“你只管跟着我,不要四处乱看,要是跟丢了,我们可能几天也找不到你!” 侍女的话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让楚嘉音立刻警觉的反应过来,别说眼前这侍女她不认识,就连那,所谓的会长,她也并不认识! 能报出师父名字的,未必就是朋友,也可能是对头! 这样一想,楚嘉音心下更是不安,下意识回头看向来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她碰和看的东西,她越想去挑战。只是看一眼,没关系吧? 身后依旧是一模一样的景象,与方才所见并无多大变化,依旧分不清方向。她就地转个身,跟继续往前走,别无二致。 若是此处离出口不远,出于安全考虑,楚嘉音可能会直接选择离开此地。毕竟谁都不愿意将自身安全交到别人手中,何况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再想要回去,也已经晚了。她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而那侍女,显然不会轻易带她回去。 暗叹一声,楚嘉音回头,准备跟上侍女的脚步。 谁知这一回头,她顿时愣住了。 那侍女呢? 前方一片空荡荡,房屋景致与来路相同,唯独不见那引路的侍女。可她方才回头,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侍女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楚嘉音脚步顿住,举目四顾,却没有发现那侍女的一点踪迹,仿佛那侍女压根没来过此处一般。 皱眉之下,楚嘉音只得站在原地等候,期望那,侍女能够找回来。 可等了不知多久,依旧不见那侍女的影子,楚嘉音索性提步向前走去,打算先在这附近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熟悉的路。 然而,半个时辰后,楚嘉音就彻底懵了…… 实在是周围的景象太没有辨识度,她实在记不清方位,更不要说一个一个地方走下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路上,她甚至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仿佛她就是此地唯一一个活人一般。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楚嘉音想到了鬼打墙。 或许此地就是个迷阵也说不定? 为了证明自己究竟是不是在绕圈子,楚嘉音取下腰间系带,拴在了一旁的一棵树上,随后又提步向前走去。 若她真的在绕圈子,或许不久后就能重新见到这系带。 然而,一直走了不知道多久,楚嘉音再也没有见到过那系带。 这般情况,说不慌,那是假的。 但楚嘉音深知慌乱对这种情况并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四处转悠,想着万一找到出口,也好离开。 可惜直到天黑,楚嘉音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好在,在楚嘉音一无所获之际,一旁转角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定睛看去,便见一名女子款款走来,看其容貌,正是白日里的那名侍女。 此时,楚嘉音一头雾水,又有许多话想问。 那侍女仿佛能看穿楚嘉音的心思一般,不待她发问,便先发制人。 “让你紧跟着我,不要乱看的,如今真走丢了,还觉得好玩?”侍女盛气凌人,比一般小姐还要傲气。 闻言,楚嘉音一时语塞,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确实如那侍女所说,是她先不听话的,况且直到如今,那侍女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贸然出言质问,也不合情理。 加上楚嘉音之前也已经尝试过,自己一人确实走不出去,便也只能听从侍女的要求,不再回头去看,只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后。 不多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间与其他屋子不相同的房屋。 这屋子看去要比其他屋子朴素一些,房梁瓦片皆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大气之感。 那侍女让楚嘉音稍等,便独自上前,亦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那里,低声禀报:“大人,人带来了。” “好,你下去吧。”屋子内传来一个清润寡淡的男声。 侍女闻言,隔着房门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楚嘉音有些好奇的看向屋子,咦,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屋中之人仿佛能隔着禁闭的门看见楚嘉音一般,沉默片刻,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轻笑着开口:“风尘月的弟子对吧?先进来吧。” 闻言,楚嘉音略一迟疑,才上前拉开门。 门内给人的感觉却与外面的屋子都不一样,各种奇珍异宝摆放在书架上,更有山水画挂在墙上,一看便知出自名师之手。 被眼前低调偏又奢华的场景惊了一下,楚嘉音迅速回过神来,走入房间中。 便见书架一旁,一名男子背对着她,静静的坐在书桌旁,似就是在此等候她一般。 察觉到她的到来,男子这才转过身子,一双深潭般的眸子转动,目光落在楚嘉音身上。 楚嘉音顿时觉得汗毛竖立,仿佛被蛇蝎盯上一般。 再看这男子,脸上带着面具,一身袍子将身体遮盖,唯独露出一双手,在身前交叠。 是那神秘的拍卖师? 来之前,师父便告诉过楚嘉音,那拍卖师习惯蒙面。 结合之前那侍女叫的一声“大人”,楚嘉音立刻便反应过来此事。 可那侍女不是说,要带她见的,是这拍卖行的会长? 难道这二人,竟是同一人?一瞬间,楚嘉音心下掠过无数心思,一时间失去了判断力,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好在这男子并未让她多做猜测,与她对视之时,便淡淡开口道:“我便是这拍卖行的首席拍卖师。” 一句话,便道出了他的身份。 此刻,他是不是这拍卖行的会长,也已经不重要。反正楚嘉音此行,便是为了寻他的。 楚嘉音心里立刻明白过来,此人便是要主持那东西拍卖的神秘拍卖师,如此说来,认识师父风尘月,也并非什么怪事。 毕竟臭师父神神秘秘的,连拍卖的东西是什么都不告诉她,而这拍卖师八成知道里面的内容。 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楚嘉音正要开口说话,便听此人开口说道:“一名女子,装扮成如此模样,不会累么?想不到,风尘月竟会收一个女弟子为徒。” 他是认出了她的女儿身! 楚嘉音心下瞬间紧张起来。 她自认为哪怕对方与师父风尘月认识,可她这一身打扮,加上对脸颊刻意的修饰,想要看出她的装扮并非容易。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并不知道风尘月收了谁做徒弟。 可眼前之人却一眼便看出了她的装扮,让她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既然已经没看出来了,那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楚嘉音略一点头,便开口说道:“小女楚嘉音,不知大人喊我来此,所为何事?” 这般打官腔,就是不想和他有过多无关紧要的接触了。 他顿时微微挑眉,随即又是一声轻笑:“你可知这是何物?” 一边说着,便见男子从一旁取出一个锦盒,托在手中,一双眼却紧紧盯着楚嘉音,微微眯起。 “这是……”楚嘉音有些迟疑的开口,心下却已然有了答案。 对方既然认识风尘月,想必对她来此的目的也十分清楚,那这锦盒里面装的,应该便是师父让她来拍买的东西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谈不妥 仔细看了眼锦盒,楚嘉音便将目光移开,落在那男子身上。 她可不信,眼前的男子会有那么好心,将她需要的东西拱手送出? 何况,那东西显然极为珍贵,根本没有拿来送人的道理,这首席拍卖师,必定是有所图的。 只是,他图的是什么? 楚嘉音脑中百转千回,将可能的情况都思索了一遍。 前方,男子却没有着急,只是不紧不慢的拉出一把椅子在身前,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淡笑着开口:“坐。” 闻言,楚嘉音心下略有迟疑,只是见他没有异常举动,便也没再与他客气,道了声谢,便坐下了。 拍卖师也不与她废话,摇头一笑,也重新坐下。 待二人都坐定,拍卖师目光重新落在楚嘉音身上,在她身上游移很久,直至楚嘉音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想要躲开这般目光时候,才见他开口说道:“我将你叫来此处,是想与你做一个交换。” 交换? 楚嘉音立刻目光一凝。 要知道,拍卖的东西,从来都是讲究价高者得,而这拍卖师方才将那东西取出时,便已经表明了他的底牌,正是那件拍品。 若是交换,想必也是以此拍品交换。 “你要什么?”楚嘉音镇定地开口问道。 她总得知道对方所求,才能对症下药,有所对策。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所求,根本不是什么其他宝物。 便见他将锦盒在她眼前一晃,随即开口说道:“这便是你需要的那件拍品。我以此物,换与你春宵一刻,你看可好?” 话语十分露骨,是因为她长得太高了,导致对方没认出来,她才十四五岁,还是对方就好老牛吃嫩草? 楚嘉音心下不适,正要拒绝,便听他继续说道:“早在你进城之时,我便注意到你了。你是什么身份,与我无关。对我来说,这拍品虽然珍贵,但也没珍贵到需要我认真对待的程度。” “反倒是你……你既需要这件拍品,不过是共度春宵,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拍卖师笑得意味深长,亦放缓了语气。 “我若是不愿意呢?”楚嘉音起身,不想跟他挨那么近还坐一个屋里。 拍卖师哈哈大笑起来,问:“方才你进来时也体会到了吧,你觉得你还有可能逃得出这里吗?你愿意的话,这东西就是你的了。你不愿意,连你这个人和拍品,全都是我的。” 这分明是不讲道理的说法,楚嘉音冷笑,问:“那我还有的选吗?” 按照他这么说的话,即使楚嘉音愿意,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吧。同意与否,结果都一样,这件拍品,最后恐怕还不是她的。 楚嘉音苦笑,带着点问白痴的心情问:“你知道我现在几岁吗?” 老牛吃嫩草很可恶啊!虽然楚嘉音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几岁,可他既然认识师父风尘月,恐怕不会年轻到哪里去。 拍卖师耸了耸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大概十五六七?” “你还知道我才十五六七啊?!”楚嘉音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她一脚就踩在了椅子上,然后借着这个俯看他的角度,再说:“大叔,你都跟我师父一个年纪了,还能瞧上我呢?我就是一个小屁孩,你们二十来岁的时候,我还在吃奶呢。拜托,您不要这么吓唬孩子了,孩子害怕!” 说着,楚嘉音双手合十,冲他神神叨叨的拜,跟拜菩萨似的!就算对方真的不介意她年纪小,可楚嘉音真的介意他年纪大。我能接受的最大年纪,已经是楚景琰那八岁了好吗? 二哥哥比她大八岁,她有时候还得感慨一下呢。风尘月可得比她大二十四岁啊,面前这位大叔也不知道比风尘月老还是年轻呢,反正不会很年轻就对了。 拍卖师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楚嘉音的手,将她往前一拽。楚嘉音幸好是躲得快,不然非得被他搂进怀里不可!不过没进对方怀里也没好过啊,她直接一屁股摔人跟前了。 拍卖师微微倾身,问:“你这样,是打算诱惑我做点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只能摔这儿了。”楚嘉音慢腾腾的爬了起来,手腕还被对方攥住,挣脱不开。没办法,她就干脆不管了。 拉拉手而已吗,拉拉手……楚嘉音觉得自己还是接受不了,可她压根挣脱不了,这可怎么整。罢了,还是接受得了,楚嘉音默默的安慰自己,嗐,她还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女子! 没事儿学一学师父臭不要脸的本事,也是好的。说到臭不要脸,楚嘉音又莫名想起了比师父更臭不要脸的楚良善。以前这家伙总是哪哪都要掺和一脚,如今两年多没见了,还真有点想念了。 起码现在这种情况他过来掺和的话,楚嘉音就能逃走了。说起来,自己陷入如此绝境,还得算风尘月害人不浅。把徒弟送上这般田地,居然不理不睬? 最起码也得跟着她来啊,楚嘉音可不想这辈子没栽宋书明手里,结果栽面前这老男人手里了。 “我给你时间考虑。”拍卖师说。 楚嘉音勉强的假笑着,说:“您还是别客气吧,我觉得我不需要考虑,你都没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闻言,拍卖师发出一声笑,问:“哦?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我就可以听到你的回答了?” “我回答与否有那么重要吗?”楚嘉音眯眼看他了,可笑哦,选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考虑个屁!想干什么不痛快一点,直接给她来个痛快多好! “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好吧,那我给你几日时间休息,你且在这儿住下。几日后,我会告诉你,你该做什么。而且必须听我的去做!”拍卖师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如盯着猎物的野兽一般,渴望的盯着她。 恨不得在此,就地剥皮吃下。 十四岁的楚嘉音,早已有了些许属于成年女子的魅力,加之相貌十分美丽,放在人堆里只要细细看过,都能叫人眼前一亮。即使现下穿着男装,也难掩她眉目如画,五官精致。 身姿嘛,确实还是嫩了一些,办起男子来连裹胸都不需要! 关于这事儿,楚嘉音也挺好奇,也许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还是跟着风尘月当野猴子疯惯了,那二两肉长出来,影响她跳来跳去?她可记得前世自己没这么平的,就算是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没现在这么寒碜。 好在相貌比起前世来,不相上下,有了些许安慰。不然,她真有心怪罪风尘月将她养残了。虽然奔波在外,风尘月也没少给她吃的,但总不能同一个楚嘉音两世长得不一样吧。 而两世不同的,便是她这一世跟随了风尘月练武,不是这个练武的问题还能有什么其他问题? 拍卖师留给楚嘉音的几日,无人看管,她就放飞自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能开的屋子,也一间一间的打开,能拿起来的东西,全都搬走。 不出多久,拍卖师给她准备的屋子,就摆满了其他屋子的东西。她在院子里几日足足迷路了十几次,一众侍女到了饭点就拼命找她,找到她的时候,还得给她搬东西。 古怪的是,她都这么作死了,居然没人管!会长不管的嘛? “啊,不行了,不行了。”楚嘉音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造孽下去了,没力气了,这个拍卖行绝对有问题。这一个个跟忍者似的,太能忍了。 她都改变策略,从到处拿东西,变成到处整人,怎么全部人见了她还都是笑嘻嘻的?烦死了! 外头有声音,楚嘉音竖起耳朵,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闭目等人来。这脚步声的动静,应该是侍女。 “吱呀。”门开了,楚嘉音抬眼一看,果真是侍女,送饭的那一位。 她被关了许久,楚嘉音脸色泛着灰白,她已许久没出去过了。拍卖行内部是可以乱走的,但她乱走了几日下来,还是摸不清哪里是哪里,出口在哪里。 她就像被锁进了一个大笼子的鸟雀,可以在笼子里自由活动,却不能去看看外面的天空。 至于往上飞?她试过了,以她的本事,压根不可能飞上屋檐。而这地方两个屋檐之间空隙太大,她要是靠着走屋檐离开,得摔死!再说了,她想爬上去,也得被人揪下来啊! “姑娘,吃饭了。”侍女喊了她一声,将饭摆到她面前,今天的菜比昨天多了份鸡腿,金黄金黄的在那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不知是不是楚嘉音错觉,只觉里面多带了几分讨好。 侍女放下饭就走了,楚嘉音饿晕了,三两下把东西给解决了。不吃白不吃,她以前被永雀楼抓走,也吃了好多呢。 看来长得好看真是有错,次次遭这种罪!怎么总有人想拐走她,然后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上次卖身,这次差不多也是卖身吧。 可上次年纪太小,这一次有点危险了,楚嘉音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想长大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做妾做梦 不长大也没什么不好! 她吃下最后一口,一抬头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把她吓了一跳。冷不丁站在那儿,要不是楚嘉音胆子还算大,早就魂儿都飘走了! 楚嘉音死死的瞪着他,两腮鼓鼓囊囊,使劲儿的嚼啊嚼,伴随着咽下去的动作,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拍卖师眼里看来,楚嘉音一说话开口,更多的是娇嗔。他心酥麻了下,心里不由感叹,真是个矫娘子啊!这声儿不去做点儿坏事,让她多哼哼,真可惜了。 拍卖师下意识伸手摸她的脸,被楚嘉音眼疾手快的避开了。 他便佯装无事发生,含笑安抚道,“姑娘用饭时我便在门口了。好几日了,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呢。” “我啊,林音音。”楚嘉音还是习惯对外说这个名字,楚嘉音这个名字虽不能说出名,可只要认识楚家的,一般都知道这个人。 在外边丢脸还牵连到家里人,多不好。 “音音,真好听。娇滴滴的,像你本人一样。”拍卖师笑着说道。 楚嘉音干呕了一声,说:“娇滴滴的是因为我现在年纪小,过两年就是粗犷老妇了。” “过两年,你也不过是十八九的女子,怎会老呢?再说了,日后我养着你,断然不会让你碰粗活累活。养尊处优的环境下,你怎么可能会轻易苍老呢。”拍卖师说话时带着许些暧昧的声调,令人十分不舒服。 楚嘉音连忙往后退了一些,那个臭不要脸的,偏偏要凑过来,非要亲近她不可!呵呵,要是手里有毒药就好了,她一定毒死这家伙! 离得更近些,那惹眼的眉眼,吹弹可破的肌肤,让拍卖师看里心痒痒。楚嘉音注意到他放肆的目光,心里嫌恶不已,不禁又往后挪了挪。 拍卖师也知自己太过坦露了,嘿嘿笑了几声掩饰尴尬。不急,还得慢慢来,毕竟对方时风尘月的弟子。老朋友的徒弟,怎么能亏待了呢。 她扯了扯嘴角,问:“你来做什么?” “我也觉就这样关着美人太可惜了,故我来与你商量商量,娇俏的小娘子,是否愿意嫁我为妾?”拍卖师说道。 “做妾?”她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可能。” 可怕,不春宵一刻,改成做妾了。京都城排队要娶她的豪门公子得排队呢,他凭什么想让楚嘉音当妾? 楚嘉音打量了眼拍卖师,心里仍是唾弃不已。不说她是楚家小姐要嫁给一位拍卖师是天大的笑话,他竟然还想让她为妾?他也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她愤愤的想,等她出去后,这里的人她也不会轻饶。 拍卖师瞥见楚嘉音眼里的不屑,当即怒气涌上胸腔,他怒骂道:“你一个卑贱的女人竟也敢看不起我,嫁我为妾室多少人肖想不来的事,你可别敬酒不喝喝罚酒!” 她噗嗤一声,不客气的笑出声来。还肖想,能有人嫁给他都是他几辈子都修不来得福气了!卑贱?还真说的出口,就凭这话,楚嘉音一辈子都不要正眼看他! 拍卖师脸色青白,目光一下子变得可怖。楚嘉音看着有些害怕,机灵的闭嘴没再说话。他举起手要往她脸上所扇去,她毫无反抗之力,害怕的闭眼却久久没等到那巴掌。 楚嘉音睁眼,就男人身影拂袖而去,还留下了一句狠话:“我总能让我求着嫁我为妾!” 她听了心里腹诽: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自这次以后,楚嘉音没再见拍卖师来过,但肉眼可见的是送来的饭菜越来越敷衍了。难吃难吃,不吃了! 楚嘉音出身高贵,何曾为吃不饱饭担忧过?就算她饿着,她也极有骨气,始终不说一句“苦”字。但相比以前仍消瘦了一些,下巴更加尖细,多了几分病美人的姿态。 她盼着师父能找到这来,但过去了几日依旧没什么动静。这个臭师父,回去就把他卖了吧!这种师父要不要都一样,哼! 楚嘉音反而能听到送饭那些下人来时不满的嘀咕,竟是些贬低她的说辞。 “喂喂喂,你听说了没?拍卖师想娶她为妾,那女人竟然拒绝了?” 拒绝怎么了,拒绝那个东西还是了不起的事儿嘛,值得在这儿逼逼叨叨,惹人心烦嘛?楚嘉音手里捏着一个碗,转啊转,转啊转。 “恐怕被捉来前身世不简单,加上又有几分姿色,看不上我们大人。可是她也不想想她能不能回去。前些日子她进来这儿的时候,可都是在绕圈呢。” 说到这那些人一齐轻蔑的笑了起来。 呵呵,楚嘉音手里的碗转得更快了,她就是走不出去怎么了?走不出去也不嫁,想娶她做妾,下辈子吧!不,下辈子都不可能! “不管她怎样想,这件事已是决定了的。我前几日还听到那位大人身边的人在准备呢!” 楚嘉音听得皱起眉,很快门被打开,侍女将饭端进来,今日照例只有随便煮出来的大白米饭和青菜。吃得比鸟还淡,喂狗都比这个实在。 她心里叹了口气,原本心里存的期冀一点一点的被磨没了。想想侍女所说也是,师父要是知道她在哪应该早来了,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 她现在还能怎么办啊?出去后,一定要找风尘月算账,真的是太可恶了! 楚嘉音脑海里闪过几十个自救方法,侍女走前又回头不屑看了她一眼,见她毫无动静冷哼一声,说:“活该吃这些。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她听后毫无波澜,将米饭倒进青菜碗里,然后猛地将碗丢了出去,正好砸中那个侍女的脑袋。 侍女啊了一声,倒在了门口,砸晕了?楚嘉音哈哈大笑,门口另一个侍女走了过来,瞪了她一眼。楚嘉音便冲着她笑,笑得春风满面。 饭,她肯定是不想吃了!不过饿得好难受啊,可青菜拌白米饭,她怎么吃的下去? 侍女叫来了人将晕倒那个抬走,然后拐了个角离开,转眼看见拍卖师站在面前,侍女害怕福身,颠声喊了他一声。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拍卖师,拍卖师不悦的扫了她一眼,又望了一眼那个被抬走的,迟疑许久问:“她可有说什么?” 侍女们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指的是谁,侍女摇摇头。 拍卖师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什么也不曾说?” 侍女们仍是摇头,楚嘉音除了一天到晚给她们添麻烦之外,哪里会做其他事情。就连同她说话,也只是嗯嗯额嗯等等这样的一个字两个字。 拍卖师黑着脸冷笑,再也不理她转身便走。都晾了几天了,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嘉音靠着墙入睡,隐约察觉到冷但并不睁眼,不知过了多久,她睁眼时又到了一个饭点。 侍女走来,给她送上了一餐好饭。楚嘉音快要饿晕了,还真有点想吃。想吃就吃吧,楚嘉音对自己说,然后就坐了下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这般不优雅的做派,惹得侍女连连皱眉。 吃饱喝足后,楚嘉音直截了当的说:“让你们那位拍卖师过来一趟,我有事跟他商量。” 楚嘉音笑容满面,像是在开玩笑耍人玩。 两侍女有些迟疑的相互望着,这……怎么突然要见那位大人了,前些日子,不是见到就不高兴吗,现在还主动要见。莫非,是想通了? 楚嘉音不耐道:“让你们去就去。” 这两个不顺心的人,让楚嘉音好想念茹云和桃花啊。 她想了一夜,拍卖师之所以让他们都知道,可不就是暗中威胁她吗?师父没来,她总得自救。楚嘉音想着,她总会靠自己离开这里的。 侍女心里衡量了下昨天拍卖师不对劲,说好了一个留着这看着楚嘉音,另一个去找人。 很快拍卖师过来,脸色明显愉悦了些但却因为她曾拒绝过自己的这件事一直没看她。像小孩子怄气,带着个面具,也能感受到那股傲娇气息。 幼稚鬼! “都退下。”拍卖师说道。 侍女连忙行礼离开。 拍卖师不说话,楚嘉音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仅是拒绝他竟让他这么记恨,若是跑了,他是要杀了自己吧。相比之下,还是风尘月可爱一些。 楚嘉音想跟他和好,只好拉下脸色轻声先于他说话,“前几日是我不对,嫁您为妾是我高攀了,小女子无意于此,还望您不要计较。” 拍卖师惊喜的挑眉,问:“你肯做我妾了?” 在拍卖师看不见的地方,她咬咬牙抬头后又换了一副娇羞的面孔,小声道,“是。”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您倒是告诉我一条明路啊。但楚嘉音可不敢明面这么问他,一听就是对方不可能回答的问题,何必自讨没趣? 拍卖师高兴的将她揽入怀里,“我就知你这样的女子不知美貌过人,比常人更是聪慧识趣一些。” 呵呵呵,楚嘉音暗自里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真是可笑啊,貌美就聪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假意妥协 她抿唇笑道着,语气嗲得自己都恶心:“嫁你为妾,是妾身的福气。” 呕! 不行了,楚嘉音觉得自己要被自己恶心死了。 这好听的话一出口,拍卖师就被她哄的团团转,一时没忍住,连忙打横抱起人走到自己卧房去。楚嘉音惊得瞳孔一瞪,目眦尽裂。 娘亲啊,这是要干上什么去? 拍卖师将她放到床上,楚嘉音吓了一跳,脸色一白,柔柔道:“我……我还没准备好。” 这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的话,楚嘉音怕是需要去问大夫看看脑子了。这老畜生也真是,这样都能下来得了嘴。风尘月的年龄足以当她爹了,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如何,到现在还戴着一张面具。 见不得人的东西,样貌想必好看不到哪里去。 拍卖师微笑,故作礼让,说道:“你放心,此事应是你我大婚那日。” 楚嘉音忙往旁边一滚,与他尽量保持距离,又看了看他的面具。拍卖师微笑,任由她看下去。 许久,她指着面具问:“我们都要成亲了,你总不能一直戴着这面具吧?就算旁人不能看,你不会连我也不给看吧。这要万一哪天有个戴着一样面具的人到我面前来,我将人认错了,那该如何是好?” 她故意将话说得对方头顶带绿。 拍卖师思虑片刻,觉得也是,便摘下了面具。面具下,是一张不算难看的脸,但比起楚嘉音那些哥哥,真是差得远了。风尘月让她第一眼见了,还觉得惊艳呢,这家伙也就普普通通那样吧。 看他的年纪,大概应该比风尘月要大吧。风尘月都三十八岁了,这老头子不会四十好几了吧?想想就头皮发麻,她要是指望不上人来救他,以后不会真要跟他过了吧? 不要啊! “如何?”拍卖师忍不住询问,似乎对自己的样貌,还挺有自信。 楚嘉音哈哈一笑,礼貌的说:“挺好看的。” “是不是要比你师父风尘月,要俊美许多?”拍卖师得意的问,这莫名的嫉妒和比较,怕不是从前在风尘月那儿,因为相貌的原因受到过什么刺激吧? 不过,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跟风尘月比较?要楚嘉音看啊,风尘月年轻下来,怕是楚景琰和楚良善也比不过。面前这位平平无奇的大爷,怎敢比? “是啊……是。”楚嘉音觉得自己等一会儿要被雷劈的,心虚得很,捂脸。 又攀谈片刻,拍卖师兴高采烈的出去了,将侍女通通叫起来,为楚嘉音梳洗打扮。 她终于得以舒舒服服的洗漱了,前两天那些人为了整她,不是放冷水就是各种苛待。只是让楚嘉音惊讶的是服侍她的是之前在她面前说闲话的两人。 那两侍女比她更尴尬,楚嘉音倒无所谓,她打小被伺候惯了,丫鬟堆里有的是不喜欢她的人。侍女们心惊胆战帮她擦手按摩,生怕她一会儿生气起来,要打人什么的。 之前他俩都以为楚嘉音没戏了,谁知道,居然仅仅凭着只言片语,便让那位大人回心转意,对她唯命是从了。 换整衣装后,她心觉无比清爽,不知谁通报了拍卖师,拍卖师赶来见到她这样美若天仙的模样再次被她迷住了。 刚开始楚嘉音穿的是男装,再后来几天,因为她不听话,换的衣物都是侍女们穿的。加上她喜欢到处乱跑,没一天是干爽利落的,脏兮兮的一点儿也不像是漂亮姑娘该有的样子。 如今人靠衣装,加上本身底子强,当然要惊艳人一番。就连楚嘉音自己对镜打量时,都要忍不住被自己迷倒了。虽然身材是没前世长得好,可这样貌,想必前世更加精神了,整个人显得更为活泼讨喜。 “我刚刚恍惚中以为音儿就是天仙下凡呐!”拍卖师含笑道,看她越来越满意。 不愧是一眼相中的人啊。当初楚嘉音初进城,他只是远远一看,便觉得此女不凡。如今越看,还真是越有韵味儿。 楚嘉音在他面亲提及过自己的名字,如今他这么叫自己,她还真有点受不住。比哥哥姐姐长辈们的音音,还要可怕! 不过,她只敢笑了笑没说话。现在可不是什么招惹他的好时机,当下最紧要的,应该是想办法,找一个溜出拍卖行的机会。只要有机会跑,她一定能找到臭师父,然后解救自己于苦海! 至于那什么拍品,楚嘉音不想要了,风尘月想要的话,他自己来拿不好吗?非要搭上她,害得她现在想逃都逃不掉!如果是风尘月亲自前来,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种田地了。 拍卖师却像着魔一样,拉着她的双手,信誓旦旦的承诺,说道:“我保证日后只有音儿一个夫人,等日后有了孩子,这拍卖行便交给音儿全权处理,一切都是属于音儿的。” 这庞大的允诺,相当于将整个拍卖行搬起来砸了楚嘉音一下。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底气,将拍卖行拱手让给楚嘉音全权处置?于是,便吃惊道:“可你只是一个拍卖师啊。你还能决定拍卖行给谁打理?” 兴许人家不止这个身份呢,可师父他老人家只说过,这拍卖行中一位喜欢戴着面具的家伙,是一位拍卖师。至于这位拍卖师背后的秘密,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晓得还是不晓得。 “我还有另一个身份是会长。”拍卖师小声与她说,“只不过,我觉得作为一个拍卖师出面处理事情也挺好的。日后若有了什么纠纷麻烦,我将这面具一摘,大家便只以为我是会长。而其余所有的压力,都会让拍卖师去承担。” 而谁都不知道,拍卖师就是会长本人。真是好大的算计,这首席拍卖师要出面竞拍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若出了什么差池,怕是很难担得起。 这般说来,这家伙卸掉了这身马甲,相当于卸掉了一身污水。 楚嘉音心里吃惊不已,脸上努力装出惊喜的样子,说:“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姓杨,单字一个麟。”拍卖师说道,接着还把脸上的面具摘了。 楚嘉音佯作露出崇拜的眼神,说道:“你真是太厉害了,又能成为这拍卖行的首席拍卖师,又是会长,还把拍卖行的生意做的这么大!” 关键是心机还那么深,这以后要是谁家送过来的珍品落到他手上,还正好出了事。说不定事后不但怪罪不到他头上,他还能假惺惺让人感激他。 楚嘉音嘴角抽了抽,好想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可她现在不太敢! “只是运气好罢了。”杨麟表现出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这也许就是成熟男人的厚脸皮的厉害之处吧。 “你不要自谦了,你本就有能力。”楚嘉音往死里夸,喜欢得意,就多得意一会儿。好叫她有机会算计啊! 啊哈哈哈哈! 杨麟到底是男人,听她将自己吹嘘得如此厉害,只觉得整个人都踩在云端上。 “那外头院子那个迷阵也是你弄出来的吧?”楚嘉音其实还有点想学,如果对方不是想娶她为妻的话,她不介意大逆不道,在风尘月不知情的情况下,再认一个师傅的。 杨麟点头说道:“这是我师父传授的,你日后跟了我,我也会教给你。” 他能看得出来,楚嘉音对这东西感兴趣。毕竟是个喜欢刀剑的女子,对这些都没兴趣,这武艺怕也只能耍个花把式逗趣了。就像青楼楚馆那些喊着爷,拿起剑跳舞的女人一样,舞剑不过是为了助兴。 可楚嘉音表现出来的本事,可是实打实用来与人打斗的。 楚嘉音哦哦应了两声,还挺吸引人,可她就是不想嫁人啊。为了争取逃出去的机会,楚嘉音豁出去了,她主动拉着他的手臂,眼巴巴看着他:“我们的婚服你准备了吗?” 杨麟听后愣了愣,做梦也想不到,楚嘉音居然会主动搂他的胳膊,随后摇摇头。 楚嘉音高兴道:“那就对了,我虽为妾,但也想要一场轰轰烈烈的仪式。思来想去,我想亲自挑选婚服。” “我说过,我娶你做夫人,不是妾。”也不知道是何时改变的主意。 楚嘉音都麻木了,这个男人,一会儿要春宵一刻,一会儿要娶妾,一会儿直接去正房夫人了。明儿个要不直接拜老母亲吧。 “哦哦,那我更要亲自去挑选婚服了。哎呀求你了,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要是穿得都不好看,那我可不想嫁了。”楚嘉音说着将头窝在了对方怀里,撒娇的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拒绝她的请求。 杨麟震惊看着她,目光有些迟疑。但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杨麟还是勉强同意了,拍卖行忙不过来,杨麟只能派一群人跟着她。 楚嘉音一早就出门了,呼吸到新鲜空气别提有多舒服了。身后有人跟着,自然不能直接逃了,楚嘉音只得先去找个什么衣作坊。 走了几条街,她才大大咧咧走进最大的一件衣作坊。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逃不掉 老板娘瞧她仗势,连忙堆笑迎了过来,询问:“姑娘需要买什么样式的衣衫?我们这儿,应有尽有,保证您能挑到喜欢的款式。” “你们店可有婚服售卖?”楚嘉音特地扫了一眼这周围的环境,荒郊野外,人烟稀少,最适合逃跑了。还离风尘月待的那座山近! 老板娘震惊了下,没想到这么小的娘子要婚嫁了,连忙点点头,做了一个手势:“有有有。这边来。娘子跟我来,我们这儿的婚服,可漂亮了。保准您相公一看,一辈子都不愿意与你离心。” 这做生意的人啊就是嘴甜,可惜楚嘉音即将要嫁的人可不讨她的欢喜,说了这些也没用。反而毫无预兆的,惹得她有些心烦。 她一动,身后一群人也跟着动。老板娘为难的看着她,那群人同样警惕的看着她,楚嘉音无所谓摆摆手,说道:“让他们跟着吧,老板娘,去看婚服。” 老板娘应了一声,随机挑了好几套华丽的过来,大约十多套。楚嘉音看都懒得看,都是大红的,左右看过去都一样。这地方没有京城繁华富庶,料子也没那边产的好。 “这些都是新款,姑娘看看。”老板娘热情的给她介绍,誓要卖出去,就像恨不得将老闺女嫁出去一样着急。 楚嘉音还是看也不看,脑子飞速运转着,琢磨她自己的事情:“你们这能试吗?” 老板娘点点头,说:“能,当然能。这边有试衣裳的房间。” 老板娘将试衣间的帘子掀开,楚嘉音一看,还有窗户呢。窗户对着山路,逃跑的话,应该会很顺利。 楚嘉音指着那些婚服,说:“都要试。都给我放进去吧,我要一件一件试试,试好了就买。要是都喜欢,就全都买,反正我相公有的是钱!” 说着,她看了看后边的那些人。问:“是吧?” “是是是!”异口同声的回应。 老板娘有些惊讶,反应过后连忙点头,喜出望外,招呼人过来帮忙抬。着一年到头,也碰不见这么好的事儿啊。 “好,就该如此。姑娘您家夫君,一定很疼爱你,婚后肯定是羡煞旁人的。”老板娘专挑好听的说,可叽叽喳喳的,让人有些烦。 楚嘉音往前走,停在试衣间外,回头看着那些要跟着他过来的人,不悦道:“难道你们要我看试衣服不成?” 那群人迟疑的互相看了眼,最后还是退了几十步外。上司的人,他们要是看了,还不得挖了眼珠子。可怜拍卖行那么多侍女,居然也不喊一个来,监视她的都是大老爷们。正好方便楚嘉音刷小心思! 楚嘉音是该庆幸杨麟傻呢,还是傻呢? 见小二将婚服一件件拿进来,楚嘉音趁着帘布将小二拉住问:“你们这哪里还有其他小路往山上走吗?我有个亲戚家住在山上,可前面那条道我走过,太远了。也没有什么近道?” 楚嘉音就是想找其他路走,这目前的小道,虽然干净也走得顺利。可万一被发现了,那些人追上来也快啊! 小二愣了愣,指了个地方。说:“近道是没有,那条路还是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呢。你要是想走近一些,不如直接一路往前,遇树砍树,遇草砍草?自己开一条路出来?” 这小二也是个人才! 等小二走后,楚嘉音顺着后门进狼偷溜出来,为防止被那些人发现,她故意选了一条偏僻的无人小径,不管不顾的一路往上跑。反正师父就在山上,往上爬准没错! 楚嘉音边跑心里边大喊,师父,救命啊! 嘴里还嘀咕着:“还想让我和你成亲,没门儿。” 也不看看自己多老了,死杨麟比臭师父还要讨厌!楚嘉音这裙子跑起来太麻烦,她干脆将裙摆全都塞在了腰带上。幸好这是荒山野岭无人看得见,否则要让人看见她这副样子,非得被笑话死不可! 特别是京都城那些时时刻刻等着看她笑话的人! 跑了一段路后,楚嘉音忙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追来。望了好久,也不见人影,心情大好。于是,她放慢了脚步。往上爬实在是太累了,歇会儿! 楚嘉音心里正乐着,眼看着上了山没多久就是师傅所在之处,便更是卯足了劲儿细胳膊细腿儿的一通胡乱飞奔。跟被狼追的兔子似的快! 虽然连半山腰都没爬到,却已经能猜想到杨麟发现自己跑了以后那苦不堪言的脸,别提多得劲儿了。 就在想的正美好时,身后的不远处渐渐传来断断续续的喊声,这声音楚嘉音再熟悉不过,一听就是拍卖行的那些人,带头的还是拍卖行的掌柜。 听这动静,明显就是必须要抓自己回去交差的节奏,楚嘉音见状,此时也顾不得形象了,将裙子又裹紧了一些朝着山上急速飞奔起来。 他就算如此,不一会儿的功夫还是被身后的那群人追的上来,她毕竟是一女子而且又是单枪匹马一人,总还是敌不过身后那群粗老爷们的。 她轻功还是挺不错哈,但……由于不经常使用,关键时候掉链子了。她这心里一着急,腿都软了,压根没办法施展轻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她吧! 嗐! 认命吧! 楚嘉音被重新抓住时,朝山上拼尽全力大喊了十来次师父。可风尘月就像不在山上一样,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难道是没听到? 徒弟都失踪那么久了,作为师父的他,到底有没有心啊?居然就这样看着她自生自灭吗? 半小时后,楚嘉音就被拍卖行的人硬生生压在板凳上。楚嘉音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趴在长凳上,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太失败了! “坐着,等杨爷来。”旁边一个小厮说道。 楚嘉音狠狠瞪了一眼,此时的她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跑了一路,回来的时候又是被强拉硬拽,喊破喉咙这些人都不愿意放自己下来,因此现在的她根本没有丝毫力气挣扎,哪怕一句话。 不一会儿便见杨麟一身红袍的走了进来,哟,这爷还没准备好拜堂呢,就穿婚服了?楚嘉音暗地里嘲讽了他一通,最后怏怏不乐的老实趴着。 可怜的她才十四岁啊,就惨遭逼婚,难道长得太好看也是她的错吗?那前世踩了狗屎运得迎娶她的宋书明,怎么那么不知好歹?楚嘉音此刻只想跟前世的宋书明说:你瞧瞧,你看不起的东西,人家当宝,你个有眼无珠的家伙! 不过此情此景,楚嘉音宁愿面前这位有眼无珠,或是自己长得丑一点。要是她长得丑的话,惦记上拍卖行的东西,最多就是挨一顿打,也不会有此惨痛的遭遇了。 不过挨打这种事儿,好像也挺不让人欢喜的哦。 杨麟倾身,一脸似笑非笑的弯腰看着眼前的人,说道:“若没看错的话,这不是林大小姐?外边好玩吗?你要的嫁衣我可都给你买了,买了就得穿,新娘子只能是你!” 楚嘉音闷哼了一声,扭过头不想看到眼前的人,只觉得面目可憎。 “是不是跑太累了。”杨麟假惺惺的关心她,实则脸上的嘲讽和笑话,藏都藏不住! 杨麟见楚嘉音当他不存在,放下了刚才有些挑逗的口气,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太累的话,一会儿就好好休息吧。别再到处乱跑了,你太幸苦,我会心疼的。” 看着眼前的人一身狼狈,头上的汗水还没干透,就知她跑的有多卖力了。杨麟的手,不安分的擦过了楚嘉音的脸。楚嘉音厌恶的别了过去,还是没能躲开。 杨麟不恼,淡漠的起身,给了旁边一个侍女眼色,说道:“带林小姐下去沐浴,再换身衣裳,她定是累乏了。” “是,大人。”侍女福了福身。 就在侍女要扶楚嘉音进后厢房时,只见楚嘉音一个白眼就瞥向了杨麟:“不需要你如此,假心假意。” 一听这话,杨麟瞬间被这四字惊住了。 “你这话说的就不恰当了,我对你这可是满满的真情切意呀,啊,而且……” 还没等杨麟说完,楚嘉音从凳子上爬了起来,冷哼了一声。又给了杨麟一个白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剩杨麟和身后的那群,看的一脸目瞪口呆的拍卖行的人。这么多年,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肯这般跟杨麟说话的人。 杨麟怕过谁,可似乎面对这小小女子却没了招数,想到这儿,杨麟自己都不由得发笑。风尘月的徒弟,倒是比他师父有趣得多了。也跟他师父似的,长的好看到处惹桃花。 从前杨麟便讨厌透了风尘月那张脸,恨自己哪哪都胜过他,却因为一张脸输给他,而一败涂地。如今再看他徒弟,倒是怒气都消减了不少。看在风尘月给他养了这么一个美人的份上,他暂且不与风尘月计较过往的事儿了。 另一边,伺候完楚嘉音沐浴更衣的侍女们,便带着楚嘉音来到了厢房睡觉。这一进门,侍女们就好像没打算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师父来了 这几个侍女,就跟防贼一样,将房间里所有能出入的地方都堵死了。就连床边,都还陪着两位。楚嘉音觉得,自己无论转到哪一边,都有无数双眼睛跟着、盯着,浑然都不自在。 这哪里是让人睡觉,此时的楚嘉音看着去关门的侍女,依旧全然没有出去的意思,难不成还想留下来监视? 刚想到这儿,就见那侍女关好房门后,便朝着楚嘉音又走了过来。 那侍女像极了个木头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不时间还盯着楚嘉音看上两眼,似乎在示意她睡觉。 楚嘉音就这样和这侍女大眼瞪小眼了起来,这哪是让自己睡觉,这简直就是在看犯人,而自己不幸,就是这狱中的牢犯。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楚嘉音耗不下去了,才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全然不知她睡得正香时,杨麟偷偷进入房间来看她,一只温暖的大手摸向楚嘉音的面侧,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楚嘉音蹙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这一世,她只要睡得不安稳,就会梦到前世的东西。又或者梦见二哥哥与她为敌,毫不犹豫的要杀死她! “她刚睡么?”杨麟问道。 侍女点了点头,杨麟便让侍女出去,独自一人伴在床边许久,不敢惊动睡得正熟的人。 床上这女人,怎么越看杨麟越觉得喜欢。漂亮足够,活泼足够,聪颖足够。他年少时定的标准也不过如此,只可惜年纪小了一些。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就行! 第二日清晨,楚嘉音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打开门朝外看了几眼,才发现这外面正在布置自己的婚礼。 满眼都是大红色! “还真没见过,纳一个妾室竟然办得如此隆重。”旁边一个小侍女喃喃道。 “快别瞎说,要是让杨爷听了你就有好果子吃了。”不远处的管家听到连忙走了过来,然后说道,“记住,杨爷已经把纳妾改成了取正妻,所以你管好你的嘴巴。” 一听这话,只见那小侍女连忙将嘴捂住,紧着点头。眼睛滴溜溜的转,贼兮兮的好像在不满的问,这楚嘉音怎么本事这么大呢? 这才多久的功夫,居然一下子从妾变成了正妻? 这番话楚嘉音也听到了耳朵里,瞬间一脸惊讶,这下可好,自己不跑还好,一跑把自己位份还提上去了。哦,不对,杨麟说过要让她当正妻来着。 还说日后有了孩子,拍卖行都是她的了!可是楚嘉音她稀罕吗?十个拍卖行也不一定有楚家有钱呢,说不定还真有,但她就是不稀罕! 日后真有了孩子,楚嘉音还怕自己跟孩子解释不了,该怎么说他爹为什么那么老呢。当爷爷都绰绰有余了,说起来,楚璋今年也才四十有余呢! 这个老男人,妄想当她丈夫!楚嘉音抱臂,气愤的吹刘海,当丈夫?当爹都足够了!咋不认她当干女儿呢,这还算话一点! 外头布置得实在隆重,让楚嘉音有种逃不出对方魔掌的感觉。 看来这下,自己是非嫁给这个男人不可,此时的楚嘉音视死如归,别说是逃的机会,这大院里密密麻麻布满了杨麟的人。 再加上昨天自己那么一逃,这些人更是盯着自己紧了,恨不得上茅厕都要跟着自己,显然是没了半分机会。 就这样,楚嘉音一直熬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间,才被迫同意走出房间见到了太阳,看到杨麟那张脸实在没有胃口,便简单扒拉了几口饭又回到了房间。 此时她只觉得万念俱灰,感觉人生都彻底没了希望,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到了晚上。 楚嘉音推开房门说想出去看看,监视楚嘉音的侍女不同意,结果被楚嘉音一句回怼:“你大概是忘了,今天这婚礼是为我而办,哪有大婚之日见不到新娘,你觉得合情合理?” 其实也没什么不合理,楚嘉音实在时没话找话说了。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呢! 那侍女被问的瞬间说不出话来,楚嘉音这才得以走出房门到了酒席饭桌上旁,见此时的杨麟正和亲朋好友喝酒开心好不乐乎。 见到楚嘉音,瞬间脸色突变,转头向亲朋好友敬了一杯酒,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过来。 他一走过来,就朝着侍女直接怒道:“今天不是刚提醒过你,尽量晚上不要让她出门,现在竟还走到了这儿。”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只见此时的杨麟面色犯昏,眼眶微红。 “带她回房间去。”杨麟一句命令的口气说道。 旁边的侍女显然是被吓到了,平常杨麟不对他们这么凶的,显然是怕楚嘉音瞅个机会又跑,所以才大发雷霆。 楚嘉音瞥了一眼杨麟,也不想为难旁边的侍女,便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转身,便看到了一个2楚嘉音想揍想了很久的人! “师父?”楚嘉音一跳三尺高,已经将几日的积埋的仇恨,都抛之脑后了。 杨麟皱眉,回头一望,只见此时飞檐上瞬间跳下来一个黑影,此人正是风尘月。一如既往的讨厌! 楚嘉音见状瞬间来了动力,朝着风尘月便跑了过去,杨麟栏都没能拦住。风尘月直接跳到了桌子上上,一掌下去一个桌子直接劈碎,提前一晚过来参加酒席宴恭贺的人纷纷逃窜,仅几秒,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风尘月,又来搅我好事儿。从前你我就不对付,如今好不容易再见面,还要以打架的方式招呼对方?”杨麟气的咬牙,直接冲上去就要和风尘月大战。 风尘月那边呵呵笑道:“你个老儿比我还要年纪大,居然冲我小徒弟打主意,不知羞耻!师父若是知道我因此事与你争斗,说不定九泉之下,还觉得我做得对呢!” 杨麟冷笑一声,挥拳去打他,问:“哦?是吗?” 百来个回合打下来,自信满满的杨麟败下风,被风尘月一脚踹了下来!风尘月随之从楼顶上跳了下来,扫了楚嘉音一眼。 “音音你还不快跟为师走,愣在那做什么。”风尘月说道,“舍不得你家夫君?” “说什么呢?”她只是没料想到事情会这般容易就结束了。 楚嘉音这才反应过来,朝着风尘月跑去,却没跑几步突然感觉小腿一重,这才发现杨麟竟然扯住了自己小腿不放。 “你已成我妻,岂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此时的杨麟还在据理力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嘉音一脚踢到了面部。 “去你的岂有此理,你要娶我经过我同意了吗。还有,拜堂是明天呢,你可别忘了!” 楚嘉音说完便跟随风尘月离开,刚才那一脚踢的算是解恨了,不过还不足够,她心中暗想。 留下此时躺在地上的杨麟揉着双脸,一会儿便看到了流出的鼻血,滴滴嗒嗒的落在地面。 啧啧两声,这感觉别提多疼了… 看着离开的两人心里那个不甘心啊:“楚嘉音你这女人,迟早都还会落在我的手里,你迟早都会成为我的女人。” 而另一边,本以为能终于逃脱这个大院,却跟着风尘月兜兜转转的却又陷入了迷阵之中。无论如何走,都是一样的路,一样的屋子,一样的花圃树木。 和自己刚进来时的那一阵一模一样, “我说师父,你到底行不行呀,我怎么感觉这个地方刚走过啊。”楚嘉音着急的叉腰道。 风尘月挠了挠头,然后四下打量的周围看了几遍,若有所思起来:“你还别说,好像还确实来过,这可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出去了。” 一听风尘月这话,楚嘉音瞬间急了:“可别,师父你可别逗我,要不试试那条路应该可行,我记得那条路似乎没走过。” 楚嘉音说完,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全然没发现此时站在她身后的风尘月的偷笑。 就这样又走了近几分钟,最后又绕回了原地,楚嘉音越来越感觉不对,这才反应过来,一脸严肃的看一下此时的风尘月,质问道:“不对吧,我记得师傅你来的时候特轻松啊,直接从房顶上飞下来了,怎么带我出去就这么费劲呢。” 风尘月一听自己徒弟开窍了,瞬间装的一脸无辜:“你问为师,为师也不懂啊。” 接着又啧啧两声,捏着下巴假装疑惑,然后继续说道:“为师记得就是这么进来的呀,可怎么就出不去了呢。” 楚嘉音见状,再想想往日风尘月总是各种方法和自己开玩笑,难不成这次也是?这老东西! 瞬间冷哼起来:“那师父你倒是说清楚啊,是怎么进来的,是先走的哪一块砖哪一块瓦呀。” 他来的时候是从天上飘过来的,风尘月轻功那么好,楚嘉音跳不上房檐,可风尘月跳的上去啊! 这一问,直接就把风尘月问住了。 “嘿嘿嘿,看来我徒儿变聪明了。算了,为师也不逗你玩儿了。” 风尘月说完,搂住楚嘉音就直接一个轻功跳出了飞檐,什么迷阵全都不在话下,不到半刻钟就带着楚嘉音逃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追杀 “哇呀呀呀!”楚嘉音以为自己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等到风尘月一出大招,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多么的可笑。 她就像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整日算师父武功不过如此,结果懒洋洋的学习了两三年,自己还菜出花来了,她待在风尘月身边,简直是一个多余的累赘。 脚下腾空得高度越高,楚嘉音的心跳的越高,暗自惊讶:这就是强者的高度吗?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像师父这样游刃有余的飞来飞去,就好了。楚嘉音耷拉了一下脑袋,有些嫌弃自己的无能。 风尘月抬手拍了一下她,笑道:“你在想什么呢?我这要是将你丢下去,你是不是玩完了?” “哈?”楚嘉音嘴角一抽,完全没意识到风尘月所言,掺和着什么其他的意味儿。只是下意识的去看师父,露出一双满是疑惑的眸子。 风尘月坏笑堆满一张脸,双眼一眯,竟真放手了! “啊啊啊……风尘月!你混蛋哇!”楚嘉音脚下一踩空,哗啦啦一下栽倒在地上。幸好她降落的地方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垫着,否则不残废也得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楚嘉音愤愤起身,摘掉了身上挂着的茅草、碎屑等等,然后指着对面房顶上的风尘月,怒骂:“你什么意思啊?有你这么对待徒弟的吗?像你这种师父,就该拖去侵猪笼!!” 风尘月坐在房檐上,半眯着眼,轻声哼哼,一条腿挂这悬空摇啊摇晃啊晃,十分悠闲自在。听闻楚嘉音这般辱骂,他爱答不理的掀开眼皮觑了对方一眼,又不屑的合上了。 他悠悠的说着:“你知道浸猪笼是犯了什么错吗?随便套用在你师父身上,可不好啊!你师父我,一没偷二没抢,犯得着浸猪笼吗?!” 当然,他说的是偷和抢,指的都是偷抢女人。浸猪笼自古用来对付的,都是感情不忠洁之人,他连个对眼都没有,轮得到他吗? “我管你什么错!”楚嘉音双脚离地,借助着墙的借力,一个踩踏间,跃上了房檐。这房檐跟楚家的围墙比,高了一些些,所以她飞上去还是有些艰难的。 她的能力摆在那儿,就是只能上墙那个高度,再高一些,就需要费劲儿了。 风尘月见她上来了,忙打了一个滚,滚到了另一边去。然后带着挑逗的意味儿,冲楚嘉音勾勾手指,说:“你今天能抓到我,我送你去见你二哥哥如何?” 二哥哥? 楚嘉音脸色忽然一沉,两年了,她都没能再见到二哥哥一面。祖母允许她出家门四处跟着师父磨练,也仅仅只是让她跟着师父走,要是离开了风尘月,祖母就会着急。 每个月风尘月都会陆续给祖母送四五封信报平安,而风尘月本身也很负责,将这个徒弟看得很紧。这两年来,楚嘉音不是年少轻狂没想逃离过师父的保护,但最终都被风尘月逮住了。 她也多次提到过自己想去看二哥哥,可现在的师父就是师父,半点儿楚家花钱请来的先生的样子都没有。楚嘉音只有听他话的份儿,哪有命令他的份儿? 风尘月说不允许她去,她就只能乖乖听话,老实待在师父身边练武。 现在,风尘月居然主动提出,要带她去见二哥哥? “真的?”楚嘉音双眼跟星星似的亮,猛地一跳到了师父面前,所有阴翳就此烟消云散。 往前一蹦,还差点儿踩滑再次摔下去,幸好师父他老人家眼尖手快,及时的拉住了她,保住了她的小命!不开玩笑的说,楚嘉音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摔下去,真的很危险。 下面摆着的是一堆乱石,脑袋撞上去,铁定没什么好结果! 风尘月抓着楚嘉音的手,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你可小心一些吧!这些年到处往身上烙伤,小心日后没人敢要你了。啧,也不对啊,这年头习武的姑娘,哪里有人要?!你说是吧,我的好徒弟?” 楚嘉音刚翻涌上来的好心情,一下子被这盆冷水破没了。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要不是确定风尘月是自己人,楚嘉音真想将他踹去跟楚良善作伴! 楚嘉音一个白眼翻过去,牵强的扯出了一抹微笑,“和善”的与师父他老人家说话:“师父父啊,请问您喜欢什么样儿的棺材板呢?” “哇哦!徒弟弟,你这也太狠了吧?”风尘月笑呵呵的道,看样子是愉悦上头了。 楚嘉音突然伸爪子,她可还记得呢,风尘月说抓住他就带楚嘉音去找楚景琰!可这老狐狸哪里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一转眼,风尘月就闪到楚嘉音抓不到的地方去了。 夜黑风高,月光下,两个影子在这城中房顶跳来跳去,你追我赶。最后,追人的那个气喘吁吁,貌似不太行了,结束。 楚嘉音和风尘月寻了一个地方住下,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惹来了追杀之祸。杨麟那个老东西,自己打不过风尘月还脸皮厚,居然悬赏抓人。 那些个差钱的江湖人士一看,纷纷眼红,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来寻找楚嘉音师徒的下落。这一个个的,跟猫要抓老鼠似的。 一大早,已经跟楚嘉音乔装打扮,暂时应付的风尘月用十分恶心的调调说道:“徒弟弟,为师好怕怕哦。” “滚吧!”楚嘉音捂了捂额头,擦了一把冷汗,她才是最害怕的那个好吗? 杨麟多有钱,楚嘉音算是见识到了。杨麟利用金钱的力量,将楚嘉音师徒,逼得简直是山穷水复真无路可走啊! 最后,为躲避杨麟追杀,楚嘉音与师父风尘月商量过后,两人一路往西北的方向逃。逃亡路上,两人为了走得快一些,一人买了一匹马。 楚嘉音早些时候就跟着风尘月学会了骑马,现在上了马背,也还可以。比起前世的她,今生真的优秀得不能再优秀了。只是,要面对将来的困难险阻,这些雕虫小技还是远远不够的。 只有更加努力才行啊! 策马前行的时候,楚嘉音看着陌生的前路方向,感到心头一大片迷茫猛地窜了上来,忙问着师父:“师父,我们这是准备去哪里?” 往西北走,应该是西凉国方向。说起来,她一路都听师父的,自己并没有作决定。就这样茫茫然的跟着师父,风尘月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呕呕呕,呸呸呸,胡说什么?是拜什么师父走什么道,师父去哪里她去哪里,师父将她卖了,她就帮师父数钱。反正,楚嘉音被人卖还帮人数钱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再经历一次也哭过笑过就过去了。 风尘月听后,眺望远方,回答道:“去西凉,我们先出南越境内,只要出了南越境内,进入西凉地带,那杨麟,就无可奈何我们了。” 楚嘉音点了点头,但不足两个弹指间,她又很不理解的问:“为什么去西凉,杨麟就拿我们没办法了?他难道不会进西凉?” 风尘月解释:“那里有他害怕的,放心吧,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再去西凉的。除非,他不想要他那条小命了。” 神神秘秘,遮三掩四的,生怕楚嘉音知道什么一般。楚嘉音知道,自己的事情,她不说,风尘月也未必布置得,而风尘月的事情,只要他想瞒着,楚嘉音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这世上之事从来就是这么不公平! 楚嘉音的马慢了一些,风尘月忙回头招呼她:“嘿!丫头,再慢一些,你可要被抓回去当杨夫人了!” 说着,风尘月嘿嘿的笑了起来,欠揍得不行。为老不尊,为师不那个啥! 楚嘉音撇了撇嘴,嫌弃的回道:“知道了。” 虽然此刻去看身后,未能见到杨麟的半个影子。但楚嘉音跟风尘月都知道,只要两人迟一点、慢一点,那杨麟很快就会追上两人。就像猫抓老鼠,猫是伶俐聪明且迅速的,总会在老鼠不留意的时候,出其不意将其逮住! 所以,一日不出南越境内,两人一刻不敢松懈下来。 就这样骑马跑,没日没夜,跑到那马儿都喘不上气来,就差没脱力而死。 楚嘉音是真的感受到身下两匹马,速度在拉慢,它仍在跑,不过是因为两人一直抽打它,不得已不停的迈开脚步。 痛意使它违背自己的意志仍在跑而已。 楚嘉音也很心疼这两匹马,有时候,作为一匹马,还真是可怜。 然而,现在面临她跟师父的生死关头,所以,累死马,她也不能停下。涉及利益,善良和怜悯,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好在马还未累死,二人终于进入南越国边境,再过去不远,就是西凉国境内了。 这几日除去跑路的功夫,二人都在荒山野岭度过,过得可糟心了。楚嘉音从未这样劳碌过,骑马骑到大腿都磨破皮了。 屁股也疼!哎哟哟,整个就是人都快要不行的状态。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中毒 两国边境之间用城池隔开,那城池里,会有朝廷人员,在那检查进出人员。两座城池之间,又会有一段不属于两个国家的路,过去了就是西凉,过来了就是南越。 楚嘉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跑这么远的地方来,还将要出关离国,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好在有风尘月陪着,什么都用不着她考虑。 很多个要通关的人都被拦下了,唯独风尘月和楚嘉音很顺利的过去了。面对南越朝廷的人,风尘月出示了一本什么文书,面对西凉的人,风尘月则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西凉话。 那守在关前的西凉士兵一听,立马露出尊敬的眼神,放二人进关。 “师父,他们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我们俩进来了?”楚嘉音看着对面那些眼巴巴要过来,和面前这些哭成一团也出不去的家伙,十分的不理解。 风尘月神神秘秘的说:“山人自有妙计!” “切!”又开始了,又开始了,什么都不能让她知道吧。好,楚嘉音认了! 进了西凉境内,首先要做的,是先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风尘月买了好些饭菜上桌,看得楚嘉音眼冒绿光,这都多少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在拍卖行的时候,杨麟为了给她下马威,不给她好饭好菜吃。好不容易吃上好的吧,又要忙着逃跑,逃出来了,又被追杀。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可真是苦死人了。 “师父父你喂猪吗?点那么多菜?”楚嘉音嘴上是这么说,可吃得别提有多香了,尽情的演绎了猪是什么样子的。 风尘月看着她这滑稽的模样,笑道:“对啊,养了一只小母猪。” 楚嘉音本来要生气的,可饭钱这么好吃,她要是现在生气,多不划算啊!还是等她吃饱了再生气吧!肉多香啊,菜多美味啊! 可惜的是西凉国的调料不比南越,做出来的菜总少那么几个意思。西凉境内,不如它的名字一般凄凉枯槁,但比不上南越富庶却是真的。 “师父,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楚嘉音问,总不能一辈子躲这里啊。 风尘月笑了笑,佯作思考的状态。好半天都没回复。 楚嘉音等不及了,忙喊道:“师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问你,我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你都说了,要带我去找二哥哥了。” 其实,风尘月是说抓到他就带楚嘉音去找楚景琰,可楚嘉音到最后,死活也没抓到风尘月。这会儿,她倒是理直气壮的可以跟师父说,你要带我去找二哥哥。 这不讲理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强啊。 风尘月记性好着呢,忙说道:“欸,不对啊,我记得你没有抓到我啊,那天晚上。难道是我记错了,不可能,我不可能记错了。如果是我记错的话,一定是在做梦。对,做梦的时候记性不好。” 楚嘉音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每次一到这种时候,师父总要打马虎眼,故意装记性不好等等。真是过分! 算了,不指望他了!还是先想想什么时候离开这儿,然后回到京都城,在楚家好好等着二哥哥回家吧。二哥哥答应过她的,一定会履行诺言办到、 不像风尘月,胡扯一堆,没几句真话。 楚嘉音一筷子就碗戳倒了! 风尘月吓了一跳,心疼的看着桌子上的饭,说道:“你还真是不下地插秧耕田,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啊?你这样,农民伯伯看见了,会很不高兴的。” 楚嘉音无语了。 “农民……”楚嘉音挑眉,逮到了一个还击讽刺师父父的机会,“伯伯?风尘月,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有多老了?” “我很老吗?”风尘月疑惑,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无限风情。 呵呵,其实是真的不老,他只是不笑,不让眼角的皱纹冒出来,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老。还很好看呢,特别俊俏迷人,可诱人了! 楚嘉音不想继续跟他死缠烂打了,说也说不过!低头专注着吃饭! 晚上,楚嘉音跟伙计要了伤药,关上门脱了裤子,准备瞧瞧自己这腿还能要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这皮都要脱掉一层了。 楚嘉音抽着冷气,用手指戳了戳,疼得让人发抖! “呀!下次再也不这么骑马了!”连着几天几夜跑,她又细皮嫩肉的,不伤到才怪! 可是她在路上感到不适的时候,又不好意思跟风尘月说。师父毕竟是个男人,而且那种情况下,迁就她也没什么好处。这一停下来,可是要被杨麟抓住的。 楚嘉音先用热水浸湿毛巾擦了擦,才慢吞吞的上药。上完药,她简单梳洗了一番,便上榻休息了。 一闭眼,便是天亮时分。 第二天。 风尘月没来喊楚嘉音,楚嘉音被光刺激醒了,也不愿意起床,打算再睡几个时辰。这几日可累坏她了,好不容易赶上能舒舒服服睡一觉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 另一边,风尘月出门就碰到了杨麟。 出乎意料啊。 “哼!几年没联系,你竟是敢来这地方了?”风尘月笑道,其实也不是敢,只因为这边只是西凉的边境之地,抬个脚不出几时就能离开。 杨麟就算是怕,也有全身而退的本事啊。怪只怪,风尘月师徒二人不够谨慎,居然在这里歇下了。 再往前一些,杨麟恐怕就拿他们没办法了。风尘月也不是很想停在这边带有一丝丝风险的地方,只因为再往前,就没落脚地了,无奈住下。谁知道杨麟后脚就跟上了,如此之快,防不胜防! “牢费你还记得我怕什么了!”杨麟面具下的眼睛一眯,唇角扬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的打开了一只小瓶,并将瓶内的液体,倒在了手上。 罢了,在风尘月看不见的位置,瓶子被丢到了几步开外,滚进了草丛中。神不知鬼不觉! “面对你这么难缠的对手,不掌握一些你的弱点,那我可就麻烦了!”风尘月说道,他现在正寻思着,药怎么才能转告楚嘉音,让她早点离开这儿。 楚嘉音留下来,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个累赘。楚嘉音还是太弱了,在对上强劲的敌人的时候,帮不上任何的忙。 也不知道殿下知道他这般练他家小王妃,日后会不会厌恶他这一身娇蛮狠劲。 “哦?是吗?那么,你觉得,我手里有没有掌握你的弱点呢?”杨麟若有所指的问。 风尘月眉头一皱,落了对方的计策,晃神了片刻!他身上能有什么弱点可供杨麟胁迫利用?也许现下,他的弱点是……楚嘉音? 按常理来说,风尘月完全可以不顾楚嘉音,独自逍遥离去。可楚景琰那般在乎她,自己要是让楚嘉音在他面前有个三长两短,日后再遇见殿下,自己非被剥去一层皮不可! 难办哦! 正当这时,杨麟这阴险小人突然冲了过来。风尘月想也没想,抬手去挡。对方来的是掌,自己便出拳! 这一击,明显是杨麟落于下风,可脸色骤变的人却是风尘月。这感觉不太秒啊! 风尘月抬起自己的手背看,肤色发青,沾染剧毒的症状。好在只是触碰了一点点,还有得救!可若是拖得久了,神仙也救不了他! “哈哈哈!没想到吧?”杨麟很得意的说。 风尘月收敛了慌张之色,镇定的说:“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对付我!” “哦?那你是觉得,咱俩的关系,还不值得以死抵抗吗?风尘月,你莫要忘了,咱俩早就是生死对头了。早晚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有可能你今天就没命了。”杨麟哈哈大笑,眼泪都冒出来了。 他心里痛快极了,眼见到处处压着自己一头的家伙,有朝一日栽在了自己手上,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风尘月,他这辈子终于有可以胜过风尘月的一回了! 风尘月苦笑,自手背开始,毒蔓延得越来越广。对面幸灾乐祸的人提醒:“要不你别要这双手了,剁了吧!剁了之后,兴许还有救!” “不需你操心,我风尘月可是大乾国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少了一双手哪算什么事儿?残缺的美男子,可不讨人喜欢。要毒发身亡,我也不选择剁手!”风尘月席地而坐,坦然的面对他,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忧自己中毒后的处境。 他手上打着响指,脸上洋溢着笑容,然后吹了一声口哨! 杨麟打算站在那儿看好戏,可没过多久,这周围传了箫声。箫声一过来,气氛就变了,局势也扭转了。 “是她来了。”风尘月呢喃道,脸上带着笑意。 杨麟瞬间六神无主,慌乱无措。连带着想看风尘月慢慢毒发身亡的乐趣,都来不及享受了。他二话不说的转身,头也不敢回的离开了。 箫声越近,他跑得越快! 就像离弦之箭,惊弓之鸟。呵!这么多年了,杨麟还是没改掉怕那个女人的习惯。 第一百四十九章 遇上故人 席地而坐的风尘月冷笑了一声,念叨:“不是挺狂的吗?她来了,还不是照样逃之夭夭,狼狈不堪!现在,她不来,你也是要怕的。听到这声音就害怕!” 风尘月深吸了一口凉气,转到一个街头,给一位吹箫的老人,送了一锭银子,并口头答谢了对方一番。对方收钱办事,还被说了谢谢,一时间受宠若惊,都快要给风尘月跪下膜拜了。 风尘月倒觉得对方受得起他的钱财,也受得起他的感谢。毕竟若是没有这箫声,他可就完蛋了。 当然,这箫声是风尘月事前安排好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 楚嘉音睡够了,打算起床了。还没出房门呢,没想到,风尘月忽然一下推门走了进来,堵住了她的去路。他神色凝重,吩咐楚嘉音:“快走,是杨麟追来了。” 闻言,楚嘉音惊得瞠目结舌,这么快就追来了?楚嘉音又去看风尘月,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收了重创,而他的手,不满了淤青之色,却不像是摔肿了,更像是中毒。 楚嘉音瞳孔骤然一缩,上前去,抓住风尘月的手,问:“师父,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风尘月摇头,说道:“没事儿,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我就是怕杨麟发觉我骗他,又转头回来找我们麻烦,走吧,我们先离开这儿。” 楚嘉音连忙照着吩咐办事! 出了那店家后,楚嘉音一边扶着风尘月逃,一边问他:“师父,到底怎么了?你先前出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杨麟人呢?” 风尘月回答:“他被我吓跑了。只是,我中了他的毒。这毒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人命,却限制了我使用武功和内力。现在的我,形同废人一个。” 听到师父失去武功的消息,楚嘉音心都凉了,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天呐。” 如果师父失去武功,那两人怎么办?虽然她也有点武功,可哪里及得上师父的?眼下还是这么一个情况,靠她一个人怎么顶得住? 两人是从店家所在的方向走来,那家店周遭临着的,都是大街小巷,人来人往之地。 所以现在二人在繁华的大街上,但这里,楚嘉音觉得太危险,她准备找些偏僻的路走。风尘月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眼下楚嘉音要带着他,恐怕只会拖累彼此。 事到如今,不如换楚嘉音去调虎离山,好让风尘月有个休息的机会,好好养伤。不过现下,她得找到一个养伤的地方,再将师父托付给值得信任的人。 再讨厌的师父,也是亲师父啊! 没曾想到没走多远,她就看到了前方那两位,将近两年未见的老朋友! 楚嘉音一时间不知道惊喜还是害怕,但惊喜更多了,她指着那边那两人说:“师父,你看,那是不是楚良善和方旻他们?” 一听这话,风尘月朝着她手指指向的方位看去。 看到那二人,他同楚嘉音一样很惊讶,的确是楚良善跟方旻二人不错。不过,他们怎么会在西凉国内? 甭管为什么,现在两人看到二人,简直犹如看见救命稻草。楚嘉音就扶着风尘月过去,朝两人低喊:“楚良善,方旻。” 如果不是的话,那二人应该不会应的吧。楚嘉音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 可那正路过此处的二人,反应可不就是本人吗?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他们应声看来,看见楚嘉音跟风尘月,两人一怔。 因为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西凉国内,看到楚嘉音跟风尘月。他们闲来无事也就算了,这两人也在游山玩水? 楚嘉音扶着风尘月来到两人近前。 她显得有几分高兴地道:“楚良善,方旻,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 离家在外,碰上熟人,哪怕是仇人,都倍感亲切。何况她和楚良善之间的仇恨,说也说不清楚,要说是恨不太全面。要说是不恨,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楚良善甩着一把新折扇,颇为翩翩公子的回:“闲来无聊,到处走走!你们呢?练武练成了,也到此玩啊?六妹妹你这样下来,可什么时候才能大器晚成?” 比起让人忍不住生气的风尘月,楚良善才是那个时时刻刻站在楚嘉音火气上的男人。明明是个大才子,非要说这种有辱斯文的话来,怎么词语还能乱用呢?! 真是巧了,不是冤家不对头吗?总是能在很巧妙的处境下,碰上这两人。要是这般处境,能碰上二哥哥该有多好? 然而,楚良善皱眉地看一眼状态不对的风尘月,他又看向楚嘉音,不解地问:“他怎么了?呀,人都黑了!” 现在的风尘月,毒素越染越深,气色当然更差。而被毒素从手背一直蔓延过来的部分,都跟一开始的颜色一样,淤青发紫,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发黑了。 闻言,楚嘉音看看师父,她很无奈,解释着:“我师父中了毒,那个什么城,特别有名那个拍卖行的老板下的毒。你们常在外边乱走,认识他吗?” 或许可以从这两人身上,讨得解药什么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觉得方旻和楚良善回帮她的忙。 “不认识。”方旻迷茫的摇头,从头至尾都没搞懂楚嘉音和风尘月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提起杨麟,楚嘉音又很担心,她不知道杨麟会不会追来,所以,回头看看,四周看看。就像惊弓之鸟,时刻在担忧自己被抓到。 然后,楚嘉音又看向楚良善,对他说:“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隐蔽的藏身之处吗?现在有人要抓我们,要是被他发现了,我和师父都有危险。” 楚良善不禁也看看她的身后,好像没看见什么不对劲的、来势汹汹的人。不过,得知她现在有追兵,楚良善还是答应她了,点头:“嗯,跟我来。” 毕竟是亲妹妹啊,他还能弃置不理吗? 楚良善带着楚嘉音和风尘月,进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不算有钱,但看起来生活挺富裕美满的。 屋子一厅五院,二十余间房。 “进来吧,是认识的人,不必担心被骗。”楚良善告诉楚嘉音,他知道自己这个傻妹妹在外头不知道被人骗了多少回了。 偏偏自己还不长记性。 楚嘉音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怀疑对方的品行什么的。 后头的方旻一进来,那家人连忙上前,连连喊少爷。 楚嘉音满脸疑惑,这是方旻的家?可不太像啊,方旻的表现,也不是这种小门小户该有的啊? 方旻一上前,就将楚嘉音心里的疑惑消解了,他说;“这是我家在西凉的一个落脚处,随便住下吧。人都是当年我爹挑的,信得过,保证不会出卖你们!” 到了安全之地,又有了落脚处,楚良善问起楚嘉音风尘月的事儿。楚嘉音无意隐瞒,便老实向楚良善说明实情。她知道的来龙去脉,都告知楚良善了。 说完之后,她看着楚良善,一双眼睛楚楚可怜,以求他的语气说:“哥哥,我师父现在中了毒,身体不适,他肯定是不能再走了。再加上,他武功尽封,这样再出去,会很危险。所以我想,哥哥你跟方旻,你们二人能不能带师父走?把师父交给你们,我放心。” 反正他们差不多一样坑,师父真栽在楚良善手中,也算是死有所值了。 然而楚良善一听,很巧妙的挑起了眉头,将心绪都表现在了眉眼动作间,看得楚嘉音心头发紧,紧张万分。他思考了一下,居然拒绝:“恕难从命,你倒是想,可我不愿。” 一见他拒绝,楚嘉音一怔,她显得大为不解,问他:“为什么?” 楚嘉音几乎要跳起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臭哥哥!而且她都叫哥哥了! 然而,楚良善转过了身,他态度冷淡:“不为什么,你与其问我为什么拒绝,还不如我问你,我为什么要答应帮你?我们关系很好吗?你以为,叫两声哥哥,我们就真是普通兄弟那种关系了?” 一见他提起这事,楚嘉音明白了他为什么拒绝自己。 因为两人昔日有仇呀。 关系不好,即使现在身处异国它乡相见,可他也未必就会有所改观。 楚嘉音看看师父。 这会儿,师父已经闭眼了。楚嘉音觉得自己快要送师父上西天了。风尘月这个家伙,肯定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轻视了杨麟,觉得自己一定能胜过他。所以才会遭到杨麟的算计。 才有如今这幕凄凉景象。 他现在应该觉得自己成为累赘,蛮愧疚的。所以,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双眸紧闭,脸有难色,愧疚之意难以抑制。 当然,这些都是楚嘉音自己的幻想,风尘月那么不要脸,怎么可能会有以上这些心情呢。肯定还没心没肺的想些有的没的,做他的春秋美梦呢! 不过师父还是要救的。 楚嘉音看向楚良善。 楚良善同时也在看她,眼带笑意,十分和善。不对劲儿啊! 第一百五十章 奸细 可这让楚嘉音更不敢开口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再次看向了师父,眼见着情况越来越糟糕,她还是得面对楚良善。 楚嘉音便收回看师父的视线,望向楚良善,着急的说:“哥哥,如果你不帮我,那么我跟我师父,两人就只有葬身在这西凉国内了,就算我们以前有什么仇什么怨,现在人在异国它乡的,面对的全是异国人,难道自己人之间,就不能暂时地团结起来,相互帮助么?” 楚良善听着,不为所动。他眼神时不时望向门外、窗外,反正就是没有半点儿要赞同楚嘉音的意思。 楚嘉音见他不表态,终于忍不住了,心中怒火烧得厉害,也急的厉害。可现下发脾气明显是不智之举,楚嘉音忽地一下向楚良善跪下,恳求道:“哥哥,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 跪一跪,折人寿!楚良善不仁,别怪她不义! 楚良善见楚嘉音都跪下了,眉头不由地一皱,跪倒是跪了,可楚良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丫头私底下不知道怎么埋怨憎恨他呢。说不定还暗暗诅咒人了,不过这般轻易就跪下了。这丫头还真是能伸能缩啊! 楚良善没说什么,他转头看向风尘月。毒素蔓延的确越发严重了,再拖下去怕是要小命不保了。 再看楚嘉音的态度,楚良善看着不爽。看来,风尘月在她心中的地位不低啊! 他看风尘月这状态,对楚嘉音来说,带着也实在是麻烦,而且,他也不想四人在这异国它乡,还闹起内讧。喜欢戏弄这丫头是一回事儿,可关键时候,关系人命在开玩笑就不好了吧? 楚良善轻叹了一声。 所以,楚良善没法,他看向楚嘉音,无奈地答应了:“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 一听这话,楚嘉音前一刻还一脸苦戚之样,见楚良善答应,她立马惊喜地抬头:“真的?” 双眼明亮,脸色红润,眼眶里没有半点水雾。果然,一看她那个样子,楚良善就知道自己真被骗了,这鬼马精灵。 然而,他都已出口,总不可能这时候反悔。再说了,他要是现在反悔,风尘月恐怕要小命不保啊! “当然是真的。”楚良善笑得有些不像好人。 楚嘉音立马跳起,她抱着楚良善,开心得可爱地跳道,像只兔子:“太好了,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人。” 呕呕呕!其实彼此不坦白,二人也知道此刻对方心里应该是相当复杂的。楚嘉音目前的情况来看,完全不可能说出哥哥你最好这种话,更不可能喊楚良善哥哥。 不过,楚良善听得还算舒坦,暂且顺应她的意愿吧。 看着灿烂笑容的六妹妹,楚良善相当无语地讪讪笑两声,他早就知道楚嘉音鬼灵精能去曲能伸。然而,碰上面前这种状况,拒绝的话他还真说不出口。 真是脑子秀逗了。 接下来,四人匆匆做了商量,由楚良善跟方旻二人,带着风尘月走,去找救命的大夫。 至于楚嘉音,单独行动呗。能让楚良善和方旻收留风尘月已经很伟大了好不好?再麻烦他们带上自己这个头拖油瓶,别说他们不乐意了,楚嘉音还没那个脸呢! 而且,杨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准备着给她下绊子,要是拖累了楚良善和方旻,她心里也过不去。 跟楚良善二人分别后,楚嘉音骑马朝西凉内陆方向跑去。按照风尘月的说法,进去的越深,杨麟就不敢再来放肆了。只是她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西凉,还未可知,只是走一步是一步了。 分别时她还忘记跟楚良善说,让风尘月毒素清除后来找她了。万一这臭师父心里压根不想着她,留在独自在这边自生自灭可怎么办哦? 往内陆方向跑了好久,这会儿,楚嘉音也不知自己跑到了哪儿。人生地不熟的,还真够让人心慌的。再遇到个什么麻烦,楚嘉音可要嚎啕大哭了。 活着太难了。 正想着,倒霉鬼楚嘉音说曹操曹操就到!好像真有麻烦主动找上她了! 不是吧? 楚嘉音心里一凉,耳畔好像听到了兵马赶来的声音,还是冲着她来的。 忽然,楚嘉音的周围就被几十来个士兵围住了,这些人刷刷举起手中的长矛指着她,这场面,别提多可怕了。 楚嘉音看着他们黑压压的一群,她心内惊惧,寻思着这是哪里过来的人。这些人看着像是士兵,正规兵,衣着是西凉的士兵款式,不似杨麟他们的人马。杨麟的人没追上她,这些人过来围着她做什么? 楚嘉音满头雾水,心想,自己也没得罪过西凉的人吧?还是说杨麟只手遮天,可以控制得了西凉的兵马过来抓她?那也太可怕了,如果真是那样,楚嘉音还是投降吧。 不是就是给他当夫人吗,他那么大年纪,等楚嘉音二十多岁的时候,差不多就进棺材了。到时候,楚嘉音还能潇洒回家,年纪正好。 她寻思着自己这辈子孤独终老也挺好,家里的财产她就算分不走一毫一厘。可杨麟说要将拍卖行全权交由他处置的话,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么,楚嘉音后半辈子就有依仗了。也挺好,就是可能心里膈应,忍忍就过去了,忍忍夫君就死了! 那些士兵围住楚嘉音后,将领喊:“抓住她。” 见此,楚嘉音一惊,她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他们为什么要抓自己。还真不会就是杨麟的人吧? “喂!你们是杨麟派来的?”楚嘉音问。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杨麟是何等小辈?也派得动我们?!我们是这边关首领派来,专门捉拿你们这些浑水闯进我西凉境内的南越奸人的!我们观察了你好久了,偷偷摸摸,行踪诡异。恐怕是南越那边派来的奸细吧?” 啊?这么说,楚嘉音是才出狼口又入虎穴了? “喂喂,我可不是什么奸细。我就是过来……我有事要做,过来办事的。我之所以偷偷摸摸的呢,是因为有人要追杀我。”楚嘉音快编不下去了,就是说实话,好像也很难能取得对方的信任啊。 这些士兵看她的眼神中就能瞧出来,他们完全将楚嘉音的话,当做笑话和耳旁风听了。 “我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证明不清楚的,就是奸细!来人啊,抓起来!”完全不讲道理。 楚嘉音躲不掉,只能听之任之了。 而那些西凉士兵,才不管有没有抓错人。 时下正值西凉与南越边境发生争执,两军势如水火。误闯两境之地的楚嘉音就算是无辜者,他们也不会放过。宁啥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有一个漏网之鱼溜出,对他们都不利! 这些士兵抓了楚嘉音后,她被送到了附近一带的边关军营。军营就地驻扎,附近两个屋子都没有,远远眺望,还得走个三四里地才能见到房子,环境艰苦。 楚嘉音被带去关押之时,她发现那些与她一般被看押起来的人之中,也并不是敌国奸细,而且瞧一眼就知道想当奸细也难。都是一些衣着普通的百姓,甚至,还有妇女孩子。 嘿,这西凉兵马说好找奸细呢,怎么连平民百姓也不放过?这八成根本不是为了抓奸细,而是另有所图吧? 既然不是敌国奸细,这些士兵抓这些平民百姓干什么? 而且看衣着,不像西凉国的百姓。 两国服饰打扮,有些大致区别的,这些人看着,倒像南越国内的人,因为,楚嘉音刚好就到过南越国内,见过他们的服饰打扮。 楚嘉音不明所以,她只能暂时采取观望的态度静静待着。这些普通人中,孩童在哭在闹,大人满脸焦虑却无可奈何。 怎么说也是南越的人,楚嘉音看着,心里多多少少不是滋味儿。 事实上,她自己都是囚徒,何谈救人,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晚上送来的饭菜十分难吃,楚嘉音最近吃苦都快吃成习惯了,也不管是否难咽下去,多多少少吃了一点。吃饱了,接下来才好面对一切艰难。 也不知道她被抓来这西凉军营,会面临怎样一种挑战。好在,终于有人抓她,不是为了她的美貌。不过想一想,她这么一个大美人,居然被这些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如此对待,也挺可悲的。 楚嘉音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休息一夜,夜里总有小孩和女人哭,吵得楚嘉音根本睡不下去了。囚徒们三两作伴,独独楚嘉音这一人,孤孤单单的窝在一个角落里。 白天的时候,忽然,那些西凉国的士兵来赶人了,楚嘉音也被混合在人群之中。那些士兵赶鸭子似的赶着她们,稍微走慢点,就会抽打。 楚嘉音还以为,他们准备挖个大坑直接杀了她们填埋,没想到,他们竟是赶她们去耕地插秧。幸好不是要命,楚嘉音心底稍稍有了一丝安慰。能保住性命,就什么都好说。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乱闯 这些人抓些普通人过来,原来是为了找免费的苦力干活啊。而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抓奸细,呸! 楚嘉音当然不会干活,一下地,笨手笨脚的学,学得她头大。好在这个可比练武学文容易得多了,楚嘉音学得快,不消一会儿就干的有模有样。 没办法,不好好干活,要挨打的。她宁愿累一点,也不想挨打! 不久后,楚嘉音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农活,大人做也就罢了。然而,连几岁的孩子他们都不放过,楚嘉音看着身旁不远处,有个孩子弯着身在插秧,因为腿脚笨,稍微做不好就会被打。 不久后,小孩哇哇哭了起来,而士兵打得更重了。他的父母前来求饶,士兵连着他们一家三口一起罚,不一会儿就打得皮开肉绽。 她简直无法直视这一幕。 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小孩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 楚嘉音想起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她七八岁的时候,她在干什么?被祖母捧在手心中,哥哥姐姐疼爱,伯伯伯母疼爱,楚家的掌上明珠。 相同的年纪,然而,截然不同的人生。 若这孩子不是被抓到了这里,依照他父母守护他的样子来看,他家的条件就算没有楚嘉音一半儿好,也会很幸福的。父母疼爱,生活无忧,而不是在这里被非打即骂,饭食粗糙。 看着这些有些无辜的人,楚嘉音的同情和怜悯止不住的泛滥。圣母之心不可有,可当自己也身陷囹圄,与苦难者感同身受时,她不得不去生出这份善心来。不知他命,何来他幸。知其命难,才懂同甘。 他们与这些西凉士兵,有着国与国之间的恨。却也谈不上谁可怜谁可恨,恨来恨去的,不过时那些衣食无忧的高位者! 但楚嘉音觉得,就算是战争无可避免,也该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斗,军人与军人之间的战斗,士兵与士兵之间的战斗。 而不是士兵建立在欺软怕硬的基础上,去掳掠敌国无辜百姓。这与强盗土匪有何不同?一个国家的建设,靠着这次败类当垫脚石,顶上风光,底下恶臭,这个国也不会长久太平。 民为本。 楚嘉音不太忍心再继续以观戏的姿态地看着那一家子人受罚了。 然而现在当着那么多人,那么多强盗土匪一般的士兵的面,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武功高强还好,可她的武功,随便抽几个稍稍有过训练的兵马出来,她就可能被打趴下了。 一双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折不断。楚嘉音单打独斗,打不过人家不说,还非明智之举。 她就算想帮这家子人的忙,也得从长计议,好好打算一番。否则非但救不了他们,还可能将自己给搭上! 她低着头一边认真干活,一边想着解决办法的法子。 月上梢头,天黑。 楚嘉音她们白天干了一天的活了,然而,晚上却没得到什么好吃食。吃的都是一些馒头稀粥,连个菜都没有,真的只有馒头配稀粥。 所以,当她拿着一个馒头,一碗稀粥的时候,表情简直不要太惊讶。够会省钱过日子的哈! 楚嘉音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何时受到过这种对待?她甚至都觉得,西凉兵马抓什么奸细,压根就是随口一说,随便搪塞个理由要抓南越人来当免费的奴隶,才是正事儿! 这还把她们当人吗?白天那么强大的体力消耗,晚上就给这么一点吃的,简直不敢让人相信。楚嘉音的饭量已经很小了,还觉得有些不够吃。那么那些体壮一些的成年男子,跟她分到的食物也差不多,那怎么吃得饱? 熄灯睡觉的时候,楚嘉音完全睡不着。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来是因为她心情抑结,实在忍不下今天的这口气。 二来,是因为她待会,有事要出去办,睡了怕睡过了,所以干脆不睡。她心里有个打算,她已经打听过了,前面三四里的地方,那座院子房屋都是这些兵马的上司们待的。 深夜时分。 四周都安静下来了,那些守夜的士兵,也陆陆续续地睡了,只留下一些不怎么多的士兵在守夜。 身旁的那些平民百姓,他们也睡了。一个个看起来都很累,吃不饱也不敢多哼哼,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削、憔悴起来。 白天消耗了很多的体力,第二天,得重复前一天所做的一切,甚至还要加重活计。所以一到了晚上,头碰了枕头,肯定要呼呼大睡的。如果真再不睡好,第二天是顶不住的。顶不住又要来一个恶性循环,被惩罚,加重活计,晚上更累了,就不怕睡不着了。 楚嘉音身旁那些人,几乎全都睡得很沉。比起昨日楚嘉音刚来的时候,他们好像更加沉默寡言了。 楚嘉音趁着这些人都睡去了,悄悄摸到了外面。以她的本事,想躲过营帐前巡逻的兵马,还是绰绰有余遇到。离开军营,她脚尖离地,顿时身轻如燕,带着满腔的怒气,飞出了这军营。 这一逃,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走了,那些白天与她一起干活的百姓们,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死的死,病的病,倒下的倒下。 因为长期劳累和吃不饱落下的病根,会让他们干不动活。干活量达不到那些西凉士兵的标准,就会挨打,这一部分,是会被打死的。 楚嘉音闭了闭眼,有些不忍心。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还可以冷血心肠的逃开,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心地完全善良之辈,可亲眼看见了,真的置之不理,她会良心不安噩梦不断的。 这一刻,楚嘉音或许才没辜负祖母那一句:音音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吧。 安全出来后,楚嘉音一直向着目的地出发。是死是活,也得拼一把。如果真的丧命如此,就求求月夕姑娘,假扮她一些时日,陪着祖母吧。 等祖母百年之后,自己再上黄泉路上请罪,请不孝之罪。 楚嘉音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捉拿这些西凉士兵的上级,擒賊先擒王。她还就不信,头落在了她手里,那些人还能不管不顾! 很快,楚嘉音便来到了那首领所在的院落,猫一样摸进了里面,脚下一点儿动静也没落下。她的影子恍惚闪过去,还吓得院落内巡逻之人,惊叫了一声。 这把楚嘉音也吓了一跳,幸好她沉得住,还记得自己目前形势不妙,得谨慎小心。 这首领府院落靠里的那几间房的守卫还是蛮严的,想要顺利地进去,并且不被发现,对她来说,难也容易,容易也难。 一切看运气的那种,而楚嘉音正好是运气好的那一个。就这样溜进来了! 啊哈!突然一队巡逻者就走了过来,楚嘉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窝进了阴暗处,藏匿好身形,在那儿趴了好一下。等到人走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死个人了! 在府内走动,楚嘉音需要找出那首领的寝房。这边守卫那么森严,大概不是首领住的地方,就是什么重要之地吧。擒贼王不成,随便拿点可以威胁人的东西也是可以的。 夜间的巡逻,这府内也是蛮多的,与这儿相比,楚嘉音算是明白楚府有多么的不怕贼了。楚嘉音需要一边找,一边躲,还是蛮困难的。 可终于,楚嘉音还是找到了那首领的寝房。她在藏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两个人说去首领的屋子那边查看查看,她就跟过来了。那两人是过来了这边转了好几圈,但楚嘉音不确定到底这边是不是有首领本人。 这附近有四五个屋子,楚嘉音选了两个进去,都没有人,只拿到了一把匕首做防身用。 接着,她又随便定了一个屋子。楚嘉音鼓足勇气,一下推窗跳入。 楚嘉音在地上翻了个滚,她抬眼看去,对面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睡容平静。烛台半熄火,还能看清人脸。对方者粗狂的样子,确实挺像一个首领啊将军之类的任务。 楚嘉音起身,她朝那位中年男子走了过去,来到床边。楚嘉音停在那,她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那名中年男子。 她虽然不认识这首领长什么模样,但根据房屋的地形,以及这房内的奢华来看,应该就是他没错了。就算不是,也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吧,押上他,说不定也有用处。 在床的左侧,挂着一件战袍。战袍只挂在衣架子上,也有一种不怒自威、杀气凛然的气势! 这盔甲的款式,应该错不了。一般小兵穿的盔甲战袍,楚嘉音这两日已经摸清楚了,绝非面前这种带着些许奢华的款式。 楚嘉音正想着,该怎样下手擒住床上那个人的时候。没曾想到,那家伙明明睡得好好的,却忽然转醒过来。 楚嘉音一见他迷糊睁开眼,她一惊,立马扑压过去。将从刚才在寻找到这家伙之前,搜刮那两个房间中,顺手拿到的一把匕首,直接就抵那首领的脖颈上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达成约定 她冷冷地低声警告:“别动。再动我就抹掉你的脖子!” 冷冰冰的利器抵在脖子上,多少会让人有些不适应和畏惧。那名首领立马不敢动了,他僵在那,只是紧张地问:“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楚嘉音听后,她一冷笑,回答:“你甭管我是谁,现在,起来。” 听着这话,那名首领也只能照做,他缓慢地配合楚嘉音起来。 楚嘉音从身后挟持住他,要求道:“在西凉与南越的边境内一群西凉士兵,那些士兵是归你统领的吧?” 一听这话,那名首领立马不淡定了,挑挑眉,问:“你是南越奸细?” 这份上问出这种问题,八成是敌军派来的。 楚嘉音却笑了笑,她回答着:“我不是南越奸细,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不过,将军,战争本该是男人与男人为争抢土地的一场战斗,何必去拖累那些只是普通平民百姓?更何况,还有些老弱妇残,这违背了战场的规矩。” 那名首领听后,他在心内冷笑。一个黄毛小丫头在跟他将战场上的规矩,真是笑死人了! 他要的是结果,他可不要那些什么名声,那最是没用,不过,现在他心内是怎么想的,还不能告诉楚嘉音。 “老弱妇孺?你不会是从奴隶堆里跑出来的吧?”首领的脸色沉了沉,先前面上表现出的慌张,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 依着现在的情形来看,架着自己的,不过是一个强出头的出头鸟。还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丫头,他何足畏惧?! 南越和大乾国擅长训练暗卫死士归皇室所用,像楚嘉音这样年纪又会武功的女子,极有可能是从那地方出来的。首领方才忌惮,不过是怕她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她都坦白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里出来的人,可不会跟人讲道理,她们只会执行命令! 楚嘉音此番前来,她不为任何一个国家争取利益。 她只是单纯地看不惯,那些士兵这样虐待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而已,说直白点,她就是一个内心还存有点清高之人。可若一个人连怜悯之心都没有了,还算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不,那会很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怜悯仇怨才是正常的。 首领明显平静了许多,问她:“你想怎样?” 为那些不值钱的家伙拼命的人,不在少数,首领先前也见识过。就是没碰见过楚嘉音这种还能闯进屋子里行凶的,实在惊险。 楚嘉音目光一凛,回答道:“我要你放人。即便这边境之地的田地需要耕种,你们也不能拿南越的无辜百姓来当工具使唤!就算真的需要他们来做这种事,你们西凉也该付出相应的报酬,你情我愿的雇佣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抓住了南越的人,让他们无偿为你们干活,还不给够饭吃!” 她手里攥着匕首的劲儿更大,一想到西凉兵马连小孩也不放过,不禁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场将面前这个领头者碎尸万段!楚嘉音现在救得了那些人一时,恐怕也救不了一世! 真正该责问的,或许还有南越边境的驻守兵马!西凉兵马入境抓走普通百姓,他们当真一无所知,还是眼见了也打算不闻不问? 首领没吭声,一双眼睛里满是深沉和迷雾,让人勘不破里头的虚伪真假。楚嘉音不经意望了他的眼睛一下,砰砰跳动的心,忽然抽搐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自己该有麻烦了。 首领佯作很仔细的考虑了一番,点点头答应了。而且态度还很好的样子:“好,放人,我现在就叫手下去放人。” 然后,首领一声令下:“来人。” 楚嘉音没防备,就这么任由他喊了。 闻言,果然有士兵进来,但看见这一幕后,他们纷纷惊慌,首领看着他们惊慌得大叫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止。 那名士兵在那惊慌大喊:“来人,来人,有刺客,来人,有刺客。” 一声召唤,然后引来无数的持武器巡逻兵,楚嘉音一看见这幕,她瞬间无语。怪她太天真迟钝了,怎么对方说什么她都能相信呢? 被算计了。 她有点不爽地看向那名首领。 但首领却平静如初,他看着自己的人马到齐后,他放心了,他又开始游说楚嘉音:“我现在就下令。” 难道他不是打算……楚嘉音提起了一丝精神,抵住对方脖颈的匕首,握得更紧。这可是她现下唯一的保命符,只有首领还在她手中,这些士兵还能对她动手不成? 没想到,那名首领在看向那些手下的时候,他下令:“你们……” 下一秒,他趁楚嘉音稍微松懈之时,一个反转,然后,趁机逃了出去。 楚嘉音见状,呆住了。她的手臂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哐当”落地,在这并不大的地方,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看着逃到那旁的首领,她孤身一人在这,她立马警惕地看着四周那些士兵。请君入瓮,插翅难飞。 那名首领脱身后,他开始得意起来,哈哈大笑:“哼,跟我斗?小姑娘,你还是太嫩了!” 楚嘉音已经被士兵们包围住了,脖子上架了不止一把刀剑。现在这种情况,她想脱身,犹如登天。倒不如想想如何登天呢! 这时,那名首领鼓了鼓掌,又说:“不过,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一个小小女子竟敢孤身一人闯我府上,实在是勇气可嘉啊。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把握住了,我就让人将你想救的人都放了!” 楚嘉音心生警惕,这个老狐狸要耍什么花招?机会?他还能给楚嘉音这个行刺的人机会? 他转头看向他的一帮手下,命令道:“去把我的爱宠请出来。” 下属们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被眼神扫过的那位还颤了一下。不过,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去了。 楚嘉音看着这一幕,不解他到底要搞什么花样,爱宠是什么东西?猫啊狗啊耗子么? 楚嘉音选择了先沉默,静静等待即将面临的一切。 她不与首领说话,他似乎也不是话唠之人,也一言不发的。二人就这般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了许久。 但不多久,刚才出去的那名下属,直接牵进来一头虎,楚嘉音完全惊呆了,她惊恐地看着那头虎,全身都警惕起来。 这是宠物? 这首领怕不是精神有问题,养这么大一只玩意儿当宠物,玩人呢?!楚嘉音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都不顺畅,恐怕接下来,要临来大难了。 这家伙不会准备用老虎来对付她吧? 那下属牵着那头虎走到了首领面前,出人意料的,这猛虎还挺乖。周围那么多人,它居然吭都不吭一声。可楚嘉音并不觉得一会儿,它不会对着自己吼,呵呵! 首领见爱宠过来,忙上前摸了摸那家伙的毛发,又看向楚嘉音,解释道:“这就是我的爱宠,特意牵来让你观赏一下。我知道,你武功不低,如果我现在就命人拿下你,将你关押住。恐怕,能不能拿下你还是未知。但是,你也不一定能轻易从我手中逃脱。” 他说得没错,楚嘉音确实没办法从他手中逃脱。但他说的能不能拿住楚嘉音还是未知,就真的是太高看楚嘉音了。 楚嘉音心里委屈,暗自嘀咕:其实我只是轻功厉害,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武功不低。 不过,对方忌惮她,这是好事儿。楚嘉音装作临危不惧的模样,轻轻扯动了唇角,似在冲对方示威。 首领双手背负身后,又接着说:“为此,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明天,我会叫上全城的百姓来看一场好戏,也就是你跟我的爱宠搏斗,赌注分别是你的性命以及那些南越百姓。只要你赢了,我就放过那些南越百姓。可要是你输了,明日我家宝贝的午饭,就是你这身皮肉!” 楚嘉音闻言,身体微不可察的一颤。事到如今,已然全无她拒绝的机会,可若是应下了,明天就得是楚嘉音的死期! 她无法相信自己有能力斗得过这只体格有她两杯之大的猛虎,更不敢想象,这只张口便是血盆淋淋的家伙,一口咬住人会是什么滋味儿! 她定睛,神情复杂地看向那头虎。她并不确定那头虎的凶狠程度、战斗能力,所以,如果明天跟它战斗……唯一能肯定的只有,楚嘉音将九死一生! 楚嘉音心情还是挺复杂的,也有些后悔逞强过来了。不过,想到那些南越国民,楚嘉音又不想不管他们的死活,任由这些西凉士兵这样虐待下去。 他们就算现在不死,迟早也会死的,大人死了也就没什么,关键是那些孩子,他们还那么小。 虽然未来都未有定数,其中很多有可能会长坏,但也有会长好的。 说不定,一些孩子,会长成楚景琰、齐麟这样的栋梁之才。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对手 在幼苗初生时去摧残它,时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就算不为那些大人,单为那些孩子,楚嘉音也决定一试。呵!而且照眼前的情况来看,楚嘉音就算想拒绝,也是没有那个机会的。还不如拼死一试! 她看向那名首领,冷然着态度问:“是不是,只要我打赢了你这头兽宠,你就能放人?” 首领一听,轻飘飘的一笑:“当然,明天我会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提出这规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难道我还回食言不成?” 这轻飘飘的一笑,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儿,好生让人厌恶,就像人命在他心里,也轻如鸿毛一般。 “你最好说话算话!”楚嘉音冷声道,可她的话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放屁一样的声音,谁会往心里去呢? “那是自然。” 首领扬唇,又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并招手唤手下过来,吩咐:“给这位姑娘准备一间客房。我家宝贝可是好几个月没吃上新鲜的食物了。明日,肯定会格外精神,还请姑娘你不要为了隐瞒实力。手下留情哦。” 他这话好像是在警告楚嘉音,她绝非这猛兽的对手,明天这一场比试争斗,不过是送楚嘉音给这只兽宠当食物罢了! “那是当然。”楚嘉音抬头,双眸泛着寒凉,“如果误伤了你家宝贝兽宠,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才好!毕竟,是你自己不让我手下留情的!也千万不要因为伤心过度,违反约定,收回赌注才好。” 闻言,那首领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笑话似的,用揶揄的眼光打量着楚嘉音,说道:“我自然不会怪罪你,也自然会遵守承诺!我很期待,姑娘你能成为它嘴下的第一个活人呢。” 言外之意,是告诉楚嘉音,在这之前,这畜生就没输过。先给楚嘉音下一个下马威?居心不良啊! 呵,不过对于楚嘉音来说,这个下马威可没什么用处。她一开始就没料到自己能打得过这凶神恶煞一般的东西,早就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 只是可怜那些心系她的人,还不知道她如今的处境,也不知道她将要离开这人世了。不知道也好,等再过几年,大家感情都淡了,那时候再知道楚嘉音死了,想必也不会太难过。 “我尽力!”真的尽力,如果能侥幸逃脱的话,楚嘉音一定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冲动了。 这一次行动给了她一个教训,也启发了她一些做人的道理。可惜为时已晚,只能看自己运气够不够好,还能不能撑过明日了。 首领给楚嘉音安排了一处偏僻的住所,环境还行,住着比奴隶堆舒服了。有床有被子有枕头,还有热水可以洗澡,就连饭食也出乎意料的香美。 断头饭一般吗? 楚嘉音吃饱了,忽然看着空掉的碗和桌子上的筷子发呆,睹物思物,想到了午时三刻斩首前都会有断头饭。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还特地问自己要不要喝酒。 楚嘉音记得杀头前一刻,是有酒的。 不喝了! 她还不打算死呢,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要平安顺遂的再活个几十年。 楚嘉音匆匆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了。为了避免思绪影响睡眠,从而影响到她明天发挥,楚嘉音闷头放空自己,慢慢的就睡着了。 以往碰上这种事情,她都要做噩梦,可今夜却没有。她在梦里梦见了好多今生的事情,许多美好的画面。多了一个楚景琰,多了一个印象不太对劲的楚良善,还多了一个师父。 这三人让楚嘉音的这一辈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楚嘉音将风尘月丢给楚良善和方旻后,独自一人往西凉内陆去了。 方旻送了她一程,回来时有些不解的问楚良善:“楚兄,你就这么放她去了?万一遇上什么艰险,她恐怕就要完蛋了。虽然这两年音音姑娘的确本事见长,可对付大场面却有不足之处啊。” “你看看她这段时间以来遇见这些事,表现出来的能耐,显然跟两年前差不多一个德行。也就武功上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了。” 楚良善不慌不忙的拿起一只茶杯,将侍女刚送来的热茶倒上,不留心茶水浸到了手背上,烫的他猛地一缩手。心不在焉,神不在脑,看起来好像根本没在听方旻说的话。 他的手一抖,连带着茶杯里已经装上的半杯茶都撒了。楚良善吸了吸凉气,茶杯都“哐当”掉在桌上,滚了几个圈,就要掉下去。 方旻连忙伸手去将茶杯接住。 知道楚良善一直没听他说话,方旻略觉失望,可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拿过茶杯和茶壶,跟他说:“我来吧,我来吧。楚兄这几日可是忙着皇帝老儿的事情,都累得精神恍惚了?怎么连杯茶也倒不好?” 方旻倒好茶,将茶杯递了过去。 楚良善小心的接过来,吹了吹,才喝下去。 “你倒是挺会看人的啊。”楚良善笑道,方旻的话他有在听,就是暂时思绪被转移,没及时答复而已。 方旻听到他回应了,神色都雀跃了几分,乖乖娃一般双手搭在桌子上,满心欢喜的说:“哪有,都是跟楚兄待久了,学了一点点皮毛。而且音音姑娘头脑可比我简单多了,要看透她还不容易?” “噗……哈哈哈哈,你要是让她知道你背地里这般说她,估计她要挥起自己发达的四肢,捶你一顿了。”楚良善戏谑道。 楚嘉音是否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个楚良善有仔细的分析过,可以确定的是,楚嘉音跟了风尘月以后确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了一些。要放在以前楚韵,他亲妹子在楚家与楚嘉音对峙的时候,楚良善倒是觉得这丫头脑子还算灵活。 楚良善沉吟片刻,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倒是不觉得我这六妹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她只是容易被周围人的影响罢了。要说不聪明,那是无可厚非的,可要说聪明,也是可以的。也许她就是一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性子吧。” “她以前对付我家亲妹子的时候,诡计多端得很。面对我俩的时候,心里也明白得很,知道该服软时就服软,该硬刚的时候绝不心慈手软。” “是吗?”方旻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表示不太理解,“哎呀,楚兄,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楚良善瞄了他一眼,笑着调侃道:“看出来了,你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一个。” 方旻闻言顿时不乐意了,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良善,问:“楚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 “哈哈哈……你跟楚嘉音差不多,也就你武功高一些,更靠谱。楚嘉音呢,鬼灵精、撒娇怪,做哥哥的有些扛不住啊。”楚良善笑着说,慢慢回味儿起楚嘉音的一系列不讲道理和撒娇卖泼。 “她愚昧一些也无所谓,毕竟有哥哥在呢。” 楚良善说这话时,方旻在他脸上看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宠溺之意。再多看一眼,楚良善又扭过头来,对方旻认真的说:“你也是啊,你有我呢。所以不必太过聪明,也不必想得太多,想做什么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我给你在后边收拾烂摊子。” “啊?”方旻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胡乱拼凑一些自己猜想后,大概琢磨出了一些。 “楚兄的意思是,我和音音姑娘无论做什么,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得给我们顶着?”好像挺奇怪的。 楚良善笑声朗朗,一副你误会我了的样子,他说:“并不是。我只为你挡着,至于楚嘉音……呵,下辈子吧!” “嗯?”方旻更疑惑了。 刚不是还说楚嘉音有哥哥吗? 楚良善换了一副表情,声音也冷上了几分,问:“最近,楚景琰都在做些什么呢?” “无非跟着慕容将军到处平反乱呗。说起来,南越国虽然地广物博,可这广阔的天底下,还真是祸乱不休。这两年可不太平啊,连番出了那么多事儿。”方旻话中有话,有些事情靠一张嘴,几句话,真是说不清楚的。 楚良善嗤笑,说:“说起来,他们该往这边来了吧?” “嗯。”方旻点头,嘴角是撇着的,有些不耐烦提起。 说起来,一年半以前要不是跟楚景琰碰上了,他俩也不至于错过武状元比武,错失了一个夺得武状元的机会。方旻也想跟楚良善一同入朝为官,可他不会念书,只能考武举。 谁知道竟碰上这种事情,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再说这三年后,方旻已经二十三四岁了,都没兴趣再闹这些名利争夺了。 “楚景琰可是个难缠的对手啊,幸亏了当初秋阳公主横插一脚,将他掳走了。不然今日,我还不一定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呢。要是我猜的不错,我若是当年落榜了,现在名下所有的成就和名誉,都应该是属于楚景琰的。”楚良善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犹如精明敏锐的兽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断头饭 楚嘉音一觉睡醒了,一睁眼,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即将又要面临着什么挑战。 她捂了一下额头,苦笑,还真是疲惫啊。为什么老是碰上这些麻烦事儿呢,都是臭师父好端端的让她下山来,现在又身中剧毒,无法自救。没有师父在身边,又两年多不曾与人勾心斗角,过惯了安生日子的楚嘉音,是真的不想面对这些麻烦! 也不知道现在师父他老人家被治好了没有,还有杨麟呢,她现在倒是希望杨麟将她抓走了。被杨麟当金丝雀关起来养着,好歹能保住性命啊! 楚嘉音“哐哐”捶墙,这一辈子才活了十四年,她可不想就这么结束了!那样也未免太可悲了一些吧? 在楚嘉音醒过来后不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侍女娇滴滴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姑娘,首领让我们来请你去吃早饭。还请姑娘动作快一些,首领要是生气了,今日你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没什么好日子过?楚嘉音歪嘴冷笑,今天不就是她的死期吗?还没什么日子好过了,都快死了,还能期待过上什么好日子? “知道了。”吃早饭是吧,做一个饱死鬼也挺好。 总比给老虎当食物体面一些,要是被老虎啃一口,说不定得先断手断脚,或是直接吃掉脑袋。然后身体又会一块一块的被它吞进肚子里,相当于死无全尸啊。 最后的最后,她还会变成一堆屎。人活着,成灰也罢,成土也罢,都是命。可是变成一坨屎,真是相当讽刺和可笑了。 楚嘉音可不想变成屎,可她现在好像无处如何也躲不掉这个宿命。就算是此刻自杀了断,说不定也要被拖去喂老虎。、 哎,罢了,看开一点吧。 楚嘉音脸也不想洗,就这么去了。臭烘烘的,说不定老虎下不了嘴就不吃她了呢。虽然都是妄想,老虎在森林中追捕猎物时,还管得着猎物臭不臭? 对于它们来说,撕开皮,肉都是一样的味道吧? 何况,楚嘉音昨晚还洗澡了。早知道不洗了! 楚嘉音跳下床,就去开门。门口的侍女听到开门声,猛地吓了一跳,抬起头去看她。刚刚打招呼的时候,还带着起床气的声音呢,怎么才一会儿就出来了? 这空当,连穿衣服都不够吧? 楚嘉音昨晚压根就没脱衣服睡觉,睡下去是什么样,醒过来就是什么样。就连发髻啊,都是最简单而且睡觉不会乱的那种,就是过于简单朴素了,有点不符合一个大小姐该有的气质。 “走吧,不是要带我去吃饭吗?”楚嘉音背着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模样,面对即将要与虎搏斗,居然淡定自若。 侍女有些惊讶的打量了她全身,小身板还比不上自己,脸上却是这副平静的表情。一大早让过去吃饭,还起来得那么爽快,莫非是真有本事对付首领的兽宠? 她以往接触的,即将要成为那兽宠盘中餐的勇士,个个第二天都找借口拖延时间,还从未见过楚嘉音这般坦然镇定的。 “哦哦,姑娘你跟我来吧。”侍女突然有些敬畏这个小姑娘了,要换作是她,早就腿都打颤站不稳了。 楚嘉音一脚跨出门槛,大步大步向前走。她心里也慌啊,可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啊,也知道今日之事无可避免,露出再多的畏惧,只会让人笑话。 要死也得体面的死,不要像前世那般,死的那般好笑。 侍女紧紧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指示她该往哪一个方向走。在路上,楚嘉音撞见了一树桃花,便折了一朵下来,别在发间,性情愉悦的继续走。 一路上,她并未表现得太过紧张慌乱,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当她真正跨入那道门,与昨晚才见过的首领见面时,心还是不由地跳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沉重了。 首领等待她多时,招呼她坐下,然后唤侍女们上菜。 一大早不宜吃过多荤食,可桌上鸡鸭鱼肉可不少,丰盛得不像话。断头饭嘛,这才是真正的断头饭! 这边饭桌摆在二楼,往前下方看去,是一处草场。草场的最中央,有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楚嘉音昨日才见过的兽宠。它张牙舞爪,气势汹汹,血盆大口,将是断人头颅的铡刀! 楚嘉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坐在她对面的首领,笑得满脸皱纹。他问:“如何?在我府上睡了一觉,可有精神与虎搏斗了?若是没有,我不介意让你多休息几日。你可是第一个跟我家宝贝正面交锋的女子,还是这么美丽的姑娘,我理应让着你一些。” 听到美丽一词,楚嘉音才恍惚间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原来这家伙不是审美有问题啊,还知道她长得好看呢。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大概是真的对女人没多少兴趣吧? 也许,只是对她这种了类型的没兴趣,毕竟胸小,全身没二两肉。 楚嘉音觉得自己快要继承师父父的姓氏,瘦成一阵风了。 楚嘉音嘴角扯了一下,摆手说道:“别了,早死早超生。” 再耽误两天,她可能真的心态崩了,到时候还没上场呢,就跪下了。现在好歹还能直面面对,不至于死的不体面,叫人笑话。 “好,在下是真的很佩服姑娘你的勇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便今日开始了。”首领说道,并招呼人到他身边。 吩咐:“你们去把要看戏的百姓请进来,一会儿让他们做个见证。省得这位姑娘下了阴曹地府,还觉得自己冤枉,要到阎王爷那儿告我的状!” “呵呵,我才不会。放心,虽然只是口头承诺,我也不会出尔反尔,不认自己立下的诺言。只要你言而有信,我自当生死由命。”楚嘉音说道,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师父又不在身边,她还真想不出,自己该向谁求救。唯一可以指望的,便只有自己了。兴许,勉力一试,她这能打得过那畜生呢! “好,姑娘真的好魄力啊!”首领啪啪鼓掌。 与虎搏斗这场戏码,将会在楚嘉音吃完断头饭,还有城中百姓沾满周围的座位后开始。这城中之人也许是真的无聊,又或者是天生喜欢暴力血腥,为了这一场与虎搏斗的好戏,居然不一会儿就坐满了半个场子。 楚嘉音感觉到了一丝压力,一滴冷汗,直直从鬓角滑下。 而此时,在西凉边境不远处,也就是南越边境上,来了一些不速之客。对南越边境的百姓来说,是福不是祸,对西凉边境那些嚣张妄为的家伙来看,是麻烦找上门。 打着慕容家旗号的兵马,其中一小部分,约莫三千人左右,正往南越西北境赶来。领头之人,是慕容家的嫡长子慕容翰,以及慕容老将军格外青睐有加的楚景琰。 这二人前些时候一直在西北境往北方向收拾乱党,整兵休息不足两月,听说了西北境的事情,便匆匆赶过来了。 “楚兄觉得我们这一次去西北境,凶险可比得了上一次?”慕容翰笑着问,身下的马儿慢悠悠的走,显得人格外悠闲。 兵马提前一步去了,副将也早已过去查探了消息。这二人在后头慢慢过去,是因为上一次任务中受了一些伤,不方便拼命奔波。 比如慕容翰现下,就瘸了一条腿,使不上劲儿。再说楚景琰,内伤未愈,太过疲劳的话,恐怕要虚弱吐血的。真是好一对难兄难弟! 楚景琰脸色冷淡,说道:“你都敢慢悠悠的去,这西北境还能有什么艰难险阻?左右不过是西凉的人过来欺负南越罢了,对上西凉的人,自然不像上次那般还需要顾念什么,打便是了。” 慕容翰哈哈大笑,眼泪冒出,指着楚景琰说:“楚兄,咱两走得慢,你这可不能怪罪于我。咱这不是身残志坚吗?换作其他人,还不一定要亲自去管这破事呢!话说回来,楚兄你何时才能收起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认识你两年有余,也没见你正经笑过。” “这世上有规定过,人是必须要笑的吗?”楚景琰十分冷酷的说。 要不是他本身就那个性子,慕容翰真要觉得这个家伙装模作样过头了。 慕容翰表现出一副“你这样不行啊”的表情,与楚景琰说道:“也不知道我妹妹看上你哪里了?一块冰块,捂也捂不热,还稀罕呢!就稀罕你长得好看了吧。妹妹也真够肤浅的。” “我并不需要慕容小姐的喜爱,也不想高攀。”楚景琰这话说出来,换作一个跟他不熟的人站在对面,真会想打死他! 这慕容雪可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宝贝,怎么到他那里,要塞给他,他就像碰到了烫手山芋了一样?每每都急不可耐的想要迅速丢开。 慕容翰真是怕了他了,连忙摆手,顺毛似的说:“好好好,不与你说这个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楚景琰之精 “咱还是走快一些吧,你瞧瞧,这再不用多久,可就到西北境了。说起来,这边还真够荒凉的,人也少。”慕容翰表现出几分嫌弃,若非他是个莽夫只能靠打打杀杀过日子,他还真不愿意到这种地方来受罪,估计饭食和住房都很清苦。 楚景琰往远处眺望了一眼,茫茫大地,不多于十人忙碌来动,而且其中还都是老人家。这景象,怕是不对劲儿啊。 “这儿的年轻人,都去外地干活了吗?”楚景琰问,一个地方如果留不住年轻人,想来生计和产粮都不容易。 可南越西北境不远处还临着一片海,气候也算湿润温暖,再看这沿路而来,草林茂密,并不像是种田耕地温饱不足的地界。那么,这儿要不是有什么留不住年轻人的隐患在,便是有只手遮天的人在捣鬼! 慕容翰听他提起这事儿,自己也想起来来着之前,那些前辈们告知的这边的情况。他托着下巴,疑惑的望着对面人烟稀少的城镇,说:“也许,他们只是不喜欢出门呢。或许我们进了镇里,就有可能看见很多人了。至于去外地干活?我看这里山清水秀,田……” 不远处的田地,旱田杂草丛生,水田粮稻甚少,整个一派荒芜景象。慕容翰皱眉:“嘿?这怎么回事儿啊?待在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地方,居然偷懒不种庄稼?怪不得西北境年年跟朝廷诉苦说贫困交不上税,这明明是懒惰造成的清贫吧?” 朝廷忙得很,西北境又天高皇帝远,朝中官员无暇顾及,只看本地官员上书描述这边情形。多年以来,朝中之人都以为西北境是真的穷困潦倒,好个凄惨的地方。 朝廷因此年年给西北境减税,能少缴便少缴。 谁知道真来了这儿,是个脑子清醒的人,都会觉得自己被骗了。就这环境,若能好好利用,别说吃饱喝足富裕了,变成南越富裕繁华城池之一,也是指日可待啊。 懒惰造成的粮食不足、百姓日子清苦,说来说去都是活该!这地方官员怕也是个没用的,否则不会放任这些人懒惰下去,连良田也荒废了茫茫几千顷! 完全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眼看着慕容翰要急眼嘴喷火,楚景琰忙抬手示意他冷静,并说道:“有良田,也得有耕田者。我们将要走近西北境,这一路上却并未见太多人。慕容兄所说城中人不喜欢出门,这话的可能性不大。” “那我们尽快进城瞧瞧吧。”慕容翰道。 楚景琰点头,策马扬鞭。 …… 日上正午,座位已经差不多占满了。就算占不满,这些人也足够当这场戏的看官了。 楚嘉音没来由的慌张了一些,明明从昨晚到吃饭的时候,她还一派闲适。果然,人对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哪怕死过一次,她还是害怕再遇上死这个字。 首领看着面前越来越热闹的氛围,笑得声音朗朗,看向了楚嘉音,说道:“姑娘,你瞧着这些人可够给你面子了?捧场嘛,适可而止,真要挤满了这周围千余座,你死的时候叫更多人看见了,恐怕更不体面。” 死在虎口下,还能体面到哪里去?可这种不体面的死法,参观的人多了,对死者来说,恐怕多的是屈辱而不是荣耀! “够!当然够了!”楚嘉音苦笑,额头上汗滴不断,也不知道是太热了,还是过于紧张害怕了。 这辈子日子过得千奇百怪,多姿多彩,但怎么就那么艰难呢!楚嘉音认为,如果现在的她还是前世那个她,恐怕早就没命活到十四岁了。 这是上天赋予重生者的考验嘛? “那……我们开始喽?”首领似乎迫不及待了。 楚嘉音点头,只一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可她心底有一个声音提醒她,现在,还不是手足无措的时候。不然今天,可真得死在这里了! 也许之前那些人中,也并非没有能斗得过这猛虎的,只不过是拖延的时间久了,心里建设崩塌了吧? 首领开始将要说的话,都叨叨了出来、楚嘉音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能默默的看向那猛虎,心里五味杂陈。今日,她还能指望谁来救她? 还不是只能靠自己!师父中毒被楚良善带走了,而楚良善是绝对不可能过来救她的。 日头更盛! …… 楚景琰和慕容翰已经进了西北境最靠近西凉的城池,城内虽然不如外头所见到的那般荒凉,可比起这一路过来见过的城池来看,这座城实在冷清的过分了。 慕容家的兵马已经在城外找地方驻扎好了,城中的官员被惊动,纷纷过去款待那些军爷。慕容翰手下副将来报,饭菜还挺丰盛。 楚景琰和慕容翰打算先不公开身份,在城中以普通人的身份,先打探一番虚实。 “楚兄此举,是想……”慕容翰八成也和楚景琰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城中虽然表面上平静,可切开来看,说不定有多肮脏难看呢!要是他们以高位者的身份去质问审查,这些官员恐怕会瞒报虚实。 如果是他们想多了,也无伤大雅。 “慕容兄大概能明白我的用意,便不用我明说了吧?”楚景琰放下茶盏,眉头轻蹙。 这茶,糟糕得很。他们特地选了一家看起来生意不错的进,要店小二上好茶,居然上这种陈茶。茶的色和味都十分不好,煮茶的手艺也十分生疏。 楚景琰起身,又四处在屋里转了转,突然瞧见柜子上未来得及处理的灰尘。抬手一抹,这积尘的深度,大概有一两年没好生清扫过了。 明明牵引他二人上来的店小二说,这间房是上房,时常被客人预定走,平日里想住也要排队。而且这屋子地处朝阳之地,日升光明,日落光暗,正好是一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好景象。 怎么会积尘呢? 如果常有客人来,不应该打扫得更为仔细嘛? “知道的,你呢,也听明白了吧?”慕容翰对那副将说道。 副将连忙点头作礼,说道::“属下明白。” 慕容翰挥挥手,要他离开了。转而看向楚景琰,见他盯着一个柜子发呆,便也走了过来,左右右看,愣是没看出个花来。便疑惑的问:“楚兄,这柜子有何特别之处?值得你这般耗费目光,去专注的看着它?啧啧啧,您这眼神,比我观赏美人还要专注啊。” 楚景琰示意他看柜子上的那一层灰,说道:“我不是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它被人闲置出了特别。你看这柜上的积尘,少说也得几百来天才能形成。而那店小二说,这边的上房时常有客人抢着住。” 慕容翰一听,也觉得不对,自己伸手摸了一把。确实是积压出来的灰尘,思考片刻,他又说:“会不会是这里的风俗什么的?” 楚景琰摇头,沉思:“我觉得不像。” 他转而走向了桌子那边,半蹲下来,然后伸手去摸桌子侧边底侧。 慕容翰也走了过来,看他这样,连忙又解释:“我觉得你摸桌底下就不太对了。这一般的人收拾桌椅没那么多讲究,只好好洗白白桌面就行了。你以为每个桌子,都有好多仆人忙前忙后去清洁整理呢?” 楚景琰看了慕容翰一眼,无奈的摇头,看来得给这位喜欢给自己人抬杠的家伙,好好分析一番,让他心服口服才行。 “不对。”楚景琰自由自己的考虑,“如果只是照你说的那般,这茶楼的伙计只管桌面,不管桌底。可是这侧边,也是脏的。我方才摸到的地方,是桌子最靠近侧边的底端。” 楚景琰说着,便坐下了,给慕容翰演示起来。 “慕容兄请看,如果这侧边和底端不仔细擦的话,客人一坐下,脏东西十有八九会沾到衣服上。就算客人有不靠近桌子的习惯,可也不能保证所有客人都如此!如果你要说,也许有的地方客人没碰过,而被碰过的地方就没有灰和污垢。” 慕容翰张了张嘴,想说的话都被对方说出来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他与楚景琰视线碰上,只能回复一个你说,你来说的表情。 “那么,慕容兄你仔细来看,这桌子围绕一圈,都是脏的。我们方才进来的时候,伙计神色也不对,还故意拖着我们,说了很多话,在拖延时间。我想,他们拖延出来的时间,就是为了过来打扫屋子。”楚景琰忽然想到,他们过来这边之前,还有几个人神色慌乱的刚离开。 店小二却与他们说,那几个人是刚退房的客人。可是这几个人手掌粗糙,面相是常年要经受风吹雨打才有的样子。这般的人,即使是要住房,也不可能住上房。 慕容翰哑口无言,只能连连应一声嗯又一声嗯。 “再说我刚才喝的茶,绝对不是一个茶楼该煮出来的茶。这让一个从未碰过茶,只懂得煮汤的人来煮,都能出那个味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利 楚景琰面色更阴冷,怀疑更深:“你说一个茶楼,靠的第一门手艺,不就是煮茶吗?一个茶都煮不好的茶楼,到底为什么叫茶楼呢?” “对哦!”慕容翰恍然大悟,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你说其他房里的客人,会不会也不太对劲,或者是感觉到不对劲儿?” “也许能,也许不能。但进这茶楼总得吃饭喝茶吧?这时候,要是喝了茶和吃了饭的,总得出声说些什么了。可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只能说明,那些根本不是客人!”楚景琰打开窗,他们之前还能见到许多赶集的人,现在一个个都跟履行职责出门演戏的样子,无精打采。 买卖东西的人,买不是买,卖不不是卖! 察觉到背后的人要说话,楚景琰立马堵住他的嘴,说:“慕容兄若要说,有人不喜欢喝茶,都去吃了饭,而他们家饭菜是好吃的。那大可不必!虽然有这种可能,可依照我先前分析的种种,这家店经营诡异也是定论。” 慕容翰憋得好辛苦,可是楚兄说得好有道理,他无法反驳如何是好?v罢了,楚兄聪颖,听楚兄的吧。 “楚兄,你也不能太过自信,咱还是得小心谨慎着来,免得错怪了好人。”慕容翰拍了拍楚景琰的肩膀,这样一深沉片刻,他顿时觉得自己扳回了一点儿面子,总算心情舒畅多了。 “是这个理。”楚景琰点头,可却不打算反思自己的猜测,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现在,我们去看看其他屋子的客人,或许就能明白一二了。” 楚景琰说话做事雷厉风行,说时迟那时快,眨眼功夫就出了门,没等慕容翰转身过来,他就已经悄悄摸进了另一间房子。 屋子失修,锁也是坏的。楚景琰本来还打算想个法子闯进去,或是敲敲门让里面的人给他开门,然后自己找个借口跟人攀谈两句。 谁知道手刚一摸上门,门就开了。楚景琰记得,他们上来这边之前,是有一个客人住在这里面的。 虽然那个人也很值得楚景琰怀疑,跟楚景琰之前怀疑的那几个人一样,这个人也是个粗人,看起来像是打铁的。楚景琰这两年阅历丰富,见识过各行各业各种人,对某些职业的人的特征,印象深刻。 正如之前分析过的那样,这人干的苦活重活,还是卖力不讨好挣不了几个钱的活计。让这种人住茶楼客栈的上房,当真是为难了他们了。 “没了。”楚景琰说道。 慕容翰后一步赶来,将这屋子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最多就是不太明白楚景琰为什么那般轻易就能进来,还有他简明模糊的话。 “什么没了?”慕容翰苦笑,他自认为已经很懂楚景琰了,可与楚景琰相处下来,而是耗费心神得很。 楚景琰无奈叹气,慕容兄聪明也算绝顶的人,可惜这份聪明都拿来伤自家人了。便向他解释起来:“慕容兄可记得,我们来这儿时,这间房其实是有人的吗?” “哦哦哦,记得记得。”慕容翰还想起来那个人长什么样儿了呢。 二人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发现这屋子积尘更重。 “如果我猜得没错,其他房里应该也是没人的。并且,城中人也早知道我们两个要来,早早给我们打扫好落脚之地了。就连我们眼睛能看到的东西,他们都给我们安排妥当了。”楚景琰说道,嘴角一扯,略带讽刺。 瞒天过海,若不是做贼心虚,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生怕自己不够麻烦? 慕容翰抱臂,暗自不满,说道:“岂有此理!这帮人居然敢这样欺上瞒下,怕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西北境不太平,恐怕还和这帮管事的人有关!” 慕容家的兵马和慕容翰过来,是听说西北境这边,有西凉兵马过来骚扰良民。西北境十余年以来,一直很太平,兵马不足一万,也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弱兵,要想对付善战的西凉兵马,远远不够格。 慕容翰这番过来,也不全是为了给他们出头,而是特地带了兵马和他自己本人,过来帮西北境训兵。如果连西北境小小十余万民众都保护不了,这些兵也真是白吃皇粮了! 慕容翰和楚景琰一开始只以为,这边是兵弱遭西凉欺压而已,谁知道,一过来竟发现,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要面对的麻烦,远比来之前的打算,要多得多,说不定还得惩治官员。 “楚兄,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一件事。”慕容翰突然说道。 楚景琰忙问;“什么好似儿?” “你记得不记得,我们在路上好像碰见两个老熟人了。”慕容翰才想起来,某两位春风满面,嘴上连连说着要去游玩的家伙。 楚景琰仔细一想,真想起来一些老朋友,便问:“你是说楚良善和方旻?” 短短两年,这楚良善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皇帝陛下信服他,将他捧为心腹。若非他不是女子,恐怕现在的皇帝陛下,要变成宠妃灭国的昏君了,而他也将是祸国殃民的红颜! 慕容翰点头:“就是他们。方旻要出来游玩,也没什么不对。可楚良善如今是什么身份?他要是擅自离京,你觉得皇上会轻易同意?他能离开皇城,恐怕还是得了皇帝陛下的允许。既然是皇帝陛下派出来的,也就是说,朝廷上也开始怀疑西北境有不良之臣,需要惩治处理了。” “不管楚良善与我们的目的是否冲突或吻合,既然皇上将人派过来了,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楚景琰一想到楚良善,没来由的生了一肚子气。 这辈子他也算精明过人,算计颇深,却偏偏处处要被这家伙压一截风头。科考之前,楚景琰甚至有把握能胜过那位状元郎,成为榜首。可科考过后,楚景琰发现状元榜眼不足为惧,偏偏这探花郎,开始兴风作浪,为祸人间起来了。 叫他一对上,他也能翻跟头。 一年之前的武举,他与方旻发生了争执,双方自己彼此打成重伤难以短时间内复原参加武举,便一起错过了。而当时已经在皇帝面前有一番作为的楚良善,却心血来潮,说自己想试试这武举。 出乎意料的,这次武举的状元,竟是他!自那以后,皇帝对他的信任,也更加深了。 楚景琰也与之同时,更加忌惮他。楚良善不与朝中各党勾结,更不像是会有人为伍作友,对谁都时好时坏。而对上楚家的人,他就会像一个变态一样,笑着去折腾他们。 楚嘉音离家两年,全然不知,楚家上下现如今被楚良善闹得寝食难安,比闹鬼还要可怕!而时不时得知楚家消息的楚景琰,又常与楚良善碰上,也被楚良善闹得疲惫不堪。 这家伙活脱脱一个成年的熊孩子,不同的是,熊孩子让大人无奈却能教训管教,而他这个大熊孩子,无人能管。被他折腾的人,只能认命受折磨。 提起楚良善,就连慕容翰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害怕得紧:“最好不要让我和他碰见,要是碰见他了,我还是灰溜溜收拾铺盖滚蛋吧!他都来管了,这边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楚良善是让人恐惧,可他的办事能力,亦是实打实的强。楚景琰加上慕容翰,也未必能斗得过他!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两位比我少吃几年盐,还嫩得很呢!只有楚景琰和慕容翰明白,他们到楚良善这个年级,也未必会有他那般精明。 “我们这一路过来,不是没碰见他们吗?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况且,他虽然武功高强,可皇上让他做的,大多是文官的活儿,跟你犯不上冲突。”楚景琰安慰道。 楚良善懒惰得很,能不动手绝对是叫方旻上,久而久之,也没人记得他本身武功高强了。再加上,皇上生怕他出什么意外有个三长两短,还特地派了好多人随侍保护,根本没有有用得到动武的地方。 不少人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养得不会使剑动刀了。 听楚景琰这么说,慕容翰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二人悄然无声的离开了这间屋子,将门还原成一开始的样子,然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进了自己的屋子。那些人已经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想来大概不会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暂时不用太在意生命安全。 楚景琰出门闲逛了一会儿,在偏僻的一个百姓居住区,听见两个妇人说话。 两个妇人在门口挑拣菜叶,其中一人突然冒出一个话头:“我听说西凉边关那位首领又抓了人跟他那只老虎斗武了,据说还是一个小姑娘呢。” “是吗?真是可怜啊,我听说就没人能从那只老虎嘴里活下来的。还是个小姑娘呢,这到底是怎么得罪人家了?” 楚景琰垂眸,小姑娘和老虎斗武?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斗虎 楚景琰回到茶楼客栈的时候,慕容翰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看见他就扑了过来,对他说:“楚兄,我那边的事情都处理说清楚了,咱们这几天还是都住客栈吧。哎,想扮一下普通人都这么难!” “那官员你见了吗?”楚景琰问。 慕容翰将手臂搭在楚景琰的肩膀上,垂头丧气的说着:“没……见不到,去官府的时候说去军营了,去军营的时候,又说打道回府了。我说,他不会诚心在躲着我吧?” “也许是吧。” 楚景琰不管他,默默走进了客栈。同白天刚过来时一样,客栈里有好些演技高超的人在蹲守他们,等着给他们演戏。 而外边的,还有许多并不高兴开心的人,在“开心”过夜市。这西北境虽然人丁稀少,可被他们这一搅合,还真生出一丝热闹来了。 可楚景琰却从中看到了无数的悲哀。 为了迎接两个并不算大官的人,制造这样一个于其他地方来说,很普通的场景,居然需要如此耗费心力。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离开这座城池之后,这里会变成怎样一座死城。 楚景琰想起了那两位坐在门口聊天的老妇人,愁容满面,一看就是温饱也难以满足。不似京都城内外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做,专门说长道短的,一个个唾沫横飞精神焕发,凭着一张嘴也能说倒一座城。 西凉那边似乎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小姑娘和老虎斗武,是怎么一回事儿?西凉人不搭戏台,难道就是以这个取乐当戏曲看的? 楚景琰和慕容翰吃的饭,他已经弄明白是哪里来的了,茶楼的厨房他已经悄悄去看过,也是多年未被人使用过的。这些饭都是有人悄悄从城中官员府上送过来的。 为了演一场好戏,还真是煞费苦心! 此时的西凉边关,首领府,从楚嘉音开始往正中央下方的草场走时,沸腾到了极点! “来了!来了!” “还真是小姑娘啊!这看起来才十几岁吧!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有人对楚嘉音稚嫩的外表,发出了惊叹,却无人疑惑这小小的丫头,到底为什么要进斗兽场。 所有人都知道,赢了那只猛虎会得到很丰厚的一笔酬劳。可谁也不知道开启这座斗兽场的首领,本身有多恶毒凶残,给楚嘉音的酬劳,又是本该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次的酬劳没公开,可楚嘉音被迫说自己很想得到,让场上的看戏者误以为,是真的很丰厚,值得拼死夺取! 他们不知道的是,楚嘉音就算不想要这笔酬劳,也已经来不及了。恨就恨,楚嘉音的一时怜悯,造成了自己如今小命危在旦夕! 可若是重来一次,楚嘉音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在面对过那些无辜者被欺压后,弃之不顾! 楚嘉音站在最低处,抬头扫视了一圈,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容。还真是有些憋屈啊,她怎么就经摊上这种倒霉事? 远处,关在牢笼里的猛虎已然好几顿没吃饭了。饿极了的猛虎,才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特别时在它们面对食物的时候。 楚嘉音握拳,收敛紊乱的气息。不能自乱阵脚,她也许真能对付这畜生呢!起码在短时间内,这畜生绝对不可能碰到她分毫,趁着这一部分短时间,楚嘉音只要找准弱点一举攻下,定能扭转乾坤! 看台上还剩好几个空位,楚嘉音万万没想到,最后两个进来的人,居然会是楚良善和方旻。他们好像早知道会发生这种时期一样坦然,像是不认识楚嘉音一般冷漠如其他看官一样,翩翩潇洒地坐下。 遗憾的是,他们之后并未出现任何楚嘉音想看见的人。风尘月没来,不知道是毒素已经清除治愈,没第一时间来找她的小徒弟。还是如今依旧躺在床上,亦或者药石难医已经小命不保。 没关系了,她要是活着,就能问楚良善他们,师父现在到底如何。要是不幸死掉了,落入地府时,兴许会跟死过去不久的师父团聚。 才不过短短三天时间罢了。 一定能追得上的吧? 楚嘉音抬起头,楚良善恰好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分外寒凉。他们之间的感情,好笑且讽刺,明明流着相似的血,却陌生的如同陌路人一般。 方旻不跟楚良善在一块的时候,好像对楚嘉音还挺不错的,可一旦跟楚良善在一块了,人也就会完全倾向楚良善,不辨是非。楚良善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楚嘉音到现在还不能明白。 看台上,楚良善和方旻交头接耳. 方旻微微一歪头,侧过头去,凑近楚良善说:“楚兄,你要何时救下她?这么多人,要闹起来,恐怕很麻烦啊。” “救下她还不容易,可你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拉来跟虎搏斗了。她不是自诩清高,非要救那些与她无亲无故的家伙吗?那就让她救!我们救下她,还得帮她救那些百姓吗?麻烦!”楚良善笑眯眯,说出口的话却格外的伤人心。 他似乎已经做好见死不救的打算了,他自己都说过,“良善”二字,是他最憎恶厌恶的。对待旁人,他不会时时刻刻记着要帮助别人的。 “算起来,她还欠我一个承诺呢!”楚良善忽然想起了,楚嘉音被他从永雀楼中救出来之后,二人之间有过一个约定,楚嘉音得帮他完成一件不违背什么什么来着的事情。 楚良善一时间还真记不起来楚嘉音当时说过不能违背什么了,只记得,她答应要无偿帮自己完成一件事。如今权衡下来,到底楚嘉音值不值得他去救呢? “什么承诺?”方旻挺好奇。 楚良善回答道:“一个万能的承诺。只不过,以楚嘉音的本事,并不能为我做什么大事。现在花费太多功夫救她,浪费力气!” “可我觉得,楚兄你最终还是要救人的。”方旻一语道破。 楚良善微微一僵,半晌,哈哈大笑起来,也不隐瞒:“知我者,方旻也!救当然是要救,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且看她如何将这猛虎打倒吧,我的六妹妹可比老虎厉害多了。” 放虎的两人,站在高高的台子上,扯动锁链打开牢门,并不会让扑来的老虎伤到这二人。这老虎被人养乖了,吃饱喝足的时候呢,还算听话,一根绳子拴狗一样就能将它制住。 可一旦饿了肚子,就会恢复本性,变得的凶猛狠厉!血口一张,便是赤裸裸的凶器,两颗獠牙,分外的刺目惊心! “哗啦啦!”铁链拖动的声音响起,站在高台上的二人,因为铁链的重量,累得气喘吁吁,也因为太阳高照,大汗淋漓。 闸门,随着铁链拖动的声音,慢慢开启。 “哎哟,开始了,开始了!”看台上的人惊呼! 那些身在局外的人,摩拳擦掌,好像忍不住要自己上场了。可一旦换做他们自己是局中人,恐怕一个个要吓尿吓哭了的。 今天这天很热,很灼人,气氛也很热烈,比闷热的阳光还要高涨。看台也并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可就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坐在烫屁股烫头的地方,观赏一场人与虎的交锋。 “姑娘,加油啊,成为第一个打败猛虎的人吧!”这说话的人明显带着几分讽刺和嘲弄。 眼睛还没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楚嘉音这细胳膊细腿,完全没可能赢!之前被送下来的勇士,哪一个不比她强,而且还都是男人。 “不行的话,还是回家生孩子吧,小小年纪别想不开啊,这猛虎要是真出来了,你可就没命了!”有人又高吼了一句! 楚嘉音面色一沉,这家伙说什么屁话!楚嘉音最讨厌听到回家生孩子这种屁话了,就好像作为男人就该高出女人一等是的! 也许对方并不是这个意思,可这让楚嘉音听着不太舒服! 哐! 门开了! 看台上再没有大喊大叫的声音了,大家都各自屏住呼吸,比场上的楚嘉音更紧张的人,有的是! 猛虎试探着往前走,往前走,终于探出了一个头!众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真的要来了! 楚嘉音凝神,抿唇,死死盯住那只块头不小的老虎。 “哇啊啊啊!”看台上发生的某些人,几乎差点儿吓昏过去了,情绪异常激动。 “上了,上了!” 楚嘉音耳边听着这些人嚷嚷,一边凝神去注意猛虎扑过来的方位。离开牢笼的猛虎,就像离弦的箭,跑的飞快,她只有几个眨眼的时间。 眼看着老虎就要冲过来,张开嘴,一口咬住楚嘉音了。看台上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让楚嘉音的神识无限清明。 看台上这些人看似欠揍傻缺,可听着他们的声音,对楚嘉音来说,也并非全都是坏处!比如说,如果眼睛无法即刻捕捉到老虎的动机,这些人的声音,便可以警告她。 楚嘉音双手猛地一拍老虎的嘴! 第一百五十八章 胜败 猛虎大惊,双目瞪圆,虎口猛地一下闭合了。 “嚯!”台上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招下来,让众人都觉得今日必定是一场好戏。 以往那些被送上斗兽场的人,哪一个见到猛虎不都是用跑的。这小姑娘居然能平静面对,还能动手反抗,是在是非一般人的心智啊。 楚嘉音这一拍下来,双手发红,隐隐作痛。这畜生皮肉还挺厚!往后退一步,那畜生因为楚嘉音一击发怒,更加凶猛的朝她冲过来。 楚嘉音一躲,划过侧边时,揪住了猛虎的一撮毛发,借着这一缕毛发的力,楚嘉音一跃跳上了这畜生的背上。骑虎而行,虎怒跺脚仰头翻滚。 “好!”有人惊呼,终于不再是单方面的虐杀了。 楚良善轻笑,与身边人说道:“你可觉得,我这妹妹能赢得过猛虎?” 他说话间,斗兽场上的楚嘉音一个不慎,让猛虎咬了一口。只是轻轻一口,却血肉横飞,好不凄惨。 方旻瞳孔骤缩,却没表现出一丝怜悯担忧,只回楚良善的话:“怕是很难!我看现在就已经快没劲儿在与之搏斗了。” 之前的楚嘉音还能耍几个拳脚功夫在猛虎眼皮底下狡猾,可现在局面反转,楚嘉音只有逃命的机会。依照目前楚嘉音的速度来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她就会精疲力尽。 “我看倒是未必。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是潜力无限的。我家六妹妹比起一般人,潜力可大着呢!”楚良善也不知道是夸她呢,还是故意损她呢,总之这话里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场上的楚嘉音又受了一次伤,这次的伤不比上次,血流不止。照这样下去,就算是楚嘉音真有本事能斗得过猛虎,也得在血流到致人昏倒之前取胜。 方旻脸上血色散失了一部分,目光死死锁住场上的楚嘉音,耳边听着楚良善的话,回了一句:“楚兄就不怕,来不及在她只剩一口气之前救下她。就这样让她将小命留在这儿了?” 似友情又似无意。 楚良善看向方旻,正好对方扭过头来看他,四目相对。楚良善便微微扯动嘴角,向他一笑,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很不想她死?” “如果楚兄想,我没有任何意见。”方旻也笑了起来,温柔带着和煦的风,无比的关照面前的人。 楚良善垂眸,没有再说什么了。他是想楚嘉音死掉,还是让六妹妹好好活着呢!?他其实也没想好呢! “哈!”楚嘉音的身形,突然被逼退十几步,在周遭的土地上,已经染满了她的鲜血,令得空气中都散发着腥臭味儿。 楚嘉音不知怎么滴,就抬眸看向了楚良善。此时的她,有些无助,却不愿求助于人。她看向楚良善不是为了求救,而是想看看,现在的楚良善,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没看到他的脸之前,楚嘉音猜想,大概是笑容满面、得意洋洋。可看到那张脸后,楚嘉音却有一丝惊愕。这家伙居然没为楚嘉音即将要死了,而感到激动? “切,不行了!”台上的人嚷嚷道。 楚良善在楚嘉音看向自己的时候,张了张嘴,无声的念:“求我,我便救你。” 很奇怪,楚嘉音压根不懂得读唇语,可偏偏就是看懂了楚良善在说些什么。求?如何求?像求他们救师父一样,跪下来求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不可能! 楚嘉音抖擞精神,站直了身板。在猛虎冲过来之前,从身上扯下来一块衣料,绑住了出血不止的手臂。四目泛着血丝,看向猛虎时的表情,怨毒可怕。 她还就不信,自己真拿这只虎没办法!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哟呵,还挺倔!”楚良善后背往一辈上一靠,大爷似的的冷漠旁观。他给过楚嘉音机会的,是她自己不肯把握,那就别怪他无情冷漠了! 楚嘉音起步三跳,一跃踩在了猛虎的头颅之上,脚下一踢,狠狠一踹!猛虎吃痛大叫,发狂更胜,头颅上也挂着血。 “厉害了!” “加油啊!打败这畜生!” 打败,谈何容易?!楚嘉音脚落地,趁着空闲着喘了两口气。不过是一炷香不到的时辰,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度过了千余个日夜! 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风尘月教导的一招一式,此刻,正好全用在这畜生身上。它的动作攻击虽无章法,可对要找个移动木桩练武的楚嘉音来说,无甚区别! 将它看作平日里捶打的木桩树干,就不会那么可怕了。它会动,便将它当作顶着木板到处跑,非要楚嘉音追上去打的风尘月就是了! 在众人快晒得晕头转向,眼看着楚嘉音精力已然下降到一个将要昏厥的度时,局势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了。 …… 天气晴朗,却不知什么缘故,居然下起了大雨!楚景琰出门没带伞,没来由的被淋成了一个落汤鸡。就在他不远处跟一个老伯聊起天来的慕容翰也不例外。 那田里的老伯有草帽蓑衣,往身上一穿一戴,根本不怕风吹雨打,依旧在那田地畅通无阻的干活。 慕容翰匆匆与老伯告别,跑到了楚景琰面前来,问他:“楚兄,我们可要寻个地方避避雨?” 这人不仅仅喜欢给人抬杠,还喜欢说些废话。目前这情况,还能站在雨下一直淋,淋雨一直走吗? 楚景琰向四周看了看,这里的田地在城墙之外,人烟稀少,屋子也见不到几个,能见到的草屋还塞满了茅草。现下要跑回南越西北境城池避雨,估计雨都得停了,再近一些,就是西凉边境之地。 那边,倒是避雨的地方不少。 “这里离西凉近,要不去进西凉那边避一避?”楚景琰提议道,他们二人身上有官印,要进西凉轻而易举。 目前,南越和西凉还有商业往来,两国官员可随意出入各自领地,友好交流。 给守城门的士兵递上官印,对方仔细检查过后,瞄了楚景琰二人一眼,嘀咕道:“你们南越的官员,这两日怎么总喜欢往我们西凉跑?难道是有所图谋?” 楚景琰和慕容翰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也猜不出来在他们之前,到底是什么人先进了西凉了。不过没多久,楚景琰就猜到是谁了。 楚良善和方旻奉旨入西北境,可楚景琰和慕容翰待了一天了,也没见他们的踪影,更没听西北境的官员们提起过。这二人不是还没到西北境内,就肯定是往其他地方去了。 楚景琰忙解释:“并说如此,前几日进西凉的,是我们朝中的文臣。我俩是武臣。我们本来是一起来的,皇上派我们负责他们的安全。可路上我们遇到了盗匪抢劫,为了保护那二位大人,外伤的外伤,内伤的内伤,所以耽搁了行程。那二位大人忙着办事,便没等我们一起上路,先一步进城了。” 士兵半信半疑,最终还是放他们进去了。左右看都是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罢了,四个加一起,又能起什么波浪,他们西凉还怕了不成。 “进去吧,不要惹事啊。” “自然。两国如今仍未兄弟之邦,我南越向来以和为贵,自然不会主动掀起纷争。”楚景琰回道,言外之意是,只要西凉不先闹事,他们绝不主动一步先闹事。 离城门远了一些,慕容翰先一步笑了,说:“你可别胡扯了,方旻和楚良善还用得着咱俩保护吗?那二位爷真要动起手来,咱就是过去给他们提鞋的。” “我若是不那么说,他们指不定就不会放我们进城了。”楚景琰说道,“而且慕容兄这话,是不是有些太瞧不起自己了?” 慕容翰长叹一声,只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文官中,得势的渐渐苍老、年事已高,当今朝中,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不出十年,这楚良善恐怕不是成为一代名臣辅佐君王霸业,便是权倾朝野要祸害一方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日后上了金殿,必不能惹楚良善就对了。 而武官中,依旧是慕容家得势,可偏偏作为继承者的慕容翰,在对上楚良善时,除了甘拜下风便只能跨着脸,不服气也得服气。 也不能怪慕容翰说这样的丧气话了。 进了西凉边境,二人才逐渐有种进了城的感觉。这西凉边境城池,无需演员演戏,也比南越西北境城池热闹繁华数十倍。 一时间,慕容翰心中涌上来一丝丝酸楚,靠近楚景琰,疑惑的说道:“楚兄,你说咱西北境的城池,是不是被西凉被打劫掳掠了?怎么挨得那么近,竟是两种天地呢?” 他将声音减弱了一些,又说:“好歹,咱南越也是强过西凉的。这让外人看了这边的景象,那还不啪啪打我们南越的脸。” “我觉得有可能。” “啊?”慕容翰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楚景琰四处扫了一眼,阴沉着脸又说:“我觉得你说的有可能。” “我……”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险胜 慕容翰挠挠头,嘿,不小心将自己说过的话都抛之脑后,忘之如浮尘了。便去傻傻发问:“我说什么了?” 楚景琰看他,眼神中充满了不耐,看得慕容翰喉咙一紧,不敢吭声。片刻后,楚景琰转身便走,潇洒的留了慕容翰一个冷漠的背影。 慕容翰后知后觉跟上,叫道:“楚兄,你倒是告诉我,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没有你这样的,咱两一伙的,我要是搞不清楚拖了你后腿,对咱俩都不好。” 走在前头的楚景琰一步也不想停,都是叫楚兄的,为何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方旻,似乎比慕容翰更适合当搭档? 他本来就对付不了楚良善,而加上慕容翰在后头给他拖后腿以后,连方旻都难对付。他和慕容翰,终究是败在楚良善和方旻手下了。 “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想!”他再这样叫嚣吵闹下去,楚景琰都快忘了,自己到底跟他说过什么了。 再往前走几步,确实忘了。 他打算干什么来着? 也忘了。 嗐! 楚景琰猛地一转身,跟冲过来的慕容翰撞了一个正着,慕容翰一个踉跄,摔地上去了,鼻血飞溅。 呃…… 斗兽场上,各看官情绪愈发高亢!而场中的楚嘉音,已经快被磨没了生存下去的欲望。 汗滴顺着鬓角滑下,划过她的眼睛,酸酸辣辣的,让她睁不开眼睛来。天空下着雨,天却没有暗,甚至暴雨中还亮起了阳光。 看不清四周环境的楚嘉音,感觉到一个黑影,朝着自己左上方扑下来。 楚嘉音拆了发髻,在发间,拔出了一只锋利的金簪。之前那些都是男人,每一个人都不能带利器,可送楚嘉音上来的人却忘了,身为女子的楚嘉音,发髻需要簪花固定。 现下,这是楚嘉音手中最后的机会。 “呀!”随声而下,金簪插入了猛虎的脖颈中。这还远远不够! 楚嘉音抬手,用袖子擦掉了汗水和雨水,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事物。她花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起跳,然后将金簪插进了猛虎的眼睛中,紧接着,她又拔出来,插进了猛虎的另一只眼睛中。 鲜血飞溅,触目惊心! 她累了! 可失去双目的猛虎,未必败在她手中了。 可她真的爬不起来了。 看台上,方旻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待楚嘉音的态度也愈发冷淡,甚至冷过一开始就抱着敷衍救人态度的楚良善。因为他好像认准,楚兄不会想救人了。 “真是够厉害啊。”楚良善赞扬道,笑声冷得比雨中吹来的风,还要寒凉。 方旻评价:“以音音姑娘的本事,能抵挡这般久,已然不容易了。” 已经是最后的极限了,如若楚良善在不打算出手,怕是真要眼睁睁看着楚嘉音死在这里了。猛虎失去双目,只会更加狂怒。并不会因此惧怕楚嘉音,而后退逃离。 楚嘉音抬头,望着气势汹汹,顶着鲜血朝着自己而来的猛虎,微微叹息,打算就此放弃。放弃最后的生还的机会,再抵抗也不过徒劳而已,不如死的痛快一些! 她死后,这被伤残了双目,其貌不扬不适宜在做宠物的猛虎,恐怕也要丧命。也算鬼门关上,有个作伴的了! 楚良善在那猛虎冲向楚嘉音之际,将折扇上的一根扇骨给撕扯了下来。被折下来的扇骨卷着风,唰地飞向了那只畜生,一击即致命! 速度之快,在所有人眼皮底下飞过去,却无人能看清。 猛虎倒下了。 楚嘉音不解,自己却也如释重负的倒下,平躺于操场之上,仰望天空。她好像赢了? 那只畜生,好像是突然就倒下了。楚嘉音金簪插入的第一个伤口处,正在汩汩流血。 “好!” “赢了,赢了!” 台上的首领见状,并未表现出一丝心疼他那兽宠的意思。好像比起一场精彩的虐杀游戏,人命和他宠爱的东西的命,都不值一提。 楚嘉音被收拾场地的人抬回了客房休息,一觉睡到了夜间。再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便见到了楚良善。 “你怎么在这儿?”楚嘉音错愕的问,之前在看台上见到过,可对方明显是来凑自己赶着去死的热闹的,压根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现在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来看看你啊。我现在挂着的官职可大着呢,这儿的首领拿我当座上宾呢。”楚良善说道,这番话换作别人来说,肯定是带着得意和炫耀来的。 换作楚良善,也该是更得意,更加炫耀才对。可今天他这话的味道怪怪的,就好像仅仅是告诉楚嘉音,他现在是何身份而已,没有任何的感情。 “我师父呢?”楚嘉音一句话说完,猛地咳嗽了起来。 她现在全身都疼,手臂上还缠了好几圈纱布。 “交给一个医者了,放心,是能信任的人。”楚良善话说到一半,又添加了一句,“是我能信任的人,至于好坏,当然有我而定。结果是不是你想要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楚嘉音想发脾气,可身上的伤,扯动得她疼,疼得厉害。罢了,暂且饶过他! 楚良善在楚嘉音面前转了两圈,又走到桌子那边,将桌子上的药膳端了过来,说道:“你的伤势不轻,药还是得乖乖喝下去的。” 楚嘉音是千金大小姐,楚家的掌上明珠,半点儿苦都受不住,连喝药也是。从前,楚良善便目睹了好几回这丫头喝药嫌苦,闹得整座楚宅不得安宁的景象。 不过眼下这情况,楚嘉音所遭的罪,恐怕比喝药恐怕得千百倍严重。 楚嘉音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六妹妹果然是长大了。”楚良善说。 “你也显老了,哥哥。”楚嘉音不甘示弱,抬头仰望着他,目光中满含着小孩子跟人怄气的意味儿。 她再接着说道:“还没娶妻呢,小心日后变成老男人,都没人要你了。” 看着妹妹认真的样子,楚良善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你且放心好了,哥哥就算成了老男人也不怕娶不到妻。反倒是你,天天喊打喊杀,这下连猛虎都给收拾趴下了,你说着将来可有谁敢娶你?都说女子为母老虎,哥哥看你可比母老虎还要可怕呢!” “我嫁的出去与否,不劳哥哥挂心了。”楚嘉音又咳嗽了一阵,喉咙火辣得厉害。 动一动,这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楚良善又说道:“同样的话,也送给妹妹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冤家路窄见面分外眼红! 楚嘉音倒下睡下了,也不管楚良善还乐不乐意守在屋里盯着他。楚嘉音一闭眼,就回想起那只猛虎脖颈上哗哗流血的景象。 她分明没将金簪刺得太深,而且金簪就只能刺一个小洞,哪里可能使得鲜血哗哗流成那般骇人的景象?莫非是……楚嘉音翻了一个身,楚良善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提笔写文。 也不知道写什么东西。 “喂!”楚嘉音想问问他,是不是他搞得鬼,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琢磨半天,只能吐出去这么一个字! 楚良善不应,继续垂眸动笔。 楚嘉音纠结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经意扯动伤口,疼得直抽冷气。那边的楚良善就在笑。 楚嘉音瞧见了,愤愤的轻哼了一声,气得两颊鼓鼓。不过,这事儿要真是楚良善干的,她说什么也得感谢对方。 她和楚良善新仇旧账多如牛毛,可全部加起来,其实也不过鸡毛蒜皮一般的小事儿,不值一提。她可以不拿楚良善当哥哥,但就算作为陌生人,对方救了她,她也得感谢啊。 憋了好久,楚嘉音才赴刑场一般轻声念:“哥哥?” 楚良善还是不理会她! 嘿,她这暴脾气!楚嘉音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还是妥协了。 她尽量保持冷静的喊:“哥哥!” 楚良善停下笔,扭过头来看她,问:“怎么了?” 这回倒是回复得挺快。 “那只畜生倒下之前,有你的功劳吧?”楚嘉音猜测而已,但那时候在场的人之中,唯有楚良善有救她一命的可能。 说实话,楚嘉音虽然觉得这个哥哥不怎么样,可到了关键时候,楚良善还是挺厚道的。从前不去分清恩怨,楚嘉音只一味的觉得他是外室之子,平日里又那般讨人厌,便对他产生了偏见。 可细想这几年下来,楚良善又有哪几次遇到危险,不是救她小命的,又有哪几次害她,是要她小命的? 楚良善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谢谢!”楚景琰怕他听不见,特地将话音音量提高了几分。 楚良善闻言,笑出声,说道:“哥哥我是见老了,可也不至于老得耳背啊,我的好妹妹。” “那我刚刚喊你,你不是听不见吗?”楚嘉音翻身过去,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了。 感激是一回事儿,讨厌这个人是另一回事儿!楚嘉音觉得,楚良善要是不改改他这个随时随地都能惹火人的矛盾,楚嘉音真的一辈子都没法跟他亲近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奴隶一说 “欸,那些百姓被放了吗?”楚嘉音突然想到自己斗虎的目的,说来惭愧,她现在可后悔冒死闯进首领府了。 虽然斗败猛虎后还有些威风,但后果真的难以言喻,这滋味儿,真叫她想死了去。再说了,要不是楚良善临时出手相帮,楚嘉音亦是死路一条! 下一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可不能这么冲动了。 “百姓?”楚良善念叨了一声,“似乎没放,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你哥我在,肯定会放的。” 楚嘉音听他回答自己的问题,还不忘将自己提出来自夸一番,顿时啐了一声。好不要脸!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若是不在的话,那首领就不会放人了?”楚嘉音问。 西凉边境这首领看起来还挺不要脸,也不讲道理的,若是楚良善不在,似乎真有可能翻脸不认账。至于那些前来围观作证的百姓,怕也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 顶多就是首领嘴上说将人放了,可私底下一藏,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总不可能还有人好心到还进收零售搜查人,或是去军营找那些奴隶吧? 这样的傻瓜,全天下没几个,楚嘉音是其中一个! 等等,楚良善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让那首领让步听话?楚嘉音又翻了个一个身,转而去看楚良善,那人文文静静的坐在对面桌子上,宣纸已经被写满了半张。 “你现在升官了?”楚嘉音记得翰林编修虽然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并没有实权,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 楚良善闻言,轻轻冷笑出声,也扭过头去看楚嘉音,与她说道:“你觉得我像是在朝廷中待两年,还能一事无成的人?” “说实话,我觉得你像!”楚嘉音怎么看,也瞧不出楚良善身上又半点儿当官的气派了,完完全全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姿态。 他进朝做官,以楚嘉音的认知来看,不被皇帝拉去流放都算不错了。居然还能在朝廷中站稳脚跟,真是不敢让人相信。 “那可就不能如你所愿了,哥哥我确实升官了也发财了。你不在这两年,楚家人人见了我都得低着头走,怕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楚良善嘴角扬起,没有任何的讽刺在内,仅仅在陈述事实。 可楚嘉音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坦,忙道:“你胡说什么呢?楚家的人被你欺负了?” “我能欺负他们?他们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早些时候个个顶着白眼瞪我,如今我发达了,倒是一个个改头换面了。要不是我母亲确实是个见不得人的货色,我还真挺想将那些人的嘴脸扒出来让街坊邻居好好看看!”楚良善说道。 按照他的意思,如若他非庶子,母亲也并非上不了台面的阮香玲,定是要让楚家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的。 楚嘉音冷哼了一声,说道:“若非你娘亲有错在先,我楚家又会苛待你不成?我楚家向来对外人礼数有加,从来不屑于做什么小人勾当,个个光明磊落!” “得了,这些话留给别人听吧,我可不会信!”楚良善可能是少数几个见过楚家人恶臭嘴脸的人中,受害最大的吧? 楚嘉音在他面前提楚家的教养,实在可笑。可楚家所为,苛待外室极其儿女,又非空穴来风、无缘迁怒。阮香玲害死四房夫人在先,楚家仇视他们有何不妥? 说到底,这事儿是扯不清楚了,唯独双方各自让一步,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可惜,这两方的人,谁也不想饶过谁! “你也是够冲动的,这样就相信那个首领真会答应你放人不耍花招?”楚良善言语间满是对楚嘉音的讽刺,却不带有一丝恶意,就像一个长辈斥责年纪小不懂事的小辈一样。 有的时候,楚嘉音真的恍惚间觉得,楚良善这个人其实心里还是念着她好的。 “我也不是完全相信他,只是当时那个处境,我就算不答应也没用。”楚嘉音一想起来前天晚上夜闯首领府,还被逮住了,就有些后怕。 反正日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再做了。 “算给你一个教训吧,妹妹。”楚良善说道,笑得嘴角合不拢了。 楚嘉音忽然又觉得他不顺眼了,哪有看见自己妹妹伤痕累累卧床不起,还能笑得这么甜美的哥哥?罢了,他俩毕竟还有仇要算,不能要求太多,不被后背捅刀都不错了。 …… 进入西凉边境的楚景琰和慕容翰,遗憾的错过了这边的一场好戏,只听得那些去看了戏的西凉讨论。 “你们瞧见了吧,这回还真出来一个将首领的兽宠打死的。还是个小姑娘,真了不起!” “哎哟,你是没瞧见那个场面,那畜生鲜血飞溅得是……真是一个惨!不过,看的人实在热血沸腾啊!” 听到小姑娘和兽宠,楚景琰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对慕容翰说:“我们先在这边喝口茶,歇一歇吧。” “行!”慕容翰很随便的往前一走,正好坐在那几个谈论斗兽场的人的身边,然后喊来小二上茶。 茶水满上,慕容翰有些感慨的说道:“我进西北境两天了,就没闻过这么香的茶。这日子,过得憋屈啊!” 他捧着茶碗,似乎要对天起誓,要好好善待这碗茶水,不辜负它的清香甜美。慕容翰郑重举杯,一饮而尽,发出了一声这辈子都好像没喝过好茶的动静。 这两天西北境的官员弄的伙食还算凑合,但茶水方面欠当,也有可能是楚景琰跟慕容翰第一次喝下茶之后再没提过茶水,这些人就觉得这二人是不喝茶的主儿。之后送上去给他们解渴的都是白开水,清清白白,无一丝滋味儿,这开水还烧得让人皱眉。 西北境城内被官员送过去演店伙计的人,连烧水都烧得有些糟糕,也不知道之前都是靠干什么活计为生的。也不知道那些官员如何想的,居然派这么些人过来陪二人演戏,想让人不猜出他们图谋不轨都难! 面对慕容翰将茶视为珍品珍馐一般的场景,楚景琰有些看不下去了,忙扶额垂头,一副不想跟这家伙扯上关系并且不认识他的样子。 “离开了这儿,有的是好茶喝。而且,我听说西北境以及西凉境内,气候不适宜种茶,这些茶定是从其他地方运过来的。虽然比起西北境城内的茶好上许多,却也是粗茶。”楚景琰抿了一口,如此评价道。 慕容翰瞄了他一眼,小声道:“楚兄说的极是,像楚兄这样的文人雅士,自然是懂茶挑剔的。可我慕容翰只是个粗人,入口香甜味甘便可,不需要那么多讲究。这西北境的茶啊,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这么一个粗人都觉得那茶水不好,可见西北境的茶,是真的难喝。可西凉的茶叶,大多产自南越,且要运过来,必先经过西北境城池。 怎么可能西凉境内茶好,而西北境的茶如同丢弃之粗茶呢?他们二人在西北境城内也算领略到西北境的贫寒不堪,也不知这西北境官员日子过得如何,竟还能找人来给他们演戏,表现出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慕容兄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查一查西北境的官员?”楚景琰问。 慕容翰闻言,却是满面愁容,十分不乐意。说道:“楚兄,你且还是放过在下吧。在下只是个粗人,不懂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只能上阵冲锋。虽然我们两个过来,也有一点点原因是要探查西北境官员,可皇上既然都派楚良善过来了,那些文官还是交给他吧。” 停顿半晌,他又扯动嘴角一笑,说道:“若是他不打算管,我们就去朝堂上参他一本,搓搓他的锐气!” “嗯,那便听你的吧!”楚景琰既然都选择弃文从武了,哪里还能一直端着当初读书习文那一套来。跟着慕容翰大大咧咧的过,才是最好的。 二人不在争辩讨论,旁边讨论斗兽场的人,谈到了一点让楚景琰注意力转移的事情。 “据说,那小姑娘是南越的人,为了南越那帮奴隶,才冒死闯进首领府,并跟首领说自己要同猛兽斗武的。也是个厉害值得敬佩的人物,无私为人啊,一群无亲无故的人,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一阵唏嘘声飘过。 楚景琰却在这时看向了慕容翰,慕容翰也在这时,抬起眼觑他一眼。二人目光中,皆隐藏着许多复杂的心思。 南越人,奴隶?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帮奴隶的命值几个钱?他们城主都不要的,一个人头才十来两银子,值得那小姑娘拼命去救?啧啧啧!” “据说,她也是南越被抓来的奴隶。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别人,也为了她自己吧。” “你们可别说了,别敬佩了。要是那帮奴隶跑了,咱这边的土地可得靠咱们去种了。到时候那还能这般悠闲的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啊。” 说起这个,众人愤愤垮脸,开始指责起那与虎争斗并且胜利的小姑娘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是音音 楚景琰和慕容翰大概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后,付钱离开了茶摊。 “楚兄,你说西凉内南越的奴隶,是怎么一回事儿?”慕容翰捏着下巴苦思,百思不得其解。 两国如今还是兄弟往来之邦,境内有对方国家的奴隶,这事儿一听,准让另一方觉得气恼。 “也许这事儿跟西北境官员有联系。”楚景琰眉头深锁,联系这几日以来查探到的蛛丝马迹,他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 西北境官员手里好歹有两万余兵力,如若不是他们纵容,西凉的人哪里敢将南越的百姓抓去当奴隶?就算抵挡不住,真要闹起来,朝廷那边一定会知道的。 可事实却是,朝廷上没有听到半点儿动静,消息被压得死死的。能压下消息的人,除了西北境的官员之外,还有有谁? “西北境的官员?真是好大的胆子!”慕容翰一听到南越百姓给西凉做了奴隶,气都不打一处出,愤愤不平! 说道这儿,慕容翰又想起来一件事:“你说,咱都在西北境待几天了,也来西凉境内有几个时辰了。怎么连楚良善的影子都没瞧见?他不会真是过来游玩,而非办正经事的吧?” 说实话,楚良善有本事蛊惑皇帝,同意他懈怠职务,四处游玩耍欢。若不是朝堂上某些老臣根深蒂固,拉拢了十几年几十年的党派感情在,楚良善还真有可能直接一跃成为朝中最有权势的文臣。 这个人狡猾奸诈,可怕得很,偏偏皇帝很信任他,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值得一提的是,皇帝自从身边有了楚良善以后,还变得更加精明起来了,处理事务也更加稳妥适当。 这让朝中很多想上书参楚良善一本的人,不敢开口。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哈。”慕容翰自问自答,连那些老臣都猜不透看不清楚良善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哪里看得出来。 上次匆匆一别,慕容翰只觉得楚良善对着他二人扬起的笑容,泛着丝丝刺骨的寒凉,渗进了他们二人的骨子里。现在一回想起来,顿时犯上心悸,心脏还被风吹了一道似的,拔凉拔凉。 这个人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杀伤力,偏偏名字里带有良善二字,不知道是他父母看不透,还是他自己看不开。事到如今,还顶着这个俗气透顶,完全不配他这个人的名字。 贱名好生养? “我们去首领府附近打听打听消息吧,看一看,这首领到底是怎么收了一批我们南越的百姓当奴隶的!”楚景琰话说完就往前走,完全不给身边的人反应的机会。 他的腿原本就长,一跨一大步,不一会儿就到了慕容翰必须得跑才能跟上的距离。 “欸,我说楚兄,你能不能走慢一点,生怕我追上啊?!”慕容翰认命去追,嘴里边不满地哼哼,“楚兄,咱两为什么就不能跟楚良善和方旻一般相处和谐,共进退呢?再不济,也得有点默契,能够配合彼此,互惠共利啊。” 楚景琰的肩膀,被身后叨叨个不停的家伙一拍搭上,他瞄了一眼肩膀上的手,又看着身边不住喘气的家伙,问:“方旻能什么都听楚良善的,你能吗?” 说这话的楚景琰眼中,好像冒着寒光,看的慕容翰眼皮一抖。他问:“就不能你什么都听我的?” “不可能!”楚景琰罕见的扯了一下嘴角,嘲讽意味颇浓。 慕容翰不住的翻白眼,心想这默契怕是一辈子也没有了,他俩加起来也一辈子都斗不过楚良善和方旻了。 “罢了,不能就不能,咱……各自为营吧。”慕容翰泄了气了,这辈子都只能眼巴巴的羡慕楚良善和方旻的友谊了,而他永远不可能拥有。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 楚嘉音睡了一天一夜,可算是睡够了。她睁开眼没见到楚良善,倒是见到了那个首领,便费力的爬了起来。 昨天还是什么时候还能跟楚良善耍嘴皮子的她,今天一起来,居然嗓子哑了。一发声音,就有粗糙东西磨过喉咙的异样感,十分的不舒服! 首领坐在楚良善坐过的凳子上,准备了一桌好菜,似乎是要等着楚嘉音醒过来,然后款待楚嘉音的。他笑容满面,还挺有待客之道。 只是楚嘉音现下看见这张脸,脑海中只有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首领过来,有什么事儿吗?”楚嘉音觉得自己不能一开始就问他放走那些奴隶了没,因为她需要缓缓,要是听到对方说没有,自己气得咳嗽起来,这喉咙得炸开了。 首领笑眯眯的说::“我以为姑娘有话要问我的,现在居然能这般淡定。你不想问问我,那些奴隶如何了?” 一针见血,楚嘉音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接说破:“你既然都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了,不如直接说明白了。省得我还要去问,多不好!” “我放人了。”首领很坦然,不像是在骗人,“我很佩服姑娘你。” 楚嘉音不说话,对方的佩服二字,好像有争议。他明显没将话说完,故意留着一嘴巴,等着楚嘉音上当自取其辱。 楚嘉音才不上当,开门见山的问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v不如直接一口气说完吧。不想佩服我,就别再提到我的时候,再提到佩服这两个字。” 首领闻言,拍手鼓掌,十分佩服,这次是真佩服楚嘉音本人了。 “我方才想说,我佩服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他一同我说话,我想反悔都不行。”首领说道,阴阳怪气的,听着让人作呕。 楚嘉音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她揪着床帐的一角,用揉捏床帐来保持冷静。现在的她,一旦气急起来,总要不舒服的。 “不过我觉得你也算是个人物,用你们南越那边文绉绉的话来说,就是巾帼不让须眉。”首领说着,将一根类似于竹片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面前比划,让楚嘉音瞧见。 他接着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猛虎倒下被收尸,首领特地亲自去验看尸体了。他在台上看的时候便觉得不太对劲儿,验看尸体后,才知道猜测为实。猛虎根本不是楚嘉音弄死了,弄死它的,是这根类似扇骨的东西。 而正巧,楚良善这带着扇子,时常要开扇扇风的人,居然在大热天的时候,不动这扇子。不动也就罢了,还偏偏跟首领府上的人借了扇子,这是什么癖好? 首领猜测,大概是他身上那把扇子的扇骨少了一根,打开也打开不了了吧? 楚嘉音随意的瞄了一眼,想也不想就说:“竹片啊!” 这普通不过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稀奇的,值得这位人物大老远跑过来,比划给她看?莫非暗藏玄机,想到这儿,楚嘉音不由地多瞧了几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她没想过楚良善是用什么东西救下她的,她只觉得,可能是什么毒物之类。可仔细一想,毒物哪敢使得猛虎脖子血液翻滚? 而正巧,这首领手上这竹片,十分像凶器,还染了血,并特地被带过来给她看。竹片,楚嘉音仔细一想,楚良善身上的东西中,貌似折扇上就有这东西。 “这是扇骨?”楚嘉音重新给了答复。 首领扯动嘴皮子一笑,冷哼:“原来你认识啊。” “等等,你刚刚说我哥?你知道我和楚良善的关系?”楚嘉音面色浓重,她不知道这身份,对他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他自己告诉我的,我原本还想反悔,将你关押起来。你这么厉害,日后放出来再斗一次,也是一番好风景。我的兽宠可多了,那天死掉那一只,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罢了。”首领突然起身,负手而立,带着几分骄傲。 “只可惜,你是楚公子的妹妹,我打不了你的主意。”首领露出几分失望的表情。 楚嘉音内心复杂,想起楚良善这个人就五味杂陈,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咸的的都有味儿。这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 楚嘉音又想到一件事,忙去问:“你跟他认识,还是怕他背后……” 说道这儿,楚嘉音又赶忙闭嘴了,她是不太喜欢楚良善。可总不能再这个节骨眼上,暴露楚良善的身份害了他啊。他们现在可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呢! “他背后什么?”首领跳起眉头。 这让楚嘉音有了一丝猜测和防备,连忙掩盖:“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哥说的话就那么值钱?他一说,你就不找我麻烦了?” “哼!我怎么觉得,你和你哥并不是很熟啊。”首领眼中露出了一丝精光。 楚嘉音与他对视一瞬,忽然心虚,不敢再看,生怕暴露了什么。可心中又有了其他想法,便琢磨着:楚良善是不是有很多她不清楚的故事,在瞒着她呢? 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楚良善,跟她认识的楚良善,相差好远好远。什么时候,这家伙也成了一根能叱咤风云的人物了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相见 楚嘉音与那位不怀好意,处处透露着自己想打探楚良善消息和捕捉楚良善把握的气息的首领,尬聊了一个多时辰。等谈话结束了,饭也吃了,菜也凉了,一切刚刚好。 可对方什么都没问出来,显然有些失望,回去的步伐也有些不太高兴。 楚嘉音觉得,自己未必知晓楚良善的全部,可这位首领亦如此。他们二人如果能联手,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对方,说不准还能发现新大陆。 只可惜着二人斗防备着彼此,什么真话也不愿意跟对方说起。 楚嘉音不是傻子,比起首领的花言巧语,楚良善才是值得信任的那一方。毕竟她可以肯定楚良善不会取她小命,而这位首领就不太一定了。 等人离开了,楚嘉音慢吞吞的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扶墙的,走出了门外,想透透气。 今天没下雨,天气也正好。据说阳光和雨天同时出现,会出彩虹,楚嘉音每一次碰上雨天出太阳,总是很激动的想去找彩虹。 可惜彩虹出现在她倒下那一刻,那一天,她没能如愿看到彩虹。首领府她还算熟,毕竟之前为了打探首领的住处,几乎将整个府邸都翻过来看了一遍了。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找到了院子,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在屋子里也能发呆,可屋子里太闷,楚嘉音不想太喜欢。如今坐在院子里,能仰望着天空,四周还是青草花朵,她这个人都舒服多了。 身上的伤还在折磨她,她现在有些累,却不是想睡觉的困,导致整个人有些颓靡。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嘴唇发白,精神面貌不佳,看着让人心疼。 她可是楚家的掌上明珠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楚嘉音默默回想,经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前世死之前痛苦,还是这几日难捱了。 那种被强者压制得丝丝的,毫无喘息之力,并且时不时得开皮破肉的痛楚,是在是太难熬了。楚嘉音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想起来这每一道是如何形成的,还有些后背发冷冒汗和心有余悸。 骨子里的娇气,让她现在极度渴望有个人来关心一下她。可惜连着见了两个人,无一是要安慰她的。 楚良善和那个首领,不给她添堵就算不错了。 楚嘉音往院子里的树那边走,一屁股坐在了树旁边,脑袋靠在了树上,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鼻尖闻着花草树木的香味儿,使得她头脑放松起来,梦境也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她梦回了十岁以前,跟楚景琰二哥哥生活的片段。或一起在杏树下念书,或楚景琰念书,她被风尘月罚在另一边练武。 总之往昔回忆,无限美好,却终将都逝去了。 两年了,她竟然都没再见到过二哥哥了。 二哥哥,你现在在哪里呢? …… 楚景琰和慕容翰依仗着身上的官印,跟首领府那些人磨了很久,终于跟首领见了面。 首领出门去了,只是接到了府中传话,并传话让人将楚景琰二人安置下来,打算过些时候回来款待。 “嗐,来得不巧啊,人都见不着。”慕容翰抱怨道,他们二人跟着首领府的下人们往住处走,一路上慕容翰自顾自的啰嗦个没完。 下人们没说话,却也能看出来,慕容翰身边的楚景琰,似乎有些听不得这家伙唠叨了。可碍于情面,什么都没说,认命的听慕容翰啰嗦。 “你不是听他们说了吗,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回来,我们也不急于一时要与首领见面。”楚景琰表现得十分冷酷,一开口,周遭围绕着他十丈开外,都冷气升起。 声音一出,谁都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嗯嗯。”慕容翰自己说了那么久,居然只得到这么一个回复,顿时有些不爽。不过跟楚景琰呆的久了,他也习惯了不少,不至于发作脾气。 被楚景琰一冷制,慕容翰嘴巴消停了不少,路上终于不像遇上蚊子一般,一条路都嗡嗡嗡吵个不停了。 首领府并不算大,比不上楚家大院,更比不上慕容府。二人在其中行走,没觉得哪里稀奇。走过几条回廊,可算是到了客房了。 这几日府上似乎还有别的客人,楚景琰和慕容翰发现,旁边的屋子是敞开的。一般没有客房的时候,不论哪家哪户,都不可能将客房敞开着,除非是收拾房间。 可对面的屋子,可不像是在收拾房间啊。 慕容翰站在门口观望了许久,楚景琰一个人进了屋子,在四处翻看。 没多久,慕容翰就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楚良善居然从对面屋子里出来了,而且正巧,跟慕容翰视线碰上。 楚良善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在面对人时,无论是敌是友,只要能韩得出名字,就好像跟对方很熟一样,不论有多大的矛盾,都要唠家常一般打个招呼。这不,这家伙今天又没皮没脸的凑上来了。 “二位,可巧啊,怎么在西凉境内也能遇见,缘分不浅啊。”楚良善说道。 慕容翰并不喜欢跟他太过亲近,却也不能不礼貌的对待他这位朝中“重臣”,最后只能敷衍的回了一声:“的确时缘分不浅,方兄呢?” “他啊,出门去了。”楚良善一直笑,笑的让人头皮发麻,慕容翰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便喊了屋子里面的人一声:“楚兄,你家的人,你不要来问候一下?” 楚景琰其实在面对楚家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跟楚家那些小姐公子时一家人,更别提什么外室庶子楚良善了。他们二人算起来,矛盾比感情深。 去年又因为方旻跟楚景琰打架,闹得更僵了。楚良善这人下流无底线,触犯什么都不在乎,唯独谁敢碰方旻,谁就得被他记恨许久许久。 这是一个毛病,楚良善这辈子都改不掉的毛病。 楚景琰被喊出来了,他能猜到外面与慕容翰说话的人是谁。挺不愿意见面,却还是不得不出门问候了。 一出来,就见到对面穿着无比扎眼,却十分养眼好看的楚良善,像只花孔雀一样,在他们二人表演孔雀开屏。楚景琰还能清晰的看到,从他出来那一刻起,楚良善脸上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敌视。 上一次打架,楚景琰伤的重,方旻轻。可在二人搏斗结束时,是方旻伤得更重一些。 楚景琰身上的伤更重,是因为后来楚良善给他补的! “许久不见啊,那位被我顶替的家伙。”楚良善不怀好意的又笑了起来,眸子里荡漾的光彩,却早已经不是刚开始的那种味道了,带着淡淡的杀气,横卷着风,冲楚景琰和慕容翰脸上刮来。 世人常拿楚良善考探花郎是因为楚景琰不参加科考,来戏谑揶揄这二人。哪怕楚良善是真有本事拿下这成绩的,这些人也会因为嫉妒,从而给楚良善抹上点污点,才算心里平衡。 “总提起这事儿,就没太多意思了。”楚景琰回道,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他这张冰块脸,本身就冷冰冰不讨喜,楚良善往上一泼冷水,简直是给楚景琰本就不乐观的外表,雪上加霜啊! “你我之间,需要提的事儿可多了。只不过这一时半会儿的,谈不清楚。”楚良善话里有话,暗有所指。 楚景琰瞳孔一缩,死死的盯着他那张仿佛视世间万物为儿戏的脸。他总觉得,楚良善貌似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比如月夕和风尘月的来历,又比方说,他是什么大乾国的皇子。 这两年七七八八的,已经让楚景琰确定,自己就是大乾国的皇子。只是母亲有心利用他,还是打算将他养在外头,不领回大乾皇室养着。 这事儿对他来说,算是一波三折,;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到了楚良善这儿,就好像成了一个很容易就能戳破的秘密。 或许是他猜错了,楚良善一贯会使诈捉弄人,说不准他是故意表现出一副好像自己什么都知道,但就是要吊着你的胃口只字不提的样子。 “说不清楚,便不要说了。”楚景琰转身就进屋去了。 楚良善呵呵一笑,突然又对屋里头喊道:“后院有一个你想见的人,要去看看吗?” “什么想见的人啊?我认识楚兄这么久,还不知道他有什么惦记在心里头的人呢。你八成又在胡说八道,糊弄我们呢!”慕容翰鄙夷的对楚良善说道,完全是一副一朝被蛇咬的态度。 他和楚景琰被楚良善骗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不防备着点,如何能行? 里屋的楚景琰微微一吸气,突然想到一个人。从楚良善嘴里说出来的话,大概可能会是吧。可是,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不是说好,一直待在楚家等着他吗? 楚景琰冲出了屋子,在慕容翰一脸惊讶的表情下,往首领府后院的方向走。 “着……楚兄,你真有要见的人啊?不要被楚良善骗喽!”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二哥哥来了 慕容翰眼看着楚景琰跑没了影子,登时有些无奈,转而看向满脸笑意,好似奸计得逞一般的楚良善。对视片刻,便不愿再看,翻着白眼转移了目光。 往墙上一靠,跟楚良善隔着几丈远,中间却似乎是千山万水,难以逾越。 楚良善应该是闲着太无聊了,非要逗一逗对方,笑道:“我骗他,他不是自愿被骗的吗?” 慕容翰又转回头,问他:“你的意思是,你真骗了他?” “你觉得呢?”楚良善的表情,明显就是一副你说得对的感觉。 慕容翰眉头一皱,看向了楚景琰离开的方向,想了想,追了出去。楚景琰要是出事了,他可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了。到时候军中想找个谈话聊天的人都没有,说到底,最后惨的还是他! 楚景琰和慕容翰前后都走了,楚良善骗走了他们之后,顿时觉得好笑,在那儿笑了好一会儿,哼哼道:“两个白痴,还想跟我争!别先被我玩死了!” 话罢,楚良善转而进了屋子,“啪”地一声,将门关上了。原本还剑拔弩张,一派将要开战的客房走廊,一下子就清静了。 楚景琰急着跑出去,并非觉得楚良善所言为属实,只是但凡有一丝是真的,他嘴中那个人最有可能便是楚嘉音。楚嘉音怎么到西凉边境来呢? 西凉边境最近不太平,楚景琰仅仅在其中待了几天,便觉得处处透着古怪。楚嘉音这个丫头,虽然聪明有余,却也经常犯傻。她人真在西凉边境的话,说不准要被人如何坑蒙拐骗呢! 好在这边还有楚良善,楚景琰才能松了一口气。楚良善亦敌亦友,楚景琰能分辨得出来,他根本没有任何要害楚嘉音的意思,就算有,也只是哄妹妹玩一玩。真要当要命的关头,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首领府不算太大,却也不算小。楚景琰在其中走了两圈,便找不到方向了,便拉住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侍女,问:“请问,府上的后院怎么走?” 侍女抬起头,一见自己撞上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登时满面挂红,羞怯的抬起手指给楚景琰指路:“公子往那边走,绕过那座小楼,再过一个小湖便是了。” “多谢!”楚景琰便照着她的话去走了。 走了半刻钟左右,终于看到了一个种着花草,养着树木的院子。比起楚家的院子,这首领府的院子,还别有另一番景致风趣。 院子是基于一座小湖建下来的,院子院墙外是外边的天地,小湖一半在院墙内,一半在院墙外。两方天地各有不同,却都一般赏心悦目。 走上湖面的小桥,再往前走一些,便真到了首领府真在的院子内。在花草最茂盛的地方,长着一颗桃花树。富贵人家都喜欢栽桃花,一来好看,二来寓意也好,想不到这西凉不讲寓意文化的地方,也种了一棵。 楚景琰并未观察过楚家种在大院里的桃花什么模样,可乍一下看到这桃树,不禁想起玲珑阁那棵杏花树。也想起了楚嘉音,两年未见了,也不知道音音到底如何了。 他曾回过京都城,可惜楚嘉音大概是觉得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便跟着风尘月出门,一去好久不回。唯一可能回去的武举考试,正赶上楚景琰和方旻出事儿,没能回京都,又错过了。 楚景琰站在老远的地方,将院子看了又看,也没发现半个人影。再往里走一些,才知道花丛中桃花树下,好像有什么人躺在里面。 他微微屏息,生怕吵醒了那睡梦酣甜的人一样。悄悄走近,楚景琰发现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长得精致漂亮,那画本上的神女天仙,也不过如此吧。 楚景琰看到那女孩的第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不认识,又怕自己打扰到了她休息,转身就要走。 楚嘉音也长得很好看,可年纪没那么大……正想到年纪,楚景琰止步了。两年了,音音也该长大了。再转身,仔细一打量,将记忆里中的人拉出来一比较,真不是楚嘉音是谁。 楚景琰无奈的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笑自己傻,还是笑音音长得女大十八变,快要变成自己不认识的大姑娘了。 知道对方身份后,楚景琰的拘谨便收起来了一些,他慢慢的走进花丛中,整个人的阴影,将头顶上的阳光都罩住了。 楚嘉音可能觉得没有阳光有些累,不舒服的哼了哼,转了一个身,就双手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一团,想让人抱一抱。 楚景琰这么想的,便去做了。他蹲下,将楚嘉音揽进了怀里,抱起往客房的方向去。 虽然不知道楚嘉音为何出现在这里,可这样没有防备的睡在陌生人的院落里,总归是不好的。万一遇上危险,追悔莫及! 感觉到抱自己的人的体温,楚嘉音不禁往对方怀里拱了拱,心满意足的咂巴嘴,再继续睡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睡了很久很久,可还是好困。 慕容翰走到半路,就看到自己冷若冰霜从不与人亲近的兄弟,对女人更是冷漠的楚景琰,抱着一个女孩儿朝自己走了过来。 一时间,慕容翰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他这是为了楚景琰的婚事,操心到这个地步上了吗,居然还能幻想出有朝一日,他抱起一个女孩朝自己走来? 二拜高堂? 慕容翰今年二十有四,在认识楚景琰之前,家中早已有了妻室,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大的儿子。认识楚景琰时,知道对方才比自己小了两岁,不禁问起对方的亲事什么的。 结果这一问,他就傻眼了。楚景琰这么好的条件,没有妻室就算了,还没定亲?!重要的是,他都二十多了啊,不着急吗?再这样下去,能跟他相配的姑娘,恐怕都得变成黄花菜了凉了吧? 难道要等那些喝奶的姑娘长大,非要老牛吃嫩草才满意? 再后来,慕容翰还给他介绍了好些姑娘来着,那些姑娘条件也不错,更不介意他的出身。他愣是没一个看上眼的。不仅如此,还冰块一般,跟谁都热乎不起来。 这两年,也就他俩有一点点交情了,其他人跟他止乎于同僚关系,就记得住名字而已。 就这样的楚景琰,慕容翰是绝对不相信这辈子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的。虽然长得好看,但真的这个人无聊透了。其实也还好,就他长着这张脸,要是趁着年轻的时候骗一个,没准儿还真有眼睛舒服就愿意跟他的。 但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楚景琰还是没有半个瞧得上。慕容翰以为他是打算后半辈子打光棍,或者是出家当和尚了。 今日,却能亲眼看到他跟小姑娘这么亲近,真是罕见稀奇! 慕容翰赶忙凑了上前,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可惜那姑娘一张脸完全陷在楚景琰怀里,根本瞧不清楚长什么模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身段不错,但要看前面,又寒碜了一些。 “楚兄,你这是哪里弄来的?”慕容翰好像不弄明白,就不会给楚景琰让路了一般。 这条路窄小,仅仅够两个人同行,楚景琰怀里抱着楚嘉音,要是对面的慕容翰不让路,他还真过不去。 楚景琰一如往常的冷漠,十分淡然的说道:“我妹妹。” “妹妹?”慕容翰挑起眉,脸色渐渐转变,“妹妹啊!” 满脸恨铁不成钢,儿子你咋不开窍的眼神,有接着说:“搞半天,你抱着你妹妹过来了?我还想着你尽早成亲,将来生个女儿给我家做娃娃亲呢。你知道的,这年头找媳妇可难了。” “不知道。”楚景琰有些想赶走面前的人,可碍于这两年的情面,他没开这个口。 慕容翰不依不饶,继续这个话题:“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你现在就知道了。人家都说姑娘要像爹的,你长这么好看,将来肯定能给我家那个生一个漂亮媳妇。我觉得兄弟你,还是早些成家比较好,再晚一些,与我们年纪相当,都成老婆婆了。” 楚景琰无奈叹息:“我无所谓。” “无所谓?呵呵,你不会要跟我说,你媳妇还没长大,得等几年吧?再耗下去,你不找老姑娘了,就只能找那些比咱们小个五六七八岁的了。”慕容翰打趣道。 楚景琰还真思考起来了,顺便算一算某人与自己的年龄。以前没想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可如今瞧见楚嘉音长大了,楚景琰竟忍不住有了一些其他想法。 一时恍惚,便说出了:“也不是不可以。” “哈?不会吧,你还有老牛吃嫩草的癖好呢?” 慕容翰啰啰嗦嗦的话太多了,惹得楚景琰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说道:“你先让开,我要带人回去。挡到我了!” “嘿!”慕容翰往旁边一靠,真给他让了路。 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一看楚景琰怀里的姑娘,再看楚景琰的态度,一拍脑门,突然恍然大悟。 第一百六十四章 清醒 “你这不是家里妹妹,是那个啥妹妹吧!”慕容翰一边说着一边尾随追着楚景琰去,路上还绊了一下,差点儿一个栽倒,将楚景琰给扑了。 楚景琰回了他一个不和善的眼神,使得他嘴巴终于闭上了。 …… 楚嘉音的梦境,由一阵花香四溢的梦幻景象,转变成了幼时美梦。虽然同样觉得身上的伤,痛得灼人,恨不得直接剜掉那些伤口,可梦境中,她有祖母、有二哥哥、还有哥哥姐姐们忙前忙后陪着。 一对比下来,竟让楚嘉音觉得生病受伤也挺好的。可若是身边无人作陪,她就显得凄惨了。 她目前半梦半醒,能察觉得到梦里梦外,都是何种情景。只是一脚踏进美梦中,多少有些不想再出来的心思,便任由自己迷糊下去。 她害怕自己一睁眼,又要面对那些自己扛不住的事情了。 楚景琰将人放在了首领给他安排的屋子的床上,守在床侧照顾,却偏见楚嘉音的袖子上好像渗了血色。这还不是要命的,楚嘉音翻了一个身,就连肩膀和后背都开始渗血了。 她穿着一身颜色不深的衣裳,血一流,颜色很容易叫人看出来。 慕容翰不知道屋里是什么情景,就想过来凑个热闹,还再楚景琰耳边叨叨:“楚兄,你这石头要开花了啊?可算是老父亲夙愿了结,十分欣慰啊!” “你要是嫌无聊,不如出去找楚良善和方旻斗斗拳脚,不要过来烦我。”楚景琰语气里,带着很浓的驱赶。 慕容翰觉得自己撞了邪门了,居然能听到楚景琰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平日里的楚景琰,哪一次不容忍他,除非是他真做错了,不然楚景琰不会生气的。 今日怎么连过来与他说一个话,都那么难?难道是因为床上的人? 慕容翰不禁瞧上了一眼,意外的发现,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长得挺貌美。眼前一亮,便夸赞道:“楚兄,你眼光可以啊。这要是换做我,我也愿意等几年,盼着她长大啊。只是你俩看起来,年龄差的有点大,不觉得自己很畜生吗?” “你先闭嘴吧!”楚景琰扬起头,瞪了一眼那个张嘴就没完没了的家伙。 “你想跟人耍嘴皮子的话,不如去找楚良善,他的话可比你多。你俩站一块,说不定方圆十里的鸟儿都不敢叽叽喳喳了。”楚景琰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损人还是夸人呢。 慕容翰不生气,还是跟他调侃,说:“你这可不够意思了吧?你嫂子你都见过好几回了,让我见见你家’妹妹’又如何了?那般小气?” 这个妹妹说出来的,可暗有所指。楚景琰更烦躁了,直接赶人:“你先出门去了,她受伤了,我帮她看看。” 慕容翰闻言,鼻子一耸了耸,才闻到一股腥甜的滋味儿飘荡再这屋子里。再看那躺在床上的小妹妹,好几处地方都在晕染开血,一大批一大批的,将近要将大半个身体都染红了。 “这……怎么回事儿了?我去给你们叫个大夫吧。”说着,慕容翰便急急火火的跑出去了。 楚景琰去将门关上,才走了回来。有些伤,伤在不合适的地方,他不便去看,只能拎起楚嘉音的袖子瞧里头的伤口。 好像是什么猛兽的犬牙咬的! 楚景琰思绪一转,忽然想起自己这两天一直再听说的,什么少女和猛虎斗武。难不成,那与猛虎搏斗的少女,竟是楚嘉音? 楚景琰顾不得那么多了,眼看着血流越来越多,要是不及时止血,楚嘉音恐怕要将小命交代在这儿了。 于是,他将楚嘉音从床上扶了起来,扯了身上的衣物,去看她肩上,后背的伤口。都是猛兽的犬牙伤得,大概率,楚嘉音还真是那个与虎搏斗的少女! 还真是……楚景琰看向楚嘉音那张脸,忍不住咬了咬牙,真是不让人省心!自从跟楚嘉音熟络起来开始,就没见过她三天不惹麻烦的,以前回回都有救星,这一次赶巧大家都不在她身边帮着,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楚景琰将楚嘉音扶起,让她靠在床沿上,然后自己去翻箱倒柜找伤药。他记得自己进屋四处看的时候,见到过伤药,可一时半会儿又想起不来在柜子的哪个角落了。 衣服被脱了一层,楚嘉音感觉到凉气,猛地咳嗽了几下,将自己咳醒了!一睁眼,发现自己再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且染了血的衣裳,还被随便丢在了床尾! 她低头看着身上只留下一层的内衬,加之这内衬还往下移了大半,露出了后背和肩膀,不禁联想到了一些让人不舒服的画面! 心态崩溃,登时大喊起来:“啊!” 就这么清白不保了,不是吧,这首领不是瞧不上她吗?难道是别人?这也太过分了吧,趁着她不备,偷袭?可她觉得,自己好像除了那些在斗兽场上留下的伤,没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喊什么?”楚景琰抬起头看她,那丫头双手抱着胸口,显然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楚嘉音闻声扭头,脑子在一瞬间嗡嗡嗡响了一下,6一声淫贼差点儿出口,却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这声音好熟悉啊,扭过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 楚景琰蹲的有些低,见她四处看上头,不禁无奈的说:“这儿。” 得到提醒的楚嘉音赶忙低下头去看,二哥哥就蹲在柜子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找什么。 画面很真实,楚嘉音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哪怕面前的一切很真实。她揉了揉眼,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消失。她以前就算梦见二哥哥,也是在自己去过的地方,哪像现在,居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不禁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登时吸了一口凉气,啊,好疼! “二哥哥?”楚嘉音再次确认。 楚景琰终于找到了伤药了,将柜子关上了,并走了过来。听到楚嘉音怀疑的声音,忙应道:“是我,你怎么会到西凉边境来了?风尘月呢?” 风尘月不应该时刻都待在楚嘉音身边,好好保护她的吗?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若真如此,他们二人在来西凉的路上,又碰见了一些什么事儿,受了多少罪呢? 竟让楚嘉音被扔去斗兽场跟猛虎搏斗,好在人还活着,不然楚景琰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前两天听到那斗兽场的事儿,他还不以为然,若早就知道那个少女是楚嘉音,他一定会早一些过来的。那样的话,楚嘉音估计就不用受这等苦了。 楚嘉音见到楚景琰有些高兴,想站起来,却应该身上的伤实在磨人,生生将她疼得往回坐了下去,龇牙咧嘴。 “二哥哥,你真来了啊?”楚嘉音双眸明亮,却显然没听到楚景琰说了什么。 楚景琰点头,搬来一把椅子,将伤药放在上面。楚景琰看了一眼衣裳不整的楚嘉音,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自在,现在的楚嘉音,显然不再是几年前那个爬上他的床,他还能镇定自若恍若无事发生的时候了。 小姑娘少年初长成,虽还稚嫩,但只要够禽兽够大胆,这种年纪要送上了床,不当正人君子的有的是。特别是,楚嘉音还长得挺水灵,挺漂亮的。 “是啊,我还能假着来?”楚景琰不由地笑了,在看到楚嘉音傻傻的咧开嘴角的时候。 好久也没对别人笑过了,这世上能让他心欢喜到忍不住发笑的,恐怕只有一个楚嘉音了。想到这儿,楚景琰心上柔软了几分,语气也温柔多了:“你转过去,我帮你上药。” 说起伤,楚景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问她:“谁让不自量力去斗猛虎的?看把自己伤成这样,要不是楚良善在场,你估计没命了?” 靠想象,楚景琰也能知道,楚嘉音大概是斗不过那只猛虎的。看到楚良善还出现在首领府后,他又猜到了楚良善肯定是出手帮楚嘉音收拾烂摊子了。 至于楚良善为什么不让楚嘉音完璧归赵,也许是来晚了,也许是故意的。楚良善没有害死楚嘉音的意思,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楚嘉音送死不错,但会不会可怜楚嘉音受伤什么的,就很难说了。 他只是想留一个活着的妹妹罢了,缺胳膊断腿也无所谓! 思及此,楚景琰更恨自己没早些过来了。 不过也没办法,谁能想到这地方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这么奇怪刺激的事儿,竟是楚嘉音闹出来的。在见到楚嘉音之前,楚景琰以为,她应该跟着风尘月在京都城附近的。再不济,也得待在南越境内,风尘月最多也只会送她去大乾国吧。 谁知道,竟闯进西凉边境来了,还把自己送到了老虎嘴巴边。 楚嘉音略感惊讶,二哥哥怎么知道是楚良善救了她,难道那时候二哥哥也来了。 “啊呀!”楚嘉音正想着当时场上有没有二哥哥的影子呢,楚景琰就将药酒往她背上一倒! 第一百六十五章 修罗场 “还知道疼啊?”楚景琰好像是故意来这么一下的。 药酒倒在伤口伤,跟撒盐似的,唯一不同的是,撒这个能止血,撒盐就不一定了。但疼是一样的疼,楚嘉音拧巴着一张脸,说道:“我当然知道啊。欸?二哥哥,你怎么是楚良善将我救下的?” “他还首领府里,再看你这个伤,你要是能打得过那猛虎,就怪了!而且在路上,我也听路人说了很多你斗虎的事情,大概能猜得到那个场景。”楚景琰说道,看一眼楚嘉音那小身板的背上,挂了那么严重的伤,心都抖了一下。 楚嘉音一想到二哥哥就在身边,身上的伤好像也没那么疼了,还有心思撒娇耍皮:“二哥哥,我这次真是太冲动了。我日后再这样冲动,就罚自己一辈子不出楚府的门!” “你到底……是怎么跟那猛虎斗上的?”楚景琰想知道细节,越细越好,甚至想知道楚嘉音在那斗兽场到底是怎样的场景。 能落下那么多深浅不一的伤,大概是很狼狈的样子吧。她那般样子,竟让几百人、甚至千余人瞧见了。唯独没将这事儿当成事的他,竟然什么也没看见,还因为一时误差,造成楚嘉音受了如此重伤。 提起自己如何跟猛虎斗上的前因后果,楚嘉音不由地叹气三连,才说出来:“我啊,我不小心就被西凉的士兵抓去当奴隶了。然后看见他们居然连小孩都不放过,一起抓到军营里干活,还动手打那些小孩。我一时气不过,就趁着夜黑风高,闯进首领府,打算擒贼先擒王。” 说道这儿,楚嘉音吐了吐舌头:“谁知道,擒贼先擒王是没办到,还把自己搭上了。再然后,具体的我也不见得了,就稀里糊涂答应那个首领斗虎了。首领说,我只是胜过了他的虎,他就会将那些奴隶放走。可我打是打打了,没打过,首领还是看在楚良善的面子上放入的。换言之,如果不是楚良善过来了,我就惨了。” 楚景琰已经用药酒洗干净了那些血迹,再撒上了一些粉状的伤药,才帮楚嘉音将衣服拉上去。已经开始结痂了,可因为没有好好处理过,不注意就会扯动、裂开。 这几天,楚嘉音大概率是躺着过来的,所以才会在没有包扎的情况下,还能没流血致死。 “你不用怕,就算楚良善没来,我也在。我在你进斗兽场之前一天就到这边了。”只是,他终究晚来一步了。 若是楚良善没来,现在他来了,只能看到楚嘉音的尸体。楚景琰忽然抱住楚嘉音,在她耳畔说道:“以后切记不要冲动了,这次是运气好捡回一条小命,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罢了,你不长记性,还是叫人来看着你比较好。风尘月呢?” 楚嘉音完全没感觉到楚景琰抱着她有什么不妥,还自顾自往楚景琰怀里深处靠了靠,不客气的缩再里面取暖,“我师父啊?我们在来西凉之前,还遇上了其他倒霉事儿。我师父被一个叫杨麟的老家伙毒倒了,我将人交给楚良善了,现在还没问过他们将人丢在哪里了呢。” 说来惭愧,她第一次醒来还跟楚良善说过几句话,居然一句都没提风尘月。貌似提了?楚嘉音有些头脑发昏,想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没问师父现在处境如何,楚良善到底有没有将风尘月丢开。 “既然都将风尘月交给楚良善了,那你自己怎么不跟着楚良善?”楚景琰觉得,她如果没跟楚良善分开,大概是不会遇上抓她去当奴隶的士兵的,就不会遇上后面那么多事了。 楚嘉音抿了抿唇,有些委屈的说:“二哥哥你也知道的,我跟他关系不太好,麻烦他照顾师父,他能接受已经仁至义尽了。我要是再厚着脸皮待在他身边,他一恼火,连我们两个一起丢开怎么办?” “但你不厚着脸皮跟着他,就遇上了那么多倒霉事儿。还差点儿送了命。”楚景琰的声音飘进楚嘉音的耳朵里,凉凉的,痒痒的。 楚嘉音耳朵不经意就染上了一抹红。 “下次我会厚脸皮赖着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楚嘉音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都不碰书本了?”楚景琰问。 楚嘉音被一语道破,有些脸红,又想知道楚景琰怎么发现,便不管羞耻,问他:“二哥哥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都没用错什么诗词之类的吧?” 好像是一句也没引用过。 “以前你在楚家的时候,端的是一口大户小姐的腔调。如今一听,谁都觉得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很没礼数那种。”楚景琰时不时就想打趣楚嘉音几句。 “嚯!二哥哥你拐着弯骂我是吧?”楚嘉音扬起了下巴,一扭头,本意是想瞧瞧二哥哥现在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一定是她想看到的。可是她万万没料到,这一扭头,因为楚景琰靠得她太近,净让自己的额头,与二哥哥的唇角触碰了。 额…… 楚嘉音这张脸顿时更红了,忙将脑袋缩了回去。慌慌张张,只能转移话题,转移注意力,说道:“二哥哥,我好饿啊。” 她嘟起嘴,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几岁的楚嘉音,还能随意撒个娇,对方就什么都不会计较一般。 “我……”楚景琰想说他去给楚嘉音找吃的,谁知道这时候,门居然开了。 慕容翰站在门口,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们,狗眼没眼力见,还瞟了楚嘉音一眼。完蛋,他居然看到楚景琰将人家姑娘衣服剥了,正搂在怀里。 慕容翰忙将眼睛用双手捂上,急匆匆的拉上门把,将门关上了,嘴里念叨:“我什么都没看见,您们继续,继续!” 就他那个样子,什么都没看见就怪了。 一转出门门口,慕容翰就忍不住嘟囔:“真是老畜生啊,这么小的丫头也下得去手!” 实则是看上去能下手了,才会让慕容翰这么说。要是换做十岁的楚嘉音在这儿,慕容翰就不会怀疑什么了。 楚景琰听到门口那家伙的瞎嘀咕了,有些微微的怒气在胸口周围徘徊着。说这么多大声,生怕屋里面的人听不见是吧? 楚嘉音也听见了,感觉自己快没脸见人了。便连忙从楚景琰怀里爬出来,转到另一边靠着,嘴上还是说:“二哥哥,我想吃东西。” 现在,她得跟楚景琰分开一段时间,不然要一直羞红脸褪不掉了。 “嗯。”楚景琰点头,起身出门去找吃的。 楚景琰一走,楚嘉音就捧着脸,恨不得“哐哐”撞墙,让自己清醒过来了。她嘴角一扬,不由地感概,长大真好!就是,现在还不够,还得再过一两年,她就真的长大了。 想到刚才那个突然闯进屋里的家伙说的话,楚嘉音更激动了。如果二哥哥真的对她有意思了,那是不是挺有趣的? 楚嘉音活了两世,第一次发现,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要听见他的声音,或者听到别人提起他,内心都不由地高兴啊。前世她到底是如何瞎了眼看上宋书明的? 这会儿,正好临近晚饭的时候。饭菜是首领特地送来款待楚景琰和慕容翰的,前两天楚良善和方旻过来,也有这么一大桌,可惜那时候楚嘉音正痛苦的躺在床上做噩梦,没有品尝的机会。 楚景琰亲自去将楚嘉音扶了出来,被那个首领瞧见了,吓了一跳,说道:“你们不会也认识这丫头吧?” 刚得知楚嘉音认识楚良善,他只是有一丝惊讶,毕竟听说过楚良善真有个妹妹。至于自己为什么那么巧,将他妹妹抓过来斗虎了,他不想想太多,只能算自己倒霉。 可楚景琰和慕容翰也认识楚嘉音,那这个丫头的蛇身份来历未免也太过复杂了一些。 “认识,我家妹妹。”楚景琰说道,顺便给了首领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带着丝丝杀气。 慕容翰的名字,因为慕容将军府,首领有所耳闻。至于楚景琰,他不认识归不认识,但楚景琰身边坐着慕容翰,他这个人就不能被小看了。 首领尴尬的一笑,问;“难不成,你和先前那位楚公子也是兄弟?” “楚公子?你说的是楚良善吗?”慕容翰问。 首领点点头,说道:“正好,他和他朋友一会儿就来了。你们既然彼此认识,也算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首领总觉得楚景琰有些可怕,看向他的眼神,也躲躲闪闪的。再看楚景琰那张脸,貌似再哪里瞧见过。 楚嘉音一上桌就夹菜,一点儿也不客气。她受了这么大的罪,不多吃一点,真是不划算。 “嘿!六妹妹怎么也不等等哥哥就动筷子了?”楚良善果真领着方旻过来了。 他二人坐在了首领旁边,而楚景琰二人坐在了首领另一边,首领对面还有一个惹不起的慕容翰。一瞬间,首领觉得自己小命堪忧。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席上话 楚嘉音装作没看见一般,继续自顾自的往自己面前的碗里夹菜,将两腮装得满满的。一不小心还噎到了。 “咳咳咳!”楚嘉音到处找水,最后还是楚景琰送了一碗汤过来。楚嘉音一饮而下,暂时压住了卡在喉咙里,几乎将自己卡死的饭菜。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楚景琰说道,一边去帮她将汤碗拿开,摆在她面前,好像有点挡着她夹菜了。 楚良善隔着一张桌子往对面看,目光尽数落在楚嘉音身上,面前的筷子动也不动一下。方旻左右看了看这剑拔弩张、山雨欲来的景象,忙抓起了筷子,将喜欢吃的菜都夹进了碗里。 要是一会儿两边的人闹起来了,他可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了。趁着现在风平浪静,一切安好,今尽早吃饱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慕容翰单独坐在一个角落里,有些尴尬和孤独,没事儿也给自己找事。他夹起来一只鸡腿,送到了楚嘉音碗里,说道:“姑娘,你多吃一点啊,这一个人孤身在外,挺不容易的。” 说起来,楚嘉音到底是谁,又为何出现在此处,跟吃楚景琰又是什么关系,慕容翰现在是一点儿也没弄清楚。 楚嘉音迷茫的看着桌子上最肥的鸡腿,从桌子的一头,传到了自己面前,只能点头说:“谢谢。” 给她夹菜的人,是白天撞见她和二哥哥卿卿我我,然后落荒而逃的家伙。对方不认识她,楚嘉音同样对二哥哥的这位朋友。一无所知,唯一能确定是,他是个好人就是了。 毕竟是二哥哥的朋友。 首领见桌上氛围诡异,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要欢迎远来之宾,还是该闭嘴别说话的好。这两方看似毫无牵扯的两路子人,怎么还互相认识,并且都认识自己为难了好几天的楚嘉音呢? 这要是因为楚嘉音的事儿跟他讨债算账,十张嘴也说不清楚。怎么就那么倒霉,碰上这种事儿了呢? “几位远到此地,不知为何而来啊?不知在下可否有那个机会,相助几位大人一番?”首领客气的说道。 前几日还一副高高在上,这块地方老子说了算的家伙,如今将尾巴加起来做人,十分滑稽可笑。这个人显然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玩意儿,前些时候没人能治他,就威风凛凛,现在有人来治他了,就缩成一团小可怜。风水轮流转啊! 说起来,这首领还在楚嘉音面前,说了好多楚良善的坏话来着。当时,楚嘉音还真以为他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现在看到他面对楚良善,居然怕成这副样子,楚嘉音觉得先前的猜测完全可以推翻了。 不过是个嘴巴厉害的! 桌上的几个人,既没有专心吃饭,也好像各自的思绪都不在一个地方。首领这个没人关注的小可怜,说出来这么一句话,搁在现下的气氛中,显得突兀无比! 许久,都没人答应他一声。 慕容翰比起其他三人,还算思绪没走远,便随意敷衍了一句:“我和楚兄,是过来西北境办事的。碰巧路过你们这儿,就过来看看,长长见识。” “楚兄?”首领看向楚景琰,内心却在琢磨楚良善的楚,和这位慕容翰口中的楚兄的楚,到底是不是一家人的姓。 “阁下也姓楚?倒是有缘得很,前些时候过来的楚大人,也是姓楚。不知道二位这楚姓,可是一个?”首领旁敲侧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想确定楚良善和楚景琰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楚良善纡尊降贵一般终于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往前一伸,抢了楚景琰要夹的菜,送回了自己碗里,并不吃。他听到首领这么说,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我哪能跟他们是一个姓啊。字一样,也不一定是同一个。南越姓楚的人家不少,三六九等皆有。” 楚嘉音一听这话,胃口都没了一半。楚良善这话是什么意思,暗讽些什么吗? 首领有些尴尬,笑了两声,说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都认识呢。” “认识当然是认识的。”楚良善好像故意在拆台,咄咄逼人,闹得首领更加尴尬了。 楚良善这个人总有办法,让本该高高兴兴的宴会等等,变得僵冷无趣。他不过说了三两句话,这席上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的兴趣了。 首领怕楚良善再怼他,其他人瞧见楚良善就不想说话,方旻只顾着吃东西。 期间,首领看了一眼楚嘉音。十几岁的小姑娘,脸颊稚嫩可爱,五官又生得精致漂亮,如何看都是该祸水红颜那一挂的。首领对女色并无太多兴趣,可如今仔细一看,竟忍不住倒吸冷气,心脏一跳。 再看看这四位一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除去方旻之外,其余三人看向楚嘉音的眼神,好像都不太对。 这两边的人不会都是为了楚嘉音过来找他麻烦的吧?得尽快将人送走,还得好好赔礼道歉才是! 首领默默给自己擦了一把汗,他横行这么多年,何时见到过这等修罗场,简直要命! 楚景琰不放心楚嘉音一个人住在另一边的客房,让首领在他们附近的屋子里安排一间让她住。慕容翰不禁起哄:“你不如让她跟你住一间房算了。” 说完就被楚景琰的冷眼扫了一下,慕容翰登时没话说了,老老实实闭上嘴,吃他的鸡腿去了。 首领连忙点头:“好,我一会儿就让下人去收拾一间房。不知几位,打算在府上住几日?”首领狗腿子般阿谀奉承道。 如果换做南越其他官员,甚至比这几位官位更大的来,他兴许都不会那么客气了。可来人中有楚良善和慕容翰就不一样,慕容翰家手握南越重兵,楚良善这个人本就难缠,被他盯上绝对比死还难受。 楚良善突然冒出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调调:“首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嫌弃我们吃得多,想赶人走了?” 楚良善和方旻在首领府待了好几日了,府上好饭好菜伺候着,也看得出来,着首领府的人个个绷紧神经,连带着首领自己也不好过。现在想赶人走,也情有可原,奈何不敢直说。 首领再想赶人走,也不敢真说出来了,还要装作一副“哪能啊”的奉承表情,说道:“几位想待多久就多久,府上有几位贵客住着,不甚荣幸,怎么会嫌弃呢?你们不嫌弃我,就是大恩大德了。” 楚良善这会儿正发呆,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脸色凝固冰冷了起来。旁边吃饭吃得津津有味的方旻,不经意瞥见,手里的筷子也不动了,只默默的注视着他。 这二人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却彼此清晰明了,也仅仅彼此知晓的秘密。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要是让我知道你心口不一,我要将你的心挖出来,一边要你说真话,一边看你的心虚不虚的!”楚良善突然起身,斜眼睨着首领,目光中满是冰冷和杀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什么事儿惹他不痛快,值得他这样忽然大发雷霆,出口吓唬人。 楚嘉音也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还笑嘻嘻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还带着火气威胁起人来了呢!首领说的话就算是谎话,也不至于要他想挖对方的心出来看吧? “二哥哥,我们先回去吧,我困了。”楚嘉音说道。 楚景琰淡然一笑,问:“你不是白天都在睡觉吗?” 今日见楚嘉音之后,楚景琰就能肯定,这丫头肯定是早上起来,到院子里一转,便一路呼呼大睡到他过去找人了。之后又窝在床上动也不动的跟楚景琰说了好久的话,几乎都在休息,现在没到熄灯时刻怎么还困了? “我最近都困得很。”楚嘉音靠在了楚景琰肩膀上,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气虚的人,总常犯懒和犯困,楚嘉音跟虎斗这一场,气虚难免。慕容翰在边上看着,对那边的首领说道:“我们就等这位姑娘休养好了走,这几日就麻烦首领了。” 两方对比,楚景琰和慕容翰明显和善了许多,首领跟他们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和恐惧,说道:“应当的,应当的。” 再去看楚良善那张如丧考妣的脸,脸色又不自然了许多。首领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楚良善起身后一直站在那儿,也不说要不要离开这儿,就那样杀气凛然的立在那儿,好像非要见血一般。首领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抛向方旻,方旻却除了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以后,和刚刚入席没什么两样。 楚嘉音实在扛不住了,已经睡过去了。 楚景琰不想她这样睡过去,便与众人告辞:“我先带音音走了,你们慢慢吃。” “嗯,路上小心点,这里离客房那边还挺远的。天现在还黑了。”慕容翰提醒道。 “知道了。”楚景琰点头,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比平常温良了几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吃醋 慕容翰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僵硬难看。楚景琰这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他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楚景琰露出这样的表情? 怪哉! 楚景琰并未发现自己有何不妥,相当自然地弯下腰,将楚嘉音往怀里一带。想到楚嘉音身上的伤,楚景琰不忘回头,怒瞪了首领一眼。 首领并不知道这个也姓楚的公子到底是何来头,但总觉得他长得面熟,而且这份面熟让他意识到,楚景琰的身份来历恐怕比其他三人还要可怕。 莫名被这个潜在的危险人物怒瞪,首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不由地后悔起自己为难楚嘉音那档子事儿了。看这公子对楚嘉音的态度,说二人之间没什么,恐怕不太可能! 既然是有什么,楚景琰看到因为他而受此重伤的楚嘉音,想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楚景琰转身离开了,首领暗自握拳,心里头琢磨着今晚是不是得做些什么。不然照这个发展下去,他八成得被这几个人玩死不可! “走了!”楚良善拍了一下方旻的脑袋,“吃饱了没?” “在等一会儿。”方旻快速的扫光了碗里的饭菜,又拿了一只猪蹄,跟上楚良善离开了。 这一桌人,一下子就剩了慕容翰和首领两个人。这两人都是正经当官的,说起客套的话一套一套的,倒是聊了不少。 首领让下人收拾房间,可他人现在还在饭桌上,自然没来得及吩咐这事儿。所以今晚的楚嘉音还没个落脚之处了,楚景琰想了想,将人送进了自己的屋子放下。 楚景琰刚想离开,就被楚嘉音抓住了手腕,生生拽住了。楚嘉音睁开眼,朦胧着一双眼睛看他。 “二哥哥。你不会一走就不回来了吧?然后留我一个人在这儿,自生自灭。”楚嘉音大概是身上的伤太重,连轻轻一动,都要不舒服,安全感一下子下降了不少。 楚景琰坐到了床上,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最起码,也得将你送回楚家安顿好,才能安心离开啊。” 楚嘉音闻言,突然有些不高兴了,撅着嘴,说道:“二哥哥的意思是说,你还要走,对吗?我们两年没见了。” 说着,楚嘉音眼皮都往下垂了一些,掩盖不住的伤心难过,在那张娇俏漂亮的脸上,写得满满当当。她死死抓着楚景琰的手,生怕他真走了。 可她知道,二哥哥是不可能为了她,一辈子困在一方天地,哪里也不去的。她又仰起脸,说道:“二哥哥,你带我一起去边疆吧,我可以帮你的忙,而且绝对不拖你的后腿!” 她练武一是为了防身自卫,二来又何尝不是因为楚景琰说自己要从军。换作以前走路也能平地摔的楚嘉音,连说出要跟在楚景琰身边,不给他添麻烦的话,都会心虚难当。 可现在不一样了,楚嘉音虽然不算太强,但不拖人后腿,还是能够做到的。面对战场,也说不准真能杀敌冲锋呢! “边疆不比京都,即使四海太平,在边境国与国交界,还是难免有交锋。你跟着我,风餐露宿吃喝简陋不说,还不时会有生命危险。何苦呢?”楚景琰暗自叹了一声,若不是有些事想逃避,跟着慕容翰到处跑,也确实达到了目的,楚景琰也不太愿意过这种的日子。 楚嘉音是千金大小姐,又怎么会能吃得下那种苦? “可是,我想跟二哥哥在一起。” “等到时机成熟,我们自然还会见面的。”楚景琰自己也不知道,时机成熟到底是个什么时候,不过是一句安慰人的漂亮话罢了。 楚嘉音摇头,说道:“二哥哥还是觉得我没长大,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楚嘉音眼眶里隐隐有了些泪花,她努力了两年了,整整两年没违背反驳过风尘月的意思。 这就代表,风尘月想叫她吃的苦,她都吃下了。这无疑是很难捱的,可她都熬过来了。如果这般努力还是不能换取二哥哥一个肯定,还让他觉得自己是那个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就没意思了。 楚嘉音掰着手指,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二哥哥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本来是想缠着师父,死活要去找你的。一开始师父不让去,也跟我说了很多不能去的理由,其中语重也心长的莫过于一个我去了会拖你后腿。你一个没权没势的新人,到时候还得照顾我,不被军营里那些人笑死就怪了。所以我渐渐就看开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那段自己死活都要去找二哥哥的不成熟举动,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 半晌,她又接着说:“后来,为了成为不会拖你后腿的楚嘉音,我很努力的跟着师父练武,四处奔波。虽然偶尔懈怠总跟师父抱怨,也时常耍滑偷懒,可比起以前娇生惯养的楚家六小姐,楚嘉音找你的已经很努力了。” 她看向楚景琰的眼睛,想试图在他眼中寻找一个答案:“二哥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依照自己的意愿,想留在你身边就留在你身边。什么时候不愿意黏着你了,就走得干干净净,全凭自己喜欢,而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辈和大人,在我面前指指点点?” 楚景琰一时语塞,大家都宠爱楚嘉音的同时,也忘记了,几年过去,楚家六小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长为大人,就应该能有自己的想法了,而不是他们这些人一味的去要求她,阻碍她思考。 “你能这样想,想必我就算阻拦你,你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楚景琰的手搭在了楚嘉音枕边,拂过了她鬓间头发。 楚嘉音轻笑,默认了,说:“我说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二哥哥,你拦不住我的。” 她其实想听到楚景琰说好,说出这番话,只是想拦着楚景琰,再说那些警告她、轻视她的话。 “可现在的你,终究……”楚景琰想起了斗虎一事儿,一时冲动么…… 楚嘉音现在变成这副鬼样子,早就料到二哥哥会质问,也早准备好了说辞,回道:“二哥哥不必提斗虎一事儿。这事儿若落到你和其他人身上,也不一定比我处理得当。世上无论多聪颖警惕之人,总有懈怠之时,也总有犯傻做蠢事的时候。” 楚景琰哭笑不得,两年未见,楚嘉音确实成长了许多。这件事了了,她想必只会成长得更好,也算有个前车之鉴了,不该再拿出来笑话,因为这一个错误而否决她这个人。 “好,你说的都对。我可不敢再反驳你了。只是军营里的事儿,还得慕容兄说了算,你一个女子也不好进去。真想不管不顾的追着我去,想必到最后也捞不到什么好。”楚景琰在这儿就将话说清楚了,也好给小丫头一个思考和反悔的余地。 楚嘉音大概听了,沉默了起来,应该是在思考楚景琰话中的隐患。半晌,她又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姓氏,忙问:“慕容?二哥哥说的人,可是与你一起过来的那位友人?” “嗯。” 南越姓慕容,手底下还有兵马的,能有几家?楚嘉音一下子就想到了慕容雪、慕容安。 “二哥哥这些年一直在他手下办事?”楚嘉音问。 “是。” 楚嘉音更不舒坦了,这两年她每每回去,都能听到慕容雪和二哥哥之间的旖旎风月话。要不是那什么秋月公主吃酸拈醋得厉害,将楚景琰未来婚配分成了两派说法,这二哥哥没跟慕容雪多熟悉呢,就已经是全城百姓眼中,最适合的未婚妻了。 没有中举是一回事儿,二哥哥生得俊俏,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武功。这些个大门户里的小姐,不愁吃穿,也不需要夫婿赚钱养家,要他入赘还不是要想的。 要真好好去计较楚景琰这个人,其实除了出身之外,京都城内外,还真没几个公子哥能与之相媲美。 “二哥哥,那你这些年,有没有听你那位朋友提起过慕容家的姐姐?”楚嘉音试探着问,她可听说了,慕容雪这两年都没择婿也没选未婚夫呢。 生生为了楚景琰,熬成了老姑娘了。楚景琰要是回去,再不将人娶了,爱女成痴的慕容老将军,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幸亏还有个秋阳公主惦记着,不至于让二哥哥真站在风口浪尖上。 可也不算好事儿! 楚景琰大脑一空,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什么慕容家的姐姐,迷茫的问:“什么姐姐?” 楚嘉音惊讶的看着他,装傻? 这不怨楚景琰,他是真的无心考虑终身大事,这两年慕容翰虽然跟他提起很多女人,但他都不感兴趣。最后连带着慕容翰自己都觉得无趣了,就懒得跟他再提了。 “慕容家的姐姐啊。慕容雪,那个在升平公主府舞剑,还和你月下谈心,还是慕容将军家千金的那位。”楚嘉音几乎要把自己脑海中关于慕容雪的东西,都挖出来让二哥哥瞅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探 楚景琰好像有点儿印象了,是慕容翰家的妹妹,有提起过一两次,但楚景琰明确告知他,自己对慕容雪没兴趣就过去了。之前也确实见识过,可楚景琰见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跟慕容翰打交道。 现在目的达到了,说句不好听的,慕容雪也就没什么用处,自己也不该去叨扰人家姑娘家了。 “你提她做什么?我与她,并不相熟。” 楚嘉音算是放下心了,瞧二哥哥这个样子,大概是真对慕容雪没多大兴趣。二哥哥头上又没父母双亲,婚嫁完全可由自己做主,他自己不喜欢,谁还能强迫他? 如今,二哥哥名义上的义父,楚嘉音的大伯失踪多年,楚家算起来也没什么人能给他做高堂的. “好了,我不提了。”楚嘉音好好躺着,打算睡觉了,可转念又想到一件事。 心中萌生出几分希冀,顿时双眸明亮,亮晶晶的瞧着楚景琰,问:“二哥哥,我今晚睡你这儿的话,你要去睡哪里啊?” 楚景琰扫兴的说:“我今晚去跟慕容兄住吧。以往出门办事,我俩都睡一块的,他不会介意的。” “哦!”楚嘉音略觉失望,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眼眶里,忍不住涌上了失望之色。 看着她眼底的失望,楚景琰一时间有些想不通这长大的小姑娘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只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满脸的笑容,说道:“行了,我等你睡着了我再走,睡吧。” 也许,是怕醒着的时候看不见自己,不安心?楚景琰自以为是的想,完全没猜中楚嘉音的心思。 楚嘉音连忙点了点头,手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边,侧着身枕着他的手睡觉,很无赖的一种做法,缠的人都没有脱身的余地了。就像是生怕自己睡着了二哥哥就会永远离开一样。 这个小傻瓜! 楚景琰眼神中带着宠溺,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这么一直看着她。长大后的楚嘉音,眉目间显然比小时候漂亮得多了,那些堆在脸上的时不时鼓起来的肉肉,被岁月打磨平了棱角,五官更显的立体。 楚景琰多看了几眼,竟看呆过去了。不过多久,楚嘉音攥着自己的手,也越来越松了。 在楚嘉音睡着了以后,他一只手轻轻的抬起头她的头,随后将楚嘉音压着的那只手掌抽了出来,手掌此时已经有些麻。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弯腰帮楚嘉音把身上的被子盖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确认过人不会再醒来,然后才起身离开。 在出去以后,没走两步,一个转弯就和一身酒味的慕容翰碰头,慕容翰也许是有点醉了也没有注意到他,加之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天色已经很晚了,也看的不太清楚。 楚景琰又心不在焉的,两个人的头就这么碰在了一起。“咚”的一声,措不及防!立在原地的人,晃了晃身子,有些站不稳。 楚景琰本来想避开的,谁知道对面那家伙撞上来,撞得那么干脆利落,他躲也躲不了! “哎哟!谁啊,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慕容翰捂着自己的头,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随后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楚景琰刚刚想揉一揉自己的头,结果抬起的却是那只被楚嘉音枕麻木的手掌,一台起来,手臂一阵麻,他连忙锤了锤,才算是缓解了一些。 “楚景琰,你怎么在这儿,大晚上的,没在迎客宴,没在屋子里面呆着,在这儿干什么。”慕容翰没好气的说着,可能是酒气太重的缘故,平日里一口一个喊得香甜的楚兄,居然丢开了。 “你觉得我在这还能干什么,不过就是在这里看看风景罢了,怎么,你也感兴趣啊?”楚景琰转过身看着远处的夜色,深呼吸一口气,张开了双臂,脸上带着笑容。 慕容翰狐疑的看着他,一拳头打在了他的后背上,说道:“行了,别在这里胡编乱造了,就这种风景,能够有什么看的。” “我打算去首领的府上其他地方看看,要不要一起?说不定有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可以查探得到。”楚景琰看向他,黑夜中,慕容翰的脸有些微红,那双眼睛倒是比刚刚清醒了不少,也不像是会再开玩笑的样子。 而且他也正好想去那个首领的府里面看看,今日是迎客宴,首领跟他喝得差不多,现在应该是醉得不行去睡过去了。人是不清醒的,就没空管他们二人的事儿,这是一个好机会。 楚景琰为了确认慕容翰是否还有行动的能力,又打量了他一会儿,一声不吭。 看着对方半天不说话,慕容翰催促着:“去不去一句话,要是不去,我可就自己去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步子晃晃悠悠,看起来不太靠谱。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能行,还是假的能行,这万一路上发酒疯怎么办? 楚景琰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喝得这么烂醉的。慕容翰酒量不错,从前就喝那几杯,完全不是事儿。 今日也不知道再这府上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干了那么多。楚景琰顾不得那么多,大不了趁着家伙耍酒疯之前打昏他就是了。 这般想着,他便起跳一跃。 慕容翰刚刚转过身,一个身影快速的朝着他的旁边跑过去,轻松的一跳便跳上了房顶。 在他看清楚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来到了屋顶哪里站着了,而且还不忘转过身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就跑了。 “嘿!”慕容翰觉得有些气,他现在走动和跳跃都有些费力,瞧着楚景琰这么轻松自然,心里有些不爽。 他是一个好胜之人,若不是楚景琰是他好兄弟,这个武功不错才华不错相貌更佳的东西,早就被他唾弃死了。 慕容翰呆呆地看着楚景琰消失的身影,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确定没有人了以后,也跟着他刚刚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两个人穿梭在首领府中的屋顶上,在来到一处几乎不会有人过来的地方时候,才从屋顶上下来。 走在走廊上,两个人一前一后。这个时候了,前面还有人影,看着远处的丫鬟,楚景琰抓着慕容翰的衣袖,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然后躲在一侧暗处。 待那个丫鬟离开了以后,他松了一口气,然后两个人同时低下头看着,楚景琰抓着他的手,楚景琰立刻松开,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朝着前面走。 慕容翰则是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刚刚被他拉着的地方,要不是现在在办事情,他早就一巴掌给楚景琰打过去了。 两个人绕了大半个首领府,最后来到了一处院子里面。 所有的院子都灯火通明的,只有这个院子,只在门口点着两个火把,旁边、里面其他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门口还诡异、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有鬼一般站着两个守卫。 楚景琰打量着那两个守卫的衣服,跟之前见到的其他的守卫的衣服也差不多,再看他们手上的老茧,比一般人都要厚的许多,应该是从小就开始习武,长期练出来的。 从他们两个人站在这里开始,也从没有见他们动过,眼神一直都是看着前方。 耐力和定力看起来都不差,加上掌心厚重的老茧,这两个武功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打起来胜负不一定有结果,更重要的是,一旦打起来,可能会将首领引过来,到时候解释起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楚景琰转过头看着身后把风的慕容翰,对着他招了招手,慕容翰走过来,他给慕容翰指了指一个方向,示意他绕开那两人进去看看。 慕容翰点了点头,两个人快速的从一边的小道离开,来到了那个院子的侧边,然后越上墙,跳了进去。 进去以后,楚景琰摸出腰间的一个火折子,然后点亮,走在前面。 首领府的这个院子,神神秘秘的,两个人进来以后,只看到一个普通的屋子,两边种着桃花树,空气中带着一股桃花的香味,他放慢了脚步,脚下很轻,一步步的朝着那个屋子靠近。 来到屋子前面,轻轻的推开门,手摸着门边,一不小心摸到了一个松动的地方。 他看过去,只见那道门上面一个木块似乎是后镶上去的,他的手一碰,那个木块就掉落了下来。周围很安静,在他一掉落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两个人的脚下的木板开始朝着两边移动,两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掉了下去。 慕容翰脑子不太清楚,也把握不好自己的嘴,差点儿吓得大叫起来。幸亏楚景琰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事儿,先掏出了一块布巾叠好,一把塞进了他嘴里,将他的声音都堵住了。 慕容翰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呜声,造成不了什么麻烦。 要是他这声惨叫发出来,外边那些人可要发现他们了。当真凶险,命悬一线! 第一百六十九章 偷酒 另一边,两个大麻烦鬼夜游,惹得首领眼皮一直跳。 从首领的迎客宴会上下来,楚良善和方旻实在是无聊。现在睡下去,估计也没睡意,便到处乱闯,毫无目的。 楚良善和方旻这两个本不需要出来迎客,也不需要首领去迎的早来之人索性直接就先走了。 二人兜兜转转,拐进了一座比起其他地方,豪华了许多的院子。楚良善完全不将自己当外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不问问主人家的意思。 就这么推门进去了,恰好院子里也没人守着,还没有人伺候。并且,门都没有关!这不是让他随便进是什么?对方都这么客气了,楚良善也不好跟他客气啊对不对? 楚良善流氓无赖一般闯进,带着方旻在这院子里转了转,还嘴里念念有词的说:“方旻,你说这是谁住的啊?比我们客房那边的院子好多了,首领也太没待客之道了,这种院子就应该拿出来招待我这种客人啊。” “是啊。”方旻像个没有感情的迎合工具,四处看看,这院子的确比其他地方舒服多了。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面对这种地方都还想抬手指点,略觉寒酸。 首领府给他们安排的客房,简直不是人住之地! 二人摸着摸着,进了一间了类似客房的屋子。 楚良善倒是熟门熟路的,在走进卧房的时候,脚踩到地上觉得有些不对劲,伸出手敲了敲,空的。挺有趣,他想拆开挖开看看! “怎么了?”方旻蹲在他身边,疑惑的看着他。 楚良善脸上开始也是疑惑,随后心里面想到了下面的东西,可能是好东西之后,他嘴角上扬。他半趴在地上,立刻拿出一把匕首,将那块木板撬开。果然,里面长方体大小的一个暗格,里面躺着好几坛子酒,那坛子不大不小的。 这首领挺会享受啊,居然藏酒!能藏在卧房中,肯定是好东西,不拿白不拿! 楚良善打开其中一坛好酒,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脸餍足:“好东西啊,要不要尝尝?好像还存了有些时日了。” 他在酒坛子上,摸到了灰尘。 楚良善也不管方旻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等他说话,就将手里面的酒提起来,扔在了他的手里面。 “哎!”方旻着急的接住,生怕那坛子酒掉在地上。 这酒看起来也有些时日了,估计是首领藏的,要是知道他们两个人给他挖了,不知道表情会多精彩。 屋里黑黢黢的,不是久留之地,拿了屋子里的酒,也找不着什么好东西了,二人便离开了首领的卧房。 两个人拿着酒来到了其他院子的屋顶上,方旻看着手里面的那坛子酒,有些担心的问道:“楚兄,你说我们两个偷了这酒,要是首领知道了,怎么办?” 楚良善倒是毫不在意,将手里面的酒直接打开就朝着嘴里面灌,大喊一声:“好酒!” 他做事从来不管后果,要是能看到别人因为他而跳起来,他会觉得更兴奋。他就是喜欢别人被他捉弄后,露出各种各样气得要死的表情,很有满足感。 楚景琰说完一句夸赞美酒的话后,还不忘拍了拍方旻的肩膀,安慰着:“放心吧,我早就看过了,不止是这个卧房,几乎每个卧房里面都藏着有,藏着就是给人喝的,少了两坛他也发现不了,赶紧喝吧,挖出来了,不喝,可就可惜了。” 这话是胡诌的,他就是怕方旻不肯喝。首领看起来不太好对付,方旻前些日子便有些担心楚良善的处境了,如今再让他心上加愁,并非什么好事儿。 楚良善脸上带着笑意,将手里面的酒不停的朝着嘴里面灌,喝了一大口之后,还不忘将酒坛子对着方旻。虽然话是胡诌的,但保全方旻和他自己,楚良善还是做得到的。 偷首领几坛酒算什么? 方旻笑了笑,倒是他多虑了。 两个人的碰了一下,一起大喝了一场。 楚良善眼神朦胧,大概是喝多了,人好像有点儿不清楚。他望着远处的桃树看了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喝完了手中几坛酒以后,两个人抱着酒坛子躺在房檐上面,楚良善脸颊泛红,他打了一个嗝儿,翻身,一手将方旻抓住。 “方旻……我刚刚看见那个院子里面的桃花树不错,走,你去帮我把他挖出来,我们带回去,种在自家院子里面,如何!”楚良善说话的调调儿,像是在勾引人,可放在他二人身上,好像有些不合适。 方旻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只是觉得此时的头也是昏昏沉沉的,手里面的酒坛子,里面还有小半的酒,他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本来还想继续喝的。但是因为楚良善拉他一下,他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随着楚良善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指着的是前面那个院子里面的桃花树,距离他们两人不远。立在院子里,多好看的一棵树,长得也挺不错的,可惜被大魔头盯上了,将要保不住自己了。 挖桃花树这是多荒唐的事情,换做平时方旻肯定是不答应的,但是现在喝醉了,他看着那个桃花树,迷茫的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喝酒误人,脑子不清楚。 方旻也红个脸,迷迷糊糊的说:“行!我们走,我们这就把他带回去,做桃花酿喝!” 两个人彼此搀扶着,从房檐上面跳下来,还险些摔倒到了地上。 两个人来到了那桃花树前面,二话不说,找来了木棍等等工具,就开始刨桃花树根,不停的刨。 越刨越起劲,就像是感觉不到累一样。酒劲儿好像更重了,这酒喝起来不太醉人,后劲儿挺大! 也不知道刨了多久,两个人挖的位置,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个大坑在那里。 方旻伸出手拍了拍楚良善的肩膀,指着两个人挖的地方,高兴的说着:“看,快要挖到了,等着挖出根,我们两个人一人抬前面,一人抬后面,一起把树抬回去。” “行!”楚良善点头。 他们二人现在的样子,就像两个傻子!两个脑子缺点什么的傻子! 两个人的洞从两个开始变成一个,随后两个人的脚下开始慢慢的松动了起来。 楚良善突然停下手里面的动作,站起来,用力的踩了一脚,脚下的泥土,脚下似乎更深了一些。 他试着再次踩了两下,随后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欸!啊!”声音没过去,人也就没了! 方旻转过头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方旻朝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他人,刚刚准备站起来,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开始往下掉。 楚景琰两个人朝着前面走着,突然周围一阵晃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面前。 举起火把,抬眼一看,咦!这不是楚良善和方旻吗?他们二人怎么从天而降,还正好挡住了他和慕容翰的去路,莫不是为了捣乱而来的? 说起来,这倒是挺符合楚良善的行事作风! 楚良善和方旻醉得有些不省人事,从上头掉下来,屁股下垫着软乎乎的泥土,睡意渐浓。 “这这这……这两个人从哪里掉下来的?”慕容翰先前也醉着,现在倒是清醒许多了。 楚景琰皱眉、咬牙,满脸的不痛快。他今日撞到什么邪了,身边居然到处都是醉鬼!对面那两个,楚景琰摸不清是何状况,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醉着过来的。 大老远,就是一身的酒气! “不知道,先把人弄走吧。”楚景琰说道,先一步上前去收拾了。 慕容翰还有些头疼,但事关重要,只能忍着不舒服,去帮楚景琰的忙。 …… 大抵是从重伤开始就睡,楚嘉音这一晚是真的睡够了,没到半夜就清醒了,还格外的精神?她坐了起来,看着空荡荡而陌生的屋子,有些心难安。 她总觉得即将要发生些什么,想着想着,她就觉得自己喉咙冒烟。 楚嘉音拖着病体下床,摸到桌子边找水喝,一口水灌进去,喉咙舒服了不少。 她睡不着了,便出门想到处走走,兴许走累了,就又困了。可现在的她,虽然没伤到断胳膊断腿,但腿上喝胳膊上都有伤,想靠着自己不用人搀扶到处走,还是有些困难的。 对面的屋子,也就是慕容翰的屋子,灯是灭的。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睡下了没有,这个时候没睡下的人,应该都不对劲儿吧? 楚嘉音没打算叨扰人,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这里,想往有月光撒下的地方走。 楚嘉音才走出去不远,便觉得自己喘气不止,快要废掉了。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一个水塘子边,水不算浅,边上修着护栏。正好! 可以到那边休息一会儿,她这破身子,还是晚些时候再出来吧。 她趴在护栏边休憩片刻,突然发觉有人过来了。她当即以最快的速度藏匿了自己的身形,一股脑将自己塞进了草丛里,如同一只路过的猫。 第一百七十章 火烧 楚嘉音仔细等候着脚步声的主人靠近,好瞧清楚对方的面貌。 来人带着侍女,侍女提着灯笼。楚嘉音扒开草丛,见到领头那位的面容,居然是西凉边境的首领。这个时候不睡觉,带着手下和侍女们,在这儿瞎逛什么呢? 想撞鬼? 手下显然也是半梦半醒就被临时拉过来授命的,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稀里糊涂的。楚嘉音一瞧,他那眼皮时不时耷拉,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 “首领半夜叫属下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那手下连说话声都带着瞌睡。 楚嘉音不禁有些心疼那家伙,困的时候不能睡觉,真的比什么都痛苦!以前风尘月每每早起喊她起来练武的时候,楚嘉音就有过这种刻骨铭心且痛苦的感受。 不过比起面前这位睡到半路被叫醒的,楚嘉音那时的感受,应当是好得多了。 首领负手而立,扬起嘴角,狭长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楚嘉音在那边一看,就知道他肯定不怀好心。这是要出什么鬼主意去折磨人? “你可知道近几日府上都来了一些什么人?”首领打着暗语说道,明明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儿,非要属下自己去猜! 楚嘉音暗讽:虚伪,麻烦! 跟上这种上司,真是倒霉了。 楚嘉音听到首领提起近几日府上来的人,不禁听得仔细了一些。近几日来府上的人,可不就是楚良善、方旻,还有二哥哥和那位慕容将军家的公子吗? 好端端的提起他们做什么? 手下露出惭愧之色,说道:“属下不太了解,但听说过,好像是南越国的一名文官,后面过来那两位,则是南越国的将军。” 首领笑了一声,再问;“你觉得什么情况下,邻国的将军和文官,会一起到我们这边来?” 手下这才反应了过来,问:“首领怀疑他们存有别的目的?” 楚良善和方旻过来,打着游山玩水的旗号。可不说楚良善背地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和作为,首领虽久居西凉边境,与南越京都城有千里之隔,但也听说过楚良善之名。 千军万马,一将求得,也需军师坐镇。南越国都中,要抽出一个人,还是年轻一辈子的人,大概这楚良善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吧。有他在,阴谋诡计排兵布阵样样不在话下,敌国肯定要有压力的。 这样一个人进了邻国,居然说自己是来游山玩水的? 至于慕容翰和楚景琰,首领一早就听说,他们是因为边境这边传来消息,说边境不安定,才匆匆过来的。他不确定慕容翰和楚景琰是否知道些什么他们想知道的,但可以肯定,买卖南越百姓做奴隶一事儿,一定会剪不断理还乱! 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再有便是楚嘉音了,他之前不知道楚嘉音到底是什么来历,只觉得这姑娘勇气可嘉,居然敢夜闯首领府。加之身手不错,并且这斗兽场上无论下多大的筹码,也没有人愿意上了。 他就想找点乐子,送个人上去跟那些兽宠们玩玩。谁知道那些麻烦的臭小子,接二连三的找上门来了,还一个个表现得楚嘉音如同自己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一样。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欺负了楚嘉音,他得负责任什么的吗?可如今人已经伤了,还差点儿丢了小命,他又能如何?还能叫时光倒流回来不成? 为了避免麻烦,首领现下最明智的做法,便是搞一出神不知鬼不晓的暗杀,最好让这几个人都死在这里。那样的话,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楚嘉音在草丛里等了很久,都没听到首领再说一句话,他好像陷入了思考中,旁边的手下大气都不敢喘,就这么慢慢的等着他。 楚嘉音都替人着急了,有什么话倒是快点说啊。这家伙到底对二哥哥他们有什么想法? 等待许久,首领终于肯开尊口了,他说:“楚良善和慕容翰的身份,到此来绝非可能是游山玩水。即使楚良善这个风流下作的东西这回真的说了真话,可慕容翰却是不可能随便过来一看的性子。再说了,他们四个人好像都认识那个小姑娘。现在人躺着动弹都有问题,你说他们可能轻易放过我吗?” 轻笑声想起,带着自嘲:“日前他们与我以礼相待,处处客气,我倒是觉得不算好事儿呢。” “首领是想让手下现在去做些什么吗?”到底是跟了许多年的得力手下,说到这份上了还反应不过来,就不配吃那碗饭了。 首领点头肯定,说:“你悄悄过去,在慕容翰他们住下的房屋周围撒下火油,然后一把火将那边的屋子都烧了吧。毁几间房子换一心安,值得!” “不好!”楚嘉音皱眉,现在的她,得先去通知二哥哥他们才是。不然这火真烧起来了,可要命了。 可她连走路都得一步三喘气,怕是来不及了。怎么办才好? 现在若是让首领发现她偷听到他与手下说了什么,估计也是灭口的下场。楚嘉音一时间愁云满面,心急如焚! 那首领吩咐手下去办事之后,许久都没离开那个地方,一直呆呆的站在那儿,好像那地方能带给他什么灵感似的。 楚嘉音急火差点攻心,就差不管不顾的跳起来,直接走人了。到底要傻站到什么时候? 等了好久,楚嘉音终于等到了首领离开,可也等到了烟火烧房。黑色的烟雾,飞上了天际,将整座西凉边境城笼罩。 不过多时,便有好些不知情的人过来救火。但如果里面是躺着睡着的人的,此刻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的,都死了! 正在搬运醉鬼的楚景琰和慕容翰,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分外醒目的火焰。灼烧使得周围也炽热了几分。 “那是……客房的方向!”慕容翰酒已经完全醒了。 “客房?不好!”楚景琰说着酒从楚良善二人掉下来的那个坑的洞爬了上去,急匆匆的往火苗升起来的地方赶。 开什么玩笑,楚嘉音不是正在里面睡觉吗?这火…… 正着急呢,楚嘉音就从另一边赶回了客房,巧在路上就碰见了身上粘着泥泞的楚景琰。 “二哥哥!”楚嘉音快步上前,身上的伤口扯得痛极了也不管。触碰到楚景琰那一瞬间,她如溺水一般,死死抓着这根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了。 楚嘉音吓了一大跳,呜呜哭了起来,说道:“我还以为你在客房里正睡觉呢。这火就烧起来了,你要是没逃出来可怎么办?” 说起来,楚景琰也在担心楚嘉音此刻身在大火中。二人之间,竟莫名的多了默契。 “没事儿了,大家都没事儿就好。”楚景琰拍了拍楚嘉音的后背,安慰她道。 楚嘉音低声告诉楚景琰:“二哥哥,那个首领想解决掉你们。” 楚良善和方旻,首领似乎没有第一时间提到想要怎么解决,可提及慕容翰二人,他眼中想解决杀害人的心思就重了起来。 那个首领显然不想给楚景琰和慕容翰活着离开的机会。 “是吗?”楚景琰脸色一n凝重,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对面走过来那个人,不是那位意欲纵火行凶杀人的首领是谁?楚景琰冷眼扫视了他一番,最后不着痕迹的收敛了起来。 “首领。”楚景琰与他打招呼。 对方本来是高高兴兴过来的,一看到楚景琰和楚嘉音都安然无恙,脸色登时变了,可如同楚景琰一般,他也很快将心理的想法很好的掩饰了起来。这表现,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首领假惺惺的装作关心对方的样子,心焦的说:“二位,没事吧?” “没事。”楚嘉音与楚景琰异口同声。 “都是我不好,没在你们入住客房之前好生检查一遭。这怎么突然走水了呢?”首领满脸自责。 老狐狸!他心里明明是走水为什么还没将人烧死吧?居然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首领左右没看到慕容翰,心底涌上一丝雀跃,面上却装得心痛无比:“慕容小将军呢?他不会……” 楚景琰可不想让他高兴,立马回了一句:“慕容翰喝多了,非要拉着我去赏月,我们二人这一晚都没回来。他没事儿,正在一个坑里躺着呢,和着楚良善和方旻也在。” “坑里?”不单首领觉得惊讶,楚嘉音也觉得好奇。 怎么好端端的,三个人掉坑里了,还有,那是什么坑里? 楚景琰抬了抬胳膊,让他们看自己手臂上的淤泥,说道:“不知道是什么坑,就是在院子那边,种着桃花的地方。我们突然就掉进去了,还搞得一身脏。他们三人都喝多了,没爬上来,烦请首领一会儿找人去捞一捞他们吧!” “是是是,这是自然。” 首领点头哈腰,一边又看向楚嘉音。他们四人不在房中也就算了,怎么连楚嘉音也不在客房内呢? 大晚上大半夜的,这几个年轻人不睡觉,都在外面游荡? 第一百七十一章 非否认你 “那快些去?”楚景琰提示傻站那儿,还一动不动的首领。 此刻的他,应当在怀疑人生吧,放了那么大一把火,院子里总共三人,居然一个也没烧死。运气也真是够背! 首领从愣神中恢复过来,连连应道:“在下方才正在想,这是如何好端端就走火了,走神了,真是不好意思。” 楚嘉音在首领看不见的时候,轻轻冷笑了一声。如何走火的?这火看起来就是有人图谋不轨,故意行凶。本来人都死光了,首领不管编出什么理由,也死无对证。 可如今人没死,还亲眼见到了火烧起来的现场,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一些。接下来该如何解释和掩饰,都需要花费好些功夫的。 “我让人给二位重新收拾住处吧,来人。”首领喊来了一个救火的下人,吩咐他去准备新的客房。 下人听完吩咐,走到楚嘉音二人面前,微微福了福身,说:“二位,请随我来。” 楚嘉音看了楚景琰一眼,对方冲她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跟着这个下人走。楚嘉音消除了心中多余的顾虑,跟随在那下人身后。 楚景琰则走在了楚嘉音身后,心中思索着首领要置他们于死地一事儿。就算楚嘉音没告诉他,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个首领有些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的心思。 为何而急?南越和西凉并不恶交,两方还是友好往来关系,目前若说有什么可能影响到两国邦交的事儿,大概就是南越百姓成为西凉奴隶的事儿。 首领在这个时候着急,说明可能南越西北境百姓成为西凉边境奴隶一事儿,这个首领是个知情人。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还是早做准备防备着好! 火势渐渐消隐,一场闹剧还未掀起就已经结束了。这场大火来得也算时候,正巧把楚景琰和慕容翰钻进密道的事儿给蒙混过去了。 虽然楚良善和方旻二人无故从天而降确实为他们二人掩饰了一番,可如果首领要追究起来,他们还是有可能躲不过去的。这场燃起的大火分走了首领的心,恰好将所有的可能都揭了过去! 首领目光追随楚嘉音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慢慢的挑了起来,带着一丝杀意!半晌后,首领喊来了人,让他们跟着去那什么坑里捞人。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居然使得自己想要算计的人,全都成了漏网之鱼跑了! 新的住处比先前的客房环境恶劣许多,楚嘉音本来就没什么睡意,一看屋里这些糟糕的陈设,以及不算舒适的床榻,更觉得睡意全无。 安静下来坐着,还能闻到一丝丝潮臭味儿,发散着些许霉味!楚嘉音闻着闻着就用手捏住了鼻子,拒绝再嗅下去了。 这个屋子她也不想多待了。 等屋外来往的侍女和下人离开以后,楚嘉音便出了门,拖着沉重的病体,慢慢踱到了二哥哥的屋外,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应:“谁?” “是我,二哥哥,你要睡了吗?”楚嘉音的音调,带着一丝丝委屈撒娇之意,让人一听都不忍心睡了。 这时候楚景琰不开门让她进来,怕是良心会难安的。于是便朝着门口去了,打开门,习惯性俯身低头,却发现小姑娘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及自己肩膀的小东西了。 楚景琰颇有几分岁月不饶人的感慨。 楚嘉音比他小八岁,楚嘉音长大了,他几乎也要往老的方向去了。 “进来吧。”楚景琰让到了一边。 楚嘉音高高兴兴的跨过门槛,进了二哥哥的屋子。也不知道是屋子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屋里有二哥哥,同样分寒酸的环境下,楚嘉音竟觉得没那么膈应和难受了。 “二哥哥,我刚刚偷听到那个首领,想放火烧了那几间客房,目的是为了杀害你和那位慕容公子。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现在都呼呼大睡呢!”楚嘉音一惊一乍的说着,表情十分俏皮可爱,也带着几分滑稽,惹人喜爱。 楚景琰顺手过去,捋了一把楚嘉音头上的毛,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放心吧,我和慕容兄不至于蠢到门外有人放火都察觉不出来。” “那万一他们给你们下迷药怎么办?”楚嘉音对了对手指,想起了自己看过的话本中的一些桥段,虽然有些蠢,但好像百试百灵,个个闻了迷药的人都得昏倒。 文中那些大侠之类也通通躲不过。 楚景琰噗嗤一笑,说:“同样的,要是有人要给我们下迷药,我和慕容兄也同样能察觉出来。不论是放在茶里,还是吹毒烟。这世上也没有什么闻一下或者抿一口就倒下的迷药。” 二哥哥做事从来谨慎小心,又细致周到,他既然自信满满的说自己能躲得过,就一定躲得过。楚嘉音欣然一笑,说:“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对了,那位慕容公子呢?” 楚嘉音在京都城中,虽然能张口说出不少王公贵公子的名字,可慕容家这位哥哥却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偶尔提起慕容家,也只知道慕容雪和慕容安而已。 慕容家大公子这个人楚嘉音知道是有,可他叫什么,长什么模样,今年多大了,是一概不知。如今见到了,与印象中长辈们说起的模样差距很大,又居然根二哥哥成为了兄弟,可大大的惊了楚嘉音一下。 提着慕容翰,楚景琰眨了眨眼,轻描淡写的说:“喝多了,摔坑里了。跟楚良善和方旻一块儿,都在坑里面。” “啊?”楚嘉音下意识以为,他们掉的是茅坑。 一想到三位几乎能与二哥哥比肩媲美的美男子,掉进了粪坑里,然后被人捞出来再洗洗。这个画面,楚嘉音光是想一想,都不禁觉得恐怕! 这还让那些仰慕他们的姑娘们,情何以堪啊?幸好这事儿发生西凉境内,也大概率不会传到南越京都城,堪堪保全了几位美男子的面子。 楚景琰瞧着楚嘉音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又露出了惋惜之意,约莫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了,忙纠正:“我说的坑,是泥坑,不是粪坑。你看,我手上还有泥巴呢。说起来,我也进了那个坑里了。” 他搬弄楚良善二人时不小心沾了泥土,往上爬的时候也沾了一些。 楚嘉音脑子好像被一股冷风一吹,瞬间醒了。听到楚景琰的解释,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说道:“哈哈!这样啊。泥坑还好,还好。” 比茅坑好多了。 “首领府上处处透着古怪,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你呢?要去睡觉?如果睡觉的话,一会儿还是将楚良善摇醒,让他看着你吧。” 楚景琰有些担忧楚嘉音会不会出什么事儿,现在的她要大不大,要小也不小,的确能承担自己的安危和行事了,可在他们这些二十多岁的大人眼里,还是个小妹妹罢了。 劳烦二哥哥周到考虑,楚嘉音顿时觉得自己又被小看了。果然,二哥哥还是觉得她是个需要人时时刻刻盯着,才能安然无恙的人吗? 和师父修行两年,闯出了许多经验,也明白了很多道理,可要跟二哥哥他们这种人聪敏人打交道,似乎还远远不够呢! “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的。”楚嘉音将手背在身后,声音减小,“不需要二哥哥如此操心。” 就算下山以来,她频频出错,不时要被什么奸猾之人摆一道。可如今吃了教训,她断断不会像一开始一般横冲直撞,莽撞蠢钝了。 “可你身上还有伤。”楚景琰道出了一个事实。 楚嘉音瞬间哑了,无话可说。 “好吧好吧,那我一会儿去找楚良善,赖着他,要他保护我,绝对平平安安的等着二哥哥你办完事回来。” 楚景琰点了点头。 楚嘉音与楚良善告别后,往灯火通明的地方去了。听动静,那边好像正在捞楚良善他们三个醉鬼呢。 慕容翰早早就自己爬起来了,现在的他,完全没有醉酒的样子。楚嘉音对上他正面走来,忙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慕容翰苦笑,上前扶她,说:“弟妹不要这么客气,都是自家兄弟。” 弟妹? 楚嘉音被慕容翰这惊人语论惊得满脸通红,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也说不出来! 他从哪里看出来该喊她叫弟妹的?而且他要是喊弟妹,那弟弟是谁啊?是二哥哥吗?难道是二哥哥跟他说了些什么? 楚嘉音抬头看慕容翰,在那张带着些许憨厚的脸上,看到了不靠谱。兴许只是个误会,便解释:“慕容公子胡说什么呢?二哥哥是我家中的哥哥,我俩哪里是你说的……那种关系啊。” 虽然嘴上否认,可楚嘉音心中却有一点点高兴。 “你别骗我了,楚景琰都跟我说了,他根本没什么亲血缘的弟弟妹妹。你能跟他走得这么近,肯定……啊!”慕容翰的脑子被一颗小石子击打了一下,抽了一声冷气! 楚嘉音不禁循着石子的来处看。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掉粪坑 丢石子的人是楚景琰,隔着不远,他似乎将二人的对话都听进去了。楚嘉音更觉得自己羞于见人了,怎么会……那么巧? 二哥哥不是说有事要办吗?怎么还有空过来这边? 慕容翰看到楚景琰,刚想过去跟他打招呼。谁知道半个身子藏在院墙之后的楚景琰却对着他比起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二人抬手比划了一些彼此才懂的东西,不多久,慕容翰就跟楚嘉音告别,径直奔向楚景琰去了。 楚嘉音怕多看他们一眼会引来旁人的目光,便转移了视线,去看那边的坑。 还挺深,先前她靠着睡的桃花树,半数树根已经露了出来,将要被刨出来。而桃花树之前的地方,有一个大洞,像是刨出来的,又更像是这块地不够深,才挖了一会儿,就塌了! 可瞧着不像是人不手痒去挖,它就会塌的样子。坑里的两个人又喝得烂醉,难不成这二人耍起的酒疯,竟是刨地! 改日不如让他们二人多喝一些,送去奴隶窝那边刨地多好! 那二人很快就捞了上来,塌出来的洞,被首领招呼手下,在填。楚嘉音在一旁看着,瞥了首领一眼,竟看到他额角微微冒着冷汗。 这家伙,明明一直在一边站着动也不动,却流汗了?这天也不热啊! 楚嘉音抬眼望天,虽然月色明亮,可月光和着冷风,带着飕飕冷意,稍微穿得薄一些,怕是不敢在这露天下站着了。 趁着坑还没埋上,楚嘉音稍稍往前倾身,装作不留意看了一眼。斜睨首领,发现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偷看,就又多看了几眼。 嗯? 底下好像有密道?莫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先前二哥哥和慕容翰也掉落过其中,会没发现其中的诡异吗?这会儿,他们二人离开了,是为了这坑下的密道,还是什么事儿? 首领似乎发觉了一点什么,扭头过来看楚嘉音,楚嘉音速度飞快蹲下,抬手“啪啪”了两下楚良善的脸蛋。还挺有弹性! 首领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有些话准备好说了,可一看面前的场景,又觉得不太合适,便闭上嘴了。 楚良善转醒,大约觉得头疼,扶额。他掀起眼皮,轻轻扫了楚嘉音一眼,第一眼没看清,他那眼皮好像又挺沉重,便用双手扒拉着扯开了眼睛。 眼睛和眼珠子也扯开出来了,可楚嘉音敢打赌,他肯定还是什么都没看清楚。因为下一刻,他又揉了揉眼睛,逼迫自己睁大眼睛去看,可整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白眼。 太滑稽了! 楚嘉音实在受不了他这傻样了,忍不住嘲笑起来。 楚良善长呼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说:“楚嘉音?你怎么在这儿?方旻呢~!我的桃花树,给我挖!” 这一句话,总算点醒了陷入疑惑中的楚嘉音和首领。原来是这两个醉鬼要挖树,结果将地道挖出来了。 “别挖了,死醉鬼!”楚嘉音蹲在楚良善面前,抬手弹了一下楚良善的脑门,喝醉之后,这家伙倒是老实可爱了许多。 楚良善一把扫开楚嘉音的手,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睁眼,瞧见桃花树就在前面。下一刻,他迈开腿,朝着桃花树那边跑,喊着:“方旻,挖树!” 楚嘉音无语至极,他到底跟这颗桃花树有什么怨有什么仇?人家长得好好的,将人家的根都毁了一半了!这两人也是厉害,一晚上不要,都能挖出来那么大一个坑! “来啦!”方旻的声音从楚嘉音身后响了起来,这两人还真是够默契啊!这方旻也真是够了,糊涂成这样了,也不忘记自己要听楚良善的话。 楚嘉音原地扶额。 就在她闭眼打算休息一会儿的瞬间,传来了躁动。再睁开眼,楚良善再次从那个坑上掉了下去。 眼看着方旻也要掉下去了,楚嘉音连忙三步作两步,将人拽住!往自己这边一带,人就朝自己扑了过来,将楚嘉音严严实实压住! “啊!救命啊!”楚嘉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天蒙蒙亮的时候,楚良善和方旻总算被丢回了客房,呼呼大睡了起来。他二人倒是睡得挺香,楚嘉音为了防首领加害,躲在了楚良善他们屋里,自告奋勇说自己能照顾好两个哥哥。 结果,首领府还真没一个来帮忙! 楚嘉音一边在搭起的小灶前煮醒酒汤,一边往楚良善他们二人这边瞧瞧,看看谁有醒过来的迹象。只要他们二人醒了,自己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门是敞开的,方便那些侍女进来送东西,昨晚洗澡换衣也是她们做的,真便宜了这两个人醉鬼。不过,以楚良善的性子,方旻的财气,这二人被漂亮侍女丫鬟伺候更衣洗澡的事情,估计早已经不稀罕了。 这会儿,有侍女送来了三人的饭菜。 “楚姑娘,这是今日的早膳。”侍女们福了福身,将手里的饭菜一盘一盘摆在了桌子上。 楚嘉音摆了摆手,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叫他们起来吃。” 这时候叫醒,应该恢复清醒了?楚嘉音昨晚试着好几回叫醒他们,可最后迎来的都是二人耍酒疯,还不如不叫!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再不醒真要醉死了! 楚嘉音丢了手中扇风的扇子,走到床前,捡起楚良善的扇子,一人头上给了一下!下手挺重,两个人皮肤再男子中略显白皙的家伙,额头上都露出了红痕。 “谁啊!”楚良善起床气很大的爬了起来,一睁眼,就怨怼的看着楚嘉音。 某一瞬间,楚嘉音觉得这家伙好像不认识自己了。楚嘉音打开折扇,给这位爷扇了扇风,问:“你还记得我不?没摔傻吧?” 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楚嘉音才不会觉得有幸发生在楚良善身上。如果楚良善真失忆了,楚嘉音还挺乐意承担教导楚良善走向正途的使命的。 “你当我傻了?”楚良善掀着一半眼皮看她,似乎有一点点烦躁,接二连三的挠头,最后还拍了拍耳朵。 再接着,他就坐在床上,一声不吭,似在思考大事儿!这模样,可不就像是个傻的吗? 楚嘉音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回答:“很像。” 楚嘉音将额前的刘海吹得飞起,等着楚良善张口再说一句话,自己好答应一下。至于主动再开口说些什么,楚嘉音实在不知道自己根这个人有什么好说的! 楚良善茫茫然去看四周的环境,确认过是自己认识的地方后,跟楚嘉音再说话时,明显镇定冷静了许多,问:“我怎么回来的?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他稍稍一动,还碰到了一只手,往里侧一看,方旻正睡得正香。楚良善盯着方旻看了好久,大概跟刚看见楚嘉音一样,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识面前的人。 等到他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并认出对方是谁以后,又将提起的一口气歇了下去。 “昨晚你们喝醉了,去挖什么树,掉……掉粪坑里了!”楚嘉音故意要刺激他,反正他什么也不记得。 楚良善吓了一跳,一张脸扭曲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掉粪坑里了?” 楚嘉音使坏的点了点头,憋笑憋得好辛苦。她着还是第一次耍楚良善,耍得这么顺畅呢。这家伙喝多了酒,竟然如此迟钝? 好玩。 楚良善好像真信了,举起自己的胳膊嗅了嗅,没闻到屎味儿。楚嘉音连忙插刀:“昨天晚上送你们回来的时候啊,侍女捏着鼻子给你们洗过了。” 楚嘉音尽量装得逼真一些,脸色平静的说:“我会来这儿呢,是因为我们那边的客房走水了,没地方睡了。首领给我们安置的新住处实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又听说你二人喝醉酒了到处乱走,下人们在粪坑里将你们二人捞出来了。” “我想着你好歹是我同血缘的哥哥,真的不管你也太没良心了,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楚良善斜着眸子看她,半晌,哼了一句:“你是嫌弃新住处不舒服,才跑我这里来躺着的吧!” 首领不敢得罪楚良善,给他选的住处,是除了首领卧房外最好的住所了。往里面一走,感觉瞬间都不一样了。楚良善知道楚嘉音原本如何娇气,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肯定嫌弃得要死。 他这边虽然没地方给她躺着了,可熏香等等都是上佳的,她过来坐一坐恐怕比待在那个令她不舒服的地方好得多。 楚嘉音撅嘴,回道:“那是当然,难道你觉得我俩之间,还有真挚的兄妹情谊在?” 她观察着楚良善的一举一动,这家伙一直在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想来是真的很在意自己是不是掉进粪坑了。好不容易坑了楚良善一把,楚嘉音才不舍得那么快告诉他实情呢! 就让他自己忧郁一阵子吧! 楚嘉音往饭桌那边走,一坐下,就拿起筷子,敲了敲碗,说道:“你俩要是再不起来,我可连你们的份额也吃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最是不善 楚良善将方旻也喊了起来。 楚嘉音好不容易能和他二人单独相处,还正好心平气和的,该是时候问一问师父的事儿了。 “二位,我师父被你们丢在哪里了?”楚嘉音并不觉得他们会好好安置风尘月,无亲无故就算了,重要的是她和这二位的关系并不算太好。 死对头的师父,能供着吗? 方旻吸溜了一口粥,说:“楚兄送去给一家医馆老板了,那家的大夫说能治,我们就给了钱,让他们治了。” 哈? 好随便哦,苦了楚嘉音为了求他,百般办法试尽,还跪了一趟。最后换来这二人敷衍的应付。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她自己去找个医馆。算了,她那时候还被杨麟追杀来着,说起来她后来要不是被西凉的士兵抓了,这杨麟是不是就逮住她了? “你们到这边来,当真是为了游山玩水的?”楚嘉音又问。 楚良善抬起头看她,说:“不然你以为呢?” 他满脸都写着“你瞧着我想是会做正事的人吗?”,嗐!楚嘉音怎么会觉得他们会直接告诉自己,一时间,她有些想拍死刚刚说那句话的自己,好傻有没有? “你家二哥哥好像不是为了玩才过来的。说起来,跟你这次勇气可嘉去斗虎有关。”楚良善观察了那二人才一天不到,就能瞧出来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很好猜的,以楚景琰的脑子也不一定不知道,冒险直接进首领府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他们之所以明着进来,是来找楚嘉音的。 楚嘉音现在过来赖着他,楚良善猜,肯定是楚景琰的主意儿。 “跟那些奴隶也有关吧?首领不是放人了吗?”楚嘉音觉得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可究其到底,她不知道该觉得哪里不对。 陷入这局棋中的人,唯独她缺点智慧,要跟这群老狐狸斗,她实在太嫩了。 “你以为被买卖的南越百姓,就只有那一小批?”楚良善揶揄一笑,看得楚嘉音有些不舒服。 “很多吗?”楚嘉音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想能救一些是一些。 楚良善微眯眼,想了想,给了楚嘉音一个约莫的答案:“大概是你救下那些人的十倍不止!” 楚嘉音闻言,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她救的那一批人,少说也有八九十余人,不少于十倍,岂不是有近乎上千的南越百姓给西凉做了奴隶! 复看向楚良善,楚嘉音狐疑:“你跟方旻,不会也是为了这事儿而来吧?” 如果不是,缘何了解得那么清楚? “还真不是。”楚良善脸上虽然挂着笑,可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 楚良善瞄了一眼外头,问:“你要跟我们一块走吗?” “啊?你们要走?”楚嘉音抬起头,碗里的饭,还没吃掉几口。她其实并不想待在首领府中,可之前的天罗地网让她有种自己永远逃不出这里的感觉。 乍一下听到楚良善提起离开这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恐惧自己再被捉住。 “你肯带我?”楚嘉音不觉得对方有这么好心。 “带你一个,能费多大事儿?要走的话,一会儿记得收拾东西,尽快,我们可不想等你。”楚良善手指在桌子点了点,敲击出一声声闷重的响声。 楚嘉音本来是空手而来,没道理满载而归,说道:“我没什么东西要带的。” “既如此,没吃饱快吃,吃完我们就走!”楚良善看了方旻一眼,又看向了门外。 楚嘉音注意到他的目光了,一时间,手上的筷子也用得迟钝了一些。门外有什么吗?她忍不住也想转头去看,楚良善却提醒她:“快吃啊,再不吃,路上可没东西吃了!” 相比事儿多的楚嘉音,方旻夹菜吞饭的的动作,流畅无比。楚嘉音心思沉重,有些吃不下,可听到楚良善说路上可能没得吃了,还是逼迫自己吞了好几口。 楚良善催完楚嘉音,自己却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吃得优雅好看,一点儿也不着急。 楚嘉音怀疑他就是故意捉弄自己。 也不知道他忘记粪坑那事儿了没有,要是没忘,真还能吃得下饭吗? 最后,是楚嘉音等着饭量大的方旻吃饱了,又等着慢条斯理的楚良善一口一口将自己喂饱了。她干坐在那里,无聊透了! 自己还得仰仗这二位爷保护,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不出声,省得自己得罪人。她要是再出不去这个鬼地方,真的会很想死的! 不,是真的会死!看首领的样子,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走了!”楚良善吃饱了,起身,先去楚嘉音手中默不作声的拿回了自己的折扇,顺便在楚嘉音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楚嘉音后知后觉的捂住头:“啊!” 这个心眼比针尖小的臭男人!楚嘉音起身的时候,一脚踹开了脚边的椅子。 楚良善回头,笑她:“哟,椅子惹到你了?” “我不小心踹到的!”楚嘉音抱手,窝火极了。等出了这里,她就跟楚良善他们分道扬镳! 三人才迈出门几步,首领就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楚良善潇洒翩翩的打开折扇,笑盈盈的说:“首领这样待客,可不好吧?我现在玩够了,也将你的院子看够了,该走了。首领领着人过来,是想给我送别吗?多谢!” 首领扯了扯嘴皮,说:“你和方旻可以走,她,得给我留下来!” 这一大早上,楚景琰和慕容翰的人影都找不到了。如果楚嘉音再离开了,他手上可就没有逮住慕容翰二人的把柄了。 “你不是说,只要斗赢了猛虎,人可以走,还放那些她想放的奴隶走吗?”楚良善好不要脸的说,明明在场诸位都心知肚明,这猛虎分明是楚良善这厮耍诈杀的! 首领看在他的面子上将楚嘉音想放走的奴隶都放走了,他现在居然还敢提这事儿,当真是得寸进尺,可恶至极! 首领一甩袖,阳光下,他被刺得只能眯着眼,说:“斗虎一事儿,在下未曾戳破,可楚大人不会不知道这猛虎是拜谁所赐,才得了这有史以来第一败吧?” “哈哈哈……说起来,那只不是最凶最厉害的吧?”楚良善这话头一起来,就有种阴谋诡计呼之欲来的气势。 首领不禁露出几分慌张,问:“你想做什么?” 楚良善哗地合上折扇,邪魅笑着:“要不,你找只厉害的跟我斗,我斗赢了,你就放她走怎么样?” 首领屏息,一脸不愿意。楚良善要是出手了,别说一只,全部一起上,也未必不会被这家伙阴死!他就算搜查了楚良善全身,也未必能防备他出暗招! “不行!”首领拒绝。 楚良善轻笑,挑逗一般的问:“首领大人,你是觉得我想带走一个人,你这府上家丁伙同你,能够将我拿下?” 太狂了! 楚嘉音要不是重来一世,绝对不会想到,前世人人唾弃嫌废物的楚良善,居然会有这么一面。他名字俗气透顶,可如今世道上,因着他俗气的名字,竟让他以另一种方式让众人熟知、畏惧。 好名字不好取,寓意深的,取出来旁人难记住。独独良善二字,但凡要说话的人,都要提及。再普通不过,却也再让人印象深刻不过。 “勉力一试!”首领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话音刚落,这院子里就乱了起来。楚嘉音不便动手,只能躲在一边看。 她现在骨头一动就痛,学来的武艺实在没法儿用。 方旻一人,就将首领府那些家将打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楚良善完全是在旁边看戏。楚嘉音懒得多了,还是挪步到了楚良善身后。 这万一离得远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偷袭怎么办? 还是靠着这个王八蛋安全一些。 楚嘉音正想着这茬,楚良善回手一揽她的腰,就将人带着跃上了房檐。方旻随后跟上,甩开了那些追杀他们的人! 楚嘉音低头看脚下,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被楚良善嫌弃了一句:“你师父不是风尘月吗?他轻功造诣可不在我之下,你都见识过你师父如何身轻如燕步履如飞了,还怕我这脚速?” 楚嘉音抓紧了楚良善的衣服,带着丝丝绝望,喊着说:“我师父不会半路把我丢下,你能吗?” “也许……不能!”楚良善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得了楚嘉音一个大白眼。 他这样说,也确实这样做了。楚良善竟在楚嘉音不防备的情况下,松开了手。楚嘉音哗啦一下往下滑了一些,惊叫出声:“楚良善,你要死啊!” 楚良善得逞,笑得可欢喜了:“我可不想死了,我现在活的可自在逍遥了,舍不得死!” 楚嘉音先前是能搂着他脖子的,现在只能搂着楚良善的腰,楚良善时不时了落在房檐上借力,她就得被房檐刮一下。不等她调整,楚良善又会飞起来,搞得她原本就不太好的身子骨,差点散架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老婆婆 楚嘉音被放下来的时候,蹲在地上吐了好一会儿,面色发青。楚良善则站在一边狂喜。 “楚兄,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方旻问。 楚嘉音忙竖起耳朵,仔细听。这两人到底是来这边游山玩水,还是有什么差事过来的,一看要去什么地方,可能就会清楚了。 楚良善不冷不热的笑了一下,看向远方,说:“去西凉国都看看吧?” 又转而睨了楚嘉音一眼,带着挑衅的意味问:“你呢,要跟我们一起去?” “不去了。”楚嘉音觉得自己还是留在这边比较靠谱,二哥哥他们兴许不过多久就会回来了。跟着楚良善,不知道要受什么委屈呢! 楚良善笑弯了眼,说:“行,那你可得小心了。走吧方旻。” “好!” …… 楚嘉音就近躲在首领府周围,打算等一等,看能不能等到二哥哥回来。萧策予和慕容翰都知道首领要加害他们了,按道理说,是断断不可能再冒险回来的。 可楚嘉音偏偏在没办法告知他们离开的时候,跟楚良善离开了首领府。要是二哥哥折回来找她可如何是好?要是不会来…… 要是不回来的话,楚嘉音在他心中,恐怕就算没有价值的吧?如此一想,楚嘉音还有些小小的难过。 不过,比起二哥哥的安危,楚嘉音还是希望萧策予他们不要回来为妙。 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楚嘉音正躲在一处不起眼的茶摊里喝茶,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喝的时候还得掀面帘,麻烦极了。她不经意将目光转到了街道,发现自己之前差点儿丢掉性命救走的奴隶,其中一部分又被西凉兵押上了。 嗯?这个首领,怎么能说话不算数?还有,当日去看斗兽的有千余人,这片街市人来人往万余人,难道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儿,要出来阻止吗?莫不是,连西凉百姓也默许了首领府抓南越百姓做奴隶? 楚嘉音沉思片刻,忽然想到,当日自己被关押的奴隶窝,似乎不太像是一个军营驻扎地。搭建的帐篷都是一个样子的,一个帐篷大概能容纳五十余人的样子。 当时她看到的帐篷数量可不少,就是鲜少见到西凉士兵。偶尔瞧见了,也就是那几位面熟的。如果帐篷内真的有西凉士兵的话,楚嘉音那会儿大概会看到很多士兵吧?就算不是,也不可能只见得到那几张脸。 也许,帐篷内睡的,都是奴隶呢!只不过分批送出去,又分批送回来,他们彼此间见不到面罢了。 那地方在一大片田地附近,每年产粮几乎可以养活西凉这边境小城的一半人。千余个奴隶在那里不分日夜劳作,是不是就代表西凉这边的百姓不用劳作了呢? 那样的话,西凉百姓自然是觉得首领所为,值得夸赞表扬。人的天性中,懒惰是一项不可避免的毛病,能安逸的活着,谁愿意整日顶着大太阳忙得满头大汗? 可这样的话,对南越百姓未免也太过不公平了一些。 楚嘉音现在的身体,能自如行走已经很不容易了,想去查探什么,无疑是去找死。还是稍安勿躁,等些时候,或者等到二哥哥再说吧。 楚嘉音将茶钱付了,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萧策予和慕容翰的行踪。才一晚上不见,不至于往什么远的地方离开了吧? 西凉边境城,街市比不得南越京都城,但比起南越西北境,实在繁华太多了。楚嘉音行走在其中,不禁在有些感慨万分。同样是人,为何南越百姓就要被强制送来当西凉的奴隶,西北境的官员也不管管的吗? “哎哟,哎哟,我这把老骨头散架喽!”前路上,有个老婆婆的声音,看样子好像是摔了。 撞到老婆婆的人,惊慌失措的四面看了看,转头就跑了。旁边许多人站着看戏,有指责那个跑掉的年轻人的,也有说这个老婆婆的,唯一就是没有人会弯腰过去扶人。 楚嘉音上前去,刚想过去扶人,就被好心的路人提醒,说:“姑娘,你可小心些。这些老婆婆老公公的,因为什么儿女不孝,无人供养,常在街上讹诈人。你可别被骗个干净才好,这婆婆一看身子骨健朗得很,哪里像是被撞了摔一跤就起不来的人?” 楚嘉音好好看了一眼,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这婆婆目光明亮,体态丰腴,可以说是风雨犹存。做出一副柔弱病态的样子,实在没人会相信,她真的起不来了。 明明怎么看怎么健朗的一个人。 可听她嚎了许久,楚嘉音还是动摇了。这婆婆年纪看起来跟祖母差不多了,两年没回家,楚嘉音也不知道祖母过得如何。祖母的身体就不像眼前这位婆婆一般健朗,但同样的年纪摆在那儿,让楚嘉音心头一软。 老人家多少有些不容易,扶一下又能如何?楚嘉音还真不信,自己能那么倒霉,真被讹诈了。 “诶哟,姑娘你怎么还不听呢?”先前与楚嘉音搭话的路人,发出了担忧的声音。 楚嘉音已经蹲下了,挽着老人家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说:“婆婆,您没事儿吧?” “没事。”老婆婆笑眯眯的看着楚嘉音,眉目慈爱和善,目光明亮,一看就是身子骨挺好。 楚嘉音搂住的胳膊也是,好像挺有劲儿。 “谢谢你啊姑娘,我这身子最近有些犯病,不中用了。”老婆婆惋惜的说,带着几分无奈。 “我倒是瞧着婆婆你,比一般的老太太要精神多了。回去好好调理一番,当要比与你一般年纪的,好上许多。”楚嘉音安慰道。 老婆婆拍了拍楚嘉音的手,说:“借姑娘吉言了。” 她要走,刚往前一步,就要栽倒。楚嘉音只得上前去,再次搀扶住她,说:“您家在哪里啊?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哦,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脚下。”老婆婆指了指她所说的那个山,不算远,走个两刻钟就能到。 楚嘉音现在本来就没什么事儿,二哥哥那般聪明,想必就算去了首领府也不会让首领为难自己。想到这里,楚嘉音稍稍安心了一些,也同时能抽出心思来送这位婆婆了。 “好,那我扶着您回去吧。”楚嘉音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生怕这老婆婆再次摔了。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比上对方,估计还算差的。 “谢谢你,你真是好姑娘。”婆婆说道。 围观的人大多散了,好几个嘴里都说楚嘉音快要如何如何又被骗了。楚嘉音听得厌烦,自主避让了他们的声音。 哪有他们说得那般严重? 老婆婆指着前面的一根棍子,说:“那是我的东西,姑娘,你能帮我捡一下吗?” 楚嘉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竿子,空心的。她点了点头,上前去捡了起来,然后交给了老婆婆。 老婆婆笑眯眯的接了过来,拄着当拐杖,心满意足的往前走。楚嘉音还是得扶着她一些,她这走路的姿势,一看就知道还要摔的! “姑娘,你怎么带着面纱啊?”老婆婆问。 楚嘉音迟疑了一会儿,想了好几个说辞,最后说:“我有些不舒服,吹不得风。暂时带着吧,等身体好了,吹得风就摘了。” “噢噢。” 那个什么山,看一眼过去是真的不远。可要是走在路上,这路弯弯绕绕,中间还修建着各种各样的屋子和池塘等等,绕来绕去。 本来不怎么远的路,生生变成了要累死的长度。等楚嘉音终于将婆婆送回家的时候,已经累趴在门口了。 “婆婆,你家离街市好远哦!”楚嘉音伸出舌头说道,还有些热。 婆婆家门槛挺高,她找不到凳子之类的东西坐下,就随意坐在门槛那儿了。她家里没有什么门槛坐不得的规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人家的门槛是不能坐的。 幸好,这家只有婆婆一个人,她往上面坐下了,婆婆也没说什么。 “婆婆,您的儿女呢?”楚嘉音不敢提老伴之类的,一个个婆婆独自一人居住,老伴年纪跟她相似,大多时候都是去世了。 婆婆正在屋里摸索东西,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最后给楚嘉音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我没有儿女。”婆婆说了这话,还露出了几分遗憾。 楚嘉音忍不住追问:“婆婆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她其实是想问,这位婆婆有没有老伴之类的。但好像提起来有些让人不舒服,万一戳到人痛处可就不好了。 “没有,就我一个。”婆婆似乎都看淡了,“早些时候,也想与喜欢的人成一个家,生儿育女的。可终究是造化弄人。” “后来怎么了?”婆婆主动提起,楚嘉音就省了避讳的心了。 婆婆说:“我看上的那位,好像对我没什么心思,我也强求不得。看上我的那位,实在让人讨厌。他俩现在一个不敢来见我,一个不愿来见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被骗了 一个不敢见?一个不愿见? “这是为何?”楚嘉音有些不明白,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不敢来见她也正常,可是喜欢她的人,为什么不愿意来见她? “你这个年纪尚且还不懂这些,等着再过些年头,经历了一些事情,就什么都明白了。”婆婆说着眼神朝着她的腰间看去,她腰间挂着一个浅蓝色的钱袋子,上面绣着桃花的花样,鼓鼓的,应该也有不少的银两。 再看着姑娘穿得,衣服也不普通,这一个有钱的住。 打量完了以后,婆婆转过身,故意装作四处找东西的样子,在那里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 楚嘉音淡定的在那里喝着热水,看着她,见她找了半天都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连忙站起来,走到了婆婆身边,看着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问道“婆婆,您再找什么呢,要不然您跟我说,我来找,你去坐着吧。” “我在找米呢,我记得我前几天才买的米啊,这还没吃几顿,怎么就找不到了呢?”婆婆的手摸了摸她的有些蓬松的头发,眼睛朝着周围看着,有些不解。 “米?” 楚嘉音朝着周围看了一圈,最后眼神落在了一边的一个破旧的布袋上面,那个布袋放在地上,里面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有几粒米在里面,婆婆说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婆婆?您确定是前几日买的米吗?”她问道。 “当然是了,具体是那天……好像是初一买的吧。” 初一?楚嘉音算了算日子,今天还没到初一呢,距离下个月的初一也就两天了,也就是说婆婆口中的初一,应该是,这个月的初一,那就是二十多天前了。 这哪里是前几日啊? “婆婆,找不到就算了,您要是饿了的话,您可以去集市上面买点吃的。”楚嘉音安慰着她,她一个老人无儿无女的,看样子记性也不太好,不然怎么会连自己没有米都记不清楚,唉,真是太可怜了。 “那行,我这就去拿银子买点吃的,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买回来,一起吃饭。” 说着婆婆又开始翻箱倒柜,找了大半圈,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的楚嘉音,“好像没有银两了。” 她双手纠结在了一起,眼神中带着歉意。 楚嘉音不由得更加心疼起这位老人,将自己腰间的荷包拿下来。 在拿下来的一瞬间,婆婆眼睛都要亮了,看着她的钱袋睁大眼睛,微微踮脚,数着她钱袋里面的钱。 在看到她钱袋表面的一锭银两,她咽了咽口水。 楚嘉音在钱袋里面翻了半天,最后拿出来那一锭银两,将钱袋放回了腰间系好,随后走到了婆婆面前,将银两塞进了她的手中。 在塞的时候,婆婆还不停的推阻:“别别别,我怎么能够收你的银两呢,这怎么好意思。” 口头这么说,还假意的推了两下,但是在楚嘉音正准备放弃将钱硬塞给她的想法的时候,天突然握住了楚嘉音的手,将她手中的银两拿了过去。 “既然你都这么主动的给我银两了,那我也不好不给你面子是不是?钱都有了,那我也去买点吃的,在我回来之前,就劳烦姑娘去生个火,烧一锅热水,待会儿我回来给你露一手!” 婆婆说着,推着楚嘉音朝着屋子外面走去,屋子外面的院子里面,左手边就有一个土灶,她把楚嘉音推到了土灶前面,土灶前面放着一个小凳子,她指着那里。 “就在这儿了,辛苦姑娘了。”她伸出手拍了拍楚嘉音的肩膀。 燃尽另一只手,朝着楚嘉音的腰间伸过去,不知不觉的解开了她腰间的钱袋,然后收回来手,将钱袋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转身离开。 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楚嘉音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她的背影大喊着。 “可是婆婆你的身体?” 吓得婆婆猛地停下脚步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结果在听见她说的话以后,背对着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加快了朝着前面走的步伐,还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婆婆我的身体硬朗着呢。” 楚嘉音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着她走路的样子,的确不似刚刚的样子了。 可是,怎么老是感觉有哪里奇怪。 她缓缓地坐在了小凳子上面,拿起旁边干柴,试着生火。 她不怎么会做这些事情,生起火来,废了不少时间,用了不少的办法才把火生起来,她头上冒着汗水,看着锅里面烧的水渐渐的开始冒烟,她用自己满是灰尘的手,擦着自己脸上的汗水,脸上出现了几道手爪子印记。 站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她朝着门口看了看,再看天色,如今都已经是下午了,婆婆是快要中午的时候去的,按理来说,也早该回来了,怎么这个时候了都还没回来。 她看着锅里面的慢慢的水都要烧干了一半了. 该不会是买太多东西钱不够了,所以被抓住了吧?要不然,她去找找看?说不定可以碰上婆婆。 这么想着,她将火感觉熄灭了,随后摸了摸自己腰间,本来该摸到硬硬的钱袋,然而却摸了个空,再低头,腰间:什么都没有。 连忙朝着周围看了看,还把刚刚她在屋子里面呆过的地方全部都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自己的钱袋。 想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的婆婆,她心里面渐渐的开始有些不安,该不会是婆婆拿了她的钱袋跑了吧。 回想着婆婆刚刚离开的时候,那个仓促的背影,她暗自骂了自己两句,然后快速的跑了出去。 朝着集市的方向走。 步伐十分仓促,在快要到集市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她连忙低着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急事。”说完就赶紧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那个人却直接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了。 “去哪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黑色看起来已经很陈旧的锦衣,怀里抱着一把剑的男人,长得还有模有样的,这个不是她师父风尘月吗? “师父?好几天没见你了,你怎么在这儿。你身上的毒,都清了吧?”她看见他有些激动,猛地冲上前抱人。 风尘月揉了揉自己刚刚被她撞的胸口,随后伸出手,用手指用力的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当然是清了,你这个丫头,毛毛糙糙的,有什么急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被风尘月这么一提醒,楚嘉音倒是想起来了,她的钱还在婆婆手里面呢,婆婆拿着钱这会儿一定还在集市里面呢,她必须得快点过去说不定可以碰上,好好问问婆婆,她为什么这么做,自己这么相信他。 “师父,有个婆婆把我的钱全部偷了,我得找她算账去。” 说着,她又准备走。 随后风尘月再次把她拉着,听到她被偷钱,他比她还要激动,手里面捏着自己的剑就准备开干“居然敢偷你的钱,真把你师父当空气了?走,带师父去找到那个人,师父来给你收拾她。” 两个人朝着集市的方向走,几乎绕了集市大半个圈子,最后在一家裁缝铺找到了婆婆。 “你快点啊做,我还等着穿新衣服呢。”此时的婆婆站在柜台前面,手里面拿着一个蓝色的钱袋子上面绣着桃花的绣花,催促着裁缝铺掌柜。 在看到婆婆手里面拿着的东西时候,楚嘉音立刻就冲了进屋,大喊着:“婆婆!” 听着她的声音,背对着她的婆婆愣住,然后伸出手挡住自己的脸就当没听到,同时心里面还在不断的祈祷,楚嘉音没看见她。 “婆婆!你为什么要骗我的钱!”楚嘉音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将她的手,拿了下来,随后用另一只手去抢夺她掌心的钱袋。 在她快要拿到钱袋的时候,婆婆掌心一个翻转,掌心向下,钱袋开始往下掉落,在楚嘉音松开她的手腕准备去捡的时候,婆婆在那个钱袋子快要掉在地上的时候,又及时的伸出手,将钱袋子捏在手心里面,往后走了几步和楚嘉音保持距离。 “你这个小贼,还挺狂妄,居然敢抢我徒弟的钱。”随后而来的风尘月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看着侧面对着自己的妇人,他大喊着。 然后快速的拔出自己的剑,指着她的脖子。 那个婆婆微微扭头看着风尘月,眼神带着呆滞,她静静的看着他,看了半天,久久不能回神。 风尘月也愣住了,看着她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 那个眼神,特别像是他的一个故人。 “师父?你认识这个婆婆?”楚嘉音看着两个人,她缓缓地走到了两个人中间,对比着两个人的眼神,怎么觉得,这两个有故事?而且还非比寻常。 风尘月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而她的脸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应该也有六七十岁了,这双眼睛哪里像是一个老婆婆的眼睛。 第一百七十六章 师父的终身大事 风尘月自觉面前之人古怪,蹙起眉头,询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与这个婆婆认识,可纵观身前三十余载,哪有六十余岁的女长辈他见过却记不得的? 楚嘉音在旁边看着,发觉气氛不妙,连忙后退了几步。 并添了一把火,说:“师父,你可得帮我把钱拿回来,我这段时间就靠那点钱活了。我要不是没有那点钱,我会饿死的,呜呜呜……” 楚嘉音“掩面而泣”,装得好可怜的一副样子,仿佛丢掉这些钱,她的天都要塌掉了一样。 婆婆才从愣神中回来,侧过头去瞧了一眼楚嘉音,然后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这是你徒弟?” 楚嘉音点头,一脸纯真可爱,蠢钝憨憨地帮师父回了一句:“我是他徒弟啊,虽然他不像一个师父,我也很不需要他当我师父,而且他每月还要问我要钱。” “呜呜呜……说起来,要是师父不能帮我把钱袋拿回来,我……我这个月都没钱给我师父了,那样的话我师父一定会说我不孝敬,然后各种折磨我!” 对面拿了钱袋,导致楚嘉音嘤嘤嘤哭泣不停,叫苦不迭的婆婆,面对楚嘉音的说辞,轻笑了一声。她转而看向风尘月,笑道:“你徒弟挺可爱的,年纪也好小,长得也漂亮。说起来,某人应该会很喜欢的吧?” 话说到这里,风尘月似乎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了。这一生中,还能遇见几个如此与他说话的女人? “叶挽汐,是你?”风尘月透过那张婆婆的脸,看到了一张三十岁女人成熟韵味的尖酸刻薄脸。 叶挽汐这个女人,天生长着一张尖酸刻薄脸,人也如是。亏得心肠不坏,倒还能相与、 “可算是认出我来了,风尘月?”叶挽汐摘掉了脸上的人皮的面具,一张漂亮妩媚却透着各种坏女人气息的脸,出现在师徒二人面前。 楚嘉音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么漂亮的女人认识师父?还好像剪不断理还乱,师父原来不打算出家当和尚的吗?还是她想多了? 之前叶挽汐扮作老婆婆的时候说过什么来着,一个人不敢见,一个不愿见,那风尘月会不会是其中二人之一,又是哪一位啊?楚嘉音扭过头,看向师父,眸子里满是求知若渴的期待。 风尘月收了剑,面色却没有平和半分,反而更多添了几分阴翳。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按理说,你该还要往西凉内陆一些吧?” 叶挽汐抬手,往后颈上一抽,抽出了一根短萧。她用短萧拍了拍手,满眼都是笑意,道:“你认为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不是因为你……吹了我的《扶寒调》!我当时恰好离得不远,也就留下来等着见你喽。倒是巧得很,先遇见了你徒弟。” “然后你就把我徒弟身上的钱,都骗走了?”风尘月露出几分不爽,明明二人之间关系暧昧奇妙,旁观的楚嘉音都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点什么旧情难了的瓜葛。 可师父这薄情寡义的样子,让楚嘉音不禁疑惑,这二人是在打什么哑谜,还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或者是根本就是楚嘉音想多了。 叶挽汐冲楚嘉音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挥了挥钱袋,示意她接住。楚嘉音领悟,聚精会神,等着她投掷过来。 双手抬手,一抓,便捞住了钱袋。 “既然她是你徒弟,我也没必要骗了。还给你们就是了!”叶挽汐撅了撅嘴,三十岁的成熟女人,却还透着几分少女才有的娇俏,做起一些小动作来丝毫不显得突兀。 楚嘉音打开钱袋看了看,还挺多。说起来,这钱袋还是她从楚良善身上顺来的。就是不知道这大男人,怎么会用上头绣着桃花样式的荷包,莫非是楚良善已有什么心仪之人,心上人给送的? 若是如此,楚嘉音觉得下次再见到他,就算钱不还了,荷包得还回去啊。钱嘛,楚嘉音还记得楚良善和方旻合伙蒙骗了她七千两的事情,这荷包里才区区几百两,不够赔的。 看完,楚嘉音将钱袋子好好藏了回去,放在胸口附近,再不想它丢了。她平日里是不缺钱也用不到什么钱,可现在身在异地他乡,身上要是还没几个吃饭钱,莫不是要去啃树皮不成? 楚嘉音绝对不会让自己那么惨的! “欸!杨麟也跟过来了?”叶挽汐抱着手臂,挑了挑眉,戏谑一般询问风尘月。 风尘月有些不自在,懒得同她说话,自顾自走了。他来到楚嘉音身旁,拍了一下楚嘉音的肩膀,说道:“走了,钱拿回来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楚嘉音完全没反应过来,按照目前这状况,不应该师父和面前这位婆……哦不,大姐好好再叙叙旧吗?当真是薄情寡义啊! “师父,你真的要走啊?不再多待一会儿?”楚嘉音好心提醒师父父,毕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再没人要,可真这辈子孤独终老了! 楚嘉音旁观者清,看得出来,那位婆婆好像对风尘月挺感兴趣的。风尘月毕竟也是个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嘛,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这二人好像挺般配的,年纪也相仿。 “你要买衣服?”这儿是个成衣店,楚嘉音想留下来,只能是要买衣服。 面对师父的质问,楚嘉音实在是无语扶额,她这是为了师父父的终身大事着想欸,往上面师父父一点儿自觉都没有?看来,某些人孤家寡人数十年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不买衣服,走吧走吧,你自己都不上心,我操心个什么劲儿啊?你说对吧?”楚嘉音推着风尘月往外走,风尘月倒是走得挺淡然,一点儿要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叶挽汐见这师徒二人就这样走了,不禁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刚刚那句要走,只是说着玩的呢!这二人还真是心直口快,说一不二啊! “风尘月,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叶挽汐追了出来,被店伙计拦住。 伙计询问:“这位婆,呸,夫人,您不要那衣服了嘛?” 叶挽汐眼看着人越走越远,哪里还有心思买新衣服了,将人扒开,怒道:“不要了,没看见我将钱都还回去了嘛?我哪里还有钱买,难不成你们看我长得漂亮,愿意不收钱?” 听了这话,店伙计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说:“这怎么会呢!那您下次再来,嘿嘿。” 要是真不收钱,老板不得将他辞了,到时候吃饭的饭碗也保不住了。再说面前这女人,即使长得真好看,那也不比吃饭要紧啊! 叶挽汐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再看远处,楚嘉音师徒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一时气愤跺脚,换头又看向伙计,说:“我还是买吧。毕竟这么多年了,才能再见这么一面,还穿的那么难看,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伙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问:“夫人,您不是没钱嘛?” “有!”叶挽汐很肯定的说道,然后在身上摸索了很久,才凑够了一件衣服的钱。 从头到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伙计,已经耗光了所有的耐心。长得好看的女人,也混的这么惨啊?还真是少见呢! 另一边,楚嘉音一出门就被师父带着,往最近的一个弯道里拐,回头已经看不见那家成衣店了。 “师父,你以前认识那个女人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她好像还认识杨麟那老贼,莫非,她不愿见的人是杨麟,不敢见的人识你?可我刚刚怎么瞧着,她好像不是不敢见你,而是巴不得见到你?莫非,不愿见的是是你,不敢见的人是杨麟……也不对啊,她好像很愿意见到你。”楚嘉音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风尘月回头用剑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说:“你别没事儿瞎琢磨这些没用的事儿。跟我分开之后,你是不是遇见麻烦了?” 提到这个,楚嘉音就觉得委屈,哭唧唧:“师父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我的日子过得有多苦!我不单单被西凉士兵抓去当奴隶了,还被首领抓去斗虎,差点儿把小命丢了!呜呜呜……师父,徒儿以后都不想离开你了!” 楚嘉音说完就往风尘月身上蹭,紧紧抱着他的腰,好不黏人。惹得风尘月一阵阵嫌弃,拼命掐住她的·脸,把她往外头送,想让她离自己远一些! “师父,你好无情哦!”楚嘉音的脸被掐变形了,说话的声音也支支吾吾的,不太流畅。 风尘月啧啧两声,说道:“你倒是挺会嫌弃你那个亲哥哥,但是学起他的做派来,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我哪里学他了?”楚嘉音总是会在旁人提起楚良善,并因为楚良善跟她扯上关系的说话炸毛,虽然她不是很讨厌楚良善。 说真话,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也走过了,楚良善还真勾不起多少楚嘉音的憎恨。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密室 楚景琰和慕容翰自从在首领府消失之后,便进入了那条密道之中。虽然那个“坑”被填埋上了,密道的入口从那个坑开始,就断开了,可慕容翰在坑底的那会儿已经清醒了。 楚景琰去找楚嘉音之际,慕容翰已经将密道的另一端走了一遭,大概断出了外界与密道相连的路径是哪里到哪里。 “其实,我们进了这个密道,似乎对我们两个来这边收拾边境,惩恶扬善好像没什么作用哈,楚兄。”慕容翰又开始说风凉话了。 楚景琰回他:“朝廷那边并未让我们到西北境查探什么,只是默许了我们可以在各个边境内出现。南越百姓缘何成为西凉奴隶,也许我们该上报朝廷,让他们派文臣来看。” “啊,哈?好像有道理,那我回去就上书禀报。但是,我们随便闯人家的密道,是不是不太好啊?”慕容翰总是在不适宜的时候,为敌人着想,泼自家伙伴冷水呢! 楚景琰跟他都这么熟了,慕容翰还是没2瞧见楚景琰对着他笑过,其中一个原因,恐怕还是慕容翰本人的毛病。这一说话就让人不舒坦的本事,谁人对着他,能笑的出来啊? “你现在是为那个什么首领着想的时候,你在为他着想之前,能不能先想一想我们的处境!”楚景琰有些不想说他了,也不太想跟他继续说话。 但他们二人要是彼此间沉默不语的话,很可能另一个要给另一个制造麻烦呢!当然,制造麻烦的永远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慕容翰,聪明有余,而聪明不先下在合适的位置。 慕容翰自己瞎琢磨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一些事,说:“楚兄,你是觉得首领府和那西北境的官员有勾结?进这条密道,是为了找到他们勾结的证据?” 要不是觉得翻白眼不好看,楚景琰真想给这个家伙一个白眼,感情他现在脑子还没同自己走上一条线。再这样下去,楚景琰只是孤身作战,将队友抛弃了! “你觉得勾结但是证据,那么容易找到?”楚景琰冷着脸质问他。 慕容翰一懵,摸头,搔耳,嘴角一扬:“那楚兄就是还有什么目的?什么目的呢?”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两个在首领府到处乱走,是为了什么?”楚景琰问。 慕容翰想了想,脑子灵光了一些,说:“我们是为了看看首领府中是否有我们想知道了解的东西,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跟我们要才查探的事情有关的线索。” “对!既然要找线索,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所以你明白嘛?我来这密道,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是因为我们目的需要我们下来。首领看起来不算是个棘手的动手,但也不是什么善茬。一时半会儿,我们要从其他地方找答案,无异于登天!现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可疑的地道,咱两还能视若无睹?” 慕容翰顿时明朗了不少,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是楚兄想得周到!” “不是我想得周到,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一般人见到密道,就算不为了什么目的,也会因为好奇进去闯一闯。倒是很少有慕容兄这种,在面对对方跟自己很有可能是敌人的情况下,居然还为对方着想!真是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楚景琰自顾自往前走了,不再管疑问多多的慕容翰。 慕容翰却是觉得自己柳暗花明又一村,豁然开朗,忙说道:“有楚兄在身边做军师,我慕容翰何其有幸啊。我走前面吧,有事儿我挡住!” 话罢,这个碍眼的家伙,就一个箭步冲在了楚景琰前面,先他一步往里面走。楚景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在前与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楚景琰便由着他去了! 在密道的尽头,有一座石屋。这是人修建密道惯有的修筑方式,没有太多复杂繁琐,显得这密道还有些不值钱,和没有价值到访了。 慕容翰推开石屋的门,里面扑面而来是一阵刺鼻的灰尘飞扬。将二人手上的火把,几乎也要浇灭了。 “这是多久没人来了,我怎么感觉我们来此,白忙活了呢?”慕容翰用手做扇子,扇了扇面前的灰尘,勉强睁开眼去见里面的光景。 这一看,吓了一大跳。石屋内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看起来像是能装着秘密的匣子箱子之类。有的只是一堆白骨,阴森刺眼。 更诡异的是,这里的骷髅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躺在床上,还有的坐在秋千上。栩栩如生,置身其中,仿佛这些骷髅要活过来跟人打招呼了一样。 慕容翰头皮发麻,几乎要大喊大叫着从这里冲出去了。战场上死人不可能,堆着尸骨也不可能,可面前这场面,实在诡异可怖得很,哪有死后的骷髅,还需要像人一样住在一个仿佛活人待的屋子里? 有椅子,凳子,桌子等等,简直好像这些死人,需要跟人一样生存一般。 “这这这……首领在这屋里头放那么多尸骨做什么?不对,这尸骨看起来死了有一段时候,也不一定是他放的吧?”慕容翰看向了其中一具,衣衫没有想象中的破烂,干净整洁的奇怪,却只余白骨的骷髅。 至少也得死上十余年,才能有这般干净的骨头吧?其余那些,大多情况与这具白骨相似,好像都是死了好多年的。 楚景琰半蹲下,盯着身前最近的一具骷髅看了许久。慕容翰瘆得慌,瞧见楚景琰这么淡然的盯着这东西看,忙怪里怪气的瞎喊:“呀啊,楚兄,你怎么还盯着人看呢。要是他晚上过来找你,你可要做噩梦了!” 慕容翰半闭着眼睛,拒绝跟这些脏东西正面对视。 楚景琰起身,说:“这些尸骨,好像地位还挺不一般的。虽然是摆放在这里,可摆放的位置,却值得深思揣摩。” 他往前两步,弯腰。面前是一张桌子,上面有茶杯茶水。楚景琰盯着茶杯内漂浮的两片叶子看了好久,突然伸出食指,沾了一下茶杯中的水,然后缩回来,让自己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刚刚沾到茶水的指腹。 慕容翰看着面前匪夷所思的画面,又瞧见楚景琰这么奇怪的动作,冷汗涔涔的问:“楚兄,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被什么妖魔附体了,魔怔了!” 楚景琰扫视了他一眼,鄙夷的掀了一下眼皮,说:“没看出来,慕容兄居然会信鬼神之说?至于吗?这些东西,根本就不会动弹,你何需害怕?” “那你刚刚怎么还尝了一口他们的茶,楚兄,你当真不能不信啊!这世上虽说没有人见过鬼,可万一是因为·见过鬼的人都死了呢!哎哟,你可别不要不信了,不然我哪天要是给你收尸了,我会狠痛心的,失去了你这么得力的一个助手,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慕容翰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楚景琰的肩膀,劝着他千万别做傻事,实在不值得! 楚景琰对此置若罔闻,也不管前言搭不搭后语,随意开出了一个话头:“我发现这些白骨骷髅,好像是有什么人伺候着,茶水也新换不超过两天的。他们的衣服,也绝对不会超过十天半月。” 楚景琰说着,还上前去摸了摸他们身上衣服的布料,很新,款式还是今年才出的。楚景琰之前和慕容翰没来首领府的时候,在街上看到过一些姑娘在谈论新衣款式,其中恰好有这么一个样式的。 听到有人伺候这些东西,慕容翰脸色更白了,心惊胆战的说:“楚兄,你自己都说觉得这些骷髅有人伺候了,还不觉得这儿恐怖诡异,不太适合人待着嘛?” “呵呵,我的意思是有活人常常过来给这些东西换衣换茶,你想成什么东西了!你再敢哆嗦一下,我回去就到处传你怕鬼,我倒是要看看一世英名的慕容将军还怎么带兵出征!”楚景琰挑了一句能够将慕容翰刺激清醒的话说。 慕容翰整了整衣襟,抿唇,看向楚景琰,表情的大概意思是:蒜你狠! “你消停一下听我说,这儿绝对是不会有鬼的。但是也没有搞鬼,那就不一定了!”楚景琰已经将奇怪的地方,大概都记在脑子里了,希望日后能有个用处。 “我觉得这些东西,怕生前还是这个密室主人的重要之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弥补生前的遗憾。”这一幕幕掺杂着柔情,若是敌人之类,恐怕不会多此一举。 慕容翰完全跟不上楚景琰的思维,提问:“所以……然后呢?” 突然发现,自己连提问都难!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是楚景琰真心待他是上司,恐怕慕容翰变成一个傀儡将军,指日可待啊。 “也许,有一个仇字,以此已经开始了一段屠杀和报复了。”楚景琰目中闪过一丝火焰的红光,下一瞬,他便将手中的火把插到了边上的门缝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师娘来也 “你做什么啊?”慕容翰从头到尾,除了露出惊恐之类的表情之外,只呆呆的站在原地,傻乎乎的看着楚景琰碰着碰那! 楚景琰吩咐他:“你过来一些。” 慕容翰瞧清楚他身边是什么东西后,一点儿也不想靠近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楚兄啊楚兄,你跟什么东西过不去都行,能不能放过这玩意儿,死者为大啊! “过来啊!”楚景琰表现出了一丝丝不耐烦! 慕容翰只好认命过去了,横竖都是一刀!师是兄弟,就得共患难! 慕容翰硬着头皮,蹲在了楚景琰旁边,就是不想睁开眼睛。楚景琰像杀鸡拔毛一样镇定自若,很快就扒光了一具骷髅的衣服。 旁边蹲着的慕容翰不小心睁开眼,在看到衣服款式之后,意识到面前这位还是一个女尸。当即惊讶大喊,说:“楚兄,你可不要饥不择食啊!你家那个妹妹长得多好看啊,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再说了,将那啥浪费在这东西身上,也不划算!” “慕容翰。”楚景琰脸色阴沉得比面前这玩意儿还要可怕。 慕容翰完全意识不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杀气,生生撞上怒火爆发口,问:“我是说真的!” 还敢提!只听见一声布料撕破的声音,慕容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这扯下来的布料封住了嘴巴。 “你还是闭嘴吧,吵得我耳朵疼!”楚景琰冷冰冰,毫无感情的说。 慕容翰都见着对方动手了,不至于那么蠢什么都没发觉,主动点头:“嗯……呜呜呜……啊呜呜呜。” 大意是:好,楚兄你,慢慢折腾。 …… 师父回来了,楚嘉音就不需要东躲西藏了。面纱也摘了,走在街市上也嚣张了不少。 “我说你这表演孔雀开屏呢?”风尘月抱着手臂,跟在小徒弟身后,瞧着她这副好像一辈子也没出过门,在人前威风的2样子就想笑! 楚嘉音回头,说:“当初还不是怪你将我抛下了,不然我也不会受那种苦。欸,师父,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啊?” 她倒退着走,瞧见师父背后不远处,还有个尾巴跟上来了。一时间笑了笑,说:“哎呀,师父,你需要找个什么好地方坐下来欣赏风景什么的嘛?” “欣赏风景?谁有那个闲情逸致!”风尘月已经将之前那把剑丢了,楚嘉音听他说,那把破剑,是他在路上捡的。 用的不顺手,嫌拿在手上烦,就丢开了。 “那你去要去哪里?”楚嘉音已经完全忘了追杀他们的杨麟了,回南越的话,还有一大批想要悬赏来追杀他们师徒二人的江湖人士。 风尘月冷哼了一声:“反正不能回南越。” “哼!师父你害的我受了这么多苦,居然不想着送我回家压压惊?”楚嘉音其实挺想回家的,能见二哥哥一面之后,她又想起了祖母他们。 许久都没回去了,大家也该要想她的吧? “你现在回去,不是被杨麟带走,就是被那些江湖人抓走,献给杨麟。左右不过是给楚家惹麻烦罢了,倒不如直接不回去了!”风尘月想停下来哼哼一声,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了叶挽汐的脸。 换上一身衣服,又打扮起来的叶挽汐,也算一对一的美人。奈何半步出家的风尘月毫无动摇,还有些丝丝嫌弃。 转而看向楚嘉音,楚嘉音却在那边捂脸偷笑! 风尘月后退一步,又走到楚嘉音那边,拎着小徒弟的领子,快步朝前走,想是要跑!比起追杀什么的,也不遑多让啊。 “喂!风尘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嘛?难不成,还是说,你只瞧得上月夕?”叶挽汐一边追一边喊,语气火气冲冲,像是要喷火将前面跑路的二人烧了。 楚嘉音这么大个人还被拎着走,面子实在挂不住了,也跟师父叫板:“师父,你这样抓着我,我很不舒服欸!放手,快放手!” “你再乱动,我把你扔进那边的臭水沟里去!”风尘月做出了一个丢的动作。 呵呵,楚嘉音还真体会过师父将自己丢进臭水沟的经历,不敢出声了。算他很!楚嘉音能屈能伸,无所畏惧,还是老老实实被提着吧,不用走路多好? 她旧伤未愈,走路很慢很慢。被师父父提着领子走,虽然不用她出力,可也很累很累,伤口也很痛! “师父啊,我斗虎的时候落了好多伤呢,你这样走,是想谋杀亲徒弟嘛?”楚嘉音嚎叫。 提到斗虎一词,周围的人都看向了他们师徒二人。接着议论纷纷,围观群众,挡住了风尘月的去路。 “这好像是那天在斗兽场的姑娘。” “她似乎还将首领府上的一只受宠斗败了。” “据说要的奖励还是放走那些南越百姓。要什么金银珠宝不好,偏偏要这个!”说这话的人,似乎有些瞧不起楚嘉音。 “我瞧着她就像是南越人,说不准这一来就是为了这些南越奴隶的呢!” 相比还有心情听这些家伙议论的风尘月,现在只想逃走,不想让叶挽汐追上。眼看着那个疯婆娘越追越紧,他二话不说,飞身踩着这些围观群众的肩膀走了。 被踩肩膀的人纷纷大喊,街上越来越吵,将官兵给吸引了过来。 “完蛋哦!”楚嘉音捂脸,这些过来的官兵,不是那些专门寻她下落的么? 真倒霉! 官兵中的其中几人,注意到了那两个远走的背影,并有一个人指出:“那好像是首领要我们抓的那个姑娘,追!” “师父快走啊,有人来抓我了!”楚嘉音欲哭无泪,想靠自己跑有没能力,单靠师父提着她,她又觉得速度不够快! “师父。你怎么能跑那么慢?你不是轻功如风嘛?”楚嘉音一阵头晕头痛,她怎么觉得风尘月还没楚良善跑得快了?难不成是因为她胖了,师父拎不动了? 还是说,拎着比抱着费劲儿? “我刚好,怕你有危险就过来找你了!谁知道回遇上这么多事!前有狼后有虎啊!”风尘月突然停住了,落地。 捂脸的楚嘉音以为安全了,结果睁眼就看见了正2朝着自己跑过来的官兵。一时间急的团团转,抓着风尘月的胳膊转圈圈,说:“师父,师父,你怎么不跑了!” 他们师徒二人,现在是“残花败柳”,不,不是这个词。楚嘉音现在急的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了,就地蹲了下来,束手就擒算了。 往地上一蹲,忽然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好大的胆子啊,连我的人也敢喊打喊杀!铁西他是活腻歪了吗?” 是叶挽汐! 楚嘉音抬起头,瞧见叶挽汐很不客气的站在师父和他的前路,后路则是那些官兵。怪不得师父要停下呢!可这有什么好停下来的?师父父,人家是想当我师娘,又不是想要你的小名,从了还能怎么滴? “你是……” 官兵眼拙,还真没瞧出来面前那个漂亮的女人是何许人也! 叶挽汐将腰上的玉箫抽了出来,放在唇边吹响。不多时,就有大片的蜂鸣响起。 “哇啊啊啊!”楚嘉音怕的掀起了师父的衣摆,将自己盖了起来。开什么玩笑,着一听动静就知道来的蜜蜂没有成千也有上万,被盯一下还不得死? 风尘月却是镇定得很,像个木桩子一般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楚嘉音暗暗佩服。 那边的官兵们,被叮得大乱,时不时有人落荒而逃!懂事知情的人忙求饶:“属下不知是玉箫郡主到访,多有得罪,还请郡主网开一面,饶了属下们吧?” 叶挽汐收了玉箫,停了箫声,笑道:“那还请走远一些,别碍着我的眼睛了!”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领头的那人招呼着下属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儿。 叶挽汐回头瞧风尘月,笑道:“我可救了你一命啊,什么表示都没有?” “我也没求着你就啊!”风尘月挺绝情的。 楚嘉音掀开了师父的衣摆,站了起来,对着叶挽汐嘿嘿笑:“谢谢姐姐出手相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我师父是个欠揍的玩意儿,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吗?”叶挽汐看向风尘月,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答案。 下一刻,楚嘉音耳朵疼! “师父我错了,欠揍的玩意儿是我!救命,救命啊!”楚嘉音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保不住了,保不住也难消师父的怒火! “哈哈哈!风尘月,你倒是收了一个挺好玩的徒弟。我也收了一个,比你家姑娘伶俐多了,改些时候领过来给你看看?”叶挽汐跃跃欲试,想要凑风尘月近一些。 奈何风尘月不想,逐步往后,一直保持距离。 叶挽汐不满的哼了一声,手里转着玉箫,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无情无义!我都因为你熬成老姑娘了,你可真是……” “太没男子气概了,师娘,咱们一起教训他!”楚嘉音主动胳膊肘往外拐! 第一百七十九章 穷追不舍 “啧!楚嘉音你翅膀硬了是吧?”风尘月箭步上前,想要逮住这个不孝的徒弟好好收拾一顿。 楚嘉音眼看着形势于自己不利,忙迅速躲到了叶挽汐身后,大喊:“师娘救命!” 叶挽汐听完这一声师娘,心情大好,配合楚嘉音,将风尘月挡住。母鸡护小鸡一般张开双手,拦着风尘月不让他近身楚嘉音半步。 风尘月吃力不讨好,又想起面前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干脆连徒弟也不要了,转身就走,说:“得!你俩喜欢挨在一起,楚嘉音你就换一个师父吧!我走了。正好没有你的话,我也可疑回南越去了。” “诶诶诶,师父,我也想回南越!”楚嘉音立马从叶挽汐身后跑了出来,三步作两步,快速追上了风尘月,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还随便路边叫陌生人师娘吗?”风尘月抬手弹了一下楚嘉音的额头。 楚嘉音吃痛,一口冷气吸回去,呛了咳嗽! “哎哟,师父,人家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看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身边还没有一个贴心的人伺候着……欸!”楚嘉音正打算再说一些废话呢,结果师父他老人家真生气了,将手抽了回去,并对她露出了警告的眼神。 楚嘉音抿住嘴角,笑眯眯,示意自己不会再多嘴了。路边捡来的师娘再好,也没有师父亲啊。再说了,她跟叶挽汐不相熟,而且之前还被叶挽汐骗过钱财呢! 自然还是师父重要。 风尘月心情愉快了一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你是不是见到少……你家二哥哥了?” 楚嘉音眨了眨眼,问:“师父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他也进了首领府,而你恰好也在里面,就随便猜一猜。没道理他跟你在一屋檐下,你这丫头还不找上他吧?现在呢,他人呢?”风尘月关心楚景琰为先,连问候关心小徒弟的言辞都言简意赅,几乎没有。 楚嘉音有时候都感觉到师父好像对二哥哥的态度不太一般,但仅仅是感觉而已。师父虽然没有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精明,却也不是傻子,露出的马脚等等少得可怜。 “二哥哥跟慕容家的哥哥一起出去了,现在应该还在外面吧。首领府的人想对我们下死手,我就跟楚良善出来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二哥哥,就打算在首领府附近到处转转,等着他们。谁知道路上碰见了你哪位老情人扮作一六十岁的婆婆,将我的钱财都骗去了。后来的事儿,你大概知道了。” 楚嘉音一五一十的将风尘月想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风尘月并未表现出太多多余不该有的情绪,只好像关心徒弟一般说:“那我们在这附近寻个地方落脚,等等你二哥哥他们。” “好啊好啊。”楚嘉音拍拍手掌,激动万分。有师父陪着她在这儿等师父,她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楚嘉音拍着拍着,突然停了下来,笑容僵硬。她说:“师父啊,我好像还在被首领府的人追杀通缉呢!在这附近,恐怕找不到什么落脚的地方了。因为斗虎那件事,这座城里的百姓好像几乎都晓得我,说不准各家客栈的伙计也都认识我呢!” 汗流,尴尬。 楚嘉音掏出自己先前塞回兜里的面纱,拿出来擦了擦汗。自从跟师父到处闯江湖,上山历练之后,楚嘉音就没在身上揣过手帕了! 诶哟,要是回了楚家改不了这两年学来的臭毛病,估计伯母们和祖母,要吓掉魂儿的。再说其他大户人家的人,见着她这粗犷的做派,说不准她这个京都城笑料之一,要变成大大的笑话,遗臭万年呢! 风尘月左思右想,将目光转到了叶挽汐身上,不情不愿的问:“你在这边有住处的吧?” “有。”叶挽汐一直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旁边听师徒二人聊天,这会儿风尘月主动跟她搭话,她愉悦了不少。 上前几步,做手势示意风尘月师徒二人跟着自己走。 楚嘉音以为她要带着他们去那个小破屋,但看走的路的方向,似乎又不是。 叶挽汐走在前面,看那将要蹦跳起来的步子,似乎心情很美。楚嘉音心中好奇更盛,将师父先前的话和态度都抛之脑后,不怕死的问了一句:“师父,你跟这个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们以前是不是还有过……哎哟!师父,你不说就不说,别一天打我嘛,再打你就只能领着一个笨徒弟到处丢脸了。” 风尘月冷哼了一声,说:“你如果变成笨蛋,我大不了就将你随便丢在一处地方丢弃。还想让我养一只笨蛋,你想得美!” 就是可能小殿下要将他的皮剥了! “风尘月你好残忍啊,你说你这人是不是对胖了的女孩有什么大仇大怨?怎么每次见你跟什么长得好看的姑娘在一块,都是要骂人打人的?”叶挽汐走着走着,就听见那师徒二人在吵架,忙回头掺和了一句。 风尘月双手环胸,一脸不耐烦理会面前这两个女人的样子,说:“我也就对你俩这样,我要是碰见其他女子,定是以礼相待的!” 说起来,楚嘉音倒是想起第一次见风尘月的样子。那俊美的男子坐在秋千上,笑容如沐春风,瞧见进门的他们,便下了秋千,朝他们行礼。 三人一同来到了一座不算华丽的庄园之中,里面像是专门用来养花草树木鱼虾之类的。可等人真的置身其中,才发现里面还置有工人居住的屋子、卧房。 “哇!这里好漂亮啊!”楚嘉音蹲在水池边,看着里头游来游去的鱼,感叹声不断!、 风尘月却好像自己心情不好,是别人惹到他的一样,阴阳怪气的说着:“楚家的大池塘不比这好看?瞧瞧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楚嘉音抬头仰望着他,不满的撅嘴说:“师父,你是不是因为楚良善在楚家待久了,你常见着他,所以被他传染了?我怎么感觉你说话比他还欠揍起来了呢?” “这世上说话欠揍的人,可不止你那个哥哥!所有人在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都不想好好说话的。”风尘月今天好像是吃了火药了,一嘴的炮火。 楚嘉音不想理会他了,正好叶挽汐这会儿唤她进屋去呢。 “来了!”楚嘉音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褶皱起来的地方,然后朝里屋跑去了。 叶挽汐叫下人准备了餐点,见楚嘉音进屋,招呼她坐过来。虽然二人初次见面碰见了一些不愉快,但楚嘉音现在可是风尘月的徒弟,一切都不一样了。 楚嘉音刚坐下,就觉得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怪梦。叶挽汐不是挺有钱的嘛?为什么还要骗她的钱? “那个……姐姐,你既然这么有钱,为何要骗我的钱?”楚嘉音满头雾水,实在是搞不懂! 叶挽汐嘻嘻笑,说:“我本来不想回来这里的。我要是回来了,就要被这些人催着赶回都城了。哎,不过你们既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是不是?” 言外之意,如果不是为了楚嘉音他们,堂堂西凉的郡主大人,就该住在那种小破屋里面,靠着骗人为生。如若不是见到了风尘月,见到了老情人,她估计连真面目都不会露出来~! 话说着,没等楚嘉音再问出下一个问题,叶挽汐她瞧见风尘月也过来了,脸上顿时欣喜若狂,满面春光:“风尘月,你过来!” 坐在旁边的楚嘉音,一时间失去了所有价值,宛若空气般存在。 风尘月径直从门口那儿的墙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直接把这屋子绕过去了。 “欸!风尘月,你要往哪里去?”叶挽汐急得跳出门去抓人。 然后二人就消失了。 楚嘉音无奈叹气,低头,自顾自的吃东西。这两人估计还得打情骂俏一段时间,她肚子还饿着呢,怎么能等他们回来再吃?先吃吧! 说起来,二哥哥他们为什么会来西凉边境呢?那晚上神神秘秘的,又要去哪里? 还有那个不起风浪绝对不会出现的楚良善,来西凉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好像除了她,这世上每个人都活的有目的,有方向。 楚嘉音吃不下了,坐在桌子上发呆。吃饭也要一个人吃,还挺寂寞难受的。两年不回家了,不知道一回去,会不会被楚家的人骂一顿! 等这阵子挨过去了,楚嘉音还是回家一趟吧。就算不能带着二哥哥回去,她也该自己回去的,那可是她的家和家人啊。与二哥哥又有多少关系呢? 楚嘉音放下碗筷,出门后就见到叶挽汐追在风尘月身后,不依不饶的跟着。 “我就说我在大乾国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这些年都去南越了!真是的!我就有那么可怕吗?你躲我躲得那么厉害?至于吗?!”叶挽汐几乎要变成风尘月的影子了。 楚嘉音还是第一次看见师父在被人追的时候吃瘪躲不过去呢。 第一百八十章 路错 楚景琰与慕容翰从密道里出来,已经将近天黑了。 “楚兄,一会儿我们要去哪儿?”慕容翰扑腾了一下身上的灰土,像一只大鹅。 楚景琰早有打算,说:“去首领府吧。” 慕容翰闻言,惊得唰地白了脸,忙绕着楚景琰看,说:“你是不是脑子出了一点儿问题?不对啊,平日里你脑子可灵光了,莫不是被底下那些邪魔附体了?走,我去找个道士给你治治!” “我没事!”楚景琰甩开慕容翰伸过来要抓着他的手,“音音还在首领府呢,我得将她带出来。你不必去,寻个地方等着我就行!” 慕容翰摇头:“万一你出了事儿,可可怎么办?不行,我得跟你一块去。” “随便你。”楚景琰不想跟找个家伙废话下去,将楚嘉音交给楚良善,虽说可以保证性命无虞,可他不能保证楚良善不找楚嘉音的麻烦。 目前这种状况,想要光明正大的进入首领府,怕是不太可能了。所以,二人只能寻个时候悄悄溜进去,然后将楚嘉音带出去,便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二人打算偷摸进首领府时,听到外头巡逻的士兵,在找寻楚嘉音的下落。 “楚兄,看来音音姑娘已经不在首领府了。”慕容翰暗自偷笑,觉得省了自己一番功夫。 楚景琰不那么想,关系到楚嘉音的安危,他可不能有半点儿马虎。便说:“我进府去看一看吧。万一是个陷阱什么的……” “哪有这样弄陷阱的……”慕容翰刚想提醒一声时楚景琰想多了,然后对上了楚景琰的死亡视线,又接连想起了当初自己轻敌而造成的后果。 瞬间焉了过去,悻悻然说:“楚兄你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去前面寻个地方等你吧,补给你添乱。” 话说完,慕容翰就一溜烟跑没了影。他总觉得楚景琰那眼神,下一刻能要了他的性命,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早叶挽汐这座庄园上的楚嘉音,在天黑之前,收到了叶挽汐派出去的探子来报。 “楚姑娘,风先生,郡主,我们在首领府附近,发现了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在那瞎晃悠。看长相,似乎很符合楚公子和慕容公子中的其中一个。” “才有一个?”楚嘉音有些惊讶,二哥哥不是跟慕容翰在一起吗?若是出现了一个,那么另一个怎么会没了影子?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二人走散了?现在徘徊在首领府外头那位,又是谁呢? 楚嘉音起身,说道:“你快带我去看看!” “是!” 风尘月想拦着没拦住,只能追了出去,喊道:“楚嘉音。你给我别老是这样冒冒失失,不管不顾的乱跑!再出事我可不要你了!” 若非楚嘉音在小殿下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风尘月真的很懒得将这么一个麻烦鬼带着身边。让她下山去拿一个东西,非得把自己差点儿搭了进去,还惹来了那么多追兵,搞得二人现在有家不能回! 若是知道自己给她的试炼会惹来这么一个乌龙后果,风尘月宁愿楚嘉音一辈子都不要长进,也省得试炼了。 楚嘉音之前亲耳听说了首领提起,要将楚景琰二人置之死地。如今二人再出现再首领府周围,无异于回去送死,可她现在又没办法提前去提醒他们。 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得亲自去见了本人才知道。叶挽汐手上的这座庄园,距离首领府并不远,不用多久就能赶到。 等到那儿了,天已经黯淡了下去。据探子所说的地方去找,老远的果真瞧见了一个影子,孤零零的,还无精打采的。楚嘉音往前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对方好像再打盹儿。 二哥哥是万万不会这样的,眼前这人虽然脸朝下,但楚嘉音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来,他是慕容翰。 “喂!慕容公子!”楚嘉音凑到人跟前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试图叫醒他。 慕容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朦胧水雾,瞧着楚嘉音,辨认出来人后,立马精神抖擞。 “是音音姑娘啊。欸,你真出来了?”慕容翰才反应过来,不久之前楚景琰为了寻找面前这人的下落,只身一人闯进了现下对于他们来说,犹如龙潭虎穴的首领府。 龙是真的没有,可虎,那首领可是养得很多呢!要是全放出来了,任凭他们武功再高,说不准也要吃大亏的1 楚嘉音一听他的语气,就觉得大事不妙。二哥哥不会是已经进去了吧? “我二哥哥呢?他……不会进首领府去了吧?现在那个首领正寻思着怎么杀了你们呢!他这不是去送死吗?”楚嘉音担忧的说道。 慕容翰赞同的点头,一拍手掌,说:“对啊,我先前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他为了你,非要进去,我能有什么办法?不如你现在冲里面喊喊,让他出来?” 闻言,楚嘉音整个人都僵硬了下去。二哥哥寻的这个朋友,到底是敌是友啊,再朋友大难临头之际,居然出这么一个馊主意,确定里面的人会因为他的主意侥幸躲过一劫,而不是雪上加霜? 楚嘉音当然不会听他的胡话,她卷了卷裙摆,往腰上一扎,打算爬墙进去找人。后面赶来的风尘月,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腿,将人扯了回来。 “胡闹什么?他去送死,你去更要命!好好在这儿待着,我去寻他!”风尘月将楚嘉音推到了一边,自己脚尖离地,一跃上了墙沿,翻身跳了下去。 一时间,这处地方留下楚嘉音和慕容翰,以及那个领路的探子面面相觑,尴尬不已。他们三人并不熟,窝在一块,确实挺尴尬的。 楚嘉音不好意思让那个探子陪着他们在这儿喂蚊子,吩咐:“你先回去吧,这儿暂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你了!” “是!”探子告辞,远去。 …… 楚景琰进了首领府之后,一路照着记忆,先往安全的地方走。那晚他和慕容翰几乎将整座首领府摸清楚了,现在想找几条路,并不算什么难事。 可就算是这样,这首领府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好走。楚景琰现在只要能得个证据,确认楚嘉音的确不在首领府中就可以了。 那么,抓一个人来问一问也是行的。 本该打算去客房找人的楚景琰改了道,去寻落单的侍卫奴仆,想从他们身上下手。找了许久才发现,现在别的不该严守的地方,人来人往,几乎无孔可入。他和慕容翰之前找到的那个密道入口,却是连半个多余的人都没有,还是那晚上的那两个人! 楚景琰摸黑上前,在怀里摸出了一包迷昏粉,一到那二人边上,就朝其中一人泼了过去。另一个惊慌大叫,被楚景琰拿匕首抵住了喉咙,不敢出声。 “别动,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最好老实说出来!”楚景琰冷着脸,谁看见谁觉得他不好惹。 那侍从点了点头,身子微微颤抖。 “好,我都说,你别动手!”侍从做出了投降的动作。 楚景琰谨慎的瞧了瞧四周,发觉这附近常有人来,忙拖着人往隐蔽处走了。冰冷的匕首,一直抵在侍从脖子上,害得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先前在你们府上斗虎那个姑娘,她人呢?”楚景琰问,挑开了问,怕这个人是不会说实话的。 侍从眼珠子一转,果真说了谎话:“在房里休息呢!” 虽然小明很紧要,但要是让首领发现他泄露了什么,还是得将小命献上。倒不如先哄骗楚景琰试试看,说不准对方还真被骗住了呢! 楚景琰的匕首刺破了对方的皮肉,阴冷着声音说:“哦?是吗,我刚刚可是去看过……” 那人慌了,不等楚景琰说完,就立马答复:“她可能被首领叫去了吧?首领府上最近客人很多,常常夜里摆宴。那位姑娘留着她一个人在房中,首领也觉得不好意思是不是?” 害怕是一回事儿,还在胡扯却是真的!楚景琰冷笑了一声,说:“你们还挺忠心的啊。这般忠心,不如以死明志吧,不然明天你跟你们家首领也说不清是不是?;” “啊?不要,少侠,我说了,我全说了。说实话,这次一定是实话!”侍从可能觉得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楚景琰当真觉得首领将这人派来守着密道,是不明智之举。要是被什么想觊觎密道秘密的人挟持,他是不是也要将里头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呢? “快说!”楚景琰没时间再跟这家伙耗下去了。 侍从忙回:“那姑娘早上就被那什么楚大人带走了,走的时候还惹了首领不痛快,今天一天都在派兵追查呢。” “没找到?”楚景琰又问, 侍从连忙点头。 楚景琰放开了他,没等他逃出几步,就又将刚才撒过的药粉拿出来,往他头顶上也撒了一些。不多时,个头并不算小的人,就这样倒在了楚景琰身前。 “有歹人闯进府中了!快来人!”外面闹闹哄哄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像我喜欢你一样 楚景琰才放倒了人,外头就来了呼喊抓贼声音。难不成是他刚刚迷昏的那个家伙已经被发现了? 这么快! 楚景琰忙往更隐蔽的地方走,躲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些士兵都去另一个方向了。抓贼的声音还在喊着,却没人管这边到底有没有人倒下或是有何异样。 难道不是来找他的? 不过多久,楚景琰听到了一声口哨,调子不是随意一吹出来的。 是风尘月! 楚景琰安心找了出去的路,回到了之前让慕容翰等着自己的地方。一片乌漆墨黑,还没找到慕容翰的人在哪里,就感觉身体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 低头,嗅到了熟悉的请香味儿。 “音音?”楚景琰不确定的问。 他对楚嘉音的一切还算了解,只是不太确定这个时候,居然能与她碰面。 “是我啊,二哥哥。你可担心死我了!”楚嘉音紧紧的抱着楚景琰的腰,好在有惊无险,都过去了。 慕容翰在旁边看着,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楚兄,人家也好担心你啊!” “去你的吧!”听到声音,楚景琰总算在黑暗中找到了慕容翰的影子,上前给了他胸口一拳。 慕容翰哈哈直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道:“既然都回来了,那我们快点找个地方歇脚吧。跑了一天一夜,我可累死了!” 住处嘛,这一时半会儿恐怕没人敢收留他们这批人了,露宿荒郊野外也是有可能的。楚嘉音现在也是寄人篱下,不好再带人进叶挽汐的庄园,但一想到叶挽汐跟师父的关系。 也许风尘月去求求情,叶挽汐就同意收留二哥哥他们了呢! 楚嘉音忙说:“我在这儿认识了一个姐姐,她哪儿还有地方住。只是我跟她也不算太熟,开不了这个口。二哥哥,你刚刚在首领府里,可瞧见我师父了?” “风尘月吗?好像是见到了。”楚景琰只听见口哨声,那调子风尘月之前吹过,楚景琰很熟。 他也是糊涂了,风尘月既然都来了,楚嘉音哪里还有不来的可能?他刚刚居然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楚嘉音会出现在这儿,真是该死! “那个姐姐跟师父很熟,好像还挺喜欢我师父的。一会儿等师父回来,让他去跟那个姐姐求求情吧,然后姐姐就可能收留你们了。”楚嘉音说道,大抵是累了,声音里透着好些疲惫。 慕容翰听了好久才明白,问:“音音姑娘,刚刚将你拖回来那个人,是你师父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楚兄的情敌呢,嘿嘿!我刚刚虽然天黑眼睛也瞧不清楚,但大概能瞧出来,那家伙也绝非等闲之辈。要真的跟楚兄争,说不定楚兄就没戏了,他这么无聊的一个人……” 他本来还打算继续往下说的,可楚景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身上踹了一根火折子,吹燃了起来。此刻,火折子的火光,正映照着楚景琰那张阴森可怖的脸。 慕容翰不禁想起不久前,楚景琰刚跟那些脏东西打了交道。心猛地遭受了两重打击,口水往肚子以咽下去,便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 “能闭嘴了吗?”楚景琰的声音比夜里的晚风还刺骨! 慕容翰忙心疼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两年的兄弟情深,终究是错付了! 在风尘月回来之前,楚嘉音先带着楚景琰二人回了那处庄园,先找叶挽汐问一问看。留在这边,万一一会儿被发现了,那可大事不妙了! “楚兄,咱俩怎么就不能跟楚良善和方旻一样齐心呢!”虽然平日里唾弃那二人得不行,可慕容翰终究还是得承认,那二人比自己和楚景琰相处有道得多了。 每次正面交锋,那二人是齐心应敌,而楚景琰跟慕容翰则因为想法不同,时常内讧! “这个问题你问了八百遍了!”楚景琰有些不想理会他,但碍于走在夜里小道上,不说说话的话,有些让人遭不住了,还是应了。 主要还是考虑楚嘉音的感受,让她停一会儿二人吵架的声音,也能少些恐惧。虽然,看起来慕容翰比楚嘉音还要颤颤巍巍。 慕容翰真是被楚景琰吓到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密道石屋里的画面。他总觉得再过不久,哪些东西就要来找他了,比如今天晚上! 楚嘉音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说:“我觉得吧,这世上再志同道合的人,也很难有比楚良善和方旻更契合的伙伴了。你们也不要跟他们比这个了,不值得的。” 慕容翰才记起来楚良善还是楚嘉音的哥哥呢,听她说起这个,忍不住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音音姑娘此话怎讲?这世上怎么还就找不到比他们更契合的人了,我觉得古有伯牙子期就能比他们关系深厚!” “这不一样。”楚景琰也跟着他们聊了起来,“他们二人,我总觉得可能是有别的感情在。” “我知道,方旻一直拿楚良善当父亲!”楚嘉音灵光一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方旻那么听话,可不就像是乖巧的儿子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吗? 可她的想法,换来的只有慕容翰和楚景琰的无言。慕容翰捏着下巴,沉思片刻,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他俩更像夫妻?” “哈?”楚嘉音的眉毛史无前例的挑出了奇形怪状,想来是震惊得不能再震惊了。 她早些时候也怀疑过这个,但方旻是男的,这个不可能有错啊。至于楚良善是女的,那更不可能了!哈哈哈……所以哪里来的什么夫妻之说? 慕容翰瞧着楚嘉音不明白,跃跃欲试的想给她补充知识,开口说:“音音姑娘你可知龙……唔唔唔……” 在他将某个词汇说出来告知楚嘉音之前,楚景琰手疾眼快的先行捂住了他那张嘴,说:“你可别给她提这个!再说了,你乱给那两人按什么名头,他俩还结伴去青院呢,想来只是志同道合、志趣相投罢了!” “噢!我不说就是了。”慕容翰看了楚嘉音一眼,略觉得可惜。 楚嘉音却不依了,追问:“二哥哥,你不让慕容公子跟我说什么啊?你告诉我吧,我要好奇死的!二哥哥,好不好嘛,我想知道,要是什么重要机密,我一定守口如瓶对外只字不提!” 楚嘉音冲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还是得不到楚景琰的回应。最后,楚嘉音只能抱着楚景琰的胳膊,不讲道理的晃啊晃,晃到他烦。以往都是这样,只要楚景琰烦了,一定会什么都告诉她的。 谁知道楚景琰像是认定了一样,绝口不要再提。 最后,他实在挨不过楚嘉音折腾,只能敷衍的说了:“就是……知己。” 说完,他觉得自己略有一些不争气。居然结巴了,还能让楚嘉音看不出来他话里有鬼? 慕容翰却笑了出来,说:“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结巴口齿不清呢,楚兄!稀奇啊!” “你最近见到的稀奇事儿不少啊。”楚景琰说道,最近几天的确隔三差五的,他就能听到慕容翰说稀奇。 慕容翰瞧了楚嘉音一眼,说:“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嗐,前面那段路好像有点儿不太平啊,我过去瞧瞧,你俩慢慢来!” 说罢,慕容翰逃命一般去了。楚嘉音真没看出来,前面那一段路有什么不太平的,冷冷清清,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二哥哥你在骗我吗?”如果是真话,以楚景琰的性子,怎么会结巴呢? 楚嘉音面色和善的看着他,楚景琰露出了几分不自在,咳嗽了两声:“嗯……你知道了也没意思,再说了,楚良善和方旻好像也没那种关系存在。” 其实是,之前楚景琰在军营的时候,没碰见几个瞧上他的。因为军营里的女子,大多管治病,也大多是能吃苦什么的,犯花痴的早就几百年瞧不见了。 但就有一个长得挺不错的,看上的不是他,而是他和慕容翰,总在编排他二人之间有的没的事儿。楚景琰还发现这姑娘身边多的是这种人,他还真怕楚嘉音骨子里也有几分这种性子。 平日里,她似乎也挺喜欢凑到楚良善二人面前的,说不定就是为了瞧那二人做些什么? “什么关系啊?”楚嘉音的耐心已经几乎腰耗光了,“二哥哥,你神秘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磨磨唧唧,说话也说不清楚的了!哼!” 这一句加一句,仿佛风雨欲来。 楚景琰无奈认了,老实回道;“书上有说过的,断袖,你知道这两个字吧?” “噢,断掉的袖子?”楚嘉音挥了挥自己的袖子,想不通这之间有什么关键的联系。 “男人喜欢男人呢,就可称之断袖。”楚景琰小心注意楚嘉音的表情。 小姑娘脸上只有一点点震惊,半晌,瞳孔瞪大。楚景琰暗暗琢磨,自己是不是完了闯祸了? “噢,你是说楚良善喜欢方旻?像我喜欢你一……样!呸!”楚嘉音惊慌失措,不小心说了心里话。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看破 “哈哈,我知道了。”楚嘉音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师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逮住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她往身后的方向张望,连风尘月的半个影子都瞧不见!他们目前并未离开首领府外围多久,加之风尘月也进去没多久,一时半会儿还真难出来。 要是这样就出来了,那首领府那么多人明天都该吃不下饭了吧? 楚景琰说:“他没那么容易被逮住,你就放心吧。” “我却不这么觉得,他之前还被杨麟算计下了毒,连爬都爬不起来了。要不是路上碰见了楚良善和方旻,他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也就是因为他失误了,害得我也一同受罪,被西凉士兵抓去做了奴隶!”楚嘉音叉腰,一脸气愤。 楚景琰很快捕捉到了她话里自己需要留意的地方,忙询问:“被西凉士兵抓走?” “对啊。说起来,这西凉还真是不讲道理,口口声声喊着抓奸细,结果却是个南越人都不放过。”楚嘉音一想到自己被抓的那一会儿,就恨不得将那几个不听人说话的家伙拎起来狠狠教训一顿! 楚景琰发现了一点儿不对劲儿,低声喃喃:“是吗?” 走在前面的慕容翰久久等不到后边那两人跟上来,不耐烦的转过身来问:“你俩在干什么呢?再不走快一些,有地方住,那地方的主人也要睡下了。” 听慕容翰的意思,好像不需要楚嘉音,他自己也能求主人收留他一般。 “你放心吧,那位姐姐等不到我师父回去,是不会睡下的。”楚嘉音笃定如此,十分自信。 “噢?是吗?”慕容翰待在原地没走,等着那二人朝自己走近。 待到距离不再那么远,又与楚嘉音搭话,问:“音音姑娘的师父,也是楚兄你的师父吗?楚兄你功夫可不弱啊,想来这位先生,本事也该不小的。” 楚嘉音摇头,说道:“我师父才不是二哥哥的师父呢。二哥哥……” 说起来,楚嘉音好像也不知道楚景琰师承何处,平日里也只瞧得见二哥哥念书啊。这是如何一回事儿。 “怎么了,不方便说啊?”慕容翰好奇得要死,见楚嘉音突然闭嘴不说了,不禁有几分失望。 楚嘉音点点头,看了楚景琰一眼,说:“嗯,不方便说。” 直接说不知道,会不会有些不好?那样的话,慕容翰会滔滔不绝不厌其烦的在二哥哥身前晃悠,逼问二哥哥的吧?到时候给二哥哥造成了困扰,那可多不好。 “欸,就在前面了。”楚嘉音正愁着气氛尴尬,一抬头就见到了叶挽汐的庄园。 门口还有守卫,白天来的时候,楚嘉音记得是没人的。说不准,是过来盯着风尘月他们回来了没有的。 楚嘉音上前去问候:“两位大哥,叶姐姐还在吗?” “郡主在屋里等着你们呢,欸,怎么就楚姑娘你一个人回来,风先生呢?”门口的守卫朝远处张望了片刻,只见到两位相貌不凡的年轻公子。 至于风尘月,那是连灰都没有见到一点。 “{我师父一会儿才回来。我现在能去找叶姐姐吗?”楚嘉音乖巧的背着手,小心的询问着。 毕竟不熟啊,也是头疼。 “可以,郡主说她就在屋里等着你和风先生呢。”守卫笑着说。 他这话模棱两可,弄得楚嘉音不知胡思乱想,为什么总要将师父带在话里面,搞得她以为着急带不回来师父,叶挽汐是绝对不会见她的了。 楚嘉音与守卫告别,并将楚景琰和慕容翰的事儿告知了他们,他们放行了。 叶挽汐就在前厅里等候着,楚嘉音三人进门后不用走多久,就能见到她。 叶挽汐此刻应该是困了,趴在桌上,虽然坐的挺直,但眼睛已经闭上了。时不时地,还要打个瞌睡,点一下头,滑稽不已。楚嘉音不太敢惊动她,但不叫醒人又不行,只能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叶姐姐。”楚嘉音打了一声招呼。 叶挽汐有了一丝动作,却只是用手掌拍了拍鼻子,再次继续睡过去了。 楚嘉音无可奈何,只能声音大了一些:“叶姐姐!” 叶挽汐一个激灵,吓得捂住耳朵,睁开眼睛,迷茫的瞪着楚嘉音。许久,她才松了一口气,将捂住耳朵的手放了下来,说道;“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碰见什么坏人了呢!对了,你师父呢?他们又是谁?” 楚嘉音看了一眼身后的二哥哥和慕容翰,忙介绍:“这是我家二哥哥,那位是慕容家的哥哥。我师父嘛,还有点事儿,不过肯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噢!”说是这样说,可叶挽汐没等到风尘月回来,还是掩盖不住的失望。 楚嘉音忙安慰:“真的没事儿,他要是今晚回不来,我就……就去帮你把人抓回来!” 那会儿听叶挽汐和风尘月吵架,楚嘉音大概知道了一些二人之间的感情的内幕。大概是叶挽汐穷追不舍给风尘月造成了困扰,风尘月便一直躲着她。 按照正常的想法来思考,楚嘉音觉得此刻还不敢回来的风尘月,大概率可能跑路了。说起来,她这个徒弟在他心中,似乎没重要到需要随身携带的地步。 所以抛下徒弟逃走,不管是非这种事儿,风尘月还真做得出来! 楚嘉音苦哈哈的看向门外,吓到门槛墙边,上到屋檐瓦上都看了个遍,连风尘月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着狗屁师父,不会真抛下她跑了吧! 叶挽汐之前还骗她钱来着,楚嘉音怎么觉得如果没有师父的关系,她和二哥哥他们都会很危险呢?而且,叶挽汐的武功造诣好像不在风尘月之下啊。 “你说的啊?”叶挽汐愉悦了几分,撇了撇嘴,“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来他怎么躲我的,害得我从西凉追到了大乾国,从大乾国又追到了那些阿猫阿狗小国。来来往往数十次,居然跑到南越去躲着了!” 叶挽汐叹了一声:“南越可有一个杨麟守着呢,他俩要是碰上了,风尘月还不得玩完?说起来,这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一定已经被杨麟毒了。脸色也不太好看,加之气虚功夫大减……” 楚嘉音默默的听她嘀咕了许多师父的事情,然后跟二哥哥他们对视了一眼。再这样下去,大家可都得困死在这儿了。 “那个,叶姐姐,我可以让我二哥哥和他的朋友一起住在你这儿嘛?就一天,明天我们就走!”楚嘉音笑容满面,内心暗自嘀咕:如果没有倒霉师父没有回来的话,还是趁着天没亮尽快卷着铺盖走吧! 否则要是被叶挽汐发怒追上了,那些被黄蜂叮得满身是包的士兵,就是他们仨的下场! 叶挽汐瞅了一眼杵在一边的两个人,说道:“可以,我让下人给他们收拾屋子。” 说着,叶挽汐就起身找人了。楚嘉音万分感谢:“谢谢叶姐姐。” 楚景琰抱拳:“多谢。” “谢谢啊。”慕容翰也跟着道了谢。 叶挽汐与他俩擦肩而过,眼带笑意,她往楚景琰面前站了一会儿,问:“你……是大乾国的人?” “不是,在下南越人士。”楚景琰没料到有人会凭长相就能认出他的出身之地,大乾国和南越虽然国名不同,许些地域文化也迥异,但毕竟的都是汉人,外表上没有任何的差别。 叶挽汐笑了一声,似是很惊讶:“噢?瞧你的模样,我还以为是故人之子呢。” 楚嘉音一愣,下意识来了一句:“叶姐姐你是不是认识跟二哥哥长得相似的人?” 楚景琰眉头跳了一下,他直觉里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好像认识他的生身父母。只是如今的楚景琰都还未见过那身为大乾国皇室妻妾的母亲,以及那作为皇帝的父亲。 听说大乾国皇室人丁兴旺,后宫也热闹,楚景琰真要找起生身父母,指不定腰遇到多少波折!说不准,皇帝不稀罕他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而母亲又在衡量过他毫无价值之后,狠心将他抛弃! 虽然作为中间人的风尘月和月夕,很听话,也很照顾他。 叶挽汐瞧样子是打算走了,谁知道却反手过来打向了楚景琰、楚景琰避开了一招。复而,叶挽汐又抬掌扫了过来。 “叶姐姐!二哥哥。”楚嘉音在旁边看得焦躁,急着要上前去拉架,阻止二人打起来。 却被对面打起来的二人同时喊住:“不要过来!” 楚景琰知道对方无意伤害他。 叶挽汐想要的,不过是试探一下楚景琰的武功来路罢了。正好也测一测,他所言是真是假。 十几招对下来,叶挽汐调笑着看向楚景琰,说:“你可一点儿都不老实啊。” 又看向楚嘉音,啧啧两声,说:“也是,她都能是风尘月的弟子,你为什么不可能是……罢了,既然都要瞒着,我也不好当这说实话的老实人。我去给你们收拾屋子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命运难测 送走了那位情绪时不时发生大落差的祖宗,楚嘉音松了一口气,上前去,问:“二哥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她只是想试探我而已,没有恶意的。”楚景琰能感觉得到,如果对方真要对他做些什么,仅凭他的本事根本没办法抵抗。 楚嘉音垂头丧气,说:“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回来。他以前遇见事儿就把我丢下,让我自己解决。这一次还遇见不想见的人了,说不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倒是不一定。”楚景琰说着,想到自己和风尘月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风尘月可以不管楚嘉音,却迫于无奈,不能不管楚景琰。 这两年之所以没待在楚景琰身边,可能是有月夕陪着。可现下月夕因为有事回了大乾国不在,风尘月大概不用多久也能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只能替月夕待在楚景琰身边,守护着他。 此番这等巧合的在西凉碰见,或许也只不过是一场为了重逢而作的戏罢了。前前后后,蒙在鼓里的,只有不知道吃了多少委屈和苦楚的楚嘉音。 如果他猜得没错,今晚风尘月该来寻他道歉的。 楚嘉音臭骂了风尘月一顿,抬头就看见楚景琰心事重重,一脸不愉快。 “二哥哥,你在想些什么呢?好像不高兴啊?”楚嘉音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兴许是分开太久了,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有些感情也该淡了。 楚景琰开口说话时,楚嘉音听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生疏。 “我在想西凉那些奴隶的事情。我与慕容兄此番过来并非全为了这事儿,但还是得考虑一些的。”楚景琰垂着眸子,明明白白的一张脸都写着,我说谎了。 楚景琰欺骗一个人,是很容易的,毕竟他这么聪明。但他若是觉得欺骗一个人太费功夫了,连伪装都会敷衍许多。 也许二哥哥还拿自己当小孩吧,楚嘉音不安的想着,即使几年前她也不是小孩。可就心智和见识来说,楚嘉音的确像个傻乎乎需要麻烦人的傻小孩。 楚嘉音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回的卧房,只觉得很累,一倒头便睡下了。 风尘月终于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确定楚嘉音和叶挽汐都睡了以后,偷偷去见了楚景琰。 楚景琰知道这个家伙肯定要爬窗,懒得留门了。 屋内的烛火被爬窗的人带来的一阵风,吹得晃动起来。楚景琰旋即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心里已经有了许多事情想询问风尘月。 “少主!”风尘月一进屋就半蹲下,规规矩矩的,比从前更甚,疏离感扑面而来。 楚景琰与楚嘉音有多久没见,楚景琰便与风尘月有多久没见了。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要改变一些东西,却是很容易的。 比如说,易变的人心。 “你起来好好说话。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认识吗?”楚景琰开门见山的问,想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拐弯抹角令人讨厌。 风尘月起身,立直身子,回:“是我的一个故友。少主请放心,她不站任何一方立场,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威胁。只不过是有些顽皮罢了。” “噢!”楚景琰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在思考着一些事情,“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同我说?” 闻言,风尘月再次半蹲下,说:“属下无能,没能护佑好音音姑娘周全。” “这世上能令你都吃瘪的人可不多啊。”楚景琰说完这话,脑海中突然涌现了好些人来,说起来,一开始认识风尘月的时候,楚景琰还觉得他十分厉害。 可等见了真正的世面,才知道这世上的武功高手缺风尘月一个不缺,少他一个也不少。虽是这般说,但风尘月武功不容小觑却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很不巧他们运气不好,总能遇得见更厉害的人物罢了。 “少主说笑了,属下丢在江湖里,不过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是你过于谦虚了。”楚景琰抬抬手,做了一个示意他起身的动作,“你起来不吧,我父母身份再尊贵,也跟我没太多关系,你不必拿应对他们那一套应对我。再说了,久在门外几乎被遗弃的我,他们哪里还会关心?你这副卑躬屈膝尽忠职守的样子,他们怕是看不见也不领情。” 风尘月扬起唇角,说:“殿下可不要妄自菲薄才好,就算陛下不要您,您的母亲也不会放弃您的。毕竟,您是她唯一的孩子。” 听到这话,楚景琰明显的惊讶了片刻,他这还是第一次知道,那边的母亲居然只生了他一个孩儿。他还以为能将亲自骨肉抛到外头去赌的女人,膝下儿女不缺呢! “殿下也要明白,要得储君之位,没有娘娘点头答应,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将来,大乾国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只有你!”风尘月又说道。 看来地位还不低,楚景琰笑了笑,略觉讽刺,说:“那你们打算将事实隐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们可要清楚了,我今年可二十有二了。” 他想提醒那些居心不良,算计颇深,还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他现在已经是个能够独自自主思考安排自己人生的大人了。他们想要拿捏住,还在小的时候不闻不问,恐怕是个错误。 拿捏一个小孩最好的时候,大概是刚会撒谎或是动脑子去将一件简单的事情再简化的时候。可这批人偏偏不是,都耗到楚景琰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半点儿动静。 甚至于从那个女人的得力下属口中,楚景琰都还没探知出,自己的生母到底是大乾国后宫里的哪一位。 “殿下不必着急,很快就会来了。”风尘月说道。 这个很快,楚景琰确定最少也得一年半载。说不准还是三年五载,这些人真是太高估人的寿命了。真挨过了三十岁,这人生就该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楚景琰现在并不是很想去查清自己的身世来历,他只是想知道,如果能摆脱这些人。他小的时候,在幻想自己的父母会不会向四房、大房除外的那些楚家夫妻一样和睦,然后宠爱孩儿。 他也曾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找寻一份那样令他羡慕的感情。可当迷雾渐渐散开,真相揭晓,楚景琰第一时间想的,却是逃离。 或是在知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一举推翻对方所有不利于自己的阴谋。楚景琰可不想后半辈子被人操控着,哪怕是成为皇帝,真照了这些人的意思一步一步走,到头来也是个可悲的傀儡! “我累了,你且下去吧。”楚景琰扶额,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可笑的人生吗? 面前这人,无一可信,无一值得付出感情!若是有一天,慕容翰知道自己是大乾国的皇子,曾经所有情谊都会就此散去吧! 大乾国近年来屡屡冒犯南越,两国之间那种激起斗争的势头,来势汹汹。 如果南越真和大乾国打起来,楚景琰又该何去何从?说实话,他倒是宁愿自己是楚家路边捡回来的一个普通孩童,到时候真开战了,他就站在慕容翰身边出谋划策就好。 兴许有一天,他也能成为名声大噪于一方的将领,也或许没有在那场科举上失误,得以跟楚良善在文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而不是顶着这尴尬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 说起楚良善,一天时间,二人便走完了三做座,距离西凉国都也不过再走一天半的路程。 “楚兄,这西凉不愧是西凉,越靠近内陆越来越凉,风里头还搀着沙子!西凉国主不会是个傻子吧,居然将国都建造在这个位置?:”方旻人还没到西凉国都,也没瞧见那里头如何模样,就在此妄自揣测人家国都凄凉荒芜。 楚良善朗声笑了一会儿,说:“谁告诉你西凉国都如同这边的城池一般荒凉?等你到那儿,才知道西凉皇室到底是如何精明的了。把坏的对方都留给了那些百姓,好的呢,留着自家享受。” “是吗?”方旻不禁有些心疼这个对方的住民,他不过是在外头待上了一会儿,就啃了一嘴的沙子。 这附近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水源供应。 “呸!”方旻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楚兄,今晚我们要去哪里啊?这地方好像也找不到落脚的房子。” 二人现在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勉强能遮住风沙。 “想歇脚就在这儿歇着吧。一时半会儿,哪里给你找温暖的被窝,防沙的房子?自足常乐吧!”楚良善将二人的马拴好。 方旻又忍不住叨叨:“楚兄,晚上咱不会被风吹跑,被沙子埋了吧?!” 楚良善歪嘴,嫌弃的看着他,说:“你好好看看这周围,有树、有花,有草。你再看看你脚下的沙子,能埋脚不?” 他已经选了一条相对来说安全的路了,自然考虑过这些了。 方旻四处看了看,确实如此。 “有水吗?我想喝水。”多事的方旻又讲了一句致命的话。 第一百八十四章 自暴自弃 楚良善很给面子的四处给他看了看,让方旻露出了一脸的期待,结果那厮回头却来了一句:“没有水!池两片树叶吧,好歹有树叶呢!” 猛地往方旻头上泼了一桶凉水的楚良善,好心的用手够了一根树枝,摘了两片树叶,送到方旻嘴边。 方旻愣愣的看了他好久,最后认命张开嘴,将楚良善手上的树叶咬了。在嘴里嚼了嚼,苦涩的味道几乎要淹没口腔里的所有味觉。 方旻皱起眉头,吐出了树叶,苦着脸说:“楚兄,你骗我呢?好苦啊!” “哈哈哈……我让你吃你还真吃啊?等着,我去给你找水,别乱跑!虽然风沙埋不了人,但让人举步维艰,迷失方向还是有可能的。”楚良善将身上的东西都丢给了方旻,一身轻松的离开了。 …… 楚嘉音第二天没天亮就醒了,就听到外头有风尘月的声音,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师父回来的话,多住两天都没问题。 这般想着,她一个翻身往里侧钻了钻,继续睡下去。一觉到太阳升起,才听见外头有侍女传,叶挽汐让他们几个过去吃饭。 楚嘉音挣扎着爬了起来,胡乱扎了头发,就过去了。到那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入座了。 “早啊,各位。” “音音姑娘早啊。”慕容翰挥了挥手。 座上的氛围有些奇怪,让楚嘉音有种自己与这儿格格不入的错觉。她小心的走到·楚景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静静等待饭菜端上来。 师父和叶挽汐昨晚肯定又吵了一些什么,或是闹了些不愉快,现在两个人都阴沉着脸。叶挽汐还好,看样子是想求和的,但风尘月就不一样了,阴沉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他百八十万似的! “师父,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楚嘉音坐的位置极好,左边是楚景琰,右边就是风尘月,与他们二人说话都挺方便的。 风尘月一脸困意,说话时也略带几分沙哑,带着一个哈欠:“我……估计是你们都睡下的时候。我回来的时候,连一个出门迎接我的人都没有了。这庄园里的灯火,也差不多都熄了。” “噢!” 叶挽汐悄悄夹了一块肉给风尘月,风尘月瞧见了,想了想,吃下去了。叶挽汐登时一脸出风得意。 “两位吃过饭后要去哪里?我跟这丫头没地方去,不如跟着你们,也好帮上点忙?”风尘月提议道,能跟着楚景琰,楚嘉音断断是不会拒绝的。 叶挽汐连忙应和道:“我也要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大家跟你都不熟!”风尘月白了她一眼。 叶挽汐脸上的祥云立刻转成乌云,说道:“风尘月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离你近?你都说了你要去帮忙,还带上徒弟。她都能帮忙了,我还不能啊?” 无辜躺枪的楚嘉音,尴尬的笑了笑,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吃着饭。好气噢,可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怎么办? “他们是南越的人,你是西凉的人,到时候两边闹得头破血流,你要帮谁?”风尘月质问。 叶挽汐这个郡主,挂的是亲王之子的郡主,她父亲是西凉国主的一字并肩王! 这话一出来,叶挽汐被噎了一会儿,可心有不甘,又嘀嘀咕咕的说:“我父王和国主根本无意与南越起争执,哪里可能闹得头破血流?” 叶挽汐的话,同样让在座的慕容翰和楚景琰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们先前所查的事情,八成要牵扯到两国,说不准不久的将来,就会往战争的浪尖上走。怎么到了这个皇室贵族的郡主口中,便成了无意呢? “郡主所言可是当真的?”慕容翰有些激动,这关系到这场仗到底打不打。 身为将领,不打仗就无用武之地,做个闲职,不免得要被旁人笑话。可战争真的起来了,谁又会笑的出来呢? “我反正看着那两个老东西整日消遣过日子,压根没有心思办大事!再说了,当今国主可是个亲民喜和的人,哪能随随便便让战争开起来?”叶挽汐说道。 楚景琰却觉得这事儿倒不一定要看国主,说:“或许有人会在国主不同意的情况下,发动战争,让百姓失去安居。” 叶挽汐拍桌而起,怒道:“谁那么大胆啊?!不会是想取代皇室了吧?我西凉皇室虽然没有其他几国那般骁勇善战,相对之下连权谋算计的造诣也不太高,但胆敢冒犯我叶家,我叶家也不是好惹的!” “郡主莫要激动,我等只是猜测罢了!先前我与慕容兄进了本城首领府中,查探到一处密室,沿路进去,发现了一些奇事。虽然里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首领有叛国或是起兵造反的动机,但凭着种种与他有关的细节来看,战争在他的念头中,一触即发!” 这事儿本不该跟外人说道,可叶挽汐是风尘月的爱慕者,楚景琰想,风尘月大概有办法让她不出卖他们。又听到方才叶挽汐说,西凉皇室无意与南越起争执,将这事儿告诉她,也无妨。 叶挽汐闻言脸色急变,问:“本城的首领?” “是。”楚景琰言语肯定。 “我早些时候就听说他这人形迹可疑,处事也奇怪得很,没想到还有这种心思!真是白瞎了朝廷给他这碗饭吃了!”叶挽汐又拍了拍桌。 楚嘉音正吃着东西,她这一拍,噎住了! “嗝!”楚嘉音打了一声嗝,感觉有一口饭顺着喉咙下去,却卡住不动了,“唔唔唔……卡……卡住了!” 坐在她身旁的楚景琰忙盛了一碗汤给她,楚嘉音接过来就喝了下去,感觉舒服多了。 “我这就去找那家伙算账!”叶挽汐愤愤不平的说道,这西凉十二城,每一座城都是不小的面积,多少人挤破了头要做这个首领。 谁知道居然有人都待在这个众人梦寐以求的高职上了,还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当真是可恶啊! 风尘月一把拉住了人,说:“你傻啊,你就这么过去,说不定还得被人迷得团团转。到时候你还要被他蛊惑了反过来觉得我们说的是假话,你信不信?” “信!”叶挽汐只是一时冲动罢了,现在真走出去了,过不久自己也会回来。 “他为什么要造反啊?”叶挽汐有些想不通。 楚景琰解释:“兴许是家仇,但他起兵却不一定是为了造反。据我猜测,他想打的人,应该是南越的。而西凉的士兵和百姓,不过是他手上的棋子罢了!” “不管他是出自什么目的想要起兵造反,都干系到我西凉与南越的关系。若是闹起来,两国交战,势必血流漂杵、横尸遍野,多少无辜人要为此丧命。他想对付的人是南越又如何,手上的兵,可都是我西凉的!”叶挽汐胸口起伏,气愤更甚。 半晌后,她平复过来,拱手作礼,说:“此事,我还得向我父王禀报。便先去一趟国都,多谢各位提醒。也希望,你们能在西凉一直平安。” 西凉不太平啊。 楚嘉音忽然想到南越境内到西凉边境周围,还有一个杨麟虎视眈眈的瞪着她自投罗网!可西凉境内,又有一个什么破首领时时刻刻想取走他们的小命! 做人好难! 吃过饭,楚景琰便和慕容翰去书房商量事情了。庄园的管理权,现在落到了风尘月手中,他想炸毁了这里,叶挽汐都没话说的。 他们这些风尘月的小辈们,自然可以在里头撒野了。 与儿哥哥说上话越来越难了,楚嘉音有些失落的坐在院子里,思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本以为学好了武艺,就能跟入军营的二哥哥相谈甚欢,没想到自己除了能有一个护身技能之外,无一所成! 同样也是孤独一人,融入不了楚景琰二人的风尘月,此刻朝楚嘉音走了过来,见她闷闷不乐,忙询问:“你在想些什么呢?小徒弟?” 楚嘉音抬眼看着师父,问:“师父,你觉得我是不是不太合适待在二哥哥身边啊。除了给他添乱和无理取闹之外,什么都做不好。碰上什么麻烦的事儿,他也没办法跟我商量,我也没办法与他分担。” “他并不需要你去分担。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在添乱,那就尽量让自己不要添乱,等事情解决了,他自然跟从前一样有空陪你了。”风尘月说道,他目光闪烁着好些疑惑,只可惜仰着头一派天真的楚嘉音好像没有注意到。 楚嘉音将头垂了下去,说:“以前总有人说我聪明,说我伶俐。可到底,我的聪明与伶俐,都是用在捉弄人的本事上。楚良善跟我真是亲兄妹无疑了,我俩之间也有太多相似!可笑的是,他身上的缺点我都有,他身上的优点,我却是半点儿也比不上的。” “一个人一旦开始妄自菲薄起来,他这一辈子就注定翻不了身了。”风尘月目中闪过了一丝寒光,死死盯着满脸颓废的楚嘉音。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练武 “昂?”楚嘉音总觉得今天的师父带着冰渣子,有些让人恐惧。 风尘月轻笑着扬起了嘴角,语气和善了一些,说:“我在说,一个人可不能对自己都失去信心啊。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放弃了,他这一辈子可不就是完蛋了吗?” “嗯嗯,你说得对!”楚嘉音点头,却隐隐觉得师父方才说那句话的时候,可不是那个意思。 “你知道就好!”风尘月抬手摸了摸楚嘉音的脑袋,心里却暗暗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他之所以会留在楚嘉音身边,老老实实的做她的师父,不过是碍着楚景琰的面子。可楚景琰真要跟她揪扯不清的话,楚嘉音这个人就得达到娘娘的要求,成为一个够格成为楚景琰枕边人的人。 以往楚嘉音整日嘻嘻哈哈,风尘月总拿她当小孩子看,便由着她放纵一些时日,也未觉得那样的楚嘉音有和不妥。此刻突然面对颓废自暴自弃的楚嘉音,竟一瞬间点醒了他。 楚嘉音已经十四岁了,而殿下回大乾国也不过三五年之间。她若是不能在这三五年之间成长起来,不单单她自己要自暴自弃,恐怕好多人都得陪着她发疯的。 娘娘不会由着一个废物纠缠楚景琰,而楚景琰没多大可能会放弃楚嘉音,甚至很有可能因为楚嘉音而放弃了大乾国那边的荣华富贵。当初下的这着险棋,将来怕是后患无穷! 早些做打算才好! 楚嘉音自己也好生考虑了片刻,觉得师父所言非虚。若她自己都看不上自己,还能指望谁看得起她呢! 有空在这里自暴自弃,妄自菲薄,不如想个办法成长起来! “师父,我们去练武吧!”楚嘉音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就那么说了。 风尘月有些惊讶,询问:“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平日里让你好好学你也不干,现在身子骨还伤着呢,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没事儿,动一动才能好得快!”楚嘉音说着就往可以练武的好地方去了。 这边不太空阔,活动起来也不方便。庄园里有一个养花的院子,倒是很合适! “欸!”风尘月想阻止她,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臭丫头,跑的还挺快!看来这身子骨伤着的确是伤着了,可有没有大碍,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准也就是听说的时候,心有余悸罢了。 被老虎啃了几口,听起来是蛮恐怖的,但瞧见活蹦乱跳的楚嘉音本人,风尘月又不禁怀疑起来那只老虎是不是不行! 楚嘉音爬上树,折了一根树枝,在树下练武!是师父交给她的剑法,她将剑谱和心诀都背下来了,就是懒得去练。 荒废到如今,也不见有多少长进! 手上的枝条被挥舞的“刷刷”作响,惊动了里屋正在商量事情的二人。慕容翰忙探头往外面看,左右瞧不见墙之外的场景,便问楚景琰:“楚兄,你说这一大清早,谁那么精神啊?居然起来练武,听动静,应该是练棍子吧!” “你怎知是练棍子?这是剑法?”楚嘉音抿了一口茶,仅凭动静,便能分析出对方究竟在练什么武功,使得又是什么东西。 是树上扯下来的枝丫,用作剑,试了一套楚景琰知道的剑法。这剑法的原创本该是月夕,风尘月大概是因为楚嘉音是女子,觉得自己那些粗野的剑法不好教授给她,所以便教了这个给她。 “剑法?”慕容翰瞧了一眼心有成竹的出楚景琰,呵呵笑,“楚兄,你都没瞧见人呢,怎么知道是剑法?” “我师父的自家剑法,我还能不认识?”楚景琰笑了笑,仔细辨析着动静,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楚嘉音舞起棍子来,有些中气不足! 慕容翰眉头一挑,略微觉得有趣,问:“你师父的剑法,怎么会在外面那个人手上使出来?噢,你俩是一个师父对吧/” 慕容翰大概才出来了,外头那个人是楚嘉音,耍这套剑法的是她,那不就代表楚嘉音跟楚景琰是同一个师父吗? 而楚嘉音的师父又是风尘月,慕容翰不禁胡乱猜测,说;“楚兄,风尘月不会真是你师父吧?你俩之间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造成师父关系破灭,欺师灭祖什么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真会想1!”楚景琰甩了一个眼神给他,“我师父还真不是风尘月,只不过是我师父跟风尘月有些联系罢了。算起来,这二人还算好似同僚。” “是这样的吗?”慕容翰抱着手臂,显然有些不相信。 楚景琰才不管他信不信,只问:“我们说好的事情,你可都记在心里了?要是半路除了什么问题,我可拿你试问!” “不可能有事的,咱们俩谁是将军啊?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比你还着急呢!”慕容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了安他的心。 楚景琰合上书本和桌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待到收拾整齐之后,说:“那便先这样吧,等到晚上就动手。你可得小心一些!” “知道了!现在呢,现在你要去哪里?去外面看看你家妹妹?”慕容翰一脸坏笑的看着楚景琰,好像在想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楚景琰白了他一眼,耐不住心里疑惑问了他一句:“你到底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你这张脸笑的,不知道的你还以为你要干什么欺负良家妇女的事情呢!” 慕容翰闻言,笑作一团,抱着肚子,眼泪也将要掉下来了。他说:“楚兄,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吗?那你可轻看我了,真是的,枉我还当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你怎么就不能将我往好处想?再说了,欺负良家妇女那种事儿,是方旻和他楚兄喜欢干的事儿,不是我慕容翰和楚兄喜欢做的事儿。” “当你拿自己跟他们比开始,你就输了!”楚景琰抬起拳头,往慕容翰胸口上锤了一下,接着便转身离开了这屋子。 院子里的楚嘉音,将剑谱上的剑法练了一遍,弄得大汗淋漓。可长进什么的,却是真没有,让伤口往恶化的方向走,倒是真的! 吃力不讨好!早该听师父的话,不要瞎折腾才是对的! 将手上的棍子丢出去,楚嘉音蹲在花丛里生闷气,抱怨自己不争气!楚嘉音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突发奇想,又将地上的树枝捡了起来,然后拼命往前投掷! 她突然想起来斗虎那天的情形,在猜想楚良善到底是如何折了扇骨当暗器,活活把那只猛虎杀死的!她如果也能学会这本事,将来不需要敌人靠近,她一下子就把人给解决了! 但风尘月好像不擅长使用暗器,他只擅长逃命!风尘月嘛,疾步如风~!虽然轻功厉害也确实很了不起,但是逃命好像不太体面啊! 手上的树枝投掷出去,没跟想象中的那样,投掷到了什么猛兽身上,然后一举将猛兽杀死!倒是往慕容翰身上一插,好在没什么力气和劲道,伤不了人。 但如果这树枝往脸上去戳,后果可就不这样了。 “哟!音音姑娘这般不待见我吗,居然一见到我,就将手上的东西丢了过来!”慕容翰将落在脚前的树枝捡了起来,带着笑意看着楚嘉音。 楚嘉音忙上前来,规规矩矩的的弯腰行礼,道歉:“对不起啊,慕容公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练剑练得不顺心,想发泄一下,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没事儿。”慕容翰格外好脾气的将树枝递还给楚嘉音。 楚嘉音抬手结果树枝,尴尬的笑了笑。往旁边一看,二哥哥就站在那儿,更觉得尴尬了。 “怎么一大早就这么精神,还有功夫练武?”楚景琰一过来就是要抢楚嘉音手中的树枝,楚嘉音没打算死死抵抗,很容易就将树枝交给他了。 楚嘉音回答:“我这不也是闲着没事做吗?然后你们又都很忙。” “哈哈哈,这样啊,早说嘛,你早些说我们就早些将事情办完了。到时候,就过来找你玩了。”慕容翰说着想抬手搭上楚嘉音的肩膀,但考虑到她和楚景琰很有可能是一对,还是放弃了。 他又说:“没想到,音音姑娘也是一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啊!早些时候听说你还能斗虎,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哪里哪里,慕容公子年纪轻轻,便是一军统领才叫人佩服呢!年少有为。” 对方吹自己彩虹屁,楚嘉音当然得礼尚往来吹回去了! “我们现在打算先回南越去,你也要一起吗?”慕容翰毫不见外的问。 楚嘉音看了一眼楚景琰,将风尘月搬了出来,说:“问一问我师父的意思吧,南越境内有歹徒要追杀我们师徒,一个人头好多钱呢!” “是吗?什么人啊这么猖狂?”慕容翰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楚嘉音说道:“是一个做拍卖行生意的,好像跟风尘月还是师兄弟关系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前世今生 “哈?”慕容翰这就不明白了,都是师兄弟关系了,怎么还相杀起来了呢? 他们师徒有皇位要继承? 楚嘉音背着手,仰着头看慕容翰,说:“我现在先去找我师父问一问吧,他要是同意,我就跟你们一起回南越。还有,两位哥哥不会嫌我拖累你们吧,要是那个追杀我们的人找上门来了……” 楚嘉音委屈的睁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慕容翰。慕容翰一个粗汉哪里抵抗得了,连忙拍拍胸脯保证,说:“我和楚兄,一定会护佑你们周全的,你们就放心吧!” “真的吗,那就真的太谢谢慕容哥哥你了。”楚嘉音一脸崇拜的看着慕容翰。 一声哥哥让慕容翰骨头都酥了,哪里还有抵抗之力,接下去怕是肝脑涂地也要为妹妹死而后已了。 楚景琰则在旁边,看得满脸都是黑线。楚嘉音不是不够伶俐聪明,她只是将脑子放在很奇怪的地方。 风尘月自然是要回南越的,毕竟楚景琰身边没个人跟着也不行。至于杨麟,走一步算一步吧,也不能躲一辈子啊。 再说那些江湖中人,也没几个人愿意得罪管家,跟着慕容翰走,那些人大概不敢找他们师徒的麻烦了。 …… 方旻可怜兮兮的在那块大石头后面等了楚良善一宿,才等到人回来。一瞧见楚良善,他几乎双眼泪汪汪,上前去问:“楚兄,你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被什么东西叼走了qvq。” 楚良善将手上的水送过去,又拿了一袋吃的给他,说:“你还真盼着我不好呢,放心吧,我还不想死呢,肯定到哪都特别小心。” “噢!”方旻睁大着一双眼睛,眼泪珠子快要掉下来,可怜巴巴惹人怜。 楚良善倒吸了一口凉气,围着方旻转了两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左右看不到毛病,才得以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询问:“你没事吧?” “没事哇!唔……楚兄,这个饼真好吃!”方旻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楚良善带回来的大饼,笑呵呵的,高兴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楚良善瞧着他这傻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看着你也不像是要渴死的模样,白天的时候怎么焉巴巴的。” “那会儿天热。”方旻实话实说。 “说起来,你这眼泪汪汪的怎么了,不会是见不到我,哭的吧?”楚良善饶有兴致的等着他狡辩。 方旻乖宝宝老实将实话说了出来:“你走后不久这儿的风就吹得厉害,好多沙子迷了我的眼睛。我还在担心你呢,担心你找不到回来的路,也被这些沙子迷住了。不过我想,若是你都走丢了,我要是走出去估计要埋骨于此了。不如就多等你一会儿。” “哈哈……嗯,很好,你听我的话不会吃亏的。腾个地睡觉呗,明天还得上路。”楚良善左右看了看,选了一处风很难吹到的地方。 “你快去折一些草来垫着。”楚良善将这附近清理了,转头吩咐方旻。 方旻点头,径直往对面的那小块林子去了。那林子一眼就能见到底,就那么几十棵树,好些草长起来了而已。就像沙漠中的一片绿洲,不过这附近可不算是沙漠,最多就是荒芜了一些。 沙子嘛,都是那些滑坡的山体上飘下来的。山上的树很少,沙子扎不了深根就只能到处乱跑了。 很快,方旻就搬来了一大捆杂草,往地上随意一放,然后任劳任怨的铺地。楚良善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心里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一阵阵发酸。 “难为你要跟着我到处东奔西跑,还落得个吃沙子的惨景。”楚良善也蹲了下来,帮他的忙,“算起来你也不值当,为我做那么多事儿,也处处帮衬我,其实什么都得不到。” “我不需要得到什么,能在楚兄身边就已经很好了。”方旻笑呵呵的,真像个傻子,但这副傻样儿离了楚良善又不复存在了。 有时候楚良善真觉得自己像个拖累他的累赘,偏偏这家伙还没点自知之明,依旧待在他身边,大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势头,够呛! “说起来狗皇帝也真够不讲义气的,说好拿我当知己,转头就给我派了这么一个任务。害我在这边吃沙子,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带一斤沙子回去给他也尝尝。”楚良善不满的哼哼道。 方旻却是吓了一跳,说道:“楚兄,你可不要冲动啊,要是真让皇上吃了沙子,咱要人头落地的。” “我当然知道了,也就说说过个嘴瘾。嗐!”简易的“床铺”搭好了,楚良善往上面一躺,顿感全身轻松。 他仰望着黑黢黢连一丝星光都没有的天空,一时间多愁善感了起来:“你说,我要是没遇见你,这一辈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忤逆父母一辈子,就是不愿意读书,不愿好好考试,也不愿入仕为官么?” “那不是跟你现在差不多吗?”方旻也躺下了,就在楚良善身旁,两人稍微动一动就能贴在一起。 楚良善笑了一声:“你是说,我现在也跟我所说的那样?” “昂!除了最后一条,楚兄还有哪一条不占的?忤逆父母做了,我看你的样子一辈子也是有可能的。不愿意读书,好像一直都有,不好好考试,你也是真的来了。”方旻打了一个哈欠,不争气的眼皮打架。 楚良善听见了,笑话道:“我留你在这里休息,你就一直干站着吗?不知道休息?我走了一天的路,也没见像你这样不争气。对了,下一届武举你去吗?我上一届可是生怕楚景琰讨到了好,才故意去作乱的。谁知道你也爬不起来了。” “我去啊,楚兄都在朝堂上办事,我怎么能给你丢脸呢。”方旻也有些无奈,“只不过能不能拿状元,就说不准了。” “不用状元,咱都是探花郎。哈哈哈……”楚良善在天边看见星光了,嘀嘀咕咕的说起了一些心事。 “你知道吗,我时常梦见我还有一辈子,是没有你的,也没有参加最后的殿试,更没有成为皇帝身边的人。”楚良善多了几分感慨,只有在单独面对方旻的时候,他才能完全将身上的包袱都丢开。 他看向方旻,想先去看看对方睡了没有,确定没睡着后才说:“我梦见我是一个超级大流氓无赖,欺辱了一个又一个女子,连带着楚嘉音身边的小丫鬟都不放过,最后身败名裂被万人唾弃。虽然我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梦境中的哪一个人生,让我经历一遍真是会让我发疯的!” “如果真有这种事,一定是他们栽赃冤枉你的。”方旻安慰道。 “我就怕将来真有这些事,毕竟我现在还真挂着一个招蜂引蝶、流连风月场所的名头。”楚良善长叹了一声,心口上好像塞了一口重石。 他回忆着梦境,又继续说:“我还看见六妹妹惨死了,她死之前还来训过我,说我如何如何不要脸。我去看她那个丫鬟,好看是好看,都恶心得很。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欺辱她,但我隐隐间总觉得她在算计我。再后来,我试图跟六妹妹解释,六妹妹却说我这人从来都是谎话连篇,不值得相信的。” 梦境好像已经在半真半假的路上了,让楚良善觉得是真的,可醒过来又发现是假的。每逢深夜想起,又觉得是真的。 真是,好生折磨人…… “然后啊,那个姑娘就被他的姐姐,以及自己的夫君坑害,关押在阴冷肮脏的地牢里……好些日子过去了,姐姐来了地牢看妹妹,妹妹以为她还能念着过去的几分情谊,谁知道姐姐却是心狠手辣,二话不说便抬起脚。” 楚嘉音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将记忆的东西回忆,说给旁人听:“脚踩下去,妹妹的一双手,鲜血淋漓,十指染血。地牢里传来惨烈的叫声,可姐姐却因为听见这些可怖的惨叫,变得激动而兴奋起来。” “她折磨妹妹的手段越来越狠,直到最后,妹妹不堪忍受,只剩着最后一口气苟活着。可她却连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也不给妹妹留下,姐姐命人将妹妹丢到外面。此时的外头,冰天雪地,只穿着一身薄衣的妹妹,就这样慢慢的冻死在雪地中了。” 楚嘉音双唇发白,却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她现在是在讲故事而已。 旁边听完她这个故事的慕容翰拍拍手,夸赞道:“楚家妹妹的故事不错,比那些说书楼的说书先生讲的要精彩得多了。只不过,这故事里的妹妹也太惨了一些吧?还有,那个姐姐也是在太可恨了!” 说着,慕容翰猛地敲击了一下桌子,发泄怒火。 楚嘉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明明慕容翰这句可恨传不到前世的楚韵耳朵里,可她竟感觉到一丝丝病态的爽快。 第一百八十七章 离开的路上 楚嘉音拼命的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她编纂出来的故事罢了,没什么值得生气,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于是,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敬业如说书茶楼中说罢了一则故事的先生们一般,给了一个落幕。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如何?”楚嘉音问屋的其他三人。 风尘月看起来心思完全没在听故事上,楚景琰时不时歪个头过来,算是给面子了。唯独最该考虑正经事的慕容将军,正傻笑着望楚嘉音,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察觉到没有接下来了,他连忙鼓掌称赞:“讲得好啊,讲得真好!就是主角有些太惨了,我这么多年也算听书听了不少的,头一次见着这么惨的主角。” “你是不知道,上一届乡试科考那会儿,我们还听过更惨的呢。现如今啊,写故事的人已经当了大官。”楚嘉音想起了楚良善写给茶楼的那一则故事。 “是嘛?你有收藏它的文本吗?我想瞧瞧。”慕容翰渴望的看着楚嘉音,却得来一个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登时令得他垂头丧气,失望之极。 一直沉默的楚景琰开口评价:“若是单纯想写这么一个故事,那没问题。可若你是打着写这个故事来吸引看官的话,你将会是一个失败的老板。大多数人愿意去听这些跟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不过是因为故事里有能满足他们臆想,逃避现实的东西。而你去写一个很惨的故事,大多数看官是不会买账的。” “这样啊?”楚嘉音默默记下了,“我下次就写一个让人开心的故事。” 楚景琰轻笑,说:“我觉得你还是先将这些年落下的学问,都补一补再说吧。” 楚嘉音正想点头,可才反应过来二哥哥在笑话她才学浅薄,当即微怒:“二哥哥,我都很努力了,你就不能夸一夸我吗?” “我倒是觉得你这两年十天没一天看过书的,你说我猜的对吗,风先生?”楚景琰看向风尘月。 无端被点了名字的风尘月吓了一跳,还以为小殿下想为难自己呢,结果只是问个无关痛痒的问题。风尘月自然是站着楚景琰这边,就算楚嘉音真看了书,他也想陷害小徒弟。 自当是笑着回了一句不护犊子的话:“是啊,这些年怕是连字都没写过两个。你俩别看她张口吧啦吧啦说个不停,道理多多。递给她一支笔,说不准她连名字都不记得怎么写了!” 空气僵冷了起来,那畔的楚嘉音听完坑徒弟的风尘月的话,怒气不断往上攀升,大有只增加不减少的气势!待到怒火遏制不住,原本好好坐在椅子上的人,蹭一下就到了风尘月面前。 楚嘉音抬掌就想劈师父一下,让他感受一下欺师灭祖的险恶。谁知道自己学艺不精,老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出什么招式风尘月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两下子就将她制服了。 动弹不得的楚嘉音被押在旁边的桌子上,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哼哼唧唧:“风尘月你个……唔唔唔……” 为了避免楚嘉音真的大逆不道,风尘月先行在她身上揪了一方帕子出来,堵住了楚嘉音的嘴巴。楚嘉音现在的衣服是叶挽汐这座庄园的侍女准备的,那些女孩心细,便多塞了一条帕子给她这个根本不需要帕子的女汉子。 “别闹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在敌人的地盘上待久了,对我们可不利啊!”楚景琰提醒那三个完全不在状态之中,好似过来西凉游山玩水一般的人。 风尘月立马放开了楚嘉音,不再与小徒弟玩闹了。他接上楚景琰的话,说:“一早我就瞧见首领府的人过来堵着这庄园了,叶挽汐不在,我们恐怕是很难离开这儿的。” “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么会千方百计的要置我们于死地!楚兄,我们两个过来这一趟,怕是有得忙活了!”慕容翰摩拳擦掌,大有想要大干一番的意思。 “小心一些吧,我们的人并不多,而且南越那边未必跟首领府没有任何勾结。若是疏忽大意了,玩死的就是我们自己!”楚景琰已然想好了出门的对策,尽数写在了纸张上,“一会儿你们按照我的吩咐往外走,尽可能别露馅吧,不然我们都得完了。” 慕容翰点头:“那是自然。” 楚嘉音也跟着应和,说:“二哥哥,我们都知道了。走吧,走吧!” 她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西凉不比南越,好些吃的都不合口味。再说这住处,西凉所谓的舒适也与南越人眼中的舒适不同,闹得她近些时候日日做噩梦! 能早些离开西凉,自然是美事儿一桩。 庄园内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赶车的人是风尘月,只不过进车里的人却不是另外三人。待到所有人都跟着风尘月去了,其余三人便可悄悄溜出这座庄园。 计策有些老套,但顶用,对付那些三五八粗没有头脑的大汉,足够了。为了以防万一,楚景琰已经给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如遇紧急情况后的戏码。 楚嘉音到了傍晚的时候,跟着出门采购的丫鬟出门了。她现在打扮跟这些丫鬟一模一样,再往脸上贴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整个就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 至于二哥哥和慕容翰,自有他们自己离开这儿的办事。首领府既然下定决心要除掉楚景琰和慕容翰二人,那么城门自然是走不得的。 好在这附近有好多农田,进去了一路往前走,就能从山路上走到南越境内。 首领府的人忙着盯着里头的通缉者,大半离开了庄园周围,跟随风尘月以及马车去了。剩余那些零零散散的,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基本都是不可能逮到人的,楚景琰和慕容翰就算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他们也拦不住! “这些人未免也太好骗了吧?”慕容翰趴在院墙上哈哈笑,他知道事情应该不会太难,没想到这般容易。 楚景琰却是不敢放下警惕,说:“慕容兄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别到时候被坑惨了,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欸?你这话不应该我说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长别人志气灭自家的微风了?”慕容翰拍了一下楚景琰的肩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楚景琰轻笑,眉眼弯弯:“你没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跟你呆的久了,自然就学会了。” 放在往日,慕容翰要是看见楚景琰笑了,估计觉得天都要塌下去了。但现在早已习以为常,平静答复:“那你这学习能力也不怎么样啊,好的不学,偏偏要学坏的?” “走吧,再废话那什么首领可要亲自过来找咱两的麻烦了。我可没没有把握能躲得过那个老狐狸!”楚嘉音说着就从墙上跳了下去。 “欸,你等等我啊!”慕容翰连忙跟上,废了好些劲儿才追上楚景琰,没办法,实力悬殊啊!楚景琰虽然是他招来当军师的,但碰上要斗武的地方,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楚景琰。 所以平日里慕容翰就会对楚景琰师承何人特别感兴趣,一开始还想着也拜一拜楚景琰的师父,求他也收了着自己做徒弟呢!但楚景琰师父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貌似他这辈子都难搞清楚了,还是算了吧! 另一边,楚嘉音乔装成小丫头,提着菜篮子跟在侍女姐姐身后,一路进了集市。等到周围没什么首领府的人了,便与那位给她打掩护的姐姐告别:“多谢了,姐姐,日后来南越玩啊,我请你吃好吃的。” 侍女姐姐笑了笑,说:“郡主临走前吩咐过我们要照顾好你们,帮忙是应该的,楚姑娘无需客气!望此去一路平安,今后见了郡主,我们也好有个交交代.” "那是自然. 楚嘉音拱手作礼,转身离去。这儿距离楚景琰和慕容翰约定好与她见面的地方,距离两三里路。 二哥哥可能是觉得风尘月厉害,徒弟也厉害,居然放心让楚嘉音一个人走。又或是怕她跟着他们,拖后腿吧? 不过拖后腿倒是真的有可能,无论走哪一条路,逃出来就好了。 楚嘉音高高兴兴的往前路走,按照楚景琰留给她的地图走,一路上还真碰不见什么西凉的兵马,得以安然一路。正当楚嘉音以为自己能平安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却生生被现实刷洗了所有喜悦了。 她差点儿都忘了,自己逃到西凉是为了什么来着了!嘤嘤嘤,她居然再路上碰上杨麟了! 在一条通往农田的小路上,杨麟居然直面朝楚嘉音走了过来。这个煞星,有好路不走,怎么走这种荒凉小道了?还偏偏与她撞上了,当真是冤家路窄! 楚嘉音尽量保持冷静,想到自己现在的外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鬟,登时勇气十足。只要雄纠纠气昂昂的与他擦肩而过,他就一定不会发现的。 越慌越容易露馅,不能慌!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走错路 如此想着,楚嘉音挺起胸膛,提着一口气佯作自然的向前走去,到杨麟面前的时候,还故作礼貌给人让了路。 杨麟好像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直接与楚嘉音擦肩而过了。楚嘉音暗暗庆幸,心满意足的朝着自己该去的方向优哉游哉的去。谁知道她才刚没高兴多久,后面的人突然站住,回头喊住了她。 “喂,前面那个,等一下!”杨麟的声音突兀的在这宁静的乡野田径中响起,犹如惊雷炸开在楚嘉音耳畔,又像山体崩塌泥石流翻滚朝着她气势汹汹滚来,更像大浪淘沙掀起一阵飓风几乎要把她这个人吞没了去! 楚嘉音纠结了好久,不情不愿的转身了。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倒霉事儿了,她也得采取一点儿有头脑的作为,这般想着,转身面向杨麟的楚嘉音,抬手抠了抠自己的鼻子,说话歪嘴:“干嘛?忙着呢!”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一个很凶很泼辣的女人,杨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方才还觉得惊鸿一瞥挺像某位小仙女的,现在一看,倒是嫌弃的成分更多了。 不过,杨麟总觉得哪里乖乖的,便问:“你怎么一个人出门,到这荒郊野外里来?” 一个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确实不该出现在这乡野田间。看她的打扮,又不像乡下女子。 楚嘉音拼命的让自己挤出了双层下巴,嘴则是有多歪就能多歪,眼睛也眯得跟瞎了一样。 她一出声就是那种泼妇特有的火气味儿:“你以为我想来?我还不是被逼的,家里的小姐非要吃什么田里的菜,叫我去挖新鲜的!我长得难看,待在小姐身边人也嫌我碍眼,这事儿摊上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谁都不愿意去,自然得我这个没人当人看的去做了!” 然后又用两人都难听见的声音,假装嘀咕抱怨:“怎么了,长得丑就不能是人了吗?!哼!等哪天我就找一个瞎了眼的美男过日子,不受她的气了!” 杨麟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咬紧牙关。幻想自己日后要是一不小心瞎了摊上这么一割玩意儿,还不如死了算呢! “不好意思啊,认错了。你慢慢去挖吧,我先走了。”杨麟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倒头就走。 也省得楚嘉音继续做戏了。 两三里的路,对于现在到处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的楚嘉音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山路难走,她却只用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与二哥哥他们约定好的地方了。 那儿有一处人家,里头也不知道是住着什么人。楚嘉音走过去瞧了瞧,见到了一个七旬的老丈,与之打了一个招呼:“爷爷,您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啊是啊,小姑娘,你是从哪里过来的。这山路可不好走哟。”爷爷眼神不太好,盯着楚嘉音瞧了许久,才发现她身上脏兮兮的,“你瞧瞧,这受罪了吧?” “嘿嘿,没事儿的。家里人就是觉得我娇气,才把我丢到这边来走一走的。我能在你这儿讨口水喝吗?”楚嘉音自来熟,只要对方对她没有恶意,她倒是愿意与人深聊。 爷爷热情的将她迎进了屋内,嘴上说着:“喝水是吧?有,我这啊,刚刚烧开了一壶水,你进来坐一坐。我也好久不见生人了,难得!” “嗯,我还要在这等我两个哥哥,就陪陪你吧。”楚嘉音不客气的找地方坐下了,也等来了爷爷亲自倒的热水。 一口水进嘴里,楚嘉音不禁想起前些日子遇见的叶挽汐所假扮的婆婆。那时候,她也给了自己一杯热水。 倒还真是装得像。 爷爷也坐下了,听见她说什么哥哥的,忙问:“他们人现在在哪里呢,怎么能放心你一个女娃在外头自己走?爷爷家里的孙女,还是从小在这些田地里头长大的,也舍不得丢出去给她自己乱跑。你这种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怎么家里人还放心呢。” 楚嘉音怕一会儿二哥哥他们过来,要跟这位老人家扯不清楚了,忙解释了一番:“不是的,是他们二人路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想等他们,就自己先过来了。爷爷你是不知道,他们要办的事儿可无聊了,要留我在旁边干坐着等,我还不如到这边田里抓蝴蝶采花呢。” “这样啊。这天啊也不早了,他们还能过来不?”老人家有些担忧楚嘉音。 楚嘉音说:“肯定能的,他们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爷爷,你知道这儿进南越边境城,需要多久吗?” 老人家还真好好想了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好像大概半时辰的路程,你们要连夜往山下走吗?” 西凉边境要比南越西北境高出一些地段,加之楚嘉音来这边还往上爬了一段路,要回去南越那边,自当要往下走的。 “嗯嗯,家里人等着我们呢。”楚嘉音觉得他们要是不尽快回去的话,二哥哥和慕容公子的事情,可能就要被耽搁或是发生变故了。 到时候后果谁能承担呢?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早些回去总是好的。 楚嘉音帮老人家的忙,做了一顿晚饭,也陪着老人家吃了一些。完事就坐在门口等二哥哥他们,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 连带着老人家也担忧焦虑了起来:“你说你这两个哥哥,是不是抛下你走了呢!真不像话,将妹妹一个人丢在外头,居然也能放心这么长时间不赶紧过来找人!” 楚嘉音忧心忡忡,内心暗自胡乱猜疑:二哥哥他们不会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她是平安出来了,可那个首领一看就不好对付,也聪明狡猾得很,万一二哥哥他们中途遭遇了些什么,无法脱身可如何是好?楚嘉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起身跟老人家告别,径直往来的路上去了。 …… 慕容翰靠在树上,耳畔蚊子嗡嗡在响,一脸困意。他睡意朦胧的与旁边的楚景琰搭话,问:“音音姑娘不会是迷路了吧,她比我们还早些出来的,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早就到了啊。怎么连她的影子都瞧不见?!” 现在一眼望去漆黑一片,一眼到头的都是黑暗,想找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楚景琰没办法,只能让慕容翰先回去,自己再去找找。这山路弯弯绕绕数十条,真有可能走错也不不一定! “那你可得小心一些,别到时候回不来了,我还缺你呢!你要是没了,我左臂右臂就算都砍断了!”慕容翰一脸哭相,心酸得很。 兄弟有了心上人,好像就不太靠得住了。自从再西凉境内遇见楚嘉音之后,慕容翰明显感觉到楚景琰找个人变了不是一点两点。 “放心吧,我一定会回去的。”楚景琰有些无奈,真想赶鸭子一样将这个麻烦鬼赶走! 慕容翰还是意犹未尽,说不尽的话:“说起来,我好饿啊,楚兄你不觉得饿吗?要不要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再回来找你家音音姑娘?” “不必,你就先回去了,不必管我。”楚景琰现在急着要去找楚嘉音,没空搭理找个麻烦的家伙,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再继续纠缠下去,怕是明天早上也说不清楚个所以然来! 二人分别后,楚景琰就向着二人来的方向往回走。以他的猜测来看,楚嘉音大概哪一段路不会走错,大致也有了猜测。 往回走了没过多久,楚嘉音就见到了一个黑影朝自己要去的方向走。那个黑影走的路,是前方岔路口的路中的其中一条必经之地。 说起来,那条路上下弯曲什么的,还跟楚嘉音走的这条路挺相似,就好像走了那一条也不算走错路一样。 欸?楚嘉音掏出了楚景琰给她画的地图,然后蹲在草丛中,吹燃了火折子,仔细看上面的路到底怎么走。 没看不要紧,没仔细看也不要紧,可真要仔细一看,认真一琢磨!娘啊,楚嘉音大惊失色,瘫坐在地上,她好像走错路了! 楚嘉音爬了起来,仔细的对比了一下对面那条路,似乎位置才是她该走的那一条。那么,在那上头走的黑影是谁,那个黑影为什么大半夜往前面那条路走? 楚嘉音陷入黑暗之中,有点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可和对面那条路又隔着一条河,那河深浅不明,想过去怕是很难很难! 楚嘉音找不到办法,最后只能赌命一般,对着对面大喊:“二哥哥,是你吗?” 这么晚了,还在这山路上游荡,除了楚景琰和慕容翰,还可能有其他人吗?那那些其他人还真是好棒棒呢! 他们三个也挺棒棒的,居然被逼无奈走上这么让人举步维艰的山路。要是下雨路滑一点,这一路过去,不知道要摔多少个屁墩呢! “音音?音音你在对面吗?”对面的路上,那个令得楚嘉音迷惑的黑影真的开口应答了,而且声音还真是二哥哥本人! 楚嘉音高兴得不能自已,连忙回:“是我!” 第一百八十九章 荒野求生 “二哥哥,我在这边,这边!”楚嘉音挥舞起手中的火折子,奈何一举起来,风就将火熄灭了。 然后她现在被很高很高的草隐藏着,根本没办法让对面的人看见自己。她之所以能看见楚景琰,还得仰仗这边路段高一些,然后面前的草也不算茂盛,还留了好些空隙给她观察对面的风景。 楚景琰那边很快没声音了,楚嘉音趴在草丛里头,尽量找可以看清楚那边情况的地方站,也瞧不见任何影子:“二哥哥,你在哪里啊!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也过不去你那里!” “你别着急,我一会儿过来找你!你就在那边等着吧。”楚景琰说道。 楚嘉音忙点头,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却依然不由自主的点头,她说:“好,二哥哥,我知道了!我就在这边等着你!” 夜里的风有些凉,加之这儿是河畔,风吹过水在吹到人身上,寒意更甚!楚嘉音身上的丫鬟服饰很单薄,立在夜风中,根本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她四处往二哥哥可能过来的路看,却始终见不到楚景琰的影子。她实在撑不住冷了,就只能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的动着,免得自己没动累坏了,就先冻死了! “二哥哥!你到哪里了!”楚嘉音不死心的喊着,非要楚景琰时时刻刻回她的话,心里才安全。 楚景琰那边还有声儿:“我就快过来了!” 好像还在对面,楚嘉音不禁想靠前去看清楚一些,往前一跨:“二哥哥你现在在哪里啊!……啊!” 这人高的草丛背后,是一个巨坑,掉下去就是河水足有两个人高的河。 “唔……”楚嘉音莫名其妙就将自己送进了河道里,且毫无自救之力。隔着河水,她好像还是能听到二哥哥的声音。 “音音!音音你在哪儿?”二哥哥的声音仿佛在水里,二哥哥也下水了吗? 楚嘉音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听从自己的使唤,奈何溺水的人只能认命遭求救心理驱使,不断的瞎扑腾!她不是没落过水,可上一次不曾有这一次这般可怖! 这一次,四周安静到好像没有任何人能救她,二哥哥的声音时有时无,让楚嘉音都快有些听不清楚了。 她感觉自己要死了,呼吸越来越艰难,越来越艰难。最后,一只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捞到了怀里。 是二哥哥! 几乎窒息的楚嘉音,在呼吸停下之前,被楚景琰捞了出来。 楚景琰不断的拍她的后背,逼她吐肚子里的水。楚嘉音一阵一阵的干呕,把方才在那位老人家家里吃下的食物,都当做垃圾一般吐了出来。 “二哥哥,我差点儿就死了!”楚嘉音虚弱脱力的说道。 楚景琰无奈极了,抬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脑袋,说:“你哪一次不是要死了?幸好,每次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是让你乖乖在岸上等着我吗,怎么掉下来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想往前走两步,谁知道一脚就踏空了。然后就掉进和里面了!”楚嘉音也是无奈极了,怎么她就能这么倒霉呢? 也幸好,幸运星也一直陪在她身边,致使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楚景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找到了一个可以爬上岸的路,便回头拉住了楚嘉音,说:“先上岸去吧,在离河道近的地方吹风,明天肯定是要着凉的。到时候生病了,你连下山的力气都没有了!” “嗯!”楚嘉音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跟上了楚景琰。 二哥哥找的路是楚嘉音自己也能爬上去的,但旁边就是另一个能淹死楚嘉音的地方,楚景琰不放心,只能在底下拖着她上去。 “二哥哥,我上来了!”楚嘉音一脚踩上干净的地面,全身轻松,只是因为在水里泡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今晚先不下山去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晚吧,南越西北境那边有慕容翰,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是楚景琰高看慕容翰,是这个家伙本身就有本事。楚景琰的出现,使得他懒惰了,平日里自己也能办到的事情,非要楚景琰帮忙出主意。 “好!”楚嘉音确实困得很,能在山上休息一夜,求之不得。 只是这荒郊野外,还到处杂草丛生,连个空旷的地方都找不到,哪里才能供二人躺下休息? “二哥哥,我们要去哪里歇着啊?”楚嘉音看了看周围,觉得自己无论睡在哪里,都会觉得不舒服。 而且这附近蚊子好像挺多啊。 要是被蚊子叮上一晚上,明天可别一命呜呼,失血过多而亡了!楚嘉音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抱头到处乱蹦,内心满是拒绝。 楚景琰比楚嘉音冷静许多,虽然这地方确实没什么方便二人歇脚的地方,可此刻还要硬撑着下山去并不是个办法。 他带着楚嘉音往他先前画的地图上那条路上走了一段,在那条路上,找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 楚景琰在周围捡了一些柴火,生起了火堆。 “荒郊野外,只能勉强应付了。”楚景琰说道,顺道又要离开,并吩咐那边浑身湿透的楚嘉音,“你在这儿烤烤火,将自己烤干了,别让自己明天生病了,明白没有?” “嗯,我知道了。二哥哥你要去哪里啊?”楚嘉音看二哥哥的样子,是打算离开的。 不会是要先回南越去,然后让她明天自己走回南越吧,她可不要。楚嘉音忙起身,一把抓住二哥哥的手臂,说:“二哥哥,我不想留在这儿。你要回去的话,带我一起走吧,我能走的。” “我并非现在就要回南越,我去给你找吃的,你乖乖待在这儿。”楚景琰解释道。 楚嘉音才得以放下心来,将楚景琰放走了,然后自己乖乖的坐回火堆旁,仔细的给自己烘烤衣服。刚才走在路上没发现,现在平静下来,楚嘉音突然发现,这四面八方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还挺吓人! 这周围要是突然蹦出来个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她保准要被吓死! 二哥哥离开一刻钟后,楚嘉音觉得自己精神开始不正常了起来。她开始绕着火堆左走右走,尽量让自己保持没有胡思乱想的空隙。 要不然她就会想起那些什么令她觉得毛骨悚然的东西,多可怕啊! 突然间,草丛里好像被什么活物踩了一下,发出了声响。楚嘉音猛地一僵,害怕不敢看又很想看一眼的转过身,闭着眼感受了一下,才敢睁开一支眼睛。 睁眼之前,她连自己能看到什么丑八怪脏东西的样子都预想好了,谁知道一睁眼只能瞧见漆黑一片,什么活物也没有。 难道是她太大惊小怪了?或许只是什么小动物呢! 过了不久,那个东西又开始动了。楚嘉音豁出去了,她倒是要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然一直这样疑神疑鬼的,早晚得被自己吓死! 走近了,楚嘉音猛地扒开了草丛,发现一只野鸡就雄赳赳的站在自己面前! 鸡不都是早上起来打鸣的吗,难不成这荒山野岭的鸡,还跟家里养的那些不太一样?晚上出来打鸣? 说到打鸣,对面那只不怕死的鸡,还真就冲着楚嘉音嚎了一嗓子!楚嘉音扣了扣自己的耳朵,一咬牙,向前扑去! 那只鸡居然没躲开!楚嘉音抓着它的脚,将它拎了起来,又扯了旁边可以充当绳索的草,把鸡给一圈一圈捆住脚,又将它拴在了一棵小树上。 “让你吓唬我!我也要吓唬吓唬你!不对啊,你这么肥,不如一会儿我就烤了你吧?”楚嘉音这么一说,那只鸡好像听懂了一般,开始跳脚起来。 楚嘉音可不管它害怕与否,她今天不会容易吃进去的一点儿东西,都在从河里出来的时候吐光光了。现在整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不容易送上门的一口吃的,她哪里能够放过? 不过拔鸡毛这种事,她还真是不会!要不等二哥哥回来再说吧,让二哥哥来决定这家伙的死活。 “你最好乞求二哥哥能饶你一命,不然你今日还真得进我的肚子!”楚嘉音拍了拍这只鸡的脑袋。 “音音。”楚景琰在这时回来了,一过来就见到她蹲在草丛一棵小树边上,自言自语的。 楚嘉音回过头看楚景琰,一脸欣喜:“二哥哥,你看我逮到了什么?” 楚景琰手中提着一直山鸡和几条鱼,那只鸡还没楚嘉音跟前这只肥。还真是白跑了一趟呢!楚嘉音在这边守株待兔,也能蹲到肥的。 楚景琰到处去找,才找了一只骨瘦如柴勉强塞牙的。 “挺肥啊,一会儿吃你那一只吧!这只留明天起来再吃!”楚景琰将手上那只丢在了地上,还没死,但被拴住脚就不会再动了。 楚景琰将手中的鱼也放下了,他手里的鱼是清理干净拿过来的,上了木棍就可以直接烤。 他将手中串好棍子的鱼递给了楚嘉音。 第一百九十章 夜谈 与她说道:“你先烤着鱼,我把那只鸡拿去清理一下。” “好!”楚嘉音将鱼接了过来,生鱼的腥味儿一凑近她,她就觉得有一些些恶心。幸好她在家在外面,几乎都用不着自己动手做饭,不然胃口都得减下去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将它烤熟了,应该就没有这么难闻了吧? 楚嘉音屏住呼吸,将鱼送到了火焰上。旁边的楚景琰看了,忙提醒她:“放外面烤就行,你要直接上火焰上头去,一会儿肯定得一片黑!” “哦哦!”楚嘉音听话的将手往下挪了一点,就在火焰周围碰不到火焰的地方烤。 楚景琰不用多久就把鸡也处理好了,插上棍子,就可以拎到火堆旁边烤了。二人肩并肩坐在一块儿,,两方手上的肉,滋滋冒油。 楚嘉音看了一眼楚景琰手上的山鸡,有些馋的吞了一口口水,再回头看自己这边的。尖端棍子多出来的那一截,居然着火了! “哎呀!”楚嘉音跳了起来,将棍子尖端凑到自己面前吹蜡烛一般使劲儿吹,却越吹火越大,眼看着就要把鱼肉都烧着了。 楚嘉音不禁有些着急,再原地手忙脚乱的跳来跳去,楚景琰一把躲过了她手中的棍子,将着火的地方往地上一戳,火立马熄灭了。‘ 楚嘉音登时松了一口气,往回坐了下去,大惊小怪的说道:“二哥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晚我们就吃不到鱼了。害你白跑一趟的话,真是罪过了。” “你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些,这棍子才着了那么一点而火,你就算不去吹和弄它,它也很快就会熄灭的。反倒是你的惊乱,助长了火焰!”楚景琰忍不住笑话了一顿没有常识的楚嘉音,又有些好奇,“据说风先生这两年是将你放在山上养着的,你那时候又是如何过来的呢?” 在山上的时候啊,楚嘉音想了想。当初在山上练武锻炼身体的时候,师父每天按时按点按量给她送饭来着,而且每次都还换着花招变换菜式,吃得楚嘉音可高兴了。 于是便与楚景琰实话实说:“我在山上的时候,饭菜的事儿都归师父操心的。我平日里只要张嘴等着吃就好了。” “是吗?那岂不是跟在楚家的时候差不多?”得知楚嘉音这些年过得并不幸苦,楚景琰也有些安慰。 若是风尘月真亏待他,楚景琰倒是想找他好好谈一谈了。 楚嘉音点头,回味起过去的日子,再念起跟师父学艺的时光,貌似还真的毫无差别。她说:“不过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我在家的时候总是吃不下饭,也胃口不好。不过我现在可是胃口大了,一顿能吃平常的三顿量呢!” 楚景琰闻言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如风的语调在她耳畔说:“可你以前一天吃下的饭,也不够别人吃一顿的。” 在楚家的时候,楚嘉音胃口不错的时候还好,胃口差了的时候,一碗饭只吃两三口,还是小口小口的吃。一碗饭都盛不满,她也没本事全部都吃进肚子里,胃口小得跟地上搬剩饭吃的蚂蚁一样。 楚嘉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二哥哥不觉得我圆润了许多吗?” “圆润是没有,苗条了倒是真的。你以后还是多吃一些饭吧。”楚景琰将手中的烤鸡翻了个身,继续烘烤,已有香味四溢飘香。 楚嘉音嗅了一口,只觉得快控制不住自己呼之则来的口水了。将嘴里的口水往下咽了咽,楚嘉音回了二哥哥上一句话:“我便苗条了的话,肯定是因为训我训我太厉害了,让我消耗过度了。我这两年可都有好好吃饭的。” “嗯。” 为了让小馋猫早些吃到食物,楚景琰从旁边的柴火堆里由捡了几根柴火,丢进了火堆里,火势更旺。楚嘉音那边却是手忙脚乱,紧张兮兮的说:“啊啊啊,烤糊了,烤糊了!” 说着,便将鱼拿到面前仔细看,幸好,只是烤焦了一点点。 楚景琰也看了看,说:“好像能吃了,你帮我拿着这个,我给你上一些调料吧。” “调料?二哥哥,你还随身带这种东西啊?”楚嘉音欣喜,若是没有盐味儿,这肉的味道也得减掉一成,那可不香了。 白瞎了他们辛苦了那么久烤出来的鱼。 楚景琰来之前有想到过自己可能露宿荒野:“我离开郡主那座庄园的时候,顺手拿的。我们这样连夜赶回南越,说不准回去了也没东西吃,势必还得在路上找一点吃的。” 他和慕容翰原本是打算在路上吃一顿的,可楚嘉音走错了路,楚景琰不放心,两个人就没提过吃东西的事情。一直到了晚上楚景琰发现异样,他们两个还是除了早上吃的早饭之外,肚子里没有装任何食物。 反倒是走错路的楚嘉音,还半道给自己找地方坐下吃饭了。 楚景琰将调料放好了,便将鱼递给了楚嘉音,说:“你先吃吧。” “嗯,好。”楚嘉音先是闻了闻味道,才张口咬了一小口鱼。 对面的楚景琰提醒她:“这种鱼刺还是不少的,你小心一些吃。” “嗯。我明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说道这儿,楚嘉音明显感觉到喉咙有一样,然后瞪大着眼睛看楚景琰。 楚景琰就像是一个教不乖孩子的父亲,无奈到了极点,想起自己还摘了几个果子,忙拿过来给楚嘉音:“吃下去咽一咽就下去了。” “唔唔唔……”楚嘉音艰难的拿过果子,往嘴里塞,痛苦的开始嚼果子。 当真是欲哭无泪啊,她就吃个东西,也能如此多灾多难吗? 果子整个被她吃了下去,鱼刺也总算被吞下去了。剩下的鱼,让楚嘉音有些恐惧了。 “你要是不想吃鱼,一会儿吃鸡肉吧。”楚景琰翻了翻手中的鸡,看样子不用多久就能熟了。 “二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总是让你看笑话。”楚嘉音有一点点不开心,但想到是自己愚笨才闹出来那么多笑话,没好意思怪罪别人。 楚景琰扬唇一笑,说道:“知道自己笨,那以后就多注意儿一些。喏,给你吃。” 楚景琰将手中烤好的鸡送了过去,楚嘉音想了想,只扯了一只腿和脚,说:“二哥哥,剩下的你吃吧,我吃不了那么多了。” “刚刚还说过要多吃的。” “不吃了,二哥哥,我刚刚明明说的是多吃饭。你也没叫我多吃肉啊!这个不算,不算。”楚嘉音心满意足借文字间的空子,跟楚景琰耍了一个小聪明,躲过了一劫。 她现在其实也没多饿,吃太多肯定是吃不下的。再说了,她平日里可是多吃两块肉都嫌腻的,现在怎么可能直接用肉将自己的肚子填饱? 楚景琰拗不过她,由着她去了。 “二哥哥,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去找道士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们两个也一起去找吃的,然后煮饭煮菜。可惜最后我将碗给打碎了,也不知道后来那个老头生气了没有。”往事犹如近在眼前,一闪而过,让人不禁感概白驹过隙,时光荏苒,难追往事。 “都三两年了,几个碗的事情早就忘记了吧。再说了,你不是还给过他银子吗,那些银子足够他买十年的碗筷了。”楚景琰说道,他没那么多小心思去感概过去,只是偶尔念起,会思及楚嘉音罢了。 如今楚嘉音就在身边,他也没有什么好惦记的了。 楚嘉音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她说:“二哥哥,等有时间了,我们两个一起去那里看看如何?说实话,走过那么多山川河流,我还是觉得那儿最清静漂亮。” 大概是群峰围绕,临河又到处长满了漂亮的花草。这般景致的地方,是个女孩子都会流连忘返的。不过嘛,楚嘉音也只有没身在其中的时候才会想念。 谁叫那儿路又难走,睡觉的时候周围还一堆蚊子嗡嗡嗡,让人根本无心睡眠。再说那个破茅草屋吧,下雨肯定要露水,刮风肯定要着凉,热了肯定什么也挡不住。 左右没有楚家的大院舒服。 “你想去的话,我就陪你去。”楚景琰又添了一些柴,打算就借着这些火光充当棉被,度过这个漆黑也不知漫长与否的黑夜。 “好,那二哥哥你可不能失言啊。”楚嘉音伸出小拇指,非要二哥哥与她约定好不可。 楚景琰不禁感慨长大了几岁的小丫头依旧童心未泯,还是孩子模样。他欣然伸出手指,与楚嘉音的小指头勾上,做了一个拉钩定下的约定。 “夜深了,吃饱了早些睡吧。明日一早,我们就该启程回南越了。若是丢下慕容兄一个人在那儿面对所有的麻烦,他不知道要咒我祖上多少代才罢休呢!”楚景琰已经能幻想出慕容翰跳脚着急的样子了,有些滑稽可笑,还有些可怜。 不过这孩子还得早些断奶才好,但断奶的慕容翰好像是因为重新喝上奶了,才又开始断不掉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玩玩而已 说来说去,还是怪楚景琰平日里太费事儿了,影响他发挥了。嗯,他应该晚一些回去,让慕容翰自己直面危机。 作为一个将军,万兵统领,这应该是他最基本该具有的素质。将所有费脑子的事情扔给楚景琰,虽然俸禄薪水给的挺高,但作为兄弟的楚景琰,确实不该让慕容翰自我放弃自己的脑子,认命成为一个废物!、 “明天醒了,我们再到处走走吧。也当给你散散心,这段时间老是被那些人追来追去,你想必也都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吧?”楚景琰转换说辞,如同川剧变脸,说变就变。 楚嘉音还在啃鸡腿,前头都答应二哥哥,一会儿就睡养足精神明日好跟着他一同走回南越。现在怎么突然就变了说法了呢? “二哥哥,我不是很想到处走走,你要是为了陪我玩耽误了军中事宜,我可担当不起。”楚嘉音其实还挺动心的,二哥哥陪着她到处去玩,这是多久以来梦寐以求的愿望啊。 可放在现在,明显不太合适。虽然二哥哥和慕容翰谈话的时候,楚嘉音大多时候都不在场,可也能猜到,最近南越和西凉之间恐怕要发生一点儿什么不可阻挡的事儿。 说不定还与战争有关,关系国难,楚嘉音怎么能拿出来开玩笑呢? “没事儿,不是你想到处走走,是我自己想四处逛一逛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南越的将来着想。”楚景琰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南越的,到时候真把慕容翰给养废了,他可罪孽深重了。 楚嘉音有些不敢相信,但又不觉得二哥哥会是轻易开玩笑的人,只能小声嘀咕:“是这样吗?” 可惜小声小得还有些不够,导致旁边的楚景琰还是听进去了一些,并回答她:“就是这样。你放心,绝对不会耽误任何事儿的,我做事自有我的打算。说起来,我们在这边待上一夜,风尘月也该赶过来了吧?” 楚景琰一时不察,竟张口便将平日里对风尘月的不敬称呼搬了出来。打量楚嘉音神色,发现她并无异样和任何察觉,这才放下心来。 楚嘉音平日里就没大没小的喊风尘月本名,突然间冒出来一个风尘月的名字,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 赶到西凉国都的楚良善和方旻,被前来接应的士官接到了别院里。 “两位大人,这一路上辛苦了,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们,我们好派人到边境去接你们啊。”士官嘴不严实,张开就啰嗦个不停,“二位一会儿可要吃些什么,我马上就派人去准备。二位,怎么都不应答下官一声儿,是否是因为路上太过疲惫了?” 方旻想插一句,但始终没办法插上话,楚良善则冷漠的将士官忽略了,只一心琢磨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士官对牛弹琴也不觉得尴尬,依旧还在说:“一会儿我先让人给二位准备换洗的衣物和热水吧?您们二位风尘仆仆,从老远的南越国都到我西凉国都,肯定啊……” 最后,忍无可忍的方旻终于插嘴说了一句:“那个,大人啊,我们其实什么都不用,你消停点儿就什么都好了。我们两个现在需要清静,您请回吧。” 从城门口就一直啰嗦到现在了,也没见找口水喝,西凉国主找来迎接他们二人的士官,还真是不同凡响的人物一个。 “好的,好的,我这就走,这就走。二位请自便啊。”士官倒是走得痛快,一转身就疾步往前,一刻不停,不消一会儿就真消失了,还了这二人一个清静的地儿。 方旻看他走了,又忍不住去问面色平静的楚良善:“楚兄,他这么烦你居然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吗?往日碰见这种事儿,你早就发火了。” 再不然,也会拐弯抹角的让方旻出面对付了,今日怎么好像很乐意听那个烦人的家伙唠叨啰嗦似的? 楚良善停下脚步,在走廊上的护栏上坐下,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士官是故意在我们面前如此的吗?他喜欢说,便让他说呗,我倒是挺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到什么时候。” “啊?”方旻实在不太明白楚良善打的这出哑谜。 楚良善笑着解释:“一个人啰嗦也该有逻辑的,出口的话不需要太过仔细去思考便说出来了。就像一个母亲惯性关心孩子多穿衣多吃饭一样。可刚才那个人明显慌慌张张,说话间虽然流利,但少不了中间许些难以察觉的停顿和迟疑。越到最后,他连说的话都重复了。你刚刚要是再不赶走他,他一会儿估计得原地冒烟了。”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我就不让他走了。”方旻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件让二人都·感觉到舒服的事情了呢,谁知道到头来,还是他让一场好戏中断了。 楚良善总喜欢捉弄人到对方手忙脚乱,这会儿自己将这事儿打断了,他不会很生气吧?方旻有些忧心,又不想憋着,只能直接明白的问:“楚兄,你要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楚良善问他,其实自己很明白方旻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直接告诉他自己内心感受到底如何很容易,可楚良善偏要拐个弯让对方一知半解。 其实,偶尔逗一逗方旻,也是极好的乐子。 “你不生气就好。对了楚兄,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啊?”方旻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心溢于言表。 楚良善伸了一个懒腰,说:“休息了,玩喽。” 又摘了那畔垂落下来的藤蔓,一截一截的扯断,丢进了走廊下的池塘里。池塘里有好些鱼,楚良善这么一闹,里头的鱼被惊动了。 却因为动静太小,最后鱼已经不害怕了,依旧肆无忌惮的在水里游来游去。 “啊?这真的可以吗?”方旻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听楚良善的话了,因为他此刻说出来的话,就像一个耍人玩的游戏一般。 楚良善老实告诉他真相:“如果我猜的没错,皇帝担心的事情,压根没可能发生。真正该担忧忙起来的人,应该是慕容翰才对,而我们只需要在这边待够日子,等着慕容翰和楚景琰他们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处理清楚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等着躺上皇帝允给你的官职吧。” 皇帝允诺方旻陪伴在楚良善身侧解决掉他担忧的事情之后,给一个将军职位,其地位在慕容翰之上。如今朝中老将一个个都快不行了,若方旻能顺利爬上那个位置,日后谁还能与他们二人相争呢? 楚景琰和慕容翰二人是他们目前来说最值得高看的对手,但既然是高看了,自然还算能够扳得倒下的。这二人目前还未成长成熟,只要楚良善下手够快,铁定无这二人生根发芽之地! “当真是如此?”方旻有些迷茫,但既然楚良善都这么说了,他该信还是信了吧。 楚良善挑眉看他,笑道:“你还不信我?放心吧,若你不能成功得到那个官职,我就离开官场,陪你去游江湖吧。这官场上尔虞我诈虽然有趣,但若是没有你,能有什么意思呢?” “你是这么想,可皇帝未必能放过你。若我真不能得到官职,也无所谓的,下一届科考我定要拔得头筹,凭本事上位。”方旻说道。 “你等不到下一届科考了,若我猜的不错,这几年内就会有旁的国家逼近南越,发动战乱。儿这个时间差不多就是科考,而且最有可能是武举科考的时候。”楚良善很自信,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猜想很完美,这一辈子他算错的事情,也少之又少。 方旻却是有些不明白:“楚兄为何笃定是武举科考的时候?” “看慕容老头的面相呗,这老东西大概挨不过两年了。两年之内他要是死了,那么朝中武将唯有慕容翰可用。而朝廷急需招揽人才,武举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凡是个有脑子的敌国,都会照着这个时候无人坐镇守护的南越下手,才容易打胜仗!” 楚良善将手中剩余的藤蔓尽数丢进了池塘里,池水上漂浮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方旻死追不放:“那若是我能当上武将……” 想必楚良善也思考好了迎敌之策。 “那么,头两年咱就挂着虚名吃皇帝的俸银,凡事芝麻粒那些事儿,全都让给慕容翰去处置,久而久之,大家就会将你抛之脑后。到时候,慕容老头该死还是得死,科考举办不成依旧照样。而朝南越发动进攻的国家,却死也想不到,我们等了他们好久了。” 一招扮猪吃老虎,也许会气得敌方欲哭无泪,骂爹喊娘还无可奈何吧? “我明白了。”方旻总算是开窍了。 楚良善微微叹息,说:“过几年咱俩玩累了,还是到处去游玩的好。虽然这些事情刺激有趣,可拿命在玩,总归是刺激过头了。” “嗯,都听楚兄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粮食难种 翌日清晨。 山林里的空气满是露水的味道,耳畔有挥之不去的鸟鸣声,闹得想睡也不敢辜负清晨的美景。睡梦中的人,总算肯动弹了起来,挣扎着扯开了眼皮。 楚嘉音一睁眼,就看到脚边有一条蛇,吐着蛇信,好像挺好奇的瞧着自己。楚嘉音猛地咽了一口唾沫,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大叫了一声,扑到了旁边楚景琰的身上:“二哥哥,有蛇!有蛇!” 楚景琰随便找了一根棍子,将蛇一挑,丢到了一边的草丛中,不再理会。 “没事儿了,这蛇没毒,你不用怕。”楚景琰将人从身上扒开,起身去烧火,“一会儿就回去吧,在这山林间待久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真遇到什么能吃人害人的玩意儿了。” “嗯,走,当然得赶快走。”楚嘉音惊魂未定,要是一会儿再遇上一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肯定要昏过去了。 蛇类和老鼠,看一眼她就会毛骨悚然,全身起鸡皮疙瘩。前世大小姐脾气巨大,下人们只要一不注意将什么老鼠之类放进屋子里,肯定会被楚嘉音重罚一顿的。 现在脾气好了,但该怕这些东西还是得怕。 楚景琰往回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楚嘉音,笑道:“你真不必那么害怕,那些东西虽然常在山林里走动,可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还不算荒无人烟。人怕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也怕人,它们不敢轻易出来的。” “真的吗?”楚嘉音将信将疑,最后选择相信了,一直心惊胆战的也不是办法啊,一会儿要是下地都不敢了,难不成还得挂在二哥哥身上让二哥哥拖走吗? 那样的话,她岂不是又变成没用还拖人后腿的东西了,那多不好?楚嘉音有些别扭的挪到了楚景琰面前,左右看了看,问:“二哥哥,我来帮你吧。” “你会生火吗?”楚景琰将手中的柴火比划了一下,两年未见,楚嘉音变化颇多,有好些东西楚景琰还是不知道的。说不准他以为楚嘉音不会的事情,楚嘉音还真在这两年偷偷摸摸学了呢? 楚嘉音将他手中的柴火拿了过来,自信满满的说:“会,我当然会了。生火还能不会啊?” 她这话还真不是胡乱出口逞能,她还真特地跟风尘月讨教过,失败了十来次呢。那会儿风尘月还嘲笑她说,三岁的小孩学两三次了,也能做的比她好。 楚嘉音就气得三天没跟风尘月说一个字,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主动认输了。 就她这点皮毛本事,跟风尘月这等人物争斗,不低头认怂就是吃亏的命儿,早些认清现实也好。 将柴火堆好,中间铺了一些易燃的树叶子什么的,楚嘉音吹燃了火折子,往上一点,火马上就起来了。这会儿有轻微的风吹过来,但不至于能灭火,保住了楚嘉音这堆并不算强大的火堆。 再过一些时候,火就旺盛了起来。 “二哥哥,火起来了。”楚嘉音激动的转头过去与楚景琰说道。 楚景琰将那只余下的鸡弄好了,走了过来,与昨晚一样开始烘烤。 二人吃过早饭,没按照原本该走的路走,楚景琰带着楚嘉音往回走,走去了之前楚嘉音迷路的哪一条路。 楚嘉音不解:“二哥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这条路好像是错的欸,我昨天就是因为走了这条路,才迷路找不到你们,没法儿跟你们汇合。” “这条路其实也能走到南越境内的。”楚景琰解释道,“只不过相比之下,路会比较曲折一些,也比较远。” 如此一说,楚嘉音倒是想起来那位老伯说,从他家走到南越境内需要多久时间来着。她即不太清楚的了,但老伯说过能走下山去就对了。 “二哥哥,慕容公子现在应该挺需要你的吧,你这样故意拖着日子不早些回去,是不是不太好?”楚嘉音突然嘴角下弯,露出一张苦脸,“可别到时候他觉得是我让你变成那样的,他要是怪罪我,我可担当不起。” 楚景琰定定的看了楚嘉音一会儿,嘴角忽然溢出了一抹笑话的笑意,然后一声不吭的朝前走,也不回答楚嘉音半个字。 楚嘉音忙追上他,追问:“二哥哥,你倒是说一句话啊,难道你真打算让我背负骂名吗?” “背负骂名可真的说重了,音音。”楚景琰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抬起手,敲了一下楚嘉音的脑袋。 转而继续说:“慕容翰他不敢怪罪我的,也没证据或者其他什么罪名说辞整治我。自然也怪不到你头上,顶多生气那么几天,砸三两个东西罢了。再说了,目前这些人,靠慕容兄一个人也并未解决不了,只不过我现在拿着他家的钱,自然得帮忙罢了。” “哦。二哥哥你还知道要帮忙啊,那还要继续在这里优哉游哉的游山玩水?”楚嘉音有些搞不懂二哥哥这做法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戏。 楚景琰回答道:“我这是还不是为了慕容翰好,免得他因为我在,将脑子都丢掉了。整日就想着找我解决麻烦。” 因为楚景琰的功夫不必慕容翰低,慕容翰这厮还常常将武将的事情也交由楚景琰处理,已经慌怠自己本身的职责了。 “哦哦!”楚嘉音走着走着,就到了楚景琰身前去了。 路过那间自己留那儿吃过饭的老伯家,楚嘉音稍稍驻足了片刻,老远的张望那里还有没有人。瞧见老伯正在田间除草,刚刚进了草丛中隐没了身形,此行又因为站起身而露出了人影儿来。 楚嘉音忙挥手,跟那老伯打招呼:“爷爷,我又来了!” “欸?你找到哥哥了?”老伯扯过脖颈上挂着的布巾擦了擦汗,笑眯眯的与正朝自己跑过来的楚嘉音搭话。 楚嘉音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路过菜地的时候,小心脚下,免得踩到了那些菜。放在几年前,她肯定是连菜地里的菜和草都不分的,多亏了风尘月有一段时间想了一个惩罚楚嘉音偷懒的馊主意——楚嘉音偷懒一次,就去给菜地捉虫浇水,还有挑粪! 楚嘉音想不干呢,风尘月有更刺激人的法子,让楚嘉音不得不答应。再后来虽然还是接受不了挑粪,但好歹将菜地里那些菜和草分清楚了。 楚景琰跟在后头慢慢走了过来。 “爷爷,我帮你除草吧。”楚嘉音弯下腰,就要帮忙。 对面的老伯看了一眼楚景琰,有些惊讶,说道:“你家哥哥长得顶好的欸,一看就是不用干活的料子。可是个读书人,做官没有啊?” 楚景琰笑着说:“惭愧,书读了好些年没成器,现在只能在军营里混口饭吃。” “哟,还是个军爷啊,看不出来啊,细皮嫩肉的。你不是我们西北境这边的军爷吧?我们这边的军爷可惨了,一个个晒得乌漆墨黑,平日里也吃不上什么好烦,一眼望过去没几个有精神的,好些骨瘦如柴还不如老头我呢。” “得亏了当年将我那想参军的儿子拉回来了,否则他也得受这苦,还不如种地呢!” 老伯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最后还不禁感慨:“你们这些别个地方的军爷就是不一样啊,细皮嫩肉不说,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好饭好菜没少吃。” “老伯,你是说,西北境这边的士兵,连饭都吃不起了?”楚景琰有些惊讶,也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他和慕容翰先前只是推测到西北境的官员有问题,怎地如今连军队也亏待了?西凉那边一批批人马如狼似虎,若是两边真的打起来,西北境防护城,估计不出半日就能被西凉拿下! 老伯又擦了擦汗,回他:“可不是吗?我们这边的百姓啊,好些都被送去西凉那边做苦力了。这些地你别看是好的,可平日里连本城人的嘴都喂不饱。当官的李大人为了不饿死这边的人,只能送些人过去西凉那边过日子了。有些时候在那边做出点样子了,还会往家乡送些吃的来。” “你是说,这边的田地种不出吃的来?”楚景琰蹲下,找了一根小木棍翻面前的土,仔细看了看,并不觉得这是种不出粮食的地。 “老伯,你可知那些被送去西凉的人,都是在那边做什么的?”楚景琰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老伯叹了一口气,说:“还能做什么啊,当然也是种地之类的了。那边虽然跟我们这儿临着,但好歹能种出粮食来,时不时还要往我们这边送一些,才不至于让南越西北境的人受饿而死啊。” 可西凉那边的南越百姓,明明是做奴隶用的。 楚景琰又问了一句:“老伯,你这地能种出粮食来吗?” 听到这话,老伯连忙神神秘秘的说:“我这是偷偷在西凉和南越边境山上开垦种地,你可别出去说啊,我一家人都得靠这个吃饭的呢。” “那……家中有人被送去西凉那些,是西凉送米送菜来维持生计?”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对策 不照楚景琰所言这般做的话,老伯又说南越境内的土地是种不出粮食的,那好些人岂不是得活活饿死?还是说,官家养着? “对,就是那样。送走了青壮年啊,一个人头每天一斤米。菜啊,还是能种出来一些的,大不了山上打猎摘野菜也就过去了,不打紧的。”老伯说起这些事儿来,不禁皱起眉头,显然是心情不太爽快。 地不能种出来粮食这种事儿,对于老百姓来说,简直是无上的灾难,犹如断人活路。 “你们这儿是一直不能种出粮食吗?”楚嘉音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忽然觉得昨晚吃老伯家的那一口饭,都有些罪过了。 人家日子那么难,自己居然厚着脸皮去蹭饭? 老伯说:“也不是一直不能,就六七年前吧。” “六七年年前。”楚景琰仔细分析了一下这个时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不就是官家那位李大人在任的时间吗?不会是他搞得鬼吧?” 这六七年本该再换一位大人的,可这边的百姓居然连声请愿要留下李大人。朝廷那边以为这位李大人是个难得的人才,加之南越西北境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换了其他大人也没愿意主动请职到此啊。 谁知道这六七年间,这地方居然是这个模样。 “不会,不会,李大人对我们可好了。从前的官家,总时不时要刁难我们,多收税务什么的。可这位李大人从来不会为难我们,有时候税银交不上了,他还会自己掏钱给我们垫上。平日里谁家真的困难得要饿死在家中了,他也不会不管。这放在从前那些官家身上,可是从未有过的。” 从老伯的言语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位李大人还真是一位好官。可楚景琰却觉得更蹊跷了,这位李大人既然是个好官,那为什么这么多年,竟然一次也没将西北境的情况报与朝廷说? 每次呈交到朝廷上的有关西北境的文书,皆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之类的模板说辞。无一次提到这边的田地竟不能种出粮食,为了应付活计,居然要去西凉境内做活养家! 楚景琰又跟老伯聊了许久,楚嘉音则在旁边埋头除草,任劳任怨。她越听老伯·说,越觉得这地方的人太惨了吧,越觉得自己吃的那一碗饭不是饭,而是对方的血肉! 不多做一点儿事做补偿,她都觉得自己良心有愧。 楚嘉音在一边虽然一副什么都不想了解的模样,可大致也听到了一些西北境的情况,发觉出其中的不妥和诡异。虽然这位老伯总说那位李大人人好怎么样的,可楚景琰一个身在局外的旁观者只要一留意,便会觉得奇怪。 做的事情不算人道,却能让其中百姓对其信服,此人心计不可谓不深啊! 楚景琰与老伯聊完,楚嘉音已经将一小块田里的杂草都清理干净了。 “小姑娘你还真是勤快啊,日后不知道哪家人那么有福气娶了你呢。有福气了!”老伯越看越满意这姑娘,就差将楚嘉音介绍给自己儿子了。 事后老伯还要留二人在家里吃饭,楚嘉音二人却是不敢接受了。楚嘉音吃得心中愧疚,楚景琰还有事儿急着要往山下走,去查探一番。 南越西北境境内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朝廷那边让楚良善往这边来了,却又向西凉国都里去了。到底是发现了西北境的异样没有?就算之前没有,以楚良善的头脑,进来一次恐怕早就看透了吧。 那么,他到底是要不要管这边的事儿呢。现如今楚景琰手上没有充足的证据,还没法儿向朝廷上书,请人来帮忙,单靠他和慕容翰,又会耽误许些事情。 慕容翰的职责的护卫边境,可南越的边境,又不止西北境这一处!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另外的地方就容易起乱。 说起来,慕容翰上任当统领不久,之前还不曾来过西北境,那么之前的统领将军是否又知道这里的情况呢? 牵扯好像越来越多了呢! 一路上心事重重的二哥哥,不禁惹得楚嘉音担忧了起来:“二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哦?” “想起来一些复杂的事情,这个西北境牵扯的人太多了。要是轻举妄动,恐怕我和慕容翰都得死在这儿!”有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找茬的他们的,除非二人明确自己能与之同流合污,或是这二人成了死人,这些事情才有可能罢休! “不是吧?”楚嘉音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可没想到那么严重。 楚景琰考虑了好些事情,又看了楚嘉音一眼,问:“音音,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二哥哥你尽管说吧,我要是能办到,一定回帮你的。”楚嘉音现在就怕自己没有任何的用处,就会在二哥哥身边拖后腿,能帮二哥哥的忙,她自然不会推脱,在所不辞! 楚景琰朝来西北境的一条路上看了看,说:“我记得李大人的儿子好像要娶妻了。将要娶的女孩今年刚到及笄年岁,与你相似。这样,我们去路上拦住送亲的人,将那家的小姐换了。” “啊?”楚嘉音没想到会是这种事儿,有些担心,“可是二哥哥,我要是陪在李家了怎么办?我可不想……” 扮新娘的话,要进洞房的吧是…… 楚景琰忙说道:“那家的姑娘,据说是父母双双遭了难,无可奈何才从别的地方赶到西北境来,借住在夫家。双方父母约定的嫁娶时间,是女方的十六年岁,现在还差一年。” 楚嘉音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二哥哥,那我们快点走吧,万一拦不住人怎么办?还有,万一他们不肯让我扮的话。” “想将这边的情况说清楚,便让他们相信,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们只能走险招了!”楚景琰早就想好了对策,未来夫家和陌生人到底要相信那一边,恐怕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 楚景琰打算先装土匪劫了人,再让楚嘉音装作被土匪打劫后,孤身一人去李家找人。这样一来,身边没有外人,还省得一不小心暴露这种事儿了。 丫鬟嘛,也有人选了。 要假装劫匪,还得找几个人帮忙,可楚景琰在这边就认识母乳好一个人,要找人帮忙,还是得通过他来。离开南越与西凉边境那座山后,楚景琰和楚嘉音二人便悄悄回到了边境城,并与慕容翰去取得的了联系。 一见到楚景琰,慕容翰就如同小鸡见了妈妈,一股脑扑了上去诉苦:“楚兄,我还以为你要抛弃我了呢!居然留我一个人在这面对委屈。” 楚景琰嫌弃的一把将他推开,说:“你平日里总拿我跟楚良善比,可别将自己装成方旻了。咱两是不可能与他们一般亲切默契的,你就死了这条心,还是与我保持些距离吧!” “得咧,我也不指望你能对我温柔一些。话说,我俩昨日分开的时候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吧?你是昨晚找了音音姑娘一晚上吗?”慕容翰怎么算怎么觉得楚景琰在路上故意拖着不回来。 楚嘉音在旁忙凑合:“是啊是啊,二哥哥找了我一夜呢。然后我当时在的那个地方,要从那儿一路来到南越边境城,路还不太好走。我们就耽搁到现在了。” 二人回到南越西北境边境城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找到慕容翰本人的时候,更是已经四处都乌漆墨黑了! “哦,音音姑娘说的话我就信。”慕容翰故意看了楚景琰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到点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可惜未能得偿所愿。 楚景琰忙将今日在路上听说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慕容翰,并让他做好准备。这慕容翰却一脸平静,因为楚景琰失踪一天一夜,他已经做好了独自面对一切的准备了,所以现在脑子清醒着呢。 楚景琰在哪个老伯那儿听说的事情,他大概也知道了一星半点,能与楚景琰连上话。 “所以你打算先怎么做?”楚景琰先问慕容翰的意见。 慕容翰并未想到什么万全之策,只是有一点点眉目了,说:“现下还是得小心防备为上,不然哪一天咱两就小命呜呼了还说不准呢。再然后,我也不能总留在西边境城啊,还得早作打算。想个什么法子,照顾一下其他地方。” 楚景琰不禁感慨,大概自己离开他一天一夜,还不足以使他真的认命。早知道,他该跟楚嘉音到处多玩一会儿,说不定眼下的局面就会被慕容翰摆平好些,不至于那么麻烦了。 “你是已经做好保命的防备了?” “那是当然!”慕容翰颇有几分骄傲,才一天时间就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了。 楚景琰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安慰:“那就好,对了,一会儿派几个人随我去一趟西北境城外。” “你要干什么?”慕容翰不明所以。 “堵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护妻心切 “堵人?还是毒人?你别是去……堵什么人啊?”慕容翰三秒玩笑还没开,就下意识觉得楚景琰好像是在做正经事儿,自己不能这么对待他。 “堵李家的儿媳妇,现下我们需要人进李家去看看情况。西北境的事儿牵扯到了不止三个难应付的人,稍有不慎,咱们都会被毁尸灭迹。”楚景琰慎重的说着,“除非,咱们能不管这事儿了!” “不管这事儿?你觉得可能吗?我们要是不管,现在还能有人来管吗?再说了,西北境本来就归我管。虽然西北境的官家……” “等等,似乎军方也有问题。”楚景琰提醒了一句,若是干系到军队方面,慕容翰就算是想不管,也不可能了。 慕容翰显然还没发觉这件事,登时满脸惊讶,乃至惊恐:“不是吧,我以为已经够乱了,军队那边还是添乱吗?可我们的人已经在这边待了好几日了,也没见人跟我说哪里不对啊。” “我方才与你谈起的那位老伯,不单单说起土地和送去西凉那些百姓的事儿,还提到军营里的人都吃不饱饭,连他们这些在外头种地的都还不如!” 慕容翰拍桌,愤愤说道:“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敢瞒着不上报!我看这个李大人就是个该死的!还装什么百姓父母官,骗得一干人这般信任他!” “你我既然已经入了他的掌心之中,若是不能顺着他的意思走,恐怕就只能被他灭掉了!”楚景琰内心忽然涌上一抹沉重。 慕容翰又想起楚景琰方才所说的事儿,问;“你们打算去堵了李大人家的儿媳妇,那堵了之后呢?让人冒充吗,那又该找谁?” “我啊!”楚嘉音主动举手,她再不出声,估计要变成一座雕像了。 “音音姑娘你啊,行吗?不过,也只能是你了,我听说李大人家儿子才十七岁,能与他定下娃娃亲,这什么儿媳妇应该也年纪挺小的。咱军营里虽然有几个女的,但年纪都挺大了……” 说完哪几个女人的年纪,慕容翰不禁张望了一下外面,发现没有人影子,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几个慕容翰口中的女人,似乎不太简单啊。 楚嘉音杵着下巴,有些好奇那几位姐姐到底如何活在大片大片男人堆里的。虽然她不是很想也留在军营里,天天对着一批粗汉子,但如果二哥哥也在其中1话,她倒是勉为其难能答应。 这些年除了跟着风尘月,就是到处跟男的起争执打交道,甚至于从前总与女子交锋的楚嘉音,许久都没遇到过什么满肚子心计算计的女人了。 好不如容易见到一个女的,还是风尘月的旧情人,剽悍得还强过她了。楚嘉音都有些想念楚韵了,起码跟楚韵斗起来,也就是扯扯头发靠嘴巴乱七八糟说说就过去了。 跟眼前这些人打交道,是要挨刀子挨毒打的! “我查过了,那姑娘今年十五,比音音大了几个月。李家的人都没见过女孩大的样子,只再当初满月时见过,应当是不会穿帮的。”楚景琰说道,但又有一丝顾虑,“但那家的姑娘传言说,长得普普通通。音音顶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猜疑。” “哈哈哈……普普通通啊,那可不能让音音姑娘顶上去啊,音音姑娘天人之姿,犹如天仙下凡,怎么能充当普普通通相貌的女子呢!”慕容翰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在调侃楚景琰的。 这家伙好像笃定了这两人将来一定会在一起,虽然二人之间年龄相差甚多。 “你可不要拿我打趣!”楚嘉音有些不高兴,白了慕容翰一眼。 慕容翰忙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提了。 “暂且试试吧,到时候我会跟着去的,要是遇上什么危险或者是麻烦,就将音音带回来,再想其他办法。”楚景琰这话算是安楚嘉音的心。 实际上,楚嘉音根本就不怕穿帮,她都经历过那么多次这种事情了,想逃命还是能难事吗?不过,她好像没一次是靠自己逃出来的,哈哈哈……不过也算是有经验了,不至于真的栽得很惨嘛! 慕容翰嗅到了一丝丝不可言状的东西,坏笑着说:“哟哟哟,遇到危险就马上将音音姑娘带回来,护妻心切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虽然话很好听,但楚嘉音还是忍不住想骂他一句,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莫名的羞耻感爆棚@! 一旁的楚景琰光听着,却好像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意思。楚嘉音瞄了二哥哥一眼,见他如此冷淡,有些失望。 可能对于二哥哥来说,这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罢了,有什么好值得计较的·。也就是她斤斤计较,这种事儿也值得大呼小叫!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有什么话,你两回屋里慢慢说啊!堵人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吧,那我先走,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再见了您们!”慕容翰磨磨唧唧的告别,拖了好久才出门去。 这聒噪的家伙一走,屋内顿时气氛怪异了起来。楚嘉音有些不舒坦,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还是二哥哥开的口,说:“明日我们就去堵那位姑娘,她现在应该也会在路上休息,不急。” “嗯。”楚嘉音点头。 “待会儿你同我去见一个人吧,有那个人陪着你,我也好放心一些。”楚景琰心平气和的说着,半点儿也没被之前的玩笑话影响到。 楚嘉音依旧点头,似一块木头似的回应:“嗯!” 二哥哥要带她去见什么人呢?能陪着她,莫不是是个女子?楚嘉音突然在想,这个女子是不是跟二哥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不然以二哥哥的脾气,估计连提起这个人一个字都会觉得麻烦。 “正好,这会儿人都没睡,我们这就去见那个人吧。明日一早起来,她随我们一块儿去堵人。到时候李家那位未婚妻我会带着人抓走,你和她就装作落难被土匪抢走,一路走到李家门口去。” “嗯嗯,我明白了,二哥哥。” 楚景琰便起身,楚嘉音紧随其后,二人在慕容翰不久后出的门,也在门口不远处与慕容翰碰了面、 楚景琰见到他有些不悦;“你怎么还不走?” 慕容翰看了一眼楚嘉音,凑到楚景琰耳侧悄悄说:“怕你这个老畜生欲行不轨啊,我这不是为了保护音音姑娘吗?不碰荤腥的老畜生一朝吃得腥味,可是比什么都可怕的!” “你现在想尝一尝腥味儿吗?”楚景琰咬牙。 慕容翰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腥味儿和自己说的不一样,笑着说;“哎,我都是有妻儿的人了……不过,你若是想陪着我一起去偷腥,我一定会去的,而且不会告诉音音姑娘半个字!” “嗯……我现在就让你尝一口!”楚景琰一拳头挥向了慕容翰的嘴角,一口腥味儿瞬间迸发出来,可算让慕容翰清醒了。 二人之间的谈话再也不只是仅仅二人能听到,慕容翰的声音大了一些,呵斥了楚景琰一顿:“你居然这么对你的好兄弟!咱们两……” 楚景琰用手指指着他,警告:“你今后再在我对你不好的时候提起楚良善他们二人,你就自己一个人对付他们吗,我不干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楚大爷!咱两是不可能和谐起来的,这样吧,以后我还是叫你楚爷吧,省得见到那俩我心里不痛快!”慕容翰欲哭无泪,简直想回炉重做。 他当初怎么就没遇上楚良善?他要是跟方旻换一换,说不定人生都会美好几分!看一看楚景琰的僵尸脸,慕容翰总觉得自己已经折寿将近要走黄泉路,去见阎王爷了! 这颗心,真的受不了! 太过刺激了,既然说打就打,嘴角现在估计得肿了吧?! 楚嘉音一张脸扭曲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二哥哥和慕容翰。这两人好像不太合适共事一处,迟早得出事! 二哥哥不是最烦慕容翰这种人的吗,怎么两年混在军营中,居然跟这个家伙关系最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吗? “你俩要是睡觉了吗?”慕容翰捂着嘴问了一句。 楚景琰马上回,避免他再说一些多余的他不想听到的废话:“我们去找冷蓝!” “哈?半夜去找她做什么啊?”慕容翰有些哆嗦。 楚嘉音算是明白了,这个冷蓝,估计也是叶挽汐之类的女子,不好应对了。求求不要让自己也摊上事儿才好! 楚景琰不理会慕容翰,这家伙一理会就会没完没了,或许明天他这张嘴都不一定堵得上。便与楚嘉音说;“音音,你同我走吧,别理他。” “哦!”楚嘉音立马走到了楚景琰面前。 二哥哥还真是说走就走,楚嘉音有些好奇的回头看了慕容翰一眼,见到那个家伙对着自己强颜欢笑! 楚嘉音也礼貌性的对他笑了笑,嘿嘿,礼尚往来嘛。 第一百九十五章 坑妻之举 军队驻扎地在城中往南,面向南越国都方向。距离慕容翰和楚景琰原本的落脚地,足有四里地远。 因为明日还要假扮那位小娘子,楚嘉音现在只能格外小心,不让人发现自己,以及知晓她的模样。 楚景琰唤人准备了马车,将楚嘉音塞了进去,对外只说马车上只有楚景琰一个人。 进入官道,拴着三匹马的马车,只驮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还轻飘飘的,跑起来快如疾风。跟平日里策马扬鞭驱使的马匹无甚不一样。 在马车里,楚景琰问了楚嘉音一句:“你这些年可学会了骑马?” 楚嘉音颇有几分得意洋洋,说:“自然是学会了的,那轻功不过跑上几里路人就要累得个半死,不会骑马怎么跟师父他老人家走南闯北。说起来,风尘月帮我们引开那些人之后,就没再瞧见了,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你不必担心他,他本事大,一般人还真为难不了他这个人!还是担忧一下自己吧!”楚景琰抬手,用食指关节敲了一下楚嘉音的鼻梁,露出的微笑分外宠溺。 二人独自处在一个空间里,让楚嘉音总有种有些东西已经变味儿的感觉。可究竟是哪里变了,她不太敢猜。万一猜测了呢,多尴尬啊! 其实,她心里好像是明白的。 “二哥哥,你狠了解我师父嘛?”楚嘉音揪住一个点,正巧是楚景琰一直害怕露馅的地方。 可要圆谎也很容易,楚景琰丝毫不乱,说:“好歹认识好些年了。” “我与师父也认识好些年了,还几乎整日在一块,也没了解到这个人多少。你知道吗,我现在还不清楚他到底是打从哪里来的。之前我还猜他是西凉的人,后来又听叶姐姐说,是乾国的人。”楚嘉音摇了摇头,有些想不通。 仅凭陌生人一面之词,她也不敢真的确定。 “风先生是世外高人,不知晓他的身份来历,不是和话本里说的那样有趣嘛?音音不是像来喜欢这些?” “那可不一样,话本是话本。风尘月这个人现在就在我面前,我要是连他到底是谁都搞不清楚,万一哪一天就吃了这方面的亏,那我可要哭死了!”楚嘉音还是担忧,她总觉得楚家逃不过劫难,却不知道逃开了一个楚韵,接下来该撞到谁挖的坑里面。 楚景琰很想告诉楚嘉音不必担忧风尘月的为人,可话到嘴边又没了。万一楚嘉音猜到什么了呢? 还是算了,等到时机合适再提吧? 楚嘉音还想说一说这两年以来师父的恶行,告与二哥哥知道,他当初没有拜风尘月为师到底是多幸运的事儿:“二哥哥……你是不知道……我……哎呀!” 马车颠簸了好几下,楚嘉音的话也卡壳了好几下,最后终于连自己都卡到楚景琰身上去了。 楚景琰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搂住她,让楚嘉音结结实实摔在了自己怀里,并侧过头,躲过了差点儿凑上脸上来的人。 楚嘉音的脑袋卡到了楚景琰的肩膀上,猛地往下一点头,要不是二哥哥躲得快,二人估计也就亲上了。就像话本里那些美丽的爱情故事一样,可是二哥哥为什么躲得那么快,躲得那么及时? 楚嘉音有些不太高兴,但最后还是把不高兴全部吞进了肚子里,起码现在二哥哥抱着她啊!就这样一直抱着也挺好! 不过事与愿违,二哥哥很快就无情的推开了楚嘉音,并与她说道:“小心一些,对了,你刚刚要说些什么?” 楚嘉音哦哦了一声,马上就接上了刚才的思绪,将刚刚那一下尴尬尽数忘了干净。她说:“我是想说,二哥哥你当初幸亏是没拜风尘月为师,不然你也会跟我一样惨!” 说着,她抹了抹脸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尤其是这两年,你知道吗,他居然还叫我去挑粪!” “噗!哈哈哈哈……”楚景琰并非是笑话挑粪这事儿,而是楚嘉音气鼓鼓的样子是在可爱极了,让人忍俊不禁,实在忍不下去了。 楚嘉音不痛快了,忙问:“二哥哥你怎么还能笑话我呢!我都这么惨了,你应应该安慰安慰我啊!” “好,你最惨了,受苦了!”楚景琰按照她的心意,假惺惺的安慰了她一句。 楚嘉音有些不满。 楚景琰无奈极了,又不能说自己跟着月夕,其实更难,让她好有一些安慰。月夕武功高于风尘月,所学的功夫也要比风尘月那边教授的严格认真。 因为教楚嘉音始终是为了玩,而楚景琰是该学不好就要被惩罚的,楚景琰的母亲要是看到不成器的楚景琰,可是不会对这二人手下留情的。 二人为了自己着想,自然也该认真许多。 吵闹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军营所在地。 军营驻扎足以容纳十余万人,可南越西北境的兵马只要三万多,而楚景琰和慕容翰带来的人,更是只有三千余人。此刻,这片地方空荡得有些可怜。 慕容翰的兵马和西北境的兵马分开,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白天还能见面互相切磋,晚上就各自睡各自的地盘,不相互打扰。 进了区域内,马上就有好几个人过来向楚景琰行礼,楚景琰告知他们自己要见谁以后,那些人便带着他和楚嘉音,进了一个军帐中。 里面住着一个女人,看年纪应该在二十四五左右,比楚景琰要大了一些。光看表相,和楚景琰还挺契合的,都是冷若冰霜,不太喜欢搭理人的人。 这女人肤白貌美气质更佳,不太像是军营里的姑娘,倒是更像青楼楚馆中的花魁之列。她脸上的妆容也极其艳丽,这艳丽就是挨着青院那一套来的,不像是一个正经的姑娘该有的样子。 想必这位就是二哥哥先前提到过的冷蓝了,当真是人如其名,冷得可怕呢。 “楚景琰,你这是带着什么人来瞧我来了?”冷蓝扫了一眼楚嘉音,回头给楚景琰这句话,像是正房问丈夫要纳个什么样的小妾一样。 楚嘉音心里有些异样,对冷蓝有了一些莫名的敌意,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冷蓝注意到了,扬唇笑了笑,说:“长得挺好看,就是太小家碧玉了,不配你!” 这话惹得楚嘉音一张嘴都撅了起来了,二哥哥还要这个女人陪着她,她才不要呢!因为生气,楚嘉音已经完全没注意到冷蓝口中,还说了不配,这不配得基于什么基础上才能说。 “你别开玩笑了,我这次来,是有要事儿找你商量的。”楚景琰说道,打断了冷蓝继续跟楚嘉音眉来眼去,越看越对眼儿了。 冷蓝正经了一些,说:“什么事儿啊,请我办事,可要是报酬的。” “啧!你信不信我叫慕容翰过来收拾你!”楚景琰有些忍不了了,慕容翰手底下这帮人,一个个学了他的三分痞子性格,个个喜欢拿人开玩笑。 冷蓝立马求饶,耸了耸肩:“好,姐姐不拿你打趣了。说罢,什么事儿啊?” “明日,我们要去劫李家将要过门的儿媳妇。我妹妹会装扮成那姑娘的样子混进李家,到时候麻烦你,保护我妹妹了。”楚景琰将话讲得很清楚了。 楚嘉音抿了抿唇,有些不满意,这个冷蓝一看她就觉得面色不合。这要接下来都跟她在一块,她可不得难受死了? 早知道她出门就该带着茹云的,如果有茹云在,这种差事就落到她身上了。 何需二哥哥塞一个陌生人过来! “行。不过看你妹妹,好像不太喜欢我陪着啊。”冷蓝笑着看楚嘉音,一脸的不怀好意。 楚景琰看了过来,楚嘉音只能将脸上的怨气收一收,说:“二哥哥,其实我自己也能办到那些事情的,你不用麻烦别人来照顾我了。” “这事儿开不得玩笑。音音,听话。不然的话,你还是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就把你送回楚家去。”楚景琰这话明显不给楚嘉音拒绝的余地了。 楚嘉音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哦,好吧,那就这样吧。” “那……今晚你就跟冷蓝一起睡吧,明早我过来接你。”楚景琰下了一个让楚嘉音几乎想“哐哐”撞墙寻死的决定。 楚嘉音满脸都写着不要,可楚景琰好像看不见一般忽视过去了。冷蓝则坐在那儿,脸上挂着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楚嘉音气得几乎跺脚! “那我先走了!”楚景琰又说道。 楚嘉音直接想哭,二哥哥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追了过去,像个被卖掉的孩子一样绝望。 “二哥哥,我想跟你走!”楚嘉音抱着楚景琰的腰,脸埋在他后颈处。 楚嘉音现在刚到楚景琰肩膀那儿高,想够到后颈还得垫脚,委屈死了。 “放心,冷蓝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她人很好的。乖,你回去!”楚景琰将人从身上扒了下来。 然后逼迫楚嘉音转身,将她往冷蓝营帐方向一推,送她进去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转变 “欸!二哥哥,你!”楚嘉音身在冷蓝的营帐中,无奈的冲着外头的人大喊大叫。 又想跑出去一次,就被冷蓝用胳膊勾住了脖子,将人给勾了回来!楚嘉音欲哭无泪,绝望的看着冷蓝这女人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二哥哥这是把她给卖了吗? 冷蓝见她慌张异常,心跳还特快,不禁取笑:“我有那么可怕吗?居然怕我怕成了这样?” “你自己多可怕,你自己都不知道吗?”楚嘉音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真的好委屈,好想哭。可营帐外的楚景琰好像离开了,看来,二哥哥是执意要将她丢弃在此了。 冷蓝觉得好笑,说:“我又不会吃人,你过来,过来我这儿坐着。” 她上了营帐内的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喊楚嘉音过来坐下。楚嘉音感觉自己应该打不过她,就听话的过去了,省得还要受其他皮肉之苦! 楚嘉音嘴角下弯,满脸都写着不情愿,看着冷蓝的眼神,也是分外的委屈,犹如被强抢过来的民女,将要落入什么淫魔手中,遭受屈辱。冷蓝给她的目光逗笑了,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拜托,你看看姐姐,我们可都是女人。” “二哥哥同我说,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的。那么的话,女人也可以喜欢女人喽。”楚嘉音格外有理。 冷蓝竟难以反驳,却发现了一个地方诡异:“你说楚景琰告诉你,男人可以喜欢男人啊?嗐!他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他和慕容翰……啧啧啧!”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慕容公子可有妻儿的。你可别拿我二哥哥跟他相配!”楚嘉音别扭的说道,虽然她也不太了解楚景琰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但直觉来看,二哥哥应当不会有断袖之癖的。 要说有的话,楚良善才可能有呢! “哦哦哦,我知道了,楚景琰喜欢的是你对不对?”冷蓝出口虎狼之词,闹得楚嘉音尴尬无比,差点儿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藏身了。 楚嘉音蹭地一下蹿红了脸,耳朵也热了起来,她着急的解释道:“怎么会呢,二哥哥……我也不知道了!反正二哥哥不喜欢男人。” “啧啧啧,如果他不是喜欢你,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不喜欢男人?说,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我瞧着楚景琰那个老畜生也像是会喜欢你这种小女孩的家伙,以前他见到我们这些老女人,可别提多嫌弃了。”冷蓝此刻超级想谴责楚景琰一番。 楚嘉音有些惊讶,二哥哥在外面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吗?看来,这两年不在二哥哥身边,错过了好多事情呢,她竟都不知道二哥哥喜欢小女孩。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啊?”楚嘉音好奇极了。 冷蓝眉头一挑,虽然猜到了楚嘉音想问什么,可就是偏偏不说,拐弯抹角:“你说什么是真的啊?你得问清楚了,不然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我、我想问二哥哥是不是真的喜欢……喜欢小女孩了。”楚嘉音觉得臊极了。 冷蓝却与她说道:“楚景琰不喜欢男人,当然就喜欢小女孩了。” “算了,算了,我不问你了。”楚嘉音已经察觉到对方在戏耍她玩呢! 冷蓝立马认错,说道:“好了,不逗你了。你问我这话,是不是代表你真喜欢楚景琰啊?挺好的,楚景琰这家伙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样,但作为夫婿还算是靠谱的了,总比某些人要好。” 这些的某些人是谁,楚嘉音其实也很想打听一下,她直觉告诉她,这里的某些人,似乎是慕容翰呢!也不知道这位家中已有妻儿的慕容翰,到底都在外边如何拈花惹草的! “对了,看你们的样子,不会没坦白过心意吧?”冷蓝忽热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楚嘉音点了点头,有些无精打采的说;“我也不知道二哥哥究竟对我如何想的,我要是贸然说了,我和他会不会连兄妹都做不成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慢慢来吧。” “哦!”冷蓝撇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脑子里不知道在寻思琢磨着什么坏主意儿。 两人这一番讨论下来,可算是把之前的嫌隙解开了,楚嘉音也没那么畏惧冷蓝了。 冷蓝瞧见她身上衣服脏了,便找了一身给她,说:“你看起来比我单薄多了,也不知道穿上我的衣服能不能合适。先凑合着吧,改日再让你二哥哥给你找衣服。” “好。谢谢冷蓝姐姐。”楚嘉音接过那一身衣服看,上面绣着很多漂亮的纹路,颜色是淡青,款式低调不奢华。 跟冷蓝这个人简直天差地别,她此刻身上穿的是一身红衣,火辣得很。楚嘉音手拂过衣服上的纹路,然不足好奇:“冷蓝姐姐,你原来还喜欢这种衣服啊。我瞧着你,很像一只喜欢开平的孔雀,以为你只喜欢花花绿绿的衣裳呢!” “欸,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不过,这衣服好像不是我的,应该是前些时候月夕姑娘落我这儿的。”冷蓝说道。 月夕姑娘,楚嘉音脑海中转回,突然冒出来一张脸,以及一段往事。这个月夕姑娘似乎能假扮她,甚至于以假乱真。 跟风尘月还是好朋友来着,怎么还跟着慕容翰的军队里的人认识呢?巧合吗? “月夕姑娘是谁啊?”楚嘉音有些不安。 冷蓝像是介绍一个普通朋友一样介绍,说:“是楚景琰的朋友,本事不小,连着还帮了我们不少忙呢。她跟楚景琰平日里所使用的武功路子相似,二人外表上看起来相差不多,应该是同门师兄妹吧。” “哦!”同门师兄妹吗? “她的衣服你也可以穿,无所谓的。至于我的,你若是更喜欢我的,还是穿的我吧。”说着,冷篮板就要翻箱倒柜去找自己的衣服给楚嘉音换。 “不用了,我就穿这件吧,挺好看的。”楚嘉音将衣服抖开,这一套衣服还真挺好看的,一穿上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二人凑合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出门就见到楚景琰在等着他们了。 楚嘉音洗漱完了之后就去找他,问起今日的事儿:“二哥哥,一会儿我们要什么时候过去啊?” “吃过饭就去吧,省得夜长梦多。我们的人打听到,也快进入西北境了。要是再晚一些被官家的人知道了,事情可就不太好办了。”楚景琰说道。 “哦,好的。”楚嘉音乖巧的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就是心里还有些忐忑。 加之昨夜冷蓝与她说了许多楚景琰的事儿,闹得她现在见到二哥哥都觉得臊得慌,不自在! “诶诶,一大早就爬起来谈情说爱啊?”冷蓝的声音从营帐内传了出来,不多久,她这个人也出来了。 不像楚嘉音一般,只匆匆洗漱穿整齐衣物就出门,冷蓝已经把发髻都梳好了。她今日要扮丫鬟,妆容上清单了一些,倒是有几分良家女子的味道了。 随军而行的女将,自然是跟楚嘉音这种大家小姐不一样,一站到楚嘉音面前,即使相貌不敌,也能将对方比得败个精光。 “冷蓝姐姐?我是不是还得回去换个装扮?”楚嘉音其实连装扮都没有呢,更别提换了,她就是想问一问,待会儿梳妆的时候好整个方便行事的。 楚景琰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说:“你这样正好,一会儿还是看看那个姑娘如何打扮,再作打算吧。” “好。”楚嘉音无事一身轻松,不用打扮正好,省得装扮不得当,闹得她像是拖后腿的。跟冷蓝姐姐待在一块儿,楚嘉音总是忍不住要较真,非要比个输赢不可! 要是让冷蓝姐姐看扁了,她心里可不爽快了! 三人草草解决了早饭之后,便结伴带上十几个人,蒙上面一路往西北境来路上去堵着了。 今日的太阳出奇的热,他们这一行人一等就等了一个早上,等到中午的时候,好些人都快被晒死了。这地方又找不到水喝! “楚景琰,你不是说快到了吗,怎么等了那么久还是没到?真是……”冷蓝瞧着像是要发火,转头看了一眼折了一块大叶子往脸上扇风扇得几乎忘我的楚嘉音,立马又换了脸色。 楚嘉音正想着一会儿会发生一些什么,然后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呢。结果思路还没走完一半,就感觉到身边有个热乎乎的东西靠了过来,贴着自己。 楚嘉音扭过头看,见冷蓝心满意足的待在楚嘉音身边,享受着她手上煽动的那一点点微弱的风。 “冷蓝姐姐,你也很热吗?”楚嘉音在她脸上倒是没看见什么汗水之类,反观那些跟来的士兵,一个个满脑门的汗,现在渐渐的都有汗味儿出来了。 楚嘉音已经选了一个尽量远离那些人又不离开众人视线的地方待着了。看来,真要让她待在军营里跟一大帮大老爷们打交道,还真不是说说就行的。 “这不废话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带我回家 冷蓝皱着眉头,虽然没出汗,但是脸上红彤彤的。看来,真的很热了。 楚嘉音又摘了一片叶子,递给她,说:“给你一片。” 冷蓝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叶子,对着楚嘉音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接过来煽动了起来。由于动作过于暴力,不一会儿就将这片叶子报废了。 旁边那些汉子是一直看着的,瞧见冷蓝跟人家对比出来的场面,由不得自己怕不怕冷蓝,就是忍俊不禁。 那帮人的嘲笑立马换来了冷蓝的死人面孔,一下子震慑住众人,除了楚景琰之外再无人脸上敢挂着笑意。至于楚景琰的笑,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在嘲笑,说不定他只是暗暗觉得他媳妇真可爱而已呢,从头至尾没认真观察过冷蓝也说不定。 冷蓝从前就没见过楚景琰笑,现在瞧见他笑了,居然半点儿也不觉得他这笑容会是因为自己,所以谈何取笑? “今日一定会到的,你们稍安勿躁。心静自然凉。”楚景琰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太阳底下站了许久,他还真是那个一点汗没流,也没觉得他这个人热的。 兴许,还真是心静自然凉! 不过,可没人想听他的鬼话,现在已经到了热到不能心静的地步了,哪里还有自然凉?省省吧! “来了!”人群中不知人带着略微激动喊了一声,众人的视线便转移到了远处,只见一辆马车缓缓赶来,周围跟着四五个家仆,一个侍女以及一个马夫。 冷蓝上前望了一眼,回头问楚景琰:“是那一批人吧?” “西北境基本无人往来,大约是没错了。”楚景琰已经招呼着大伙准备出动了。 冷蓝却是一惊:“大约?楚景琰你可别拿我们逗乐了?” 事实上,楚景琰做事缜密十分,哪可能会说出大约之类的词汇。 “就是了!”楚景琰像是被迫就范一般。 这话一出,大伙儿总算放下心来了。楚嘉音也跟着大家伙做好准备,虽然一会儿根本用不着她,她只能去扒了那个什么姑娘的衣服,装扮成她的样子就成了。 “我看一会儿不如直接再叫上几个人跟着我和音音姑娘一起扮作她家的人吧,也好过要装作被什么土匪抢劫,到时候还得圆谎什么的。”冷蓝提议道。 楚嘉音忙说:“我觉得冷蓝姐姐说得对,土匪既然抢劫了,为什么我们两个弱女子还逃脱了,着不合情理。” “行,那便如你们所说那般做吧。”楚景琰其实也想过了,只是当时没想过好歹这姑娘家之前还是大家,怎么会就只带了四五人就出门了。 按道理说,照那个姑娘家的气派,这种送小姐出门进姑爷家的排场,大概不会少于二十人。现下只余下四五人,倒是容易装扮得多了。 “对了二哥哥,那姑娘叫什么来着?”楚嘉音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楚景琰将一张纸塞给了她,让她自己慢慢看,然后叫上身后的人,冲到了前路去堵那一队行人。 不久后,这里就响起了各种求饶哭喊声,还真是一点儿抵抗的本事都没有的! 楚嘉音摊开二哥哥塞给自己的那张纸,上面将那位被他们打劫的姑娘的生辰八字等等都写清楚了,名字是叫柳卿卿。 楚嘉音在空地上找到了一块石头,旁边有一棵小树,她就坐在那儿乘凉,看着远处的人乒乒乓乓个不停! 不多久,那些人就被楚景琰他们彻底制服了,东西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几个士兵换了家仆的衣服,冷蓝又招呼楚嘉音过去。 楚嘉音忙从石头上蹦了下来,迅速跑到了那儿。马车上的女孩儿颤颤巍巍的看了冷蓝等人一眼,怕极了,旁边的丫鬟亦如是。 在看到楚嘉音之后,这女孩总算脸色好了一些,还有些羡慕的盯着楚嘉音看了好一会儿。这女孩如同二哥哥说的那样,还真是相貌平平,也不是说真的一般平平,而是她这张脸说句不好听,恐怕还不能算得上顺眼二字。 “音音,你与她将衣服换了吧。”楚景琰说道。 将旁边碍事的丫鬟赶下来后,楚嘉音点头,上了马车。关上车帘,那个名叫柳卿卿的女孩儿抱着胳膊,缩在一个角落里。 “你别怕,我们只是想查一查你家夫家的底子,干系国家安危,望姑娘以大局为重!”楚嘉音冲她见礼,其实这话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儿来说,犹如天打雷劈。 国家安危关她什么事儿呢,她不过是想到未婚夫家求个照应罢了。若是夫家倒下了,她这种久居大院的女子,恐怕连养活自己都难。 让她以大局为重,无疑是残忍的。 “我知道,姑娘下半辈子就靠着夫家了。可李大人家注定要遭朝廷降罪的,你顺利去了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我们保证,等事情解决了,一定保你往后生活无忧,另寻良人。”楚嘉音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对方再不同意,就只能硬来了。 柳卿卿终于动容了,怯怯地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楚嘉音抓住了她的手,“我保证。” 大不了楚家养着。 “那……那好吧,我与你换一换。”柳卿卿方才听到楚景琰说的话,知道楚嘉音上马车里面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楚嘉音很痛快的脱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等着对方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给她。 柳卿卿磨磨蹭蹭,半刻钟后才让楚嘉音将衣服拿走。换上柳卿卿的衣服,楚嘉音终于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了,离家两年多,都快养出野性子来了。 要不是她还记着自己姓楚,家住京都外城,估计早都觉得自己该是一个到处瞎扒地的野姑娘了。柳卿卿家的条件当然不可能比楚家好,这一身衣服也还算凑合,但比起这几日楚嘉音往身上披的衣衫,可顺眼漂亮多了。 柳卿卿目不转睛的盯着楚嘉音看,不禁艳羡:“姑娘,你长的真好,我要是有你一半漂亮就好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好与不好,你不必如此。”楚嘉音笑着说,言语里带着几分温柔,柳卿卿这一身衣服本就是偏了温柔的,如此以来更显的瞩目了。 楚嘉音方才看过柳卿卿的资料,上头还写着这姑娘貌似是个江南女子,还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哎哟我去,这可把楚嘉音愁怀了。 她虽然琴棋书画样样没少学,但前几年学的那都是个什么三脚猫的玩意儿。荒废两年多,早已经把那些东西遭抛之脑后了,就连提笔写字,恐怕也要头疼许久,不知笔画从何而起。 楚嘉音现如今就是个识字的,不至于做个文盲惹人笑话罢了。 换完衣服和发饰,楚嘉音将人送下了马车。 冷蓝瞧见她面貌焕然一新就觉得新奇,绕着楚嘉音转了两三圈,啧啧称奇:“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虽然音音姑娘你披一身麻布也不见得丑陋,可如今将这漂亮的衣裳穿在身上,可算是叫人明白,为什么千年冰山融化了栽在你手里了。” 千年冰山是指谁,楚嘉音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知道二哥哥有没有察觉到。楚嘉音下意识往楚景琰那边看,二哥哥忙着自己的事儿,像是听到了也懒得回复,像是根本没听到,反正就是没有任何值得人欣喜的表现。 当真像千年冰山,就是不知道冰山本尊,到底是故意听不懂,还是真的没听见。 柳卿卿就站在旁边看着,眼底的羡慕一直没散去,又多看了楚景琰两眼,一时间眼底的羡慕似乎更甚了。 “那我们先走了,楚景琰,等我们把事情帮你办妥了,你可要想好怎么犒赏我们啊。”冷蓝上马车前,还不忘记坑楚景琰一把。 楚景琰无奈的说:“这事儿又不是为了我做的,要犒赏也得问问慕容将军吧,他若是愿意给你们,你们自然就有的。” 冷蓝不满意的哼了一声,说:“得了吧,就慕容翰那个小气鬼,他能给咱什么好东西犒赏?算了吧,就算是我拿俸禄办事,自愿的了。至于音音姑娘嘛……音音,你想要什么?” 突然被提到的楚嘉音以愣怔,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迷茫的说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有些东西又不是她想要就能得到了,她这次帮忙,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单纯的想帮二哥哥一个忙,让他不要觉得自己只是个会拖后腿的。日后也好有借口,能常伴在他身侧。 “没什么想要的?真的啊?”冷蓝露出一脸的不信。 楚嘉音就敷衍的想了想,说:“那……等我将事情办妥了,二哥哥你抽个空送我回家吧。到时候,我们也一起去见一见祖母。” 带二哥哥去见祖母,似乎不算一件让长辈开心的事儿。可如今楚景琰也算有些地位了,祖母应该不会像当初一般左右看他不顺眼了。 “嗯。”楚景琰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温柔本身 去李家见未来夫婿的一队人马,除了马和车还是原来的以外,都换了个干净。那些柳家的人不管说得通与否,都被楚景琰他们带回了军营关着,免得横生枝节。 有些人表面上听话了,可背地里放出去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坏事,对于陌生人,防人之人不可无。何况,即使是身边亲近的人,也可能背叛人呢,他们又怎么可以相信这些从未与之打过交道的人? 这处离西北境城池还有四五里路,按照这马车行驶的速度,还得走个半个时辰左右。 楚嘉音掀开帘子张望外头的天地,越往西北境那边走,越觉得荒凉可怕。明明她们这是从人烟稀少之地,走向有人烟的地方,这个转变似乎哪里怪怪的。 昨日夜里才赶到西北境,楚嘉音还来不及看内里环境,也不知道那座座房屋下,白天会是如何情景。在瞻望初来这边的时候,楚嘉音只记得自己被追的如何火急火燎,根本没仔细看过这个地方到底荒凉与否。 现如今真的仔细去感受了,突然发现,西北境境内似乎有种腐臭的吃人恶俗。这里的官家,若不是贫困潦倒,恐怕就真是吃人的妖孽了!拿百姓的牺牲来做酒肉! 想起自己在西凉碰上那些南越百姓给人做了奴隶,楚嘉音更觉得心痛,那些奴隶南越西北境的官家就不管的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去,如若说那些人犯了错该当如此,可里面竟还有几岁的孩儿,犯错罪当如此又如何能算到了孩子头上? “别看了,这一路上的风景可不怎么样。我还没去过京都呢,据说那边倒是不错。”冷蓝在旁边说道。 楚嘉音也两年没回京都城,一时间有些伤感,说话也添了一丝丝多愁善感的意味儿:“是啊,京都城挺好的,过年过节都可好玩了。只是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总想逃离那座城,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等自己真的走得远了,又不免要思念。两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京都城和在京的各位亲人都如何了。” “不是说好事情解决了,你二哥哥就带你回去看看嘛。到时候可得捎上我啊,我家里都没人了,手上又没几个钱,听说你家可有钱了,到时候可得让我好好宰你一顿!”冷蓝伸手搂着楚嘉音,格外稀罕的抱着她。 楚嘉音感觉到一丝丝压力,软绵绵的团子触感总让她想起自己这辈子莫名缩水的身材。明明上辈子也没这么平啊,难道说练武真的影响发育? 可把楚嘉音愁怀了,要是以后都不长了,脱了衣服人家也瞧不出是男是女! “行,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吃遍京都内外城。”楚嘉音许下诺言,请一个人吃饭对她来说不过加一双筷子的事情,可容易了。 楚嘉音就还不信冷蓝就靠那张嘴,还能将她吃成穷光蛋! “好啊,那我们可得早些完成任务,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早点跟你回京都城看看了。我可想去看看了,就是慕容翰那个臭东西,每次回去都不带着我。”冷蓝似乎对慕容翰的怨言挺深,每次提到他,都会不自觉的带着一点怨气。 进了西北境的城门,楚嘉音只觉得荒凉得可怕。昨夜去客栈见慕容翰时什么样儿,现如今白天也是什么模样,唯一不同的,不过是路上多了三两行人。那些商铺小摊摊位什么的,完全摆在街上做摆设而已,根本没人照管。 “冷蓝姐姐,你说这西北境是不是闹鬼了?白天也在闹那种?”楚嘉音实在想不明白,偌大一个城池如此荒凉,除了闹鬼还能是什么! 不过闹鬼也不能白天闹啊! “先前我在西凉瞧见好些南越的百姓被捉去做了奴隶,但当时也不过见了寥寥千余人。这西北境城并不算小,难不成少了那千余人,便荒凉了起来了嘛?”唯一可以解释的是,这西北境内百姓被着走的恐怕不止千余人! 那么事态可就严重了。 冷蓝双手抱臂,作思虑状:“你这么一说,我就奇怪起来了。虽然我们那些兵马不是从正门以及这些街道上过来的,没法知道这里的情况。那么咱慕容大将军是干啥去了?他不是一直住在城中客栈里吗,难道瞎了,还是说故意瞒着我们不说?” 楚嘉音刚想将帘子放下,被冷蓝阻止了。她眉头轻蹙,似乎发觉了什么不对劲儿。楚嘉音顺着她的目光去望,发现了一堆行踪奇怪的人,身上带着许多菜啊、小吃之类的。 现在,正慌慌张张的上摊。街道上,可算是热闹了起来,只不过比起其他地方来看,还算凄冷。不过总比楚嘉音她们刚过来的时候强多了。 “这些人,难道是一起起晚了?”楚嘉音好奇的问,可一看天上,日头正旺,正午已过。 就算起晚了,也不可能到这个时候吧,还是说西北境的人习惯昼伏夜出?过了不久,楚嘉音和冷蓝,瞧见慕容翰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貌似是从别处回来的。 嗯? 那些刚摆摊的人笑呵呵的聊天,其中几人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僵硬,见到慕容翰忙对着他打招呼。等慕容翰进了一家客栈后,这些人热情的表情再也没有了。 他们的目光都停在了楚嘉音她们这辆马车,以及身边跟随的人身上。他们彼此附耳小声谈论,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出去了。 冷蓝忙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去,坐回了马车的座椅上。 “冷蓝姐姐,他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啊?”那些人根本就没想演给楚嘉音看,她只要稍稍一留意儿,就能发觉不对劲儿。 冷蓝面色不太好,回道:“这个李大人还真是为了敷衍我们,费尽功夫啊。街上这些人,恐怕都是为了演戏给慕容翰看的,等他在这儿待够了,李大人保准要点炮送客。” “这西北境还真连个摆摊的都没有吗?那平日里他们都是靠什么养活自己的?”楚嘉音郁闷得很,就算家中种菜种米还养着鸡鸭鹅,再然后养蚕织布,不愁吃的穿的,那也得做生意做买卖啊。 否则岂不是连盐都吃不上,西北境不临海,山上又挖不出盐,不可能自己铲盐啊。 “谁知道呢,这还得去问问李大人本人才知道啊。进了李家,你可别穿帮了。”冷蓝嘱咐道,虽说楚景琰都看好的人不需要她再多操心,可万一就碰上万一了呢。 万一楚景琰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朝看错人了,那可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说起来,要是楚景琰真有把握能叫楚嘉音将事情办好了,为何还要叫上她在身边陪着呢? 这不就是代表,楚景琰这个王八蛋根本没有把握吗? 冷蓝忽地醍醐灌顶,却也对某两位大哥失望透顶。 楚嘉音有些慌,不过假扮柳卿卿而已,应该是没问题的。只要别遇上什么棘手麻烦的事儿,她演戏还行,就是干正经事儿需要脑子的时候,偶尔会脑抽,给人添乱。 官家李府建盖在城中央,这儿总算是有些人烟了,这一路上瞧见过的人,也再不是演戏的。不过也不乏演戏的人刚走了,就在慕容翰从这儿走了以后。 看慕容翰先前走来的方向看,应该是一早来了李府,与李大人说了一些事儿。晌午吃过饭才回去的,所以那些演戏的人才不慌不忙大下午了才摆摊。 李家的大门有两人守着,楚嘉音她们的马车刚停下来,就有一位像是家中当事儿的过来问:“请问是柳卿卿小姐吗?” “我们家姑娘是柳卿卿,请问李大人在家吗?”冷蓝代答复道,按照规矩,大家千金出门带着侍女,向来都不主动与人说话的。 要说话也得挑人,男的只能跟那些公子哥,有身份的长辈。女的倒是不计较,只是许些人心里放不下那个架子,不愿与那些做奴婢的侍女说话。 楚嘉音这种家门,比什么柳卿卿这种大家可严厉多了,完全是养坏了才出来她一个这种小泼皮!同时也得靠祖母宠爱啊,也不管她和楚嘉珍那般顽皮无赖。 楚嘉珍顽劣归顽劣,总归是将自己嫁进好人家了。接下来的楚嘉音恐怕一回家,日子就不好过了。及笄的年岁在即,再觅寻不见好人家,定个亲事儿,加上之前那些破事儿,楚嘉音这名声直接别想要了。 楚嘉音一边在想自己回家后会如何如何,一边在听冷蓝与那仆人说话。那人回了一句:“大人在家,请小姐下车吧。” “姑娘,我们下去吧。”冷蓝倒是装得有模有样,真像个大院里培养有素的大丫鬟。 她掀起车帘,先行出了车门,将楚嘉音迎了出来。车下的一个扮作柳家仆从的男人立马搬来了凳子放车下,让二人下车。 冷蓝下一步下车,而后伸出手,让楚嘉音搭着下来。 楚嘉音心里忍不住抽搐,以前在楚家当六小姐的时候,也没这么麻烦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李家父子 幸亏楚嘉音虽然生在富贵人家,却因为好命没守好规矩,也好歹是知道规矩的。现下面前此等场面,还能临危不乱。 她回忆起那些有大家闺秀做派的姑娘们是如何做的,便做成如何模样,轻轻将手搭在了冷蓝手上,然后慢悠悠的下车,好像下个车对于她这副纤纤娇弱的身体来说,都是一件难事儿似的! 那些仆从第一眼见到楚嘉音的模样,一个个脸上都是吃惊的表情。显然,大家虽然都没见过柳卿卿,但对于她的相貌之类,似乎都有所耳闻了。 楚嘉音进门时,站在旁边侍候的下人还偷偷摸摸跟伙伴说了:“不是说相貌平平吗?这相貌还能平平,这江南其他女子,该是美成何等模样?要不将来找媳妇,奔着江南去算了。” 说完,这人还自顾自在那儿偷笑。楚嘉音和冷蓝都听见了,两人同时在心底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这男人啊,果然都是肤浅于表相的东西!不过,要是有的选,女孩们也该都会选自己瞧得上相貌的吧? 可惜这个年代,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女孩的管束更是严格,从来都是嫁到哪一家便得认命了。谁还敢女孩这一边到底喜不喜欢男方呢。 李大人那边听说柳家的闺女来了,忙带着夫人过来迎接。 李夫人一见到人就忙几步走上前去看,瞧清楚相貌,不禁感叹:“多年不见,卿卿倒是越长越好看了。伯母啊,都快瞧不出来是你了。” 楚嘉音垂着头,微微扬着唇角,轻声细语的说:“我也许久不见您了,您倒是还似从前一般风华依旧。” “瞧瞧,这书香门第的家族养出来的姑娘就是乖巧懂事还嘴甜。”李夫人被夸了年轻,一时间心花怒放,也废了心思想夸一夸这未来的儿媳妇。 楚嘉音一听这话,僵了一小会儿。哈?书香门第?可别到时候让她弹琴作画写字作诗什么的,虽然勉强会一点,可她那点功夫完全是拿出来丢人现眼的,真要对得起是琴棋书画四字,那可差得远了。 再说这下棋吧,呵呵。她是半点儿不会,当初也不是没学会,但实在太难了,她连规则但都没搞清楚,一盘棋子能下多少颗都没搞明白。 李大人在旁边说道:“先进屋去吧。现在日头还没下去,在外面站着热。” “好,好好。卿卿啊,快些同我进屋去吧。”李夫人一把抓住了楚嘉音的手,将人往里头带。 冷蓝连忙跟着二人。 随后的李大人对一个家仆说:“快些去西凉那边将公子找回来。” 冷蓝耳尖,又因为李夫人带着的侍女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不得不往后靠着走,所以李大人的话她都听进去了。这个时候,李家的公子身在西凉是为何? 李家的内宅朴素得很,勉强有点儿官家的样子。院子里养着的东西,都是些不起眼的花草,连一点儿奢华都看不见。偶尔看见的石头摆设,好像还是河里面随便捡回来的。 这般清贫? 李夫人与楚嘉音说了一些家常话,楚嘉音尽量深思熟虑后再答,虽然好些东西差点露馅,但好在最后夫人还是信了,没有为难她。又说路上颠簸疲惫,便差人送楚嘉音去客房歇着了。 刚脱离苦海,进了屋子里,确定门外都是自己人后,楚嘉音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吃也没吃相的抓桌子上的点心啃,冷蓝随后便进了屋子,见到她这样,忙说道:“你可有点儿大小姐的样子吧!” 她也找椅子坐下了,装了半天听话的侍女,还真让这姑奶奶心里不痛快起来了。 楚嘉音嚼着点心,笑着说道:“冷蓝姐姐,你是不知道,我今天以为还能吃上中饭呢。谁知道我们在那边一等等了好几个时辰,真的过来李家的时候,已经将近要吃晚饭了。刚刚那老太太又拉着我说这说那,可把我饿坏了!说起来,这会儿不应该摆饭吃了吗?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点心虽然能暂时压制饥饿,可楚嘉音囫囵吞了几块下去,只觉得肚子是有点满足了,可嘴巴不够满足。到底是要靠柴米油盐续命的人,一天吃不到油盐味儿,别提多难受了。 早上还啃的是甜饼,甜的东西进嘴里,过不久就会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迫使她现在特别想尝一尝咸味儿,或者是辣味儿中带盐就更好了。 冷蓝将桌子上的点心都夺了过去,说道:“你再这么吃,一会儿被那些人发现你不是柳卿卿,那可就惨了!” 柳卿卿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做派,举止娴雅,礼貌端正。吃饭肯定也是小口小口下肚,一碗饭吃半碗就满足了。哪里会像楚嘉音这样狼吞虎咽,一看就是一顿能吃三碗的样儿? 楚嘉音绝望的看着冷蓝,伸出手想去再抓一块,可怜兮兮的说:“冷蓝姐姐,我饿啊!这家人恐怕真的不管饭的,居然都快天黑了还不摆饭,会不会刚刚把我送回来休息,是为了方便他们偷偷吃饭?那样的话,柳姑娘还真是好惨,以后嫁过来也一定是要吃苦的。” “你可别多想了,我方才看过了,是打算摆饭了没错。只不过他家公子还身在西凉,大概还得等一等,不过应该不需要多久了。你可别吃了,一会儿真的吃不下了,有你后悔的。” 冷蓝嘴上这么说,自己却抓了一块点心往嘴里送,吃完还嫌弃:“呸呸,这到底是什么做的啊,那么难吃,腻死了!” 看来,冷蓝姐姐不仅仅脾气火辣,连口味儿也火辣啊!楚嘉音往她那边凑了一些,说:“你不吃给我吃呗!我有点等不了了,真的快饿死了!冷蓝姐姐你一定也很饿了对不对,不然也不会吃这玩意儿了。” “不能吃!”冷蓝坚决的说道,将点心抱在了怀里。 楚嘉音扑倒在她身前,求她:“好姐姐,让我吃一口吧,就吃一口!” 冷蓝有些受不了了,但坚决不改变主意儿,只嘴上说着:“我说你平日里对楚景琰也是这样的吗?看不出来啊,他居然喜欢这样儿的?” “我才……没有呢!”楚嘉音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慌慌张张,试图掩饰。 奈何有些东西总是越描越黑,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平日里楚嘉音总笃定只要在二哥哥面前撒娇卖泼,对方就什么都会答应自己了,她自然就没脸没皮的非要凑在楚景琰面前哼哼唧唧了。 “啧!没有?”冷蓝满脸都写着,我已经看穿你了! “柳姑娘,李家来人找你了。”门外他们的人提醒道。 楚嘉音忙手忙脚乱,回头问冷蓝:“冷蓝姐姐,我现在这个样子,没问题吧,你快帮我看看?发髻有没有乱?” “啧!让你刚刚还在地上滚来滚去,发髻不乱人也快要不成了!”冷蓝将点心“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起身过来帮楚嘉音整理,又对门外的人说,“让他们等等,说姑娘刚才困了睡了一会儿,正叫人起床呢。” 一阵兵荒马乱后,楚嘉音终于又变回了端庄的小姐,大大方方的走出了这道门。仆人不敢进院子,只能在院门那儿守着。 “柳姑娘,夫人和老爷命我们前来,带你去前院吃饭。”来的仆人说道。 楚嘉音微微倾身,施礼:“卿卿知晓了,烦请带路了。” “柳姑娘客气了,请跟我来。”仆人有些受宠若惊,但想到柳卿卿的处境,还是受下了。 若非她是李家的未婚妻,如今的地位也就比他们这些人,多了一个自由身,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么好看一个人儿在自己面前,总觉得天仙下了凡,不敢小觑! 前院那边,李家的公子李荣不情不愿的被家仆拖了回来,一进门就见到亲爹在那儿瞪着,一时间吓得腿上一哆嗦。 “爹啊,什么事儿非要叫我回来?”李荣可算不闹了,也从仆从手上挣脱了出来,抖擞了一下衣袖,整个一风流公子的模样,很不靠谱。 李大人吹胡子瞪眼,骂这不孝子,说:“你成天在外面不着家,是想干嘛?还往西凉那边去?” 听到这话,李荣不禁笑了,说:“不是您自己把咱们这边搞得方圆十里不见十来个活人的吗?我不去西凉那边,还能留在这儿跟鬼吹牛,跟鬼玩儿?您可拉倒吧!这么下去,我迟早变成个痴傻儿,您到时候就乐吧!” 李大人气得满脸菜色,面对事实又无从反驳,只能先拉下脸来,说:“你未婚妻到咱家来了,一会儿你好好招待招待。柳家的女儿养得挺好的,像是能成贤妻良母的,你日后可别亏待人家。” “得!您可放过我吧,她小时候那个样儿我嫌弃得不行,你们非要我与她定亲,我哭得差点儿就撞墙了。现在你们还不放过我?她爹娘都死了,过去那些什么破约定,早该不作数了!” 第二百章 你不是柳卿卿 李大人登时被气得脸色发青,大喘气,说着:“混账!娶妻娶贤,你瞧不上人家柳姑娘,莫不是要去那些西凉的女子结亲?还是平康青楼里的?” 李荣到西凉那边去,也不过是为了嫖乐子罢了。嫖的都是什么,无外乎那些平康青楼里的货色。 “整日整日不着家,就待在西凉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你问问你自己,还……”李大人说话一会儿喘一口,话还没说完就没李荣截住了。 他说:“还什么?想说我些什么?要问我的罪名?南越有规定过不能去逛平康青楼,还是说南越人不能去别国找乐子?说起来,咱也很快就不是南越的人了吧。” “你……罢了,你爱怎么玩我不管你,等柳姑娘来了,你可不能对人家无礼。”李大人退让了一步,想来是无奈到极点了。 “摆饭了,进屋去!”李大人轰道,屋里有夫人,这父子俩再怎么不对付,估计也吵不起来了。 李荣很不服气的走进了屋里,吊儿郎当的坐下,拽的跟什么似的。夫人见他进来坐下,满面愁容:“荣儿,你就别跟你爹闹了。” 李荣冷笑了一声,双目阴冷,说:“他做了什么好事儿,估计还没与你说过吧?” 李大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小王八蛋背后说他坏话,忙冲进了屋里,说:“你再往你娘那儿胡说八道,我就将你逐出家门。我倒是要看看,你这样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没了老子,靠什么生活!” “生个屁啊,大不了死翘翘好了!好似我活着听光荣一样,死了不好吗?死了干净,大家都好过!你不用再与我吵架了,我也不用再听你说是非了、看你脸色了,皆大欢喜!”李荣往椅背上一靠,很是自在悠闲,大有一种不气死亲爹绝不罢休的气势。 李夫人忙劝道:“你们爷俩可别吵了,一会儿卿卿就要过来了。歇会儿吧。” “就是让她看见才好,在外头自生自灭,不比进咱家门舒服?你们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对她好的!”李荣在这里放下了狠话。 李大人和李夫人面面相觑,一个气得满脸通红,一个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李荣自顾自拿起了碗筷,打算吃饭,却被李大人阻止:“你那些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人都还没来齐呢,就拿筷子了?” 李荣便将碗筷往桌子上一摔,差点儿就能将碗筷都摔成碎片。他笑道:“规矩?你敢跟我说规矩,你这些年所作所为,都对不起天地良心,祖上十八辈了。还有脸面跟我说规矩,我还害怕下了地府见到老祖宗们,跟着你一块儿被罚呢!” “你个孽子!”李大人起身,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响亮的巴掌声儿,响彻整个屋子,吓得李夫人脸色发白。门口,楚嘉音和冷蓝刚到。 “卿卿?”李夫人喊了她一声。 楚嘉音笑容僵硬,她虽然能接受面前的一切,但是他真的挺像问一问,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她一过来,还能听见父子吵架,还大巴掌扇过去? 李荣往门口看了一眼,从一脸嫌弃不屑慢慢转变了脸色,他不敢置信的盯着楚嘉音,问:“你是柳卿卿?这不可能!” 李荣四五岁的时候,是见过柳卿卿的,只是瞧了一眼,便嫌弃了一辈子。他也不想一直嫌弃对方,谁让对方还成了他的未婚妻,变成了他心口的一块疙瘩! 现如今见了被楚嘉音取代的柳卿卿,自然惊讶得要死。小时候的丑陋痕迹,半点儿也不会在这张脸上出现,京都外城楚家的公子小姐,相貌在外人来看,永远都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 楚嘉音慢慢走了过去,跟他们行了礼,说:“我是与不是柳卿卿,你想如何验证?我可以配合你。” 场面僵硬,李荣所为十分无礼,李夫人忙笑着打圆场,说:“荣儿不懂事,卿卿你不要与他计较。女大十八变嘛,荣儿惊讶也在所难免。快来坐下吧,你走了几天的路,路上都没吃好睡好吧?等吃饱了,再去沐浴,好好睡上一觉,明日起来人都会舒爽一些。” 楚嘉音便入座了,坐在李夫人身旁。对面是李荣,那家伙一看就是个麻烦,虽长相还不错,但眉眼间透着好些戾气,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从入座开始,李荣就一直盯着楚嘉音看,单从脸上看,也瞧不出来他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反正他那目光,就像是虎兽之类的东西,盯着猎物。 一顿饭吃得很不自在,吃过后,李夫人还让李荣送楚嘉音回去。这地方离楚嘉音住的地方不过百来步的距离,还需要送嘛?多此一举! 冷蓝之前就被遣送回去了,现在路上就只有楚嘉音和那个李荣。 李荣抱着手臂,走在楚嘉音身后,目光一直停留在楚嘉音身上,似乎对这个人感兴趣极了。 楚嘉音有些不安,总感觉那家伙随时都会出手,质问她到底是谁派来的之类的话。李荣,这个人她也是一眼看不透的,不知道是傻的可以,还是明明白白心机深沉之人。 “我说,你是跟谁换了一张脸吗?我怎么看着你,完全都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柳卿卿了呢?”李荣说道,他虽然十余年不曾见过柳卿卿了,可因为心里膈应未婚妻这件事儿,所以将那时候柳卿卿的模样,记得十分清楚。 楚嘉音礼貌的笑笑,回道:“你说这世上有换脸的法子吗?” “似乎没有。”李荣也跟着笑了,伸出手摸了一下楚嘉音的脸。 楚嘉音没料到他会来这么长一出,躲避不及,事后已经逃得晚了:“别碰我!” 李荣哈哈一笑,流氓混混似的靠近楚嘉音,说:“咱不是未婚夫妻吗,摸一下怎么了?再过一年,就该办约婚宴了吧?到时候你不就成我家的人了?不过,你现在也算我家的人了吧,反正你左右也回不去娘家,也没有娘家了。” 楚嘉音甩袖,不打算理会他,转身就走。李荣一把将她捉了回来,往前一推,楚嘉音后背贴在了墙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嘉音压抑着自己想挥起拳头打人的怒火,阴森森的瞪着李荣看,可惜着一个眼神不足以震慑对方。 李荣见她这模样,更觉得有趣了,说:“我想干什么,你猜一猜?” “不猜!”楚嘉音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了。此时再不跑,楚嘉音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打人了。 李荣没跟着她,楚嘉音躲到一处他看不见的角落看着他,一直瞧着他站在原地发呆,不知道想了什么。许久之后,他看着楚嘉音离开的方向,冷冷笑了一声才离开。 大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啊,楚嘉音也走了,回到屋里,冷蓝姐姐静候已久。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冷蓝迫不及待的上前来,追着楚嘉音问。 楚嘉音摇摇头,说:“李家的父子好像有意将事情瞒着夫人,只要有夫人在场,就什么都不说。不过我们去的时候不是瞧见他俩吵架了吗?我觉得他们可能就是为了这事儿才吵起来的。” “我倒是觉得不见得,或许只是因为李荣去西凉逛平康,李大人生气呢。”冷蓝坐下,伸了伸懒腰,“我们这一天下来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我还得装得像个乌龟,受了气也只能老实听训。等老娘不装丫鬟了,那些个为难我的人,就等着吧!” “冷蓝姐姐你被欺负了吗?”楚嘉音有些意外,这李府上下,除了那位李公子之外,好像每个人都挺和善的啊。 冷蓝回道:“这院子里的人非要教我规矩,让我打扫院子!我的手可是用来杀人的,他奶奶的让我打扫院子!大材小用,小心我把她脑袋削了!” “嘿嘿,冷蓝姐姐,稍安勿躁啊。这府宅里确实有这些规矩,你忍一忍吧,千万别杀人啊!不然咱俩就都得穿帮。”楚嘉音觉得自己就快穿帮了,那个李荣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楚嘉音总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只是嘴上没说而已。 冷蓝挥起袖子扇了扇风,勉强去了一些火气:“行,为了任务能够顺利完成,我忍一忍。回去就让楚景琰跟慕容翰付出代价,这就是寻我帮忙的下场!” “那个李荣,冷蓝姐姐你了解过没有?我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好像还挺高深莫测的。”楚嘉音头疼,从看到李荣起,她就觉得头疼。 冷蓝嗤笑,道:“这男人嘛,多少都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你别在意,就随便应付就好了。咱这事儿办不成,也没人会怪罪的。” “哦!” 楚景琰那边,柳卿卿从到军营里面起,就一直闹着要离开,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报官之类的。白天楚景琰一直不在,她就闹了一个白天,晚上等楚景琰回去了,她才消停了一些。 楚景琰进关押人的军帐里看望她。 第二百零一章 反转 柳卿卿无神的坐在帐中榻上,察觉有人掀开了帐门,便扭头过来看。看到来人是楚景琰,她之前那股见人都想咬的模样,终于休止了。 楚景琰心平气和的询问:“姑娘是觉得我们的人,哪里招待不周吗?” 虽然这个柳卿卿表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楚景琰却发现,这姑娘似乎也不是一战省油的灯。 “没有哪里招待不周,可我不想被你们关在这儿,我想出去。”柳卿卿不喜欢自己的自由被束缚,先前答应了楚嘉音,同意她扮作自己进李家办事,现在回想起来,却十分的不痛快。 万一半路出了什么差池,到底是楚嘉音的诺言有信誉可言,还是李家这个亲家值得相信。无论如何,柳卿卿觉得自己应该是信李家的,而不是面前这些陌生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家就算真的帮了西凉做坏事,那又如何?柳家没了,她只能指望李家这一纸婚书。 楚景琰坐下,将不放她自由的理由告诉她:“我们没可能相信你会老实,甚至于怀疑你走出这个军帐,就会去找李家通风报信。我们不可能冒这个险,你明白吗?” “那我呢,你们凭什么让我冒险,让我相信你们?”柳卿卿目中生赤,似乎很气愤。 楚景琰轻笑,说:“我们何时让你信任过我们?哦?是音音跟你说了什么吗?她说的话,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不过是保证你以后就算没了未来夫家,也能过上安生日子。这不难,楚家养你一个,也不算多。” “你!”柳卿卿一开始瞧着楚景琰的相貌,还觉得这公子十分合眼缘,现在却是难以评价,还惹得她不爽了。 “这难道对于你来说,不是好事儿吗?你可以另寻夫婿,也可以打算一辈子让楚家养着。总比嫁去李家,等着李家满门因叛国被抄斩无辜被牵连致死,好太多了吧?”楚景琰并不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能放下自己性命的勇气。 不过是一个嘴上蛮横的罢了! “你安分一些吧,再乱来,我就将你关进犯人待的地方。”楚景琰撂下一句狠话,起身离去了。 无理取闹之人也分很多种,面前这位,大概是会闹到非要别人给他赔上性命不可的。柳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据说在江南,这柳家也不算小门小户,大概是被宠坏了。 至于表面上的知书达礼,是个学过规矩的大家小姐,只要提着一口气都能办到。也就是楚嘉音这种不怕外人诟病笑话的女孩,才会在知道规矩和礼数后,还大大咧咧照着自己的心情来决定做派。 出了帐门,一个士兵朝楚景琰走了过来,递上一封信。 看封面上挂着的几个字,楚景琰一眼就瞧出来是慕容翰那厮写来的。也不知道他那边进展如何了。 拆开信件,慕容翰在上面说,这几日来天天陪着李大人演戏,对方已经有要将他轰走的意思了。楚景琰进了另一个军帐,提笔回信,让他也准备准备,是时候离开了。 只不过,当然不是真的离开,得假装离开一会儿。不然对方一直提心吊胆的陪他们演戏,万事做的仔细,想抓住马脚可不容易。 …… 李荣一大早就给楚嘉音的院子里送了花,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把戏。 楚嘉音硬着头皮去迎接他,让他将花都搬了进来。都是些很普通的花,但相较于李家其他地方的花,已经算名贵了。还真是寒酸,也不知道李家这些年联合西凉做了那么坏事,到底是得到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花都摆放好了,李荣忙询问:“如何,你可喜欢?这些花,可都是我从西凉那边命人搬回来的。” 先前冷蓝姐姐有说过,这家伙市时常喜欢去西凉那边鬼混。再说这花,楚嘉音还真见鬼了在那个什么铁西首领府里面见过几次。 对了,他喜欢去西凉鬼混,那会不会去看过那场斗兽?楚嘉音突然抬起眸子,看向李荣,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李荣却笑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眼,问;“怎么了?不喜欢啊?那我再去给你换一些来?” “不必了!”楚嘉音垂眸,心跳加快。她手边就是一盆玫瑰,一不小心,还被上头的刺划了一下。 李荣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帮她看伤。楚嘉音想抽出手来,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只能干等着他看完。 楚嘉音的手是要耍刀剑的,自然不会平滑到什么地步去,其上覆盖着一些薄薄的茧子,都是往常剑柄要触碰到的地方。从楚嘉音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得见李荣的一个后脑勺。 他低着头,瞧不见眼睛和表情,她便没办法分析出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事儿,轻伤。”李荣将她的手放下了。 “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楚嘉音胡乱一问,不清不楚,无论对方答什么,她想自己应该都能圆谎。 只要李荣不是真的去过斗兽场,看过她和首领府的猛虎相搏。如果他真去过的花,楚嘉音又该如何掩饰辩解,继续这场谎言呢。 李荣好笑的看着她,说:“咱们不是十年前见过吗?难道你忘了?” “那之后呢?”楚嘉音盯着他的眼睛,“你的一举一动,总让我觉得,你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我。我是说,长大以后的我。小时候的事情你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听,我知道你很不喜欢我,因为我小时候长的丑,你就因为订婚的事情,一直嫌弃厌恶我!” “现在呢,你觉得自己变好看了以后,我就会接受你了吗?”李荣问她。 楚嘉音却是笑了,问:“你在西凉,有什么相好吗?” “有!”李荣很果断的回答,转而又大笑起来,“不过说起来很好笑,我那个相中的好,正是你啊!还不知道,你本该叫什么名字呢?你倒是装柳卿卿装得挺像的,但你能不能装得丑一点啊?” “你就这么在意容貌?”楚嘉音装不下去了,也不跟他继续废话纠缠,看来二哥哥的计划要泡汤了。 “你难道会觉得,一个长着眼睛的人,愿意天天盯着一个丑八怪看吗?”李荣拍了一下楚嘉音的脑袋,凑近她耳侧说,“你知道吗,我本来不知道你不是柳卿卿的,我只是觉得,她小时候那么丑,不可能长大后就变漂亮了。就想试探试探你,谁知道,你居然上当了!” 闻言,楚嘉音整个人脑子都炸开了!她这是又干了什么?转头,冷蓝姐姐还在屋里收拾东西,也许还有转机。 楚嘉音看向李荣,笑眯眯的说;“哦?你挺聪明的啊,那么,我就送你去跟你的未婚妻聚一聚吧!” 楚嘉音解开了发髻上的一条发绳,抽下来。没等李荣反应过来,她已经三两下将发绳缠上了李荣的手,一抽紧便将人栓了起来! “哼!有时候,聪明容易被聪明误啊!”楚嘉音得意的看着他,一下将人摔到了地上,这个笨蛋,送花过来还不带人陪着,不是找死吗? “来……”李荣才想出声喊救命,楚嘉音就抽了手帕堵住了他的嘴。 屋里的冷蓝旁观了这一切,抱着手臂,倚靠在门口问:“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混蛋套我的话,冷蓝姐姐,你还是想个办法将他弄走吧!不然,恐怕会坏我们的事儿啊!”楚嘉音说道。 冷蓝拍了拍手,走了过来,说:“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一个人跑过来送死?” 李荣呜呜了两声,很想说几句话为自己辩解。他只是没想到,这屋里头不过两个弱女子,居然能将他治到如此田地。那几个家仆也已经去做其他事情了,他以为自己能一挑二的。 谁知道,竟是连小的这个都打不过。 “你喜欢去西凉是吧?”楚嘉音蹲下,带着点想捉弄的意味儿与地上趴着的人说话,“你应该听说过前些日子,一少女与首领府猛虎相搏的事情吧?不好意思啊,那个人是我呢!你套我话时,我还以为你是去看过我斗兽了,可现在看来,是没有啊。” “哈哈哈,音音妹妹剽悍如斯,不知你家二哥哥可知晓?可别吓坏了哥哥了?”冷蓝不禁凑合着调笑道。 楚嘉音对二哥哥的本事,可是信服到顶点的,她才不怕二哥哥治不了自己。便说:“我可不是二哥哥的对手,是我还该信任他才对。既然二哥哥都让我们来李家了,我居然还因为相信这家伙的鬼话,将身份泄露出去了。好在,这家伙比我还蠢!” 某只大蠢猪有苦不能言,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悔不当初。 冷蓝将人提上肩膀,跟楚嘉音告别:“你在李家可小心一些,再穿帮,谁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我一定会安然等到姐姐你回来的。” 看着冷蓝带着人离去,楚嘉音仍心有余悸。就差一点,她就将自己玩没了,总是这样,到关键时候掉链子! 第二百零二章 各为其主 将李荣送走了,李家自然要乱起来的。 上上下下的人找了李荣一天,都没点消息。有人听说最后一次见到李荣,还是在楚嘉音所住的院子外头,夫人便将她喊过去了。 一见到夫人,楚嘉音后背就冒汗,夫人人挺好的,就算摊上这么一对父子,要换做她,估计早就被气死了。好在夫人这个人不算聪明,被瞒得严严实实的,还一点儿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卿卿啊,你可有见过荣儿啊?”李夫人看起来很焦虑,这一个大活人,白天还在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李大人就在旁边,恨铁不成钢的说:“别问了,这小子八成是自己出门去了。不拿跟铁链拴着,他怕是不会老实的!” 楚嘉音装作一脸茫然,说:“今日李公子往我院子里送了两盆花,之后就不再见过了。他现下是不在府中了吗?”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会去了哪里。哎!” …… “楚兄,我想回南越了,西凉这地方可真不是待的。” 方旻跟着楚良善在西凉国都待了几天,人貌似快疯了,西凉无论吃得喝的还是住得,通通与南越不可比拟,让他们这些习惯了南越生活的,如同受刑。刑罚不算重,却也叫人忍不住叫苦。 他们现在寄居于一个老朋友家,那家里就只有楚良善那位朋友和那位朋友的妹妹,没有长辈打搅,倒是住得愉快。 楚良善侧过身,面对着方旻,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家,哪里怪怪的?” “嗯?”方旻有些不理解,“这不是你朋友家吗?哪里怪怪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朋友,随便有个交情都能称兄道弟。我这么多年来,身边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你而已。”楚良善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本来西凉的国主、皇室我们都见过了,也觉得没问题,但我突然发现,南越要遭敌国兵马盯上不错,但西凉貌似也有控制不住的动荡。” “什么跟什么?”方旻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跟不上楚良善的想法。 楚良善跳下床,出了门,说:“我去外面转一转,你好好休息吧。” 昨晚被宫廷里的人拉着喝到了大半夜,整个人现在还都是昏的。方旻能不被楚良善拉起来做苦力,自然感激涕零,继续睡了。 一出门,往院子里一走,楚良善就瞧见院子里蹲着一个瘦不拉几的少年,委屈巴巴的蹲在地上画什么东西,然后“欻、欻、欻!”挥舞用手中的木棍划地上的图案。 他嘴里还义愤填膺地喊着:“杀死你,杀死你!” 这小东西是在玩什么游戏吗?楚良善现在反正无聊,不如陪小朋友玩一玩? 想到这儿,楚良善便坏笑着走上前去,不怀好意的站到少年身后。大致瞄了一眼地上的图案,本性使然,楚良善差点儿暴躁!好家伙,居然在画他朋友的画像,然后用木棍子“刺”他的脸啊、眼睛啊、肚子啊…… 面目全非啊!楚良善微微颤抖,冷汗从额头上冒了下来,他仿佛看到了将来自己那什么朋友的下场! 这小东西跟他那位朋友有什么仇恨吗? 突然被一个人的阴影笼罩,少年受了巨大的惊吓,转过身来,屏住呼吸看楚良善,脸色发青、发白。 “你是谁?!”少年惊恐的问道。 楚良善倒是觉得好笑,说:“我是谁?我来了你们这儿两天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这小家伙貌似就是这院子里的人。 “不知道!”小家伙立马说道,“你走,你走!” “你为什么要画这家主人的画像,然后想要杀死他?”楚良善问他,但他明显是不会回答的,这个小东西现在只会害怕。 不一会儿,楚良善便觉得自己胳膊肘底下好像溜过去了一只黑耗子,转头一看,是之前在地上哆哆嗦嗦那个小家伙跑出去了。 “还真是跑得快啊!”楚良善转过身,就连那个小东西的影子都瞧不见。 心中抱着疑惑,楚良善有些难受,便多方打听这个少年的下落。家仆说这少年是他们家的表少爷,似乎脑子不太正常,一个个都劝楚良善远离他。 楚良善鼠窜一般悄悄溜进了少年所住的院子,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少年的卧房窗前,探出一个脑袋。屋里的少年正在写着什么东西,脸上满是愤怒,而书桌旁放着一碗饭,菜色跟仆人们享受到的一样。 不是说表少爷吗,为什么要给他吃这样的伙食?楚良善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楚良善爬上了窗台,又跳进了屋里,走向少年。少年抿着唇,慢慢向后倒,咕咚一下椅子就翻了,他也摔倒在地。 楚良善忙上前去扶起他,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担忧的问:“你没事儿吧?怎么那么不小心?” “你来这儿做什么?”少年问。 “你好像并没有疯,对吧?”楚良善问。 少年一脸阴郁,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总之那张脸上除了害怕惊慌,就是这张冷人难测的表情,叫人琢磨不透。 “我的事儿,不需要你一个陌生人来管,你给我出去!”少年指着门外,示意楚良善离开,可楚良善哪里会是那么听话的人? 少年浑身不自在,在屋里转圈圈,楚良善就在后面追着走,好几次差点儿踩到了少年的后脚跟。 直到最后,少年实在扛不住了,举起手掌,制住她,说:“停!” 楚良善依言停下,人畜无害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真是好生人畜无害以及可怕!可能是笑着捉弄人多了的缘故,楚良善现在想表现出人畜无害的样子,已经很难了,他的人畜无害总带着一点点危险的感觉。 “你要杀要剐,尽管来吧,别跟我玩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实际上怕得要命,连头发丝都怂怂的。 “我没那个意思!”楚良善就是想从他嘴里,问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好回去跟皇帝老儿交差。 “你……” “楚兄!”方旻的声音,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楚良善应了他一声:“我在这边,有事儿吗?” 方旻循着声音,走进了这个院子,因为窗户那边离院子里的路比较近,方旻便趴在那儿与他说话:“岳公子他们回来了。嘿,这就是那个什么小少爷了吧?那些下人托我找你的时候,顺便叫他也过去。” “找他啊?” “嗯,前院摆宴了,现在就让我俩过去吃东西。你赶紧来吧。” 这会儿确实到该吃饭的时候了,楚良善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那个少年,放在桌子上的那一碗饭,里头的东西本不该是少爷该吃到的菜色。 他这个朋友家说起来,也算大富大贵,没可能连让表弟吃一顿好的都做不到。 “你是说岳兄他们回来了吗?那我得先去见一见他,谢谢他这两天以来的收留。正好,我也将这小家伙送过去给他瞧瞧。”对方应该是不愿意楚良善过去迎接的,更不愿意看到楚良善跟这个小家伙在一块。 方旻突然被叫起来出门喊楚良善去吃饭,并与这个小家伙分开,或许是这家人早有的谋算。 他这位岳兄,还真是江湖道远,时隔三日便刮目相看啊!楚良善都快觉得自己当初胡乱结识的好兄弟,到底是不是看走眼了呢! 当初也就打着多一个朋友多个地方玩耍还能蹭饭的心思互换了姓名,两个难以有交道的人,如今见面各自为营,各为其主,恐怕有些萍水相逢的感情,早就淡去了吧。 楚良善陪同表少爷一起去了大门口,等着那位岳兄下车。 马车到了,一共三辆。先下车来的,是楚良善那位岳姓的兄弟,这兄弟全名岳埅。他第一眼瞧见楚良善也在门口,有些惊讶,更多的是不自在。 岳家主见了楚良善身边那个少爷,演了一张慈父面孔,上前来搂着他,说:“乐儿,好久没见你了,有没有想哥哥啊?” “没有。”少年冷漠的将岳埅推开了,眸子里的疏离十分强烈。 岳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对旁边的楚良善说:“这两天,楚兄在我府上可过得好啊?” “好,好得很。多谢岳兄款待了,改日去了南越京都,兄弟我一定把这两日吃的,都补给你。”楚良善一副礼尚往来的热情好客模样,实则心里通通变了味儿。 如果他猜测得不错,面前这位岳兄,怕是此事解决之后,他就要与其天人永隔了。他们二人都是不拘小节,可以乱交朋友不看身份的人,可真到了办正经的事儿,身份摆在那儿,主上要他们完成的事儿正好有冲突,又能有什么办法,不与彼此作对呢? 岳埅礼貌性回:“那我改日可真要去南越一趟,否则白养了你两日,我可亏大了。哦,对了,这位是我表弟,先前没跟你介绍。” “哦,我都听府上的人说过了。” 第二百零三章 老畜生吃嫩草 少年警惕的看着岳埅,目光中似有仇恨,似有畏惧。楚良善在看那少年,岳埅同时在看楚良善,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过如此吧! 待到楚良善抬起头,岳埅早已经将目光移到了别处,像是从未发现过楚良善看少年的目光,有何不同。可惜啊,这人越是要掩饰,便更不易掩饰好。 似楚良善这般狡猾眼尖的人,又怎会连岳埅那点儿小心思都看不穿?看过少年,楚良善又问:“还不知你家表弟姓谁名谁呢?好歹都是要认识的人,日后见面若是连名字都叫不上,岂非别扭无礼?” 岳埅连忙赔笑,说:“楚兄说的极是,我这兄弟,名叫闾丘嘉许。自幼也算不幸,父母双亡,落到我这儿,我这个做表兄的又忙碌,不得空好好照顾。也不知是不是小孩子受不了打击,进了我这府上几年后,竟疯疯癫癫了起来。哎,将来若是被我那叔婶知道,九泉之下,我怕是难以抬头见人了。” “岳兄心里为表弟着想不少,两位故人泉下有知,想必百年之后,是不会怪罪于你的。”楚良善面上笑嘻嘻,心里却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 想当初结识岳埅时,这人似乎与他说过,自己不信身死之后,是否有轮回因果,做人自该享受今生,不问身后事。他现在却说,怕九泉之下无颜面见那叔婶。 岳埅在门口与楚良善攀谈了一会儿,才发觉了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楚兄,你现在可是客人,岳某让你在自家门口等候已是罪过,再让人站久了,我这朋友你怕是要嫌弃了的。” “岳兄哪里的话,我虽当了文官,可岳兄总该知道我并非那些捧着书死记硬背,一天十二时辰不多于两时辰不躺不坐的人。”楚良善说道。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话,一起进屋里去了。 岳埅提到,这两日宫中一位亲王的郡主回来了,那郡主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深的父兄喜爱,朝中上下无人敢惹。岳埅不得已多在宫中待了一些时日,这才怠慢了楚良善二人。 “郡主?”楚良善挑眉,直觉在告诉他,这个郡主兴许真的很值得他去研究一会儿。 岳埅不觉得这位郡主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便如实与楚良善说了:“是当朝一字并肩王的女儿,也是皇帝的妹妹。早些年为了追求一个乾国的贵公子,将乾国宫廷都闹得人仰马翻。后来,还是皇帝亲自去善后,才把两国差点儿闹起来的恩怨消解了。” “挺厉害啊,巾帼不让须眉。”楚良善轻笑了一声,不由地想起她那妹妹,楚嘉音这性子,若背后真当得一个郡主公主,又有皇帝亲王之类护着,恐怕是真的回去掀人国都的。 都说女子本弱,这世上偏生就出了这么几个有趣的女孩…… “啊湫!”楚嘉音顶着大太阳,竟然连打了几个喷嚏。 冷蓝忙凑过来,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很凉。楚嘉音一把挥开,晃了晃有些脑胀的头,说:“冷蓝姐姐,我现在热得要死,哪可能感冒啊。” “这可不一定,万一是热感冒呢。你要知道这温病啊,热天来的,可比冷天来的严重多了。冷天那是合该要来一次两次,清清这一年身体里的毒,热天来啊,那就是真的棘手了。”冷蓝也不知道是吓唬楚嘉音呢,还是在说实话呢,搞得楚嘉音都有些紧张起来了。 楚嘉音柳眉一竖,深知不妙,忙问:“真的假的,冷蓝姐姐你可别吓唬我啊。我这还有事情没办完呢,要是半途就倒下了,又要害得二哥哥白忙活一场了。” 然后她又什么忙都帮不上了,平白无故的,少了一个让二哥哥认可的机会。她真的很想像冷蓝一样,也能做事那么靠谱,不至于还拖身边人的后腿。 “哟哟哟,满脑子都是楚景琰、二哥哥?我说你是不是为色相所迷,神魂颠倒了?楚景琰整个人啊,虽然真的长得挺好看的。但是他整个人就是个老畜生,你跟他在一块,可小心点被骗,骗得一干二净还帮人数钱,那可不值当!”冷蓝不仅仅对慕容翰偏见颇深,就连对楚景琰,也有点说不出的想要嫌弃。 或许是因为她这个人天生不喜欢被人管束,而这两人又偏偏是她顶头上司,吩咐的事情她不得不遵从,所以才导致冷蓝如此不喜欢楚景琰和慕容翰二人的吧? 楚嘉音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想别人这般在她面前说二哥哥的坏话,回道:“冷蓝姐姐,你可别乱说啊,二哥哥不是挺好的吗?哪里像老畜生?对了,你和慕容公子好像对二哥哥的偏见都挺深的,到底为什么啊?”楚嘉音有些好奇,她好像也听见过慕容翰喊二哥哥老畜生。 冷蓝笑了,扬起唇角,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她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楚景琰成为老畜生这事儿,还得从这二人去过西凉回来,慕容翰就整日挂着嘴边念叨开始。 冷蓝一开始治觉得这样喊楚景琰有些痛快,接着,才过了没几个时辰,就顺口了。楚景琰武力胜过他们,才华胜过他们,聪慧胜过他们,从前作为天之骄子、人中龙凤的二人被压制得死死,自然心有不甘。能过个嘴瘾数落数落楚景琰,也是一种乐趣。 至于楚景琰为什么被叫老畜生还不还嘴,冷蓝和慕容翰一致认为,这个老畜生就是对人家小女孩感兴趣。小八岁的姑娘都不放过,不是老畜生是什么? 楚嘉音等了许久没等到冷蓝一句回复,只瞧见她入魔了一样,在思考一些什么。便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胳膊,问:“冷蓝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和慕容将军,什么时候开始叫楚景琰老畜生的啊。”冷蓝又打量了楚嘉音一眼,发现了一件好事儿,这小姑娘貌似还在懵懂期间,也似乎还不知道楚景琰也喜欢她呢。 不如逗逗她? “哦。那是什么时候啊?”楚嘉音真的很好奇啊,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她今晚怕是都睡不着了。 冷蓝笑了笑,说:“大概是发现他情窦初开开始吧。” “啊?”楚嘉音诧异极了,脑子呼噜呼噜转个不停,天旋地转,就差马上晕过去了。二哥哥情窦初开?这么说,二哥哥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 冷蓝一时半会儿不想告诉楚嘉音真相,甚至还想把人惹哭了,让楚景琰自己哄。 又听见楚嘉音问:“二哥哥喜欢谁啊?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不见他对谁感兴趣啊。” 就连慕容雪、秋阳公主那等天姿国色摆在眼前,二哥哥也能临危不乱,在二人面前吃斋念佛。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妖精,竟然如此神通广大? 冷蓝神神秘秘,说:“你与他关系这般好,不如去问问他?说不定他就告诉你了呢。” “二哥哥才不会告诉我呢!”楚嘉音有些头疼,也有些不满。这些年以来,从来都是楚景琰将她万般心思窥破,楚嘉音则是他想透露什么,她就只能知道什么。 其余的,光靠她这脑子去猜,猜到昏天黑地,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算了吧,她这辈子真的很难与二哥哥智商持平。 二哥哥不告诉她,楚嘉音隐隐也能感觉得到,冷蓝也不想告诉她真相。罢了,日后不如真的问一问二哥哥好了。 正在这时,门外有李家的仆从来报:“柳姑娘,夫人约你去莫家府上。” 楚嘉音闻言,看了一眼冷蓝,大概的意思是:去别人家做什么? 这还没过门呢,就让外面的人知道她是谁了,到时候想脱身,岂不是很难?楚嘉音玩了这么一趟,名声要是传远了,日后恐怕真的很难嫁出去了。 好在她一早就谋算好了,自己不嫁人以后,该做些什么了。等及笄礼一过,她就开始学记账做生意,等小有所成了,就把从楚家拿出来的钱银都还给两位哥哥,然后在自主做自己的生意,把这辈子的自己养得开开心心。 “来了。”楚嘉音稍微收拾了一下,才打算出门。 李家给她准备了衣裳,是上好的绸缎,买的发饰虽然不及京都城楚家她院子里那些价值千金万两的宝贝,可也算价值得当的了,穿戴出去绝对有面子。楚嘉音随便插了几支,气质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从前穿戴的东西比这昂贵华丽,虽然气质与柳卿卿不同,但还是显得几分俗气难以消除。 南越西北境内百姓过得如此凄惨,这李家作为官家,竟然还能穿金戴银?对比这几日吃的饭菜也是,那可是好生丰盛啊,要说李大人真的冤枉,那可不知怎么给他洗白才能洗得干净了。 打开门,楚嘉音装成大家闺秀谦谦有礼的模样,轻声与门口的人说道:“烦请引个路。” “柳姑娘随我来。”仆从走在前面,楚嘉音就跟在后面,冷蓝随后跟上。 第二百零四章 好生可怕 李夫人早已在门口等候着她了,一见到楚嘉音,便上前来牵住她的手,分外欢喜的说:“卿卿啊,这日后可是要留在我李家了,不见见街坊邻居也不好,你说是不是?我家老爷还要再当几年这西北境的官家,这西北境的人,你也该认识一下,不然这将来连个伴儿都没有,不得孤独死了?” 楚嘉音笑着点头,回答:“夫人说得是。” 李夫人牵着她上了马车,这一上去,就与她说:“城中有好些与你年龄相仿的姑娘,你与她们好生打个交道,这日后闲了无聊了,可以找她们一块儿玩。” “嗯,知道了,多谢夫人为卿卿着想了。”楚嘉音将柳卿卿的扭捏模样,学了一个十成十,倒是将自己的本性掩盖得一干二净,搞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柳卿卿跟京都城那些大家闺秀的做派大同小异,要学起来,还是容易的。 车轱辘一滚,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到了李夫人要带她去的地方。西北境临近官家的住处,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荒凉,其中还有几家,还是有些臭钱的。 比如面前这一家,立在这街道上,鹤立鸡群!一看门匾和大门,就知道里头住着的人,怎么说都不会缺钱花,当然了,还是比楚家差得远了。 楚嘉音这个出生即在有钱人家顶端的大小姐,这么两三年在外走南闯北,依旧没见过几家能比得上她家的。唯一可以有压迫感,觉得对方比自己有钱的,可能也就是方旻了吧。 虽然那家伙配合楚良善骗了她七千两,可终究刚开始那七千两是方旻自己掏的啊。好像也不对,刚开始那七千两好像是楚良善画出来的假银票。 总之,方旻应该是很有钱的就对了,在明光城能有那么大一座宅子,听二人所言,似乎这还只是一个闲置出来的。 自己很有钱,又认识很有钱的人的楚嘉音,佯作有些许惊讶的看了一眼这府院。按照她的推测,柳卿卿所在的柳家,应该不比面前这家有钱。 但江南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除去京都城外最有钱的地段了,所以,楚嘉音在表达惊讶的时候,也没表现得那么夸张了,恰到好处。 “西北境啊少有大门大户,这家啊,已经算是这边最有钱的人家了。他家府上有一位小姐与你年纪相仿,今日去见过了,日后也好好相处。”李夫人说道,分外慈爱。 楚嘉音却在想:别人家得女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您让柳卿卿与人家小姐打交道,说不定一两年后就要分别再也不相见,到时候不是害得人家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姐妹情谊无故飘走了么? 想到这儿,楚嘉音不禁同情这些嫁夫随夫嫁狗随狗的女人了。若是她的话,将来嫁人了,照样要我行我素,想回来就回来,绝对不会因为夫家太远便一辈子也回不来几次,也绝对不会因为夫家不允许,就不敢回娘家。、 下了马车,莫家府上的人便过来迎接,莫夫人也热情好客的迎了上来。莫夫人的身后,跟这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看样子,应该是这家的小姐。 她好奇的盯着马车一直看,直到楚嘉音出来,然后下了车。 “柳姑娘,李夫人好啊,昨儿个听说你们要来,今早门口喜鹊都叫了呢。”莫夫人笑呵呵的说道,话里多得是假惺惺饭的奉承,但碍于李夫人是官家夫人,她也算还有几分心。 楚嘉音对着莫夫人和莫小姐各自行了一个礼,莫小姐连忙回礼,楚嘉音不经意抬起眼眸觑了她一眼,虽然只是轻轻一刹那对视,她也能感觉得到,这个莫小姐对她有敌意。 平白无故的,楚嘉音又没得罪她,她怎么这个样子?莫不是这个女人喜欢李荣那个王八蛋?李荣长的不错,家世也还行,要说这莫小姐真看上了那玩意儿,也说不准呢! 莫夫人与李夫人说了几句话后,转头对自家闺女说:“你好好招待柳姑娘,我与你伯母说说话。” 莫小姐微微倾身行礼,领了吩咐,说:“好的,母亲。柳姑娘,你与我过来吧。” 楚嘉音瞧着莫小姐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心下登时冒出一些不好的感觉。这莫小姐给她的感觉,与当年的楚韵相似,甚至更加恶毒难缠。 楚嘉音上了警惕之心,面上却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说:“那麻烦莫姑娘了。” 冷蓝姐姐就在身边,应该出不了多大的事儿。莫小姐刚和楚嘉音并肩而行,就问她:“你今年是十五了吗?” “嗯,才过了及笄年纪。莫姑娘你呢?”楚嘉音就是客气的问一问,她知道问人女孩子年纪不太好,但这个不好的开头,可是对方开启的,她就不客气了。 莫小姐有些矫揉造作的笑了笑,颇有几分青院女子故意勾引人的俗气媚气。仔细一瞧,这莫小姐也算一个美人坯子,可惜比起来楚嘉音以前认识的那些美人,差距还是有些大的。 比如现在,她就处在一个尴尬的局面上,要比相貌,就连楚嘉音身边扮作侍女的冷蓝也比不上。好在她一心都在楚嘉音身上,没关注过冷蓝,不然还不得气死了。 莫小姐笑得有些腻,她本意应该是要笑得很甜,奈何过了头,变了味道。她就着这个笑容,假意与楚嘉音交好,说:“我比妹妹你大了一岁,日后唤我作姐姐吧。你与李公子是未婚夫妻?” “嗯。”果然吧,这女人就是为了李荣那个渣渣,“不过,李公子好像不大喜欢我。” 楚嘉音可不知道李荣到底对柳卿卿有没有兴趣,只知道自己现在穿帮了,李荣铁定是对她没兴趣的。就算刚开始有一丢丢兴趣,被楚嘉音平白无故打了一顿,现在指定想到都觉得这个女人不好相处吧? 这世上有几个男人喜欢自己控制不了的女人? 听到这话,莫小姐脸色好上了几分,问:“是吗?这没关系啊,你俩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逃不掉的。” 话是这么说得好听,可楚嘉音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在说,如果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卿卿绝对是不可能与李荣有结果的? 切,现下李荣被丢到军营,与柳卿卿待在一块儿了,就算真的没结果,或许相处几日,各自就被各自感动了呢?反正,跟这位莫小姐没有任何结果,那倒是真的。 “莫姐姐与李公子很熟悉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了解他的?”楚嘉音就随便问问,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不过照莫小姐的脾气,应当是会说的。 如果楚嘉音猜的不错,这二人应该是青梅竹马,有没有郎情妾意她就不知道了。李荣能在有青梅的时候还跑西凉那边去鬼混,显然就算是有情意,也不会深到哪里去。 莫小姐得意的一笑,说:“自然是有些交情的,七年前李家刚到这儿那会儿,李荣才刚十岁出头,我俩相识这么多年,也算青梅竹马了。” “这样啊。” 莫小姐听到回应,立马拉住楚嘉音的手,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说:“李荣这个人啊,哪里都好,就是风流了一些。日后妹妹真嫁过去了,可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难处就与姐姐说说。姐姐啊,定会帮你的。” “那便多谢姐姐了。”楚嘉音心生恶寒,暗自说:可别是什么帮倒忙的事儿才好! 瞧着莫小姐这个样子,怕真不会真心实意帮柳卿卿在李家站定,倒是很像会是泼人冷水的。 “对了,这两日李荣都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见他人?”莫小姐平日里也会去西凉那边转转,毕竟这边荒凉得很,十分无趣。 她这两日也有悄悄去西凉那边玩儿,但就是碰不上李荣。 听说他家来了未婚妻,也不知道是不是瞧见未婚妻,父母将人关住不给出来浪了。眼下一看楚嘉音,只觉得这猜测更多了其他东西,楚嘉音长得十分貌美,比起西凉那些平康里头的女子,可顺眼多了。 说不定李荣一看未婚妻长这样,立马就想改了自己不成器的性子,好好为未婚妻做点事情,就这么安定下来了?想到这儿,莫小姐对楚嘉音的敌意更深了。 楚嘉音摇摇头,装傻她最在行了,说:“夫人和大人也找不着他,不知道是去哪里了。你也没看见他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遇见什么危险了,好可怕啊。” 楚嘉音装作柔柔弱弱十分好欺负的样子,惹得莫小姐越看越觉得她像颗软柿子,十分想捏上一把,最好让她嗷嗷大哭!就这个样子就想和她抢男人?嫩得很呢! “妹妹你别怕,过些时候我就让人去将他找回来,我保证,你一定会看见一个完完整整的夫君的。”莫小姐笑里藏刀,说的每一句话,楚嘉音都觉得另有所指,而且这个所指不善。 楚嘉音连忙道:“那便谢谢姐姐了,姐姐你真好!” 第二百零五章 平平无奇小画师 莫小姐装作很疼惜楚嘉音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好了,别担心了。我还约了其他人来玩呢,我们一起去后院找她们吧。” 说着,莫小姐便牵着楚嘉音的手,像是大姐姐带小妹妹一样引她去后院。楚嘉音也不想像个小妹妹似的憋屈,奈何自己身高不如她,柳卿卿的性子又是那样儿,自己不想像个小妹妹都不行。 对方的确比她大了两岁,叫声姐姐也不亏,就这样吧,不计较了。 但求这位莫小姐不要作妖过头,惹得她想报复楚韵一般,去报复她就好了。 冷蓝一直跟着二人,直到要进后院的时候,莫小姐转身过来,与她说道:“我和你家姑娘要与那些姑娘玩儿,没你的事儿了,你要不先回去,或是在这儿等着吧。其他姑娘也没带侍女呢。” “是。”冷蓝语气如同一般温顺的丫鬟,实际上内心却在狂怒暴火,估计早已经想要上前去将这个使唤她的女人撕成八班了。 楚嘉音默默的看了一眼冷蓝,面色平静,平静得可怕。也不知道这慕容翰,是从哪里挖来的这么一个人! 冷蓝告退,莫小姐便拉着楚嘉音进了后院,后院果真有许多姑娘等候,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大家大户的人,穿着不凡。见着楚嘉音跟在莫小姐身后过来,一个个就好奇的看着那人儿。 举止倒是像传闻中的一样弱不禁风,酷似黛玉娇弱,可这脸蛋儿,怎么也胜似那金陵十二钗之姿色,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传闻中的柳卿卿,可是一个长相平平的女孩儿,也就是手上的琴棋书画值得一提,才有那么一点儿好名声。 这点好名声造成,父母那一辈的人喜欢这姑娘喜欢得不得了,一个个都以为娶了便是家宅之幸。定是个贤妻良母,将来相夫教子定当是合家美好的。 但也让那些公子哥唯恐家中长辈看上她,因为她这相貌是在不值一提。若是有愿意娶她的,怕是都是些贪图柳家家产的。可惜啊,柳家败落得早啊。 没了柳家做靠山,柳卿卿原本什么也不是了,幸亏早些年的李家欠了柳家人情,又与人家订了娃娃亲,如今是想不管都难喽。 众位姑娘都等着瞧柳卿卿如何的丑八怪,好笑一笑,乐一乐。谁知道这来的竟是个绝顶的美人,莫说有半点儿丑女的样子了,怕是拉去京都城,要给皇帝当妃子,能成红颜祸水的! “这是柳卿卿吗?”有人开始疑惑。 “兴许是莫姑娘的其他朋友吧,我看莫姑娘对她还挺好?”反正就是不相信这就是柳卿卿本人。 不是柳卿卿本人的楚嘉音,面对对面那些窃窃私语的姑娘,有些厌烦。她最讨厌这种背地里嚼人舌根的婆娘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 唧唧歪歪,即呜呜呜,说什么糟践人的话呢!楚嘉音尽量保持冷静,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像柳卿卿一点儿。 虽然一看外表就让人很迷惑。 “各位姑娘好,卿卿有礼了。”楚嘉音温柔的说着,顺便微微倾身行礼。 哎,当年嬷嬷教到要哭也不肯学好的楚嘉音,终是一日为了二哥哥,居然勉勉强强将那些礼数都从脑子里头扒拉出来,还有模有样的比划给人看了。 “你就是柳卿卿?” 楚嘉音点头,微笑道:“是的。” “真是她啊?”又有开始小声说话了,附耳到同伴耳畔,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这个举动看起来就很让人觉得不礼貌。 “我瞧着不像啊,不会是柳卿卿本人长的太丑了,就找了一个漂亮的替身来吧?来日李家公子真要与她结了婚,本人就跑出来?不是说柳卿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嘛,到时候门一关上,除了李家的人,谁还知道柳卿卿到底丑不丑?啧啧啧!” “你说的很有道理诶。让人假扮自己,博得了一个天仙美人的称呼,外人说得好听了,李家也有面子啊。唯一就是苦了李家公子了!” 楚嘉音跟随莫小姐入座,那些人就叽叽喳喳的与她说起话来,不再小声嘀咕了。 “听闻柳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我等榜样,不知今日可否有机会观赏一番?”有人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人就是方才猜柳卿卿被人假扮的那一位,柳卿卿的才华可是给江南名家点评过的,不会有假。至于这容貌,真的与假的,还真说不清楚。 这些人常年在西北境,又听闻江南美人茹云,个个天仙下凡似的。说不准这个相貌平平,指的不是人长的不好,而是江南美人皆如面前这位长相一般,大家都长的差不多,自然就相貌平平了。 楚嘉音尽量保持毫无慌乱,说:“这里也无纸笔琴棋,改日吧。” 哈哈哈……再继续下去,她可就要穿帮了,到现在为止,她还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呢!说来也是奇怪,这李大人整日里,除了处理西北境的琐事,就是与夫人聊天,又或是到处找李荣的下落,反正忙是忙得很,不见得是在忙反叛南越的事情。 于是乎,楚嘉音便什么也没听到,也不知道这老子是否跟儿子一般狡猾,早已经看透了她的身份,便故意装给她看的?还是说,她把李荣弄走了,导致李大人要忙的事情多了一件,便将反叛的事情忘记了? 再怎么说,什么也没他宝贝儿子重要啊,这李家也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楚嘉音现在想得最多的,便是今日可千万不能穿帮!她要是这么早就露馅了,势必还得影响二哥哥和慕容翰的计划。 所以她现在真的很想跪求面前的这些大姐们,绕她一马吧! “这还不容易,我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也无人懂太多琴棋书画,但笔墨纸砚还是有的。至于琴棋,那还真得改日再向妹妹你请教了。”莫姑娘插嘴一句,打破了楚嘉音所有的希望。 是她不配! “来人啊,准备笔墨!”莫小姐大喊了一声,立马有外头的侍女应了一声。 完了! 楚嘉音都有两年不曾认真看过书了,就连写个字都不太稳,叫她如何表演书画?随便画上一幅画,然后作两个诗? 这面前的几位,好像都是不怎么读过书的啊,应该能蒙混过关吧?要是混不过去了,她就说自己最近没休息好,脑子抽了,弄错了,再叽歪叽歪一堆乱七八糟的转移注意力,最后借故离开,就躲过了? 完美! 很快,莫家的仆从就把笔墨送上来了。 一大叠厚厚的宣纸,笔拿了十来支,侍女一过来就开始帮楚嘉音研磨。哎,要死也不给她一点点时间缓缓! 楚嘉音心跳砰砰,几乎冲出胸膛,那研墨的侍女刚停下动作那一刹那,楚嘉音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在断头台上,那刽子手手上的大刀,已经用烈酒冲洗过一般。接下来,便只有等候人头落地了。 “柳姑娘,请!”侍女给楚嘉音让了位置。 众人连忙围了过来,楚嘉音认命的坐了下去,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其实她也不是不会画画,当年还在升平公主府表演过,大家还纷纷夸赞她来着。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楚嘉音因为不爱动笔,早已经将一开始学来的本事都忘得就差记忆删除了。提起笔的那一刻,楚嘉音有一瞬间,竟忘了笔是怎么拿的了。 嘿嘿! 第一笔,因为蘸墨多了,一个墨点落到了纸面上。 那些姑娘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纷纷在嘀咕她这是想画什么。除了莫小姐之外,倒是好像无人觉得楚嘉音根本不会画画。 楚嘉音吸了一口冷气,这笔墨也太不配合了吧? 怎么办? 罢了,随便乱画几笔,画出来像什么就胡说八道些什么吧! 想到这儿,楚嘉音就落笔了。笔有没有拿对,后来她已经不在乎了,就是画啊,画啊,乱涂乱画! 最后画出来一堆黑不溜秋中间因为墨水不够,出来好些个白点。黑不溜秋的周围,则长出来好多乱七八糟的触角。众人还在疑惑,楚嘉音冷汗涔涔,比她们更疑惑。 自己这是画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楚嘉音灵机一动,在最顶端,画了一个月亮。接着,又在最低端的边缘画了一丛芦苇,芦苇下是湖面! 当当当!完成了。 众人好像不太明白这画的什么,但粗略一看,是挺好看的。 “不愧是江南才女,当真不错。”一个姑娘点评道,楚嘉音一看她就看出来了,这女的八成不懂。 其他人为显得自己不是个土包子,也跟着应和起来:“是挺不错啊。” “那个,柳姑娘啊,我见其他画家都是要在画上作一首诗上去的。你这……要不要也写上一首?”终于,有人戳中楚嘉音的脊梁骨了。 她要是写了出来,不就有人发现她的字丑的真跟什么似的了吗?忧伤…… 第二百零六章 盗前人之诗 “我觉得不可啊,这画如此之美,又无太多空处,真添上些字,恐怕还是锦上添花了。”一位看似很懂,其实看走了眼的人说道。 听到这话,楚嘉音简直想跪谢对方解救之恩,不禁在心里想:这姑娘说得极是,大家都去听她的吧! “这上头确实不合宜再添文字,不如我将诗念给你们听吧。”楚嘉音就是想混一混,说不定就混过去了,看到那些人满脸都是渴望,楚嘉音深吸了一口气。 老天保佑! “柳姑娘请吧,我等洗耳恭听!” “作的不好请见谅!”嘿嘿,背的不好请见谅,“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好!”登时有人鼓掌,楚嘉音直接给这掌声吓唬倒下了。呵呵,是她听错了吗,这掌声不会诗嘲讽她的吧?可她为什么从那声好之中听到了无限的赞美? 一脸无知迷茫的楚嘉音:嘿嘿,这堆人还真是比她还没文化的? 不过也是,女孩家嘛,除了那些达官贵族,学那些个诗文也没啥用处。不如蹲在家中学些女红,或者相夫教子之道。所以啊,这达官贵人,贵族子弟,才不愿意与那些平民子女结亲,道不同不相为谋,三观不合如何成家? 当然也有些看脸不怕家庭不和睦的偏生要去勾搭,比如他爹那种臭不要脸找小娘的!阮香玲那种女人,娶回楚家这等宅院中,除了鸡飞狗跳她还能干啥? 扯远了,楚嘉音也就想表达一下,这个年代真的有很多女子不通诗书。 旁观的这些小姐们,还真没几个念过书的,念过的也就勉强习字而已。可能诗受父辈的影响,许多女子觉得读书无用,便不会用心去念,读书这件事本来就很枯燥,要是再不上心,压根读不出什么名堂来。 莫小姐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又是明月又是故乡的,虽然看不太懂,但好像确实写得挺好。还挺工整,就给她一个好吧。 “确实写得好。”莫小姐赞同的道,“看来柳妹妹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非虚言啊。改日,姐姐我可真要听你弹奏一曲。” 楚嘉音尴尬的点点头,说:“好呀,随时可以与姐姐探讨。到时候你到李家来找我吧。” 只期望李家没有琴,但这西北境荒凉归荒凉,哪里会连琴都买不到。拿手上没琴可以弹奏来挡,真不太合适。 到时候再想想办法吧,当初在升平公主府上弹奏的曲子,她现在忘得一干二净,连名字都不太记得了。在说另一首她会的,她现在同样连名字也不记得,似乎是《越人歌》? “嗯。”莫小姐表示自己很快就会去找楚嘉音,令得楚嘉音有些胸闷气堵,真是个麻烦啊! “这画,可以赠我吗?”突然有个姑娘问。 楚嘉音差点儿就笑了出来了,这破画还有人想收藏,给她吧。 “姑娘若是喜欢,便拿去吧。”反正都是乱画的,嘿嘿嘿……这画上的芦苇和月亮,是楚嘉音最擅长画的,至于底下的湖面随便勾勒而成,再说中间那一坨黑不溜秋,实在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楚嘉音好好的弄干,然后折叠起来,递给了要画的那个姑娘。 “柳姑娘啊,你刚才那诗念得极好啊,要不写下来吧,我也想拿点东西回去。你知道吗,自从你过来这边,我爹娘就日日夜夜在我耳畔念叨你,非要我与你学习这些。要是让他们看到我拿了你的墨宝回去,指不定得高兴好久呢。” 楚嘉音这可就为难了,不说那诗词是她从古人那儿偷盗过来的,就说这写下来,她这笔墨一下去,人就玩完了。想了想,得了一个说辞:“这诗我就胡乱一说的,我现在都忘记刚才说的什么了。哎,你们还记得吗?” 左右看了一圈,没人记得。好险! 想看楚嘉音出丑的各位姑娘,如今被自己的愚钝给唬住了,一时半会儿,这些人也不知道如何为难楚嘉音了。 “江南定是有许多美人吧,连你这样的姿色,都被传成姿色平平。”有人揶揄道。 楚嘉音回:“江南水乡,自然是要有许多美人的。卿卿惭愧,只落得个中人之姿,平平姿色。” 有些人要笑了,但这么一笑,自己那张脸又不得劲儿。自己笑了楚嘉音,若是这边还有其他什么人在,非要说这个人笑的,不会撒泡尿照照自己不可! “这么说来,咱们以后去江南可要小心谨慎一些了。不然走在街上,要被当做丑八怪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大笑起来,也不知道是自嘲呢,还是若有若无的嘲笑什么东西呢。楚嘉音暗觉难受,若是今日坐在这儿的是柳卿卿,而非脸皮厚的她,估计早要气得发疯了吧。 她以自己这张脸替代了柳卿卿,也不知道对日后的柳卿卿来说,是福是祸。 这会儿春季未过,院子里满是花,姑娘们聊完家常,便相约一起去扑蝶了。楚嘉音等不到李夫人那边传话要回去,只能跟着这帮人四处乱飞。 “柳姑娘,你看那边那只,是不是与你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很相配?”有人指着远处的蝴蝶说。 楚嘉音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是一只蓝色的蝴蝶,很漂亮,颜色也很接近楚嘉音身上这身衣裳。不好不搭理对方,她只能兴致缺缺,却不得不假装有趣地回:“嗯,很漂亮。” “你去捉那只吧!” 这话一出,楚嘉音只觉得麻烦将至。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让她单独去捉一只蝴蝶?她本来也不想扑蝶,话本里漂亮女子扑蝶,那都是楚嘉音不懂的心理,她从小到大就没觉得扑蝶好玩儿! 扑蜜蜂还差不多,蜜蜂跑得快,贼刺激,扑一次哭三天!蝴蝶有什么好玩的,也就是给看戏的人看,大有一种狐媚妖精扑蝶心机城府深,勾引什么公子少爷王爷之类的。 话本里扑蝶的女子,好像真的大多数都会碰上男子,还是俊俏绝美的男子!喜欢扑蝶的女孩,一定是话本看多了,像她这样喜欢扑蜜蜂的女孩儿,才是正经的。 不过,楚嘉音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另外一个女孩,只好点头答应,上前去了。在背着众人的那一面,装了一天的笑脸终于没了。 楚嘉音哭丧着一张脸飘过去,蝴蝶好像能瞧清楚她这张脸如何凶神恶煞不好看似的,居然不等她走近就飞走了。不给面子!不过也正好! “哎呀,怎么飞走了?”突然有一个人朝楚嘉音走了过来,十分矫揉造作的哎呀了一声,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绊倒了。 楚嘉音忙回头去看,见到一个女的平地摔向了她。虽然平地摔她小时候特别擅长,而且不是故意的,但楚嘉音现在可以笃定,面前这位矫揉造作的小姐,一定是故意的! 还是存着报复来的! 等楚嘉音转过身想看看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对方已经朝自己扑过来了,躲也躲不了!楚嘉音只能瞪大眼睛,接受命运的安排,和这位不算美人的美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背后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楚嘉音摔倒那一刻,只觉得后背痛得要不成了。 这一摔就把楚嘉音摔废了! 要说不是故意的,楚嘉音死都不信!摔得这么狠,这么准,正巧压着她的胳膊下来,废掉了!楚嘉音闷哼了一声,推开身上的人,一活动胳膊,只觉得疼得要命! 要不是她刚才突然转身,可就不是摔废胳膊那么简单了。这一下,恐怕要破相! 真够恶毒的! “柳姑娘,你没事儿吧?”这群女的不愧是一伙的,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同样的感觉,浅浅淡淡的绿茶味儿。 楚嘉音除了装傻还是做啥,只得道:“没事儿。” 咋滴都来围观,都问有事儿没事儿,就是没人伸出手来扶一下?真不够意思的! 楚嘉音想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很难,那些人便开始偷偷的笑。其实光明正大的笑也没什么了,反正楚嘉音拿她们无可奈何! 起到一半没起来,楚嘉音耳边突然听到了惊呼声,再然后就听到了什么慕容将军,慕容公子之类的。 一抬头,就发现慕容翰站在自己面前,伸出手,示意自己要扶起她。 旁观有人说:“慕容公子,这事儿不劳烦你。我们正要将她扶起来呢,你伸手了,怕是要影响柳姑娘名声儿的。” 楚嘉音默默在心底唾了一口,还正要扶起来,明明是正忙着吃瓜看戏呢!都快疼死了,也没人吭一声要拉她起来。 楚嘉音看到救星,立马将手搭了上去。什么名声儿,她才不要!日后反正早晚要将身份公之于众,她楚嘉音的大名,才不怕这些深宅大院里的束缚!想怎么野就怎么野! 看到慕容翰将楚嘉音拉了起来,众人的眼神,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还有几人满脸嫌弃不屑。 “没事儿吧?” 第二百零七章 深宅女子 慕容翰的语气,就像对待一个萍水相逢,从未相识的女子。也就是在这一刻,楚嘉音才意识到,二哥哥身边那个时常不靠谱的慕容公子,其实做起事来还挺认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换做是她,要在这种场合下,突然见到一个认识的人,且是以自己不熟悉的身份出现,铁定要乱几分针脚的。就算在那之前有所准备,也不可能像他这样,表现得这么自然。 “卿卿多谢公子了。”楚嘉音真的挺有礼数的,有点儿让自己害怕。 嗐,这个模样要是被慕容翰这个嘴碎的家伙传回去,她这一世英名,巾帼不让须眉就白过活了。不过,她二人又不算太熟悉,应该没问题的。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慕容翰这样子,挺像是一个翩翩有礼的贵公子,一点儿野不像武将。 “慕容公子怎么会来此?”有人立马与他搭话。 慕容翰其实比起什么李荣之列的人,更容易吸引女孩子的目光,只可惜啊,慕容翰英年早婚,孩子都有了。虽然表面上玩世不恭,一点儿也不靠谱,但人家回到家中,是能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慕容翰说:“与莫老爷子有些话要说,便过来了。刚将事情说完,就想到外面透透气,没成想碰到了你们,就顺便拉了那位姑娘一把。” “慕容公子,那可是李公子的未婚妻,你这要是碰了,人家李公子日后可是要找你拼命的。”有人戏谑道。 楚嘉音听得刺耳,这些人至于这样吗?鸡蛋里挑骨头,非要将自己搞得那般清清白白,才算的是能见得了人吗?那些给女人定的规矩中,还有不能与他家男子说话的呢,这些人也不见得遵守啊!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儿,凭什么要求楚嘉音做的? 慕容翰觑了楚嘉音一眼,说:“我与她未婚夫见过面,也有一些交情,想必,是不会介意的。” 楚嘉音的目光与他对上,在一刹那,她总感觉慕容翰提起的未婚夫非李荣,而是另有其人。比方说,二哥哥楚景琰? 思及此,楚嘉音立马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她这一天天的…… “慕容公子说得是真的吗?我可没听李荣说过,他还认识你这种人物呢!好像平日里也不见得能说上几句话吧?”与李荣有些“交情”的莫小姐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了,居然公然拆慕容翰的台子。 慕容翰不慌不乱的哈哈一笑,面色和善,说:“有没有交情,莫小姐如何知晓?你又不是他家中什么人。” “你!”莫小姐其实是要生气的,可她哪里得罪得起慕容翰,只得收敛了怒火。 慕容翰再说:“你改些时候问问他,到底认不认识我,不就一清二楚了?” 自从李荣被楚嘉音绑了让冷蓝带回军营厚,慕容翰得罪与那人说了好些话,有些交道。但是交情嘛,绝对好似没有的,那厮整日叫嚣着要离开,吹嘘说自己老爹多牛逼,背后的人有多厉害,迟早有一天要废了慕容翰。 不吹还好,这一吹,什么都暴露了。 莫小姐眉头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问:“慕容公子这两日与李荣见过面?” “嗯。”慕容翰点头,眸子里荡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正看猎物一般打量着莫小姐。楚嘉音注意到了,也看了莫小姐一眼。 莫小姐很紧张,又问:“慕容公子可否告知,李荣现在身在何处?” “他啊?与我见过一面,说了一些话便走了。”确切来说,走的人是他才对,李荣现在还被楚景琰关着,压根没办法脱身。 楚嘉音一出神,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莫小姐真的是因为喜欢李荣,才那么担心他的吗? 一回神,楚嘉音胳膊一动,疼得她不禁哼了一声唉哟,这语气是她平日里惯用的,很不符合柳卿卿的人设。于是乎,众人都扭过头看她,好像在打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楚嘉音苦笑了一声,转过头去,不让他们看自己的正面。疼还不能哼哼了,真是的! “我还是与李夫人说一说,先回去吧,我这手恐怕耽搁不得了。”正好,摔废了,到时候莫小姐真要上门找她弹琴,她就可以有充分的理由婉拒了。 慕容翰看了她一眼,眼底露出了一点点心疼,又扫了旁边这些泼妇一眼,万般无奈。这世上怎么总有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之人呢? “我正好顺路要去李大人家,送你回去吧。”慕容翰说道。 楚嘉音才想点头,又想起她现在是柳卿卿,只能假意,内心极度不愿意的说:“这可不好,还是罢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想个办法慕容家的哥哥,我其实很想你送我回去,楚嘉音抬眼看着他,满眼睛都写着求救。她现在这个样子,路上再遭遇不测,怕是要玩完了! 慕容翰竟是看明白了,说:“没关系,姑娘坐车我骑马,权当是护送而已。你当我是普通的护卫就好了。” 拿慕容家的将军当护卫,怕是公主都没有这个面子!慕容翰也是为了兄弟着想,虽然骗小姑娘实在不太那个啥,挺老畜生的行为,但顾及到楚景琰这个人就没除了楚嘉音以外的人能凑合,还是祝福他们吧! 弟妹要是真在帮他忙的途中出了什么问题,慕容翰百死难恕! 一边的姑娘们听了这话,嫉妒更深了。对楚嘉音的敌意也更深了!“柳卿卿”越优秀,其实只会让人更加憎恶嫉妒恨!有些笑话笑着笑着就过去了,可有些羡慕,羡慕羡慕着就嫉妒了,一旦心理有了嫉妒就会有仇恨,心思便扭曲了起来。 一个才貌双全的“柳卿卿”,怎么会讨得这些眼中,丈夫为天的女人的喜爱呢? 与李夫人说明了情况,李夫人着急的想跟楚嘉音一块儿回去看看,但有慕容翰劝说,李夫人这才罢休了。冷蓝终于到了楚嘉音跟前,与她一同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楚嘉音就委屈巴巴的抱着冷蓝,哭诉道:“冷蓝姐姐,我可要委屈死了!那些人都欺负我!” “嗐!深宅里的女人就是那个德行吧!没几个好人!还是咱军营里的,江湖上的女人好啊!一个个为了男人争得头破血流,她们是争得个高低上下了,也不知道那个引了战的男人到底配不配!”冷蓝嘲讽道。 楚嘉音一听,还真觉得挺有道理。深宅大院的女人,有几个不争不抢的?楚家还算好的了,可偏偏多了一个外室,有两个多事儿的母女! 虽然楚韵已经被楚嘉音击溃了一次,可楚良善的势头越来越大,难保那对母女因此飞上枝头做凤凰,楚嘉音将来,恐怕还有的是与她们二人交锋的机会。 “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回家了。也不知道了这两年,我爹的外室有没有与楚家闹过什么,实在讨厌!”楚嘉音一想到楚韵和阮香玲,就牙痒痒,恨不得把她们吃了。 吃干净了才听话! “你家应该挺好的。有楚良善在嘛!”冷蓝笑了笑,提到楚良善,倒是没有对慕容翰和楚景琰那般说不清的不屑和嫌弃了。 楚嘉音微微吃惊,询问道:“冷蓝姐姐你还认识楚良善?” “嗯,早些年就认识,这些年疏远了,但他这个人倒是没变过。十几岁的时候,他好像与人说过,挺讨厌家里的母亲和妹妹的。后来就变成笑面虎了,遇见什么事儿也在那儿笑笑笑,别人想猜他想做什么,根本猜不准!”冷蓝回忆起楚良善的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又接着说:“你家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也就是你家拿外室会闹腾,没什么大不了的。前些年不是已经被你整治了嘛?这会儿也闹不出来什么风浪了,至于楚良善,他只会管方旻,什么母亲和妹妹,他根本没有那个心去理会。楚良善不帮忙,那对母女能有什么本事兴风作浪?你家那些伯母看起来可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楚嘉音总觉得冷蓝挺了解楚良善的,甚至于她都要往某个方向去想了。可仔细一分析冷蓝提起楚良善的语气什么的,又不太像。 说到最后,冷蓝还忍不住提了一句,说:“你家还有位姐姐,脾性与你差不多,就是没你这么闹腾。不是嫁给齐家了嘛?齐家如今也算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我看那姑娘对付你家那什么外室,还挺厉害的。” 她说的应该是楚嘉珍,转眼,珍姐姐都嫁作人妇两年有余了。也不知道有了孩子没有,她呢,一事无成,跟着风尘月混了两年! “你这么说,阮香玲和楚韵,估计是去过楚家闹事了。不过,家里的人应该是不怕她们的!”楚嘉音欣慰的笑了笑,楚家一门上下,还真除了楚璋无人喜爱这对母女。 就连本该与她们站在一块儿的楚良善,也立场不明,没与她们同仇敌忾。 第二百零八章 我的人 慕容翰并未像他所说的那样,真有事儿要去找李大人,才到了李家门口,就找措辞离开了。 莫家在西北境的势力不算小,没有他护送,楚嘉音今天恐怕难逃一劫。虽说这是走在大街上,可飞来横祸的事儿靠人为,也未必不能行之! …… 西北境分给慕容翰手下兵马的军营,日日传来一男子的叫唤声,像是害怕,像是求救,更像是受了酷刑。但进入其内一看,偏偏什么也发生。 楚景琰实在忍无可忍,进了军帐揪着李荣的领子,吓唬道:“你再无缘无故瞎叫唤,我明天就砍了你的脑袋!” 李荣有些怕,但狗仗人势,一心念着自己父亲的职位可以保命,底气便足了起来,自不量力的与楚景琰对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要见你们慕容将军!无缘无故的抓人,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你还知道这事儿是犯法的啊?”楚景琰嗤笑了一声。 李家勾结西凉边境城首领反叛南越,比他胡乱抓人的罪名大多了! 这话一出,李荣立马安静了一些,可依旧不依不饶,说:“你可知道我爹是谁?哼!反正再过不了几日……” 才说到一半,李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抿住了嘴唇,不想再说了。楚景琰一心都在观察他,这举动哪里会忽略过去。 便冷着脸,不容置喙的说:“再过不了几日就怎么了?是你爹的复仇大计要完成了么?” “关你屁事!”李荣这小子完全就是那种被宠得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不给他吃点苦头,怕这辈子都不会老实! 楚景琰转身,到了军帐帐门那儿,以不小的声音吩咐外头的人,说:“给我准备一个火盆,再拿一把剑过来!” 复又转身回来,走到李荣面前。李荣不明所以,但在听到楚景琰问那些人要那些东西,其中还夹着一个火盆的时候,后脊背上不断有冷汗掉下来。 如今正是春季,这西北境不临海,天气温热,哪里需要什么火盆?军营中上火盆,大多数恐怕都是为了行刑吧? “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爹不会放过你的@!”说话总是一口一个爹,或是什么靠山的人,想来是没多少骨气的。 楚景琰倒是挺乐意看到他这般怂样儿,起码一会儿吓唬起来,没那么艰难!嘴硬的人,虽然值得敬佩,可最难对付了! 楚景琰双手环胸,一张脸冷得跟高峰雪山上的寒冰似的,缓缓开口,字字带着寒气:“我想做什么?你猜一猜啊?我觉得你似乎不是太愚笨的人啊,应该能猜得到吧?” 李荣心中有一想法,可迟迟不敢开口,就怕猜中了,对方更不肯放过他了。于是,他摇摇头,很不高明地装傻充愣:“我不知道!我想回家!你放我离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会给你的!” “你觉得我想要的东西,是你说给,就能给的吗?”楚景琰整个人除了眼珠子,动也不动一下,薄唇微启,每一次微微动,发出的声音字句都让人浑身恶寒。 李荣真的害怕了,心跳如鼓,眼神躲躲闪闪的去问楚景琰,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了我吗?你杀了我,也不会有什么用处的!” “问你几句话吧,你说一次谎,我……”不等楚景琰说完,外头给他弄火盆的人,就抬进来一盆燃烧得很旺的火炭,还有一把剑。 楚景琰接过脸,“叮”地一声拔了出来,剑尖一转,指向了李荣。剑上的闪烁的光芒,亦如楚景琰这个人一般冷!李荣微微哆嗦起来,想逃出这个军帐! 还没出去呢,就被门口守着的两个人拖了回去! “绑着吧!”楚景琰冷冷的说。 李荣挣扎了一会儿,奈何无用,最后只能老老实实被绑在军帐内的一根柱子上,任凭发落。 “你刚刚说,过几日就会如何?如实说来吧,否则可别怪刀剑无眼!”楚景琰搬来了一把椅子,坐下,自在闲适的样子,半点儿没有一个能吓唬到人的凶杀之徒的样子,反倒是像是一个哄小孩子的大哥哥。 李荣摇摇头,心道告诉他的话,他爹不会放过他的!可要是不说,现在还能活着回去吗? “我……” 楚景琰有些讨厌他这副支支吾吾,大老爷们说话也结舌的样子,一甩手中的剑,剑锋飞窜,转眼就钉在了绑着李荣的那根柱子上,差点儿断了他的根子! “啊!”李荣吓得差点儿尿了,大叫了一声,比之前几日他自主瞎喊瞎叫,凄凄惨惨得多了。 “说罢,不说的话,下一次可就没那么险了!”楚景琰身子往前倾,手撑着下巴,一副睥睨天下的君王气势,唇角微微扬着,挂着淡淡的冷笑。 那是对蝼蚁的不屑。 “我其实可以钉得更准的,保准你家老二都掉到了地上了,你也感觉不到,得许久后才大喊。”楚景琰在挑战李荣的心理素质,看起来,对方已经快撑不住了。 本来就在担忧根子的李荣一听楚景琰这么说,脸色“唰”地就白了,立马说:“好,我说,我说!过几日,西凉那边大概就将兵马养好了,到时候我爹与那边里应外合,很快就会吞并南越西北境。” “西凉国主,也有意要吞我南越江山?”楚景琰问,之前遇到的叶挽汐说过,国主和一字并肩王都无意与南越挑起战争。 也不知道是那位郡主被父兄蒙在了鼓里,还是国主与亲王,都被那些奸臣蒙蔽双眼,对此毫不知情! 李荣吓得都快哭了,将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真的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几年前,我爹就开始和西凉边境城那位铁西首领有所往来,再后来,他就开始卖南越的百姓过去给西凉做苦力……” “做苦力?”楚景琰本来还想问这事儿的,这小子倒是自己说出来了。 李荣要不是现在被绑在柱子上无法动弹,早就跪下来了,说话声音也颤颤巍巍的:“是是,是啊,据说是为了西凉那边的百姓能够踊跃参军。至于那些农活等等,就2交给那些奴隶去做,这样一来,就省了好些平民家中的壮丁必须要留在家中供养老夫弱儿了。” 拿南越的百姓来弥补食粮补给上需要干的体力活,而本国人只需要安心操练兵马,服兵役,还真是好算计啊!到头来西凉将兵马操练好了,南越那些为西凉卖苦力耕种的百姓,倒是成了罪人了! “看在你这么老实的份上,我送你去见一见你的未婚妻吧!”楚景琰起身,将钉在柱子上的剑拔了下来,然后砍断了绑住李荣的那些绳子。 李荣吓得一哆嗦,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无伤,才松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楚景琰方才说了些什么。他有些迷茫的问:“未婚妻?柳卿卿?” “不然,你还有几个未婚妻?”楚景琰将剑收回了剑鞘中! 李荣有些惊讶,还是多问了一句:“柳卿卿也被你们抓来了?” “是!”楚景琰一开始还打算以礼相待,可惜柳卿卿这个人,比起李荣来说,还算更刺手的!要不是对方是个弱女子,楚景琰当真也有宰她一顿的心思! 着两人倒真是不是家人不进一家门,扯嗓子吵闹一个顶一个厉害! 楚景琰拍了一下李荣的后背,将他推向军帐门口,说:“出去吧,我带你去见她!” 李荣刚想掀开军帐帐门,但转念一想,又念起了一件事,转身问楚景琰:“那……在我家那个,是你们的人?” “是我的人!”楚景琰像个没有感情的石头,说话冷得刺骨,一张脸看起来像是要债的。 楚景琰的话说得好像没什么毛病,李荣也不想仔细思考其中蕴含的意思,到底和是“我们的人”有何不一样。 李荣有些不想对着这个人的正面,掀开帐门出去了。门口守着的两位兄弟,这几日不知道逮了他多少回,现在回想起来,李荣都觉得他现在一脚在军帐外面,是否会被揪回去!差点儿都下意识缩脚回去了。 可背后站着更加凶神恶煞的楚景琰,他还真不敢往回走,只能问:“去哪边?” 放他乱走,肯定是没可能的,李荣倒是挺有做犯人的自觉。 “右边!”楚景琰提醒了他一声,然后守在帐门门口那二人,开始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侧,生怕他半路跑了。 李荣现在可后悔戳穿楚嘉音不是柳卿卿这事儿了,他他也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如此厉害。装傻充愣的话,说不定现在还能告诉父亲,让父亲与他的关系缓和一些! 一时冲动,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 “就在前面!你进去吧。”楚景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军帐。 李荣掀开帐门进去了,里头的柳卿卿抬头看他,李荣自小有的厌恶感猛地涌了上来。 第二百零九章 写信之人 柳卿卿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门口的人,似乎有些印象,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本来还想破口大骂些什么的,但一看到那人,到嘴的话都咽了下去。 和小时候带来的印象一样,柳卿卿还真是长成了他最想嘲讽的样子。李荣厌恶的转身就走,出了军帐,门口站着楚景琰, “见过了。”李荣眼神躲闪,很不自在。 其实,第一眼看到楚嘉音,他是有一些欣喜的。可转念一想,这柳卿卿完全不可能变成那个样子,因为他太讨厌柳卿卿了,也对柳卿卿的长相太记忆深刻了。他脑子里曾有无数张柳卿卿的脸,军帐内那一位,对上了其中一张。 而楚嘉音那个天仙下凡一般的女子,除去举止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柳家闺秀,哪里还像柳卿卿? “你不想与她说什么话?”楚景琰知道这注定是一场为难两个人的恶行,他就是不满意面前这两个家伙,想借他们彼此的手,来替自己出气! 绑走柳卿卿确实是他们的错,可军帐内那一位,明明在之前是与楚嘉音沟通好了的,军营中的人也尽量以礼相待。她在军营待了一两天后,一切就变了,开始泼妇一般质问他们,说他们的不是,甚至侮辱起楚嘉音来了! 她骂柳卿卿,她觉得爽了,楚景琰利用李荣去刺激她,也觉得爽了,各取所需罢了!这世上做好人受委屈,才是最愚蠢的! 李荣差点儿就跳了起来,气呼呼的道:“我与她有什么好说的!我从小就不喜欢她!你将我带走吧,绑回去也行!” 柳卿卿虽然不至于长得与洪水猛兽一般难看恶心,但李荣就是不喜欢这个人成为自己的未婚妻,一想到将来每天醒来,都要对着那张脸,他就嫌恶心、恐惧! 楚景琰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军帐,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人到底是何表情,但他的心情好多了。这几天听她说过的那些话,大抵也可以抵消了。 军帐内的柳卿卿先是不明所以的见到了一个陌生男子,转而又听到那男子与外面的楚景琰说话,从谈话内容中发现,他好像是自己的未婚夫李荣。对方在说,自己如何如何的厌恶她。 柳卿卿用手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板,十分气愤!李荣应该是见过楚嘉音了吧,那见过楚嘉音的李荣,会是什么表情呢? 楚嘉音! 柳卿卿恨得双目赤红,想撕烂那丫头的脸蛋儿。那是多漂亮的脸啊,可惜不长在她脸上!老天爷为什么就是这么不公平呢?就因为她的长相,这些年来无论多努力,世人提起她的时候,总会提到长相平平四字! 长相不好,就真的可以否认她的一切了吗?!这世人!当真都该死!所有明面暗里讽刺她相貌平平,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无可弥补的人,都该挖了眼睛! 到时候只能听见她的琴声,就没人会再说她不好了吧?哈哈哈……呵呵……哈哈哈!! 送李荣回到他该待着的地方以后,楚景琰便离开军营,去了慕容翰所住的客栈。 那边的街道,以及西北境的各处街道,虽然还是冷清,但可算是有些人气了。李大人也再不像前些日子一般,只叫这些人装一会儿样子,而是要一直装到慕容翰走为止! 于是乎,楚景琰走到他刚进城时路过的街道,完全转换成了另一番风景。渐渐地,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也上来购置东西,摆起了小摊。 这些不是演员的百姓,似乎有话要同慕容翰说,可李大人的人实在盯得太紧了,无人有说话的机会。 楚景琰一上街,众人虽然都假装没看见他,看见了也只是匆匆扫过一眼,但他能感觉得到,这些目光中的刺!去其他地方的街道,获得注视,最多是因为长相的优势,在西北境街道上走,获得注视居然通通都是杀气等等不友好的目光。 楚景琰不紧不慢的进了客栈,这些人一开始就知道楚景琰跟慕容翰是一伙的,并不需要躲着。 慕容翰身边有几个值得相信的守卫,进门后,大可畅所欲言。 “楚景琰,你可算是来了!”慕容翰显然是等了楚景琰许久了,他一进来,就跟狗腿子似的又是搬椅子过来给楚景琰入座,又是给他倒茶,看得周遭的属下都楞了一下,开始怀疑这两人到底哪个才是将军了。 要不是他们都知道楚景琰的身份是京都外城楚家的养子,就照着楚景琰这气质和长相,恐怕告诉旁人说,他是皇子,也不会有人不信。 楚景琰坐下,没接他的茶。这几日客栈煮出来的茶虽然好喝了一些,可到底都是些劣质品,他不感兴趣。 这茶啊,要么喝好的,要么直接喝清水更好。 “你等我许久了?”楚景琰抬眼看他。 慕容翰点点头,说:“那个老头现在正想方设法要赶我走呢!还好你之前不是与音音姑娘查到了那个什么,百姓种地种不出粮食的事情吗?我就拿这事儿跟他说了一说,他与我讲,改日带我去看一看那土地到底是何情况。不过,也就能拖这一两日了。” “奴隶的事儿呢?”楚景琰问。 说道这儿,慕容翰就气愤的敲了一下桌子,说:“老狐狸狡猾得很,早已经将这事儿掩盖的说辞,想得一清二楚,有理有据了。他说啊,那些人都是自愿去的,过年过节还能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上还能拿到银钱贴补家用。那些身在其中受苦的百姓被他这些年吓破了胆,一个也不敢说实话,都帮着那家伙。” “你有没有想到,为什么他们身受这些不堪忍受的罪,好不容易有了人来给他们做主,还这般捂紧嘴巴不说话?”楚景琰提出了一个难倒慕容翰的问题。 慕容翰想了想,没想明白,要是他受了苦,还有人来给他自主,他自然会一五一十说了实话,拯救自己出这水深火热啊。过会儿,他突然灵光一现:“李老头手中有他们的把柄?” “不,这个不太可能。音音说,她在西凉奴隶窝里,看到过小孩何老人。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些被送去当奴隶的南越百姓,是一家一家被送出去的。”楚景琰分析着,“这样一来,可以断绝这些人与外界来往,减少泄露李家与西凉首领府勾结的消息。” “至于那些百姓不肯说实话,肯定是因为见惯了李大人与西凉首领府的恶毒手段。这世上很多人为了活着,已经在拼命了。只需要以死吓唬人,大部分人都会跪地求饶,哪怕之前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死,可临到死又有几个人不怕?”楚景琰闭目,“我想,还有一个他们不肯说实话的原因,那便是咱俩年纪轻轻,一看就是斗不过西凉首领府何李大人的。” “岂有此理,他们这是狗眼看人低!”慕容翰最时好胜了,听到楚景琰这么说,哪里还能忍得了。 楚景琰示意他稍安勿躁,说:“这是世人一贯的心思,多少人会因为一个人年纪大,而对这个人敬重,又有多少人会因为一个人年纪小,觉得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慕容兄难道没体会过这个?” “楚兄说得极是!这些人的确就是嫉妒我俩年纪轻轻。”慕容翰自以为是的说。 楚景琰微微蹙眉,有些无语,他可不想表达这个意思。 慕容翰将楚景琰不喝的那杯茶灌了下去,眉头紧皱,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楚兄,你还记得咱俩为什么要过来西北境的吗?按理说,这会儿,咱应该已经去东边了,还有许久才能到西北境。” “当时,有人给咱送了一封信,说再不来西北境,这边可就要闹得你这个边境驻军总统领,将军战甲不保了。”楚景琰回想起来了,当时他俩正在收拾西北境往北的地方,那里也不太平,搞得他俩一个人瘸了腿,一个受了内伤。 但比起来西北境这边,那边总还算是个小波折而已,收拾收拾就太平了。西北境这边,可要关乎国运,两国交好。 那时,要不是收到了那封信,楚景琰何慕容翰,本该在原地修整一段时间,或是去往别处的。 “你说,送信的人会是谁?”楚景琰问。 慕容翰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总觉得那信上说话那种欠揍的语气,很像楚良善。虽然笔迹不是他的。” “我当时也有怀疑他,可他见过我们,就像无事发生一般,还去国都那边了。这几日我派人去国都那边探了探他二人的动静,我的人说他俩在那边玩。”这世上难有楚景琰勘不破的人或事儿,但楚良善为人处事,实在叫人疑惑费解,就好像天生下来为难人的一般。 他派去探查消息的人是风尘月,风尘月不可能瞒着他什么,以风尘月也说那二人在玩,恐怕还真难有可能,那二人是在干正经事儿。 第二百一十章 铁西来访 “罢了,他二人虽然处处与我俩作对,但好在还是中心于陛下的,还是不要管他们了。”慕容翰自动放弃猜想楚良善和方旻到底行事。 转移了话题,说:“我这两日有见过音音姑娘,她在李家府上,就像咱俩被楚良善耍的团团转一样。脑子里糊着一团,满头雾水!” “她……应该没被发现什么马脚吧?”楚景琰本来想问一下楚嘉音这几日过得如何,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说辞。 慕容翰说:“没有。那丫头挺机灵的。就是这两日,有个喜欢李荣那个臭小子的,天天去找她麻烦,为了避开那姑娘,音音姑娘都自残废了一条胳膊……诶诶额,你上哪里去?” 楚景琰一听到楚嘉音废了自己一条胳膊,心里就着急了,没功夫再继续听慕容翰继续浪费唇舌。 慕容翰看了一眼那摔门而出的背影,抱着茶壶吨吨吨将壶中茶水饮干,而后无奈的望着门口说道:“儿大不中留啊!” 楚景琰走得相当干净,连个回头也没有! …… 为了避着莫小姐又要来找楚嘉音弹琴,楚嘉音只好假意又摔了一回,没摔疼,但是让冷蓝给她加了厚厚的一层膏药。 楚嘉音真是服了莫小姐这黏人的本事儿了,为了李荣真的值得吗?那个家伙,一看就是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就是瞧上慕容翰那种一眼后,也会觉得李荣这类型的弱爆了好吗? 也许是莫小姐觉得慕容翰已有家室,所以长的再好看也没李荣招人稀罕? “冷蓝姐姐,今日莫小姐不再来了吧?”门一开,楚嘉音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现在怕那位莫小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她也不是不能像弄倒李荣一样,将这位莫小姐也弄倒了,但是冷蓝大概不会配合她,帮她将莫小姐挪到人看不到的地方去。唯一的办法只有,楚嘉音悄悄给这姑娘一点儿教训了,而且还只能偷偷摸摸的来,不然她这柳卿卿怕是扮不长久喽。 依照柳卿卿的个性,也断断不会去告状的,可苦死了她了。 冷蓝将今日的饭菜端上桌,说:“我说你,可真不像会怕那姑娘的人。” “我是怕她吗?我是怕被人戳破了身份。”楚嘉音头疼的扶额,饭也不想吃了,虽然肚子都咕咕叫。 “来,吃饭了。”冷蓝倒是神清气爽的。 楚嘉音有些好奇,问:“冷蓝姐姐,你觉得在李家比在军营舒服吗?我怎么觉得你这几日,呆的久了,反而越来越舒服了一样。” “那是啊,在李家啥也不用干,也不用费力气在想那些烦人的事情。你又不是她家的人,我负责伺候你而已,左右你还不用我伺候,这样一算下来,我就等于什么都不用做了。”冷蓝笑嘻嘻的说。 楚嘉音瞬间成了苦瓜脸,问:“冷蓝姐姐,难不成观察李家的事情,你就全权交给我了?你都不打算管一管吗,你就不怕我把事情都搞砸了吗?我前几天就差点儿给李荣坑没了。” 说道这儿,楚嘉音拿起筷子,狠狠戳了戳碗中的饭菜。实在可恶啊!她那天居然还就上当了,幸亏李荣那个笨蛋,还自作聪明的供认了,不然她真的完了! “我觉得你做得挺好的。”冷蓝好像是真的不想管事儿了。 楚嘉音除了自己多上点心还能怎么办?拿起筷子,好好吃饱了,就打算抱着一只所谓‘坏掉’的胳膊,可怜巴巴的去查探消息了。 弱小可怜又无助! 今日,李大人家来了客人。 楚嘉音吃饱饭,就悄悄趴到李家大门口不远处望着了。 客人走来,楚嘉音才看到半个脑袋,就赶紧跑了。进门的客人,戴着斗篷,衣着是南越的衣服,砍楚嘉音只是看见了他的半张脸,就能确定他是谁了。 那个人,好像是西凉首领府的首领铁西?罢了罢了,要是一会儿让他发现了自己,别说是继续装柳卿卿了,怕是小命儿都要丢了! 溜回小院,楚嘉音忙将身上的外裳脱了下来,踢掉鞋子,钻到了床上,又把床帘拉了下来。那只废掉的胳膊,灵活得比健全的胳膊还要办事利索。 冷蓝正在外头给她洗衣服,一看到她跑得跟耗子似的快,忙进屋去看人,瞧瞧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掀开捂得严严实实的被窝,冷蓝问:“怎么了?莫姑娘又来了?” 楚嘉音欲哭无泪,这次来的人可比莫小姐可怕多了。她几乎要哭唧唧一样的说:“不是莫姑娘,是一个死对头,在西凉的时候认识了,他就差一点就把我送去喂老虎了。冷蓝姐姐,待会儿要是有人来看我,就说我病了不见客。过些时候,你再去看看那个客人走了没有,他不走的话,我就只能躺着了。” “什么人啊?” “西凉边境城的首领铁西。”楚嘉音说道。 冷蓝个恍然大悟,虽然她时常跟着慕容翰东奔西跑,但对于这些有些名气的人,还是有所认识的。况且前些时候不是还有什么斗虎的事情传出来了吗,那会儿要不是慕容翰和楚景琰跑去那边,这边军营无人照理,冷蓝也挺想过去看看的。 “等等,你不会就是那个斗虎的吧?牛啊妹妹。”冷蓝一时间对楚嘉音的看法,都改变了不少。 楚嘉音不想解释,但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装过头了,省得日后对方觉得自己挺厉害,让她去做什么她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自食恶果。那可不好! “我最后差点儿输了,要不是楚良善帮我一把的话。”楚嘉音将被子好好铺在自己身上,人却坐了起来,这么躺一天也不是办法啊,人会昏死的。 于是,楚嘉音下了床,说:“我还是走走吧,什么时候有人过来看我了,你就告诉我,我才开始装病。躺的太久的话,我会死掉的!” 当初大病一场,就躺那么一两天,她就感觉自己这个人不行了。 “行,你动着吧,我去给你洗衣服。”冷蓝有点儿当侍女当上瘾了,不过这衣服,她不洗的话也没人洗了。总不能让楚嘉音蹲门口洗吧,要是让人看到了,又要如何解释? 楚嘉音点头。 楚景琰也是刚到了李家,就看到西凉首领府的铁西进了门。李大人见了人,立马带着人进了前厅,两个人就像是旧友见面一般,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不对劲儿。 铁西没有隐瞒身份,而李大人那无辜的样子,就好像一切事情都是铁西自主造出来的,与他毫无干系。 哼! 这要是不派点耳聪目明心里也清楚的人监视,恐怕探子回去还得跟主子说,李大人当真是被西凉首领蛊惑欺骗了呢! 楚景琰走到李家一处守卫不森严地界,一跃爬上了墙头,然后跳了下去。落地后,正逢一家仆抱着东西朝他走来,他立马钻进了草丛里隐匿身形。 这会儿,铁西和李大人恐怕就快到前厅了,他要是再不快一些,怕是听不到那二人说的那些见不得的话了。 现下天还没黑,他不能上屋顶,只能先行一步进那前厅待着才行! 迅速找到位置,楚景琰进门就开始四处寻地方躲避,最后选了正中央摆着那张桌子底下,掀开桌帘钻了进去。 李家好歹是大门户,这桌子底下也还算干净,不至于让他感到不适。不一会儿,那二人就来了,还把身边的人都遣散走了。 楚景琰附耳倾听。 “李大人可是准备好了?”铁西问,略带几分嘲讽之意,这二人看起来像是闹内讧了。 李大人叹了一口气,说:“还没有,铁首领还请稍安勿躁。凡事儿不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吗?” “你可莫要是为了宝贝儿子,耽搁大家的事情才好。说李荣在西凉的事情,也别诬陷我了,省得我会觉得,你这要不愿意与我合作了。”铁西说道。 李大人面笑心不笑:“我那儿子玩闹,自己跑没了踪影,自然怨不得铁首领。” 他现在已经尽量放低姿态了,可铁西似乎还是不满意,继续挑衅彼此关系和气地说道:“哦?那这么久了,慕容翰的人头,早该落地了吧?” “这事儿,铁首领又岂会不知?我南越西北境如今处境,别说慕容翰手底下有三千兵马,就死他只带了三百人,我也未必能取得下他项上人头。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来取他的人头吗?”李大人有些生气。 铁西笑了笑,理直气壮的说:“先前我那样说,是因为他和楚景琰都在我西凉境内。如今回到了南越西北境,自然该来你杀!” “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让我完成?既然要我去做,你就等一等,实在等不了,铁首领不如自己派人去取他人头?”李大人望了铁西一眼,目中含有怨气,“我在这儿提醒铁首领一句,莫要做过河拆桥的事情才好!” 铁西哈哈一笑,十分虚伪:“那是自然,过河拆桥,不得好死!”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门外人 说得倒是挺好听的,到时候迫不及待要过河拆桥的时候,反而反悔得比什么都快吧。这两人也不知道是如何在一块合作起来的。 “铁首领最好说话算话!”李大人哼哼着,明显有些恼怒不可控制,此刻不过强弩之末,强行压制住了一点点。 最终,二人是不欢而散去了,铁西老远跑过来一趟,就为了和李大人争吵一番,谈论的事情大概来之前室友想好的,但因为这番吵闹各自都生了其他心思,便都暗地里摆了对方一道,不肯全心托付。 从二人的谈话中,楚景琰听到的最有用的消息,恐怕就是前任边境军统领胡评居然也参与其中的事情了。胡评如今已经往上升了两品官,虽然手底下原些的边境军都交到了慕容翰手中,两年下来,更是旧情难讲。 但他如今的势头,可比当初当边境军首领的时候强多了,手上的兵马,也从边境军十来万,转为内地军将近二十万,足以与慕容老将军持平!慕容家如今唯一比胡评多出来的优势,大概也就是一门双将,真打起来,还得靠慕容翰手上这批还未整顿清楚的边境军来反败为胜! 否则,就凭慕容老将军如今的势力,根本无法与胡评抗争出个什么强弱来,顶多两败俱伤!胡评正当壮年,又任了那么多年边境军统领,作战练军早已轻车熟路,非慕容翰可比。 慕容家一门双将是没错,但一个太老,一个太嫩,不看表面功夫,不看兵马多少,胡评是要优越过慕容家的。皇帝那边,没反对胡评手上兵力壮大,恐怕也是有意对慕容家的制衡!可惜用错了人! 铁西走后,李大人在屋里团团转,又叫来了几个心腹。 “大人。” “找到公子了吗?”李大人的手在桌子上猛地捶打了一下,桌上晃悠,瓶罐动荡,而桌子下的楚景琰也受到了波及。 心腹满脸遗憾,说:“还未找到。公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那位柳姑娘的院子里,有人说,自打公子进了那院子以后,就没再出来了。大人仅凭对方一面之词,便相信柳卿卿真的没做过什么,是无辜的吗?” 李大人负手而立,面容沉重,说:“我是不该听信柳卿卿一面之词,可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李荣一个大活人给弄没的呢?我问问你,这事儿你能做得到?” 心腹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可还是坚持说:“可大人不觉得,这柳卿卿并非什么弱女子吗?” “此话怎讲?”李大人皱眉。 心腹说:“我去过西凉查探,发现西凉边境城那些士兵,一直在通缉一个姑娘,那姑娘长得与来到大人家的柳姑娘一模一样。” 闻言,桌子底下的楚景琰额头冷汗直冒。他当初不是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儿,但有冷蓝陪在楚嘉音身边,应当是没多少问题和担忧的。他也觉得,凭那二人的聪慧和头脑,大概三五日就能探查出一点底细来了。 谁知道这李大人实在藏得深,又设防不浅,楚嘉音和冷蓝忙活了好几日,也没探知到半点儿有用的东西。唯一做了点对己方有利的事情,恐怕还是把李荣绑回了军营。 李大人拳头微微一握,冷笑:“那也没关系!留下这丫头,总比荣儿真娶了柳家的姑娘好。我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儿子的德行,想让他娶一个碍眼的回来,恐怕要翻天去了。再者,这夫人不是挺喜欢那个假冒的柳卿卿吗?我与柳家的约定不过嘴上说说,让外头的人知道我李家娶了柳卿卿就是了,至于嫁到我李家家中的柳卿卿到底是真是假,没人会细究的。” “大人说的是。” 李大人想得通透,与其娶一个李荣嫌弃了十余年的姑娘回家,不如留下这个勉强看得过去,夫人还喜欢的。反正留在家中的儿媳妇,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早晚有一天,李荣也得跟他站在统一战线上。所以,留在李家的柳卿卿,只要一家人看着还算舒坦就行了。 “想必我那儿子早已经看透柳卿卿的身份了。”李大人握着一只茶杯,目光倏然闪过一丝寒光,“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柳卿卿才将我儿弄走了呢?” “也许是,大人真的不要查一查这假冒柳卿卿的身份?”心腹问。 李大人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扬起嘴角,说:“我倒是觉得,我可能知道她是谁了。” “嗯?”心腹有些惊讶。 李大人说:“京都外城楚家的六小姐!按照年纪,应该是她!我前几次上皇城面圣,恰好见过皇帝身边的心腹,那俊俏公子名为楚良善,长得与来我府上的姑娘,大概有三四分相似。慕容翰身边不是有个叫楚景琰的吗?那小子似乎跟楚家还有些关系,与那位六小姐的交情,似乎也不浅呐。” 楚家六小姐假扮柳卿卿的答案显而易见了。 桌下的楚景琰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几欲颤抖。他本以为对手不算难缠,否则也不会露出那么多马脚叫他和慕容翰发现,谁知道竟是一不小心,就将自己所有的计划,都暴露给敌人看了。 也许一开始,李大人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露出那么多马脚,只不过是为了请君入瓮,拖延时间。到时再瓮中捉鳖,慕容翰和楚景琰,一个都逃不掉! 慕容家没了慕容翰这只左膀右臂,很快就会消沉下来,到时候朝中恐怕再无人能与同李大人合作的胡评抗衡了。南越江山,也就岌岌可危。 皇帝也是老糊涂了,放在忠心耿耿的慕容家非要怀疑,把真正的豺狼虎豹请上来了。 等前厅的人终于走光了,楚景琰才趁机溜走,一路去找楚嘉音。这几日冷蓝都有与军营中联系,楚嘉音和她住在哪里,楚景琰清楚的很。 …… 冷蓝帮楚嘉音洗完了衣服,还得去找饭给她吃,饭菜端上桌,一想到冷蓝放在军中是何等人物,连将军也不敢惹的,楚嘉音就觉得愧疚难当。她生怕照顾自己久了的冷蓝有怨言,一个心里不爽快就宰了自己,忙与她说些好听的。 “冷蓝姐姐,您幸苦了,等咱们安全回去,我也给你洗衣服做饭。”楚嘉音快速拿起筷子,就算胃口不太好也猛地往嘴里塞了很多饭,不能浪费冷蓝姐姐不辞辛苦弄来的饭菜啊。 不识好歹可是会被打的! 冷蓝面无表情,明明是阴沉沉的一张脸,偏要故作喜悦,扬起嘴角笑:“呵呵,不必了,伺候你是应该的。毕竟楚景琰的官比我大嘛。你是他的人,我自然应该要好好照顾的,省得上司责备!” “冷蓝姐姐,你胡说些什么呢!”楚嘉音虽然挺喜欢别人把她凑着和楚景琰变成一对,可这话说出来,终究像是个玩笑话,听多了,她反而有些患得患失,不自在! “我胡说什么?”冷蓝一副“你很虚伪”的眼神看着楚嘉音。 不多久,门口被人敲响了。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宛如夜半来锁魂的阴差,差点儿就把楚景琰的魂儿勾走了。 楚嘉音身子猛地僵硬起来,愣愣的看向门口,然后再瞧了一眼窗口。意识到窗户门口都关着,外头的人发现不了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用眼神示意冷蓝配合自己,然后将碗筷放下,迅速爬上了床,然后钻进被窝蒙上被子。 怎么回事儿啊,平日里有人来,外头不都是有人禀告的吗?今日怎么没有?也不知道外头那个家伙听到她和冷蓝姐姐的对话了没有,如果听到的话,她又该“杀人灭口”了! 冷蓝倒是不慌不忙,也不打算跟楚嘉音解释,如若外头无人通告,其实是自己人来了,而且很有可能是楚景琰。冷蓝收拾了一下碗筷,对外头的人说:“等会儿,别敲啊敲啊,追魂儿呢?” 冷蓝吃了炮仗一般的声音,让楚嘉音的理智回笼了几分,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冷蓝扮演的丫鬟挺乖巧懂事儿的,哪里敢这么跟人哼? 难不成外头不是李家的人? 冷蓝刚提着饭盒往外走,楚嘉音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一路朝门口奔来,一边来一边问:“是二哥哥吗?” 冷蓝笑着打开了房门,将身旁的楚嘉音一推,推向了门口的人。楚景琰吓了一跳,差点儿一个没反应,就把楚嘉音躲过去了。 他这要是偏身躲过去了,楚嘉音估计嘚摔个头破血流不可! “走了!兄弟。”冷蓝拍了拍楚景琰的肩膀。 楚嘉音被冷蓝一推,猛地朝门外跌倒,接着就落入了一人怀中。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倍感亲切。 抬起头,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映入眼帘:“二哥哥,真的是你啊?你来找我了?” 可惜,她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打听到,倒是在楚景琰等人伤脑筋的时候,在李家过了好几天大吃大喝的好日子。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鱼吃小鱼 “进屋去说吧。”楚景琰就这么半抱着人,将人带进了屋里。 因为身高的差距以及楚嘉音没来得及反应要往后退,她整个人几乎是被楚景琰拖进去的。脚从悬空到落地那一刹,楚嘉音还有些愣神。 “坐!”楚景琰说。 楚嘉音往后退了一步,本来还想转过头去找凳子的,可脚跟已经碰到了凳子腿,才意识到二哥哥将她这一路拖,直接送到凳子边上了。她便顺其自然,屁股朝下坐下了。 楚景琰坐到了另一边。 “二哥哥,你怎么来了?”楚嘉音有些心虚和惭愧,她都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二哥哥了,对方赋予她众望,可她呢,什么都没做成,只能在李家府里混吃混喝,整日无所事事。 楚景琰眉头拧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说:“先前是我低估那位李大人了,你在李家府中,还好吧?” “嗯,没什么大问题。”楚嘉音乖乖的将手放在大腿上,笑眯眯的,像个几岁的孩子。 楚景琰拉过她的胳膊,仔细看了一会儿。楚嘉音那只胳膊裹得厚厚一层药,药味儿十分的浓烈,看着看着,楚景琰突然心颤抖了一下,询问:“你这手没事儿吧?” 听到这话,楚嘉音心中不禁挑起了几分雀跃,二哥哥原来这么关心她啊?不过也该同人说清楚,总不能害二哥哥瞎操心吧? “没事儿的,二哥哥,我这是为了骗那胡搅蛮缠的莫姑娘,才不得已使出的苦肉计。你别看药裹了这么厚的一层。”楚嘉音伸出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下那么厚一层是多厚。 “嘿嘿,其实啊,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我就是先前摔倒的时候,磨掉了一点点皮,然后故意装作骨折了,还煞有介事的上了那么多药。” 提到这儿,楚嘉音滔滔不绝,想对着二哥哥诉苦:“你是不知道这西北境那些大家小姐,比起京都城那些不讲道理的女人更深一层楼不说,最重要的是她团结啊。全都合伙起来欺负我一个,一会儿要我画画,一会儿要我写诗,还要我弹琴。二哥哥你是知道的,我琴棋书画学得点皮毛,根本登不上台面。” 说着说着,楚嘉音那张话罢了后抿起来的嘴,都快弯曲成波浪线了。 楚景琰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那个场面,再想到楚嘉音如何忽悠人才得以脱身,突然有些恨自己当时不在场了。如果可以亲眼看见,他估计还能笑得更欢! “二哥哥,你也嘲笑我?”楚嘉音假装生气。 “你没事儿就好了。你将衣裳穿上,我带你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李大人跟我最初预想的有些不一样,他与西凉首领府那位首领的计划,也跟我猜想的有些出入,导致我棋差一招了。我也没想到,那对父子一个比一个精明,早已经将你的身份看破了。你若是继续留在这儿,我不太放心。” 楚景琰抓着楚嘉音的手腕,说完就要带着她离开。楚嘉音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呢!半晌,楚景琰又意识到现在的楚嘉音衣冠不整,连忙自己动手去帮她拿衣服,亲手给楚嘉音穿衣服。 楚嘉音惶恐不已,同时也像见鬼一样看着楚景琰,二哥哥这是怎么了?什么妖魔附体了吗?以往就算二人亲昵亲近,他也时刻记着该保持距离时还是远离的,怎么还动手帮楚嘉音穿衣服了? 楚嘉音一动不动,脸上越来越烫,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就像一锅冷水上火煮开,扑通扑通炸开了烟! 楚景琰着急,是因为他听见李大人说,不在意楚嘉音到底是谁,只在乎她是个女的,能生孩子传宗接代就可以。 莫名的……有些不爽! 带着楚嘉音出了门,冷蓝在门口呆呆的看着二人,像是早已见惯了一般,什么都没说。看到楚景琰貌似药带着楚嘉音离开这地方,她才开始慌了起来。 “楚景琰,你打算就这么什么都不说一声,就一走了之?我呢,你把我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冷蓝有些气恼,明明将她安置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保护楚嘉音,如今楚嘉音被楚景琰带走了,楚景琰居然不知会她一声儿,也不打算告诉她,可以撤了? 楚景琰临行回头说:“过会儿会有人与你接应,你现在现在这边待着吧!” 他不让楚嘉音待在这边,是担忧楚嘉音的安危,到底,楚嘉音只是一个世面不深的小姑娘,与冷蓝等不可同日而语。真将人丢在这儿,他晚上回去都要睡不着的。 冷蓝顿感莫名其妙,一脸问号:“你说什么?什么人回来接应我?” “另一个柳卿卿。”当然,也不是真的柳卿卿。 “啊?”没等冷蓝满头雾水的疑惑发泄完毕,楚景琰已经带着楚嘉音走远了。 这一路上,楚嘉音完全是被抱着离开的。一时间,她又不禁感叹起来,二哥哥的轻功,好像不比风尘月和楚良善差啊。当初,明明是她先习武的,为什么二哥哥能比她强这么多? 不服气! 但也无可奈何,事实摆在眼前。 “二哥哥,你要把柳卿卿送回去啊?”楚嘉音在路上问。 楚景琰并没这个打算,这两日月夕刚好回来了,找月夕补上,才是最合适的。再说了,真的柳卿卿就算去了李家也毫无用处,毕竟现在李家已经将楚嘉音那张脸记下了。 当初将楚嘉音送过去,一来是为了监视李家,二来月夕与楚景琰约定好的见面时间将至,就爱三发生变故也能轻易化解。如今李家府上换成月夕和冷蓝待命,李大人纵使万般狡猾英明,也药栽下去! “不是,这个我自有打算。”楚景琰不想那么多困扰自己的烦心事困扰到楚嘉音身上,她只想怀里的人能够一直开开心心的,有什么小要求,他便尽量满足,她只需要负责开心快乐就够了。 就当是这么多年以来的照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当初也是看出来楚嘉音有意要帮忙,楚景琰才让她去做些事儿,免得她觉得自己无用,心里难受。 楚嘉音知道二哥哥不想告诉她详细,就不问了。 “将李荣绑回军营一事儿,还得级你一个功劳。”楚景琰说道,意在安慰楚嘉音。 楚嘉音勉强的笑了笑,说:“不必了,小事而已。” 她也就只能完成这等小事儿了,一遇到真正的麻烦,便只能退出居中,旁观一切。一不小心深陷其中,还可能造成拖后腿的下场。 带楚嘉音回到军营后,楚景琰吩咐人照顾她,自己跑去找了月夕。 半月之久未见,月夕风尘仆仆从大乾国国都赶来,看样子是得了什么命令了。南越与西凉开战只在顷刻之间,大乾国作为两国之间,可以出面当搅屎棍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即会儿。 无论大乾国意欲插哪里一脚,对于南越和西凉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楚景琰进了军帐中,见了一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女子转身过来,赫然是月夕。 “殿下。”月夕抱拳,冷面依旧。 他们很适合作为主仆,至少性情一般,更能成为彼此知己,合作无间。 楚景琰坐下,问:“大乾国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她想让我做点什么?” 对于那位连姓名都未曾泄露与楚景琰的母亲,楚景琰已经接受了她的存在。不过,仅仅只是接受了她的存在而已,其余的,慢慢再说吧。 “殿下如此聪慧,还能猜想不到吗?”月夕的冷面,令得她一身傲气,不太礼貌,让人看着不爽。 好在楚景琰并不在意这些。 “嗯。明白了,那你去听我的话,办事吧!”楚景琰差遣月夕和风尘月二人,已然是越来越顺手了,谁让这二人每每出现,就说什么在所不辞的话! 有些东西和好处,不占便宜白不占! 月夕冷笑,目光森然:“殿下倒是为了南越不倒下,尽心尽力啊。” “你这么说,大乾国是很想南越倒下了?”楚景琰抬起眸子看她。 月夕说:“不,无论西凉还是南越,谁倒下了,对咱们都没好处!只要这两国合并了,咱大乾国的处境,就没有现在这般了。” 西凉、乾国,南越呈三足鼎立的局势存在,其中,乾国居于最有利的一方,亦是最强悍的一方。南越与西凉开战,两方若有一国甘愿臣服于另一国,对于如今的大乾国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那你们,到底意欲何为啊?”楚景琰从月夕和风尘月的处事态度来看,大概能猜到一些。 也许,大乾国的目标,只有南越罢了。西凉松松散散,不好管束,地域上有许多养不了活人的地界,比如最北的沙漠,最东边的荒地。 拿下西凉,无论对于哪一国来说,都是一个难以收拾的麻烦,拖一国经济的累赘。还是任由西凉多年以来自生自灭,比较合适。 将楚景琰打小送到南越…… 第二百一十三章 皆归 大乾国的目的,还用得着再仔细思考吗? 西凉无论吞并哪一国,靠本国势力都是难如登天之事,所以西凉国主和一字并肩王无意与邻国交战,恐怕绝非叶挽汐随口拈来。但旁的国家,又不可能大鱼啃大鱼,那样容易两败俱伤。 最有可能的办法,就是其中一国联合另一国,共同谋划!要么,就是某一国内中人成为奸细,久居邻国,待到时机成熟,便可张口吞下那块大肉。 “总之,少说废话吧,只要你还认我是少主,就按照我的吩咐办事儿!”楚景琰说道。 月夕嘴角微微扯动,眸光微凉,最后还是听话照办了:“是的,殿下。属下这就听你安排。” 楚景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月夕,让月夕假扮成楚嘉音的样子,去李家扮作“柳卿卿”。月夕躲在暗处,远远的看了楚嘉音一眼,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满满的恶意。 楚嘉音只觉得后颈发凉,忙转头去看身后。身后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几个军帐驻扎着,其余什么都没有。要说真有什么,也就是从树上飘下来几片落叶罢了! “我这是怎么了?”楚嘉音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有些昏沉。 她蹲下,摇了摇头,觉得好一些了才站起来。谁知道这一下,她眼前突然发黑,突然昏过去了。 “音音!”楚景琰的声音,在楚嘉音昏倒之际传了过来。 楚嘉音身体还没落地,便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整个人给圈住了。楚嘉音就昏了一会儿,一下子就意识恢复了,睁眼看见楚景琰,咬着牙,忍着昏沉不闭眼,说:“二哥哥,我有些难受啊。” 不会是在李家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可惜到她嘴里的东西,明明都是冷蓝检查过的。 “我叫军医过来,你先别睡。”楚景琰打横将人抱了起来,碰着人就叫对方去寻军医。 楚嘉音最后还是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明明记得身边的人是楚景琰,却抬眼看见了风尘月。风尘月冲她比了一下手指,示意她安静,好好休养。 楚嘉音哪里愿意安静,自己莫名就倒下了,心里平静不了,问:“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也就是乱吃了一点东西罢了。幸好发现得早。”风尘月给楚嘉音搭了搭脉,脉象平稳,应当是无恙了。 楚嘉音打了一个哈欠,这明明是睡得有些糊涂了,居然还想打瞌睡。睡得久了,恐怕真是会死人的! “我也没乱吃东西啊!”楚嘉音哈欠连连,眼眶里滚泪水,“这几日我吃下的东西,都让冷蓝姐姐检查过了。师父父你知道冷蓝吧,就是二哥哥的朋友,慕容公子手底下的人。” “不认识。不过既然是你二哥哥认可的人,应当是没问题的。”风尘月说道。 楚嘉音叹了一口气,也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乱吃东西,过会儿,又念及师父的事情。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这都好几天了没见了,自从我们在西凉边境城分别之后,你又跑哪里去了?”楚嘉音睁着一双大眼睛,大有对方不说明白,那双大眼睛就眼泪滚个不停的趋势。 风尘月可不敢说实话,他当时引开了追兵,就听了楚景琰的吩咐,一路往西凉国都去了。这来来回回一趟,可不就是得几天过去了? “我有事儿要办呢。小孩子家家的,别问那么多!”风尘月上手摸了摸楚嘉音的脑袋,将她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头发,蹂躏得更加不堪入目了。 “你才是小孩子家家,我都快到了及笄之年了。”楚嘉音冲他吐了吐舌头,十分调皮。 风尘月闻言,忍不住戏谑道:“才十五不到啊小祖宗,你师父我,三十九了!” “三八!”楚嘉音不乐意他谎报年龄。 风尘月没关系,反正都差不多:“得了,三八就三八。” “师父啊,你这些天见到过杨麟没有啊?”楚嘉音突然有些怀念被杨麟追捕的日子了,似乎有些刺激。跟风尘月在一块,只需要靠一身蛮力和死脑筋,不像跟着二哥哥,与这些聪明人打交道,拆了她一脑袋的脑筋,也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时不时就会被算计死! “怎么,想嫁给他啊?”风尘月揶揄道,“女大不中留啊,我家小徒弟终究是有喜欢的人啊,泼出去的水……” “停!省一省啊!”楚嘉音听不下去了。 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将被子踢开,突然苦恼:“我觉得我可能只适合关在宅院里,跟那些头脑简单的女人打交道玩心计。跟二哥哥他们这些妖精斗法一样的人玩什么大国大计,我会被玩得骨头都不剩的。” “你会跟宅院里的人斗,也挺好的,将来还有用武之地嘛。” 楚嘉音自然看不清楚,风尘月作为旁观者,可是瞧得明白的。楚嘉音喜欢楚景琰,楚景琰貌似也对这姑娘感兴趣,日后他俩真要在一块,楚嘉音估计得斗后宫。 能现在宅院里学一些小斗心机,将来确实用得到。 “你说什么?跟宅院那些女人斗,将来有何用武之地?”楚嘉音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将来可是要云游四海,四海为家的。家都是飘的,哪里有宅子? 更没有那些需要她去斗的女人!除非楚韵和阮香玲又卷土重来,找上了楚家人的麻烦,那么,楚嘉音还真得斗上这两妖魔鬼怪一会儿! 风尘月在楚嘉音脑门上弹了一下,说:“日后便可见分解!” 楚嘉音痛得麻痹了,登时暴怒的爬了起来,想揪住师父揍一顿。奈何风尘月行走如风,根本不是她能捉住,在军帐内跑来跑去追了好久,楚嘉音连对方一点衣角都没碰上。 “站住!” “你当我傻啊,站住不就被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打了吗?”风尘月嘴上是这么抱怨的,可面上笑得跟个傻孩子似的,一看就很高兴! …… 没了在李家做卧底的差事,楚嘉音只能任劳任怨的,当起了二哥哥和慕容将军的添茶丫鬟。 慕容翰在客栈待不下去了,已经回了军营。 二人正在商量要事儿,楚嘉音就在旁边煮茶,风尘月大爷似的在外头晒太阳。两位忙事儿的都还没发话,外头的臭师父就开始叫嚣:“徒弟,快来一杯茶,师父要渴死了!” 楚嘉音不情不愿的倒了一碗刚煮好的热茶,端了出去,递给风尘月。风尘月接过来就喝,烫的嘴皮差点儿就秃噜了。 “你这孽徒!”风尘月烫的连剩下半口都甩了出去,一点儿渴没解,反而闹得舌头打结。 “哈哈哈哈!你有手有脚,干嘛使唤我?”楚嘉音抱着手臂,一脸不满,她是什么人都能招呼的吗? 风尘月冷着哼哼,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的徒弟了?你个不肖徒!” “是,我是你徒弟,这不是孝敬您来了吗?还特地拿了热茶,生怕你老人家喝了冷茶肚子疼。”楚嘉音闲着无聊就想跟他斗嘴。 “迟早有人收拾你!”风尘月不想跟她计较,比较小殿下还在里面呢,他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未来皇子妃,日子可就难过了。 楚嘉音还是嚣张姿态,说:“是,反正那个人不会是你!” 正当这时,一个让众人都不太喜欢的声音,突兀的在这片空间里响了起来:“那会不会是我啊,我的六妹妹?” 楚嘉音往声音的源头去看,楚良善骑着马,带着方旻过来了。楚良善现在的身份,高了慕容翰两个品阶,除了手上没有兵马,都可以与胡评地位相当了,军营中的人自然不敢拦着他不让他进来。 “楚良善?你怎么来了?”楚嘉音看到风尘月,是有一点点开心的,虽然风尘月也是喜欢拿她戏耍着玩的人其中之一。 可看到真正戏耍她戏耍得最过分的人,楚嘉音笑不出来了。 那二人下马,楚嘉音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楚良善拉着少年上前,抓着少年的手,看着楚嘉音,示意她接管一下。楚嘉音就看了那可怜巴巴的小孩一眼,心觉可怜,便鬼使神差的接过来了。 少年比她小了大概三四岁,矮了一个半头。楚嘉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要是让她接管一个很小的孩子还好,这小少年快跟她一样大了,还让她照顾? “多谢了!”楚良善笑着挑了一下眉头,脸上分明没有半点儿谢意,反而调戏楚嘉音的意味儿更多。 手中还握着少年的手的楚嘉音,眼睁睁看着楚良善从身侧走过去,进了军帐。 “喂!” 回头,那少年似乎在见到楚嘉音凶巴巴的样子后,脸色变了变。后面的方旻将马拴好,走了过来,与楚嘉音说话:“这是闾丘嘉许。音音姑娘,这可是个人物啊,楚兄将他教给你照顾,那是看得起你!可得照顾好了哟!” “嗯?”楚嘉音一脸不屑。 切,谁要楚良善看得起? 第二百一十四章 闾丘嘉许 闾丘嘉许似乎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怯怯的扫视了周遭一遍,转而又看了一眼凶巴巴的楚嘉音,最后垂下了脑袋,一脸不高兴。 楚嘉音以为是自己的态度吓到他了,忙道:“你别这样啊,我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楚良善。得了,我照顾就我照顾吧。” 说着,楚嘉音就要去抓闾丘嘉许的手,想着给他弄点吃的什么的。可闾丘嘉许却不愿意与她接触,立马将手缩到了身后,不给人碰。 方旻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笑?”楚嘉音撇了撇嘴,有些不满,“不如你照顾吧,我看他是跟你俩过来的,应该和你也熟悉吧?” “我不行,我还有事儿。拜托你喽。”方旻先在楚嘉音脑袋上打了一记,才转身离开。 “诶,你!”楚嘉音想追出去揍那厮一番,可想到身边这小子孤零零的怪可怜的,便不追了。再说了,她追上去也打不过方旻啊。 闾丘嘉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声不吭,性格孤僻到叫人头疼。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楚嘉音问。 闾丘嘉许摇摇头,纡尊降贵一般抬起眸子扫了楚嘉音一眼,又好像不太感兴趣似的别过头去了。他开始在周围四处乱走,漫无目的。 楚嘉音跟着他,虽然她不一定要听楚良善的吩咐,可现下她也没事儿可做。楚良善现在和二哥哥他们谈话,说不定干系到这一次二哥哥和慕容翰的计划,她也能间接帮上一点儿忙了吧? “你别跟着我。”闾丘嘉许终于啃开口说话了。 楚嘉音无奈,耸了耸肩,说:“又不是我非要跟着你,这不是怕你走丢了吗?一会儿楚良善出来找不到你,指不定要怎么折腾我。” 闾丘嘉许回头,又好生的打量了一番楚嘉音,问:“你不是他亲妹妹吗?他如何会为难你?” “亲兄妹也有关系不合的啊,而且,我们还不算一个娘生的。”楚嘉音早些时候是打算跟楚良善和好,坐一对好兄妹,就如同跟楚家原本那些哥哥姐姐们一样,可楚良善呢,时好时坏,每当自己对他有一点儿好印象,这家伙非要蹬腿上来踹醒自己。 如今啊,她算是看透了,再也不会想跟楚良善有任何关系好等等的臆想了。 “也对。”闾丘嘉许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转而又往他原本走的地方去了,一路往军营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楚嘉音忙跟上,这少年虽然比她矮一些,可走起路来却是丝毫不慢。不一会儿,楚嘉音便追得气喘吁吁。 少年回头看她,两眼弯弯,笑着说:“你不如你哥厉害,你们不是一个师父教的吗?” “哈?我怎么可能跟他一个师父?”到如今楚嘉音还不知道是哪个狗贼教会了楚良善一身武艺呢!居然还教的挺好,也不知道比起风尘月来,会是谁高谁下! 她比不过楚良善,让师父跟楚良善的师父比,总该可以吧? 不过嘛,风尘月虽然厉害得很,可这些日子以来,楚嘉音可是见识到更多比他还厉害的人物了,一时间觉得这个师父也不怎么样了。 “不是啊,那真可惜。”闾丘嘉许冷嘲热讽的说,这少年年纪不大,表面上却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也有一些经历过大是大非者身上擦不去的脏污心思。 楚嘉音登时没好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师父也是很厉害的好吗?” 楚嘉音猜测,这少年大概认识楚良善的师父吧,然后觉得那位师父很厉害,楚嘉音没拜他为师,便觉得可惜。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罢了,风尘月拎出来也指望不上给她挣面子,不丢脸就谢天谢地了。 “嗯。厉害就好。”闾丘嘉许又开始往前走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往哪里去?一会儿可就要出军营了,出了这儿要是出事了,没人能救得了你!”楚嘉音嘴上骂骂咧咧,可还是追着来了。 闾丘嘉许接下来,走上了一条山路,楚嘉音叫不动他,只能跟着一块儿上去。前方的少年,时不时会停下来等一等她,然后对着她微笑。 进了山路,时不时就会看见几座孤坟,楚嘉音浑身发毛。今天天气不好,光线也不够明亮,看到这些东西,她不由自主的害怕,冷汗直冒。 可闾丘嘉许还是执意要往上走,他到底要干嘛?楚嘉音停住了,她不想跟着去了,每次一到这种时候,她总觉得下一刻,她就该被抓走或是出点儿什么事情! 万一再拖累二哥哥他们,可不太好啊。楚嘉音回头,看了一眼雾气缭绕的下山路,又看了一眼站在那一头,笑着看她的闾丘嘉许。他身旁有一座坟,他站在旁边,就像是从那坟里刨出来的鬼魅一般。 他的笑冷得可怕,不像阳间人该有的。 楚嘉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往上了。闾丘嘉许见她跟着来了,便心满意足的转身,继续往上走。 “喂!你到底上去干嘛?快跟我回去!”楚嘉音已经将他的名字忘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许还是嘉,姓什么来着,她就听方旻念了一次,不太记得。 楚嘉音裙摆有些长,只能将裙摆塞到腰带上,然后开始跑着往上追。她一开始跑,闾丘嘉许也跟着加快脚步! 这孩子故意折腾她的吧? 不愧是楚良善带回来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楚嘉音最后都累趴下了,好在已经爬到了山巅,再不可能继续往上走了。这座山不高,直线测量的话,大概只有三丈左右,从山顶往下跳,运气好一点的话,说不定还死不了! 有一瞬间,楚嘉音就想瞄准山底下那几颗树,就这么跳下去!再让她靠腿下去,估摸着是要废了! 闾丘嘉许像是不知疲累一般,爬上了山巅,站在一处悬崖上。悬崖不高,正对着底下军营驻扎地的顶上,跳下去,估计是要将军帐压坏的。 楚嘉音随后跟了上来,走到闾丘嘉许面前,问:“你跑这上面来做什么?” “没什么。想看看,站得高,看得远一些。”闾丘嘉许说,“你说,南越和西凉打起来的话,谁会赢呢?” 楚嘉音一口气没喘上来,一时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一脸茫然:“啊?” 闾丘嘉许看着她笑,颇有几分轻蔑的说:“罢了,说给你听,你也或许听不懂。陪我在这看看风景也好。” “你把我引上来是为了看风景?”楚嘉音叉着腰,之前是差点儿断气,现在是气断! “不然呢,你觉得自己还能与我做些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挺笨的,不像你哥一样聪明。你之前说你们不是一个娘生的,我看就差在这里吧。”闾丘嘉许一本正经的说,很欠揍! 楚嘉音被提到娘,心情登时爆炸了起来,这家伙居然还说自己不聪明是因为娘的关系,含沙射影的,是想表达她娘不聪明是吗?那阮香玲够聪明了,也不见得将女儿养得多伶俐! “恼羞成怒了?”闾丘嘉许问。 楚嘉音平白涌上来的怒气被他这一问,都降下去了。 “歇着吧。”闾丘嘉许说话没有温度,他的眼神也十分空洞,完全不似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该有的。楚嘉音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见到什么托梦的鬼了。 想到方才在山路上,他一次又一次回头对自己笑,楚嘉音就觉得浑身激起了鸡皮疙瘩! “哈?”楚嘉音还没想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这少年就告诉她歇着,歇着什么? 莫非,自己真的在做梦? 闾丘嘉许不再说话了,楚嘉音劝不动他下山,只能傻乎乎的陪着他在这儿看风景。 风雨将来,楚良善回到军营中后,这三千兵马,乃至慕容翰、楚景琰,更甚之那位李大人,都要对他点头哈腰,敬为上宾。慕容翰的身份就比李大人高那么一点点,可楚良善却是实打实的身居高位。 傍晚,慕容翰和楚良善结伴去了李大人家,见到了月夕所扮的楚嘉音相貌的柳卿卿。 楚良善一开始微微有些愣怔,这事儿楚景琰和慕容翰可没告诉过他。楚良善盯着那姑娘看了一会儿,顿时明了,延伸不对,应当不是他家六妹妹。 李大人发觉异常,忙问;“楚大人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慕容翰也瞧见了月夕,只是先前忙着跟楚良善商量正事儿,忘了告诉他这茬事情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暴露些什么。 事实证明,楚良善总归不会比他慕容翰愚笨。 “无甚不妥。这位是你家千金吗,长得挺好看的,还有些像我家的妹妹们。”楚良善笑道。 月夕礼貌的笑了笑,只是那眼中常年积累的无神,缺少了楚嘉音身上该有的活泼气儿,整个人学起柳卿卿那做派,就会显得病怏怏的。 李夫人忙道:“是啊,我家卿卿长得可好了。楚大人这么一说,你们还真有些像。” 第二百一十五章 火光 慕容翰呼吸停止。 刚想松一口气,结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知道。 楚良善怎么回事儿?这么一说,岂不是暴露了点什么? “可惜,我家妹子没这么乖巧。”楚良善略有遗憾的说,“今年过了秋,就该满十五了。” “哈哈……我家卿卿已经十五了,也是有缘。”李夫人身在局外,只想着跟人好好说一说自己这漂亮的儿媳妇,没想太多。、 可李大人心里怎么想的,外人可就难猜了。 …… 楚嘉音跟着闾丘嘉许一直在悬崖上待到了天黑。 “喂,小鬼!你还不打算回去啊?”楚嘉音穿的单薄,为了好看,只能这么穿,而且白天的时候还有些热呢。谁知道这会儿居然转凉,还凉成这个样子! 冷死她了。 闾丘嘉许很大方的脱下外裳,丢到了楚嘉音身上,说:“穿着吧。” “哦。谢了!”楚嘉音不跟他客气,这小鬼诚心将她引到山上来,自然该付出一点儿代价!这会儿明明能回去了,他也不回去,不就是自找罪受? 说道这儿,楚嘉音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先回去,可是她白天走山路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现如今到了夜里,她哪里敢一个人走?想到那些孤坟上,还飘着那种东西。 咦?算了,还是等等这个小鬼吧。 许久之后,二人看到远处有人举着火把,进了一片地里。看方向,应当是种菜的地里。 “那些是人吗?”楚嘉音眯着眼,太黑了,只能看得见火把,隐约知道应该是人。但到底是不是人,那就不清楚了。 闾丘嘉许回:“是人。” 楚嘉音还是瞧不清楚,也不知道这少年的眼睛到底跟自己差在了哪里,凭什么他看得见,自己看不见呢? “嗯,我还是看不清,那些是人的话,他们在做什么呢?”楚嘉音问。 这个时辰出现在田地中,为什么呢?楚嘉音忽然想起之前在西凉边境与南越边境交界处遇到的老人家,那老人家说,南越西北境的土地种不出吃的东西来。 为什么无缘无故会种不来东西呢?也许就跟这些晚上出来偷鸡摸狗的家伙有关! “你是为了带我上来看这些人?”楚嘉音不确定的问。 但这事儿好像只要楚景琰他们的人仔细查探过,就应该早就知道这事儿了,何必等着现在来看呢?而且,让楚嘉音知道也没用啊,难道是要她回去通风报信?可二哥哥他们早就知道了,她何必多此一举? 想到这儿,楚嘉音总还是要感叹一句,小孩年轻不懂事儿。 闾丘嘉许说:“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应该……是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吧?”楚嘉音说。 “早有预谋!”闾丘嘉许神经兮兮的,一句话不多于四个字,说也说不明白! 楚嘉音一头雾水,换来他一句:“你真的比起你哥来,差太多了!既然如此,何必不留在家中相夫教子也好。” “你!罢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楚嘉音气愤得要命,这臭小孩,非要跟她过不去吗? 山下军营驻扎地的人,并不能看到远处的事情,也不知道那儿有火光闪动。楚嘉音被闾丘嘉许气了一遭后,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些。 也许,那些人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也并不是为了土地种不出来菜而来。另有目的?会是为了什么呢? 闾丘嘉许直接就着脚下一踩空,像是跳下去了。楚嘉音一个愣神,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面前,伸手过去抓,抓空! “喂!”楚嘉音心惊胆战的上到断崖前,见到闾丘嘉许手攀着崖上的断壁残垣,一点一点往下去了。 “那我怎么办?”楚嘉音一身恶寒,她可不想走山路,也许,她也能像闾丘嘉许这般跳下去? 转身回头,手上没有火光,一片黑暗。这座山又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楚嘉音哪里敢往山路上走,还是拼一把,跳吧! 楚嘉音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小心一些了,结果没走两下就脚底打滑,直接掉下去了! “啊!”果然不该答应楚良善,带他带来的人,楚良善就是个灾星! 楚嘉音直接栽到了一棵树上,一连过关斩将,压断了十来根枝丫,从上往下,越来越难断。最后,她衣服挂在了一根她压不断的树杈上了! 双脚双手悬空,无法借力!衣裳眼看着就要撕裂开了。 楚嘉音试着换个姿势,腿一勾,勾住了树杈,勉强将自己救了回来。她一个翻身,就变作骑在了树杈上,再无危险!先前这一摔,背上肯定又少不了要落伤疤了,真倒霉! 楚嘉音看向另一边,断崖下那块石壁上,闾丘嘉许不紧不慢的往下走,顺利下了地。楚嘉音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高度,不足三个她高,能跳! 便也着地了。 闹了这么一声动静,军帐内很快就有人出来,问:“音音姑娘,大晚上怎么了?有谁欺负你吗?” 楚嘉音摆摆手,连连说者:“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看在闾丘嘉许年纪还小,跳崖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份上,楚嘉音不打算拉他做垫脚石了。 军营里这会儿才开始吃饭,楚景琰正在一方营帐外,与方旻说话。楚嘉音打死也想不到,方旻居然能有一天可以跟二哥哥侃侃而谈? 在她的印象里,方旻是个莽夫,与她的脑子不差多少的。怎么还跟着楚良善,锻炼出聪明才智来了? 楚嘉音拍了拍身上的脏东西,背着手过去了,一凑近,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原来,方旻是跟二哥哥聊些有的没的? “音音姑娘,闾丘公子呢?”方旻往楚嘉音身后看了半晌。 楚嘉音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去生方旻的气,说:“我非得要管他不可吗?人不是你们带来的?” 闾丘嘉许就在不远处,走一个拐角就能看到了。 方旻朝她走了过来,楚景琰立马反应,先一步到了楚嘉音身侧。方旻抬起的手,也被楚景琰拦住,没碰到楚嘉音。 楚景琰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前,抬手揪掉了楚嘉音头上挂着的各种叶子枯枝。楚嘉音自己都没发现脑袋上多了这些东西,被楚景琰一拉扯,疼得直抽冷气。 这打架扯头发也真是情有可原的,原因是扯头发真的疼啊!特别是珠钗等等挂在头上,缠上几个疙瘩,要是上手扯上一下,肯定能叫人疼得喊爹叫娘! 女子为了美丽,也给自己下了很多不便啊。 方旻看不下去,说:“我来吧,看你笨手笨脚的。” “滚开!”楚景琰一巴掌将方旻拍离,不让他靠近,双眼阴冷,像是护食。 楚嘉音看了一眼,低声笑了,二哥哥这个模样,怎么有些可爱了?看到他这么护着自己,楚嘉音也不由地内心窃喜,二哥哥不会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等头发被处理干净了,楚景琰便拉着楚嘉音要走,说:“去吃饭吧。” “喂!闾丘嘉许你们不管了?”方旻大爷似的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一根柱子上。 楚景琰回他:“你们自己带过来的,不该自己照应?” 楚嘉音回头,冲方旻吐了吐舌头。有二哥哥陪着,她才不愿意陪一个小孩呢,还是一个老是揭她老底的小孩! 饭菜已经送到楚景琰的军帐中了。 “二哥哥,你们的事儿还好吧?”楚嘉音有些不安,总觉得西北境的事儿很难处理。 “在烦着呢,我们再没有进展的话,慕容翰估计不得不收兵离开了。找不到证据,李大人等人,就能逍遥法外。”楚景琰叹气,“这事儿不用你管,你安心吧。等过些时候事情办妥了,我就陪你回楚家。算一算,也该及笄了。” 说道这儿,楚嘉音忽然脸色一红,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她倒是不打算那么早嫁人,但一想到二哥哥要亲自送她回去,看着她成年礼过,便觉得开心。 “二哥哥,你们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找我啊,我尽量帮你们。”楚嘉音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捣乱以外,还能做些什么。 “嗯!”楚景琰怕她觉得自己无用难过,暂时答应了。 楚嘉音忽然想到一件事儿,说:“对了二哥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楚景琰不自觉的警惕起来,也许是这几天精神太过紧绷了,就连陪着楚嘉音,也不由自主的要精神高度集中。 没办法,李大人这厮老狐狸一个,不认真对待,根本应付不了。 楚嘉音说:“我刚才与那个名字有四个字的小子上了山,看见远处,大概是老百姓的耕田上有人在上头举着火把,走来走去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也许,上面的人只是一些普通百姓罢了,但告诉楚景琰一声,也是好的吧? “是……那边?”楚景琰拧着眉,指了一个方向。 楚嘉音点头,眼睛睁得大了一些,瞧二哥哥的脸色,看来是真有问题啊。 楚景琰登时弹了起来,筷子放下,不吃饭了,嘴里说:“坏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亲哥的套路 坏了? 楚嘉音也停住了筷子,愣神片刻,楚景琰就冲出了军帐。她随后跟了过去,却见到楚景琰往她所指的另一个方向走。 这…… 楚景琰走得很快,楚嘉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跟上他,再说了,跟上去兴许又要托人家后腿了,不如老老实实在原地待着吧。 “嘿,音音姑娘你吃饱饭了吗?”方旻的手突然搭上了楚嘉音的肩膀,笑嘻嘻的瞧着她,他身后站着闾丘嘉许。 楚嘉音回过头看他俩,这两人吃饭的时候不在军帐里待着,在外头瞎转悠什么?再看闾丘嘉许,楚嘉音忽然想到今晚发现的火光,还是他先引楚嘉音知道的,这小子不会知道什么内情吧? “吃饱了,你俩不去吃饭?”楚嘉音拍开了方旻的手,跟楚良善相处的时间越长,方旻这个人越来越跟楚良善相似了,搞得她都快觉得这俩跟一个人没什么区别了。 当初还能结伴上山玩,现在是不可能了。 方旻说:“不急不急,等楚兄回来我们再吃。再说了,这军营里能有什么好饭好菜?这还是在西北境!你过来这边这么久了,难道没有听说过西北境连庄稼都种不出来吗?” “哦!你们是嫌弃饭菜不好吃?”楚嘉音问。 大少爷的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可以让嘴挑食的地方吗? 楚嘉音又想试探着问一问他们这段时间都去西凉国都做什么,便道:“你和楚良善大老远背跑去西凉国都,是为了将这小子带来?” 楚嘉音指了指闾丘嘉许,这小子穿着的是西凉的服饰,长得也不太像土生土长的南越人。 “我哪里知道?”方旻抠鼻,满不在乎,他不怕楚良善瞒着他什么,就怕楚良善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帮不上忙。这一点,跟楚嘉音担忧自己拖楚景琰后腿相似。 只可惜他们二人同病相怜,方旻却是比楚嘉音靠谱得力得多了。 方旻又看了闾丘嘉许一眼,指着他说:“要不你问问他,我感觉楚兄好像跟他交流了好些话,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闾丘嘉许却说:“我和楚大哥的事儿,不会告诉别人的。” “得,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楚嘉音转身回了军帐,先收拾一下碗筷,然后就洗漱睡觉吧。 翌日天刚亮,楚嘉音才看到楚景琰顶着一脸的疲惫回来,看样子是昨晚都在忙。 “二哥哥,怎么样了?”楚嘉音走到楚景琰身前,想询问一下昨夜的情况,也不知道楚景琰往反的方向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景琰说:“那伙人声东击西,差点儿就可以在今日将我们这边的三千余人,都送去见阎王了。” 三千余人要去见阎王,吓得楚嘉音嘴巴张了张,问:“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啊?我昨天看着好像是在地里搞鬼,二哥哥你说,这边的田地不能耕种,是不是跟官家派人在地里动手脚有关?” “这是肯定的。不过昨晚他们的目的可不是田地,而是为了永绝后患。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值得相信!”楚景琰微微叹息,“我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人找我的话,你记得将我叫醒。” 楚嘉音点点头,说:“好。” 目送楚景琰进了军帐,楚嘉音又开始无所事事的四处走来走去。 楚良善昨晚吃饱喝足就回来了,慕容翰同他一起。昨晚的事儿,二哥哥应该还没与他们说过,所以这会儿,昨晚跟着二哥哥出去做事的人,都围着他二人汇报情况。 “太可恶了!要杀他的头又找不到十足的证据,坐以待毙下去,怕是要将自己人都送上绝路!”慕容翰气愤不已,又无可奈何,如今情况,再继续留在西北境,等待他们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算计和死亡。 楚良善倒是不怕,这里所有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背后在乎的人又只有一个方旻,要是事情办砸了,大可两人一起逃了,便什么麻烦也找不上来了。 所以,他像是身在局外一般,满不在乎的说:“那你们就走呗,省得将小命丢在这里了,可惜。日后他们闹的大了一些,顶多也就是造反,造反嘛,自然还得你慕容家来收拾,现在收拾不了,等到那时候名正言顺的收拾,不也一样?” 这话一出,慕容翰登时火了,揪住楚良善的领子说:“你别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如今要是不管,接下来西北境会乱成什么样子,你不会不知道吧?而且,西凉境内还有那么多无辜百姓在受苦!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嘛?” “好,我说的不是人话。”楚良善轻飘飘的说道。 慕容翰好像将一股蛮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下手重得到的却只有那么一点点发泄,顿时整个人都焉巴了下去。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在跟楚良善吵架的时候讨到好处,要么就是吵输了,要么就是被楚良善气死了。 所以啊,跟楚良善斗嘴吵架是一件很不值当的事情。要说打起来吧,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啊! “你说得倒是容易。”慕容翰气消了一些,“西北境官家与胡评有勾结,胡评如今势力几乎与我慕容家持平,要是真闹起来了,我慕容家还真保不住南越!” “那就不保了呗。谁让皇帝皮痒不长见识,非要拉人上位,将南越的保护神压制的死死的?”楚良善此番言论,很像一个乱臣贼子,偏偏他才是皇帝最器重的哪一个,居然说出这种话,要是让皇帝老儿听了,不知道有多伤心难过和后悔呢! 慕容翰冷笑了一声,说:“我就不该与你讨论!但愿皇帝不要知道,他身边最宠爱的臣子,居然是这么给他办事儿的!” 话罢,他气呼呼的走了。 楚良善就站在原地笑,目光落在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瞥见了一抹裙角,说:“六妹妹,你要听就过来听啊,没人拦着你!偷偷摸摸躲着,小心被当成奸细。” 楚嘉音没想到他发现自己了,在那处唧唧歪歪的诽谤了他好几句,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来,一直走到楚良善跟前。 “你这是拿朝廷俸禄,不干好事儿?”楚嘉音抱着胳膊,就听刚才所言,楚嘉音都要为皇帝打抱不平了。 “那又如何?你想到御前告我嘛?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只是不知道皇帝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楚良善坏坏的笑着,那模样简直叫人恨不得三两拳头挥上去,最好让他鼻青脸肿不能见人才好。 省得整天出来叫人心烦! 楚嘉音别过头,不正视他:“我没那个心思。对了,闾丘嘉许是怎么回事儿?” “哦。说到他啊,我不是让你照顾看管的嘛?人呢?”楚良善四处扫视了一下,没看见方旻,也没看见闾丘嘉许。 楚嘉音扭过头看他,说:“我凭什么帮你看着一个小孩?他又不是我的谁!” 楚良善不与她争辩,在怀里掏了掏,楚嘉音以为他要拿什么好东西出来,就盯着他的动作看了半天。结果最后,是掏出了一把折扇出来。 切!楚嘉音再次别过脸去。 “西北境的事儿,靠慕容翰和楚景琰他们,恐怕三五月也解决不了问题。六妹妹你快要及笄了,还留在外头,整日跟一群大老爷们鬼混,小心嫁不出去啊。”楚良善有在怀里掏了一下,拿出一个不算大的梨子,放在嘴边就啃。 楚嘉音冲他吐了吐舌头,说:“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屁事啊?再说了,我还不愿意嫁人呢!这天底下的臭男人那么多,嫁过去就是作孽!” “哦哦,那你可得小心点你未来夫婿。”楚良善笑得眼睛都没了,最后居然捧腹大笑。 “笑个屁!”楚嘉音抬脚要踹他,被他躲开了。 楚良善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军帐悄悄对楚嘉音说:“你可别让你二哥哥听到啊,不然他都不敢娶你了。” 这话一出,楚嘉音就跟炮仗点了火似的,噼里啪啦炸开了。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二哥哥跟她有什么,但二哥哥平日里跟她在一块的时候,好像又没那个意思? “胡说什么呢?!让你胡说!”楚嘉音心里别扭,又要打人。 楚良善接住她的手,笑着说:“我跟你打个赌吧,你要是将来嫁的人不是楚景琰,我给你五千两银子。你要是嫁给他了,给我一万两?怎么样?” 楚嘉音眼珠子转了转,本来想一时冲动答应了,可后知后觉发现,怎么好像都是她吃亏? “不要!你还跟方旻骗了我七千两呢,现在还给我,我就跟你赌!”楚嘉音伸手问楚良善要钱。 楚良善嘴扁成了鸭子嘴,很是不满意,他说:“行,你把两只手都伸出来,像这样!” 他给楚嘉音做了一个师范,双手张开,捧在身前。楚嘉音学着他的样子,不设防的照做了,结果下一刻! “呸!” 手上多了一滩口水! “楚良善!你个王八蛋!”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臭崽子 楚嘉音大叫一声,想追着楚良善打,可惜那家伙跑得快,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没影儿了。清晨的孤寂中,只余下他的嘲笑还在风中与楚嘉音裙摆荡漾着。 想捉住楚良善打一顿,对于楚嘉音来说,恐怕这辈子都没什么可能! 楚嘉音去了楚景琰的军帐,这会儿二哥哥正睡着,睡得酣甜,叫人不忍吵醒。幸好,这会儿也没用什么事儿非要将他叫起来不可! 楚嘉音搬来了一张椅子,就在楚景琰床榻前坐下,手杵着下巴,静静的看那个人。楚景琰惊觉,转醒。 楚嘉音吓了一跳,刚想蹲下来躲一躲,结果楚景琰瞧了一眼床边的人是她,便安心睡过去了。这一睡,比先前还沉一些,怕是不用点力气都吵不醒了! “吓死我了。”楚嘉音以嘴型说了这四个字,没发出任何声音,同时也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了一下自己造乱的心跳。 楚景琰闭上眼睛后,比平日里还好看一些,少了几分无情无义的感觉。他眉眼如画,鼻子嘴巴跟精心雕刻出来的似的,好看极了。 楚嘉音伸出手,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楚景琰的鼻尖,然后滑到了他的嘴角处。接着忙将手缩了回来,看着床上的人傻笑。 …… 楚良善躲开楚嘉音之后,便径直去寻了闾丘嘉许,方旻这会儿就在那少年身边,也正好碰面了。 “楚兄。”方旻喊道。 楚良善走了过来,随手搭上了方旻的肩膀,又询问那少年:“住得还习惯吧?闾丘公子。” 闾丘嘉许冷冷淡淡的回:“比在我表哥府上好多了,只是你将我带了出来,这辈子恐怕再也不能与他称兄道弟了。” 在岳埅府上玩了数天,楚良善腻了,就打算带着方旻回南越了。临走时又与岳埅说自己喜欢他家表弟,想带着人出去一起玩,到时候再送还回来。本来以来还要耗费唇舌和力气,谁承想那家伙竟想也不想就把表弟塞给他了,当真是个“好兄长”! 他跟岳埅的交情,可不至于达到了可以托付血缘兄弟给对方照顾的地方,万一他生出点什么歹念来,岳埅可就要失去表弟了。 “没关系,我这辈子只需要一个兄弟,喏,就在这里。”楚良善扬起下巴,点了方旻一下。 闾丘嘉许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二人,转而垂眸轻叹,说:“你不与岳埅打交道了也好。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当初,你们怎么认识的,居然还能聊成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什么关系啊?我可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楚良善狡辩道,他说话的样子很像狡辩,可实则他越是这样,说的话才有可能是真的。 闾丘嘉许瞄了他一眼,满脸不信。在西凉国都那几日,他也是对楚良善这个人有些认识的,油嘴滑舌,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他是不是就喜欢那种狐朋狗友呢。 “不过,岳埅这么容易就同意让你跟随我二人到南越游玩,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楚良善捏了捏下巴,沉思,顺便转移了话题。 闾丘嘉许冷哼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不过是我没价值了,丢开了还省几碗饭。倒是你们要遭殃,白养我一个没用的人了。” 闻言,楚良善离了方旻身侧,转到他身边,抬手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说:“你怎么会是没用的人呢?你看你这么聪明,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多可惜啊。你瞅瞅我家六妹妹,傻成那样还得活着呢,你别想不开啊!” 闾丘嘉许望了一眼对面的一个军帐,楚嘉音进去找楚景琰时,他有注意到她进去了,所以知道现在的她在哪里。听完楚良善的话,他说:“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啊湫!”楚嘉音揉了揉鼻子,莫名的火气旺盛。 她明明是守着楚景琰身边啊,怎么连看着二哥哥都如此,难道是身子不舒服了?不会是月事来了吧? 楚嘉音出了军帐,想回去看看,免得糟蹋了一身衣裳,这地方要洗衣服免不了要被人看见,闹了笑话她可抬不起头来了。一出军帐,却瞧见对面三个大的小的男人嘻嘻哈哈,时不时还提起她的名字。 她说她怎么老打喷嚏呢,原来是这群王八蛋在造孽! 于是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大喊:“你们在说些什么呢?背后说人坏话,天打雷劈啊,知不知道?” “来了!还不快跑!”楚良善拍了一下闾丘嘉许的肩膀,那小子就跟着方旻和楚良善一块儿撒腿就跑。 楚嘉音练过轻功,也不算废,但楚良善和方旻二人明显比她厉害,她根本追不上。至于闾丘嘉许,楚良善和方旻一人一只手拖着,生生飞起来了。 罢了! 与他们这些人闹腾,纯属浪费力气。 在军帐附近守了一段时间,确认那三人不会回来后,楚嘉音自暴自弃要转回去了。正当此时,她一眼过去,又瞧见了一个熟人。 月夕? 月夕好像是风尘月的朋友吧?她之前见过月夕的本相一面,因为长得好看,印象直到现在还未消除。 她这会儿来这儿干嘛?冷蓝姐姐好像认识她,说不定她也认识慕容翰呢。 楚嘉音本来不想管对方到底;来做什么的,但眼睁睁瞧着人进了二哥哥的军帐,楚嘉音却冷静不了了。她怎么是去找二哥哥? 楚嘉音小心翼翼的走到军帐外,想偷偷看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就看一眼! 确定对方没有什么让她暴跳如雷的举动,她就离开。正这么想着,里头的人一开口就吓了她一跳。 “少主。”月夕半跪地。 楚嘉音瞳孔骤然睁大,嗯?少主?二哥哥什么时候成了月夕的少主了?莫不是加入了什么神秘组织?二哥哥平白无故得了一身武艺,说不准和月夕叫他少主有关呢,没什么稀奇的。 在心里默默给少主的称呼辩解了一番外,楚嘉音还是不打算离开,继续伏在那儿听。 月夕说:“西凉兵马已经准备好了,先起内乱,不过三日就可拿下国都。再然后一路向着我没这边来,先拿下南越西北境,与胡评里应外合,不日便可攻下南越皇城。” 军帐外的楚嘉音听着这有模有样的汇报,不由地觉得羞愧难当。本来该她进李家潜着的,结果闹出来这么一出,她什么事儿也没办成不说,还回来浪费粮食了。 楚景琰刚起来,头发有些凌乱,说:“不日是几日?恐怕不过是他们一番想象而已,南越哪有那么容易拿下,西凉国都又岂是一个铁西说拿下就拿下的?” “少主说的是。” 月夕脸色变了变,仍旧哭丧着,半点儿也不怕上司觉得自己晦气。她眼底似是有一丝不满闪了过去,接着她说:“少主,这事儿本不该归你管的。不如让慕容翰自己折腾吧?” “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管一管闲事儿怎么了?”楚景琰问。 月夕无话可说,只能沉默,静候发落。 站在外头的楚嘉音遇上了一个麻烦,一个迎面走过来的士兵要跟她打招呼。楚嘉音悄悄说:“别出声,二哥哥正在睡觉呢。” 军帐中的月夕和楚景琰一齐看向了军长外边,心生警惕。楚嘉音透过缝隙一看,里头那四只眼睛,像是要将人戳穿了似的,分外可怖。 她悄悄离那缝隙远了一些,避免被看见,虽然从里头看外面,也许什么也看不见。 只是练武之人,大概耳聪目明已非常人所能及。她这是够小声了,不过军帐中的两个人,也很有可能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了。 士兵点点头,悄然过去了。 楚嘉音则假装坦荡,掀开了军帐。一进去,看到月夕在,佯作惊讶,说:“月夕姑娘,你怎么也在?” 月夕笑了笑,眼神却是冷淡异常,她说:“来与楚公子说些事,音音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过来了?本来二哥哥就是归她看着的,方才她出去教训人了,这会儿再回来不是很正常的嘛?这月夕说话,怎么好像是她逾越了,不该没得到允许就过来一样?搞得好像她是个第三者一般。 不过也许只是她神经粗,想多了。人家可能就是随口一问呢。 “我本来就在照顾二哥哥啊,刚才有些不舒服,就出去吹了吃风。”楚嘉音笑着说,万幸她去逮那三只崽子的时候,正好走到了月夕来路瞧不见的犄角旮旯里了,没让她发现自己一直注意着她。 楚嘉音很自然的走到了楚景琰身边,笑容灿烂的问:“二哥哥,你作业一晚都没回来,就睡了那么一会儿撑得住嘛?” “还行。”楚景琰脸上确实有消减不去的疲惫,可也确实还撑得住,没说谎。 楚嘉音一屁股坐在楚景琰身侧,贴得他很近,问:“二哥哥你要吃饭嘛?我去给你弄?” 月夕盯着亲昵接触的二人一眼,脸色慢慢阴沉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双标 比起之前那种阴冷,她此刻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楚嘉音胡乱间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这是谁招惹到她了? 楚景琰全然不在意楚嘉音这么亲近自己,像是本该如此一般。一大早回来的他,确实没吃什么东西,想了想,告诉楚嘉音:“你随便给你弄一些粥吧,我吃完还有事儿要办。” “好,我这就去!”楚嘉音起身离开,很痛快的出了军帐。 临走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军帐一眼,奇怪,她怎么越看这个月夕,越觉得讨厌呢?难不成是因为她之前假扮自己,自己现在心里膈应? 当初若不是她化险为夷,说不定楚家府上的楚嘉音,现在就是月夕了。如今也是,自己办事不力,还得劳烦她来假扮自己去做事儿。 等楚嘉音走了,月夕才收敛了一些脸上的阴冷,与楚景琰说:“属下疏忽,竟让人在外窥听,也不曾发觉。” “这世上无人能十成十有把握防得住所有人,在任何时候都防备好别人、所以,你无需自责。”楚景琰早就知道楚嘉音外面,只是不想说罢了。 如果要在楚嘉音和月夕两人之间选择,他当然会去选楚嘉音,哪怕月夕身后跟着一个皇子身份,乃至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 可那都是些他不在乎的东西。 “谢少主宽恕。”月夕咬牙,额头冒了几丝冷汗。 每次只要使用锁骨功,她的感知、武功等等,都会有所下降。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无可奈何,越发严重。但她不想告诉别人自己会这样,也没法儿跟任何一个人说,这世上可无人可心疼她。 “你回去继续盯着吧。”楚景琰从头至尾,连抬起头看月夕一眼都不愿意。 月夕当着他的面,变作了楚嘉音的模样,并道:“是。” 楚景琰终于看她了,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抓起了不远处的杯子,摔了过去,摔个稀碎。说:“不要在我面前,扮作她的模样!这般颔首低眉,难看!” 月夕吓了一跳,暗暗咬牙,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说:“是,少主,属下谨记。决不再犯!” 不愿意看楚嘉音颔首低眉,那她呢!她就该是天生给人颔首低眉,作践自己的吗?楚嘉音,不过是一个浑身寻不到半点长处的臭丫头,到底哪里值得少主掏心掏肺对她? 月夕告别,离开了军帐,想了想,去军营的庖厨之地看了一眼。 楚嘉音正在里头跟火头军的兄弟交谈,跟他们学煮粥。这般磨磨蹭蹭下去,等到粥煮好了,人就饿死了! 月夕正置气,怎么看这个人怎么觉得不顺眼,愤愤一哼,离去了。、 “楚姑娘,你这火太大了,一会儿该成焦糊的了。”一名火头军说道。 楚嘉音下意识去看火,确实有些大了,便放下手上的甜枣之类,过来将火减小了一些。弄了一会儿,将这一片地方弄得一团糟,粥也煮不好,楚嘉音登时着急了,说:“你们来吧,我煮不好。” 说着便将手中的柴火丢到地上,踩了两脚,防止火点到什么易燃物燃起来。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一个军帐中的火头军,一瞧她这样,就都在笑话她。楚嘉音认栽,由着他们去笑,一边默默偷师,看着过来替补她煮粥的人煮。 换了一个人过来,效率一下子就提高了,磨蹭半天都没煮好的粥,终于转到了楚嘉音手上。 …… 本该忙碌起来的楚大人,寻了一处军帐,跟两个小弟玩起了掷骰子。 “大!”楚良善喊。 闾丘嘉许双目瞪圆,说:“小!” 方旻晃了晃手中的骰子盒,噼里啪啦一摇,开!赫然是两个五,一个六。 闾丘嘉许懊恼的敲了一下脑袋,从身上掏了一锭银子给楚良善。 “我玩这玩意儿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别想赢过我啊。”楚良善得意洋洋的说,将这银子收下了,一点儿愧疚感也没有。 闾丘嘉许在岳家过得虽然挺惨,但还是有钱的。只是他被关着出不了门,有钱也只能靠岳家给吃的,现在出了岳家的门,别提多自在欢喜了。 特别是跟楚良善这种人混迹在一处,更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了。 “你俩不会合伙坑我吧?”闾丘嘉许狐疑的看着那二人。 面前这两个家伙,就扫对方一眼,便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要跟那二人斗智斗勇,根本不公平。 “怎么会呢?”楚良善哎了一声,“玩不起就别玩了,还说我俩合伙坑你。你不知道他家多有钱吧,改天我带你去看看,保准你相信,方旻不爱财,根本不会稀罕你这几锭银子。我倒是未必了,嘿嘿嘿……” 楚家说是他的父家,可一点儿银钱也不分给他,朝廷那边吝啬得很,一次性给的俸禄,不够他花半月就光了。一年啊,总有半年是没钱的,好在还有方旻救济。 但一直坑方旻他觉得不好意思,就时不时坑别人一把。当然,也有时候会伙同方旻一起坑人,虽然方旻的确不缺钱,但很乐意帮着楚良善去坑蒙拐骗,他觉得有趣。 闾丘嘉许还是不信,他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上当的人,察觉一丝不好,就会往后退了:“那就别玩了。” 闻言,楚良善都焉巴下去了,还真是……吃苦多的孩子,这城府也不怕将来一个人流落在外面会被人骗得干干净净了。 就是怕他那表兄不饶过他,非要将他抓回去,他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玩就不玩吧。该干正事儿了。”楚良善伸了伸懒腰,其实半点儿也没办正事的力气。 办正事多累啊,他就在军营里混着等楚景琰和慕容翰办好事儿,他回去邀功多好?只是那两个小子办事太慢,要等着他们将事情办完,自己恐怕都要将南越西北境看腻歪了。 说到正事儿,一直在忙碌的慕容翰就进来了,见到这仨,又看见桌上的骰子,脸都绿了。他气急败坏的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到这份上,居然还有心思赌钱?” “当然有心思了,哪里像你一样啊,碰到点事儿就愁眉苦脸,像是快要一命呜呼了一般。”楚良善抠着手指甲,话轻飘飘的过去,却砸的慕容翰一头包。 慕容翰找椅子坐下,说:“西凉那边打算出兵了。” “我知道。”楚良善道,他在西凉待了几日,可不是白待的。 闾丘嘉许之所以那么容易被他带走,一来是闾丘嘉许或许真的没用任何价值了,二来当然是岳埅高兴了。将楚良善这个瘟神送走,出兵打仗什么的,都会容易许多。 “你知道?”慕容翰好像更气了。 这面前的人什么都知道,而且本该比他更着急,居然还能这般闲适的坐着哄小孩儿玩。小孩?慕容翰看了闾丘嘉许一眼,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不认识这个长相十分西凉的少年。 “这是谁啊?” 闾丘嘉许冷着脸,一直盯着桌子上的骰子看,理会一下慕容翰都不肯。 那边的方旻代为介绍:“闾丘嘉许,西凉国都贵族的人。不过现在家族家道中落,算不得什么好身份了。” “他……他是闾丘家族的?”慕容翰颇感吃惊。 闾丘在西凉可是大姓,从前南越与西凉两国,一国有慕容家坐守,一国有闾丘家族摄政。虽然摄政不太好听,但闾丘家族势大那一百来年,正是西凉一国鼎盛时期。 除了名声不好听,外人都说西凉国该姓闾丘外,闾丘家族这场摄政历史,还真算得上是一场壮举。也不知道当年的闾丘一家到底如何想的,既然西凉皇室那般的废柴,何必直接吞并了西凉重新建国呢? 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竟举家败落散了,想来这闾丘一家,恐怕只剩下眼前这位小公子了。 “嗯。你还想说什么吗?不说,我们要继续玩其他的了。”楚良善打了一个哈欠,丝毫没有半点儿要跟慕容翰谈论正事的意思。 慕容翰好奇的很,连生气都忘了:“诶,不是,你将闾丘家族的人带来我们南越做什么?” “他无依无靠,我就收做小弟养着了。难道还眼睁睁看着他流落街头乞讨,吃不饱穿不暖?”楚良善比了眼睛,看样子是要睡一觉,懒惰入骨。 慕容翰嗤了一声,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好心,居然会好心收留流浪者啊。这南越多少流浪汉无家可归,吃不饱穿不暖,也不见你个大善人施舍和怜悯。” “呵呵,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心人,我收留东西啊,要看长得好看与否啊。你说喜欢猫的人,会看见路上那么多猫就抱回去吗?当然是得瞧见好看的,才抱回去啊。”楚良善把玩了一下自己的龙须刘海,睁眼看闾丘嘉许。 这少年的确长得好看,年纪大一些,恐怕能与楚良善相提并论了。 “外头都说你是断袖,不会是真的吧?”慕容翰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起回家 军帐内的气氛忽然凝重了几分,闾丘嘉许瞪大眼睛去望楚良善,好像突然对这个人生了畏惧,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尽量避开楚良善。 方旻一脸茫然,回味了半天才将慕容翰嘴里说出来那个词儿的意思思考明白。作为当事人的楚良善,差点儿喷了一嘴的口水,吃惊的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那个的?” 慕容翰环视了一圈军帐里的其余三人的表情,突然有些尴尬,但楚良善闻起来,他只能老实回答:“你平日里跟方旻凑得那么近,刚刚又那么说,我以为传言是真的呢。朝中上下,认识你又认识方旻的,大部分都觉得你俩有什么瓜葛。” “呵呵。”楚良善强颜欢笑,“眼神挺差。” 方旻轻描淡写的说:“我俩只是交情深而已,逛青楼楚馆时,可不叫小倌。” 其实外人怀疑他跟楚良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他也不在乎的,楚良善也不在乎。解释他都解释了,别人爱听不听,与他无关! “行了,我知道了。”慕容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再管了。 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反正也不管慕容翰的事儿,他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闾丘嘉许的脸色勉强好上了几分,又往楚良善那边凑了一点,说:“西凉发兵了。你真不打算管?” 楚良善眯起一只眼睛看他,好像觉得很好笑似的,说:“你说说,我一个手上无半点兵马,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里管得了这事儿?皇帝只是派我去问候一下西凉国主,其余的,与我何干?西凉发兵,南越边境城起逆,该慕容大将军去管才对。” 他冲着慕容翰眨了一下眼,激起了慕容翰一身鸡皮疙瘩。慕容翰恼了,问:“你不管事儿,那之前还进去跟我和楚兄议论?添堵还是添乱?” “我没说我要听啊,是你们自己不避着我说的。我那会儿过去找你们,只是想问将军你寻一个军帐落脚,谁让你将事情告诉我,还想跟我商量了?”楚良善理直气壮,对方根本拿不到他的错处。 慕容翰皱眉,起身原地团团转,思考了一会儿,念及那会儿的楚良善到底何等态度。半晌,他接着说:“你当时还跟我聊起来了,哪里有不想管事的样子?” “我那不是插不上话无聊嘛?”还是有理。 慕容翰这回真拿他没办法了,本来听说楚景琰昨晚累着了,刚刚睡过去,他不忍心去打扰,还想着过来跟楚良善能商量一下,结果却遭他这么耍猴儿似的捉弄!当真气愤! “罢了罢了,我下次再相信你的鬼话,我这个将军就不当了!”邪了门了,他怎么会觉得一直跟自己不对付的楚良善,会帮他的忙呢? 居然还主动上门找人! 当真是愚蠢! “慢走不送啊,慕容将军。”楚良善挥挥手。 慕容翰差点儿气死,可自己武功不如他,地位不如他,只有受气的份儿。朝中文武双臣,最被看中的年轻一辈,就是他俩,现在看来南越将来武官一派,怕是要被压制得死死的了。 但愿不久的将来,能有人冒出头来制衡一下楚良善,那个人最好还是楚景琰! 闾丘嘉许忙上去拦人,说:“他不跟你聊,你可以找我聊啊。喂,你等等我。” 于是,闾丘嘉许便追着慕容翰走了。 剩下方旻和楚良善二人在营帐内面面相觑,还说了一句:“喂,方旻,慕容翰说我俩有一腿。” 方旻静了刹那,旋即哈哈大笑,楚良善也不例外,前仰后合。 …… 西凉发兵造反了,看似不针对南越,可作为前边境军统领的胡评,暗地里蠢蠢欲动。慕容翰和楚景琰拿不到胡评和李大人的把柄,只好先撤离了西北境,暗地里观察这二人的一举一动。 南越初卯四十一年,西凉大乱,作为邻国的南越和乾国,内里生有异心者,蠢蠢欲动。 慕容翰带兵往东境巡视,楚景琰携楚嘉音归楚家。 往京都途中。 楚嘉音内心不安,长达数日的路程,睡了三五时辰,每隔一个时辰,都要被一场噩梦吓唬清楚。 “怎么了?”楚景琰就在身边,瞧见二哥哥,楚嘉音安心了许多,可再也睡不着了。 “我有两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再次见到祖母和家里的人,会是什么样子。”说来也是她不孝,几日的路程便可归家,怎么就不想着回去一趟呢? 外头的花花世界勾了她太多心魂,一别两年之久,竟对家也生不出多少依恋来了。前世留在那座大宅院里,今生想起来,不过是一场装满甜蜜的噩梦,确实不值得依恋。 唯一要念着的,恐怕只有祖母她老人家了。 楚景琰说:“几月前我才去过京都,家中人一切安好。四姑娘有了身孕,家里人都念着你。” “二哥哥你说什么?”楚嘉音眼前忽然一亮,心中汹涌如决堤之水,“你说珍姐姐怀孕了?” 前世的楚嘉珍这会儿还被她拖累着呢,根本没有与齐麟生崽的福气,今生没了她这个麻烦,珍姐姐也算与齐麟公子修成正果了。 楚景琰点头:“之前没与你说过家中的事儿,便忘记告诉你这件事了。” 楚嘉音心里欢喜,却不敢大声呼喊发泄,免得外头的人以为她疯了。便上前,张开双手,抱住楚景琰,欢喜的道:“太好了,二哥哥,珍姐姐有小孩子了,那我就可以当姨娘了。嘿嘿嘿……那我三哥和五哥呢?” “那二人还忙着科考,暂时顾不上成家,你回去自己看吧。”楚景琰看着突然钻到自己怀里几乎要打滚儿的人儿,抬了抬手,最后将手搭在了她背上,嘴角一扬,宠溺一笑。 “嗯嗯。大家都过得好我就安心了。”这会儿有点冷,楚嘉音窝在二哥哥怀里暖和得不行,便不愿意离开了,就着这个姿势继续与他谈话,“二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哎,家里六个兄弟姐妹,珍姐姐居然是最早成亲生子的。” “那你呢?”楚景琰反问。 关于自己的婚事儿,楚景琰还未想明白到底也有没有那个福气,还能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直到如今,他还没将自己乱七八糟的身世拾掇明白。 “我啊,我不急啊,我才十五呢。”楚嘉音将连埋在楚景琰怀里,舒服的呼了一口气,有些困了。 刚才靠在车壁上睡不着,现在倒是困意上来了。但还是忍不住要追问:“二哥哥,你说说啊。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如果有喜欢的人了,我就给你把把关?或者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物色一个。” 楚嘉音已经昏昏欲睡了,再喃喃了两声,便闭上了眼睛。 “不必了。等缘分吧。”楚景琰低头,瞧见小丫头已经阖上了眸子,安静的睡过去了。 一时间不该说什么才好了,将人往身上一揽,让楚嘉音上了马车上的软榻,脑袋枕在自己腿上。前路还远,他也该睡一会儿了。 京都城还像前几年那样,南越天下太平,太平安居的地方,总是很难发生改变。 楚嘉音转醒的时候,听到外头熟悉的小贩叫卖声,在卖她曾经喜欢的糕点。便睁开眼,却瞧见二哥哥的脸,又把糕点的事儿抛之脑后了。 她静静的看着二哥哥,直到他要睁眼了,自己又赶忙闭上了眼睛。 楚景琰发现她醒了,但没才拆穿她,将人好生搁置好,自己下了车。进城门要查身份来历,还得他出面。 楚嘉音刚下车,里头的楚嘉音就听到侍卫道:“原来是楚将军,请。” 楚景琰现在的身份是边境军统领副将,算来也在朝中地位不低了。 城门开,车队得以进城,真正的京都外城,时隔两年之久,楚嘉音终于又回来了。虽然前世记忆里关于京都城内的日子不算好过,但这儿好歹是她出生和成长起来的地方,多少会有些思乡情切。 马车再次滚动起来,楚景琰上了外头的马,不再与楚嘉音同乘马车。 走了约莫半时辰,终于到楚家门口了。 “是二公子,快去禀告。”门口的小厮说道。 然后原本的两个看门人,变作了一个人,还得上前迎接归家的公子。 “二公子。”比起楚嘉音对楚景琰友好那会儿,楚景琰得了一些楚嘉音给来的面子,让这些家仆敬重了一些,如今却是大不一样了。 现在的楚家上下,得实实在在的敬重楚景琰,他如今可是不小的朝廷命官呢。 楚家真得罪了他,全家人的脑袋也不够赔的。 刚迎了二公子,却见一马车也停在门前,小厮不禁好奇的扭过头去看,过会儿眼睛都睁大了。 原来是六小姐回来了! “六小姐?”小厮兴奋得好像要跳起来了,也不管楚景琰了,对着后头的楚家大院大喊:“六小姐回来了!六小姐回来了!” 楚嘉音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热情? 第二百二十章 似客是主 那小厮刚嚷嚷过去不久,就有一穿着华裳的女子带着随身丫鬟走了出来,趾高气扬的模样,好像一家之主。 来人是楚韵,她如今满面风光,鬓发上簪的钗花,都是顶好的货色,比起当年初入楚家,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那双漂亮的杏目把楚嘉音一扫,阴阳怪气的冷哼起来,说:“瞧瞧,这沾了满身乡土气息的姑娘是谁啊?嚯,好像是咱们家的六姑娘呢。走了两年多,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你怎么在我家里?”楚嘉音愣在了马车上,连下车都不愿意了。 一想到她这一下去,就要跟楚韵踩在同一块土地上,她就嫌弃。前些年不是将她逐出家门了吗?怎么还有脸回来?嗤——不过话说回来,楚韵的名声可不比她楚嘉音臭,时隔多年,恐怕大家都忘记楚韵犯过什么糊涂了吧? 倒是楚嘉音做过的傻事和窝囊事儿,这会儿说不定还有人在传着说呢。 楚韵听到楚嘉音说这后头的府院是她家,不禁笑了,摆弄了一下衣袖,说:“这难道不也是我的家吗?我跟着我爹是一家,难道有错吗?妹妹怎么说得好像这儿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家一样?珍姐姐,明哥哥,阳哥哥,难道都不配出现在家中吗?” 几年不见,道行见长啊! “你少给挑拨离间!”楚嘉音这会儿待着的地方,正好对着头顶的烈阳,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看起来有些气势弱。 楚嘉音抬手挡了挡光,抵不住这昏热,就跳下车去了。跳的时候没踩稳,又恰好踩在一个石阶上,脚一滑就向后栽倒了。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下意识想去拽楚嘉音一把。没办法儿,虽然这个家里多了楚良善这么一个人物,大家都不得不给楚良善的亲妹妹和亲母亲一点儿面子,可骨子里,都还记着楚嘉音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子,是众位主子手中的明珠宝贝。 楚韵,不过是仗着她哥那点儿官威罢了。楚良善有自己的府邸,也不知道这母子俩怎么不去楚良善府上住着呢,跑楚家来耀武扬威,小人得志! 楚景琰忙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那些个看戏的丫鬟和小厮,都松了一口气。 楚韵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见那二人拉拉扯扯,便泛着酸水,拧着手帕说:“大庭广众之下,与没有血缘的兄长拉拉扯扯,楚嘉音,你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楚嘉音上前,一路走到了她面前。如楚韵刚出门那会儿所言,现如今二人的装扮,确实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楚嘉音这身可像村里村姑穿出来,跑大户人家门口丢人现眼的了。 可仔细一看这二人的举止姿态,又会觉得楚韵难看一些。这身衣裳是不配,可她这副尖酸刻薄脸配不上! 楚嘉音满不在乎的问她:“我的名声儿?请问我还有名声在吗?我的名声不早八百年,就毁了大半了?其中还有你的功劳吧?” 楚嘉音扯起嘴皮子,皮笑肉不笑的冲楚韵觑了一眼,轻轻推了她一把,进楚家大院里去了。 不管楚良善到底多大的官,这楚家,都是她和那些表兄表姐的,才没有这兄妹二人的份额儿。再说了,皇帝御赐的宅子,怕是不比楚家要小,这母女俩臭不要脸的在楚家待着,到底是多想让楚家的人心里不舒坦? “你!楚嘉音,你给我站住!”楚韵随后追了上去。 现如今楚韵有了靠山,可不怕楚嘉音和楚家的人,乃至于那位老得快动弹不得的祖母了。 楚韵张牙舞爪的追上去,就要抬手抓楚家要的头发,跟个没教养的泼妇似的,嘴里还念念有词:“楚嘉音,你居然敢推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哎呀!” 没等楚嘉音回头治她,楚韵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转过头,楚嘉音看见楚景琰揪住了楚韵的头发,一把拽到自己面前,语气寒冷的与她说:“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楚嘉音原本还挺生气了,看到二哥哥给自己出气,一时间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如果每次遇见这种事儿都有二哥哥撑腰,她宁愿多来几次,委屈又怎么样? “啊!楚景琰,你不过一个区区的统领副将,居然这么对我……放手!”楚韵咬着牙,像只被抓住的蚂蚱一样瞎跳脚。 楚景琰回她,气势逼人:“我是区区一个统领副将,那你又是什么东西?外室私生女罢了!” 楚韵被楚景琰一甩,丢在了旁边的花圃中,满头都别上了各种各样的叶子,十分好笑。楚嘉音就笑了一会儿,就跟着二哥哥一同往福安堂去了。 躺在花圃里的楚韵气急败坏,起身来跺脚,恨恨的说:“楚景琰,楚嘉音,别让我逮到你们,否则,非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不可!” 又看向旁边袖手旁观的侍女,气急:“你们见我摔倒,也不会扶我一下,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泼妇一样的人吼完了,又挨个揪丫鬟们的耳朵,一时间,院子里满是丫鬟的嚎叫声儿。 楚嘉音老远都能听到,捂住了耳朵,说:“这疯女人前几年还温顺懂事,现如今狗仗人势,怎么这么凶?太可怕了!” “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儿,只是如今终于得以好好威风了,怎么能放过?”楚景琰烦这女人得很,要不是那女人并非罪无可恕,他真想喊月夕他们将人给宰了。 “二哥哥你上次回来,也见到她了吗?”楚嘉音撇了撇嘴,嘴里发生的变故似乎挺多的,可二哥哥什么也没告诉她。 楚景琰道:“见过,只是那会儿,她还没如此嚣张。楚良善在的时候,她就顾着跟着她亲哥后面忙上忙下。” “她还做她哥的狗腿子呢?”楚嘉音大为吃惊,按理说,楚良善和楚韵的脾气凑到一块儿,大概是谁也看不顺眼谁的那种。 如今倒是世态炎凉,万事难测,楚韵那种性子,居然回去哄楚良善? “可能楚良善也不太喜欢她吧,不巴结着点,万一哪天他哥不给她撑腰,她不就不能这般耀武扬威了?”楚景琰一本正经的说这事儿,有些莫名的滑稽,楚嘉音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 她稍稍收敛了气神。说:“楚良善这个人确实难对付,料想是他亲妹妹和母亲,也不一定能让他真心对待吧。他那个人啊,就像养不熟的狼崽子,养着还怕日后长大了吃人呢。” “音音倒是把你家大哥看得很透彻啊。”楚景琰伸出食指,微微弯曲,敲了一下楚嘉音的鼻梁。 楚嘉音怎么觉得自己嗅到了一股酸味儿? “我哪有将楚良善看得很透彻,不过是因为他整日烦我,烦出来的经验罢了!”楚嘉音说的是实话,这些年与楚良善抬头不见低头见,确实对彼此了解颇深,不过着了解可不是她主观意愿去了解的。 福安堂快到了,这一路上走来,还同两年前一般景象。楚嘉音不禁感慨,说:“我本以为走了两年,一切都该变了。” 就说前世的时候,初卯四十一年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嫁过去宋家当媳妇儿了,而这条路也早已经修成了另一个模样。 福安堂外头的丫鬟见了楚嘉音,一个个激动得好像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般,你推我我推你的说:“快去跟老夫人说,音音小姐回来了。” 又有几人没去通风报信了,忙凑到楚嘉音面前,与她打交道,说:“六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这两年都没回来,你可不知道老夫人有多担心你啊。” “我这不就回来了,祖母也是瞎操心,我出去的时候还跟着我师父呢,哪里会有事儿?”楚嘉音背着手,却有些心虚。 这些年每每想到祖母,其实是有想回家的,可过会儿就忘记了。风尘月在她身边,常说一些气话刺激她,闹得她大有一种不学成不归家的意思。 奈何她骨子里就是千金大小姐,受不得苦,练两天搁置三五天,一拖拖两年之久,也没见练出个什么耀眼的功夫来! “六姑娘,你快些去见老夫人吧,她这会儿怕是想你想得紧了。” 丫鬟们强迫大姑娘上骄一般推着楚嘉音走,一点儿给她缓口气的时间都不给留。楚景琰还没准备好见祖母后该说什么,该露出什么表情才会让祖母少些责备,结果人已经到老夫人面前了。 楚老夫人一听说楚嘉音回来了,睡午觉也不睡了。 “音音?是音音回来了吗?”祖母给楚嘉音的感觉,明显比两年前更苍老了一些。 楚嘉音有些心痛,不禁责备自己的不孝。祖母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她居然为了自己的一时抱负,足足两年之久不回家看祖母一次,当真是良心喂狗。 楚嘉音摆脱了丫鬟们,上前去,扶住老夫人,说:“是啊,祖母,音音回来了。音音可想祖母了。” 楚老夫人仔细瞧着楚嘉音,许久,眼眶里朦胧。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找茬 “还真是音音啊。”祖母欣慰的说,“两年不见,长大了,也长高了。” 又瞧见旁边站着一个更高大的楚景琰,眼神不似从前那般了,顺便也问了一句好:“景琰也回来了?” 大概是老了,依靠不了自己了,看着这些儿孙长大,自己也有了顾忌。前有楚良善鸡犬升天,将楚韵母女招回楚家,闹得楚家上下鸡犬不宁。楚景琰以前是入不了老夫人的眼的,如今也因为他身上挂了朝廷重职生了忌惮了。 相比如今飞黄腾达的楚良善,边境军统领副将的官衔确实不算什么,但也是楚家惹不起的。何况,楚景琰背后靠着慕容家,还是慕容雪瞧上的人呢。 “老夫人。”楚景琰作了一礼。 能有今日,还得谢谢楚老夫人这些年不喜归不喜,到底没将他扔出去,自生自灭呢。养育之恩,还是要念着的。 “你二哥哥带你回来的?”楚老夫人拉着楚嘉音,坐到了前方的椅子上。 她人老了,站得久一点,就会很累。 楚嘉音点头,说:“是啊,二哥哥带我回来的。” “你师父呢?”楚老夫人提起风尘月,眼底闪过了一丝不爽,大概是觉得这厮拿了楚家的钱财,还将她孙女拐了,实在可恨吧? 楚嘉音平日里是够烦风尘月了,但只是嘴上烦,心里还是喜欢这个师父的。在祖母面前,尽量保留一个好印象,便说:“师父有事要忙呢,就将我托付给二哥哥了。我这两年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本事呢。” “是吗?”楚老夫人瞄了楚嘉音一眼,抓着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你看看你,都瘦成皮包骨头了,你师父这些年,不会连饭也不管饱吧?” “哪有的事儿?只是我吃得再多也不会胖了。瘦一些也好看嘛。”楚嘉音这身材的确是万千女子都羡慕不来,只是这不堪盈盈一握的小腰配了身前单薄平平平,就有些寒酸了。 楚老夫人骂了过去:“胡说八道,瘦成你这样有什么好看的?你刚刚进门瞧见楚韵了吧,她人是不怎么样,倒是挺会长的。名声不好,求亲的人也要踏破咱楚家的大门了。这大门啊,本该是给你夫婿踏的,哎!” 楚老夫人一提起这事儿就气愤,偏偏还拿楚韵没什么办法。 “祖母啊,楚良善这两年一直帮着他妹妹和母亲,欺负咱们府上吗?”楚嘉音问。 楚老夫人摇摇头,一脸疲惫,说:“倒也不是,但楚韵和阮香玲,好歹是他亲妹子和母亲,谁敢得罪啊?就连如今皇城那些达官贵人,也没几个得罪的起楚良善的。咱们啊,还是尽量不与他们发生争执才好。” 说着,她看了一眼楚景琰,担忧的问:“听说前些时候,你与他以及他身边那个什么姓方的公子起了争执,闹得两边连武举都考不成了?他这些年没为难你吧?” 关于方旻在楚良善心中地位的深浅,如今很少有人不知道了,就连皇帝也时常挂在嘴边调侃他们二人两句。楚良善对外从不解释他和方旻的关系,外人说什么,就好像是什么。 不过,那些猜他二人之间关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认为得罪不起楚良善,就千万别去招惹方旻。 楚景琰念及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脸色有些难看,回:“没有。” 确实没有,楚良善虽然记恨楚景琰害得他家方旻不能参加科考,但还是手下留情仁慈的放过楚景琰,也就见面的时候给个白眼,有合适时机的时候说他两三句不好听的话。 比起别的惹他的家伙,楚良善当真对楚嘉音仁慈很多了。也就是因为这样,还有人怀疑楚良善对楚景琰也有点意思的。 咳咳咳……楚景琰一想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儿,胸口都在发痛,都是些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儿? “没有就好。” 楚嘉音却是稀奇得很:“二哥哥你还跟他发生过矛盾呢?” “有过吧,也不算严重。”楚景琰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将方旻都打得不能参加武举,这还不算严重,那除非是楚良善不在意方旻了。 “哦哦。”楚嘉音将信将疑。 楚老夫人不让他二人闲聊了,说:“你俩一块儿回来的,想来路上也叙旧过了。怎么见了你祖母,还舍不得你二哥哥呢?祖母可要生气了。” 楚嘉音闻言,立马将注意力转到了祖母这边,依偎着祖母说:“才不是呢,我就随口一问。音音现在一心都想着祖母呢。” “就你会说话!一会儿也要吃中饭了,陪祖母吃顿饭。”说着,楚老夫人就去吩咐下人做吃的了。 “好。” 这接风洗尘的宴席上,还来了楚韵和阮香玲。楚嘉音原本见到众位亲人的好心情,都消失了大半。 不过除了忽略那二人,也没什么办法了。 楚嘉音去问二伯母:“二伯母啊,听说珍姐姐有孩子了,是不是真的啊?” 二夫人听到楚嘉音提起这事儿就红光满面,说:“是啊。都好几个月了,你正巧回来了,回头去看看她,她一定很高兴。未出生的侄子侄女儿见了你这么漂亮的小姨,也回乖一些。” “哎哟,二伯母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别是心里骂我呢,说我见了小宝贝,日后要生得跟我一样闹腾不好教养了。”楚嘉音故作埋怨。 宴席上的所有人都笑了,唯独阮香玲母女脸色难看,被忽略在外的滋味儿,确实不如意。可这儿本就不该是她俩出现的地方。 二夫人忙道:“你这疯丫头胡说什么呢?就得像你这样,才没有敢欺负啊。咱们两家,一家有权一家有钱,加在一块儿就怕小辈不争气,让外人拿捏了。要是不生一个争气的,那家底还不得被骗光了?” 意有所指。 楚老夫人听得舒坦,说:“二房媳妇说得对,咱楚家的儿女子孙,甭管是外家还是亲家的,都得像音音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才不会吃亏。” 楚韵低声嘀咕,满脸不屑:“她吃得亏还少吗?” 有人听见了她哼哼,但没人愿意理会她。楚韵和阮香玲如今在楚家的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但和楚家人合不来,那是一定的。 楚家所有人都抱着得罪不起还躲不起的心态与那母女二人相处,平日里处处排挤那那母女二人。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怎么挨过来的,居然还心安理得的住在楚家。 楚璋沉闷了一会儿,插了一嘴,说:“是啊,我们家良善也是,这两年有长进啊。” 提到这个名字,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了,包括阮香玲母女。其他人是忌惮心里膈应,她二人是默默咬牙,很是不满。 好好的气氛,愣是给楚璋一句话搅乱了。 之后的宴席上,少有人发言了,一顿饭又不欢而散。吃过后,众人围着楚嘉音说话,不吃饭了,阮香玲母女也不好继续在跟前待着,谈起话来才顺遂了不少。 楚嘉音最后说自己要回玲珑阁看看,众人便把她和楚景琰放走了。 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桃花和茹云呢,不知道她二人如何了。 刚才光忙着与那些伯伯伯母说她的事儿,都忘了问那两个丫头的下落了。 玲珑阁一直有人打扫,收拾得很干净,那棵杏花树一如既往的栽在那儿,旁边还架着秋千没拆。一如往日,仿佛一切都没变。 楚嘉音欢喜的走到秋千那儿,坐了上去,然后招呼楚景琰过来:“二哥哥,你来推我啊。” 以前坐上去,脚很难落地的。现在倒是可以落脚蹬来蹬去了,少了很多趣味儿呢。 楚景琰忙上前过来,扯着秋千绳儿,将秋千推得荡了起来。 “哇哦!”楚嘉音往前一飘,迎面吹来的风,将她的刘海吹得飘飞四窜。 玩了一会儿,楚嘉音就下来了,急匆匆往里屋走,喊:“桃花,茹云,我都回来了,你们怎么也不出来跟我打个招呼?” 按理说,早该出现了啊。 “桃花,茹云?”楚嘉音进屋里寻了半天,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儿。 直到负责清扫这儿的一个丫鬟进门,跟楚嘉音打过招呼,拿起扫帚。楚嘉音抓住她问:“桃花和茹云呢?玲珑阁不是一向她俩负责的吗?” “桃花姑娘和茹云姑娘,前俩月被韵姑娘领走了。这会儿估计在忆梦楼中呢。”丫鬟说。 忆梦楼是楚家的一座不比玲珑阁差的小院,以往楚韵连内宅都住不进来,现在居然混的个好住处啊!可恶的是,居然将她的人抓去使唤了。 “什么?楚韵居然敢动我的人!”楚嘉音眼皮跳了跳,以往桃花就跟楚韵不对付,如今被楚韵拿住了,还不得被欺负死。 越想越觉得害怕,楚嘉音说:“我得去找楚韵!” “我陪你去吧。”楚景琰说道。 “嗯。” 二人一同离开玲珑阁,赶去了忆梦楼。楚家不管,大概是觉得两个丫鬟而已,不至于得罪楚良善。 可对于楚嘉音来说,桃花和茹云可不仅仅是丫鬟而已。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今时不同往日 她们还是楚嘉音的姐妹,两辈子都放在心上的姐妹。该死的楚韵,一进他们楚家的门,准没点好事儿发生。这人估计是上天看楚家百年风光过于顺遂,有意派遣下来折楚家的福气的吧? 忆梦楼距离玲珑阁有些远,楚嘉音饶了好几个弯才到,到门口还被一个面生的小厮拦住了。 楚家的人再怕楚良善,大多数也是瞧不起这对兄妹的,雇佣些新人来伺候,确实会舒坦一些。 “让开!”楚嘉音挥袖,扫了那小厮一下,小厮脸上登时甩出了一条红印,是衣袖拧成绳甩出来的。 小厮新来的不懂事,也不识得这位正牌的楚家六小姐(楚家刘兄妹加上楚韵,楚嘉音排七),被甩了一巴掌,只摆出那副市井恶徒的模样,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你个臭娘们,居然敢打我?” 莫怪对方觉得楚嘉音不算个东西,实在是她这身衣裳,连楚家的大丫鬟都比不上,哪里还有小姐的样子。楚韵招进来的人,也是与她物以类聚的,惯会狗仗人势瞧不起人。 小厮一巴掌打了下来,楚嘉音抬手接住,另一只手成侧刀往上一劈,小厮疼的直抽气,将手缩了回去。楚嘉音用劲不小,对方疼得直哼哼,也忘记了再给楚嘉音颜色了。 等恢复过来要再找麻烦,见楚楚嘉音眼神凌厉,有了前车之鉴,心理忌惮,遂退了几步,再不敢拦人。后来的楚景琰他认识,更不敢拦着。 这年头文官官职再大,也得敬着五官一些,嘴上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又如何,敌不到武将一砍刀下来人肉落地叫你想再开口也是不能的。 冲进忆梦楼的院子,楚嘉音便大喊道:“楚韵,你给我滚出来!楚韵!” 院子里的丫鬟们乱作一团,丫鬟倒是很多熟悉面孔,她回来的消息家里大概是知道了,丫鬟们嘴又碎,稍加猜测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楚家正宗的大小姐谁敢招惹,一个个都缩在一边,胆子大一些的,也就敢去跟楚韵通风报信而已。 楚嘉音这个小魔女的威名,在楚家仆人耳朵里可谓是响当当的,没伺候过的人也要害怕她几分。 楚嘉音在院子里嚷嚷了几声,不多久就传来了楚韵不耐烦的应声,架子摆的可大了。大摇大摆走过来,觑了院子里站在晒太阳的楚嘉音一眼,楚韵得意洋洋的说:“是你啊,妹妹。” 两人隔着一条道,一个花圃,还有一道护栏。楚韵站在阴凉的走廊下,头顶上遮阳遮风的屋檐,穿着华裳戴着珠钗,别提多风光了。相较之下,楚嘉音立于大太阳下,头顶着薄汗,穿着一身仅仅比村姑好看一些的薄纱罗裙,寒酸不起眼极了。 也就她那一张脸长得秀丽漂亮,才堪堪拉回来一点点面子。 不知情的人要是瞧见这场面,估计会认为楚嘉音才是外室的女儿。 “当然是我啊,这年头也没人能跟咱俩一样,见面就要吵架的了。”楚嘉音快步上前,手攀在护栏上一跳,跳到了楚韵面前。 楚韵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她几年前跟楚嘉音斗的时候,可没瞧见她这么威风,身子如此轻便矫健。 “一个姑娘家家,学大老爷们该学的东西。啧啧啧,音音妹妹,你往后可是别想找到好婆家了。”楚韵尽量让自己威风不减,上前几步,拍了拍她的肩膀,话里的酸人的滋味儿刻薄而充满小人秉性。 楚嘉音扯起嘴皮一笑,抱臂,说:“不劳姐姐费心,我自当要嫁的比你好!” “哦?”楚韵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倒是真想看看,你到底能嫁给什么比我好的男人!” 又扫了一眼楚景琰,更得意的冷笑道:“嫁给你的好哥哥吗?你两夫唱妇随多年,倒是挺适合在一起的。以前的京都第一才子,高傲不爱理睬人,啧啧啧,居然连殿试也进不了。” 楚景琰找了院子里的一棵树靠着,等着楚嘉音有麻烦了,他就出面帮忙。 “二哥哥压根没去参加会试,何来的殿试。你要贬低我二哥哥,也得有点见识吧!难不成,是见识短浅到连殿试之前还有会试都不知道?你这个读着圣贤书,学着大家闺秀礼仪做派的人,还不如我这个整日舞刀弄枪的来得见识高啊。”楚嘉音轻笑,笑得楚韵脸都绿了。 她气得嘴歪,横了楚嘉音一眼,继续发动攻势:“是,我是不如你,处处不如你!我倒是要看看,这京都城中的好人家,哪一家敢娶你这种舞刀弄枪的女人!就算是武将世家,我瞧着人家的当家主母,也并非你这等只会动刀枪的女人啊!” 她往楚嘉音耳畔凑了一些,话说完还笑了笑,十分做作。换做旁人,早该暴起揍她一顿了,这样一来,往后楚韵在说起她这个人,可就有得坏处说了。 楚嘉音现在可没那么冲动了,而且与楚韵较劲多年,早已经看透了她的套路,才不会上当呢。 “也没见哪家当家主母,娶你这种斤斤计较,满腹蛇蝎的女人啊!”楚嘉音反将一军,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楚韵登时没话说了,气呼呼的道:“你说谁满腹蛇蝎?” “你聋了吗,没听见我在话的前面加了一个你?哼,就算有,也不会娶你这种二十来岁还没人要的老女人!”年纪也是伤人的一把利刃。 虽然楚嘉音不敢保证自己二十岁甚至三十岁能够嫁出去,但现在她只有十五岁,才不怕别人跟她拼年轻呢。而且,也就与楚韵拼这一次,这世上也只有楚韵让她使这功夫,所以一辈子也不用怕年纪说事,毕竟这辈子楚韵都不可能比她年轻了。 “你!”楚韵攥紧身侧裙摆。 楚嘉音瞄了一眼,怕她一个想不开拽自己的头发,便退后了两步,无意与她再起争端,便步入正题:“你把桃花和茹云弄去哪里了?” 听到这话,原本站在下风的楚韵突然又有了几分气势,手里拿捏这对方的把柄,说话总要硬气几分的。 “她俩啊,不听话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不然啊,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做敬重主人的狗奴才了!”楚韵眯眼,眸光刻薄且恶毒。 楚嘉音咬牙,说道:“她俩就算是奴,也是我的人,让她俩懂规矩,你也配?!把人给我叫出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楚韵冷笑,摆弄着华丽的袖子,斜眼看她,“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你别忘了,今时不同于往日,我现在可不是能被你们楚家随意拿捏的人了!” “不是我们楚家,你既然都不将自己归为楚家人,为何还要进这家的门,脏了我楚家的门槛?呸!不知廉耻!”楚嘉音在气头上,一句话说的比一句话难听。 楚韵一点儿也不被她影响,脸皮厚如城墙,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是因为这是我爹爹的家1了,我与爹爹住在一个屋檐下,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说得好个理所当然,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这家可是楚老夫人做主,二房三房管事,再如何,老夫人不点头,她们也没那个资格住进来!说到底,还不是狗仗人势,因为亲哥的官帽逼迫楚家接纳她们的! “我不想与你废话,将桃花和茹云叫出来!”楚嘉音声音转冷,是真的生气了。 楚韵这会儿周围都是伺候自己的人,架子大得很呢,哪里会被她这形单影只吓唬到,说:“不交!你凭什么使唤我?” “凭什么?”楚嘉音抬头,眸子阴冷,上前几步。 楚韵察觉不对,猛地往后一踉跄,幸得身边的丫鬟扶了一把,否则不知道要摔得多难看呢。 楚嘉音继续往前,阴恻恻的冲着楚韵笑,她身边那些丫鬟吓了一跳。趁着这机会,楚嘉音扯下了楚韵头上的一根珠钗,对着她脖颈将要刺进去。 楚韵双目瞪圆,楚嘉音几步转到她身边,用胳膊圈住了楚韵的脖子,将然往后一拽,逼迫她的脑袋不得不靠着自己的胸膛,并且眼睛不得不直视她另一只手上的珠钗。 “这么漂亮的珠钗插进脖子里,应该也挺好看的吧?”楚嘉音问,圈住楚韵的胳膊收紧。 几年不见,曾经要抬头仰视楚韵的楚嘉音,终于个头儿都比楚韵高挑了一些出来了。楚韵曾经因为俯视而带来的些许气势,此刻早已不复存在。 楚韵感觉要窒息了,终于知道恐惧的她,颤颤巍巍的说:“我……楚嘉音,你别动手,我将人给你就是了!” “在哪?”楚嘉音可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女人。 “你先将我放了。”楚韵因为喘不过气,脸色通红。 楚嘉音用珠钗挑起了楚韵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与她说道:“你觉得我还会上你的当吗?你当我还是几岁的孩子,那么好骗吗?说,在哪里,你陪着我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叹息寥寥 楚韵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领着楚嘉音去见桃花和茹云。 珠钗一直悬在脖颈那儿,稍有不慎,估计就会如楚嘉音所说,插进她的脖子。她那脖颈倒是生得挺美,修长白皙,珠钗插上去,或许真的挺好看的。 只是那会儿她为此付出的,是自己的性命。 美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一如花太美了,就会被折断,菜长得好看,也会被拔出来。 珠钗的冰冷一不小心碰到了那细嫩的脖颈,楚韵就会传来一声:“你小心些啊!” 她那副贪生怕死的样子,看得楚嘉音有些爽快。只可惜这种人不长记性,今日她欺负过了,来日只会记恨,然后闹得更凶!若非同父异母,楚嘉音当真想就地了结了这个人! 楚韵领着楚嘉音来到了一个破屋外头,这破屋是之前用来放柴火的,因为年久失修,雨水漏,所以便将柴火转到新柴房去了。这屋子没来得及拆,一直搁置在这儿。 楚韵倒是会利用,居然拿来关人? 楚嘉音将楚韵丢了出去,踹门那摇摇欲坠的门,里面待着的,正是茹云和桃花。她二人都被铁链拴着腿脚,动弹不得,这破屋破门困不住人,铁链倒是结实得很。 “姑娘!你回来了?”桃花一看到楚嘉音欣喜若狂,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怨恨和不满,都再顷刻间烟消云散。 茹云抬起眸子望了楚嘉音一眼,不说话。她脸色苍白,衣服未遮住的地方还露着一些伤痕,显然是被欺负狠了。桃花的性子虽然比茹云刁蛮,但到底是个娇弱的女孩子,懂得服输服软。 但茹云就不一样了,这妮子倔得很,身上还有武功,怕是很难向人低头。 “你俩都没事儿吧?”楚嘉音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该先将谁放了,扯了扯铁链,是她所不能扯动的。 回头问楚韵要钥匙:“钥匙呢,给我!” 楚韵刚想逃,回头就被楚景琰墙壁似的堵住了。相较于楚嘉音,楚景琰无疑更加可怕。 “钥匙。”楚景琰冷冷的说。 “我……我给你们。”楚韵颤颤巍巍的在袖袋里掏了掏,终于拿出了钥匙,递给了楚景琰。 楚景琰丢给了楚嘉音。 楚嘉音接住,忙过来给桃花和茹云解开铁链。 桃花刚被放开就扑向了楚嘉音,紧紧的抱着她说:“姑娘,你这两年多都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啊,你肯定都不想我们,不然也不会一走那么久也不回来看看我们。” “哪有啊,我这不是回来了。这两年忙着跟师父练功夫呢,三心二意,整日想着回家,哪里会练得好?”楚嘉音也很想她们啊,这些年没有她二人照顾,楚嘉音也不知道自己过的什么日子。 衣服得自己洗,吃的还好,有师父管饱。其余那些琐事,还得她自己搭理,比如梳头啊。她现在这个简单得像村姑一样的发髻,就是目前她梳的最好的了。 “都出来吧,在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聊的,要聊天回去聊。”楚嘉音一手抓着一个,带着她们出了这个破屋子。 楚韵还被楚景琰堵在外头,想走开都不能。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我可都带你见过她们了。”楚韵虽然处在弱势,但显然死性不改,“我可告诉你们,要是得罪了我被我哥知道了,你们可就完了!” 面前的人虽然厉害,但比起楚良善来,还是差了好多的。楚韵不懂官职谁高谁低,但这些年看惯了朝中人的阿谀奉承,以及那些关于楚家两位公子风风雨雨的评论,大概知道楚景琰在楚良善面前,也不过是个喊一声就得跪下的玩意儿。 “那就把所有能将这事儿说出去的人,都送去见阎王不就可以了?”楚嘉音才不怕她! 这些年跟楚良善吵吵闹闹多少次了,她都不怕的,还怕一个楚韵?这兄妹二人的关系,也不见得比她跟楚良善好,到时候楚良善要不要帮楚韵这个同父同母的妹妹说话,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这楚良善整日将方旻挂在嘴边说,他心里现在就在乎方旻,可从未提及过发达了要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的话啊。说不准,楚良善压根儿就没想过妹妹和母亲的处境,也从未替她们着想过呢。 楚韵抖了抖,说:“杀人可是犯法的,你敢动我……” “不动!怕脏了我的手!”楚嘉音将方才从她那儿拔出来的珠钗拿了出来,靠近了楚韵。 楚韵连连后退,心惊胆战的说:“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别跑啊!”楚嘉音三步作两步,追上了她。 楚韵发出一声惊呼。 珠钗插了回去,随便插到她头上的,稍有不主意儿,楚嘉音估计能插得她头破血流。还好,她今日发髻梳的够高,插进发髻里了。 “走吧!”楚嘉音拍拍手,回头招呼那三人。 两年之久了,玲珑阁内所有人,终于得以团聚了。楚嘉音上前搭上了桃花的肩膀,说:“两年多没吃你俩做的饭菜了,我可想的狠了。一会儿可得下厨啊。” 桃花笑着说:“那是自然。姑娘你回来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某些人趁你不在的时候,都快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呢。” 这话让不远处的楚韵听见了,就要破口大骂,楚嘉音回头瞪了她一眼,她又憋了回去。只能原地愤愤的跺脚发泄,等那四人离开了,还大吼大叫泼妇似的发疯,将附近的花草抓得满地都是。 刚吃过午饭不久的楚嘉音,又等着桃花和茹云给她做饭了。祖母那儿的厨子换了,味道都不如几年前了。桃花和茹云倒是还是那两人,做出来的东西应当和从前一样。 楚嘉音又坐回了秋千上,这回是真的惬意了。 “二哥哥,你还记得当初咱俩在这地方都做过什么吗?”楚嘉音问。 楚景琰走了过来,手搭着秋千的绳,说:“咱们大半时间都耗费在这儿了,你说还能做些什么?太多了,不过最多的还是读书。” “是啊。后来师父来了,我就开始习武,换你一个人读书了。”楚嘉音踢了踢地,秋千荡了起来,“二哥哥你也上来呗。” 楚嘉音屁股挪了挪,空出了一半让楚景琰上来。秋千不算太大,但两个人坐绰绰有余。 楚景琰没拒绝,上去坐着了。 “现在你要追求名利和地位,我要长大想着各种复杂的事情,还得与宅院里某些女人勾心斗角,渐渐地都没以前孩童时有趣了。好想回到过去啊,那样的话,我就又可以做回只管玩的楚家六小姐了。”楚嘉音说道。 “哪有人一辈子不会长大的?”楚景琰也希望回到过去,最好是楚嘉音刚开始对他好那会儿。 那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就想着读书,考科举。就好像念书念得有所成,这一辈子就有指望了一样。可长大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年少的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 放眼望去,哪有几个殿试出来的才子混的风生水起,一生无忧的?上一届的状元和榜眼,都被世人遗忘了,仅剩一个吊儿郎当的楚良善在朝廷上作威作福,叫人恨得牙痒痒也不敢不向他低头。 楚良善靠的,可不是他那考探花的文采本事。 读书读得好,如上一届状元,脑子读死了,人也是废人一个。这世上总有人耗费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也得不到回报,反而是楚良善之列偷奸耍滑擅长玩弄人的家伙,能够有一方立足之地。 人生世事无常,长大了,才知道少年向往,不过笑话一场。 “是啊,哪有人一辈子都不会长大的呢。”楚嘉音垂眸,略有几分伤感,“你说,我要是前些年没退宋家的婚事,明年这个时候是不是已为人妻了?被困在另一座大院中,过得勾心斗角的日子,婆婆不喜,丈夫不爱,还有各方妖魔鬼怪刁难。” “你怎知嫁过去会是那种场景?”楚景琰也是好奇,随意一问。 楚嘉音轻笑,她当然知道了,这不就是前世亲身经历过的吗? “高门府邸之下,莫过于此。宋夫人和宋书明我都领教过,大概能猜出来到她们家后会遭遇什么了。宋书明这个人不安分,肯定要找外室的,到时候不就有人跟我斗了。宋夫人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捧在掌心里的,我这种被宠坏的大小姐,与她心境相似,两方相碰,自当要火光四溅的。” “那还真是谢谢宋家闹了一出退婚了。不然音音就要嫁过去受苦了。”楚景琰抬手轻轻帮楚嘉音挽了一下鬓间被风吹凌乱的发丝。 楚嘉音下意识去看他。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在二哥哥眼中,看到了一些以往从未见过的东西。是宠溺? 哥哥对妹妹的吗? 与楚嘉音对上视线,楚景琰异常温柔的漾开了笑容。 楚嘉音不由自主地“唰”地就脸红了,别过脸去,有些收不住的东西,正拼命往外蹦跶。 第二百二十四章 倾倒 “哎呀,不说那些人了。都不是什么好人。”楚嘉音终止了谈婚论嫁的话题,一心想着桃花和茹云快点做好饭。 在宴席上她没吃多少,光顾着跟楚韵眉眼交锋了,现在肚子空空,渴望被填饱。她嘴里念叨了两句,就下秋千去寻桃花她们了,总觉得再与二哥哥单独坐在秋千上多一刻,她要控制不住自己亲对方一下了。 美色难当啊! 楚景琰当然不可能幼稚到楚嘉音离开了秋千还搁上头坐着,随后跟着楚嘉音去了。两年没回来,厨房这边也没什么变化,这一路上走来,也不见多少陌生的摆设,就连路边栽种的花花草草,都还是他们离开时那样,只不过长大长老了一些。 进了厨房,有了桃花和茹云作伴,楚嘉音心里的小别扭就算过去了。心里不全然放在二哥哥身上,就不会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桃花和茹云已经将近把饭菜煮好了这会儿正往盘子里盛菜,饭菜的香味儿弥漫了整间屋子。楚嘉音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听到这话,桃花和茹云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谁不知道自家姑娘那点本事,要是真让她帮忙,嘿嘿,这多好的饭菜都要给糟蹋了。 楚景琰来到半路看了一眼厨房内里环境,便转了路,径直去之前他自己的住处去了。这里虽然不是他自己的家,可当年住这儿的时候,存了不少东西,还是值得去看一看的。 青竹居的东西也搬来了玲珑阁次阁,好些不值钱不起眼儿的玩意儿,还是他从小到大都在用的,颇有纪念意义。 楚嘉音嘴上说着要帮忙,其实一心都在他身上,瞧见这一幕,心里默默一叹。总算走了,如此一来,她什么都不必顾忌了。 桃花才转头过来瞧楚嘉音,愣了半许,说:“姑娘啊,你好好在一旁待着吧,这事儿我们来解决就好了。一会儿就有吃的了。” 做事儿忙的是茹云,桃花还有空伺候楚嘉音到一旁坐着,拍拍她的肩膀:“坐着吧。” “唉呀,你当我是残废么?让我帮个怎么了?咱们姐妹三个有两年多没见了,还让你们独自忙活儿,我可过意不去。”楚嘉音执意要帮忙,桃花斗不过她的执拗,最后只得妥协了。 她无奈的摇摇头,说:“不是我不想让你帮忙,姑娘你可是忘记了自己什么捣乱精了?你要是帮个忙,我们这一桌子菜可都没法儿吃了!” 妥协是一回事儿,忍不住嘴欠说楚嘉音又是一回事儿。就如同从前这样,嘴欠总是要被收拾的。 闻言,楚嘉音脸色变了变,微怒:“你说什么?好你个桃花,两年不见,胆子变大了!” 楚嘉音腾地起身,伸手要去抓桃花,好给她一点儿教训。桃花见状忙撒腿逃跑,一边还要往茹云那边缩,闹得茹云都没办法做事。 “好了,你们别闹了。哎哎,这一会儿都没办法吃了。”茹云手忙脚乱应付,手里一手抓着锅铲,一手拿着锅盖。 左手起右手落,活像是战场上冲锋陷阵,持矛掌盾。楚嘉音追着桃花,还不忘看一眼滑稽的茹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过后,还是要去找桃花算账。 厨房内鸡飞狗跳。 “好了,桃花,姑娘,你们一会儿再闹!”茹云嚷嚷道,实在无奈。 桃花窝在茹云背后,求饶:“姑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说你了。好了好了,让你帮忙就是了。” 几番追逐,楚嘉音已经站到了一把椅子上。这一追一跑,楚嘉音已经忘记先前自己说了什么了,也不记得自己如何生的气。 得偿所愿可以帮忙了,干脆不想了,原谅了桃花,欢欢喜喜的上灶台去。 现在就剩下端菜的活儿了,楚嘉音有些不满,但好歹自己能出力了。 “我将这些菜端到院子里去,咱好好吃一顿。”楚嘉音弯腰嗅了嗅味道,和几年前常吃的一模一样,“害,两年没吃你俩做的饭菜了,叫我好生怀念。” 桃花撇嘴,佯作小家子气模样:“哎!姑娘你就只想着吃的吗?都没想我和茹云?” “哪里?我也想你们!”楚嘉音一手拿着一盘菜,“走,去吃饭了。” “好!”桃花和茹云同时应道。 短暂的相聚,让一众人觉得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可细细一看,一切又都变了。其中大变样儿的,当然是从小孩子变成了半个大人的音音小姐。 从前一小个坐着院子里的石凳上,腿还得悬空荡来荡去,如今竟可以脚踏地了。 “姑娘,你这哪儿也没长,就光长个了啊?”桃花意有所指,带着些许调侃意味儿。 楚嘉音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后知后觉,瞪着她说:“你想说什么?你不也没长,五十步笑百步!” 桃花确实也挺平的,但比起楚嘉音来,还是好上许多的。只能说,风尘月养徒弟,是在粗糙。放眼望去,她楚家就没她这么平的姑娘,家里的四姐姐乃至楚韵,哪一个不是站出来让人眼前一亮的,呵呵。 怎么换到她这里就这么平? 难不成是因为楚嘉音的母亲? 不会的,不会的,楚璋那种老色批,怎么可能……不对啊,母亲和父亲,好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着。或许真的有可能,但前世的她,也没这么寒酸啊? 肯定还是师父的错!改日就去找他算账! 楚嘉音说完就后悔了,对面还坐着二哥哥呢,一时间,一抹红从耳根窜到了脸上,瞬间脸红脖子粗,尴尬不已。楚景琰倒是坦然,一声也不吭,光顾着吃饭,两耳不闻窗外事。好似游离在外,根本没在听几个姑娘聊过什么似的! “二哥哥,你之前也没吃饱吗?”楚嘉音看着他不停的吃,十分好奇。当时在宴席上,他也没说多少话啊,怎么也不吃饭呢? 楚景琰听到楚嘉音问他,呛了一口,筷子停下了。楚嘉音着急了,忙给他递了一碗汤。 “嗯……没吃饱。”楚景琰接过汤碗,猛地灌了好几口,才顺了一口气。 他是在桃花说楚嘉音只长身高的时候开始狂吃起来的,脑子一热,内心躁动! “这样啊。我也是没吃饱,一天天逮着我问来问去,问来问去。”楚嘉音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菜,“还有那个楚韵,一天到晚给我难看的眼色,我不回她,我今晚就睡不着了!” 想到楚韵那张憨皮脸,楚嘉音就来气,猛地将筷子往是桌上一拍,接过筷子还弹了过来,害得她手掌心好疼好疼。哎哟,流年不利,不宜动气! “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楚韵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跟她生气没必要!气来气去,还是咱们自己受罪,她倒是心安理得的睡得好吃的好呢。”桃花说道。 茹云点头,说:“桃花说的是,姑娘,你就别气了。” “嗯,不气,不气。” 楚嘉音在内心提醒自己别生气,一边闭了嘴老实吃饭。 “嗝!”等到一桌子的菜差不多都见了底,一桌子的人才算吃饱喝足满足了。 楚嘉音一转身,背靠石桌,半躺着,问啊:“我说你俩怎么也能吃那么多?” “我俩更应该吃得多才是,我们可是被关在那个破屋子里好些日子都没吃上好烦好菜了。”桃花说着便掏出帕子,佯作抹泪的模样。 其实,若今日楚嘉音没回来,她还这能哭出来。但楚嘉音一回来,她可就心里高兴了,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心里头只有高兴和喜悦。 楚嘉音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抱着揉了揉脑袋,说:“你放心,今后有我在,你和茹云都不会受到欺负了。” 桃花在她怀里蹭了蹭,有点儿娘亲哄女儿的感觉了。 “那小姐你以后再要出去,可要将我和茹云都带上啊。”桃花早有预谋,这辈子就喜欢粘着楚嘉音不放手。 楚嘉音不好拒绝,只得说:“好,我答应你,以后出去就带上你和茹云一块儿。” “太好了!茹云,你高不高兴啊?”桃花望向茹云,二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茹云微微一笑,说:“当然高兴了,能跟姑娘一直在一块,是我的荣幸。” 楚景琰觑了茹云一眼,眸子里的意味深长。从将茹云二人救下开始,楚景琰就觉得这丫头有些不对劲儿。冷淡得有些过分了。 将这些年的事儿各自告知过后,桃花拉着茹云去帮楚嘉音和楚景琰收拾屋子了。桃花不太敢碰楚景琰的东西,总忌讳什么男女有别,又不是专门伺候楚景琰的,所以从来去收拾楚景琰屋子的人,都是茹云。 这一次也不例外。 茹云刚往次阁那边一走,楚景琰的微微眯起眸子望着她的背影。她后颈上还有伤,看样子是楚韵打的,但楚景琰瞧着,还把她内伤瞧出来了。 他发现了,茹云今天说话和呼吸,都是提着一口气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搬家 到了晚上,福安堂那边却来人了。 孙嬷嬷亲自到场,吓得楚嘉音瞌睡都醒了。 孙嬷嬷进屋,看见楚嘉音坐在床边打哈欠,忙笑着说道:“姑娘,请恕老身打扰了。老夫人那边想让你过去福安堂住。” “嗯?”楚嘉音惊起,最后一点儿困意都激醒了! 祖母让她去福安堂住?为什么?她现在都这么大了,按理说独自住在玲珑阁才是最应当的啊。 孙嬷嬷又说:“日后啊,这玲珑阁还是单独留给二公子住吧。” 什么?为了给二哥哥腾位置,居然叫她离开玲珑阁?不对啊,他俩一块儿住在玲珑阁,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分开,多麻烦啊。 她小时候也是住在福安堂没错,可现在长大了,一天到晚与祖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心里难免会有些不爽快啊。她真的不想去福安堂! “福安堂附近不是还有个院子吗?老夫人之前就让人收拾了,六姑娘若是不愿意去福安堂与老夫人同住,可以先搬到那里去。”孙嬷嬷说。 楚嘉音还是有些不满意,福安堂附近是有一个院子不错,可那个院子特别小,以前盖着就是为了那些伯伯以及她的父亲楚璋几岁的时候住的。离福安堂近,方便祖母照顾那几个兄弟。 毕竟是用来养小孩的啊,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其他院子,也就只能哄哄小孩了。楚嘉音苦恼,还是不想去。 “就不能让我留在玲珑阁吗?”楚嘉音抱紧了被子,她这么一搬走,住的环境比楚韵还差,到时候还不给她笑死啊? 孙嬷嬷望了望外面,不见什么闲杂人等,才敢与楚嘉音说话:“六姑娘可别任性,就听老夫人的话,先搬走吧。要是有什么短的,缺的,日后再慢慢补上。这玲珑阁啊,还是让给二公子住吧,毕竟他也是个不小的副将,这要是让外人知道,咱给他住那种让下人住的次阁,还得了?” “那不简单,让茹云跟桃花一起睡吧,然后叫二哥哥搬来我旁边住。”楚嘉音随口一说,没觉得哪里不妥当。 玲珑阁主阁就三间大卧房,按理说,几个姐姐妹妹住在一块儿,让丫鬟们去住次阁正合适。但刚进玲珑阁那会儿,也不知道脑子如何抽的,就把桃花当姐妹安置在她旁边的屋子,后来茹云又住了另一间,楚景琰身为公子,居然可怜巴巴的住在次阁。 孙嬷嬷闻言,吓得脸色发白,她和老夫人就头疼这事儿呢,姑娘大了也不知道忌讳,跟着男师父出门历练,当真是要不得。 “这些年你跟着风先生出门历练,想必也没学到点女儿家该学的东西,有些事情也不知道你懂还是不懂。”孙嬷嬷满面愁容,楚嘉音渐渐明白起来了。 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说的让二哥哥住在自己隔壁,那岂不是有点儿逾越了?虽然二哥哥是大房的养子不错,可大伯从未养过二哥哥,二哥哥也从未交过大伯一声爹,这关系到底还要不要存续,还未可知呢! 这样一来,楚嘉音跟楚景琰太过亲近了,当然是要被外人说三道四的。特备是楚韵这种同住一个屋檐底下,嘴还不不牢靠,还不要脸更不顾及家族面子的人! 也不用她顾及家族的面子,反正她也不是楚家的人。说来说去,还是怪该死的楚良善,都爬到那个位置了,居然还不明事理,将母亲和妹妹这种大-麻烦塞进楚家来,害得整个楚家为了他们劳碌! 他倒是好,如今还不一定在哪里花天酒地地逍遥呢! “哈哈哈……这个,也不用计较了。”楚嘉音正要说一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这话要是让孙嬷嬷听见了,回头她再告诉祖母,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再跟风尘月再续师徒情了。 话说回来,风尘月那个老东西如今又跑哪里去了? 似乎与她拌过一次嘴,就没了踪影了。后来什么闾丘嘉许过来军营,也不见他出来调戏一下,更不见他出面给自己在楚良善面前争一争面子! “不用计较?”孙嬷嬷气得差点儿一个倒仰,“你可知道自己如今几岁了,那楚景琰又是几岁了?你啊你,这个样子,日后要是真嫁不出去,可如何是好啊?” 楚嘉音瞬间苦脸,说:“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好像多了不起似的?我就一辈子窝在家里了,不好吗?非要我嫁出去让婆家刁难?我一个人单着不香么?” 有了前世的教训,现在的楚嘉音最恨谈婚论嫁这个事儿由长辈们决定了。惯是要谈什么门当户对的,接过门当户对是没错了,可相中那个人简直不是人样儿,嫁过去也是受苦受罪! 回头自己回娘家诉苦,这些个老嬷嬷又惯会在主人家面前煽风点火,说是姑娘不懂事,不懂得体贴婆家,才导致家门不顺。 啧啧啧! 虽然孙嬷嬷教导人确实有一手,可她身上那种丈夫为天的精神指导,楚嘉音实在不敢苟同。 “你也别在我祖母面前说三道四的,我想嫁人就嫁,不想嫁,你们这些老婆子也管不住!至于我和二哥哥的住处的事儿,我就搬走吧。”楚嘉音拍拍手掌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让二哥哥住在次阁,的确欠缺妥当,她搬出去也好。至于接下来,再找一个院落住下就好了。如今还空着的院子,好像只有青竹居了。 嘶! 细思极恐啊,她怎么沦落到去青竹居了? 不过没关系,翻修一下总该会是好的了。至于翻修好之前,她就住在福安堂那一片就好了。有祖母在,1还省得楚韵上门找麻烦,何乐而不为之! “六姑娘,老身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这般与我说话呢?你的意思是,姑娘家的名节清誉都不重要是吧?”孙嬷嬷强词夺理起来了。 多精明的一个人,总会因为某些事物而发生改变,比如面前的孙嬷嬷,估计是年纪大了。人的脑子,也不如年轻时候好使唤了。 放在以前,她可不是这么跟人说话的!就算要教育姑娘公子,也早就想好了一番动听的说辞,再不济,也得是一番严词。 现在倒像是个无理无据的泼妇说辞! “我哪有这么说?”楚嘉音有些狂躁起来了,这个老婆子再招惹她,她估计会跳起来打人的! 孙嬷嬷不依不饶:“你怎么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让你搬离玲珑阁,是为了和楚景琰保持距离,省得外人说你俩有个什么,到时候毁了你的清誉。你倒好,后面给我扯出来什么不嫁人,这不是暗示老婆子说,你不在乎自己的清誉吗?” 楚嘉音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不想再与这个老婆子说话了。当真是三观不合,话不投机半句多! “行了,我都搬离了,你还想怎么样?下去吧,不要来烦我!”楚嘉音挥手赶人。 孙嬷嬷就算有再大的面子,也不敢跟主子家的人怄气,听了吩咐就下去了。 楚嘉音屋子里的东西要收拾起来也不难,孙嬷嬷带来了不少人,三两下就搬走了。至于要给楚景琰住下缺不了的被褥垫子等等,他们也带过来了。 跟搬走楚嘉音的东西一样快,他们不用一刻钟就铺好床,将屋子收拾得焕然一新。 “那桃花和茹云?”楚嘉音不知道要不要连丫鬟也一起搬走,桃花和茹云都算是伺候过楚景琰的,留下来伺候二哥哥也无不妥。 孙嬷嬷说:“桃花你带走,留茹云下来照顾二公子吧。” 这显然是老夫人的决定,桃花一向照顾楚嘉音得体,也比较妥帖懂事,更是老夫人熟悉的人。而他茹云是楚嘉音路边乱捡回来的,虽然这几年下来都没什么问题,可祖母那样疑心病重的人,自然不放心这来历不明的丫头。 正好,楚景琰也来历不明,让他俩混在一块,也省去了一点麻烦。 “哦,行吧。”楚嘉音其实有点儿舍不得茹云,她对茹云,不仅有这辈子的情谊,更有上辈子的愧疚。 不过一想茹云是留下来照顾二哥哥,而非楚韵等等凶恶之徒,楚嘉音就放心多了。再说了,二哥哥比她还省事儿呢,留茹云下来照顾,说不定还得减轻茹云的负担。 楚嘉音先去找了茹云,告诉她之后要照顾二哥哥了。茹云听话的应下了,留在了玲珑阁中,并着手帮那些忙里忙外的人收拾楚景琰即将住进去的,曾经楚嘉音住过的屋子。 桃花那边的门也被敲响了,正昏睡朦胧的桃花,被里里外外的安排了。直到东西收拾完,跟着楚嘉音一块儿离开了玲珑阁,都没醒过来,后知后觉自己要跟着六姑娘去其他地方住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桃花打了一个哈欠,“我们要去哪里啊?你不会被赶出家门了吧?” 桃花抬手,惊讶的捂住了微张的嘴巴,瞳孔瞪大。等瞌睡过了,又觉得不太可能,便将手放下了,以询问的眼神去看楚嘉音。 第二百二十六章 阮香玲有孕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桃花现在只想睡觉,走路都在晕乎乎的转圈圈。 楚嘉音说:“去福安堂旁边的那个院子住,二哥哥当上将军了,祖母不好意思亏待他,只能叫我搬出来了。啧!哎,说起来,我要是早些年定好亲,就这几个月内就该送出去婆家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安身的院子?” 想到这茬,楚嘉音突然有些伤感。做一个女孩儿,好难哦!一来二去,家都要没有了,安身之地也快没有了。 “姑娘,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可是楚家的掌上明珠,老夫人和其他夫人老爷们,怎么也不会缺了你一个院子的。珍姑娘嫁出去了,她那院子不还照样留着?你怎么可能没有?”桃花安慰道,总算明白怎么一回事儿,说这些年住玲珑阁都快习惯了,突然搬走,有些小小的不习惯呢。 楚嘉音挽着桃花的手,一面走,一面在想:大家都开始戒备二哥哥跟她走得太近了,那日后是不是见面都得往后退几步? 自己以前喜欢粘着二哥哥都快成习惯了,突然间见面都要保持距离,好不习惯哦。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怎么都觉得二哥哥跟她有什么猫腻? 难道是她的爱慕之意如同滔滔江水,都挡不住了,太汹涌了,所以让人给发现了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明明掩饰得好好的,要是被外人发现了,二哥哥那么聪明还整日跟自己在一块,哪里可能发现不了? 以二哥哥的性格,要是发现自己视如亲妹妹的丫头喜欢自己,肯定要语重心长的跟她好好交流一番的。可楚景琰没有,那说明什么?说明二哥哥压根没发现她爱慕他! 对,就是这样! “姑娘啊,福安堂附近那个院子又小又旧,你真的要过去吗?”走到半路,桃花突然有些不乐意了,“虽然二公子是真的该好好招待了,可也不能委屈了小姐你啊。本来还有一个忆梦楼,结果被楚韵霸占了,不然的话,你也可以去忆梦楼啊。再不济,还有之前分给楚良善那个院子呢。” 桃花越想越气,总感觉天底下所有人都在欺负她家姑娘:“你说,这楚良善一年半载不回去住一次,那院子空着都快长草起灰了,真的好吗、” 从前啊,没人哎搭理楚良善,那院子就荒废着,长草什么都不管。可如今楚良善可是楚家惹不起的角色,他住的地方,大家可不敢含糊,人不在了还一日三扫,长草起灰完全不可能! “有什么不好的?”算来算去,还是她背后毫无靠山,只能愿打愿挨了。 楚嘉音无精打采的往福安堂那边去了,一到那个校园外面,再进去里面一看,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顿时不好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屋子小,床小,院子小,还破旧! 楚嘉音感觉自己被赶到了冷宫里,嘤嘤嘤…… 孙嬷嬷办完事回了福安堂,给老夫人报告:“老夫人,六姑娘已经从了玲珑阁搬走了。” 老夫人眯着眼,说:“委屈一下六丫头了。哎,你说我们楚家到底是那炷香没烧好,该长进的一个都没长进,那些个外人不看好的,个个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老夫人也别苦恼,其他两位公子如今不也还年轻吗?不是不长进,是还没到日子罢了。”孙嬷嬷安慰道,“楚良善与楚景琰那等奇才,这南越上下几百年,也不见得能出三五个,楚家一不小心出了一个已经是难得了,其他的,只能老老实实来了呗。不过啊,楚家的子孙都聪明,就算不是天纵奇才,也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老夫人笑了笑,“你啊你,就会哄老身开心。若真是如此,老身也就放心了。老身年纪大了,再撑不了多久了,如今一看楚家的局势,日后我撒手不管了,景明、景阳肯定要被楚良善克制得死死的。他俩要是再不长进,可没人能保得住楚家喽!” 楚良善无心发扬楚家事业,也没有把楚家人当作家人的意思,将楚家的荣辱兴衰与他勾挂,简直笑话。可将楚家的一切交与楚景明、楚景阳两兄弟,也是岌岌可危啊。 “老夫人,您要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孙嬷嬷尽捡些好听的话来说,实则自己都没那个把握。 “但愿如此,我乏了。你再去看看音音,别苦了孩子了,缺什么从我这儿拿些过去。改些时候,再给六姑娘修筑一座小院,保准比那谁要的忆梦楼风光数十倍。”老夫人年纪大了,也喜欢跟人怄气,特别是跟楚韵和阮香玲过不去。 “是,老夫人。” 孙嬷嬷领命退下了。 在福安堂附近院子住下的楚嘉音,经历一波三折,终于踏实的住下了。这院子虽然寒酸又小气,但好歹也是曾经楚家刚起步时修筑的,有些东西,是那些华丽舒坦的地方比不了的。 以前没钱,修筑的东西都是尽量以舒坦为目的而建的。这院子虽然看起来丑陋,但真正住下去了,才知道里头有多舒坦。 楚嘉音就是在自我安慰,躺下了就呼呼睡过去了。 其实,这个地方无论怎么夸都是个破屋子,破房子! 她也就安慰安慰自己而已,呜呜呜…… 一觉醒来,楚嘉音腰酸背痛。 “啊……哈!”楚嘉音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然后蹦下床准备出门透透气。 这破屋子不仅那样这样的寒酸,还闷。 还是外面舒服啊! 嗅到外头的气息,楚嘉音觉得自己又活了起来,爬上院墙练了一下平衡力。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自己极其不愿意到的地方。 面前的住处,原本好似楚璋的院子,但自从阮香玲得以顺利搬进来以后,这里就成了阮香玲的地盘了。楚韵霸占一个忆梦楼,阮香玲还将楚璋的院子占着,楚良善又独自占了一个院子。 这母子三人…… 楚嘉音蹲在院墙那儿,想看看这女人一天到晚都在搞什么把戏。一会儿她要是出来了,楚嘉音就跟她打招呼,气不死他! 楚嘉音没等到阮香玲出门,倒是瞧见外有一个大夫急匆匆赶来,进了里屋。 这时候来什么大夫?难不成,是奸夫? 楚嘉音怀疑阮香玲会干出这种事儿,毕竟她爹那个样子,一看就虚,肯定满足不了阮香玲这样的女人!楚嘉音跳下院墙,悄悄摸摸走到窗子附近偷听。 “如何?”屋里传来阮香玲的声音,慵懒惬意。 楚嘉音翻了一个白眼,暗道:“小人得势。” 听一听这个语气,好像自己已经是当家主母了一样。 接着,又传来大夫的声音:“是喜脉,恭喜夫人了。” 楚嘉音耳朵竖的老高,听见这个消息,几乎想踹倒面前这堵墙,然后跑过去揪大夫的衣领问:是不是真的啊?! 阮香玲居然又有孩子了? 这样一来,楚璋日后恐怕更要鬼迷心窍了。这些长辈总是喜欢牙牙学语的孩子,又嫩又小,看着就欢喜。 不像楚嘉音,还会顶嘴!又不听话! 等这个小的长大了,楚璋怕是要白发苍苍,将要半个身子入黄土了。到时候阮香玲和楚韵该算计的都算计了。 不,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真的?”阮香玲喜出望外,再有了一个孩儿,楚家就算再怎么膈应她们母女,也不敢再薄情寡义的赶人走了。 大夫道:“是真的。只是夫人最近这些日子心浮气躁,实在不宜胎儿静养,往后还得小心一些才是。” “明白了,红玉,给大夫拿些赏钱。”阮香玲心情大好。 大夫说她这几日心浮气躁,估计是因为楚嘉音回来了,肝火旺盛呢。这楚家上下虽然都与阮香玲母女不合,可阮香玲母女真正要面对的,仅仅只有一个楚嘉音而已。 他们才是四房的人。 楚老夫人一走,家产分割,四房的这一部分会落到他们和楚嘉音身上。 大夫离开,楚嘉音也走了。多留无益,不如回去想个办法将阮香玲母女咔擦了! 正当楚嘉音烦心阮香玲再次得了身孕的事儿,一个更坏的消息来了。楚良善居然回来了?! 有阮香玲母女还不够,楚良善再回来添乱,楚嘉音怕是难逃一死了!这是要玩死她啊! 楚良善进门的时候,刚巧碰上从阮香玲那边跑出来的楚嘉音。楚璋的院子临近后门,楚良善这家伙居然走后门! “哎哟,咱兄妹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啊,居然这样也能碰上!”楚良善见到楚嘉音,倒是格外的高兴。 楚嘉音往他那边一看,不出意外的,在他旁边看到了方旻,以及新加入的闾丘嘉许。 “我可不想与你心有灵犀!”楚嘉音抱着手臂离开,一眼也没打算再留给他。 楚良善快步上前,抬手搭上了楚嘉音的肩膀,说:“别急着走啊,六妹妹。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嗯?”楚嘉音皱眉,总觉得大事不妙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亲哥行为 楚嘉音的肩膀被楚良善死死箍住,动弹不得,只能认命老实站在原地,等着楚良善掏东西给她。 闾丘嘉许和方旻在旁边看着,那四只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显然连他二人也不知道楚良善想搞什么鬼。楚嘉音不自觉的想扒拉楚良善,试图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但他的力气不是楚嘉音能够比得上的,任由楚嘉音拼劲儿也推不开! 楚良善在兜里摸了许久,才摸出来一个东西,不怀好意的说:“手伸出来。” 楚嘉音不敢伸手,他们的关系又不好,这万一伸出手来,楚良善给她个什么要命的东西可怎么办才好? 楚良善手里拿东西露出了一截流苏,也不知道有流苏的东西,大概会是什么。玉佩吗?还是什么簪子之类的。 “我不要!”楚嘉音满脸都写着拒绝,很排斥跟楚良善靠得这么近。 楚良善却好像浑然不觉对方的排斥心理一般,这回不禁将人摁着不放,还将手搭上了楚嘉音的另一半肩膀,直接圈住了楚嘉音的脖颈。他说:“六妹妹,这可是好东西啊!给你你就拿着呗!” “我不要!都说不要了!”楚嘉音几乎要被气哭了,这家伙真是的,都说不要了,还死缠烂打!哪有这种人啊,非要给人礼物,还是强塞的,不要还不依! 楚良善依旧不依不饶,这回将搭在楚嘉音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然后抓住了楚嘉音的一只手,逼迫她将手打开。楚嘉音手指都被他扣红了,最后只能啧了一声,张开了手掌。 楚良善终于高兴了,将手里的东西放了出来,拎着流苏的一端让楚嘉音看。还真是一块玉佩,但这玉佩上面居然有一只龙,外围圈着一环美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呐,给你的。”楚良善将玉佩郑重的放在了楚嘉音手上,“日后要是碰到皇帝,你犯了什么事儿呢,或是有什么事儿要求皇帝的,就将这玉佩拿出来,皇帝会给你面子的。” “嗯?”楚嘉音看在手上的玉佩,盯着上头那条龙看了好一会儿,龙?好像是皇帝才能有的吧? “你不会是把皇帝的东西拿给我了吧?我不要,万一一个说不清,我可是要被杀头的!”楚嘉音忙将这个烫手山芋丢了回去给他。 楚良善接住,坏笑着看了楚嘉音一眼,然后上前,拎住楚嘉音的衣领子。 楚嘉音刚想问他想干什么,还没开口出声,就察觉到什么凉凉的东西,顺着脖子凉凉地一路滑到了腰间。 “喂!”楚嘉音想抠,却怎么也抠不到,当着三个大男人的面儿,她再不拘小节也不能当场真的做出什么大动作,最后只能放弃了。 楚良善拍了拍她的胸口,说:“放心,肯定是好东西,不会要你小命的。听哥哥的话,保准不吃亏!” “哼,我每次听你的,都要吃亏!”楚嘉音抬起脚,想踩一下楚良善的脚。 楚良善躲开了,面上满是惊讶之色,他问:“当真?我怎么不知道我每次叫你听我的,你都吃亏了?” “哼,你当然不会彻承认了!”楚嘉音白了他一眼,一扭头,瞧见楚韵换了一身华丽漂亮的衣裳,款款向他们走来。 比起昨天那一身,今天这一身简直奢华过头了,每个千两银子,都打点不出来。 楚嘉音反手揪住了楚良善的衣领,跟他说:“你亲妹子来了,想一想自己还有什么能送给她的,这么多年不见了,同父异母那位妹妹都送礼物了,没道理同母同父的不送啊,你说是不是?” “啊呀?我都忘了我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了,这些年还真就想着我有个小小的妹妹了。到如今还没长大呢,一副小孩儿样。”楚良善笑着打量楚嘉音,“是真没长大,拍胸脯也没反应的!” 听到这话,楚嘉音实在忍不了了,抬脚就往他裆内踹!来一个熟人说她一次,说个了没有啊!连楚良善都讽刺她没长好,她明明才刚刚开始长大啊!哼! “娘的,你想要你哥的命啊!”楚良善分明闪的特别快,一点儿痛处也没感受到,却装作一副自己疼的要死的样子,活像是碰瓷儿的。 那边,莲步翩翩的楚韵可终于走到他们面前来了。见了楚良善,她十分兄妹情深的来了一句:“哥哥,你回来了?” 又看了看后面那两位,说:“方公子也来了,还有这位弟弟,是哪家的啊?” 闾丘嘉许不知这姑娘来历和底细,只以为她是楚家的姑娘,一看这姿态和举止,哪里都比楚嘉音顺眼,便答了她一句:“在下西凉闾丘嘉许。” “啊?西凉的啊。哥哥,你这一去西凉办事儿,怎么将西凉的人也带回来了呢?皇上知道吗?他不会责怪你吗?”楚韵一连好几个问,不知道的外人,都再感叹他们兄妹情深了,实在感天动地啊。 唯有知道真相的楚良善,鄙夷的翻起了白眼。楚嘉音半知半解,她知道平日里楚良善对这个亲妹妹好像也不怎么友好,但没想过楚良善真的不爱搭理这个亲妹妹。 现如今看到楚韵这样没皮没脸的贴上来,她还真以为这兄妹二人的感情有所改观,早已不是前些年那种你不爱理我我也不爱理你的状态。话说几年前兄妹两个感情不好,似乎还是楚韵看不起楚良善在先,楚良善后来不太待见她,一切都是楚韵咎由自取。 楚良善一把揽过楚嘉音,用手扣住楚嘉音的脖子,逼迫她背靠着自己,然后冷漠疏离的与楚韵说:“你管我喜欢带谁回来呢?我喜欢带谁回来,就带谁回来!怎么,你要去跟皇帝打个报告,说我擅自将西凉的人带回来?” “不敢不敢。哥哥做什么自然有哥哥的道理,妹妹怎么敢插手呢。”楚韵瞄了一眼面前相爱相杀的两位,内心的阴暗面翻转,酸味儿渐浓。 虽然楚良善这么一扣脖子,会让楚嘉音有些不舒服,甚至面红吐舌头,一看就十分狼狈。可这种伎俩,要不是两人关系亲切,怕是都不屑于做出的。 “你知道就好。六妹妹,好不容易带回来客人,你得招待一下吧?”楚良善问快要憋死的楚嘉音。 楚嘉音冲他呲牙,楚良善立马松了一些,楚嘉音脸色好转:“你带回来的人,凭什么我招待?” “凭什么?这楚家不是你说了算吗?”楚良善耸了耸肩,明白人都知道,日后老夫人若是驾鹤归去,恐怕大半的家底都是要分给楚嘉音的。 说楚嘉音是楚家的主人,并不为过。其他夫人和老爷们,似乎也没太多异议。楚家上下齐心,也就多了楚韵和楚良善这俩麻烦,不然从来都是安乐和睦的。 “爱怎么样怎么样,你现在的身边,抄了楚家恐怕都没人敢说什么!何必在我这儿假惺惺的讨好?”楚良善猛地咳嗽了两声。 楚良善将楚嘉音彻底放开了,回头对闾丘嘉许说:“走,哥带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这楚家的厨子做菜啊,可不比外头的商贩差呢!特别是……六妹妹家那两个侍女做的饭菜。” “你又想干什么?”楚嘉音察觉不妙,这家伙不是要为难桃花和茹云吧,“你想要桃花和茹云做饭给你吃,那时不可能的。如今茹云已经分去伺候二哥哥了,你就死了让她俩聚一块给你做饭花吃的心吧!” “那还不简单!我现在跟你商量好了,回头再让楚景琰卖个面子,不就行了?”楚良善招呼那两个小跟班,“走,去找楚景琰,六妹妹,回头记得叫桃花过来啊!” 楚良善跟楚嘉音一唱一和,压根没把站在旁边快成雕像的楚韵放在眼里。被忽视了半天的楚韵,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张口咬死那二人! “你想得美!”楚嘉音飞起一脚,站在旁边看戏的方旻不知何时动了手,在她小腿上轻轻一拍,她就这么缩回脚抽噎去了。 呜呜呜,这也太疼了吧! “音音姑娘,女孩子太暴力可不好啊。学一学你姐姐吧,不然日后真的很难嫁人啊!”方旻笑着说,虽然看起来并无恶意,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许嘲讽的意味儿在。 “学个屁啊!”楚嘉音现在连方旻也想一块揍! 闾丘嘉许也忍不住评价了:“我觉得……是该改一改。” 楚嘉音脸色阴冷,吓得那俩中途冒出来挑衅的吓得倒退。 楚良善走了两步,回头又问:“对了,楚景琰现在住哪里?还是跟你一块儿住玲珑阁?” “不是!”楚嘉音脑子一转,“住福安堂外头那个院子,毕竟啊,我也不小了,祖母她们担忧……” “担忧个屁啊!”楚良善哈哈大笑,“就你跟楚景琰两个,瞎了才不知道你俩整天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当也不挡不住的要黏在一块。就分个院子,有用吗?啧啧啧,我看再过两天就有人要爬墙幽会去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醋缸 方旻不关己事也要参和一把,说:“对啊,你家的人还没看明白吗?我也觉得你与你家二哥哥,已经到了非君不嫁非你不娶的地步了。还分院子住,这是怕未婚先孕呢,还是为了什么呢?” 闾丘嘉许跟着瞎说:“也许是怕楚景琰禽兽不如?不过我想,你俩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肯定是要在一起的吧?” 楚嘉音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她自己都没将自己的感情弄明白呢,这三人倒是说得好听! “滚吧你们!”楚嘉音现在只想拎起不远处的一个大扫帚,将这三个臭男人当垃圾扫干净了! 楚良善和方旻、闾丘嘉许便你推我我推你,逃命似得的走了。剩下气呼呼的楚嘉音,还有一个气未消的楚韵。 楚嘉音已然忘记了楚韵的存在,一转身对上那张脸,吓了一跳。便张嘴骂:“你站那儿不吭声呢?吓死我了?” 然后不等楚韵回击回来,楚嘉音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听。后知后觉1的楚嘉音反应过来自己跟楚韵说了什么,一回头还发现自己走得够远了。 索性继续吧,对着楚韵撇了撇嘴,便加快脚步走了。再走慢点,那个疯女人估计得追上她骂一顿或是搞些什么让她头疼的举动了。 “呀,啊啊啊啊!楚嘉音,你给我等着!”楚韵显然也被先前那几幕刺激得傻吊了,好半天才开始发疯。 发完疯,她也拿已经走开的人没办法,只能进楚璋的院子去找阮香玲去了。 …… 楚嘉音行色匆匆,一路往玲珑阁赶。她这回是习惯了,无意识的就往哪里去了。 一进门,瞧见好像有些地方有了微妙的改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昨晚好像搬院子了。不过这会儿去找二哥哥,应该可以的吧? 进了主阁原先楚嘉音的屋子,楚景琰正在书案旁处理公务。慕容翰身为主将,因为权力大,又跟楚景琰又交情,常常把该他自己解决的事情丢置在楚景琰这儿。 楚嘉音敲了敲门。 楚景琰抬头,看见她,将手中的事情先放下了。 “二哥哥。”楚嘉音一脸欢喜,进了这间原属于她的院子,“换了一个主人,屋子都不太一样了。乍一下走进来,我都快不知道这原先是我住的屋子了呢。” “你若是喜欢,不如跟老夫人说说,还是搬回来吧。我可以继续住次阁,左右不过一个落脚之处,能睡觉就行。”楚景琰说。 楚嘉音却是不愿,说:“那哪里行啊,二哥哥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楚良善都那般嚣张,你也该学一学他!不然,他还真以为天上地下没人治得了他了!” “楚良善回来了?”楚景琰才看了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要不是楚良善回来了,她进门来就不会是这个反应。也许会问他吃饭了没有,也许会问其他事情,反正肯定是关于他的。但若是楚良善过来了,楚嘉音就一心放在吐槽楚良善上了。 有时候,要不是楚良善是楚嘉音的亲哥哥,楚景琰还真觉得楚良善碍眼至极。在朝廷上争锋相对,那是棋逢对手酣畅淋漓的对决,要是放楚嘉音这里,也只有陈醋一缸,谁被冷落谁就喝干了。 楚嘉音不知楚景琰心里的转盘如此明白,惊讶的问:“二哥哥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了。他一回来,你这颗心都记挂着他了。”楚景琰都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有多酸人。 “啊?哪有啊,我只是i气不过嘛!”楚嘉音往楚景琰那边凑了凑,一眼望见了桌上的书信,都是慕容翰寄过来的。 果然吧,慕容家这么器重二哥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完全是把二哥哥送去给慕容翰当活牛使唤啊。都回家了也不给他一点儿时间休息。 “是慕容公子送来的啊?”楚嘉音有些不满,靠在了楚景琰身上,拿起了一张书信。 楚景琰没阻止她看,楚嘉音便一眼看到了底下。看完了,才知道前些日子在南越西北境的时候,还有那么多事儿她错过去了。 “二哥哥,南越是快要跟西凉打仗了嘛?”楚嘉音有些害怕,要是打仗了,二哥哥身为武官,可就要遭罪了。 万一再碰上点什么意外,那……万一有什么生命危险,可如何是好啊? “也许吧。西凉会不会打过来不知道,可南越内的叛贼,恐怕是必要起兵造反的。”楚景琰说道。 楚嘉音抿了抿唇,说:“那二哥哥你要去打仗嘛?当初你考科举多好啊,为什么要去当武将,多危险。” 她抬手摸了摸楚景琰的胸膛,在那上面画圈圈,委屈巴巴的又说:“你要是跟楚良善一样,不仅可以呼风唤雨,还整日无所事事的了。多好!” 闻言,楚景琰轻笑出声,说:“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楚良善啊。即便我真成了文官,也不一定会比楚良善自在,你明白嘛?” 楚嘉音想了想,点头。二哥哥说的对,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楚良善那般好命。前世站在楚良善那个位置的人,可不就是楚景琰嘛,可现实呢,楚景琰还不是一天到晚忙的要死,甚至楚家的人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 哪里像楚良善现在这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上面就做什么,将皇帝耍的团团转。 “可是我担心你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楚嘉音眼睛里发酸,眼泪珠子快忍不住掉下来了。 “哪有那么容易出事?你这是盼着我出事嘛?”楚景琰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抬手半抱着楚嘉音,“没事儿的,二哥哥命大,一定会活着度过这次难关的。” 就怕大乾国那边趁着这次大乱趁虚而入,到时候,他怕是不能再留再南越了。到时候,楚嘉音又该怎么安排呢?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带走,还是只能舍弃她? 或许带回去了,还得被大乾国中,那位自己从未认识的亲生母亲刁难。 倒不如,趁着天下大乱,楚景琰带着楚嘉音离开,去一个没人可以找到的地方,隐居避世算了。 “你说得啊。你要是不回来,我不会放过你的!”楚嘉音哼道,可二哥哥无所牵挂,一瞬间就连威胁他的借口和理由,楚嘉音都说不出来。 楚景琰点头,说:“嗯嗯,我可怕你不会放过我了,一定会努力的!” 话说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了不小的脚步声,还有某个讨厌鬼气急败坏的家伙的声音。 “喂喂,还说什么楚景琰在福安堂附近的院子,害老子去找了一遍,结果倒好,人跟我说那儿现在是楚嘉音在住!”楚良善推开了半掩着的门,就撞上了楚嘉音依偎3在楚景琰身上,画面好不亲昵。 楚良善习以为常,半点儿也不惊讶,像是没看见一样,抱着胳膊依靠在门上,斜眼睨着那俩。 楚嘉音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哪里晓得他竟然为了这事儿,真去福安堂附近找人了。稍稍转个头,敷衍的说:“我就是想让你白费功夫,怎么样?要咬我啊?” “不要!”楚良善一拍门框,整个人从靠着门框,到站直在门外,“我去找茹云,茹云派来伺候楚景琰了是吧,那她肯定在这儿。” “喂!你确定不要问问二哥哥的意思,茹云现在可是他的人,你居然说带走就带走?”楚嘉音有些不满他的行为,离开了楚景琰的肩膀,起身去逮那个家伙。 楚良善回头冲她吐舌头,好个欠揍,说:“我就不征求你们的意见,怎么了,怎么了?小心回头我让我府上的人过来跟你们楚家打一架!我府上的人可是你们楚家的几倍,等着被揍哭吧!” 话说完,楚良善还甩了一下头发,得意的样子,活像个打架打不过就找靠山帮忙的小屁孩。 “等着就等着!”楚嘉音知道这真要打起来,楚家肯定是落败的一方,可就是想嘴皮上逞威风。她还就不信,楚良善一个堂堂朝廷官家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会真的像小孩拉架一样跟楚家打起来。 “我不与你多说,我还得找茹云做饭给我家小弟吃。”楚良善挥挥手,嘴里喊着茹云茹云,走远了。 楚嘉音懒得管他,将门关上,回头去看楚景琰。 楚景琰将方才一幕看完,所有的感受化作一声叹息,一个摇头作罢。 “你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吧?你俩在一块,与普通家里的兄弟姐妹一般,总该吵架。越吵感情越好。”楚景琰看的明白,楚嘉音把楚良善贬得越低,实则她心里就有多喜欢这个哥哥。 要是真将对方视若仇人,楚嘉音对待楚良善时的态度,当是与碰见楚韵时一样才对。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一天到晚碰到就头疼!”楚嘉音揉了揉脑袋。 楚景琰笑道:“其实,楚良善也挺喜欢你的。” 说罢,他嘴边的笑容变成了自嘲。若楚良善真不是楚嘉音的亲哥哥,那麻烦可就大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咄咄逼人 一句楚良善挺喜欢你的,吓得楚嘉音落荒而逃,半天都不清楚。 有没有搞错,楚良善对她有善意可言? 二哥哥平日里那么明白的一个人,现在怎么糊涂了呢? “六妹妹,过来吃东西啊!” 楚嘉音低着头走,突然听到对面有人喊自己,一抬头,居然看到楚良善一帮人在大院子里烤东西吃。这光天化日之下,这大太阳之下…… 桃花和茹云被迫拉过来做苦力了,在旁边烤东西烤的满头大汗。桃花看到楚嘉音,满眼睛里都是求助。 “我当你要吃什么呢!居然时在大院子里吃烤肉,这味道熏得半个楚府都是了,你还让不让人好过了?”楚嘉音走过去,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拎起袖子打楚良善。 楚良善抓着她的袖子,随手拿起一块肉,塞进了楚嘉音嘴里,说:“这样才有滋有味嘛。配上楚家各路人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眼色,才是好滋味儿啊。” 闾丘嘉许塞得满嘴都是,已经完全没了当日初见时,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变回了寻常少年。 “你们南越的东西,貌似都比我西凉的好吃一些。”闾丘嘉许说。 “那就多吃点,本来也是为你准备的。”楚良善将面前的的戏,往闾丘嘉许那边推了推。 楚良善作为楚家中最有头有脸的人,这回回来了,自然有人过来问候的。楚家本家的人不喜欢他,能避着就尽量避着,可阮香玲母女以及楚璋可不是那样想的。 不一会儿就过来了。 楚嘉音瞧见那三人,脸色不好,就要走了。 楚璋叫住她:“音音,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不招呼一下就走?” “你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我在这儿恐怕不太好吧?”楚嘉音见到楚璋,满脑子只有小时候楚璋忽悠自己,各种扶助这外室与其膝下子女的场景。 楚嘉音这一辈子,也没感受到多少父爱,就连母亲,也是被父亲所作所为活活气死的。 “她不喜欢留下,你就让她走呗。强迫人留下来做什么?”楚良善惯会跟楚璋抬杠,如今深受皇恩的了官当,更无法无天,不将亲生父亲放在眼里了。 不知怎么地,听完楚良善所言,楚嘉音倒是不太想走了。干脆就坐了下来,说:“拿我的人干活,我什么都不吃,便宜你们了!” “是了,你也得多吃点。算起来,也有两年没好好在家吃过饭了。别便宜了我们才好啊。”楚良善端了一个盘子,里面是一大堆烤的色香味美的肉,看着就叫人想流口水。 楚嘉音坐在楚良善旁边,过去一些是方旻二人,楚璋和阮香玲母女坐在对面。这样一来,倒好像拿三人是一家人,而这边几位是一家的。 “良善啊,去了西凉一趟,事情可都办妥了?”阮香玲先开口问。 听到阮香玲的声音,楚嘉音不由地去看阮香玲的肚子,那里可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呢!往后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一家五口,三个小的跟她斗,她早晚要被排挤死! 楚良善摇头,说:“没有呢。我们办事可不像你生孩子那么简单,说不定十月过去,再疼上几天几夜,也不一定能办成呢。” 讽刺之意颇浓。 闾丘嘉许愣了愣,半晌,好像反应过来这几人的关系了。他脑子一转,自动将楚璋归为亲爹,阮香玲是继母,而楚良善和楚嘉音之前他有听说过,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或许,楚璋还有两个夫人呢。 孩子表示自己都明白了。 阮香玲的脸色很难看,冷笑道:“你说得是,给皇上办事,哪可能容易啊。” 楚璋微怒:“你怎么能这么跟你母亲说话?她现在可还身怀六甲呢!” “嚯!那可真厉害啊,这么大年纪了,都能有孙子了,居然还养小的。这孩子日后长大了,该瞧见你俩白发苍苍了吧?白头偕老,恭喜啊。”楚良善说道,笑的让人不欢喜。 两个孩子都养歪了,还要再养一个,是要上天吗? “哈哈哈……都是老天给的福气,让我们老来还得一子。话说回来,良善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早些寻一门亲事吧。成家立业,你这都立业了,怎么还能不成家呢?”阮香玲狗拿耗子瞎管闲事,非要扯一些楚良善不放在心上的事情。 “你没听外面的人说我是什么?娶妻?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楚良善云淡风轻的说,外人视如瘟神上身,提也不敢提的东西,他倒是承认得坦然。 楚璋脸绿,看了一眼方旻,又看了一眼闾丘嘉许。这两个小子都是男人中一等一的好样貌啊。 “你当真……”楚璋欲言又止。 “当真!”楚良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回复了。 闾丘嘉许喝了一口汤,呛得咳嗽,满脸通红。不是说好不是的吗,怎么又是了? 楚良善冷笑,说:“不是又有一个小的了吗?你们指望他传宗接代不就好了。再说了,楚家这一辈,可有七个儿女呢,夭折了一位,也剩七个,男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位,着急什么?就不容许我不喜女娇娥?” 楚嘉音看着对面三人,一瞬间不知道该心疼还是痛快了。这楚良善好像是真的不打算给亲爹亲娘还有亲妹妹面子啊。比起他们,楚嘉音觉得楚良善对自己算客气了。 “四房现如今只有一个男儿!”楚璋说。 “你是笃定母亲肚子里那个是女孩儿了?”楚良善问。 楚璋说不出话来了。 楚良善望向楚嘉音,说:“六妹妹将来可要继承楚家大半家产的,招一个入赘的不难吧?担忧什么?女儿的更亲嘛,娶一个妻子回来,谁知道将来肚子里那个是不是亲生的呢?父亲你说是吧?” “噗!”闾丘嘉许又喷了一大口,擦擦嘴,决定接下来再也不喝汤了。 楚嘉音目瞪口呆。 接下来,楚璋咬牙切齿,要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口。阮香玲一脸冷汗,好像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楚韵则攥紧手中的帕子,恨恨的看着楚嘉音。 楚韵想,哥哥现在真去偏心楚嘉音了,楚嘉音这个贱人,惯会是迷惑人心的!她跟哥哥十余年的相处,都敌不过楚嘉音这几年! 凭什么! “怎么,我说的不对嘛?怎么你们都是这种表情?”楚良善扫视了一周,显然各位都接受了一番不太能消化的话。 最先恢复正常的,是做吃的桃花和茹云。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不娶妻吧?你如今的身份,要是不娶妻,还把那名声儿传出去了,你想朝中的人如何笑话你?”楚璋面如菜色,相较之前,更加难看。 楚良善却满不在乎,说:“你知道现如今皇上都拿这事儿与我开玩笑吗?别人还以为我跟皇上有一腿呢,我这名声还算没传出去吗?不劳您费心了,我求求您了,一大把年纪,还是好好歇着吧!一天到晚跑我跟前来与我争辩,我真怕有一天将你气死了,那我可真是不孝!” “爹你也是知道的,我最擅长的,就是气人了!皇上也是看上我这点,才让我一路高升的。”楚良善说完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楚嘉音在旁边都快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当今世道,要教育讨人厌的父亲,还是得儿子出马啊! “哥,你怎么跟父亲说话呢?他也是为了你好啊。”楚韵说道。 楚良善掰开了一个橘子,好好的将上头多余的那些丝丝缕缕处理的干干净净,然后扯了一片往旁边的楚嘉音嘴里塞。接着,又往另一边的方旻嘴里塞,完全不把楚韵当存在。 楚嘉音无意识的张开嘴吃下去了,吃完才被这酸橘的滋味儿酸醒了,龇牙咧嘴的说:“楚良善,你想酸死我啊?” “酸的啊?”楚良善也吃了一口,脸色比楚嘉音还要难看,立马丢去对面。 “看来,这个橘子适合你们吃,别客气。” 楚韵没得到回复,除了生气还是生气。 楚良善注意到了,还是不打算理会她。从小到大,这丫头不知多少时候,都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比哥哥厉害,处处打压楚良善。后来长大了,会搬弄是非了,还在母亲面前各种敢说哥哥的坏话。 阮香玲因为这事儿,没少打楚良善。 妹妹这个东西,还真是从小就厌恶呢。还是楚嘉音好啊,惹急了才咬人,就算真看你不爽,也是明着揍你,从来不会背后说你三四,背后捅上一刀。 阮香玲暂且收起脾气,问:“你这是打算,跟你父母和妹妹,一直斗到底了?” “母亲你觉得呢?当初你和妹妹,不也一直合伙斗我吗?”楚良善笑着,眼底闪过好些悲哀。 楚璋对他还不错,但明显更喜爱楚韵。楚良善和楚嘉音都是一样的可怜货色,父亲明面上说着关心他们,实则掏出来给他们两个,不过那么一点点而已。 楚璋不会亏待楚良善,但绝不会多分心想着多给儿子一分温暖。 第二百三十章 轻看 阮香玲与楚韵面面相觑,说不出来话。当初的楚良善故意装作读书无能,熬到了十九岁才考上了秀才,在同龄人中虽也算翘楚难得了,但跟楚家这批怪才来比,简直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一个! 谁知道这个阿斗,到头来却成了最瞩目的一个。阮香玲和楚韵都不打算依靠楚良善出头了,就在上一届科考来之前那三两年,几番挤兑楚良善,没成想落得个今日的场面。 也怪她们轻看了楚良善了。如今被楚良善针对,也是罪有应得。 再往前的日子一算,阮香玲虽然待楚良善还算好,但哪点好都是因为他是男儿,想靠着这个四房唯一的儿子出头,但楚家根本不吃长子长孙男儿延续血脉这一套。再后来是为了功名,可楚良善偏偏要装作自己无法教养的模样,害得阮香玲看走了眼,再也不想指望他了。 楚韵聪明伶俐,又会巴结讨好母亲,自然比这个“愚笨没用”的儿子顺眼得宠多了。 “母亲从前可没缺你吃的,也没缺你穿的。”阮香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兴许是怀孕身子不好,在晨曦阳光照耀下,居然已经开始冒汗了。 楚良善笑道:“是啊。没缺,我也没缺你和妹妹,作为官家老夫人和小姐的吃穿用度了。就是你们啊,非要钻进楚家来,吃楚家的,住楚家的,丢人现眼!” 楚嘉音听得耳朵都快怀疑出问题了,这母子三人,感情居然这么不好吗?以前看来是她高看血脉之间的感情依赖了。 话说回来,楚璋作为她的亲生父亲,也没见多关心她,与她亲近啊。 楚韵气急:“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不是有母亲在,你能活到现在,还成了朝廷命官吗?” “呵呵呵,你俩倒是好好想想,我有多少日子是需要她养着的?也就落地后那十一二年吧?后来我就开始到处往外跑了,要不是你们一次次不放过我,非要将我揪回去,我就算死在后面,在外面当野人,也断不会与你们还有今日,坐在这里跟你们谈什么亲子情深。”楚良善一口气说完那么话,叹息不断,无奈极了。 楚良善歇了一会儿,接着说:“当然,我还是欠你们的,不过这也不影响我讨厌你们娘俩!欠你们多少,我一五一十还回去的,剩下的,还请你们放过我吧!还有,别打着我的名号到处欺压弱小,狐假虎威,皇上要是生气了,将我贬官了,甚至株连九族砍头了,你们别在牢里跟我哭诉!” 阮香玲和楚韵看样子是不想继续跟这个儿子和哥哥套近乎了,奈何楚良善的面子实在大,她们这会儿要说主动走,也不好走。再说了,这儿还有一个楚嘉音呢! 楚良善对待楚嘉音的态度,比她俩好了不止十个弯,就这么走了,改日还不被楚嘉音笑死了~! 楚良善歪过头,问楚嘉音:“有手帕吗?” “有。”楚嘉音听完他骂完那对面的母女,心里对楚良善的偏见等等浅了许多,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突然觉得楚良善其实是当她是亲人,起码比对面那两位亲。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哪有关系好的姐弟兄妹不打架吵架的? 楚嘉音翻了一会儿,才掏出一张丝帕,递了过去。同时也在放手帕的附近,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块状物。玉佩?对了,楚良善往她领子里丢了一块玉佩来着,这会儿都被焐热了,她都忘记有这玩意儿的存在了。 楚良善拿过楚嘉音的手帕,擦了擦嘴,说:“我吃饱了,剩下的你们吃吧。闾丘嘉许,方旻,走吧。” “我……”闾丘嘉许光顾着看戏了,哪里吃饱了,有些不忍心抛弃这一大堆吃的。 楚良善别了他一眼,吓得他将嘴里的东西吞了下来,不敢说留下来再吃一些的话。旁边的方旻跟了楚良善这么久了,早知他的脾气和作风,默默的拿起一大把串号串的烤肉,跟上楚良善就走了。 闾丘嘉许默默学了,也拿了一大把。 楚家本来就不是楚良善的家,他也没当这里面任何一个人是家人,这一场不欢而散,于他而言,还是有趣的游戏。将人都玩了一遍,惹恼了一遍,便心满意足的带着两个小弟回他的官家府邸了。 此刻,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分外尴尬。特别是形单影只的楚嘉音。 “茹云,桃花,你俩也别烤了,他们仨不吃,咱吃这些就够了。”楚嘉音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坐下吃吧。” “好咧。”桃花最先坐下了。 茹云跟随坐下,三人就跟没看见对面有人一般吃了起来。 楚韵气得站起身,说:“楚嘉音,你别太得意了!” 楚嘉音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问:“你从哪里看得出来,我得意了?” “楚良善那般偏袒你,还不够你得意的?”楚韵醋缸托身,看什么都带着一阵浓浓的酸味儿,当真是要命的冤枉。 楚嘉音无辜的说:“是我叫他偏袒我的?再说了,你哪里看得出来他偏袒我了?不就给我剥了一瓣橘子?还是酸的,差点儿给我牙酸掉了!” 楚嘉音啧啧两声,表示很嫌弃方才楚良善那个行为。又说:“你知道他这些年怎么针对我的吗?骗我上那什么梧桐山,山上还有剧毒藤蔓,哎哟喂,差点儿u要了老娘的小命了。还有一次什么来着,反正好几次都差点儿要我小命了,你喜欢这偏袒,你告诉你,让他带你去爬山,去找死!” “你!”楚韵袖子一挥,再也忍不了了,气呼呼的离开了。 剩下的阮香玲自觉多待无益,也起身走了,楚璋看了楚嘉音一眼,兴许是没话说了,一声不吭扶着阮香玲走了。 楚嘉音见他们都走了,放下手中的肉,说:“桃花,快去将二哥哥叫来一块儿吃,这么多肉可不能浪费了。” 这些估计是楚良善那个早有预谋的家伙买的,或是直接就是上山逮的。楚家厨房里,可没这么精瘦好看的瘦肉,而且这肉吃起来也不像是家养的猪肉。 “好,我这就去!”桃花抬脚就走,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 老夫人那边听说楚嘉音又跟楚景琰混了一天,登时慌乱了起来,忙叫孙嬷嬷去把孙女请过来。 天渐渐暗了起来,楚嘉音还想赖在楚景琰房中闹一会儿呢,结果孙嬷嬷就过来了,还瞧见她抱着楚景琰的胳膊,十分亲昵的歪在二哥哥身上。 “咳咳!”孙嬷嬷在外面阴阳怪气的咳嗽。 楚嘉音发觉了,吓得猛地缩回手,站直了,然后笑着问:“孙嬷嬷,你有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事儿,老夫人叫你过去福安堂。”孙嬷嬷说,顺便瞧了楚景琰一眼,眼神里满是某种让人厌恶的看低之意。 楚景琰如今的身份说低不低,说高,其实不算个牛毛的。还得被慕容翰使唤,慕容翰那个位置,已经是武将里体面那一列里最低的了。 楚景琰这个身份足以让没有官家护佑的家族俯首,却也寒酸得很,有些大家族真看不上。真不寒酸了,也不至于连一个府邸也没有啊。 楚嘉音瞧见孙嬷嬷的眼神了,以前还挺敬重这老婆子的,如今怎地越看越讨厌? “好,我过去。孙嬷嬷你也赶快走吧,别影响二哥哥办事。”楚嘉音推着孙嬷嬷离开了,不想她留在这儿碍眼,碍二哥哥的眼睛! 走到门口,楚嘉音还对着楚景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在说:“二哥哥不用怕,坏人已经被我赶跑了。” 她那双眼睛比以前灵动了几分,也因为年纪长了,五官更加分明了。比起年少时,还当真是变成真正的美人坯子了。不长歪不说,还得长更好看了。 楚景琰望了一眼关上的门,心情愉悦的一笑,一心突然乱了,也不再想管手上的琐事。 一会儿还有人来,到时候将事情塞给风尘月或者月夕就行了。南越国的琐事,其实也不该他来管,毕竟将来他就算不能成为乾国的储君,也至少十个乾国人,没道理帮着邻国增长气势,到时危及本国安危。 再说了,这南越也实在没给他多少福报,不至于让他死心塌地报恩。 “小殿下心情很好啊?”等楚嘉音跟着孙嬷嬷走远了,风尘月才从窗口那儿探出头来。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改不了门未关,却偏偏要走窗户的习惯。依旧是从窗户上钻出来,风尘月走到楚景琰面前,拿出了一张令牌。 楚景琰扫了一眼,是去往乾国时必要的通行令。乾国与南越的关系不像南越与西凉,不是随随便便验证个身份就可以过去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景琰拿起令牌一看,对于自己生母的母国,他知之甚少,甚至此生都未曾踏足过。 风尘月再继续掏了一会儿,拿出另一个东西。这回是一块玉佩,上面有乾国的国印,还有一个琰字。 第二百三十一章 长辈意愿 “这是什么?”楚景琰看着桌子上的玉佩和令牌,这个有字的,或许应当是皇室的东西。 风尘月说:“娘娘叫我交给你的,这些足以让你认亲的,你身上还有胎记,其实也不是有,就是你出生那会儿娘娘刺的。” “哦。”楚景琰肩膀上有一个很丑的猫爪印,乍一看上就跟猫抓出来的似的,但仔细一看,应当是什么尖锐的东西一点一点刺出来的,摸着有很多凹槽。 比如金簪之类的东西,就能刺出来。 风尘月表示很奇妙,问:“殿下你面对这些事情,只有一个哦,可以表达心情的吗?” 换做其他人,不应该惊讶得要死,或是多说几个字,或是恼羞成怒等等之类的情绪吗?反正不能和面前这位大神一般冷静就对了! “我都习惯了,还能说什么?难不成我要说我不相信,我不想认亲?”楚景琰又不是傻的,就算他不想认,也由不得他。 论算计,他脑子还算灵光,但背后的生母算计了他这么多年,他连对方到底想做什么,甚至连生母本人到底是个什么人都不知晓,拿什么跟他斗?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风尘月嘿嘿笑了两声,说:“殿下这么想正好。” 省得他费力气劝慰了。 说不定要是个不听话的,将来还得打昏了拖回乾国,好生让那边的人教育一番。 “音音姑娘家的人,好像不太看得上殿下你这个女婿啊。”风尘月幸灾乐祸的说道。 楚景琰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嘴上喊着殿下,又一边拿着主子的落魄开玩笑。兴许风尘月在乾国的地位,也不太一般吧? “看不上就看不上!”楚景琰闹了点小脾气。 风尘月更乐了,说:“诶,以前没与你好好谈过,小殿下你还真喜欢音音姑娘啊?” “你看我还有可能喜欢其他人?”楚景琰十分理直气壮的问。 “哈?我看你身边那些姑娘也不错了,月夕姑娘年纪太大,冷蓝姑娘不错,还有一个慕容雪。再然后呢,南越皇帝家的闺女秋月公主也不错啊。这几人,哪一个比音音姑娘差?”风尘月都快忘记了,左右很差的楚嘉音,还是他的亲亲徒弟。 楚景琰仿佛眼睛看不见风尘月嘴里说的那几人的样貌似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说:“哪里都差!” “嘿嘿嘿!”风尘月有些没话说了,“不过话说回来,楚家敢瞧不起你这点,还有这么多年以来,楚家也没厚待你,被娘娘知道了,音音姑娘怕是要被牵连的。到时候娘娘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楚家的老夫人也不喜欢你这个孙女婿,那可如何是好?让两方长辈为难?” “谁要他们喜欢?”楚景琰有些蛮横不讲道理了。 风尘月都没看出来,小殿下平日里那么冷酷的一个人,犯起病来,倒真有几分大家里养尊处优的公子病。这长辈说什么也不要听,非要按着自己想法来的倔强劲儿,回头让娘娘看见了,肯定要气得想打人。 他们母子不谈楚嘉音还好,要是谈起楚嘉音,楚景琰还顺便顶撞了,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不喜欢我也罢,我带着音音走,哪里也比有他们的地方好。”楚景琰看样子是说到做到,惹急了他真会那么做的。 风尘月有些无奈,生怕小殿下真在他眼皮底下跑了,忙说:“其实娘娘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到时候你与她好好商量,大概就成了。但千万不能跟她对着干啊。不然,你和音音姑娘的日子恐怕都不好过啊。” “尽量吧,我又不认识她,哪里知道碰见她会不会忍不住要跟她对着干!”楚景琰说的有理有据,就是敌不犯我我不犯敌的意思。 风尘月脑门上冷汗直冒,这孩子怕是难劝得听话了,只能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娘娘是他的亲生母亲,应当不会太过为难他的。 “殿下啊,你将东西收好,要用的将来。”风尘月将他带来的东西全都往楚景琰那边推。 楚景琰看也不看,胡乱搁置在桌子上。 风尘月冷汗又掉了下来,忙帮他装进一个小布袋子里,然后跟他说:“殿下,这东西可不是儿戏,你要是让别人瞧见了,或是弄丢了,那可不好了。” “嗯,不会弄丢的。”楚景琰干脆将布袋塞进怀里,让风尘月安心了一些。 风尘月好歹照顾了他十余年了,怎么算还是有一点感情的。也算他的一个长辈吧,给他几分面子又何妨。 看到他乖了一点,风尘月可算安心了。 “什么时候要让我回去?”楚景琰问。 “还不到时候,但就是这两年了。”这话让楚景琰听了很多遍,风尘月说着也心虚,“殿下不必着急,终归都是要回去的,回去晚一些也无妨。在外面历练,总比回宫里跟那些人勾心斗角的好啊。” “哦?是吗?乾国的宫廷里很乱嘛?在争储君之位了?”楚景琰笑着扬起了唇角,略带几分讽刺。 每每读起史书野史,楚景琰总是忍不住要笑话那些手足相残争夺君主之位的皇家。谁知道到头来,他也是皇家的,而且还是生在一个不太平的皇家。 要说这周围好几个国家,也不是没有皇家太平,兄弟姐妹和睦的。比如西凉,就和睦得很,国主只有一个女儿,也不多纳妃子,就打算让女儿继承国君之位了。 再说西凉国上一辈的,几个亲王在外逍遥自在得很,从来不跟国主闹,偶尔聚在一块儿,也是一派祥和无事。 哪里会像南越和乾国一般,兄弟见面,不是你想捅我一刀,就是我想捅你一刀!非搞得血肉相残,外人唏嘘笑话! 风尘月如实作答:“是啊,皇家嘛,难免的。” “那个女人不让我现在回去,是不是怕我算计不过其他皇子,怕我死得早?她现在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楚景琰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这个原因,其他的,他也想不出来。 风尘月笑道:“兴许是吧,娘娘的想法,也不是我这等人能够猜测出来的。” 都到这份上了,风尘月还是瞒着许多事情不愿意告诉楚景琰。楚景琰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他认为自己就算回到了乾国,拿回了乾国皇子的身份,也未必真的能有施展拳脚的地方。 或许,他将是一任傀儡皇帝,一上朝旁边会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垂帘听政的母亲。 可笑至极! “那我还真得好好谢谢她了。”楚景琰明显是不满。 “殿下知道感恩就好。”风尘月故意装糊涂。 楚景琰嗯嗯两声,说:“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楚景琰挥挥手,赶人。 风尘月愣了一愣,楚景琰何时这样赶过人。以往就算不爽这个人出现在面前,也要多说一点什么。今日怎么好像一个小孩似的赶人?挥挥手?还说什么,现在不想看见你? 这么任性的嘛? 刚刚楚嘉音好像来过,是跟小殿下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迷了他的心智嘛? 正当风尘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楚景琰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嫌恶,问:“你还不走?需要我帮你开门还是开窗?” “不用!”风尘月尴尬笑了一声,抬手拒绝,然后飞快的从门口走出去了。 楚景琰看着那终于走门口的人,有些莫名的安慰。风尘月多年来养成了爬窗的习惯,楚景琰则养成了多年来不关门不锁门的习惯,这么多年了不关不锁的门都没用处,今日可算是见到风尘月走门了。 另一边,楚嘉音跟在孙嬷嬷后面走,一边走一边嘴里碎碎念,满嘴都是埋怨。 孙嬷嬷这种人,教人礼仪严格,又懂得心机城府,在旁边帮衬一个人是挺不错的,绝对会让人在宅斗里脱颖而出。可惜啊,这种人也是最讨厌最刻板的。 总是将规矩挂在嘴边,什么都要按着规矩走。 比如未婚之前跟男子亲密接触,她绝对是看不惯的。现在的楚家表面上有楚良善罩着,实则楚良善根本不爱理会这帮穷亲戚,也就导致了楚家还是和当初家中人没官职一般,还是忌惮做官的人的。 楚景琰要是想找楚家的麻烦,楚良善要是不帮忙,楚家绝对是要吃亏的。 还有个侯府可以帮衬楚家,但这个侯府是楚嘉音母亲的娘家,如今只认楚嘉音一个人。楚嘉音跟楚景琰走得近,明显是楚嘉音自愿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没准儿楚嘉音还得叫外祖一家帮楚景琰说话。 总之,楚家如今很弱势,谁也开罪不起,却趾高气扬的。 老夫人以往是个明事理的,可如今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不少。被这些老婆子丫鬟们在耳边叨叨吵着,不知不觉也要认知失误的。 还没到福安堂内,孙嬷嬷就开始念经了:“六姑娘,可别怪老身没提醒你。当初教你那会儿,可跟你说过女孩子家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剖开情思 “我知道,我明白得很,不需要你给我提醒。孙嬷嬷,年纪大了还管这么多事儿,小心人撑不住,不知不觉就倒下去,然后没气儿了。”楚嘉音回头。 孙嬷嬷很快警觉,站定了脚。 楚嘉音轻笑,说:“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只能跟在我后面走吗?你又知道为什么我喊你往东你不敢往西吗?如果祖母不在了,你猜一猜,你还哪里来的指使我做事儿的能耐?”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去,步步紧逼这孙嬷嬷,逼迫她不能不后退。孙嬷嬷微微咬了咬牙,有些不满,再楚家,她也算德高望重的长辈一个,甭说孙子辈的姑娘公子,如今大房二房三房四房的老爷,年轻时候哪一个不是要听她的话的。 如今,最叫她头疼的六小姐,那个难以管束的小丫头,不负所望的长成了她彻底支配不了的样子。她以前就觉得楚嘉音不好好教养,将来必定要丢尽楚家颜面,半点儿不会再有大家小姐的样子。 如今看来,是猜对了。 孙嬷嬷说:“姑娘不服管教,我作为奴婢,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我也要警告姑娘一句,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姑娘要是再如此行径浪荡下去,恐怕没有婆家会接纳姑娘你了。” “哼!”楚嘉音仿佛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你觉得女人这一辈子,非要靠婆家不可吗?” 孙嬷嬷抬起头,问:“不嫁人为妻,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遭人诟病。姑娘你当真不怕?曾经也有想逆天改命的女子,可又有多少女子真的能脱离相夫教子的命运。男儿保家卫国,指点江山,混迹商路,为的就是养家糊口,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可换做女子来,敢问哪个女子能够做到。姑娘,别再执迷不悟了,女子终究是女子。” “自诩低贱,无怪乎一辈子都是伺候人的命!”楚嘉音嗤笑了一声,“等着吧,弱没有那个先例,或是先例很少,那我就努力成为先例!即使要沦为相夫教子的女子,我也是那个可以不以丈夫为天,甚至能独自开天辟地的女人!” “姑娘,你太天真了。”孙嬷嬷这个老古板老迂腐,怎么会懂得楚嘉音的信仰抱负呢。 与她多说,无异于对牛弹琴,不如不说! “我天真?是啊,1我天真啊,可天真的我总归是比你这一辈子要光彩。”楚嘉音背对过她,接着往前走去。 前方不远就是福安堂了,祖母这会儿叫她过来,估计目的与孙嬷嬷一致。两年不见,楚嘉音也能感受得到,她们祖孙之间,似乎有了隔阂。 兴许就是这些老婆子嘴碎的丫鬟,那张臭嘴惹出来的麻烦! 夜深的福安堂,老夫人嫌烛火点多了刺眼,屋子里便知点了三两盏灯,以至于人一进去黑洞洞的。 “音音,你来了?”祖母的声音苍老了许多,实际上,祖母本人也苍老了许多。 几年前那个气势凌人的楚老夫人,好像已经快倒下了。她也许还能多硬气两年的,可楚良善的身份,楚良善对楚家和她的态度,足以击垮这个女人这几十年来积攒的骄傲与算计。 论算计,楚老夫人怕是不如楚良善。就算比得过,身份却被他压了一筹,加上楚良善年轻,又是个开口就气死人不偿命的货色,祖母对上他,不气得原地去世都算幸运了。 不过这两年楚良善应该鲜少过来惹楚老夫人。 “祖母。”楚嘉音上前去,伏在床榻边看着楚老夫人。 她明知道祖母年纪大了,就算不像前世那般要被楚韵母女活活气死,也剩不了多少时日,可偏偏还是选择离家两年之久。 或许她觉得,不见祖母苍老态,便心里永远都是祖母盛世凌人的样子吧。一个放在心上尊敬崇拜的人,有朝一日不得不咬碎自尊低头,不论是那个人本人,还是尊敬崇拜她的那个人,都无法接受。 楚老夫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才举起手,握住楚嘉音的手,说:“刚从玲珑阁那儿回来么?” “是啊。”楚嘉音现在不敢将内心的爱慕等等感情托出,却也不想在所有人都怀疑她喜欢的楚景琰,甚至跑到楚景琰面前瞎嚷嚷的时候,拒绝承认自己的内心。 她就是想等着二哥哥说也喜欢她,在旁人的暗示下,试图能从这个人看到半点喜欢自己的迹象。 她不敢自己说,她害怕二哥哥只是拿他当妹妹,别人说出来可以当笑话一笑而过,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一切就不一样了。万一赌错了,那就是再也不能以兄妹关系亲近,也断不能以情人关系亲近,两方的关系势必恶化,不复从前。 楚老夫人叹息了一声,面上有些不悦,她说:“你真如外头那些人说的一样,喜欢你二哥哥?你可知道,你二哥哥就算不是亲哥哥,那也是你大伯的义子,不合礼数的。” “我又没期望我们最后能走到一起,祖母难道现在就想让音音,连陪在自己心上人的身边的机会都剥夺了吗?”楚嘉音抽了一声冷气,鼻尖一酸,眼眶微湿。 原来,将一直以来自己不敢向外人表露的心思,与另一个人倾诉出来,也是一件很戳心的事儿。就像将被划了很多刀口的伤口裸露出来给人看,给自己看,心疼自己的人要心疼,自己心里也难受。 “你都知道不可能,那还陪在他身边做什么?!”楚老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力气,居然爬了起来,气势犹如当年面对楚韵时,咄咄逼人的样子。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挥起手掌,想在楚嘉音脸上扇一下,叫她清醒清醒。可是这巴掌还没落下来,楚嘉音的眼泪珠子先掉了下来,老夫人看得心头揪紧,这一巴掌终究是打不下去了。 楚嘉音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喜欢二哥哥这件事,换来的结果结局,兴许还不如上辈子被楚韵害死。被楚韵害死,受辱受折磨。如今是深受内心煎熬,生不如死。 要是将来有一天,她要亲眼看着二哥哥娶妻生子,那当如何是好。 一瞬间,楚嘉音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留在外面两年,为何想祖母了,又有些排挤回家的原因出在了哪里。 祖母一向瞧不上二哥哥,她就算不用去想,内心隐隐间也能发觉到,她跟二哥哥终将同道殊途。没有人祝福,没有人做主。她在逃避,好像逃得远了,祖母就不会不喜欢二哥哥,不排斥她跟二哥哥整日黏在一块儿了一样。 楚嘉音“噗通”一下跪在了祖母床前,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掉,止也止不住。她深感疲惫,无力的说:“以前喜欢宋书明的时候,音音只是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夫婿,想牵着他到外头面前炫耀,让外人瞧瞧自己的夫婿长得多俊。还有就是很小的时候,大家都在说外祖家身为侯府多威风厉害,我也潜移默化的认为,身在侯爷的宋书明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夫婿,就因为他身靠侯府,要袭爵。” 等眼泪掉得差不多了,楚嘉音抬起头来,笑着说:“现在音音长大了,也看知道看人得看人品,将宋书明一家看得清清楚楚。却一不小心跨进了另一条深坑谷底,还是心甘情愿自己踏入的。” 脑海中浮现一幕幕与楚景琰相处的场景,楚嘉音嘴边煽情的话,越说越多:“喜欢二哥哥跟喜欢宋书明不同,音音喜欢二哥哥,是想二哥哥过得好,是想他天天开心,是想他不被任何人看不起。所以我费尽心思,要找一个懂武功的师父进府,二哥哥要考科举,我就陪着他念书。我怕他考试一个人孤零零的,会不开心影响成绩,我就大老远跑去皇城。” 回想往事一幕幕,一桩一件,原来将一切归结为爱,就变得那么理所当然了。 “音音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念书,更不喜欢习武。念书习武刚开始是为了自己,可久而久之,我就坚持不下去了。后来二哥哥走了,我就再也没念书了。为什么还坚持跟师父习武,甚至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出门历练,大概是怕有一天再见到二哥哥,怕文采难从口出,也怕提剑舞不起一招一式,对上那个念了久久的人,连半句共同话题都没有。” 说到此处,楚嘉音深深呼了一口气。连她都不知道,将内心揭开看,竟那般深情。 “现在,我可以陪他练武,将脑子里那些学来的零碎拼拼凑凑,也能跟二哥哥谈论争辩。虽说还追不上他的步伐,但起码我是可以陪在他身边的。不像那些庸俗女子,只配说,我对楚景琰感兴趣,可以麻烦说媒的去说说嘛。我楚嘉音是不一样的,我对楚景琰感兴趣,就可以陪在他身边,可以逗他笑,也可以帮他解决一些小小的烦恼。” 最后一叹:“身陷情路,从此难回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嫁娶之意 楚老夫人已然被楚嘉音这一连翻连珠炮一般的话惊到了,能将心思剖开如此,想再让她回头,怕是不可能了。 如果要说逼她回头,兴许一开始玲珑阁还空置时可以。楚嘉音什么时候对楚景琰感兴趣的呢?兴许帮楚景琰挡毒箭的时候就开始了。 缘分和感情这种事儿,谁说的清呢。 “音音啊,你若是执迷不悟下去,那过了及笄之礼后,可如何择婿啊?”楚老夫人闭眼,觉得头痛欲裂,想劝导楚嘉音一番,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要如何说起,楚嘉音显然比她更有道理。音音已经不是那个年岁不足两手之数的小女孩了,有自己的欢喜,有自己的忧愁。 “不过是终身不嫁罢了。”楚嘉音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乍一看上去,该是欣喜喜悦的,可凑近一看,眼尾挂红,眼角含泪,分外是大悲的模样。 楚老夫人无话可说了,今日想与楚嘉音说的道理,被她这一番话尽数都堵了回去。最后,只得吩咐下人送楚嘉音回去。 楚嘉音本来只是有一点点难过,也许吧,真的是一点点难过而已。可一进了福安堂旁的小院,来到现如今自己的容身之所,看着四壁,耳畔又归于寂静。 一时间,方才憋在心口,以及这多年以来埋藏的心悦不可说,尽数喷发出来。不过半瞬,眼眶更红了,眼泪也汹涌不可阻挡。 桃花被自己带到玲珑阁没带回来,这会儿应该陪着茹云说悄悄话呢。两年了,二人相依为命至今,感情或许比楚嘉音这个与她共同成长的小姐,更加深厚了。 人与人之间,不投缘,哪怕相识数十年,相伴数十年,也抵不过缘分来了的那一两年,甚至一瞬间。 楚嘉音憋着声儿哭了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半夜踩着房檐、围墙,一路离开了楚家院墙院门。跑到荒郊野外,回头再也看不到人之际,她抱着头,放肆的喊出声,大哭了起来。 “啊——”如果二哥哥要娶其他人为妻那当如何是好? “啊——”如果二哥哥只是当她是妹妹那该如何是好? “啊——”如果这辈子与二哥哥终究有缘无分,自己又当如何是好? 该孤独终老,还是另嫁他人,郁郁这接下来的半生。 楚嘉音折断了身旁一棵树的枝丫,提起挥舞了起来,舞的尽是师父教会她的那些武功路数。带着发泄的目的,分外凌厉,周围草木皆要遭殃! 这一辈子,该告诉二哥哥,自己喜欢他好,还是不告诉他好一些? 都不好! 楚嘉音又是一藤子甩出去,生生将那边的石头,都甩出来一条醒目的痕迹。 有一瞬间,哪怕楚良善和方旻负了她无数次,也害了身边的人无数人,楚嘉音竟然还是有些许喜欢他们的。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跟楚景琰是一对吧,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底气,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楚良善的眼光是正确的,楚嘉音打算,原谅这辈子楚良善负过她的所有错误。 楚嘉音累了,随意找了一个干净的地儿,躺下了。郊外荒凉冷静,她看着万籁俱寂,竟不像一般情况下那么害怕了。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该走到这里而已。 …… 翌日清晨,楚家的氛围很是奇妙。 昨天算是发生了很多大事吧,四房的所有人各怀心事,连带着管家的福安堂,都阴森森的。 阮香玲有孕,她自己倒是高兴了,二房三房的人却是苦恼了。四房的嘛,只有一个楚嘉音不开心,楚璋很开心,喜悦各自一半一半吧。 楚嘉音其实也说不上不开心,反正她的不高兴,也不是因为阮香玲怀孕引起的。对于她来说,外室后娘的儿女,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也不算少。 一大早,还有媒婆上楚良善的府邸里去说媒去了。阮香玲和楚璋打着要弥补楚良善的名头,也上楚良善的府邸去了。 “楚兄!”方旻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楚良善吓了一跳,从床上滚了下来。他临醒的时候,还梦见阮香玲变成地狱的恶魔来找他索要小命了。毕竟那是他的生身母亲,就算再亏待他,楚良善总归还是欠她一笔债。 楚良善滚进了床底,呛了一口灰才清醒。从床底爬出来,楚良善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听到方旻的声音,心底也总算平静了许多,不再冷汗涔涔,满心忌惮了。 “怎么了?一大早的有事儿?”楚良善揉了揉额头,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以往对待方旻总是耐心备至的,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烦的都快忘了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了。 门外的方旻身子稍稍僵硬了一会儿,抬起要推门而入的手,停在了半路。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的楚良善忙说道:“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我刚刚摔床底下了,呸!都是灰,有些不爽。” “哦!”方旻立马恢复了阳光,接着就推门进来了。 方旻一进门就说:“楚兄,你娘还有媒婆来了。” “我娘,还有媒婆?她们结伴来的?”楚良善心情立马又不好了,这时候带着个媒婆上门,准没好事儿! 他是年纪不小,也立业不愁养不活妻儿了,可他就是不想成亲。他宁愿整日纸醉金迷,沉沦于烟花之地,也不愿找一个好人家的女孩相伴一生。 他这个人容易喜新厌旧,一方面可能还继承了一些楚璋的坏毛病,他可不想看到将来自己的孩子也像他这么憋屈。至于叫他一心一意去喜欢一个女子,那是不可能的。 至少目前不可能,他现在就是见一个漂亮的就喜欢一个,比如楚嘉音身边的茹云,比如之前在慕容翰那儿调戏过的冷蓝,又比如一些乱七八糟身份的。反正只要好看的他都喜欢,比他爹还滥情,却也无情。 他就是想跟那些漂亮的女人上一次床,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是让他去给什么人负责一辈子,他可做不到。 “嗯。”方旻却是很高兴的样子,凑近他,满心欢喜的说:“楚兄,那个媒婆好像认识挺多漂亮姑娘的。你条件这么好,她也不敢给你乱介绍,说不定还真能娶一个天仙下凡的女子为妻。” 楚良善冲他冷笑了一声,问:“你就不怕有了嫂子,我不再理会你了?知不知道重色轻友怎么写?” “我倒是不觉得你会重色轻友。就算会,那也没关系,要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不关心,那还算男人嘛?到时候我也娶一门,等十几二十年过去,咱两年再缔结儿女亲家,多好?”方旻想的长远,更想得美。 楚良善不回应他,走到一旁去穿衣服。虽然他不乐意见媒婆,更不乐意见阮香玲,但终究还是要见一面的,躲不掉就直面吧。 “你说不好嘛?”方旻追着楚良善问。 楚良善回头说了一句:“要不,你跟闾丘嘉许好好商量一下,你们两家定亲吧。闾丘一姓世间少有,到时候孙子辈都喊这个,一说名字就倍有面子。” “啊!不,我跟他又不熟,再说了,那臭小子比我小了十来岁,要娶亲还早着呢。这样一来,将来我儿长大了,他闺女还瞒姗学步也说不定。不过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方旻呵呵笑道。 “为什么不是你家闺女,他家儿子?”楚良善打破了方旻的美梦,非要让他下不来台。 方旻瞬间黑脸,说:“如果是女儿,有点舍不得嫁出去啊。闾丘嘉许长得还行,他要是找个丑八怪当老婆,生出来的儿子丑怎么办?那样可配不上我闺女。再说了,我家就算败落了,也有遍及十余国的产业,富甲天下。他一个门第败落的孑然一身的,怎么配得上?” “好好好,你还是生儿子吧。不生儿子,怎么继承你家那些东西。”楚良善有些无奈的说。 “也是,还是一儿一女吧。儿女双全。”方旻已经在痴汉笑了,也不知道那个给他生儿女的女子,还身在何方。 跟方旻在一块,一方面要做他的知己朋友,一方面还得担当兄长和老父亲的职责。这些年来,楚良善还真有一种自己其实有个儿子的错觉。 摇摇头,楚良善将心里的想法咽了下去,不敢说出口。要是跟方旻说,自己拿他当儿子看,虽然不会怎么样,但方旻肯定要独自生气好一会儿的。 做爹的,怎么能让儿子生闷气,不高兴呢。 穿整服饰,楚良善抬手摸了摸方旻大概狗头,分外宠溺的说:“我觉得你还是将心安定下来再找姑娘给你生儿女吧。” 方旻没他这么爱玩,平日里逛青院也只偶尔找人陪,想回头是岸,就是一个倾心女子出现的事情。楚良善则是不想上床根本不会去那种地方,什么时候得花柳病死了,那还真说不准。 好在他没把自己这条贱命放在心上,没了就没了吧。 “楚兄,你说得对诶。”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与敌说 “我什么时候说的话没道理?走,去会会那个媒婆,顺便给你找个媳妇。”楚良善拍了拍方旻的肩膀,让他跟着自己来。 方旻满心欢喜跟上,脑子里根本没什么娶亲的意思,也就满脑子想抱儿子女儿吧。 哎,既然方旻想抱儿子了,楚良善自然不能再拖他下水了。索性……楚良善打算拉闾丘嘉许下水,反正孩子还小,不急着娶妻。 于是,楚良善拐个弯去把没起床的闾丘嘉许拖了起来,带到了前厅。 “都坐啊!站着做什么?”楚良善没来,媒婆不敢坐,阮香玲和楚璋身为亲生父母,居然也有些不敢坐。 楚良善身上负着皇帝的好些期望,皇帝生怕他太受宠了被什么人杀掉,府邸里还有好些专门保护皇室的禁卫军。 阮香玲和楚璋之前都没来过这里,而皇城禁卫军是出过门,也让京都内外城的百姓看过的,没几个连禁卫军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小莲,上茶!”楚良善拽得跟全天下都是他的一样,往正厅正中央的那个主家位子上一坐,慵懒得睥睨厅内所有人。 顿时,所有人的呼吸都沉重了一些,尤其是媒婆这种没有任何依仗,还不像阮香玲和楚璋这般还有一层血缘关系撑着的。 茶上来了,众人都举起了茶碗。楚良善不爱喝茶,将茶推到桌子的另一边放着,扫视了屋内的人一圈,问:“说说吧,都来做什么的?哎,我也好几个月没回家门了,家里有些死气沉沉,别介意哈。” 阮香玲几次三番想来看看,奈何都被侍卫等等拒之门外。楚良善当初有跟皇帝兄弟谈心一般说起母亲的事情,楚良善不喜爱这父母,皇帝听着他说,也跟着不喜欢。 楚良善府上的侍卫又不像寻常大户人家一样是花钱买来的小厮,没他的口信,旁人是进不来的。想得来楚良善的口信,那也是挺难的。 楚良善一年到头不着家三五次,每次不超过三两日,回来的时候还不叫人察觉,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在他本人在家的时候,拜访这座府邸的。 “母亲就是想来看看你。”阮香玲的肚子还是扁平的,这些年楚璋养得好,不像楚良善的母亲,倒像他的姐姐。 楚良善点头,漠然道:“知道了,看过了吗?我挺好的,哦,昨日也见过,我好与不好,你昨日就该知道了。你要看我这府邸吗?我让个人领你去看吧。” “不必了。”阮香玲眸子垂着,很是尴尬。 这里还有外人在呢,楚良善居然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留着。那边的媒婆嘴巴向来是那些喜欢谈论是非的老婆子们里最厉害的,要是将家里的丑事传出去,不出半日,估计全城都该知道了。 楚良善嗯嗯两声,说:“不必了?那正好,毕竟母亲身怀六甲,要是磕着绊着,那该多不好。外面的日头也挺大。” 这会儿太阳才刚起来呢,他家里面的人,倒是个个都起得挺晚。不像别人家过来的,京都外城到皇城这座独属于楚良善的楚府,可得坐一个时辰左右的马车呢。 往前推算,阮香玲和楚璋,大概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楚良善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位还在打瞌睡的小朋友,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脸蛋,说:“该醒了。” 闾丘嘉许半醒,揉了揉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楚良善,像是还要睡觉。小孩终究是小孩,当初在岳埅府中所见小少年,被自己宠了几天就成笨小孩的模样了。 好在还有一个脑子迟钝的方旻陪衬,闾丘嘉许猛地一看,还算机灵了。假以时日,只要他三人不分开,定是楚良善文武双全,方旻武艺无双,闾丘嘉许算无遗策的存在。 到时候打遍天下无敌手,算计完天下人也是无敌手。 可惜方旻记着抱孩子了,闾丘嘉许再过四五年也该长大了。 “睡吧睡吧,趴桌子上睡一会儿。”楚良善说。 交代完闾丘嘉许,楚良善又看向媒婆,问:“要给我家寻姑娘吗?正好,我也想找一位。” 媒婆一听,喜笑颜开,忙将手中的画卷都摊开了,交与楚良善看,说:“这都是想攀楚大人你家的大户小姐。一个个啊,都是才貌双全的。” 画卷多得可怕,看媒婆这油光满面的样子,大概是吞了不少的银子。楚良善在朝中地位不低,相貌更是南越美男中一等一的样貌,除去这个难听的名字,还有喜欢逛青楼楚馆的坏名声,无疑是这无数南越姑娘们心目中的佳偶。这些画中的人,大概都是想尽办法想嫁给楚良善的。 楚良善一答应,估计连媒婆做媒的钱都不用给,姑娘家那边已经打点清楚了。 “哈哈哈哈嗝——好多啊,放下吧,让我一个个看。改日选好了,再去找你。”楚良善挥手,示意侍候的仆从送客。 媒婆嘴上还在说:“楚大人,我家就在……” “不用告诉我,我懒得记。你出门与我家的管家说一声就行了。就在旁边的御澜轩。” 楚良善聘的管家,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长得极其漂亮,原本是伺候贵妃的。有一日楚良善到皇帝跟前转悠,皇帝身边正好带着那个贵妃,楚良善又对这姑娘有一点点意思,贵妃和皇帝便将这女子赏给他了。 跟了一段时间,楚良善觉得她头脑比一般从事管家职位二十几三十几年的老头还要清楚,便让原本的管家走了,留下这个女人管家里的事儿。 府中所有人都以为这姑娘有可能成为将来的楚夫人,可惜一年多过去了,楚良善也没宠幸过几次。才华和美貌,楚良善无疑更偏爱这姑娘的才华。 媒婆走了,阮香玲笑了笑,说:“良善,你要娶妻啊?昨天不还……” “我没说我要娶啊,我兄弟要么。”楚良善指了指方旻。 阮香玲脸色怪异,问:“你昨日不还说他俩是你的。” “哦?这事儿啊,是这样的,我给你们解释一下。我呢,是见一个漂亮的俊俏的都喜欢。但后面他们要去喜欢其他人,我不介意的,大不了再换一换。方旻呢,是我的最好的兄弟,就算再喜欢,也得放手嘛。”楚良善这话说得好像他牺牲了自己成全了方旻似的。 趴桌子上的闾丘嘉许又听到楚良善谈起一个叫他惊悚的话题了,当即弹坐起来,清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闾丘嘉许看着楚良善,一脸迷茫。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想打断楚良善。 他还挺敬佩这个哥哥的,但一想到他真有那种癖好,他就不太舒服。但要他去厌恶楚良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就是期望,楚良善若真喜欢男人,千万别喜欢他才好。 “没事儿,你继续睡。”楚良善伸了一个懒腰,又对阮香玲说,“母亲,你都没到我这儿好好看过,不如这会儿我带你四处看看吧。要是相中了那座院子,可得跟我说,到时候我就让你住进去养老送终吧。” 阮香玲咳嗽了两声,养老送终?! “走走走,爹你也跟我来。”楚良善抬起两条胳膊,一手架着一个人,就将二人带出去了。 看在楚璋这些年对他不错,阮香玲也没把他饿死的份儿,楚良善打算给父母养老了。两日间不到,楚良善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楚璋和阮香玲跟在楚良善四处转的时候,生怕楚良善一个不爽就宰了他们,一路走过来,半条命都快吓没了。 谁都知道,楚良善笑着的时候,永远比黑着脸的时候恐怖。这是朝中某些人的经验,换到他们这些平凡人身上,好像也合用。 到最后,楚璋和阮香玲也没胆子说自己喜欢那座院子。楚良善这番好心,被他们看作夺命之举,生怕选了院子,就要葬身在那座院子的地下了。 恭送父母离家,楚良善满心只有一个想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父亲,母亲,真是胆小鬼!” “是啊,真是胆小鬼。”一道声音幽魂似的出现,吓了楚良善一跳。 转身,就看到楚嘉音半人不鬼的坐在院墙上,看着他傻笑。她眼睛里满是血丝,身上乱糟糟的,眼底还有青色,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 楚良善双脚一点,一跃跳上了院墙,坐到了楚嘉音身边,好好打量了一下她的模样。半晌,楚良善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说:“你这是怎么了?撞见鬼了?昨儿日头没升天的时候,你不还好好的坐在我旁边吃烤肉的吗?” 楚嘉音无奈的耸了耸肩,说:“是啊,受了刺激。” “让我来猜猜,跟楚景琰有关?”楚良善一语道破,“或许还跟你的祖母有关?” “你怎么都知道?”楚嘉音问完就后悔了,谁都知道,楚嘉音很在意祖母,小时候就跟祖母相依为命了。 再后来……嗐,换做别人应该不会猜楚景琰,可楚良善对楚景琰跟楚嘉音是一对有执念。 第二百三十五章 求不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这世上难道还有其他人能够让你这般牵肠挂肚的惦记挂念?莫非是为了我才变成这个模样的?”楚良善用手指挑了一下她的下巴。 他们二人所坐的院墙旁,是一颗茂盛的梧桐树。树影下对坐,竟有几分岁月安好的感觉。 楚嘉音脸色苍白的躲开,说:“才不可能是为了你,想得美!” 楚良善笑过就正经了,望着天,好生与楚嘉音说话:“那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都到了这会儿,楚嘉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无缘无故的跑来找楚良善谈心事。还真是……无法言说的滋味儿。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找不到任何人说了,将心事闷在肚子里,早晚有一天她要憋出病来。 将这些话告诉与他有小仇小怨的楚良善也好,起码楚良善没有向其他人告密的可能性。就当他是一个倾诉的废水桶好了。 可话到嘴边,她又不太想说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些看不透罢了。发泄过就完事了。”真要说出来了,万一楚良善笑话她怎么办? 楚良善一把将她揽了过来,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说:“嗯,发泄过就完事儿了。不难过。” 不知为什么,靠在楚良善的肩膀上,楚嘉音竟莫名觉得心安。今日的楚良善好像有些古怪,放在往日,他不该见缝插针的给她雪上加霜吗? “你是不是也难过啊?”楚嘉音昏昏沉沉的说,她现在坏心情是一方面,没睡好精神不好也是一方面。 坐马车进皇城需要个把时辰,她徒步走没有两个时辰是到不了这儿的。精神不好,还浪费力气走那么长的路,整个人更不好了。 “没有。我可不像你,我啊,碰见什么伤心事儿,只要过去就过去了。反正这世上又没有我牵挂的东西,让自己高兴就对了。” 楚嘉音想起了二哥哥处理不完的事情,又问:“哥哥,你说南越什么时候要打仗啊?” 楚良善应该比谁都明白这事儿,他什么都明白,就是没人问他而已。皇帝是聪明的,所以信他是个人才。 “这个……也许是西凉叛军拿下西凉国都,能助南越叛军一臂之力的时候。毕竟慕容家不好对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划算。”楚良善眸底闪过一丝惆怅,“你说到时候,我是该打仗呢,还是逃命呢?” 楚嘉音不知道,也不敢替他做决定。她想,如果楚良善肯参战的话,南越皇室应该是多了几分胜算的吧。如果楚良善想逃,自然也能逃得干干净净,到了另一个地方,照样能叱咤风云。 “你不说话?”楚良善好像挺想楚嘉音给一个决定的。 楚嘉音摇头,说:“你自己的事情,为何不自己想清楚呢?打仗是很危险的事情,如果真没必要,我不希望打仗,更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去参战。” 话罢,楚嘉音打了一个哈欠,昏昏欲睡,脑子有些不清楚了。透过树影落下来的光束,也有温暖,铺盖在她身上,让她不由地想打瞌睡。 她小时候也喜欢打瞌睡,在阳光下,在杏花树下,在秋千上…… “你真的没事儿吗?”楚良善低头去看妹妹,岂料妹妹早已睡着了。 便将人搂在怀里,跳下围墙,领着人进屋里休息了。 将人送到床榻上,楚嘉音因为换了环境有些不安分,左右打了一个滚,没睁眼,就又睡过去了。 楚良善坐在床边,帮她掩好被子,说:“你这个年纪忧心什么呢,不还有人给你撑着的吗?六妹妹,你该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像个小魔女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 楚家一大早就找不到六姑娘了,满府院在寻人,以往楚嘉音会去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见不到半个影子。 “她昨晚就不在吗?”楚景琰路上碰见了已经出门找了一圈人的桃花。 桃花满心慌乱,手忙脚乱,说:“我也不知道啊。昨日我想与茹云姐姐说会儿话,不注意就在她那儿睡下了。也不知道姑娘昨晚回没回去。完了,一会儿老夫人要是问起来,要打我的。” “你先出门去寻人吧,要是人回来了,我再让人去把你寻回来。”楚景琰道。 楚嘉音待桃花如同亲生姐妹,也不愿意看她被打的。这回一声不吭就走了,估计是疏忽也忘记了告知桃花了。 桃花刚要走,又想起了一件事,忙说:“二公子,昨晚六姑娘好像是被孙嬷嬷带走了。之后还见过老夫人,不知道老夫人跟孙嬷嬷,都与她说什么呢。会不会跟孙嬷嬷和老夫人训她有关?” 说曹操曹操就到,桃花才说完孙嬷嬷的名儿,她人后脚就过来了。走到楚景琰面前,一副讨好的面孔,说:“二公子,老夫人让我请你过去一趟福安堂。” “让我去福安堂?”楚景琰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迟疑。 他不是怕她们,是烦,这些老婆子一开口他就觉得烦。满嘴的迂腐道理,加上一堆理所当然的歪道理。哪怕是老夫人这种知书达礼的千金大小姐,老了算计多了,跟这些老婆子待久了,也整个人都有这种叫人厌恶的气质。 孙嬷嬷点头:“是啊,老夫人要见你。您去一趟吧。” 昨日楚嘉音跟老夫人说过话,没准儿去过一次,就知道楚嘉音到底在哪里了。楚景琰索性跟着孙嬷嬷走了。 整个楚家都在寻找楚嘉音的时候,阮香玲母女可高兴了。这个家没了楚嘉音,完完全全就是属于她们母女的了。二房和三房已经分出去了,如今也就等着老夫人手底下属于他们那一部分的东西。四房嘛,得的东西多,大多还在楚嘉音手上,楚嘉音在的话,她们这杯粥可分得不多啊。 楚嘉音一失踪,老夫人撒手人寰,楚嘉音那一部分就是楚璋的了,换言之不就是她们母女的吗? 其他人乱得跟一锅粥似的,阮香玲母女却似过年一般,相聚一堂,说些风凉话。 “母亲,您说这楚嘉音会去哪里了?”楚韵还是有些担心,怕她再回来。 再说了,昨儿个还活蹦乱跳的,说不准只是躲起来吓唬人玩儿。 阮香玲心情好得很,往椅背上一靠,说:“甭管她在哪里,只要不在楚家就好了。咱找些人悄悄将她解决了吧,只要赶在楚家的人找到她之前解决掉,就无后顾之忧了。” “母亲高明。”楚韵也正有此意。 一个女孩子家家独自出门在外,总是最危险的。 “我觉得早些时候她跟她师父走的时候,我们就该做打算了。”楚韵一想,白让楚嘉音活了两年,真不是滋味儿。 虽然这两年楚嘉音几乎不吃四房一粒米,不花一吊钱,她还是有些过不去。 阮香玲笑骂道:“你是不是傻,她师父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咱叫人去,不是叫人去送死吗?再说了,那段时间她们师父就跟人没了一样,哪里寻得到他们的消息?” “是,母亲说的是,是韵儿犯糊涂了。” 阮香玲起身,进里屋去翻东西,半晌,拿出了一个箱子来。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一看就值不少钱。 她将箱子推向楚韵,吩咐:“你将这些钱拿去给帮我们做事的人吧。” “母亲,这可是你所有的积蓄啊。”楚韵皱眉,要是将这笔钱花出去,将来可是连退路都没有了。 阮香玲笑道:“你跟我学了那么久做人处事的道理,怎么就是不明白呢?目光短浅存再多的钱银都是空谈,咱们要学会放长线钓大鱼。解决了楚嘉音,咱娘俩的后半辈子,还会缺钱花吗?” “母亲高见。我这就去办。”楚韵捧着银两出去了。 她端着一个箱子出门,碰巧跟到处找楚嘉音的桃花撞上了。桃花没被老夫人责备,老夫人那边也没打算拿他问罪,她自然不必躲外面,就在家里好好收拾楚嘉音的东西了。 桃花现在正打算回福安堂附近的小院给楚嘉音清洗衣物,谁知道那么倒霉,好不容易才走一回这边的道,居然还能碰上楚韵。 二人都没怎么看路,就撞上了。 楚韵抱着箱子倒在地上,摔了一个屁墩儿,疼得差点儿开了花。一看撞人的是楚嘉音的贴身丫鬟桃花,心里更来气。 “桃花?走路不看路啊?”楚韵不分青红皂白的骂道。 桃花起身,连忙道歉:“对不起韵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要去送东西吗?不如我帮你送吧。” 楚嘉音这两年没回过楚家不知道,他们这些整日在家中的人却是明白的。楚良善就算再怎么不喜欢阮香玲母女和父亲,在外人面前,总归是向着他们的。要是真将阮香玲母女惹怒了,楚良善那边也会施压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还是自己惹不起的事儿呢。 “我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贱婢!滚开!”楚韵忙着办事,没空跟她计较,推了人一把就走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师兄师妹 楚嘉音睡到了她来楚良善府上的第二日才清醒,一醒来就觉得头痛欲裂。 “你这个样子不像是失魂落魄惹来的精神不振,倒像是大醉了一场。”楚良善笑着说道。 楚嘉音猛地听到他的声音,先是被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昨天自个儿跑这边来的,怨不得楚良善在跟前了。 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这屋内朴素,但一看就不是客房。所有东西陈列整齐,要什么有什么,挺像是楚良善的卧房。 “喂,这是哪里啊?”楚嘉音拍了拍自己欲裂的脑壳,让自己尽量清醒一些。 果然,只要躺的够久,人是真的会死的。就像现在,楚嘉音站起身,摇了摇头,突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然后双眼发黑。 刹那间,她眼前就什么都看不见。她动了动手,明明是没晕倒的,再试着眨眼,好像也是睁着眼的。 诶? “我瞎了?”救命,她要是瞎了,可怎么办啊,她可不想当瞎子。 就在她这要哭唧唧的话语刚说完,眼前又恢复清明了。可头还是好昏啊。 楚良善看完全程,忍不住笑道:“怎么了,魔怔了?” 方才楚嘉音视线漆黑时,楚良善瞧着她那瞪大眼的模样,实在好笑得很。加上双手漫无目的向前摸索,更加好笑了。 “你才魔怔了呢,我就是突然间什么都看不见的。现在又好了,哎,真奇怪。”楚嘉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再看看周围的环境,确定还看得见东西,才松了一口气。 楚良善将面前的一个饭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都摆了出来,招呼那边傻乎乎头晕晕的楚嘉音:“过来吃饭吧,你至少有一天两夜没吃饭了,当然要不舒服的。吃点东西就不会了。” “嗯。”楚嘉音忙高兴的走了过来,坐在楚良善身边。 昨天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楚良善所作所为,她都是记得的。也许,她可以主动示好,楚良善就能善待她了? “哥,你其实不讨厌我对不对?说实话,别说气话。”楚嘉音咬了咬筷子,一把抓住楚良善的胳膊,逼迫他说自己想听的话。 “是,我不讨厌你,就是想欺负你。”楚良善抬手揉了揉楚嘉音的脑袋,“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放心,饭菜里没毒。” “知道了。”楚嘉音心上突然涌上来一股暖意,楚良善不讨厌她,就代表她多了一个哥哥对吧? 可将饭菜塞进嘴里的时候,楚嘉音好不容易来的一点儿好心情,又被泼了一盆凉水:“这已经凉了啊。” “那就怪你起得太晚了,小懒猪!”楚良善拿出自己的折扇,敲了一下楚嘉音的头。 “哎哟!”敲得还不轻。 楚嘉音抱着脑袋,说:“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急了可是要咬人的!” “那你咬我啊。我一个弹指间就将你打趴下。”楚良善得意的说,他确实有那个本事。 楚嘉音这些年武功算是白学了,武功不好的对手遇不上,周围这些哥哥,一个个都比她强。 “哼,你欺负我!”楚嘉音气呼呼的扒了两口饭,凉了有些难吃。 吃着吃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喷了一大口。 楚良善蹙眉,嫌弃的看着她,说:“你一个姑娘家家,能不能有个好样子?” “好,我知道了。”楚嘉音笑容满面,“哥。” 楚良善没反应。 “哥!” “怎么了?”楚良善不解的看着她。 楚嘉音摇头,轻笑:“没事儿,就叫叫你。” 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想当她哥哥。 屋内一排和谐,却有人通报了一个不太好听的消息。门外家仆禀报:“大人,门外那位公子还是要见你,说什么都不肯走。他还说,他姓何。” 早就一个时辰前,就有人禀报外人有人来访,被楚良善拒绝接见了。想不到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肯走。据传话的人说,外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浑身是伤,很是可怕。 这样的人,跑到他家门口做什么? “姓何?”楚良善眼皮一跳,这世上他认识的姓何的,也就只有…… 二话不说,楚良善起身打算出门去看看。楚嘉音还在茫然的扒饭,看到他这么着急,忙放下碗筷追了出去。 门外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位姓何的公子,叫何浩。另一个女的,叫何青青,是何浩的妹妹。他们二人的父亲,是楚良善的师父,算起来,何浩和楚良善是师兄弟。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楚良善实在受不了阮香玲和楚韵,便离家出走,最后饿晕在街上,被师父捡了回去。师父是个好人,夫人死得早,单单有个女儿娇宠惯了,骄纵不讲理, 何浩是师父的私生子,楚良善到他家的时候,时常被何青青欺负。他就跟着何浩一起反抗,最后是两个人一起挨下人打骂。 门口,何浩拎着何青青领子,将脚筋、手筋皆被挑断,全身血淋淋的她丢在了楚良善的府邸大门前。 在外叫嚣许久,楚良善才肯出门,冷漠的觑了门口的两人一眼。虽然少年时常依偎在一块彼此照应,可长大后的何浩和楚良善,关系并不怎么好。至于何青青,那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敌人。 奇怪的是,有娘亲保护的何浩明明受欺负受得少,反而更恨何青青,恨到乃至于献上阴谋算计害得何家满门要被抄斩,连自己都不放过。现在,他二人都是逃犯,何家其他人于前日已被斩首了。 “楚良善,你要救救她吗?你看看,多可怜啊。”何浩笑得贱兮兮的,手上拿着一根木棍时不时戳一下地上不能动弹的何青青。 楚良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冷得跟千年冰山似的,说话也带着霜气:“你看我像是会救她的人吗?” 他这辈子锱铢必较,何青青曾经那般欺负他,他自然不会原谅的。 “那好吧,那我带着咱们的好妹妹走了。”说着,何浩将地上的何青青提了起来,又问那门口的人,“你不打算喊人抓我们一下吗,我们可是逃犯诶,楚大人!” 何家也算显赫家族,于俩个月前满门抄斩了。何浩心里怨恨那个家,就想着将那个家毁灭,特别是手上这个讨厌鬼! 说起来,何浩的身世还跟楚良善有几分相似。可楚良善没那么极端,他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可以不计较其他的,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记于心上。 何浩的母亲是被何家活活欺负死的,他母亲不像阮香玲,是个温柔怕事的主儿,当初能怀上何浩也是一个意外,说起来还是何浩他爹的错。可如今却让这个小女人,背负了那么多。 何浩母亲的死,足以让他悲愤交加。换做楚良善的话,看到阮香玲死,他或许觉得是个解脱吧? 楚良善冷笑,像是在讲一个笑话:“何家到底有没有勾结乱党,你这个泼脏水的人还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何青青咬牙,抬眼望向了楚良善。前几月,何青青还跪在这门口,求他帮忙说一句话,只需要他一句话,何家或许就能逃过灭门之灾。当时,她还以为楚良善认定了何家勾结乱党,可现在看来,他心里如明镜似的! 不过是报复罢了! “再不走,真的来了抓你们的人,我可不打算救。”楚良善又说道。 何浩挑眉,无所谓的说:“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打算继续活下去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她的惨样儿罢了,省得她死了,你这个小气鬼还惦记着觉得不出气,气得断了气。兄弟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啊,记得每年清明给我烧纸钱啊!” 听到烧纸钱,楚良善突然恢复一些原本的浪荡气,说:“行啊,保证你在地底下,花也花不完!” 何浩笑了,抱拳感激:“多谢了。” 楚嘉音旁观欣赏完这一切,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等那二人走了,楚嘉音不由地去看楚良善,那厮一脸平静,好像是真的不在乎那二人的生死。 “哥,他们是谁啊?” “故人罢了。”将是已故之人。 之后,何青青被何浩带到了荒郊,那里堆了一大堆柴火,何浩将何青青丢到了柴火上。 一切准备好了,只差一个火引子就能将柴火堆上的二人烧成灰。何浩心满意足的在妹妹跟前盘腿坐下,看样子是想说几句遗言。 “你知道我为什么费功夫将你救出来吗?” 何青青想,大概是觉得不解气,挑断脚筋、手筋再活活烧死,貌似比斩首来得痛快。她喉咙也被掐废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干瞪着眼。 “你可能会想,我这是为了让自己更痛快啊。可惜不是的,我只是早就想好了要将你活活烧死了,我想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哪怕是皇帝老儿也改变不了!”何浩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何青青艰难的掀起眼皮,看着何浩,如楚良善一般灿若星辰注满的眼睛,如今一片灰暗,嘴角扬着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欣悦。 第二百三十七章 妻妾成群 提到楚良善……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楚良善的样子,少年有一位绝色容颜的母亲,父亲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而他恰好将二人外表上的优点尽数继承了,从马车上跳下来,转头看见正在门口怨气满满注视他的妹妹,弯眼笑了起来,明媚更胜过那日的春光。 何青青觉得,那大概是一见钟情的吧?她是喜欢楚良善的,可惜这少年执拗得很,说什么也不肯跟何浩断绝来往。 何浩有什么毛病她是知道,想到楚良善整日跟在何浩这个师兄背后,甚至还跟他睡过一张床,何青青就觉得恶心,哪怕没有证据证明,何浩跟楚良善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很长一段时间,何浩都是那个见人就笑,没心没肺更不记仇的少年。也不知何时,他眼底的星光莫名消失了,至此性情大变。 也许是楚良善走后,也许是他母亲去世以后。 火折子落到了柴火上,火势起来了。 何青青疲惫的合上了眼睛,在最后一刹那,似乎看到何浩垂着眸子,掉了好几滴眼泪,委屈得比当初自己叫人打他还可怜…… 何青青身上被火烧的灼痛感在顷刻间剧烈了起来,沉重的眼皮一瞬间也像再也掀不开似的。这辈子算是做错了吧…… 可还有后悔药可吃吗? 没有的。 何青青自嘲的笑了笑,突然间释然了。 “哥!” 这万籁俱寂中,突然传来了楚嘉音的声音。 像是无边死气中,迸发出来的精灵。 楚良善刚走进自家院子不久,就回头朝外面跑。看样子,还是舍不得某些人变作已故之人。 楚嘉音后脚追了上来,何家兄妹一看就不太正常,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何浩!”楚良善大喊,“何浩你给我出来!” 他不知道那两个人要以怎样的办法死去,只知道他俩往这边来了。这一路上还有何青青的血迹,楚良善顺着血迹一路找,终于找到了那二人。 可这时候,火势已经烧起来好一会儿了。 “何浩!”楚良善心惊,何浩淡然的坐在火海中,漠然的转过头来看他。 何浩笑着问:“你是后悔不救何青青了?” “后悔个屁,老子是不舍得你!”说着,楚良善就飞上了火焰之上,抓住何浩的胳膊,将人从火堆里拖了出来。 然后二人身上都上了火苗。 后赶到的楚嘉音忙折了几根草,拼命在他二人身上扫,不一会儿就熄火了。 何浩身上有好几处被烧伤的,衣料被烧毁了,露出来血淋淋,还有些许烤肉味儿。好在他是坐着的,脸上没有伤。 火堆里,传来了何青青的叫喊声,痛苦而惊悚。 “不救她吗?”楚嘉音指了指那边的人,有些可怜。她不知道何青青到底怎么得罪楚良善和何浩了,只知道何青青现在挺惨的。 这死法,比起前世的她,是一个火与冰的较量啊。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也重生了,呃呃呃,应该不会吧。 楚良善说:“不救,与她不熟。” “我现在是犯人,楚大人。”何浩无奈的说,他看到楚良善来救他,其实心里挺高兴的。 一看他脸上的笑容就知道。 “你要是想死的话,就不会跑我府邸门口了。”楚良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不来,我是打算死在这里了。”何浩现在活不了,天涯海角,只要不出南越,都是追捕令。 何浩又看了一眼楚嘉音,笑道:“你妹妹吗?好漂亮啊,跟仙女一样。” 听到这话,楚嘉音不是很高兴,因为她总觉得这个哥哥有些不太正经。也不太礼貌,哪有人第一次见到朋友的妹妹,这么从上到下欣赏一遍的。 “是我妹妹。”楚良善说道。 何浩又来了一句:“你妹妹不是二十来岁了吗?当初,你还说不稀罕妹妹,我喜欢就送给我了,正好让我治一治,省得她祸害老实人的。这看着,才十五六岁啊,怪嫩的。” 当初,这两个十分不喜爱自家妹妹的东西,各自将彼此当做坏东西,还要将妹妹许配给彼此。这么多年过去了,何浩竟还念着。 楚良善给了他胸口一拳头,说:“你打我亲妹妹的主意儿可以,这个不行,滚吧!” “不是亲妹妹?”何浩这回昏了。 “这个不是一个娘生的。”楚良善解释道。 何浩眨了眨眼,问:“那你亲妹妹长得比她好看吗?” “你觉得呢?”楚良善没好气。 何浩笑了,说:“你长的这么好看,想必妹妹也不差的。” 火堆里的声音更惨烈了。 楚良善一把抓住楚嘉音的手,拉着人走,并对何浩说:“不走的话,自己回火堆里陪你妹妹吧!” “走,走!”何浩就这么跟着楚良善回去了。 楚良善要保何浩的话,很容易的,就像他一句话能让何家所犯的罪重新审查、重新审查,何家无一罪人。 何浩之所以带着何青青上门来,估计也是为了让楚良善保他一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楚良善还是选择帮他了。 何浩自打在何家立稳脚跟开始,就没再跟楚良善联系过了。以往知道他二人是师兄弟的人,都觉得二人闹僵了。 特别是后来楚良善和何浩都再朝廷中做事,却一句话也不与对方说的时候。 领着衣衫褴褛的何浩进门,闾丘嘉许和方旻,皆是一脸疑惑。家里下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将何浩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将其认定为大人找的第三个男宠。 男宠一方旻表示,楚良善的财力配不上他屈身。他们只是知己而已,知己! 男宠二闾丘嘉许表示,孩子虽然家破人亡,可脑子清醒,不会屈服的。楚良善只是他的大哥哥而已,大哥哥! 男宠三何浩表示,我愿意你家大人不一定愿意啊。何浩是个双,早些年馋过楚良善这张脸,但这人太精太会算计,怕被剖开肚子剥皮,就不敢招惹了。要楚良善真愿意主动回头啃一口师兄这颗老草,何浩肯定屁颠屁颠愿意啊。 耽搁好一段时间,已经到午间了。 楚嘉音陪在四个男人吃饭,怎么看怎么觉得楚良善妻妾成群。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让谁当正妻才好。 算起来,何浩应该是最早认识楚良善的,属于青梅竹马。但书上都说,竹马抵不过天降,所以应该方旻是正妻。这些年来,陪在楚良善身边不离不弃的,也确实是方旻啊。 闾丘嘉许呢,属于那种勾引丈夫小贱人,楚良善路边瞧见好看就捡回来了。闾丘嘉许跟着楚良善以后,楚良善明显对待方旻都冷漠了不少啊。 何浩这个青梅竹马一回来,楚嘉音也深有感触,觉得方旻地位更加岌岌可危了。 楚嘉音暗地里编排了一场大戏,看着那四个男人,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吃饭就好好吃。”楚良善夹了一块排骨,稳稳摔进了楚嘉音的碗里,“快吃!” “哦。”楚嘉音还是忍不住想笑,最后直接忍不住询问楚良善,“哥,你今晚打算谁侍寝啊?噗哈哈哈!” 楚良善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不必说了,方旻也是俊俏儿郎一个,闾丘嘉许虽然年纪小,但长得是真漂亮,跟瓷娃娃似的。何浩长得最差,却也是万众挑一的长相,只是偏向阳刚,跟这三人聚在一块,凸出不来美色。 楚良善被饭菜噎了一下,然后噗通凳子就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方旻、闾丘嘉许,何浩纷纷看向他,一脸着急,几乎是同时,那三人都打算盛汤喂楚良善。因为撞动作了,碗拿不了,汤勺也拿不了。 三人都觉尴尬,还是将东西放下了。 楚嘉音笑得几乎要躺地上打滚了,这场面,不是三妻四妾是什么? 还挺和睦。 “恭喜啊。不能祝哥哥你早生贵子,妹妹我就以汤代酒,祝哥哥你和两位哥哥,一位弟弟百年好合。”楚嘉音端起了一碗汤,这碗汤本该进楚良善嘴里的,但那三人迟疑了半会儿,便被楚嘉音抢去喝了。 楚良善呛了一会儿,脸色通红,总算将喉咙里的东西咽下去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看我噎着了,居然还把桌子上最后一碗汤喝了?”楚良善满脸疑惑的看着楚嘉音,想问问她,是不是活腻了。 楚嘉音挑了挑眉,嘿嘿笑道:“我这不是不能喝酒嘛?你看,这有酒,你可以喝酒啊。” “滚滚滚,不喝!”楚良善攀着桌沿爬了起来,坐好,“都吃饭啊,一个个看着我干什么?给你们白吃白住还得我伺候嘛?” “不必,不必。”何浩赶紧端起碗,开始吃饭。 楚嘉音快吃饱了,想起自己快两日没回去,还是不打招呼出门的,有些担心家里人,便说:“哥,你一会儿送我回家呗。” “嗯。” “啥?这不是你家嘛?”何浩感觉自己快被这兄妹二人闹糊涂了。 楚良善开口说道:“不是要娶我亲妹妹吗?走,我带你去看看。” 第二百三十八章 隔阂 “好啊。”何浩对楚良善的妹妹,可是很感兴趣的。 何浩一边应,还一边瞄了楚嘉音一眼,显然,他现在比较对楚嘉音感兴趣。 楚良善注意到了,忙说道:“这位得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至少百抬聘礼才嫁的。你现在将自己搞成这样,还指望能娶我家嫡小姐吗?” 听到这话,楚嘉音莫名心里一暖。原来楚良善还为她着想过,他这么一说,自己这身价登时就提上去了。没点家底和本事的男人,恐怕都娶不了吧。 当然,也包括如今的楚景琰。楚嘉音不知道二哥哥俸禄多少,但能猜出他手上并不富裕。 何浩哈哈一笑,说:“不敢娶,不敢娶。我就看一眼,你至于那般小心翼翼护着吗?” 楚良善要带何浩去楚家,方旻和闾丘嘉许就难安置了。以往方旻总要跟楚良善寸步不离的,后来有了一个闾丘嘉许,多了一个麻烦,还得照顾。 现在又来一个何浩,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们留在这儿吧,我跟何浩去去就回。”楚良善说道。 就这么无情地将“正妻”方旻抛下了,闾丘嘉许无所谓,只要身边有个熟人陪着就行。方旻有些不满,但没多说什么。 楚嘉音幻想了一下如果这事儿没谈妥,楚良善不得不拖家带口出门的样子。好像更加好笑! 一直到出门口了,楚景琰还在捂嘴笑。楚良善一拳头砸在她脑袋上,提醒她:“别再笑了啊,你再笑,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楚嘉音现在在笑什么,楚良善清楚得很,不想揭穿她。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外人怎么说他好男风,还是怎么的他无所谓,楚嘉音想说也就说吧,可怎么还能给他配三个相好啊? “哎呀,不要敲我的头啊!”楚嘉音抱头。 上了马车,楚嘉音与楚良善说:“不要让楚家的人知道我俩关系和缓了。说了他们也不信。还得浪费我力气去解释。” “咱俩的关系不是一直这样吗?”楚良善拍了拍楚嘉音的脸。 下手还不轻! 楚嘉音算是明白了,之前说他们关系不好,只是楚嘉音看不透楚良善其实对她真的并无恶意而已。总之无论如何,楚良善该欺负她的时候,一个拳头都不会少。 “是了。”楚嘉音跟他翻脸了,不想理会他。 这时,暗处偷鸡摸狗做派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作何打算才好。 “老大,楚嘉音怎么跟楚良善上一辆马车去了?而且还是从楚良善府上出来的,她这两天不会一直都在这府上吧?咱们拿了多少钱,也不敢跟楚良善过不去啊。这活儿,咱还干吗?” 老大说:“再看看吧,兴许一会儿楚嘉音就被楚良善丢下车了呢。我看楚良善疯起来连他亲妹妹和亲娘都不认,还能认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成?说不准啊,楚嘉音在楚良善手上,用不着我们动手,她就死定了。” 死定了的楚嘉音,正脑袋靠着她哥睡大觉。 “嗐,你家小妹还真是长得好看也白搭,这般姿态,被外人瞧见了,哪里还想娶啊?你定的那个什么聘礼什么的,又太贵了,肯定没人敢要。”何浩说道。 “定低了也没人要,不如定高一点,妹妹高兴。”楚良善嗤笑了一声,瞄了一眼熟睡的楚嘉音。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真是小懒猪一只。 “放心了,肯定有人要的,说不准还聘礼还给得更多。” 楚良善对楚景琰喜欢楚嘉音深信不疑,并非执念,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至于楚景琰这个人,楚良善笃定,将来要么要成大业。要么要被什么大身份大背景的人领回去当主子。 风尘月和月夕,他是瞎了才看不出,那二人是听命于楚景琰的。风尘月和月夕乃是世上顶尖的高手,这般的人都甘愿顺从楚景琰,他的出生来历如何强悍,可想而知。 何浩挑了一下眉头,对楚嘉音的好奇胜过了喜爱,问:“谁家的公子,品味儿如此独特?” “你敢说我妹妹这样的,你有条件不想娶?”楚良善调侃道。 “是了,我只是娶不起而已,她这样也挺可爱的。比起那些深宅里勾心斗角的女人,可爱多了。”何浩和楚良善都厌恶那种女人,自小深受其害。 楚良善年幼时阮香玲还未与楚家有瓜葛,倒是没多感受过深宅乱斗。何浩就不一样了,他从出生开始,就是深宅内院勾心斗角的受害者。 “你呢,这么多年了,还没相中的吗?如今,可都在说你好男风,连皇上也忍不住跟着起哄。小心这辈子就单着了。”何浩真诚的为这个曾经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着想。 楚良善不打算领情,说:“单着不好吗,没人管,自由自在的。你也别给我说什么养儿防老,我不信我儿子照着我做榜样,能成为孝子。老了走不动了,就一刀解决了自己,这辈子就算过去了。” “师弟说得极是。” …… “都那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阮香玲有些坐不住了。 这些天殚精竭虑,情绪影响了胎儿,身子难过得很。加上损失了那么多钱财,除掉楚嘉音这件事儿,居然一点儿进展也没有,她都快烦死了! “母亲莫要着急,我喊了好多人呢,这四面八方都有埋伏,我就还不信楚嘉音能逃得过!”楚韵眸底拂过一丝杀气。 这一次,她绝对要弄死楚嘉音! “但愿你找的这些人都靠得住。”阮香玲沉了一口气坐下,“每次只要跟楚嘉音碰上,你这聪明机智,就不见了十万八千里,次次败在她手中!” 阮香玲气惨了,也不顾昔日母女情深,直接劈头盖脸地骂上了楚韵。每次只要楚韵办事不力,阮香玲总要后悔生这个女儿一次。 别人怎么做母亲的,她又是怎么做母亲的!楚韵气急败坏,几乎想当场发作,跟阮香玲断绝母女关系。 楚韵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说:“母亲放心,这一次……” 楚韵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丫鬟就进来了。禀告道:“四夫人,韵姑娘,楚大人来了。” “他怎么来了?”楚韵一听到楚良善要来心里就不舒服,楚良善瞧不上他这个妹妹,她还得低头顺眼的讨好对方! “你还不去见一见你哥哥?”阮香玲说,她们母女如今能这般有恃无恐,还不是得靠楚良善的名头。 要是楚良善真将她们抛之脑后,不当一回事儿,当着众人的面与她们撇清关系,或是让众人察觉他们关系不和,那一切可都完了! 楚韵扭捏了一会儿,听命去了。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楚良善下马车后,她居然还看到了楚嘉音。下车的时候,楚嘉音手搭着楚良善下来的,虽然楚良善看上去一心想为难妹妹,可明眼人一看过去,那宠溺的笑容,分明是兄妹间在打闹。 楚良善何时这么对待过她? 楚嘉音到底使了什么妖法,才让楚良善这个没有人情的东西,居然生出人情味儿来了?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楚嘉音挥手,像喝退下人一般与楚良善说。 楚良善抓着她的手腕,说:“你看我像是会听你的吗?楚六小姐,你好大的威风啊,居然敢使唤朝廷命官。小心我到皇上面前告状,让他定你一个杀头之罪!” 接着,楚嘉音的脑门上就挥下下来一个巴掌。也是同时,楚韵走了过来,朝楚良善行礼:“哥哥,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喏,那是我妹妹。同父同母那个!”楚良善像是介绍阿猫阿狗一样跟何浩说道。 何浩点点头,流氓似的将楚韵扫了一遍,满意的赞许:“也挺好看的,比起你家小妹,多了几分韵味儿。” 主要还是身材好,丰满合宜。不像楚嘉音似的,浑身没二两肉,该长的也没长,如同没给她吃饱饭似的! 楚嘉音没工夫跟他们在这儿耗时间,何况外面还有一个讨厌的楚韵,自顾一个人进门去了。 院子里的人见了六姑娘,一个个收敛了担惊受怕的心,纷纷欣喜若狂,一个接一个的迎上她,说:“六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啊!吓死我们了!” “我就心情不好出去走走。”楚嘉音背着手,一点儿负罪感也没有。以前也不是没让全家人担心过,她小时候不敢一个人出门冒险,但她敢躲起来啊。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让家里人找一天。 现在敢走出去了,还知道担心家里人了。不过,她要是不出去走一圈,现在估计要怀疑人生了。到时候,比失踪还可怕。 “老夫人很着急你呢,一晚上也没睡。”丫鬟说道。 楚嘉音想起祖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有些不敢见这个人宠爱了她一辈子的祖母了,将心都剖开给祖母看了,祖母似乎还是不能谅解她,怎么办才好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忍无可忍 六姑娘回来了,楚家就跟海浪过,风平浪静。 楚嘉音听说,在她离家出走的时候,祖母还找过二哥哥。也不知道祖母跟二哥哥说了些什么。 “音音。” 楚嘉音听见有人喊她,忙抬起头去看,是二伯母。 “二伯母?怎么了?” 楚二夫人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过来,递给楚嘉音,说:“过俩月,皇上那边要给皇子选妃呢。托了楚良善的福,你和楚韵都得去了。” “什么?选皇妃?”楚嘉音心里一个咯噔,完了完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选上了,她可完蛋了。 皇家的婚事可不像宋家一样好退啊。 “二伯母,是哪位皇子啊?”楚嘉音有些记不清当年这个时候是哪个皇子选妃了,她就记得那会儿自己跟宋书明的婚约也没废除,就等着及笄礼一过,然后嫁人呢。 “七皇子。” 这下可真完了,前世的时候,这皇子就对她有点意思了。当初不认识她,还有个皇子妃,还想纳她为妾。这辈子可没什么挡箭牌了。 “哦,我知道了。”楚嘉音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帖子,很想问一句,她能不去吗。 楚良善这个家伙,还真是……罢了,人家考得功名当上大官,是好事儿啊。现如今楚家能有安稳地位,也得仰仗楚良善呢。 楚家以前地位也不低,可比起现在,官家明显更看重楚家了。 将帖子揣在腰间,楚嘉音打算辞别二夫人去找二哥哥,谁知道二夫人却说了她一句:“音音啊,你都到了可婚嫁的年纪了,就小心些举止吧。” 二夫人指了指她腰间的帖子,这粗鲁的模样要是叫外人看见,恐怕楚家人出门,都要被笑一笑的。 楚嘉音立马将帖子拿了下来,唯一的一点好心情都抹灭了。说:“二伯母,音音知道了。” “这就对了嘛,珍儿嫁过去齐家以后,也收敛了不少,如今也有个少夫人的样子了。你也该跟你姐姐一般,收收心了。这女子考不了功名,也做不了生意,还是得嫁个好人家啊。”二夫人语重心长的说。 满心为了楚嘉音好,却不知句句都在往楚嘉音心口上插刀子。她最恨嫁个好人家这句话了,如果是为了喜爱嫁个好人家,她愿意。为了过得更好,嫁一个好人家,做一个淑女、贤妻良母,她真的很抗拒。 她真的很喜欢跟风尘月四处游荡在江湖上的那段时间,至少没有这些繁文缛节束缚,逍遥自在。考取功名,自古以来就被那些当事的男人定了死规矩,女子不能入考场,所以楚嘉音没法儿靠文武才能得一个好去处。 唯一能依仗的,也许就是做生意了。 只要能赚很多钱,一定能逃出墨守成规的方圆,给自己一个自由,不做深宅内院的女子的。 她也想等二哥哥娶亲之时,远远离开,不看伤心景,自此孤身终老,逍遥这一世。反正前世已受过了嫁娶之苦,何必再来一次呢。 喜欢宋书明和喜欢二哥哥不同,又不同在哪里,嫁入夫家,结局又会不会都是一样呢? 说不准,说不准…… 楚景琰被老夫人叫去,什么也没多问多说,只听了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多惦记着六妹妹。还说六妹妹跟他这个二哥哥最亲,女孩子心思敏感,他要是跟楚嘉音不再要好了,六妹妹要哭的。 老夫人大概是真的老了,脑子也糊涂了一些,净说些哄几岁小孩的话。 六妹妹如今都快十五岁了,有些事情比谁都想得清楚。哪里会因为楚景琰不跟她玩,就要死要活的? 回玲珑阁的途中,风尘月来传话,让楚景琰跟他出去一趟。这一去,就没再回来,楚嘉音去玲珑阁寻人的时候,一个影子也看不见,心都快凉透了。 会不会,真的有缘无分? 京都外城郊外。 等待楚景琰的,是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女子,身边跟着好些如同月夕一般的侍女。她们看起来没有月夕那般真的像行尸走肉,还有些许活人的感觉在。 风尘月见了那女子,上千一步,半跪下来:“娘娘。” “都来了?”女子将斗篷的帽子摘了下来,回头去看楚景琰。 那是一张有四五分与楚景琰相似的脸,女子保养极佳,听声音里的沧桑感,年纪应当不小了。可去看本人,却是很年轻,最多只有三十岁的样子。 但既然能做楚景琰这个二十来岁的人的母亲,年纪大概要在四十往上了。 女子目光与楚景琰接触,母子两个一个比一个冷漠。 “你就是我娘?”对方没说,可看风尘月的态度,大概是的。或许,是姐姐? 女子笑了笑,说:“是啊。我儿倒是长得像我。” “你现在找我,是打算做些什么了?”楚景琰觉得认亲这事儿突然就来了,可能跟南越的祸乱,以及西凉那乱成一锅粥的形势有关。 身为这两国之间的大国,大乾国如今只要发兵,很有可能将这周遭二过都吞并了。 “是啊。也不算想做什么吧,我只是来南越顺便见一见你罢了。免得你二十多岁了,还不认识母亲。”女子不像是想让儿子认娘,而是命令一个仆人认主子。 “现在认识了,我可以走了吗?”楚景琰一刻也不想在这女子面前多待。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肯过来,只是因为好奇而已,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可以抛弃亲子二十余年。 “你觉得你走得掉吗?”女子不打算现在就放走他。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儿吗?”楚景琰生起警惕,这会儿他可不想被带回乾国,或是说被这女子逼迫是做什么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女子呵呵笑了起来,说:“我儿,你别太过激动了。我这回过来,肯定不找你的麻烦。” “那你要做什么?”楚景琰从这女人开口说话起,精神就在紧绷状态中。虽然不明对方底细,可他深知自己是无法是与对方抗衡的。 “你过来,我与你说说。” …… “什么?!楚嘉音这两天一直跟楚良善待在一起?”阮香玲不敢置信的问。 楚良善连她们两个都看不顺眼,居然能容得下楚嘉音?! “这些年,真是白养他了!”阮香玲恨恨的坐下,手掌落下,拍桌,恨不得将手上的桌子劈成两半! 楚韵点头赞同:“他们二人估计已经狼狈为奸了,我看着可亲昵了呢。” “呵——”阮香玲有些好笑的看着拈酸吃醋的楚韵,“你自己的亲哥哥你都讨好不了?他可是跟你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兄妹,楚嘉音才认识他多久?!” “我!”楚韵真是疯了,阮香玲身为母亲,不也没跟楚良善打好关系吗? 还有脸说她呢! 楚韵撂下一句话,也不管阮香玲爱听不爱听:“我走了,去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对付楚嘉音,让她永远消失。母亲身怀六甲,还是小心点别动怒动了胎气。” 阮香玲见她都不听话了,心口气得生疼。 楚嘉音就坐在楚家大池塘边发呆,楚韵路过,就瞧见她了。 四处都没人,还真是天助我也!楚韵悄悄走了过去,张牙舞爪的就朝楚嘉音扑了过去。 楚嘉音只是轻微走神,还是能分辨出周围环境的变化的。比如楚韵这一扑过来,连带着天都暗了。弹指之间,以她的能耐,已经足够躲开楚韵了。 楚韵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落进了池塘里。 “救命!救命啊!”楚韵自己在池塘里扑腾了一会儿,才发现池塘的水并不深。 站在其中,狼狈且尴尬的看向楚嘉音,一双杏眼里满是仇视。 “怎么,自己作孽害了自己,还要来怨我不成?”楚嘉音冷笑道,今时不同于往日了,她不但嘴上比楚韵厉害,身手也非同一般。 “别净会做这些害人害己的事情了,早些改过自新,说不定还能重新做人呢。再这样下去,老天可要收了你了。”楚嘉音实在见不得她作死了。 好歹是一个父亲生的,她丢脸,自己也蒙羞。偏偏,跟阮香玲学了一副厚脸皮,多大的耻辱也改不掉本身的毛病! 楚嘉音又说:“如今楚良善做了大官,你们母女实在想要荣华富贵,不如搬去他府上住着。他那儿没人跟你们争金银珠宝,地位等等。至于楚家,百年基业,岂能毁在你们手中!我警告你,大家现在都是大人了,你再做过分的事情,我可不打算像以前一样放过你!” 楚嘉音十五岁,当初刚踏进楚家的楚韵也是这个年纪。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真是可悲! “用得着你来教训我?”楚韵气恼差点儿昏了头,“都是大人了,哼,你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妮子罢了!装什么大人?” “是,我还是个小妮子,你怎么连我这个小妮子,都比不上呢?”楚嘉音看着她就觉得厌倦,“你再给楚家添乱,我就剁了你十根手指,再将你封进冰窖里去!” 也算洗刷前世之仇! 第二百四十章 错信 楚韵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但一想到楚嘉音现在只能逞嘴上威风,也不敢真的对她做些什么,便气壮了起来,说:“别将话说得那么吓人,你当真以为自己有那个本事?” “有没有那个本事,你要试一试吗?”楚嘉音说着就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将陷在淤泥里的楚韵捞了出来。 将其用膝盖摁在岸边,又抓起她一只手,楚嘉音捏着她的指甲,就要往外拔。、 “你说,我要是一用力,你这指甲到底还保不保得住?”楚嘉音轻轻用力,那种指甲要脱离皮肉的痛感,渐渐清晰。 楚韵忙求饶,说:“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是啊,放过你,放过你这一次,下一次也不悔改?”楚嘉音都有些厌倦跟楚韵斗智斗勇了,这等货色,哪里来的本事跟他斗。 也就是她还念着一点同父所生的情分,次次绕过她罢了。 “你要是不放过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楚韵最喜欢搬出这些根本指望不上的东西来吓唬人了。 甭管她爹还是她哥,这一个个都不是楚嘉音害怕的。她放开了她的爪子,掐住她的后颈,将人拽着往旁边的树上一撞,撞得头破血流:“你说,我俩真起了人命冲突,楚良善会在意我多一点,还是你多一点?” 听到这话,楚韵的呼吸径直了片刻。从前自己如何对待楚良善的一幕幕涌上脑海,几乎都是难以回忆的2恶劣,楚良善如今不宰了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和楚良善的情分,不过是一句一母同生罢了。 “你当真将哥哥给蛊惑了?”楚韵咬牙,就算楚良善瞧不上她,也不该对楚嘉音另有相待啊。 楚嘉音从前那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也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过楚良善,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让楚良善记恨这个人吗?为什么,都是做一样的事儿,楚嘉音就能被楚良善原谅? “我蛊惑他?你是小看了你哥的聪明,还是高看了我的魅力?若他不是我亲哥,我还能用美貌去征服他,可我他就是我亲哥啊,我不能以貌服人啊。你说,我还能怎么蛊惑他?用钱财,他不缺啊,用花言巧语,你怕是忘记了你哥那张嘴最擅长这个了,你说我的嘴要是比他能说,还轮的到他这么一来次次将我气得那么惨吗?” 愚昧不堪! 楚嘉音将人丢开,拍拍手走人了。早晚有一天,楚嘉音得找个理由或是借口,将楚韵送出去,给她男人好好管着。 说不准,那个对楚韵感兴趣的何浩就是不错的人选。心够狠,人也够厉害,楚韵嫁过去,敢不服帖都不行! 楚嘉音再次去玲珑阁,还是只有茹云招呼她。 “姑娘,二公子出门了,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回不来的。”茹云本来是一直跟着楚景琰的,那边的人让她盯紧楚景琰,还要她查清楚楚景琰到底是谁。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她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对方就会察觉,然后让她寻不到马脚。楚景琰身边一定有很厉害的人物陪着,这个人会是谁呢? 也许是风尘月,早些年楚景琰好像跟风尘月走得很近,她当初和楚嘉音上梧桐山时,遇险之际还是风尘月和楚景琰一同过来解救的。 那时,楚景琰正碰上科考被秋月公主掳走,之后又为什么突然脱身,还和风尘月走到一块儿了呢?这很奇怪。 月夕似乎也和风尘月相识,楚嘉音提起过,月夕时风尘月的朋友。虽然很少有往来,但那二人认识。 月夕是什么身份,茹云清楚得很,风尘月能认识月夕,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很有可能还是那个女人的人。那么,楚景琰到底是谁呢? 是一个棋子,还是别的什么? 楚嘉音进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发现茹云在发呆,便问:“你在想些什么呢?” 茹云正忙着扫院子里的落叶,可扫着扫着,就不动了。听到楚嘉音询问,她忙动了起来,说:“我这几天没睡好,有点累。姑娘,你要不进屋去坐吧,二公子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的。” 她之前追着楚景琰的时候,发现他明明是在楚家里转悠的,转眼就没了影子。这几日被派来单独伺候他,也是奇怪。 门窗都不关,一点儿戒备心也没有。她几次过去送茶送点心,也不见里头藏着什么可疑的痕迹。 真的好像是茹云以及她那个短命鬼哥哥多心多虑了,说不定,楚景琰本身只是一个普通人呢。追查楚嘉音的师父风尘月,说不准都比楚景琰有意义。 楚嘉音顶着大太阳,确实有些热,可她也不想进屋。、 “二哥哥什么时候出门的啊?”楚嘉音很烦,她之前刚发了一次疯,现在想通了,就算不能跟二哥哥做情人,跟他做兄妹也是可以的,像以前那样,等到了终于不能那样了,就远走高飞吧。 孤独一个人云游四海,说不定也是美事一桩。 “不知道,也没同我说过。” 楚嘉音起身了,伸了一个懒腰,说:“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二哥哥如果回来了,你去将我叫醒啊。” 刚换了院子,楚嘉音还有些不习惯,不自觉就进了玲珑阁主院原本的卧房歇着了。楚景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不锁门的坏习惯,就这么轻松的,让楚嘉音钻了进去,盖上被子睡过去了。 被子不是楚嘉音原本盖的,味道和款式都不一样。可楚嘉音认二哥哥的味道,一盖下去,居然舒服的睡过去了,半点儿也不认床。 不对,这本来就是她的床。 睡着的楚嘉音,浑然不知,一些她最惧怕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慕容翰领边境军整顿,与南部边境军主将产生冲突,两方交战。南越的内乱,没从胡评这个大乱党开始,却从那些小兵小卒争闹中开始了。 声东击西,自以为自己没被发现的胡评,正准备着,悄悄吞并京都城兵马,先攻击南越的内心,再蚕食外皮。 南境边境军冲突一事儿,不足三日传到了皇上耳中,皇帝大怒。因事情是因慕容翰而起,慕容老将军拖着一身病躯,还不得不在后花园领了一顿骂。 南境如何是何情况,恐怕只有慕容翰一人知晓。 楚良善今日没去早朝,但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那时候的皇帝心里就已经开始不爽了,没想到下午就将老将军拉过去教训了。将妹妹送回楚家后,一时间也没心情待在军中逗小孩逗侍女,整顿装束就进宫去了。 “皇上,楚大人求见。”太监禀告。 皇帝蹙着眉,满面心事,一听说楚良善来了,立马叫人进来。 楚良善拿皇帝的后花园当自己家,走进来的样子,比皇子公主还随心所欲。 “皇上,一段时间不见,可有想我了?”楚良善进了凉亭,就自己搬来了椅子坐下,不像是见皇帝,倒是像见什么老亲戚。 皇帝觑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没规没矩,你这样的臣子,等失宠了,下场最惨!” “我知道,可我这不是还没失宠吗?皇上今日可是听说过慕容将军在边境惹南境主将与其起争执一事儿了?”楚良善问。 皇帝眼皮合上,不想看楚良善一眼,悠悠的问:“你是想给他当说客?求情?朕记得你和他,以及他手底下那位你们楚家的养子楚景琰,关系可不怎么好啊。” “我哪里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皇上你着想啊。”楚良善一脸冤枉无辜。 “哦?你倒是跟我说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在西北境逗留,也没见折腾出什么水花来。朕倒不如直接让你去探一探虚实,再让那些废物去整顿!”皇帝掀开了眼皮,眉头怎么也没法儿舒缓开来。 楚良善点头,说:“皇上你确实是将这事儿交给我管了。只是那二人自作聪明,非要留在那儿多管闲事。本来,他们应该留下来看两眼就走的。” “你都这样说了,看看,慕容老将军这个儿子,恐怕真的难以子承父业。朕当初抬举胡评来平衡慕容家手上的兵力,是对的。”皇上的年纪比慕容老将军要年轻,早些年因为慕容老将军德高望重,手上还握有重兵,没少挨这老东西的教训。 好不容易登上皇位了,还得因为他们家这点兵,吓得不敢在他们家的人面前大喘气。如今可好,总算有人能收拾他们了。 楚良善摊开了自己的折扇,说:“可皇上您可知道,胡评并不是什么好人?慕容家最多只是教训南越皇室,气焰过高,可胡评想要的,是皇上您屁股底下的龙椅啊。” “你说什么?”皇上一下子就吓得精神了。 “臣所说句句属实。”楚良善在西北境那会儿,跟慕容翰和楚景琰聊过,那二人对他不在朝廷的事儿上设防,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胡评那老贼藏得很深,要不是楚景琰误打误撞听见那位李大人和铁西的谈话,恐怕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好多年的你 “你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因为上次去勾搭人家,人家不愿意理你,这回记仇记心上了吧?楚卿,可别辜负我朕对你的信任。”皇帝往椅背上一靠,带着审问的眼神,看向楚良善。 楚良善扇着扇子,说:“臣没有公报私仇。” “那你说说,朕现在该如何是好?”皇帝这是打算直接将重任丢到楚良善肩膀上去了。 楚良善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了几分绝望之色。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还不如让皇帝将慕容翰拎回来教训呢。反正最大的祸首在京都和皇城,慕容翰回来了,还正巧能助他爹一臂之力。 楚良善合上折扇,用扇柄挠了挠自己的脑壳,很遗憾的说:“臣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捏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就往他身上砸,说:“那还不快去想!可别叫朕对你失望才好。” “也许真的让皇上,对臣失望了。”楚良善就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顶撞皇帝不怕掉脑袋的。 “行了,你就仗着朕舍不得真的将你怎么样。做不到就去找人做,想必,你应该知道何人能解决此事吧?”皇帝反正就是不想自己动脑子。 楚良善一脸幽怨,说:“皇上,你再这么什么事儿都交给我去做,小心一不留神,这江山就易主了。” “朕知道,你越是这么说,越对朕这位子没兴趣。不过,要是少了朕的庇护,你将来的日子可没这般逍遥了。楚卿,可得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替朕,将忧愁顾虑都消磨干净了。”皇帝像是一个骗小孩要努力读书、要上进的大人。 楚良善自然是那个被骗的小孩,还得甘愿被骗。因为小孩知道不听话要被打屁股打板子,楚良善知道自己不听话,这朝野上下都忌惮的地位,可要不保了。 如皇帝若说,他没做皇帝的心。因为做皇帝操心太多了,不适合他。可他现在所在的地位就刚刚好,没人敢惹,还可任性妄为。但要是没有眼前这位皇帝在,他所拥有的一切也终究如过眼云烟。 玉石俱焚,生死相互。 楚良善还真没理由不帮皇帝的忙。 “臣遵旨就是了。” 领旨去得罪人了。 …… 晚上楚景琰回房的时候,发现被子被褥都是散开的。 茹云不像是粗心到会不叠被子的人,怎么今日就忘了呢? 楚景琰走过去,想随意整理一下,等会儿沐浴完就睡觉。结果掀开被子,就见到熟睡的楚嘉音。 被子的一角,被楚嘉音死死攥着,他想扯势必要惊动那个人。 罢了,将被子盖回去,楚景琰出门去同茹云说,不必准备热水了。玲珑阁没有单独的浴池,只能在浴桶里洗,浴桶要搬进卧房,现在卧房有楚嘉音在,他哪里还敢脱光了沐浴。 燃起的烛火,还是将楚嘉音刺激醒了。睁眼,一派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一时间,楚嘉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现了。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玲珑阁变成二哥哥的院子了。 “啊!”楚嘉音弹坐了起来,她居然睡了二哥哥的床。 天已经黑了,二哥哥回来发现……结果一转头,楚嘉音就跟楚景琰对上了目光。已经发现了啊。 “二哥哥,你回来了?”楚嘉音揉了揉眼,罪恶感好像也没多深。 二哥哥看起来也不生气的样子,她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楚景琰走了过来,坐到床边,问:“你是不是有些不习惯住其他院子?要不,还是搬回来吧。我在楚家也待不了多久了。” 不提慕容翰在南境遇到的事儿,大乾国那边,恐怕也要起乱了。他的母亲,大乾国的皇后娘娘文妙言在不久后,恐怕容不得他留在南越了。 “啊?为什么啊?你要去边境那边帮慕容公子了吗?”楚嘉音心头陡然凉了一片,“是不是边境又出事了?” 楚景琰摸了摸楚嘉音的头,说:“嗯。出了一点小事儿。没什么大事儿,很快就会解决的。” “哦。二哥哥,七皇子选妃,要让我去。”楚嘉音一脸惆怅,她不知道该跟谁说才好。她真的很不想去。 楚景琰眼皮一跳:“是吗?” 可在南越,他并不能左右这些事情。七皇子选妃之际,文妙言似乎要进南越皇宫的。到时候又会发生些什么变故呢? “二哥哥,我不想去。”楚嘉音一头栽进了楚景琰怀里,欲哭。 “你跟楚良善说一声?他肯定有办法不让你去的。”楚景琰深吸了一口气,看来答应文妙言是必须的了。 这世道,无权无势,终究连自己想保护的东西,都保护不了。只有答应文妙言,认祖归宗,得到地位,才能随心所欲的做在自己想做的事情。 楚嘉音知道可以找楚良善,但她更想听到,楚景琰拯救她。 “二哥哥,我如果真被选上了怎么办?我与七皇子不熟,皇家男儿薄幸,说不定将来还要面对一堆小妾。”楚嘉音歪了歪嘴,父亲仅仅找了阮香玲一个外室,就能把母亲活活气出病来气死过去。 将来要让她面对一大堆小妾,可难为死她了。楚嘉音外祖家是侯府,还有个哥哥庇护,皇家也不敢拿她当侧妃,可当正妃又是好事儿吗? 说到这儿,楚嘉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心情也好了很多,她说:“名声好像在京都内外城都挺臭的,皇子愿意娶我才是怪事儿啊。哈哈哈,不怕不怕!” 听到这话,楚景琰有些心疼楚嘉音了。她名声不好,有些源自于楚韵,有些源自于她自己,很大一部分是世俗的偏见,和世人对大家小姐墨守成规的认为。 “你为何不想嫁入皇家?做了王妃,可没人敢欺负你了。”将来,楚景琰就算成不了大乾国皇帝,也是王爷。 楚嘉音说:“那不是还有王府里的人可以欺负我吗?再说我这性子,进了那种规矩多的地方,几天就被活活闷死了。再说了,我最讨厌男人三妻四妾了,看过我母亲的凄惨下场,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嫁给有二心的男人。” “嗯,那就不要去了。”楚景琰想,将来若真有可能缔结连理,他也不会再娶妾侍的。 若无可能,他也想楚嘉音这辈子都好好的。谁敢伤她的心,自己绝对不会放过。 “二哥哥,我能在你这儿睡吗?”楚嘉音想赖着不走了。 “可以,你睡吧。”楚景琰看样子是打算离开,腾地方给楚嘉音一个人睡。 楚嘉音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也一起睡吧,我们一起不也一起睡过吗?” 楚嘉音满脸堆满笑意,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少女。她就是想借着自己这虚假的面孔,取蛊惑楚景琰,她就想幻想一下,若是当二哥哥的妻,与他同床共枕,会是什么滋味儿。 就算二哥哥将来有了拜过天地的妻子,她也可以安慰自己说,第一个陪二哥哥同床共枕的人,是她啊。 楚景琰有些迟疑。 借着,楚嘉音就开始像以前一样,撒娇耍泼无所不用其极的折腾他。 最后,他还是败了。 “二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楚嘉音见楚景琰耳根微红,不禁伸手取触碰。 心跳加速之际,楚景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放回去,说:“好好睡觉,不要乱动。” 楚景琰不知道楚嘉音之前睡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哪里还睡得着。她耍赖想让楚景琰陪她一块儿睡,不过是为了一个陪字而已。 “二哥哥,你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啊?”楚嘉音忐忑的问。 或许,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二哥哥这么聪明还厉害的人,应当还得找个不会整日犯傻的,像自己这般整天给他找麻烦的人。 “你似乎问过我?”楚景琰迷迷糊糊。 楚嘉音思考了半晌,没想起来自己问过啊,就算是问过,也似乎没可能得到过准确的答案。不然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大概会找一个和你一样的吧。”楚景琰说。 “嗯?” “直接找你吧。”楚景琰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却是真话。 楚嘉音吓了一跳,问:“二哥哥你说什么呢?” 听到这惊讶的语气,楚景琰觉得,自己大概机会略微渺茫。便说:“不是怕你没人敢娶吗?咱们又不是亲兄妹,直接娶了你,还能省聘礼。” “哈哈哈……二哥哥你好算计啊。”楚嘉音觉得二哥哥就是在开玩笑。 让他认真严肃的说,直接找你吧这种话,无异于天方夜谭吧? “你不是要做生意吗?算计都不会,还怎么做生意?” 楚嘉音也不知道最开始跟楚景琰说自己想做生意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她又燃起了几分当时的念头。只不过当时是为了楚家,现在是为了自己能逃离世俗,做一个逍遥自在的自己。 “嗯,做生意。要开茶楼,要写书,请说书先生。”楚嘉音还记得自己最开始想做什么。 “那你现在还能写吗?好多年不见你念书了。” 可明明是他,好多年没跟楚嘉音整日相伴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武将难言 好多年了。 明明只是两年,怎么就度日如年,恍若隔世。直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楚嘉音才知道原来是心悦之意,叫自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无怪这两年度日如年,恍若隔世了。 于离别之日同床共枕过,那时的他们,也全然不是如今心境。 楚景琰忙了一天,楚嘉音不说话了,他就睡着了。楚嘉音慢慢爬起来,好好的端量二哥哥,比起少年楚景琰,二哥哥如今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凌厉和稳重,不笑的时候,更叫人觉得难以接近,不好相处。 完全就是一副高位者的威严模样。 楚嘉音有些怅然,想起了前世的楚景琰。明明如今陪在皇帝身边的那位大谋臣,该是二哥哥,而不是楚良善才是。 他二人将命运一换,这天下时运都要跟着改一改。 所谓天之骄子,或许就是这般吧。一人命数,也能更改天下。换做前世,楚嘉音似乎没听说过什么南越内乱啊。 想必早就被二哥哥摆平了吧? …… 第二天起来的楚嘉音,就开始念书了。她也找了很多本子来学人家怎样写话本。 一大早,楚景琰就已经出门了,据说是慕容翰那边刚出了事儿,皇帝找他呢。 “姑娘。”茹云敲响了门。 “进来。” 茹云说:“有人来给姑娘你提亲了。” 楚嘉音提起的笔突然停了,有人提亲? “谁啊?”楚嘉音写不下去了,手中的笔在纸上点了一块浓墨,一篇刚出稿的文,就这么废掉了。 也罢,写成这个鸟样儿,拿去给二哥哥指点,还怕二哥哥嫌弃自己呢。 “张家的公子,也是从商的人家。之前是明光城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京都城站稳脚跟了。不过,这个人名声儿不太好,姑娘嫁过去,怕是要招人笑话的。”茹云为楚嘉音打抱不平,一脸不满。 楚嘉音早些年被楚韵搞得名声损失,后来又因为楚嘉音要扮鬼吓唬楚韵那阵子,整出个什么被楚景琰操控的乌龙。现在大家都在怀疑,楚家这位六姑娘,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呢。 还有人说起楚嘉音以前对待楚景琰的态度,借着这个由头,说她被鬼附身了,性情大变。还有嘴碎的下人跑出去到处说楚嘉音有段时间冷得跟个没气儿的死人一般,虽然对待下人温柔了许多,可那股死气沉沉,只让人觉得她这个人已经升天了。 再然后,就是楚嘉音练武的事儿喽。当初习武说要嫁去武将世家,说得好听,可男人都是一个样儿,哪有不喜欢顺从自己的妻子。整日跟个母老虎一样,想反驳还打不过妻子的时候,多憋屈啊。 楚嘉音练武练得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姑娘肯定是只母老虎。谁敢娶来活受罪?武将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又不是真的傻的! 楚嘉音年方二八不到,长得貌若天仙,可这天底下就是没有瞧得上她的官人。 仙子嘛,还是挂在墙上看看就好了。——某曾欣赏过楚嘉音美貌的居士说过。 楚嘉音将笔拍在桌子上,起身:“我倒是要看看,这要娶我的人,是何方神圣!” 她这不能娶的名头都挂出去那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不怕死的上门!真是稀奇啊!楚嘉音这种厉害人物,没点背景将其压制得不敢喘气,娶回家就是给自己找罪受的。 皇子王爷侯爷那些想娶她,看得上她的相貌还还说,这小小一个从商的小门小户居然敢来提亲。到底是真心喜欢,还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呢? 张家的人在前厅等候,老夫人管不动事情了,现在好些事儿都归二夫人处理。听到有人来给楚嘉音提亲,她这个做伯母的,自然要出面的。 二夫人原先还想着要不让楚嘉音去参加七皇子的选妃宴,嫁去皇家算了。七皇子母亲地位不高,外祖家也是普通门户,头上的官名还是靠国丈身份争取来的。 楚嘉音背靠着外祖家,七皇子将来得了王爵,恐怕也不敢不给她面子。这二人相互制约,乃是最好的婚嫁关系,也能和睦。 楚嘉音穿着一身窄袖衣裙,虽然裙摆绣花,袖子上的饰物一看就非同一般,也衬得出她的地位。可窄袖终归没有宽袖大气,这一身穿着,凸显了她这个人的处事作风。 大家小姐中,一般喜欢这么穿的,不是喜欢狩猎起码,就是舞刀弄枪的。不做这些粗鲁的活儿,那是该出门游玩,方便动作。 可楚嘉音哪里是要出门游玩的样子。 二夫人看了一眼这个小侄女,叹息不止:“音音,怎么能穿成这样见外人呢?” “这样有何不妥嘛?不是挺好看的吗?”要是换成她和风尘月在一块时候的装扮,二伯母怕是要气得脸色发青的。 “是啊,挺好看的。”张家的公子上下打量了楚嘉音一眼,脸上稍有忌惮,但还是大着胆子看了。、 楚嘉音扭过头看他,只一眼,就将人吓得忍不住哆嗦了一阵。这么一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居然说要娶她为妻?真不怕过门被自己欺压,早早过世了吗? “张公子好。”楚嘉音行了一个江湖礼,抱拳,分外女汉子气。 张公子嘿嘿笑着,也行礼:“楚姑娘好,楚姑娘跟外面的人说的一样,长得跟天仙似的!好生漂亮。” “是吗?张公子不是京都的人,刚过来想必是听岔了一些。我的名声,可不止长得好看那么简单。”楚嘉音主动给自己泼脏水,“还有什么能一拳抡死一个成年男子了……” 二夫人才听一句就脸色不好,忙制住她继续说下去:“音音!别胡说八道!” “哈哈哈……楚姑娘真性情,在下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在下准备了三十抬聘礼,三书六礼也准备妥当,不知姑娘可否接下在下的婚书?”张公子将揣在袖袋里的婚书拿了出来。 “不接。”楚嘉音很肯定的与他说道。 张公子面露惋惜,问:“是在下哪里不好?” “张公子没什么不好。”这位张公子看起来是软弱了一些,可长相过得去,能拿得出三十抬聘礼,想必家里条件也富裕,是个难得的良配。 可惜了,楚嘉音不喜欢。 二夫人默默松了一口气,她倒是真怕楚嘉音生怕自己嫁不出去,就这么将自己交代出去了。这位张公子长得不比宋书明差多少,说不准楚嘉音还真吃他这一套呢! 还是考虑一下七皇子那边比较好。 自小二夫人就拿楚嘉音当亲生女儿疼,可不想她嫁错了婆家。 “只是音音心中另有打算,不着急成亲。”楚嘉音这回行了一个大家小姐该有的礼,“张公子请回吧。” 她打算这辈子也不成亲了,除非来提亲的是楚景琰。 她这么想着,就这么在纸上写下来了。书纸撕下来,才看了一眼,楚景琰就回来了。 楚嘉音忙将这书纸塞进了书本中,是哪一本,她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些书都是楚景琰的,她过来坐着瞧,只是想了解一下楚景琰最近都在读什么书。 然后再琢磨二哥哥读这些书时候的心境,就像自己陪在他身边伴读一般。 喜欢一个人,真是一件矫情的事情。 “音音?你怎么在这儿?”有了昨晚进卧房的事情在先,楚景琰本不该这么惊讶的。 只是,楚嘉音不但开始念书,还碰他这么晦涩难懂的兵书,可真是稀奇了。 “我来随便看看。想写个将军,来看看兵书。”楚嘉音翻了翻手边的一本书,这里面的内容,别说看懂了,让她读得通顺都是难事儿。 楚景琰轻笑,说:“写个将军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就连当朝那些考过殿试的文臣,也写不出来呢。” 原因大概是那些人只看过一些文绉绉的东西,应付笔试试题还好。写那些指点江山的文字,书本上也有记载,按部就班就成。可要将一个将军描写得栩栩如生,可就难了。 一般而言,能考文官的才子,不大有可能有机会入军营,更多时候是在朝堂上京都内给皇帝办事儿。这些人,以及那些忙着看书的读书人,对武将了解少之又少。 也只有那些亲身进军营体会过的,才能写出军营那种将才大气。古往今来,也只有几位攥写史书的大才,写过那么几位将军。 那些人所写,又算不得说书人手中那种,叫人忍不住拍手叫好的文章。 “是吗?那万一我要是能写出来呢?”楚嘉音可是去过军营的人。 楚景琰捏了捏她的脸蛋,说:“嗯,你可以的。也许,你可以问一问楚良善,他写过不少文章,给茶楼拿去说书和卖,都被人哄抢的。”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楚嘉音疑惑。 “他无事写文那会儿,你还在外头跟着你师父历练呢。这段时间,没见他有动静了。”楚景琰上一次回京都,刚好赶上茶楼说楚良善的文章,知晓了此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慕容翰被擒 “无事那会儿?如今呢,是有事了吗?我看他整日挺清闲的。”楚嘉音但凡有机会跟楚良善打照面,那厮不是在逗他家里那几个男的玩,就是到外头逗别的人玩。 要么就是逗他玩儿,总之,从不见他做过正事儿。 楚景琰说:“你以为他能坐得稳那个位置,全靠巴结皇上吗?当今皇帝也不是傻的,能纵容他放肆,还给他那么大的权利,自然是看重楚良善身上有过人之处。” 这么多年明争暗斗,少胜多败,楚景琰想不承认楚良善确实优秀,那是不可能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嗯,说的也是。”楚嘉音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真要她去找楚良善学艺,她还真腾不出借口去找人。 砰! 门突然被推开了。 楚嘉音和楚景琰同时朝门口看,见来了一个熟人。楚嘉音先开口:“冷蓝姐姐,你怎么来了?” 下人连招呼也没打,说不准冷蓝连正门都没走。这般慌慌张张,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吗? 冷蓝阴沉着脸,向前走来,对二人说:“不好了,慕容翰中了奸计,如今已被困住了。南境那边怕是要被叛贼占领了。” “嗯,我知道了。”楚景琰漠不关心的回了一句。 他如今自身难保,也不知今后该向着谁。身为大乾国的皇子,为南越皇帝办事儿,实在欠缺妥当。他并不想真的跟大乾国有瓜葛牵扯,但非南越子民的他,也没道理要守护南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管这些还乐得清闲。 冷蓝登时发怒了,几步上前,拎住楚景琰的领子,质问:“楚景琰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忘了这些年以来,是谁抬举你了?慕容翰对你不薄,你听到他被擒了,居然说出这种话?” 楚嘉音断定而二哥哥肯定不是不想帮忙,忙拉住冷蓝,安慰道:“冷蓝姐姐,你冷静一些。事到如今,在着急也没用啊。你得给二哥哥一个思考的时间。” 闻言,冷蓝总算冷静了几分,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她问:“楚景琰,你到底有没有法子救他?” “再想想吧。音音说得对,事到如今,着急也没用。”楚景琰隐隐间觉得,大乾国还会趁虚而入,到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帮谁了。 要帮南越的话,文妙言估计会就地结果了他。楚景琰自知,就算再修炼八百年,也不是这个老狐狸的对手。如今守护在他身边的风尘月和月夕,随便动一动手,他就一命呜呼了。 或许文妙言会不让他有机会管任何事儿,直接将他带回乾国。南越、乾国、西凉三国之间的纷乱,与他无关。待到天下再次安定,他只要按照母亲的想法,老老实实做一个傀儡皇帝就好。 楚景琰长叹一声,眉头紧锁。他觉得,就算很难在文妙言手中落得个什么好果子吃,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就算非要回大乾国立足,也该脱离这老妖婆的手掌心,否则今生今世,他也就是被人操控摆布的命运了。 冷蓝急的昏了头,说:“那你快些想啊,再晚一些,慕容翰估计要丢了小命了。” “行了,我知道了。音音,你安排客房给冷蓝住下吧,我有事儿要出门一趟。”楚景琰告别了二女,循着记忆,去找文妙言去了。 茹云正给楚景琰洗衣服,看到他独自一个人出门,忙迅速将衣物冲洗干净晾上。然后追着人出门去了。 刚进入文妙言所在区域,楚景琰就觉得四周都是眼睛。没到这里之前,楚景琰也觉得身后有眼睛跟着。好像是一路从楚家跟过来的。 他要是一不小心泄露了身份,这个追查他的人还是南越的人的话,他八九要引来杀身之祸。穿过文妙言所在,楚景琰一刻也没在这里头停留,也没跟里面的任何一个人打交道。 左拐右拐,楚景琰摸进了慕容家的府邸。顺路去跟老将军说说话,再想办法躲开身后那个人。 茹云跟到了慕容将军府,藏匿于树叶隐蔽中,神不知鬼不觉。她武功并不算太好,可追踪和隐匿的功夫,却是那批被训的女子中数一数二的,仅次于月夕阁下。 坏就坏在,她仅次于的月夕,现在正在暗中保护楚景琰。 “你是谁呢?”月夕靠在不远处望着树影中的人,嘴角微扬。来人看来也是她们乾国的,或许她还认识呢。 跳下屋檐,月夕幻化做楚景琰的模样。因为早些时候就料到这种事情会发生,月夕身上总是穿着和楚景琰一模一样的衣服,幻化做楚景琰的模样后,真假难辨。 避开慕容将军府的侍从,“楚景琰”悄悄从将军府后门离开了。茹云觉得奇怪,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哪里奇怪。 茹云奉命必须追查出楚景琰的身份,如今几年过去了还没有半点儿准信儿,现在绝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没办法,只能追了出去。 …… 前些时候才听说南境起乱了,这才不久,信探又快马加鞭报急,说他们大将军被擒了。慕容翰初出牛犊不怕虎,做事儿冲得很,不知轻重,如今终于受到教育了。 消息刚传来,楚良善就来了慕容家,闹得全家胆战心惊,不敢松气。 当初胆敢教育皇帝的慕容将军,如今也只能老老实实待着,听楚良善在那儿阴阳怪气,说三道四。慕容家大势已去,慕容翰还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慕容老将军就算有再大的脾气,也不敢做出牵连全家命运的举动。 “慕容翰那个莽夫,还敢想与并肩,称南越文武双杰?才一会儿不去惦记他,他就将自己送进虎口中了。”楚良善手里攥着折扇,每扇一下,慕容老将军都额头都在冒汗。 慕容老将军低着头,青筋外露,忍着气说:“我儿确实不配与楚大人你并肩齐名。” 满满的愤意啊,要是慕容老将军还能举得动刀枪,现在估计要将这厮斩成两半的。可如今,慕容老将军年事已高,行动都迟缓了,哪里还斗得过这些小年轻。 楚良善虽是文官,可上一届的武状元,也是他啊。 从这家伙到慕容家开始,已经连续说了半个时辰慕容翰的坏话了。楚良善也没什么多余的意思,他就是闷得慌闲着,过来跟老将军调侃开几句玩笑。话说的不好听,也不能怪他。他这个人向来喜欢戳人戳到对方气急败坏才高兴。 “嗯。”楚良善笑着应了一声,十分满意对方的自知之明。 慕容老将军看了一眼楚良善身边的何浩,问:“你与他认识?” 楚良善今日出门时说要去慕容家,何浩就蹭着马车过来了。他这个人闲不住,楚良善也没法儿像安置方旻和闾丘嘉许一样,找什么东西给他玩儿就安分了。 何浩的死罪已被楚良善说没了,但有个条件,何浩若是生出什么异心或危害南越国基的动作来,楚良善要尽数承担。 何浩之前做的官并不算大,是个外城的官,平日里也用不着上早朝。因为所在的城池距离京都城不远,这才让何家在朝堂上有那么一点儿名气。 不过嘛,何浩的爹官可不小。这也是为什么,朝堂中很多人认识何浩的原因之一。 慕容老将军早些年跟何浩他爹是战友,两家关系还算不错的。 楚良善说:“认识啊,他爹还是我师父呢。” 慕容老将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十分震惊的问:“他爹是你师父?” “怎么,不信?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没办法告诉你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了。”楚良善端起侍女送上来的热茶,吹了吹,送进了嘴里。 茶味儿很香,楚良善又抿了一口。 “怪不得你有这一身武功了。”慕容老将军说道。 当年何浩他爹的武艺并不在慕容老将军之下,可惜那人做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适合在朝堂中做事儿。皇帝看不上他那股敷衍人的劲儿,就随随便便给了他一个官做。 不大不小,跟慕容家却没法儿比。 楚良善哈哈一笑,说:“我其实也不止一个师父。要说我能有今日成就,都拜我师父所赐,那还真是对不起我另外几位师父了。” “你还拜了谁为师?”慕容老将军就是好奇,但要是之前没有知道楚良善师承何家的话,他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 楚良善好不容易钓足了对方的胃口,又要让人失望之极:“这个你管不着。” 调皮捣蛋,不亚于几岁的娃娃。慕容老将军最看不惯他这副正事儿当游戏的做派,可惜皇帝喜欢,喜欢到如今楚良善当敢跑他头上来撒野! 慕容老将军并不需要真的了解,他不愿意说,自己干脆就不听了。心中挂念慕容翰,又听这个人说了那么久儿子的坏话,慕容老将军问:“你今日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说慕容翰的坏话吧?” 楚良善的身份没道理让他偷懒闲得无聊,可楚良善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战火起 他到底来做什么的,还真不好说。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慕容家管不住兵符的话,将东西交给我吧。”楚良善伸手管慕容老将军要。 就像小孩子要糖一样,一点儿也不认真严肃。慕容老将军怀疑他是故意在耍他玩,不太愿意交出去。 楚良善不慌,起身,负手而立,告诉了老将军一个残忍的事情:“你儿子手上的边境军兵符,已经被我收了。就剩你了,快些吧。” “你!”慕容老将军终于意识到,对方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拿了兵符,你打算将兵符给谁?” 楚良善佯作思考状,半晌,他说:“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岂有此理!兵符关系南越江山安危,你竟如此儿戏?!”慕容老将军就差一点,估计能被楚良善气晕在这儿。 此时的老将军满脸通红,手捂着胸口,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楚良善并不怕真的将这人气死了,那么大一把年纪不懂得颐养天年,天天跟他们这些年轻人较劲儿,早晚要出事儿的。 既然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权利,那自然应该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慕容老将军是忘记了。楚某虽然是文官身份,可也是武举状元啊。你认为,我还不够资格拿这兵符?”楚良善问。 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当今朝堂中,无人比他更适合接管慕容家的兵符。武将不可全都是莽夫,得有勇有谋,文武双全才是。 慕容老将军一生戎马,不至于有勇无谋,可惜教出来的儿子,还是逊色了自己几分。 “将兵符交给我吧。”接下来,就该去管胡评要兵了。 他这没皮没脸的,净会被皇帝送出去当枪使,得罪一个又一个,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老将军,需要我问皇上请圣旨吗?”楚良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慕容老将军要是在舍不得兵符,估计圣旨真的要下来了。 现在交出去,他还免了跪圣旨。 楚良善现在就像当年的赵高,指鹿为马,也无人敢多说什么。可皇帝并不是胡亥,这二人混迹在一块,总不会落得个江山易主的后果。 慕容老将军妥协,将兵符交了出去。这时,碰巧进门来躲避监视的楚景琰来了。 一进门,楚景琰就看到老将军再给楚良善兵符。 “楚公子?”慕容老将军望了门口的人一眼,当年器重楚景琰,让他去陪慕容翰闯荡。自从楚景琰去了之后,慕容翰就很少做事出错,这两年多以来,也算顺风顺水。 没想到楚景琰就回家待了一段时间,留慕容翰独自一人面对艰险,就出事了。 “慕容老将军,楚大人。”楚景琰向他们问好。 楚良善将兵符收进兜里,“唰”地展开折扇,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坐一靠,说:“二弟不必那么客气,叫我大哥就好。虽然你是大伯抱养的,可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啊。不看在大伯的面子上,你看在音音妹妹的面子上,也可以叫我一声哥哥的。” “楚二公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慕容老将军问。 楚景琰只是想过来躲一躲,一时半会儿还真难有说辞。 楚良善扫了楚景琰一眼,赶在他之前开口,说:“二弟还是回去吧,慕容老将军已经将兵符交给我了,你要是想跟他谈慕容翰的事情,不如找我说。走吧!老将军好好歇着啊,一把老骨头了,操心太多容易断。至于这江山天下,有我等撑着呢。” 他再次起身,去拍了拍老将军的肩膀,走到楚景琰面前,又拿出另一只兵符,送到他跟前。 “这只给你的。跟了慕容翰两年,边境军的情况,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楚景琰迟迟不接,楚良善便将兵符塞到了他的腰带上,然后领着何浩走了。临走前还留下一句:“你放心拿着吧,改明儿我就让皇上封你做统领。” 楚良善并非看在什么关系上,器重楚景琰,而是目前这个情况,唯有将边境军的兵符交给楚景琰,才是最为妥当的。楚景琰比慕容翰更适合做统领,只可惜他出身不好,没命儿从一开始就站在那个位置上。 某位将朝堂上各方势力几乎得罪了个遍的楚大人,在慕容家一进一出后,慕容家好像少了一层活气。就好像这个家伙进去狠狠剥了慕容家一层皮一样。 确实剥了一层皮,两只兵符都被拿走了,慕容翰头上的官职不保,慕容老将军也不知什么时候要被迫告老还乡。慕容家鼎盛一时,如今却落得个无人能够依仗的地步了。 这边为慕容家唏嘘未完,刚升了职位不久的胡评将军府上,也迎来了这个魔头。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该同情祖上多年打拼,风光了百年,如今一无所剩的慕容家。还是该心疼刚升职不久,连屁股下的凳子都没坐热的胡评将军了。 …… 有了一方做榜样,各地纷纷聚集起起义军。南越治国安定,乃是近千年来这方土地上,治国得以实现百姓安居乐业中成效最好的。当今皇帝在位期间,又是难得的四海升平,举国经济发展。 这些起义军说得好听,但谁不知道,个个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瞎喊口号罢了。 谁敢保证,战争过后,还能在这方土地上,治国如当世南越? 楚良善剥削了胡评一半兵力后,又领着禁军抄了三位在朝中地位不低的官家。一时间,京都城都在传,楚良善何时会掉了头上的脑袋。 皇帝那边,对楚良善的态度晦明难辨,谁也不知道此次大乱结束,皇帝还会不会保住楚良善。 原本靠楚良善身份狐假虎威的阮香玲和楚韵,不得不收敛了爪牙,免得楚良善出事儿的时候,她们也受到波及。 “你说这个楚良善到底怎么回事儿?”阮香玲破口大骂,才几日过去,人都憔悴苍老了不少。 楚韵也忧心忡忡,说:“谁知道呢。估计是嫌太逍遥自在了,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吧?” 阮香玲怒摔花瓶,说:“我阮香玲聪明一世,怎么生出你们两个这种蠢货!?” “母亲要骂哥哥就骂哥哥,何必将我也一起带上?”楚韵很不满,自从楚良善出息了以后,母亲对哥哥的偏爱更甚了。 就算要骂哥哥,也得回头踩她一脚,楚韵实在是受够了! “你还敢顶嘴了?” “哼!”楚韵如今再是不满,又能怎么样呢?她现在还敢靠着母亲父亲过日子了,将他们给得罪了,于自己没有半点儿好处。 楚良善抄完三位官家府邸后,京都刚拨出去一批兵马,紧接着明光城那边就传来了叛军攻城。明光城距离京都城不远,如今少了明光城这座屏幕,不久后,京都城将要陷入混乱,连带着内里的皇城也要大大的不妙。 朝中商议,打算在京都内外城以及附近临城招兵买马。各家凡是成年(满十六周岁)男子,皆要服兵役,助南越渡难关。 皇榜贴下来的第二天,就有官兵上楚家来了。 “姑娘,官府派来来让三公子五公子都去服兵役呢。这是要将咱们楚家赶尽杀绝,断子绝孙吗?”桃花哭唧唧进门来,满脸泪花。 楚家已有两位公子在朝中办事儿,再上门找男丁服兵役,实在是过分了些。 楚嘉音一大早没清醒,听到这消息,也不管是不是真清醒了,也冲了出去。楚景琰昨日才得了圣旨,领着朝中一批兵马上南境去了,怎么今天官府还要来人? 欺人太甚! “姑娘,你等等我!” 楚嘉音哪里等得了,不多时就跑到了门口。 官家的人见了楚嘉音,忙打招呼:“哟,楚六姑娘。楚大人前些日子还在我等面前,说你要百抬聘礼才能娶呢。” 话里分明喊着讽刺的意思。就楚嘉音这样只有一张皮是好的丫头,别说百抬聘礼,倒贴也未必有人家要。真想娶的,怕也是什么不入流的家门。 官家和名门望族,哪里敢叫这种女人做主母,不存心让外人看笑话吗? 别家的姑娘小姐,连内宅都不出的。楚家这位倒是好,未束发,光着脚就跑出来了。 “我府上已有两位哥哥为朝廷办事儿,怎么今日征兵,还征到我府上来了?”楚嘉音心里着急,丝毫没着急到叫上的冰凉。 楚景明和楚景阳站成一排,由着那些官兵记录身高等等。瞧见楚嘉音出来,楚景明忙劝她回去:“六妹妹,眼下来的都是男人,你还是回去歇着吧。保家卫国,乃男儿所责,我们要去的。” 想不想去,谁心里不明白。只是不得不去罢了! 楚景阳一脸不高兴,一句话也不想说。真要提楚家有两位哥哥已经被朝廷榨得脚不着家,也不妥当。楚良善一向不被楚家认可,楚景琰又是个养子,该楚家承担的,还是得这两位嫡亲的公子来。 领头的人说:“如今战火燃烧眉睫,只要是四肢健全者,都得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养家不易 “我们没让女子上战场,已经是宽容了。楚六姑娘,官家做事儿,可容不得你放肆!” 楚嘉音是个什么捣蛋鬼,大家清楚得很。要不是看在楚良善的面子上,她这会儿早就架走了。 楚景明冲里头瞥了一眼,示意楚嘉音回去,说:“音音,快些回去吧。你自小聪明伶俐,家里还有好些事要等着我们这些小辈一点点帮长辈分担,哥哥们不在,只能拜托你了。母亲和三婶婶年纪也不小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请你帮一把。” “三哥哥,五哥哥。”楚嘉音已经光是想到二哥哥要上战场,就心焦得要命。 谁想到,从来不跟武字打交道的三哥哥和五哥哥,也要上那随时要丢掉小命的战场去。想着曾经做什么都得下人伺候,搬东西也搬不了几十斤的两位哥哥要上战场,楚嘉音眼眶里的眼泪就止不住要往下流。 他们这哪里有可能平安归来,真上去,非得被砍死不可! “可是你们根本不会武功,还十指不沾阳春水,连一桶水也提不动!呜哇——你们上战场去是想送死吗?不要!”楚嘉音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你们连我都不如,让你们上战场,还不如我去呢!我一个人也能顶你们十个!” 被无情伤害的两位哥哥面面相觑,听完这话,倒是心里舒坦不少。知道家里有个妹妹一心着急他们,这上了战场,总归是会小心再小心一些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来。如楚嘉音所说,他们二人确实是没什么用的纨绔子弟,顶多能写写字,背背书而已。 早知今日,当初真好好学上一学,考上了科举,做个文官不就安定了?可惜,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吃。 “你们除了块头大,还有什么本事。啊呜……”楚嘉音一只手攥住一个哥哥的衣领,哭得稀里哗啦。 比起担心二哥哥,她更担心这两位。二哥哥好歹文武双全,斗智斗勇不在话下,这两位没有脑子也没有武功,上去除了送死还能是去做什么? 楚嘉音这一哭,连带着楚景阳也不争气的吸溜了。最后还是一个丫鬟和桃花将楚嘉音拖走,然后那俩送死的被官兵带走了,这才罢休了一段震天动地的离别伤悲。 等人走了,楚嘉音也不是很想哭了。但心里还是堵得厉害,怎么什么坏事儿,都凑巧在他们长大成人的时候碰见了呢?还是说,这些苦难,都在等着他们长大? 回想往日少年,无忧无虑,也没有战乱纷争。怎么到了他们可以上战场的年纪,战争等等就触动了呢? 冥冥之中,真的好像是上天为他们准备的劫难一般。 从来不怎么信佛的楚嘉音,跟着二伯母三伯母,一起在灵堂里拜佛,为几位哥哥祈愿。真有个三长两短,楚家就剩一个以前谁也瞧不上,如今瞧不上他们楚家的楚良善了。 楚良善一看就没有半点儿认祖归宗的意思,将来指望他开枝散叶,完全不可能。 而且,这坊间朝廷处处都在传他有段断袖之癖,谁知道是真是假,还会不会喜欢女人。 三伯母将唯一的儿子送走,第二日就病倒了,原本两位夫人分担的琐事,如今全落到了二伯母身上。两位伯伯东奔西跑,一个正巧在南境那边做生意,生死未卜,另一个也在几座城池之外,不知道可曾安否。 京都城楚府主家,就只剩下老弱妇孺,还有两个一心惦记着抢走楚家家产的贼女。 不多久,连二夫人都累垮了。珍姐姐临盆大出血,将两家人吓得不轻,好在最后母子平安,静养一段时间还能恢复,也算虚惊一场。 楚嘉音刚开了一个茶楼,如今连说书先生也没请到,本子也没写。事业还未起步,就这么垮下去了。 “姑娘,早些歇息吧。”桃花担忧的看着楚嘉音,又给楚嘉音添了一盏明亮的灯火。 楚嘉音将家里的账本从头看到尾,把能挑出来的毛病都记载本子上,然后开始分析怎么补其中漏洞。这些日子以来,两位夫人都没什么心思打理家里的产业。好些地方都有疏漏,那些帮忙做活的掌柜,一个个因为战争的事情,人人自危。 将这些事情理清楚处理妥当,还真是不容易呢。 “给我倒一杯茶来。”楚嘉音摸了一下茶壶,空了。 桃花满脸忧心,说:“姑娘,你再这么熬下去,可得累垮的。” 楚嘉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脾气很不好的说:“我若是不熬,谁来熬?!难不成,我要将这些东西,交给那两个女人?!” 家里头脑清楚的主子,还真就只有楚韵和阮香玲还能走能跳了。楚嘉音要是放任不管,那两人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手上这些账本交过去给她们,这辈子也别想拿回来了。 “那你先歇着吧,明日再看?”桃花从来没见自家姑娘,在没有生病的情况下,脸色这么难看、憔悴。 之前也见过三夫人二夫人病倒,桃花如今真是怕了。楚嘉音在倒下,家里真就完了。 “要不,让四爷来看吧。”桃花抿了抿唇,自觉不合适,但实在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楚嘉音摇头,说:“我爹那个人,除了花天酒地,这辈子就没学过正经东西。说不定连着账本上的字都认不全,指望他?不可能的!” 楚嘉音拿出算盘,继续盘查账本中的问题。又有一盏烛火烧到底了,楚嘉音还是没打算休息了。 桃花劝不动,直到楚嘉音累得趴桌子上,屋里的算盘声儿,才算休止了。 桃花给楚嘉音批了一张被子,然后出门去给她煮些补养身子的汤药。一出门桃花才意识到好几天没见过茹云了。 “二公子难道将茹云带走了?”桃花擦了擦额头的汗,十分奇怪,但想一想,茹云长得那么漂亮,做事还妥帖,主子喜欢是应该的。 但……楚嘉音好像喜欢二公子,如果茹云真跟楚景琰有什么,桃花真不敢想那种场面。桃花当初还和茹云谈过心,彼此交换了内心喜欢的人的类型,茹云说她喜欢楚良善那种的啊。 二公子楚景琰跟楚良善,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不可能说变就变吧? 唯一一样的,可能就是长得都特别俊? …… 闾丘嘉许到了楚良善府上没多久,账房就归到他头上管了。反正这小家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他找点事情做。 楚良善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居然记账如此之快。 “你抄家抄出来的钱,我都给你算出来了。”闾丘嘉许将账本丢到了楚良善身上。 他刚从皇宫里出来,困着呢,就躺在躺椅上睡了。闾丘嘉许来这么一下,活活给他打醒了。 “诶,你这小孩,有没有一点感恩之心,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楚良善拿过账本看了一眼,钱两日就考察过闾丘嘉许了,他现在放心得很,大致扫了一眼,是自己预算中的那样,就安心了。 将账本丢回去了,楚良善也不睡了,坐起身,说:“你要不要我跟你说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嗯额呢?” 楚良善冲小朋友挑了挑眉,一脸坏笑。 闾丘嘉许记性特别好,第一次见面发生过什么,他清楚得很。才不愿意楚良善将那种丢脸的事儿说出来,忙止住:“你够了啊,有些事情,最好忘记了!否则,我打的你再也记不清楚这些事为止!” “是吗?”楚良善伸手一抓,捞过了闾丘嘉许。 闾丘嘉许脚下一个不慎,就往楚良善怀里栽过去了。 “唉哟我滴乖乖,你这么瘦小一个人,怎么那么重呢?”闾丘嘉许现在还没楚嘉音高呢,确实又瘦又小,但这一身骨头,还真是不轻。 闾丘嘉许忙爬起来,又一个没踩稳,再次跌了下去。碰巧,何浩从门口进来,见了这场面,连连捂脸却不捂眼睛:“师弟,白日这样可不好啊。” “滚你的吧!”楚良善将闾丘嘉许扶住,“怎么样,事情都办好了?” 何浩神神秘秘的藏着掖着不说,问:“师弟你倒是自在啊,什么事儿都叫我我们仨跑腿,自己在这儿躺着?” “不然呢?我还能让你们白吃我家大米?”楚良善抱着手臂,一脸困意,他这次还真没偷懒,几日忙活折腾下来了,可困了。 “你妹妹不是说,我们仨是你那什么三妻四妾吗?怎么也好好招待着?”何浩忍不住跟他开玩笑。 楚良善眯着眼睛,说:“三妻四妾?切,你们仨够三妻加四妾吗?少废话,东西给我!” 他伸出手,问何浩要他背在身后的东西。老早就看见了,还藏着呢。 何浩将手中的本子丢给了楚良善,让他自己看其中详细。楚良善打着瞌睡,翻开书页,看一页皱一次眉头:“哎呀,怎么那么烦?” “楚家那边你妹妹好像独自一个人要担起养家的重担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算账 楚良善“啪”地一声将书本合上了,笑道:“我妹一个人管楚家啊?厉害啊!” 何浩扯了扯嘴角,说:“厉害个屁啊,我看不多久要倒下了。今儿我见着她,你是不知道她那个脸苍白成什么模样了。” “哦。”楚良善抓起桌子的果子啃了一口,“彼时年少,不多加历练,将来如何能有出息。我家六妹妹不同于普通女子,还是叫她多吃点苦头才好,免得日后受人欺负。你看看,我都耍了她这么多回了,她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不叫她下一次地狱,她不知警惕。” 何浩冷笑了一声,说:“你这捉弄人的手段,看开了,谁都知道你只是跟人闹着玩,哪有人会长记性?” “是啊。所以得让其他艰难险阻,好好治一治我家六妹妹。楚家那百年基业,到这一代是真该绝了。那两兄弟不成气候,顶上三位爷生意越做越差……算起来,能重新撑起楚家的,好像就只有六妹妹了。” 楚嘉音虽是女儿身,可比起楚家那两位做什么都丢不开一身懒骨的两兄弟,强上太多了。 “不是还有你吗?”何浩一意味深长的看了楚良善一眼,他要是管事儿,楚家莫说百年基业得以保得住,再往下繁华几世,也没问题的。 楚良善眸子一沉,嗤笑:“你当楚家的人,真拿我当一家人?罢了,我守着现在这座府邸,也能了却这一世,不与他们争那家产了。” …… 楚嘉音第二天刚清醒,就打了鸡血一样爬起来,带着账本上商铺去查账去了。 那些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主家人管教的商铺掌柜,一个个嘚瑟春风的嘴脸还没收回去,楚嘉音每查一个发现一个尖嘴猴腮,一看就干了不少混账事儿的。做掌柜的干混账事儿,大概就是贪污商铺收入利润。 这一个个挺着大肚子,满面油光的,一看就吞吃了不少。 一间一间商铺盘查完毕后,那些个掌柜的排成拍,站在楚嘉音面前,交头接耳,一看就是很不服气楚嘉音这么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女孩儿来管着他们。 他们中有的人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对楚嘉音指手画脚了吧? “你们说,这些天的生意也没少多少啊。怎么账本上的钱银,少了这么多,货儿呢,也不少一个的被卖出去?”楚嘉音举着其中一本账本看。 这账上记得不清不楚,但东西被卖出去了,那肯定是没错的。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看面前这些人的嘴脸,还真有可能是凭空消失了。 “还有啊,这有的东西,怎么进了门不出门了呢?”楚嘉音在账本上异样的部分,画上丹朱,甩到该账本对应商铺的掌柜脸上,“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说!” 突突如其来的凶悍气势,让在场诸位都不由地虎躯一震。楚嘉音是个小姑娘这没错儿,但这丫头曾经的威名,也是鲜少有人不知道的。 她要是刁钻起来折腾人,又有几人能够招架得住? 那位掌柜捧着账本,额角冒了虚汗,说:“这些其实都是卖不出去的,卖不出去生意就好,就给老顾客打折了。六姑娘你不知道,这是做生意的一种手段,咱们不舍得舍弃这一点,日后很难再有顾客上门了。” “是吗?折送给客人的,至于占了利润的一半之多吗?”楚嘉音又问。 掌柜说:“是您弄错了吧?要不,还是将账本交给我们,我们再好好整理一番再交给您。您才刚开始管事儿,有些东西看不懂看岔了很正常!” 这些人还真拿楚嘉音当傻子耍,也罢,既然打死不认,那只好拿出证据来指控了。楚嘉音起身,将账本都归还给他们,负手而立,说:“既如此,都回去做账吧!桃花,送客!” 将这帮人送走,楚嘉音脸色比昨天还要难看几分。没日没夜的搭理这些东西,还真是够费神儿的。 桃花送完人,进门瞧见了楚嘉音手抵着额头皱着眉,忙给她倒了一杯茶送过去,忧心的说:“姑娘,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看你才忙了两天,就成这个样子,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啊?” “没事儿,万事开头难,开完头就舒服了。”楚嘉音起身,伸了伸懒腰,就准备出门去了。 桃花不明白她这时候干嘛还要出门,忙问:“姑娘,你要去哪里啊?” “去查一查,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如表面上那般问心无愧。”楚嘉音还真不信,自己连那些人一点儿马脚都抓不出来! 查到第三天,楚嘉音将家里的小厮都喊了出来,拎着家伙上那几位掌柜家里去了。 楚嘉音现在手上满满都是这些人贪污的证据,他们想赖也赖不掉了!从开始有异心开始盘算,大概有整整至少万两银进了这些人的口袋!呵呵——楚家的人还真是好赚,好吃啊! 这些钱如果没被他们贪了去,想必楚家的生意,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百年来的根基,都是蛀虫朵了,才咬坏的! 将那些贪少的先查了,楚嘉音最后去了一家大的。这个人姓王,叫什么楚嘉音不知道,只知道,他贪下的银两够在京都城买大房子了。 楚嘉音从小到大十余年的零用银钱加起来,也不够买房子的,这家伙倒是厉害了!楚嘉音每月得到的例银,都是这些人月银的十倍,十几年下来,居然还比不过他们? 这不是有鬼是什么?! 王掌柜家住的虽然不是什么显眼瞩目的大房子,可装潢精致,地方虽然小,可住着绝对舒服啊。 敲开了门,王掌柜的夫人一脸惊恐,瞧见楚嘉音那张凶巴巴的脸就要将门关上。楚嘉音上前,抬手一横,制住了她要关门的动作,随后领着一帮小厮进了门。 王掌柜的夫人又惊又怒:“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楚嘉音不管她,将王掌柜家上下打量了个遍。这地方不亚于楚嘉音原先住的玲珑阁啊,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一个小小的掌柜,居然能有这么多钱,有了这么多钱,还给楚家打工?实在可疑! 院子里有石凳,楚嘉音就坐下了,问王夫人:“你家夫君呢?” “我家夫君?我家夫君还没回来呢,你找他做什么?”王夫人眼神闪烁,一看楚嘉音这来头,就知道肯定不怀好意,一时间说话都小心谨慎起来了。 楚嘉音等会儿还要教训人,没道理还问对方要茶喝,干脆摘了树叶,放在嘴里嚼着玩儿。她也不是很渴,就是觉得现在无聊,想找点事情做。 “你家挺有钱啊。”楚嘉音摇头晃脑,阴阳怪气。 王夫人警惕的看着她,说话结结巴巴:“关你屁事!我家有钱没钱,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至于叫上那么多人上门来找麻烦吗?哎哟——趁着我家老爷不在,欺负我们弱儿寡母了是不是?小武,你快出来,看看这些坏人,怎么欺负咱们娘俩!” “我还没开始欺负你们呢。”楚嘉音吐掉了嘴里的树叶,一歪头,瞧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跑了过来,一头栽进了王夫人怀里。 王夫人继续卖惨,说:“大晚上领着一帮人私闯民宅,还不算欺负人吗?我家夫君又不在,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就想让王掌柜,将欠我们楚家的钱,都还上来。”楚嘉音翘着二郎腿,一副不讲旧情的面孔。 也没有什么旧情可讲,若王掌柜真念着楚家有情,就不会贪污那么多钱了。谈钱毕竟伤感情,像楚家这种做生意白手起家的,从祖先那一辈就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计较。 凡是跟钱扯上关系的,都要计较个十年八年还不够。 楚嘉音现在还记着方旻跟楚良善骗了自己七千两的事情呢。 王夫人显然是知道这事儿的,忙哭喊起来,生怕邻居听不见:“来人啊,大晚上的不让人休息,居然来为难我们弱儿寡母了!有没有天理了!” 小孩子不懂事儿,看到母亲哭得这么惨,忙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满院子都是哭声,好不可怜。 这女人嗓门够大,不一会儿就引来了大批围观群众,邻里都探过头来看,门又没关。楚嘉音这批人凶神恶煞,一下子就被人指着说道起来了。 王夫人跟邻里的关系应该不错,否则这么哭闹,过来这些人应该是笑话她的。如今啊,过来的都是帮她说话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预谋。 “这怎么回事儿啊!” “哎呀呀,来的一看就是什么地主家的大小姐,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这种人啊,向来喜欢欺负咱们这种老实人的。” 越说越离谱,楚嘉音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地主家的大小姐?! “得饶人处且饶人哦!小心遭雷劈!”一个阿婆说道。 楚嘉音冷笑,眼神阴骘,锁定王夫人,说:“那请问做了坏事,还要在这儿装可怜博取同情之人,又该不该遭雷劈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对牛弹琴 王夫人不要脸也不要皮,躺下就耍泼皮,说:“我一天天在家里干些琐事,种地养鸡养鸭,哪里能干什么坏事儿?我家夫君,也兢兢业业为你们楚家办事儿,到头来,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真是让人寒心啊!啊啊啊啊呜——” “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不觉得痛吗?”楚嘉音简直无语了,这种人根本讲不通的,还是不要多与其废话才好。 “阿娘!呜哇哇——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孩吓得大哭。 王夫人哭着说:“谁知道呢,说不准啊,已经被那个姐姐打死了呢!” 倒打一耙!得咧,够厉害了,楚嘉音还不伺候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无论那娘俩哭喊些什么,楚嘉音一概不搭理。搭理一次惹一次麻烦,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楚嘉音歪过头,捂住耳朵,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等到各家都快吃完晚饭了,她才等到那位王掌柜慢悠悠的回来了。 一进家门,瞧见这阵势,着实吓了一大跳。瞧见楚嘉音,忙上前去,狗腿子似的低着头问:“六姑娘,您这是何意啊?我家夫人与犬子,应当没得罪您吧?这般欺负人,怕是日后传出去了,六姑娘你的名声儿不好听呐。” 还提名声儿?京都城谁人不知,她楚嘉音最不缺的就是坏名声儿。再坏,还能坏的到哪里去? “你还知道担忧我的名声儿啊,王掌柜?看来,平日里也不怎么忠心嘛,不然怎么会连我的名声儿早就救不回来了这种事儿都不知道?”楚嘉音起身,到王掌柜身边走了两圈。 目光锁在某处,伸手一抓,抓到了一大袋银子。王掌柜吓了一大跳,冷汗直冒,满脸心虚。 楚嘉音掂量了一下内里的重量,笑道:“不少啊。我记得你管的那个铺子,一天的收入还没有这点吧?” 当然是有的,只不过被这人贪走了一半。当真是看主子家大业大,就存着侥幸心理,觉得一定不会被发现吗? “这些都是我攒来的。嘿嘿!”王掌柜很快就想出了一个说辞。 楚嘉音当然不信他的鬼话,拎着银子,再次在这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闯进了他家里。王掌柜忙跟过去,一脸焦急。 “那这些怎么解释呢?”楚嘉音看准了一个花瓶,上前去拿了起来。 嘿哟,不止拿钱,连物件也拿!这花瓶少说价值也在五百两,摆在商铺里一般情况下都没有钱多没处花的人来买,可这花瓶就是摆在商铺里充档次,摆着好看的。 这家伙居然讲那家商铺的门面都搬来了! “这个,我就搬过来让我夫人洗洗。摆在那里久了,都脏了!”王掌柜满嘴胡言乱语,大有自己这张嘴能说,楚嘉音就拿他没办法的意思。 楚嘉音将花瓶抱起来,上下看了看,然后冷着笑意,抬头看王掌柜,说:“洗一洗?怎么不让铺里的伙计洗?他们是雇来吃白饭的吗?” “这个,我也是觉得他们平日里太忙了,实在不好意思再累着他们。六姑娘,我们虽然命贱,可我们都是人啊!” 楚嘉音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将花瓶放了回去,又将插在腰间许久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张宣纸,上面记录了王掌柜这些年每次拿走的钱银,以及偷走的东西。 “认识字吧?”楚嘉音抖了抖手中的纸张,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啃了一大口。 王夫人怨毒的看了一眼她,还瞧了一眼她手中的果子。说不定心里正后悔了,今日居然没在水果里下毒! 王掌柜从头到尾看到完,说:“这都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假的?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本小姐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屁孩,还是女流之辈。可我不傻!我二哥哥能十二岁考取秀才,我大哥哥能十九岁考取探花,二十多岁就成为朝廷中举足轻重的重臣。你觉得,我的脑袋瓜,能是木的吗?” 木不木,楚嘉音清楚得很,但现在必须拿出气势来。这些人不被吓唬到,难以改正! 王掌柜急了,口不择言:“就算是这样,你以前也没管过楚家的生意,刚入门总要出错的!别说你来管,就算是楚良善来了,那也得跟我们请教请教才行入门。哪里有你这样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盘问你,诬陷人!” “诬陷?你是瞎的,还是当真看不懂这上面的字?”楚嘉音真想一张纸呼过去,将他这个人活活牌拍晕在这里。 啊!这世上怎么总有这么讨厌和厚脸皮不厚到合适地方的人?还真是难为她了。 楚嘉音将纸张卷了起来,塞回腰上,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两个小厮听声过来,将王掌柜压制住。 王掌柜不服大喊:“你凭什么乱抓人?!你这样,会被官家治罪的!” “官家治罪?!”楚嘉音咬牙,冷笑,“你知道现在的官家,正忙着做什么吗?打仗!打仗需要什么,需要钱银和米粮!我已经承诺要交十万两白银和万担大米上去了。要是因为你这里出了纰漏,导致楚家出不了这笔钱,你想,官家是要治罪你还是治罪我?” 楚嘉音大爷似的往堂上的椅子一座,说:“那么喜欢官家,你就去官府坐一坐呗。该查的都查了,少不了你的牢饭要吃!” 又吩咐其余人:“将他家值钱的都拆了,本来都不该是他的。” 这座房子拆了表面镀上去的金,也足够王掌柜奋斗一辈子。留他一个落脚之地,也不拿走他粮仓里的米粮,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我这么多年来为你们楚家做事儿,你这就将我抓走问罪,不怕其他铺子的掌柜寒心吗?”王掌柜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邀功说自己有功于楚家。 呵呵——真是好笑呢,偷她家的钱银还拿她家的东西,到头来赚的钱不足他盗走的一半,还好意思说为了楚家如何如何? “怎么?如果是你,还会感激一下粮仓里偷吃米粮的老鼠吗?你到底又有什么作为呢?我如果算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是所有商铺掌柜里,一年到头赚钱最少的。还敢狮子大开口,吞下我们楚家那么多东西!”楚嘉音抠着指甲,一笔一笔的跟他算。 “当初是楚家实在富裕,才没发觉你这个蛀虫,让你山珍海味尝了这么多年,应该是不亏待你了。如今没抄了你的房,已经足够仁慈了。你再要多说,怕是连妻儿的落脚之处都没有了!”楚嘉音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猛地一摔,四分五裂! 王夫人抱着孩子哭喊:“不要拿走,这些都是我们的东西!你们这些强盗!强盗!” 楚嘉音一瞬间心寒至极,这世上怎么会有些不要脸的人,将别人的东西偷来以后,就会认为那是自己的东西了呢?! 谁给他们的脸! 楚嘉音听不得王夫人继续辱骂自己,颠倒是非,拍拍屁股走人了。 楚家如今还剩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呢! 走到楚家门口,楚嘉音忽然有些累,身体上,心上的累都有。 二哥哥去打仗了,她一时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桃花呢,除了担忧她,乱操心外,什么都帮不了她。 祖母、伯母们,也没办法帮她,大家都倒了,奄奄一息。 楚嘉音就地坐在楚家的门槛上,抱着膝盖,被夜风吹得眼睛涩疼。前世二十余年没教会她到底何为大人,今生十五年也未曾告诉她,如何做一个有担当的大人。 这两天下来,当所有人将肩上的担子卸下来压在她肩上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做大人那么累啊。 “哟,这是干什么呢?大晚上坐在门口,我还以为是过来乞讨的乞丐,正打算赏口饭给他吃呢!”楚韵的声音传来,刺得楚嘉音耳朵有些疼。 都到这个时候了,楚家都如此境况了,楚韵这种胸大无脑,以为天上能掉钱和馅饼的女人,居然还跑到她跟钱来乱吠!楚嘉音真想一巴掌呼到她脸上,跟她说,再惹我烦,再打搅我做正事,你以后就没钱当你的大小姐,享受荣华富贵了。 可她现在没力气打人,更不想浪费去教育楚韵。 她不会懂的,她只知道,进了楚家的门,她就有钱了,就是大小姐了。完全不知道,钱是需要赚的,赚钱就算不需要她们这些主子操碎所有心,也要管事儿的。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是因为有个厉害的爹,或者娘,爹娘会替大小姐操心。楚韵什么都没有,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无忧无虑,只需要将楚嘉音赶出这个家门,她就能得到一切了? 对牛弹琴! “喂,哑巴了?”楚韵推了楚嘉音一下。 楚嘉音无力的哼哼:“别碰我!” “嘿。前几日不还挺猖狂的吗?” 楚嘉音狠狠的瞪她一眼,冷笑,有时候,她还真羡慕楚韵。除了跟她作对之外,什么事儿也不用操心!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分财 “你这是什么眼神?”楚韵看不惯楚嘉音这种眼神,仿佛高高在上,别人都是卑贱之物的眼神。 楚嘉音其实没有楚韵想的那么复杂,她就是单纯想发泄心里的怒火,瞪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再来惹自己而已。殊不知,对方将自己随随便便的一个眼神,都歪解成了无数个意思,其中好几个,还是带有恶意的。 楚嘉音站起,一声不吭的与楚韵擦过肩膀,进门去了。 “楚嘉音!” 最后这一声刁钻无理的喊叫,终于激起了楚嘉音憋在心中已久的那颗火种。登时转身回来,一把抓住楚韵的手,说:“不是想领教一下当家做主,拥有房契地契商铺以及楚家财产的滋味儿吗?好,我成全你!” 楚嘉音将楚韵一路拖到了大书房,将账本等等全部搬了出来,丢在她面前。 “这些就是楚家所拥有的一切,你现在能够吃饱饭,穿华丽漂亮的衣裳,都是靠它们得来的!但是,你要明白,它们不是摇钱树,不是摇一摇就会掉钱!”楚嘉音真是受够这个女人了,脑子被狗啃了吗? 她现在的脸色很难看,站在一堆账本中间,发疯怒吼的样子,很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泼妇。但楚嘉音明白,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楚韵则看不出她哪里清醒,被吓得不轻,大有想落荒而逃的意思。楚嘉音练过武,真动起手来,吃亏的一定是她。 “那……那又怎么样?!你想做什么?”楚韵双手放在身前,紧握,冒汗。 楚嘉音蹲下,在账本堆里捡了几本出来,然后丢给楚韵,说:“从今往后,楚家再不会分你和阮香玲的院子一顿吃的。想要钱,那就自己去挣!这几家是楚家生意受损以来,受创最小的。生意场上的前辈们清楚,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一问他们。” 楚嘉音在这之前就准备好要将这个交给楚韵母女了,只是不太想亲自去找那母女二人。楚韵送上门,她正好把这事儿交代了。 关于这几家商铺到底有没有受损,受损多少,那些生意场的前辈们给楚嘉音分析过的。日后,若是楚韵处置不当造成亏损,甚至无法挽回,那只能是楚韵无能! 她若不是做好这个打算,贸然将商铺交给楚韵,日后她真亏本了,说不定还要过来怪楚嘉音故意给她几间不赚钱,到处漏风的呢! “真给我?”楚韵有些欣喜,但又怕楚嘉音给她使什么坏点子。 二人争锋相对这么多年,楚韵实在不可能期望楚嘉音还会将自己的东西分给她。 “是给你的,但日后楚家的米粮,一粒也不会到你嘴里。”楚嘉音其实还想将这母女连带着她那个爹一起赶出去,但楚璋毕竟是她爹,女儿赶爹出家门,怕是皇商商会都容不下她这个人了。 楚家的家业从加入皇商商会开始抽芽生长,一旦离开了朝廷庇佑,还真有可能成为决堤之水,溃不成军! 最起码,现在不能离开皇商商会。 楚韵拿着账本,虽然看不懂,却很有志气的说:“哼,都有这个了,我才不指望你赏饭吃呢!等着吧,我一定会做得比你还好!” 话说完,楚韵就带着账本,屁颠屁颠去寻她娘去了。二十多岁的了人了,心智还是不成熟,在阮香玲的影响下,楚韵也长不成什么好苗子。 将生意最稳定的几家商铺交出去,楚嘉音接下来要面临的麻烦,恐怕更大了。 不过没关系,总有办法解决的,人是活的嘛。 楚韵抱着账本欣喜若狂的回到了院子自己瞎琢磨,实在琢磨不透,又想起了前些日子这账本上记载的商铺掌柜,居然还给自己送过礼。去问一问他们吧! 很不巧,楚韵要去的问人,正好是今晚被楚嘉音训诫了一顿,已经辞退的其中一个。 楚韵找上人家家门去,对方知道她跟楚嘉音不和,就开始装可怜大哭:“韵姑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兢兢业业为楚家干了那么多年的活儿,六姑娘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我辞退了。我这上有小下有老的,这没了活儿干,可如何是好啊!” 楚韵被这动静吓到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该帮帮忙。楚嘉音这个人她最看不爽了,平日里就没少跟她做对,惹她心烦,如今有个跟自己同命相连的人,她自然要可怜一番,抱团取暖。 楚韵将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人扶了起来,说:“你放心,这以后啊,你管的商铺就是我的了。楚嘉音也管不着你了,日后你好好帮我赚钱,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真的吗?”那位掌柜露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眼底却闪过一丝歹念。 “当然是真的。”楚韵已经美梦上脑,幻想出好一出自己赚得盆满钵满的春秋大梦了! 兜里揣着的东西,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是她的了。她与掌柜的商量完了之后,就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明天开始,她就可以有一番作为了。 这千万人嘴里,都是夸捧楚韵,贬低楚嘉音。可真正做大事儿的人才知道,这两个姑娘,被夸的那个才是一无是处! 楚嘉音作为女人,活该被贬。参与生意场、练功习武,就算能有一番成就,还得被贬,因为她是个女人。自古以来,又有几个女人能踩在男人头上? 就算踩上去了,那些男人也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拖下来。千年历史长河,观念难改,传宗接代,无论男儿废与不废,生出来的孩子才是本家的血脉。 其余几位被楚嘉音抄了家,算完账的掌柜,半点儿捞不到好处,这些年又习惯了骗取楚家钱财为生。一时间走投无路,只能合伙造谣,说楚嘉音为了填补楚家生意上的漏洞,将他们的多年来积攒的那一点点钱财都剥走了利用。 一时间,坊间街道议论纷纷,满满都是关于楚嘉音欺压家中属下的谣言。并且,这些贼喊捉贼的家伙,全部都被楚韵捞走了。 楚嘉音将家中生意稳当的商铺家业交给楚韵的事情,也被传了出来。有人说,楚嘉音是因为无能管理家业,又被强行扣上了暂代家主的位置,不得已将还能运作的商铺转让给楚韵。 楚韵的名声儿由此水涨船高数倍!这两天,楚家都焉巴巴的,唯独楚韵和阮香玲大油大肉,过得那是个有滋有味。听闻楚韵未嫁,贪其手中几间商铺的歹人非人,纷纷上门提亲,楚家的门槛都要被这个丧门星的桃花运踏破了。 被流言蜚语攻击了数日的楚嘉音,处境不佳,那些死气沉沉的家业,半天翻不出一点儿水花来。 “姑娘,那些人也太过分了!”桃花刚从市集回来,撅着嘴,恨恨的丢下菜篮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生闷气。 想必是在外头听了不少关于楚嘉音的坏话。楚嘉音每每一传流言,外头人总喜欢将她八百年前的账都翻出来算,难听的话肯定是一箩筐一箩筐的。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沉淀,楚嘉音早已百毒不侵,这些外人口里的污言秽语,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听过就过去了,再与那些人纠缠,烦的只会是自己! 楚嘉音没打理桃花,自顾自研磨蘸墨,提笔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都记在书页上,一会儿还得去见新来的掌柜。新来的人总要理一理规矩,否则不多久就会变成昨晚她收拾的那些人。 人啊,面对眼前的金银财宝,怎么会坐怀不乱呢? “姑娘啊,你怎么也不搭理我一下?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嘛?”桃花真是气坏了,看到楚嘉音这么憋着闷着,又想到外面那些人那般嘚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楚嘉音笑道:“你看我现在是有空跟他们置气的时候嘛?罢了,人长大了之后,看到的世界,都不再是小时候那般五彩斑斓了。黑暗,总是徘徊在眼前,数不尽的喜怒哀愁扑面而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番话说得迷迷瞪瞪,桃花哪里听得懂。挠了挠头,越发觉得自家姑娘恐怕是累坏了脑子,人也不清楚了。 “姑娘,要不咱让大公子过来帮帮忙吧?他出面,一定能解决掉不少麻烦。”桃花也就在想求楚良善的时候,才会唤他一声公子,在人前喊大人,也是迫不得已! “楚家从未拿他当过一家人,如今有难,再找上门,像什么话?”楚嘉音平生最讨厌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平日里话也说不上一句,寒暄也不给对方一句,遇到麻烦就想起来有那个人了? 不是她清高,是本该不能麻烦楚良善。楚嘉音总跟楚良善吵来吵去也还算好的了,伯母伯伯们还有祖母,对待楚良善的态度,楚嘉音就算没亲眼看见,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偏见一旦生成,就很难消除。阮香玲凭一己之力,足够将楚良善拖下深渊,染得漆黑。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两方天地 桃花说不出话来了,别说是主子们了,就连她平日里也没大没小的直呼楚良善大名。话说回来,要不是楚良善宽宏大量,楚家这批人还真没几个还保得住脑袋的。 “你下去做饭吧,我一会儿吃完饭还要去见见新掌柜,顺便去一趟皇商商会。”楚嘉音一提到皇商商会就不由地眉头皱紧,皇商商会正打算筹集银两米粮送往前线。 楚嘉音应下那笔数目,只是为了堵住那些人想说闲话的嘴。当时家里两位夫人病倒,两位爷又身在外头生死未卜,两位少爷还被官家押走参军了。剩下的老弱妇孺,怎么可能还保得住楚家,想趁机吞下楚家的商人大有人在。 楚嘉音付出这笔数目,得到朝廷那边人的重视,得以靠官家的力量先暂缓危机,防止某些人不安分的人生出歹念,伺机行动。 没成想,现在成了巨大的负担。十万两白银和万担米,楚家不是拿不出来,而是拿出来以后,还能不能活下去。 分给楚韵的份例,大概要使楚家失去万两银。这也算给楚韵最后一次面子了,这次过后,无论这家伙再以数目方式与她作对,楚嘉音绝对不饶恕! …… 赶往南境的兵马,驿站落脚。 原先等在驿站周围等候新统领的兵士们,纷纷出面迎接楚景琰,楚景琰一行人一共五千兵士,全在驿站周围安营扎寨。 面对如此年轻的将领,总有人要不服气,在背地嚼舌根。 “这位新来的统领,我瞧着怎么比原先那个慕容将军还年轻?” “我知道他,原先好像是慕容将军身边的副将。现在慕容将军被擒,统领的位置就让给他做了。据说,是他兄长问皇上要的圣旨。” 靠什么兄长长辈得来官职军衔之列,最是为人所不齿。慕容翰靠慕容家百年基业,幼年时陪父亲东征西讨,声誉还算过得去。可楚景琰这号人,除了那些文人雅士还能提一句京都第一才子之后,还有什么渣渣能拿出来赞叹?武将挥墨写字,本是一件叫人笑话的事情。 议论的势头不由地高攀起来,还惹来了不少吃瓜群众。 “说说呗,什么兄长?” “你们知道他姓什么吧?姓楚,姓楚的大官,你们说这京都城还能是谁?” 矛头又指向了一向话题颇多,为人诟病颇广的楚良善身上。惹来一阵骚动:“楚良善的弟弟?那还真了不起,那不怪他能年纪轻轻无所作为就当上统领了。” “为什么啊?”还有人似乎没听说过楚良善的事儿。 有人便笑着解释:“还能为什么,楚良善这家伙,跟好几个大人物都有说不清楚的恩怨。皇帝好像还拿他当男宠,你说皇帝身边的红人,想抬举一下弟弟当差,会很难吗?枕边吹吹风,一句话的事情。” “真的啊?皇帝好男风?” “你们小声点,这事儿传出去。可要杀头的!居然敢议论皇帝的事儿,不要命了!”胆小者畏首畏尾。 众人议论的声音便小了许多。 “也不是好男风吧,从前也没听说过。不过啊,楚家一家子儿女生得精致的事儿,也是人尽皆知了。到了如今这一代,更是瞩目。大房收了一个时间少有的美男,也就是咱们现在这位将军,你们也看见了吧,咱们虽然不服他年纪轻轻担此重任,可不能不服他这长相啊。” 楚景琰刚到这里的时候,人人都因为好奇,将这个人打量了仔细。要说还不知道楚景琰长什么模样的,应当就不会还站在这里说三道四了。 “然后呢。” “二房的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齐家的媳妇,那也是有名的美人。那位公子加上三房的小公子,都是那些姑娘口中排得上号的美男,要不是太没用,谁人不想嫁啊。再说四房,两位姑娘一位公子,更是绝色。楚韵杏眼桃腮,那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楚嘉音虽然名声儿不好,可这美貌,那是谁也不敢否认的。再说楚良善吧,那可不是一句话能够说的清楚,反正长得极好。” 楚家的几位小辈,因为长相为外人所津津乐道。要说公子们,最出名的是楚良善,姑娘里最醒目的是楚嘉音。这两位的确是亲生的里面生得最好看的,可名声儿啊,都太臭了!让人不得不感慨,不愧是亲生的啊! “还有,我跟你们说说,这楚家乱七八糟的龙阳之风。据说,不单单楚良善到处惹蓝颜,就连楚景琰也跟那个慕容家的小将军有一腿,可怜慕容将军府上还有个夫人呢。” “再然后呢?”一道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说话的人却还沉浸在自己的神界中,没有反应过来。 楚景琰本来不想管他们说三道四的,可无意间听到这些人还提到了楚嘉音,就顺道过来看一眼。谁知道,竟让他听到这种消息! 旁边的人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人还闭着眼瞎说:“你们说说,这日后等慕容家的孩子长大了以后,可如何是好?这楚家还真是祸根深重,到处留情……” 说到半路他就睁眼了,恰好瞧见楚景琰那张冷得跟冰山似的的脸,冲他扬起了嘴角。人家楚将军笑是笑了,可眼睛里,分明没有半点儿笑意。 这笑,恐怕是用来杀人的! “楚将军。” 楚景琰不冷不热的搭腔:“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不是说得很开心吗?” “不,一点儿也不开心。”那人立马怂了。 吃瓜群众纷纷鄙夷,等这一个个都被楚景琰的目光扫了一遍,才都安分下来。 他们有的人根本不会被楚景琰吓到,但楚良善能吓人啊。楚景琰是靠楚良善得来的军衔,要使让楚良善知道他们在这里欺负他家的弟弟,还不从琢磨什么奸计,将他们这些人给弄得死去活来! “都是做事儿吧,战乱当头,可养不起闲人!” “是!” 众人作鸟兽散。 楚景琰孤零零一个人进了军帐,军帐内,有风尘月在等着他。 “你如果还听我的话,不如回去陪着音音吧。我不需要任何人在旁边保护。”楚景琰担忧楚嘉音一个人在京都城里会遇到麻烦,如今老夫人管不动事儿了,她外祖家早已与楚家生分。 二房三房的人,更是比四房还要惨烈,两个小的都被送去参军,两个大的在外头生死未卜。剩下两位夫人,还因为积压难抗,都倒下去了。 剩下楚嘉音一个扛着偌大一个楚家,楚景琰真的不太敢想象那个场景。 风尘月说:“娘娘并未说,要让我再继续听你的话。” “这样啊,行吧。” “我现在左右无事儿可做,也不是不能回去京都城陪着楚嘉音。说到底,那毕竟还是我的徒弟,虽然不是唯一一个。”风尘月再文妙言身边做事儿,她得意的人,很多都要到风尘月手底下拜师学艺。 可惜那些养不熟的狼崽子,只会做表面功夫,随便喊两声师父就算尊师重道了。楚嘉音与他们不同,嘴上不喜欢喊师父,心里其实踏踏实实将他当师父的。 楚景琰扫了他一眼,问:“那个女人也没让你一定要跟着我吧?” “是。” “那为什么要跟着我?” 风尘月抠了抠手,开始想个好的说法,没成想楚景琰却说:“如果你要想个借口随便敷衍我,大可不必,不如直接不说,还省得你要费尽心思想借口了。” “那我不说了。”风尘月干脆闭嘴,如了楚景琰的意愿。 他之所以跟着楚景琰,不过是因为月夕没空跟着罢了。月夕必须保证楚景琰安然无恙,风尘月跟他相识多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月夕被罚,就帮个忙喽。 至于月夕为什么不能跟在楚景琰身边…… 还得从楚景琰进了慕容家说起,当时月夕跟在他身后保护,却无意间发现茹云从楚家大门开始,就一直鬼鬼祟祟的跟在楚景琰身后。本来也就是个小小喽啰,杀掉就好了,可月夕又发现,这个姑娘,似乎跟她是师出同门。 她也是当年娘娘训练的那一批女孩中的一个,这些女孩一共分为三批,第一批也就是月夕这期,只剩了她一个。第二批剩的多,但因为训练不够强,放出来了也不顶什么用,就被娘娘胡乱塞给那些贵公子王孙了。 那些女孩儿,现在大概都是大乾国国内,怎么还有一个跑到南越的地盘上来了。还胆敢追随娘娘的人? 莫非,是那些王孙里有人知晓了娘娘的计划,故意叫这女孩调查楚景琰的身份,好将娘娘击溃的?当初还有身份不明的大乾国死士,跑过来射了楚景琰一只毒箭,毒却并不是致死的。 如果是致死的,楚嘉音恐怕就活不到现在了,那么,他们放毒箭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为了引诱他们这些暗处保护楚景琰的人吗? 带着一堆想不明白的问题,月夕走进了牢房中。茹云就被关在那儿…… 第二百五十章 熟人 地牢潮湿,墙面上已长出了青苔。缝隙里,一眼望过去,没有几处是不沾着水呢。 身处这个环境之中,人会很不舒服。一片黑暗中,寂静地可怕,只有些许水滴声,有时候甚至连水滴声都听不到。 孤独无依的人,被铁链拴住,只能静静的待在一个空间里,动弹不得。身处的环境,又冷有潮,还无边黑暗。 月夕的脚步声在这空旷却恶劣的地方响了起来,烛火燃,四周亮。 茹云抬起头,那张漂亮的小脸,唇角发白、裂开、渗血。抬起的眸子,无比的空洞,有一丝丝月夕的身上同样的气质。 她们都是从一个地方里出来的,可惜啊,茹云是一个失败品,只能去服饰那些王孙贵族,还不能违抗娘娘的命令。一旦违抗、逃脱,就会毒发身亡。 她们都中了毒,解药只要娘娘身上有。为什么,茹云离开大乾国数年,还能活的好好的? 茹云微微一动,铁链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身上的伤被扯动,火辣的痛感,惹得她不得不冷哼了一声,咬牙吸进一口凉气。 被抓到以后,月夕每日都会派人来毒打她一顿,想逼她说出幕后主子是谁。人是娘娘送出去的,可谁也不记得茹云当年到底是谁,又被送给了谁。 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却敢违抗娘娘的命令,偷偷摸摸的帮娘娘的敌人做事儿。 “你好大的胆子啊!”月夕亲自下手,拿起鞭子甩下去。 月夕不同于那些废物手下,这一鞭子下去,要不是茹云也算个练家子,怕是早已半条命丢掉了。 茹云到现在还笑了出来,说:“月夕前辈,你怕是忘了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是不怕严刑逼供的!” 除了会烙下不能愈合的伤的刑罚外,她们尝过了无数种刑罚。文妙言从来不拿她们当人看,自然也不会心疼她们,不会让她们太过好受。 不吃苦头的人,再训练于文妙言来说,都是没有用的。任何一个敢走漏风声,她的天衣无缝就会显露出破绽。 茹云是第一个破绽,娘娘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吧?不管是茹云这个人,还是她幕后的主子,娘娘一定都不会想放过。 “是啊,那留着你有什么用?!”月夕放下鞭子,她没兴趣要这人的小名,取走了她的小命,也完全没有意义。 “真忠心啊。可惜,你不是娘娘手底下办事儿的。”月夕走到了地牢里的一把椅子边,坐下,目光直视茹云。 她那双眼早已经跟没了一样,没有半点儿色彩,没有半点儿感情。 “月夕前辈当真觉得,自己忠诚于娘娘,是值得的?”茹云惨笑,那种惨无人道的训练中出来的人,要不是为了解药,为了活命,谁会愿意还惦记着文妙言,替她办事儿呢? 月夕嗤笑:“所以啊,你们是失败品。” “我为你感到可悲!” 周遭的温度,降到了极点。月夕不说话,没有动作,更像一具死尸。她好像从来不用眨眼,闭了眼后就不会睁开,她的声音冷得像块冰棱,直戳戳的将扎进人的血肉之躯中。 “可悲?!接下来,最可悲的该是你!”月夕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钢针,“欻”地一下飞向了茹云。 茹云本能的侧过脸,钢针直戳进了她的耳垂,血流不止! “也不过如此!”茹云还在嘴硬。 月夕撇嘴一笑,说:“自然不过如此。游戏,还没开始呢!” 接着,茹云眼睁睁的看着月夕,变作了自己的模样。分毫不差! “缩骨功?!”茹云想不吃惊也难,这功夫虽然有记载,也2有成功的案例,可大乾国内不超过三个人会习得。 这诡异的功夫,一旦学了,那人将活不过三十五岁。这还是好的,若是生有差池,估计连三十岁也熬不过去。 更甚之,练这武功的一开始,人就死了。 当年文妙言找来的女孩中,一批比第二批大四五岁。茹云如今年过二十,月夕也有二十七八了。 “你不想说,我会让你家主子过来跟我亲自说!”月夕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地牢,掐灭烛火,还这个地方再次黑暗。 …… 楚嘉音某天吃饭的时候想起了茹云,便喃喃道:“茹云呢?” 桃花解释过好几次了:“姑娘,你又忘记了,茹云跟二公子走了。” “我怎么觉得,二哥哥根本不会带走茹云?”楚嘉音没办法想象,楚景琰招呼使唤茹云的样子,这么多年以来,他做什么都是亲力亲为。 桃花撇嘴,说:“姑娘,你整日念叨着茹云,是不是瞧不上桃花啊?我都跟了您这么多年了,您居然一点儿旧情也不念。” “你不是在我身边吗?天天看着,还要我想着你?”楚嘉音还是安慰了她一句,“我对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只是茹云现在不在身边,我怕她遇到什么危险嘛。你俩不是挺合得来的嘛?难不成,还希望她碰上麻烦?” “我没期望她碰上麻烦了,是姑娘你杞人忧天,非要在这儿担心茹云。你要一直想茹云跟着二公子走了,说不定,茹云还真就跟着二公子走了呢。” 楚嘉音轻笑一声:“当真啊?” “自然是真的。” 门外有人来来去去的走,楚家的大门后门,这两天有好些陌生人走过。楚嘉音不至于小气到连道门都要划清界限,由着他们瞎嚷嚷了。 见楚嘉音朝门口看了好几眼,桃花忙将门关上了,说:“姑娘,着楚韵实在是可恶啊。天天让这些三教九流的人过来踩我们家的大门也就算了,还在外造谣说姑娘你的各种坏。”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不到咱们跟前来闹,已经很好了。”楚嘉音着两天要使在碰上楚韵到身前折腾,估计在忙碌之余,还得被气疯,最后也跟两位伯母一样躺在床上了。 桃花跺脚,想了想,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家姑娘现在跟棉花似的,谁打都是扁一下就没什么动静了。 吃过饭,楚嘉音就拿着东西,准备出门。 今天要去皇商商会跟众位前辈交流,顺便还得摆出一张虚假的小人脸,跟那些人打交道套近乎。 这些都是生意场免不了的,你清高,你不懂事,你不合群。最后生意最差的一定是你,皇商商会中有最大的镖局,有各种各样生产作物丝绸棉絮等等的商人,这些于楚家这种凡事都要掺上一脚的大家来说,都是不得不结交的伙伴,否则啊,这个生意压根就做不下去。 出门不免要碰上楚韵招来的那些烂桃花。 “六姑娘?” 楚嘉音站定,随意扫了对方一眼,问:“何事?” “听闻你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了?实在可惜,可惜啊。” “对啊,看你也是个不错的美人儿,要是孤独终老了,多可惜啊。”说话的人拿大量青楼女子那一种眼神去看待楚嘉音。 楚嘉音懒得理会他们,回了一句:“我要嫁你,你要么?” 就想问一问,这些嘴碎的人,到底敢不敢娶她呢?!楚嘉音顺便,还给他们表演了一个,挥拳劈树!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厉害,以往跟着风尘月,就知道躲在师父身后哭唧唧,求罩着。换做自己依靠自己了以后,倒是发现了某些很叫人惊叹的本事儿。 树都被赤手空拳劈到了,这些人哪里还敢将这种母老虎娶回家?供着嘛? 还怕姑奶奶供不好杀人呢!一拳就轰死了! 堵路的人让道,让姑奶奶本尊楚嘉音走出楚家的大门。 “这棵树就这么倒下了?” “不会是之前劈过吧?” 对话的两人连忙围着那棵断树好好研究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还真是一拳打倒的!” 看这裂开的裂缝,看这完全没有斧头砍过的痕迹,完完全全就是一击即中,一击即让树倒下啊! 皇商商会人来人往,大多数年纪都在四十往上了,而且其中很少有女子。楚嘉音这个二八少女站在其中,就跟其中一位前辈闲来无趣,非要领着孙女过来见世面一样。 其中,就有那些什么孙子儿子过来跟楚嘉音打招呼。 “姑娘,你跟着家里什么长辈过来的?” 楚嘉音看了看周围,这也没有人跟在自己身边,向她家的大人了,怎么还有人问她这种问题? “是跟长辈走丢了嘛?” 楚嘉音保持微笑,说:“不是,我一个人过来的。” “一个人过来,那门口的人怎么将你放进来的?” 面前这位好奇少年,年纪应该不会比楚嘉音大,一脸稚气,双眸明亮,还生得有些俊俏。少年打量了楚嘉音片刻,突然说:“我瞧着你好像有些眼熟。” “啊?”楚嘉音可从来不认识这个年纪的少年,因为还有前世的记忆,她对这些小屁孩也没什么兴趣。 少年说:“你是不是去过明光城?我爹是原明光城城主,但现在不当城主了,就做起了生意。”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公子 明光城,那还真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呢。第一次去那里,是被安姨娘拐到了青院,就是那时她认识了楚良善和方旻,还被他二人骗去了七千两。 第二次去,去被楚良善骗去梧桐山上送死,中毒差点身亡。幸亏误打误撞的真碰见了二哥哥,不然楚嘉音现在绝对是不可能原谅楚良善的。 至于面前这位小哥说认识她,哈哈哈,十分很对不起,楚嘉音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看他的年纪应该在十十三四岁,总之比她小一点点的样子。楚嘉音去明光城的时候,可没有任何的机会结识这种小朋友。 “哦哦,我去过明光城,你爹以前是城主啊?那或许是匆匆见过。”反正不可能是打过什么留有深刻印象的照面,也许,只是认错了人也说不准。 毕竟,当时的少年约莫只有八九岁年纪,不可能进安姨娘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再说了,他爹还是城主呢,怎么会纵容自家崽子上那种地方去学坏?梧桐山,以及梧桐山下的村子,再加上沿路住的客栈,楚嘉音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能在哪里认识到这个少年。 少年眯眼沉思,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去明光城的时候,是不是十岁左右的样子?” “哈?”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莫非真见过? 楚嘉音回忆起来,当时确实只有那么一点年纪,便点头:“是啊。你在哪里瞧见我的?” “在大街上。”少年笑颜如月牙,再次见到楚嘉音仿佛十分高兴。可这在大街上见过,楚嘉音还对他没有印象,重逢很高兴是不是有点扯? “敢问贵姓啊?”或许知道对方的名字以后,能有印象吧。 少年这般热情,而她一无所知,多少有点不尊重对方。 “在下景炎。” “哈?”楚嘉音怀疑自己听错了,景炎? 哦哦哦,对了,当年听过这个名字以后,她还十分感叹,居然会有人的名字,跟二哥哥这般相似呢。那个名字的主人,似乎就是城主的儿子,只是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楚嘉音真的没印象了。按照这少年的意思,大概就是在街上吧。 当年明光城的城主,也确实姓景。 景炎看到对方吃惊的表情,以为楚嘉音终于记起来了,忙兴奋的问:“是吧,你记起来了吗?” “嗯嗯,有点印象。”也就对景琰二字有点印象,还不知道对方这个名字,是不是跟二哥哥一模一样呢。 这个印象来源于当年明光城中,还是这么多年来二哥哥的名字如雷贯耳,还真说不清楚。 “景炎,你在那儿干什么?”一个中年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见到楚嘉音,忙说,“你是楚家的六小姐吧,早就听说了,楚家的六小姐不过二八年华,就能独自扛起楚家的生意了。” 景炎听了这话,对楚嘉音的看法立马改观了,吃惊的问:“你就是楚家的六小姐啊?久仰大名。” 楚嘉音礼貌的笑了笑,真不知道这个大名久仰,仰的是不是她的臭名声儿!若说好名声儿的话,楚嘉音还真没有什么好名声儿可给人久仰的。 “景公子太客气了。”楚嘉音转移了视线,去望今日需要拜访的人,然后对那父子说:“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了。” “姑娘慢走。” 在商会上走了一圈,勉强将人脸认清楚后,楚嘉音提前离场了。她实在不适合这种环境,开口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无尽的虚伪,每个人都好像戴着一张笑脸面具。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必须要面对,就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了。 “楚六姑娘!”是景炎的声音。 楚嘉音回头,望见那个少年走了过来,满面笑意,与旁的人不同,这少年一身天真烂漫,完全让人看不出来半点儿污浊。或许,这就是被父母长辈捧在手心中,且一生顺遂的孩子的模样吧。 楚嘉音记得前世未嫁入宋家的自己,俨然也是这个模样。 “景公子?何事喊我?”楚嘉音留了一步,等着他过来。 景炎小跑几步,凑到楚嘉音面前,然后拿出一支簪子,不打招呼就为楚嘉音戴上。楚嘉音下意识去摸了一下脑袋,冰凉的簪子正在手心中晕开温度。 她刚想摘下来,却被景炎拦住,说:“这是送与你的见面礼,来日方长,还期望能与楚姑娘多多切磋指教。” “切磋指教?”楚嘉音有些愣,他是打算跟自己比武,还是怎么说? 景炎道:“咱们都是要做生意的吗,免不了要合作也要竞争,到时候还请姑娘多多关照了。听闻楚六姑娘还懂武艺,在下也想请教一番。” 景炎身在明光城,而明光城又是南越习武之人常去光顾的地方,景炎自小在那儿长大,耳目渲染,会武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来日到我府上,请你喝茶吧。”楚嘉音不好意思拒绝对方,只能这么说了,来日是哪一日,可说不清楚。 景炎却是不称人心意,直截了当的说:“那明日我就登门拜访吧?明日,你有空吗?” 明日? 楚嘉音苦笑,少年,还真是做事儿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太过任性了。怎么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话里的意思,明明是叫二人没有来日的啊。这面前的少年虽纯良,楚嘉音看着也没有不舒坦,可她一个活了两世的老姐姐,陪这种小孩在一块,多少有些带孩子的疲累感。 “没空吗?那我改日就寻个时候去吧。”景炎又说。 “嗯,改日来吧,明日我确实有点儿事做。”楚嘉音这是实话,明日得进宫参加七皇子的选妃宴,说起来,七皇子那边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万一真像上辈子那样被瞧上了,她现在又没什么婚约在身,可如何是好? “那便约定好了。”景炎与楚嘉音告别,欢喜离去了。 楚嘉音如释重负,终于将人给打发走了。 抬头望天,晴空万里,她的心却是乌云蔽日,恍如不见天日。重来一世的代价吗?前世直到凄惨死在楚韵手中,楚嘉音都还没感受到过现在这种灼心的不安与绝望。 回过头……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骚动,暗示她,接下来恐怕要变天了。现在的天已经黯淡,再变天,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呢。 也许,是她无法面对的样子。 …… 胡坪府上。 楚良善大摇大摆走进去,问胡坪要茶喝。 胡坪送上来一壶很朴素的茶,食之无味,根本不合胃口。楚良善喝一口就紧皱眉头,不想再喝了,说:“若你府上只有这种茶,不如换一杯煮开的清水给我。” “呵呵,煮开的清水,比我这陈茶,合楚大人的胃口?”胡坪在朝中一向瞧不起楚良善,与楚良善明争暗斗许久,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皇帝也知道二人关系难以缓和,睁一眼闭一眼权当没看见。朝堂上的势力,需要彼此权衡,天平不倒。 胡坪是升上来压制慕容家的,楚良善则是皇帝放在身边的一块砖,哪里缺了就补哪里。楚良善可以得罪任何人,皇帝的态度,半护半责备。 楚良善微笑,将茶碗放下,说:“自然是清水好喝,你这茶,不如扔了吧,浪费了清水的甘甜。” “可我这府上也只有这茶了。哪里比得上楚大人啊,受皇上恩宠,连进贡的贡茶也能和得到。”话里的酸味儿颇浓。 楚良善从这酸话里,怎么听出了一丝丝后宫娘娘们拈酸吃醋的劲儿?胡坪这一个大老粗爷们,这副样子让皇上瞧见了,非吐个三天三夜不可! “胡将军是在跟我吃醋吗?觉得皇上过于宠我,都不乐意看你一眼?怎么,你也想爬上龙床去?”楚良善故意满嘴胡言,他倒要看看这个心生反叛的家伙,到底要如何应对。 胡坪脸色微微一变,半晌有回复过来,嗤笑道:“你当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放在好好的男儿不做,非要去干那种不男不女的才会干的活儿!” 流言里传楚良善跟皇帝有一腿,当然也有说他爬过皇帝的床。楚良善做事儿吊儿郎当,一看就不靠谱不正经,很多人都已经忘了,这家伙当初不单是文举探花郎,还是新一届的武举状元。 要靠真本事,他有的是能让皇帝心悦诚服,乐意奉其为重臣的本事儿。 “哦。可我这样的人,比你过得好啊。我府上山珍海味享之不尽,绫罗绸缎堆满卧房,金银珠宝满地可捡。为了这逍遥,多令人不齿的事情,我也敢做。”楚良善伶牙俐齿,从来不会在嘴上功夫输给别人。 嗯嗯嗯,话是说的浪荡放肆,其实什么也没做,皇帝也对他没兴趣。皇帝喜欢他,不过是觉得他这个人特别有趣,二人之间还有共同话题,聊得来罢了,过两年新鲜劲儿过去了,应该就不会这么放任楚良善浪下去了。 胡坪面色不为所动,嘴角微微的扯了扯。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四面楚歌 “你突然到我府上拜访,所为何事?”胡坪虽然不觉得面前这个人会做出什么威胁到自己的举动,可他跟皇帝走得近,皇帝能够将这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自然有他的道理。 楚良善若是奉命前来,按照皇帝的意思套他的话,或是做点什么,胡坪一着不慎,可能真会被耍! 如果楚良善知道胡坪心里是这么想的,一定忍不住要骂街捶皇帝一顿,怒道:什么靠皇帝的吩咐办事儿,按照皇帝的意思套话,所做之事都跟皇帝的英明神武有关,都是假的!假的! 皇上从皇宫执政殿将他踹出来的时候,只给了他一句话:对付不了胡坪,不要来见朕! 可对付胡坪这种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老狐狸,哪里会那么容易?楚良善真是有苦难言! “没什么事儿啊。这不是要打仗吗?我有点害怕,很害怕那些反贼打到我府上去,抢我的钱抢我的绫罗绸缎。”楚良善一脸qaq,大大的眼睛,撅起的嘴角,微微润湿的眼睛,这种女儿家用来博取同情的表情,放在他那张脸上,居然毫无违和感。 胡坪被口水呛了一下,看了他这个样子,大概明白他身边那些迷恋他“美色”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所有跟楚良善闹过暧昧传言的人,都跟楚良善没有一丝一毫那种关系,并且都拿他当酒肉兄弟看,还带给楚良善说亲那种。 “你若是那么害怕,不如将那些东西都丢出去,府上空了,就没那么多顾虑了。”胡坪提议道。 楚良善心里狂刷哈哈哈,真是哈哈哈了,胡坪将军真是小机灵鬼,这主意也太好了吧,呵呵呵,这什么鬼主意? “可我舍不得。”楚良善抽了抽鼻子。 胡坪咬牙,实在想把这个娘了吧唧的东西,提着领子丢到门外去!最好能叫来一只凶猛的大狗,直接将他分吃了,这辈子也见不到才好! 楚良善在皇城任职的时间比胡坪早,胡坪来皇城那么久了,就没见楚良善干过一件对得起他那个地位的事儿!要不是坊间传言他跟皇帝有这样那样不可告人的关系,胡坪真要怀疑这个家伙还可能是个皇子了,不然哪里会没有本事还受到皇帝器重的? “那你想怎么样?”胡坪本来还想跟他好好理论一番,好好斗一斗。 可现在瞧见他这样仿佛一拳就会倒下哭唧唧的模样,心烦意乱,只想轰人离开。 “借我些人呗!我要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我的府邸!”楚良善说。 胡坪脸色惨白,身子僵硬,一个滚字塞在牙缝里迟迟说不出口。忍耐许久,他只能说:“你需要多少人?” “一层一百人吧。”楚良善嗲声嗲气。 里三层外三层,那就是六百人! 前些日子,皇帝才派人来领走了胡坪手中的几万人,已经拨去陪楚景琰出关打仗了。等时机一到,与那些人里应外合,楚景琰就算比慕容翰有能耐,也很快就会溃不成军。剩下的兵马在楚良善手中,胡坪才不相信,这个在自己面前跟个小娘们的家伙,能够与他一战! 要六百人过去保护府邸? 或许是他多心了,这个东西就是怕死而已。 “不能给你那么多。六百人若是利用得当,足以击溃敌军一万军队。”胡坪一脸我都是为了南越的战乱着想。 楚良善面露不满,哦了一声,眼神飘忽到外头东看西看。是时候让胡坪上当受骗了。 胡坪实在不想看见他,委婉的问了一声:“楚大人还不打算走?你府上已有百名禁军,说实话,这皇城里除了皇宫,就你府上把守最严密了。而且,你府上虽然占地广,但六百人送进去,吃喝拉撒,走来走去,恐怕要影响你享福了。” 享福二字咬着说的,很充分的表现了胡坪对楚良善“享清福”的不满。同样是人,为什么做事儿比他少,无忧无虑的人,地位还比他高,日子还过得比他好呢?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对。” 侍女将楚良善要的清水送上来了,楚良善接过,一刻也不迟疑的喝了下去。目光匆匆扫过胡坪那家伙,没有任何异样。 想来,胡坪是不屑于与他这个人计较的。他认定了就算世上多一个楚良善,也绝不会让自己多了一个绊脚石。 “清水果然好喝多了。”楚良善将茶碗放下,嘴里寡味儿。 胡坪都起叛反之心了,怎么日子还能过得如此清贫?到底是什么限制了他的荷包,入不敷出?莫不是那么一点点俸禄,都拿去养兵了? 在楚景琰那儿得知胡坪有反叛之心后,楚良善还借着皇帝的暗探,查到一些胡坪贪污官银的蛛丝马迹。本来以为这老东西是拿来放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了,谁曾想,这模样,是一个子也不给自己留啊。 为了起兵造反,这些年也真是苦了他了。要是造反失败,还平白吃了那么多苦头,楚良善一时间,都有些心疼胡坪了。 不过,身为敌人,楚良善最好还是嘲笑他愚钝比较好。 “楚大人应该没事儿与在下说了吧?”胡坪很不耐烦的问,面上满满都写着我看你不爽,赶快一些走吧! 楚良善整了整衣袖,起身,却并不打算离开。在大厅里走了两步,就跟胡坪说:“我还没来过胡将军府上呢,前几次过来,也是匆匆转达了皇上的意思就走了。这一次,可得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府上,有什么稀奇的景色。” 世人皆知,楚良善喜好琴棋书画,总是拿着画笔雕梁画柱,成天不务正业。最大的爱好,就是走访各位达人的府邸,走完之后,就将其中景色画下来,再献给皇帝,或是拿出去卖。 卖了之后,钱银当然都是给他拿去挥霍潇洒的。 “我府上并无值得楚大人你喜爱的景色,不如早些回去你那金碧辉煌的府院歇着吧。”胡坪负手而立,一身王霸之气,常年再战场上染来的杀气和戾气,让人忍不住后退逃避。 可楚良善却像丝毫没有感受到一般,很不会看眼色的说:“枯枝枯叶也是美景,你家若是有个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惨景让我看看,我也高兴。其他大人的府邸各有千秋的美,正好让我来看看你这与众不同的丑,如何?” 楚良善走到胡坪身前,用手中折扇,戳了戳胡坪的胸口,他此举,与在老虎胸口上拔毛一般。胡坪一动不动,用最大的忍耐度忍耐楚良善所作所为,说:“你喜欢去看就看吧。” 他这种人,也没什么能耐,能够进得去府上胡坪不想让他去的地方。胡坪心里这么想的,可楚良善被看走眼了。 这世上若说还有几个人能到虎口拔牙,那些人中一定定是有楚良善在其中。 “多谢啊,胡将军。” 楚良善便走了,胡坪怕他在府上真偷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或是碰了什么他不想让别人碰的东西,叫人陪着他走。 …… 随着楚韵的生意越做越比楚嘉音有模有样,那些被楚嘉音排挤出楚家的掌柜们,被冤枉和欺压的事情越来越像真的,而作为恶霸角色的楚嘉音,自然而然成了众人眼中的蛇蝎女子。 楚嘉音一出门,总有一种,随时会被兜头丢一堆臭鸡蛋的感觉。路人的灼灼目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看,放在从前,她早就暴起与她们对峙了。可如今,他学会了隐忍,再也不会那般冲动了。 她只要一冲动,楚家势必要陷入更惨的境地。 楚嘉音出门不久,楚韵就得意洋洋的也跟着出了门,觑了楚嘉音一眼,得意洋洋的上了路边的马车。 “听说前段时间,楚家好几个店铺的掌柜,都被楚六小姐给辞退了。没过几天,楚家就要分家,将一部分商铺分给了楚韵,剩下那部分楚嘉音自己留着。现在可好笑了,楚韵那边生意红火,混的风生水起,反观她楚嘉音,什么都不是,手底下的铺子都病怏怏的,我看没多久店面都要转让了。” “哈哈哈……谁让她有眼无珠,将得力的帮手都辞退了。还是韵姑娘有眼光,又将人请回去了,你看看现韵姑娘那边的生意,多好啊。” 楚嘉音从万千流言蜚语和无数鄙夷的目光中穿过,肩膀上像是落下了千斤的重石,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看再过不久,皇商商会也不会和楚嘉音合作了。再过不久,楚家得意的就是韵姑娘,楚家做主的,也是韵姑娘了。” “韵姑娘的哥哥还是大官的。当年她哥没当官的时候,楚家可是连家门都不让他们兄妹二人以及他们母亲进呢。如今各自发达了,楚家不知道有没有追悔莫及呢?” 楚嘉音的耳畔传来的刺耳言语,令得她不由地冷笑。皇商商会要跟楚韵合作?呵呵,就凭她这一个乱用的人,自己什么也不管,就只管收钱的废物?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进宫 怕是什么时候,那些帮她赚钱的掌柜老毛病又犯了,偷偷将哪几家商铺吃得一干二净,楚韵还不知道!至于皇商商会那边,这些路人完全不懂经商之道,就敢在此胡言乱语,实在愚昧可笑至极! 楚嘉音花了整整半月的时间,才让商会勉强接纳了她这个暂时管理楚家生意的主人,楚韵凭什么呢?就凭她扬起头,鼻孔瞪得大?还是那双眼睛瞪得大,语气够嘚瑟,人够嚣张? 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没有教养的外室侄女,小肚鸡肠,羡慕成瘾,嫉妒成性!早晚有一天,上天会惩罚她的,不,是这世道要惩罚她! 这种作死不偿命的矫情精,谁又能忍受一辈子呢?就连公主殿下,一旦矫情任性起来,也会被朝臣批判,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外室女! 这次过后,若楚韵还敢不服楚嘉音,这外头的流言蜚语,就是楚嘉音对付楚韵最好的武器! 前世的楚韵,与今生的楚韵,因为所遇楚嘉音不同,做过的事儿自然也不同。那么下场,自当不一样的。 “啧啧啧!这又是嫁不出去,还趁着哥哥伯伯们出门在外,将家里生意搞得一团糟。将来家产败光,嫁妆都出不了了,更难嫁人了!”有个阿婆念叨道。 这些女人眼中,嫁人总还是女人的归宿! 楚嘉音真是要笑死了。 你们厉害,你们说吧,说吧!哈哈哈……她倒是要看看,将来楚韵沦为落水狗的时候,这些舔过楚韵的家伙,一个个会将嘴脸变成什么模样! 楚嘉音顶着几条街的流言蜚语,将商铺里的事情吩咐完,处理妥当,才敢换一身干净衣裳,上了马车。 今日要进宫参加七皇子的选妃宴,上辈子进宫,楚嘉音是怎么好看怎么来。这辈子,随意打扮一下,不失礼数就好了。 女为悦己者容,她喜欢的人,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她留守家中,怎么能浓妆艳抹、一桩华贵的去见另一个男人呢。 用马车上的铜镜照着,楚嘉音将手中的簪子,别到了发间。这是昨日景炎给她的,这簪子很眼熟,楚嘉音也很喜欢。 早些年她好像戴过这种款式的簪子,可如今都找不到了。自从跟风尘月习武以后,她就没心情再研究妆容珠钗,以及那些绫罗绸缎制成的漂亮新衣了。 作为习武之人,窄袖更适合行动,一切从简也更方便动手! 七皇子的选妃宴,请了京都内外城各大门大户的小姐,不是官家的,就是特备有钱的。年纪大概都再十四到十八岁之间,一个个含苞待放,新鲜灵气。 楚嘉音到的时候,早已经有好多人过来了。那些要参加选妃的姑娘们,一个个争奇斗艳,衣装漂亮,发饰精致。 今年战乱来得突然,好些人家中的兄长兄弟都被强行抓去参军了,官家也不管家里到底是不是独生子,或者是两兄弟留一个下来传宗接代。国难当头,官家只考虑这仗能不能打赢! 楚嘉音一开始还觉得楚家被针对了,现在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可面前这些人,一个个都乐得跟什么似的,想进宫当王妃的心理也强烈过保佑家中男丁平安。 “快看啊,楚嘉音来了。” “听说是京都内外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呢。” “切,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泼妇一个,没人要的东西一个!” 这些诋毁的话楚嘉音早已经听习惯了,现在再听,只想笑。她掀开车帘,因为没有侍女照顾,自己跳下了马车。 大家都衣袂飘飘,唯独楚嘉音一切从简,窄袖束腕,衣带紧缠腰身,裙摆不遮着脚。简单的发髻,配上一只朴素单调的簪花,整个人俨然一副侠女姿态,半点儿不像是过来选妃的。 再说妆容,这里来选妃的姑娘,应当是没人不施脂粉的。楚嘉音则连眉毛也不画,口脂不沾,就这么清新寡淡的出来了,活像是青菜煮豆腐。 她出门前还要去店铺里忙,将自己画得跟画里的仙女似的,显然有些不合适,就这么随便出门了。从店铺里出来,她也只是草草洗个脸。 “这就是楚嘉音啊?她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我家侍女都比她穿的好看!” “我听说她家快破产了,家里能支撑家业的人,一个两个都倒下了,就剩她一个人。目前那些家业被她搞得一团糟,半死不活的。说不准只赔不赚的,哪里还有钱购置漂亮衣裳,穿金戴银?” “还挺可怜。” 说可怜的人凑到了楚嘉音面前,以团扇遮面,不怀好心的询问:“楚姑娘可需要我借你几支珠钗?你这样进去,一会儿皇家觉得你不尊重人,万一将你赶出来了,可如何是好?” “不必了,我本无意来参加选妃宴。只是圣名难违,如若真因为穿着朴素被赶出来了,求之不得!”楚嘉音冷冷的回了那女子一句,大跨步向前走去。 被堵了一句的女子愤愤哼着,说:“死鸭子嘴硬,本小姐肯帮忙,还不乐意?不愿意来参加选妃宴,是怕根本选不上吧?这京都内外城谁不知道楚六小姐的名声儿,怕皇家也不敢招惹这种麻烦!” 楚嘉音充耳不闻,径直往前路走,一直遇到了秋阳公主,这才停下了脚步,行礼:“民女见过秋阳公主殿下。” 秋阳公主被人堵住了去路,乍一眼看到的还是这么个装扮的,还以为是什么侍女,刚想出恶言辱骂,却发现这个人居然是楚嘉音。楚景琰的妹妹? 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穿着跟一只花孔雀一样,站在街道上比她还要惹人注目的楚嘉音,秋阳公主不由地怀疑,面前这位是否是什么脏东西夺舍附体了。不然,这才过了几年,怎么品味儿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秋阳公主立马转变了态度,温声说:“楚家的妹妹啊,请起吧。听说你家有难,这些日子以来,可还好么?” 秋阳公主捧住了楚嘉音的手,一派担忧神色,叫楚嘉音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跟她很熟悉!不过,若是他们的关系真像秋阳公主表现的那样亲密,楚家有难,她这个公主怎么也不问候一声儿? 想必,是为了某个人。 “还好,牢费公主殿下关心了。”楚嘉音就算再怎么狂傲,也不敢得罪公主,能有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这些天以来,她早已经习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阿谀奉承,客套话说得比什么都顺溜。 “我看啊,楚嘉音这回过来,肯定是来找笑话的。”刚刚在后面说楚嘉音坏话的姑娘们,结伴到了这条路上,碰上了秋阳公主和楚嘉音。 众人都向公主行礼,同时也看到了公主手中捧着的,楚嘉音的手。楚嘉音与公主,似乎关系不太一般呢。 “什么找笑话?”秋阳公主挑眉,欲问其罪! 刚刚说话的人忙下跪,说:“我是说,楚六姑娘这样打扮就过来了,想必是要来找笑话的。我刚刚还好意,想分她一些珠钗,谁知道楚六姑娘居然拒绝了。民女也是怕楚六姑娘真就这般朴素的上去,会令皇家难看,外人笑话。” 真的好一番歪理扭曲,瞎话成真心话!楚嘉音轻笑,将人扶了起来,说:“多谢姐姐的美意,妹妹实在不需要,劳姐姐费心,实在过意不去!” 秋阳公主刚一开始也被楚嘉音这身衣裳给迷惑了,差点儿以为她是个婢女了,自作聪明的说:“要不,你去我那儿换身衣裳吧?” 秋阳公主在外虽有公主府,但宫内仍有寝宫。秋阳公主生得漂亮,母妃受宠,是皇帝手里的心肝宝贝,别人碰也碰不得一下,秋阳公主若是不高兴了,那个惹她的人,可就完蛋了。 “不必,多谢公主殿下。民女如此就好,家中事务还需等待我去处理,宴会结束了就这般离开,还能顺路去办事。”楚嘉音表现得像一个家族中道落魄的大小姐,楚家这些天又传出来那么多负面的消息,大家一瞧她这样儿,本来不信楚家快玩完的人,现在怕都是要信了。 楚嘉音不怕他们相信,只求楚家再次爬起来的时候,别太过惊讶,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诋毁才好。 秋阳公主虚伪的露出了几分心疼的眼色,说:“妹妹可需要帮忙,要不一会儿,我派人去帮帮你吧?” “家门中事儿,无需麻烦殿下。”楚嘉音真的很想现在就撒腿走人,可秋阳公主和那帮如狼似虎的姑娘们,不太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拉着楚嘉音在路上聊了半天,楚嘉音才得以脱身。皇宫很大,后花园更大。 前世的楚嘉音就来过皇宫一次,也就是选妃宴,当时她是作为宋家未婚妻的身份过来凑热闹的。七皇子当时在一条小路上碰见了她,大约是见色起意,一见钟情了吧。 这一世,楚嘉音故意挑了一条碰不着七皇子的路。 第二百五十四章 钗花戏蝶 路是走对了,可想躲开的人没躲得了。楚嘉音本来是打算以这身装扮去削减七皇子对自己的兴趣,谁承想,因为特立独行、金鸡独立,她反而成了人群中最扎眼的。 刚入席,七皇子就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楚嘉音觑了宴席的最前方,也就是皇家的席位一眼,正好与其皇子的目光对上。七皇子冲着她笑了笑,楚嘉音大惊,连忙垂下头,喝了一口桌上的汤,平心静气。 七皇子的母妃刚坐下,就瞧见他俩“眉来眼去”,开口就是老坛酸菜的酸味儿:“楚六姑娘,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你看看这旁边站着的宫女,都比你娇艳几分呢。” 放在以往楚家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时候,贵妃娘娘是不可能瞧不上楚家的。可现如今,楚家得靠一个小姑娘去养,将来若是进了王府,说不准楚家要败落了,还得拉七皇子一腿。 当然,贵妃仇视楚家的最大原因在于楚良善。甭管皇帝和他的事儿是真是假,贵妃娘娘只知道,皇帝将楚良善端得比后宫里所有人都重要就对了。 后宫有人出事,皇帝有空就去看看,没空就喊太医侍卫太监等等过去敷衍。楚良善一有事儿,皇帝二话不说就抬脚去了,还真是想当流言蜚语是胡说,都对不起自己眼睛和耳朵,看到听到的一切。 楚嘉音是楚家里,除了楚璋之外,跟楚良善长得最相似的,一派不加修饰也是媚骨浑然天成的气质。楚韵虽然跟楚良善同父同母,很不凑巧的遗传了阮香玲大半,端的小家碧玉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皮相。 贵妃娘娘这些年十分受宠,可却要与楚良善争风吃醋,关键是争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心里愤恨十分。如今见到了与他有关的人或物,难免要冠上欲加之罪。 贵妃娘娘随口诌的一句话,惹得已经入座的姑娘们哈哈大笑。很多人都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楚嘉音这种处处风光,处处长脸的人一旦被损毁,她们这些嫉妒成性的人,最是高兴。 这满后花园洋溢的笑声,刺耳至极。 楚嘉音无半点恼怒,回:“实在是家中太忙,处理完生意场上的事情之后,没来得及换身衣裳。怕耽误时辰,就这般过来了。” 有人却揶揄笑道:“怕不是拿不出什么亮眼的装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换一身素到不行的,过来惹人注目的吧。说实话,咱们这些精心打扮过的虽然叫人眼前一亮,可也只能做昙花一现。姐妹们瞧瞧楚六姑娘,与我们风格完全不同,在这人群中,一眼望过去属她最扎眼,七皇子想必也能第一眼就瞧见她吧?” “说得有理啊。看楚六姑娘年纪小小,居然这么大的心机城府和算计,姐姐我实在是甘拜下风啊。” 楚嘉音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回什么话也不好,只能保持沉默。忽然,一道极其好听的声音传来,将这些女子的笑声嘲讽打破,还了这片天地一派清静。 楚嘉音只觉得发髻上突然多了一支珠钗,流苏摇摇晃晃贴在耳侧,冰冰凉凉。送珠钗的主人绕过她,走到了另一方桌席上坐下,然后对着众人说:“这般过来也好,我家六妹妹就适合朴实无华的装扮。打扮得像孔雀开屏似的,倒叫人看着不舒坦了。” 他这话倒是真的,楚嘉音与他的长相,五官线条深,睫毛眉毛都是恰到好处的浓墨,唇色又是刚刚好的,再添上多余的色彩,只会叫人觉得多余和累赘。 “他怎么来了?”有人小声的嘀嘀咕咕。 “不知道。” 众位姑娘看到楚良善,除了忌惮和坐立不安之外,再无多余的表情。早些年,楚良善刚当官的时候,京都内外城还是有很多仰慕他的姑娘的,只是后来他自己作践自己的名声,搞到现在,大家都以为他真的喜欢男人。 要说真正知道他喜欢什么的,恐怕只有青楼楚馆了。可惜那种地方姑娘们爱说闲话的老婆子们是不会去,那些会去的男人,也大多不可能给楚良善出面澄清,见义勇为。 他们巴不得楚良善丢光了脸面,再无法于皇城中立足呢。 贵妃娘娘的脸唰地就变了,脸上的笑带着些许讨好的意思,说:“楚大人怎么有空过来?” “怎么没空?娘娘何时瞧见我没空过?这等场面热闹,我自然要来看看,娘娘和七殿下不会介意吧?”楚良善是听路边的人说他家六妹妹今日如何如何,才过来看一眼的。 别上楚嘉音发髻的珠钗,是楚良善问宫中一位公主讨的。楚嘉音这身衣衫并不算太过朴素,虽然是淡粉的窄袖紧腰裙装,裙摆和衣袖上都绣着别致的花纹,如若不是跟这帮开了屏的孔雀待在一块,绝对是十分亮眼精致的装扮。 不过也有一个败笔,发饰还需颜色高亮的来,才能撑得起这一身衣裳。楚良善送上来的这支珠钗,与先前楚嘉音的发饰,以及那支从景炎手中得到的簪花加在一块儿,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最初的楚嘉音,像个冷酷时常哀丧的侠女,现在带了一点点俏皮的劲儿。 “怎么会呢。楚大人有空来,是我儿的荣幸。”娘娘手里攥紧了帕子,心里其实是很想赶走楚良善的。 皇帝不多时也来了,他最先往楚良善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就瞧见了楚嘉音。走到位子坐下,开口说道:“楚卿身边的,可是你家妹妹?朕一眼就瞧出来了,你们兄妹长得还挺相似。” 这话一出,本来也没什么,普普通通的客套话。可大家都知道,楚良善真正意义上的妹妹,应该是楚韵。早些年,众人还听闻楚良善与楚六小姐争锋相对,关系十分不和睦。这些,大家会死有目共睹的,无论是在街市上大庭广众的吵闹,还是家中你追我赶的打闹! 兄妹之间打打闹闹也没什么,坏就坏在,楚良善跟楚嘉音明争暗斗那段时间之前不久,刚传出来楚韵差点儿害死楚嘉音的消息。试问,作为亲哥哥,真的会跟一起长大的亲妹妹的生死对头感情牢靠吗? 说他二人长得像,或是关系好等等,都像个笑话。 “那是自然,毕竟是一个爹啊。”楚韵还得考虑一下是不是楚璋亲生的,楚良善这张脸倒是很给面子直戳戳的告诉世人,他就是亲人,连带着还要跟世人说,看,我俩长得多像,楚嘉音就是我亲妹妹。 而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楚韵,可怜巴巴的被世人遗忘,也同时被楚良善抛弃。 气氛很快进入正轨,该表演的表演,该说客气的说客气话,本该十分热闹的选妃宴,因为战争的发起,变的寡淡了不少。草草走了一个过程,连那些姑娘们倾心展示的才艺,也叫人嚼之无味。 “六妹妹,你说你要是被选上的话,该怎么办?”楚良善突然凑近楚嘉音,幸灾乐祸的问。 这家伙知道楚嘉音心里到底想着谁,也知道楚嘉音肯定是要非二哥哥不嫁的,就算嫁不了她的二哥哥,也肯定不会想嫁给别人。 “还能怎么办?你给出一个主意?”楚嘉音学着楚良善的样子笑,这二人如此以来,长得更像了。 皇上跟台上表演那位姑娘的父亲说了一会儿话,突然转过头来,瞧见正面对着自己的楚嘉音,扬起嘴角,冲哥哥坏笑。与众不同的痞气,十分勾人目光。 楚良善回应妹妹的只有一个挑眉加鬼脸,就转回去好好坐着了。皇上的目光还没收回去,楚良善发觉,冲皇帝一举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下肚,楚良善眼皮忽然一跳,轻轻咬牙,不安的看向了楚嘉音。不是吧,解决了一个七皇子,皇上不会也瞧上了六妹妹了吧? 昨日楚良善找过七皇子,跟他聊了好久,七皇子已经将楚嘉音从选妃宴的名单中剔除了。之所以今日要盯着楚嘉音看,或许是是因为楚嘉音这身装扮,又或许是因为楚良善,总之不是对这个小姑娘感兴趣。 楚嘉音只知道前世的事情,却不知道冥冥之中,因为她的误打误撞,造成了楚良善改过自新奋发图强,有了如今成就。也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楚良善,跟七皇子早已结识。 在楚良善的影响下,七皇子早已不是楚嘉音认识的那个,前世一眼对她钟情的七皇子了。 楚良善昨晚也只是想给妹妹一个面子,关照一下已经心有所属的楚嘉音。谁知道这走完一个又有一个,他虽然受皇帝宠爱,可仅仅只是君臣之间的嬉戏玩耍,做事态度上的吻合。他真想干预皇帝的事儿,那可不可能让皇帝半点儿也不计较。 况且,当今皇帝最讨厌别人管他后宫的事情,即使他不拿那些女人当回事儿。 皇上隔空也举起酒杯,饮下了杯中酒,视线终于转到了别处。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和 七皇子最终胡乱选了一家大臣的女儿,对方知书达礼,名声也好,长得也算貌美,重要的是父亲能为己所用。 楚嘉音微微吃惊,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七皇子,前世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顾着自己的眼福,什么也不管,只想挑长得漂亮的。这辈子倒是会给自己算计啊。 无缘无故的,这个人怎么就成长了起来了呢,莫非七皇子与她一样,兜售重生之人? 当楚嘉音转过头,看到楚良善跟七皇子目光碰撞之后,心中的汹涌磅礴才停歇下来。是她想多了吧,七皇子或许跟楚良善混在一块儿了,楚良善这个人精,想改变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离席,楚良善追上楚嘉音,说:“等我一下啊,六妹妹,一起回家去?” “回家?”楚嘉音一时间没转过弯,以为他要跟自己回楚家,刚要问他真的要回去吗,可转眼又想到楚良善平日里好像也将自己的府邸当做家。 说不定,他只是想回他的府邸呢。楚嘉音便说:“我不跟你回去,我还要忙我的呢。” “你那事儿改日我让闾丘嘉许去帮你算计,这小孩子你别看年纪小,实际上可会做生意了,你不知道现在家里的账务都交给他了,我都省了好多心。”楚良善一把抓住楚嘉音的手,将她拽着往前走,一点儿让她挣脱的机会都不留。 楚嘉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倾身摔倒。脚尖勾了一下身后的花圃,才算稳定下来。 “你以前若是被我这么一折腾,肯定是要生气的吧?”楚良善笑道。 楚嘉音摇头,说:“人总是要长大的,一直提以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求不回来了。” 越想过去,比较如今的惨淡,才叫人更加难受。仿佛从添上掉到了地上,还要被人踩在脚底糟践。 “行,不说过去了。诶,我跟你说个事儿。”楚良善神神秘秘。 楚嘉音问:“什么事儿?” 她现在可以相信楚良善了,也愿意将面前这个人当做亲哥哥对待,只求她没看错人,最后不会被楚良善算计,则皆大欢喜。若是被骗了,楚嘉音定会及时脱身,及时止损。 如果一切不能如她所想,不过是以死明志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皇帝好像瞧上你了。”楚良善说。 楚嘉音惊觉,只认为他在胡说八道戏弄自己,忙嗔怒道:“说什么鬼话呢?想开玩笑也捡实际点的说。”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回了外城就别进皇城了,这段时间先躲一躲。皇上对女人从来都是一番热情过去就没声儿了,贵妃娘娘之所以受宠那么久,还是因为贵妃娘娘的娘家呢。”楚良善衷心提醒。 楚嘉音回想了一下刚才在选妃宴上,皇帝的一举一动,怎么看也不太像是回对她产生了兴趣啊。说七皇子对她有一点点兴趣,那楚嘉音还是相信的,毕竟有前世做参照,七皇子不至于改变了审美标准吧? “你从哪里看出来皇上瞧上我了?我今年才十五岁,他多少岁了?比我爹都老!”楚嘉音一想起来那个老头子喜欢她,自己还不得不迫于压力嫁给他,然后跟他这样那样的话,真是不如跳江自尽去了。 楚良善说:“我跟了他这么久了,当然看得出来。哎,你还是听我的话,日后尽量不要进皇城。皇上忙得很,不太可能出城去找人,也不会为了你特地叫人去楚家找你。” “嗯嗯,我知道了。”楚嘉音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多长一个心眼也不会死,多听楚良善一个忽悠,同样也不会死。 “知道就好。”楚良善欣慰的拍了拍楚嘉音的肩膀,一转身,瞧见皇上身边的太监朝他们兄妹二人走了过来,“不是吧,这就要将你带走了?” 楚嘉音也被吓了一跳,躲在楚良善身后,说:“哥,救我,我可不想永远没被关在这个皇宫里。” 皇宫虽然金碧辉煌,富丽无比,可楚嘉音宁愿出去住茅草屋,自由自在的养鱼养虾,喂鸡喂鸭。哪怕过得清贫,也比一辈子困死在宫中好啊。 宫里的娘娘们也不是不能出宫,但出宫的次数绝对是少之又少,甚至只能出没与自己的寝殿。价值后宫纷争惨烈,像楚嘉音这种遇事就想发脾气的,早晚要被弄死! 楚良善也没辙啊,仗着皇帝的宠爱,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嚣张,唯独不能在皇帝面前嚣张。此刻皇帝的贴身太监都来了,要是真宣读什么旨意,让楚嘉音去当娘娘当妃子,那他还真不太有把握,能将楚嘉音救出来。 就算救出来了,他们兄妹二人也难逃通缉令,难逃一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到时候他或许还回想劝楚嘉音留在皇帝身边了。 楚良善担心的,也正是楚嘉音恐惧的。虽然前些日子兄妹二人刚坦白心迹,说明白二人之间是有兄妹之情的,但照着这些年来你打我我打你,你骂我一句我要骂你十句的景象来看,他们二人八成就是朽木兄妹情,噼啪一下就断了那种! 太监缺了那玩意儿,走路也慢吞吞的,好半天才能近距离与楚良善说话,那声气掐着嗓子,十分娘们的说:“楚大人,皇上要见你。” “见我?”楚良善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太监细声细语的,不屑地睨了楚良善一眼,说:“是啊。” 楚嘉音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一个太监,发现这家伙脸上的粉比她还厚。不,楚嘉音今天出门没擦粉,比不得,比不得。 “只见我一个人?”楚良善再次询问。 楚嘉音蹙眉,她总觉得自己又被耍了。 “是啊。”太监开始不耐烦了,“楚大人,您就快些跟我走吧,皇上急着见您呢。” “哦,好。我这就去。”楚良善语气里有一丝丝委屈,听得楚嘉音更确定这家伙实在耍她了。 如果不是耍她,根本就不会是这种语气。楚嘉音在楚良善背上掐了一下,然后对他说:“你能耐,又让我上当了一次。” 楚良善嘿嘿一笑,小声说:“六妹妹,我这次可没胡说,我是真觉得皇上对你有一点点兴趣。” 只不过这个太监过来传话以后,楚良善就觉得皇上估计也就一时兴起。 楚良善与楚嘉音告别,跟着那太监上皇帝那儿去了。原本被楚良善拉着,不知道要上楚良善的皇城府邸,还是上楚家大宅的楚嘉音,一个人傻傻愣在原地。 孤身一人总是要碰见不可名状的麻烦的,比如少了楚良善的庇佑后,那些不惧怕她的人,就有单子上前来挑衅了。 “哟,楚六小姐,精心打扮了一番,居然没吸引到七皇子的注意力,实在是可惜啊。” “对啊,你这身衣裳再配上楚大人送的珠钗,实在是耀眼夺目,分外惹人怜惜。可惜七皇子不买账,你这城府算计,就算白费了。” 楚嘉音想扭头就走,可这批女人来了七八个,团团将她围住,想走也走不掉。 楚嘉音只能微笑,忍住心里的一点点狂躁,说:“七皇子不喜欢便不喜欢,我今日装扮也不是要给他看的。” 今日这身,是她随便挑的一身衣裳,要说出彩,可能在于楚良善那支珠钗的点睛之笔。听这些人的语气,似乎真的很不错。楚嘉音现在倒是想回去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不错。如果真的好看,那就等二哥哥回来了,再穿一次给二哥哥看。 “你骗鬼呢?不给七皇子看,那你来参加选妃宴做什么?假惺惺?”这些人明明知道,皇家的宴会推辞不得。 楚嘉音要是有胆子不来,那明日皇家的侍卫就会上门判她一个罪,说不定还要再牢里蹲几天。楚家现在一天都离不开她,她要是被抓了,楚家的生意可怎么办? 所以这个节骨眼,是由不得楚嘉音任性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各位,请让路吧。”楚嘉音算是给她们最后一点面子了。 “你以为你在使唤谁呢,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对啊,我们又不是你养的狗。” 楚嘉音实在无语,又无可奈何,只得道:“那就得罪了!” 给脸不要脸,那就鱼死网破吧!楚嘉音双手在身前的人肩膀上一拍,借力一跃而起,轻轻踩在那几人的肩膀上、头上,然后落地在她们的身前。 “楚嘉音,你!你将我衣裳踩脏了!” 楚嘉音转身,冷笑:“不是你们自找罪受的吗?我给过你们让路的机会了!” 这些小鱼小虾,还不至于让楚嘉音畏惧她们背后的身份,踩一脚怎么了? 谁让她们不让路的! “楚嘉音,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说话的人拍了拍肩膀上的灰,气急败坏,小脸通红。 楚嘉音才不要跟这些娇宠惯了,连半点儿礼数尊重都不懂的人交流,一个转身,脚尖一点,再次跃起,直接倚靠轻功打算一路走出皇宫。 第二百五十六章 捎信 楚良善刚到皇帝跟前,皇帝就冲着他友好的笑了一笑。 “皇上,您突然这样,臣有些害怕。”楚良善悻悻然一笑,浑身打了一个寒噤。 皇帝抬手示意他坐下,一面瞧着他这个人,一面说:“楚卿可是与你家妹妹说了什么?” 楚良善尴尬的咳了一声,面色不自然的说:“也没什么,就是谈了一些家常。” “好了,别装了,你要是真担心朕看上了你妹妹,就不会是面前这个幸灾乐祸的模样了。”皇帝无奈的一笑,一眼就将这个人看透了。 楚良善的才能有多不被外人肯定皇帝不知道,可他却是唯一一个觉得楚良善大有可为,委以重任的人。为了妹妹被上司瞧上而惊慌失措,自乱阵脚,实在不太实际。 楚良善哈哈一笑,说:“皇上果然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只不过您刚才扫过来那一眼,我还真觉得你看上我妹妹了。我妹妹才十五岁啊,皇上。” 楚良善一副哭丧的表情,好像有多不舍得妹妹出嫁,或是嫁个老头子一样。 皇帝轻轻挑眉,询问:“楚卿是觉得朕太老了吗?” 笑容渐渐僵硬,楚良善摇头,说:“并不是,皇上您永远年轻。” “不必说就说这种话,朕的确是老了,也比不得你。日后若是我皇儿继承了帝位,还得靠你多多指点。” “皇上言重,都是臣该做的。”楚良善总觉得今日好像不能跟皇帝开玩笑了,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同往日那般,之间掺和着许多严肃。 皇帝拿出一份密旨,送到了楚良善手中,外加一份圣旨。 楚良善心中已有猜测,却不太敢确定,询问:“皇上你这是何意啊?” “若朕有个好歹,新帝,就拜托楚卿了。”皇帝露出一脸慈爱的笑,搞得楚良善有点儿头皮发麻。 二人正聊到关键处,就见到楚嘉音跟一只鸟儿似的飞上了桥头,接着又听到一帮姑娘们在议论。隔着两堵墙,总之吵闹得不像话。 估计是大家都以为皇上已经回了执政殿,这些姑娘们又不经常进宫,才敢如此放肆吧? 皇帝看着楚嘉音蹦来跳去的身影,瞄了楚良善一眼,道:“你家妹妹当真有趣,让这冰冷的皇宫都热闹了呢。” “皇上……” “不必说了,朕并不想让你当我大舅子,毕竟,咱俩还是外人口中的姘头呢。”皇帝终于将严肃的姿态收了回去,开始忍不住调侃楚良善了。 楚良善抿唇一笑,答谢:“皇上没有那个意思就好,我家妹妹早已心有所属,若真被您瞧上了,被带进这深宫之中,怕不过几日了。” “这种姑娘还是放在外面,任由她到处乱飞吧。深宅锁不得,深宫更锁不得!”皇帝说。 “皇上说的极是,我家六妹妹若是被锁进了深宫内院中,身上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吸引人的气质了。就如同折了鸟儿的翅膀关进笼子里,皇上,你说一只鸟儿若是没了翅膀,那还是鸟儿吗?”楚良善从一开始见到楚嘉音,就是欣赏他这一身不同于深宅养出来的女子,更不同于外家小门养出来的刁蛮小女人的气质。 他憎恶楚家宅院里那些夫人老夫人高高在上的嘴脸,更憎恶楚韵、阮香玲等嫉妒成性,非要将比自己过得好的人拉下浑浊之地的蛇蝎模样。 “那但愿……你家六妹妹不会被什么人,锁进另一座牢笼之中。”皇帝的笑带着一点点隐藏过深的意味深长,话中有话。 这个年代,让一个女人跟男人一样逍遥,随意出入家门,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儿,谈何容易呢? 如今楚嘉音虽然接管了楚家,也成了一根顶梁柱,可若是楚家的男丁都回来了,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她楚嘉音在强悍,最多也就是变成老夫人那样而已。 楚家的老夫人虽然厉害,但这辈子也没离开过京都城,终其一生都被困在了宅院里。说她厉害,其实也是给她面子,子孙孝顺,其实只要膝下的儿女随便反抗她一下,她势必会溃不成军。 能让楚嘉音真正逍遥的,恐怕只有江湖了,可江湖险恶,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无忧安然的活下去呢? …… 将商铺的事情再度核查了一遍过后,天已经黑了。 每每天黑才能归家,楚嘉音都有种无力无助感,真想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直接躺在地上睡了。 桃花提着灯到门口接楚嘉音,见她一脸疲惫,不由地心疼,询问:“姑娘,你还好吧?” “还好,死不了。”楚嘉音一脚跨过门槛,桃花连忙帮她将门关上,将外头的一切隔绝在外。 桃花跟着楚嘉音身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告诉她:“姑娘,今日二公子捎信过来了。” “什么?二哥哥捎信来了?”楚嘉音一身的疲倦突然之间消失无踪,二哥哥从前也不知道捎过信给她没有,因为身在外头历练,也收不到。 回到家中,楚嘉音也没听桃花提起过楚景琰有给她写过书信。或许是二哥哥明白,楚嘉音根本不在家,写了也是白搭,所以就没写过。 这一次,二哥哥肯定知道,她在家里,所以捎信回来了。 桃花看楚嘉音跟变脸似的,刚刚还一脸失魂落魄,双眼无神,如今一下子双眸都亮了起来,不禁感叹,二公子还真是一道补药啊!日后再见着姑娘魂不守舍,精神状态不佳,将二公子搬出来就好了。 “是啊,就在书房里呢。”说是在书房,那一定是楚家的大书房。 楚家也就几位公子和楚嘉音的住处有单独书房,其余人要看书写字都要去书房。但这些没配书房给的人,大多数是对书本毫无兴趣的,也不屑于去书房消磨时光的。 楚嘉音拔腿就跑,一路奔到了书房外,推门而入。说起来,自从楚景阳和楚景明走了以后,这书房就块成为楚嘉音的专属书房了,每日日出她都在,每日日落,她要挑灯夜读,亦或是算账盘算生意。 断断不过一月,楚嘉音的认知,已经攀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刚入门的时候的徘徊不安,现在依然灰飞烟灭,她已经能够从容的面对一切有关生意场的挫折,更学会了说那些客套话要怎么说,才能使合作伙伴舒心。 楚景琰的信,安静的躺在楚嘉音常常关顾的那张书桌上。楚嘉音走过去,拿起信就拆开,展开信件,里面是二哥哥端正的字体。 楚景琰在信上说,他在边境一切安好,慕容翰也被救出来了。现在,不用多久就可以平定南境的小乱。 平定之后,二哥哥或许就能回来了。楚嘉音将信收好,又拿了纸笔,准备给二哥哥写信。 她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都写了上去,但想到自己文字中满满都是抱怨日子清苦难熬,活像是个怨妇,忙又重新起稿,专门写一些开心的事情。 将信封上蜡油,楚嘉音忽然思及当时身在南越西北境时所经历的一切。或许,南境只是一个小意外,真正麻烦的,还属于西北境哪一边,二哥哥如今想脱身归家,恐怕很难。 当初,可是连楚良善都去了,他们也没把西北境的事情处理出个所以然来。这一次,单单二哥哥一个人,可怎么面对啊? 最后,楚嘉音在信上留下:万事小心。 皇宫。 “今日的奏折,不如楚卿你来批吧。”皇帝将面前的一摞文书,都推到了楚良善面前。 楚良善无奈扶额,皇上这几日是愈发的懒惰了。不好推辞,却也不想真的服从,揽下这苦差事,忙说:“皇上,在其位谋其职,您这样要是让大臣们知道了,该说您的不是了。” “他们说的还少吗?你与皇家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批个奏折又能怎么了?将来朕要是归天去了,朕的皇儿落在你手里,你想拿他当傀儡,自己摄政,也是可以的。”皇帝这话隐隐带着些小别扭,故意要跟楚良善说些委屈的话。 楚良善拿起一本奏折,摊开,慢慢看了起来。说:“皇上若真觉得日后我会那样,还会将遗诏给我吗?” 跟遗诏在一块的,还有一本让楚良善一步高升的圣旨。皇帝想让他做未来的丞相,这是一件一旦让天下知道,便会议论声四起的决定。 可皇帝貌似意已,谁也不能更改,唯一能更改的,只有楚良善本人。若是他不想做,大可在皇帝百年之后,将这圣旨藏好,当做无事发生。 奏折看了一半,楚良善就告诉皇帝:“楚景琰那边说,南境已快安定下来了。” “哦,是吗?看来这个楚景琰,可比慕容家的小子得力啊。啧啧,你们楚家的子孙儿女,还真是一个个都不简单呢。”皇帝道。 楚良善反驳:“总有一两个是简单的。” 这不是谦虚,实在是楚家的确还有那么一两个傻的,拖后腿,只会坏事儿的。比如自作聪明的楚韵。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双楚之争 “但是有三个不简单的,就足够了。” 楚良善神色一凛,抬眸,望着皇帝,说:“皇上最近,越来越喜欢打哑谜了。” “这不是好不容易才有与楚卿商量正事儿的机会儿?”言下之意,从前很少有能跟楚良善商量正事儿的时候。 也对,自从楚良善得到了皇帝的信服之后,皇帝所有懒得解决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做。如今突然间自己上心了,想必是发觉事态严重,绝非楚良善一个人能够指望了。 身为皇帝,他还是有点楚良善所说那个“在其位谋其职”的自觉的。 “不过,楚景琰可不是我们楚家的人。皇上莫要看错了,他只是一个养子而已。我也不是贬低他,只是这些年来,我总觉得那小子不太简单。” “是吗?那楚卿认为,朕是否能让他为我所用?”皇帝一本正经的问一个,难以回答和确定的问题。 楚良善思考了一瞬,回:“也许不能。他是我家大伯从关外捡回来的,之后我大伯就失踪了,到如今也不见踪迹。之间隐含着什么秘密,谁也说不清道不明。楚景琰到底是何来头,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楚家大爷难以找回,楚景琰的身份就一日不会让大家清楚。 “关外?你是想说,他可能是敌国安置在我南越的一个陷阱?”皇帝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茶,若有所思。 楚景琰这个人,打从得了一个京都第一才子开始,皇帝就有所关照和注意。知道科举开考,到殿试的那一刻,皇帝还在想这孩子将来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谁知道秋阳公主横插一脚,让楚景琰失去了参加会试乃至殿试的机会。 楚景琰这一失误,导致皇帝的视线,转移到了以往名不见经传,身世还不算清白的楚良善身上。原本的状元郎榜眼,如今早已经被皇帝抛之脑后,唯独这个探花郎一步步走到这个地位,还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就连皇帝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总觉得该陪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的,应该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极其优秀的楚景琰。皇帝曾见过楚景琰一面,坊间对其的评价,以及升平公主的赞许,都让皇帝心中给这个人戴上了一顶优秀的帽子。他甚至能够幻想得到,楚景琰跟自己商量事情时,那种办事干净利落,不需要他操任何心的情景。 再看看楚良善,吊儿郎当,不成体统。虽该有的都有,却怎么也差一点意思。 皇帝不觉得楚景琰会比楚良善用得顺手,可他能隐约间分析得出来,楚景琰如果放在身边做事儿,绝对不会像楚良善这样,还和君上开玩笑,将一切事务当做儿戏。这本该是真正的君臣相处之道。 楚良善又看了几篇奏折,将里面的讯息报告给皇帝。 皇帝点点头,随意的表示了一下,又接着发呆。楚良善说得对,楚景琰来历不明,确实不能真的放心利用。若真把这二人的地位换一换? 皇帝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事情,忍不住跟楚良善分享:“楚卿,你说,你若是跟那楚景琰换了命,如今该会如何?” 楚良善微微愣了片刻,很快就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了。当初殿试的时候,皇帝就是奔着楚景琰去的,结果一连将满屋子的人都考核完了,连那厮半个影子也没瞧见。 想来,皇帝还是对楚景琰这个人,抱有幻想的。楚良善答:“皇上是觉得,如果我不能得这探花郎,而楚景琰恰好参与了科举,还正好成了状元郎,那我该回何去何从是吧?” “这当初若不是楚景琰不参与考试,楚卿你可能还真没办法来到朕身边了。”皇帝都快忘了第一次见到楚良善的时候,是因为什么而被他吸引了。 似乎是他那相貌,当时,皇帝还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来着。后来,坊间传他与楚良善那些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还拿这事儿做过文章。 其实,他当时只是觉得,楚良善或许能入赘皇家当驸马,为他所用,皇儿见了这么俊的儿郎,想必心里也欢喜。谁知道,这一来二去,楚良善竟成了跟自己暧昧的人了。 如若当时站在那里的人是楚景琰,或许皇帝也可能被对方的相貌吸引,然后有同样的感想吧。唯一不同的是,楚景琰这个人正经,皇帝绝对不会与他之间,产生同楚良善这般的君臣关系。 楚良善说:“或许,是跟着方旻四处浪迹,游山玩水了吧。” 反正,如果不是走到了现在的地位,如果不是当初被皇帝看重,楚良善顶着这探花的头衔,是没办法在这皇城混到什么好处的。混不到好处2就过得不舒坦,不舒坦他凭什么还留在皇城? “难道楚卿考不上探花,就不打算为朝廷办事儿?”皇帝眉宇间似乎稍有愠色闪过。 在这一刻,皇帝突然意识到,他既想要楚景琰为他做事儿,又想要楚良善留在他身边逗趣。何况,楚良善并不是一无所长,也算人才,真由着他做个浪子天涯走遍,当真可惜了。 “臣若不是探花郎,皇上估计也不会正眼再瞧我了吧?想当初,皇上还喜欢拿探花的事儿当臣的短板来戳呢。”那时候,皇帝还没有现在这般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勉勉强强,榜眼和状元都是书呆子不懂变通之人,而他恰好是他们三人中最优秀的。 也就是一批质量不好的东西里,勉强挑出来一个质量不坏的罢了。 皇帝尴尬的一笑而过,不再说话了。 “这次南越内乱,如果打了胜仗,皇上大可将楚景琰拉拢到身边来。这一战若赢,多半是他的功劳。”楚良善这话说得像个再路边摆摊算命的江湖骗子。 皇帝没跟上他的话,换了个话题:“楚卿武艺可比脑子强,怎么不想着,当个将军?” 这也是皇帝心中的一个铁疙瘩,楚良善身为文举探花,武举状元。这如何想,楚良善也更适合当一个将军,哪怕他现在做文官确实不错。 皇帝是真的想将他派去接管慕容老将军的职位,然后与胡坪抗衡。胡坪虽然是他升上来与慕容家抗衡的,可皇帝万万没想到,胡坪居然回动起兵造反的心思。 若是当初,胡坪手上的兵马交给楚良善,或是慕容家的兵马交给楚良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不是吗? “臣不喜欢当将军。”楚良善平日里都懒得吃饭不下床了,要是让他天天抗大刀再战场上跑来跑去,他还不如去跟方旻云游四海呢。 皇帝显然还是不太爽。 察觉自己并不想舍弃楚良善而取楚景琰之后,他又多了一个心思,那就是,让楚景琰当文官谋臣,让楚良善当武将保家卫国。可如今情势,这二人完全是按照皇帝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楚景琰已经做不回文官,而楚良善更不可能上战场去。 再者,依照皇帝对楚良善的信任,皇帝还得考虑一下楚景琰这来历不明,到底会不会是造成他不能重用楚景琰的阻碍。 …… 冷蓝今早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就收到了一封信,来自京都城楚嘉音。 “喏,你家好妹妹送来的信。”冷蓝将信丢在了简易拼凑成的桌子上。 楚景琰刚打完一仗,受了点伤,现在胳膊包的跟个粽子似的。他的精神状态也不比楚嘉音号多少,二人隔着千百里,倒是同病相怜了。 看到信封上的字,楚景琰一直紧蹙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忙将信拆开来看。上面只言片语,说明了楚嘉音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虽然一直在强调她过得还不错,但楚景琰知道,她过得不好。 “你知道楚家的二爷和三爷,如今都在哪里吗?”楚景琰觉得自己有必要,抽点空去救救那二位。 虽然这两位爷对他并无恩情,可他们终究是楚嘉音的伯伯,楚景琰将人救了,也算救了楚嘉音。 “我哪里知道他们在哪里,反正我去过的地方都没见过。”冷蓝本来是一心跟着慕容翰的,如今反跟着了楚景琰了,那股喜欢自作主张的劲儿,突然间没了。 楚景琰扫了她一眼,问:“你对我有成见?” “你觉得呢?我哪里敢啊,你现在可是统领,我的顶头上司。”冷蓝嘴上是这么说,心里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楚景琰知道,冷蓝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全都仰仗慕容老将军。虽然慕容翰也入不了她的眼,但起码慕容翰是慕容家的,她还能勉为其难的辅佐。现在上司换成了楚景琰,只要一句话让她走,她保证拍拍屁股走得比什么都干净! “算了,你不知道就下去吧。”楚景琰不如直接找月夕来帮忙,本来还可以找风尘月的,可那厮如今好像听了文妙言的话,不再需要守护他了。 冷蓝就下去了,那态度像是楚景琰欠了她的。 慕容翰刚被救回来,就在隔壁军帐。冷蓝刚离开,就去了隔壁。 第二百五十八章 假茹云 楚景琰听完了隔壁的动静,不禁嗤笑了一声。慕容翰以前常常说他不如楚良善对方旻好,也常常说二人之间的感情比不得那二人,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如今看来,慕容翰相较于方旻,也差得远啊。他都不能成为方旻那种甘愿成为楚良善附属品,凭什么让楚景琰当他的楚良善! …… 月夕假扮成茹云,混进了楚家。 一进门,就碰上了正在院子里陪打扫丫头聊天。桃花见着她,一脸惊喜,忙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茹云姐姐,你回来了?姑娘这段时间都念着你呢。这下回来了,姑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月夕的手轻轻一抖,她一点儿也不适应这种跟人亲密接触的行为。 桃花察觉到对方的僵硬,手里抓住的手,也冰凉得不像话。桃花低头看了一双那双手,还是熟悉的样子,再看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对,怎么会有一种眼前之人非茹云的错觉? 月夕的缩骨功,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若非她的演技以及天生的气质难以更改,真要代替一个人活下去,完全不在话下。不过,这世上难有人瞧见了同样的皮相,还会狐疑对方不是本人的情况,月夕这个能佯装成这样,已经足够了。 “茹云,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这段时间,是去哪里了?陪二公子出去了吗?”桃花一路上话就没断过。 茹云不能一直不说话,只好应答:“是啊,我一直跟在二公子。可他现在不需要我了,就让我先回来了,毕竟那边正在打仗呢。我虽然会一点点武功,可应对战场上的厮杀,还是远远不够。留在那儿,估计是给二公子添麻烦了。” “你真去了?哎,二公子以前也不喜欢人伺候啊,怎么突然让你跟着去了呢?”桃花难得机灵了一回。 奈何强中更有强中手,茹云立马将她的机灵劲儿打回原形:“是我自己要跟着去的,二公子没人照顾,姑娘想必也担心。我就自作主张的跟去了。” “茹云姐姐……”桃花一脸狐疑。 月夕眉头一皱,正思考下一刻桃花会问些什么,岂料,她只是问:“你是不是对二公子感兴趣啊?哎呀,你可别了,我看姑娘对而二公子的感情也不一半呢。你要是也对二公子感兴趣,姑娘该多难做啊?” “没有。”月夕神色有变,再次出声儿,味道已然变了,“没有对二公子感兴趣。” 茹云当然没有喜欢上二公子,那她呢。月夕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可以问清楚自己,可她不想面对,她不敢。 “那就好!”桃花松了一口气,走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茹云姐姐,你快些来吧,姑娘这会儿估计才刚起来,你来给她一个惊喜吧!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刚醒? 月夕前几年跟着楚景琰身边照顾的时候,也时常碰见楚嘉音赖床不起的场景,只是没一次她能够成功赖住的。就算真的赖床了,不过半个时辰,她自己又醒了。 今日太阳已经升上枝头,正在头顶炽热。都这个时辰了,楚嘉音还没起来? “姑娘是生病了吗?怎么现在还没起来?”月夕挺不喜欢楚嘉音的,如果楚嘉音真的死了,也正好圆了她的意思。 至于殿下那边,大不了,她去做一个假的楚嘉音就是了。假扮别人她不行,假扮楚嘉音她可是很有经验的,如果她想,一定会让楚景琰都分辨不出来真假。 楚嘉音是被热天活活闷醒的。 刚醒过来,就听到桃花在外头叫喊:“姑娘,你看看谁回来了!” 回来? 是二哥哥吗? 楚嘉音下了床,走到了门口,门口一开,来的人却是茹云。 “茹云?!”楚嘉音记得,茹云好像是跟二哥哥一块儿走了。 她回来了,应该知道二哥哥在那边怎么样了吧? “茹云,你回来了?”楚嘉音上前几步,好好的打量了茹云一番,“你跟着二哥哥在外面,都没事儿吧?” 月夕点头,扯出了一抹很敷衍的微笑,说:“无事,都好。” 无论如何掩饰,月夕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楚嘉音心中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疑惑。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茹云吗? 好像有种熟悉感,可这熟悉,并不来源与她与如茹云之间的那种感觉。 “都好就行。桃花,你去准备些饭菜了,茹云刚回来了,估计也没吃饭吧。一块儿吃点儿?”楚嘉音回头去找鞋子,她刚刚下床急,都没来得及穿鞋。 桃花诶了一声,噔噔噔跑向了厨房,走了一会儿,又回头问:“茹云姐姐,你来帮帮我呗?” 月夕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拒绝才是。她根本不会做饭,要是去帮忙的话,肯定要穿帮的。正当她琢磨该怎么应对与桃花的相处时,楚嘉音给她解了围。 楚嘉音冲她说了一句:“茹云刚回来,还是你自己弄吧。真是的,还要人帮你!” “哦哦,那我自己来!”桃花吐了吐舌头,麻溜滚了。 楚嘉音穿好了鞋子,再次看向茹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面前的人很奇怪,奇怪到她连开口与其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楚嘉音抬起头,看向茹云。对方低着头,眸子半垂着,叫人根本看不清的她的眼神,也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茹云,二哥哥在边境,真的没事儿吗?”楚嘉音走到桌子那儿,坐下,倒了一杯昨日的凉茶。 昨晚睡得晚,肚子饿就多吃了一点糕点。现在刚起来,口渴得很。这一茶碗的水倒进肚子里,今天和明天,说不准还要拉肚子。 楚嘉音可顾不得那么多,喝完舒服了,心里就舒服了。 月夕踌躇片刻,回:“二公子一切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这段时间,月夕都忙着娘娘和茹云的事情,哪里有空去管楚景琰。这些天陪在楚景琰身边的,大多都是娘娘新派去的人,也不知道将人照顾得怎么样了。 楚嘉音不说话了,她隐隐间觉得,茹云好像在骗她。 一段时间没见,茹云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呢? 时隔两年再回楚家见到的茹云,性子虽然冷了,可也没像现在这样,让楚嘉音心理性排挤。 “你也坐下吧,刚千里迢迢回来,一定累了。”楚嘉音说。 月夕走到了她对面,坐下。 楚嘉音脑子转了个弯,难得多了一个心眼,说:“改天我们再去一趟梧桐山吧,去见一见方旻的师父,我有事儿要找他。” 月夕微微一愣,最后只能嗯了一声。 楚嘉音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攥,指甲刺痛了手心。面前这个好像不是茹云,楚嘉音根本就跟方旻的师父不熟,更别说有事儿找对方了。 楚嘉音跟方旻师父的关系,也就是知道对方住在梧桐山山巅而已。至今,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忘了。 “你还记得路吗?当初我们上去,我可差点儿被毒藤蔓毒死了。那次上去后,方旻告诉了我们正确的去路,你现在还记得吗?我有点不记得了。”楚嘉音佯作很苦恼的样子。 月夕总觉得哪里不对,忙问:“姑娘,你上梧桐山去做什么?” “也没什么,家里困难,当初方旻拿走了我一万两白银,说好了日后还能拿回来的。我现在想去拿回来应应急。”方旻没拿走过她的钱,只是骗走了七千两,而这七千两是属于拿不回来的那种。 楚嘉音时常跟茹云和桃花念叨这事儿。 面前的“茹云”却当真了。 如果第一声嗯,是无意出口,那现在呢?如果面前的人是茹云,应该问楚嘉音何时又让方旻欠了自己一万两,毕竟自从那七千两的值钱东西送出去之后,楚嘉音就算搬空了自己的小金库,也最多只能拿出一千两出头。 出门那两年,家里又不给她发零花钱,她自从习武了,也不喜欢屯珠钗簪子了,小金库都空空荡荡了。 楚嘉音没钱这事儿,对于茹云和桃花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面前这位,却是一点儿也没怀疑她话里真实性。 楚嘉音自顾自拿出一本书来看,不再理会面前这位假茹云。面前这位是假的,那真的茹云呢? 早知道,她应该在信中问一问茹云是不是真的在二哥哥那边的。 楚嘉音想到了易容术,看了一眼茹云的下颔,没有一点儿易容的痕迹。 “姑娘,你在看什么?”月夕问。 楚嘉音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盯着对方发呆了,忙道:“我在想二哥哥到底好不好。万一是叫你回来敷衍我呢,他其实在那边过得一点儿也不好,那该怎么办?” “姑娘真的不用担心,二公子真的没事儿。”月夕手底下也有人在楚景琰身边,要是真的出事儿了,她一定回知道的。 楚嘉音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月夕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本养猪的书。 “姑娘,你看这书?” “哦,随便看看。” 第二百五十九章 算无遗漏 这本养猪的书,是楚嘉音在书房角落里捡的。有些年头了,捡回来的时候一面上都是灰,现在拍拍干净放到了卧房里。 她也不是想养猪,就是有点好奇,就拿回来了。这本书跟书房里的各种心得,传记,乃至经营攻略都不同,楚嘉音就是不明白,他们家先祖也不是养猪的,干嘛留这么一本书在书房里? “茹云,你说我日后如果真的混不下去了,养猪怎么样?”楚嘉音就随口一问,将来绝对不会有这个可能。 嗯,绝对不可能。 月夕嘴角抽了抽,幻想了一副楚嘉音养猪,楚景琰在身边陪同的画面。虽其乐融融,但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于是,她剧烈的咳了两声,被口水呛了一下。 楚嘉音忙上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你怎么回事儿啊,能被自己口水呛着?” 呛口水这种事儿,楚嘉音也经历过,纯属无可奈何。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别人也被口水呛呢。 “没事儿,就是突然不舒服。”月夕捂住脸,因为被呛,脸色越来越红。 楚嘉音拿出一支簪子,景炎送给他的那一支。这支簪子丢失的时候,茹云还没来到楚家,不管面前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簪子到底隐含着什么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楚嘉音只是想通过这只簪子,了解到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罢了。 她将簪子送过去给那位假“茹云”看,说:“你看看这簪子。” 月夕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让自己看簪子,只微蹙着眉去看。楚嘉音的个子比茹云高,坐在凳子上,也同样高出一点点。现下,簪子在楚嘉音手上,“茹云”需要低着头去看,微微倾身。楚嘉音垂下眸子,发现看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忙将簪子举了起来,又说:“你得从下往上看。” “为何?”月夕突然警惕,看一支簪子而已,哪里来得那么多讲究。 “你看看嘛!”楚嘉音用一贯非要别人答应的那种撒娇语气,这倒是让月夕卸掉了一些戒备,忙抬起眸子去看。 簪子是好多年前流行的样式,好看是好看,贵重也真的贵重。可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簪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月夕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特殊来,不禁问道:“姑娘,让我看这簪子,是何意?” 楚嘉音在假茹云盯着簪子看的时候,深深的望着她那双眸子。这位假茹云的瞳孔,跟茹云不一样,内里的色彩也不同。她的眼睛里如同装满了万年寒冰,透过瞳孔看到的灵魂,也仿佛命不久矣,垂垂老矣。 这不是茹云眼里该有的东西,茹云年纪不小,心性也不像桃花那般天真,但她的喜怒哀乐分明,不像眼前这位犹如一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楚嘉音啧了一声,将簪子放下,捧着脸很失望的说:“你既然看不出来就算了,改日我找别人去研究。” 这簪子当中,真的有什么玄妙?月夕忽然间想将簪子拿过来,好好研究一番了。看楚嘉音这个样子,似乎研究清楚这个簪子之后,会有什么大大的惊喜。 “奴婢愚钝。”月夕垂眸。 楚嘉音趁着她不注意,微微扯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姑娘,茹云姐姐,可以吃饭了!”桃花在门外喊道。 “来了!”楚嘉音先一步起身,月夕随后跟上。 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跟着,楚嘉音不禁后背发毛,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让对方跟着。在不清楚对方实力之前,贸然动手,只会给自己、给楚家带来麻烦。而且这家伙突然到她跟前来,也不知道所为何事,说不定对方并无恶意呢。 这日将日落的时候,宫中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方旻得了将位,分走了胡坪三分之一的兵力。何浩的罪名被洗刷,成为了方旻的副将。 胡坪府上。 “你们说,到底是何浩搞得鬼,还是他楚良善真的发现我要起兵造反事情了?”胡坪与一众属下分析楚良善那帮人的动机。 这里的人,没人相信楚良善能有勇有谋,有人说:“应该是何浩搞得鬼。如果不是何浩搞鬼,缘何从前楚良善在咱们跟前蹦跶的时候,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就是!楚良善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什么正事儿也干不了,连皇帝也发现不了咱们的事儿,他能发现什么?” “这可不能这么说,楚良善好歹是上一届文举探花呢。” 听到上一届文举,这里有人要笑死了:“你可别提上一届文举了,上一届,绝对是咱们南越有史以来最差的一届科举。很多读书的秀才,都是伤仲永。” 这话意在讽刺楚家那几位兄弟,小小年纪就拿了秀才,心急吃热豆腐,科举一到也不管自己几斤几两就去考。到头来乡试过不了,还不是白搭。不如老老实实在家多读几年书再参加科考。 至于楚景琰,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京都第一才子,终究也要变成笑话,若非他如今成了武将,恐怕街坊都拿这事儿当笑话议论呢。 可楚景琰又棋错一着,靠楚良善爬上高位了。这样一来,不但他名声有损,连带着楚家的名声也跟着一块谎。这两不被楚家认同的公子,还真是够回作妖的。 “你说,本来还有一个楚景琰可看,结果半路没参加成。留下那三位,头头那两位直接被皇上放弃了。剩下一个楚良善,半死不活,还闹得臭名昭著,笑话漫天。” “对啊,上一届文举就是笑话了,别再提楚良善是探花郎这件事了。” 忽然,有人又想起了一件事:“楚良善还是上一届武举的状元啊。” 这话一出,大家的表情都变了。对了,楚良善还是上一届武举状元。武举的时候,同样也是楚景琰最被看好,结果楚景琰跟方旻打了一架,两个人不分伯仲,都不能上比武台了。 楚景琰到底几斤几两,谁也不知道,更没人知道方旻几斤几两。但当时慕容翰也参加了,慕容翰在楚良善可是没抗住几个回合。 当时同时取得头三甲的两位两位,在武学界也是享有威名,这威名不亚于楚景琰的京都第一才子。这二人在楚良善手底下都没讨到好。 胡坪拳头一握,突然间,心跳加快。 “楚良善……或许,我们真的轻看他了。” 他将自己最不起眼的本事拿上台面给众人演示,却将最拿手的本事隐藏至深处。此人若非心机深沉,那就是阴差阳错,傻的可怜。 “报!”一小厮急急忙忙进了屋。 胡坪脸色一凛,愠色闪过,问:“何事惊慌?” “将军,西南境大乱,宫中来人传话,让您进宫一趟。” “西南境?不是西北境?”胡坪脸色变了变,西南境是他没有掌控的一个地方之一。这地方,一边是西北境,一边是南境,突然起乱,到底为何? 胡坪的属下分析:“为何西南境突然起逆?会不会是什么阴谋?” “皇上这回喊将军进宫,想必是要让将军领兵去平反的。”一属下说道。 “将军,您忙着自个儿的事儿都自顾不暇,如若一脚踏进这浑水之中,脱不开身,那该如何是好?” “不如直接领兵朝西北境去,跟西北境的人会合,到时候再一举攻上京都皇城。我们的人早已养精蓄锐多年,不差这点时候了。” 胡坪摆手,说;“先静观其变,太莽撞可不好。慕容翰和楚良善都在西北境逗留过,估计已经怀疑过那边的人了。你们先去那儿将一部分兵马悄悄调集到别处,其他的,容后再议。” “是!” 当夜,胡坪进宫,见到了方旻、何浩,以及楚良善三人。 楚良善原先在慕容家缴的兵符已经交给了皇帝,方旻又要手握朝廷一部分兵马,身为楚良善的知已好友,也算名正言顺。如果慕容家的兵马也在楚良善手上,这二人联手,还一心向着皇帝的话,胡坪当真觉得自己也许很难在这场算计中取胜。 可皇帝多疑收回了楚良善手中的兵符,他就放心多了。 “楚卿,你说这兵马该如何划分?”皇上突然间将胡坪手上这部分兵力,哪一部分要划分给谁,做决定的权利交给了楚良善。 楚良善想也不想,随意出口说:“要不,咱们来抓阄吧。” 胡坪手上的兵马,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胡坪养成狗了的。要是一不小心到了方旻手底下,那些兵马再听胡坪的命令偷偷摸摸的想在方旻背后捅刀。方旻的处境就无异于与虎谋皮,自己将自己推入火坑。 抓阄? 胡坪看向楚良善,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点除了没心没肺之外的东西。可惜没有,他好像是认真的,认真的敷衍这个游戏,完全不惧怕这中间出了任何差错,威胁到方旻的性命。 他好像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像个废物一样任何敌人为所欲为,听之任之,还被蒙在鼓里。 第二百六十章 趋利避害 皇帝像个宠妃无度的昏君,居然同意了楚良善的法子,望向胡坪,询问:“胡将军觉得如何?” “臣无异议。”胡坪多说什么都是无益,只看着这楚良善用抓阄这种把戏,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兴许,他真的想在上面玩花样,可是,当抓阄之事真的实行时,胡坪又不由地惊讶了一番。对方根本就没耍诈,还真老老实实抓阄。 难道是里面暗藏玄机? “哎呀,日后胡将军手下安置在城南的兵马,可是属于方旻了。”楚良善摊开那张揉成一团的纸,兴高采烈的说。 城南? 胡坪眸子一暗,那边的兵马有些乱,他本来想全部化为己有,奈何这么久了,还是没安置好。如今,是他的人与朝廷那些不服从他训管的混杂在一块。时常,还要其内乱,闹争端。 如果楚良善和方旻真的要耍什么心机,将那个麻烦揽上肩膀,未免也太过可笑了吧? 胡坪假仁假义的恭喜,说:“那就恭喜方将军了。” …… 楚嘉音在商会刚把这段日子以来欠下的债,以及合作伙伴生疑的地方,还清,解释清楚。楚家从一团乱麻中,终于回归了正规,得以重生。 商会众人看待楚嘉音的目光,再不是从前那样,后生可畏。不过,其中也不乏因为楚嘉音是女儿身,而觉得她不成气候的。早晚要嫁给别人,到时候她手中的一切,或许还得换到夫家,让丈夫接管。 那么,现如今她打下的一副好牌,最后都是稀巴烂的玩意儿,不值一提。 “楚六姑娘,你家姐姐来找你了。”商会的侍女过来说道。 除了商会的会员,这外头的人是进不来商会的。楚嘉音听到姐姐二字,一时麻木,竟想到了楚韵,差点儿就想不见了。 可临了了,又想到还有珍姐姐呢。楚韵现在手中的店铺的生意,虽然从横直线下滑,但毕竟日子过得滋润,也被那些人拍马屁拍得舒坦,才不想找楚嘉音自找罪受呢。 如今还会来看她的,恐怕只有珍姐姐了。 说来惭愧,刚回到京都的时候本来想去造访,奈何后来事情接二连三的来。再然后,又是打仗的事儿,楚家能管事儿的又一个接一个倒下,她忙得晕头转向,都把要去看望珍姐姐的事情忘记了。 珍姐姐生下了孩儿,楚嘉音也只是托人送礼去了而已。 楚嘉音忙出门,果真瞧见了珍姐姐以及她怀中的孩儿。一别数年,恍惚间,仿佛大家都还是小孩子,彼此说着幼稚的话,憧憬着未来。 可没想到,她们心心念念憧憬的未来居然是这个样子。一个夫君被迫参军,留下刚出生的孩儿以及年轻的少夫人留守家中,一个坏名声传遍大街小巷,还要承担起养家的重担。 “珍姐姐!”楚嘉音几步从楼梯上跳了下来,直奔到楚嘉珍面前。 楚嘉珍怀里抱着孩子,没法子与她接触,只能与她说话:“多年不见,音音你怎么还是这个性子,乱蹦乱跳的,小心摔死你!” 刚刚楚嘉珍可都看见了,她一脚飞过来,三个台阶一起下。 楚嘉音分外委屈,站直了身,说:“珍姐姐真是多虑了,音音早已长大,今时不同往日,莫说这样乱蹦乱跳,就算是跳墙也毫无问题。倒是珍姐姐你,多年不见,倒是有种贤妻良母的感觉了。” “见笑了。”珍姐姐笑得很温柔,曾经那个扬言要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终于还是如同大多数女子一般,成为了丈夫的附属品。 好在齐麟是难得的好夫婿,对待楚嘉珍也算好,这日子过得不错。比起楚嘉音这种瞎折腾,折腾不出来个花的日子,作为丈夫附属品享受安乐的楚嘉珍,未必不是叫人羡慕的角色。 楚嘉音现在比楚嘉珍要高,只能微微弯腰,凑近她怀里的小孩,逗了一会儿。小孩软软糯糯的一个,还没定性,模样上精致可爱,却瞧不出到底像谁。 要真牵扯上到底像谁,大概会像楚嘉珍一些,这水灵灵的大眼睛,日后一定是个美人儿。齐麟也长的好看,若是日后长得像爹爹也是不错的。 “这是闺女吗?”楚嘉音觉得这孩子漂亮,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个女孩儿。 谁知楚嘉珍摇了摇头,说:“不是,是个儿子。婆婆也说长这个模样,是个儿子,实在可惜了呢。若是个姑娘,一定是同音音一般可爱漂亮的丫头。” “唉!可别像我啊,你看我命多苦。”楚嘉音忍不住拿自己打趣。 楚嘉珍哈哈一笑,点头:“确实,音音你的命啊,好苦哇。也不知道日后怎样的男子,才能收了你这样的姑娘呢?” “这个先不提,日头正辣,咱们还是去找个凉快的地方坐着聊吧。”楚嘉音这几日少眠,总是犯困,碰到日照当头,更是扛不住。 楚嘉珍连忙说好,虽然站在伞底下,可这一把伞面,终究是挡不住了烈日。 进了客栈坐下喝茶,不多时,楚嘉音就听到有人议论:“你家的货是不是从楚家进来的?” 楚嘉音闻言,茶水都喷了一丈远。楚家的货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楚嘉音生怕出任何纰漏,每个环节都有仔细检查,哪里可能是出错,除非是旁人故意鸡蛋里挑刺。 “是楚家的。” “楚家那位六小姐管家以后,不是商会的人也要夸上一夸吗?怎么,这就翻车了?” “不是那个楚小姐的货,是另一位。本来,我只是贪个小便宜,就绕远了不买六小姐的,去买那位外室小姐的。谁知道,就因为一点点便宜,我可损失得比去买真货还亏。我本来还想上门理论,谁知道那边居然拒之门外的。” “要不,你去找楚六小姐问一问?” 他们口中议论的楚六小姐,正坐在他们身后喝茶听他们谈到自己呢。楚嘉音如果现在能上千去跟他们说一说话,一定会告诉他们,楚韵那里出事儿,千万别找她。她已经够忙够累了。 不过,看这样子,楚韵那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本来呢,送给楚韵这批店铺如果能善加利用,一定能赚大钱的。可惜,楚韵根本什么都不懂,反而因为想跟楚嘉音作对,还用那些跟楚嘉音有过仇怨的掌柜们。 楚嘉音辞走那些可都是楚家的蛀虫,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改掉那个吃主人粮食的毛病。碰上楚韵这种冤大头,还不得好好宰一顿? 楚嘉珍也听见对面那些人都在议论楚嘉音和楚韵,忙说:“音音还真是能干啊。一个人,将各位长辈都没办法收拾的家,都收拾起来了。” “嘿嘿,其实也不算收拾起来了。只是外人看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而已。”楚嘉音仅仅修饰了表面,要真的追其根底,还是腐败不堪。 这么多年被蛀虫啃咬,多少也是要出很多难以窥见的问题的。 楚嘉音找出来的问题还能一个个慢慢解决,那些遗留的难以找出来的,势必还会成为将来的新麻烦。但无论如何,这些新麻烦,我们是避免不了的。 楚嘉音同楚嘉珍聊了许久,又回了商会,将今日所要处理的事情交代完毕,就回家去了。 再过几日,楚韵就要受人非议,不行了。到时候,她手底下那几间店铺,楚嘉音打算转让出去,还能存点养家粮。甭管楚韵同意与否,她当时面对那等情况,一定会急忙的推卸责任,这店铺自然就回到楚嘉音手中了。 在楚韵手上,这几间店铺尚且能挣那么多钱,别的会经商的人,那可就如鱼得水了。商会的老板们精明得很,肯定都会发现这东西的价值。 楚嘉音将店铺推上市,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楚家的燃眉之急,也算完全熄灭了,告一段落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楚嘉音一入座就知道,卓资山根底饭菜都是桃花弄的。虽然知道茹云是假的,可她偏偏要为难对方,想让这个家伙多漏一点马脚出来。 “茹云,你怎么不下厨啊?我可想吃你做的菜啊。桃花做的这些菜我实在吃腻了,而且她还时常加多了油盐,不是太腻了,就是太咸了。铺料也下的不好,总感觉怪怪的。”楚嘉音一边吃还一边挑剔。 桃花正端着最后一碗汤进来,听到这话,心碎了一地。 “姑娘,你若是不喜欢吃,不如不吃了,哼!”桃花撅着嘴,叉着腰,十分不满。 楚嘉音安慰道:“好了,好了,你都做了,我怎么能不吃呢。都坐下吃饭吧,我也就随便抱怨一下,现在这个情形,还能有顿饱饭吃,就知足吧。” 桃花说:“茹云姐姐本来是要做饭的,可是一不小心就被烫伤了,拿大勺也不方便。姑娘,你就再忍一忍吧。” 楚嘉音朝假茹云的手上看去,果然是被烫伤了。这是故意为之,还是一不小心呢? “茹云,你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 王爷的妹妹 “是啊,茹云姐姐,你下次可得小心一些。”桃花看着茹云的手,就感同身受一般的觉得疼。 楚嘉音面上担忧,心里却是各种复杂心思过了一遍。一时不察,将桃花这满桌子自己挑嘴嫌弃的饭菜,都吃了个遍,最后还撑到自己了。 “哈哈,姑娘,你还说我做的饭菜不好吃,结果呢,还不是吃了那么多。”桃花颇感自豪。 楚嘉音不反驳她,只起身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下次放盐还是注意一些吧。现在南越在打仗,咱们京都这边有没地方开采盐矿,说不定什么时候盐价就上涨了。” 盐价上涨?这倒是一门赚钱的路子。 楚嘉音灵光一闪,立刻行动,拿出算盘,去计算人力物力等等成本。桃花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就连楚嘉音从哪里将算盘逃出来的,她也不知道。 “好了,这样又可以大赚一笔了。”至于人力,现在能用的男丁基本都拉去参军了,剩下那些老的幼小的,很难利用啊。 楚嘉音一时间又愁了起来。 罢了,先做其他生意吧。 贩卖私盐这种事儿虽然成本低利润大,可被官家查到的话,可是要吃牢饭的。 她不能铤而走险,名声不好听没关系,吃牢饭那可比声名狼藉要严重了。 桃花看她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眉苦脸,不由地担忧:“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脑子烧糊涂了吧?” “去你的,我哪里脑子烧糊涂了!我正在想事情呢。你俩,都出去吧,不要在我旁边,影响我想事儿。”楚嘉音就将二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她又把自己要想什么给忘记了。 走到窗户那边,突然发现那个假茹云神神秘秘,虽然表面上跟桃花在聊天,其实神识都飘忽在外。楚嘉音总觉得,接下来,这个人要做点什么了。 堵了假茹云一天,终于在天黑的时候,楚嘉音发现这人翻墙出了楚家。 楚嘉音悄悄跟上,对方的轻功造诣不在茹云和风尘月之上,楚嘉音的本事儿差不多就是夹在这二人之间的中和。但轻功和隐匿身形之类的技巧,还真比不得。 跟了对方许久,假茹云还是没发现楚嘉音,楚嘉音才敢大着胆子追过去。 郊外,假茹云落地,走到了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子面前。楚嘉音蹑手蹑脚,伏到草丛里趴下,竖起耳朵听那二人的聊天内容。 “你总算过来了。怎么样,还是没查到楚景琰的身份?”黑斗篷男子问,听声音,应该是个年纪二三十的青壮年。 楚嘉音这个角度,除非对方转过身来,否则没有任何可能,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从黑斗篷男子嘴里听到了二哥哥的名字,他们在调查二哥哥?可是当年大伯将二哥哥带回来的时候就走了,这二十多年来,别说是二哥哥本人不知道了,楚家上下也弄不清楚楚景琰到底是何来头。 要查他的身世,谈何容易? 前世直到楚嘉音死的那一刻,她似乎也没了解到楚景琰的身世,以及他的生身父母是谁。 “没有。楚景琰以及他身边的人,藏得太深了。”茹云的声音冷得可怕。 男子也发觉不对,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几个月前,明明好好好的。我只是说了你几句比不上月夕,你怎么就开始学起她来了呢?你这一身寒气,还真是叫人毛骨悚然,犹如见到了月夕本人啊。” 月夕本人? 楚嘉音忽然想到假茹云回到楚家的第一天,她举起簪子让对方看,然后瞥见的那一双空洞无神切冰凉的眼睛。仔细一想,还真像是月夕,她这两世,只见过月夕这个人会是那种眼睛。、 旁的人,就算悲痛欲绝心已死,也左右会有一些感情在内。可月夕眼睛里没有。 “王爷说笑了。我只是越来越厌恶帮你做事儿了。”月夕说道,这是她从分析茹云的所作所为中发觉的。 茹云似乎并不太想帮面前这个人做事儿了,只是苦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屈服。 “可你拒绝不了帮我。”男子绕着月夕走了一圈,“茹云,你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你若是先背叛了我,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乃至你在意的人,也同样。” 世间卑劣小人所使用的手段无多少花样,最常见的,就是拿至亲之人做威胁,逼迫另一方为自己做事儿。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无法承受至亲在自己眼前受折磨。 就算是养的一条路,短短十余载,狗过完了一生,稍有点心的人也会觉得不舍。 那些畜生不如的除外。 楚嘉音听到男子喊对方茹云的时候,下意识瞪大了眼睛,发觉了一个问题。这个男子,好像没发现面前这个是假的。 那真的茹云去哪里了呢? 男子冷笑了一声,立在冷风中,说:“妹妹总是在厌恶我的时候,喊我王爷。看来是真的受够我了,可惜,我并不想让你好过,接下来,你还是得做那些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月夕本来还想找点说辞解释一下,如果对方问自己为什么要叫他王爷。谁知道,原本的月夕,也是会这么叫他的。还有,妹妹? 面前之人,月夕很清楚是谁。身为皇后身边的人,皇帝的儿子们,她又有哪一个不知道的呢。 她只是不知道,原来面前这位三王爷,居然会是操控月夕,调查楚景琰身份的人。这么多年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还在坚持,也真是为难他了。 藏在暗处的楚嘉音,一下子被惊得七荤八素。茹云是什么王爷的妹妹?那不就是郡主,居然给她当了侍女?然后,对面那个女的是月夕,风尘月的朋友? 月夕能幻变成她的模样,自然也能变成别人的模样。当年的月夕年纪也不小了,却能变成十岁楚嘉音,可见她这功夫,是连身体都一块儿变的。那么,凭借外表发现不了她是真是假,就情有可原了。 诶哟喂,她这是撞上什么奇闻怪事了? 话说回来,月夕这功夫也实在可怕,若不是她多留了一点心眼,说不定就出什么事儿了。这些天下来,月夕倒是没做什么让她为难的事儿,也没为难过她。作为风尘月的朋友,楚嘉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月夕。 接下来,还是得防备着啊。 那二人话都很少,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事情,就各自分开了。 月夕转身要回去,突然间,朝楚嘉音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楚嘉音吓了一大跳,呼吸都停止了。 从她这里看过去,月夕立于月光下,眼神格外可怕。她的眼睛里本来就毫无感情,加上夜黑风高,更显的可怕。 不会发现了吧? 这边黑不溜秋的,除非月夕能够像那些晚上也能看清事物的动物,不然,不可能发现她的。难道是她自己弄出了什么动静? 月夕望去的方向,是一片漆黑,一派安静,在她眼中什么动静也没有。她只是想朝那边转,望一望远处,舒口气。 不过多时,她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径直往前走了。 见月夕什么都不说,似乎也没发现自己,楚嘉音松了一口气,趴在那儿歇了一会儿才敢出来。今晚如果回楚家的话,被月夕发现就不好了,楚嘉音决定,自己要连夜进皇城投奔楚良善,然后明日让他送自己回来。 不坑哥的妹妹,不是好妹妹啊,再说了,这都是楚良善欠她的,当初,楚良善也没少坑她!再提这个坑,楚嘉音又想纠结那七千两银子了,嗐,真是心疼。 那估计是她最有钱的时候了,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走到楚良善府邸门口的时候,已经夜半了。 楚嘉音翻墙进去,就被侍卫抓了。侍卫点着火把,凑近一看她,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谁了,便没人拦着她了。 “是楚六姑娘啊,您想进来,怎么不走门啊。你若是走门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开门。”侍卫还有点风趣。 楚嘉音摆摆手,说:“我今日来得晚,本来不想打扰到府上的人的,谁知道你们现在还在巡逻。打扰了,我过去找我哥了。” “姑娘慢走。” 上一次来过楚良善的府邸之后,这些人就将楚嘉音的脸认熟悉了。楚良善没吩咐过特地拦着的人,又跟他沾点亲带点故的人,还在府上能留宿的,一般都可以放心让其通行。 这是这座宅子一贯以来的规矩。 阮香玲和楚韵等,虽然来过几次,大家也知道是什么身份。可因为没有留宿过,就没有自由出入这座宅子的资格。 楚嘉音才懒得大晚上去敲楚良善的门,直接钻进客房,上床睡了。这间客房是她上回来睡的那一间房,她走后,这里头的东西只是收拾整理了,居然都没拿走。 正好,可以安心睡觉了。 第二天,楚良善和其他三个爷上桌坐好以后,发现多了一个碗。再接着,楚嘉音就跟从天而降似的,坐到了众人的面前。 第二百六十二章 腹背受敌 闾丘嘉许还没睡醒,半眯着眼睛,压根没发现这个人。方旻看见楚嘉音,习惯使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唯独何浩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定,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看错。 “诶,音音姑娘,你何时到这儿的?”何浩这一句话才将另外两人点醒。 方旻与闾丘嘉许后知后觉,才惊觉今日饭桌上多了一个人。而且看这碗的数量也没少,下人们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嘿,我才发现今天多了一个人啊。”方旻掀了一下眼皮,看向楚良善。 楚良善正沉思,问:“翻墙上瘾了?而且昨晚直到睡觉的时候,也没听说你要来啊?” “我夜半三更过来的,怕打扰到你们,就没通知。”楚嘉音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抿了一口菜汤,“嗯!哥,你家厨子这汤做得可真不错!” 楚嘉音觉得,自己再不想办法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一会儿该要被他们各种询问,甚至调侃了。面前这四个男人,都属于那种不怎么会怜香惜玉的,真要玩弄起她来了,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她这次过来了,不单单是为了躲避月夕,还想跟楚良善聊几件事。她记得当初茹云跟楚良善关系也挺不错,茹云还时常给他做饭来着,楚良善会不会知道一点儿茹云的事情? 昨晚那个被月夕喊王爷的人,叫假茹云妹妹,那么这些人之中,又都有什么秘密呢? “不错啊?那多喝一点。”楚良善今日难得没嘴欠开玩笑。 楚嘉音却有些不习惯了,另外三位看到楚良善这副疲惫昏昏欲睡的模样,也感到奇怪。特别是回答完楚嘉音一句话之后,他居然有打瞌睡的想法了。谁不知道,楚良善干啥不积极,享乐最是勤快,还能让在即睡不够觉? 方旻抬手在楚良善眼前晃了晃,直到楚良善回过神来,问:“干什么?” “楚兄,你这两日都干什么了?怎么比以前连夜宿醉青楼精神还差呢?”方旻这问题不知道暴露了多少秘密。 楚嘉音暗暗咋舌,要是让外人知道楚良善嫖宿青院,说不定会编一套什么楚良善给皇帝戴帽子之类的故事出来。这皇城自从有了楚良善,连话本都不精彩了。 “宿醉又不需要脑子,现在到处都是事儿,皇上多疑谁都信不过,非要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压,我都快累死了。”楚良善直接扑到了桌子上趴着,不多久就已经是半沉睡的状态了。 旁人不敢打搅他,只能默默吃饭。 饭后方旻将人拖到了寝室放下,一直睡到了烈日当头才醒。 楚嘉音早早候在床侧,待他清醒。楚良善一醒来看见妹妹在床边,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忧伤。 “好妹妹,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我这段时间都不找你麻烦了,麻烦你也让让我,咱扯平了好不好?哥哥虽然待你不好,但这些年为了你的小命能够延年益寿,哥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说是不是?”楚良善说完这些话,就转过头,继续睡了。 他说的对,这些年楚嘉音是被他害得好惨好惨,可如果没有楚良善的话,楚嘉音早也就一命呜呼了。 “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哥哥,我想问一问你,茹云的事儿。”楚嘉音直接点题。 楚良善可算愿意回过头来看楚嘉音了,他问:“你发现茹云不对劲儿了?” “什么?哥哥你早就知道茹云又问题?” 听他的语气,可不是早八百年就知道,还故意瞒着楚嘉音吗。果然,这个家伙还是一开始就跟他交好比较好,否则对于他来说,什么都心知肚明这种人,早晚有一天会将你算计得皮肉都不剩,说不定骨头都不能给你剩下。 楚良善沉吟片刻,说:“是早就知道了,可也没什么。反正她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南越皇帝,更不是你。不需要担心。” “可她似乎是在调查二哥哥。” “你啊,天天想着你家二哥哥,他什么时候也想一想你呢。”楚良善抬手在楚嘉音脑袋上拍了一下,起身,“茹云似乎是乾国的人,还可能和皇室有关。” 果真如此,楚嘉音忙将昨晚所见所闻告知他:“昨天我跟着月夕去郊外,发现有个男人管茹云叫妹妹,然后月夕还叫那个人为王爷。” “诶,等等,月夕怎么也参和进去了?”楚良善是知道这个人的,早些年风尘月是楚嘉音的师父,他留意过风尘月身边的人,其中这位月夕的出现率极高。 月夕和风尘月的身份隐藏极深,楚良善仅仅知道这二人似乎跟楚景琰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现在,月夕又跟茹云扯上关系了? “对啊,月夕假扮茹云接近我,又去见了那位王爷。那个王爷好像还不知道那个茹云是月夕假扮的,什么话都跟她说。” 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也不关楚嘉音的事儿,她只是想知道,真正的茹云到底在哪里。好歹主仆一场,还情如姐妹,她做不到绝情的对这个人不管不顾。 “等等,你让我缓缓。”楚良善都被绕晕了。 楚嘉音更晕,现在头顶都快要冒星星了。 “哥,那你还知道茹云其他事情吗?她现在不见了,我想找她。”虽然月夕是风尘月的朋友,可楚嘉音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怕。 而且,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假扮她,还有她身边的人,早晚有一天,楚嘉音担忧这会成为永远的代替。虽然她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值得那些人看重的小人物,可万一呢? 她只要一想到当初如若不是她平安回来,月夕就会彻底成为她,便不由地浑身冷汗。 “你别着急,若是真出事儿了,着急也没用,没出事儿的话,慢慢想办法吧。”楚良善对茹云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他也就惦记着茹云烧饭的手艺罢了。 当年毕竟照顾过他,如今她有难,他不帮忙有些说不过去。 “好。” 楚嘉音回到楚家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这个时间,距离昨晚月夕出门见那个王爷的时辰,也差不多。 今晚,会发生点什么吗? 楚嘉音懒得喊人来敲门,就翻墙进去。刚进去,就瞧见月夕站在树底下看她。在那之前,月夕到底是在那儿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或许那位王爷又来了。 楚嘉音与她对视,莫名的心慌。可很快收敛了自己的不争气,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月夕身边,好似她就是偷偷出门去玩,然后又偷跑回来一样。 “茹云啊,今天家里没有人找我吧?”楚嘉音问。 月夕本来还在想,楚嘉音失踪一天,到底去了哪里。她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挺让她意外的,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阴谋,可瞧楚嘉音这表情和神态,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月夕回:“没有,大家都以为姑娘一大早出去办事儿了。” 楚嘉音吐了一口气,放下心,同时矫情的劲儿突然跑了上来。哎,长大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放在以前,一定会有人担心她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如今却是放心她一个人在外头忙得不着家了。 “姑娘,最近很忙吗?”月夕特地去出家的店铺都看了一眼,没瞧见楚嘉音的踪迹,平日里做生意需要去的场所也去看过了,同样不见楚嘉音。 楚嘉音闭眼,一脸疲惫的说:“我没去忙,我就是最近太忙了,有点累。所以跑出去玩了,还去了一趟皇城找我哥。现在发现啊,跟我哥斗嘴,居然比在家里做事儿舒坦。” 楚嘉音插腰,感慨不断。 “姑娘何时念楚大人是哥哥了?”楚嘉音跟楚良善的关系如何,别说她一个外人了,就连街道上说人是非的阿婆们都知道。 一见面就吵,一言不合就开打。要是普通兄妹这样也没什么,可他二人头上还有父母的恩怨,说不清的。 楚嘉音差点儿露馅,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摆摆手敷衍的说:“呵——形势所迫啊,我现在得给自己洗洗脑子,告诉自己那就是我哥。以后我若是有半点儿对楚良善不敬的地方,你还得提醒我一声,一点都不行,必须嘴上心里都拿他当哥。” “啊?为什么?”月夕搞不懂这臭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日后免不得还要借她的身份来用,要是在借用他的身份的时候,遇上了楚良善,那可不妙。 楚良善何等聪明,她跑到那厮跟前,八成要被看出端倪来。还是早些了解清楚,日后也好有个对策。 “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谁也指望不了,也就只能狐假虎威,仗着他那点威风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罢了,不说了。说起来心里还添堵,回去休息!” 楚嘉音挥了挥手,就用后背对着月夕,走开了。这一路上,她生怕月夕一声不吭就捅她一刀,然后假扮成她,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月夕可能是乾国的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计中计 那她就有可能利用楚嘉音,去欺骗楚良善。让她知道自己跟楚良善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到时候一定会被利用。 不过事实到底如何,楚嘉音还不大清楚,但愿月夕不是她猜测的那样吧。不然的话,接下来面对师父风尘月,楚嘉音也该用警惕的状态了。 风尘月和月夕的关系,好像不太简单。 说曹操曹操就到,楚嘉音今晚见了鬼,居然看到风尘月了。下意识拔腿就跑,被风尘月逮住领子揪了回去。 风尘月瞧见她这样儿,纳闷了:“徒弟弟,你今天怎么回事儿?见到为师,还要用跑的?” “哎呀,师父父,您怎么有空回来看我了啊?”楚嘉音躲他,实在是怕风尘月突然搞个什么伤害到她的东西出来。反正,这么大晚上出现,总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儿。 “我也不是有空,就顺路回来看你。有点事儿要回来京都城,没忘了你,徒弟弟你可得感谢你师父我贵人不忘事儿。”风尘月圈住楚嘉音的脖子,给了她一个友好的拥抱。 楚嘉音无奈的抗下了所有,苦着脸问:“师父父,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我去哪里用得着你知道?嗐,反正你在京都城有的忙了,我告诉你知道,你也不能陪我去。”风尘月一脸忧伤,满满都是责备徒弟不孝的表情。 楚嘉音表示很无辜,说:“那你可以告诉我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能去给你收尸。” “好啊你,居然是这么想你师父的。” “嘿嘿,徒弟这不是怕你身死荒野,连个坟冢都没有吗?”楚嘉音其实想问一问,他这段时间是不是跟月夕有什么计划。 可这种事儿,就算问了,风尘月也不大可能会告诉她。而且问了,就暴露了很多事儿。楚嘉音可不觉得她这个徒弟的地位,在风尘月心中大于月夕那个朋友。 烧一着棋错,满盘皆输的惨景,楚嘉音实在不想经历。 “别给我贫!”风尘月呼了她脑门一巴掌,“我该走了,在京都城一切小心。日后再有空,咱们师父在一起去浪迹天涯。” “哼哼,跟我去浪迹天涯,你不要师娘了吗?”楚嘉音问。 “师娘?你哪里来的师娘?我风尘月光棍大半辈子了,连个相中的姑娘都没有,你个做徒弟的居然还想要师娘?”风尘月仿佛把找不到媳妇不娶妻当成光荣了,别的男人要是被人说没有媳妇,肯定要跳脚各种掩饰。 风尘月这个奇葩倒好,还引以为傲。 “叶挽汐呢?”楚嘉音还记得这个名字,当初印象颇深。 说起来认识风尘月这么多年,楚嘉音也是第一次遇到跟风尘月有暧昧的女子。 风尘月浑身炸毛,说:“你想弑师父父吗?你别给我提那个女人,提起来我就头疼。哎哟,我真头疼得不行了,你自己歇着吧,时候也不早了。师父就先告辞了!” “喂!”楚嘉音还来得及再说下一句话,风尘月就跟一阵风似的跑没了影。 楚嘉音怀疑,他这个名字不是本身有的,而是后天因为轻功了得,跑起来像是一阵风,所以才取了风当姓。 她本来还想问,风尘月接下来要去哪里的。或许这个答案,对她和楚良善来说,有用呢。 从楚良善府邸里出来的时候,对方还告诉她,楚景琰可能跟风尘月、月夕都有瓜葛。牵扯上茹云的事情,楚景琰的身份,大抵有点儿眉目了。 大伯将二哥哥抱回来的地方,是南越距离乾国最近的关外。若说二哥哥是个乾国人,也未必不可能。而风尘月和月夕又可能是乾国的人,茹云自然不必说了,她还认识乾国的王爷。 那么这些人关联起来,楚景琰的身份,大概也是个不敢一笑而过的低等身份吧。 楚嘉音夜里睡不着,突然动了心思,去搜二哥哥的书房。二哥哥的东西,都被搬到玲珑阁去了。早些年留在青竹居的,也早已经不剩下。 她在搜二哥哥的书房的时候,因为谨慎过头了,所以注意到了那个跟着她的影子。对方很小心,可却没想到,楚嘉音也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所以她暴露了。 她的影子在地上只晃了一瞬,可楚嘉音看见了。 “找不到?”楚嘉音自言自语,声音不小,估计让外头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听到。 楚嘉音又翻了好几处地方,嘀咕道:“不是放这里吗,难道被二哥哥收走了?还是被下人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扫走了?啊,好烦啊!找不到,找不到!” 月夕从今晚楚嘉音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便觉得她哪里不对,可是说不上来。几次打探跟踪,也没发现异样。她与风尘月接触,同样也没暴露什么有用的东西。 也许,她该找风尘月商量商量,让风尘月来试探他家小徒弟。 楚嘉音将楚景琰书房里的东西想看的都看了一遍,这其中,并无任何有关于他身世来历,以及楚嘉音见不得的秘密。二哥哥到底是藏得太深,瞒得她太深,还是说根本就是楚嘉音多疑了? 这一晚,所有人都各怀心事,难以入眠。 第二日,西北境与西南境之间,突然战火喷发,一发不可收拾。南越内乱,算是真正开始了。 当日午时,皇帝将胡坪派出,前往战场整顿。同时,慕容家收回来的兵力,也终于有了主人。上一届武举榜眼、探花各自领一半兵马,按照皇帝的意思,前往不同的地方镇守。 这指令在胡坪离开京都城之后,因为是秘密颁布,除了皇帝身边的亲信以及那二位之外,无人知晓。 楚嘉音在院墙上坐了一天,小时候与哥哥们相处的很多画面,不知为何,如泉涌一般涌了上来。昨夜梦里,她也梦见了楚景明和楚景阳两兄弟。 梦里的重逢,带给楚嘉音的不是惊喜,是恐慌。如今,那二人奔赴沙场,就算是新兵,操练一个多月,该持枪上阵,还是得做好浴血奋战的准备,推辞不得。 “姑娘,楚韵那边出事了,现在正喊您呢。”桃花从另一个院子里走过来,停在了楚嘉音面前,说起了楚韵的事情。 事情的前因后果,楚嘉音猜也能猜得出来。大概是那几个商铺现在赚不了钱了,楚韵没办法善后,只能哭喊着将责任都推到楚嘉音身上。 楚嘉音随桃花赶到了楚韵那儿,看她受那些顾客围堵指责,不禁笑了一声。待到她走到那里头去,楚韵立马指着楚嘉音说:“都是她搞得鬼!要不是她将这几家商铺给了我,我也不会上这种当,还害你们损失了那么多钱财。如果不是这几家商铺有问题,她肯定不会给我的,她才不会那么好心。” “哦?是吗?那你要不要皇商商会的各位前辈过来点评一下,我到底有没有将有问题的商铺交给你?”这段时间,楚嘉音手上的商铺都有了起色,大家对她的看法,也在慢慢改观。 比起楚嘉音愿意去听旁人的意见,虚心求教,耐心学习,用心去做。楚韵那种赚了点小钱就嘚瑟,不把顾客放在眼里的行为,实在天人共愤。要不是这里头有的东西,是楚韵手中的商铺垄断了,那些客人大多也不会选择踏进那间商铺的门。 “楚家名下的商铺等等,就属六姑娘给你的这几家运转无碍。就算不是商会的人,凡是有点脑子的,也能看得出来。你可别往六姑娘身上泼脏水了!” “就是!这段日子以来,我们也算是看着楚家慢慢起死回生的人。你这边倒好,给六姑娘弄得奄奄一息了,改明儿还得你妹妹给你处理,还将自己没本事酿成的过错推卸到她身上,真不要脸!” 买家中有男子,也有家里强势的女主人。这些人跟那些深宅内院里争风吃醋的小女人可不一样,一个个眼睛雪亮着呢,想在他们眼皮底下凭借着一张嘴,说一堆无厘头的诬陷,反而是给自己丢脸! 议论声越来越响亮,楚韵已经不能冷静了。她即刻起身,一把揪住了楚嘉音的衣领,怒道:“楚嘉音!楚嘉音,一定是你在算计我!你一定已经算好了,会发生今日这种事情,所以才……所以才将商铺给我,好让我丢尽颜面!是不是?” “你当初不是收得很开心吗?而且,我算计你,你哪里看得出来我算计你?明明是你无能,还不思进取!如果你真的肯用这几个月的时间来充实自己,这商铺就算生意差也不至于到如今地步,日后你真有了本事,还可能将它养起来。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你自作自受!” 楚嘉音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甩到了一边,冲看戏的众位行礼:“家中之事,让各位笑话了。” “六姑娘,你还是将商铺收回去吧,再留这人手上,我们可要跟着完了。” “对啊对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尘埃落定 “楚嘉音!”楚韵还想责怪,可咬牙许久,也没想到该说什么话去责怪这个人。 现在,那一堆看戏的人,都向着楚嘉音。这里大多数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而且楚嘉音确实没做错任何事儿,她无论怎么说,怎么泼脏水,最后都是她的错。 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给楚嘉音道歉,求她帮帮自己。可是楚韵怎么开的了这个口,倒不如一走了之! 楚嘉音跟那些闹事儿的人谈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说楚韵跑了,回头一看,果真人没了。 “六姑娘,你摊上这么一个姐姐,还真是倒霉。一开始,你就不该将这商铺交到她手中,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 “你家就这个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还能赚钱,现在都被她搞成这样子了。” 越来越多的人,为这几家商铺感到可惜。楚嘉音谢了一番为自己说话的人,告别离开了。 接下来还有事儿要做,这几家商铺的运转,靠的还是原来那几位被她治了一番的掌柜们。时隔多日,想必他们老毛病又犯了吧?看着这几间商铺快没气了,更要好好捞一笔,免得日后没了事情做,连饭都吃不饱。 这样一来,楚嘉音也就有了让他们大出血的证据了。 先前那些铺子给他们各自管了将近十年,要查出什么端倪来不容易。现在这几间楚嘉音设了防,想查出来,不说容易,但是能查清楚。 回到楚家,楚韵一个劲儿在阮香玲和楚璋耳边吹楚嘉音的坏话,没等楚嘉音回到住处,楚璋就气势汹汹的赶过来了。 “音音!” “怎么了,父亲?”楚嘉音停住脚步,冷漠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这些年以来,除了血脉里还留着楚璋的血,楚嘉音真不知道他们父女之间,还有什么能够联系彼此的。所有的关怀都是给楚韵和阮香玲的,楚嘉音跟楚良善就像被抛弃的犬儿,要不是本身不用靠楚璋活着,这些年早就流落街头变成一堆白骨了。 楚璋气得吹胡子瞪眼,看样子是楚韵说起楚嘉音的坏话时,绘声绘色,让人都忍不住感同身受,深陷其中。忍不住,要给可怜的楚韵打抱不平了。 楚韵也就只能哄一哄楚璋和那些被美色迷惑,半点儿没有脑子的男人了。只要将她往正事儿上推,她就半点儿没气度,不消多久就会现出原形,让人嗤笑。 楚璋说:“你又把你姐姐怎么了?你姐姐不懂经商,你就该帮帮她,为什么还要算计她?!” “我算计她?父亲,这些年来你什么都没察觉到吗?从来都是她楚韵找我的麻烦,我何时主动刁难过她?要是你真的察觉不到,我也无话可说。”楚嘉音也不指望这个父亲能为她着想了。 被楚韵和阮香玲蒙蔽了双眼,她这个做女儿的,只有帮着他哄女人的份儿。倒不如,舍弃了这份亲情。 “她是你姐姐,再有什么矛盾,你不能回家跟我们谈?非要当着外人的面说她的不是,这样你让你姐姐以后,怎么嫁人?”楚璋一口一句她是你姐姐,想借着这点关系让楚嘉音容忍楚韵的所作所为,包括楚韵残害她的所作所为,也要全部忘记? 楚嘉音不可能做到,也不会傻到真的那样做。 “你还是我爹呢,这么多年了,你除了护着那对母女之外,有做过半点儿关心我的事情吗?每次你来找我,都是为了她们!这就罢了,大不了我不要你这个爹就是了,也不奢求你来关心我,宠爱我就是了。可现在呢,你平常不拿我当女儿照顾,遇到事情就要拿爹的身份压我?你配吗,楚璋?!” 楚璋无话可说,可骨子里的好面子,想回一巴掌给楚嘉音。楚嘉音躲避了,说:“这一巴掌我不受,你也不能打!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跟着屋里那两个女人,就只能出去喝西北风,乞讨为生了。” 这一句话放下,楚璋再也不敢动手了。 楚嘉音所说都是事实,现在,楚家就靠她撑着了。要是楚嘉音真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人的确得出去喝西北风。 “不管怎么说,你姨娘现在身怀六甲,你还是让一让她们吧。要是出了人命……” “懂,我都懂,我这不是让着的吗?”楚嘉音轻笑,仰头看着父亲,“我要是不让着她们,就凭这段时间以来,她们的所作所为,不计较几年前的旧账,我也早就将她们扫地出门了!至于你,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楚璋嘴角抽了抽。 他做梦也想不到,从前乖巧可爱的小女儿,只要一句话就能哄乖的小女儿,如今竟会这般忤逆他,还说着威胁他性命的狠话。楚嘉音现在半点儿也不像楚家那个六小姐,反倒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实际上,从楚嘉音重生那一刻开始,她就该时这副面孔。可是,重来一世的楚嘉音,忽然意识到这世界多了许多光,将她灰暗的心都照亮了。 可那些致使她内心灰暗的人,依旧每人一刀往她心口上捅。 她一面享受着光明带来的温暖,一面忍受黑暗带来的冰凉刺骨,两番综合,终于将她逼成了另一个人。到如今,光明渐渐远走,黑暗越来越多,楚嘉音才终于,将前世的自己分离,将往日天真的自己踹开。 现在,她只想为自己而活,不顾一切的追寻她想要的东西。至于那些绊脚石,她会一个不剩的砸碎! 前世仇恨带来的报复,仅仅只是让楚韵母女丢尽颜面。可那二人脸皮忒厚,丢尽颜面也不知道悔改。现如今再来惹楚嘉音,楚嘉音只有慢慢将她们碾碎,让她们再也无法卷土重来! 原本送给楚韵的几家商铺转卖了出去,买主知道这几家商铺的情况,只是楚韵不会经营,才造成那么损失惨重的下场,所以给钱给得很痛快。 楚嘉音用这笔钱填上了其他地方的缺漏,原本奄奄一息的其他生意,终于慢慢活了起来,而且短时间内再不用担心会颓败下去。 楚嘉音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好好休息了。 多年前缠着楚景琰学做账,为的是自己开茶楼,写话本,做自己的小生意。现如今,竟成了救济楚家的武器。 两位夫人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楚嘉音一点一点将生意交还给她们,然后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离开家门,去寻那个人。楚嘉音不想这么和二哥哥错过,就算真的会被拒绝,她想,她应该搏一搏。 大不了,灰溜溜的拖着失败的躯壳,做一具行尸走肉,再不问红尘中事,隐退山林。 慢慢的,她就会看开了。 某一天,楚嘉音忽然听到,宋家给楚韵求亲了。 桃花过来跟她悄悄说,楚韵不知何时勾搭上了宋书明,还怀上了对方的孩子,宋家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再说了,楚韵虽然在做生意的事情上有错失,可终究是个大美人一个,背后又有楚良善亲妹妹的名声儿,宋家娶她,不算亏的。 “终于嫁了啊。”楚嘉音有些欣慰,终于送走了一个麻烦。 来日不用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也就少了很多的麻烦。 阮香玲的情况更不好了,之前楚嘉音就说过不再管她们母女,让她们要什么自给自足。虽然不太可能真的连吃喝也不给,但自从楚韵将那几间商铺的生意搞砸了以后,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 加上怀了身孕,一天天的气色越来越差,因为她时常无缘无故发脾气,楚璋越来越见不得她。看样子,二人之间的关系在慢慢转变了,阮香玲也快不得宠了。 楚嘉音看戏看得津津乐道,还没看够呢,边境那边有消息说,发现了楚家二爷和三爷的踪迹。只是情况不大好,他们在和边境的商人做生意的时候,很有可能被扣押了。 战争需要钱银,这些商人就是肥羊,宰一个算一个。 楚嘉音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不过没有太大关系。就跟家里辞行,也不管他们同意与否,决意上边境去找二伯和三伯去了。 正好,楚景琰的兵马,也在那附近。 或许这一去,还能见一面二哥哥。 楚嘉音这回带上了茹云,其实是月夕,真的茹云现在还不知道生死与否。 “姑娘,是想去找二爷和三爷,还是去见二公子?”这话从茹云嘴里说出来,和从月夕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要是茹云的说的,大概是在调侃她春心萌动之类的。现在从月夕嘴里,楚嘉音若有若无的听到了一丝丝妒恨和不满。 “都是。”楚嘉音实话实说。 这么久了,月夕还跟在她身边,实在难得。算一算,也有四五月了吧。 转眼,她都快十六岁了。 月夕跟着楚嘉音,只是想了解她这个人,想探究一下,如何彻底的成为她。 虽然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随着三十岁越来越近,她的武功等等也在削弱。 第二百六十五章 差点送命 她虽然没办法永远待在殿下身边,但殿下身边的人,也绝不能是楚嘉音! 她一个一无是处的臭丫头,凭什么呢? 就算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就凭她那做派,将来能做一国之母吗? 殿下无论如何都会继承帝业,殿下的妻子,必须是娘娘那样的女子,能够担得起大任。楚嘉音如果成了殿下的妻子,这大乾国皇族,怕是要被外人笑死了吧。 楚嘉音这人本身名声儿就很差,可不是要拖累殿下吗? 月夕和楚嘉音都是骑马,沿路过来,不少人稀奇的看她们。又有人说,肯定是江湖上那些女侠,不然怎会有女子如此不拘小节,居然抛头露面在外,还骑马远行。 听到这种话,月夕更对楚嘉音不满了。这样一个人,怎么配站在殿下的身边。 楚景琰如今身在西北境,二伯和三伯的消息,也是从那边传过来的。楚嘉音此一去,一路往西北而行,越靠近那边,越觉得心惊胆战。 最开始的战争,是从西北境内的反叛军要迁走开始。楚景琰和那附近的将领带兵堵了那些人,后果局面愈发不可控制,就打了起来。 如今算是安定了一些,可依旧战火连天。胡坪带领的兵马到那儿以后,南越军大胜。 楚嘉音得知这次大胜跟胡坪有关,不禁慌了神。这胡坪不就是反叛的头头吗?到底为什么要帮楚景琰一马,还跟自己的人打了起来呢? 半路,楚嘉音和月夕寻了一个茶铺坐下,喝了一碗茶,又吃了一些东西。眼看着,将要日薄西山。 “姑娘,一路奔波劳碌,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不如找个地方歇一会儿,明日再去找二公子吧。”月夕提议道。 她比楚嘉音更想见到殿下,却一点儿也不想让楚嘉音见到楚景琰。也许,她今天就该将楚嘉音放倒,让她这个人永远消失! 楚嘉音算了一下时间,按照现在的脚程,大概还需要三四日才能到达西北境。不眠不休,也得走上整整两天两夜。这样下来,不单单人受不了,马儿也要受不了的。 “好。”楚嘉音付了钱,就去附近找客栈了。 这地方过于偏僻,客栈也十分简陋,就是个能让人睡觉的。进了这种地方,楚嘉音莫名没有安全感,总感觉不多久,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 夜里该睡觉的时候,她也没打算将身上的衣物褪掉半件,就这般和衣而卧。虽然躺着不舒服,可总比一会儿出事,逃命连衣服都逃没了好。 另一边,月夕换了一身衣衫,幻化成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趁着整个客栈的人都睡下了,悄悄摸进了楚嘉音的屋子。 半梦半醒的楚嘉音听到了动静,忙睁开了眼睛。果然要出事儿了! 楚嘉音从包袱里的匕首拿了出来,侧着睡,将匕首藏在了胳膊底下。她穿的是窄袖的衣裙,袖子里藏不了东西,只能这样了。 好在现在天黑,对方即使进了屋,也发现不了压在她胳膊底下的这把匕首。 月夕从窗户那儿爬进来,走到床榻边,举起手中的剑就要往楚嘉音胸口上刺。窗户打开,月光照在了剑上,刺了一下月夕的眼睛,同时,也将楚嘉音胳膊底下的匕首照出了反光。楚嘉音抓紧匕首,赶在月夕之前一跃而起,刺中了对方的心口! 月夕抖了一下,鲜血喷到了楚嘉音身上。幻化的样子,因为流血带来的身体上的虚弱,慢慢在恢复原形。 月光下,那张脸虽然不清晰,可楚嘉音能看得清楚,那是月夕的脸!匕首刺得不深,对于月夕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马上,她又发起了另一波攻势。 楚嘉音以匕首挡剑,接住了她的招式。 月夕轻笑,说:“风尘月倒是养了一个好徒弟啊!” “我又没惹你,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楚嘉音短兵器扛不住对方兵器长,有点儿快支撑不住了。 当然,很大的原因在于她本来就打不过月夕。听风尘月说,月夕比风尘月还要厉害的。可今日对上,楚嘉音总觉得并非如此。 面前的人,真是月夕吗? 如果她的武功在风尘月之上,楚嘉音怕是连三招也挡不住。可现下虽然占于下风,楚嘉音并不觉得月夕比风尘月武功高。 “嘣!”突然,月夕手上的剑就断开了。 断开的另一半被月夕用一只手接住,转了一个弯,划伤了楚嘉音的脖颈。要不是楚嘉音躲得快,现在脖子估裂开的口子,就不会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了。 “这与惹我与否无关,你本就不该存活于这个世上!”月夕不能因为她要死了,就将楚景琰的事情告诉她,就算是死,楚嘉音也只能做一个糊涂鬼! 楚嘉音拼尽全力,用匕首又刺了月夕的手腕一下。 月夕其中一只手上的剑掉在了地上,可另一只手上的断刃依旧不管不顾的朝她刺来。楚嘉音往旁边一躲,正巧坐在了椅子上,月夕又刺了过来! 楚嘉音忙离开了椅子,一把拿起椅子,挡住了她的断刃。接着,翻身从窗户那儿逃了出去。 包袱在那之前,已经被楚嘉音丢到了外面,现下只要下去就能捡上来。将包袱挎上,楚嘉音将绑在客栈的马牵住,跃上马背,一只马骑着,一只马牵着,就这么走远了。 事到如今,月夕恐怕也发现楚嘉音知道她假扮茹云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因此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变故。 楚嘉音尽量远走,避免月夕追上来。在客栈遇袭后的第三天,楚嘉音终于安全抵达了西北境。 一过来,就有南越的兵将他堵住,问:“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楚家楚嘉音,来找我家二哥哥。可以放行吗?”楚嘉音一路牵了两匹马,一只马上挂着包袱,看起来有点儿多此一举! 士兵闻言,立马放行,说:“原来是楚六姑娘,请。” “多谢!”楚嘉音带着两匹马进了西北境,一路往李大人府上去。那位李大人已然伏诛,楚景琰目前应该在李大人府上住着。 听到楚嘉音来了,楚景琰忙将手头正在忙的事情搁下,出门去迎接她。算起来,将近半年未见了。 这一别以后再见的楚嘉音,又换了一副样子,越长越好看了。沿路过来,这些常年混在男人堆里的士兵们,都纷纷垂涎惊住。 “二哥哥。”楚嘉音从马上跳了下来,直接扑到了楚景琰怀中。 楚景琰很自然的张开手臂,圈住她。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二伯和三伯的消息,难道不是二哥哥你放出来的吗?我当然是为了找我二伯和三伯啦,顺便来看看你。”楚嘉音笑嘻嘻的说着,整个人已经挂在了楚景琰身上,“二哥哥,我一路过来,可累死了。” 最多的还是心累,一直在担忧月夕会不会追上她。要是这路上倒霉一点,她可能就将小命留在路上了。 楚景琰无奈的拖着人进屋去,刚进门,楚嘉音就一脚将门踹上了。楚景琰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楚嘉音踹的门,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楚景琰觉得楚嘉音肯定有事儿。 楚嘉音想告诉他,这路上发生的事情。可又想到月夕跟楚景琰或许有关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 “二哥哥,你认识月夕吗?”楚嘉音问。 “嗯。”楚景琰的武功是月夕教的,要不是对方执意将他当上司,而楚景琰也不太喜欢月夕,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才模模糊糊。 “你想问月夕的事儿?”楚景琰问。 楚嘉音脸色微微一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将那事情隐瞒起来好。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脖颈上突然传上来一阵冰凉。 “你这脖子怎么弄的?”楚景琰刚刚就随便扫了一眼,就看见了楚嘉音脖颈上那条疤,横了几乎一半脖子,还渗着些许红,看样子是还是刚刚才结痂的。兴许,就是这几天在路上弄的。 楚嘉音已经忘了这事儿了,忙掩饰道:“不小心弄的,没事儿,都不疼了。” 楚景琰轻轻叹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将人拽到了椅子那边坐下,好好的看了看。发觉已经不淌血了,这才放下心来。 “月夕干的?”楚景琰不多时就看穿了这丫头的花花心思。 她一上来就跟他讨论月夕,还将门给带上了,八成遇到的事情跟月夕有关。就算没关系,月夕也可能对她做了什么。 “啊?”楚嘉音没想明白二哥哥是怎么发现的,可二哥哥一向聪明,自己想瞒着也瞒不了,倒不如直接说了,“是啊,她突然就对我动手了。在家好几个月,我都忍着她了,居然在路上对我动手。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就没命了!” “她还去过你家几个月?”楚景琰就说这段时间怎么没见到这个人的踪影,原来是跑楚嘉音那儿去了。 “是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情意互通 楚景琰用食指关节碰了一下楚嘉音的鼻子,笑了一声。这丫头,还真是一骗就中招,什么都说出来了。 “她在你家做什么?” 楚嘉音不知道二哥哥为什么给了自己这么一下,一脸糊涂的又被他带进了另一个沟里,忙回答:“她假扮茹云去骗我,我没揭穿她,后来带着她一块儿过来这边来着,她在路上突然就提剑要杀我了!” 反正都说了,不如说个清楚,如果二哥哥跟月夕是一伙的,也想杀她,她也死而无憾了。这样一来,下辈子可能还没这么迷恋二哥哥了,就解脱了呢。 “你说月夕要杀你?”楚景琰认识月夕和风尘月这么多年以来,还真没有听说过月夕想杀楚嘉音,这么多年来,她也没表现出来过。 怎么突然之间,想要杀了楚嘉音了呢? 莫不是,楚嘉音碍着文妙言什么事儿了? “是啊,刀都架我脖子上了,你看,这就是她给我弄的。”楚嘉音指着自己的脖子,委屈的说。 楚景琰突然想起来,月夕和他认识的事儿,好像没告诉过楚嘉音啊。兴许,是冷蓝说出来的? “你好好休息,放心吧,这儿她不敢过来。”楚景琰看这一路奔波过来的人,不仅仅脖子伤了,连带着气色也不怎么样,估计是路上光顾着逃命也没好好休息。 “嗯嗯。”楚嘉音确实困了,楚景琰让她休息,她不过多久就开始打哈欠。 爬上二哥哥的床,熟悉的味道,让楚嘉音不多时就睡着了。梦里酣甜,恍如隔世光阴重现。 让楚嘉音睡下之后,楚景琰出了门,去找月夕留在他身边那帮人。都是女的,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其中还有文妙言手下的人,楚景琰其实挺想赶她们离开的,可她们根本不会听他的。 楚景琰进了西北境的一家庄园,谁也不知道这个庄园的主人是谁。南越的兵马再次驻扎多时,因为听闻庄园中时常闹鬼,执意要闯入其中的人也确实受到了惩罚,所以众人都敬而远之,没人敢去探访。 文妙言的人告诉楚景琰,这个地方,他可以进去。每一次楚景琰想找南越的人,去了这里,总能找得到。 “殿下!”几个女子见了他,纷纷喊道,“殿下怎么有空过来了?” 文妙言应该也在这个地方,不然的话,这些女的不会这么拘束。文妙言养出来这些侍女,往日都是没皮没脸的,碰见他过来,都要调戏一番。反正小殿下和娘娘不和,断不会上去跟娘娘打小报告,惩治她们,便愈发没皮没脸起来。 “月夕在吗?” “月夕小姐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那找你们主人。”楚景琰没道理才认识文妙言不久,就拿她当娘。 其中一个女子站了出来,做了一个手势,说:“殿下请随我来。” 进了里屋,文妙言就站正厅上的位子坐着,瞧见楚景琰进来,笑着问候了一声:“你怎么肯主动过来找我了?是想认我了?” “不是。”楚景琰语气极其冷漠。 文妙言更好奇了,又问:“那你是想做什么?来找我吵架?” “月夕呢?”楚景琰今天,还非要找到这个女人不可了,突然之间就对楚嘉音下杀手,不知什么时候,真就取了那笨丫头的小命了。 不将月夕找出来问个清楚,楚景琰心里不舒服。 “兴师问罪来的?”文妙言看出来了,“她这些年来忠心耿耿,对你也不错,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居然让你主动过来找我问罪?” “我只想问她,你将人叫出来吧。”楚景琰一点儿也不想跟这个女人多聊,但月夕踪影不定,要不靠面前这个女人,八成不可能找得到。 “她无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将人交出去给你的。你是个不听话的,我不可能将听话那个,送给你。除非,你肯答应我,以后都听我的话,还跟我回去。”文妙言说道,她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从一开始找机会给楚景琰历练,到现在看完了这小子的真本事,想带人走了,可他偏偏不如自己的意思。 文妙言不想等下去了,可楚景琰又不是那种她带走了,就能够掌柜的。若是他这个倔脾气就被带回去,心不甘情不愿的,文妙言还不如找另外的傀儡。 是她疏忽了,将人放在外面养,居然还能养成这样,还能跟她斗上一斗。现如今母子见面,就像两只蓄势待发的斗鸡,一个也不服一个,当真叫人头疼。 “你想得美!”楚景琰撂下这句话,就摔门离开。 既然找不到月夕,不如回去守着楚嘉音。虽说那地方有很多人守着,但谁知道月夕会不会潜进去呢。毕竟她和风尘月,都是那种可以来去无影的高手。 …… 劳累了几天,楚嘉音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醒了?” 楚嘉音刚坐起来,还没睁眼,就听见了楚景琰的声音在耳边飘。 “嗯。”楚嘉音寻着声去看,二哥哥在桌子那边吃东西,还给他留了碗筷。 楚嘉音打了一个哈欠,说:“二哥哥,你怎么吃饭也不叫我。” “看你睡得挺香,不忍心打搅你。”楚景琰帮楚嘉音把饭盛好,“洗过脸就过来吃吧。” 楚嘉音伸了一个懒腰,朝楚景琰那边看了一眼,看见了他旁边放着一个脸盆。便下了床,过去洗脸,不多时,跟楚景琰坐到了一张饭桌上,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二哥哥,咱们可有半年多没见了。你这些日子,过得可好?”楚嘉音问,说来也是生气,二哥哥居然只给她写过一次信。 若不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去管二哥哥到底有没有关照她,早就跑这边来兴师问罪了。 “都好,你呢?”楚景琰知道楚嘉音一定过得不如意,家里的长辈斗倒下了,小辈里,就只有她可以撑着了。 楚嘉音隐瞒了事实,笑着说:“我也好,在京都城学到了不少东西,现在皇商商会的人也认识我了。还有烦人的楚韵,如今也给收拾出去了。总之,都好吧。” “音音。” “嗯?”楚嘉音突然听到二哥哥叫唤自己的名字,还有一时间的不自然,多久以前,他只会唤自己为小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都七八年过去了。 楚景琰看她转脸过来,下巴那儿沾了东西。本来,他只是想随便喊一喊,岂料楚嘉音好像故意给他台阶下一般,在脸上添了东西。 “脸上有东西。”楚景琰伸手,摘去了她脸上的饭粒。 楚嘉音有一瞬间的尴尬,忙低下头多吃了几口饭。 “你二伯和三伯都在关外,过些时候,我们一起过去找他们?”楚景琰询问她的意见。 如果她不愿意去,楚景琰不强求,当然,她不可能不愿意去。楚景琰不大愿意她跟着,可实在拗不过,又有什么办法,最后还不是要顺着她,不如直接听她说,她要去。 “好!”楚嘉音有些话,咽在肚子里,想说也说不出口。 但若是一拖再拖,这辈子会不会就错过了?二哥哥二十好几了,要是家里有个真正关心他的长辈,早该成亲了。 “你还有话对我说?” “有。” 楚嘉音将凳子搬到了楚景琰身边,凑近他坐,微微一抬头,亲了亲他的脸,然后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委屈又心酸的说:“我好想你啊,二哥哥。” “我也想你。” “以后,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楚嘉音声里竟带了丝丝哭腔。 她还是不敢表达心里的爱意,这份爱意来得莫名其妙,又扎根得莫名其妙,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割舍不去了。她隐约觉得二哥哥对她也有感情,可这份感情表达太过淡薄,楚嘉音一时间分不清二哥哥到底是拿她当妹妹,还是真的与她一般,有那么一点儿男女之情。 “好。打完这次仗,天下也该天平了,以后,也不会再离开你了。”楚景琰轻轻拥着她,让她靠在怀里,心跳正慢慢加快跳动。 有些事情,在一瞬间,他忽然都想明白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哥哥可要说话算话。”楚嘉音将脸从埋着的肩膀上挪开,抬起脸去看二哥哥的眼睛。 楚景琰微微一扬唇角,那抹只属于楚嘉音的温柔在唇边荡漾开来,他说:“会的,说话算话,不骗你。” 轻声细语,温柔如春风,扑到脸上来,叫人陶醉。下一刻,楚景琰低下头,在楚嘉音的唇角轻啄了一下,又说:“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楚嘉音的脑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炸开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不是勉强,不是哄你,本就喜欢你。”楚景琰这会儿的笑,带着一点点坏坏的意思。 楚嘉音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想问,从前为什么不说。 二哥哥早已看破,回她:“从前你还小,你没听见,冷蓝和慕容翰都喊我什么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桃源美景 “知道了。”楚嘉音轻声说。 一场告白,仿佛毫无波澜。为何平静,些许,很早的时候早已彼此认同,根本不再需要今日的坦白。 今日之言语,不过是求得一个心安。 西凉边境城,才快一年不见,这里就大大的变了样子。楚嘉音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是有些许绝望的,因为她跟师父一块儿过来,刚半路师父就中毒,然后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城中游荡。再然后,她又被边境城的士兵当做奴隶掳走,为了一时的大义为那些奴隶出头,最后将要落得个虎口逃生的境地。 如今回想,恍如大梦一场,但终于,都结束了。 “二哥哥,西北境被抓去做奴隶的百姓,都被放回来了吗?”楚嘉音问,到如今她已不再牵挂旁人,只是想问一问。 他们平安与否与她无关,可她只是想知道,仅仅只是想知道而已。 “不知道,能放的都放了,剩下的,也许死了,也许都逃了。”楚景琰并不管西北境的百姓,他只管西北境造乱的将领是否归降安生。 “当初到这儿,可谓是九死一生,如今再来,倒是都不一样了。”楚嘉音深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就连空气的味道,也与从前大大的不同。 现在的空气里,藏着好多叫人窒息的味道。比如烟尘,比如血腥。从前大片大片的绿林早已不见了踪影,那些尘埃肆无忌惮的在西凉边境城的上空飞扬。 “别吸进去了。”楚景琰刚要提醒,可惜楚嘉音已经吸进去了。 被呛了一会儿,楚嘉音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楚景琰拿了水来给她喝,问:“你是没看见着到处飞的烟尘吗?” 楚嘉音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脸色恢复如初。 “嗯,还真没看见。哈哈哈……二哥哥,你说二伯和三伯他们现在在哪里啊?”楚嘉音只管往前走,楚景琰没说走错了,她就继续往前。 提到二伯和三伯,楚嘉音总算没那么开心了。快一年了,他们走了快一年了,如果再找不到人,估计又会像大伯一样,二十余年也回不来,到最后不了了之,家里人都当做他们是死了。 楚家的儿郎,除了一无是处的楚璋,竟都薄命,一个两个都没什么好命!老天爷不厚道,总挑拣老实人欺负,那个叫人讨厌的爱钻牛角尖占便宜的,就叫他吃好睡好,羡煞旁人。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过几个商人提起,二爷和三爷来过南越西北境。不久后,又转入了西凉。”楚景琰看着前路,飞扬的粉尘越来越多了,这西凉就连靠近南越这个山林遍野的邻国的地方,也开始这般恶劣,那些真正被飞沙覆盖的原野,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景象呢。 战争究竟能带来什么?不过是几人的私欲,牺牲掉一大片没有主见的无辜之人。 楚嘉音抬手挡了一下飞尘,眯着眼说:“二哥哥,之前我来西凉的时候,怎么不见环境这么恶劣?” 她当时虽然满脑子都是那头凶猛的老虎,其余的时候,就是首领府将她自由束缚。后来能够逃出首领府,也未领教过这么风沙拂面的恶劣之境。 “打过仗了,该用火炮炸平的炸平了,该被军队踏平的踏平了。西凉不就不好生养花草树木,西北之境更是风沙漫天。如今没了丛林遮挡,风沙自然就吹过来这边了。”楚景琰解释道。 二人越往前走,风沙越大。楚景琰只能带着楚嘉音去了一个安全之地,等着风小一些再说。 二人来到了一处农户家,外头又是鸡鸭,还有草塘,里头满是鱼。农户家后山是稻田,前屋又院子,一派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好景象。 本来去城里也是可以的,但楚嘉音非要望着田野不放,楚景琰觉得他会更喜欢这边,便带她过来了。果然,这丫头一到了田里,就快活得像泥鳅似的到处飞,到处逮蝴蝶抓蜻蜓。 主人家是一对老夫妻,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一对丸子头,丸子上绑着红发带,穿着一身粉红短袄,活像是家里的那种瓷娃娃。 她长相也是,天生就有红扑扑的脸蛋,可惜有点黑,不然就是活脱脱的水蜜桃脸蛋啊。 小姑娘伏在院门那儿,看到楚嘉音和楚景琰,忙回头喊爹娘:“阿爹,阿娘,有人来我们家了。是好漂亮的哥哥和姐姐。” 楚嘉音和楚景琰站在一块儿,兴许说是画中仙侣,也不为过。画中的仙女都是要披着披帛穿着仙气飘飘的衣裙的,楚嘉音这身干净利索的打扮,比较像游行江湖的侠女。 农户家的夫妻忙出来看,见着了人,喊道:“小郎君和小娘子,路过这儿,是做什么呀?” 这二人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到了这荒山野岭来,真是糟践了那一身衣衫了。这不,楚嘉音虽然格外小心,还是被田野里的淤泥裹了一下,直直扑在水田里,脏了衣裙。 “大叔大婶,我们走到这儿,遇到风沙害人了。这会儿天黑,没地方去,就想找个地方避一避。可否行个方便?”楚嘉音先走了几步,远远的跟大婶说话 大婶忙点头,招呼他们过来,说:“可以的,小娘子快带着你家郎君过来吧。” 楚嘉音又回头走了几步,牵着楚景琰的手,说:“二哥哥,走吧!” “走吧,娘子。”楚景琰忍不住偷笑了一会儿,直勾勾看着楚嘉音耳朵从白变成了红。 最后,楚嘉音直接炸开,不想跟他同行,松开他的手,自己一个人往前跑了。楚景琰慢悠悠的往前走,闲适自在,跟前面跑得完全没了形象的楚嘉音,都不是一幅画中的人了。 那边那位,应当是才子们画的疯丫头,这边的则是才子们画的翩翩公子,何其风度翩翩。 楚嘉音掏了一把糖果给小姑娘吃,问了她的名字,叫小翠。大婶瞧着楚嘉音这模样,越看越稀奇,不禁问道:“姑娘这是哪里的人啊?生的这般精致,我是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啊。” “我是南越京都城的人,到这儿是为了找我家两个亲戚。大婶,你们这些日子,可有听说过南越的商人入境做生意?” “这倒是没听说过,前些日子打仗呢,吓死人了,到处都死人。听说南越那边也在打呢?”大婶对楚嘉音二人来自南越倒没什么偏见,就是不满这战火。 本来,战争也跟两国的矛盾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各自国内的反贼而起。西凉有铁西,南越有胡坪,南越那位藏得深,到现在还抓不到他的把柄,甚至为了洗脱罪责,连自己都不放过,实在恶毒可怖。 “是啊,都不太平。如今也就乾国太平一些了。”楚嘉音没去过那个国家,只知道那边比南越更要富足,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大婶拿了一个向日葵过来,送到楚嘉音那儿,说:“嗑瓜子吧,这也没事儿是不是?我好久没见过生人了,娘子你也跟我好好聊聊外面的事儿。” 嗑瓜子?楚嘉音第一次见过这么稀奇的嗑瓜子法,抱着葵花花朵嗑瓜子,这瓜子的味道,有一股青嫩的蔬果香,当真与众不同。 “您不到外面去,就一直在这里吗?”楚嘉音听说过一些隐居在山林中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出去见外头的人。仔细一想,要她一辈子不去逛街,不去凑热闹,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能在一片宁静之地,待上一辈子,楚嘉音真的想都不敢想。 大婶说:“也不是不去,这不是不方便吗?你们二人上山时,就没瞧见这山路有多难走吗?下去一趟,好久都上不来,折腾不起。而且这会儿,战乱四起,谁敢下去送死哇!” “那倒也是,战场上刀剑无眼,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从来不会将人命当一回事儿,留在这种地方,反倒是安全。” “那可不是。你俩,也少在下边溜达了。看你们年纪轻轻,还双双出门,想必时家里还没个一儿半女的吧?这要是就这么送命了,家里人要哭,你们自己也不值。” “大婶说的是。”楚嘉音有些欣慰,或许是她真的长大了,真的可以站在二哥哥身边说,她喜欢他,也不会叫人以为楚景琰喜欢小姑娘或是小妹妹。 “姐姐,姐姐。”小翠拿来了一朵花,递到楚嘉音面前。 楚嘉音问她:“怎么了?” “这个给你戴上,好看。”小翠将花插入了楚嘉音的发髻中,小小的粉色花蕊,虽然俗气,可在楚嘉音头上,平添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清新自然。 “小翠啊,你别乱折腾你姐姐。”大婶说道。 “没事儿,是挺好看的。那姐姐也给小翠戴一朵好不好?”楚嘉音说道。 小翠点点头,说:“好。那我们去摘花吧,那边有很多花。” “嗯嗯。大婶,我先陪小翠了。” “好,去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执子之手 小翠说的有好多花的地方,是她家后山还要拐一个弯。那片山上,果然有很多野花,都是小小的一朵,十分可爱。 大部分都是浅色的花,唯有黄色的花才是深色明艳的。小翠弯腰去摘,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把。 这个摘法,换作是那些大门大户里养在花园里的花,估计要心疼死了。也就这种地方,才能摘个尽兴,可小翠实在摘太多了。 “小翠啊,你这摘这么多,都可以插满两个头了。”楚嘉音有些心疼,实在是这些小花长起来也不容易,留在这儿,还能时常过来看看,这要是都摘走了,不用今晚就开始枯萎了。 小翠说:“不多,咱们编两个花环吧?” “花环?”楚嘉音两辈子,一辈子被两个宅院封闭,一辈子总跟着男人混,还真不知道花环怎么个编法。 “你会编花环吗?”楚嘉音有些稀奇,想学一学。 小翠自豪的说:“当然了,我编花环可厉害了。姐姐你不会吗?” “不会哦,姐姐的家里,那些花都是花好多钱才能养活的,都不能摘这么多,怎么编花环啊。”楚嘉音一本正经的哄小孩。 家里的花的确需要花很多钱才能养活,但那些花都是大朵大朵的名花,比如牡丹玫瑰之类的。即使是小朵的,也是十分珍贵的花。那些花并不见得比这些野花漂亮多少,倒是难养得很,也不知道金贵在哪里。 楚嘉音这种不懂花的人,也就图个眼睛看舒服了。 “啊,这样啊,姐姐家好可怜啊。可是,山下南越边境城的说书先生说,仙女姐姐的家里,可是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花的。”小翠脑子一亮,“啊,我还在首领府外头看见了好大一朵的花呢,就跟向日葵一样,可是比向日葵好多了。” “可我不是仙女姐姐啊,仙女姐姐都是会飞天的。我可不会。”要说会飞也不是不会,就是不能飞太远。 轻功一跳,三丈已是极限。 小翠跟楚嘉音说着说着,忽然眼睛看向了别处,说:“那里有好漂亮的红花啊。” 红花? 楚嘉音转身,果真看见了红花。只是这些红花多少有些奇怪,花朵的样式跟脚底下这些并无二致,可脚底下这些都是淡红色的。这些红花从何处长出来的? “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小花呢。”小翠说。 楚嘉音更觉得奇怪了,小翠应该在这边摘了很久的花了吧,怎么会都没见过呢?这花,多少是有问题的。 小翠两步上前,想去摘一朵过来。楚嘉音忙拉着她,说:“小翠,你先别过去!” 她好像闻到了些许血腥味儿,这花……楚嘉音定睛一看,果真看见花瓣上掉落下来血滴,一滴接一滴,这些花颜色虽然更美,可因为血滴的溅落打击,比旁的花焉败一些,像是一场美丽的屠戮。 “怎么了,姐姐?”小翠什么也不知道,迷茫的看着楚嘉音。 楚嘉音将她往后推,说:“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看看。” 小翠不明所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楚嘉音小心上前,在往下的玄关处,看到了一具尸体!瞳孔骤然一缩,眼睛也被刺疼了一下。这个人的死相极其恐怖,满面都是伤痕,已经瞧不清楚原来是什么模样了。 看衣着和身材,大概是一个成年男子。他浑身的血,将下坡的花浸染得更红。有一些花,已经变成了黑色,因为那血是黑色的。 变成黑色的花,已经结痂,被封在了血液里。 “姐姐?”小翠想过来看。 楚嘉音忙止住:“不要过来,你回去,回去跟那个哥哥说,让他过来一趟。” “为什么?”小翠就是想陪在漂亮姐姐身边。 “快去,这边有个很可怕的东西,你不要过来,你看见的话,会一晚上都做噩梦的。”楚嘉音只能跟她这么说了。 小时候,祖母也是这么哄她的,让她不要去看死人。直到有一天,楚嘉音自己明白,那个不能看的东西,是死人。 小孩的想象力极其丰富,只要告诉他这是个死人,就算没叫她看见,她也会自己幻想出来那种场景,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安宁。当然大人也会,只是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小翠点点头,只好去找楚景琰了。 楚嘉音往下走了一点,将死人翻了个身,尸体还未腐臭,血液虽然凝结了一部分,但应当没死多久。而且,如果死了很久的话,喜欢到这边摘花的小翠估计就看见了。 这个人身穿的衣服,像是士兵的,但是没戴盔甲。这个人是从战场上过来的吗?可这里距离城中甚远,距离在打仗的战场也不近,爬上山来打,还只有一个人,未免太过奇怪了。 楚景琰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楚嘉音只冒出一个头,整个人在坡下面,忙问:“你去那下边做什么?” 小翠传话传得不明不白,楚景琰自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个死人。”楚嘉音仰头看楚景琰。 楚景琰忙走了过去,一看这服饰,就知道了个大概:“是西凉将领。” “将领?” “对!” 楚景琰弯腰,查探了一下这个人的脸。被划伤出了好几道疤,但还能看得清五官,可惜,楚景琰不认识。 西凉的将领,楚景琰其实也就认识铁西一个,还有几个见过脸的,略有印象。面前这个人,完全没有见过。 “二哥哥,你可知道他是谁?”楚嘉音问。 “不清楚,看这衣饰,应当不是普通将领。可能是只属于西凉国都的大将。”楚景琰曾了解过铁西的盔甲军装,做工用料也没眼前这个精致。 这身衣服穿在这个人身上很合身,不太有可能是别人给他换上了衣服。 “西凉国都的将领,跑边境城来了?” “没死多久,先前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单凭一具尸体,能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先将尸体藏着吧,莫要吓到了那家人。” “嗯!” 二人回去的时候,小翠扑了过来,问:“姐姐,你和哥哥在那边看什么呢?都不让我去看看。” “都说是很可怕的东西了,你怎么不听呢?乖,回去了。”楚嘉音半抱着小翠,一路往她家里走。 那对农户夫妻也跟着着急了,刚才小翠跑过来胡说了一通,谁也不知道真假。 “娘子,这后山到底生了什么变故了?”大婶问。 “没什么。一会儿我再跟您说吧,现在让小翠回去歇着,都快天黑了,就别到处乱跑了啊。”楚嘉音捏了捏小翠的脸蛋。 “好。两位过来吃饭吧,乡野粗茶淡饭,不知道二位吃不吃得惯。”大婶让大叔将桌子搬了上来,然后自己上菜。 楚嘉音忙去帮忙,不一会儿,一桌子的菜就被搬出来了。楚嘉音惊喜的说:“怎么做这么多菜呢,一会让该吃不完了。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没事儿,好不容易,多吃一点。下次要是想念了,再来看看我们。”大婶很热情的给楚嘉音端了一碗药膳,浓浓的甜味儿混杂着油,里头还装着几块鸡肉。 “娘子,这东西给女人喝了好,看你们应该成亲不久的,喝了这个,日后生养孩子能生好。” 楚嘉音哈哈一笑,略显尴尬,看向了楚景琰。生养孩子?这也想得太长远了吧?现在战火纷飞,停了战火,还有家里那一关,楚景琰背后的身世那一关,总之,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二人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走完一辈子,还是个未知数。 “谢谢婶儿。”楚嘉音喝了一口那个汤,还挺不错,就是经不起细品,只要一细品,就会有点腻。 “姐姐吃这个。”小翠夹了一块红烧肉过来。 楚嘉音接过,说:“谢谢小翠。” “多吃点。”楚景琰也夹了菜过来,但是是素菜。 楚嘉音别了他一眼,说:“你看看别人给我吃什么,你给我吃什么?” “哈哈哈……小夫妻就是要吵吵闹闹的,日子才过的美。”大婶笑道,“对了,你们成亲多久了?” “额……”楚嘉音看向楚景琰,他们根本没有成亲,这大婶一说二人是那种关系,就莫名应下了,之后楚景琰也没什么异议。 现在可好,挖了一个巨坑。 楚景琰不慌不忙,煞有介事的说:“刚成亲,没多久。” “哦。也就是近几个月的事情吧?”大婶十分好奇这事儿。 楚嘉音现在除了点头,什么都做不了。 “哎呀真好啊,你俩长的都这么好看,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更好看。”大婶看起来,比楚嘉音的家人还期待抱孙子,一时间让楚嘉音有点想缩到地上当乌龟。 这事儿都没个定数呢,她和二哥哥,也就亲过了而已。想要孩子,再过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一定有数呢。或许这辈子都没数。 “肯定会像音音一样漂亮,跟小翠一样活泼。”其实小时候的楚嘉音,更活泼。 第二百六十九章 救人 “生个女儿好,不闹腾,乖巧听话。”大婶说道。 楚景琰低头,笑得筷子抖了一下。 对面的大婶不解,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婶儿你不知道我家娘子有多顽皮,要是生个泼猴如她一般,这家中可永无宁日了。”楚景琰深情的看着楚嘉音,这一眼,仿佛已经深爱了许久许久,直到今日终于可以表达,一眼就住满了深深的爱意。 楚嘉音一拳头捶打在他肩膀上,说:“你说什么呢?” “挺好,男孩子小时候不顽皮,长大也畏畏缩缩的,没什么出息。” 农户家给他俩收拾了一间屋子,一张床不算大,挤一挤勉强还能让其中一个人打个滚。 “二哥哥。”楚嘉音看着对面那个人,对方一心留在自己的事情上,半点儿也没考虑今晚要面对的事情。 楚嘉音也不是不想跟楚景琰一块儿睡,只是现在都坦白了,睡在一起,有点不自在。 “怎么了?”楚景琰转过身,左右看了一会儿,“嫌弃这儿环境不好?” “才不是呢,我还跟你在荒郊野外睡过呢。”楚嘉音抱着手臂,颇感自豪的说道。 楚景琰轻笑,说:“那不就得了,不嫌弃就睡吧。” 说着,他走到了床边,脱了鞋,一点儿也不见外了爬了上去。楚嘉音这回没话说了,也直接拖鞋上了床。 “楚景琰?”楚嘉音第一次叫二哥哥的全名,有点儿紧张,最后一个音一抖,就变成了问句。 楚景琰扭过头来看她,抬手将她的脑袋揽到了怀里,问:“突然叫我,是有什么意见?” “没有!”楚嘉音埋在楚景琰胸口上,干脆抬手抱住了他,“二哥哥,你知道你的身世吗?” “一知半解吧。”楚景琰不太想认文妙言,宁愿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她儿子,可惜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楚嘉音哦了一声,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将搭在楚景琰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在他胸口那儿画圈圈。 “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楚景琰说。 “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怕二哥哥你找到了亲生父母,就不要我了。祖母不太想让我和你在一起,二伯母三伯母,二伯三伯,也许也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了。毕竟,你可是大伯的养子呢。二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特混蛋,现在都成了这样了,为了你六亲不认,你可不能抛弃我了。”楚嘉音其实也不想这样的,可她就是舍弃不了楚景琰。 现如今摊明心迹,更加舍弃不了。有朝一日,楚景琰若是真放弃了她,她能做的也只有割了心活下去。如果是前世的自己遇到这种事儿,大概会一死了之吧。 但坚强的活着,到底有什么用呢?证明自己长大了,不给惦记自己的人添加悲伤吗? “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咱们会一直在一起。”楚景琰将人往怀里塞紧了一些,“睡吧,睡觉前不要乱想,不然会做噩梦的。” 楚嘉音越听这话,越觉得熟悉,最后才反应过来在哪里听到过:“哈!你拿我吓唬小孩的把戏吓唬我?” “这不是挺有用的,我也想试一试。说起来,你七八岁的时候,可精得很,没这么好哄。小小年纪,居然还十分恶毒,专门带着一帮人恃强凌弱!”楚景琰刮了一下楚嘉音的鼻子,被她捉住了。 楚嘉音一口咬住了楚景琰的手指,恶狠狠的说:“我现在也恃强凌弱,你怕不怕?不怕我就咬你!” “不怕!”楚景琰说。 楚嘉音真下口,楚景琰却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唔……”楚嘉音睁大眼睛,看着楚景琰紧闭的眸子,长长的睫毛,打在了她脸上。 “睡觉吧。”楚景琰喘息不断,下了床。 “二哥哥,你去哪里?” “去外面吹吹风,你先睡吧。” 这可怎么睡得着? …… 第二日一大早,楚嘉音就起来,小翠也起床梳洗了。楚嘉音梳洗的功夫,也给小翠打扮了一下,拆了她的丸子头,给她梳了一个自己小时候喜欢的发髻。然后再用花朵点缀,活脱脱大变了样子。 小翠趴在水缸边,越看越喜欢。 “娘子,用早饭吧。”大婶端着一盘饼子出来。 小翠兴高采烈的跑到她娘面前,问:“阿娘,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这发髻,我还不会梳的。快谢谢姐姐。” 小翠就奶声奶气的道谢:“谢谢姐姐。” “你家郎君呢?”大婶一大早没发现人。 昨晚后半夜楚景琰是回来了,可一大早又出去了,还叫楚嘉音乖乖待在这里等他。楚嘉音那会儿困得不行,实在不想爬起来,就躺着了。一觉睡过来,楚景琰还是没回来。 “他有事儿要忙,估计上哪里去了。今天我们也该走了,多谢你们的款待了。” “不用谢。诶,我们这乡下地方,还住的习惯不?看你们这打扮啊,非富即贵,家里肯定很有钱吧?”大婶眼里满含着对大富人家的向往,可惜,她这辈子也不太有可能离开西凉。 这世代的女子,大富之家更可悲,几乎永远都在院子里锁着了。这些乡下的,好歹还能去赶集,还能看看山河,知道不少新鲜的事儿。 也就楚嘉音这种不管声誉由着自己性子做事儿的,才能看尽风景,也待足了宅院,更做尽了许多男儿也没法做到的能事儿。 “习惯,我们是习武之人,跟一般家里当主子的,不一样的。就算荒山野岭也睡过了,你们家也算舒服了。”楚嘉音说道。 “这样啊,看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做生意,需要东奔西跑的。” “做生意好啊,有出息,能赚大钱。” 平凡人定义厉害与否,或许就是官大与否,或者赚钱与否了。 吃过饭,楚嘉音跟着小翠去林子里摘果子,快正午的时候,楚景琰就回来了。 二人辞别这一家人,下山去寻楚家的二爷和三爷去了。 据悉,日前一批南越的商人,从西北境被转到了西凉边境,如今正在西凉边境城城中。昨日楚嘉音和楚景琰差一点就出了边境城,还好风沙将他们挡了一挡。 西北边境城如今全靠铁西的人驻守,这些人中不乏有认识楚嘉音。为了以防万一,楚嘉音只能扮丑入境。 那批商人就被困在首领府中,楚嘉音对那边熟,就算跟楚景琰分开了,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溜进首领府后,楚景琰就跟楚嘉音分路了。两个人一块走的话,太容易暴露行踪了。楚嘉音走了相对安全的那一条,将能搜的屋子一个一个搜查过后,竟没发现半个她想找的人。 转去跟楚景琰会合,楚嘉音被他一把拉进了一间屋子,然后掉进了密道里。 “这是哪里啊?黑漆漆的!”楚嘉音前后左右摸索,只能摸到冰凉的墙壁。 楚景琰吹燃了火折子,说:“这是铁西的密室同行道,上一次我们来的时候,楚良善和方旻不是掉到一个坑里了吗?那个坑也连着这个密道。” “铁西将人关在了密室里吗?” “不大可能,据我所知,密室里都是铁西的家人尸骨。他不会想让别人去打搅他的家人的。” “那我们下来做什么?” “藏身。” 楚嘉音点了点头,又问:“二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二伯三伯他们被关在哪里了?” “应该在地牢中。”楚景琰的眸子暗了暗,似乎发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楚嘉音想了片刻,才发现,那不是铁西关押那些猛虎凶兽的地方吗?如今过了很长时间了,铁西还在养那些玩意儿吗? “二哥哥,那地方还有猛兽吗?” “有。一个人喜欢一件东西很多年之后,是很难更改不喜欢的,铁西既然喜欢养它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不会突然不养。我在地牢,也听到了猛兽的叫声。”楚景琰深呼了一口气,“你说,到底还有多少人有命活着?” 楚嘉音张了张口,有些话说不出来了。 “二伯和三伯都不懂武功,也没什么傍身的防身之术,他们真跟那些东西正面对上,恐怕还不如我撑的久呢!”楚嘉音愁的很。 “怎么可能有你撑的久,你可是第一个能将铁西的猛虎打死的。”楚景琰这时候了,还有空开玩笑。 楚嘉音并没有心情回怼他,只说:“二哥哥你别调侃我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去看看二伯和三伯还在不在吧?” “如果不在呢?” “不在,我们就走吧。这里很危险,我们没必要为了不认识的人冒险。”楚嘉音当初就吃了涉世未深的亏,差点儿将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儿了。 “嗯。” 楚景琰跟楚嘉音找准机会,又走到了外边。这一次再过来,首领府巡视的人,明显增多了。也许是铁西一朝得势,手下也多了的缘故。 现如今,他和他的同党,几乎占领了一半西凉江山。再过一些时候,待到气焰更加嚣张之时,恐怕会对南越动起手来。 第二百七十章 牢笼 第一次到西凉边境城首领府的时候,楚嘉音仅仅只是跟地牢里头的一只畜生碰了面,这一回,她直接进了地牢,才知道内里到底有多恐怕。 无数的铁牢笼,捆着几十只猛兽,人一进入,光是听这些畜生的喊声,都震耳欲聋。它们云津三尺,獠牙粗长,目露凶光。 地牢里潮湿阴冷且黑暗,人一旦走进去,情绪就会不自然的低落。被无数双垂涎你皮肉的眼睛盯着,有种=快要被剥了皮,进它们肚子的错觉感。 这地方清理不当,味道还特别难闻。楚嘉音捂着口鼻,问:“二哥哥,你确定二伯和三伯他们被关在这里吗?” 这地方也太不是人能待的了,要是将人放里面好几日,还能活得下去吗?楚嘉音现在就待了不到一刻钟,就有点站也不行,坐也不行,蹲下更不行的恶心感。 之前跟猛虎搏斗,前夕她也是被好好招待在客房里的啊。怎么一年不见,铁西改了让人待在地牢里,跟这些畜生待在一块儿了呢。照此下去,不用等到与猛兽搏斗,那些被关押的人,恐怕就没命在了。 “嗯。” “可是,我之前是被安置在客房里的啊。将人关在这儿,等到了比试的时候,人还能有力气吗?”楚嘉音喘不过气来了,忙松开手喘了一会儿,忙又用手扇了扇。 “这些人不是抓来跟猛兽比试的,他们只是铁西抓过来给猛兽做食物的。你以为,所有的人,都有资格与这猛兽一斗吗?”楚景琰解释道。 “那要怎样的人才有资格?”她当初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铁西都不放过要拿来与虎搏斗,博众位看官一笑,这些商人虽然没几个身怀绝技的,但好歹是成年男子啊。为何,只能做猛兽的食物? “铁西问过人,要不要与虎斗,那人爽快答应才行。试问,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在听到这个疑问的时候,还能爽快镇定的?就算答应了,铁西也不喜欢答应后,哆嗦得不成样子,上场就没法子动弹的,会浪费看官的时间。” 楚嘉音虽然怕,可铁西这么多年来,什么与虎搏斗的人没见过,他料定这小丫头一定能跟虎斗上几个回合。只要是个上场会活蹦乱跳的,这个人才有留下来的资格。 不然,那些莫名进了他的手掌心的人,只能沦为猛兽的食物。 常年吃人肉的猛兽,会比一般的禽兽更加凶猛,遇到人,也会将其当作自己的食物。人与兽厮杀起来,才会成为一场猎物与捕猎者的争斗,才会精彩绝伦。 在这地牢里待的越久,楚嘉音越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最后,她靠在楚景琰说:“二哥哥,这地方我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 “要不,你先出去等着我?”楚景琰也不想让楚嘉音过来的,要不是她执意要跟过来,早些时候,楚景琰就将她安置在外面了。 “嗯?不要了,反正都进来了。这地方看起来不大不小,应该很快就能看光了。”楚嘉音将怀里塞的帕子拿了出来,蒙住了脸。 她也不知道何时有这个习惯了,只是她这手帕不似旁的姑娘一般要整日拿在手里,就塞怀里偶尔拿出来擦了擦鼻涕,擦擦脸什么的。别的姑娘手帕巧夺天工,她的手帕没多少时候是干净的。 这下拿出来,在这地方走一趟,出去该臭了都! “你如果撑不住,就到外面透风处等我吧。这会儿都忙着打仗,没人会有空过来查这里的。”楚景琰拍了拍楚嘉音的肩膀,有点心疼她这眉头绞紧的样子。 楚嘉音摆摆手,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连这点苦都扛不住,将来还能成什么大事?我可是要跟二哥哥一样厉害,才能配得上你嘛。” “你……”楚景琰欲言又止。 他想说,楚嘉音并不需要太过优秀,如今就已经很好了。这天底下,又有几个大家出来的千金,能够陪着爱人爬山涉水、不畏艰险的走进这种地方来? 楚嘉音自顾自往前走,越往里面走,那种叫人恶心的感觉终于没了。猛兽排泄物的臭味儿,被堵在了外头,随着他们往里走,渐渐转淡。 “原来里面是这个样子的啊?还能接受,也许可以活人。就是光线太暗了,环境也纸笔外头好上那么一点点,说起来,还是不怎么样!”楚嘉音对此地评头论足,等到她终于说够了,就看到了一些被关押在与外头那些猛兽一般笼子里的人。 那些人一个个骨瘦如柴,但周围却满是食物的残渣,以及很多没吃就丢弃的食物。看来,不是人家不给饭吃,而是这些人,压根就吃不下,所以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惜啊,猛兽并不会因为他们长得瘦,身上没有二两肉,而放弃想吃他们的念头。只要人丢进了猛兽堆里,立马就会被分吃殆尽。 这些人看到有人进来,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渴望离开这儿的目光,如同熊火燃烧。可惜,楚嘉音和楚景琰,并不能带走他们。 他们这些人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一带出去,只要碰上外头的士兵,不出一会儿,就会被打倒打败。首领府还有弓箭手,弓箭一放,到最后,他们还是难逃一死。就连楚嘉音和楚景琰,也会因此失去逃走的机会,将小命丢在这儿。 为了一心仁慈疏忽大意,是不智之举! “二哥哥,你看到三伯和二伯了吗?”楚嘉音在里头走了很久,还是没瞧见自己想见到的人。 面对那些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死鬼一般的人,楚嘉音渐渐感到疲惫,甚至不想睁开眼看他们。但他们嘴里念念有词,不断的在说些什么,比如救命,又比如恐惧。 谁也不知道这突然进来的二人到底是首领府的人,还是别的地方来的,身份不明的人。他们只能巴望着,巴望着,眼神一刻也不想离开这来自于外面那自由世界的两个人。 这些被关押已久的人,每个人都在渴望自由。可惜,他们自个儿没办法给自己自由。 楚景琰将牢笼一间一间看罢,终于在最尽头靠左的那一间,看到了楚家的二爷和三爷。楚嘉音一抬头,也看见那二人。他们被关进来不久,精神状态较之旁人还算好,身体也比较硬朗。 待在牢笼里,只是像怕普通的犯人,不像最开始见到的那些有一样骨瘦如柴,难以见人。 楚嘉音扒在牢笼外,喊道:“二伯,三伯!” 一个牢笼大概关了七八个人,要将他们放出来的话,势必要牵连其他六个人。但依靠楚景琰和楚嘉音的力量,根本没法儿再多带走一个人,甚至带走楚家的二爷和三爷,都很费力。 楚嘉音看了一眼楚景琰,眼神里在问他该怎么办。 楚景琰扫了一眼里面的人,恐怕没人是愿意留在里面的。一会儿无论是将他们关回去,还是任由他们跑,都不抬合适。放他们自由走,出去以后,肯定要坏事。 这些人一个个没多少本事,这种人一般嘴都不牢靠,呼救叫得最欢。看到别人得逃出生天,说不定还要因为嫉妒生怨,非要将人拉回来陪葬不可! “音音?音音你怎么来了,这儿很危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家里该担心的。”楚家的二爷走到了牢笼铁杆那儿,看着楚嘉音说道。 “可是你们出事儿的话,大家也会很担心的。二伯母和三伯母都在家里等着你们回去呢。还有,三哥哥和五哥哥都被官家带去参军了。如今也不知道生死如何,家里要是再少了你们,可不成形了。”楚嘉音说起这儿,还有些心酸难忍,差点儿冒了泪花花。 历经两世,哪有一次碰见过这样一个家都四分五裂,一半的人都生死不知的场景。 “什么?景明和景阳都被带去参军了?”楚家三爷一脸惊讶,往日根本没有这个规矩,朝廷招兵那会儿,他们二人在外头什么也没了解,竟不知道家里两个儿子都被带走了。 楚嘉音点点头,说:“朝廷根本不讲道理的,只要年龄符合,甭管家里什么情况,都带走了。我们家好说歹说也有两个哥哥在官家做事了,这会儿,他们居然还要带走两个。现在家里,就剩下我和楚韵了。现如今,楚韵嫁人去了,家里只剩下我……我能做什么啊?” 楚嘉音什么都能扛得下来,可惜因为是女儿身,这世道外人的男儿当家的观念太重,根本没办法去扛。 “你们也别聊了,要带我们出去,快些啊,一会儿送饭的人就要来了。” 这时候,牢笼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与楚嘉音说话。楚嘉音瞧了他一眼,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了。 她根本不想救其他人!这些人能被关在这儿当猛兽的食物,说明也都是些没什么骨气和本事的,放出去,只会拖累人。 要是些能与猛兽一搏的人物,还能帮他们的忙。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再遇铁西 楚嘉音怎么傻到带这种拖累人的东西走呢? 可看他们的样子,估计一会儿自己一带二伯和三伯离开,而他们必须还待在这儿,定是要怨言不断的。可从他们嘴里跑出来的恶毒怨言,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以及二伯三伯的安危重要? “二伯,三伯,我们离开这儿吧。”楚嘉音抓着二伯的手说,“你们在外好多日子,珍姐姐的孩子都落地了。正等着你这个外公回去看呢。” “珍儿的孩子生下来了?”楚家二爷满脸惊喜。 楚嘉音点点头,说:“是啊,大家都很想念你们呢。” “哎,是我们没用,才让人当货物一般运来运去。在外做生意,钱没赚多少,倒是赔了不少。”楚家二爷满心感慨。 楚嘉音说:“做生意哪有不赔的,人没事儿就好。” “走吧!”楚景琰算好了时辰,再晚一些,真如刚才那人说的一样,送饭的就来了。、 楚嘉音突然意识到,他们并无钥匙,这要如何开锁?正当楚嘉音迷茫之际,楚景琰望向了牢笼内,跟楚家二爷说:“二伯,可以帮我拿两根筷子过来吗?” “好,筷子,老三,拿筷子来。”楚家二爷看向距离桌子比较近的楚家三爷。 本来还有牢笼里的其他人要动手,被楚家三爷抢了先,拿了筷子屁颠屁颠的跑到了楚景琰面前。楚景琰接过,将竹筷掰断,又抽出其中细小的一截插入锁内。不一会儿,锁就开了。 “音音,带二伯和三伯先走!”楚景琰守在牢笼那儿,吩咐楚嘉音。 楚嘉音忙将楚家二爷和三爷拉了出来,然后就往外跑。里头还有人要出来,被楚景琰拦住,一脚踹远,然后将牢笼再次锁上了。 “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并无菩萨心肠,不想为了陌生人,丧失了自己活命的机会。”这里头的人,不说所有人都是累赘,起码现在急于谴责楚景琰二人的,都是累赘。 将牢笼再次锁上后,楚景琰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一路上,不知道听了多少刺耳的言语。 “音音,一会儿走密道。”从地牢往密道那儿走,相对巡视的人少一些,这会儿临近正午吃饭的时候,人只会更少。 直到四人进了密道,这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人。 “二哥哥,现在我们该一直往前走吗?”楚嘉音看向深处黑漆漆的路。 “上一次楚良善二人将那颗连接密道的桃树挖开,堵住了密道的另一头。如今桃树还在,也不知道密道的路,有没有封上。”楚景琰看着深处,有些迟疑,不敢轻易让他们往前走,可如今后退无路,只能赌一赌了。 “走吧,先去看一眼,不行再等晚上伺机行动。” 楚景琰先行一步,在前方探路,他带了好几个火折子,灭了一支续上一支。只是这样耗下去,很快火折子会烧光的。 走到大概当初那棵桃树的位置,楚景琰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是通的。 “应该可以往前路再走。”楚景琰说。 “嗯!”楚嘉音点头。 只是,楚景琰手上的火折子马上又要熄灭了。这密道的路还分好几条,本来路还差不多,如果再无光线,可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这密道是人挖的,虽然没有什么猛兽,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些什么小东西出来。比如蜘蛛老鼠毒蛇之类的,不行想摸到了,还是死路一条。 楚家二爷忽然说道:“我有一颗夜明珠,那些人只搜了钱袋,衣服没搜。” 说着,他就掏出了一颗包裹了很多层布料的夜明珠出来。楚嘉音惊喜之余有些气恼,说:“二伯,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浪费好几个火折子,到时候要是到了外面,说不定都天黑了,想烧火都不行了。” 楚家二爷不好意思的说:“我忘了。” “出去以后,再从我们之前走的那条山路一鼓作气回南越,明天我们就能回到南越境内了。并不需要担忧需要露宿荒野什么的。只是音音和两位爷,要是撑不住的话,那就不好说了。”楚景琰之前也是打算一鼓作气回南越境内的,谁知道楚嘉音竟然走错了路,还掉进了河里。 楚嘉音忙说:“撑得住,撑得住。” 不论楚嘉音有没有习武,到底是个小丫头,她都撑得住,楚家的两位爷也不好意思说撑不住,只能应和着说能撑住。 可惜再好的打算,也扛不住变故。 正当他们走进一条只有前路和后路可走的道上时,前方忽然传来了火光。 楚景琰几乎在一刹那呼吸停滞,完了,这后路是一条很长很直的路,想躲也躲不了。楚景琰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上走密道的人,一瞬间也不知道作何打算才好,只能做好一会儿要打架的准备。 持有火光的人,看到了夜明珠的光亮,忙加快了脚步,上到了前面来。过了拐角,就见到了那迎面过来的四人。 “谁?”说话的人,赫然时当年为难楚嘉音的铁西首领。 “铁西首领,好久不见!”楚景琰跟对方打了一个招呼。 铁西看到了几人,目光先是扫了一眼楚景琰,然后又看到了楚嘉音,冷哼了一声,说:”是你们?怎么还敢回来?” 楚嘉音上前,站在二哥哥身边,目光冷冽,说:“你抓了我家的人,我当然要回来!” “你家的人?就你们后面那两位废物?”铁西很不屑的说,“许久不见了,楚姑娘,楚二公子,可是要领教一下我家那些宝贝的本事?你二人如果肯进斗兽场,一定会十分精彩!” “精彩?可惜,你没那个机会再看了。”楚嘉音并不觉得,今日不杀各你死我活,他们四人能够活着走出这里! 铁西并不惧怕楚嘉音,只是这楚景琰,这一年多以来,在战场也算赫赫有名,他哪敢招惹。对着那迟迟没有动手的二人一笑,铁西回头,转身就跑。 “这……”楚嘉音往前追了两步,发现对方跑得飞快,根本追不上,放弃了。 楚景琰回头看了楚家的那两位爷,说:“快些走吧,最好能追着铁西的尾巴走,让他没办法出去找救兵!前面不远就有出路,等出了这里,就会安全许多了。” 密道沿着这条路往前的出路,连接着西凉边境城的郊外,能够出去,的确相对安全一些。 楚景琰的话音刚落,就挥手示意楚嘉音先跑,然后他追着楚嘉音,后面两个人紧跟着二人就跑了起来。一直到看见了外面的光,他们也没听见看见有关于铁西的救兵的讯息。 楚景琰刚在外面喘了一口气,就走到了草丛里。 楚嘉音不解,忙跟上他,发现那茂密的草丛里竟然藏着之前他们二人在哪家农户家后山发现的尸体。楚景琰将尸体搬到了洞口那儿放着,招呼另外三人往山上走。 翻过这座山,他们大概就能走到之前楚嘉音和楚景琰露宿过的山路上了。爬上去再往下走一点,还是那条小河。 “二哥哥,我们要不要再去拜访一下那个爷爷?”楚嘉音忽然想到另一条路上,还有一个老农户,他们当时也是从他口中知道,这西凉边境城和南越西北境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儿。 “一会儿追兵就该追上来了,你不怕?”楚景琰笑道,月光升起,将他那张脸,照得有些发白。 楚嘉音立马不想去了,忙道:“那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楚家的两个长辈忙笑她,二爷说:“音音啊,就会胡闹。喜欢玩,也要分清轻重缓急。” “知道了!”楚嘉音有这些宠爱自己的人在身边,就会莫名的幼稚几分,忍不住露出小女儿家的顽劣姿态。 明明,都是活过两世的人了,有时候想一想,还真是可笑呢。 可有谁又想长大呢,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真的足够让人心智成熟,叫人长大吗?她这辈子才十六岁啊,为什么不能抛弃前世,重新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呢? 仇恨?说起来,就算这辈子的楚韵不像前世那般过分,对她置之死地,也依旧不可饶恕。让她跟宋书明在一块狗咬狗,楚嘉音也不知道足不足以平息前世的怒气。至于阮香玲,楚嘉音打算在这次纷乱安定一些后,去找一个人,让阮香玲彻底败下阵,再也无法留在父亲身边。 “二哥哥,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呢?” “不知道,或许还要两年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打仗总是很持久的事情,史册记载的各种战争,少说也在几个月。 距离南越的地域越来越近,楚嘉音愈发不安,等终于走到那儿了。才知道前不久又打了一仗,如今横尸遍野,正在清点尸体是谁名谁。 楚嘉音看着这些尸体,没有任何的恐惧,仅剩的只有同心。他们都是麻木的无辜者,只能按照领导者的意愿冲锋,等他们丢掉了性命,领导者也不会为他们掉半滴眼泪。 第二百七十二章 殉国之人 然而,就在楚嘉音双眼麻木,对着尸体也掏不出多余的心绪来时,如同毯子似的铺满南越西北境的街道上,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她微微停了一步,将眼睛闭上。或许,那一刹那,只是她看错了。再睁开眼,她却发现,错的只是她觉得是错了的这回事儿。 “二伯,三伯!”楚嘉音胸口里置换的气息几乎一瞬间抽空,将要喘不过气来了,她回头,求救一般喊着还在缓缓朝这边过来的楚家二爷和楚家三爷。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楚景明和楚景阳的尸体……不是真的,可越走近去看,事实便摆在眼前。一切都是真的,改变不了了,那就是他们的尸体。 他们不再像往日一般,见到了六妹妹,欢喜的上前打招呼,一口一个妹妹,还忍不住要将近段日子发生的事儿,都告诉妹妹,让她高兴高兴。他们现在的躯壳,冰冷而僵硬,双眼紧闭,唇色发紫,声音连同着消失的生命,一块儿匿迹了。 楚嘉音脚步如同挂着千斤重石,磨磨蹭蹭,终于走到了他们身边。真的是三哥哥和五哥哥,蹲在他们面前,脑海中最后闪过他们朝自己奔来的样子,欢喜的笑,关心的言语,通通如同拂尘一般,被风吹散,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楚嘉音蹲在地上,努力的想叫自己忘记眼前的一幕,可却如何都再不能忘记了。忘记了又如何,当是没看见又如何,他们终究是走了,走得干干净净,甚至没来得及再回家一趟。 楚嘉音无声的陪在他们身侧,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想哭,喉咙梗塞、胸口沉石,竟是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家二爷和三爷终于赶了过来,看到面前场景,几乎昏阙过去。 “景明,景阳?!”没用的,再呼唤,他们也或不过来了。 这场小小的战乱,不过持续了一天的时间。兴许昨日他们没离开这里的话,楚嘉音就能跟两位哥哥见面了。不曾想,这一走,竟是错过了最后一次与他们生人相见的机会。 “三哥哥,五哥哥,音音来了啊。”在某一瞬间,与二哥哥坦白心迹换来的喜悦,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二人的脸都脏兮兮的,死前的心情大概是不愉快的,最后凝固的表情,看着叫人十分痛苦。往日,养尊处优的两位大少爷,每每出现在人前,哪怕是挨训,也该是整洁干净,衣带飘飘的。 楚家的儿郎没有长得丑的,他们穿着华服,佩戴玉佩,长身玉立在人前的模样,别提多惹人注目了。 可如今,他们却只能身着军装,躺在脏污不看还带着血腥杂血的地上,受着满面飞来的灰尘侵扰,连带着自身,也不干不净,半点儿体面都没有。 楚嘉音一直惧怕楚景琰有一日留在这沙场上,这辈子也不会再让她见到。可谁知道,先一步留在沙场上的人,竟会是家中另外两位哥哥。 楚嘉音哆哆嗦嗦的看向楚景琰,一时间,心如死灰,担惊受怕,好怕下一刻,楚景琰也这样躺在她面前。楚景琰看出了她眼中的脆弱和煎熬,忙上前去,弯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怕,不怕。” 可是让她怎么不怕呢,楚景琰不知道,这世上最难消解的,莫过于生死离别。生与死,从来不是人能够掌控了,一旦死了,就不可逆转,这辈子便只能接受那人死去了。 楚嘉音窝在他怀里,低声呜咽,眼泪落个不停,却无法放声大哭发泄出来。忽然间她意识到,大哭没有任何作用,仅仅会让旁人笑话罢了。 有一小将得知楚景琰回来了,忙过来与其汇报:“将军,昨日你不在,牢中关押的叛军与其同党里外接应,将我们杀得措手不及。另一位将军带领五千余兵马赶来相助,死伤惨重。” “知道了,下去吧。”楚景琰深吸了一口气,一时半会儿,想叫楚嘉音不难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世事无常,节哀顺变,可谁又能做得到,眼见着亲人魂断沙场,还能放宽心。 楚嘉音哭累了,就回去睡下了,梦里回环,到处都是三哥哥和五哥哥的影子。像是他们再跟自己道别,依依不舍,难以分离。 很久之前,楚嘉音的梦里就满满都是他们二人的影子。那时候,他们会不会是在向自己求救呢? 楚嘉音最后,被一张狰狞的脸吓醒了。是月夕非要取走她的小命,而露出的狰狞面孔。那一次在客栈分别,月夕被她捅了一下,这时候还没过去多久,她人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楚嘉音睁眼那一刻,全身血液逆流。她看到,月夕从窗户那儿爬了进来,然后提着一把剑,朝她走来。 楚嘉音无甚大碍,只是有些伤心过度,精神不佳。反倒是月夕脸色苍白,一看就是身体状态不好。短短不过三四日,那一刀捅下去的伤口,不足以恢复痊愈。 “你又来了?”楚嘉音如今手上再无任何锐器,可月夕手中,提着长剑。 这次,她拿来的剑再不是那种铁匠铺里随便打造出来糊弄人的玩意儿。那是战场上能够与长兵器对峙的剑,剑身粗厚,剑尖修长锋利! “我当然要来,你一日不死,我怎么能安心的去死呢?”月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加上上次在楚嘉音手中不慎受挫,更加难以为继。 可能,她的死期早已拉近了,只是她为了殿下,为了忠心娘娘,还强喘着一口气不肯罢休! “茹云呢?她被你带到哪里去了?”楚嘉音正满头大汗的找办法与对方拼死一斗,可她现在还能拿得动什么与那个人交锋? “她?你还不知道你养的那条狗,真正效忠的主人是谁吧?居然还在担忧她的死活!好一个主仆情深的戏码啊,可我瞧着,怎么如此恶心呢?”月夕再也不想等了,一句废话也不愿再与楚嘉音耗下去。 再拖延一时,她恐怕就杀不了面前之人了。 以免夜长梦多,月夕提剑就朝楚嘉音刺!锋利的剑尖,闪着寒光直直朝楚嘉音逼过来。 楚嘉音一个后翻,躲开了第一记!可接下来,月夕的攻势越来越猛。 楚嘉音左闪右避,拿起凳子杯子等等去挡。可无论什么东西朝月夕砸过去,哪怕是将她打得馒头是血,她也依旧不依不饶的追过来,就像一个执意寻死,还要拉上陪葬的人。 楚嘉音最后没躲过,剑还是插入了她的胸口,幸好,因为躲避偏离了一些,不至于伤到心脏。 带着体温的鲜血慢慢从右胸口处躺下来,屋内的血腥气味儿愈发浓烈,有楚嘉音的,也有月夕的。 “呵呵——呵呵,我这一次,一定要杀了你,殿下那么好的人,怎么能毁在你手中!”月夕想过,如果楚景琰真的跟楚嘉音一辈子在一块,且一直纵容楚嘉音的话,这储君亦或是未来的君主,楚景琰都会免不得受到这臭丫头的影响。 一个没办法成为一国之母的女人,怎么能让殿下产生好感呢?就算殿下真的喜欢她,那她也该尽快消失再找个世上,再也无法跟楚景琰扯上任何瓜葛! “你说什么?”楚嘉音好像听见她说什么殿下,可胸口疼得厉害,不多于就侵蚀了她的脑子,让她没办法去分心多想其他多余的事情。 她现在,只要活下去! 楚嘉音一把抓住剑身,也不管这把剑会不会将她的手,割开,割裂。既然对方不要命的想她去死,她也同样回报。拼一拼,兴许最后活下来的人,会是她呢! 外头现在正忙着处理尸体,现在喊人进屋帮忙,也只不过是徒增累赘,兴许还只能帮上倒忙。楚嘉音现在只能依靠自己去应对月夕,去打败她! “呀!”她一心狠,用手抓着剑身,直直将插入身体里的剑拔了出来。 接着,她扑向了月夕,将她扑倒在地。月夕手中的剑要来砍她,楚嘉音就拎起旁边的凳子,拼着强烈的求生欲,一下一下往她胳膊上砸,直到最后,月夕胳膊鲜血淋漓,手一抖,再也拿不稳那把剑了。 可她另一只手,还如同猫抓人一般,拼命的往楚嘉音脸上脖子上挠。不一会儿,楚嘉音就觉得,脸上多了好几条划痕。 楚嘉音一边摁着她,一边去摸寻那把剑,拿起来,想也不想,将往月夕脖子上一横,杀鸡一般将她的脖子重重一抹!很快,被压制在身下的人,就不动了。 楚嘉音倒地,口吐鲜血,她赢了。 啧! “来人!来人!!”楚嘉音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喊出求救的话来的,等到外面有人闻声闯进屋里,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阙过去了。 “楚姑娘!”先进来的是两个侍女,一看这满屋子的血,吓得愣怔了片刻。 楚嘉音浑浑噩噩的梦见了好多前世的东西,一直梦到楚韵拔了她的指甲,将她丢进雪地里自生自灭。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人走茶凉 这一次生死相斗,楚嘉音愈发惜命了。 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感觉,真的好可怕。 楚景琰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军医手忙脚乱的给楚嘉音处理伤口。楚嘉音面色惨白如纸,原本微微发红,总是分外好看的指尖,连同指甲盖都白下去了。 她一直在抖,一抖,血就不住往外淌。 本来,将两位伯伯安全带出来的楚嘉音,应该跟他们一块儿回京复命,跟家里人讨要自己立了大功一件的奖励。又本来,她应该睡一觉过后,跟着两位伯伯,带着两位哥哥回家安葬。 如今,她只是狼狈不已的躺在这儿,命就跟烛台上要烧光的灯芯似的,稍不注意儿就没火了。 楚嘉音确定剑没刺中心脏,可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这剑刺入皮肉的时候,她自己都疼得快要惨叫,只是害怕这一叫惹来大乱,给别人带来麻烦,生生咽了回去。 她现在很想哭,心里委屈得不行,可惜啊,伤势太重,她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景琰再次进了那座生母所在的庄园,这一次,没看见文妙言。但他格外生气的,将院子里的花草都斩断了。 “殿下息怒,娘娘过些时候就会来看你了。”大家都以为,楚景琰只是因为见不到娘娘才生气。 不,他是在跟文妙言以及她的好下属生气,同时,也在跟没保护好楚嘉音的自己的生气。为什么才一会儿功夫,就闹成了这样。明明楚嘉音过来的时候,还跟他说了月夕的事情,可他就是忙得忘记了那么一会儿,就一会儿,楚嘉音就差点儿没了性命。 斩断院子的花草,并不能让他心里好受多少。他的脑海中,辗转来回,都是楚嘉音躺在床上,因为伤口疼痛不断颤抖的样子。 这一天晚上,方旻和何浩带着人搅了胡坪的老巢,几乎断了他一半的部署。胡坪老贼后知后觉才知道,原来那几个臭小子早就已经将事情勘破猜透,就等着他上钩,一时间怒上心头,干脆鱼死网破,真的明面上反了! 南越内乱,掀起了另一场风波,无论战场的士兵将领,还是安然在城中过日子的老弱妇孺,人人自危。 楚景琰陪着楚嘉音,将事情都搁置在一边,西北境虽然暂时安全,可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担心得寝食难安。楚嘉音被刺杀的原因,楚景琰没有如实告知部下,大家都以为,那是敌军的阴谋,想让楚景琰阵脚大乱。 “楚景琰,你不想干了,就趁早将兵权交出来,在这儿郁郁寡欢个什么劲儿,真当自己丧偶了吗?” 眼看着战乱渐渐逼近西北境,冷蓝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冲进了楚嘉音的屋里,开始质问楚景琰。 一进屋,就看到楚景琰不慌不忙地端起碗,在给楚嘉音喂药。而外面,是乱得跟踩在热锅上一样的士兵,还有即将迎来的战火。 “下去!”楚景琰冷冷的抬起眸子,扫了她一眼,冷蓝稍有动容和退下的想法,但一想到某些事,心中便不满起来,一步不肯退。 冷蓝道:“楚景琰,你现在可是边境军的统领,你知道这上上下下多少兵士必须听你的号令吗?你就这样消沉下去,对得起他们吗?” “我对不对得起他们,我心里有数,轮得到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跑到我面前还指着我的鼻子叫嚣?”楚景琰知道,她就是记恨待自己一直宽厚的慕容翰的地位,突然被楚景琰顶替了而已。 很多人也不肯承认,楚景琰确实强过慕容翰一筹,他们一味的认定,楚景琰就是靠楚良善那个不三不四攀上皇上的哥哥,才得了这么个职位。实际上,不论楚良善,还是面前的楚景琰,抛开一切的一切,都比那些只会道人是非的人,强上百倍千倍。 只是不想承认而已,不想承认,拼命诋毁,将这二人贬低得什么都不是!听的人挺多了,便都以为,他们真的不配! 可若是趁这个空当,将楚良善和楚景琰都从如今的位置上扒下来,南越铁定要保不住了。 皇帝是个清醒的人,可他不愿意给这两个羽翼丰满足以为国遮天蔽雨的臣子,解释任何。 冷蓝胸口微微起伏,依旧不肯退让地说:“你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吗?” “我都说了,我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我做事,需要你教?”楚景琰最开始跟冷蓝的关系便很僵硬,完全仰仗慕容翰在身边调和。 如今,站在中间的人没了,二人最初那股一见面就火光四射的气氛又上来了。 慕容翰如今因为失去了一切,连带着父亲那份也丢了,他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恨楚景琰呢?就算不恨他,也该很楚良善,恨楚家。而楚景琰,恰恰又是楚家的人,连带着他心爱的楚嘉音,也是楚家的人。 这好像是个死胡同,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最终,慕容翰还是要恨到楚景琰身上。 “来人!”楚景琰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 有些时候,再聪明的人,也会因为感情误事。比如冷蓝,又比如他,都逃不掉的。 只是他足够冷静,清醒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现在藏在屋里陪着楚嘉音,并不是想躲避什么,也不是想儿女情长,将家国大义抛弃。 他只是觉得自己该陪一陪他的音音,可那些人,连这一一点点时辰都不肯留给他,非要他将全部心力,都投注到战场上。 很快,就有人进了屋,将冷蓝架出去了。 楚景琰抱着楚嘉音,忽然心里一酸,竟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音音,我好像有些撑不住了。如果南越真的沦陷了,我就带你去乾国吧,就算成为傀儡,好歹也能衣食无忧,平安的与你活下去。不像这南越,战火连天,还有那么多人辜负我们的人。” 太多的人不能将如今的楚景琰当一回事儿,放在楚嘉音那儿,又何尝不是。楚嘉音不过习武,脾气凶悍一些,不过将一些本该属于男儿做的事情揽到了肩膀上,外人不夸赞她也就罢了,居然还以此来批判她不守妇道,不配生为女子。 楚嘉音的睫毛一动。 睡梦中,她好像听到二哥哥的询问她的意见,可是她听不清楚啊,耳畔嗡嗡作响,胸口疼得浑身神经都在钝痛。完全,听不清楚二哥哥到底说了什么。 楚嘉音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七日了。 睁开眼,她竟然看到了楚家的房梁。她是已经死了吗? 耳边,好像还有人在哭,是别人在给她哭丧吗? “姑娘,你可算醒过来了,要是再不醒,桃花都以为您要这么去了!”桃花哭哭啼啼的站在床边说道。 楚嘉音试着动了动,好疼。又转而询问桃花:“我这是在哪里?” “在家啊,昨日二公子才将你带回来的。” “昨日带回来?那二哥哥呢?”楚嘉音现在浑身都在发凉,三哥哥和五哥哥尸体的模样,还在她面前晃。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想问一问桃花,想从她口中了解到,其实,三哥哥和五哥哥还活着。大家都好,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不好,一个人躺在这儿。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上的抽痛,真的好痛好痛。 桃花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说:“二公子还好,只是受了一点伤。可是三公子和五公子……呜呜呜——” 三哥哥和五哥哥,原来是真的死了。 “都走了,走了……”楚嘉音的声音和魂儿,好像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已经游离地府,半步踏入鬼门关了。 桃花一听更不好了,道:“姑娘,您可要撑住啊,如果您再出了什么事儿,楚家……” “楚家,本来最不缺的就是我。”楚嘉音以往,竟会给家里带来麻烦和各种坏名声儿,可大家都宠着她,连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可到了如今地步,回念一想,她才是楚家最不应该存留下来的。 “姑娘,你说什么傻话呢?你这话要是让老太太和夫人们听见了,肯定要说你了。” “不说了,三哥哥和五哥哥,下葬了吗?”楚嘉音怕自己都赶不上了,这一睡过去了那么久,不止人瘦了好几斤,身体也不比从前了。 桃花说:“还没呢,二爷和三爷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大公子跟他那些朋友作乱,将叛党逼得不得不现出原形,他们就在路上停着了。后来是二公子解决了边境的事儿,才将人一块儿带回来的。现如今,叛军都被堵到了明光城往南的地方,瞧着,咱们应该能赢。” “是吗?”要打赢哪有这么容易啊,二哥哥都说要三五年呢。 “是啊。姑娘,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你去弄一些吧。” 等到桃花走了,楚嘉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茹云还没回来呢。月夕死了,茹云又在哪里呢? 茹云是乾国王爷的妹妹,其间复杂如若全部摊开来看,她们还能是主仆或是朋友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二者选一 战火暂时性停歇了一段时间,可大家都明白,不用多久,叛军还会卷土重来。 阮香玲的肚子已经快六个月大了,楚家人丁突然凋零,她肚子里的小家伙,说不定就要代替她,将楚家的所有卷走了。楚景琰是养子指望不上,楚良善对楚家爱搭不理,楚嘉音又是女儿身。 如若阮香玲肚子里的家伙跑了出来,而且还是个男孩的话,楚家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一切都要被这个女人夺得的下场。就算将家产送去给楚良善那又如何,楚良善依旧是阮香玲生的。 到头来,楚家剩下的,居然只有阮香玲的孩子了。 楚家为两位公子准备葬礼,举家哀伤,唯有阮香玲怕是笑得快不行了。 楚嘉音突然心头一凉,胡乱抱怨,钻着牛角尖怪罪到了楚良善头上,对来看望她的哥哥说:“你当初如果认楚家的话,皇上会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至少也留下一个人?” 楚良善对他的埋怨并不感到半点心情起伏的波澜,平静无波的说:“六妹妹怕不是忘记了,不是楚家先不认我的吗?这会儿,说我不认楚家,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对啊,是楚家的人先不认可楚良善的,他又有什么错,他不过是自私的为了自己而活着。人生下来,本就多是自私自利之人,楚嘉音在此谴责他,不也是因为自私吗? 追求根底,楚家若是知道会发生如今这种事,也未必会心甘情愿的接纳楚良善。因为阮香玲是楚璋的外室,如果没有那个女人,楚嘉音的母亲就不会死。 而楚良善和楚韵生下来,就背负着母亲带来的各种仇恨。楚家因为阮香玲而记恨他们兄妹,他们兄妹又何尝不为了楚家记恨他们母亲,而对楚家怀有敌意。 这事儿,说不清楚的。 楚嘉音现在不是很想跟楚良善交流,下了逐客令,说:“楚大人,请回吧。” “好。”楚良善从头到尾都很清晰,他是真的有一丝丝喜欢这个妹妹的,整个楚家,他就只看得顺眼楚嘉音一个人。但这份喜欢,不足以在二人之间撑起太多,甚至不足以让楚嘉音求他时,能够事事看在兄妹的面子上,多分她一分温柔。 楚嘉音在这份兄妹情之中摇摆不定,从全名喊到哥哥,再到如今喊楚大人,终于也算明白,自己该怎么对这个人了。 那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他的母亲害死了楚嘉音的母亲。可害死楚嘉音母亲这件事,从头到尾楚良善都没有参与过,楚嘉音也不知该不该怪到他身上去…… 殡葬举行了三天,最后一日,二人的尸骨被抬到了楚家祖坟安葬。二房和三房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看在旁人眼里,只忍不住感叹命运不公。 有人说,三哥哥和五哥哥,当初如果能够发愤努力一些,就可以跟楚良善一般,在朝中做文官了。可谁知道,考上秀才,或许已经用尽他们这辈子积蓄的所有知识了。 就连二哥哥也碰上了天有不测风云,居然在最后一考出了差错,他二人再努力又能如何。当今考中的举人贡生,一个个的敌到当前,还不是得被招去当兵。 楚家上下打不起精神来,阮香玲乐得自在,挺着一个大肚子,还有心思给一家子准备饭菜,在厨房里招呼下人做这做那。 上了宋家当了不久媳妇的楚韵也回来了,母女二人别提多嚣张了,趁着众人都在郁闷,在院子里笑得生怕街坊邻居不知道她们得意了。 桃花替楚嘉音将门窗都掩上了,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变得很是难看,抱怨道:“她们也太过分了吧?还专门挑离我们近的地方坐着,嚣张什么啊!左右还不都是外室,就连楚韵,嫁过去给宋家,楚大人不肯给面子,也只能做个妾侍。” “让她们得意吧,反正,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楚嘉音要歇一歇,等明日,她该想办法除掉这两人了。 以前她们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如今三哥哥和五哥哥没了,阮香玲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个祸害。楚嘉音宁愿将家产都散尽给穷人,也不想便宜这个女人半分! 再不动手处置她,孩子生下来,楚家又再没其他男儿撑着了,阮香玲这外室不扶正恐怕都不太合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她扶正之前,将她彻底解决干净! 就算要了她肚子里胎儿以及她的命,楚嘉音也绝不会容忍这等小人,拿走楚家的一份家产。 …… 楚嘉音拖着病体,离开了京都城,上了附近的一座山。她记得一个人住在那座山上,小时候楚嘉音见过她,对她也算关切。如果非要让父亲娶母亲之外的女子为妻,楚嘉音宁愿是她。 那人名叫周琦玉,是父亲年少时的青梅竹马,父亲与她各自喜欢了彼此了很久,可惜后来因为缘分差错,各自都成了家,再无缘分。 楚嘉音也是偶然间听说周琦玉的丈夫死了,如今正隐居在此。 再一次与桃花一块儿爬山,楚嘉音变成了那个不一会儿就爬不动,不一会儿就累的了。她身负重伤,没办法像从前那样腿脚轻便,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已经是她现在能提起的最大力气了。 若是情况再不好,她只能躺在地上不能走了。 “姑娘,您要不还是在这儿等着,我去请周夫人出来吧?”桃花跟楚嘉音一块儿长大,小时候楚嘉音见到周琦玉的时候,她也在场,也是认识人的。 楚嘉音摇头拒绝,说:“如果不够诚意,如何能将人请出来?” 她也不知道,周琦玉如今还能看上她家那位被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的爹爹与否。总得亲自看看,再问过了,才算合适。 楚嘉音的伤口已经不会在不做大动作的时候裂开了,可一动起来,还是会很疼。一路走下来,她身上留下来的汗,也不知道是因为累,还是因为疼出来的。 走了大概半日,楚嘉音和桃花终于走进了一片桃林。往前再走,就能看到一座小屋了。 “有人在吗?”桃花一靠近那座小屋,就过去找人,可惜没找到。 楚嘉音终于能休息了,如释重负的走到了附近的泉眼地下,坐在那石头上,将手脚放入其中泡一泡,缓解疲惫。 桃花见她这么做,急坏了,忙拉扯着要让人出来,担忧地说:“姑娘,你这伤还没好呢,要是再碰冷水,再恶化了可怎么办啊?” “没事,我不碍事,又不是泡伤口。”楚嘉音有些无奈桃花的谨慎,这些日子,恨不得将她当宝贝疙瘩揣在怀里,比小时候照顾得还仔细。 大概是楚家真的差不多不行了,眼见着只有她一个人能撑着,不止桃花,大家都着急吧。桃花是她身边伺候的人,免不得要听那些人唠叨,说要好好照顾六小姐。 “这泉水边有野菜啊,桃花,你去摘摘,一会儿借周姨的厨房煮一盘,”楚嘉音一看见这熟悉的草儿心里就来劲儿。 好长一段时间,没吃过这玩意儿了。 “好!姑娘你可别乱动了,万一出点什么好歹,我可不敢回楚家见太太们了。”桃花是在是怕,她一个只会伺候人的小丫头,如果真离开了楚家,何处谋生,如何谋生都会成为大问题。 “行,我不乱动,我就坐在这儿等你摘野菜。我一会儿还想吃呢。”楚嘉音微微眯眼,阳光透过桃树照下来,稀薄了不少,时不时飘来的桃花香以及桃花瓣,都让楚嘉音不由地陶醉在此山野中,想再也不回去了。 前些时候,在小翠家,楚嘉音还觉得隐居起来,看不到热闹的场景,看不见很多人聚在一块会不舒服。这会儿心态一变,却真的想隐居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隐居起来何尝不好,孤独与热闹都需要承担代价,但热闹带来的代价,显然更大。 “谁在我的地盘上逍遥啊?”一道女声传来。 楚嘉音循声一看,原来是周琦玉回来了,对方穿着一身简陋的一群,头发也是简单的盘起来而已,不加修饰。虽然装扮朴素,可她一身的风情和貌美,却无法被这粗衣麻布所掩盖。 周琦玉今年也四十多了,但看起来与二三十的无异,一笑起来,脸颊还有梨涡,十分减龄。 “周姨,我来看看你啊。”楚嘉音将脚从水里捞了出来。 周琦玉佯作嫌弃的说她:“怎么将脚放进我的泉水里呢?一会儿吃的东西,是不是都要带着你的脚臭味儿?” “怎么会呢,洗脚的水一会儿就冲没了。”楚嘉音只坐在那儿与她说话,动也不动,半点儿也不符合她这个人的性子。 周琦玉也纳闷了,问:“以前见了我,不都是要跑过来抱抱的吗?几年不见,人长大了,不稀罕我了?” “怎么会呢,周姨,我实在是身体不舒服,您请见谅。” 您字都出来了,周琦玉更觉得惊奇。 第二百七十五章 父辈青梅 这丫头成天不守规矩,哪有让她用敬辞称呼别人的时刻啊。这会儿病怏怏的,还打起礼貌来了,定是有求于她。 周琦玉负手在后,慢悠悠的朝楚嘉音走了过来,然后勾起她的下巴看了看,问:“你这丫头怎么了?浑身没劲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绝症呢。” 桃花忙说:“姑娘前些日子差点儿丢了性命,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周琦玉神色立刻变了,左右将楚嘉音掰着看仔细了,问:“怎么会要丢了性命了呢?你这丫头,惹到什么事儿了?” “也没什么大事,一个看我不顺眼的人,差点儿把我捅穿了,哈哈哈……”楚嘉音被刺中的时候别提多疼多难捱了,可现在回想起来,也没什么的。 倒是想痛快的笑一场,将事情都忘干净也好。再龇牙咧嘴搞不痛快,这伤依然在身,没办法去了的。 周琦玉被吓了一跳,问:“谁啊,这么过分,她拿刀捅的?” “剑,那种战场上厮杀打斗用的剑。”楚嘉音比划了一下剑的长度,脑海中闪过那把剑最后将月夕的脖子割断的场景,一时间,心里不知道爽快还是害怕。 那个人曾经代替自己活了一段时间,转眼间与她成为了仇人,还要置她于死地。 “战场?!”周琦玉都不想说她了,外头正在打仗,按照楚嘉音的个性,上那儿去搅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将自己搅合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说她活该好呢,还是可怜好呢。 周琦玉叉了叉腰,将人拎起来,说:“都受了重伤还在外头吹风,一会儿要是严重了,可不关我的事儿。” “我没事儿,没那么弱不禁风的。”楚嘉音现在满脸笑容,她越笑啊,看着的人就越心酸。 周琦玉哪里会听她胡说,拽着人就往屋里走。楚嘉音脚下的步子一快,就扯得伤口说不出来的疼,忙嚷嚷着说:“周姨,我自己走,慢慢走,不能走太快了。” “看罢,连走路走快一些都要哭天喊地,还能有精神跟我开玩笑说自己没问题。”周琦玉真想给他的小脑袋瓜一巴掌,但看在她身负重伤的份上,饶了她罢! 正当此时,桃林忽然变了天,一阵冷风吹过来。楚嘉音迎面遭受一阵冷风款待,立马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周琦玉简直跟见了鬼一样,无奈的说:“你现在怎么这个样儿啊,真是的!” “不好意思啊,让您见笑了。”楚嘉音一边咳,一边想笑一笑,结果咳得更厉害了,然后又愈发想笑了。 周琦玉敲打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别笑了,再笑就没命撑着了。” 三人跌跌撞撞终于到了屋里,周琦玉给楚嘉音准备一碗甜茶,暖暖的,入胃十分舒服。 周琦玉可不觉得这丫头无事能登三宝殿,开门见山地问:“突然过来找我,是遇见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的?” 楚嘉音讨好地笑了笑,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周姨您的慧眼,我爹的事儿啦,周姨,您要不去给我当娘亲吧。” “哟哟哟,夫君还没找着呢,先找上后娘了。”周琦玉挖苦了她一阵,想起了一件事,“是你那爹给你找的姨娘,没我照顾你,没我疼你?” “她何止不疼我,她直接啊,让我疼死!这些年折腾下来,要不是我警惕,早些时候就被她弄死了。周姨,您如果不帮我,我真的要被她们母女害死了。我其实还想过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算了,但京都城管人命案子的官儿太精了,怕牵累家里。”也正因如此,京都内外城才会安宁和谐。 看周琦玉还有犹豫,楚嘉音端着病态的脸,朝她装可怜,装不自在,说:“周姨,我就只能求助于你了,你再不帮我,不单单是我,就连楚家也要完了。” “楚家也要完了?那么严重,你可别是非要到我面前耍无赖卖惨,胡乱诅咒自个儿家里。”周琦玉抱着手臂,明显有八九分是不信任楚家会毁在一个阮香玲手上的。 楚家家大业大,楚璋这人虽然疼老婆,但怕事窝囊,楚家基本没有半点儿家产算在他头上的。阮香玲闹得再厉害,最终还不是只能分到楚璋头上那点蝇头小利,哪里够毁掉整个楚家。 楚嘉音不得不将实话说了:“楚家如今后继无人,三哥哥和五哥哥,都走了。” 一下子,屋内的气氛就冷了起来。桃花垂下脑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眶不知不觉之间红了。楚嘉音心情沉重,但不似桃花那般多愁善感,容易红眼眶掉眼泪。 “什么?!”周琦玉吓了一跳,楚家的三个嫡亲之子,一个早夭去世,剩下那两个虽然不算什么天纵之才,却也是同龄人中难得的有为青年。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景明和景阳……死了?”周琦玉真觉得自己听错了,她最后一次见到楚家的两位公子的时候,二人都还年幼,一个个活蹦乱跳,个顶个的调皮捣蛋。 怎么才几年过去,人就没了呢? 这跟告诉她,门口那几只游水的鸭子被水淹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可能吧,你这丫头为了逼我给你解围,别造这种谎言出来啊。你三哥哥和五哥哥真有个好歹,这辈子你都是欠他们的。”周琦玉始终不敢相信,即便在桃花身上,也看到了真相。 她何止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周姨不用怀疑了,已经下葬了,人回不来了。你若是不信,大可随我回去一趟。”楚嘉音话音沉重,“周姨,阮香玲如今还有身孕,若是孩子生下来,楚家说不准就完了。” 楚韵嫁给了宋书明,也怀了孩子,宋家将来,大概也要被这母女掌控在手中。宋家再不得皇上恩宠,那也是侯爵,如今的楚家日渐消沉,拿什么跟他们对抗? “嗐,既然是为了你,我就去一趟吧。” “周姨,你真的跟我走啊?”楚嘉音一脸感激,恨不得直接在她面前跪下感谢。 周琦玉的笑从唇角荡漾开,手也从桌上,攀到了楚嘉音的脑袋上,说:“看你这么凄惨,我要是不帮帮你,万一你真有个好歹,那该如何是好?” “我不会有什么好歹的,倒是楚家将要面临麻烦,不得不仰仗周姨你相救。”楚嘉音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江湖礼。 周琦玉可算逮到她的过失了,说:“好啊你,都学会行这个礼了,真在外面断手断脚,也不稀奇了。是不是在外头拜了江湖里的人做师父,连武功都一并学了?” 周琦玉嫁给的人,也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向来洒脱,喜好追求自由,她那夫君的性子比起同样吸引她的楚璋,更来得浓烈,深深将她迷了去。 最终楚璋没能如愿娶走周琦玉,而周琦玉,也在这场江湖浪迹中,失去了一切。 最后的最后,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悲。一个目中不识好歹,一个孤苦伶仃一人。 “哈哈哈,瞒不过周姨你了,您真了解我!”楚嘉音一把抱住了周琦玉的腰身,将脑袋放在她身上拱了拱,很小的时候,楚嘉音曾把她当作娘亲看待过的。 只是周琦玉早已经嫁人,楚璋也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娶了侯府的小姐,也就是楚嘉音的娘为妻。如果一开始,青梅竹马敌过了天降,那么楚嘉音就不用来到这世上了,也不必领教那么多麻烦的事儿。 依照周琦玉的个性,楚家断然不会出现一个名叫阮香玲的外室,只有一个叫阮香玲的被赶出家门的丫鬟。 将人劝说好了,楚嘉音亟不可待的想要带着人往家里走。却被周琦玉狠狠摁着,坐回了椅子上。 周琦玉挖苦道:“看你这不出一会儿就要昏倒的虚弱模样,还是在我这儿多多修养几日,再回去吧。不然我可觉得,这半路上,我和桃花,就得挖坑将你埋了,到时候你去见了你那两个哥哥,就可以一起在天上保佑楚家上下安乐了。” “那也未尝不可。”楚嘉音非要贫嘴。 周琦玉假装要掐死她,掐着她的脖子说:“你想上去,我现在就送送你。” 楚嘉音知道对方在跟她闹着玩,哪怕喉咙确实有点不舒服,吃到了苦头,还是不依不饶。 “那周姨你得在我安息后,回楚家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楚嘉音说着说着,就吐舌头了。 周琦玉不跟她闹了。 “桃花,厨房借给你,都来了,就给我做一顿饭吧。”差使楚家的下人这种事,自打周琦玉会走路开始,就已经得心应手了。 桃花忙应道:“诶,好咧,我马上就去。” 等桃花走了,周琦玉又兴致勃勃的询问楚嘉音:“丫头,你这些年可有心上人了?”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她要给自己找夫君了。 楚嘉音有些怕最后被霸王硬上弓,老老实实点头。 第二百七十六章 给自己找后娘 “真的有了啊,你这丫头可不老实。别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是自个儿给自己路边随意瞧上哪朵野花,就摘哪一朵戴上?”周琦玉调侃道。 楚家的姑娘要是真成亲了,她就算不去,也该送礼的。定亲,约婚,这些也都是要送礼的。 楚嘉音稀罕那一位,若非名不正言不顺,她总不至于一个礼也没送出去吧? 楚嘉音忙摸到了周琦玉身边来,抱着她的胳膊,依偎着她说:“哎呀,周姨,我这不是爹不疼,娘不在,就等着你回去给我主张,做我的父母之命了吗?至于媒妁之言,好说好说。” 管它好说与否,反正事到如今,先将周琦玉骗回家去最重要。 …… 京都城茶楼。 百晓生持扇说起这京都中事,娓娓道来:“你们说这得罪谁,咱也不敢得罪楚良善啊!这随意要惹他一个不高兴,周围可都是厉害人物,咱恐怕都得玩完!” 最新的一场胜仗,打在了方旻手中,将其地位一推再推,现如今已经快要顶替到当年慕容老将军那个位置了。这些年,不论是楚良善本身,还是他身边的人,升职都莫名的飞快,仿佛一夕之间,就能以他为中心,占据南越朝堂上的重要地位,将南越天下瓜分。 身旁的人纷纷赞同。 这时,随着一声巨响,茶楼的大门突然被踹开。一个脸色阴翳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缓缓抬起头,扫视了这周围一圈,目光定格在那百晓生身上。 风雨将来,百晓生唾沫一吞,暗觉大事不妙! 一瞬之间,青年就行至他跟前,揪住了他的衣领,问:“楚良善呢?” “我怎么知道?”百晓生瑟瑟发抖! 不过提了一下的楚良善的名讳,怎么就有人杀过来找他了?难不成这个人当真是邪了门,连提都不能提的? 青年咬牙,问:“你刚刚不还在提他吗?” “我就是提一提啊,啊,你要找楚大人,应该去皇城啊。他的府邸在皇城内呢。”百晓生给面前的青年,指了一条明路。 青年咬牙,顶着一身的火气离开了。 百晓生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众人,说:“好了,咱们继续啊,继续啊。” 周琦玉多年没回京都了,再一次回来,居然碰上这种事儿,一时间觉得好玩有趣,笑了起来。 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楚嘉音,与她交谈:“诶,那个姓楚的人,不会是你家的吧?” 她没关注过楚璋的外室到底给他生了几个孩子,只知道京都城貌似只有一户出名的楚姓人家了,就是楚嘉音家。 楚嘉音点头。 “那就是我那姨娘的儿子,不过他跟他亲生母亲和亲妹妹的关系不算太好。楚家的东西,他也没兴趣去抢夺。” 说完,楚嘉音自嘲的笑了笑。 就楚家那点玩意儿,还不够楚良善塞牙缝的。他现在是皇帝身边的重臣,俸禄一年就一个人吃,就算带上另外那三个跟班,也是吃不完的。 再说他身边那三个饭桶,那可不只是蹭吃蹭喝的啊,一个比一个厉害,不得不说,楚良善看人的眼光还挺毒的,居然在身边留了这么几个人才。 往后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需要帮忙,这三个人无疑都是楚良善坚实的后盾。 “还有这样的事儿?”周琦玉大为稀奇,一般情况下,外室所生的儿子,不都是那种好色又不成器的吗? 换到了阮香玲这儿,怎么养出来一个那么厉害的儿子,还跟母亲不合,当真有趣。 “嗯。” “我是说,那什么楚大人,真跟她娘不合?”周琦玉还是不大相信。 楚嘉音重复回应:“嗯。” 周琦玉看她这么敷衍,忙抱怨了一句:“你别那么冷漠嘛,这都不像你了。” “快吃吧,一会儿就要去面对我爹,还有我那姨娘了。”楚嘉音将面前那些好吃的,都推到了周琦玉面前。 说是给自己找后母,实际上,她二人更像姐妹。周琦玉没生过孩子,这些年虽然历经丧夫之痛,可看样子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打击。 整日嘻嘻哈哈,笑一笑,十年少就有了。 反观阮香玲,整日想着那些歪主意打楚家家产的主意,等之后被楚嘉音打击了又开始气愤,久而久之,那脸色都不太好。 如今加上怀孕,更比不得从前了。 周琦玉到了楚璋面前,铁定是完胜阮香玲的。而且,阮香玲当年本来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像周琦玉,这才爬上了床,有了如今的地位。 “你说,阮香玲怀了孩子,我这要是过去气气她,会不会一尸两命啊?”周琦玉并不可怜阮香玲,只是碍于楚家如今无子嗣延绵,为这个大家族感到担忧。 楚嘉音已经做好了决定,说:“珍姐姐有孩子,日后,楚家的一切,就给珍姐姐吧。” “啊?那岂不是都要改姓齐了?”周琦玉还是有些可惜楚家的家业,好歹也是百年根基,怎么因为这场变故,沦落成这个样子了。 “都已经百年了,该有的都有过了,就此了解了吧。只要不落到阮香玲身上就可以。”楚嘉音心意已决。 再怎么说,这也是楚家自己的事情,楚嘉音都做好决定了,周琦玉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配合她了。 …… 将近正午的时候,楚嘉音跟周琦玉回到了楚家。门口连个守门的都没有,让周琦玉狠狠的瞪大了眼睛。 “音音,你家这是遭了多大的难啊,居然连守门的小厮都请不起了吗?”周琦玉突然觉得楚嘉音愿意将家产送出去,并不是不可惜了。 而是面前这个楚家,已经烂泥扶不上墙了。 实则不然,楚家的产业,在楚嘉音的打理下慢慢调和,只要战争一结束,说不定换来的结果,会比当年的楚家更上一层楼。 不过,这事儿楚嘉音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周琦玉说了。 万事做不了定数,谁知道最后楚家到底能不能保下来。同行不能击垮楚家,可朝廷,外来者却可以。 桃花早一步回了家,早就等候在里面了。开门看到二位回来,忙朝里面欢喜的招呼:“六姑娘带着客人来了。” 客人? 家中的下人纷纷扭头来看,这些日子以来,楚家可谓是如履薄冰,暂时渡过了危险期,但外人看不出楚家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所以来客都少了。 自从楚家还有一点点价值的楚韵也被宋家娶走之后,更加冷清了。 “好多年没见,院子都没变,人却是都大变样了。”周琦玉一脸感概,在熟悉的故地重游,几十年时光偷摸流过,她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会上这家院子里来找四公子玩的女孩儿。 可扭过头,家里都有六姑娘了,这位六姑娘,还是四公子生的呢。 “人都是要变的。”楚嘉音突然说了一句老练的话。 周琦玉笑道:“你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哪来那么多好似要死了的感慨?” 楚嘉音低垂眉目,微微一笑,十六七岁吗?加上前世浑浑噩噩渡过的二十余年,也差不多四十了呢。 只是其中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里,都没教会楚嘉音如何成长为一个大人。也许那句话是对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经历过这些以后,楚嘉音觉得比前世那寥寥二十余年没用的记忆都有用。 “周姨,我领你到你住的院子去吧。”现在家里楚嘉音还是半个当家,她要做什么,家里没人敢阻拦。 前些日子收拾院子的时候,二夫人和三夫人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二夫人还好,还有外孙和女儿来看望,三夫人就不好了。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指望,到头来都不剩下了。 等到院子都收拾出来了,那二位也还没反应过来,楚嘉音到底都吩咐下人做了什么事儿。 她给周琦玉住的院子,正好在楚璋的院子旁边,这一过去,就碰上了楚璋和阮香玲出门晒太阳。 周琦玉看到楚璋,有些嫌弃的扫了一眼明显老态横生的脸,然后笑着说:“多年不见啊,四哥可还好?” 楚璋在看到周琦玉那一刹那,愣住些许时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与她打了一声招呼。 “玉儿,你怎么过来了?”楚璋从迷茫吃惊中走出,言语中蹦跃出了几分喜悦。 周琦玉负手而立,蔑视地看着阮香玲,说:“哟,你家新夫人不错啊,长得还有几分姿色。” 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周琦玉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了镜子中的自己。呵呵——这楚璋还真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这么多年了,还死性不改。 不过这样也正好,省得她还要耗很大的功夫,才能帮到楚嘉音了。 现在的她,对楚璋不是很有兴趣,但保护楚嘉音,她是必须要做的,谁让她已经将楚嘉音当作了自己的女儿看待了呢。 虽然这个女儿调皮得很,一点儿也不服从管教。 可她喜欢啊。 她的喜欢出,从来就不计较后果,誓死热烈追求。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阮香玲并不知道对面这个女人过来是做什么的,可听到对面说自己有几分姿色,不禁有些高兴,难得在这些日子里的焦躁中走出来,得意的笑了笑。 不过,楚璋那声玉儿,让得阮香玲不由地瞪眼看着他。 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叫的这么亲密? 这女人跟着楚嘉音来的,这么多年来的争锋相对,阮香玲哪里敢对其放松警惕,忙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跟楚璋娇滴滴的说:“四爷,这是谁啊,你以前的朋友吗?我怎么没见过?” 这声音,一点儿也不配,有一些些发福,长相还微微显老的她。事实证明,年纪大了,真的不适合再怀孕。 楚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一个小时候就认识的朋友,几十年没见了。” 听到几十年没见了,阮香玲的心情微微好上了几分,满意的笑了起来,说:“原来是故人啊。” “是啊,故人。”周琦玉眼含笑意,看向楚璋。 楚璋心神微微动摇,想去与她多攀谈几句,奈何这边的阮香玲大着肚子,他也不好叫人生气。 楚嘉音将院子的门打开,跟周琦玉说:“周姨,你就住这里吧?” 楚嘉音知道,周琦玉还会武功,阮香玲就算想为难她,也没什么办法。一来打不过,二来阮香玲的脑子也没周琦玉好使。 再者,阮香玲有的,楚嘉音通通都会给周琦玉配齐,甚至配置得更好。就算阮香玲要仗势欺人、以多欺少,阮香玲也无可奈何。 硬碰硬,吃亏的只是阮香玲,比头脑,周琦玉能跟她玩起猫抓耗子的游戏。 “嗯,音音这些年长大了,也懂事了。以前我过来,可没这么好的地方住呢。”周琦玉一脚跨进了院子。 楚璋看了楚嘉音一眼,眼中满是疑惑,往边上瞥了几瞥,看样子是想让楚嘉音过去跟他谈谈。 楚嘉音早已经不是听话的女儿了,自然不会听他,把周琦玉送进院子,半点儿不留恋的将大门关上了。 阮香玲好不容易进了楚家大门,却连一座院子也混不得。本来是做楚璋的妾侍,陪他住一个院子也无妨,家里的几个夫人也是陪着夫君一块儿住的。 可这周琦玉身为一个外人,能进内宅也就算了,居然还有独立的院子住? 还跟楚璋暧昧不清出,阮香玲越想越气,本来想出门晒晒太阳,还有楚璋陪同,心情都好上几分。现在一下子晴空万里转乌云密布,愤愤不平的转回去了。 当晚,这两个院子就闹了起来。 楚嘉音相信周琦玉,并不担心,就安心留在玲珑阁看书。她想经营一家茶楼,再请说书先生,自己做话本作家。这是一个美梦,不是什么赚钱的玩意儿,能开出来,顺利经营,不赔钱即可。 她现在要等二哥哥平安凯旋,总得找些事情打发日子,至于二人之间的阻碍,楚嘉音也会一点点清除。 楚景琰的养子身份全凭口头约定,以及老夫人对儿子的允诺,可以算作不作数。只是外头那些人就难以摆平了,楚嘉音在想,要不要跟二哥哥商量一下,他俩远走高飞? 楚嘉音熬了半夜,写下了五六篇字,就将笔墨收好,爬上床榻休息。 等明天一起来,她就去物色哪家店面好,用来做她的茶楼。如果能够赚上很多钱,那她和二哥哥将来的开销,她说不定还能阔绰的说:拿去花,我有钱。 这般想一想,都让人激动。 只是现实总归不会像想象中那么容易的。 …… 距离周琦玉搬进楚家入住已经过去两个月了,阮香玲的肚子将要临盆。 这两月以来,日日跟周琦玉勾心斗角,阮香玲疲惫不堪,精神涣散。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而本来还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站在阮香玲这边的楚璋,也渐渐转投了阵营,站在了周琦玉那边。 有一天,楚嘉音听到阮香玲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周琦玉你个贱货,居然勾引我的男人!在我怀孕的时候,给我下绊子,你不得好死!” 周琦玉打着哈欠出门,看到门口狼狈叫骂,气色十分不佳的阮香玲,啧啧称其,笑道:“你回去收拾一下自个儿吧,就你这样,拿什么跟我争?” “我……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阮香玲十分恐惧的后腿,嘴里说着的答案,明显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很久以前,她也是这么想。 她觉得,她有了孩子就有了依靠。楚良善出生那一刻,她觉得楚家的一切都会是她的了。 可没想到,四夫人死了,她还是一无所有,甚至被驱逐出楚家。 大儿子楚良善被她一直逼着努力念书,将来要考取功名,孝顺她,帮助她。可使用的办法不对,闹到最后,楚良善竟成了最恨她的那一个。 再生一个孩子,她都四十岁了,等第三个孩子长大,已经六十了,真的还有机会吗? 或许真的没有了。 阮香玲越想越疯,越想越不对,最后将矛头都指向了周琦玉,说:“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嗯嗯,是我,是我。都是我,我最了不起了,一小会儿就将你害成这样了。”周琦玉得意的笑道,她这些天什么都没做,反倒是阮香玲自己做了不少事儿。 自个儿疑神疑鬼,胡乱瞎猜,把自己害的精神失常,夜不能寐。 周琦玉每天也就最多跟他们院子打个招呼,偶尔家里一起吃饭,又露个面。楚璋来见她呀,她爱搭不理的,根本没有一点儿要抢人的意思。 只不过楚璋自己守不住,阮香玲又留不住,才弄出了这么多事情来。 前段时间,阮香玲还邋遢着肚子,出门去跟那些街坊邻居哭诉家里来了一个什么样的瘟神。大家是挺同情一个大肚婆被小三什么涉足感情,破坏家庭的。 可怀就坏在,阮香玲自己本身就是那样一个人。她挺着肚子去辱骂另一个跟她走同样道路的人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谴责自己! 阮香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目瞪圆,双手捂脸。她赢了原来的四夫人几年,之后就一直在输,一直在输,就连叫女儿去跟一个当时才八岁的楚嘉音斗,也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的招数一点儿都不顶用了,为什么楚嘉音当初一个小娃娃,能够那么多心机,将楚韵逼得节节败退? 周琦玉绕过了阮香玲,闲适自在的说:“去跟附近的街坊,聊天喝茶去了。” 那些街坊邻居不愿意站在阮香玲这边,一来是因为阮香玲本身不怎么样,二来当然是周琦玉早已经跟那些人混熟了。 她这些年在山里养生养惯了,可喜欢喝茶之类的事情了,凭着这些喜好,成功混进了附近那些街坊的老一辈中。 老人说,这三个字虽然不能全部肯定,但很大一部分,还是要听老人言。 不过多久,阮香玲就临盆了。 可惜,生了一个死胎。 男婴,楚家上下失去了两位公子,举家哀丧,这位出生就断气的小公子,却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和楚嘉音想的一样,宁愿将家产散尽,也不愿让阮香玲以及她的孩子染指半分。 阮香玲生下孩子就疯了,被关在了一个废弃的院子里自生自灭,家里只管她的吃喝。 楚嘉音去看了她一眼,在院墙上坐着,看在里面的人疯疯癫癫,嘴里碎碎念着胡言乱语,莫名的解气。 阿娘,这辈子害死你的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以命换命有什么意思,像这样,让其生不如死,才算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 下了院墙,楚嘉音回玲珑阁的路上,碰见了楚璋。 “音音。”楚璋叫住了她。 楚嘉音转过头,问:“父亲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以前喊楚璋,都是喊爹爹或者阿爹这样亲近一点儿的称呼。如今一声父亲出口,父女之间,感情凋零,难以调和。 “对不起,这些年……爹真的对不起你。”楚璋说。 楚嘉音轻笑,问:“父亲从什么时候才幡然醒悟的?从阮香玲疯了开始吗?还是从见到周姨开始?” 无论什么时候开始,楚璋这人,也不值得楚嘉音去谅解原谅了。养阮香玲当外室,还纵容阮香玲将母亲气得重病,最后郁郁而终这件事,足够楚嘉音恨他一辈子! 楚璋说不出话来了,他有时候就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到跟自己有过一段感情的阮香玲在外带着孩子颠沛流离。 更不忍心看着亲生骨肉受苦,而养在家中的楚嘉音,衣食无忧,有长辈疼爱,似乎不缺他这一份。所以,他将所有,都倾尽给了楚良善兄妹。 …… 据说,那日去找楚良善的青年,从京都外城,一路喊到了内城。最后,被楚良善逮了,绑在城墙上吹风。 传言越传越邪乎。 楚嘉音一时好奇没忍住,一大早起来,就去看内城的城门上,到底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景象了。 等到了那儿,连人的头发都没瞧见一根。 第二百七十八章 皇族嫡长孙 没见着挂在城墙上吹风的人,楚嘉音倒是不碰巧的撞上了皇帝出行,不得不屈膝在人群中恭迎,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头耐不住的昏。 皇帝一行人出来,头和尾巴将近一里路都被占去了,前有华贵的马车,圈着许多持大扇的侍女,厚浩浩荡荡的跟了足足五千多士兵。排场真够大的。 据说,皇帝这回是要上前线去,给将士们鼓舞。 难道是皇帝来了,所以楚良善将人撤走了。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虽然那天在茶楼遇见的人确实要给楚良善找不小的麻烦,但皇帝也总不能让他在眼皮底下撒野吧? 在这出行的队伍中间,楚嘉音看到了楚良善和闾丘嘉许。往日一直陪伴在楚良善身边的方旻,如今还在战场上,不能陪着他了。 楚良善倒是不会寂寞委屈了自己,总有人能陪着他。 路过楚嘉音那儿,楚良善不着痕迹的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也从前一样,无论二人之间是否有嫌隙,是否相安,他对待楚嘉音的态度始终如一。 楚嘉音与其对视,只一眼就别过头去,不想再看。 皇帝的圣驾一直过来两炷香的时间才算完事儿,楚嘉音爬起来的时候,腿微微发酸。她本来还想着过来看一眼,然后回去好攥写自己的话本,为故事添加色彩,结果呢…… 白来一趟,真是扫兴。 楚嘉音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进了皇城去了。来都来了,进去喝口茶再走吧。 顺带去查一查,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居然乱散步谣言,害得她白跑一趟。 …… 皇帝的大驾足以容纳十来人在其间也不嫌狭窄,没出去十几里地,皇帝就嫌无聊,将楚良善和闾丘嘉许一并喊上了车里。 “皇上。”楚良善略一行礼,进了马车。 皇帝让侍从上了一把凳子,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然后问起:“前些时候,你跟齐儿是怎么回事儿?” 齐儿,是大王爷生的长子,皇帝的长孙,杨齐。他的年纪比七皇子都大,今年二十四了。也是那天在茶楼寻楚良善麻烦的那一位。 大王爷早早去了封地,也病故在那儿了,不多久大王妃也随王爷去了。封地后来交给了三皇子,杨齐也寄养在三王爷那儿。三王爷膝下无子,待杨齐一直如亲子一般,将这孩子溺养得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平日里做派就嚣张跋扈,整块封地就没有敢招惹他的人。 前俩月他们刚回来京都城,如今三王爷走是走了,可没带走小王爷。 皇帝也觉得一直由那个叔叔去抚养杨齐不太妥当,毕竟皇家这复杂的争斗,再亲最后也免不得为了权势刀剑相向。万一没爹没娘的杨齐有个好歹,那岂不是可怜死了。 楚良善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个啊,说来话长。” 说起来,也跟他当初想逃离阮香玲开始,才惹了这么一个贵人。何家所在,正是王大爷封地中的一部分,楚良善拜了何浩的爹为师父,就在那地方待了好几年。 在拜师之前,楚良善为了骗吃骗喝,还做了很多难以启齿的窝囊事儿。一不小心还招惹了皇长孙,差点儿被灭口。 数年前。 羽林军封城第二天,三王爷将杨齐叫去了王府,一见面就让他跪下,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 杨齐光是看着三王叔的背影就觉得害怕,哆哆嗦嗦的蜷缩在他身后,一声不敢吭。但是他就算再害怕,也绝不会放过楚良善那个混蛋的。 娘的,居然装女人骗他! 杨齐早料到要面对他三王爷叔,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封城一天一夜还是没能逮到楚良善。这小兔崽子,还挺会躲! 三王爷铁青着一张脸,问:“你师父不在,城中十余万兵力听你使唤,你就是这么使唤的?说说吧,封城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在这边站稳了脚跟,外边不知道有多少狼子野心的东西正等着我坐在找个位置上出糗,好取而代之呢!” 杨齐正想着楚良善那家伙呢,没留神,三王爷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三王爷迟迟没等到他应了一声,火气蹭蹭上涨,冒火一般吼道:“杨齐!” 杨齐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哆嗦,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三王叔吹胡子瞪眼,满脸都写着恨铁不成钢。 他这个身份的原主没爹没妈,小时候靠王府那些忠实的下属你一口我一口喂大的。 后来,杨齐跟了三王爷和又拜了管理这方土地兵马的将军做师父,养他、教育他的人就变成了三王爷和师父。因为师父性冷,管教他更多的还是叔叔,杨齐现在就跟三王爷半个儿子似的。 儿子这么不争气,当爹的肯定要气急败坏的。 “三王叔,我知道错了,你放心,我明天就撤!”杨齐抱头,好像这样三王爷叔叔手上的戒尺就打不到他了一般。 三王爷闻言,气得直发抖,不敢置信的问:“明天?你的意思还得再封个一天一夜?!” 封那么久了还是抓不住人,他可不是还要再多封一段时间吗?可看三王叔的样子,完全是容不得他再放肆了,还是妥协认输吧。 “我懂了,我懂了,我回去就撤!”杨齐在地上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妥协了。 说了是这么答应了,可心里怎么想都不想撤兵,要是让人逃了,他一定会后悔死的! “那还不快去!”三王爷怒目圆睁。 杨齐赶忙爬了起来,拔腿就跑! 逃离了三王爷寝宫,杨齐脚步慢了下来,一点儿也不愿意去撤掉封城的兵力。这要是他一撤兵,楚良善就跑了,他一辈子也逮不到人可怎么办? 杨齐一脚将面前的石子踹飞,石子“咚”地一下砸到了一扇门上。杨齐抬头,看到了绘景院三字。 突然,他计上心头,扬唇一笑。也许,这里的人可以帮到他。 杨齐很不客气的推开门,大大咧咧的闯了进去,一众靠读书作画吃饭的学士,吃惊的望着他,个个面露菜色。 但凡在城中混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京都最不能惹的人就是这位小王爷,后台太硬!这位爷近几年还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寻人就是给人找麻烦。见到他本人,没几个人会笑的出来。 “小王爷,您来这儿,有何贵干啊?” 杨齐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说道:“有会画画的吗?” 这里面许多人都是皇帝那边淘汰下来的科举生, 但凡靠科举考试进了朝堂的贡生进士,大多都是文人雅士,画画这种事应当是大多数人都会的。不一会儿,就有两三人被众人指了出来。 杨齐瞧向他们,莫名的笑了起来,瘆得人头皮发麻,被盯住的人几乎要当场哭着回家找娘。 封城令撤了,可京都城几乎每一面临着路的墙上,都贴满了楚良善的画像,悬赏千两银缉拿画中人。全城百姓的力量,可比杨齐手底下的兵马找人门道多。 以为封城令撤了就得救的某人,窝在一处偏僻不舒坦的角落,啃着一块硬馒头,嚎啕大哭!因为悬赏令一出,他现在连露面买个热馒头吃都困难。 这杨齐跟他谈情说爱的时候,怎么没告诉他,自己是三王爷府的小王爷杨齐?楚良善要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就算将自己阉了真变姑娘,也愿意待在侯府做侯爷夫人啊! 杨齐跟楚良善认识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真和一个姑娘有什么瓜葛,所以胡乱编了一个名字和身份,并给楚良善指了一处他名下的宅子当府邸。致使楚良善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有钱的富家公子哥而已。 楚良善卷了钱财想跑路,却遇上了封城令,还得知杨齐是当今皇帝那位惹不起的嫡长孙杨齐小王爷后,差点儿原地升天!他都干了些什么,自挖坟墓吗? 杨齐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还是没找到楚良善,他还是得出门转悠,万一遇上好碰上了呢! 一上街,杨齐的视线就被一个身影勾走了。他微微眯了眯眼,仔细打量,这侧脸……不是楚良善那小王八蛋是谁?! 杨齐快步上前,生怕人发现他后跑了。一到对方跟前,就一把攀住了对方的肩膀,又拔剑出来吓唬对方:“可算让我逮到你了!楚……” 楚良善当时的化名也是姓楚,被杨齐逮着之后怎么逃的,如今回想起来也真是狼狈。 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吗? 为了这口吃的,楚良善佯作了女子,骗了杨齐一些钱财,最后竟然让他真上钩了,还打算娶他做小王妃。楚良善惶恐,他是真的没想到小王爷这么眼瞎啊。 皇帝听他说完往事,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楚卿还真是个祸国妖妃的角色啊。只是这姓名不好,听着就觉得不悦耳,配不上你这相貌。” “也许是老天爷在警告我,这辈子必须留良存善吧,只是这世上,哪有可能一直做良心存善心存的大好人。” “不如,将这名字换了可好?” 第二百七十九章 储君之选 楚嘉音进了皇城打听了一番之后才知道,当日喊着要找楚良善麻烦的家伙,竟然是皇上的嫡长子所生的嫡长孙,也就是小王爷。 皇上的皇子,除了在皇城的那两位以外,都被派遣去封地了。留着一个年纪与储君候选之人相似的嫡长孙在皇城内,不禁叫人怀疑,皇帝是否有立嫡长孙为太子的念头。 在朝中的七皇子和五皇子,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 楚嘉音在皇城中一直待到了夜里,夜市各种各样的摊位都摆开了,她还没有半点儿回去的意思。 往日因为要来寻楚良善,她倒是来过皇城两次,加上那一次陪二哥哥科考,也算来过三次了。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抱着玩的心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里头逛过。 比起京都外城,内里的皇城夜市,热闹得比赶集天都火热。 楚嘉音在家的时候,要么就是没空出去,要么就是被迫留在家里。内外城的夜市她并没有比较过,但可以肯定,外城一定没有这般繁华热闹。 三丈高挂灯,夜明不输白昼,夜市,不愧是大景之一。 楚嘉音一个姑娘家独自人走夜市,哪怕夜市没有规定不能让女人家走,也会惹来不少注意她的目光。 楚嘉音全当没看见,自己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将那些人视作无物。一会儿在街上买个吃的,一会儿买个玩的,一个人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上了小桥,钻进了密集的人群中看戏。 再接着,又转到了稍稍安静一些的地方,坐下喝口茶休息。 喝茶的地方,总有一些口舌长的人说三道四。 就在楚嘉音附近的一个人,跟身边的茶友说:“你们觉得这皇上的嫡长孙,会不会比那二位皇子还要适合当太子?” 南越一向的规矩,立太子不立三十岁以上的。只要皇帝死的晚,太子与皇帝之间的年龄差距就会越大。如此规定的原因是,先祖认为年轻的血液从齿牙初生开始指点这江山,日后方能与江山合二为一,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好皇帝。 为国为民也为江山天下。 此说法并无道理可言,但南越从太祖皇帝开始,就一直遵循。其中不乏皇子们年纪都大了,而皇帝又不再有子嗣的时候,就会将帝位交由皇孙。 “不知道啊。” “诶诶,我听说,这皇帝的嫡长孙,亲娘不是王爷的正妃。大王爷除了正妃之外又没有其他有名分的侧妃,你说这嫡长孙,到底是亲生的,还是别人的根?”有人不怕死的说了一句惊天大秘密,牵扯皇家的玩笑也敢开,要是叫人听见,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可这会儿,士兵几乎都上战场了,连皇帝也不在皇城内,这些人没多少怕的。 就仗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呗。 嘭! 几个人聊得正嗨,忽然横空飞来一脚,将茶摊的桌子踹飞,桌上的茶点茶水撒了一地。 楚嘉音离那几人有些近,也被牵连到了,可桌子没飞,茶点没坏,茶水也好好的。她又不怕人家打起架来,干脆继续坐着喝茶看戏。 花喝茶的钱,能看比戏楼还要精彩的戏,她乐得自在。 杨齐刚刚就在附近,听到他们提起自己时就认真在听他们说些什么了,一开始还能忍忍,乍一下听见他们连他娘也带上了,不炸毛就怪! 被吓坏的人个个目瞪口呆,惊疑地望着杨齐。杨齐踹飞了桌子,又将方才嘴最贱的家伙一脚踹倒在地,踩着他后背破口大骂:“谁给你们的胆子,造我的谣?谁又给你们的胆子,谈论我娘的是非?都活腻了是吧?” “你是谁啊?”倒在地上的人猛吸了几口地上的灰,正咳得厉害,说话燥得很。 杨齐弯腰,提着他后颈的衣衫,将人丢去砸他那些同伴:“我是你爷爷!” 楚嘉音听了这话,以茶杯掩嘴,笑了笑,轻微的笑声却落入了杨齐的耳朵里。杨齐立马掉头往他这边看,眼神里满是怒火。 楚嘉音无辜的别过脸,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云淡风轻的喝茶。实则,她表现得再无辜平静也没用,这儿喝茶的,就在刚才差不多都跑光了,就剩她一个不怕死的,还敢坐在那儿。 没等杨齐找上楚嘉音的麻烦,地上的人开始发起怒火。 “操!哪里来的没爹娘教养的小杂种,上来就打人,还讲不讲理了?”对方骂道。 很好,连爹娘都带上了!杨齐觉得,这些人怕是不能留了! 杨齐冷笑一声,低头将地上立着的凳子踹得东倒西歪! 楚嘉音这回是想坐也坐不成了,只好搬着自己的东西,到一边去看戏了。 “嘴巴不干净的人,就该打!”话一出口,对面站得离杨齐最近的人被捶了一拳,连退数步! 没爹娘教养的小杂种,骂得好啊!杨齐红了眼,打得越来越狠。 跟杨齐过来的人是五皇子,刚才二人走散了,其中一个往烤肉摊上一站不肯走了,没注意到跟自己一块儿来的人不见了。 “诶诶诶!”一心盯着烤肉的五皇子听到动静还因为不想多管闲事准备充耳不闻,谁知道下一刻就听到了杨齐的声音,忙扭头去看。 见不知因何而暴躁起来的杨齐拎着几个汉子抡麻袋似的揍,赶紧上前去阻拦。 杨齐还没揍过瘾,就被五皇子整个抱住上身往后拖。手已经不能动的杨齐依旧不肯罢休,踢着腿,又把刚刚爬起来的一个人给踹趴下了。 “齐儿,齐儿,你再打可要出人命了!走了,不要打了!” “放开!”杨齐瞪了五皇子一眼,“我今日不打死这几个王八蛋!” 就这些人,也敢提他娘!配吗? 五皇子哪敢放,紧紧的圈着杨齐的胳膊不放,手酸了也不放。 因杨齐这一闹,这一片乱了起来,引来了一队官兵。 “怎么了,怎么了,闹什么闹?”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卖惨起来:“军爷,他……他突然就冲过来打人,您看看,这都把我们打成什么样了?您可得替我们讨个公道。” 那些官兵走近杨齐二人,刚想开口教育一下他们,瞧清了他们的样貌后,教育变成了行礼:“五王爷,小王爷。” 王爷?楚嘉音这才注意到,刚才先动手打人的,居然是那天茶楼碰见的那位,要找楚良善麻烦的青年。 这等暴躁不讲理,将来若真得了储君之位,这南越还得了? “王,王爷?!”说人是非的人发觉自己说人坏话时遇到了正主,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杨齐的火气降下来了一些,也不想再打人了,只说:“把他们都抓起来吧,每人杖二十,关上个两三月,好好思过。” “是!”官兵围住了那几个被打得很凄惨的人。 “凭什么抓我们?就因为你是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讲道理吗?”还是死不悔改。 当真以为南越这次躲不过战争灭朝了,他们这些淌浑水的家伙,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喝茶?当真以为,皇帝去了,这南越就不再是杨家的了? 面对这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杨齐讽道:“尔等诋毁皇亲,罪当斩首!别忘了,现在你们脚下之地,还是我杨家的!” 不将他们赐死,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本来还想开口狡辩的人,被杨齐一瞪,就没再敢说话了。他的眼神带着冷,带着刺,仿佛要活剐人肉。 虽不敢反驳狡辩,但这些人多少是不服气的。 “当街闹事,杖二十,伤人者,伤一人加十杖。一、二、三、四……五个,杖七十。你们将我也绑走吧。”杨齐冷冷的将自己的罪名说出,仿佛是铁做的人,不怕疼一般。 “这……”官兵们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 五皇子皱眉,轻声对杨齐说:“齐儿,别了吧,真打七十杖,你一个月都别想下床了。” “绑啊。”杨齐看了这队官兵的头儿一眼,吓得对方一颤。 “这个,王爷,是他们有错在先,您不必……” 他们将小王爷打了,回头被斩首了可怎么办? 杨齐轻笑,却比不笑还要吓人:“但我的确闹事,也伤人了。绑!” “好。” 绑他的人双手都在抖,最后只做了个样子,随便拿绳子在他手上绕了几圈,杨齐有意挣脱的话,一动就松开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五皇子觉得窘迫难堪,到底还是没能拦得住杨齐那个倔驴非要去领罚。最后,只能随他去了。 杨齐随官兵进了官衙,老实挨了打。被他打的人挨完了二十杖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挨剩下五十杖。知道这棍子打在背上多疼的人,一个个咬牙抽气,心惊肉跳的看着一声不吭的杨齐。 杨齐心里堵得慌,被打一顿,还舒服点。 官衙没有拦着人围观,楚嘉音从头到尾的目睹了这一切,一瞬之间,她突然觉得,这杨齐也不是没有做君主的资格。只不过,这肝火过旺的脾气,还是得改一改。 第二百八十章 与皇长孙相识 “五十九……六十一……” 杨齐额头上冒了冷汗,棍子落在他身上的每一下,痛觉都格外的清晰。先火辣辣的在皮肤上窜一通,再钻入神经里,流过四肢百骸,连着心都疼的一颤。 “七十!”执杖者松了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比杨齐还多。脸色苍白,全身在抖,仿佛被打的是他一样。 打了皇帝的长孙,他这双手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杨齐轻飘飘的嗯了一身,起身,离开。众人望着他的背影,鲜血淋漓,颇为惊心。可他脊背依旧挺直,走路仍旧带风。 杨齐远走,看戏的人没了戏看,如鸟兽散。 五皇子被家臣叫了回去,杨齐在皇城内举目无亲,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一路上,没有等候陪伴他的人。夜已深,路上也见不到半个行人。 他形单影只,落寞的被这夜色笼罩。 既然没人,他也没必要强撑着了。 不远处就是护城河,周遭有一条下河的道儿,道上摆着两尊石狮。杨齐走到石狮边上一靠,冰冷的凉意从石狮传上脊背,疼痛缓解了几分。紧绷的一根弦断了,冷风打过来,脸色越来越白。 楚嘉音朝他走了过来,她一直跟着这个家伙,只是藏得远,没让他发现而已。 这个时候的杨齐,一定很不期待被人打扰看见吧? 楚嘉音装作自己只是路过,还故意在路上踩了一个石子,控制好摔倒的方向和力度,一下子滑进了水里。 这处的水并不深,楚嘉音只要不头着水,就能自己爬出来。她其实很怕水,当年因为那个抓大鹅的小子落入池塘,简直是一场噩梦。 但现在,她需要跟杨齐套上近乎。大战之后,朝中势力务必会分帮分派,三皇子虽然没有继承帝位的资格,却是所有皇子中最强的那一派。 如果他打算帮年纪小的那帮皇子皇孙上位,谁能继承大统,已经显而易见了。 “谁在那里?”三皇子有些惊慌,只是想在这儿靠着眯一会儿,岂料竟被人的落水声吵到了,还吓了一跳。 循声去找水花荡漾开来的地方,那里有个女子刚拖起沾水的衣衫和头发,缓缓朝岸上爬。 楚嘉音扭过头,装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与杨齐说话:“抱歉,我一不小心就摔下来了。” 楚嘉音摔下来的位置很奇妙,刚好是平常听船靠岸的地方,周围没有护栏,只有几个小台阶。要说是一不小心摔下去的,也很合理。 就是这个一不小心也太不小心了,试问一个正常人路过这种地方,哪个不提防着点。当然也不排除是真的有那种神经大条十分粗的人在。 杨齐看着楚嘉音眼熟,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也就懒得去想了。 他继续靠着石狮子,让冰凉的冷意给自己舒缓疼痛。白捡了一遭罪受,可是不去白捡这遭罪受,他又丢不起那个脸。 楚嘉音借着跟对方能说上话的交情,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衫,走到了杨齐跟前,问他:“你不开心吗?” 杨齐不愿意理会他,闭着眼睛不说话。 楚嘉音将老早就买好的金疮药拿了出来,送到他手中,说:“这药给你吧,反正我用不到。” 因为泡了水,金疮药的凉度不比后背石狮子的凉度少。杨齐被冷不丁的水珠湿了手掌,猛地睁开眼来,朝楚嘉音看去。 面前的女子,长相姣好万中无一,头发湿漉漉的,眼睫毛也湿漉漉的,像一只落水的可怜猫咪。楚嘉音的眼睛也跟猫咪一样清澈皎洁充满无辜的意味,只是眉眼之间联系起来,又平白添了几分媚气。 可这分媚,不像青院女子那般轻薄,骚过了头。 无端的,杨齐凭借这副长相,想起了一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 一时间,因为看楚嘉音长得极美心有的那点好感,都败光了。 楚嘉音的年纪越大,长相就越来越像楚良善。或者说,他俩越长大,遗传楚璋的眉眼就越相似。 楚璋的长相,在当年可是被夸上了天的。虽然没有三个哥哥成器,也没什么才能,天天在家混吃等死,却也有不少女子因为他的长相为之迷倒。 楚嘉音的母亲也是因为迷恋他的长相,所以才不依不饶非要嫁过去楚家。不停父母劝告,最后还落得个那般的下场。 楚嘉音的性子是有几分像母亲的,不讲理又爱逞强。母亲以为,凭着她的本事,一定能让楚璋有所改变。 可就像楚嘉音凭一己之力,最后堪堪能让楚家渡过难关一样。母亲的本事,也只能堪堪拴住楚璋几年。 可怜到最后,生出来的女儿,长相也偏向了父亲。 “你……你是楚良善家的人?”杨齐目露警惕之色。 楚嘉音不知道他和楚良善之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他二人好像有些难以化解的矛盾。 “嗯,我跟他同父异母,他娘我爹的外室。”楚嘉音脸色阴沉了一些,她现在已经不期望那个对她特殊照顾的哥哥,还能跟她有什么情分了。 可以不结仇,但绝对不能交好,最好还是像以前一样。 杨齐稍稍平静下来了一些,知道楚良善到底何许人也后,他曾派人调查过这家伙的底细。知道他有两个妹妹,一个是一个母亲生的,一个是同父异母的。 外人都知道,楚良善跟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不怎么样。 杨齐将楚嘉音给的药打开来看,瓶子的防水性不是特别好,这会儿早已经满瓶子都是水了。瓶子之所以那么凉,也是因为瓶子里灌满了水的原因。 “还能用吗?”杨齐突然有些想笑,刚才只是匆匆一眼,没来得及细看。 这会儿认真瞧了,又联系起楚良善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到底芳龄几许,杨齐才反应过来,自己跟前这位,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做事儿,难免会不经过深思熟虑,脑子迟钝。 杨齐为她这份傻乎乎的气质被逗笑了。 看着杨齐将装满水的药瓶子送过来给自己看,若不是挡着他的面,楚嘉音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那么不小心,居然…… 啧! “那算了,丢了吧。”楚嘉音拿过药瓶子,丢进了河里。 杨齐笑了一声,问:“你就不怕,河里的鱼给你毒死了?” 楚嘉音才不会怕,也没那么容易被骗,脑子清醒着呢。说:“你就骗我吧,这金疮药能毒死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才几岁啊,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杨齐开始仗着自己年龄比较大,跟楚嘉音倚老卖老了。 楚嘉音不服气,回辩道:“年龄大有什么了不起,年龄大不一定就能活得通透啊。”‘ 要比年龄大,楚嘉音还能加上前世二十余年的光阴了,结果也没见比只活了一辈子的人通透多少。人多聪明多理智,只能看命运和经历。 楚嘉音的第一世记忆,也只能保证她这辈子少走一些2前世的歪路。 “哦哦,年龄大不一定能活得通透,你说的有理。我觉得,老头子肯定也糊涂了。”杨齐用衣摆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又看了一眼浑身湿透,还在他面前晃着吹风的楚嘉音。 思虑再三,杨齐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到了楚嘉音身上。 “你这个样子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转悠,当真是……都说你名声不怎么好,看来都是自己做的孽。”杨齐刚到京都城那会儿,没和三皇子一齐入京,先一步在外城寻找楚家的府邸。 结果还没问到楚家到底在哪里,就在茶楼里听见有人在议论楚良善的是是非非。才有了后面那些事儿。 至于楚良善将人挂称城墙上,那纯粹是造谣者瞎掰的,将这流言传出去的人,估计连杨齐的真实身份都没搞清楚。 盲目跟随说是非的人也一样,只求过个嘴瘾,不求真相。 “名声不好就不好了。”楚嘉音真没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妥,反正该长的肉都没长,挂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也没什么好看的。 “嗤——你倒是看得开,不知道你未来的夫君,作何感想?”杨齐对楚嘉音是真的挺感兴趣的,虽然楚嘉音不同于楚良善,可这兄妹二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当真是一般的瞩目。 这世上,想在这个世道,再找寻如同这兄妹二人一般的人,恐怕难如登天。 楚嘉音卡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二哥哥介意与否。忙将杨齐的外袍裹紧,说:“谢了。” 说实话,在外人面前不怎么注重形象这件事,除去楚家的溺爱之外,大多数的原因还得归结于风尘月的指导。将楚嘉音一个活脱脱的大家闺秀,呸,好歹是个大家的千金小姐,教成了混迹江湖的风流女子。 杨齐在她眼中,看到了几分有趣的东西。是心有所属了吗?真可惜! 楚嘉音看了看天色,说:“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明日我再把衣服送还给你,还是说,你不要了?” “要,为什么不要?”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还衣服 楚嘉音打死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要将她吃干抹净了似的。 一时间,楚嘉音想把刚才要跟杨齐套近乎的自己打死。瞎凑什么热闹,不如回家卖红薯,再不行,开她的茶楼赚钱吧! 赚够钱就跑,管他什么未来! “行,明日我给你送府上去。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楚嘉音突然间忘记了,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她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警惕之余,她又反应了过来。 既然杨齐都跟楚良善那么熟了,她就算是通过楚良善知道这么个人,也不奇怪吧? 再不然,京都内外城到处都有他的流言在传,听了那些流言再去查清真相,也是有可能知道他是个皇子的吧。再不然,还有刚才那出在街市上闹事的呢。 楚嘉音可算是放下心来,让自己接受了,杨齐不会怀疑她怎么会认识他这件事。 “皇宫么?如果是皇宫,我可没办法进去,要不你来找我?在你没来拿衣服前,我是不回外城。”楚嘉音这一次进内城,本来就是为了看他的戏。 他的戏都快结束了,楚嘉音自然该走了。 回去后,写个话本,将倔强小王爷的? 不行不行,要是让小王爷知道,自己在写他的事情卖钱,大发雷霆怎么办?这个小王爷,可是有机会继承大统的! 换成小王爷这个性格的富家公子,还行! 杨齐脱了外袍,被风一吹,整个人更清醒了。 “我住在我姑姑那儿,秋月公主你知道吧?”杨齐问。 “知道。” 秋月公主?! 楚嘉音记得当初二哥哥没能顺利参加科考,好像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吧。 就算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如今二哥哥也成了武将,可每每提到秋月公主,楚嘉音还是不免要浑身打冷战,总觉得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还会再找上她的麻烦。 就算没有小道消息告诉楚嘉音,凭直觉,楚嘉音也知道秋月公主肯定对二哥哥有意思。 二哥哥如果跟她两情相悦,虽然没让外人知晓,可公之于众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秋月公主会怎么对付她呢? 楚嘉音不敢想象。 她对付楚韵那等贱人,亦或是富家的小姐千金还行。要是对上公主,就算是她有理,最后也会判决成无理,还可能因此牵连整个楚家。 如果不想得罪公主,楚嘉音或许还不得不放弃二哥哥。 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杨齐察觉到面前的人情绪突然降了下去,忙询问:“你怎么了?刚才不还高高兴兴的吗?一瞬间焉了吧唧的,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没事儿,有点冷,我先回去了。”楚嘉音起身就走。 杨齐忙爬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人往回拽。 楚嘉音一个不慎,就跌进了他怀里。 即使被寒冷的风吹了半天,杨齐的胸膛依旧是温暖的。可这温暖如同降楚嘉音推上了火堆上烤,热得她下意识将火炉推开,抗拒的退后了几步。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杨齐问道。 他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像是那个为了寻找楚良善,到处无理取闹,叫叫嚷嚷的小疯子。 更不像是今晚在街市上闹事的小王爷,他更像是一个足智多谋,心机深沉的高位者。 “你靠我那么近做什么?”楚嘉音撇了撇嘴,表示不满。 真打起来,楚嘉音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他。但现在就得罪了杨齐,往后的日子,可不比得罪秋阳公主差! 杨齐笑道:“一般靠近我的女人,都是想跟我这么亲近的,她们恨不得扑进我怀里。你呢,你怎么想?” 他刚才早已经看出来了,楚嘉音心有所属,可偏偏还要说出这种话。 为的只是想逗一逗楚嘉音,顺便试试,能不能套出来楚嘉音的实话。 这偏僻的地方,她一个姑娘家,哪怕这个姑娘是京都内外城名声最差的楚嘉音,也不打有可能出现吧? 楚嘉音算无遗漏,最后还是低估了杨齐的聪慧敏锐。 一个从小父母双亡的小王爷,无权无势,全仰仗皇叔养育,内心总是敏感的。这样敏感多疑的心久而久之累积心事,人就会活得很清醒。 他很害怕棋错一着,就会被人算计得尸骨无存。 楚嘉音嗤笑,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明白,自己的阴谋被揭穿了,但一定没被揭穿彻底。 “我一开始的确是为了跟着你来的,金疮药也是为了跟你套近乎买的。至于为什么会掉河里面,全是因为我眼瞎,光顾着望你,没看脚下。”很合理。 可杨齐半信半疑。 “哦哦。要我送你回住的地方吗?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到处乱逛,可不太好。”杨齐负手而立,明明连外袍都脱了,衣冠不整,白色的中衣上还挂着血,可偏偏颇为有威严。 他很像皇帝的继承人,更像一个真正的皇帝。 如果但看外表是否符合,就能做皇帝的话,皇帝那些皇子皇孙,楚嘉音所见过的,无一比杨齐更适合做皇帝。 楚嘉音谢过:“不必了殿下,我自己能回去的。殿下既然知道我的名声有多差,大概也知道,我有多大的本事。走夜路,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这夜路上,也不是对她有主意的人,都是月夕那等高手。 “告辞!” 楚嘉音转身离去,背后凉飕飕地顺着脊梁骨爬上来一股寒气。 杨齐颇觉有趣,认认真真的将楚嘉音的背影送到了尽头,方才将目光收回来。 这条路,又恢复了清净,在无人的影子。 方才楚嘉音过来,也清净得很。 …… 第二日,楚嘉音一醒过来,就看到了自己叠放在桌子上的外袍。 今天还得去秋月公主府。 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虽然秋阳公主对她的态度不错,可楚嘉音知道,那完全是看在楚景琰的面子上。 如果让秋阳公主知道,楚景琰表面上一直当做妹妹看待的楚嘉音,实则已经被楚景琰当作了媳妇在养,到时候的态度,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秋阳公主府的门口,有两个守门的侍卫。 楚嘉音还没靠近门口前的石阶,其中一个就向她走了过来,询问:“何人?” “楚家楚嘉音,前来寻访陵越王世子殿下。” 陵越王是三皇子的封号,大皇子当年是亲王,仅仅一个越字,将担子送给了他,就成了单纯的封号王。因为膝下无子,世子还得让给大皇子的独子杨齐来当。 可谓是此一生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皇子的才能和本事,大家有目共睹,皇帝这么委屈他,当初除了几个知情的人外,没人知道为什么。 这么多年了,三皇子老老实实的当着称号王,也不见有任何的不满。 如今提到三王爷,大家的言语,都充满了对其品行的肯定。 侍卫双双看了一眼,商量过后,其中一人进了府中找杨齐。 按规矩,如果不是公主府开门设宴,作为来客,连门前的石阶都不能越过。楚嘉音只能站在石阶外,感受着清晨刚起来的阳光的摧残。 已近夏日,哪怕是清晨的日光,有足以让人感到不适。 约莫等过了两刻钟,去报消息的人才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站定在门口。再等上一会儿,杨齐才肯出来,见了楚嘉音,冲她笑了一下,勾勾手,示意她往自己那边走一走。 楚嘉音早已经被晒得晕头转向,能去阴凉处躲一躲再好不过,便过去了。 “给你。”楚嘉音将外袍送了上去。 今日的杨齐穿了一身素白窄袖锦袍,款式虽然简单,却华贵无比。之上要么挂着价值连城那些丝线编织的流苏,要么绣着漂亮的淡色花纹。 绣花的手笔一看就是没个百两金请来的绣娘绣不出来的。 他腰间还挂着玉佩,头上配素色银冠,冠上的珍珠一看就都不是便宜货色。 这一身下来,都够普通人家一辈子吃喝了。 皇帝的皇长孙,果真不同凡响。 杨齐见楚嘉音将衣袍送上来,并没有打算去接,而是被背着手,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当楚嘉音忍无可忍,却不得不忍着,表情极其难看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声:“这衣袍给你穿回去一夜,也没洗一洗吧?我可不想碰,你随我进来交给侍女吧。” 说着,杨齐就转身往府内走。 楚嘉音捧着衣袍,无可奈何的跟随在他身后。 秋阳公主这会儿刚打算出门,就跟那二人碰上了。 “楚家的妹妹来了?”秋阳公主笑容满面,却让楚嘉音浑身恶寒。 这妹妹叫得有多亲热,她将来怕是会死的有多惨吧! “公主殿下。”楚嘉音施礼。 杨齐扫了一眼秋阳公主的装扮,笑着说:“小姑姑,你这一大早上哪里去啊?” 昨日,秋阳公主为了跟皇上讨个陪驾一会儿上前线的机会,可闹得不轻。 皇帝虽然疼爱她,却不会容许她胡来,秋阳公主不敢忤逆皇上,才不甘不愿的老实留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刺客 秋阳公主回道:“上外面透透气,你怎么将楚家的姑娘带来了?” “昨天不小心碰见的,正好她拿了我的东西,我就让她给我送过来了。” 楚嘉音在一旁感受着这二人你尊重我我照顾你,却莫名感受到一种微不可察的复杂气息。这二人恐怕不会跟表面上的那么要好。 秋阳公主往日都是跟七皇子交好的,谁让七皇子和秋阳公主,年纪相仿,这些年一起在皇城中相依多年,自然更偏向彼此。 反观才进皇城的杨齐,你说他到底跟谁交好,都不是个定数。 忍心难测,三两日相处怎么能判断出这个人的品行性格等等。 唯一知道的是,杨齐跟楚良善关系不佳。而得到皇位的首要条件,恐怕就是让楚良善认可吧。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皇上都已经将遗诏等等,交给了楚良善了。 杨齐跟楚良善不和,简直是自掘坟墓。哪怕三皇子再厉害,恐怕也扶不起来他! 再者谁又知道,从未与彼此碰面交锋过的三皇子和楚良善二人,到底孰强孰弱! “哦哦!”秋阳公主看了一眼楚嘉音怀里的衣衫,那是昨日杨齐跟五皇子出门去游玩时穿的。 想到这二人应该会是什么关系,秋阳公主暗自笑了一声。看来楚嘉音也是眼拙,想攀个高枝,也没找对人! 当初选妃宴好好表现,巴结上七皇子多好。秋阳公主可看出来了,若不是楚良善相劝,七皇弟肯定是要选楚嘉音的。 “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秋阳公主看起来心情不错。 送走了家里麻烦的小姑子,她幻想中楚景琰与她相敬如宾的日子就在眼前。 秋阳公主前脚刚走,杨齐就露出几分不耐烦的表情,转而询问楚嘉音:“你会下棋吗?” “围棋?”楚嘉音下意识回了一句。 “都可,你若是只会下围棋,咱们就来围棋。只是这围棋,恐怕比其他棋盘上的交锋要难得多,你真不怕被我杀的片甲不留?”杨齐问。 楚嘉音摇头,说:“不怕。” 反正她无论下哪一种棋,实力都不怎么样,躲不过被人杀得一干二净的下场。除非是那种刚入门,连规矩都没了解清楚的,不然,楚嘉音根本毫无翻身之地。 进了屋,杨齐唤来侍女收了那衣袍,然后开始摆棋盘。 楚嘉音在杨齐对面坐下,看着棋盘上密密麻麻的线条,突然有些头晕。 虽然她下哪一种棋都差不多,可这围棋当真是最难的。最起码,看别的棋盘,她不会这么晕。 “我让你四子,先走吧。” “额额……好。”其实不用那么客气,让九子,楚嘉音也会输啊! …… 月夕的尸体已经送到了文妙言面前,文妙言看过,默默将楚嘉音这个人记在了心底。 这一天找上楚景琰,文妙言本来还因为月夕的事儿感到不痛快,没想到楚景琰一上来,就质问她,为什么唆使月夕去伤害楚嘉音。 文妙言还没问楚嘉音的罪呢,楚景琰倒是先管上月夕来了。 “你知不知道,月夕是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培养出来的?”文妙言知道,月夕接近三十岁,已经像已经烧干的蜡炬一样了。 但是她死在了一个无名之辈手中,文妙言难免还是会痛心。、 楚景琰听到这话,心想这辈子怕是都不能跟这个女人交好了。 他问:“那您知道不知道,楚嘉音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宁愿世上没有你,没有月夕和风尘月,我也不愿意看到世上没有楚嘉音!” “混账!放着你的母亲不管不顾,也不听任何规劝。居然还为了一个小姑娘,跟我对着干?!”文妙言气急败坏,几乎有下一刻就找人去将楚嘉音处理干净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陪在我身边的人一直是楚嘉音。你是从哪里冒出来,又是什么时候才冒出来的,您难道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大概还比不上街坊邻居吧。 甚至到现在,说起话来,也像是一对陌生人一样。 这天底下又有多少母子会像他们这般疏远? “若楚嘉音有个好歹,还和您有关,我绝对不会在让你看见我!”楚景琰警告道。 他知道,文妙言面前最需要的傀儡,还是作为亲生儿子的楚景琰。大乾国皇室里足以继承大统的年轻一辈,无一比楚景琰优秀,无一比他更适合。 最重要的是,别的傀儡再容易控制,终归不是她亲生,不划算。 文妙言理直气壮的说:“我都是为了你好,到头来,换你这么回报我的?” “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好,你若再这么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为我好,还伤害到我身边的人,我绝对会让你后悔!我身边就有一个楚嘉音了,只有她一个人,你也想动吗?” 楚景琰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心里还不禁颤了一下。 是啊,他身边仅仅只有楚嘉音而已。 可是他连楚嘉音一个人,都没能好好保护着,差一点,楚嘉音就永远的离开他了。 “好,我不动她!但是,你要知道,这将来你若是成了大乾国的帝王,后宫之主绝对不能是她!无论你将哪一座宫殿分给楚嘉音,这风鸾殿也是我钦点的女子才可以入住!”文妙言让了一步。 她知道现在的楚景琰不好惹,也不好骗,甚至有时候考虑得比她都要周到。 母子二人真要互相残杀起来,到头来指不定是谁更胜一筹呢。 倒不如握手言和。 楚景琰冷笑了一声,点点头:“行。” 反正他也不乐意做这大乾国的皇帝,谁爱当谁当去吧! 等过了这次风波,他就带着楚嘉音离开,随便在哪里寻个山头躲起来过日子。等楚嘉音觉得无聊了,又将人带出去逛逛街。 这一辈子数十载光阴过去,能与相爱之人共度一生就足够了。 坐上帝王之位,有什么好? 文妙言满意了。 “楚嘉音这个女人,能差点儿将月夕的脖子都抹断,想来也是个厉害人物。留在身边也行,只要她忠诚于你。”文妙言这么评价道。 “你当你是在菜市场挑菜买菜啊?” 楚景琰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这儿,回了军中。 皇帝一行人已经到达前线几个时辰了,现在正到处巡视。 本来应该完全属于楚景琰的荣耀,因为方旻和何浩的加入,生生被劈斩成了三半,一人一半。 可到最后,那二人头上的,还算楚良善的。 本来,方旻和何浩根本没出什么力气,这无疑让楚景琰手下的人感到不值。 可是不值又有什么办法? 这世道,没点背景撑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会被别人分走。 楚景琰真是乏了这种人与人之间打交道的事情了。 夜里,楚景琰察觉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闯进了军营,目标是皇帝。 军中还有方旻、何浩,甚至于楚良善都在,他懒得管,就任由那东西去找皇帝了。 反正最终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来。方旻的职位可比他高,就连何浩也压了他一头。 楚景琰没事人一样进了军帐,打算给楚嘉音写封信。 这一幕被远处的楚良善看在眼里,不禁扯起嘴皮笑了笑,默默追那歹人去了。‘ 没办法,他现在还得指望皇上罩着呢。 当今皇上要是死了,但凡新上任的君主不是七皇子,楚良善到最后都逃不过作为奸臣要被处死的下场。 他跟皇上、七皇子,如今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那歹人还没来得及找到皇帝到底身在何处,就被楚良善勾住了脖子。 楚良善说:“兄弟,来帮我一个忙。” 穿着士兵军服的歹人笑了笑,问:“楚大人需要我帮什么忙啊?要不找别人吧,小的笨得很,万一做不好惹你生气了可罪过了。” “没事儿,小忙,你肯定能做到。你看看这周围,谁都有事,我瞅着就你一个人乱逛,肯定是闲着的。来!”楚良善带着人往军营驻扎地外走。 歹人一脸绝望,默默唾了楚良善一口。 这朝中除了少数几人知道楚良善是凭借真才实学真本事被皇帝看重,其他人都在拿皇帝当老糊涂了。 被一路带到了外头,歹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楚良善是因为发现了他作乱,才将人骗出来的。 “楚大人,到底要干什么啊?” 楚良善长长的嗯了一声,拐弯抹角的说:“我看到有人想行刺皇上,特地出来跟刺客打交道啊。” 刺客? 歹人忽然身体一僵硬。 楚良善的刀,已经割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飞溅,格外刺目,若不是这是在晚上,肯定很惊心动魄。 “就这点本事,还是别来行刺了。” 刺客倒地,睁着眼,死不瞑目的看着楚良善。 “闭眼吧。”楚良善说。 他的主子是谁,楚良善自己能猜到,不需要他解释。 “楚兄。” 是方旻的声音。 楚良善回头去看,他正倚在一棵树边,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看你一个人往这边来了,不放心就追过来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被杨齐刁难 方旻前行数步,于那死人身前蹲下,仔细看了一下对方的脸。 “是个不认识的。”方旻说。 “应该不是胡坪的人,你说,会是谁的人呢?”楚良善靠在一边的树上,根本瞧不清楚地上之人的相貌。 如今想让皇帝死的,有两批人,一批是三皇子的人,一批是胡坪的人。 面前之人,是胡坪的,还是三皇子的呢? …… “这棋盘上的博弈可一点不比当今的政事差。” 杨齐落了几子,若有所思的说,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今世道纷乱无休止,各种势力关系之复杂,确实跟面前的棋盘棋子一般,错杂交替,杂乱重叠。 楚嘉音却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她现在正看着密密麻麻的棋盘不知所措。 一来是那些密集的线闹的,二来是她好像不太记得棋盘上的规矩了,这会儿,乱下? 她年少时跟楚景琰曾学过围棋,对着围棋棋盘发昏这种事儿,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刚开始,她觉得学围棋特别厉害,特别够资格在别人面前嘚瑟。可学着学着发现,这让人嘚瑟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才能够得到的。 楚嘉音最后学得烦了,就放弃了。 现在,她也想放弃了。 手里捏着棋子,蹙紧眉头,关于下一步要怎么走,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怎么需要思考这么久,难道是怕了我?”杨齐见楚嘉音托腮思考良久,大有这盘棋下不下去的感觉,不禁失笑反问。 “你这人怎么还催我下棋呢?你都说了博弈不比政事差,怎么不允许我多思考一会儿,真是小气。”楚嘉音有些气愤的盯着杨齐,不满的说。 难受。 为什么要答应这个人陪他下棋,简直是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 见状,杨齐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的注视着眼前人。 思考良久,楚嘉音才从脑海中扯出一个招式:“那么我便下这儿,这下你总没办法了吧?” 楚嘉音下了一步好棋,得意洋洋的看着杨齐等,等待着他的反应。 杨齐微微蹙眉,接着抬手落下一子,将局势上的危机轻易化解掉。 “如此,可好?” 杨齐波澜不惊的微微一笑,看到了楚嘉音脸上有些失望的表情。 又下了几盘,楚嘉音几乎是完全没有赢过,心烦意乱的打乱了棋盘耍赖道:“不玩了,累了。” 杨齐也没有责怪,而是笑着看她。 “既然这样的话,来人。” 杨齐见楚嘉音坐在椅子上无事可做,眼中划过狡黠的笑容,吩咐下人上前来。 “把刚才楚姑娘送来给我的衣服拿上来,顺便再备几盆水,干净一点。” 下人立刻称是去准备了,楚嘉音却不知道她这是在耍什么花样,靠在椅子上,慵懒悠闲的看着他。 看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对面那个是小王爷,还可能是未来的储君,不可造次。 才立马坐直了身板。 杨齐见状笑了一声。 “我看你无事可做,不如就将你昨日披过的我的外袍彻底的洗一遍,然后再交还与我,你看如何?” 杨齐笑眯眯的看着楚嘉音,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语气里含着毋庸置疑的意味。 楚嘉音昨天回去得晚,第二天一大早又过来了。这外袍如今还干爽,她定然是没清理过的。 “你!” 楚嘉音顿时气急败坏的想要反驳,但想到眼前人的身份,最终还是将不满咽到了肚子里。 这人她可惹不起。 思来想去,楚嘉音只能憋屈的端起下人们送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水盆,带着外袍到院子里开始洗衣服。 杨齐也不在屋子里坐着,而是踱步到院子里晒着日头刚好的阳光,看着楚嘉音洗衣服。 楚嘉音敢怒不敢言,只想着尽快洗完手上的衣服好得以解脱。 正巧,昨日先一步离去,连杨齐被打了一顿也不关心一声的五皇子来了,慢悠悠的走过来。 “哟呵,这不是楚家的六姑娘吗?她怎么在你院子里洗衣服?而且……这衣服好像是皇侄儿你的。” 五皇子看着闷声洗着衣服的楚嘉音,满眼里都带着调笑的意味儿。 “昨日惹来的事情,细说麻烦。总之她将我的外袍弄脏了,我就让她在这儿洗衣服,没别的什么。”杨齐抬眸对上五皇子有些好奇的眼神,解释道。 听了这话,楚嘉音很想大声的反驳,但迫于无奈只能低着头洗衣服。 五皇子则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一些,看着杨齐低声笑问:“我看你这么乐意欺负人家姑娘,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 “莫不是你看上她了?” 五皇子贼兮兮的询问着杨齐,似乎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你这人最近怎么也八卦了起来?再说,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齐没有正面回答,模棱两可,仿佛真是喜欢,又仿佛不喜欢。 见状,五皇子更加确定杨齐对楚嘉音有些意思,不禁嘿嘿的笑了一声:“喜欢就去追求呀,这天下还有你抓不到手的人吗?皇长孙的身份,配得起这天下所有的姑娘。” “我看你最近几天是闲的慌,这才敢来打趣我。” 杨齐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颇有些故意跟楚嘉音不明不白暧昧的意思。 因事务,五皇子先行离去,而楚嘉音的衣裳也清洗的差不多了。 “衣服也洗完了,这下总可以了吧。” 楚嘉音拎着湿漉漉的衣裳走过来,满脸气愤。 这个人还真是会欺负人,不过碍于他的身份,她倒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洗的倒是不错,看来你蛮有当掌事宫女的天赋。” 杨齐看着衣服,满意地称赞道,示意下人将衣服拿走。 “现在我正要入宫去见母后,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说着,杨齐全然不顾楚嘉音的感受,直接拉着她就朝皇宫内走去。 “诶!” 楚嘉音低声呼叫了一声,见挣脱不开,只好作罢。 他刚才说什么,说她有当宫女的天分?这急急忙忙要将她带进宫里去,莫不是为了送她进宫当宫女吧? 楚嘉音欲哭无泪,想反抗又不敢,只能默默兽杨恒拽着,不情不愿随他进宫去了。 杨齐的动作很快,几乎只用了半个钟,两个人就到了皇后所在的宫殿。 楚嘉音几次进宫,却没见过里头皇帝皇后所在的宫殿到底是什么样子。头一回见了,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这也太华贵了! “你派人去传话,就说我来看皇祖母。”杨齐站在内殿门前,立马有侍女上前来拜,便顺便示意旁边的侍女进去传话。 那侍女偷偷摸摸的看了楚嘉音好几眼,这才撩起帘子进去传话。 楚嘉音顿时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 “皇后娘娘说请您二位进去。” 听了这话,杨齐立刻拉着楚嘉音大步向前走去。 进了屋子里,皇后满脸笑意的说:“你来看我还需要通报什么,撩起帘子进来便是了。” “儿臣怕皇祖母正在休息,不敢多加打扰,这才叫人来通报。” 杨齐勾起一抹温润的笑,对皇后示意。 皇后却把目光放在了楚嘉音身上,仔细打量了几眼。 楚嘉音也有些想不通,明明是他来见皇后,为什么偏要把自己带着?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敢问出口,只能堆着笑,面对着皇后的注视。 “这是楚家的六姑娘?” 楚嘉音吓了一跳,她虽然出名,可左右没见过皇后,怎么叫她认出来了? “是,民女楚嘉音,拜见皇后娘娘。”楚嘉音施礼。 皇后让她起来,微笑道:“你在外头的名声儿可不小,我也是瞧你长得跟楚大人相像,这才认出来的。” 若不是楚韵和楚嘉音年纪相差五岁,还真有人会说,当初莫不是楚璋那外室抱错了孩子了。为何,儿子竟然生得跟正室的女儿那么相像。 “你们来的正巧,我这会儿刚要去寺庙烧香,不如你们也跟去好了。”皇后笑着对杨齐说。 她不是当今皇上的第一位妻子,如今也不过才四十的年纪,站在杨齐身边,更像是他的姐姐。 算是中年里貌美的了。 可惜,还是比不过那些二十来岁的花儿招惹人,甚至比不得一个楚良善。 亏了皇后知道楚良善跟皇帝到底怎么回事儿,不然也要像那些妃嫔一般呷醋了。 杨齐自然没有什么异议,点头称是,而楚嘉音自然更不敢有什么动静。 皇后早就准备充分,这会儿只等着起驾,出门便上了轿子,直往宫门外走去。 因楚嘉音会武功,她和杨齐没有乘坐轿撵,而是骑着一匹马跟在皇后的后面。 楚嘉音本来不愿意的,虽然骑马是很潇洒,但这大太阳底下晒着,她也是不舒服的。 再说了,骑着马陪在皇长孙身边,又跟在皇后的凤驾之后,到底算是什么情况啊? 楚嘉音恨不得当场刨地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皇后起驾自然是引来不少群众们的注目,而跟在轿子身后的跟随那两个人,自然也成了人们的议论对象。 第二百八十四章 潜伏的危险 “诶,快看那匹马上的人怎么这么眼熟?” 楚嘉音这张脸被外城的人看得人人见了都能叫出名字,在内城嘛,因为跟她那个便宜哥哥长得像,又几乎人人皆知了。 “是吗?让我来瞧瞧。哦!这不是小王爷和楚嘉音吗?” 有群众认出了杨齐和楚嘉音,有些讶异的说。这原本是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而且楚嘉音名声不知道臭到什么地步去了,跟她处在一块儿,特别是男人,总归影响都是不好的。 “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个人一块儿骑马伴驾,跟那什么似的,难不成……” 立刻有人肆意猜测,身边的人连忙捂住他的嘴说:“你还想不想活了,要是被上面那二位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的人立刻没了动静,但这一猜想犹如一颗石子坠入到平静的大海中,引起了波涛巨浪。 坊间顿时议论纷纷,都是在猜测这两个人似乎已经在一起了。 坊间传闻的话,虽说不可信,但百姓们可都是眼睁睁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民间的话题总是传得很快。 只需要普通的说书先生和街坊妇女你传我我传你,不知不觉也能闹得沸沸扬扬。 楚嘉音此时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些话题,甚至跟他在一起的时刻处处避嫌,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交涉,也不愿意搭理他。 杨齐今日兴致颇高,对什么东西看起来都特别有兴趣,嘴里还念叨着玩玩这个,看看那个,一路上不亦乐乎。 “今日人真多,还没与你来逛过,一定让你尽兴。” 唯独跟在他身后的楚嘉音此时此刻却一脸的不愉快,心中特别不乐意。没与她一块儿来过,不是因为二人相识不久,还达不到出游要一块儿搭伴的地步吗? “嗯……” 楚嘉音敷衍,心中想的跟她说的话却完全不同,压根就并不想再这样相处下去,只想尽快脱离这样的环境,但是碍于皇后在场并不好就此发作,一直忍耐。 楚嘉音又看了看正在他二人前面的皇后心中忍了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许久之后,一众人终于来到了寺庙外。 皇后带着宫女去拜佛,楚嘉音跟杨齐就在外头转来转去,好似对这里的东西都感到十分新鲜似的。 确实新鲜,楚嘉音以前来过几次寺庙,每一次都是家里派丫头跟着,祖母一个人像皇后一样去拜佛。 她就孤零零的被落下了,待在一个地方太无聊,想到处跑,嬷嬷和丫鬟不让。 可以说,每次来寺庙,给楚嘉音带来的记忆都不怎么美好。眼下怕也逃不过这个定律,因为她意识到某人快要发作,又要戏耍她了。 楚嘉音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棵树下,这棵树上挂着许多长长的红线,风一吹,是很特别的景色。 楚嘉音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种树是做什么用的。 没等她想明白,杨齐就凑到了她身后,手很随便的搭在她肩膀上,兴致勃勃地说:“快看,月老树的红线,咱俩去扯一根!你去扯那边扯我在这边扯!” 杨齐指着前面,树的另一侧,又反复看那新鲜玩意。楚嘉音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大多都是年轻男女凑在一块。 一队一队的都是跟自己夫君来或者是已经看好了的小夫妻,甜蜜的氛围弥漫在月老树前。 楚嘉音心中对他这种幼稚的举动很是无语,看着眼前这副样子,压根就是某些相爱的人互相玩的游戏,他怎么能随随便便邀请楚嘉音去玩? 难不成是觉得她名声不好,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她其实也不是这么随便的好吧,被外头的人那么说,她也是没办法啊。 虽然她做的好些事情确实不太适合女儿家去做,但她自问所作所为都有分寸,绝无让男子疑虑她成心勾引的心思。 杨齐不会不知道这些红线是做什么,他刚刚都提这是月老树了。 楚嘉音真的好想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揍一顿!管他是什么小王爷,反正是他先无礼的。 但是此时此刻皇后还在两人不远处,这个时候闹出尴尬的事情来,恐怕是不好的举措。 楚嘉音看了看在拜佛的皇后,又看了看杨齐,索性把到嘴边的话全部都咽了下来,只是不再搭理杨齐,没有答应他去牵红线。 “走吧走吧。” 杨齐拉着楚嘉音,眼睛朝着红线的方向看过去,很是期待。 但是此时在他旁边的楚嘉音却一点都不抱着期待,甚至心中十分绝望,也不想在这里跟他就此纠缠,找不到理由推脱,但也不想搭理。 杨齐对这些事情饶有兴趣左顾右盼,但是一路上仿佛也只有他一个人是开心的。 皇后此次过来,应该是给皇上祈福的,如今皇上身在那不安之地。她如何能心情愉悦? 待到皇后见了寺庙主持,两人约在一块儿,进禅房聊天去了。 楚嘉音才一会儿没看,杨齐就跟没牵好的小孩子一样,转眼没影子了。 楚嘉音在这附近找了许久,才在人群拥挤中找到杨齐。 “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楚嘉音气急,她觉得是自己有必要跟杨齐解释清楚,将话都说清楚了。 “你还不懂吗?”杨齐刚才一直在装傻,让楚嘉音去牵红线的从头至尾,都在装傻充愣,好像完全不清楚牵红线的意义似的! 杨齐看着楚嘉音笑,楚嘉音一直忍耐着他的行为。他怎么会不知道牵红线到底代表什么,但是他就是故意想逗逗楚嘉音,只是想让她兴致稍微高一点。 至于是否对她这个人感兴趣,有是有,可在杨齐心中,远远有比楚嘉音更在意的东西。 选择了那个东西,在选择楚嘉音,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那真抱歉,我今天想跟你说清楚一件事,我接近你也并不是想做你的小王妃,你也不需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我演成这个让人误会的样子。” 楚嘉音彻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坚决表示自己绝不会跟他再有任何牵系,让他说起心思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不要再拿这些来干扰她。 “并且我早已心有所属,请你不要再打那些没有意义的主意。”楚嘉音说完之后便不再搭理他的表情。 杨齐倒没有因为楚嘉音说的话有什么干扰,还是跟以往一样,在街上照样对楚嘉音献殷勤,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都一定要叫她过来看。 “你看前面多好玩!” 杨齐刚才的热情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胜。 看来她压根就没有把楚嘉音的话放在心上。 一路上楚嘉音忍耐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爆发,也彻底决心跟他划清界限。 “别烦我!” 楚嘉音必须等着皇后出来,才能离开这里,甚至离开杨齐。 可惜皇后与主持在里面可能聊的十分愉快,所以两人并未那么早就出来。 为了躲避杨齐楚嘉音决定自己先到寺庙的后面去逛一逛,静一静心并不想面对他,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 楚嘉音此时此刻心情十分烦闷,走在路上也没有将自己内心的憋闷气宣泄出来,她只是脑海里对刚刚的画面特别烦躁,久久平静不下来。 但是在她不知道的黑暗地方危险正在悄然而至。 由于刺杀皇帝失败,某一批叛军一直埋伏在此地周围,为的就是等待皇后出来,将其拿下。 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大于其他妃嫔的。皇后年轻的时候,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如今虽然不再像从前那般盛宠,可皇帝最在意的后妃,还是这位皇后。 他们此举早已准备多时,目的就是为了今天时刻埋伏在这里,等待发令后的捕杀。 杀手们此时此刻正在埋伏寺庙后院。 楚嘉音悄然不知一步一步靠近。 静谧的夜色里,只有楚嘉音一个人漫步在后院中。 附近夜色弥漫,她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突然楚嘉音感觉自己踩到了一个异样的东西,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而被楚嘉音踩中的那人也惊讶的顿时站了起来,此人身形高大,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看不清模样。 原来这些人正是一直埋伏在此地,没有动作的杀手。 楚嘉音只能在心里吐槽,她自己的运气不佳,怎么会突然还看到这群人。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此地埋伏?” 楚嘉音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想到只是出来散个步,将自己心里的郁闷和烦心一扫干净,竟然还让她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但是这个好像并不是惊喜。 仅仅一个黑衣人站了起来之后并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往他后面看过去,让楚嘉音顿时手脚冰冷,在他的身后,还有一群跟他一模一样的黑衣人。 “你……你们!” 楚嘉音顿时被吓了一大跳,竟然到现在这群人依旧穷追不舍,追到此地,还不胜罢甘休。 这一场景正好被自己撞破,看来他们也没有意料到自己会来这个地方,两方人相对时四目相对,久久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楚嘉音好。 “抓住她!”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另有主 正沉思该如何打算的楚嘉音,没来由的被这声吼吓了一跳! 歹徒一开始见楚嘉音没有任何反应,也知道不能再这样坚持下去,如果闹出动静打草惊蛇,将他们所有的行动全部暴露,那可就糟糕了。 本来一开始主上令手下得意高手去刺杀皇上都刺杀未成功,现在想要将目标转为皇后身上,若是再暴露了,他们这些人的饭碗可就丢了,人头不保的也该是他们自己。 看着这些人黑压压的朝自己过来,楚嘉音额头微微冒了丝丝冷汗。 不好,楚嘉音心只不妙也自认倒霉,怎么走个路还能踩到歹徒,这一大发现让自己措手不及,连忙四周环顾,有什么路可以逃。 眼前人数众多,他们本来就是带着杀意而来,压根就没想放过任何一个知情的人,如果让他们的行动败露,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上!” 楚嘉音被围上来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她立马就反应过来,与他们进行激烈的搏斗,立马在夜色中纠缠起来。 楚嘉音本身武功就不低,这会儿迅速反应过来,也知道此时的场景不宜恋战不宜久留,应该尽快逃脱回去报信。 毕竟皇后此时此刻还在寺庙之内,得先保证皇后的安全。 要是皇后没了,这下子玩笑可就开大了。 黑衣人杀红了眼,压根就没想放过这个女人,而且生怕他们的信息暴露,所以一直紧紧追着楚嘉音不放,一开战就是激烈的纠缠。 楚嘉音本来转到他们就在他们的攻击圈的外围,眼看后面的路还没有被堵死,借着身材娇小敏捷迅速的优势,回头打了他们一击之后翻了个身,赶紧逃离这块地方。 楚嘉音不敢再做停留,施展轻功,飞速的往外面冲了过去。 这些黑衣歹人一个个傻了眼,万万没想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居然能有这么高强的轻功造化。 黑衣人知道让楚嘉音逃脱,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但真追出去了,处境会比眼下还要艰难,此时纷纷都不敢贸然上前。 埋伏在这里,就是知道他们所剩下的羽翼并不丰满,眼下来说,他们留下来继续守着,比追出去对他们来说更有利。 领头的黑衣人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逃脱出去的楚嘉音。 但是此时此刻也只能把怨气往自己肚子里吞,只能准备下一次的伏击。 这一次失误,一定会让接下来的行动难度更上一层楼。 看来不顺利的事情总归是越积越多了,要处理的担子也只会越来越重。 但是他们仍旧是不打算放弃,况且这一次很快就是要得手,要不是来自外界的干扰,说不定现在已经将那皇后擒拿在手。 杨齐早早的就看见了楚嘉音落荒而逃的模样,狼狈像浇了一头水的落汤鸡。 楚嘉音刚才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爱搭不理的样子,如今就这么少了活泼泼辣?是去后山那边,瞧见什么害怕的东西了? 他虽心下有疑惑,但是更多的还想取笑两声。 “你……” 还没等杨齐说出想取笑的话来,楚嘉音就抬起手掌,一把堵住他的嘴。 楚嘉音知道这个家伙开口肯定许多不中听的话,还有很多废话。到时候再告诉他后山的事情,恐怕是来不及了。 “后院……后院有歹徒!蓄意伏击皇后!” 楚嘉音喘着气,她一路飞奔回来报信留着命就不错了,况且这条命还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居然还要被这家伙先嘲笑了一会儿。 “歹徒?” 杨齐收起来跟楚嘉音开玩笑的,脸色连忙正色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如果不是楚嘉音发现得早的话,说不定皇后如今已经遇刺,到时候他们和跟皇后一同过来的人,都免不得要受到严惩。 杨齐收起了玩心,踩着还在嬉闹的欢快步子,走到一个又一个侍卫跟前,将人一队一队的喊去了后山。 “后山如果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一个不留!” 不多久,人回来跟杨齐禀报,说后山已经没有人了。 杨齐只好让某些人继续守在后山,然后保护好皇后。 杨齐让其他人赶紧去调查那一队歹徒现在下落在何处,若他们还没走,必定要将他们拿下,询问个清楚。 看他们的胆子还敢不敢再放大一点,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是纠缠不下,竟然坚持不懈一路追寻到此处是必须要将他们的谋反做个彻底了? 杨齐还真是有些佩服他们的勇气。 南越如果那么容易就颠覆,百姓早些年就不该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了。 被他们这一闹,百姓反而发了疯。到时候,就算他们得到了政权又如何,还是逃不过要被起义,真正引起众愤的下场! “不过……你这幅模样,哈哈哈。” 杨齐看着狼狈的楚嘉音,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不放过任何一切可以嘲笑的机会,十分得意,仿佛刚才是在怪楚嘉音不答应他的请求,这下倒好。 楚嘉音羞愧,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是此刻还是气急败坏。 回来的守卫报告说这四处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应该是被带过去的那队人马气势所吓着了,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也知道他们的实力,敌不过守卫,也就灰溜溜夹着尾巴赶紧逃跑。 楚嘉音咬牙,那群人的动作还真是迅速,知道留下来没有命,赶紧捡回一条命就跑。 “怎么会没有人呢?” 杨齐看着楚嘉音阴阳怪气,憋着笑,他此时此刻就是想嘲笑楚嘉音没有别的意思。 楚嘉音生气后,是真的比原来好看太多了。 “你!” 楚嘉音表示自己正在气头上,并不想搭理他转过身去。 “怎么,老花眼了看错了?” 杨齐装模作样的叹气,让楚嘉音又恼又羞。 “我去庙前门口守着!” 楚嘉音找了个借口赶紧溜走,一点都不想在他面前再多留一刻。 “那这一次你可得好好看清楚。” 杨齐忍着笑意还忍不住打趣。 前线。 尽管要刺杀差点得手的人,此刻已经被楚良善诛杀,但是让刺客进入了军中,还是让皇上坐立不安。 没想到危险时时刻刻就跟在皇上的身边,让他对线下安逸的生活产生了怀疑,每日都难以安定,这样的情况也让军中的士兵们上下纷纷猜疑,一时间军心不稳。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上下若是不统一团结并不能齐心协力。 敌人若是攻击过来很容易就此瓦解,不管每人武力如何,只要产生了疑心,那么这个军队便不再经过如同一盘散沙。 最终还是经过了一层一层仔细筛选,终于从军中筛选出了十余张陌生面孔处置。 就在这时,叛军又领命迅速杀了回来。 果然,敌军是不会放过任何,不让他们喘息的机会,趁虚而入。 此刻的南越士兵,肯定很害怕突然间,有个内奸出现,捅了自己吧。 楚景琰临时受命去回击叛军。 上了战场后,楚景琰发现,对方好像并不知道刺客的事情。这一次突然杀来,只因为对方遭受到了南越士兵的偷袭,心生不满。 可南越士兵哪里去偷袭过他们? 楚良善留在了军中审问那些一个个不怕死过来刺杀皇帝的东西。 结果说着说着,他们竟然煽动楚良善加入他们谋反。 他们之中还有人说起楚良善命不该如此,他是有本事的。 任何有才能的人,都不会希望被蒙尘冤枉,被世人当作破烂看待。可惜楚良善是个例外,他不在乎。 “你若加入了我们,日后的地位一定比今日高,这样的诱惑还打动不了你?” 被抓住的刺客同党,死死的瞪着眼睛看着他,期盼从他的眼中看到或者嘴中听到一丝带着有所转圜余地的话语。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加入你们?” 楚良善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心中冷笑,但是也没有表面上表露出来,耸了耸肩。 “我可不愿意。” 叛军还在挣扎着不愿意就范,急切的询问到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们的胡坪将军长得没有皇上好看,所以我愿意跟随皇上,忠心耿耿,不必再做任何徒劳的举动劝我。” 叛军无言,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拒绝人的话语,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还用了一个如此胡编乱造的理由,恐怕这世间第一胡扯人非他莫属。 其中有几人听说过皇帝跟楚良善之间的破事儿的,一个个嘴角抽搐,脸部发青。 若是叫这样一个人渣跟他们成了一伙儿人,日后少不了要被他恶心了。 楚良善见他们欲言又止,懒得理会,转身过去,继续排查军内是否还有叛党。 这一次必须仔细筛选清楚,不能让任何危险在接近皇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放弃行动,必定还会卷土重来,照他们的性格这一次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所以必须时刻做好警惕,预防下一次偷袭。 哼! 诱惑和好处? 楚良善觉得到时候他们可要变脸反悔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双楚交锋 京都内外城,如同下了一场飘满楚嘉音和杨齐流言蜚语的雨,不过一日之间,这城中众人对二人的关系已经猜测到可以上约婚宴的地步。 呵呵…… 楚嘉音出门买了点东西,回到家后,瞬间觉得自己不是楚嘉音了。 前些时候还在嘲讽她日后肯定没人要了的百姓们,现在居然一个个给她报喜,完了买东西还给她打折,甚至有人直接送给她了。 这态度转变得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简直让她一会儿就从地上跃到天上去了。 这要是将来大家恍然大悟,这不过是一场杨齐为了逗楚嘉音玩儿,儿制造出来的假象,大家会不会直接气德吐血,甚至上门找楚嘉音要回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啊? 桃花看到挂了一身东西回来的楚嘉音,吓了一跳,忙上前去帮她将身上的东西都卸下来。 “姑娘,你这是去打家劫舍了吗?”东西换到了桃花身上,她那个娇弱的身板,加上没学过武功,也没什么劲儿,一下子就被这些东西压得垮了腰。 楚嘉音无奈的将东西揽回了自己身上,说:“放着吧,一会儿再叫人过来拿。” 说着,她又将东西给丢下了,直接堆在门口不远处没挡路的地方。 “你怎么出去一趟,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不是说,出去买书而已吗?早知道,你就该多带些人出去的,看看,流了很多汗呢。” 桃花掏出帕子,给楚嘉音擦了擦汗。 “我也不是想买那么多东西回来啊,问题是这些东西逗不是遵循我自己的本意买的。路边人送的!” 还非得拦着她不让她解释,她是真的跟杨齐没有一点儿关系啊。 也不知道那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要跟她扯得不明不白。影响了名声,日后可别怪她! “我收拾一下东西,去外头了!”楚嘉音给桃花抛下这么一句话,就风一般的没了影儿,一路往玲珑阁赶,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妥当。 她想去前线看一看,一来是为了见一见二哥哥,二来,也可躲避杨齐的纠缠。 还没反应过来的桃花,直到晚上去给楚嘉音收拾屋子的时候,才知道自家姑娘说的去外头,不再是说说而已。 她是真去了,还是城的外头的外头,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桃花没出过远门,真不知道隔着几座城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楚嘉音说走就走,而且走得飞快,骑马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夜里,赶到了军营外。 说起来,楚嘉音还真担心自己会被当做什么刺客,或是什么敌军卧底。 她都已经打算好,自己会被当做什么不干不净的人物,等着人将她绑回去,然后皇帝或者二哥哥,亦或者楚良善看见她以后。又将她放了! 可惜,事情终究不如人意。 不过,现实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幸福。 楚嘉音刚到那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人上前来跟她问好:“楚六姑娘。” 这怎么回事儿? 不会她跟杨齐那档子破事,传到军营这边来了吧。 那么二哥哥会不会生气啊。 楚嘉音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跟着士兵进了军营中,等待她的人,是楚景琰。 楚景琰早就知道这丫头耐不住,早晚会过来找他。 进了军帐,那个日夜思念的郎君,正端正坐在案前处理军务。知晓有人进来,头也不抬,看着有些许冷淡。 楚嘉音有些不满,撅着嘴撇下了军帐的帘子,咳嗽了一声。 “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楚景琰问。 楚嘉音走向二哥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说:“我是想打声招呼再来的,可是打招呼的人,没我跑得快。半路就给我拦住了,让他回去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她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要给楚景琰报信。她就是想偷偷摸摸的过来,然后给楚景琰一个惊喜! “二哥哥,你怎么这么冷淡啊,是不是在外头有什么相好的了?” 楚嘉音委屈巴巴,俨然一副作为家主夫人,却因为忙于家中琐事,没能管得住夫君,让夫君跟外头的狐狸精有所相处的样子。 “你说呢?”楚景琰放下手中的东西,扭头去看楚嘉音。 楚嘉音凑近他,鼻子贴着楚景琰的鼻子,无理取闹不依不饶的说:“肯定是这样,不然你也不会对我这么冷淡了。是不是厌烦我了?” “我们这才好了多久,就谈厌烦了?妹妹的心思,当真如海底针,难以揣测,实在难为哥哥我了。”楚景琰将人一拽,拽到了怀里。 楚嘉音满足的勾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下巴。 “这就不生气了?” “当然没有。”楚嘉音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不说话了。 楚嘉音的呼吸渐渐平缓,眼皮子也快睁不开了。 楚景琰笑了笑,问:“跑得比信使快的人,撑不住了?” “我要睡会儿,真的好累啊。”楚嘉音用最后一丝精神,去看了楚景琰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好,睡吧。”楚景琰的声音终于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冷淡了,带着一丝丝和风的味道,轻拂过人的耳畔,痒痒的。 刚过了一场争斗。 如今哪里都飘散着血腥味儿,许多无家可归,或寻不到回家的路的孤魂野鬼,将这个天地变作了乌云满天的样子。 黑压压的天,让人心中无比的沉重。 楚嘉音的到来,让楚景琰一片阴霾的天地,终于开出了一道光! “你没事儿跑这儿做什么呢?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的?”楚景琰看着已经睡着,而且很有可能雷打不动的楚嘉音,有些无奈。 一开始如果告诫楚嘉音这里很危险,她不能过来,恐怕她会来得更早。 楚嘉音这一辈子失去了太多太多于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人,战场,是一个随时可以取走人小命的地方。 如果楚景琰不幸倒在了这儿,她还身在京都城中,仅仅靠着一封书信知晓,恐怕要绝望透顶吧? 即使楚景琰没碰上那种事儿,楚嘉音在京都城瞧不见人,也一定是内心十分煎熬崩溃的。 …… 一个好觉睡醒,楚嘉音意识到原本让自己依靠的肩膀,忽然间没了。 军帐外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楚嘉音掀开帐帘出来看,几个人忙过来跟她·打招呼:“楚姑娘,将军去城门了,让您好好待在军中,不要乱跑。” “嗯。对了,我哥在这儿吗?”楚嘉音不确定。 楚良善虽然同皇帝一块儿来了前线,但楚嘉音也不确定,他们到底是在前线的哪一个角落。方旻和楚景琰又不是守着同一个地方,说不准,皇帝是去方旻那一边呢。 士兵回答:“楚大人在方将军那儿。就在隔壁的城中,您如果想见他的话,走上一个时辰就能过去了。” “嗯,我知道了。” 楚嘉音现在不需要见楚良善,她只是想确认楚良善到底在哪里。 如今的方旻和楚景琰,慢慢形成了武将中的两个党派。这将来,向着楚良善的方旻,还有楚景琰之间,会不会演变成一个相斗的对手? …… 楚良善将人斩杀之后,尸体在城墙上挂了三天三夜。。 今天,是收拾尸体的时候。 楚景琰正巧过来,看到那已经发臭的尸体,皱了皱眉。 一进城门,楚景琰就看到楚良善站在城门口不远处,等着城楼上的人将尸体拖下来。瞧见了楚景琰过来,他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人物一般,眼神微亮。 “哟,你怎么有空过来?”楚良善问。 楚景琰道:“有事要跟皇上禀告,这些人你都审问完了?” 之前那场战火开始之前,楚景琰跟方旻本来因为皇帝的到来,两方兵马聚拢在一块儿了。’ 后来经过楚良善的提议,皇帝将楚景琰给派出去打仗了。而方旻则留在城中安抚百姓,做一些零零碎碎,甚至根本用不着方旻本人出面的小事儿。 楚良善还真是挺会为他的人着想的。 “审问,当然是审问完了。”楚良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将楚景琰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你气色不错,看来这场仗打得挺轻松啊。” 楚良善针对楚景琰的实感越来越重了。 说来也是,他跟方旻关系那么好,怎么会容忍另一个人来分方旻的兵力和地位呢? 要比本事,方旻就算武功不亚于楚景琰,但在其他方面,还是稍逊楚景琰一筹。日后安定下来,皇帝更器重的人,一定会是楚景琰。 只有楚景琰不风光得意,方旻才有可能爬到他想要的高度。 “你有话对我说吗?”楚景琰问。 看楚良善的样子,确定有话还没说完的感觉。 但是他否认了,以二人都知晓清楚的情况下否认了。 “没什么可说的。” 楚良善知道楚景琰看出来他有话。 楚景琰也知道楚良善没说把该说完的话说完。 “说实话,如果六妹妹能够跟我关系好一点,我其实可以考虑帮你的。可惜啊,她心里有疙瘩!”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党派纠葛 所以啊,别怪他不客气了。 楚嘉音并不能成为他信任和跟楚景琰交好的筹码。 他赌不起! “你也确实不配音音真心对待!”楚景琰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楚良善是怎么对楚嘉音的。 好不算好,但是时常以那点薄弱的感情,戏弄楚嘉音,害她一次次差点儿失了性命。 “好,不配。”楚良善抱起手臂,笑着接纳了“妹夫”的点评。 稍后,他让开了道,给楚景琰过道,说:“楚将军,您请!” 楚景琰便快速与他擦过,径直往前路去了。 …… 楚嘉音一会儿就没了影子,杨齐觉得无聊,就去某个地方,去见了一个他该见的人。 三皇子,他的三王叔,也是如今能够扶持他登上帝位的人。 杨齐对做皇帝没那么强烈的渴望,他只不过不得不服从长辈们的安排。 说句不好听的,他离开了这些长辈,就是一个连怎样活着都不太清楚的废人。 虽然是作为傀儡,但他心甘情愿。 三皇子在京都外城边的小镇上有院子,表面上,他跟皇帝说,自己收拾东西回封地去了。实则,他还留在这边,时刻准备出面。 只要皇帝死了,他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冒出头,给杨齐当后盾。 “三王叔。” “这些天你在皇城的事情,我都听说过了。怎么,还学会损毁自己名声了?”三皇子冷笑道,对他跟楚嘉音亲近的事情,表示不满。 杨齐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仿佛不怕被打的调皮孩子:“三王叔连我喜欢跟谁一块儿玩,都要安排好吗?” “这不是玩不玩,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在京都内外城的名声到底有多臭!将来,你还真当她能成为皇后,还是妃嫔?像这样无礼不懂规矩的,就算是大家出身,也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姬妾。你是觉得,以楚良善的本事,会让他的妹妹,做你的姬妾?” 杨齐回:“三王叔太高看我了,我就算真能当上皇帝,也确实把皇后之位给楚嘉音,她也不一定会答应下辈子跟了我。再说了,三王叔你不觉得,跟楚良善真成了亲家,我们的处境不亚于与他如今争锋相对吗?” “你知道,那你还!”三皇子气得半死。 这段时间,在胡坪造反之后,三皇子就开始谋划前程了。 而每一次到最后,都会被楚良善打乱。 楚良善也在扶持新帝君,可他看上的,是七皇子。 皇帝偏偏那么信任他,也许楚良善要扶持七皇子的事情,皇帝也是知道。并且,皇帝很有可能,已经听信了楚良善的规划,打算立七皇子为新任的储君了。 三皇子突然起了刺杀皇帝的心,也是因为皇帝根本不看重杨齐。 “当日在寺庙中,你怎么还将我们的人请走了?”三皇子以为杨齐什么都不知道,那事儿准备得匆忙,没与他说过。 三皇子自认为杨齐是个聪明的人,1不至于连自己人都看不出来。可他的所作所为,不也证明,他貌似就是没看出来,才对着自己人乱来的。 “绑架皇后这种事儿,三王叔怕是糊涂了才做吧?里外讨不到好。” “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 杨齐轻笑,说:“我觉得坐以待毙最好。”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未来,何必要为此操心呢。好好做一个小王爷,衣食无忧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 七皇子没五皇子对他那么热情,但好歹对他也没什么敌意。杨齐就不信了,七皇子当了皇帝,作为他的小皇叔,还能取了他的性命吗? “你!”七皇子脸色发青,却拿杨齐无可奈何。 这孩子聪明才智不缺,本事也不缺,做万人之上的君主绰绰有余。可惜啊,人没什么大志气和志向,总是整日消沉无所事事,干什么也像曾经斗败的公鸡,完全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实在恼人得很! “三王叔还有什么事儿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杨齐说道。 三皇子咽了几口怒气,说:“你回去别给我惹事就成。还有,楚嘉音,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是,侄儿知道了。” 当初的杨齐是怕三皇子的,在三皇子面前,像一个顽皮捣蛋的小孩,总是长不大的样子。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也许,是孩子长大之后,都会发展成跟大人对着干的小坏蛋吧。 特别是在大人不再宠溺自己,还叫自己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之后。 “还有,之前父皇跟我说过,这朝中新贵,一为楚景琰,二为楚良善。这二人无论是帮上了谁,或者一起帮上了谁,那个谁,地位将如何,你懂吗?” “三王叔,想让我去巴结这二人的其中一个?” “不。”三皇子否认,“如今,你只能巴结上楚景琰了。楚良善已经打死都要站在七弟那边,你没有任何希望了。” 选楚景琰自然比不得楚良善,楚良善在朝中早已经站稳脚跟,虽然被众大臣诟病看不起,但他想翻一番风浪,轻而易举。 楚景琰如今才刚刚混出点东西来,要想跟楚良善斗,那还嫩着呢! …… 楚景琰跟皇帝禀告了这场仗打出来些什么。 “据末将猜测,当日刺杀皇上您的,并非胡坪那边的人。而且很有可能,胡坪那边也被这个人算计了。” 皇帝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就怕面前这几个人不和睦,再弄出什么是非来。 “楚卿,你呢?审问出什么来了?”前两日皇帝一直和方旻再安抚百姓,也忘了问楚良善刺客的事情了。 楚良善回:“刺客也不是胡坪派来的。” 楚良善当时说,胡坪将军长得不比皇上好看。看那些人的表情,明显跟胡坪没什么交情。 上属于下属之间,就算无情无义,只为名利办事。但再听到上司的名字之后,居然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的,实在太可疑了吧? “看来,是还有人蠢蠢欲动啊。”皇帝心如明镜似的,怕是连动手的人是谁,都猜出来了。 毕竟是他生养出来的皇子,脾性如何,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父亲,还能不知道?就算儿子太多了,实在顾不过来,可三皇子可是他最得意的那一个。 若不是南越有那不成文的规矩,皇帝还真有可能想将皇位交到三皇子身上。 但是可惜了,就算那不成文的规矩能够废除,三皇子到底不是一个安稳的人。这些年,也不知道犯了多少皇帝的禁忌,触碰了他多少逆鳞了。 “你们都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老命被亲生儿子惦记上,就算他是皇帝,心里也总归不太好受。 皇家养不熟的崽子,比比皆是。 刚出了皇帝的军帐,楚良善就说:“我去你那儿,看看我六妹妹吧。” 楚景琰实在不懂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冷着脸回:“音音并不想见到你,你还是请回吧。” “我要见她,从来不需要她同意,也不需要你同意。我跟你说一声,算是对你客气1了。” 说着,楚良善就大摇大摆的喊了人备马,还带着那个才不多久,已经窜高了约莫两个头的闾丘嘉许一块儿去。 自打小朋友加入了楚良善的阵营,他还真是会冷落方旻啊。 楚景琰拦不住他,只能上了马,紧跟其后,回到了自己的阵地。 楚嘉音再军营里还给楚景琰准备了午饭,没等自己亲手洗干净的菜送到火头军手中,就听见外边有马跑来。 楚嘉音猜想是二哥哥回来了,忙乐滋滋的出门去迎接,结果第一眼瞧见的,竟是楚良善。 “你来做什么?”楚嘉音对待这个曾经认做是哥哥的人,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般,时时刻刻看着他都恼怒了。 只不过当这张脸出现再面前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不自在罢了。 楚良善下了马,说:“蹭一顿你们的饭菜。” 不多久,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这回终于是楚景琰回来了。 楚嘉音看看那边,又回头瞧着楚良善,问:“真是来蹭饭的?” 这边离战场那么近,到处都是血腥味儿,待着就不太好受。为了蹭饭,跑到这种地方来,有病吧。 楚良善要是真想好好吃个饭,就应该进隔壁那个收拾得差不多的干净城池里待着。 楚良善笑了一声,说:“顺便来看看你。听说,你将阮香玲逼得无路可走,如今已经疯了?” 看,是兴师问罪来了。 “本来就是你娘先对不起我和我母亲的,现在看我将她搞成这样,你也生气,你也恼怒,想施以报复到我身上来吗?” 楚良善摇摇头,说:“那真不至于。” 楚景琰这时下了马,走到了楚嘉音身侧。 楚良善招呼了一下闾丘嘉许,示意他跟着自己过来。、 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了楚嘉音和楚景琰的视线,忙自己的去了。 “看来,他是有别的目的!” “二哥哥,他到底过来做什么啊?”楚嘉音被强行带着转了一圈,完全反应不过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私定终生 闹了大半天,楚良善竟然是带着闾丘嘉许过来,给楚景琰的手底下的军队做账的。 等将银钱开支都算清楚了以后,他就领着闾丘嘉许回去了。从头到尾,叫人看不出来半点儿可疑。 “二哥哥,他就这样走了?”直到将人送走,楚嘉音还是不清楚,楚良善此行的目的。 要只为了算账,没必要亲自过来吧,让人护送闾丘嘉许过来,不就成了?虽说现在战火滔滔,却不足以在这满城都是南越军的情况下,伤及性命。 要说刺客之类,哪里来得那么多刺客。 楚景琰嗯了一声。 楚良善要做什么,与他无关。 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有尽量让军队伤亡损耗到最小,然后尽快结束这场惨绝人寰的战争。 接着,文妙言应当开始做她想要的事情了,到时候,楚景琰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他什么也不怕,就是怕,到时将楚嘉音连累了。 “他要做什么,都是皇帝允许的。”楚景琰说道。 楚嘉音神色一凝,刚想说些什么,可仔细思考,确实如此。 无论朝中党羽分作多少派,到最后的胜者,极有可能都是楚良善那一派。除非,有人能将皇帝的存在扫灭。 可是当今天下因为此帝王繁荣昌盛,百姓在没有叛军造乱之前,都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的景象。 到最后,胡坪就算真的夺下了政权又如何。这天下百姓,怕是没个百年,或者杀鸡儆猴,以血教化,恐难以服众。 楚嘉音心事重重,看着这大乱的天下,无比忧虑将来。 身为将领的楚景琰,更让人感到不安。 二哥哥要上战场,就代表,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难得平静的一天,楚嘉音拉着楚景琰上山玩去了。城门脚下一派静谧,短时间内,当是绝无可能发生异动的。楚景琰此刻离开了军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音音,你走慢一些,小心摔了。”楚景琰在身后走,连忙提醒她。 楚嘉音不以为意,吐了吐舌头,说:“二哥哥还当我是走路会摔的小孩吗?” 说着,她颇为自信的觉得自己脚下如风,还能倒着走。走着走着,就哎呀一声,从上头一路朝楚景琰滑了下来。 楚景琰无奈的张开手臂去接住她,说:“看罢,还是摔了。” “这一次是不小心,下次就不会了!”楚嘉音有些尴尬,但还是不想自认是她那什么。 不过,嘴上是那么倔强,脚步倒是稳重了一些,总算舍得踏踏实实的往上好好走了。 山巅,是一派绿意盎然,远方,是无尽的希望,以及绝望。 南越的天下,此时一片水深火热,一片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安静祥和。 只不过,生活在安静祥和那边的人们,心里是否能够放下浮躁忧虑,那就说不准了。 战乱即将打在门口,有谁还能心底平静的好好过日子呢? 靠近已经平定的、也就是皇帝如今所在,方旻所守的城池往内数十里的田地,很多可以收取的菜品和水果,都还长在地里,已经开了花。树上也是,果子红了,熟透了掉地上,也没人去采摘。 “二哥哥,要不咱们喊一些人去摘那些吃的吧。这样浪费了,多可惜啊。”楚嘉音指着远处红一片、黄一片的田地说。 多少人一年到头的辛苦,都指望在那块地里了。 如今忙着逃乱,连养家糊口的田地,也不得不割舍。 楚景琰道:“刚收复的城池的时候,已经派人过去收取了。只是这段时间,又突然多了那么多变故,便搁置起来了。” 其实,田地里到闲时,还是有士兵会去采摘水果,会有火头军干脆摘地里的菜做饭。 只是那些人的数量太少,短时间内,还真没办法将这些快要被自然浪费的食物取干净。 “打仗到底有什么好的啊?为什么,要打仗呢?”楚嘉音顿觉一阵眩晕,身心没来由的疲惫到了极致。 “总有人贪心不足,再公平的政权和帝王君主,也有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人无完人,人不同人。” 楚嘉音笑了一声,说:“二哥哥,咱们还是别聊那些烦心的事儿了。好不容易能出来玩一会儿。” 她主动远离了可以眺望远方的悬崖断口,走入山巅中间,被山林团团围住。其间野花野草茂盛,时不时要有断掉的,爬到楚嘉音头上,衣服上。 楚嘉音在这些野花野草中寻觅,找到了一些药材、食材。 楚景琰摸摸跟随在她身侧。 楚嘉音跟楚景琰聊到,未来她想偶尔到山林里住一段时间,当作是隐居避世,修心养性。然后再抽出一段时间云游江湖,四海为家,挑战未知。 再然后嘛,楚嘉音没说出来。 可楚景琰明白,她是想要找个安定的居所,好好的当一个小夫人,怡然自在的活着。 “打完仗之后,朝廷里应当没我多少事儿了。到时候,我就带你到处去玩,好不好?”楚景琰说。 楚嘉音点头,说:“好。那二哥哥可答应了我的,不能做不到啊。” “嗯,一定做到。你想要的,只要我能给你,都回给。”楚景琰想逃离文妙言,跟楚嘉音在一起,哪怕浪迹天涯,居无定所。 但又怕,楚嘉音日后嫌不好过,要与他分了。 楚嘉音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上前来,轻轻垫脚,仰着头亲了楚景琰一下。 她笑着说:“二哥哥,等回了京都城,我们成亲吧。” 她说着玩的,成亲哪有那么容易。祖母那一关,不知道能不能过,家里的长辈也一定要唠叨许久。要命的还有楚景琰养子的身份。 就算最终楚家死皮赖脸的不承认楚景琰是楚家的养子,可旁人毕竟看着楚景琰做了楚家二十余年的二公子,身份之事,哪里那么容易更改? 更改不说难,但世人的偏见又该如何消解。 漠视? 但整日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与那些人还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下半辈子,是要如何糟心的过完? “嗯。” “但是,我们不能在南越京都城成亲,我们得找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要将二哥哥藏起来,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夫君。” 楚嘉音泪落如雨。 这辈子,好像也没比上辈子,幸福多少。 躲过的劫难,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还给她! 比如本该已经逝世的祖母,如今仍旧安好。可楚家依旧还是有人走了,走的还是两根没长成的顶梁柱,几乎一夜之间,将残弱病骨一身的楚家击垮! 岁月静好,可惜这场岁月,终究太短了一些。 …… 第二天,打了一场败仗回去的胡坪,不知为何,又卷土重来。 方旻和楚景琰都不得不杀上沙场,一时间狼烟四起,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楚嘉音静静站在城墙上张望,看着因为马蹄踏地迷得不可收拾的硝烟升起之地,满目迷茫无措。 死神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她耳畔回荡,仿佛即将要带走她心里重要的人。 又是一场打了几天几夜的仗,楚嘉音中途病倒。 楚良善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发了好心,给楚嘉音往家里送了信。 这边营地完全没有女人在,楚嘉音病倒了,谁也不能碰,楚良善身为哥哥,但到底楚嘉音也不是小姑娘了,不该太亲近的。 楚良善怕这丫头真死在这儿了,就问楚家家里,要了两个丫鬟过来。 来的人,自然是桃花,外加失踪多时的茹云。 桃花不会骑马,但是坐马车太慢了,只能靠着茹云背后,由她带着自己过来。 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桃花满脸都是惊奇还懵懂无知,看什么都新鲜。 但这里就算比京都城新鲜,也逃不掉它本身是一个战场。横在地上的尸体,没来得及收拾的,或者是敌军尸骨懒得收拾的。 现在要么发臭了变样子了,要么已经皮肤干死,露出骨头来了。 桃花初来乍到,左顾右盼,结果看到这些东西,当场吓得差点儿昏了过去。 好在茹云在她身边,及时扶住了她。 “楚大人,姑娘还好吧?”茹云问。 楚良善看到她,抿唇一笑,说:“你回来了?” “是。” 茹云在月夕设下的牢狱之中,待了许久许久,久到她都不知道外头已经过去多少时候了。 后来,是哥哥将她放走的。 如今月夕没了,哥哥再也没有拿来拉踩对比的对象,茹云的地位总算在哥哥心目中提高了一些。 可惜的是,这些日子以来,茹云也想通了。 接下来的半辈子,她不想为了什么人而活了。她想为自己而活! 哥哥能拿来威胁她的筹码,已经全都不在了。 “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进去吧,六妹妹看起来,是真不好了。”楚良善指了指远处的屋子。 楚景琰离开了,楚嘉音就被送到了楚良善身边。虽说大部分兵马都住在军帐中,可是这座城池是一座空城,腾出几个房间打扫一下,还是能住人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去哪里了 楚嘉音身为病人,楚良善觉得,自己还是对她好一点罢。 听到楚嘉音不好了,桃花立马精神,紧张的问:“姑娘如何不好了?” “你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楚良善笑道,“我就不陪你们了,我还有事儿要做呢,失陪!” 桃花和茹云立马进了屋子里去探望楚嘉音。 也没有多少不好,就是精神有些不振,看着挺虚弱萎靡。大概是心里烦闷闹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大病。 心病虽然不是小事儿,可不是心药来了,谁又有办法根治呢? 桃花忙前忙后帮楚嘉音准备药和吃食,还帮她将屋子整理得更干净了一些。茹云则陪着楚嘉音说话。 心情极其糟糕的楚嘉音看到了茹云平安回来,心里好受了许多,拉着她问了好些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儿。 茹云将事情的大致经过都告诉楚嘉音了,其中省略了她哥让她跟踪楚景琰的事儿。她将这事儿转变了有事儿要找楚景琰,结果半路被月夕盯上,后来就被困住了。 再后来,哥哥来救她的事情,她也说是那座牢狱上宅子的其他人,深知主人已经无回天之力,就打算做一点善事,将她放了。 楚嘉音知道她说的话,半真半假。 可她也能额感觉得到,茹云是真心对她好的,也是真心拿她当亲近的人看待。 总之,人平安回来就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失踪,吓死我了。”楚嘉音抱着茹云说道。 茹云拍了拍楚嘉音的肩膀,说:“没事儿了,姑娘,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桃花扫地呢,扫着突然听到二人这么煽情,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了。 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泣不成声的说:“呜呜呜……这世道怎么对咱们姑娘那么不公平,一次两次的,就是见不得咱们姑娘过安生日子。” 说来真巧,楚嘉音这几年来,当真是大灾大难不断。 算作重生的代价吗? “好了,都别哭了。再哭下来,我可好不了了。”楚嘉音拿自己的身体威胁桃花的眼泪。 桃花抽了抽,虽然还有眼泪,却真的不出声哭泣了。 …… 血光与道光融合辉映,春风泣血,孤冷单薄,凄凉的战场上,再一次尸横遍野。 她无比讨厌战争,楚景琰是大将军,每次都会冲在最前方,每一次都让她提心吊胆,害怕到不能自已。 哪怕这一次,楚嘉音身在战场之中,就亲眼瞧着战火飞烟,席卷周遭三两城池。也清楚的看着南越军,如何将叛军一步步逼退,稳操胜券。 可她还是怕。 哪怕是稳操胜券的一方,也要免不得要死人的。 这场战争亡故的战士不在少数,都曾经英勇杀敌过,为守护江山国土与敌军抗衡。 这场战争中,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再一次转移到营帐内观战的楚嘉音,担心到了害怕的程度,她怕楚景琰满身伤痕躺在她面前,害怕他出事。 “姑娘,您别担心,楚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茹云姐姐已经前去打探了。”桃花见自家姑娘忧心忡忡,开口安慰。 迟延半刻钟听不到准确的消息,楚嘉音都急的发疯。怎么可能不急,外头兵刃相接,无情冰冷的刀剑碰撞,是那般的清晰刺耳。 不一会儿,茹云气喘吁吁回来通报,楚嘉音焦急的询问:“二哥哥呢,他回来没有。” 茹云摇摇头,见自家姑娘心急如焚,才为难的开口:“战场上死伤众多,奴婢找了好几遍,都没有看见楚将军的身影,怕自家姑娘着急,便急忙回来通报。” 没有看见楚景琰,楚嘉音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心中惊恐不安,她预想过那么多种可能,唯独这一种是她没有想过的。 她随手拿了件外袍,急匆匆穿上,奔赴一片狼藉的战场。 一阵哭腔,随着风散落在天地间:“没有看见二哥哥?怎么可能呢,他明明答应我会好生生的回来见我的。” 话罢,楚嘉音冲出营帐,奔赴战场之地,一个个的寻找,仔细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渐渐,她热切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心脏跳动也有些飞快。 没有看到楚景琰……怎么可能,他可是将军,全军之首,怎么会没有看见他呢。 又找了许久许久,仍不见那张熟悉的脸,楚嘉音慌乱,心中不安,声音也有些颤抖。 “不,不可能。” 她目光不再去寻找那些活着的,伸手翻开一个又一个尸体。 桃花与茹云想要劝阻,却又不敢上前,生怕自家姑娘情绪激动,会出事。 只得帮着寻找,南越士兵们开始搬动尸体,她迫切的加快速度,一个个去找去看。 刚刚经历杀戮的战场,血流成河,无比残酷,尸体遍布,举步艰难,每走一步都会踩到。 要在这样一个地方找到楚景琰,困难重重,她想也不想一个个去找。 心里头只觉得楚策宇一定活着,他只是受伤昏迷了,若是不能早些寻到,他可能会有危险。 楚嘉音现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接受不了楚景琰会死,她厌倦透了战争,因为战争会夺走无数人的性命。 士兵们见她如此疯魔一般,想说些什么,却又始终未开口。 他们都知道楚嘉音在找楚景琰。 都知道,这样找下去也是大海捞针一般,尤其是现在天色渐晚,寒风刺骨,在死人堆里面找人,真的是难上加难。 楚嘉音太过仓皇,神情惨白,丝毫没有发现手指被利刃划破,正在冒血。 桃花见状,赶紧拿出帕子,心疼的将楚嘉音的手包扎起来。 她心疼自家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姑娘,你的手受伤了,奴婢给您包扎一下吧,奴婢们替姑娘找,姑娘您就休息一下吧。” 楚嘉音眼里已经多了许多疲惫,身体才好转了一些,她就开始不惜命的爬起来,继续折腾自己了。 找不到楚景琰的楚嘉音不肯罢休,听不进去任何话语,眼眶渐渐湿润模糊,但是她尽量忍着不哭出来。 活活将眼睛憋红,布满了血丝,极为吓人。 就这样,天逐渐暗下来,冰凉的寒风一阵阵吹过,桃花拿着披风给她批上,你双手已经磨破严重,却还是不放弃希望。 曾几何时,她像现在这般不安,心痛,绝望。 寻找了一天一夜的楚嘉音,脸色苍白如雪,发丝也被风吹的凌乱许多,她还是不肯休息一刻。 手里已经没了力气,有些伤口都已经结痂又裂开。她不肯流下一滴泪,拼命忍着。 嘴唇已经干裂了,她不肯喝一口水,不肯耽误一刻。 她坚信,楚景琰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去找到,然后醒来告诉她,他没事。 桃花与茹云陪同,清晨些,乌鸦都已经饱腹过一顿了,虫鸣声渐渐响起,她已经麻木,脸上都是灰尘。 谁也劝不动她,谁也不能劝她放弃。 “楚姑娘……”是一个已经苍老的声音。 楚嘉音下意识转头就看,看到一个原本趴在地上的人,突然持着怀中藏匿的利器,朝皇帝飞扑过去。 楚嘉音忙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剑。 楚良善与皇帝前来慰问幸存的士兵,却不料突逢几个耍诈诈死的敌军突袭。 楚嘉音挥剑将敌军士兵斩杀,面色苍白无力,剑插在地上,有些支撑不住。她冷笑了一声,眼睛快睁不开了。 这些低贱之辈都还活着,她的楚景琰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她。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面容惊愕,这是怎么了。 初见这小姑娘时,她春光明媚,俏生生的脸蛋,比过那御花园开的花。 皇帝甚至有一瞬间动了要纳楚嘉音为妃的心思。 如今再看,俏丽的脸蛋仍旧在,可因为脸色的不好,生气淡然,再无当日那股吸引人的劲儿了。 楚良善猜到一些,楚景琰至今未归,或许已经……所以楚嘉音才这般。 楚嘉音抬起眸子,眼前是一片水雾蒙蒙,就站在跟前的皇帝,仿佛与她隔着千山万里,瞧也瞧不清楚。 皇帝负手而立,一副知恩图报的样子,说:“楚姑娘,救驾有功,可要些什么赏赐?朕能做到的,都可答应你。” 救驾有功?那楚景琰呢,他驰骋沙场,为什么不再多派人寻一寻,为什么到现在,皇帝也没问一声,楚景琰在哪里? 是不在乎吗? 楚嘉音面如土色,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一字一句,心里头只担心楚景琰的安危,哪顾得上领赏赐。 皇帝见她不理睬,也没有过多苛责,只是看了看楚良善,用眼神询问。 皇帝猜想到了一二,示意让楚良善上去安慰,楚良善看着自己的妹妹如此失落悲痛,心里也百般无奈,楚景琰为什么失踪,他也不清楚。 但现在还没有找到楚景琰的尸身,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他很可能还活着。 “六妹妹,你也不必太担心,楚景琰他不会有事的。”难得有一天,楚良善跟楚嘉音说话,会这么像人样儿。 可楚嘉音却未因此对他态度好上半分。 第二百九十章 平安无事 这一句安慰,刺痛的楚嘉音的心,楚嘉音想起来,楚景琰与楚良善站在了不同的阵营,楚良善一向不喜楚景琰,会不会是…… 楚嘉音突然急躁起来,眼角含泪,抓着楚良善不管不顾的质问道:“是不是因为二哥哥没跟你站一个阵营,你就设计将二哥哥杀害了!” 楚良善也有些无辜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杀了他呢。 如果他真的想杀楚景琰,用不着在战场上设计。 况且,如今到处都是战乱,南越的江山,还需要楚景琰的一臂之力守着呢。单靠方旻,这担子怕是过于沉重了。 “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妹妹,你不要自欺欺人,楚景琰的尸身不是还没找到吗,说不准还活着。” 楚嘉音失神,目光呆滞,口中呢喃着:“对,他一定还活着,他答应过我,会好好回来见我的,他说了那么多承诺,怎么能不兑现就丢下我离开。” 她继续寻找,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楚良善派了几名士兵帮着寻找,最终无果。 寻不到人,楚嘉音急得想要哭,还在拼命忍耐着。 他都还没有消息,她不能先放弃,只要一日没有他的死讯传来,她就坚信他还活着。 “战场上你都找遍了,楚景琰还是没找到,或许他没有死,被什么人救走了。” 楚良善的话,在她听来,只不过是他在想办法安慰她罢了。 不过,她也觉得楚景琰没死,他没有死,只是失踪了。 “他没死,一定没死。” 低声呢喃着,楚嘉音一步一步的缓缓离开,不允许身边有人跟着。 桃花与茹云留在原地,眼下心急也没用,自家姑娘悲痛欲绝,只能让她一个人待会。 楚嘉音绝望离去,背影让人心生凄凉之感,她心如死灰,想逃离这个纷争的地方。 她是害怕楚景琰的死讯传来,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走了许久许久,她才回神,而她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一片陌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军营?这不是她们的军营…… 难道,是敌军的!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敌营里来了,这不是送上门的肥羊吗。 敌方士兵大声呵斥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擅闯进军营!” 起初楚嘉音丝毫没有发现到自己竟然走到了敌方军营里面,现在她才惊觉想要逃走。 真是傻透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蠢,总是在拖后腿,总是连自己都保不住!呵呵—— 打斗才几招之间,她寡不敌众,惨白给几名士兵。 楚嘉音手中一点力气都没了,手里全是伤,没有包扎,也没有处理,现在碰一碰都疼得厉害。 她没有力气反抗,被胡坪给抓住。 见她如此好拿捏,胡坪掉以轻心,得意的调侃道:“哟,这不是楚家那位声望远的楚六姑娘吗?突然造访,是想来我营中喝茶吗?” 胡坪忍不住调侃了一番,同时也心道天助我也! 目前,对面最棘手的两个对手,都是这丫头的哥哥,拿她当了人质,对面总不至于理会也不理吧? 楚嘉音死到临头不忘嘴硬一句:“对啊,你们这样是待客之道吗?” “客?哪门子的客,咱们现在在打仗,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才想来我军营喝茶?” 胡坪见楚嘉音如此放肆,居然敢只身一人私闯进敌方营帐,该不会是脑子烧糊涂了,走错路了吧? “不是胡将军你,先说我是客人的吗?” 她极为嘲讽,又淡定自若,楚景琰就是在与他们交锋中失踪,她心里记恨着。 只是眼下她手不能扛的,根本没办法反抗。 如今楚景琰还没找到,她却深陷敌营,该如何是好。 她强装淡定道:“既然没有茶水给我喝,那我走了。” “走?你当我军营是什么腌臜之地,是你一届女流之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胡坪恼怒,楚嘉音这一举动,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在羞辱他方战力。 刚打完仗,楚嘉音独自一人私闯敌营,怎么都让人觉得奇怪,该不会是有什么诈,或者是探查军情。 可是探查军情也不应该由一个女子来,南越那边是没有人了吗? 楚嘉音冷笑一声,问:“不然你还想怎样,胡坪,难道你想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 “哼,是你送上门来的,何来我们欺负你之说?来人,给我将她抓起来,这可是楚景琰和楚良善的妹妹,要是人跑了,你们一个个都等着军法处置吧!” 胡坪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唬弄,命人将她围住,脸上满是奸笑,像是狼群见了小白兔一般。 “军法处置?原来胡将军眼里还有军法呢,那是否还记得国法啊?”楚嘉音觉的自己此时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死的痛快一些!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楚六姑娘,看来,你跟楚良善那个混杂种,果真是一个爹生的。可惜啊,你有你哥那张毒辣的嘴,没他那么大的本事,呛得我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你!” 看来她糊弄人的本事还是不如楚良善,同样也不如略逊一筹的师父风尘月,楚嘉音本身已经没有了力气,打是打不过了。 她正要准备放弃反抗,结果想着曹操,曹操就到。师傅风尘月出现,将她拎小鸡一样,一把抓住衣领,与敌军打斗几招,便带着她离开。 “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楚嘉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风尘月了。 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稀罕楚家每月给他发的一两银子做薪水,还是楚嘉音正儿八经真拜的师父。 他老人家想干什么,楚嘉音真没什么权利去管。 “为师倒是想要问你,你在这做什么,这可是敌军军营,你是真去做客的?” 风尘月刚将楚景琰拽走,想到这边给徒弟弟通风报信,让她安个心,或者直接将人接到小殿下身边去。 结果一过来,就看到徒弟弟失了魂一样,没头没脑的闯进了敌军阵营,当真是没救了。 “我……”她眼神又暗淡下去。 两人一路逃亡,直到见敌军没有追来,才停下脚步。 风尘月见楚嘉音失魂落魄,狼狈之相,不解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泪眼汪汪,如此狼狈?” 她为什么这么狼狈,风尘月大概能猜到一点点。 一直忍着不哭的楚嘉音,眼下见到师傅终于大哭出来,他一边哭,一边跟师傅说:“师父,二哥哥他死了,他没有回来见我,我去战场上找了他,一天一夜都没找到,二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 风尘月听闻此话,大笑出声。 原来这小丫头片子失魂落魄的,是在担心楚景琰,觉得他死了。 还在战场上找了一天一夜,这丫头这么担心小殿下吗? “别哭了,他没死,我将他救回去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楚嘉音有些怀疑师傅是在哄她,为了让她不哭才说的谎话,她半信半疑。 到了一间木屋,楚嘉音看见楚景琰躺在床榻上,悬着的心才放下,太好了,他没死。 风尘月说:“只是伤势过重,并没有性命之忧。” 楚嘉音不相信,非得为楚景琰把脉才安心,把完脉确实如同师傅所说,她松了口气,终于展颜。 还好,人没事就好。 “多谢师父救了二哥哥。” 风尘月轻笑,暗道:我若是不救下他,死的人就该是我了。 娘娘那边还等着问责呢。 话一说罢,楚嘉音便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把这两天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眼泪,放声大哭。 楚景琰听见有人哭,从梦中醒来,看见楚嘉音在床他床前哭得十分痛快,他有些无奈。 这丫头,他还没死呢,哭什么呀。 “音音。” “二哥哥,你醒啦,对不起,肯定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事,只是,我还没死呢,你这哭得这么凄惨,让我有些……” “我在战场上没有找到你,还以为你死了,正悲痛欲绝呢,不小心闯进了敌营,又被师傅解救出来,师父带我来见你,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说完,楚嘉音还是忍不住哭,眼睛都哭红了一片。 这两天他的心都一直是悬着的,从未放下,生怕看到或者是听到楚景琰的死讯。 “好了好了,我没事,只是受了些伤,无法及时回去见你,叫你担心了,是我的错。” 楚嘉音见楚景琰脸色也有些苍白,知晓他一定是因为伤势过重无法回去,或者是不想让她担心。 楚景琰艰难抬手,摸了摸楚嘉音的脑袋,面露无奈。 他都重伤在床了,还要去担心这丫头,这丫头为了他,相比吃了不少苦吧。 见她脸色白如雪,眼神倦怠,他心中也难过。怪自己让她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楚嘉音一边笑,一边淌着眼泪,形容狼狈至极。 楚景琰被她逗笑了,气色好上了许多。 楚嘉音平静下来,再一次为楚景琰把脉,确定他伤无大碍才宽心。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抢功劳 楚嘉音尽心尽力照顾楚景琰,过了几日,楚景琰的身体好了很多。 看到楚景琰能下地走了,楚嘉音莫名的感到有一丝内心深深锁住的一口气,疏散了出去。 前两天还一脸无神,精神不佳,今日一看,楚嘉音完全是起死回生了。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楚景琰独自一个人走在窗前,刚在这里站立一会儿,楚嘉音就走过来,不满的说道:“二哥哥,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还在这里吹风呢?” 听得出来,楚嘉音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楚景琰无奈的笑了一下,说:“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况且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之后,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楚嘉音尽心尽力,他想不好都难。 楚嘉音看着楚景琰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心里还是不爽,不禁说道:“你刚刚恢复了一些,就在这里吹冷风,万一又着凉了导致身体不舒服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楚嘉音就不听任何话外音,不由分说地将窗户给拉了关起来,并且扯着楚景琰的袖子让他坐回到了床边,让他好好休息。 楚景琰也是十分的无奈,只好听话,同时心里也一阵餍足满意。 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着他,多好啊。外人都说楚嘉音不适合做妻子,甚至连他的母亲,都觉得楚嘉音不配为他的正妻。 只是楚景琰这辈子有了楚嘉音,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他也不想容下别人。 “二哥哥,我去给你做一碗粥喝吧?”楚嘉音说道。 楚嘉音苦心专研数日,终于学会了做粥,这两天只要逮着机会,就要给楚景琰做粥。 楚景琰为了顾及她的面子,每次都说好喝,实则吞之如蜡油之物。好在楚嘉音的厨艺日日都在进步,不至于将他喝死了去! 又过了两天,楚景琰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而楚嘉音也看见她的气色变得好了起来,这才准许他出去。 “这些日子还挺闷的,不过多亏了风尘月的照顾。”两人在附近屋子旁边的一条小溪边缓缓的走着。 楚嘉音只是轻声嗯了一下,回想起前几天自己还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如今看着他安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如同一场梦。 梦醒了,二哥哥平安在眼前,挺好的。 “我现在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楚景琰停了下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闻言,楚嘉音明显愣了一下,这几天的时光悠闲,她每天可以照顾楚景琰,在这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这样悠闲的时光会让她觉得幸福满足。 如今却听楚景琰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了,她耍了一下小性子,转过身去,说:“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回军营了?那可是一个满是血腥的地方,我……都不想再出现在那个地方了!” 特别是在那样的一个地方,人的生命就会格外的脆弱,刚刚见面的人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所以一想到前几天那样血腥的场面,她的心就疼的厉害。 “音音乖,听话!”楚景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听到这句话,楚嘉音轻轻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不是她不愿意回去,只是担心下一次自己没有那么幸运,万一楚景琰真的回不来了怎么办? 不过她也知道,楚景琰是一定要回到那个地方的,最终还是妥协。 楚景琰的手在楚嘉音脑袋上一抚摸,就像是炸毛的兔子被柔顺了毛发,一下子温顺了许多。 两人回到木屋里和风尘月道了别,然后就一起踏上了归回的行程。 这一路上两人相处的还算比较愉快,偶尔楚嘉音会闹一下性子,故意拖慢回去的时间。觉得军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残酷了,明里暗里都想让二哥哥别去军营了。 不过楚景琰这次可不会因为她的泼皮无赖妥协,一直在安慰她,并说了好些必须要回去的原因。 “如果我不回去,那这段时间打的仗,功劳可都算在别人头上了。而且,我未身死,却一直躲着不见皇帝,是欺君之罪。就算皇帝认为我已经死了,那将来我不慎被朝廷的人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我岂非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楚嘉音无话反驳,只能听他的话,老实回去了。 路过一个驿站,二人停下休息,楚景琰让人给皇帝报信。 他当日在战场上,的确伤重,还被敌军杀得逼入了河流之中。那河流喝水湍急,他当时就顺着水流一直往下游飘。若不是风尘月赶来及时,楚景琰怕真要见阎王去了。 目睹他被逼进河中的人,全都是敌军的士兵,是以南越这边,全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另外一边,皇帝已经听说楚景琰安然回来,早早的就安排了一些将士在门口等着。 约摸中午时刻,楚景琰带着楚嘉音总算到了。 两人来到了皇上的面前,皇帝十分激动,大手一挥,说:“楚将军此番能够安然回来,实乃我朝幸事,感念将军奋勇杀敌有功,朕决定,特封你为定北侯!” 皇帝的话语清晰,楚景琰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楚嘉音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这才谢了恩。 楚景琰送到皇帝跟前的信,已经说明了这几日的情况。 他是真的没想到,就一个驿站的距离,居然封侯的圣旨都拟定好了。 那黄色的卷轴到楚景琰手上,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当朝皇帝是个明君,大乾国的皇帝是如何人物,楚景琰不知。 他多希望,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南越百姓,如今步步高升,就算只到了侯爷这个位子不再高升,也足够了。 去了大乾国以后,他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也许会是一个残暴的帝王,不合格的父亲。 “之前楚将军身受重伤,如今就好好休养吧,先下去好好休息,等彻底的恢复了,再来这边请安!”皇帝淡淡的说道,“楚卿你带你家弟妹去休息吧。” 楚良善上前来:“是,皇上。” 不远处的那两位楚姓人士,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你家弟妹四个字。楚嘉音是楚良善的妹妹也就算了,怎么把楚景琰也带上了? 楚嘉音默默在心底哼唧了几句皇帝的不好,他都认定她与楚景琰是兄妹了,日后可怎么才能结为连理啊? “谢皇上!”简单作揖,楚景琰这才带着楚嘉音,跟随楚良善之后,退出了这个地方。 楚良善将二人送到休息的地方后,楚景琰后脚就出了门。 回到军营里面,楚景琰的亲信早已经在这里等待,和楚景琰汇报了一下,现在两个军队之间的事情。 “现在胡坪那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他们现在已经乱作一团,根本就没有能力和南越军进行反抗。”属下如实汇报道。 楚景琰轻轻点了点头,看来他受伤的这段时间里面,其他的人把这边的事情还是处理的很好的。 上一次大战,南越军虽损伤不少,胜败却已成定局,胡坪就算认准了楚景琰目前没有能力与之对抗,可南越军中,还有一个难缠的方旻,加上何浩和楚良善,胡坪压根没有任何胜算。 之所以还抵死抗争,兴许是因为心里不服吧。 “最近,都是谁在负责你们?”楚景琰问道,毕竟他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天,肯定是需要其他的人来负责两边的战争。 “之前都是下属一直在帮忙调节,只不过如今您回来了,肯定是要您自己去处理的。”下属有些激动,因为他原本以为楚景琰再也回不来了,可如今再次看见楚景琰,所以内心还是非常欣喜。 万幸,还是自己人在周旋。 与胡坪胜败已定,但还有另一股势力在暗潮汹涌。如果这段时间,他手底下的军队已经更名换姓,认了他主,楚景琰觉得,他就算有心想帮南越解决纷乱,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楚良善大概也料到了这点,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的吧。 于是楚景琰点了点头,而另外一边,楚良善已经到了皇帝的面前,汇报着这边的战事。 “现在,胡坪和他的一些余党总四处逃窜,如遇到我方士兵他们也会进行反抗,想要抓住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困难,恳请皇上让臣去负责此事善后!”楚良善说道,其实他就是无聊了,想找点事情做。 然后楚景琰现在虽然没有半死不活,可气色不好,表面掩饰得好,内里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呢。 这事儿他不去做,就该是楚景琰去了。到时候,他家六妹妹又要伤心难过,哭个不停了。 不过皇帝自认看清了他的小心思,并没有直接答应他,道:“如今楚景琰已经回来了,他的身体看似也无大碍,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他去做吧。楚卿,还是比较适合留着朕身板喝茶。” 这话不免带着点打趣的意思。 第二百九十二章 祖母苦心 楚良善自嘲一笑,很想问一问皇上,若自己真只陪在他身边喝茶,会不会连吃饭都碗都保不住了。 “听楚景琰信上所说,那几日应当是伤得不轻的。还是得休息至少半月,这件事情让他去做只会让他更劳累。皇上,不会想南越损失一枚大将吧?”楚良善道。 “行,你有理。那就你去吧!”被他这么一说,皇帝这才点了点头,应允让他去办这件事情。 很快的,楚嘉音就听说了这件事情,冷哼了一声,一副憋屈样子:“之前打仗的时候也没有见他直接上啊,现在那边就只剩下一些余党护着不死不活的胡坪了,他倒是知道事情比较轻松了,独自揽了过来。” 楚嘉音的心中一直都为二哥哥感到不服,可是看见楚景琰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又说道:“二哥哥,你不觉得这个楚良善太过分了吗?” 楚景琰摇头,说:“只要能够结束这场战争,谁去做都行。” 他也知道,楚良善揽下这差事,绝对不是为了捡便宜。那个人,就算是便宜也懒得捡,之所以会去,恐怕还是为某些人考虑。 不得不说,楚良善对待妹妹,还算做足了一个哥哥该做的。 “敌军正盛的时候是二哥哥在前面冲锋陷阵,如今别人都已经半死不活了,楚良善这才冲到前面,想要把这剩下的人全部都抓起来,他可真是会捡便宜。”楚嘉音仍然不满,就在楚景琰的楼旁边嘀咕着。 不过,楚景琰依然对她的这些话充耳不闻。楚嘉音不太欣赏他此刻什么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咽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两个人又闹了一些小脾气,楚嘉音独自坐在房间里,过了一天之后,就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方将军已经把胡坪抓起来了,才用了一天的时间,现在胡坪的那些手下也全部成为了俘虏,不敢再继续作乱。” 此时楚嘉音正打算来看一下楚景琰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在门外就听见一个下属和楚景琰汇报这件事情。 楚景琰的目光瞥见楚嘉音出现在了这里,立刻会了挥手让她过来。 “你刚才也听到了胡坪已经被抓住了,总算是,大家都逃过一劫了。音音,我们很快就会回城了,你赶快去准备一下,把你想要带的东西全部都带上。”楚景琰的声音,带着些许魅惑对方的低沉。 楚嘉音莫名受了他的蛊惑,居然忘了这一天到底在别扭什么了。 听见马上就要回城的消息,楚嘉音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立刻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把东西全部都收拾好了。 只要能远离这个噩梦生长的地方,她做什么都可以。 皇帝早先一步就回皇城去了,不等他们。方旻和何浩处置完胡坪党派余孽,也跟着皇帝回去了。 到最后,只剩下楚景琰和他的人。 大军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皇城,此时的大小官员早就已经听说这个消息,而且还听说楚景琰已经被封侯了,所以,很多的官员已经在城门外等着。 不过楚景琰并没有停留下来,只是路过的时候和他们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楚嘉音也坐在这个轿子,问他:“你怎么不停下来和他们说会儿话?” “我们先回家吧,老夫人许久没与你见过面了。”楚景琰淡淡说道,心情低落了一些。 老夫人与他提过楚嘉音的事情,当时,楚景琰毫不退步,非要按照楚嘉音的意思来做事。 楚嘉音的意思,当然是陪着他,甚至要嫁给他,与他一辈子。 老夫人本来想劝楚景琰主动离开楚嘉音,没成想竟然得到这种的回复。到后来,楚景琰离福安堂的时候,老夫人其实是不乐意再瞧见他了。 如果楚嘉音因为老夫人稍微动弹了意愿,二人之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楚景琰不是不信她,只是觉得,楚嘉音为了自己,跟家里闹翻实在不好。 等回到楚家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人踏进了府门,就感觉里面似乎冷冷清清的,就连下人都少了一些。 楚家的管家像是一定要等她回来似的,一直站在门口那里等他,一见了人,忙上前说:“姑娘,楚老夫人病倒了,您还是快去瞧一瞧吧,她可最喜欢你了,现在听说你们回来了,肯定能够让她高兴一些的。” 楚嘉音抬起头来看了楚景琰一眼,这才有些忧伤的说道:“这一次的战争让楚家失去了两个嫡子,还偏偏是最得宠的两个人,祖母肯定承受不住。” 楚家其实就算不加上楚景琰,也还有三位公子。祖母最疼爱的孙女儿是楚嘉音,可对于其余人,她都是同等对待,同等宠爱。 “生死有命。”楚景琰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淡淡的吐出了这句话,就回玲珑阁去了。 去给楚嘉音收拾东西,顺便去瞧一眼往日二人共同住过的地方。转眼,又是大半年没回来过了。 玲珑阁后来还是楚嘉音在住,如今楚景琰有了侯府,自然不需要寄居楚家篱下。 楚嘉音还是来到了老夫人的房中,此事其他的人都在这里看见楚嘉音进来了之后,所有的人几乎都是面面相觑。 现在楚家的两位嫡子已经在战争中丧生,而且养子还被封了侯,那个不被楚家认可,却的确流着楚家血脉的楚良善在这一次的战争中也取得了比较大的功绩。 这让其他的楚家人都有些害怕,毕竟他们以前对这两个人可没有多么看重,甚至还给他们找了不少的麻烦,如今现在这个楚家就是这两个人发展更有前途一些。 也只剩那两位公子了。 所以其他的人都很担心这两个人会不会报复自己,当看见楚嘉音进来了之后,所有的人几乎都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一下,特别是那些曾经还巴结过楚韵母女的人,尽量不要让自己被楚嘉音给注意到。 两位伯母以及伯父,大概也知道楚嘉音跟楚景琰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了。脸上一言难尽,同时也为她感到一丝高兴。 起码日后楚良善牵连楚家的时候,楚嘉音还能活在楚景琰的庇佑下。 “我的音音回来了?”老夫人看见床前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浑浊的眼眶顿时就变得红了起来。 楚嘉音轻声的嗯了一下,见其他的人已经退到了一边,于是她蹲在了床前,询问:“祖母,你觉得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已经病倒好几天了。” 说到这里,楚嘉音不禁回过头去看了这个房里的下人们,非常生气的问道:“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 其他的人被他的气场给吓到了,毕竟现在的楚嘉音可不是以前的楚嘉音了,她也算楚家半个家主了呢。 之前还有楚韵母女趾高气扬,天天拿楚良善说事儿,就算楚嘉音真是一家之主,他们这些巴结人家韵姑娘的,也个个心安理得。 如今,韵姑娘不见得讨楚大人的喜欢。而楚嘉音,却是确确实实讨那位侯爷喜欢的。 其中一个人只好唯唯诺诺的说道:“已经请过大夫了,每日都熬着药喝着,只是近来一直不见好。” 楚老夫人可是掌管着这整个大家庭的,他的身体以前都非常的硬朗,如今一倒下之后却是终日下不了床。 “没关系的,我清楚我的身体。”楚老夫人握住了楚嘉音的手,楚嘉音是她最疼爱的小辈,所以也不希望她这样着急,安慰着她说道,“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我就是一时之间缓不过气。” 看见楚老夫人这样虚弱的样子,楚嘉音不禁想起了上一世,楚老夫人是被被楚韵给气倒了。 并且这一倒下之后就再也撑起来,最终去世了。 没想到自己重新回到这一世,祖母的命运还是一样的。不管是不是因为楚韵,总还是气倒的。 想到这里之后,楚嘉音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低垂了自己的目光,无奈有轻声的唤了一句:“祖母……” 老夫人的心胸算是比较狭隘的,楚嘉音也亲眼见识过老夫人的偏心,只不过被偏心的人是她。 逆向思考一回,祖母何尝不是一个刻薄刁钻的人。 楚嘉音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就有其他的人说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让老夫人好好休息吧,姑娘你刚从外边回来,估计也已经累了。” 在床前叨扰,只会让祖母丢掉休息的时辰,不如早些退去,让祖母好好养病。 于是楚嘉音就离开了祖母的房间。 等第二天的时候,楚嘉音还是来到了祖母的房间,想要好好的照顾她,毕竟老夫人年纪大了,在这个世上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祖母,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楚嘉音关心的问道,毕竟老夫人是因为家中两位嫡子的丧生,才导致身体一蹶不起的。 如今,府中正在为这两位嫡子办丧事,也不愿意让老夫人知道这些事情,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卖茶养二哥哥 原本以为老夫人是想再去看看这两位嫡子,可是老夫人却摇了摇头,说:“我都这样一把老骨头了,也没有什么想要去做的事情,只是你的终身大事,祖母我非常的担忧啊。” 说着这句话,老夫人就将楚嘉音的手给握住了,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有给你指一个好人家,你是一个好孩子,楚景琰他毕竟是楚家的养子,就算如今封官加爵,你们二人在一起,也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光明磊落!” “祖母……”楚嘉音有些无奈,不过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二哥哥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一直跟着他的,我不需要其他什么所谓的好人家。祖母你顾虑的,我都知道,可又能怎么办呢。”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二哥哥了。 看见老夫人眼神里的不同意,楚嘉音又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二哥哥也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楚家的事情。相反,他还光耀门楣了,他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配不上您家的孙女呢?” “祖母……”楚嘉音又是撒娇的说道,眼眶里却噙满泪水。 往日这个撒娇的办法,总会让老夫人心软下来。这一次,当是不顶用了。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也不可能亲自为自己的孙女挑选一个合格的人家,如果把这件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她又有些不放心。 何况楚嘉音这么倔,在如何劝她,只怕会适得其反。 现在的楚景琰确实非同一般,最终,楚老夫人妥协了,点了点头:“谁让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孙女呢?由着你吧。” 楚老夫人仿佛做了一个人生中最大的决定,一口提着老骨头勉强支撑的气,差点儿就断送在这里了。 楚嘉音谢过祖母成全,热泪盈眶。 …… 楚家在京都内外城都有自己的产业,各式各样的茶楼。 自己离开这个地方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那些茶楼经营的怎么样了,她今天打算过去验收一下。 楚嘉音先是来到了第一个茶楼,茶楼的掌柜的看见楚嘉音来了之后就立刻迎了上去,笑眯眯的说:“老板,你是来查最近的账目吧,我现在就去给你拿出来。” 看见这个掌柜的很识相,楚嘉音满意的点了点头,查了一下这个茶楼的账目之后,她发现这个茶楼的生意还是挺不错的,于是就换了另外一家。 为了走近路,楚嘉音抄了小道。 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人的身影特别的熟悉,而那个人还在不断的勾搭着旁边的一位妇人。 那名妇人穿着布麻袋的衣服,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那位妇人不断地摇头,楚嘉音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还是有几分姿色。 不过他旁边的一个男人就是楚嘉音觉得眼熟的人,竟然是楚韵目前的丈夫,楚嘉音前世的丈夫宋书明。 此时宋书明正在骚扰这个妇人。 可能是看见对方穿着富贵,这位妇人也不敢有太多的反抗,只是不断地摇头。 看到了这一幕,楚嘉音实在有些气不过,直接跑前去将妇人拉到自己的身后,说:“姐夫,你都跟我姐姐成亲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其他的女人?” 看来是前世的毛病犯了。 宋书明每每得到一个漂亮又合心意的女人,不出几个月都会玩腻了,总惦记着外面的野花野草。 无论是谁作为宋书明的妻子,看来下场都不怎样啊。 宋书明怕惹来其他人,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冷冷的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调戏人了?” “如今国中纷乱刚过,不久后,你宋家这个挂名的侯爵怕是要被削掉了!到时候,姐夫你再不努力上进,恐怕连儿子都养不活了。还有心思惦记外头的野花野草呢?没了小侯爷的身份,被抓去官衙,可是直接打板子关大牢的!” 宋书明被楚嘉音的这一些话顿时说的哑口无言,那位妇人知道自己得救了,赶忙向楚嘉音道歉,赶紧离开了这。 “少给我在这儿多管闲事,那不就是没嫁给我,心里不舒坦吗?就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别说养不养得活儿子,恐怕都没人愿意跟你一块儿生孩子吧?” “哦哦。”楚嘉音只点头,不理会他的激将法。 宋书明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于是狠狠地瞪了楚嘉音一眼,就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 楚嘉音朝着宋书明的背影呸了一声,继续去看自己其他茶楼的经营状况。 忙活了一天,等回到了府中,楚景琰立刻就把她拉到了一边,问:“今天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 “我就出去随便逛了一下怎么了,二哥哥,你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我吧?”楚嘉音笑嘻嘻的说道。 楚景琰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说:“今日皇上让我以后入京当值,你跟我一起去。” 闻言,楚嘉音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楚景琰,说:“你是说你要带着我一起离开这里?” 楚景琰坚定的点头:“音音,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此时楚嘉音的心中当然是非常欣喜的,赶忙点了点头,笑嘻嘻的回答道:“当然愿意跟你离开这里了。” “那就去和你祖母告别吧,我在这里等你。”楚景琰轻声的说道,他知道楚老夫人不太喜欢自己,而此时楚老夫人又生病了,他不是很愿意去叨扰她。 不过楚嘉音却执意拉着他的袖子往前面走,道:“我们一起去吧,我今天已经说服了祖母,她已经接受你了,二哥哥,我们一起去和祖母告别。” 楚景琰只好跟随的楚嘉音来到了楚老夫人的房间,此时楚老夫人的脸色相比昨天更差。 “音音来了?”楚老夫人勉强勾勒起一抹笑容,不过看见楚嘉音身后的楚景琰之后,笑容就僵硬在了自己的脸上。 “祖母,我带着二哥哥来了,我们有事情要和你说。”楚嘉音笑着说道,然后一本正经地蹲在了老夫人的床前,继续表明自己的来意。 “二哥哥被封侯了,现在要去皇城里面当差,我打算和他一起过去。” 闻言,楚老夫人就感觉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她的两个孙子已经走了,如今孙女也要去到皇城城中,就不能日日见到她了。 原本楚老夫人是不愿意的,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日子可能也没那么多了,也没有办法为孙女安排更合适的选择,最终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告别楚老夫人后,两个人就直接出发了,来到皇城的第二日,楚嘉音带着楚景琰来到了一个茶楼里。 “这个茶楼倒是雅致,颇和我的心意!”楚景琰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最后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楚嘉音得意的扬起了自己的下巴,说:“二哥哥,你还不知道吧,这家茶楼可是我自己开的哟。” 楚景琰的眼神里面闪过了一丝诧异,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之前去战场了,我一个人闲来无聊,就想着开一个茶楼,当然了,这些全部都是我自己用私房钱开的,所以这里所有的家产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 说着这句话,楚嘉音指了一下楼下的一个台子,此时台子上有一个说书先生正在那里说书,周围的观众还是很多的。 “你看,这个说书先生到底在讲什么故事呢,怎么这么多的人都喜欢听呢?”楚嘉音笑着说道。 楚景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楚嘉音的脸颊上,问道:“你喜欢听这些说说故事吗?那我把这个说书先生叫到府上给你讲一天。” 但是楚嘉音却摇了摇头,得意的说:“不必了,这个说书先生我讲的故事都是我自己写的,我早就知道这些不是的来龙去脉了。” 原来是在炫耀,楚景琰笑出声。 如果说知道楚嘉音开了个茶楼之后让楚景琰觉得很意外的话,再等是这个消息之后,楚景琰就觉得更加的震惊了。 在西北境的时候,楚嘉音的文词功底还是一般,想不到如今竟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音音,你怎么这么能干?”楚景琰突然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自己的心中萦绕。 他的音音,长大了,也懂事了。虽然还像以前那般胡闹泼皮,但早已有了自己的算计,活得十分明白。 听见楚景琰的赞赏,楚嘉音得意的笑了,开玩笑的说道:“要是以后二哥哥不当官了,那我就开卖茶养你!” 楚景琰愣了一下,最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说“好!” 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之后,楚嘉音问他,颇为期待:“那我们接下来住什么地方啊,不会去住客栈吧?” “皇上不是送了府邸吗?当然是回侯府了。”楚景琰道。 皇帝赐给楚景琰的宅子,坐落在楚良善府邸的一条街之外。两方都是这附近官宅,低头不见抬头见,气氛诡异。 楚嘉音尴尬的哈哈了一声。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亲母阻拦 在之后的几天内,楚嘉音跟楚景琰没事儿就黏在一块儿,有好些人打趣说,他们二人根本就不像什么兄妹,而是像将要成婚的小夫妻。 “你们说,这楚六姑娘跟咱们侯爷是不是有点什么其他意思啊?左右不是亲生的,就算在一块了,也没什么。咱们侯爷长的俊俏,如今地位又不低,楚六姑娘如果真的成了夫人,那该是荣华富贵享不尽的。” 鹅黄色衣服的侍女正清扫着地上的落叶,脸上虽然有些羡慕,但没有丝毫嫉妒。 “秋菊,你也别这么说,楚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如果两人情投意合,门当户对,实属神仙眷侣啊,而且楚姑娘也没有什么架子,跟我们这些下人也能玩到一块,我倒还希望楚姑娘早点嫁进来呢。省得外头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惦记上了,咱们可有苦日子过了。” 另一名侍女手撑在扫帚上,若有所思的说道,随后看向前方,一脸惊讶:“楚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被唤作秋菊的侍女一脸紧张的回头,心想刚刚的话有没有被楚嘉音听到,但见楚嘉音一脸兴奋,嘴都快咧到耳边那了,根本没有一丝愠色,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你们干你们的活,我就是去找你们家侯爷,就走到这条路来了,你们慢慢聊。”楚嘉音摆了摆手,刚刚的话她全部都听了进去,看见秋菊一脸紧张,有些哑然失笑。 她心眼还没小到这种程度,把别人的三言两语放在心上,更何况,能让人羡慕,也是一种本事。 何况,她们也没说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反倒是符合她的心意。 听到这话,秋菊整个人才放松下来,下一刻,楚嘉音没有多做停留,绕过两人离开了。 身后侍女不敢再偷懒,认真的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这几日,她跟楚景琰,除了非要分开的时候,基本上两人都是在一起的,她也越发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依赖着楚景琰了。 重活一世,她对于许多东西都看淡了,上一世的自己,太过于单,错信坏人,所以才会落得被人残害成那副模样。 老天能给她第二次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 这一世,因为要追随二哥哥,苦难貌似不比前世差上多少,但总也算苦尽甘来。 追求宋书明同样花费心思,劳心劳力,但受的苦终究没有追随楚景琰的多。可到最后,一个会辜负她,一个会一直疼爱她让着她,尽心尽力对她好。 所以,多受一些苦,是值得的。 定北侯府是王府改造的,面积十分广阔,走在里面,就跟在一个村庄里走似的。 即使在侯府这么久,楚嘉音还是会有些晕头转向,虽然地理位置很好,冬暖夏凉,随处可以听见流水声,楚景琰的院子在整个侯府的中心,弯弯绕绕要经过不少地方。 终于到了楚景琰的院子里,楚嘉音像前段时间一样推开门,但却没有在院子里看到熟悉的身影,除了三两个正在打扫的侍女,哪有楚景琰的影子? 楚嘉音拦住了一个正在打扫的侍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慌张,询问道:“侯爷不在院子里吗?” 侍女欠了欠声,回答道:“回楚姑娘的话,侯爷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是什么事,如果楚姑娘着急的话,等侯爷回来了,我们马上让人去通知姑娘。” 楚嘉音点头,回了自己的院中,不知为何,一路上,心都有点慌张。 楚景琰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夏日的夜总是暗的格外暗淡了些。 刚坐在院中,楚嘉音便推门而入,如果是换做以前,楚景琰一定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走到楚嘉音身边,可是这次他却有点退缩,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 “二哥哥你回来了,我端了碗绿豆汤过来。还加了些冰块,可解暑了,你看你,满头大汗的。来,快喝一点。” 楚嘉音将绿豆汤送到楚景琰面前,满脸堆笑。 望着面前憨态可掬的丫头,楚景琰笑了一声。果然,无论是碰见什么糟心的事儿,只要一看见楚嘉音,就都烟消云散了。 楚景琰接过了她手里的绿豆汤,喝了一口,果然解暑又解渴,绝对不是她做的。想到楚嘉音的厨艺如何,楚景琰不禁又偷笑了起来。、 楚嘉音其实很想知道他一大早去干什么了,但这样连他去哪里都要管的举动,很烦人吧。她不想二哥哥烦她。 看着楚景琰认真在喝绿豆汤,楚嘉音终于没有开口询问,她想等到楚景琰主动开口跟她提。 “嗯,音音,早上很早就出门了,看你还在睡,就没喊你。” 楚景琰感叹自己真的是瞎话张口就来,只是,今日的事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楚嘉音开口。 与楚景琰相处的那么长时间了,楚嘉音早已经摸透,现在的楚景琰,明显是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但是看到楚景琰实在不愿意开口,楚嘉音只好作罢。 再说了,凭二哥哥的本事,如果真想隐瞒她,肯定连他是喜是悲都不让楚嘉音看出来。之所以现在能让楚嘉音看出来,肯定是因为本意不想瞒她,不过是没想好怎么开口告诉她罢了。 见楚景琰喝完了绿豆汤,将碗收拾好,安慰道:“没事,偶尔有点急事很正常,那你早点休息,今天我就不打扰你啦。” 望着远去楚嘉音的背影,楚景琰回想起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加上收到了邀请,所以楚景琰也理所应当去见一见自己的母亲,黎国的皇后,文妙言。 依然是记忆中雍容华贵的模样,除了鬓边增添了的白发,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看见楚景琰来,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忍不住有了笑意。 “你今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我没空跟你耗,有话快说吧。”害怕自己出来太久楚嘉音会来寻找自己,所以楚景琰先声夺人开口。 这几日,因为楚嘉音作为楚景琰的妹妹,居然不住家中,跟着哥哥,还是楚家养子一块儿到了皇城,难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比如说楚景琰是楚家给楚嘉音养的童养夫之类的。 细想过来,楚家也没承认过楚景琰确确实实是养子,那位抱他回来的楚家大爷如今不知所踪。 楚景琰不过是姓了楚罢了,到底是不是养子,他养父都没开口向众位承认过呢。 所以,楚景琰是楚家给楚嘉音养的童养夫变得可信了起来。 关于楚景琰和楚嘉音的传闻,文妙言也多少听到过一点,现在听到楚景琰急不可耐的开口,心中了然。 “也并非什么大事,一来是我们母子二人许久未见,二来,本宫也想跟你谈一下有关你那位楚姑娘的事情。” 文妙言慢悠悠的开口,同时观察起了楚景琰的反应,见其果然眼神闪烁,手也不自在了。心中不由得叹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是,身在帝王家,最该割舍的,就是情爱。 “我看得出来,那小妮子与你,情投意合。本宫也不想拆散一对佳偶天成,只是,楚姑娘的性子,本宫也有所了解,说好听点叫活泼可爱,说难听点,是疯癫也不为过。” 文妙言不太满意这个儿媳妇。 楚景琰心里却笑,他就是喜欢楚嘉音那股子疯癫劲儿如何? “经过上次一战,跟我回去后,你父王对你必定是刮目相看,重点栽培你的。甚至可能封你为储君的可能性也极大,但是你觉得,楚姑娘真的适合做皇后吗?” 楚景琰冷笑,心道他根本不想要储君之位,楚景琰只要不嫌弃他就行。 “皇后应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她可以做妃子,但是皇后这个位置,我另有她选。” 对于文妙言的一番话,楚景琰不可能答应,只是,也不能闹的太僵,只好借故推脱掉,回到府上。 这个女人过于可怕,将她惹急了,说不准还要想别的法子折腾他们二人。 楚嘉音离开后,楚景琰陷入了沉思,自己心中只有楚嘉音一人,哪怕对方貌比西施,在他眼里,也比不过一个楚嘉音。 楚嘉音一句质问都没有,反而安慰起了自己,让楚景琰更加的愧疚,身在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何况,这个帝王家还是他不稀罕,偶然得来的。 文妙言既然那么清楚他在哪里,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想来当初楚景琰身在襁褓之中时,她便有所预谋。 这样为了名利,可以把亲生儿子丢弃在一边不管不顾,直到需要他的帮忙才出现,楚景琰是真的不稀罕! 不稀罕她是一国之母,更不稀罕她给自己谋来的储君之位。 如果和楚嘉音一起,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文妙言那么大的本事,会不会找得到他们? 呵—— 看来,还是他太弱了,连喜欢的人,都无法护之周全。 第二百九十五章 闲人造次 南越皇城别院。 文妙言站在院子里,喂着鱼缸中的鱼儿,鱼食飘在水面上,看着鱼儿竞相跳跃出来,可是文妙言,却没有什么心思。 距离楚景琰回去已经有五日了,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无任何消息传进来。 楚景琰竟像一定要跟她过不去一般,不答复她,也不打算直接拒绝她。 虽然在意料之中就不会有那么顺利,但如果不能用最好的办法解决,那只能用最坏的办法,永绝后患。 本来只需要楚景琰点头,只要楚嘉音做妾就可以将一切问题迎刃化解。这小子偏生要生那么个倔脾气,非要抵死不从,执意让楚嘉音当正妻! 文妙言召见了自己的心腹,看着水池中自己的倒影,语气坚定,不容拒绝的开口道:“你,从今日开始,无论用什么办法,我必须要在几日后看到楚嘉音的尸体。” “注意,一定不要让小殿下察觉出来,必定要谨慎,不留一丝痕迹。” 文妙言真想看看,如果楚嘉音没了,楚景琰是要继续倔下去,还是服从她,踏实的娶了大乾国大臣的女儿,老实做帝王。 亦或是为那小丫头殉情,反过来要找她报仇! 文妙言知道楚景琰有多聪明,如果她将楚嘉音解决了,他一定会发现这事儿是她干的。 “是!”面前的侍卫低着头。 此时,另一边的楚嘉音,在上次与楚景琰见面后,整个人似乎想通了一般,没有再日日缠着楚景琰,顺带还发现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她最近就忙着跟楚景琰腻歪了,许久不曾光顾茶楼,查点自己生意上的账目了。 茶楼内热闹非凡,楚嘉音坐在二楼,看着台下说书先生正声情并茂的讲着故事,内容正是楚景琰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说的让人感同身受,一遍一遍感叹战场上的凶险以及楚景琰的威风。 楚嘉音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估计还真被这说书先生蒙骗了呢,但是听到底下的人赞扬楚景琰,内心却仿佛被夸奖的人是她一般,骄傲溢于言表。 但是听着听着,楚嘉音却有些不满足于此了,手中拿起折扇,慢悠悠的走下楼去,穿过围在楼下的人群。 一身男子装扮的她,虽然没有寻常男子的英气,但是眉清目秀,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但却对了在场很多女子的胃口。 一出现,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楚嘉音有些不满的撇嘴。为何不把自己生成男子,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多好。 当然也只是想一想,她其实也很喜欢二哥哥,如果变成男子,就没办法跟二哥哥在一起了。 “不知这位公子可是对我的说书内容有疑问。”突然被打断,但说书先生还是很有礼貌的询问。 楚嘉音的身份只有茶楼的掌柜知道,而且她还叮嘱过,不许让其他人也知晓了 所以这位在她茶楼中办事的说书先生,才会不晓得她这个人。 “抱歉,我并非故意打断,只是,先生说书内容太过于单调,不如让在下一试。” 楚嘉音一时心痒,她许久没往茶楼送自己写的话本了,前些时候写的早已经让人听厌烦了去。 今天说书先生讲起了战场上的事儿,也正是因为如此,给看官一点点新鲜。 “公子年岁不大,口气倒不小,但是这行,本来就拼的是实力,如果你能说的更精彩,我当然欢迎。”说书先生倒也是个通情达理的。 楚嘉音坐了下来,将自己上一世的事情加以改编,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到最后讲到动情之处,在场有的人还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霎时间,茶楼内有一男子说书说的极好一事,瞬间在京城中引起了热议,整个下午,茶楼内被围得水泄不通,楚嘉音最后将所收到的银两都给了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得了白来的钱财,忍不住跟着旁人一并赞扬了起来,也不管是否太过虚伪。 “我自幼跟着父亲一同出来说书,公子你如此年纪,便能想的这般好故事。又讲得让人如同身临其境一般,实在是让我自愧不如啊!不如这样,公子,你以后常来,这银两我就不收了,就当是给茶楼做个宣传。” 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这几日的楚嘉音也确实是无聊,但是来归来,银两她是断断不会收的。两人再互相推阻了一番,终于谈妥,银两照常给,但是茶水钱免了。 楚嘉音用扇掩面,笑了一会儿,心想这茶楼还是她开的,给不给钱到最后还不是算她的。 至于伙计的钱,她更不能收了。 之后楚嘉音又转悠了几日,某日,她察觉到了有一丝丝不对劲。 她仔细去查实,才发现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就在自己面前晃悠。 楚良善带着闾丘嘉许过来,就坐在楼上最好的位置,十分显眼。 楚嘉音头疼的看着面前的楚良善,大摇大摆的吃着手中的鸡腿,成为圣上面前的红人后,他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 以前知道她讨厌他,也自己面前晃悠,那倒没什么。 如今二人关系不同往日,不能是争锋相对的外室正室兄妹交锋,也不会是哥哥妹妹之间的交情。 他们是互表了立场,道不同不相为谋,本该是陌路人的存在。 “六妹妹近来可好啊?”楚良善朝她打了一个招呼。 看到他故意出现在自己面前,楚嘉音心中有了个想法,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母亲,可是我当初找了位貌美的姑娘塞给我父亲,这才导致你母亲失宠,最终发疯病死的。你如今还像往日一般,时常到我跟前来找我,不觉得不妥当吗?” 意料之中的,楚良善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楚嘉音。 惹得楚嘉音开口时,语气有些闷闷的:“怎么,你丝毫不在意,某种意义上,我是你的杀母仇人。” 楚良善拿出帕子,擦拭了下嘴边的油渍,看着楚嘉音,毫不在意的开口:“我的好妹妹,你是不是也忘记了,你的母亲,可是被我母亲给气死的,既然这样,咱俩就算是扯平了,一笔勾销如何。” 好一个扯平,好一个一笔勾销。 楚嘉音觉得自己真的是傻到了极点,才会同楚良善计较,他爱来便来,关自己什么事,想到这,楚嘉音干脆站起身。 只是,背影都有些怒气,这些年,她就没少受到楚良善的欺负。二人之间也有许多账是算不清楚的。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做到一笔勾销。 径直来到了账房内,这几日进账了不少银子,岂料,楚良善又跟了进来,靠在门边,一脸戏谑的看着正在扒拉算盘珠子的楚嘉音,身后紧跟着闾丘嘉许,年龄不大,但跟在楚良善身边,也学不到什么好。 “妹妹何时会记账这种费脑子的事情了,我记得你从小到大就不学无术,连诗句都读不上两句,我倒真是有些好奇,你这账本上是如何记的,嘉许,你去,帮我把她手中的账本抢过来。” 楚良善毫不客气的下了命令。 饶是再想阻拦,可是一个女子怎么跟一个男子拼力气,三两下的功夫,账本就不在自己手上了,楚良善接过账本,随手翻了两下。 然后又交给闾丘嘉许,闾丘嘉许将账本上的缺漏,都告诉了楚良善。 下一刻,嘲笑声传到了茶楼的角落内,楚良善感觉自己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不是,我说,楚嘉音,你这记账,你到时候看的懂吗?字迹潦草不说,每日的账目总金额完全不对,你这样子,做生意要亏死的好吧。” 楚良善攀着闾丘嘉许的肩膀又说:“诶,你给她再对对其他账本吧。” “关你们屁事!” 楚嘉音恼羞成怒,走上前一把抢过,随后狠狠的踹了楚良善一脚,将账本放回原地,瞪了面前的两人一眼,扬长而去。 她亏不亏,关楚良善什么事儿! 就是给皇帝宠的,一整天无所事事,尽丢脸!也难怪本事不弱,也被朝堂大臣排挤,被百姓诟病了。 憋了一肚子气的楚嘉音百般无聊的在街上四处游荡,走了一会儿,才觉得气消了许多。 楚嘉音想找个人倾诉,一想皇城只认识二哥哥,还是回家去吧。 为了省时间,楚嘉音抄了一个近道,越往深处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到最后,只剩下楚嘉音一人,虽然以前走过这条路,但今天不知为何,心慌的让楚嘉音害怕。 直觉中有预感,她即将面临不测。 面前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楚嘉音反应过来时,面前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对方的脸被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而手上拿着的,赫然是一把长刀。 在日光下,闪烁着银光。 还真是倒霉到家了,到哪里也躲不过血光之灾。 看来这辈子得来的好,都是需要代价去偿还的。 “你是谁?” “取你性命之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小王爷的玩笑 对方音色阴沉,带着一股必定要将楚嘉音小命拿走的气势! 突然冒出来的贼人让楚嘉音惊慌失措,没想到这么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偷袭自己! 不都战争结束了吗,这歹人又是从何处过来的?杀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连忙使出自己学的功夫招数,可是显然这个杀人有备而来,这一出手快狠准的刀法,逼得她连连后退。 她感觉到自己这点功夫,怕是用尽全身解数,今天也逃不掉。 要命! 如今她已是重活一世,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白白的死去。 于是她只能选择拼命地逃,想着如果离开找个人阴暗的地方,看能不能遇到人,那样可能还有会一线生机。 这么多次都逃过去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楚嘉音一边逃还在一边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有人行凶啦……” 这条小路太长,她跑得再快,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到热闹的地方去。 那个黑衣人冷哼了两声,刀子直直的砍了下去,嘴里还在猖狂的说着:“别跑了,你今天是绝对跑不掉的,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完全就不是我的对手。” 楚嘉音眼泪汪汪,感觉自己双腿如同灌了铅,就快要跑不动了。 那个黑衣人刀光一闪,楚嘉音下意识用手去遮挡,顿时手腕划出一条血痕,鲜血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刺目的鲜血,一下子淌成了一条线。 剧烈的疼痛令楚嘉音感觉自己这次死期到了。 她已经尽力逃亡,终究还是逃不过了。 黑衣人狰狞的笑着,举起刀想要再次砍下去,没想到被突然飞出来的一块石头打飞了。 刀飞出去的那一刹那,黑衣人顿觉手腕如同被什么强大的震动力弹打了一下,发酸发麻到疼痛无比。 “住手!” 由远及近传来声音,熟悉而叫人难以心安。 黑衣人一看这个人武功极强,光是略略丢来一块石头,就震得自己手臂疼痛难以举刀。完全不是自己能够打赢的,于是捡起地上的刀闪身而逃。 楚嘉音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回神,方才实在是太过于惊险了。 她都以为自己今天逃不脱了,没想到她又再次大难不死。因为手掌被划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她控制不住地眼泪汩汩,梨花带雨,看着分外的惹人怜惜。 还好,比上次被月夕刺了一剑好受多了。 前些时候才刚感叹这辈子多灾多难,没想到这灾难说来就来,还真是半点儿不给她面子! 楚良善从远处飞了过来,直直的蹲在楚嘉音面前,颇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看到她手上的鲜血,他莫名感觉有几分刺激。 “六妹妹,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晚来一步,还是让那可恶的贼人伤到了你,其他地方可有受伤?”楚良善围着楚嘉音四下看了看,除了手掌上的划伤,其他一切安好。 原本一脸感激的楚嘉音,看到救命之人是楚良善,她顿时收起了脸上表情,整个人变得平静如水。 楚嘉音努力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出现的如此及时,不会是你设计好了,想骗我感激你把?咱两的关系缓和不了,你少费心机!” 楚嘉音其实明白,楚良善不会干这种事儿。 虽然二人之间确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但楚良善平日里还是向着她的,绝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开玩笑的事儿做过,但哪一次到最后,不是将她救回来了。 方才那歹人下手的狠辣程度,根本就是晚来一步就必得送命的,不会是楚良善的人! 楚良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要伸手去扶楚嘉音,而她下意识退离了一些距离。 “我是不会感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我只当你是亏欠与我。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你冷漠无情,连帮楚家说句话都不肯,楚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凄苦的地步,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家族如今却断子绝孙!” 楚嘉音知道,他没义务帮助楚家说话,若他母亲不是阮香玲,亏欠的人应当还是楚家上下。 她真的不想跟楚良善纠缠不清了,当一个陌生人不好吗?省得她一次次因为他的好,忍不住念着,又一次次因为彼此间思想不合,闹得心烦意乱。 楚良善听到这话,一抹阴冷的笑容浮现嘴角,他微微挑了挑眉,双手死死的捏成了个拳头。 他大步走到楚嘉音面前,整个人都带着一丝阴冷,他直勾勾看着楚嘉音,毒蛇一般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你口口声声说楚家断子绝孙,那我楚良善就不是楚家子孙吗,还是说你这是方面在诅咒我!” 楚良善苦笑:“楚家从来都没拿我当过自己人,我为何要帮他们?至于你,我念着你还好,就当你是家人了,你若一直这么针对我、疏远我,我自认倒霉,当是一切苦心好意,喂了路边的狗了!” 楚嘉音像是没听见一样,转身就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走火入魔了,退不得,进不得! 楚良善站在她身后,瞧着她的背影,全身的愤懑陡然间都被挑了起来。 “楚嘉音,你就算再不满意我,我也是楚家最后一个男丁了。还是说,你觉得你爹或者两位伯伯,还能再生几个出来?”楚良善冷笑,三分嘲讽七分挑衅。 楚嘉音勾唇嘲讽一笑,他们彼此都魔怔已久,大概二人之间的心结,这辈子都要死死缠绕难以解开了。 她一瘸一拐沾染着鲜血回到了侯府,她靠着府门身体支撑不住溜了下去,其他仆人丫鬟看到顿时叫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上来一群人,扶着腿脚发软的楚嘉音坐在椅子上,她双眼发红四处张望,一脸失落的瞪着无辜的眼神看着伤口。 楚嘉音愣了一会,随口问了一句旁边的丫鬟:“二哥哥今日不在府内?” 旁边丫鬟立刻行礼,“小姐,今日主子忙于政事不在家中,差人回来报了一声。” 楚嘉音趴在桌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一个人自言自语。 丫鬟们给楚嘉音上了药,楚嘉音已经疼得麻痹了,被她们这样作弄,居然没感觉到一丝不爽。 就是失血过多,有些头昏脑涨,脑海中也飘过了好些与楚良善争吵的画面,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还没等她呆愣一会,就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走了进来。 一大群汉子,围绕着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来势汹汹。 楚嘉音闻声转头,竟然看到杨齐这个让人避之不及的男人,他身后还跟在很多挑着箱子的侍卫。 平白无故抬这么多的箱子,楚嘉音感觉诧异,而杨齐兴致盎然的四处瞟了一眼。 “音音,我这次可是来给你送礼道贺的,希望能有个好彩头,你看看这些够不够,觉得不够尽管开口……” 楚嘉音看到杨齐浑身上下戒备了起来,前段时间就是为了躲避他,楚嘉音才一个人跑到战场上去的。 虽然早晚要去见二哥哥,但如果满意杨齐作祟,她断不会去的那么爽快,那会儿家里有些事儿都没善了呢! 这时候听他一说,琉璃大眼睛顿时瞪了起来:“小王爷,突然之间到访,还带如此多的金银珠宝,所为何事?若是过来给我家二哥哥道喜的,那大可不必,回去吧,道喜的人早些天就拜完了,如今二哥哥都不算新贵了,哪里还能收礼?” 楚嘉音起身,见他仍有没有要走的一丝,忙又说:“小王爷,乱收礼,将来要是被什么人拿来做文章,可是对我家二哥哥不好的。你可别害了他啊!” 杨齐双手抱在胸前,一直不停的围着楚嘉音上下打量,仿佛是在挑选物件一样。 这种赤裸裸的眼神让楚嘉音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连忙走了几步,两个人距离拉的远,这个时候她才些许感觉到安全。 楚嘉音知道他此次过来不怀好意,可是二哥哥一直不回来,她要一个人面对杨齐心里总是有点忐忑。 她稍微纠结了一会儿,退让一步,满脸堆笑的说:“小王爷不必如此客气,你人来就好,没必要送如此多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礼物放下吧,我一会儿转交给二哥哥,你先回去吧,改日我让二哥哥登门道谢!” 楚嘉音都请客走人了,对方还是不为所动。 杨齐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拍了拍手,进来一个婀娜多姿的侍女,手上捧着一个朱红色宝盒。 楚嘉音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卖什么关子,杨齐轻轻打开盒子,一步步朝楚嘉音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邪魅的笑。 杨齐打开盒子,金光闪闪的配饰露了出来,是凤凰金冠,金制步摇,一看便是婚假才能佩戴的物件。 他拿这东西过来,是何意思? 他洋洋得意看着楚嘉音,说:“这个是我母妃留给我娶妻的,加上那些东西,都是给你的聘礼。我也是花了大价钱的,真心实意想娶你为妻。” 第二百九十七章 招蜂引蝶不惹劫色人 楚嘉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杨齐,所有可能她都想到了,偏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杨齐先前是表现出对她有意思,可那完全是闹着玩的感觉,谁会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真的上门提亲,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杨齐是储君之位的候选人之一,而储君必定要配良家女子为正妻,日后才好封后。 要说南越大家族内的嫡女千金,谁最不适合做皇后,楚嘉音当仁不让,说一没人敢说二! 头一天认识杨恒,楚嘉音就知道,面前这个家伙,绝对不会甘于做一个平凡王爷。既然要争储君,杨齐就娶不得楚嘉音! 左思右想她心生一计,一脸悲戚的说:“小王爷,你所娶之人,必定要陪你坐上高位,而我完全不配,你可甘心为了我放弃万人之上的位子?” 杨齐听到这话,完全毫不在意,并且还假装安慰楚嘉音,说:“这些可都是你一人片面之词,你何曾比别人差,无须妄自菲薄,你的美好大家都有目共睹。” 楚嘉音心生恶心,杨齐对自己根本无意,以前还时不时撩拨甚至戏弄,如今拿婚嫁之礼与她说玩笑! 这浩浩荡荡过来,楚嘉音是不在意名声,可街上那些人怕是都看见了,他之后可怎么收场? 她无奈也就只能挑明的说:“小王爷,你该娶一个助你登上大宝的女子,家里有权有势全力辅佐你。我不过是被嫌弃至丢菜市场当菜卖也没人要的人,你何必呢?我想,你应该不会没动过要当储君甚至登上帝位的念头吧?” 杨齐听到这话不走,反而还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样贬低自己的楚嘉音,让他觉得有几分意思,甚至还想着玩玩,毕竟猫吃老鼠之前都会先逗弄一番。 丫鬟们给杨齐送来了茶水! 杨齐端着青花瓷茶杯,一脸兴味盎然的看下楚嘉音,说:“别如此贬低自己了,我们也不是才初识,你是什么样子,我们都心知肚明。既然我今天亲自带人把聘礼抬了过来,我绝对不会灰溜溜抬走,让外面的人看笑话,你今天不收也得收。” 楚嘉音一脸沮丧,眼眶因为气愤红了起来,杨齐一脸笑意说:“楚姑娘,其实我自知没什么天赋,根本没有办法跟同样有资格继承帝位的七皇子争,所以你说的那些条条框框对于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话让楚嘉音感觉到晴天霹雳,她第一次恨一个人竟然如此恨铁不成钢,明明本身比七皇子强多了。 还竟然二话不说就把聘礼抬到闺阁女子家里,臭不要脸到让人厌烦却又无能为力是,实在可恶! “小王爷,你地位尊贵,实属人中龙凤,而我连几分姿色都无,你也就不必强人所难了吧?” 杨齐就爱看楚嘉音咬着后槽牙夸奖自己,明明如此违心的话,她竟然还能说的吐字清晰。 他撑着下巴,不怀好意的开口:“楚姑娘,你要相信真爱可以打破所有的禁忌,我只是爱你这人,那些身外之物不用介怀,何况我也不嫌弃姑娘姿色平平,反正年老色衰不都那样……” 姿色平平,谁人不晓得楚家的儿女个个姿色过人,就连男儿也是外头女子比不上的。 这一辈的楚嘉音和楚良善,更是将这传承发挥到极致。 只是可惜一个做派不像女子,实在入不了大家大族的眼。一个做事古怪,让人瞧着就想骂小人,根本不屑于夸评他的相貌! 楚嘉音听到这话,顿时热泪盈眶,她平生第一次硬生生被人气哭了,这个时候她满心满眼都在期盼着楚景琰赶紧出现。 纠缠不清,纠缠不清!她最讨厌纠缠不清的人了! 她苦笑一下,擦了擦泪水,用手撑住脑袋,声音微弱的开口说:“小王爷,音音突然感觉身体不适,想去休息一下,还请小王爷自便。” 说完她抬起脚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动作矫健,快得像是脚下生了风,一溜烟没了影儿。 杨齐感觉很有趣,他就是喜欢楚嘉音这个样子,反正帝王之位,他想要也得不到。有楚良善在,他休想爬上那金銮殿,想要帝位,除非皇帝再不拿楚良善当回事儿! 都知晓得不到了,倒不如,拿下楚良善那厮的妹妹。 他这辈子,算是跟楚良善结上梁子了,不死不休! 以后当楚良善的妹夫,一定会很有趣,跟楚良善斗智斗勇,也比做皇帝忙于那些乱七八糟的政事有趣! 走出正厅的楚嘉音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刚才她就像是翻来覆去死了几次,特别是那些昧良心的话语,让她感觉胃液在翻涌。 她回到房间转身关了门,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太过于烦躁不安,拿起杯子喝了好几口凉水。 “杨齐这个厚脸皮,怎么就像是听不懂人话,他明明对我没有一丝半点的喜欢,为什么就是赖着不走……” 楚嘉音提着裙边,一个人在房间走来走去,嘴里还在自言自语,她此刻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只能这么躲着,能躲一会是一会。 让她再看见杨齐,真的会被气吐血,怎么比楚良善还要讨厌! 她这辈子,是不是就要跟这种男人揪扯不清楚了?比楚韵还要麻烦讨厌! 就这样她真的在闺房郁闷一整天,丫鬟端来的饭菜,她全都拒之于门外。 她心里闷得慌,什么都吃不下,吃了也是为难自己,倒不如不吃了。 可丫鬟听了侯爷的吩咐,必须要好好照顾他家六妹妹,哪里敢疏忽,隔一会儿就端着饭菜到门口问候:“小姐,你就吃一口吧,这都一天不吃不喝了,身子骨熬不了。” 楚嘉音声音微弱,趴在桌子上说:“你们都问一天了,我说了不饿,你们赶紧拿走拿走!” “可是,您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侯爷可要怪罪我们的。”丫鬟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 楚嘉音忙回:“放心了,等二哥哥回来,我就告诉他,我都吃了,吃饱了。好不好?只要你们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真是烦死了,就不能让她清净一会儿吗? “那您如果想吃了,就唤我们一声。” 外面的丫鬟也只能是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乖乖的端着精致的饭菜离开。 而此时的楚嘉音肚子唱着空城计,饿的前胸贴后背,只能猛灌水。饿是真的,不想吃也是真的。 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后,只能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楚景琰赶紧回来。 月朗星稀,虫子都开始鸣叫了起来,这个时候楚景琰才缓缓而归,下人们一看到楚景琰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行礼。 “侯爷,楚姑娘一天不吃不喝了,我们都怕她身子骨熬不住。”楚景琰听到这话面色一冷,连忙去了楚嘉音房间。 敲了敲门没有动静,他焦急的推门而入,看到楚嘉音睡眼惺忪的趴在桌子上,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看到楚景琰她热泪滚滚,泪珠子像是断线的珍珠,让楚景琰心如刀割。 “这是怎么了,听下人说你一天都没吃没喝,怎么能如此折腾自己身体,这不是白白让我担心受怕吗?” 虽然是心疼,楚景琰还是忍不住笑她小孩脾气,居然为了赌气不吃饭。 楚嘉音嘴巴撅的老高,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这样掉着眼泪看着楚景琰,手上还在不停的捶打他,标准女儿家闹脾气的样子。 “都是因为你不快点回来,今天杨齐这个卑鄙小人都把聘礼抬到家里来了,我好说歹说都不行,反正他就是不走,那我只能躲了起来,这件事怎么办啊,我也没个主意。” 楚景琰听到这话,眉头紧蹙,浑身都在散发着寒气,没想到竟然趁他不在家,有人上门找事! 杨齐和楚嘉音之间的事儿,他回到皇城后,也有所听闻。 “别担心害怕,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大不了不要这侯爷爵位,我们远走高飞。” 楚嘉音听到这话,心里踏实许多,立马绽开笑颜。 楚景琰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手腕上的伤,整个人又焦急了起来。 “伤口是怎么回事,我也就一会不在,发生这么多事。”楚嘉音看到他紧张自己,心里有了几丝甜蜜,便随意编了个借口,“我自己招蜂引蝶,又惹来歹人惦记了。” 楚景琰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里一阵疼惜,如此娇俏可人,偏偏四处受伤。 楚嘉音这个时候还开起了玩笑,笑意盈盈的说:“你说这些人偏偏不识好歹,也不怜香惜玉,每次都来喊打喊杀,竟然都不劫色,我这样的大美人哪里差了?” 楚景琰苦笑连连,手上还在拍着她后背抚慰,这样的刺杀经历,也只有这个小傻子才笑的出来。 傻子受了伤被人差点儿砍死都在笑,而他在这儿白给傻子忧心忡忡,也挺像个白痴的。 白痴配傻子!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到前段时间文妙言的态度。 人很大可能是他母亲派来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来洞房吧 楚景琰内心一阵愧疚,娇滴滴的楚嘉音就该无忧无虑的大笑,陪着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受苦受难! 真是难为她了。 他再也不想让她受一点伤害了,这些痛苦让他无法背负。 一边是母亲派人下狠手,一边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无论何时,他的心都自然而然地属于楚嘉音。 一个二十余年都没打算搭理他一下的母亲,一个花尽心思陪伴了他几年,处处为他着想的楚嘉音,楚景琰是被权势昏了头才会舍得不要楚嘉音。 一脸娇憨的楚嘉音还在嘟嘟囔囔说着今天的事,她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委屈,将一堆贬低杨齐的话说了出来,楚景琰配合她,虽然每次都只回答一个两个字,但看得出来,楚景琰心里也很不满。 看到楚景琰全都忍不住,楚嘉音不由地想要狠狠的发泄。 楚景琰坐在一边静静听着,时不时回应一下,引导着楚嘉音接着说下去,这样一来楚嘉音说的更起劲了。 忙碌了一天的楚景琰感觉这个时候的时光才是最安然闲适的,听着楚嘉音喋喋不休的话语,他丝毫不觉得厌烦。 月光如水洒了进来,让房间的美人更加的脱俗出尘,仿佛仙子一般,楚景琰竟然看着看着呆了。 “二哥哥,你有没有在听说我说话,我都已经说完了,你竟然都不夸夸我,你是不是在走神……” 说到后面,楚嘉音又开始念起了茶楼的事情,跟他讲了茶楼最近的利润。 如果不需要大花销,楚嘉音现在完全可以养得起两个人了。 楚嘉音摇了摇楚景琰,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楚景琰内心发热,感觉脸上的温度也开始升了起来,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从头到尾都听着呢,我哪里敢不听你说话,那不是自寻死路嘛。你看看你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楚景琰笑着抱住了楚嘉音,说:“我的音音当然厉害了,你最厉害了,我以后都要靠你养活了。” 这种态度让楚嘉音感觉到很大的满足,她打了个呵欠,反正都说出来她心里舒坦了,今天累了一天她很想睡觉。 静下心,楚嘉音突然发现,前世的仇恨痛苦,铸就了一个这辈子八九岁就要咄咄逼人的楚嘉音。 可二哥哥的宠爱让步,又让她不知不觉抛弃了过去,踏踏实实成为了一个二八少女,心境单纯,只顾着欢喜的事儿。 原来有个靠山,有个时时刻刻都护着自己的人,是这样的啊? 楚嘉音一想到前世到最后,无依无靠,还落得那般下场,眼眶不知不觉就酸了。 楚嘉音埋在了楚景琰怀里,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逃了,自己就没有这个人了。 楚景琰见状,连忙开口:“妹妹,不如今晚我和你一睡吧,反正我也劳累一天,浑身都有点瘫软,也不想动了,就在你这侧踏或者哪里睡一夜。” 楚嘉音听到这话,大眼睛瞪的铜铃一般,他这个冷冷清清的二哥哥,何时会说这种主动要亲近的话。 平时都是她死缠烂打,或者死皮赖脸的抱着被子,好说歹说求情,才让他稍微松下口,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主动说陪自己睡觉? 楚嘉音诧异的伸出手摸了摸楚景琰的额头,满脸开心的嘀咕,说:“二哥哥,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还是你觉得我受刺激安慰我?” 二人其实也同床共枕许多次了,只是那时,关系都还没到今天这个地步。 看着楚嘉音漂亮无辜的大眼睛,还有娇俏的小表情,楚景琰双颊微微发烫。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许逾越,毕竟二人还没成亲,可是这也是万全之策。 才发生了那种差点儿取走了楚嘉音的事儿,他怎么能放得下心? 他宁愿自己守一夜不睡,也不想楚嘉音再受一点伤害,何苦他自己也提心吊胆。 楚嘉音抱住他的胳膊,浑身都在兴奋,就像是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宝贝一样,娇憨的看着楚景琰目不转睛。 “二哥哥,说好了可不准反悔,谁反悔谁变丑,我巴不得你天天都陪我睡,这样我才安心!” 楚嘉音什么都不在乎,她只在乎二哥哥会不会一直陪着她。 就算外面的人说她不要脸什么的,她都认了,二哥哥不嫌弃就好了! 楚景琰也笑了起来,他自己何尝不是。靠近楚嘉音都让他觉得踏实,睡一起总是一觉酣眠到天明,她就像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也像是他的解药。 两个人简单洗漱便躺在了床上,楚嘉音心花怒放,就连洗脸也在轻声哼哼。楚景琰也不阻止,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气氛非常的温馨。 “二哥哥,我给你说个小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否则我就要生气了。” 楚景琰直挺挺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穿得严严实实,楚嘉音来回不停的动着,一会拽着他头发,一会又拉着他的被子,让他完全无法静心。 这个时候楚嘉音撑着头,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楚景琰,让楚景琰浑身都有点说不出来的燥热。 “说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都已经说了是你的小秘密,我为什么告诉其他人?”楚景琰偷偷笑了起来,点了一下楚嘉音的鼻子。 动作亲昵又不带其他情感,让楚景琰心里一暖,这个动作就像是娘亲逗弄幼孩,充满了无限的温暖。 楚嘉音突然正经了起来,接着又笑嘻嘻的说:“二哥哥,其实,我都已经成年了。” 楚景琰嗤笑出声,这个古灵精天天的天方夜谭,跳脱的想法让人永远都跟不上。 楚景琰聪明一世,居然在这时,有一点点猜不透楚嘉音到底在想什么了。 还有,这是秘密吗? 他不以为意的附和一句:“是吗,我们家六姑娘什么时候都已经成年了,那可慢慢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楚嘉音急了,一直说自己没有逗趣撒谎,还说自己不是十六岁的小姑娘了。 这个时候楚景琰才奇怪起来,看着楚嘉音,问:“什么时候你十七了吗,我为何不知,哥哥竟然都没给你生辰礼物呢。” 楚嘉音感觉很郁闷,这个木头肯定还是不懂,如此的不解风情,甚至把话都说死了,那她怎么往后? 她冷哼了一声,嘴里一直嘀嘀咕咕说着:“不理你了,不理你了,不好玩!” 一下子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支支吾吾的说:“二哥哥,咱们来洞房吗?” 楚嘉音知道,二哥哥年纪都这么大了,又没招惹过其他女子,让他这么清心寡欲的下去,似乎不太好。 一说完,她就烧得慌,不敢从被子里探头出来了。 楚景琰愣了一会儿,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笑着问:“没成亲就将自己送出去,是不是委屈你了?” 楚嘉音躲在被子里生闷气,死活就是不开口,闭着眼睛假装睡过去了。 楚嘉音最后真的睡着了,也把什么洞房的事情抛掷脑后了。 后半夜,楚景琰将人捞了出来,避免她在被子里闷死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 这一夜楚景琰翻来覆去睁眼到天明,时不时看着楚嘉音叹气。 第二天,一大早楚嘉音就被拉了起身收拾打扮,她睡眼惺忪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打扮。穿着一件粉色的襦裙,头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别上各式各样的珠钗。 精致娇俏的小脸不施粉黛,整个人就像是花中仙子,粉粉嫩嫩可爱异常。 她被楚景琰拉上了马车,今日皇帝在宫中宴请几位在战场上立了功的将军参加庆功宴,楚景琰就是被邀请的其中之一,所以她也随着楚景琰一同前去,没想到下车就碰到了杨齐! 杨齐看到楚嘉音双眼放光,整个人饿狼扑食一般迎了上去,楚嘉音看到他身子就往楚景琰身后躲,他哪里知晓楚嘉音曾与他说过自己有心上人,居然是面前这位楚家的养子。 所以他才敢当着楚景琰的面,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看着楚嘉音。 “又来了!”楚嘉音将脸埋进楚景琰的后背,一脸烦躁。 早知道,不如在家睡觉呢。 可她又怕进宫后,那什么秋阳公主惦记二哥哥,总得过来看一眼。 可这皇家,不止公主惦记二哥哥,还有小王爷惦记她呢。 “没事儿。”楚景琰轻声同她说道。 楚景琰看到杨齐时一脸阴沉,这个无赖流氓一样的皇长孙,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就语言轻挑。 杨齐不管对方脸色多难看,硬生生凑到两个人的旁边,就像看不到两个人对自己黑脸一样,一脸笑意的开口就说:“楚姑娘啊,上次我带了如此丰厚的聘礼过去提亲,你竟然身体不适,那你今天应该身体可以吧?要不要我再登门和你商讨一天,上次我们不是还没说完。” 楚景琰冰冷的眼神像是能杀人,杨齐感觉到周围空气都变得窒息。 杨齐怎么觉得,这位楚家的养子,跟楚嘉音没有任何血缘的哥哥,好似比楚良善还要维护楚嘉音? 第二百九十九章 自毁前程 杨齐已经试图跟楚嘉音搭话有一阵子了,一直得不到躲在楚景琰身后当合缩头乌龟的楚嘉音的回应,又说:“今日怎么喜欢躲着了?” “我就爱躲着,我不想看见你!”楚嘉音真不信,自己不愿意,他还能强娶不成。 楚景琰回话:“小王爷,音音并不想嫁与你为妻,一切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杨齐扫了一眼楚景琰,笑了一声,“她若一直赖在你府上不走,往后你也很难娶妻了。这不是拖累你吗?” “在下不怕拖累,劳殿下多虑了。音音,我们走吧。”楚景琰回头一把抓住了楚嘉音的手,牵着人往大殿内走。 杨齐笑而不语,紧随二人身后走。 楚嘉音新觉别就,敢怒不敢言,只能苦哈哈的望着二哥哥。楚景琰眼神示意她不要着急,顺其自然就好。 今日天气不佳,不适宜在屋外摆宴,皇帝便将庆功宴转到了大殿内。 这座殿堂足以容纳千余人,比皇后的寝宫还要广阔数倍。 楚嘉音和楚景琰一进门,就有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其中包括略带敌意的秋阳公主。 一开始,秋阳公主只是觉得将来若是能跟楚景琰结为夫妻,这受宠的小姑子实在讨厌了一点。 如今外头谣言纷纷,都说楚景琰是给楚嘉音养的童养夫,这会儿楚嘉音又跟他形影不离的,想叫人放宽心不生气都难! “侯爷怎么还将妹妹带过来了?”有大臣询问。 楚景琰答:“妹妹一个人在家,便带来了。” 皇帝自己说,可以带家眷来的,楚景琰也不想楚嘉音一个人待在家里,万一又被文妙言的人害了,他这辈子哭都来不及。 楚景琰带楚嘉音上了席位,二人入座。 今日二人身穿的衣裳极为搭配,坐在一块儿,不像是兄妹,更像是夫妻。 之后过来的,是拖家带口的楚良善。 闾丘嘉许刚逢太平就考上了秀才,下一次乡试会试,怕也要大出风头的。 方旻和何浩就像左右两位护法一把,拥着楚良善上来,叫人都不敢招惹多说他们一句什么。 要说如今将门里谁最有本事,当属错失了会试资格的楚景琰。但楚良善那一边人多,方旻和何浩加一块,再加上楚良善,楚景琰绝无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楚嘉音垂下眸子,故意避开了楚良善投来的目光。 不多时,杨齐也进了殿门,走到了最前面那几排座位入座。 皇帝跟皇后迟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众位免礼吧,特别是刚上过战场的诸位将军,今日本就是为你们摆的庆功宴,按理说还是朕害答谢各位,为我南越保住了山河天下。”皇帝客套的与众人寒暄起来。 许多早已习惯了朝堂谈话的前辈,一个接一个拍皇帝的马屁,还有的再不住谢恩。 唯独功劳最大的楚景琰一身不吭,功劳次之的楚良善,亦保持沉默。 楚良善前些日子,已经得了封号王,算是断绝了诸位大臣担忧他将来成相摄政的忧虑。 封号王虽然名大,实则没多少实权,稍稍惹了皇帝不悦,就会被赶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封地上养老送终了。 要说富裕之地,怎么可能赐给外姓王呢。 在众人忙于欣赏歌舞,品尝佳肴美酒的时候,楚嘉音转头去看了杨齐。 杨齐本来跟她和二哥哥一块儿过来,之后晚进门几步,估计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从进殿门起,他便一直摆着一副臭脸,像是碰见了不顺心的破事。再看他旁边的三王爷,同样也是臭脸森森。 这二人一同进门,当是之前在殿外闹了别扭了。 杨齐余光瞥见楚嘉音在看他,忙转过头,冲她流氓的笑了笑。 楚嘉音心觉不悦,立马别过脸。她就不该生出任何关心杨齐心情的意思来,这不白白让他得逞了一回。 皇帝正跟下方的某位大臣说话,不经意间看见杨齐的目光指向何处,不禁有些失望与不耐。 楚良善向着七皇子,他偏向七皇子和杨齐,两方权衡,他更喜爱有自己主见很难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杨齐。只可惜,杨齐这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子,又恰恰是大毛病。 他明知道娶了楚嘉音,将来要成帝位,可就麻烦了。 楚家虽然没什么了不起,可如今两位公子,一个是侯爷,一个是封号王。作为妹妹的楚嘉音,别说大户人家都不敢拿她当妾了,皇家也万万不可怠慢。 一旦楚嘉音成了某位皇子王爷的正妻,以她的名气和做派,将来如若封后,成何体统?! 杨齐什么都知道,偏偏还是与人对着干! 楚嘉音轻声跟楚景琰说:“二哥哥,我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皇上还在,你又走不了。”楚景琰方才还让她在外边,跟那些小姐们去御花园玩,谁知道楚嘉音一定要跟进来。 这时候,又坐不住了。 楚嘉音焉了吧唧:“我也不知道会坐的跟杨齐这么近啊,他隔一会儿就会看我一眼!真是烦死了,他根本就不喜欢我,缠着我,就是诚心跟我过不去!” 还有,对面的秋阳公主,眼神也杀气腾腾,看楚嘉音的眼神,也不失要将她除之干净的意思。 虽然楚嘉音每每转过头去看她,她都笑容满面,好似一个贴心温柔的大姐姐。 但隐藏至深的敌意,楚嘉音隔着老远也能嗅得到! 楚嘉音不禁怀疑,突然冒出来要取她小命的人,会不会就是秋阳公主! 得了楚景琰的几句安慰后,楚嘉音看开了一些,坐在宴席上,也没那么多不舒坦了。 起码还能陪在二哥哥身侧,在说了,这大殿内还有一个惦记二哥哥的秋阳公主呢。她要是走了,二哥哥叫外面的野花野草惦记上了,她这辈子哭都来不及。 …… 刺杀失败的侍卫再次回到了文妙言身边,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娘娘恕罪,是属下无能。” “哼,知道无能,还敢留着这条小命回来见我?!”文妙言手掌落下,将桌子上的茶具杯碗震得乒乒乓乓响,有几个差点儿掉到了桌子下面去了。 侍卫回:“当时,有一位武功不低的人,一直隐藏在暗处保护楚嘉音。属下当是若是被抓到了,叫小殿下怀疑到是娘娘做的,那可不好了。” 这个侍卫一直陪同在文妙言身侧,楚景琰曾经是见过面的。 不说他一个小小的侍卫,为何会被主子记住,就当时那个情况,他是出于为文妙言考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文妙言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你是觉得本宫的儿子那么愚昧,发现不了这事儿是我做的吗?我只是让你去取走楚嘉音的项上人头,没跟你说过,不要让小殿下发现!” 文妙言起身,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人,怒骂:“没用的东西!” 话罢,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子闷气直直冲上了胸口。 自打月夕走后,她这手头就没什么称心如意可以使唤的人了。 虽然月夕大限将至,就算是没死在楚嘉音手里,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但文妙言还是有些记恨楚嘉音将她心腹杀死的仇。 侍卫颤颤巍巍,等待死神的判决。 文妙言叫人将他拖了出去,然后独自一个人在屋内叹息。 她当初就是怕楚景琰养在皇宫,甚至是大乾国,会遭人惦记,会被什么想害死他的人盯上! 生楚景琰一个孩子,已经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这辈子绝无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 文妙言分外在意这个孩子,也想方设法的找寻计策要护佑他平安到足以可以自保的地步。 结果如今,却养成了这样,母子疏离。在楚景琰心中,她这个母亲,甚至比不上同他一块儿长大的楚嘉音。 用心良苦,终究是付出东流。 …… 散了宴席后,皇帝单独叫上楚良善去后花园下棋,还吩咐任何人不可过来打扰。 周围伺候的宫女和侍卫,甚至也要回避几丈远。 “楚卿还是认定储君要交予七皇子,比较合适?”皇帝落子,堵死了楚良善的几条活路。 楚良善不慌不忙的化解,说:“且不说七皇子合适与否,总之小王爷肯定是不合适的。他就算德才戒备,万事不欠,头上还有一个三王爷在作祟。三王爷的心不纯,小王爷再如何聪明,也恐怕难以在他手中讨到好处。到时候,这天下相当于交到了三王爷手中。” 皇帝听楚良善说过,也确定了认证物证,知晓上一次致使两方阵营大乱的搅屎棍,是三皇子手底下的人。 差一点,皇帝就要早一些驾崩了。 若是那时候皇帝就死了,这皇位说什么都不会轮到七皇子。 当前,皇室中人,除去皇帝之外,就是三皇子最服众了。 可惜,作为父亲的皇帝深知三皇子的为人,知道这天下绝不能落在他手中。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皇上实在看不上七皇子,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皇帝被这话吸引到了:“楚卿请讲。” 第三百章 妥协 “之前我们都怀疑,楚景琰是三皇子那一派的,这会儿我倒是反应过来了,他哪一派的也不是。这样正好,让楚景琰去辅佐小王爷。小王爷有了依仗,让楚景琰去对付三皇子,接下来一切就好办多了。” 皇帝听完,不禁大笑,说:“你这损招,可是将楚景琰和三皇子,都打得面目全非啊。这将来,不就剩下你一人了?” “如若皇上信得过我,那就只留下我吧,信不过,我自然也有可贬走的去处。”楚良善连自己该被贬到哪里去,都已经想好了。 “皇上,如果真的看中小王爷,他身边即便没有人帮衬,只要没有三皇子之类的人操控,将来有一日,亦能成为您这样的明君,掌控朝政,无人敢驳。” 皇帝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七皇子虽然乖巧,但扶持他上位,身边必须还得找一帮贤臣良将去帮衬,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坐不住那位子了。 杨齐则不同,他本身就有当帝王的能力,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只要某些权力和能耐过大的人,别去妨碍他就好。 这么一想,皇帝还真越来越想将帝位交给杨齐了。 再怎么说,七皇子也年幼。 “楚卿觉得,楚景琰会愿意去辅佐齐儿吗?”皇上今日看着,这二人之间仿佛剑拔弩张。 “您下令试试不就知道了。” 楚良善想,大概会不服,却不一定会拒绝。一来,楚景琰没有拒绝的理由,二来楚景琰更没有拒绝皇帝的资本。 凭借这一次胜仗的功劳,远远不够得到皇帝足够多的赏识和信任,以及迁就他容忍度。 说来也怪楚景琰这个人天生呆板,能力有余,却不像楚良善这么会办事儿,得不到上头人的青睐。 在楚良善看来,若不看身份,这楚景琰才是最适合当帝王的人。才华能力足够,沉着冷静,聪慧过人,对人对物也能公私分明。 当然,得除掉对楚嘉音之外。 这二人毕竟是那种关系,楚良善也瞧得出来,不单单他家六妹妹喜欢二哥哥喜欢得死去活来,那个不爱说话不爱表达的闷木头楚景琰,也同样在乎楚嘉音在乎得要命。 …… 回府的马车上。 “二哥哥,你说之前想杀我的人,会不会是秋阳公主派来的?”楚嘉音一脸不快。 她真不想以己度人,只是这么多年来,看惯了豪门中人不拿人命当一回事儿。皇家的人更是如此,随随便便就能砍了人的脑袋瓜,切人就像切西瓜一样。 人命到底值几个钱? 值不了他们一个痛快。 楚景琰让楚嘉音靠着自己的肩膀,说:“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嗯。” 楚嘉音总觉得,自己要没命享受这辈子苦尽甘来,才换得的一切了。 其实仔细一想,她和楚景琰之间,要怎么踏出谈婚论嫁的那一步,还是个未知数。 很难。 楚嘉音有时候在想,大伯如果回来了,告诉大家,其实当初没想认楚景琰当儿子。而当初收养楚景琰,也只是受故人之托而已。 到时候二哥哥找回了亲生父母,楚嘉音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二哥哥在一块了。 最好,二哥哥的父母是普通人家,这样一来,谈婚论嫁的可能性还高一些。 想得多了,楚嘉音又害怕多了二哥哥的父母,会不会介意她这个人名声不好,行为举止也不像女儿家。 罢了,还是不要父母了。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楚景琰问。 楚嘉音从失神中收回,迷茫的啊看着楚景琰,一时间没忍住,便与他说了自己心中所想:“二哥哥,你说以后,你的亲生父母会不会来找你啊。他们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 这年头的长辈们,哪有几个能喜欢楚嘉音这种性子的儿媳妇? 给家里丢脸不说,出去也拿不出手,在家里也不会洗衣做饭。除了会挣钱不需要养活,作为一个女人,楚嘉音真的一无是处啊。 “你又在乱想什么?”楚景琰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又一不可察觉的速度变平缓了。 他的母亲已经找到他了,而且确实不喜欢楚嘉音,还因为不喜欢她,甚至要对她痛下杀手。 “我没乱想啊,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要不我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吧,以后真的遇见了他们,二哥哥你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又说我都改了。万一他们一时鬼迷心窍,就接纳我了呢。” 楚嘉音笑得像路边刚开的野花似的灿烂。 楚景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哪里对得起楚嘉音? “音音这么好,大家都会喜欢你的。”楚景琰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这一路回去还有一段路,你先睡会儿吧。” 宴席上虽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事情发生,可用掉的时辰并不少。二人天没黑之前就进宫,现如再往回走,已经是天黑了。 楚嘉音打了一个哈欠,嗯嗯一声,说:“好,二哥哥,到家了叫我啊。” 楚景琰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他在隐瞒楚嘉音,隐瞒一个很残忍,甚至要威胁到她性命的事实。以他目前的本事,要跟文妙言对抗,谈何容易。 若说真像曾经想的那样,带楚嘉音去浪迹天涯,文妙言想找到他们,或许也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 无论二人躲到天涯还是海角,最终都逃不掉文妙言。 到了定北侯侯府门口,楚景琰没惊扰到楚嘉音,派了好几个得力的手下保护她,然后悄悄离开了侯府。 他要去找文妙言商量一下,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一直跟她作对,受罪的只会是他和楚嘉音。 照着熟悉的路走,楚景琰很快寻到了文妙言现如今居住的府院,敲门而入。 开门的侍女纷纷与小殿下打招呼,将人引到了文妙言跟前。 文妙言这会儿刚要睡,听到楚景琰过来了,忙让打水过来给她沐浴的丫鬟先停下,在等些时候。 文妙言走去签前厅,楚景琰就在那儿等着她。 因为二十余年不相见,也没打过交道,这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骨肉,竟然半分也不像她,就连脾性也差的天高地别。 好在生得不是愚笨,勉强可以接受。 “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儿吗?”文妙言最近都在想办法除掉楚嘉音,好些时候没找楚景琰了。 正巧,那一日楚嘉音差点儿丧命,搞得楚景琰忧心忡忡,现如今一步也不肯离开楚嘉音。 “我答应你,会去争取储君之位,也会跟你回去。”楚景琰说。 剩下的,只有该如何跟楚嘉音沟通了。 楚景琰在南越的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却完全不足以跟文妙言抗衡。想避免一切后患1,唯一的办法只有答应文妙言的一切请求,当生意一般合作谈条件。 “哦,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文妙言没想到,楚景琰的倔强,分崩瓦解得这么快。 楚景琰冷笑,说:“我为何突然想通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要求就是,日后别再去找楚嘉音的麻烦了。” “呵——你到底还是想着那臭丫头。那日后登上帝位,你打算如何安置后宫,还是说,你的条件里,还有一个让楚嘉音当皇后的?”文妙言眸子一沉。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果然,楚景琰回道:“音音并不是本质劣,难雕琢,她如果想出大家闺秀的做派,完全可以。至于她的名声,我可以想个办法,将楚嘉音抹去,给她一个新身份。” “给她一个新任务?那你说,要如何的身份,才能配得上我大乾国的皇帝,做得了皇后?”文妙言也是习武之人,并非对楚嘉音习武有太多不满。 主要,还是她的名声以及作为,终究是臭的。 说到底,还是南越的思想封闭,连让女子习武,都说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至于性格和做派,就像楚景琰说的,可以更正。 “行,如果她真的能变成我满意的儿媳妇,我可以让她当大乾国的皇后。你可记住今天答应我的事情了,否则,楚嘉音仍旧活不了多久!” “自然。” 母子二人之间气氛诡异,剑拔弩张,像是下一个,就会刀剑相向。 楚景琰告别离去,在院子里,撞上了风尘月。 风尘月与月夕不同,虽然忠诚文妙言,却没有月夕那般疯魔,唯命是从。 他还有自己的思想。 楚景琰很想知道,他那徒弟在他心中,到底还有多少分量。 “风先生。” 风尘月笑了笑,说:“殿下不必那么客气,说到底,我还是您的家臣呢。” 可风尘月现在躺在树杈上不肯下来,就侧睡着跟楚景琰说话,半点儿也没有自己是家臣的自觉。 “如果,音音在你面前,你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吗?”楚景琰不知道,风尘月是否晓得文妙言要将楚嘉音项上人头取下来的事情。 风尘月叹息,仰望天空寥寥星点,问:“殿下你得告诉我,要将她害死的人是谁,我才好判断啊。” 第三百零一章 酒迷人智 “你这话都问出来了,是不是代表,如果要杀害音音的人是你的主子,你就不会救你的徒弟了?” 楚景琰略觉讽刺,这么多年来的感情,终究一文不值。难为楚嘉音一直将风尘月当做师父,虽然嘴上硬得很,心里却十分敬重这个人了。 到头来,徒弟要面临掉脑袋的危险,风尘月居然能置之不理。 “殿下这么想的,那就是吧。”风尘月不想解释。 楚景琰大步向前,扬长离去。 风尘月望了一眼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含笑,有些话,说也说不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皇帝就让杨齐跟着楚景琰一块儿学习,也不说到底是学武,还是学文。 楚景琰文武双全,他想学什么都不在话下。只是,如果皇帝将人交送过来的意思,是让楚景琰教导未来储君,那么势必习文明理为重。若是只想让他安安分分学点东西,日后不至于无力自给自足,那么学武最合适。 杨齐过来,楚嘉音那边就难搞定了。思来想去,楚景琰主动请求,亲自上门教习。 因为皇帝那边没有准确的意思,楚景琰打算一边教他念书明理,一边教他习武。 结果换来的却是,读书学文,杨齐根本不比楚景琰弱上多少,要说武艺,杨齐本身也不差的。 杨齐的年纪,跟楚景琰也不差多少,若二人之间的本事相差不多,确实没啥稀奇的。 杨齐又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只要他肯努力,同样的年纪,想追赶上楚景琰,并非难事。 “所以,我似乎没什么用,要不,小王爷你自己一个人琢磨吧。”楚景琰丢掉手中的兵刃,撂担子不干了。 杨齐忙幸灾乐祸地说:“皇祖父让你来教我的,你若是什么都教不了,会不会辜负圣恩啊,然后被惩罚啊?” 楚景琰瞄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或许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让我来教你的。” “那侯爷你倒是与我说说,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在何处啊?”杨齐咄咄逼人,非要楚景琰回答出一个所以然来。 楚景琰笑了,问:“小王爷当真什么都猜不出来?” “嗯嗯,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侯爷你告诉我吧。”杨齐佯作一脸茫然,可演技太差,也有故意让对方知道自己就是在演戏的成分在。 楚景琰不想跟这种无赖多说话,转身进了凉亭坐下,自顾自的倒茶喝水。 以他现在的身份,跟杨齐这个靠着父亲的封号王,才勉强得来的一个挂着空名的小王爷称呼和身份的家伙,甚至于还要高他一筹。 真生了什么事端,指不定是谁更应该被惩罚呢。 索性实在不想理会了,就晾着他算了。 “喂,你这就不打算理会我了?”杨齐抱着手臂,不依不饶的走了过来,就在楚景琰对面坐下,“这可是皇祖父让你来教我本事的,你什么本事都没交给我,回去怎么交差?” “该如何交差,就如何交差。实话实说,小王爷你的本领不比我弱。何必缠着我,要我教你一点儿什么?”楚景琰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人下了套了。 那个下套的人,正等着他在这个圈套里,自寻死路呢。 会是谁呢? “既然皇祖父非要你过来教我一点儿什么,你肯定有比我过人之处。”杨齐不怀好意的看着楚景琰,目光坦露,像是要透过他的皮肉,看穿他的心。 他自己是这么想的,如今,同样有很大可能继承帝位的七皇子,身边有楚良善这个几乎可以以一己之力,助其平地而起的老师陪衬。皇帝看他可怜,就也塞了一个给他。 只是,楚景琰不通人情世故,适合被人捧着,不会捧着人。 换做杨齐辅佐他,那还差不多! 楚景琰不再想与杨齐废话,闭嘴,漫不经心的欣赏公主府上的一莲花池子。这会儿的莲花才刚刚开,甚美! 他端起桌子上的一碗茶,喝下,然后看向杨齐,说:“你不是觉得我总能教你一点儿什么吗?这样,我教你挖莲蓬吧。” 小王爷虽然自幼父母双亡,可好歹是个小王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常态,哪里会弄这些粗活。 虽然手上也生了茧子,但那茧子一看,就是舞刀弄枪而成的,和干活挂不上钩子。 那么,摘莲蓬一定是他不会的。 “啊?摘莲蓬?!”饶是杨齐最先开始玩弄楚景琰,这会儿也惊得满头雷电劈下来了。 摘莲蓬要下水还要下泥地的吧? 多脏啊! 杨齐一脸不情愿。 “我是你的老师,你得听我的话。”楚景琰先他一步,走到莲花池能够下去的地方,将鞋袜脱掉,踩进了池子中。 回头,看着杨齐那一脸不肯的脸,戏谑道:“小王爷,你莫不是不敢了?” 他不是很想玩这种把无聊的把戏,问题是不给杨齐找点事儿做,他总是过来烦他。倒不如让他安静一会儿,自己也好趁机想一些事情。 杨齐愤愤喊道:“谁不敢了,我这就下来!” “好,我等着你,下来吧。”楚景琰让开了道。 路过的侍女瞧见那两位爷下了水里,一个个惊慌失措,喊什么落水了,救命了。 最后被杨齐吼了一句回去:“别瞎喊喊,我们自己要下水的!” …… 楚景琰临走之前,给楚嘉音留下了一副字帖,叮嘱她今日必须写完。 楚嘉音不知道二哥哥这是何意,但认定二哥哥不会耍她玩,就认认真真开始练字了。 结果,从中午写到了晚上天黑,这字帖才算完成。 楚嘉音有些郁闷,放下纸笔,忍不住打哈欠。 侍女们准备的饭菜摆在一边,现在已经凉了。看到楚嘉音终于停笔,侍女忙询问:“音音姑娘,要奴婢帮您热一热饭菜吗?” “嗯。” 楚嘉音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腰酸背痛的。 站的久了回退吗,坐的久了同样不舒服,人还是躺着好啊。 侍女们端着冷掉的饭菜去厨房,屋子里只留下了楚嘉音一个人。好在外头还有侍卫守着,不然楚嘉音又要害怕有什么人过来盯上她,又要取走她的小命了。 命途乖舛,实在可悲。 “二哥哥还没回来吗?”楚嘉音吃饭的时候,问了侍女一声。 侍女忙回道:“侯爷去了公主府,领旨去教导小王爷的,这时候,应该在公主府吃饭吧。” 公主府? 楚嘉音一下子就觉得眼前的饭菜不香了。 二哥哥去公主府,教杨齐? 这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啊,那边的两个人,一个死也要缠着她不放,一个貌似认定二哥哥了,到如今也不嫁人。 修罗场啊。 楚嘉音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她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倒不如乖乖留在家里算了。 她什么都不是,如果二哥哥真的离她远去,也是她活该吧。 晚上二哥哥还是没有回来,楚嘉音闲着无聊,就将楚景琰书架上的兵书拿下来看。 再晚一些,她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梦里,她感觉到一个人影在靠近她,她拼命的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结果,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像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又像是梦中之境。 一时间两方环境交叠起来,让她分不清到底何为真何为假。 楚嘉音被摔到床上那一刻,终于清醒了。 眼前,是二哥哥。 楚景琰双目迷离,有些不太正常。 楚嘉音有些担忧,凑上前去问:“二哥哥,你怎么了?” 因为刚从梦中清醒,声音带着一丝丝沙哑和水汽。 “没事儿,喝多了。”楚景琰躺倒在另一侧,他第一次喝那么多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一时间天旋地转,迷迷瞪瞪就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看向楚嘉音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说:“你不是想跟我洞房吗?” “啊?” 恍如一桶凉水从天而降泼下,楚嘉音的脑子,登时无比清醒。 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系带,已然被楚景琰尽数抽走。 “二哥哥……” …… 楚景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觉醒来,莫名觉得舒坦。 坐起身,意识回笼,突然大惊。 再看身侧,楚嘉音不着半缕躺在自己旁边。 昨晚的一幕幕渐渐回笼,楚景琰一下子眼皮挑了挑,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怎么回事儿,喝多了,居然干出这种蠢事来? 楚景琰心中自嘲讽刺,他真是出息了。 楚景琰去拿了干净的里衣帮楚嘉音穿上,然后又趁着她仍然熟睡,以最多的速度将被子换了一床,让楚嘉音躺进了干净的床铺中。 陷入更舒服的床被中的楚嘉音,一时间睡得更香了。昨晚睡得晚,她现在是真的不想起来。 楚景琰出门去让侍女煮醒酒汤,顺便给楚嘉音煮了一锅补药。 到了差不多正午的时候,楚嘉音才清醒过来。 刚爬起来,就觉得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自在。 半晌,她才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一时激动。就将被子捡了起来,将脑袋盖住了。 昨晚,她跟二哥哥都做了什么啊? 第三百零二章 不复往日兮 楚嘉音还没完全清醒,忽然有听见有侍女推开了门,朝里头走来。 朦胧着一双眼睛的楚嘉音茫然去望,瞥见侍女手中都端着汤碗,嗅一嗅味道,显然还是颇为吸引人味蕾的美味儿。 “音音姑娘,侯爷让我们送来给你的补汤。”侍女将补汤放下,转而伺候在一旁。 一开始,大家都是喊楚嘉音为楚姑娘的。后来因为楚景琰特地更正,大家都唤作音音姑娘了。 又有侍女走进,手中端着熟悉的盆与布巾,端放在桌子边的凳子上。 “姑娘过来洗漱罢。”侍女将布巾浸湿,拧干。 楚嘉音艰难的从床上下来,慢吞吞走到了桌子那边,接过了布巾,擦了擦脸。 侍女又端来漱口的茶水,楚嘉音漱过口,端正坐在桌前,观察了一下面前的饭菜。 两个汤,加四菜,两荤两素。 跟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两个汤明显比往日做的精致。 “今日怎么想到弄这些汤过来?”楚嘉音说话的声儿有些沙哑,开口那一刹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侍女满脸堆笑,解释道:“这都是侯爷吩咐要给您准备的。” 这两个汤看似平平无奇,其实熬制的食材颇多,熬制的过程也复杂。到现在正午了还热乎乎的,应该是二哥哥起来的时候就吩咐下人们去煮了。 楚嘉音尝了一口,特别鲜美。 “二哥哥出去了吗?”这会儿肯定是不在家了。 但有时候,楚景琰还是有空闲在家里陪着她的。比如休沐日,有时候皇帝特允,二哥哥也是能在家休息的。 今天不是休沐日,楚景琰今日还得忙着去跟扬起打交道,能在家就怪了。 楚嘉音刚问完就后悔了,可又不能收回来,只能等着侍女们应答。 侍女回道:“侯爷上公主府去了。” 公主府,楚嘉音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不自在的紧了紧。 天天都要上公主府上,等哪时候,二哥哥就得被公主勾走了。哼! 楚嘉音不满地在心里哼哼了两句,但也只是抱怨着一下而已。 她知道二哥哥如今的处境,要是因为她的不懂事,致使二哥哥出了错失,那可真是罪过了。 吃过饭,楚嘉音带上茹云和桃花,一块儿出门去了。 本来这二人是留在楚家的,后来,是因为桃花和茹云在楚家也舍不得照顾了那么多年的六姑娘,再者,楚嘉音在这边遭了难,让茹云陪在身侧,楚景琰也能够安心一些。 茹云的武艺较之往日精进了许多,不在楚嘉音之下,况且观察事态的洞察力比楚嘉音强。有她在身边,楚嘉音遇险的可能性总会小一些。 “姑娘,侯府可比楚府大多了,就侯爷一个人住,空荡荡的,真冷清。”桃花昨日过来,就拉着侯府的姐妹,四处将侯府看了遍。 这一遭下来,唯有感叹皇家的大手笔,一座送给个人的府邸,都能广阔富丽到这种田地,竟连那种百年老宅,也甘拜下风。 “不是还有我一块儿住吗?什么叫做一个人住?”楚嘉音立刻反驳。 桃花明了,表情带着挑逗,说:“是是是,还有咱们姑娘一块儿。日后还可以有小公子小小姐。” “去你的吧!”楚嘉音轻轻在桃花身上打了一记,也生出了开玩笑的心,“话说,桃花你什么时候打算将自己嫁出去啊?” “哎呀,我这哪里有机会嫁出去啊。不如一直跟着姑娘好了,吃好喝好,还不用受婆家的气。” 桃花忙抱着楚嘉音的胳膊,亲昵的将脑袋搭在楚嘉音肩膀上。不知不觉,当初只到桃花腰间,后来只到桃花肩膀的楚嘉音,如今竟能高出她一个脑袋来。 如今桃花依偎在楚嘉音身边,格外的小鸟依人。 茹云在旁笑了,说:“你们俩啊,我看也是分不开的。” “那茹云姐姐你呢?”桃花八卦之心燃烧,谁都不想放过,问过楚嘉音,又打起茹云的主意来了。 茹云立马换了镇静的脸色,生出几分慌乱来,语句错乱的说:“我……哎呀,我也一直陪着姑娘好了。左右,也寻不到其他去处了。” 她能去的地方,如今容不下她。容得下她的人,非要比她做自己不乐意做的事情。 茹云没有办法完成哥哥的命令,也不想再听哥哥的话,不如就此一刀两断好了。至于姻缘,她盼上的人,能愿意多看她一眼吗? “茹云你也这么想啊?”楚嘉音没看出来茹云脸上多余的阴翳与无奈,当她跟桃花一般了。 楚嘉音知道茹云的身份,她如今没坦白,楚嘉音亦不多问,顺其自然。 她相信有一天,茹云如果信得过她了。自然会将一切如实转告。如若等不到那一天,这一辈子,就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好了。 只要楚嘉音知道,茹云是不会背叛她的,就足够了。 只可怜茹云一个王爷的妹妹,本该是郡主,最不济也是县主的身份,如今居然沦落到给她当了侍女。 经过昨日折腾,楚嘉音身子有些不爽快,走一会儿,就累得没劲儿了。 今天,是她跟茹云她们约好,先去茶楼看一眼生意,就上楚家去探望祖母的。 上次一别,如今已有约莫半月没回家,与祖母相见了。 之前身在外头历练,离家远,不方便回家还好。如今就隔着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不回家看一看,当真是不好。 祖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就算再不愿见到,也总归还是欠了祖母的。就这么一辈子永别,未免太过冷血绝情了一些。 将账目浏览一遍,总算没有上次闾丘嘉许过来帮他核算的时候错漏多了。 这茶楼才新开,出点纰漏是正常的,楚嘉音雇来的人,也都是先前没什么经验的。当日楚良善嘲讽茶楼账本错漏百出,何尝不是再自降身价。 等同于一个刚学字的学子,碰上了念了十几年诗书已小有所成的学士,个中差别,显而易见。 …… 良王府。 楚良善的宅院没搬走,因爵位高了,皇帝就近划了一块地拆了墙,又重新给他建了几个可供玩耍的漂亮院子,就算是王府了。 方旻和何浩搬进了自己的将军府,却时不时要过来与楚良善小聚。闾丘嘉许则日日陪在楚良善身边,给他当管家。 “这个月的花销,高出了预算三成。”闾丘嘉许说道。 楚良善在躺椅上摇啊摇,嘴里哼哼着,回答模糊不清,也听不出来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至于有什么意见,更叫人听不出来。 闾丘嘉许脸色沉了几分,看向无所事事,整日躺着的楚良善,生了气:“我跟你说话呢。” “多了就多了呗,什么时候再补上去就成了。反正皇上给的赏赐时不时就要下来,花的比俸禄多,那又怎么样?”楚良善满不在乎,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做派。 闾丘嘉许活着讲究计算,根本容忍不了他这个态度,忙说:“你再这样下去,若是将来老了,或是换了皇帝,将你一脚踹了,你怕是连饭也吃不上了!” 王府的账本被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 楚良善劝说:“你别激动啊,这有什么好怕的。都还没到那一天呢!” “万一呢,我看这朝中超过八成的人都瞧不上你。一旦新帝登基,你恐怕距离破产没饭吃就不远了!” 闾丘嘉许虽然年纪小,但现在跟楚良善相处的模式,就像是他苦心婆心的母亲,整天为不争气的儿子操心个不停。 “嘉许啊,你再这样下来,不出两年就要冒白头发了。” 楚良善表示自己也挺担忧闾丘嘉许少年白的,劝劝他,还是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吧! 提到当今朝政,楚良善微微叹息,类似自暴自弃地说:“如若这朝堂真的容不下我了,我面对的可不是吃不起饭,会直接掉脑袋。到时候,直接不用考虑,到底还吃不吃饭了。一了百了,呵——” 要么,就是一直富贵无忧下去,要么就是人头落地,一了百了。 闾丘嘉许立马没有了跟他抬杠的劲儿了。 脸上露出几分伤感,说:“楚大哥,那你还要一直留在南越皇城吗?” “当然不会,等差不多到了那一天的时候,我就离开这儿。”楚良善说。 “那你还不攒钱,要是出了门到处漂泊,需要的银钱可就更多了。”闾丘嘉许都能幻想到楚良善饿的前胸贴后背,到处乞讨为生的样子了。 楚良善立马打破了闾丘嘉许的胡思乱想,说:“到时候,咱们几个合伙去打家劫舍呗。就咱们的本事,有多少人能不老老实实被咱们打劫干净的?” 楚良善笑得痞坏痞坏的,将闾丘嘉许那一点点心疼他的情绪,通通都浇灭了。 这世上谁过得不好,楚良善都不会过得不好!是他多虑了! 闾丘嘉许拿起账本,起身,说:“我去忙其他事情了,你慢慢躺着吧。还有,如果真打算打家劫舍过日子,劝你还是起来走动一下吧。” 第三百零三章 不可相提并论 回到日渐冷清不复往日的楚家,楚嘉音立在门前,一瞬间踌躇不定,不知道该进还是看这一眼,转身就走为好。 楚家到底是少了什么啊? 怎么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前世这个时候,楚家已然开始趋于凋零,但也不似这般冷静寂寞。 是了,前世的楚家,生意等等虽然不如眼前这一世,但好歹两位公子还在。 家宅中连一点年轻人的活气都没了,自然要死气沉沉的。 “六姑娘。”门口的小厮跟楚嘉音打了招呼。 大门被打开,楚嘉音领着两个刚从这儿远走至皇城与她团聚的丫鬟,进去了生活了数十年的家。 是数十年了,加上上辈子,怎么算,都得有三十余年。 进了家门,不但焕然一新,还因为多了一个当家主母,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周琦玉就在院子里使唤下人做事,楚璋忙前忙后的给她端茶送水,看样子,二人的感情还算不错。 父亲混账了一辈子,终于还是寻到能够治他的人了。 周琦玉转过头就瞧见了楚嘉音,不禁开口:“哎哟,我家音音肯回来了?还以为跟着你那二哥哥去了,就不舍得再回娘家看看了呢。” 楚家的长辈们,现在已经没人不知道楚嘉音跟楚景琰之间的事儿了。只不过,她二人最终该如何收场,真的成为夫妻,明明白白揣着夫妻名份共度余生,还是个未知数。 “周姨,最近过得可好?” 楚嘉音看到了周琦玉,心里一些难以过去的坎儿,一瞬间没了影子。 有时候,跟家里人的关系太好了,反而别扭,一旦做了点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儿,就有些不敢抬起头说话了。 周琦玉跟她关系也好,总归这些年隔个三五年才能看到,不似与几位伯母那么复杂,相处起来也容易一些,好上好些尴尬。 “当然过得好,做你家的主母,吃得好穿得好,银子还有算不清的送上门,实在好。” “那便好。”楚嘉音看向了父亲,自从周琦玉过来以后,他也憔悴了不少。 可能就是给阮香玲那事儿给闹的,毕竟是相好了那么多年了,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就这么孩子没了,人也没了。如若不是个铁石心肠的,多少都会觉得心里不自在。 “没吃饭吧,来来来,正要摆晚饭了,一块儿吃。吃完了,茹云和桃花去给你收拾玲珑阁,晚上就住那儿了。至于你二哥哥,我一会儿就派人去给他送信,说你不回去了。” 周琦玉一把抓住了楚嘉音的手,牵着人就往里头走,嘴里一直碎碎念。 虽然也是大家出来的千金,可周琦玉的脾气,俨然不似别的妇人。楚嘉音也喜欢她这样,跟这样的人在一块儿会很舒服,不需要勾心斗角,防备这儿防备那儿。 “男人嘛,还是晾着一点儿好,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不知好歹!”周琦玉声音不小,这明朝暗讽的,说的是谁,谁心里都清楚。 周琦玉做事利索得很,不一会儿信也写好了,送信的小厮骑上快马,没等楚家的宴席准备完毕,人就回来了。 …… “今天还要干什么?我可不想继续陪你摘莲蓬了。” 杨齐伸了伸懒腰,将武器放下。 他刚才跟楚景琰斗了几招,处于下风,不过打得尽兴。 吃了败兴,杨齐也不恼怒,这让楚景琰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换作一般沉不住气,急功近利的皇亲,恐怕早就恼羞成怒,说什么都会表露不满了。杨齐倒是输的坦坦荡荡,实在难得。 “我也不想去摘莲蓬。” 昨日是实在没事情让他做,才出此下策。 今日就算没事儿做,楚景琰也断断不会再陪他去摘莲蓬浪费日子了。不教他一些什么,那就也不教就是了,不需要浪费时辰。 到公主府来走个过场,晚上到了时辰就回去便是了。 “那我们做什么?”杨齐饶有兴致的看着楚景琰。 楚景琰唤来自己带来的小厮,将一摞书本放在桌子上,俨然是两堆一模一样的书籍。每一摞都至少有上二十本书。 “这是要做什么?教我念书,大可不必。”杨齐对自己的学问很有自信,就算不能比拟殿试前三甲,考个贡生绰绰有余。 当皇帝还是当王爷,有这么点学问足够了,再高一些,他累! 也没必要。 朝廷花钱养那么多能人不就是为了皇族分担忧愁的吗,作为高位者,只需要掌握如何利用这些人就成。 “不教,自己看。”楚景琰已经翻开了一本书。 “自己看?我不看!”杨齐查了一下,全部都是他没看过的书,楚景琰还真是会挑,其中还有他看了好几次开头没看下去的书。 这么搞,他怎么可能看? “你不看算了,我懒得管你。”楚景琰若不是怕他无聊生事,连给他准备书籍的功夫都省了。 他如果不是怕南越皇帝问些什么,说自己玩忽职守,没记牢他的嘱咐,也不必三天两头过来杨齐这儿。 楚景琰一句话不说,还真的看上书了。 一刻钟后,侍女给二人上了茶。 杨齐也扛不住了,拿起书本逼自己看。多看点书,总比闲着好。 何况楚景琰这种人都还需要看书呢,他比对方略逊一筹还懒惰,以后可不是更比不上他了? 杨齐扫了楚景琰一眼,忽然来了一句:“侯爷,我觉得你今日面色红润,格气色上佳在。昨晚是不是去哪里玩了?” 昨天他们喝了酒来着,本来一开始只是一锅莲藕汤的事情,因为莲藕汤里有肉,还不够吃,杨齐就多点了好几个肉菜。 接着,这菜上那么好,不喝酒多浪费啊。然后就上了酒,之后二人酒喝得酩酊大醉,各自不省人事了。 楚景琰回去之后,稀里糊涂就做了蠢事,将前些日子跟楚嘉音说过的话都抛之脑后了。 楚嘉音主动提他不要,这会儿又不要脸的凑上去,还真是…… 心境动摇,楚景琰忙倒了一杯茶水饮下,转头看见杨齐一脸好奇,一口茶水喷到了他脸上。 侍女忙上前递上帕子,杨齐擦了擦脸,崩溃的说:“至于吗?诶,我说你不会真开荤了吧?诶,我看你这冰清玉洁,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居然背地里是这种货色。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做了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你当我闲来无事,喜欢瞎打听好吧?” 杨齐自顾自琢磨了一会儿,又问:“我说大舅子,我娶你妹妹好不好啊?” 楚景琰眼皮一跳,再次看向杨齐的眼神,多了几分戾气。 杨齐盯着他的眼睛,微眯眼,一抹狡黠之色闪过,问:“不行吗?我娶了她,就算不能当皇帝了,好歹也是个王爷啊。将来她可就是王妃了,还是叫她吃亏了不成?” “跟你在一块就是吃亏!”楚景琰笃定的说,“你现在一颗心浮沉不定,实在不适合娶妻,还是等你的心静下去再说吧。” “你还能看得出我的心长什么模样?厉害啊,侯爷,我当真佩服得很。读书习武都没什么意思,你教教我这读心之术吧?” 杨齐起身,绕着楚景琰转圈,目光扫过他的头顶,后脑勺,肩膀等等。他像是一个打量猎物哪里最好攻击的猛兽。 “你自己琢磨吧,我哪里能教你?”楚景琰冷笑。 “你是要违背皇祖父的旨意,什么都不教给我吗?”杨齐委屈巴巴。 楚景琰今日下朝,跟杨齐走在一块儿,正打算一起回公主府的时候,遇上了皇帝。皇帝问了他几句话,旁敲侧击的,楚景琰总算明白了皇帝良苦用心。 想必,杨齐也是知道的。 “皇上显然更看重你,你别一次次在皇上的底线上试探,小心他真发怒了,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楚景琰并不觉得,杨齐十足十地对皇位不感兴趣。他不感兴趣的,只是那个要被三王爷和各路大臣操控的傀儡皇位。 新帝登基,根基不稳,逆臣作祟,这是历代朝政都有的事儿。 如若碰上一批好臣子,那皇帝真的烧香拜佛,感激涕零。要是碰上不好的,还恰好是个凶狠厉害的,那真是糟糕了。这江山天下,恐怕都要被那逆臣玩弄破碎一半。 “是啊,我不该一次次挑战皇祖父的耐心。我该成为皇祖父心中最适合的储君人选。”杨齐略有感慨。 楚景琰心中暗自笑了一声,望着远方,也在想储君的事情。 文妙言说,凭这次战场上的功勋威名,足以让大乾国的皇帝刮目相看,储君职位已经落在了母子二人手中。 可楚景琰却不这么认为,一个失踪在外流浪二十余年的皇子,真的值得信任吗? 大乾国的皇帝,可不见得会比南越的皇帝愚笨。 他比杨齐,还不如呢。杨齐好歹得了南越皇帝的认可,他呢,到如今连大乾国皇帝知不知道外头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都不晓得。 他只知道自己要服从文妙言,不然,楚嘉音就有危险了。 第三百零四章 物是人非 与家里的长辈说了会儿话,楚嘉音移步到福安堂,去见祖母了。 楚老夫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年纪大了,就算是没什么大灾大难,也抗不过去了。 “祖母,你可好一些了?”眼睛不瞎的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不好的。 楚嘉音有些不敢相信,昔日盛气凌人,对外强硬的祖母,倒下之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楚老夫人抓着楚嘉音的手,说:“哪里有什么好不好,就是心里放不下祖母的音音,不然早些时候就去了。你执意跟了你二哥哥去,这将来,可怎么才能名正言顺与他成亲啊?” “祖母不必担忧,我们会有办法的。”楚嘉音眸子垂下,哪里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他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总会叫外人诟病耻笑。她也不图什么名分,就想待在二哥哥身边而已。 楚老夫人指了指对面的一个柜子,与楚嘉音说:“音音啊,你去将那个柜子的第三层靠最左边的抽屉打开。上次你走祖母心里还有气,忘了将东西交给你了。” 楚老夫人手指指向,是一个很老旧的柜子,上边是宽敞可以挂衣服的大间,下方有一连排小抽屉。 楚嘉音走到柜子旁,依照祖母的吩咐,打开了柜子底下第三层最靠左的抽屉。里面一半空,一半躺着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楚嘉音认识,当初珍姐姐嫁给齐麟的时候,祖母也给了她一个。 楚嘉音将盒子送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想要起来,楚嘉音便去扶她了一把。 楚老夫人将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摊开给楚嘉音看。 里面放着一副凤冠,连带着一整套嫁娶的首饰,有金钗金簪步摇等等。 “这是你和珍珍都有的,另外一个抽屉里,还有给景明和景阳他们媳妇的。可惜啊,都不在了。你去将旁边那个抽屉也打开,将那两个盒子拿过来。”老夫人声音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不起。 楚嘉音遵命行事,又将两个盒子拿了出来。 屋子里面只有祖孙二人,三个盒子都摊开,唏嘘不已。 给两位哥哥的盒子,款式跟楚嘉音和楚嘉珍那一份有所不同,寓意亦不同,价值却相差无几。祖母对四个孙儿,算作公平了。 “景明的,你带去给你珍姐姐,叫她日后给儿女用吧。景阳的,你拿走,也给自家的儿女留着。自从他俩在九泉之下,丧葬那天,早已经给足了。这些东西,还是留给活着的人好啊。” 楚老夫人握着楚嘉音的手,眼睛里湿润了起来。以前因为精气神足,半点儿也不显老,就算显老也有几分气韵在的楚老夫人,如今尽显老态,苍苍难振。 楚嘉音也不知道是为了两位死去的哥哥流泪,还是因为看到祖母这副样子心疼不已,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 沉默半晌,楚老夫人又想起了一件事,说:“祖母还有一份东西,是给楚良善准备的。那孩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坏,但心眼儿是好的,对得起她母亲随意胡诌出来的良善二字。他这些年暗中其实也帮了楚家很多忙,就算咱们不想认他做楚家人,总归还是欠了他一些什么。” 楚老夫人在枕头底下摸索了很久,拿出一份地契,交给楚嘉音。 “那孩子现在荣华富贵享不尽,也不会稀罕咱们什么了。这座落在京都外城外的房子,就留给他做个避暑歇息的地儿吧。” 楚嘉音满心复杂的看着手中的地契,不知说什么才好。 “祖母知道你跟他关系不好,从几年前就开始闹了。可祖母也看得出来,楚家的人,他最待见的就是你了。往后,还是兄妹互相照应的好,别闹得太僵了。他没帮咱们说话,留咱们楚家一个公子,何尝不是我们强词夺理。朝廷,不是还给咱们留了他吗?让他去跟皇上说,留咱们家景明或者景阳,不就等于告诉大家,楚家不认他,他还得苦哈哈的给咱们求情。说不过去啊!” 楚老夫人抬手,给孙女儿擦了擦眼泪,说:“都听见祖母说的话了吗?” “是,音音知道了。”楚嘉音将盒子收好,打算明天就上齐府去拜会珍姐姐,回到皇城后,就去见楚良善。 祖母说得对,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楚良善都没欠过楚家什么。第一个人命债,是他母亲欠的,第二个见死不救债,救与不救,都是他受苦受罪。 他这命啊,生得太不好了。 “别哭了,祖母的音音生得如花似玉、天仙下凡,这么掉眼泪珠子,天上神仙都该心疼了。”楚老夫人仿佛在哄幼时的楚嘉音。 楚嘉音破涕为笑,道:“知道了,音音不哭。” 眼泪不掉,心里也疼。 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回头来看,什么都变了。没了前世的惨景,今生的楚家除了得以保全家财不败之外,还剩余什么呢? 终究,连一个能守着院子的人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往后,还会不会有一位小公子横空出世,继续为了楚家得以延绵而生生不息。 “好了,祖母也累了。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楚老夫人说道。 就算长大后的楚嘉音,发现了祖母的种种小气,种种不好。可到底,祖母是疼爱她的。 祖母就算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可独独没有对不起膝下这些孙子孙女。 “那祖母你好好休息,音音先走了。 楚嘉音收拾了一下三个盒子,抱着离开了福安堂。茹云在门外等候,看她抱着东西,忙上前去接过,揽到了自己怀里。 楚嘉音回头,仰望了一眼这个院子上的牌匾。 多少次看过,却没有任何一次,像这样认真的去看过三个字。 福安堂,有福平安。 可祖母这一辈子,享受过多少安,多少福呢? 眼看着儿女长大,却多一个闹心的楚璋。眼看着的孙儿一辈的也都长大了,结果除了一个楚嘉珍,都过得凄凄惨惨。其中两个还让大家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楚嘉音呢,走上了一条难以见底的不归路。 “姑娘,咱们走吧。”茹云说道,“更深露重,小心着凉了。” “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茹云,你也陪了我这般久了。”楚嘉音感慨道。 “是啊,差不多五六年,还是七八年了。太久了,记不清了。”茹云笑道。 …… 楚景琰打算离开公主府的时候,被秋阳公主拦了一道。 秋阳公主领着好几个家仆,将路堵得水泄不通,楚景琰若是想走,只能往后退。 “公主殿下这是何意啊?”楚景琰上一次单独与秋阳公主会面,是上一届文举科考。 那次遭楚家的小厮阿才算计,他被哄骗到了郊外无人处,接着就被秋阳公主的人抓到了公主府。 秋阳公主当时的意思是,只要楚景琰愿意娶她为妻,就算是科考没得前三甲,她也会让皇帝给楚景琰一个好功名。如若不答应,就算他德才兼备,也没法儿进入朝堂半步。 秋阳公主信心十足的认为楚景琰一定会答应,毕竟这科考对于天下学子来说有多重要,那是显而易见的。 特别是楚景琰头两次科考的成绩还不差,若是错过了会试下一届重来,那可真是活受罪。 谁知道,楚景琰就是一块儿硬骨头,偏偏不答应她。 秋阳公主将他关了两天,结果人就被风尘月和月夕设计带走了。之后,二人就再无交际。 “侯爷不打算留下来吃饭吗?”秋阳公主问。 楚景琰笑道:“我是小王爷的客人,他都不打算留我下来吃饭,我岂能留下来?” 就在刚刚,二人因为意见不合,杨齐急了就赶楚景琰走,楚景琰一气之下也不顾一切的离开了。就这样,二人面临明天不该怎么打招呼,怎么开始说话,甚至要谁先道歉的局面。 “本公主连留侯爷你下来吃一顿饭的资格,都没有吗?”秋阳公主皮笑肉不笑。 她知道自己年少时一时糊涂,导致现在面对楚景琰,也只有别扭和尴尬。但眼看着楚景琰越来越优秀,她真的不甘心这样的人,去给别人做了夫婿。 特别是他那个同他一块儿长大的小妹妹。 “侯爷是还在记恨本公主之前对你做的事情?我之后不是都给你赔礼道歉了吗?” 秋阳公主给楚景琰送过去万两白银,都被楚景琰不客气的收下,用作军饷了。 楚景琰笑道:“公主的道歉在下心领了,公主的礼在下不敢收你又不肯拿回去,在下也告知皇上,说您为了军营中各位着想,捐了万两银过去贴补。皇上也给你褒奖了。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咱们还是从不相识,也再不相识为好。” 他不想多看见这个女人几次,每一次见到,她在试图挑战楚景琰的耐心。他俩之间没有任何一次交锋,是彼此顺心如意的。 秋阳公主暗自握拳,将心中打算所有不满都咽下去后,微笑说:“侯爷这哪里是原谅我了,明明还记恨着呢。” 第三百零五章 何处是家 “公主这说的哪里话,在下的确原谅原谅公主了。无功不受禄,公主府的膳食可都不便宜,在下消受不起。就此,与公主告别了。” 楚景琰行礼,转身就走。 挡在前路的侍卫碍于对方威严,还是让道了。 秋阳公主气得跺脚,愤愤回了院子。 一步走进侯府,楚景琰正满心筹划该怎么跟楚嘉音提起昨晚的事情,没成想,那丫头竟然不在,大晚上不知去向何方了。 秋菊来说:“侯爷,音音姑娘领着家里那两位姐姐,回外城家中去了。” “嗯。” 原来是回家去了,也不知道与他说一声儿。 楚景琰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刚将外袍脱下,转眼就看到有人翻窗进来了。 他认识的喜欢翻窗的人,还能是谁。 风尘月也不知到此所为何事,这么晚了居然还过来。 “有事吗?” 楚景琰语气不咸不淡,虽然往日跟风尘月的关系也算不错,可见识过他的主子文妙言后,他对风尘月的印象,也在渐渐变化。 风尘月将一本书交给了楚景琰,说:“我不想跟着文妙言了,在她手中想得到的东西,都到手了。这是留给我徒弟的,改日你交给她。江湖道远,还望后会有期!” 风尘月对着楚景琰作了一个辞别礼。 楚景琰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说:“后会有期。” 他一时着急竟忘记了,文妙言如今最得力的帮手,应该是风尘月。如果楚嘉音受伤那天,文妙言派来杀人的是风尘月,楚嘉音今日恐怕早已经没命了。 之所以没能使唤风尘月,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原因。 “你竟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楚景琰原以为,风尘月也似月夕那般,要一辈子听命文妙言呢。 风尘月笑道:“我向来喜欢自由,只是二十余年前欠了一个人人情,那人拜托我照顾你,作为你生母的文妙言还恰好手中握有我需要的东西。这些年帮了她忙,她将东西给我了。另外那个人的人情,我也算还完了。” “多谢。” 楚景琰谢他这么多年的保护,也谢他教会了楚嘉音自保的能力。 “不必言谢,都是因果得之。告辞!”风尘月话罢,从窗户那处翻身离开了。 楚景琰看了一眼敞开的门,略有些无语。 将门掩上,这一次,终于在没人提示,也没人帮忙锁门的时候,他将门锁上了。 风尘月不会再来了。 …… 第二日一早,从玲珑阁醒过来,楚嘉音有些恍惚。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可一醒过来的那一刻,无比的陌生。 脑海中甚至还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要快点回家,回家去吧。 如魔怔了一般。 是这个家哪里不顺现在这副躯壳的愿了吗? 茹云和桃花如同往常一般给她准备了饭菜,菜色像往日,桌子椅子也没变,楚嘉音心里却空落落的,总觉得差了一些什么。 是因为二哥哥不在玲珑阁内吗? 楚嘉音勉强吃了一点,然后就放下碗筷,打算收拾收拾,上齐家去找珍姐姐。 桃花和茹云在整理东西,问她要不要带这个带那个。 “我这是要一辈子不会来了吗?至于带走那么多东西?”楚嘉音下意识来了一句。 事到如今,她都还没分辨清楚,到底是二哥哥的府邸是她家,还是楚府是她家。说完这话,楚景琰就傻站了一会儿,半天都没回过神。 桃花意识到了些什么,忙说:“行,不收拾了,等有空咱们就回家。” 茹云抬眼看了一会儿楚嘉音,无声的低下头,继续忙活去了。 楚嘉音也没说什么,将自己收拾整齐了,喊上茹云,让她带着东西跟自己走。桃花则被留了下来,楚嘉音吩咐她去陪一陪祖母。 从小到大都在楚老夫人面前得宠的,还有桃花啊。 齐家如今也算混得不错的,比起其他凋零的家族来说。 门第不冷清,府院干净有人气。 楚嘉音被下人引进内宅,在院子里瞧见了楚嘉珍在哄一个奶娃娃。谁曾想到,当初顽皮只爱舞刀弄枪的珍姐姐,如今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音音来了?快过来坐,来人,上茶。” 侍女微微福了福身,说:“是,少夫人。” “珍姐姐看样子过得不错啊,气色也比之前好上许多了。”楚嘉音走过来,跟楚嘉珍怀里的娃娃闹了一会儿。 楚嘉珍便将娃娃送到了她怀里,让她抱着逗趣。 “你这孩子生得越来越好了,真可爱。”楚嘉音看着心都要融化了,一逗就笑,一逗就笑,当真有趣又可爱。 楚嘉珍说:“你若是喜欢,早些与侯爷成亲,自己生一个就是了。你要吃些东西吗?” 楚嘉珍将桌子上的茶点送过楚嘉音那一边。 楚嘉音随意扫了一眼,不禁打趣:“珍姐姐还和从前一般,喜欢吃这些东西啊?” “可惜当年的芙蓉糕,现在无论换做哪一家的师傅,都做不出那种味道来了。家里的厨娘都被我折腾了好久了,这还是做不出那种味道。齐麟平日里东奔西跑,看见了芙蓉糕也要替我买一些回来尝尝,谁知道,买了十来回,还是一回都不像当初我们吃的那个味道。” “哈哈哈,当年的东西,现在是真的很难找了。就算当初的珍姐姐,现在也找不到了。” 楚嘉珍哈哈一笑,说:“当年的音音,如今还不是找不到了。以往的你啊,总是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看起来,倒没那个劲儿了。” “当初不怕,是因为不懂事。”楚嘉音自嘲一笑。 “我何尝不是因为不懂事,才那般做派。现在变成这样,虽不比以前自在,可也不错的。” 楚嘉音将孩子还给了楚嘉珍,然后将那个盒子打开,给她看里面的光景。 “这是做什么?”楚嘉珍之前收到过一模一样的盒子,一瞬间也搞不清楚再来一个是什么意思,“音音,你将祖母给你的,送我吗?” “这是景明哥哥的。”楚嘉音说道。 楚嘉珍脸色瞬间惨淡了一些。 “祖母说,他们两位的份儿,交给我们两个的孩子了。”楚嘉音拿起里头的一个玉镯,送到那小小的孩子面前,“看啊,宝宝,这是你太祖母送给你娶媳妇用的。” “三哥哥的东西,我拿走当真好吗?”楚嘉珍有些不敢收。 三哥哥和五哥哥英年早逝,已经够可怜了,到如今还什么都分不到。 “祖母说,这些东西,还是留给活着的人好。三哥哥和五哥哥,想必也不会不同意的。” 那两位公子,向来宠着爱着家中两位姑娘,若不是这会儿不在了,估计还成日见了就跟两方的男人絮絮叨叨不停,生怕对方亏待了自家妹子呢。 拿他们一份东西,他们怎么会介意呢。 “也算是留个念想吧,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看你家孩子一眼呢。”楚嘉音莫名的心绞痛了一下。 楚嘉珍心里也不好过,收下了东西,又问:“当初以为你跟侯爷只是闹着玩,没成想,真到了这一步了。往后,你俩是要怎么面对?这亲,能成吗?” “不知道呢,但二哥哥肯定不会亏待我的,珍姐姐无需为我担心。”楚嘉音苦笑。 她也说不准最后的最后,大家何去何从,但起码,现在挺好的,不是吗? 管太多了,心里憋闷难受,恐怕眼前都挨不过去。 姐妹二人聊到正午同进午餐,楚嘉音与楚嘉珍告别,回了皇城去了。 回…… 什么时候,楚府真的好像不是她的家了。 今日依旧不是休沐日,可楚景琰在府中。 他坐在侯府的花园里,研磨墨水,蘸墨写些字。楚嘉音上去一看,字她都认识,可聚在一块,她就完全不认识了。 楚嘉音颇感新奇,凑上前,圈住他的脖颈,半趴在楚景琰身上,笑着问:“二哥哥你这个大忙人,今天居然有空闲在家里了。不会是皇上不让你继续待在朝堂中做事了吧,那可怎么办呢?去给我当店小二?” “当店小二啊?”楚景琰满眼笑意的看着她,“会不会太屈才了?不如,让我去当个算账的?” “怕你贪污,不让,还是端茶送水适合你。”楚嘉音一边脸颊贴着楚景琰的脸颊,肌肤相亲,好像隐隐间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仔细一想,又不觉得哪里不妥。 楚景琰笑道:“那么……你就不怕来喝茶的姑娘们都看上我了,然后我就跟着人家跑了?” “你敢!你敢我就打断你的腿!”楚嘉音说着,一屁股坐到楚景琰腿上去了。 眨了眨眼,正面望着楚景琰,二哥哥今天,脸色渗出轻微一些红来了。 “回家里,人都还好吗?”楚景琰问。 楚嘉音也正经了起来,摇摇头,脸上难掩的露出了一抹哀色,说:“祖母快不好了,其他人都还行吧。两位哥哥走了,二房和三房,总还差了点什么,要大家一时半会儿间开心起来,不大可能。” 第三百零六章 二哥哥的惊慌 楚景琰低下头,额头贴着楚嘉音的额头,柔声说:“不怕,音音有我呢。楚家以后也不会再出事了,大家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嗯。” 有时候最是体贴入微的关怀,反而越容易催动眼泪掉落。不一会儿,楚嘉音的裙摆上,已然多了几颗水珠子。 年纪大了,反而没有以前中用了。 “不哭了。”楚景琰将人往平处一矮,低头,吻上了楚嘉音。 楚嘉音笑了,推开楚景琰,说:“二哥哥如今,是不要脸也不要皮了?” “是啊,只要你就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为了我,脸皮都不要了,更不能要其他的。”楚嘉音蛮不讲理的说道。 “行,只要你,别的什么都不要!” 楚嘉音从他腿上窜了下来,一把抓住楚景琰的手,说:“祖母给咱两准备了东西,去看看吧。还有一份,是咱们的孩子的。” 这话一出,楚景琰吓得脸色一白,说话也结巴了一些:“不……不会吧,就前天……” 楚嘉音知道二哥哥在想什么,不由地的笑道:“二哥哥你怎么结巴了?难道是因为被祖母认可,太高兴了吗?” 她知道二哥哥是被吓出来的,才第一晚就有了孩子,还是这种情况下,谁经受得住啊。 “真有了?”楚景琰精明一世,这回是真栽跟头了。 楚嘉音哈哈一笑,说:“傻瓜,是给以后的孩子,不是现在。现在,还没有呢。” 虽然楚嘉音没让大夫看过,但应该不会有吧,这才哪儿跟哪儿啊。要是真的一次就有了,楚嘉音也想哭,也想结巴了。 “走吧,别愣着啊!”楚嘉音拽了他一下,见他还处在迷糊状态,有点儿不高兴,“二哥哥,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要孩子啊?” 楚景琰仿佛被问了一个生死抉择的问题,惊恐回复:“不是。” 楚嘉音越觉二哥哥被吓懵了的样子有趣,心里都开心的哼起了歌。 回到房间,楚嘉音将那两个盒子给打开了,还一个首饰一个首饰的拿出来,装扮在头上,给二哥哥看。问他:“二哥哥,好看吗?” “好看。音音长的漂亮,怎么都好看。” 楚景琰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以前什么时候,发觉小丫头姿色倾国,常年在自己跟前晃悠,接着就见色起意了? 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那以后,我有机会穿戴出去见人吗?”楚嘉音拐弯抹角的问,自己以后,有可能嫁给他吗。 她相信二哥哥,也相信二哥哥如果说出口,那么一切一定就会城真。 楚景琰毫无犹豫,直截了当的说:“当然,音音配得起天底下最好的红妆嫁娶。” “那咱们拉勾,日后二哥哥你若是娶的不是我,我可要翻脸跟你没完了!”楚嘉音眼眶里含着一滴掉不下去的眼泪。 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委屈。 为什么别人心意相通,门当户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目前,正是门当户对,心意相通,郎才女貌的二人,却还不知道即将面临多少困难重重难以消解。 楚景琰勾住了她的手指,说:“如果我娶的不是你,我宁愿出家当和尚。等新帝登基,咱们离开京都城,到外面娶吧。” 就算是去大乾国,他们也有成亲的机会。 留在南越,二人之间有一个解释不清的兄妹关系在,怎样都不合礼数。 “新帝登基啊?”楚嘉音略觉失望。 楚景琰明白,她担心现在这个皇帝活得太久,笑道:“放心,皇帝有意当太上皇让位了。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该选杨齐,还是七皇子。” “杨齐也在皇帝的人选当中?” 楚嘉音莫名不安,她总觉得如若杨齐登基,她恐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嗯,你且放心吧,杨齐做事并不是心中毫无打算那种人。他如果当了帝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先前所为,我想,不过都是为了跟某些人怄气罢了。” 楚良善跟杨齐有仇,恰好楚良善又是扶持新帝登基的重要朝臣。怎么算,杨齐都会因为楚良善这一关,错失帝位。 可皇帝虽然谦让楚良善,心中始终更看好作为皇长孙的杨齐。 …… 皇宫御花园。 “皇祖父。”杨齐来面见皇帝,正巧,碰上楚良善也在。 其实皇帝只要闲下来,几乎都会找楚良善进宫来陪驾,比后宫的娘娘陪驾的时间还要长。有时候甚至夜间也会来访,而且彻夜不归。 也难怪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外人非要传得那么乱七八糟的了。 杨齐扫了楚良善一眼,明显不服气,还带着一点点记恨的意思在。 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楚良善扮作的女子。知道真相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将楚良善阉-割了,最好再送进宫伺候那些娘娘去吧。 到时候说不定也能碰见皇帝,只不过楚良善还能不能像如今这么风光,那就说不准了。 可杨齐自从跟他一别之后,虽然有缘相见,却一次也没能将他怎么样。 “齐儿,你过来坐下,帮朕下完这一盘棋。”皇帝让到了一边歇着,示意杨齐过去。 杨齐张了张口,有些不乐意,说:“皇祖父,咱们两车轮战对付他,不公平吧?要么,还是推平了重来一局?” “不必,他下棋的手法本来就无赖。朕也无赖一回,同你二打一,欺他一下。”皇帝说道。 杨齐心里暗自冷笑了一下,心道原来皇祖父还知道这人是个无赖,还将他留在身边作甚。难不成,是瞧着他好看,无论做什么都算赏心悦目了? 杨齐在楚良善对面坐下,观察了一下棋局,然后找准了落子的地方。 这一步棋下去,楚良善笑出声,说:“小王爷,你若是没有看清楚战局,还可以重来,要是输了,一会儿可不要哭鼻子。” “哭什么鼻子?你要下就下,别那么多废话!”杨齐看了一眼棋局,发现还真是走了一条不是很明智的路。 果然,下一刻,楚良善的棋子刚在棋盘上落定,就有一大片棋子,被杀得几乎全军覆没。 看样子,是很难再活过来了。 杨齐左思右想,总算找了一条绝处逢生的路。 “好棋!”楚良善夸赞道。 杨齐不骄不躁,可没那么容易受他的言语影响,败不馁胜不骄。 皇帝再旁边看着,赞许的点了点头。 昨天七皇子也来过,态度跟杨齐完全不同。七皇子那样的性子,做个王爷已经足够了。要是奉为帝王,早晚有一天,要惹出麻烦来的。 那些对朝政虎视眈眈的人,七皇子根本没办法管制,更没办法冷静应对。 只是,皇帝还在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才能让杨齐重用楚良善,让这二人之间的过去烟消云散,旧事不重提。 最后,杨齐以一子半输给了楚良善。 “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不靠谱,棋盘上还算有几分本事。”杨齐说道。 “我何止棋盘上有本事,我在其他方面,也是厉害的很。比如说,乔装打扮城女人,勾引小小少年。”楚良善冲杨齐挑眉笑了笑,这贱进骨头的表情,让杨齐真想当场撕烂了他那张好看的脸蛋。 怎么跟楚嘉音在一块儿的时候,只觉得那张脸好看呢。如今看到跟楚嘉音有几分相似的楚良善,心里就只有火气。 “好了,你俩别吵,也别争了。” 皇帝真是有些服了楚良善了,明知道杨齐忌讳什么,还偏偏不怕死的赶鸭子上架,故意提起。 杨齐说:“皇祖父,你是不知道当初他怎么骗我的。” 杨齐跟楚良善都在收棋子,说到此处,杨齐将手中的其中往棋盘上一扔,棋子一蹦三尺高,弹到了楚良善脸上。 “哎呀!小王爷,那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吗?”他也是真不容易。 当初就是为了一口吃的,才去骗人的,结果谁知道骗上这么一个傻小孩。 “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不如我脱光了,让你为所欲为好不好?算是赔罪了。”楚良善不要脸的说。 杨齐更加气愤了,说:“哼!你又不是女人,脱光了有什么用,恶心!” “行吧,那咱两一笔勾销好不好啊?” 楚良善跟杨齐年纪差不多,可因为杨齐比皇帝年轻了三辈的原因,楚良善总觉得他特别小,还是一个需要哄着吃奶的臭娃娃。 杨齐几句话过去,开始讨还了,戏谑道:“不如,你将你妹妹嫁给我,那还差不多。反正你俩长得相似,就当还了当初骗我的债吧。” “你在胡说什么呢!”皇帝一下子就被搞得脸色不好了。 杨齐现在对皇位不是很感兴趣,就要作死,说:“我说的是实话啊,我当初本来也是因为楚良善扮作的女子好看,我才看上他的。现在换成他妹妹,也不是不可以。” 楚良善为这熊孩子捏了一把汗。 看来皇帝对他的期望值再高,他自己不愿意改一改自己那些招人嫌恶的臭毛病,最后还是入不了皇帝的眼。 第三百零七章 言说生死轻似梦 “行了,你可消停点吧。” 皇帝再没心情继续跟杨齐面对面再聊天了,这家伙诚心要将皇帝气得个半死,赋予众望又如何,他自己不肯上进! 杨齐这会儿还算听话,立马将嘴巴给闭上了,然后盯着楚良善,不住地转动眼珠子。 楚良善瞧了,跟他对起眼珠子来了,两人看样子,像是眉来眼去的。其实不然,这是眼神相斗,斗得天昏地暗,男分高下呢。 皇帝融入不了他们其中,气呼呼的起身,道:“朕累了,先回去吧。楚卿,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诶,好咧。”楚良善没大没小,也不敬重对方是什么身份,张口就胡来。 皇帝甩袖离开,带走了一圈宫女和太监。 剩下的杨齐和楚良善在御花园的亭子里,面面相觑。 杨齐一脚踩上了亭子里的石凳,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看向楚良善,说:“可算让我逮着与你独处的机会了。” 楚良善毫无畏惧,满不在乎的询问:“殿下这要是跟我行苟且之事吗?这种事我最擅长了,殿下要玩哪一种,我都可以奉陪。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上平康里找兔爷或是……” “闭嘴吧!谁要跟你搞那些,你还能再肮脏一些吗?!”杨齐气得咬牙切齿,一捧上这厮就没什么好事儿发生,每次都能气得够呛! “咱两就这点龌蹉的过去了,我若是不提,还能提什么?” 杨齐切了一声,正经了起来,问:“你是不是真的瞧不上我?” “我怎么可能瞧不上小殿下你呢,小殿下你长得好看,身材不错……”正当楚良善认认真真的打量杨齐,并对其外表作出评价的时候,杨齐将其打断了。 “停,你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是不是瞧不上我,觉得我不够资格做君王?”杨齐知道,要登上君王之位,目前最首要的,恐怕就是要应付面前这个人了。 当今皇帝一日不死,他就能再朝中兴风作浪一日。而且,就算皇帝真的死了,以楚良善目前的根基,新帝短时间内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十年八年的时间,若是不能成功将楚良善的臂膀削弱,那么楚良善势必会在南越根深蒂固,百年不可根除。 “我没有看不上你,相反,我更觉得你可受期望。只不过,害怕将来你登基以后,拿我的脑袋不当回事儿。”楚良善笑道。 他心里其实不在乎到底是谁登基,就算真是杨齐当上了皇帝,而且最后也朕于敖拿他的性命开玩笑,楚良善也觉得没什么。 反正,想杀他,杨齐还嫩着呢。 “那我如果保证不杀你呢?”杨齐问。 “你之前看起来,好像对帝位不是很感兴趣,而且你不是对我妹妹感兴趣吗?皇上跟我说过,我妹妹那个人,连当嫔妃斗不太合适,何况要做你的皇后?还是说,你想让我妹妹这的做一个妾侍。抱歉,我可不会让你得逞。” “答非所问,你故意的?!”杨齐突然气急,火气蹭蹭地往上涨。 楚良善不怕引火烧身,直截了当的坦言道:“你真要登上帝位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事儿在于你,而不是在于我。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来,皇上在你和其皇子之间,更看重的人是你。只是,皇上看不上的你某些行径,恰恰是你自己造成的,不是吗?” 这事儿杨齐怎么会不知道,可他就是坚定的认为,楚良善一定会影响到他。得不到楚良善的支持,他就算海浪翻天,也无济于事。 “是!” 杨齐冷笑。 今日想在楚良善这里讨到半点儿好处,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楚良善将脑袋歪向了话开得艳丽的地方,一点儿也不在意身边还站在一个杨齐,正凶神恶煞,恍若要将他拆吃入腹。 杨齐不喜欢他,从二人一开始相识就注定了。 如今有多了那么些阻隔联系,杨齐怕是更看不上楚良善了。 杨齐来问楚良善到底是不是瞧不上他,他有何尝问过自己,自己究竟有瞧得上过楚良善吗? “不打扰楚大人赏花了,我就先告辞了!” “殿下慢走。” 楚良善将目光转至杨齐身上。 青年身子挺拔,长发飘飘,素衣翩翩。 还是一个少了磨难教训的少年郎啊。 …… 楚老夫人病重,还没回到侯府几天的楚嘉音,不得已又转头去了京都外城楚家。 这一路马车上,看着外头的景色,虽有艳阳高照,楚嘉音却觉得无限悲凉难以纾解。 “姑娘,人皆要面临生死病死,老夫人年岁已长,不必过于难过了。”茹云安慰道。 “嗯。我知道。” 楚嘉音的声音沉的沙哑,像是哭过了一夜似的。她知道生死病死难以更改,可要叫她看着疼爱自己长大的祖母逝世,冷漠无情一滴眼泪也不留下,怎么可能呢。 马车行到楚家门口,正好与楚嘉珍的碰上了。 齐麟陪着楚嘉珍过来,夫妻二人恩爱和睦,怀中还抱着幼子。 当初在京都外城嬉戏胡闹的一帮小孩,终于也成了另一帮小孩的父母了。 “音音,真是巧了,今日出门耽误了,不曾想竟与你碰上了。”楚嘉珍下了车,一身轻松。 有齐麟在,孩儿就给父亲抱着。 这一对神仙眷侣,恩爱夫妻,着实让人艳羡。 可没那个命的人,再羡慕,也是得不到的。 “珍姐姐,姐夫。” 几个人结伴一同去看望了老太太,因为身体实在是不好了,来看望的人也不打算走了,准备最后陪老夫人一趟。 晚些时候,上过早朝的楚良善和楚景琰辞了假,都过来了。 楚家再次热闹了起来,可怎么看,都缺了点什么,又多了一些什么。 楚韵也拉着宋书明来了,这二人的关系可不似齐麟和楚嘉珍那般好,坐在一块儿,就看外表也叫外人觉得离心离德,不像夫妻,更像是仇人。 也是,当初一个为了美貌,一个为了家财和地位。如今一块儿过日子,凑一起久了,当然腻味儿了。 楚韵怕得罪宋书明自己什么都得不到,还能让着一点。宋书明有恃无恐,也实在烦了楚韵,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 这不前不久,还让楚嘉音碰见他在路边调戏人。 周琦玉使唤着下人做事儿,一上前厅去看,人来了一窝,笑眯眯的说:“都来了?” 如今是周琦玉当家。 整家人,如今也怕只有她心里不悲不喜了。二夫人和三夫人沉浸在丧子之痛中难以释怀,两位爷忙前忙后做生意,楚璋虽然不成器,现在爷成了唯一能照顾陪伴老夫人,给她送终的了。 她的做事风格跟楚家上下都不同,跟以往每个楚家当家的女主人都不同。这楚家在她手里才一小会儿,就大变了样子。 可到底是因为她来了,楚家才不至于连变了样的家都没有。 “怎么一个个都好似过来哭丧似的?人还好好的呢。一会儿吃个饭,跟老夫人好好聚一聚,大家热闹热闹,说不定气色就好起来了。”周琦玉也是安慰他们。 这些天在老夫人跟前忙碌,老夫人到底什么模样,她还不清楚吗? …… 老夫人梳洗干净,还像往日一样坐在那儿,只是一模一样的地方、桌子,还摆上了平日里楚家摆宴都会上的菜肴。 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来了。 老夫人不如往日精神,也不似往日看起来有威严。 到了这个年纪,如果不能容光焕发的活着,就会像个笑话一样。 老夫人将自己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点儿一点儿的分给子孙们。先是给姑娘们,这一回,连着楚韵也拿到了东西。 头一回见楚韵时,老夫人那将人拒之千里的模样,楚韵还历历在目。即使现在手中拿着她的东西,也恨不得这老婆子死快一点。 现在分的这些东西,哪里比得上之前就给几位嫡亲公子的。 楚韵听说,连着楚良善都分到了一座院子。她也就只能分一分这些不值几个钱的破烂。 可面子总还是要给的,不情不愿的道谢:“谢谢祖母。” 老夫人将东西给了她,就很快不理人了。认她骨子里的血脉是一回事儿,认她这个人是一回事儿。 老夫人虽然老糊涂了,但不至于忘记,面前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啊,是景明的……”老夫人四下看了看,怎么也找不到三公子,一时间满脸失望,“景明呢,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众人一块儿露出了不忍心的表情。 前两天楚嘉音来看过老夫人后,老夫人就日里夜里都在喊景明和景阳,想来是真的要去了,故人来访吧。 周琦玉忙说:“老太太,三公子和五公子,在其他地方忙呢。以后啊,咱们都会去找他们的。” 老夫人眼中的迷雾忽然黯淡了一些,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一样。很快,她又将目光转到了楚良善身上,将一堆东西噼噼啪啪的装进箱子,然后给了楚良善。 楚韵深深地吸了一口怨气。 第三百零八章 更迭 凭什么,楚良善的待遇就要比她更好一些? 明明,他俩都是阮香玲的儿女。 楚嘉音望了她一眼,知道这女人肚子里又冒坏水,暗自嗤笑了一声。 她如今在宋家一定过得不算好,宋夫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两人一闹起来,准鸡飞狗跳的。但因为各种原因,楚韵不得不低声下气,比以往过得还要窝囊。 怨不得她再次进楚家的门之后,带着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楚嘉音觉得自己这几日,还得多提防着点楚韵才是,不然一不小心被她害惨了,真是不值当。 都当如今地步了,还不肯消停,真是令人烦厌。有些人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是景琰的。”老夫人将最后一份,送到了楚景琰手中。 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楚嘉音跟楚景琰到底怎么一回事儿,这偏心得,可真是明目张胆啊。不过啊,除了楚韵,谁会计较这些。 “都吃饭吧,一会儿菜该凉了。”周琦玉在老夫人将东西分发完之后,招呼大家吃东西。 儿孙齐聚一堂,老夫人好像真的气色好上许多了。 夜里,楚嘉音让茹云过去盯着楚韵,防着她生什么腌臜心思。自己则爬上了以前刚学会武功那会儿,惯喜欢爬的院墙,静静的守着楚家大院。 “睡不着吗?”楚景琰也过来陪她。 “是啊,哪里睡得着。” 前世祖母走的早,楚嘉音只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有祖母的疼爱了。这辈子祖母走得晚了一些,她却亲眼目睹祖母竟如同一般的老人一样,痴傻糊涂。 “一切都会过去的,别怕。”楚景琰一手揽过了的楚嘉音的脑袋,将人往自己肩膀上摁。 楚嘉音点点头。 福安堂的灯火,突然暗了下来。 楚嘉音心跳猛地漏掉了一拍。 一个完全不敢预想的结果,在脑海中飘忽不定。 终于,福安堂内跑出来了丫鬟,大声喊道:“老夫人去了!” 楚嘉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无声的掉了几滴眼泪,最后越来越多。 “音音,别怕,还有我在呢。”楚景琰的声音轻柔的飘进耳朵里,给了楚嘉音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可这种安全感,弥补不了心口突然失去的空缺。可能还需要很久、很久,楚嘉音才能将此事释怀吧。 …… 客房。 “那个老不死的总算是走了,省得我隔一段时间受一次气了!”楚韵气愤的说道。 宋书明要不是被家里人赶着过来的,现在估计不知道待哪里快活呢。本来今夜也打算出去逍遥一会儿,谁知道半路那个老太婆就去了,现在要是出去了,不知道要给外面的人扣什么屎盆子。 “你就少哼两句吧,平日里还不是你自己造孽,不然楚家的人能不待见你?就连楚良善,那个老太婆都接纳了,就你一个没人爱理会!”宋书明冷嘲热讽的说道。 本来宋家就是看在楚良善的面子上,才将楚韵娶回家做少夫人的。结果她倒好,跟楚良善关系根本不亲,楚家也不待见。 娶一个败落大家族的庶女已经很吃亏了,楚韵还是个没娘家疼的,宋家现在可算是毁的肠子都青了。 至于明事理的宋老爷,本来就不喜爱这个女人,现在看着儿子喜新厌旧,夫人又那般嫌弃,心里估摸着偷乐呢。 楚韵得不到安抚,反而挨了这么一句,不禁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啊?” “我能有什么意思,你没听出来吗?说实话,你也就比你那妹妹出落得水灵干净,性格也算还好罢了。根本就毫无长处,还是自己消停一些吧。”宋书明无语的翻了个身,自顾自做梦去了。 至于楚韵要怎么闹,完全跟他无关。 楚韵现在只能指望他了,也不敢对着她闹。 不出一会儿,实在气愤的楚韵,出门去了。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某处院墙上依偎在一起的楚嘉音和楚景琰。 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对,最终能翻出什么水花来?楚韵倒是要看看,跟楚景琰纠缠不清的楚嘉音,最后是不是过得比她还要凄惨! 就眼前而论,楚嘉音确实日子过得比她舒坦,可当初宋书明没厌恶她的时候,不也这样吗?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楚景琰对楚嘉音好,也不过是一时的。 想到这里,楚韵的心情莫名好上了许多。 楚嘉音沉默够了,从院墙上翻身下来,打算去看一眼祖母。 别的姑娘十几岁的时候,别说去看死人了,就算是有死人的屋子,也不敢妄自上前一步。 独独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嘉音,一脸平静的进了福安堂,走到了祖母的尸体前。 就在不久前,祖母还在跟他们吃饭。或许,祖母就是为了等大家都回来吃一顿饭,才憋着一口气不肯走的。 现在终于如愿,也就安息了。 “祖母,下辈子可别像这辈子那么要强了。要强的女人没有好日子过,只会被这老天欺凌打压,翻不了身。”楚嘉音说道。 祖母要强,虽然不会武功,也不会太多才问,可她那脾气就是不让人。因为事事都要计较自己管着,这辈子没少操心受累。 “音音,你要不还是先出去吧,万一晚上睡不好觉就不好了。”楚家二爷来说道。 楚嘉音笑道:“祖母这会儿才刚走,或许还能听到我说的话呢。二伯,你让我跟祖母说说话吧。” 祖母两辈子都疼爱她,可这两辈子,楚嘉音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何时,又为祖母考虑过一二呢。 天气越来越冷,今夜突然变天,下起了雨。 楚家办事的人很利索,连夜就找了法师,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做法事了。 楚嘉音一夜未眠,撑不到天亮后一个时辰,就昏倒过去了。 楚景琰刚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忙将人揽进怀里,将人送回了玲珑阁,吩咐桃花去找大夫。 大夫来给楚嘉音诊过脉,说:“楚六姑娘只是累了,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 正午的时候,方旻带着闾丘嘉许过来了。 闾丘嘉许没见过南越的丧葬之礼,探头探脑,好奇的盯着那些做法的和尚看。 “楚兄,你居然会老老实实陪这帮人给老夫人送葬?”方旻认识他这么久了,他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早已经摸清看透了。 楚良善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也不想的,可那老太婆给了我房子,还给我塞了那么多金银珠宝,我要是不过来当个孝子,说得过去吗?” “你又不差钱不差房子,收她的做什么?” 闾丘嘉许听了楚良善的话以后,就连最初对这丧葬之礼的兴趣都没了,一心念着给楚良善抱不平。 楚家是怎么对待楚良善的,就算是他自己不提也不说,光靠南越国都里外流言蜚语,就能知道清楚。闾丘嘉许为楚良善感到不值得。 “罢了,就当是还楚璋的吧,毕竟这么多年,他也没亏待过我。再说了,他当初要是真的抛下我不管,我可能现在就饿死了,或者流浪街头冻死了。阮香玲那女人如果没有楚璋养着,肯定是不会乐意自己养着两个拖油瓶的。” 闾丘嘉许还是不太高兴。 楚良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们先回去吧,晚上我还要进宫见皇上,没空搭理你们,也没空带你们玩儿。方旻,你带着嘉许走吧。” “嗯。” 方旻牵着闾丘嘉许的手,打算带着人离开了。 闾丘嘉许一把甩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牵手做什么?” 现在的闾丘嘉许,也就矮了方旻半个头。两个大男人手牵手,确实挺怪异的。 方旻这都是之前养成的习惯,一时间没改掉,还真没有想那么多。这下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尴尬的事情。 楚家上下忙得团团转,还有三两人闲的到处丢瓜子。 楚良善就是在里面嗑瓜子的其一,也不知道是谁上地里摘了几朵葵花,就这么嫩生生的送过来。他也不客气,就接过来磕了。 自从在皇帝面前得宠了以后,这些往日里看不起他,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的人,倒是对他恭恭敬敬,态度良好。 也是够虚伪! 楚老夫人的葬礼,好多家族的人都来拜过。 匆匆一转,七日过去,该下葬了。 然而就在楚老夫人下葬之后,宫中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皇帝驾崩了。 这是一个足以让举国上下都动荡不安的消息。 皇帝到如今还没选出储君,储君花落谁家,这该由谁决定? 皇族最有说服力的三皇子站了出来,当大家都以为,他会选杨齐小王爷的时候,变故突生。 三皇子居然拥戴七皇子,连同一起举荐七皇子的,还有秋阳公主。 这两个人原本都跟杨齐更亲近一些。 “怎么回事儿啊,小王爷平日里不是被一堆人宠着吗,这会儿怎么闹得众叛亲离了?” “不知道啊,可能是做了什么咱们不清楚的事情吧,皇家表里光鲜内里肮脏,谁知道究竟谁又得罪谁了。” 第三百零九章 楚家人 本该是最适合帝王之选的杨齐,如今落得个举目无亲,无可依靠,无可倾诉的地步。 左右连一个朋友都寻不到,干脆去了侯府找楚嘉音。 楚景琰也在府中,听到他说要去找楚嘉音,一下子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杨齐笑了笑,说:“你当我瞎了还是傻了,我知道你俩到底什么关系,我当初也只是小打小闹,跟楚嘉音闹着玩玩,你别这么当真了。正好,我本来呢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既然有两个,那我就跟你们俩一块儿聊吧。” “聊什么?” 楚嘉音今日的打扮,稍显成熟。 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楚嘉音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这个装扮更适合现在的自己。之前一直喜欢的那些装扮,实在是太幼稚了。 她也该长大了。 杨齐看了她一眼,嘴角溢出一丝嘲笑,说:“你今天打扮得可真够丑的,楚景琰,你居然也不嫌弃她?” “你!是不是来找打的?”楚嘉音抬手,正准备扇杨齐一巴掌。 “我说的是真的,你这身不大漂亮。”杨齐十分固执。 楚景琰却说:“音音怎样都好看,我觉得好看就行了,旁人如何看不要紧,特别是旁的男人。” 醋劲升天,可酸死杨齐了,一时间也惹得他有些羡慕。 杨齐今日像是非要得罪死了这两人一般,说:“说实话,你这人真挺畜生的,居然打上比自己小八岁的小女孩的主意,你俩还是一个屋檐底下玩到大的吧?哎,还真是难以言喻。” “你还是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楚嘉音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伙了。 杨齐哈哈笑了一会儿,声音突然转成了哭腔,分外可怜。他眼神忽然间失去了光亮,苦兮兮的说:“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居然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我觉得这都是你自找的,从前就与你说过,皇上更看重你,你如果能在皇上驾崩之前多表现。说不准啊,这储君之位还是你的。”楚景琰说道。 杨齐这段时间作了多少次死,数也数不清楚。已经多到皇帝都有些厌烦他了,现在过来装可怜,实在是可笑。 “我其实也并不在乎到底能不能当上帝王,只是觉得三王叔和姑姑突然都去帮七皇叔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平日里,他们可都是向着我的。” 杨齐估计是过来的时候喝了点酒,现在说话带着些许醉意。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一说话,就让人觉得他像个酒鬼。 “世事无常,节哀顺变。”楚嘉音冷漠的安慰道。 她可一点儿也不觉得杨齐可怜,就算是宠爱他的人都离开了他,那也都是他自找的。何况,就算当不了帝王,他依旧还是王爷,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孤独是可怕了一些,可有了钱财,还怕孤独寻不到人来解愁? “你可这不会安慰人。” “我祖母前些日子走了,也不见你来安慰安慰我。”说起来,二人一个走了祖母,一个走了祖父,旗鼓相当。 “哦,好像是啊。” 杨齐突然不觉得自己很悲伤了,他看了看四周,眼神变得晶亮起来。 楚嘉音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立刻防备警惕了起来。这家伙,刚刚一直在装模作样? “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楚嘉音虽然有一点点担忧害怕,但还是对他口中的一件事情,很是感兴趣。 杨齐小声说:“楚良善最近不是都没影儿了吗?我昨天打听到消息,好像是我三王叔使诈算计他,现在人已经被弄没了。” “什么?!” “你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还特地去找过方旻和闾丘嘉许,那两人也不知道楚良善到底去哪里了。你说,方旻都不知道人去哪里了,不是出事,还能是怎么样了?” 杨齐似乎有些难过。 楚嘉音到死也不会想到,楚良善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这一生的。干干净净,不知不觉。 …… 大乾国。 拍卖场上正在拍卖一个女人,身量修长得过分,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可那眉目和装扮,显然都在告诉在场的各位,那是个女人。 她受了伤,虚弱的抬起了眼睛,环视了周围一遍。 然后又垂下头去,嘴角溢出了一抹嘲笑。 拍卖师说,这女子是南越安抚国中战乱,正巧乱在了与大乾国的交界处。大乾国给南越增了兵马支援,还送了十万斤大米之后,南越送过来的礼物。 里头都是各种不安分的女子,有陪同叛军作乱的,有那些被贬有罪的大臣的女儿。 细细数来,约莫有二十余位,眼前这一个,是当中生得最好看的。因为太好看,所以被人送到了这里来,算是将失掉的财物都换回来。 “既然是十万斤米换来的,不如就以十万斤米,一千二百五十两作最低价吧。”那女人说道。 满场惊呼。 楚靖宇忍不住吐槽:二十余人换的十万斤大米,凭什么要这么一个就赚回来?真是会算计! 今日拍卖会之前所有拍品成交价加起来,也比不过这女人的初始身价。 不过,长得是真够好看的。 一大票对这笔买卖不感兴趣的撤了,还有一众没钱的自觉闭嘴,剩下的…… “一千二百六十两!”第一个声音。 楚靖宇也闭嘴,得抽出耐心等着。把价抬得太高了,对他可不妙。他今日虽然带的钱不少,可不足以供他胡乱挥霍。 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他竟然有想将这女人买回去的想法。 她看起来跟自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千二百六十一两。” 这话一出,骚动了起来,众人哈哈大笑。 “一两银子也好意思加?” 沉默片刻,作为拍卖师的女人开口了:“还有人吗?没有的话,可就……” “一千三百两!”楚靖宇截断了她的声音。 自家主子洪亮的嗓音,让得安莫浑身不由地一颤,吓得差点儿没从二楼跳下去寻死。花那么多钱就算了,还买个男人,小王爷这是要干什么啊? 那女人抬头看了一眼楚靖宇,对他礼貌的笑了笑,又环视了一圈旁人,静静等待着这笔买卖,翻上更高的价钱。 “两千两!”坐在楚靖宇身侧的男人喊道。 “哇!” “真大方。” 草! 楚靖宇被吓到了,他现在全身上下就两千一百两。 “两千一百两!”楚靖宇咬牙,不能再多了,不能再多了。 “两千三百两。”那人说话时,好像带着一点点捉弄的意思在。 楚靖宇气急败坏:“两千三百两零一文钱!” 豁出去了! 哄堂大笑。 “一文钱哈哈哈……怎么比先前那位加一两银子的,还要有意思?” “认输,认输。”那厮貌似算准了楚靖宇有多少钱,故意把他坑干净了才撤。 楚靖宇气到脸青。 说实话,多出那一文钱,他没有! 拿货时,楚靖宇跟小跟班安莫借了一文钱。 丢人! 拉着美人跑路,不玩了! 什么破拍卖会,他下次再也不来了。有上好的武器?买不到就大不了找根结实的铁棒棒,耍两棍子! 女人离开侍从的压迫后,突然变得焦躁。她赤红着双目,瞪向楚靖宇,意欲见血。 楚靖宇进门就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对,早有防备。没等他张牙舞爪的过来,就手疾眼快地拿起一旁的椅子,“嘭”一下把人砸昏过去了。 “这人不会脑子有什么问题吧?我看着怪可怕的。”楚靖宇将人砸昏,一手拎着女人,一边去问拍卖行的人。 拍卖师都被他的动作给吓到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对漂亮女人,下得去那么重狠手的男人! 楚靖宇一把将女人扛上肩膀。 沉甸甸的,好像哪里还有点不对劲儿。 …… 没钱的楚靖宇悄悄回到了家中,探头探脑的张望,生怕老爹看见自己。 将美人放下后,楚靖宇又到拍卖行查探了一番那个他本该用买的武器是怎样,又被谁买走了,这才欢欢喜喜地回家里休息。半路,他蹲在花圃上抠了好一会儿的石子,才回到了住处。 安莫正从屋里出来,楚靖宇三步作两步,快速上前,将一块中间通了孔的石子横到了他面前。 安莫盯着石子中间那个孔,瞳孔同时朝中间靠,成了斗鸡眼。 “嘿嘿……你看看这石头像不像一个东西。”楚靖宇一副让人害怕的表情,他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准有人要被戏弄。 “像什么?”安莫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茫然。 “像不像今天我跟你借的那一文钱?”楚靖宇问。 还不待安莫反应过来,楚靖宇就掀开了他的衣领子,让小石子顺着他的后背,冰凉冰凉落了下去。 安莫跳了起来。 “送你了,抵债。”楚靖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歪身子,跳到了他身后。 “小王爷!”安莫费力的把那颗石子掏了出来,放在手心上看了半晌,一脸绝望。 像是像,但这石子绝对不值一文钱! 第三百一十章 风波难平 罢了,不过是一文钱而已。 安莫只能这么想了。 楚靖宇跳到他身后,很快就跑没了影子,看他去的方向,应当是要找那个买来的女子去了。 安莫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们今天都干了什么,忙着急的大喊:“小王爷,你花那么多钱买回来一个女子,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可不好了!” 楚靖宇回屋去瞧那美人,人回来的时候昏倒了,过了几个时辰,还没有要醒的意思。 难道是他下手太重了? 楚靖宇将手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凉凉的,应该没有得病。 夜深的时候,楚靖宇在屋子里转悠了半晌,床上的人终于醒过来了。 他忙凑过去看。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陡然瞧见一张在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心生警惕。 她问:“你是谁?” 楚靖宇正捧着脸乖乖听对方说话说话呢,结果这一开口,五雷轰顶! 男……男的?! “我的娘亲啊,你居然是男的?”楚靖宇吓得一蹦一丈远,比床上迷茫无措的人还要惊恐。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女的?”男人揉了揉额头,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楚靖宇说:“你不是南越用来跟我们换米的吗?难不成,他们还能送男的过来换米?交换东西的人怎么会这般眼拙,连这都看不出来?!而且你这打扮,明明是女人啊。” 楚靖宇气鼓鼓。 “也许,是他们搞错了吧。”男人笑道,“我记得我从一个地方摔了下来,接着就碰上了一个车队。里面有很多姑娘,有几个在逃跑。后来,我就被当成逃跑的女子抓了。他们发现我不是也不肯将我放走,说是里头还少了一个。” “啊?” 楚靖宇像床这边靠近,这回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样貌,以及身上的伤口。 他额头上也有一道伤,像是撞在什么硬东西上磕出来的。眉眼间都施加了脂粉,也怪不得旁人不仔细将人认作女子了。 不过也怪他自己长得太像个女子了,不然这么高一个老爷们,就算是身材单薄一些,也不至于被认成姑娘啊。 “你长得挺好看。”楚靖宇夸赞道。 男人看了楚靖宇一眼,说:“你长得也挺好看,像我家的弟弟妹妹。” “对了,你叫什么?我可是将你买回来了,就算不是女子,你也该做些其他的报答我吧?这名字嘛,你也该告诉我的。” 楚靖宇说话的声音稚气满满,看样貌也不过十六岁,长得清秀可人,五官生得十分精致。隐隐间,竟能从中瞧出楚嘉音的气韵来。他说话的语气,以及所表露的脾性,也确实跟楚嘉音有许多相似。 就像是冥冥之中,二人之间有联系一般。 “在下姓楚,名,不想再提起,主子要不给我起一个名儿?”男人说道。 楚靖宇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兴致勃勃。好半天,他才念出来一个名字:“叫楚耀吧。闪闪发光,耀眼无暇。” “谢主子赐名。”楚耀道。 楚靖宇又说:“实在是巧了,我也姓楚诶。这个名字本来我是打算留给弟弟的,但是弟弟还没生出来就没了。现在母亲身子骨不好,也没办法给我生弟弟了。” “我年纪可比你大的多了,也当不了你弟弟。”楚耀笑道。 “没关系,当哥哥也是可以的。”楚靖宇并不在乎。 楚耀微微叹息,想起了一个人,说:“我家中有个妹妹,名字与你相近,脾气也跟你差不多。年纪,也是差不多的。看着你,我倒是想念起她来了。” “妹妹?你现在是我哥哥了,我们还是主仆,你得听我的话,不能离开我,要一直陪在我身边。”楚靖宇蛮不讲理的说。 楚耀觉得自己错了,这个小孩根本不像楚嘉音。说像也像吧,可能是楚嘉音没有他被保护得好,从而导致楚嘉音较之更成熟一些。 “好。家里其实是不喜欢我的,那些个弟弟妹妹,也没你可爱。留在你身边,也挺好。”楚耀觉得莫名的欣慰。 在家中,何时有过弟弟妹妹,肯叫他哥哥的?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啊?”楚靖宇不明白。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可羡慕别家弟弟妹妹哥哥姐姐一大圈聚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了。平日里闹起来,别人都有兄弟姐妹帮忙,只有他,只能靠自己。 “因为我是外室生的儿子,那个外室,还特别不讨家里人的喜欢。”楚耀想起已故的母亲,如今只余下满心的自嘲。 一切都是自找的。 他自己不会投胎,怪得了谁呢? …… 七皇子登基,朝中上下一片糟乱。 都说先皇将遗诏给了那楚良善,这时候偏偏不见了他的人。 七皇子虽然是皇子中最合适登上帝位的,可眼前还有一个杨齐摆着。七皇子无论是才学还是智慧,都输了杨齐,某种意义上来说,七皇子还没做帝王的资格。 他坐上那个位置,要么是慌乱无措,不知从何做起。要么就是干脆撂担子什么都不管,做一个昏君,任由朝臣瞎胡来。 七皇子管不了事情,朝中事物,大半到了三皇子手中。身为帝王的七皇子,一时间成了傀儡,被人操控利用。 朝中大臣一开始没有任何异议,日子一久,变故就发生了。 在南越与大乾国交界一带,有起义军作祟。上一次造反,纯粹是胡坪不讲道理。 这一次,起义军有严谨的说辞,称皇位上的君王无能,叫人当做傀儡。同时,也口口声声说要把乱政的三皇子打下台。 三皇子平日里的表现优异,连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也时常夸赞。可也有少数几人知道,先皇跟三皇子之间,有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纵使先皇无法喜爱三皇子。 而这条鸿沟,来自于三皇子自作聪明的作为。 先皇饶恕了他,继续让他在人前光鲜亮丽。可作为人父宽厚仁慈的先皇,却接二连三,终于死在了这个逆子手中。 三皇子的内里是肮脏的。 可因为当初的一时仁慈,如今茁壮生长起来的三皇子稳如泰山,先皇已经没有任何借口动摇他了。 那些被蒙蔽了双眼,坚信三皇子才德双全,只是生不逢时而去维护同情他的家伙,现在也终于吃到了恶果。 造反的人所说,无人能够反驳,因为确实如此。三皇子也因为日渐增大的势力,渐渐变得肆意妄为,原形毕露了起来。 又一场战争,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上次战乱带来的苦果,百姓还未缓过神来,巨大的灾难,又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方旻和何浩寻不到楚良善的下落,带着闾丘嘉许,卷了几个府邸的钱财,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如今朝中,能用的也只有楚景琰了。 “三王叔当初就不该将楚良善除去了,现在可好,方旻和何浩,完全就是听楚良善不听朝廷的。就这么一走了之,抛弃所有不管!”皇帝愤恨的敲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成堆的奏折因为震动,滚落了几本。 三王爷笑了一声,有些看不惯他的无知,说道:“那你觉得如果留下楚良善,你还有登上帝位的可能吗?” 杨齐没进京都城之前,楚良善还给还是皇子的皇帝当过老师。还给了他许多教诲,原以为,楚良善就这么一直向着他了。 谁知道,楚良善从来只在乎皇帝的想法,居然一心一意为了皇帝着想,如实将七皇子和杨齐好生比较了一番。最后也定了杨齐为储君,只是还需要磨炼罢了。 至于七皇子,磨炼的时间太久,先皇等不及了。 当时的七皇子无意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冲动,就听了三皇子的谗言,配合他弑父杀君,还悄悄将楚良善给解决了。 如今人已经扔十余座城池外的悬崖下面去了,就算是做了鬼,鬼魂也难以回来。 “你慌什么,不还有楚景琰吗?”三王爷负手而立,眉宇间也隐隐有几分担忧。 虽然楚景琰跟楚良善并无太大的交情,二人对人的态度也完全不同。之前的楚景琰看样子也不像是会跟杨齐的人,一直保持中立。 重用他,到底是对是错,如今还未可知。 可敌军压阵,容不得他们再多考虑了。 不多时,去剿灭乱党的重任,只能交到了楚景琰身上。另外还派了慕容翰前去辅佐,慕容老将军如今也不好了,怕是不就也要去了。 慕容翰因为各种事烦神,目前整个人病怏怏的,看起来没有半点儿能带兵打仗的样子。 再说了,朝廷先是将慕容家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了。现在急需用人,又将人抬出来,换作是谁,心里也要不舒服的吧? 楚嘉音也跟着楚景琰一块儿过来了,她换了一身男装。 自从上一次在茶楼中穿过这身衣装以后,她时常都念着还要再穿一次。临出门的时候,楚景琰还夸好看。 楚嘉音这一路,还算欢喜。 楚景琰需要早先一步去,楚嘉音家中还有事情没处理,只能随后赶上。 第三百一十一章 美人救美人 楚嘉音带着茹云一块儿来,二人皆是骑马,身后还带着几个家将。 几人赶路赶到一半,看到了一个逃亡的女子,从林子里跑出来,累垮在他们面前。 “茹云,快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楚嘉音吩咐道。 这女子身穿的衣服,是南越的服饰。这儿离大乾国已经不远了,那女子走来的林子深处,分明可以通往大乾国。 要说她不是朝那边过来的,一个女子进那树林子里去做什么?又为何慌慌乱乱的跑出来? 茹云将人扶了起来,看了一眼,让家将送了点水过来。那姑娘喝了水,清醒了不少,看到面前这些人,吓了一跳,以为是要抓自己回去的人。 直到她一眼瞧见了楚嘉音。 楚嘉音穿得像个富家的小公子,全身的服饰,也是往好看了穿,半点儿不顾忌别人看出来她很有钱。也不怕这山林里出来什么山大王劫财! “公子,你们是南越的人?”女子问道。 这女子穿着南越的衣裳,开口说话,却有大乾国的口音。 “你不是南越的?怎么会穿着我们南越的衣服?” 女子垂下了眸子,十分委屈,说:“说来话长,也得从当初你们南越打仗开始说起。” “姑娘,你先起来吧。你要回大乾国吧?正好我们也要过去那边,顺路一块儿过去?”楚嘉音好心的询问。 茹云看了她一眼,警告她别多生事端,也少生怜悯之心。 楚嘉音眼神示意,自己心里有数,不会有事。 女子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路上讲了这些天来发生的是是非非。 原来,当初南越打仗的时候,粮食紧缺,朝廷一时半会儿也送不到粮草到军营中。只能就近跟大乾国的人借,当时大乾国一个城主借给了他们几万兵马,又借了他们十万斤大米。 十万斤大米的交换条件是,是南越身上负罪,随意给人买卖的人。 其中千位原先在军营中干杂活的奴隶,给了那边当不要钱买的下人劳工,其中二十余个长相美丽的女子,被一个富商用银钱带走,拿去赚钱。 而带走那二十余个女子的途中,有人趁乱逃跑,押送的人凑不足数目交差,只能到处找人凑。就连大乾国境内的百姓也不放过。 有些口音实在重说不了南越话的,直接给打哑了。 这个想法,还得从他们捡回来一个相貌极佳的男子开始说起。那男子从捡回去就没说过话,被头儿认定了是哑巴。 他们一看男子不说话正好凑数,其他那些一说话就暴露的,也可以让她们成为哑巴。 “那男子被送过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推脱说是你们南越国人不讲信用,乱送了一个男美人过去乱语充数骗钱呗。总之,不是他们押送的人少了人就是了。”女子说道。 楚嘉音顿感毛骨悚然。 这些女人送过去赚钱,应该要去什么花楼之类的地方吧。去那种地方,肯定要脱光啊,那岂不是很容易就会露馅? 事后金主也不能去找南越的人算账吧,只能忍气吞声,独自觉得倒霉。到时候,要换做是一个心肠不好的,气肯定都是要撒在男子身上的。 这个男的也未免太倒霉了吧? 行了半天路,略作消息,中途路上,楚嘉音叫了马车。 载着美人,自己则骑马在外,这一路走得磨磨蹭蹭,有一种岁月静好,蜜月度假,正在游山玩水的感觉。 她这小公子,也活脱脱像个刚娶亲的。 途中,几个不长眼的土匪拦了道! 楚嘉音正愁路段这么长走起来无聊呢,拿他们解闷正好! “留下值钱玩意儿、钱财和美人,否则,你们就把命留在这儿!”带头的人说道。 这群人是惯犯,晓得见到漂亮马车一般都能劫到千金小姐、漂亮姑娘。骑马戴冠的公子,身上一般都很有钱。可惜啊,今天他们拦错了人。楚嘉音现在穷得只能借跟班跟班的钱财吃饭,马车上装的虽然是漂亮姑娘吧,但是…… 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染指的!再说了,那女子虽然也是个漂亮的,但跟茹云和楚嘉音比较,那还差远了。 可惜她俩现在都穿了男装。 楚嘉音眼睛一亮,有了主意下了马,移步上前:“哦?钱财和美人?” 她忽然躺倒在那帮土匪身前,仰头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们,说道:“放他们走吧。” “你什么意思?”几把破刀指在了楚嘉音脖子上,对面的跟班纷纷抽出了佩剑。 楚嘉音掏了掏耳朵,眯着眼望天。天气晴朗,云光强的刺眼,睁不开眼来。 “我们那帮人就我生得最美,最值钱的东西,也是我。我留下,他们不可以走吗?”楚嘉音臭不要脸的说道。 “自己要生成带把的,长得再美有个屁用!休要再糊弄我们,否则这一刀下去,你小命可就没了!” 头儿挥舞大刀吓唬楚嘉音。 楚嘉音不以为然,一点儿也不害怕,说道:“是吗,那我可要好好领教一下了!” 她从地上迅速抓起了几颗石子,翻身起来。 那几个大汉抡着刀要朝她劈过去,没砍中,杀红了眼,继续追着人砍。 楚嘉音佯作害怕,逃命似的跑了一会儿,并哭唧唧地说道:“你们挥着刀可小心些啊,要是不小心划破了我的皮,让我疼了的话,我可要哭上三天三夜的。” “既然知道害怕,那就尽快把银钱交出来!” 还真将自己当成一根葱了 “行啊。”楚嘉音趁那帮人不注意的时候,把石子放进了钱袋里,笑嘻嘻说着,“收了钱,可别再追我们了,我好害怕呀!” 将钱袋丢出去,转身在地上借力一踏,平地而去,一跃至三丈开外的马背上。 “走咧,兄弟们!”楚嘉音朝跟班的家将,以及赶马车的茹云招了招手。 一手拿起弓,一手抓着三支箭,双腿一夹马背,马一路向前奔走。 那帮土匪打开钱袋晓得自己被骗了,提着大刀追着马队来。因为怕马车里的秦初被颠到,楚嘉音一直让他们放慢步伐,即使方才他朝前多奔了一段路,后方的马车依旧保持匀速行驶。 茹云毕竟跟了她好几年了,一个眼神对上,就能知道她要作什么妖。只顾着赶车,其余的什么都看淡了。 那些家将着急,她就去安抚,也不忙着让他们去保护楚嘉音。 楚嘉音让跟班和马车越过自己先走,自己笑盈盈的在原地等候那帮飞奔而来的土匪。 “不是告诉你们,收了钱,不要过来了吗?”楚嘉音问,她冲着那些人挑衅似的眨了眨眼。 不等土匪们喘上气回答,楚嘉音手里的三支箭,“咻”地飞了出去。一箭双雕,一箭一个准,“啪、啪、啪”扑地! 土匪一共五个人,楚嘉音三支箭大概把他们的腿射了个遍,现在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嚎,再没法儿追人了。 楚嘉音转着弓,满脸堆笑:“不是告诉你们我害怕吗?我一害怕啊,就控制不住自己,不好意思啊。” 接着,楚嘉音往身后看了一眼,意图安慰那女子不要害怕。 马车里的女子掀开了车窗帘子,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哎呀,你们怎么还把我家美人给吵醒了?可恶啊!”楚嘉音人畜无害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恐怖的笑容,他又拿出了三支箭,瞄准了土匪们。 土匪们见状,连连磕头道歉:“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大爷饶命啊!” “知道喊饶命了,那还不快点滚蛋!”楚嘉音骂道。 她这箭法,是在定北侯府,二哥哥手把手教会的。现在看来,的确是名师出高徒了。 不过,距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差的有些远。楚嘉音头一战获得大胜,心里愉快,也不是很想真的超越二哥哥了。 楚嘉音骑马到马车旁边,敲了敲,问:“没事儿吧,彩萍姑娘。” “没事。”彩萍应道。 名字是刚才彩萍主动说的,还问过了楚嘉音的名字。 楚嘉音将名字最后一个字去掉了,自称楚嘉。 “楚公子,还有多久才能到大乾国啊?”彩萍姑娘看起来像是思乡情切,却更像是遇见了喜欢的人,故意找借口跟人多说说话。 从彩萍出来那个林子一直过去,的确能够进入大乾国。但那里只有大乾国的一个小村庄,周围都是南越的领土,也就只有一条河的宽度的路,连接了大乾国的土地。 乾国和南越的先祖为了争这座小村庄也打了一仗,最后是乾国赢了。所以,这个小村庄,就像是一条蛀虫一般,蛀在了南越的土地上。 要从那里上大乾国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楚嘉音等人都不是南越之人,进不了乾国的领地。那姑娘又怕抓她的人,现如今还在那边潜伏着,不敢只身回去,只能跟着楚嘉音他们一块儿走了。 “还有多久啊?”楚嘉音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了,但估摸着算一算,应该还有一两日吧。 “一两日就到了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失踪多年的楚大爷 彩萍坐在车里,张望着楚嘉音的侧脸,小公子五官绝美,就算是偏了女气,也叫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世上漂亮的东西,总都是惹人注目的。 “彩萍姑娘,你家在那边真的有亲人吗?”楚嘉音再次确定,可别送错了人才好。 她根本不需要上战场帮忙,多费些时间将这姑娘送回去,也无大碍。 “有。”彩萍肯定的说道,“劳烦公子这一路相送了,彩萍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彩萍地方,彩萍一定竭力助之。” 这姑娘的谈吐做派,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先前楚嘉音还问过她为啥身在那座小村庄里,她答是跟着家里的人一块儿出来玩的,但是半路走丢了,还好巧不巧的碰上那些坏人。 就差一点,她就要被弄成哑巴,当成南越那些罪女送去某些肮脏的地方赚钱去了。 押送的人当中,有南越的人,也有大乾国的人。但总之,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楚嘉音故意压着声线,听起来还真有少年郎的风姿。 第一次跟师父风尘月一块儿骑马逃亡,颠簸几日,各种水土不服的楚嘉音,如今就算真让她骑马三天三夜,也无大碍。 在马背上的她,如今没有任何的不适不爽,只有无尽的潇洒肆意。 …… 大乾国边境封地楚王府。 大乾国跟别的国家不同,别的国家喜欢将国都立在中央,大乾国则立在一座边境城旁边。跟南越仅仅只有一座城池的距离,是非往来,全靠楚王的封地遮挡。 楚王府的王爷姓楚,据说并非大乾国本地人士,但因为多年前于大乾国国母有恩,便留在了大乾国安享荣华富贵。又有人说,这楚王是别国的叛徒和罪人,不得已逃亡到大乾国来,是皇上和皇后记着恩情,才许了他安身立命之地,不至于就此命丧刽子手之下。 可那些都是传言,还有许多百姓都念着楚王的好的。 楚王为人正直,本事能耐都不差,这些年由他管辖的边境城,可谓是瓜果丰收、安居乐业,百姓无不欢喜。 最近,小王爷从拍卖行带回来一个女子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 楚靖宇跟楚耀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该读书读书,该练功练功,因为多了一个厉害的晚班,他最近都勤快用功了不少。 结果却换来外头流言蜚语纷纷,说什么小小年纪就被美色迷惑,将来若是世袭了楚王的爵位,那这大乾国临南边境城,该怎么是好之类的话。 总之,总有人喜欢未雨绸缪,杞人忧天,担心这些几十年后才可能发生的事情。 楚王楚珏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碌,就在拍卖行拍卖楚耀那几日,还正巧出门去了。楚靖宇本来还担忧父亲回来骂他几句什么,结果待了半天下来,才知道父亲出门去了。 于是,这些天他就跟楚耀欢欢喜喜的玩儿,得知楚耀文武双全,更是觉得有趣,跟着他学了好些本事。 谁知道,楚珏这就回来了,还是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特地赶回来看看的。 气势汹汹的推开楚靖宇的院子,一看,两张茫然的脸,同时看向了他。而且,其中一个,长得怎么那么像他四弟楚璋? 楚珏来自南越京都,早些年到大乾国这边做生意,一不小心生了事端,后来又牵扯上了皇子的事情,不得已只能一辈子留在大乾国,留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 他若是从这里走向南越的国土一步,皇后说到做到,到时候他楚家一家子人的性命,可都要没了。 可怜离家二十余载,家中母亲是否安好,兄弟姐妹几个又如何了,他一概不知。他走的时候,家中只有一位公子,如今,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了。 眼前这位长得与他四弟极其相似的青年,看样貌应当才过了二十岁,不该是那位,而且长得像楚璋,或许是楚璋的儿子。 满胸腔的怒火,可算是熄灭了。 楚珏许久没见到家中人,也不敢确定对面那位青年到底是不是他家里的人,只觉思乡情切,思家情深,一时间鼻酸眼酸,差点儿泪流。 楚靖宇心生警惕,呆呆的看着父亲,颤颤巍巍的说:“父王,我这次可没胡闹。我是看人太可怜了,我才将人买回来的。” 他对楚耀,绝对没有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情愫,外头传的谣言,不可信、不可信! 之所以想将楚耀带回来,完全是觉得面熟,虽然没见过,但总潜意识里认定,自己似乎是认识这个人的。 楚珏根本没理会楚靖宇,他院子里没有多出来一位妩媚多姿的女子,反而出现一位与故人相似的青年,楚珏就算想怪罪这个兔崽子,也无从怪罪起来。 “小宇,这位公子是?”楚珏心底一沉,如果是南越京都城楚家这一辈的公子,应当是景字辈。 楚耀主动上千,温润有礼,回道:“在下楚耀,来自南越。” “你姓楚?”楚珏虽然没听到印象中的景字,但同样姓楚,也是不小的冲击。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又碰上长得相似,还恰好同姓的?再说了,冠景字的公子,一般都是嫡子,楚璋那个风流性子,说不准外头也有女人,私生的也不定。 楚靖宇起身,见父亲没有怪罪,满心欢喜,说:“是啊,是啊,哥哥也姓楚呢。名字还是我给起的,爹,你说说,是不是特别好听。” “名字是你取得?”楚珏一时间糊涂了。 楚耀忙解释:“在下之前姓名,是在是母亲不读诗书,随意胡诌,难听得很。而且在外头名声也不好。如今既然被你家公子带了回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认真辅佐他才是最好。” 楚珏一番深思过后,仍不死心,询问:“你之前的名字,可是带了景?” “在下身份卑微,冠不得本家的家谱。”楚耀,原是那恶名漫天,在南越京都城几乎大半人当作笑料来戏谑的楚良善。 他以后,也不想做回了楚良善。就留在大乾国这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哪怕是做一个家臣,甚至是奴,也比在南越国都千夫指万人骂的好。 他日后,也不再是那臭名昭著的外室之子,独善其身。 “本家,你本家可是京都城楚家?”楚珏依旧问。 楚耀欲言又止,最后回了一句:“不是,那等大家族,我怎么配得上呢。” 在外头提起那个家,那些人该暗自里说他不要脸了吧。毕竟,他是一个从未被家族承认的庶子。如今少了朝臣风光,被新皇差点儿斩杀,哪里还有什么面子,再让那些人对自己好一些? 不过,面前的人一直在询问他的身份,还知道南越京都城楚家的家谱,甚至本身也姓楚,到底是何来头? 莫非…… 楚耀想到了一个人,二十余年前,不知缘何失踪的楚家大爷。看面前这王爷的年纪,大概也跟楚家大爷差不多,而且仔细去看,也确实像楚家的人。 他一遍由一遍想确定自己的身份,看样子一定是很在乎那个家和那个家的人,本身姓楚,除了那失踪多年的楚家大爷,楚耀还真不知道,还有人可以怀疑了。 八九不离十吧。 但他不想跟对方相认。 他的身份登不上台面,说出来,说不定这位大伯也跟其他楚家的人·,将他看作不堪的下贱人物对待呢。 “哦。”楚珏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没有坦白相告。 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楚璋了,还恰好姓楚,又是南越来的。怎么会那么巧? 楚靖宇被冷落了一会儿,咂巴一下嘴,说道:“父王,你问得这么详细做什么?他可不是什么坏人。” “你怎么将人带回来的?”楚珏看在这年轻人长得像楚璋的份上,暂且相信他不是坏人了。 日后相处久了,说不准还真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证明这个青年就是来自南越京都城楚家。 楚靖宇回道:“拍卖行买来的。父王,你是不知道这哥哥有多惨,哈哈哈哈……他因为不小心落悬崖底下去了,本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结果给那帮买卖人的家伙给盯上了。然后,就将他绑来充数喽,接着,那什么拍卖行还有眼无珠,将他当作上等货色,卖了三千多两。一个男人卖三千多两,买回去想做点啥的人,还不得气死!” “三千多两?”楚珏看着楚靖宇,微微咬牙。 楚靖宇后知后觉,抱头,哭丧道:“父王,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去买武器,然后回来好好习武的。然后我看见他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就将人带回来了。而且我当时看他的第一眼,就觉得面熟,这可不,带回来才知道他也姓楚。父王,你说。这不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确实是缘分。算了,你难得不去调皮捣蛋做坏事,我就原谅你一回吧。”楚珏负手而立,感到十分无奈。 这孩子从小就管不住!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文武双全 楚靖宇一看父亲这模样,连忙举例子证明自己不是最胡闹的,张口就来:“父亲,楚耀哥哥跟我说,他家里有个比我还要顽皮的妹妹呢。人家妹妹都能那么顽皮,我胡闹一些怎么了?” 楚耀捂脸,心道自己跟他提了楚嘉音,绝对不是让他用来当挡箭牌用的。 这小家伙也太不懂事了,既然能这么说,为何不说,人家是女孩子顽皮一些怎么了,他一个男孩子还这么胡闹以后还怎么成大事? “他跟着你,做什么?”楚珏问。 楚靖宇应了一声,回:“楚耀哥文武双全,我正在跟着他学习呢。父王,你是不知道楚耀哥的武艺到底有多厉害,家里之前请来的师父,全部都没他厉害呢。” 楚珏在心里嘲了一声,就你那些师父,随便来个正儿八经学过武功的,都打得过。 这小子一脸得意洋洋,仿佛捡到了什么大宝贝,着急跟人分享,这分享的人来了。他将心里一直憋着想炫耀的东西都炫耀出去了,心情好的不得了。 之前的师父,都是楚靖宇自己去找的,有的是大街上耍杂艺的,有的是山里到处爬的。总之,只要楚靖宇看到他觉得有些本事的人,都会想尽办法将人給带回来。 楚珏一开始还能管一管,后来实在管不住了,就任由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这回带回来的人,总算看着顺眼,至于武艺到底如何,他也不想管。 他只在乎,面前这个与四弟长相极其相似的青年,会不会是楚家的后人。 “好,那你跟着他好好学,别到处惹事。” 楚珏大手一挥,任由这二人自生自灭。 “好,父王你慢走啊!”楚靖宇对着楚珏的背影挥手。 …… 也不知道是家里哪个嘴巴管不住的,出门就跟大家说,小王爷看上男人了。 咦——买女人是错,买男人更是错,有的人想泼脏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甭管是非黑白,总能将你判定是错的。 搞笑! 楚靖宇懒得理会,继续跟楚耀鬼混,不,是跟他好好学习。 就在大乾国临南边境城的百姓知晓楚靖宇喜恋男色不久,楚王王府侧室沈氏娘家的侄子沈念便被她接进了王府。 说什么要考文举,送到临南边境城来让姨母照应照应,和小王爷一块多念点书。 楚靖宇当时听说就笑了,跟他一块儿念书,能考上文举?他连院试都过不了! 本来也没什么,就是沈氏的小心思露出端倪太显眼,让楚靖宇有点儿无语。明知道他喜欢男人,还直愣愣让沈念黏着他,什么玩意儿? 沈念长相清秀、倒是个可人儿,只可惜他们真的会错了意思,楚靖宇买楚耀回来,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 楚珏是知道的,但恰好这传言传出去那会儿,楚珏又忙得晕头转向,上国都去见娘娘了。一切后果痛楚,只能由楚靖宇一人承担。 闹了两天,连楚耀都忍不住笑他了:“你这家里的人,还挺有趣。” 很像当初的阮香玲,那沈氏的女儿,也与楚韵十分相似。只不过,相比楚韵,这姑娘可爱了一些,起码歪心思动的没那么毒狠。 在楚耀近段时间看来的确是这样,不过以往到底有没有做过比楚韵更加狠毒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楚靖宇当场发飙:“有趣个屁啊!有趣你担着好不好?真没劲儿,外头那些人闲着没事儿,就喜欢胡说八道,真是烦死我了!” 楚耀没再说话,他这境况,跟自己当时身在南越皇城,与皇帝亲近时,有何不同。 这世上总有些见不得人好的,逮着机会就想不让你好过,专门胡说八道坑害人! 沈氏还有一个女儿,叫楚梦,长得挺漂亮的。就是性子随了娘,自私自利,为其谋福花样百出、不折手段。 沈念跟了楚靖宇四五天没效果,楚梦就该上场了。这天,沈念、楚梦都在他房中,一个在那儿心不在焉的念书,一个贼眉鼠眼、欲图不轨。 沈氏又有了孩儿,只要生了儿子,且楚靖宇不再有承爵资格,那王府的一切,可都是她的了。 她们母女这么着急过来坑害楚靖宇,八成就是为了那爵位。当初楚珏本不想娶妾的,但沈氏是皇上送过来的人,不要也不行。 后来母亲走了,家里的女主人就只剩下这一位,就算不怎么受宠,地位也渐渐高了起来。 “哥,我想跟你借一本画本,就是那个一幅画一首诗那个。”楚梦凭着记忆说道。 她根本不喜欢看书,要话本干什么?要说看画还好说,直接給只有图的话本就好了,说什么带一首诗一幅画的?多此一举! 楚靖宇默默在心底将楚梦吐槽了一遍。 “你要那个做什么?你平常不是嫌它无聊吗?”楚靖宇问,翻了一个白眼,“平常瞧见你认几个字都难,还看带诗文的画本?你怎么不找不带诗文的画本,那样说不准你还能看一看。” 当然,不带文的画本,他这里根本没有。他现在又不是小孩儿了,才不看那种幼稚的东西。 “我一个朋友想要,哥,你就给我嘛!”楚梦撒娇道。 “好。” 楚靖宇转身去书架那边翻东西,楚梦趁着这点空当,把药粉倒入了他的茶壶中。水是丫鬟刚刚换上来的,药是发作很快的,只要沈念在屋里多待一会儿,保准儿出事。 沈家并非小门小户,若沈念出了事,楚靖宇想不负责,恐怕不大可能。到时候,可不是养个男宠那么简单了。 楚靖宇把画本送到了楚梦面前,是一本楚靖宇小时候喜欢的画本。 不过现在不喜欢了,他更喜欢出门去看,而不是一味待在家里,靠画本想象外边的天地到底什么模样。 “谢谢哥。”楚梦抱着画本,一溜烟跑出了门,不打算打扰到他们春宵一刻了。 楚梦刚走,楚靖宇就看向了沈念,对他说道:“你去给我拿些宣纸过来。” 楚靖宇房中的宣纸,一大早就被他塞到楚耀那边去了。等的就是现在! 沈念点点头:“好。” 他临出门时,看到楚靖宇端起了茶杯,好像正打算喝水。 沈念前脚刚走,楚靖宇后脚就拎着茶壶翻窗跳墙,在楚梦之前赶到了她房中。把两个茶壶一换,楚靖宇又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念进门时,桌子上放着空的杯子。 “表哥,宣纸。”沈念许是做贼心虚,声气中带着一点点的颤音。 他举着宣纸,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子。本身也只是个孩子,楚靖宇都才十六了,可被沈氏害惨了去。 “放书桌上啊。”楚靖宇一边说着,一边又倒了一杯水,往嘴里送。 沈念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楚靖宇发作。 楚靖宇突然觉得有点热,抬起手掌当做扇子扇了扇,不见好。 燥热,淌虚汗,啊哈? ——完蛋,杯子没换!虽然水被他倒外边去了,可它沾了一点点药了! 楚靖宇提了提领子透风,越来越燥!这得下了多大的量啊?这几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总有一天他得将这批人都赶出王府去! “臭婆娘!”楚靖宇轻声唾了一句。 “表哥?”沈念凑到了楚靖宇跟前,想听清楚他到底想说些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你过来。”楚靖宇朝他招了招手。 沈念听话的再往前靠了一些,以为自己就要得逞了。 楚靖宇眼泛朦胧,情不自禁去解腰带的模样,实在勾人得紧。他微微一仰脖颈,天鹅颈上是雪一般的白皙,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笑了,露出了牙齿,露出了两颗犬儿一般的虎牙。楚靖宇的腰带被他抽走了,衣服松垮下来,脸上因为发热而逼出潮红,意乱情迷、魅惑人心。 沈念才看得呆了一会儿,楚靖宇手里的腰带转了个圈,绑在了他身上。 楚靖宇方才那副想要春宵戏玩秘戏的表情瞬间没了。 “我那姨娘跟你说了什么了?说我喜欢男人,然后叫你过来迷惑我,让我将这王位世袭丢给她的儿子去?”楚靖宇厉声问。 沈念想摇头,他有些害怕。 沈氏确实是这个意思,如果楚靖宇真惹上了一身骚,日后就算想要这王府,也决计不可能了。 “我想出去玩会儿,为了不让家里监视我的人发现,只能找个替死鬼了。表弟你就代替我在这睡一夜吧!”楚靖宇把人扛到了床上,帮人把鞋子脱了,被子盖上。 “表哥!”沈念被绑的动弹不得,着急了。 楚靖宇将食指放在了唇上,示意他安静。 “乖,睡吧。” “我……” 没等沈念话完,一掌朝他劈了过来,生生把他劈晕了。 现在,该去看看楚梦如何了。 如同预料中的一样,楚梦现在欲生欲死,满脸潮红,躺在地上滚来滚去,不成样子。楚靖宇翻墙入了她的院子,将她拎了起来,带着她吹了一圈冷风。 待一落地,楚梦又要发作了。她双手紧紧抱住楚靖宇,想索取些什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进乾国 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一转过头,楚靖宇还瞧见楚耀倚在窗口那儿看戏。 “喂,过来帮帮我!” “还是你家的妹妹厉害啊。”楚耀笑道,想当初楚嘉音就算再混账,也没玩到这个地步吧。 居然跟亲哥开这种玩笑。 楚靖宇哭丧一般的脸,说道:“妹妹,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亲哥啊!放手,放开你的小猪蹄子!” 楚梦显然已经不清醒了,哪里还听得见楚靖宇在说什么,像个小动物一般,只一味的在他身上蹭。 “你清醒点!咱俩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是爹是一个啊!你可给我注意一点!” 得想个办法啊,楚靖宇是不介意漂亮妹子投怀送抱,但在这妹子好歹可是他亲妹妹啊,怎么能动呢? 楚耀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要不要,送你了!”楚靖宇将人往楚耀那边一丢。 楚耀将人摁在了窗口边上,说道:“不带你这样的。” 楚珏很有可能真是楚家失踪二十余年的大爷,算起来,楚耀跟这女孩儿,也算是兄妹。楚靖宇碰不得,他还能碰的? 再说了,他虽然好色风流,常年关顾青楼楚馆,却实在不喜爱这种年纪小小,几两肉都没长成的小丫头。 “还是想个办法吧,也不能一直这样。”楚耀说道。 楚靖宇不愿意想,直接说:“不想要了,她自己自食恶果!” “那你得救救我啊,难不成,你想看着我变成你家女婿,然后跟她一块儿来对付你?” 这话一出,楚靖宇立马不自在了,忙说:“找水,找水!” 附近,正好有一个水池。 冷水降燥! “跟我来!”楚靖宇打了一声招呼,示意楚耀带着人跟着他。 楚耀单手就将弱不禁风的楚梦給扛了起来。 二人来到水池边,对视一眼,由楚梦落在了楚靖宇手中。 楚靖宇抓着楚梦的头发,摁着她的头往水里压。泡一会儿,捞出来晾一会儿,泡一会儿,又捞出来晾一会儿,反复多次。楚梦折腾得厉害,几次用爪子在楚靖宇身上留下了指甲痕。 指甲还有点长!楚靖宇皱了皱眉,汗毛倒竖。这要是将来夫婿惹到她了,还不得被绕成什么样儿。 “清醒点。” 楚靖宇像跟小鸡玩水一样,玩得正起劲儿呢,突然,楚梦不动了。 心头一个咯噔。 不会玩死了吧? “老妹儿?”缓不过气了? 楚靖宇绝望的看向楚耀,问:“楚耀哥,她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不对啊,他这控制得相当妥当的节奏,没道理把人淹死啊?难道是不小心脏水喝多了? 楚靖宇把人脚朝上拎起来,不停地往下抖水。不一会儿,楚梦吐了一大口水出来。 得救了,得救了! 先溜为妙,万一她记得一点半点,跟自己闹起来可怎么办? 跑! “快走!”楚靖宇临走前,还特地拉了楚耀一把。 …… 赶了几天的路,楚嘉音总算到了楚景琰手下兵马驻扎的地方了,下了马,几个认识的人就过来行礼。 好在只是行礼没说话,也没将楚嘉音是女儿身的事情抖露出去。 “侯爷可还在营中?”楚嘉音开门见山,她得先见楚景琰一面,才能前去大乾国找人。 再说了,如果没有通行令,她也进不去大乾国。大乾国如今跟南越交好,有通行令的话,守城将是不会阻拦外来人进城的。 “在,一直在等您呢。”士兵说道。 彩萍刚从马车上下来,莲步微移,走得十分大家闺秀。楚嘉音瞧了一眼,有些隐隐的羡慕。 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虽然平常真要假装,也能装出哥样子来。但要像人家这般有模有样,这辈子怕是都不太可能了。 彩萍看到楚嘉音在瞧自己,脸蛋微红,略略垂着头。 “彩萍姑娘,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人要同行令牌。等吃过了饭,我就领着你回家去。”楚嘉音说道。 彩萍行礼,谢过:“多谢楚公子了。” 士兵稍稍疑惑了一会儿,再看楚嘉音这身打扮,马上明了。转头,又告诉了其他人,楚嘉音要隐瞒女儿家身份的事情。 楚家这位六姑娘向来顽皮,要真扮作男子到处戏耍人,也不是不可能。 楚嘉音跟随领路的士兵,进了帅帐,掀开帐帘,就看到了二哥哥坐在桌案边看书,一派宁静美好。 “二哥哥,你还在看书啊?”楚嘉音说道。 楚景琰听到她的声音,就将书本合上,全心全意的与她交流。 “怎么拖延了那么久,按照你的速度,就算晚了一两天过来,也不至于如今才来吧?”楚景琰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在路上碰见了一位姑娘,救了她来着。姑娘要坐马车,这脚程自然就慢下来了。我也只好,晚几天过来找你了。” 楚嘉音三步两跳,蹦到楚景琰身后,一把环住他的脖颈,趴在他身上,说:“二哥哥,离开几天,像我了没?” “当然想你了。” 楚景琰捏了一把楚嘉音的脸。 “我可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了。”楚嘉音说。 “什么不好的消息?”楚景琰见她嬉皮笑脸,深知就算是坏消息,也应当坏不到那里去,就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又想胡闹了。 不仅不急,反而兴致勃勃,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楚嘉音说:“二哥哥,你将同行令牌给我一份呗。我要去大乾国,送那位姑娘回去。” “你要去大乾国?”楚景琰眼皮一跳,心底莫名的慌乱起来。 楚嘉音要去大乾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要是不凑巧碰上文妙言的人,那可如何是好。楚景琰可不敢保证,文妙言会说话算话。 “我喊别人去送,怎么样?” 楚嘉音摇头,说“不要。我都答应好那姑娘了,我要亲自送。你这样让我言而无信了,多不好。” “真要去?”楚景琰确认。 楚嘉音点头:“真要去,真要去。二哥哥,你就给我嘛。” “那我派几个人随你去如何?你可不能走丢了,要是找不回来,我可不要你了。”楚景琰吓唬道。 楚嘉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附在楚景琰耳畔问:“二哥哥,你还当我是小孩呢?这么哄我,我才不信!” “你不当真就算了,反正我是真要那么做的。你不见了,我就不要了!” “好吧,我一定不乱跑。所以,同行令牌给我吧。” 楚嘉音将手伸了出来,示意他将同行令牌放在自己的手上。楚景琰实在拿她没办法了,只好顺从她的心意,将同行令牌交给了她。 军营准备好了午饭。 几个人围在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楚景琰不禁有些无奈,这楚嘉音扮了男装,竟然还惹来桃花运了。 平日里虽然丑闻百出,可依旧招蜂引蝶就算了,这会儿都成了小公子了,居然还是招蜂引蝶的特质。 “彩萍姑娘,你多吃一点。从这儿往大乾国临南边境城,还有一大段路呢。说不准啊,咱们这一路过去都没东西吃了。”楚嘉音好心提醒。 彩萍就吃了一点,那么小碗,盛不到半碗饭。 “那么远啊?”彩萍还是第一次走那么长的路,中间还没有任何店家客栈吃饭休息的。 这两天跟着楚嘉音也吃进了苦头,荒郊野岭实在不能往下走的时候,还得跟着他们露宿荒野。 当初跟着家人出来,走的是大乾国的管道,一路上不是有民众村民招待,就是有各种各样的客栈茶楼。一路上走走停停,根本吃不了苦。 “嗯,不过不会比咱们这两日走的路程远。就是可能赶不上吃晚饭了,你得多吃一些。” 彩萍只好多吃了一点。 楚嘉音临饭桶近,就让她将碗給了自己,然后转头舀了一大勺进碗里面。 彩萍这辈子就没一顿饭吃那么久过,吓了一大跳。可看在是楚嘉音打来的份上,她尽量吃光了。 不吃还好,这一吃下去,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楚嘉音换了马车,带着茹云、彩萍一块儿往大乾国临南边境城走。一路上,楚嘉音都在睡觉,那两个则在一块儿聊天。 说起来,茹云也是大乾国的人呢。 “听说拍卖行被卖的,居然是那群美人里面唯一一个混进去的男人。你说这好笑不好笑?居然也真有冤大头,花掉了三千多两银子去买。啧啧啧!” 听到这话的时候,楚嘉音迷迷糊糊转醒,睁不开眼睛,就半梦半醒的去听他们到底在讲什么东西。 彩萍听到这事儿,大概猜到了事情前因后果是什么,露出一脸担忧的表情,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那些议论的人。 眼下还在南越境内,只不过这些离大乾国近的百姓,时常可以过去另一边玩,也知道一些里面的事情。 “那位公子,居然被送去拍卖行了吗?”彩萍双眸含水,似乎下一刻就会眼泪汪汪。 茹云询问:“什么公子啊,你认识?” “就是我与你们说起的那一位,被捡回来充数的。”彩萍垂眸,当时,那人也算对她有些恩惠。 第三百一十五章 楚王府 被当成女子充数的男人,应该长得挺好看的吧? 茹云这么想着,马车一踉跄,楚嘉音就这么一头撞车壁上去了! 话说,她家姑娘无论是做男子还是女子,都挺好看的。或许,那个被拍卖行抓走的男子,也跟她家姑娘似的长得好看? “哎哟!”楚嘉音哼了一声,梦里都是在楚家玩耍的场景,以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年华已去,童年不再。 就连祖母,也已经魂归天际。 反应好半天,楚嘉音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旁边的人又都是谁,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历经两世也有坏处,前世的记忆过于深刻,这辈子有时候连前世今生到底孰真孰假都分不清楚。 有时候做梦与醒着,也无甚分别,总以为梦里就是真的,一时间就醒不过来了。 “公子,你没事儿吧?”茹云做事谨慎妥当,吩咐的事情总也不会忘记了。 连楚嘉音自己都快忘记要扮男子的事情了,得到茹云这么一声提醒,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现在还穿着男装,要在这位彩萍姑娘面前装作男子。 “没事儿,睡过头了。”楚嘉音尴尬的笑了笑,揉了揉后脑勺。 的确是睡过头来了,外边的天已经渐渐转黑夜了。 真糟糕! 马车缓缓驶入了城中,楚嘉音掀开车帘,手里晃了晃手中的同行令牌,对方也不做检查,就这么让他们进去了。 “大乾国这么疏于防范,万一真混进去什么歹人可怎么办才好?”楚嘉音有些感慨,若是外来人要进入南越,肯定上下都要搜查一遍,还要验明身份才能放行。 彩萍解释道:“朝廷自有办法去处置那些心怀不轨的了。建国百年来,还真没发现过因为疏于防范,而导致了差错,还得哪里的人受到迫害的。” “真的假的,那么厉害?” 茹云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可是不能同楚嘉音说。 她现在虽然只想一心守在楚嘉音身边,可那些秘密,她必须烂在肚子里。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大乾国有许多像她像月夕那样的人,那样的人守在大乾国的疆土之上,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只要动了坏念头,被这些人发现了,下一刻,那个人就会横尸遍野、见血封喉! “真的啊。” 彩萍只知道厉害,要是让她解释出个所以然来,还真解释不了。 “我们进临南边境城了!”彩萍一脸欢喜,看样子真是回到家了,可她又露出了几分不舍,看向楚嘉音,凄凄怨怨,“楚公子,你这就回去了吗?” “不回去,在这城中看看吧。而且现在天色已晚,要回去也是明天再回去。”楚嘉音说道。 她其实想多玩几天,可现在二哥哥身在战火之中,她怎么能独自在外头潇洒? 彩萍还是有些不高兴,低声嘀咕:“才待一晚上吗?” 大乾国比之南越更加富裕,就是这临南边境城,也繁华得很。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各家生意也都不错。不过也可能是距离国都近的缘故,才使得这边境城如此热闹。 楚嘉音的视线很快被外头的花花世界所吸引了。 大乾国与南越民风相似,却又有些不同。这街上挂的彩灯,以及家家户户门口粘贴的东西,都是楚嘉音在南越没见过的,越看越觉得稀奇。 彩萍不忍心打扰她,只能静静的盯着她看,等着楚嘉音终于看够了,她才开口:“楚公子,我姑父家就在前面,要不,你随我一块儿去我姑父家吧?” “你姑父?”楚嘉音明明瞧着前面只有一座王府啊。 难不成,这女子也是什么王爷的亲戚。 一想到茹云的哥哥也是大乾国的王爷,楚嘉音不由地多想,这可别是茹云哥哥家。仔细观察了一下茹云的表情,楚嘉音确定这一定不是跟茹云有关系那个男人的家以后,松了一口气。 “彩萍姑娘,你姑父是王爷啊?”楚嘉音问。 彩萍点点头,一提到这位姑父,脸上明显多了几分骄傲。 “姑父不是我们大乾国的人,早些年还被皇上拘押在宫里,生怕他干出什么危害大乾国的事情。再后来,是娘娘央求皇上将人放了,再之后,慢慢的,姑父就成为了王爷还跟我姑姑在一起了。”提到姑姑,彩萍的脸色差了一些。 楚嘉音看明白了,应该已是亡故之人了吧? “姑姑去世得早,就留下了一个小表弟。皇上也真是,明知道姑父只喜欢我姑姑,还硬要将一个外室塞进去。沈氏家大业大,姑父不敢得罪,只能与沈氏逢场作戏,做一对人前恩爱的夫妻。” 听了这话,楚嘉音心中颇有感慨。 这男人,还能有只喜欢吗? 或许二哥哥只喜欢她?谁说的准呢? 自古男人都有权利三妻四妾,女子一个个命途乖舛,实在可悲。可也怪女子柔弱,若真当了一家之主,又有几个女子能够撑起一个家来? “下车吧。”彩萍从马车上下去,走到门口的侍卫面前。 侍卫们纷纷行礼:“彩萍姑娘。” “楚公子,茹云姑娘,你们快来!”彩萍对着身后那二人招了招手。 楚嘉音先一步下了马车,茹云紧跟其后,二人刚来到侍卫们面前。那侍卫几人面面相觑,互相脸上,都写巨大的疑惑。 楚嘉音发觉他们正是在看见自己之后,才露出这样的表情,忙询问:“你们是见过我,还是……” “哦,不好意思啊小公子,咱府上今日来了一位客人,相貌长得与你十分相似。乍一眼看过去,真的奇怪。也亏了小公子你年纪小,不似先前来的那位壮实,还是能分清的。” “跟我长得像的人?”楚嘉音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能与她长得相似? 前前后后二十余载,楚嘉音也就发觉一个楚璋、一个楚良善长得与自己相似罢了。旁的人,还有长得与她相似的吗? 侍卫又说:“其实仔细一看,小公子你还长得跟我家小王爷像。刚刚彩萍姑娘好像唤你楚公子是吧?正好,我家主人也姓楚,之前来的那位公子,也是姓楚。还真是缘分妙不可言啊。” “什么?!” 若是一个巧合,那肯定就是巧合。这多个巧合在一块,让楚嘉音不禁念起一个人来了。 对方说那是一个公子,还说她长得嫩,那公子一定是比她年纪稍稍大一些。又是姓楚的,这怎么看,都好似楚良善本尊啊。 “先进屋再说吧,外面风冷。” 彩萍实在站不下去了。 这大乾国往北是极北之地,不管什么时候,风只要吹了,都是凉的冷的,叫人受不住。 “好!” 楚嘉音真想进去看看,那与她长得相似的人,到底是谁。 还有之前彩萍说,她在南越遇到的那个男人,会不会刚巧是被这王府的人买来了? 若说那跟女子一般美的男子是楚良善,也未必不妥。楚良善本身就长着一张妖精脸,要不是生的不是女儿身,还真有可能祸国殃民。 “我姑父是不是没在家?” 彩萍早就料定了楚珏不在。 侍卫回答:“是的,彩萍姑娘要不去找小王爷吧,他在家的。这段日子王爷不让他出府一直闷在家里,如果看到彩萍姑娘来了,一定会十分高兴。” “他哪里会十分高兴,十分嫌弃还差不多。我找他,还不如去找楚梦呢。”彩萍哼了一声。 话到此处,庭院深处冒出了一个少年影子。来人金冠束发,剑眉星目,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女,却不怒自威,颇有几分风骨气质。 他走向了楚嘉音他们。 “谁说的,我连楚梦都不如了?”楚靖宇本来风度翩翩,走得好好的,谁知道半路刹车,打了一个哈欠,全段就此垮掉。 楚嘉音记得侍卫跟她说,这小公子长得与她相似。 这会儿真见了人,楚嘉音才知道,侍卫没有说谎。说不上哪里相似,就是长得像,特别是她穿了男装之后,便更像了。 楚靖宇瞄了一眼楚靖宇,多余的眼神也不给,只问彩萍:“你来就来,还带着朋友过来?” “活该你没有朋友,连招待客人都不乐意!” 彩萍气鼓鼓,上前去,一脚踩在了楚靖宇的脚背上。 楚靖宇疼得直哼哼,原地单脚跳了半天。 “哎哟,你这个泼妇!” 彩萍虽然举止略微粗鲁了一些,可一举一动,依旧没丢掉大小姐的样子,还是举手抬足都十分优雅唯美。 不似楚嘉音,要是真这样闹起来,指不定全身连带着一张脸也跟着都是戏。本身就不声多少的闺秀做派,早不知道丢到哪个十万八千里去了。 “小宇啊,給楚公子还有茹云姑娘准备客房呗。我呢,就直接去我姑姑的院子住。” 这些年都是如此,每次过来楚王府,彩萍都是要去姑姑那儿住的。楚珏觉得这样也能让屋子保持生气,一直由着她住了。 “楚公子?”楚靖宇言语中充满了惊讶。 第三百一十六章 楚家的弟弟 “你也姓楚啊!” 楚靖宇最近真是踢了五百年前的祖宗坟了,到处都能碰见姓楚的,好似讨债一般的来。虽然来的人都不错吧,可也不能一直来姓楚的啊,总觉得心里不舒坦怎么回事儿? 有一点点要见到什么久别重逢又不是太想见那个人的那种羞耻感。 楚嘉音点头:“嗯,我也姓楚。” 面前这位大概就是侍卫们提起的小王爷了,楚嘉音进门前看过,这家府邸就叫楚王府。这一家子的人也姓楚,在楚嘉音到来之前,他家里还多了一位姓楚的,很有可能是楚良善的人。 虽然南越皇城与这边相隔甚远,但依照楚良善失踪的时日来计算,要说真流浪到这边来了,也不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好了好了,看在你也姓楚的份上,我就给你准备客房吧。”楚靖宇说道。 彩萍微微表露出几分不满,询问:“你的意思是,他们若不是姓楚的,你就不准备客房了?” 话里的确有那个意思,但心里绝无这个意思的楚靖宇,大呼冤枉:“我哪有那么想,他们姓楚,我就給他们准备好一点的,行了吧?跟我来!” 彩萍累了,说:“我先去休息了,楚公子和茹云姑娘,就交给你照顾了!” 楚靖宇挥挥手,说:“得了,去吧,照顾两个人我还能照顾不好吗?实在不行,府里那么多侍女呢。” 楚王府跟楚良善在南越皇城事居住的王府一般大,圈圈绕绕院子走廊数不胜数,一个小小的府邸,怕也能容纳一个小村庄所有的人了。 府内的侍女和侍卫貌似不少,就楚嘉音跟随楚靖宇上客房的这会儿,一路上就碰到了不下二十名侍女,不下五十名侍卫。 当真是重位在身,十分吓唬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楚靖宇问。 楚嘉音依照之前跟彩萍扯谎时说的一样,对他说自己交楚嘉。 “楚嘉?活像是在念出家,名字一点儿也不好。”楚靖宇抱着手臂,嫌弃了一句。 楚嘉音叹了一口气。 今天还好时没带上桃花来,要是被桃花撞上这种场面,肯定要为自家姑娘鸣抱不平。八成还要跟对方吵个不停,非要分出个高低胜负来不可。 而这个楚靖宇,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 “那阁下的名字,可否告知啊?”楚靖宇倒是想看看,这小少年到底有什么好名字,居然这般贬低她。 楚靖宇抱着手臂走在前头,活像是街头的混混头儿。听到楚嘉音询问自己的名字,不禁笑了一声,说:“我的名字,也是谁都能知道的。” 楚嘉音不气,反正自己也说的时假名字,他不爱说就不说好了。 年纪大了,总归没有小时候那么冲动了。 “其实告诉你无妨。” 楚嘉音满脸都是疑惑,接着露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那么,之前说的那一句,是想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非要绕个弯? 楚靖宇说:“听好了,本世子名叫楚靖宇,是这楚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将来大乾国楚王府的主人。” “嗯。”楚靖宇情绪淡漠。 楚靖宇十分不满意,闹起了小孩子脾气,问:“就一个嗯啊,你就没有多余的表示?” “你还想听我多说些什么?” 夸奖吗,楚嘉音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好夸奖的。真是小孩子脾气,实在幼稚! 楚靖宇不跟她一般计较,继续在前面领路,也不继续说话了。走到拐角,走在前路的楚靖宇好像看见了什么人,突然眼前一亮。 “楚耀哥!” 不会是那个姓楚的公子吧? 楚嘉音下意识想,结果走过拐角,还真一眼看见了姓楚的公子。 那人……不是楚良善是谁?! 他什么时候改名交楚耀了,难不成是终于发觉自己的名字有多难听了。 楚耀优哉游哉地在王馥荔转悠,十分悠闲自在。走到这边,听到楚靖宇喊他,就停了脚步下来驻足观看。 谁知道看见楚靖宇的下一刻,接着就瞧见了许久不见的楚嘉音。 楚嘉音愣住了。 她居然会在这里看见了活的楚良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没死,自己心里居然是开心的。 “好久不见啊。”楚耀对楚嘉音说。 “诶?”楚靖宇知道楚耀此时在看谁,不正是自己身后的楚嘉音吗,“楚耀哥,你跟他认识啊?” “是,家里的人。”楚耀声音平静如水,连带着性情,好像也更改了好多。 他以往见了熟人,不是拿人打趣几句,就是要跟人开玩笑等等。总之,遇见他就碰不上正经人打招呼的方式。 没曾想,就这一个多月不见,这个没死成的人,居然会变化如此之大。 楚靖宇更好奇了:“家里的人?你不会是来接楚耀回家去的吧?” 楚靖宇登时防备的看着楚嘉音,他已经跟楚耀说好了,楚耀也答应他,一直要在他身边辅佐他的。这会儿要是就跟面前这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走了,那他这些天对楚耀的好又算是什么? 他才不干呢! “我不是来接他回家的。”楚嘉音说,“我这次过来,完全是为了送彩萍姑娘回家,现在天色黑下去了,我暂时回不去,就留在你们临南边境城了。等天一亮,我大概就会回去了。” 楚靖宇松了一口气:“哦,那就好。” “你倒是挺会讨小少年的欢喜的。”楚嘉音冲楚耀说,先是长相不俗的闾丘嘉许,如今又来一个精致美少年。 面前少年的长相,就是楚耀本身,也不敢说是能胜的过的。当真是角色无数,可这五官生得,怎么那么像她家里的人? 还是说,天下姓楚的人,都长这般模样,这么好看? “什么小少年?我都十六了,我看你年纪比我还小!”楚靖宇叉腰生气。 楚嘉音笑道:“不好意思啊,那我真的比你大,我今年十八了。” “你比我矮!”楚靖宇理直气壮的说。 楚嘉音当真是忍不了这种小鬼了,抽出腰间的折扇就想给他来那么一下。 楚靖宇指着自己的脸,说;“来,朝着儿打,我看你打完我以后,还能不能竖着走出临南边境城。” 临南边境城没有城主,一切事宜都是由楚王府安排的。如果楚靖宇真的有个好歹,楚嘉音跟茹云,恐怕真的出不去这个地方了。 楚嘉音将扇子收了回去。 “茹云,我们还是走吧,这里看起来并不欢迎咱们。”楚嘉音回头拉着茹云就走。 楚靖宇赶紧追上去,一把抓住了楚嘉音细弱的胳膊,说:“不许走!” “你想怎么样?”楚嘉音冷脸。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你们都是我姐带回来的人。她要是知道,我不小心将人惹跑了,一定·会怪罪我的。还有啊,你可讲点道理,是不是你自己小气,才导致我们两个人吵闹起来的?” 楚靖宇这话一出,楚嘉音下意识去回想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可惜什么都想不到。 是她先小气的吗? “对了嘛,一个大男人就该有大男人的样子,大度一些。你说我小,我说你矮,不过分吧?”楚靖宇死性不改,气死人不偿命。 这股子劲儿,怎么越看越像是她家的人呢? 楚嘉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胡思乱想了一些什么,下意识开口问:“你爹是谁?” “怎么,说不过我还想找我爹过来教训我啊。你那么大个人了,羞不羞啊?” 楚靖宇明知道面前的楚嘉音现在跟火药桶一样,还是忍不住要开口乱说话刺激她。僵持片刻,楚靖宇说:“告诉你我父王叫什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觉得就算告诉你了,你一个南越的人,也未必会知道。” “那你倒是说啊。” 楚嘉音讨厌极了这小子一句话不讲清楚,非要长篇大论才能解释的坏毛病了。 “我父王交楚珏,是大乾国唯一一个外姓亲王。厉害吧?” 小孩子脾性现在显露无遗,露出来的笑容,活脱脱就是一个炫耀自己父亲很厉害,然后期待小伙伴们给个表示的小朋友。 楚嘉音不记得前世十六岁的自己到底如何了,可这辈子的十六岁,一直因为前世的记忆束缚,虽然活的还算潇洒快乐。但骨子里来自前世的陈腐,难以剔除。 她十六岁的时候,也这么讨厌吗? “处决?你父亲的名字也不怎么样嘛,听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沙头了一样……等等,楚珏,玉中之王那个珏?!” 楚嘉音才发现这名字里的谐音。 “是啊,你怎么知道?”楚靖宇睁大迷茫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楚嘉音。 楚靖宇道:“他今年是不是五十多了?” “嗯。” 楚耀闻言,笑了,直接回复楚嘉音;“六妹妹,你不必再问了,楚王府的主人楚珏,就是你失踪二十余年的大伯。” “什么?!”得了楚良善,不,楚耀的提醒,楚嘉音心口一颗石头落地了。 不是她太相信楚耀,而是这个人现在也没必要欺骗她,况且事实都摆在眼前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我便是楚嘉音 楚靖宇被二人夹在中间,一头雾水。 “啥?六妹妹?” 楚耀介绍:“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楚嘉音。” “你是楚嘉音!”楚靖宇直接五雷轰顶的感觉席卷全身。 为什么这位看起来就是小公子的人,居然是楚嘉音,为什么她又会知道父王那么多事情? …… 楚嘉音换回了女装,重新站在楚靖宇面前,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真像一个娘生的孩儿。 楚嘉音与楚靖宇的长相并不如楚嘉音跟楚耀的长相相似度高,但站在一块儿,外人一瞧,都觉得是一家人。 这两个人恰好还是一种性子,连给人的感觉都差不多。 “天呐,所以说,我是你弟弟?”楚靖宇不敢置信的问,又看向楚耀,“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是没想到,音音会过来。她来了,必定要认你们的,而我虽然身为不被人待见的那一个,总归也是你们逃不掉的,带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楚耀深呼了一口气。 楚嘉音的突然到来,对楚靖宇的突然坦白,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堵住了一口气。 楚靖宇忙反驳道:“没人不待见你,他们若是不待见你,我便不认他们了。我就觉得楚耀哥你最好!” 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 “行了,没人不待见谁,只是有些事情,剪不断理还乱,实在无从寻找孰对孰错罢了。”楚嘉音晃着裙摆,站在楚靖宇身后,被衬得更像是做妹妹的那一个。 楚嘉音的身量,在女子当中算是很高的了,但因为身材瘦弱,往人群里一站,只要是个比她长得高的人,都会将她衬得娇小可怜。 彩萍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刚将院子里的东西打点完毕,想过来看看楚靖宇到底有没有老老实实听话,好好招待她带来的客人。 结果一进客房那边的院子,就见到院里灯火通明,里头站着两男两女,正不知道嘀咕些什么话。 “楚靖宇!”彩萍提着裙摆,踩着小碎步走来。 院子里的人她都认识,独独站在茹云身旁那个女子,面熟又面生。哪里见过又好像没见过这么个女的。 她绕着人打量了两圈,惊道:“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楚公子?” 楚嘉音只能坦白:“在下楚嘉音,无意隐瞒,实在抱歉。” “诶,姐,你知道吗,她也是我姐姐。”楚靖宇骄傲的说道。 认回来这个姐姐还算可以,会武功又长得好看,带出去也有面子。而且,这还是他们楚家本家的亲姐姐,就连楚耀哥也变成了他的亲哥哥。 彩萍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怔了许久,才木讷的接受了楚嘉音是女孩儿的事实。 “所以,你真是女孩儿?”彩萍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心都挖空了,失望之极。 “抱歉,之前只是觉得萍水相逢,没道理坦白得那么清楚,谁知道,你竟然跟他是亲戚。不瞒你说,楚靖宇是我大伯的儿子,也是我弟弟。你是他姐姐,我们自然也是一家人了。” 彩萍可不高兴跟楚嘉音成为一家人,她只知道自己定好的如意郎君就这么没了。 一时间委屈,就哭了出来。 “诶,怎么了?”楚嘉音被吓了一跳,她也没做什么啊,就这样哭了? 楚靖宇走过去,不嫌事大的拍拍彩萍的背,说:“哭什么哭啊,难道是因为多了几个亲戚,十分高兴,都感动得哭了?” “不是。”彩萍抹了一把眼泪,十分不愉快的转身就走,“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睡。” “喂!” 彩萍走得飞快,后面的人想拦也拦不住! “我们的事儿,还是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吧。彩萍姑娘是个例外,说了就说了。一切,还是等大伯回来再议。”楚嘉音说道。 楚靖宇觉得有道理,回:“姐姐说的是。” “你这姐姐,叫得很是顺口啊。” 楚嘉音乐了,从小都是给人当妹妹的,没想到小辈中,居然有人要叫她姐姐了。 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大伯的儿子,这么说来,就算是三哥哥和五哥哥都不在了,楚家也不算真断了香火了。 谢天谢地,还算留了点。 “我叫你姐姐,你就老了,我就爱叫了。”楚靖宇得理不饶人。 楚嘉音再生气也不想跟他这个弟弟置气,干脆不理不睬,任由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楚靖宇才想到客房还没给人家准备呢,忙说:“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就不要住客房了。我院子里还有好几间屋子呢,住一起吧?” “不妥,六妹妹毕竟是女孩儿。”楚耀说道。 楚嘉音纳闷了:“过去也不见你这么正经过,这会儿摔了一次崖,脑子清醒了?” “那是,长本事了。脑子清醒了许多。”楚耀笑道,虽然话语没以前那么欠揍,可语气里还稍稍保留了些许久违的本性。 “那就先住客房吧。以后再说!”楚靖宇道。 “就住客房吧,我们以后也不是要长久住在你这儿的。要回南越的。” “嗯,回吧!”说到这个回字,楚靖宇看了一眼楚耀,看样子是想知道楚耀到底会不会跟着楚嘉音一块儿回去。 楚耀一脸平静无波,没表现出任何可捕捉的有用表情。谁也看不透,他到底再想些什么。 …… 第二天,有快马马不停蹄带着一封来自楚王府的信,出了大乾国境内,送信送到了楚景琰帐中。 “是楚嘉音送来的?”杨齐问。 杨齐是今天刚到这边来的。 闹到最后,跟楚景琰关系最好的人,居然成了杨齐。至于慕容翰,那两年的情谊,因为一夕之间,分崩离析,二人也再不会回到从前了。 “不知道,标的是大乾国楚王府。”楚景琰收到这封信,看到封面印字的时候,眼皮跳个不停,好像再预示他,这个东西对自己来说非同寻常。 “楚王府?”杨齐不了解大乾国,这个楚王府甭管多大的名头,他也是不知道的。 楚景琰也没听文妙言那帮人提过,只是看到上面这个楚字,莫名觉得这个楚王府,或许跟自己有些渊源。 正好,还是关外的。 楚景琰拆开信来看,信上说,楚嘉音找到了她大伯,想在城中多待几日。跟她相认的人是弟弟楚靖宇,大伯还没回来,她想等等,见过人再走。 “信上怎么说?”杨齐问。 楚景琰直接将信送到了杨齐手中,杨齐一看,吓了一跳,问:“那个大伯,是楚家失踪了二十余年的楚珏?” “应该是。” 说起来,这个楚家大爷,还是他的义父呢。既然都活于世上,为何到如今也不回楚家看一眼,甚至于出老妇人丧葬,他也没出面? 难道,是因为文妙言吗? 当初,他是被楚珏抱回楚家的人,接着,楚珏就无影无踪了。 依照文妙言的性子,如果有人知道了她的计划,便不可能安然的存活于这世上。可楚家大爷如今既然还好好活着,是否跟他一直存活于世,却一直没办法回楚家看家人一面有关呢? 眼前晃过了一只手,楚景琰回过神来。 杨齐不解的问:“想不到,你也有愣神的时候啊。在想什么?” “你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直活在世上的人,二十多年不回家一趟呢?”楚景琰问。 杨齐一脸轻松,回答:“这还不简单,原因多的是,比如为名为利了,迫不得已被胁迫了,有喜欢的人了等等等等。”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经过杨齐这么一解释,楚景琰反而清明多了。 是啊,原因很多啊,也不一定是因为他,或者是文妙言吧。 楚珏回到府中,已经是楚嘉音登门造访的第七天了。 大中午回来,跟以往一样没提前通知楚靖宇,楚靖宇也没特地等他。 楚珏照着往日的习惯,还是得悄悄去看一看楚靖宇最近到底过得怎么样。结果,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女孩儿的声音。 清澈灵动的女声,分明是个小姑娘! 一时间气昏了头,推门而入,破口大骂:“楚靖宇,我才几日不回家,你又胡闹出什么来了?不是说好,跟着楚耀好好习武念书的吗?” 院子里的四个人,纷纷转过头来看他。 楚珏第一眼看到石凳上坐着提笔写书的女孩儿时,瞳孔骤然间,满满的只有那一个人了。 “你是四弟和小郡主的女儿?” 小郡主,是楚嘉音的娘亲。先皇亲封的郡主,若不是当初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就是阮香玲将楚嘉音的母亲气死害死的,阮香玲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的。 “大伯好。”楚嘉音起身。 楚珏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在王府内见到四弟的女儿。 可一看又觉得奇怪,怎么旁边站着的楚耀也跟四弟那般神似。 楚耀早已看穿他的想法,忙解释:“先前有意隐瞒,还望王爷谅解。我本只是外室之子,楚家不待见的庶子,跟您相认,是薄了您的身份。如今嫡女来了,王爷大可不必理会我。若觉我碍眼,也可将人赶出这家门。” 第三百一十八章 归家难 楚珏面对楚耀的这一番自贬的说辞,只笑了一声,负手而立,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人物,何故这般贬低自己?我已经许久没回过南越京都城,也没见过楚家的人了。你与楚家的恩怨,与我也没太多关系。” 不是真的没关系,只不过,他都没亲身经历过,又怎能体会到楚家人对他的那种厌恶? 如今见面,不过是以陌生人的身份罢了。 他已经将原来的名字改掉,看样子也不打算做回原来的自己了,自己何苦相逼? 楚嘉音一口气轻飘飘的呼了出去,对于楚良善,这一辈子算是没招儿了。打不得骂不得也恨不得! “小宇,你是知道来的都是哥哥姐姐了?”楚珏一看自己儿子那模样,猜也猜出来了。 “是,早就知道了。”楚靖宇看到父亲,露出了一丝丝不愉快。 楚梦的事情,还不算翻篇呢。楚靖宇等想个办法,跟父亲好好说一说他那宝贝女儿干的蠢事。顺便,也让那沈氏收敛一些,就算真生了一个儿子,哪怕娘家再厉害,这王位仍旧是楚靖宇的。 一个庶子,凭什么跟他争?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又欠你了?”楚珏问。 楚靖宇叹了一口气,又是这样。都不让人有任何怪罪他的机会了,他这一开口,好似还是他的不对了。 “没有。” 这些事儿,总不好当着院子里这些人的面前跟父亲说。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哥哥姐姐,可那都是他这这辈子前十几年没见过的,不亲。 楚珏的注意力都在楚嘉音身上,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楚嘉音。”楚嘉音回道。 “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楚珏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楚嘉音就离开了脚下之地,上前至楚珏面前,随他而去。 楚嘉音虽然过来楚王府有好几天了,但对这王府的布置,哪里是哪里,还是没分辨清楚。走廊规整相似,总让人有一种身陷迷宫之中,无法脱身一般。 楚珏在一处杨树下停下,转身,面对楚嘉音。仔细打量过后,说:“你与我那四弟生得相似,也更像小郡主。” 楚嘉音没见过母亲,家里的长辈小时候怕她年纪小难哄,也从来不再她面前提起过她母亲的事情。再后来长大了,大家估计已经将楚家原来的四夫人,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我母亲长得很像我吗?” 楚嘉音幻想着,有几分像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何模样。经历两世,她都还不知道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子。母亲的容貌,就连身边的长辈们,好像也说不出来了。 曾经楚嘉音去问过外公,也只换来对方几声啜泣。 “是你像你母亲。”楚珏纠正道,“也不是特别像,因为你眉眼间,更像是我四弟。他们生得好啊,居然生出你这么一个,一瞧就是亲生的女儿来。” 楚嘉音微微一笑,心里在想,或许这才是悲剧吧。 因为太惨了,所以楚嘉音必须得长成他们合在一起的模样。不然的话,大家或许都不记得,楚嘉音原来是有父母的了。 不晓得的,还以为她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大伯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去看看我们呢?” 一走就是二十余年。 人的一辈子,就这么大半过去了。 家里等候他的人,也终于不在了。还有一些人,这一辈子,都没能瞧见祖母挂在嘴边一直念叨的大伯一看。 三哥哥和五哥哥小时候是崇拜仰慕大伯的,大伯是祖母最优秀的孩子,做什么都比其他三个儿子更强。 比如现在,家里那三位,两个做生意做的也不算好,其中一个一事无成。而楚珏呢,出人头地,当上了王爷。唯一可悲的是,楚珏二十余年都不回去见一见心心念念着他的母亲。 提到这茬,楚珏脸色微微一变,呼吸沉重。 “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楚的。” 当年,他一念之差就跟文妙言扯上了关系,想再逃离大乾国疆域,已然是很难的事情。 再后来,文妙言设计将自己的孩儿送出过度,甚至送出大乾国,其中都有他在参和。顶着那么大一个秘密,还受了文妙言的恩怨,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还怎么回头呢? “大伯不说就算了。”楚嘉音听出了他话里的一丝难为情。 楚珏问:“我送回楚家那孩子呢?他现在还好吗?” 楚嘉音微微一愣,大伯不先问一问祖母和家里的状况,缘何竟然先问起二哥哥了? “二哥哥现在一切都好。当上了侯爷,立了许多功勋。而且,现在南越又起乱了,依旧是他在处理。”楚嘉音在心底默默的给二哥哥鸣抱不平。 朝廷喜欢打压能人,到了用人的时候,又专门盯着那几个被打压过的使唤。 到头来,谁会服气? 带兵打仗的将军浴血奋战,换来皇家这样的回报,不领着回巢的兵马杀进皇宫之中,当真已经是他们的兴中之幸了。 “就在关外吗?” 大乾国与南越的交接地段,两方都称其为关外。 “是。” 她这几天没回去了,也不知道二哥哥现在是否安好? 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她去了只能安她的心,反而要惹得楚景琰分散主力已保护她。实在是得不偿失。 “你跟他关系不错啊,都一块儿上战场了?” 楚珏旁敲侧击,试图问明白一些什么。 一个是主子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小侄女,楚珏打从心底,其实并不愿意,他们这般亲近。 娘娘一定会感到不高兴的,楚珏一看这楚嘉音,虽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乖巧,但实际上,一定是那种不讨长辈喜欢的活泼样子。 年纪小还好,大家都要说可爱。年纪大了的姑娘,再继续疯疯癫癫,有些多事的长辈,就是不喜欢。 文妙言虽然外表瞧起来不算年纪太大,实则迂腐至极,最是挑剔。就算将儿子送到了外边,心里头惦记的儿媳妇,也是朝中大臣家知书达理的千金大小姐。 楚嘉音回:“还行吧。” 如果让大伯知道她跟二哥哥的关系,会怎么样呢? “你祖母呢?” “祖母去世了。” 空气中寂静了好久好久。 半晌,楚珏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母亲年纪大了。也怪我不孝,不能侍候在身侧。” 楚嘉音已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回家,可大伯不愿意回答。如今看他这般懊恼,万般疑惑,只能藏在自己心中,自己默默消化。 …… “外头怎么样了?” 楚景琰好几日没看见楚嘉音了,莫名觉得心烦,心里有些燥。 杨齐刚从外头回来,听到他这么问自己,一时间以为自己进错营帐了。看了半天,确定面前坐着的人是楚景琰后,猜放心的往前头来。 “我说你怎么了?吃错药了?”杨齐认识楚景琰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焦躁不自在的样子。 其实也没认识多久,也就两三个月吧。但那已经足够让杨齐看清楚楚景琰这个人到底如何了,今日当真稀奇。 “没事儿。”话音里,还是掩盖不住燥火。 “不会是担忧你家那个小媳妇了吧?正好,我看这几天,那些造反的人也老实了不少,用不着你出面了。你就去吧,这儿我替你守着。”杨齐十分好哥们的说道。 楚景琰瞄了他一眼,问:“你认真的?” “当然,就问你去不去吧?”杨齐的话充满了勾引性。 楚景琰一改常态,说:“那我去了。” 话一说罢就起身收拾东西,这想走的心思,当真是够干脆的。 杨齐知道他心机,却不知道,他竟然心急成这副样子了,一时间都吓到了:“喂!” 楚景琰不给他任何再往下说的机会,找到了同行令牌就走,临了了还丢下一句:“这里拜托你了。” “诶?”杨齐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虽然目前军营中确实没楚景琰什么事儿了,但要是来个什么突然降临的麻烦,他真不敢打赌,自己能够应付得来。 好歹,楚景琰也给他留一点儿后招啊。居然这么信任他,直接将胆子不管不顾的甩下来了,岂有此理! 幸亏他没做成皇帝,否则一定要给楚景琰革职查办。 慕容翰在外头带着兵巡逻,看到楚景琰急急忙忙骑上马就走,拦也拦不住,最后只能将疑惑的解释,全都指望从帅帐出来的杨齐身上了。 “王爷,元帅这是要去哪里?”慕容翰问。 杨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他晓得这个人跟楚景琰之前的关系如何,也知道他二人如何产生矛盾的,有那么一点儿看不起他吧。 一时间说话的语气也尽显敷衍,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去外头忙了,他的事儿,暂时归我管了。” 杨齐拿出了楚景琰随手丢在桌案上的帅印,在慕容翰面前晃了晃,显摆给他看。 楚景琰走的时候,连帅印这种事儿都没在意过,也没将它托付给什么人。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二哥哥是皇子 帅印是杨齐,自己从楚景琰的桌案上拿来的,没经过他的同意。 杨齐心想,就当时楚景琰那个样子,就算是真问过了他,他也一定会给的吧? “你拿着帅印?”慕容翰有些不悦,横眉冷眼。 杨齐点头,说:“我拿着啊,我还不配吗?我就算不是什么正经的将军,也是皇家皇族后裔,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跑我面前来跟我说教?让开!” 杨齐一把推开了慕容翰,抱着帅印往自己的军帐走去了。 慕容翰站在原地,自嘲的一笑。 现在,他只是一个笑柄而已。谁都可以欺负他! …… 楚嘉音跟楚珏算是见过面了,这就打算跟他们告别,要回军营中去了。 “你就不再多住几日?”楚珏问。 可能是因为真的很多年不与家里联系了,楚珏虽然还记挂着楚家的人,但心里已经对家里的人淡漠得很了。 见了楚嘉音,也就最初那一眼激动罢了。 再后来,渐渐就是冷漠更冷漠,如同对待普通的远来客人一般。 “不必了,音音还有事儿要做,就不多打扰大伯了。” “你是要回去找你二哥哥?”楚珏对于楚嘉音跟楚景琰关系为什么这么好,一开始就有一种不成文的猜测。 这二人莫不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又因为男俊女俏,就这么在一起了吧? 否则的话,说是兄妹之情,好像有些过了。 兄妹之间,绝对达不到这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境况。 “嗯,大伯要去见一见二哥哥吗?”楚嘉音也是见过了大伯后才晓得,本身,大伯也没考虑过要认楚景琰为义子。 当年走得匆忙,也就给楚家留下了一些助益生意的东西,还有一个楚景琰。连一封信,楚珏也没留给家里。 当时的老夫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将楚景琰养在家中了。因为好歹是楚珏抱回去的,而且看楚珏对他的态度,也不是一般的好,老夫人觉得直接当作下人来养不太妥当,便让他挂个名当公子了。 这二十余年来,除了楚嘉音跟楚景琰交好那一阵,楚家其实并没有谁真正拿楚景琰当过正儿八经的公子。 也是委屈他了。 楚景琰的身份,只有楚珏义子可以说得出去。 因为楚珏身不在南越,更不在京都,不会有人否定这个身份。 都有人说楚家大爷死了好多年了,更不能提了。 “不用了。当初我领着他回去,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安生的地方。要是当初我留他在身边,我活不了,他也活不了。”楚珏说道。 楚嘉音立马双眼发亮。 之前没好意思开口问大伯,二哥哥到底是什么身份,父母又是谁。如今听大伯主动提起二哥哥的事情,便十分的想知道,一刻也等不了了。 “大伯,二哥哥的父母是谁?” 楚珏扫了楚嘉音一眼,眼神中透露着几分神秘:“你当真要知道?” “大伯不方便说出来的话,音音就不用知道了。” 等过段时间,二哥哥闲下来了,再带二哥哥过来询问吧。由他本人来问,大伯总会给几分面子吧。 毕竟当初,二哥哥可是大伯抱回家中去的。现在总不能让二哥哥一个认祖归宗的机会都不给吧? “你知道我是从哪里将他带回去的吗?”楚珏拐弯抹角。 他觉得,这件事还是得从头到尾的说,才是最好。 楚嘉音记得祖母提起过:“关外……也就是这边。” “对,那你觉得,他会是哪里的人?”楚珏又问。 楚嘉音想了想,如果是关外的孩子,二哥哥更有可能是大乾国来的。关外虽然也有些许人烟存在,可那寥寥无几的人烟,都是些乡野村夫,大伯当初是以商人的身份来到关外的,不大有可能跟那些乡野之人打交道。 那就只可能是大乾国的人了。 说来也巧合,楚嘉音身边的人,一个两个,貌似都跟大乾国脱不了关系。 早些时候,楚嘉音也听师父提起过,他也是大乾国的人。而这差点儿要了她的命的月夕,貌似也是从大乾国来的。 再然后,还有身边一直体贴伺候她的茹云,依旧是大乾国的。 现如今,二哥哥,也是大乾国的吗?还真是左右都摆脱不了这个国家的人啊。 楚嘉音笑道:“二哥哥不会就是这大乾国的人吧?” “是!”楚珏刚想接着往下说,外头就传来一声急报。 “王爷,外头有个姓楚的公子,想进来见您一面。”侍卫说道。 “姓楚的公子?”楚珏微微皱眉,怎么又是姓楚? 楚嘉音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那突然来打搅的人十分不懂事。就差一点儿,她可能就要知道二哥哥到底是什么来历了。 居然这个时候跑过来打扰? 可反应过来后,她突然想到了外面那个人是谁的可能性。 这周围能还有什么人姓楚? 不会就是楚景琰本人来了吧? 楚嘉音刹那间,心中多了几分小雀跃。 如果二哥哥也过来了,正好可以直接问明白他的身世到底好似如何了。 楚珏注意到了楚嘉音的神情,叫侍卫去将人接进来。 看来,正如他预料中的那样,楚嘉音跟她那位二哥哥的关系,不太一般呢。 娘娘已经去过南越了,应当是跟小殿下相认过了。小殿下,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做好了所有的选择了吧? 那楚嘉音,到底又会被他放在什么地位上去呢? 虽然感情淡薄,楚珏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帮一下四弟的这个女儿的。 “见过楚王大人。”楚景琰行礼。 楚珏示意免礼,并笑着说:“小殿下想必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等等,都知道清楚了吧?在此还跟我行此大礼,不怕本王折寿吗?” 依照楚景琰的表现,楚珏断定楚嘉音完全不知道楚景琰的身份,并且楚景琰也还没有想要告诉她实情的意思。他就在这儿顺水推舟一把,省得这些年轻人多加考虑了。 楚璋那个废物想必不会给女儿出多大的头儿,他这个做娘家人的大伯,是家里面子最大,也不给侄女撑腰的话,日后楚嘉音还不得被大乾国皇家的人欺负死。 小殿下?! 楚嘉音直接懵圈了。 大伯喊二哥哥叫什么?小殿下,这世上还有什么身份的人可以唤作小殿下? “嗯,都知悉了。”楚景琰看向楚嘉音,深吸了一口气。 楚珏这个老狐狸,刚见面就给他下马威。一会儿期盼楚嘉音能够懂事一点儿,原谅他的隐瞒吧。 可楚嘉音现在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了。 她可以相信二哥哥全部,但还是因为二哥哥欺骗她,有一点点的失望和失落。 原来二哥哥竟然是皇室的人,这么说,要她嫁给二哥哥,岂不是跟嫁给杨齐一样困难? 怪不得有一段时间,二哥哥总是叫她注意仪态。她那会儿还以为二哥哥是对她好,原来,不过也是怕将来领着她,见不得父母罢了。 “殿下坐吧,我唤人来给你斟茶。” 楚景琰就坐下了,期间不安的看了楚嘉音好几眼。 隐瞒的事情是他不对,可就连他自己,都还没考虑清楚,到底最终要不要真的顺从文妙言,成为她的傀儡。 楚景琰心想打败文妙言,自己做自己的主儿。可文妙言狡猾了几十年,哪里是那般容易就能打败的。他最终没死在文妙言手中,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我当初抱你回去的时候,你还在襁褓之中。转眼,都这么大了?”楚珏饶有兴致地盯着楚景琰看了一会儿,“府里的茶都是娘娘赏赐的,殿下应该能喝的惯吧?” 这里的娘娘,应当都是指代文妙言。 这些一手就能遮天的人,从不把后宫嫔妃放在眼里。除了皇后。 这是大乾国历来的传统,凡是做了妃子的,无论也比不得一品官爵以上的。 楚景琰执着地不想让楚嘉音做妃,当中也有一个原因是出在这儿。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原因,楚景琰也不愿委屈楚嘉音,让她当一个妾。 “是茶就好,没什么喝的惯与否,能解渴就成。”楚景琰说道。 “是吗?前些时候,宫中的大殿下来了,喝了一碗我的茶,当场就将茶杯摔了。那茶啊,还是集市上卖得最好的茶了。” 楚珏突然提起了大乾国其他皇子。 楚嘉音不知道大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默默的看着两个男人一台唱戏。 “我与他们哪能相提并论,他们自小锦衣玉食在宫中长大,万事有人伺候。”楚景琰回了这么一句。 楚珏笑了,说:“看来,楚家的人对你不是太好啊。当真是委屈了殿下了。” “不委屈,反倒是我欠了楚家了。他们本来也不欠我什么。”楚景琰说。 就算楚家的人真欠了什么,那肯定也是参与其中的楚珏欠了。关楚家其他人什么事儿。 楚家那些人能够赏楚景琰一口饱饭吃,不至于让他活不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了。 “嗯,是我欠你,该我还。等殿下登上大宝之日,我就能回去了。” 第三百二十章 我再哄哄你好不好 楚珏的话,让楚嘉音沉静了许久,一直到晚上被带回了南越境内,还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音音?” 楚嘉音回过神,看向楚嘉音。再次看二哥哥,楚嘉音恍惚间,有些不认识他了。 二哥哥是大乾国的皇子,依照大伯的意思,二哥哥将来还是要当上皇上的。就凭她,如何能陪伴在二哥哥左右? 楚嘉音有些害怕,一时间,竟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无助且绝望。 “你怎么了?”楚景琰有些担忧楚嘉音现在的状态,她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楚嘉音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二哥哥,你以后如果当上大乾国的皇帝,会不会就不要我了?我知道,南越的皇家嫌弃我,你们大乾国一定也是差不多的对吗?” 古往今来,无论是哪一个国家,哪有像楚嘉音这般的女子做成过皇后的? “不会的,永远不会。如果非要这样,我宁愿不当储君,不当皇帝。”楚景琰俯下身体,注视着楚嘉音的眼睛,满满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了。 楚嘉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即便二哥哥说的是真的,可到时候,就凭他们,如何能摆脱得了偌大一个大乾国。摆脱得了大乾国皇室? 如果楚景琰的身份暴露,说不准就连南越也容不下他们了。 到时候,又能怎么办呢?委屈二哥哥,因为她而放弃尊荣,无家可归,成为天下笑柄吗? “二哥哥,前些时候你叫我注意仪态,是不是就怕有一天要去见你父母,怕他们连个妃子都不愿意让我做?”楚嘉音已经退让一步了,做妃子? 罢了,如果真要眼睁睁看着二哥哥妻妾成群,后宫三千,她倒不如在外隐居深林,不闻世事的好一些。 “大乾国的皇后娘娘,已经见过你了。”楚景琰不幸的说道。 楚嘉音笑了一声,说:“见过了?那一定是对我很不满意,对吧?” 楚嘉音自嘲起来,后退,不敢再朝面前这个,自己一向认为亲近的人靠近。他如今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是属于大乾国的,属于皇室的。 还要做将来的皇帝,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后,早就一番佳话。 她楚嘉音生于这个世上,只是笑话,没有任何的佳话可言。 “她并没有不允你做我的正妻。” 这是楚景琰开的条件,如果文妙言不乐意让楚嘉音成为楚景琰的正妻,那么后果就是楚景琰抵死不认她这个母亲,也不愿意照着她的意思,成为大乾国下一任国君。 “没有,也没答应吧?”楚嘉音垂下眸子,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冷静一下。 就算二哥哥都是为了她好,就算最后二哥哥都会站在她这边,也会实现诺言,一辈子久伴她身侧。 可楚嘉音依旧觉得周身冰寒,无助绝望,控制不住地发抖。 为什么一开始,二哥哥不打算告诉她呢?她若是早一点知道,又岂会像今日这般,忍受突如其来的变故,送来的刺激? “音音……”楚景琰也有一刹那,开始彷徨了。 一向将事情拿捏得很准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 楚嘉音再次向后倒退,说:“你不要过来,让我冷静一下。没事儿的,那么多苦难我都挨过来了。我现在就是有点不可理喻,你不要理我。我自己冷静一下,一下就好了。” 说着,楚嘉音就转过身,背着的楚景琰站立了一会儿。接着,她向前走去,缓缓加快步伐,慢慢大步前行,不多久,就消失在楚景琰面前。 跟第一次同祖母坦白不同,楚嘉音这一次,只是有一些小小的难过。 像她说的那样,一会儿就挨过去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没有资格成为一国之母,而二哥哥又必须成为一国之主罢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她自己应得的吗?若不是她这些年不知收敛,也不会接二连三被那些长辈否定,一个两个适婚的男儿,都对她避而远之! 楚嘉音蹲在一条小河边,默默的淌下了眼泪。 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矫情。 明明经历两世,该承受过的苦痛,都承受过了。 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够坚强?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楚嘉音蓦然回首,便看到楚景琰疾步走来。 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楚景琰搂抱在怀中了。 “你是傻瓜吗?”楚景琰问。 楚嘉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有些想哭。 她明明可以面对的,可以坦然的面对。可心里莫名涌现出来的委屈,纵使她现在只能蹲在河边掉眼泪。 “别怕,我一辈子都不会抛弃你。也不会娶你之外的人做正妻,更不会要妾,要妃嫔。我这辈子只要你,如果旁人想干涉我的选择,我一定会叫她后悔。”楚景琰说道。 楚嘉音低声呜咽:“二哥哥,我是不是太没用了?除了给你添麻烦之外,什么都不会。就连让长辈高看一眼,都不能。” “那是他们没眼光。等以后咱们成了长辈,我就日日夸你。”楚景琰说。 这话成功将楚嘉音逗笑了,她哭笑不得地说:“那像个什么样子?” “管它什么样子,只要你高兴就好。”楚景琰见怀中的人破涕为笑,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接着说道:“打从我第一回跟你说,我心悦你的时候开始,我们这辈子就不会再分开了。除非,我死了。” “真的?”楚嘉音可不心疼他真因为背信弃义而死,那是活该。 “真的。比黄金都真。”楚景琰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不生气了好不好?你要是生气,我再哄哄你?” 楚嘉音这回啊,想生气也难了。 “好,不生气了。”说来也怪难堪的,居然被当成小孩儿一样哄着了。 “走,咱们回去了。这外边啊,太凉了。” …… 楚王府送走了楚景琰和楚嘉音,比起前几日,可清净太多了。 楚靖宇一时间有些不自在,整日在门口蹲着,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你最近倒是学乖了,不闹也不折腾了?”楚珏颇感欣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楚靖宇扬起头,无悲无喜的眼神,就这么巴巴的望着楚珏,说:“父王,你那妾侍的女儿,你知道前些日子怎么折腾我的吗?我觉得您还是想个办法,别让她们靠近我才好。一天天谋算家里的钱财也就算了,家里的东西全部都是我的!” “好,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楚珏长叹了一口气。 儿子虽然混账,但好歹是妻子留下的唯一念想,什么该给他的,一样都不能少。那外室得宠,也是楚珏怕沈氏家族那边闹出什么事端来,索性全了他们的意思。 庶子庶女,算计再厉害,他也不会让手里的半点东西,落在他们手中。 楚珏能有今日,大部分都是楚靖宇母亲的功劳。所以,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得算在楚靖宇的账上。至于那些留着自己血脉的庶子庶女,他能给的,只有父亲的爱。 “他们在家里一天,总归还是要跟我抢的。你若是不在了,我就完了!”楚靖宇扯着父亲的衣摆,不停的摇啊摇,试图摇出来一个名堂来。 楚珏十分无奈,将衣摆抽了回来,敲了一记楚靖宇的脑袋,说:“别动手动脚的,跟个孩子一样,你今年都十六了。若不是家里没个长辈能管着你,早该成亲了。” 听到这话,楚靖宇吐了一下舌头,说:“成亲还是算了吧,最起码现在别成亲。等我混个二十三四五岁再说,就跟大哥哥一样,家里的二哥哥也不还没成亲吗?他俩年纪也不小了。就因为不成亲,现在到处逍遥自在,多好?” 大哥哥、二哥哥这称呼,楚靖宇是跟楚嘉音学的。刚开始只是念着好玩,后来越念越顺口了。 本来小小少年还带着娃娃音,这么一念,再配上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蛋,当真叫人心都要华了。可一想到这小子今年十六了,很快就长不成粉雕玉琢的模样了,可叫人心伤了。 “你啊,好的不见学一学人家,就知道盯着人身上不好的学。”楚珏真的拿这浑小子没办法了。 沉思半天,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叮嘱楚靖宇:“日后,你姐姐和二哥哥要出了什么事儿,万事都要向着你六姐姐。你要知道,六姐姐才是家里的人,知道吗?” 楚靖宇不太明白父亲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不都是一家人吗,还能出什么事儿? 可父亲既然叮嘱了,那就照办吧,马上就回:“行,我一定向着六姐姐!六姐姐如果受了什么欺负,甭管是大哥哥还是二哥哥,我都替她出头!” 虽然只认识几天,但楚靖宇是真的蛮喜欢楚嘉音这个六姐姐的。也许是因为二人本来就是一个胡闹性子,聚在一块儿,玩得愉快吧。 “记得就好。” 楚靖宇又开始思春一般往外头看,寻思着能不能找个借口,跟父王说一说。 第三百二十一章 喝醉 “父王,我能不能到南越那边,去找六姐姐啊?”楚靖宇双眸都在发亮,期望颇高。 如果楚珏答应了,他肯定东西也不收拾,跑得比起码还快,立马赶到他六姐姐那儿去。 楚嘉音前脚才刚走呢,这小东西居然后脚就要跟着人跑了? “我让你保护你六姐姐,不是现在过去给她添麻烦,滚回去!” 楚珏抬起脚,一脚将楚靖宇踹进了门里面,随手招呼来几个侍卫,将王府的大门给锁上了,并吩咐:“谁要是要小王爷跑出去了,我拿你们试问!” “父王,我真的一点儿也不乐意跟家里的妹妹在一个屋檐下。她和她娘整日欺负我一个,我都快委屈死了。前几天,她还给我下春药。父王你知道吗,就那会儿外头传我喜欢男人那会儿,那女人还叫上了她娘家的小侄子过来。” 楚靖宇一路被楚珏拽着进走,一路上嘴巴不肯停下,一直叨叨叨个没完。 “父王,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楚靖宇的声音委屈得好像戏里唱窦娥冤的。 …… 边境战乱再乱党巢穴被找出来后,一片混乱。 连续四五日的战火,才终于挫败了叛军的锐气。 这一次作乱的叛军,明显底气十足,觉得自己十分高尚,造反造的十分理所当然。 不似那胡坪,就算稳操胜券,也难以收复民心,最后还是得落得个凄惨而死的下场。 楚嘉音站在城墙上,举起了弓箭,瞄准了对面的叛军首领。 她正要拉弓,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与她说道:“腰挺直,手劲儿还不够大。” “师父?”楚嘉音扭过头,果然瞧见了来无影去无踪的风尘月,这家伙连守门的士兵都始料未及,被活活吓了一跳。 “师父,你可别是敌军派过来添乱的。”楚嘉音本来弓弦就没拉满,现在更扯不上了。 风尘月笑道:“我若是敌军派来捣乱的,第一时间就会将你这个元帅心中的宝贝疙瘩给推下城墙。到时候,别说破城了,楚景琰这个龙头都没了,那些尾巴,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风尘月自这二人小时候便一直跟随在侧,对他二人的了解,可不是一般的清楚。真想搞守门破坏,何须在此多费唇舌,早些时候就让她们锐气大挫了。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没少用功啊。” 风尘月并不期望这傻徒弟能有所作为,但跟着他那会儿的楚嘉音,实在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能成长到今天的地步,实在叫人惊讶。 “那是当然!”楚嘉音这话说给师父听,也说给自己听,“师父,你应该早就知道二哥哥到底守门守门身份了吧?” 提起这茬,也怪楚嘉音自己眼瞎。这些年来,师父跟二哥哥虽然时常装作不太熟的样子,虽然情分控制得刚刚妥当。但不太熟的两个人,时常一块儿出现,楚嘉音不起任何疑心,当真是太过信任这二人了。 就算时常一块儿出现真的只是巧合,这二人之间,可也有不少蹊跷的地方呢。 什么都没发现,除了怪楚嘉音自己太过于信任这二人,另外一个原因,当然是她眼瞎了。 “知道。你也知道了?”风尘月轻笑,看来一切事情,都到了最后水落石出的地步了。 楚嘉音跟文妙言,也快到了要见面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楚嘉音能不能应付得了,那个难缠的未来婆婆。 楚嘉音一边与风尘月说话,一边拉满弓弦,注意角度和力度。可能是因为师父在身边受到了激励的原因吧,楚嘉音这回一出手,十分稳当。 最后,竟然一箭射中了那骑在马上的叛军首领。 “厉害了!”风尘月在旁边鼓掌赞扬。 城楼下的楚景琰,也回头向城墙上看来,赞许的看了楚嘉音一眼。 楚嘉音在一瞬间,自信心爆棚。 这一回,楚嘉音算是立了头功了。 很快,叛军就因为群龙无首,溃不成军。这一战本来就要胜了,是对面非要不死不罢休,才闹到今天。 楚嘉音这一箭,算是给了满地躺着的尸体,已经两座城池下密集成堆的士兵,作了一个了解和交代。 军营举行庆功宴,好些懂得狩猎的士兵上了山去,给大家逮了好些畜生过来。 “这打仗可不能再打了,每次打一次,百姓就要受苦受难,庄稼也种不出来。这次还好,上一次打了那么久,有些地方都闹灾荒啃树皮了。多亏了咱们南越还是好山好水,树木不缺,不然啊,更糟糕。” 狩猎回来的人手里提着兔子,嘴上唠唠叨叨的讲着战场上的事情。 南越啊,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这楚姑娘也是够厉害的,居然能够一箭将敌军将领射中。少了好几日的仗,这要是再打下去,说不准咱们都得躺地上了。” “谁说不是呢,你看看这几日死掉的兄弟,哎!命苦啊。” 风尘月跟小徒弟叙旧片刻,闲坐着待不住了,就跑过来跟这些兄弟说话。看见他们手中提着的猎物,不由地凑上去,指着那活物说:“今天这东西不错啊。” “是啊风先生,这边虽然地处偏僻,但耐不住我们南越到处都山好水好。就连这偏僻之地,都土地肥沃,山林茂盛,少不了这些玩意儿。”提着猎物的士兵自卖自夸的语气,活像是他就是本地人一样。 风尘月笑了,说:“的确,能养出这么肥的东西来,可不就是山好水好吗?” 说起来,无论是地广物博的大乾国还是西凉,亦或是其他地方,都比不上南越这边山清水秀。真要计较起来,南越才是各国最应该去争的地方。 这旁的国家应该不少已经对南越虎视眈眈了,趁着南越一而再再而三的内乱,元气大伤。 南越的山水养了一群壮实的人,奈何这些如同城墙一般坚不可摧的人,成为士兵后,居然要跟自己人打仗。 猎物尽数交给了火头军的人,不出两三个时辰,酒也摆好了,肉也上来了。 楚嘉音作为立了大功者,被众人捧在中间,不得不接过了许多酒水。楚景琰在一旁看着·无奈,只能接过尽数都自己喝下去了。 最后,看着二哥哥醉醺醺不省人事,楚嘉音有些于心不忍,再后来上的酒水,都算在她自己头上,也不管不顾的猛灌了下去。 有人说:“外头都传言音音姑娘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当不成妻子。我倒是看着,音音姑娘十分讨喜,还是个女中豪杰,实在叫人佩服。” “可不是嘛,音音姑娘这拉弓射箭、骑马动刀,哪一样在她话下?哪里比不上那些拿着绣花针,只会坐在家中的女子?” 以前说楚嘉音不好的时候,这些人说不准也在其中。 因为男人大多都惧怕比自己厉害的女人,也怕枕边人是个母老虎。所以当初诋毁楚嘉音的人,可不就是很多臭男人吗? 楚嘉音半醉半醒,眯着眼睛瞧着他们,耳朵也竖了起来。 她本来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的,可奈何自己实在醉糊涂了,什么也听不清楚。她耳畔嗡嗡,声音乱糟糟的。 隐约间,听到有人说起了婚假的事情。 有人问:“音音姑娘,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人?这些大门大户的看不上你,你如果不嫌弃,我乐意娶你啊。咱们凑合着过日子吧?反正,这一辈子总得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楚景琰脸色都变了。 他一双眸子仿佛盛满了千层冰雪,正要发作。 不料楚嘉音先起身,笑了起来,走到那人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做了一个看似在安慰对方的动作。 她说:“不必劳您费心了,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而且我们已经说好了,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啊?是吗,那真是恭喜音音姑娘了。”这士兵尴尬的笑了笑。 忽然转过头,又瞥见元帅那张臭脸可怖,着实吓了一跳。怎么他调侃音音姑娘,元帅要这幅脸色? “不知音音姑娘所觅良人,是何家公子啊?”有人多嘴一问。 这本来是个可以拒绝回答的问题,谁知道楚嘉音现在实在醉得狠了,一时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手指着楚景琰,开口说道:“就是他,你们认识吗?” “他,他不是咱们元帅吗?音音姑娘,他好像还是你家二哥哥来着?”有人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也有人觉得楚嘉音一定是醉糊涂了,才会认错了人。 谁知道她笃定的说:“就是他,我就是喜欢二哥哥。二哥哥也喜欢我,对吧?” 楚嘉音向楚景琰求助,期盼他回答一个对。 楚景琰有一些清醒了,这风很凉,打在脸上,很容易就叫人清醒了。 他的脑子正常运转,却像糊涂了一般,回答:“是啊,我跟音音在一起了。往后如果要成亲,各位可都要来啊。” 风尘月于旁边听了,镇定自若,轻轻一笑。这事儿,他早就知道发生,自然不会像其他人那般惊讶。 第三百二十二章 去见母亲 在场的人,除了那三个早就知道实情的,一个个吓得不轻。 有人问:“音音姑娘,元帅,你们认真的?” “嗯。”这话如果是楚嘉音应答得,还有可能是假的。 可第一时间做出应答的,居然是楚景琰,这还叫人如何怀疑? 楚景琰也站了起来,踩着楚景琰离开的那条直线,一路追到了她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揽在怀里。 对着众人说:“她醉糊涂了,我先带她走了。” “嗯,元帅……你就带音音姑娘回去吧。” 放在这儿,一会儿尴尬的可不止是他们,还是在场的所有人了。 楚嘉音意识糊涂,却很乖,很听楚景琰的华。楚景琰让他乖怪别动,她就老实站在那儿,让二哥哥抱了起来。 “二哥哥,要回去了吗?” “是啊,你再站在那儿,我怕你将所有事情都说了。”楚景琰不是怕他抖露二人之间的私事。 而是怕楚嘉音一个不慎,将他是大乾国皇子的事情,也告诉那些人了。 二人之间的感情私事,就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也无所谓。 可若是楚景琰是大乾国皇子的事情暴露,接下来要面临的麻烦,可不就是被人说一说那么简单了。 楚家收养了楚景琰这么多年,恐怕也要受到牵连,到时候牵连九族,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当真皇帝一切都听三王爷吩咐,而三王爷绝非什么善类。楚景琰对于而言,还是个不听话的绊脚石,他巴不得楚景琰就这么没了才好呢! 他就是找不到借口解决楚景琰,还在头疼呢。要是楚景琰自个儿给自己挖了坑,他肯定要去守株待兔啊。 进了军帐,楚嘉音就有想呕吐的趋势。 楚景琰灌了她一杯水,不一会儿又不想吐了。 她扬起头看着楚景琰,目光中分明很清醒。 楚景琰十分无奈的坐在床侧,看着她的眼睛,清明透亮。他问:“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没醉。”楚景琰一口笃定地回答。 楚景琰比了三根手指,再她面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楚嘉音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送进嘴里面啃,啃完又掰开像个几岁小孩儿数数一般,将楚景琰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数了起来。 数了半天没想好到底是几个,才让楚景琰噗呲一声,知道她是真的醉了。 “没有酒量,就不要逞强喝那么多酒,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啊?还好今日有我陪着,不然,你岂不是要被那些人笑死?” 楚景琰其实有些不爽的,军营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当着他的面调戏楚嘉音。 还说想跟楚嘉音凑合着过日子。 哎! 看来,让大家知道他跟楚嘉音有些关系了,那也挺好的。 “音音,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咱们去一趟大乾国那边。再见一见大爷,顺便也去见一面那个女人。好不好?” 楚景琰轻声在楚嘉音耳畔说着,这声儿,实在催人入梦,由不得自己地想睡觉做梦。 楚嘉音餍足的笑了笑,睡意颇浓。 可双眼迷蒙的看着二哥哥,又有些想做其他的事情、 楚嘉音抬起手,勾住了楚景琰的脖颈,仰起头,啵唧了一下二哥哥的唇角。笑道:“二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与我成亲啊?” “快了。”楚景琰只能这么说。 他也不知道这个快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楚嘉音眨眨眼,忽然生气,哼了一声:“二哥哥一直喜欢骗我。每次说快了,都要我等上好久好久。我都等得不耐烦了。我好怕就多等一会儿,你就是其他人的了。” “我不是说,明天就带你去见母亲吗?你只要见过她,咱们就算一辈子要在一起了。就算是她,也没办法将我们拆离。”楚景琰说道。 “是吗、” “嗯,我让你去见她,不是让她认可你。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到底有多在乎你。”楚景琰捧着她的脸,认真的说道。 楚嘉音看不清楚眼前人的脸色和神情,只觉得耳畔的声音动听。 楚嘉音笑了笑,歪在楚景琰怀里,笑道:“好,我明天跟你一块儿去见她。” 她是谁,楚嘉音现在的脑子根本没办法去想。她只能歪在楚景琰怀里,简单的听清楚几个字眼,再靠不清楚的大脑,去分析二哥哥到底都说了一些什么。 等二哥哥终于说完了,楚嘉音解开了自己的衣带,茫然的看着楚景琰。 楚景琰一时间又有些醉了。 真是的,每次碰上这种事情,都是醉的。 “二哥哥,咱们睡觉吧?”楚景琰轻声嘀咕道。 “好。” …… 第二日,楚嘉音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像是散架了一样,头也疼得厉害。 再看旁边,是昨晚睡得太晚,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楚景琰。 昨日,她好像又拉着二哥哥做那种事了。 第二次了。 可离他们成亲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 楚嘉音在床榻上自顾自坐了一会儿,发发呆。最后起身去梳妆,今日之后不用打仗,她不需要穿男装,也不需要穿军装。 就这样打扮成平常时候,大小姐的模样。 也不知道何事,连头发也没办法梳理顺的大小姐,如今连发髻都会自己扎了。 金簪银簪附上,就算没有铜镜,这心灵手巧的人儿,也能将鬓发梳得整齐。 忽然,一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楚景琰刚将里裤穿上,就这般赤着上身,双手搭在楚嘉音的肩膀上,静静的看着她。 “音音,你真好看。也不枉当初好些知道我看上你的人,都喊我老畜生了。”楚景琰满足的笑了。 楚嘉音噗嗤一笑,被他这话逗笑了。 “二哥哥,你原来脸皮这么厚啊?都有人叫老畜生了,居然还这般高兴。”楚嘉音微微转过头,瞧着楚景琰的眼睛,自己的双眸,也如含着蜜糖一般的甜。 “为了你成为老畜生,我心甘情愿啊。”楚景琰说道。 他又看向楚嘉音的肚子,说:“你猜,什么时候,你肚子里会多了一个咱们的孩子?” 楚嘉音一时间羞得不能见人了,差点捂脸,不好意思的会所:“二哥哥,你今日好像格外的遭人讨厌啊。” “好,我不遭你讨厌了。我乖乖听你的话,你想什么,我就做什么。”楚景琰还半个人趴在楚嘉音身上。 让狼吃饱了,果然脑子也不好使了。 楚嘉音将梳子拿上,摁了摁楚景琰的肩膀,说:“你蹲着吧,我给你梳头发。” “好。” 楚景琰当真听话的蹲在了楚嘉音跟前,让她给自己梳头发。 前些天才扮过男装,对于束男子的头发,楚嘉音还是知道如何摆弄的。 不一会儿,发冠等等都上了楚景琰的头,一个翩翩公子又出现在了楚嘉音面前。 穿军装的楚景琰固然英气迸发,但楚嘉音还是习惯眼前这个样子。可能是因为,自己曾经跟这样的二哥哥,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都看得习惯了。 也可能是因为,看到楚景琰这样打扮,这天下好像就是太平的了。 也可能不太平。 将来二哥哥若是当了皇帝,就算穿上便装,也不一定是在指点平和的江山。 大乾国比南越更广阔,所要面对的麻烦,自然也比南越多得太多了。 南越无论哪一个地方,都是山清水秀,任何一个地方,都能中厨稻米。 可大乾国就不一样了,它有下雪的地方,有满是沙地的地方,有像南越一样的地方,也有自己独特的地方。 这些无数个景观合在一块儿,也是一件不容小觑的麻烦。 有时候要闹旱灾,有时候闹水灾,有时候又要面临风沙。因为临海,偶尔还有大风刮来,以及海啸等等。 做大乾国的皇帝,无疑比做南越国的皇帝、甚至是将军,都困难太多了。 楚景琰换上了平日里的便装,拉着楚嘉音出了军帐。 今日说好的,要带楚嘉音去见一见文妙言。 楚嘉音其实并不太想见到那个传言中十分厉害的楚景琰的母亲,又或者说是,大乾国如今的当家主母。 路上碰到了杨齐,这次的他,终于不像以前那般有事无事调戏楚嘉音了。 他就问了一句:“你们去哪里啊?” “这里先交由你整顿了。我跟音音去一趟大乾临南边境城。” 杨齐一听,有些不解:“不是才去过吗?” “我们还要去跟大伯告别。”楚嘉音配合楚景琰演戏,一向天衣无缝。 “哦,去吧。” 对于楚家大爷的事情,杨齐也略有所闻。 那人都离开南越二十余年了,他虽然是南越的人,杨齐也是南越的皇族,可真要怪罪那人给大乾国的人卖命,好像又有些不妥当。 那么多年了,就算是活人都有可能早已经化作一片枯骨了。 他又何必多管闲事,得饶人处不饶人? “多谢。”楚景琰感激的说道。 杨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见媳妇的娘家人嘛,当然得积极一点。” “是啊,得积极一些。”楚景琰笑道。 楚嘉音心里却不安的想,二哥哥早已经见过了她娘家人。那二哥哥的家人,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约定 再次踏进荡大乾国的领地,楚嘉音和楚景琰先一步登门楚王府,与大伯见面。 虽然已经拜访过了,也清楚的明白,大伯要回楚家,必须得二哥哥当上大乾国的国主。这是楚珏与文妙言之间的交易与约定,楚珏如若违背了,一定会受到惩罚。 而且这惩罚,势必会让他生不如死,追悔莫及。 文妙言的手段,光是知道了,就不想领会了。 楚嘉音和楚景琰前脚刚迈进楚王府,后脚楚靖宇就乐颠颠的跑了过来,朝他们喊道:“二哥哥,六姐姐。你们回来了?是不是舍不得这儿,要不,你们也别回什么南越国都了,留在这儿与我一起多好?” “留在这儿与你一块儿过日子,那整日里听你叽叽喳喳,还不得被吵死?闹疯了?”楚嘉音回头就往他头上泼冷水。 楚靖宇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六姐姐这般对待他,他这些天为了去见六姐姐和二哥哥,在家中可没少闹腾。可惜大哥哥不帮忙,父亲又不让他随便出门,纵然再思念哥哥姐姐,也只能乖乖留在府中盼着他们再来。 其实啊,楚靖宇也不是挺想见到他们的,他就是想找个借口溜出去玩几天。 自从楚珏回来以后,楚靖宇已经有十来天没出过门了。 “六姐姐,你以前不也跟我这样,还好意思说我呢?”楚靖宇得意洋洋,以为将了一军。 楚嘉音却笑了,说:“我过了十五岁就不像你这样了,你今年多大了?你又觉得我今年多大了?” 虽然加上前世的年纪,楚嘉音跟楚靖宇比,也算是不相上下吧。前世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可不一定比楚靖宇乖巧呢。她也就是后来嫁错人,在婆家吃尽了苦头,才晓得些道理。 “哼!”楚靖宇这回真是没话说了,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小脾气,非要跟这两位闹别扭。 楚靖宇愤愤离开了。 楚珏扶额,实在不想承认这儿子是自己亲生的。 不过,他自小就没娘在身边,楚珏本身又忙。就府里那些宠人的嬷嬷们看着,能长成这样,都已经是不错的了。 “你们突然返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楚珏问。 他可不相信这二人是专门再过来,和他再次道别的。毕竟就算血浓于水,可二十余年的时间,足以将一切冲淡。 再说了,楚嘉音和楚景琰自小就没见过他这个大伯,要说有情分,那肯定都是假的。也就惦念着祖母时时挂在嘴边,说上那么一两句,对这个大伯充满好奇罢了。 “文妙言要见她,我就带她过去见上一面。”楚景琰回道。 听到这话,楚珏蹙紧了眉头。文妙言是什么身份,楚嘉音又是什么身份,凭着文妙言的本事,想必早就知道楚嘉音跟楚景琰之间的关系了。 那么,她又会如何对待跟楚景琰有那种关系,却完全不可能做成皇后的楚嘉音呢? 楚珏心里沉重,再怎么感情淡薄,楚嘉音终究是四弟的孩子。跟这孩子没缘分,没能再她小的时候逗一逗、哄一哄。可四弟小时候,可一直都是他身后的小跟班。 看到楚嘉音这张与四弟相似的脸,往事一幕幕,都使得楚珏不忍心她出任何的差错。 “你们要去国都?”楚珏记得,娘娘如今还在宫中。 楚景琰点头,说:“是,不过,不进宫里。文妙言会在外头找好客栈等着我们。” 他知道楚珏会顾忌,如果他真就这样将楚嘉音不明不白的带进宫中的话。实际上,楚景琰也会害怕。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楚景琰觉得自己还是最好,以最安全的方式,为楚嘉音铺平眼下将要走的路。 “不进宫里还好,只是这文妙言诡计多端。你将音音带进了国都,可得好生照顾。她若是出了任何差错,我拿你试问!” “知道了,我会的。” 楚家这一门中人,就出了一个楚良善脑子清楚。若不是楚嘉音也是楚家的人,楚良善又跟楚璋长得像,楚景琰还真得认为,楚良善不是楚家的骨肉了。 现如今看来,只是生的孩儿略有偏差,其中也不乏足智多谋之人。比如面前的楚珏,他比起楚家上一辈的人,任何人都优秀。 也难怪楚景琰出现后,楚珏失踪能让老夫人一直记恨楚景琰了。 失去了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再看看剩下那些不争气的,想一想都觉得胸口闷。 再说最小这一辈,除了一个楚嘉音,就是一个楚良善。说起来,也够老夫人气死了。 一个是孙女,依照南越的规矩,根本成不了大业,就算能成,这世人也不认。一个是最讨厌的外室生的,这辈子都注定跟她亲不了。 楚老夫人能货到古稀之年,办个丧喜,也是奇迹。 “去吧,一路上多保重。”楚珏现在就等着楚景琰登上大宝,然后回家去了。 虽然在这大乾国的国土上非衣足食,荣华富贵享不尽。可那生活了二三十年的故土,依旧是他梦里魂里牵挂的地方。 人啊,年纪越大,越想回到出生的地方,亦或是幼年生长的地方。每个人好像过了成年那道坎,人就没小时候那么轻松愉快了。 “过几日我们回来,要不带楚靖宇先回去看看吧。祖母都还没见过他呢。知道楚家还没断子绝孙,祖母一定会高兴的。”楚靖宇笑道。 老一辈子延续香火的思想,固执而好笑。可仔细一想,若将来当真连个接管楚家那些房契地契的人都没有,也是挺可悲的。 “你想带他去,就带他去吧。但是千万别把人弄丢了,不好找。”楚珏这十几年来,领教过这泼皮猴太多损招儿的厉害了。早就没力气陪着他闹腾了。 楚嘉音回:“自当如此。我若是将他弄丢了,不好向您交代,也不好向祖母交代啊。二哥哥会陪着我一块儿回去,一定会万无一失的,大伯你就放心吧。” “等下一次再回大乾国,文妙言估计就要开始算计储君以及未来君主之位了。我相信用不了一年半载,大伯你也能回去南越国都,看一看您的家人们了。”楚景琰也跟着说了一句安慰人的话。 让最不思念家乡的楚靖宇先回去,让楚珏一个人苦巴巴在家里等着,何尝不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多谢殿下了。”楚珏行礼。 “楚爷不必客气。” 楚景琰本来还想着就算不跟楚嘉音一块儿喊,他怎么说也当了楚珏名义上的义子二十余年。不喊大伯,也要喊声义父。 最终,却是楚珏恭恭敬敬的喊了他一声殿下。 一下子,将他推出去数十丈远。 可这样也挺好,这不就代表,楚景琰跟楚嘉音天生一对,身份上没有任何的阻拦了。 楚珏不是楚景琰的义父,楚景琰也不是楚家的养子。那算是什么呢,就算是楚嘉音的童养夫吧。 “就此别过。” “一路保重。” …… 楚靖宇回到了后院,找到了靠在树上睡觉的楚耀,喊道:“大哥哥,六姐姐和二哥哥来了。你不要去看一看?” 楚耀掀开眼皮,扫了一眼树下的楚靖宇,枕在脖颈下的手动了动,调整到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他说:“我与他们往年争锋相对好几载,这些年也腻了,不想见了。你喜欢他们,就去多陪陪他们吧。” 楚耀并不知道这二人原路折返到底是为了什么,可隐隐间能够猜到一点儿。 他寄居在楚王府的这段时间,每每一出门到大街上,都会听到那些人都议论大乾国某位失踪皇子的事情。 在观察楚靖宇和楚珏当中,楚耀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楚珏好像跟那位失踪的皇子有关系,当年,楚珏抱回楚家一个孩儿。那孩儿是关外带回去的,二十余年前,那丢失的皇子,也照样是二十余年前丢的。 当真是巧合了。 “不,我更喜欢跟你在一块儿。” 楚靖宇纵身一跃,越到了楚耀身旁坐下,静静的看着他。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胡乱瞎想,说了一句:“其实大哥哥你被当作女子买进拍卖行当真不是胡闹。你看看你这长相,十足的女相啊。那什么院里卖身卖艺的姑娘,也不一定能够比得上你。” “诶,我说,你这孩子找打是不是?” 睡得好好的,都已经将所有情绪点降至最低的楚耀,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的心痒痒,总想将面前这个小兔崽子给揍一顿。 楚靖宇挺会遗传家里人的毛病的,一半像楚嘉音,一半像楚耀。一会儿顽皮胡闹,一会儿欠揍事儿多。 “我不是孩子了!” 楚靖宇不满的反驳道,还插上腰了,越看越孩子气。 树下走过一个侍女,手上端着果盘。楚靖宇纵身跳下来,拿起了一个水果,又给树上的楚耀送了一颗。 侍女面前突然就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一看是自家小王爷,忙倾身行礼。 “小王爷安好。” “嗯嗯,安了,前厅那三人还没聊完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拎得清是坏事 楚靖宇一边吃水果,将两颊塞得鼓鼓囊囊,一边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侍女。 侍女有些结巴,回道:“楚姑娘和楚公子,与王爷说完话,就离开了。这会儿估计已经走远了。” 哎呀,哎呀呀,楚靖宇突然停住了手上自己往嘴里送苹果啃苹果的动作,眼睛瞪大,久久,才好像刚反应过来一样,说:“什么?!走远了?就这么走了?” 楚靖宇不死心的跑去了前厅找人,果然只剩下父王一个人跟个雕像似的严肃站在那儿了。 楚靖宇冲父王笑了笑,问:“父王,诶嘿嘿……二哥哥和六姐姐,就这么走了?!” 本来挺好的语气,被最后那一下被全毁掉了。 楚珏应了一声嗯,说:“是走了,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儿?刚才不说,非要等人走了以后再说?” 楚靖宇立马摆上了一张苦瓜脸。 他好绝望啊。 本来他是打算等哥哥姐姐跟父王说完话,自己再过来跟他们叨叨叨,然后企图让他们将自己带出去玩两天的。谁知道,他这一转身,居然好像错过了一辈子。 怎么就走了呢?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走的那么快啊。”楚靖宇记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厅里团团转,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撒腿就跑,“我去追他们!” “你给我回来!”楚珏厉声喝道。 刚将脚探出门槛的楚靖宇连忙转过身,悻悻然的看着父王,一脸害怕。 “我真有事儿要跟他们说,父王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楚景琰双手合十,作出了求人的动作,看样子可怜弱小又无助,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可楚珏不吃这一套,说:“不要想跑出去玩儿。你这一出门,撒腿就没影儿了。” “我不会。” “你指着这王府向天发誓,如果说的有半句假话,你手上所有的东西,都会变成楚梦的!”楚珏这回下了狠招了。 他知道楚靖宇就是小气这个,他认定了父王在王府里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母亲所赐,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将这一切都当作是自己的。因为父亲有了别的孩子,也有了妾,所以楚靖宇连父王也不想分享。 要不是他现在年纪还小,达不到封爵的时候,他一定让父王将那两个女人通通赶出去。 要是父王不干,那他也不要父王了! 拿着母亲的东西,怎么可以养着别的女人,以及她的孩子呢? 而母亲的孩子,楚靖宇,虽然没少得过父亲的宠爱,可是他依旧心有不甘。作为小孩子的他,依旧会被屁都不是的沈氏和楚梦欺负。 现在他长大了,才勉强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那两个女人了。 小时候父王一走,他的噩梦就要开始了。他一个字也没跟父王说过这些,他只是默默记仇,等着一个时机,将所有的仇恨都报复回去! 楚靖宇听到父王为了要挟他,居然逼他发这种誓,立马脸色都变了,冷笑道:“父王很想将一切东西都交给她们母女吗?可是,皇上都认定楚王府下一位楚王只能是我了!沈氏她们不知道,父王你不会不知道吧?” 皇帝在暗中的的确确已经认定楚靖宇是下一位楚王了。如果沈家安置在楚王府的女人,敢轻举妄动一步,那么沈家上下,都会受到牵连。 只是好可惜啊,沈氏并不知道这件事。她还在苦苦的做着美梦,觉得自己生出一个儿子,并且楚靖宇要是长歪了,做了什么入不得皇室眼里的事情,就会被革除世子之位。 殊不知,这是皇室给他沈氏埋下来的一个陷阱,正等着这个笨女人往下跳呢。 “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斤斤计较?” 楚珏无奈极了,楚靖宇总将楚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挂在嘴边,可就连皇上,都已经给他这个一辈子都拥有楚王府全部的权力了,他依旧还在生气。 他还在抵死跟沈氏她们争夺些什么。 跟那两个除了娘家,什么都没有的女人争。 楚珏真是佩服了他这股倔强的劲儿了。 “我就是要计较。”楚靖宇望着父王,眼眶里隐隐间好像有水雾在泛滥。 楚王府都是他的了,那么父王呢? 父王不会亏欠他,有何尝亏欠过楚梦。 楚珏也跟楚璋一般,念着家里的主儿,又想着外面的三儿,孩子也是一般。只不过不同的是,楚珏自己捻得清楚。 可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楚靖宇才更担心。他清楚的明白楚梦也是他的骨肉,将来若是楚靖宇做法过激,他恐怕就算是去要饭,也要养着楚梦的。 “别闹了,回去找你大哥哥吧。再过一段时日,你二哥哥和六姐姐还要回来,他们要带你走,带你去见见祖母。见过了,帮父王带几句话回去,好吗?”楚家语重心长,慈父之音,温柔如水的态度,让一直跟一只小刺猬一样的楚靖宇,终于安了下来。 因为母亲不在,早些时候,楚珏又是当爹又是当娘,骨子里总带了一些一般男子身上没有的柔情。 “真的?二哥哥和六姐姐真要回来?” 楚靖宇觉得,就算不要这楚王府,跟着二哥哥和六姐姐走,也挺好的。 六姐姐说过,他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了。将来楚家在南越国都的一切,恐怕都要交到他手上。就算地位不高,可有那么多钱,也挺好的。 不像留在楚王府里,留在这大乾国临南边境城中,还得看父王去宠爱别人的孩子。 “真的,你乖乖在家等着。外头还在打仗,你一个人要是乱跑,我不放心。虽然大乾国没在打仗,外面有些从战场上逃出来的,说不定一会儿就将你拐走了。”楚珏当对面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哄。 楚靖宇一下子又被气到了。 他虽然幼稚,可心里明白得很,真不需要父王这般哄他。 “父王,你都抬起头看我了,怎么还能说出来这种哄骗几岁小孩子的话来?”楚靖宇很不留情的揭穿他。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面前对着你,父王就能说得出来。”楚珏哈哈一笑。 总算是把兔崽子哄好了。 …… 临南边境城距离大乾国国都虽然只是一个城池的距离,可就像是南越京都内外城一般,骑马坐车都得走上个把个时辰才能抵达。 进了这国都,楚嘉音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茹云。 她好像许久都没回过家了,应该是从认识楚嘉音开始,就没看见过她能够回家。这么多年,她会想念这个地方吗? 茹云是一位王爷的妹妹,小时候想必也是住在这国都里面的。 大乾国的制度与南越有所不同,亲王皇子都是住在国都之中,没有任何的封地可言。像是楚珏这种外姓王,才能驻守一方天地。 当然,如果是同辈的皇子做了皇帝,那么剩下这些皇子王爷,就有可能拥有自己的封地。 大乾国的国都很华丽,也跟南越国都有许多的不同。 南越的国都,在楚嘉音的印象里,就是春风绿柳、荷塘月色、春光明媚、波光粼粼。每每一梦回,都是一条街道,一个晴空万里的下午,一群走在街道上各干各活的百姓。再一眼看过去,那条大河之上,还有一座桥横跨河边两岸。 而大乾国的国都,隐隐约约间透着些许人情的淡薄,但门面富贵,街道两畔摊位整齐,十分规矩。 少了一点味道。 街市如果不闹腾,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二哥哥,你母亲在什么地方等我们?” “说是在东街,还有几个转角。你要是累了,上马坐一会儿吧。” 今天出了太阳,骑马跑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楚嘉音额头上都挂满了汗珠。 两人现在下了马,各自牵着往前走。楚嘉音时不时摆弄路边摊子上的东西,想看一看这些南越也有的玩意儿,到底跟南越那边的有什么不同之处。 看了许久,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头一回看到这么水灵又活蹦乱跳的小娘子,路边的大叔大哥都看直了眼。 楚景琰一把将人拽了回来,牵着,不让她到处乱跑。 “二哥哥,你干什么啊?”楚嘉音撅起嘴,她还想看一眼对面那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的。 就在刚才,楚嘉音一眼看到了对面一个摊位上,摆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看着像是雕刻出来的,又像是那有石头的山里随便捡回来的。它跟一堆茶杯茶壶在一块儿,楚嘉音就是想瞅一眼,它是不是跟那些普通的茶壶似的用法。 结果楚景琰一声不吭就将她拽了过来,而且拽着人就直直往前走,一步也不停下,根本不叫楚嘉音有任何再去看那东西的机会。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楚景琰才放慢了脚步。 “你给我低调一些,将来可是要当国母的。要是让这些人多看你几眼,身价都要被你败光了。”楚景琰抬手,弹了一下楚嘉音的额头。 楚嘉音还真就发现了,二哥哥最近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母亲还没承认我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伯乐之恩难以为报 楚嘉音就是要跟自己故意赌气,也好气一气隐瞒了自己好几年的楚景琰,让他好生愧疚一番,自责的一辈子都记住要对她好还行! “看不上就算了,你不需要她看得上,我看得上就行。”楚景琰一把抓住了楚嘉音的胳膊,提着人上了马,然后疾驰而去。 很快,就到了东街的一座茶楼下。 茶楼诡异,没有任何人的客人,却在门口张罗得好像客源滚滚似的。 楚嘉音仰头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牌匾,瞬间感到窒息。这门怎么这么高啊,她的脖子都要后倾了,想看牌匾上的字,也挺艰难。 当真不怪为什么生气这么差了。 回头有人觉得茶水好,一说名字,都想不起来,有的还直接看不见。 这牌匾上的字刷着漆,走远了一点看,光线照下来,能叫人眼睛都看瞎了去! …… 楚靖宇没能跟二哥哥和六姐姐团聚太久,在父亲那儿闹了一会儿,转过头去找大哥哥。结果原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的大哥哥,也跟鸟儿似的飞走了,无影无踪。 楚耀回到了南越之地,找到了正身在帅张之中的杨齐。 杨齐一瞧见他,吓了一大跳。 “哎哟,你还没死啊?”杨齐虽然一开始不怎么喜欢楚良善,可一想到他其实也挺命苦,而且这回都差点叫三王叔七王叔给害死了。 就算再气不过,也不能跟死人过不去啊。 而现在,本应该已经是死人的楚耀,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还问他讨了一口茶水喝。 “喂,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杨齐颤颤巍巍的问,他其实还真有些怕鬼,特别是这个鬼曾经还被自己针对过。 楚良善的心眼儿杨齐又跟他不熟,哪里摸得透到底是小还是大。总归多防备一些,比什么都强。 “不是,我真的没死。失望吗?”楚耀冲杨齐笑了笑,一瞬间,杨齐好像又感受到了当年自己第一眼就瞧上某个男扮女装十分惊艳的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儿了。 可一想到楚耀是个男的,他瞬间又焉了吧唧,没有半点儿活力。 “不失望,你活着也挺好的。哈哈哈……”杨齐突然大笑,像是突然得知了什么特别搞笑的事情。 他看着楚耀许久,才缓过想笑的劲儿,与楚耀说道:“我当初还觉得,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应该登不上帝位了。结果,我三王叔转头就把七王叔送上了皇位。你说我当初究竟在折腾什么啊?” 杨齐很明白自己在折腾什么,他只是埋怨自己,居然会傻到去相信,有楚良善在,某人就一定能登上皇位。 结果某人真的登上皇位了,助其登上皇位的却不是楚良善,而是本该帮杨齐的三王爷。世事无常,可笑又可悲。 这位十分厉害,厉害到满朝文武都忌惮的一代,或许是“奸臣”?就这般还没成就大业,就已经被狠狠打在沙滩上,任由后浪送走了。 “你不乐意被三王爷掌控,就算有十足的把握,让三王爷帮助你登上皇位,你也不会满意。”楚耀一语点破。 “对,你说的是。” 楚耀接着又说:“当初皇上与我说过,他更希望你登上皇位。我听了他的嘱咐,将楚景琰送到你那里去,为的是让你们联合起来,将三王爷击溃。谁知道,这事情才刚开始谋划,三王爷就好像提前知道了我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一样,居然早已一步弑父杀君了。” 提起这事儿,楚耀额头还在冒虚汗。 “你当时怎么突然不见了,而且现如今又跑到了这种地方来?你知道吗,自从你走了以后,方旻那几个混蛋,一块儿也不见了。朝廷一下子就乱起来了,幸好还剩下一个楚景琰,不然,就算是我三王爷有天高的本事,也要坐不住这南越江山了。” 楚耀回忆起当初,自己入宫面圣,接着碰见了三王爷,眼睁睁瞧着他演了一出好戏。 皇帝在他面前没了命,他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看着。说实话,楚耀也不是对先皇半点儿情谊没有。 不像坊间流言那么复杂,楚耀就是单纯有些感激先皇这么多年来的纵容和信任。伯乐之恩,难以为报。 如今也只能辅佐杨齐,让他重新得到帝位,重整山河了。也算对的起先皇地下有灵。 “楚景琰,你大可不必太过信任。”楚耀说道,半晌,他又反应过来一个问题,纠正,“你若是更信任他,也就别听我的意思,继续之前那样也无妨。殿下聪慧过人,是非对错,自己应该掂量得清楚。” “你与我年纪一般大,何故用这般的语气与我说话?”杨齐表露出一丝不满。 想当年楚耀还像一条流浪犬一般在街头的时候,杨齐就早有聪慧的名头。谁曾想,一别数年,那个就会耍点小聪明的家伙,居然成为了皇帝身边的谋臣,深受隆恩。 “你不愿意听,不听就是了。” 楚耀也才反应过来,杨齐跟他年纪一般大。 这几日跟楚靖宇那个小屁孩待在一块儿,已经魔怔了吗?不知不觉就想用哄小孩的语气跟人说话。 “听,但是你别像跟小孩说话一样。”杨齐提醒。 “行。” “你说楚景琰不可信任,是怎么一回事儿?”杨齐问。 虽然说他跟楚景琰的关系不错,但事关重大,私人情谊还得轻之。再说了,杨齐跟楚景琰除了相处还算愉快,性格在杨齐不闹腾、楚景琰不装高冷的时候,也能融合得过去之外,二人之间的感情,再无其他可掂量的了。 相比之下,杨齐更愿意相信楚耀,也就是楚良善。 这人毕竟是皇爷爷身边的人,认识楚耀,也比认识楚景琰更加全面。 “楚景琰是大乾国皇子,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应当还是接下来的储君和新皇。” 这事儿关系到楚嘉音跟楚景琰之间的安危,也关系到大乾国。可楚耀依旧选择无所隐瞒地告诉了杨齐。 在他看来,许多事许多人,都不如先皇的伯乐之恩。 嗤—— 就算他想让大家看到他的好,大家也看不到,不想看到啊。 倒不如将一份热血心肠,都留给曾经真的对自己好的人。 况且,杨齐不一定会伤害到那些人。 “什么?!”杨齐好似被天上的雷轰击了一下,瞬间四肢麻痹。 楚景琰居然好似大乾国皇子?! 大乾国对于南越来说,是一座庞然大物,坐落在南越江山身侧,如同一匹随时会咬上来一口的猛虎。 大乾国真的想咬南越的话,南越是没有招架之力的。 “所以说,殿下还是得小心一些楚景琰,不要因为身边没人,万事都有那人有所牵扯。”楚耀好言相劝。 “那不如,你留在我身边吧?”杨齐提议。 他现在已经不讨厌楚耀了,一切往事都该随风而去。 有些少年糗事,早该放下了。 “也行,不过我得去跟一个小朋友告别。” 提到此处,楚耀不自觉吐了一口气。 有些深重。 楚靖宇同样对他有恩。 他答应过楚靖宇,要多陪他几年。这里的几年,也不知道到底具体是几年,反正于楚靖宇来说,就是很久很久。 现在就要离开了吗?那孩子估计会闹疯了吧? “怎么了?有难处啊?你若是不愿意,我自己回去找人帮我,不需要你留在我身边委屈巴巴的为我办事儿。你家方旻、何浩。闾丘嘉许都跑了。你跑也是应该的。”杨齐有了几分孩子般的赌气。 “不是,我去去就回。” …… 楚嘉音跟楚景琰在茶楼中一直等到了天黑,还没看见文妙言的影子。 “二哥哥,我有些困了。”楚嘉音对着窗户打哈欠,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了。 楚景琰喊了人过来。 “殿下有何吩咐?”侍女是认识楚景琰的。 楚嘉音微微一歪头,吓了一跳。 这女子怎么长得这般像月夕? 楚嘉音的脑海中,不经意运转着月夕死前那段时间的记忆。胸口已经好了许久的旧伤,好像要复发似的,疼得锥心。 楚景琰也注意到了,仔细看了一会儿,不自觉皱眉,说:“我们在的时候,你就别出来了。音音不喜欢她,自然也见不得你们。” 侍女明白了,忙告退。 这里的人也应该都认识月夕。 月夕就是文妙言训练手下的第一参照,她是文妙言最满意的手下。可惜就因为当初文妙言一个想法,彻底毁掉了月夕一辈子。 文妙言想让月夕去练缩骨功,让她能够自由的变换出任何人的样貌,方便行事。 这致使人只有至多三十岁寿命的玩意儿确实好用,可惜到最后,就会感觉到死亡带来的恐惧。 一旦练了,就无法回头,无法活过三十岁。 人生短短数十载,无论五十还是六十,都少的如同能够从指缝间流走。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了某些事,付出一半。 当真好笑。 “她见不得,人就不能出来了?” 一个妇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里间应该有暗道,通往大乾国皇宫。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二哥哥我肯定要嫁 那妇人穿着一身华服,头顶上穿戴的珠玉宝饰精巧夺目,在这白天看上去闪闪发光,尊贵无比。 这一身造价不菲的装扮,给了人一种直观的直觉,知晓面前这妇人必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楚嘉音猜测,这妇人一定就是二哥哥的母亲,大乾国的皇后吧。 仔细端量,大乾国的皇后娘娘生着一双凌厉的凤眸,眼神不怒自威,微微勾起的唇角,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距离感。 这人不像是好相处的,楚嘉音忽然有些紧张。 这辈子见过了不少厉害的女人,唯独没见过这样。南越先皇的皇后,楚嘉音曾跟着杨齐去看过,长得慈眉善目,衣装也不似面前这女人一般花枝招展。 也许是来之前,宫里在举办什么宴席,不得不这么着装? 文妙言在二人对面坐下了,目光扫向了坐在那畔略有些不安的楚嘉音,唇角略微勾起。她不暖不热的笑了一声,说:“这就是你找你的未来媳妇啊?长得有模有样,像个小狐狸精。这眉眼啊,当真是好看的紧。” “我带她过来不是让你瞧她好看与不好看的。只不过是你想见她,我就带她过来了。”楚景琰说道。 “嗯,然后呢?”文妙言跟楚景琰之间的关系微妙,半点儿也不像是母子,更像是战场上拼比计谋和用兵之计的将军,也更像是棋盘上对弈的对手。 总之,在这二人身上,看不到半点儿母亲的样子,也绝看不到半点儿儿子对母亲的敬重。 楚嘉音蹙眉,放在膝盖上的手,揪住了一缕衣摆,心跳怦怦。 对面站着的那个气场全开的女人,就算她不顾及那人是二哥哥的母亲,真要正面刚上去,楚嘉音觉得最后输惨了人,肯定也会是她。 一时间苦恼无比。 “你可还满意?我想你早已经见过她了,还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性格如何,家世如何等等等。”楚景琰平日里说话,恨不得叫所有人都不敢与他继续说下去,冷得能冻死人。 今日面对文妙言,一开腔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半点儿不饶人。 “不错,我是都知道了。”文妙言只是想看看,见到自己的楚嘉音,会是个什么反应。 年纪不大的人儿,就眼巴巴坐在对面椅子上瞧着他们母子二人斗嘴。脸上时不时有些惊慌,但一坐久了,她好像就适应了。 自己今日特地多透露出来几分厉害给她看,居然不起任何作用。 楚嘉音一开始只是担心这女人为难二哥哥,或是损招百出之类的事情。现在看二哥哥应付自如,自己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一切只要相信二哥哥就好了。 “楚姑娘,你觉得自己够资格当上大乾国的皇后吗?”文妙言开门见山的问。 楚良善已经完全在南越朝堂上消失了,楚景琰并非楚家的人,等同于楚家就是个做生意的商人,没有任何的地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之女,怎么配坐在龙椅旁的凤位。 “做不了,那是肯定的。那不如,您将二哥哥还给我吧,我只是想做二哥哥的妻子,并不想当皇后。您如果能成全我们,我自然不会惦记什么皇后之位。”楚嘉音笑道。 伶牙俐齿,早些时候算是我看走了眼,还以为你只会窝囊呢。”文妙言恨不得将楚嘉音贬低得一处不是。 楚嘉音疑惑,问:“您什么时候看到我窝囊了?是,我在南越京都内外城名声儿都不太好,但这不代表我窝囊。只不过是南越那些迂腐的人,连练武的女子都容不下罢了。南越建国百年,没出过任何前朝都能出的巾帼英雄,问题可不就是出在南越国的女子,都被所谓的规矩圈在家里了吗?我只不过是打破了这个破规矩,有何不妥?” 站在旁边旁观的楚景琰当即笑了。 一开始她还担心楚嘉音应付不来,或者是文妙言为难她呢。看来,只要不动手,他家音音啊,根本不会被人欺负。 也是,这么多年来,要不是她倒霉遇上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哪能被谁给欺负上啊? “呵,还当真是会说。好,你有本事。”文妙言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话再来跟楚嘉音辩论了。 楚嘉音不依不饶,连珠炮似的回:“娘娘想必也是习武之人吧,这样还看不上我,您到底是看不上我呢,还是看不上咱们这样的人呢?” 文妙言被气的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楚景琰,咬牙切齿的说:“你!你居然敢拿你跟我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我除了身世背景不如你,到底哪里不如你。呵,要论相貌,你还得差我一筹吧。”楚嘉音现在就仗着二哥哥宠着她,就仗着文妙言对皇位极其看重,一定不敢招惹楚景琰,才敢这么狂妄。 “是,我还差你一筹。”文妙言越看这女人,越觉得不顺眼了。 当初就不该因为一念之差,让楚珏将楚景琰抱到家里去,害得她多了这么一个麻烦。 “请问娘娘,做皇后……哦不,一国之母到底需要什么?需要贤良淑德,相夫教子?我看不见得吧,娘娘便不是这样。当年大乾国敌犯边境,我听说还是娘娘挂帅带兵去讨伐的。如果换做我,我也可以。要说辅佐君王、治国之道,我虽然不是很懂,但也能说出一二来。伴君身侧,又不做谋臣,足以。” 楚嘉音今日可非得将文妙言气出个心服口服来才罢休。 不然的话,这将来二人之间,还得少不了争斗。 文妙言无话可说,只能笑。 “你若说我举止不端,我可以改,装模作样嘛,娘娘会的,我也会。”楚嘉音这话,直接将文妙言点燃了。 但她不能生气,只能强颜欢笑,瞥向楚景琰:“当真是找了一个厉害的啊。” 最开始文妙言看楚嘉音的时候,她不是整日跟着楚景琰喊二哥哥,就是待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寻乐子,半点儿也看不出气候来。 在她最能被文妙言看上眼的时候,也就是做个生意,打个算盘,开个茶楼,仅此而已。 如此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 如今她却说,一切都可以装,还暗讽她也在装模作样。 “楚嘉音,你有种。”文妙言分明在咬牙,却还是不得不说出这违心的话语来。 “所以说,娘娘想不让我当上皇后,唯有让二哥哥不当上皇上。另外的选择,那肯定是没有的。因为你如果打算让我跟二哥哥分开,二哥哥也会选了跟你走的话。我哪一天就会忍不住在他睡着的时候,割破他的喉咙,一了百了。您还记得月夕怎么死的吧?最好在床头放一把长剑,等到二哥哥熟睡的时候,就将冰冷的剑抵在他脖子上。” 楚嘉音的声音愈发冰冷无情。 文妙言眼皮一跳,竟然被这丫头给吓住了,微微冒着冷汗。 她还清楚得记得,月夕入土之前的样子,喉咙将近被割断了一半,差点儿就人头与身子断开了。 她还没从冒虚汗中反应过来,就听到楚嘉音接着说:“到时候,只要我一用力往下摁,二哥哥的喉咙就会像月夕一样断开。二哥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正好我在上他在下,我用脖子压着剑,就这么一直割断喉咙去死好了!” “你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不怕他日后都惧怕跟你一块儿同床共枕了吗?”文妙言问。 试问这天底下无论男人,谁会安心跟着一个曾经说过要杀自己的伴侣,一会儿睡在同一张榻上。而且这楚嘉音的的确确还杀过人,还是用的她将来想杀掉伴侣的方式。 楚嘉音看向楚景琰,乖巧可爱,双眸亮晶晶,语气带着一丝娇憨吗,撒娇似的询问:“二哥哥,你日后都不愿意跟我一块儿睡了吗?” “不会。” 楚景琰笃定的回答道。 壮士不怕死,就算床上真挂上了一把长剑,也想睡下去。 “您听到了吗?”楚嘉音得意的笑道。 她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坏极了,明明楚景琰是这个女人肚子里怀胎十月生出来的。现在,居然要被她把握在手中,任意捉弄,还不肯向着她了。 “您一开始不就说了吗,我是狐狸精,狐狸精迷惑了的男人,哪还能回头啊?”楚景琰眨了眨眼,又长大了一些,少了几分稚气的她,更显得娇媚可人。 楚嘉音到桌前去倒了一碗茶水,送到文妙言面前,说:“母后,请喝茶。” “你叫我什么?”文妙言万万没想到,等了二十余年才能见面的亲生儿子没先唤她一声母亲,这还没过门、儿子执意要娶回家的儿媳妇居然先捷足先登了。 “我说过了,二哥哥我肯定是要嫁的。提前叫一声,不为过吧?”楚嘉音表现得有些谄媚。 若是现在面前摆着一张镜子,叫她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她一定会被自己恶心吐了的。 文妙言接过了茶,笑道:“但愿你能笑到最后!” 她算是接纳楚嘉音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二哥哥都听我的 最初的文妙言,不也像楚嘉音这么张狂吗? 最初的皇上,也不正是像楚景琰这般宠爱着自己吗。说好了后宫不添置任何后妃,可没过两三年就腻味儿了,后宫接二连三的热闹了起来。新人来了旧人哭,陛下往日夫妻恩情,早已经不复存在。 许过的诺言,也不过是笑话一般。 她很讨厌面前的楚嘉音,应该是在讨厌过去的自己吧。 她恨过去的自己明明那么强悍,却居然败在了皇上手里,就这么被他骗了一辈子。 如今虽然身居高位,可高处不胜寒,其中孤独与凄凉,只有身在鸾凤殿的她自己心里清楚。 楚嘉音回:“知道了,我肯定要笑到最后的。因为我会杀人啊,着最后啊,就看二哥哥表现喽。他如果能一年不变心,我就留他一年,三年不变心就留三年,一辈子不变心就留一辈子,最后我们一起死,就算笑到最后了。” “你!”换做文妙言来,肯定不敢这么做,就连说说也不可能。 文妙言还是不死心,要呛她一句:“你就不怕你的二哥哥现在将这些话听了去,等到他发觉自己不喜欢你的时候,就开始远离你,甚至先下手为强了吗?” “嗯,有道理,那我还得再寻思其他办法。总之,我一定会笑到最后的,笑到二哥哥死之前。”楚嘉音这话,被楚景琰听了去,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夫人过于强势霸道,还天天将杀他的事情挂在嘴边该如何是好。 哎,只能宠着呗,大不了就他先死了。 “不怕!”楚嘉音这一声,因为喊出来的方式不对,多了一点点娃娃音,十分俏皮。 楚景琰给逗笑了。 文妙言也跟着笑,不过笑的东西跟楚景琰的不一样。 文妙言喝完茶,将茶碗还给了楚嘉音。 楚嘉音忙接过,好好的放下了。 “以后可以到南越京都城找我,到时候我给你送自家的茶如何?今日不太好意思了,敬茶还是用的您的。”楚嘉音说道。 “你那茶楼的破茶我也看不上,有一份倒茶的心就不错了。再过一些时候,我就会想个办法,将景琰认回。你俩到时候看着办吧,别自己将自己的后路堵死了。”文妙言提醒道。 “明白。”楚景琰说。 楚嘉音跟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明白。 一场不算愉快的见婆婆终于结束了,楚嘉音累瘫在椅子上靠着,用袖子扇了扇风。 “表现不错啊,想要什么奖励?”楚景琰问。 楚嘉音缩成一团,不太想理会他。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你刚才都不帮我说话,害的我大气都不敢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气场十足的女人呢,吓我一跳。总觉得她下一刻就要打死我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应该打不赢她吧?” 楚嘉音旁敲侧击,在风尘月那边得到了一些消息。据说,月夕之类的人物,都是这个文妙言亲自教导出来的。 徒弟都那么厉害了,师父肯定就更不用说了。 楚嘉音虽然将月夕砍死了,但当时月夕处于虚弱的状态,根本不是平常全盛时期可比的。楚嘉音从她手中赢回了一条小命,完全好似运气好。 楚景琰将椅子搬过来,离得楚嘉音近了一些,问:“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杀我,那我以后跟你睡一块儿睡不着怎么办啊?天天都得记挂着自己的小命危矣。” “你还敢跟我贫。我就说出来吓唬吓唬你娘而已,当我真是你的对手啊。你要是想将我打入冷宫什么的,我肯定没办法纳尼怎么样。也就刚才你娘一时气糊涂了,才会相信我的鬼话。我自己都不信自己能够斗得过你。”楚嘉音猛地拍了一下楚景琰的脑子。 沉默半晌,她又说:“二哥哥,你以后可得对我好一点啊。我要是真被你算计了,我会哭死的。” “不会的,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 “你说谎怎么办?” “罚我……” “变成太监!哼!”楚嘉音毫不留情的判决。 “这也太狠了吧?”楚景琰欲哭无泪。 楚嘉音说:“不狠一点,怎么对得起我这么信任你呢?你应该相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然后我也相信你,一辈子都不会成为太监。哈哈哈哈……” 楚嘉音要笑疯在这里了,捂着肚子傻笑。 “行,我对自己有信心。”楚景琰上身前倾,一把扑住了楚嘉音,照着人跟撸猫似的捉弄。 …… 楚嘉音跟楚景琰从茶楼出来以后,径直回到了楚王府。 一进门,就冒出来一个失魂落魄的楚靖宇,苦巴巴的看着他们,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和打击。 楚嘉音第一次有个弟弟,瞧着他这个小模样,还有些心疼,问:“你怎么了?在外头打架被人打哭了?” “才不是!”楚靖宇看样子下一秒就要嘤嘤嘤。 这家伙就是个外头横,窝里可怜的。明明聪明狡猾得很,武功也不弱,脑子也比楚嘉音清醒太多了,可偏偏一回到家看到能给自己撑腰的,就装出一副天底下没人比他更可怜、更可悲的样子,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那到底是怎么了?你父王呢?” 门口的侍卫已经将他们的脸认熟悉了,直接不通报就放人进来了。 楚靖宇的院子在楚王府最里侧,按道理说,这么一路走过来,总该要看到人的影子吧。 结果这府里当真是连楚珏的半点儿风声都听不到,楚嘉音怀疑楚珏又不在家。 “父王出去了,明天回来,又或者后天回来。他让我乖乖在家等你们,然后跟你们一块儿去南越见其他叔叔婶婶们。”楚靖宇手抓着两侧的衣摆,嘴巴时不时抿着,像个没人要的孩子,就这么苦巴巴的瞅着楚嘉音。 他好像生怕楚嘉音最后不带他走一样。 “你知道了?那要今天走,还是休息一晚上,你准备准备再走?”楚嘉音问。 听到这话,楚靖宇立马精神了起来,一下子窜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楚靖宇就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包袱出来了。 楚嘉音脸皮抽了抽,笑的有些僵硬,问:“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出过门?” “嗯嗯,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没出过门,就不能去了啊?我就是因为没出过门,才想去的!哎呀,好姐姐,你就带我走吧,现在就走,立刻马上。我去找马,你们那马儿跑了一天了,肯定累了,不快!” 楚靖宇开始张罗着自己第一次出家门的美梦了。 楚嘉音想问,你会担忧马累不累,能不能担忧一下姐姐和姐夫的处境?她和楚景琰可是这一路上都没休息过,见完文妙言就过来找他了。 楚嘉音现在额头上还冒着汗呢。 这熊孩子,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一点儿也不知道孝敬长辈。 楚靖宇在楚嘉音吐槽他的时候,已经跑到马厩那边去了,还是背着那个大包袱走的。楚嘉音瞅了一眼他的背影,相一致小乌龟似的,憨态可掬。 “二哥哥,你说这孩子怎么能那么蠢呢?”楚嘉音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这毕竟是楚家的孩子,如今也算是楚家唯一的独苗了。 楚景琰笑道:“你当初跟他差不多。” 楚嘉音的笑容僵硬了起来。 “你说什么?”楚嘉音如今已经恃宠而骄,二哥哥已经不再能够完全掌控她的情绪,脾气等等等了。 楚景琰死猪不怕开水烫,要被媳妇打死也要硬着头皮打趣:“你当初也这么顽皮,你这么愚笨。” “是吗?”楚嘉音脸色阴沉起来。 楚景琰往后退了一步,说:“若不是这样,哪里来的可爱吸引人呢?你就是一直像那样才好,可爱。” “可爱你个鬼!我觉得二哥哥就是认为,我现在长心眼了,不好骗了,没意思是不是?”楚嘉音本来就是想回他一句,随随便便的回一句。 结果楚景琰这个越来越不要脸的家伙,居然欠揍的来了一句:“是。” “你完了!”楚嘉音转身就走。 楚景琰忙上前,抱住她,在她耳畔轻声说:“错了,媳妇,我知道错了。晚上给你跪搓衣板好不好?” “咱们没有搓衣板,你跪你的大宝剑吧!” 说起那把楚嘉音打算“杀”他的长剑,楚景琰原本还真在床边放了一把。也不知道是他哪里搞来的,总之就是很锋利,用起来很顺手,砍西瓜贼厉害,砍人说不定也厉害。 自从楚嘉音与他分别两年再见后,楚景琰几乎在哪儿落脚睡觉,那把剑就在哪里。除了某些不太方便带着剑的时候。 比如现在,那把剑还挂着马身上。 “行,都听你的,咱家你最大。”楚景琰说道。 楚嘉音可算消气了。 一转眼,看到楚靖宇屁颠屁颠的拉着三匹马过来,瞧见他们二人在那儿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不禁愣住了。 楚嘉音丝毫不在意,任由楚景琰抱着自己,还对那小孩招呼道:“你轩逸匹自己乘的就行。回头咱们还要去一趟军营,外头那两匹马有的是时间休息。” 第三百二十八章 窝里可怜窝外横 楚靖宇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会儿看着楚嘉音,一会儿看着楚景琰。然后又盯着那二人看了一会儿,一张脸上写满了疑惑,双目也是满满的迷茫无措。 楚嘉音嘱咐他的话,他自然都没听进去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震惊。 他问:“二哥哥,六姐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楚靖宇原地脚后跟一抬一落,掩饰尴尬,笑容苦涩。他之前是发觉这二人感情不一般了,可真没想过他们居然回会是这样的关系。 “小孩子不要管太多。”楚嘉音从楚景琰怀中挣脱出来,走到楚靖宇身边,好好地欣赏了一会儿他带来的马匹。 “不错啊,楚王府的马,都是上等良驹,可遇不可求。” 楚嘉音这些年也算学到了不少东西,分辨好马与否,不在话下。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如若连良马都看不出来,实在是糟践了自己那身武艺了。 凡是属于楚靖宇的东西,被夸之后,好似他自己脸面有光一般,骄傲地说道:“那是当然,我们楚王府可不是是吗寻常人家。马厩里的马,可都是皇上送的,再不济也是那些识得好马的大臣们送的。还有一些是我自己挑的,六姐姐你看,这匹就是我自己挑的。” 楚靖宇站在一匹白马跟前,拍了拍马背,等待着楚嘉音去夸赞他眼光好。 楚嘉音瞧了一眼,虽然这三匹马看起来明显这匹白马更有精神,也更觉得脚程快。但是认识马的人,都能知道,这马的精神完全是因为马主人悉心照料,才养出来的。 真实战起来,那匹白马绝对比不过另外两匹表面上看起来很糟糕的。 不过,楚嘉音也不能跟一个小孩儿较真,只能顺从他的心意,敷衍的夸赞了一句:“嗯,眼光不错,挺好。” “真的吗?”楚靖宇一蹦三尺高,完全没了平日里对着外人那股聪明劲儿和狠劲儿。 在楚王府住下那几日,楚嘉音算是领教过楚靖宇的厉害了。家里那两个估计多端的女人,连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野心勃勃的小公子,三个人如狼似虎,也没能拿这小家伙怎么样。 楚嘉音想,当初她若是能够这么厉害,也不至于让楚韵母女嚣张那么久了。 “那你就骑这匹马去?”楚嘉音瞥了一眼楚靖宇,注意到他现在什么打扮后,一时间冷汗涔涔。 这小家伙怎么一路背着包袱不放下呢,这么大个龟壳,当真不累吗? “对啊,我当然要骑这匹马去了。六姐姐你若是喜欢,我可以让你骑着匹,我换其他的。”楚靖宇说。 楚嘉音说:“好,你就骑这匹吧。” 说实话,楚靖宇这马虽然外表看上去风光无限,也实在引人注意,但跑起来,就连楚嘉音跟楚景琰外头随便在马厩里牵过来的马都跑不过。 这一路上,不知道楚靖宇还要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呢。 楚嘉音往回走了几步,走到楚景琰身边,悄悄跟楚景琰说:“二哥哥,要不你带着军队先走吧。我在后面陪着他,你一看他那样儿,要是真带着一块儿走,路上肯定要耽误不少事情。” “好。”楚景琰轻笑了一声。 有个年纪比自己小的楚家孩子在身边以后,楚景琰觉得楚嘉音更加懂事,也更加成熟了。时不时,还会露出许多从前没见过的光辉。 也许这就是母性? 说实话,就楚靖宇这种长得好看,人又呆呆傻傻的,是个女人都喜欢让他当儿子。 做丈夫那肯定是不行的,这种熊孩子还需要人哄着,真跟他成亲了,就算不想当娘偶读不行。 “咳咳!小宇啊,等明天咱们休息好了,你跟姐姐一块儿走好不好啊?”楚嘉音觉得这小东西肯定更想跟着军队一块儿走,因为威风。 这个年纪的小少年,就是喜欢威风八面,耍棍子耍大刀,将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军当作偶像。 楚景琰果然露出了几分不悦的神情,不满地说:“为什么啊,我想跟二哥哥一块儿走。六姐姐你不跟二哥哥一块儿走马?” “嗯,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一块儿走,你还是留在楚王府吧。”楚嘉音说道。 楚靖宇立马不乐意了,忙说:“好,我跟你一块儿走。” 楚嘉音过去摸了摸楚靖宇的脑袋,笑道:“那咱们走吧,七弟弟。” “谁七啊!”楚靖宇一把拍开楚嘉音的手。 如果将楚耀也算进来的话,楚靖宇应该是老八,如果再将楚韵算进来,楚靖宇就是老九了。总之,他是不可能往七上面爬了。 “六姐姐,大哥哥昨儿个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说,他会不会说话不算话,就这么走了不理我了?”楚靖宇可怜的要死。 没有楚耀在身边,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他之前身边也没有什么可值得信任的兄弟姐妹,不也高高兴兴,恣意妄为的过了十六年了? 反倒是现在身边有兄弟姐妹了,天天跑哥哥姐姐面前装可怜求安慰,楚嘉音真害怕这小子好好的头脑,给他自己惯坏了! “他可能有事儿要忙吧,从前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说法夸张,但楚耀以前做事儿确实不按常理出牌。明明算计好了他应该在哪里,应该做什么事情,可到了某个时候又发现他其实在做另外一件事情。 是敌是友,也叫人难以琢磨。 排除他是外室之子这个偏见,楚嘉音、楚景琰与他的立场,也好像大不相似。 他一心向着先皇,而楚景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向着谁,就如此被他当作球一般踢来踢去。 “真的吗?他会什么来无影去无踪的武功吗?改日他若是回来了,我就让他教一教我。”楚靖宇天真的说。 楚嘉音怀疑这小子绝对是在逗她玩儿,之前跟沈氏和楚梦斗智斗勇的楚靖宇去哪里了?连什么来无影去无踪的武功都相信世间存在? 枉楚嘉音还觉得这小子比自己聪明一些呢。 也不过如此。 真想跟楚耀学本事,还不如楚嘉音介绍风尘月给楚靖宇认识,让他好好跟着风尘月学轻功呢。学好了,说不定以后真能来无影去无踪。 …… 战场几乎收拾好了,尽量让这地方看起来整洁如常后,大军开始准备回京复命。 现如今拿着元帅印的杨齐,正跟楚耀在军帐中商量事情。 手下侍卫送来了一封信,信是楚景琰送来的,信上说,他和楚嘉音二人很快就会回到军营中。 “终于回来了。”杨齐松了一口气。 这两日询问元帅去哪里,或者是这军中什么什么必须元帅处理的事情的人,分外的多。杨齐被他们整的脑袋都大了,幸好没过多久,楚耀就来了。 也算帮了他一点儿忙。 可本来就懒懒散散的楚耀,能指望多少。他留在杨齐身边也就办点不用费劲儿的事情,真叫他老老实实爬起来,好好帮忙,他是不肯的。 楚耀之前的身份已经完全在众人眼中消失了,楚良善身死已经是当今皇帝与那位三王爷铁板上钉钉的宣告了。他这么一个“死人”,杨齐想威胁点什么都威胁不了。 哎,就算是活着的楚耀,他也威胁不了啊。他珍重的好像就只有他之前家中带的三个人,结果现在这三人不知道上哪个天涯海角待着去了。 “殿下真的不怕他突然对你做点什么,然后在他登基之日,将你南越江山也化为己用吗?”楚耀吓唬道。 杨齐哈哈哈,说:“这你就不懂了,之前我屡次拿楚嘉音当挡箭牌气我皇爷爷。可我那都是闹着玩的,因为我还有一点点在乎皇位。可楚景琰不一样,他是那种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这将来只要楚嘉音好好的,他也能好好的跟楚嘉音做夫妻,就算是不当皇帝也无妨,又怎么会对我的江山天下感兴趣?” 杨齐其实也对江山没多大兴趣,还不如也跟了楚耀一块儿,跟他们到处找乐子闯祸惹麻烦有趣。 可他这个身份,若是得不到皇位,就只会成为某些人眼中的绊脚石,时时刻刻都想着要除掉他,防止后患无穷。 就连一直照样他长大的皇叔,如今看他,也像是在看一只偷家里粮食吃的臭老鼠。 本来,三王爷最好的傀儡是杨齐的,可就是因为教的太好了。导致现在杨齐自己的主见太深,根本不受人控制。 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七皇子,实在是无奈之举。 “看得挺开。”楚耀之前辅佐教导过一段时间七皇子,那小子完全不能与杨齐作比较。 若是当初他不向着皇帝,而是向着七皇子,不让三王爷捷足先登的话,恐怕现在的日子也过的跟如今的三王爷一般了。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好朋友啊,比起你,我觉得他更值得我去相信。”杨齐说道。 “为什么不信任我?”楚耀笑了,眼睛弯弯如月牙,实在好看,可惜怎么生了男儿身。 杨齐回:“你知道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各有算计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杨齐猜,楚耀心里明白得很。 “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欺骗了你?”楚耀笑道,仿佛半点儿也不为自己的尴尬处境感到不安。 他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同对面兴致勃勃等待观赏他的表现的杨齐说道:“殿下,你可不能因为那事儿就记恨我一辈子啊?当初的我,可跟现在不一样了,那时候我不也是为了讨口饭吃吗?” “那你现在帮我,又是为了什么呢?”杨齐问。 楚耀哈哈一笑,反问:“殿下为何不问问楚景琰对你有什么企图?” “他没有企图,他要的只是楚嘉音而已。按照你所说的,他如果是大乾国的皇子,那与我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了。人生在世,总需要几个朋友。很巧,我俩都是原本没什么可值得信任的朋友的。”杨齐一句话将事情点明了。 他相信,就算楚景琰没自觉到思考过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未必在考虑起来的时候,意见与杨齐的不一样。 “你呢,你就不一样了。你身边都是朋友,而且个个对你死心塌地,好像你是个什么稀罕物件一般!” “殿下居然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我不可信任?”楚耀问。 “当然不是,各种原因诸多,说不清楚。总之,你知道我信任楚景琰,比信任你多一些,就足够了。” 杨齐不希望他以比楚景琰更优渥的姿态去同他说话。 楚耀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伙伴,而楚景琰是朋友。 这一辈子啊,能遇到几个能真心诚意当作朋友的? “正好他回来了,我与他聊一聊这件事儿。”杨齐眉头一挑,已经将楚景琰回来之后,二人首次碰面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想好了。 楚耀略表无奈,同时也在感慨。 先皇的眼光的确不错,他的皇长孙,比他任何一个儿子都要强。 “那预祝殿下,心想事成了。”楚耀客气的说道。 “我希望你也心想事成,达成所愿。”杨齐笑道。 通过这段时间以来对楚耀的观察,杨齐其实早已经将他跟过去的他分开来看待了。只是如今的他,身上好像蒙着一层迷雾,叫人捉摸不透。 从前,他笑了或是哭了,杨齐都能知道他需要什么,想做什么,心情如何。 也一度认为,他是真的动心了,喜欢上这个人了。 可惜,当真相被揭开,美梦终于破碎的时候,杨齐彻底傻眼,也彻底寒了心。 如果楚耀当真是一个女子的话,杨齐心想,他或许也会跟楚景琰一般吧?运筹帷幄,只为了能够给爱人一个更好的环境过日子。 就算最后得不到皇位,身边有了那个“她”,其余都什么都没关系了。 没了就没了吧,当是谁都稀罕江山万里似的。 杨齐图这江山天下什么呢,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走出营帐,一口沉重的气呼了出去。 楚景琰领着一男一女,朝这边走来。 后面那两个少年少女,长得有些相似,看上去就感觉是姐弟。当初他看了一眼楚嘉音,就知道她跟楚耀肯定是兄妹,二人长得实在是像。如今再来一个少年,也是第一眼,便觉得像。 不是外貌上的,而是身上那种顽皮活泼的气质。 看着楚嘉音下了马,跟着楚景琰、拉着身后的弟弟朝自己这边走来,杨齐恍惚间梦回了刚开始与楚嘉音相识的时候。 一瞬间的心动,到底来源于何处呢? 因为放不下楚耀扮演的女子,还是当真被楚嘉音吸引了? 不是楚嘉音的缘故吧,他根本不喜欢这样活泼的女子,这种女子做妹妹就好了。也就楚景琰这种老畜生会喜欢。 一时间看开了,再看楚嘉音,有些感觉彻底冲淡了。 “可算回来了,将那么大一个摊子丢给我,实在是很累啊。”杨齐找了一根柱子,换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靠着。 这柱子是安营扎寨的时候,有人砍了树扎进去的。还挺牢靠。 楚景琰说:“辛苦了。” 杨齐又看向了楚嘉音身后跟着的小弟弟,忙笑道:“好久不见啊,两位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开玩笑,楚嘉音今年才十八,哪里来的十六岁的孩子。 楚嘉音不禁反驳道:“这是我弟弟!” 就算是知道开玩笑,楚嘉音也不想杨齐将楚靖宇看作是其他的什么人、一下子都乱了辈分了,多不好。 “哦哦。你那个大伯的弟弟嘛,怎么,你大伯离家二十余年,不打算回去瞧一瞧家里人?”杨齐又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楚靖宇眼神凌厉,不慌不乱的回:“我父王可忙了,没空去。我代劳不行嘛?不行的话也没办法。” “行,当然行了。”反正又不是他家的。 明日才能启程离开,左右找不到安置楚靖宇的地方,楚嘉音只好将他送到杨齐那边去了。 不凑巧的是,杨齐这边多了一个楚耀。 “楚耀哥在你那儿啊?”原本还不乐意跟杨齐一块儿凑合住一夜的楚靖宇,立马双眼放光,“我要去找他!他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开就跑了!” 杨齐给人指了一条明路,说:“去吧,就在那边的营帐里。” 楚靖宇开开心心,一蹦三尺高,一会儿就窜进了杨齐指的营帐。 杨齐双手抱着手臂,愣愣的看着消失的人影儿,苦笑道:“还挺厉害啊这小子,轻功学得不错。” 说实话,楚靖宇虽然武功确实不错,但实打实没学过什么轻功。因为他到处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师父里,就没有会轻功的。 所有的武功路数里,也就是轻功最难学了。想要达到飞檐走壁,甚至是水上漂的效果,更是艰难。 “我听说,你是大乾国皇子?”杨齐挑着眉询问楚景琰。 太直白了,生怕楚景琰下一刻不能解决掉他一样。 杨齐的武功不比楚景琰低,但是真要斗起来,还是楚景琰更占上风。 “是。”对方都这么问了,想必心中已然有数,楚景琰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了。 楚嘉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生怕在这南越的土地上,杨齐作为小王爷,为难于楚景琰。不,如今的皇帝是七皇子了,身为皇长孙的杨齐,是下一任皇帝的唯一继承人。 南越向来不会有传位给同一辈的兄弟的情况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保证当今皇帝在杨齐年满三十岁之前去世,而且膝下无子的话,杨齐成为下一任皇帝,那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当初皇帝想直接让杨齐当皇帝,就是怕他这年纪,赶不上下一次了。 七皇子的年纪,与他也差不多,甚至比他小一些,怎么可能在他三十岁之前就去世呢? 但不可否认的是,除了当今皇帝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王爷之外,杨齐就是现如今南越地位最高的存在了。 楚景琰无所畏惧,他知道自己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文妙言一定不会放过杨齐。杨齐就算不知道有文妙言这样的人物存在,也该忌惮楚景琰到底与大乾国皇室认亲了没有。 说不准他这一次回来,就是以大乾国皇子的身份,去对南越做一些什么呢。 “这里说话不方便,进去说吧。”楚景琰道,又转头对楚嘉音说,“音音,你也回去休息吧。” “好。”楚嘉音相信二哥哥能够说服杨齐。 也不知道文妙言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居然还让二哥哥回南越国都,为的到底是什么啊? 楚嘉音苦恼的看着二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要她现在去休息,那肯定是休息不下去的。 楚靖宇现在一定跟楚耀聊得很欢,也顾不上她。她只能一个人独自飘荡了,好在茹云也在军营中。 楚嘉音立马打起了精神,跑去找茹云了。 等她去到茹云以及几个女眷的营帐中时,看到的一幕是,茹云一个人对着铜镜发呆。其他人都出去了,帐中只有她一个人在。 “茹云?”楚嘉音轻轻唤了一声。 之前领着她上楚王府的时候,楚嘉音就发现茹云似乎心情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 楚嘉音走到茹云身边,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到你哥哥了?” 茹云先是身子一僵,后来又都释然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期间也不乏她做事疏漏的时候,有一次让月夕顶替了身份,自己被困在地牢中好久好久。 楚嘉音若是什么都没发现,那也太傻了吧? “我以后只想跟着姑娘你了,什么哥哥的,不在乎了。” 哥哥只会利用她而已。 茹云有时候真的好羡慕楚嘉音有那么多疼爱自己的哥哥,不管是亲哥哥还是情哥哥,都那么好。就连不怎么好的楚耀,也时时刻刻在提防着她送掉小命,时刻为她保驾护航。 “嗯,我会对你好的。”楚嘉音笑了,她觉得自己这话有别扭的感觉。 好像马上就要将茹云娶回家做媳妇了。 茹云又会武功又会做饭做事,性格也好,当媳妇是真不错。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娶不了。 第三百三十章 惺惺相惜 “嗯。” 茹云的声音轻飘飘的。 楚嘉音总觉得她隐瞒了自己一些什么,忙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只管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我们不是主仆,是姐妹,好不好?” 这一辈子的她,因为各种原因,并不需要茹云的太多庇佑。比起前世,这一世的她好像没亏欠茹云太多。 可她看得出来,茹云是真心待她的。就算好似立场不同,也一直对她好,尽心尽力的照顾她。 像一个大姐姐一样。 桃花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总是时不时要出点小差错,而且那丫头平常被惯坏了,总有事情压着就喊苦喊累,实在不中用。 这些年也多亏了茹云在身边帮衬,才不至于让桃花将楚嘉音的生活收拾得一团糟糕。 茹云抽了抽鼻子,俯身抱住楚嘉音,微微喑哑的声音说着:“姑娘,让我抱着你吧。我没事儿的,很快就会好了。” “嗯嗯,你抱着吧。”楚嘉音说。 …… 元帅营帐守着太多人了,说某些事情不太合适。其他营帐,似乎也不保险。 思考再三,楚景琰和杨齐上军营之外的某隐蔽处说事儿去了。 “都去过大乾国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杨齐目视前方,等待着接下来许多他没预测过的东西,从楚景琰嘴里说出来。 也可能他什么都不打算说,句句隐瞒,句句不说实话。那时候,杨齐也拿他没办法。 至于楚景琰,他想过了,有些事情告诉杨齐也无妨。正如杨齐心想那样,楚景琰也同样拿他当朋友,二人的想法的确相当一致。 只不过,两个为了美人可是舍弃江山天下的人,一个找对了人,一个虽然说没找错人,可半路就给搅黄了。 “他们现在还不打算将我认回去。我是说我的母亲,她大概还没跟大乾国的皇帝说过找到了我的事情。”楚景琰如实告知。 如果杨齐要跟他站在对立面,既然都知道他是大乾国皇子了,那么方才见面的时候,就不会是那样的表现。 他应当直接下令将楚景琰抓起来。 虽然楚景琰是元帅,可这些兵马终究是南越皇室的兵马,怎么会不听杨齐的呢? “什么时候打算认你?”杨齐又问。 “不知道。大概不久了,我看她貌似也心急了。” 文妙言年纪不小了,而楚景琰是皇帝最小的皇子,说起来,皇帝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再过几年人就没了。 如今储君还没定,文妙言眼睁睁看着皇帝身体越来越差,身边那些久伴皇帝身侧的皇子野心勃勃,她怎么能够不心急呢?这些年来,因为她从中作梗,想必大乾国的皇帝对皇子们,并不满意。 文妙言要定了储君之位,就一定会让楚景琰回到大乾国皇室那一天,让皇帝满意,非他不可! “你说将来,我们若是都当了皇帝,会是怎样一番场景?”杨齐笑道。 “不知道,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而且,杨齐现在想当上皇帝,必须让当今南越皇帝死的快一些。这如何能够做到? 很难。 楚景琰呢,虽然有文妙言在背后推波助澜,可说不定就是不争气,得不到储君之位,更当不上大乾国的皇帝呢? “是啊,说不准。” 杨齐有些心里不舒服。 同样的处境,楚景琰身边有楚嘉音,他身边有什么? 等得到了皇位,他又能做什么呢? 原来,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是那么悲哀凄楚? “你说,我到底为什么想要这江山?”杨齐问。 楚景琰面色冷淡,回:“你若是自己都不知道,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我以前想过有一天,我可能会当上皇帝,因为三王叔时常在我耳边念叨,也是以储君人选的要求来教导我的。所以一开始勉强选择了七王叔的皇爷爷,才会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突然间变了心。” 杨齐苦笑,又说:“本来,三王叔站在我这边,楚良善……也就是楚耀,都让他过劳帮我了。看楚耀的态度,应当是向着皇爷爷,也要帮衬我了。结果,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皇爷爷早一步去了,三王叔也辅佐了七王叔。楚耀差点儿没了命,我像一条丧家之犬到处被追赶排挤。一切都是报应啊。” 当初就该老老实实听皇爷爷的话,做一个乖巧的皇长孙,早一步得到皇爷爷的认可,三王叔就算再厉害,扶持上位的七王叔也只能算是乱臣贼子。 他当初到底在瞎折腾什么呢? 说到底,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可能是为了不想被三王叔掌控在手中,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毕竟以他的本事,登上皇位之后想彻底挣脱那人的爪牙,还是有可能的。 其他原因啊,他想不起来了。 “你若不受这报应,必定会等来更叫人愤愤不平的结果。”楚景琰说。 “嗯,根本毫无两全之法。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放弃皇位,老老实实做一个闲散王爷,混吃等死。” 这才是最适合杨齐的结果,可他不甘心。 不甘心被三王叔折腾了这么多年,连龙椅的把手都没摸到,更不甘心皇爷爷不想给他们的东西,落在他们手中。 皇爷爷是心疼他的,每年都会特地挑选礼物送到王府。到了可以进京的时候,皇爷爷每次见到他,都会像是见到了什么宝贝似的,要什么给什么。 长大一点后,他叛逆不听话了起来,皇爷爷也抱不动了,关系疏远了不少。 可杨齐知道,皇爷爷眼中还是有他的。 直到最后一次进京,终于打算永远留在了经都城了,皇爷爷又给了他许多期望。这种认可和肯定,杨齐感到开心喜悦,甚至想证明给皇爷爷看,自己当真可以达成他的所愿。 可是,他背后有一个三王叔掌控着。 他想去打败三王叔,可一次一次失败了。 最后他气得发了疯,无理取闹起来。 仔细一想,他好像根本没有迷茫过,只不过有些事情挖出来太过灼心,还是永远埋藏着比较好。 二人在那个地方站了许久,吹了好久的风。 另一边,楚靖宇跟楚耀完全与这两方风景隔开,在那儿嘻嘻哈哈,不知苦与悲。 “你下次走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找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啊?”楚靖宇撇了撇嘴。 “我给了留了信了,就放在床上,你没看?”楚耀觉得楚靖宇应该会去他住的屋子的床上找他,所以就留了一封信,就放在被子上头。 楚靖宇吃惊,瞳孔放大,满满表示无辜:“我去看了你房里没人就不找你了。我觉得你也不是什么会玩躲猫猫的人,就干脆没找过,就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楚耀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这些年算无遗漏,居然栽在这家伙手上了。 “下次我还是叫人直接塞你手上去吧。”楚耀就是觉得他会去翻找,才故意将信放在那儿的。 毕竟那会儿他还没起床,找人去叨扰他也不好。再然后,就是府里的人跟楚耀都不熟,他也不想拜托任何人去帮这个忙。 “嗯嗯。”楚靖宇点头表示赞同。 就该这样,不然下次还是找不到。 楚耀有时候觉得这小家伙分明是在戏耍他。 哪有人像他这样,一会儿一副面孔的,之前看他对付家里的妹妹和继母,也不见得他哪里愚笨啊? 怎么到了他面前,就疯疯癫癫痴傻充愣的?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乎乎的?”楚耀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隐瞒自己一些什么,正打算着什么。 以楚靖宇的智谋来看,分明不会比不过他。 主要他还年轻,不似他们这些苦心经营数载的人,都开始渐渐疲于争斗了。 “没有啊,我一直这样。”楚靖宇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儿了。 楚耀实在看不透他,只能就断定,他表里如一吧。或许真的就是本性,喜欢跟亲近的人撒娇卖惨装可怜呢。有人帮自己遮遮太阳,谁还愿意自己撑着伞啊? “二哥哥跟你们那个什么家伙出去干什么了?”楚靖宇虽然跟楚嘉音亲一点,但心里实际上更崇拜楚景琰。 那毕竟是大将军啊,冲锋陷阵几乎毫无败仗,楚靖宇当初在大乾国临南边境城不能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楚景琰的大名了。谁想到这世界这么巧,居然让楚景琰成为了他家的人。 不过嘛,别看楚景琰平常对楚嘉音如何如何温柔体贴,他对外人,哪怕是有什么一定意义关联的弟弟妹妹哥哥姐姐们,都不太友好。也就是说话的时候,不那么不耐烦而已。 楚耀回:“应该是去商量回京的事情了。” “回京?明天就回去吧?”楚靖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片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了。 虽然父王不让他出门,可悄悄出门甚至出城的次数不在少数。临南边境城相邻的地方,他都去过了,包括现在这个南越临着大乾国的边境之地。 “是,明天就走。”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昏天黑地 回京都的路上,楚靖宇跟焉了的草儿似的,耷拉着脑袋,一蹶不振。 楚嘉音靠着车壁睡觉,不理会他。 刚开始说要走的时候,二人按照原先的安排,后一步再跟上去,结果兴高采烈的楚靖宇,居然被楚嘉音告知,他们居然要坐上马车回京都城去。 本来还想潇洒一路的楚靖宇,彻底没兴致了。 “六姐姐,你让我出去骑马好不好啊?”楚靖宇实在坐不住了,还有点头晕。 他从前就没出过太远的门,坐车也至多坐两三个时辰。现在都在车里闷了快四五个时辰了,实在是坐不住了。 楚靖宇跟脑袋瓜变大了一般,抱着沉沉的脑袋,晃来晃去,一脸苦涩。时不时,还要发出几声叹息,好似真的挺绝望,也挺后悔跟着楚嘉音出来的。 “马要拉车,你上哪儿去骑马?” 二人的马都被挪出来拉车了,根本再没有让楚靖宇齐骑马的份儿。 楚嘉音双眼紧闭,完全不在乎楚靖宇在耳畔的嗡嗡声。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总觉得嗜睡贪食,还是睡觉比较舒服。回答完楚靖宇的话,楚嘉音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扯了扯毯子盖在身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六姐姐,我真的要吐了!”楚靖宇依然抱着脑袋,露出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 他肚子里泛酸水,想吐不是假话。 楚嘉音半梦半醒,但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说:“你出去赶车,让茹云进来。一会儿不想吐了再回来。” 楚靖宇实在撑不下去了,也怕真吐在车里,到时候更难受,干脆听了楚嘉音的话,出去赶车了。不一会儿,茹云就被换了进来。 “小公子知道路吗?”茹云有些担心。 楚嘉音说:“他脑子清醒着呢,你告诉他该往哪个方向走,一定不会走错的。” “嗯。” 楚靖宇坐在外头,有气无力的赶车,马车行程都慢下来了。 等到马终于停了,茹云出去一看,才知道楚靖宇吹着风睡着了。 又只好将人拖进了车里。 “要不接下来我赶车吧。”楚嘉音爬了起来,打算出去。 茹云拦着她,说:“姑娘还是在里面待着吧,这外头挺凉。” “挺凉的话,你们都能受着我就不能?”楚嘉音执意要出去,茹云最后拗不过她,只能让他外头赶车了。 楚嘉音一开始还赶得挺欢,因为马跑得快,晃晃荡荡,将熟睡的楚靖宇都给吵醒了。 “六姐姐,我真要吐了!”楚靖宇掀开车帘,一脸痛苦。 楚嘉音笑道:“想吐就吐呗,别吐在马车里就行了。一会儿前面就有个地方能休息,你吐完了不舒服,还可以踏踏实实的休息一晚上。” 楚靖宇翻了一个白眼,当真吐了一路,直到马车行到一个小镇子里,他才勉强缓了过来。 实际上是肚子里实在没有什么能吐的东西了,现在就算是吐,也是吐肚子里面的水。 将马车安置好,楚靖宇是被茹云扛上客栈二楼客房的。 “三位客官一会儿可要吃点什么?”小二跑过来,暗暗搓了搓手,有些兴奋。 别问这三人年纪轻轻,其中两人还是女子,但那小公子的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没钱儿的主儿。若是能伺候好了,说不能大宰一顿。 “先准备一点儿柠檬、山楂、陈皮之类的东西吧。然后再来几个店里的特色菜。”楚嘉音现在可没什么胃口,这一路颠簸,她虽然早已经习惯了。 可习惯是习惯,不舒服的症状还是好。 比如现在,她就有点全身酸软不适,还有一点轻微的头痛。 楚靖宇瘫在椅子上,趴桌子睡到了店家将饭菜都端上来了,才有一点点精神爬起来。 楚嘉音将那堆酸的东西送过去,说:“吃一点,一会儿就好了。” 楚靖宇欲哭无泪,拿起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随便往嘴里塞。一口下去,差点儿没酸倒了牙,苦哈哈的说:“六姐姐,这都是什么啊?” “治你晕车的。” 不知道为什么,楚嘉音看着这些东西,好像也有想吃的冲动了,就……随随便便开始抓着吃了。 “还有多久才能到南越经都城啊?我从临南边境城去国都,都不需要走那么远的路!”楚靖宇轻声呜呜呜,虽然没真的哭出来,可听他这一段委屈的语气,就知道他心里肯定苦极了。 一个没经历过大苦大难和挫折的孩子! “以后经常走来走去,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楚嘉音态度敷衍。 楚靖宇就是欠收拾,必须让他多经历一些磨难,才知道他过去的日子过得多么舒适。省的一天到晚怨天尤人,觉得大家还委屈了他了。 “啊?经常?你饶了我吧,我才不要走来走去。不,坐马车过来过去也不要!头好晕!”楚靖宇将脑袋哐哐撞桌子。 旁边上菜的伙计看了,直吞口水,但看在楚靖宇打扮得这么有钱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楚靖宇吃了一口山楂混杂这其他酸溜溜的东西之后,突然觉得舒服多了,正想再抓起一把往嘴里送。结果一看刚才装着那些东西的盘子,早已经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六姐姐,你连这东西也能吃下去那么多啊?”楚靖宇将伸出去的手尴尬的收了回来,往旁边一看,伙计还没走,忙喊住人,“你,就你,回来!” 刚想离开的伙计忙转身回来,站在楚靖宇面前等待命令。 楚靖宇说:“就那盘东西,再给我来一盘。” “我也想要。”楚嘉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想吃。 “好,好。”伙计百思不得其解,听二人方才的谈话来看,这两人应该是姐弟,怎么两个人都那么喜欢吃酸的? 难不成是家族遗传? 伙计摸着脑袋,带着一头雾水转去厨房拿东西去了。 茹云也跟那伙计一般疑惑,平常她家姑娘也并不是很喜欢吃酸的东西啊。怎么今日突然兴起,跟楚靖宇抢起这东西来吃了? 往日楚嘉音出门的次数并不少,走过的路比这远的比比皆是,也不太可能是晕车了想吃酸的吧? 茹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自觉的看向了楚嘉音的肚子。 恕她真的不敢想象,楚景琰居然会已经对楚嘉音下手了。 “茹云,你这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楚嘉音就不经意间转过头来,就瞥见茹云神色不对劲儿,顺便问了一句。 茹云笑了笑,说:“没事儿,可能是这车晃荡得太厉害了。而且我平常都不坐马车里面的,有些不习惯。” 这理由好像没什么毛病,楚嘉音就这么信了。 楚靖宇察觉异样,看向了茹云,若有所思。 楚嘉音浑浑沉沉又有些想睡觉了。 …… 军队浩浩荡荡一日行进二十余里。 到了夜里休息的时候,杨齐来到了楚景琰的营帐,故意刺激他似的提起了某些事情。 “将人留在后头,你当真放心得下?不如将这边的事情都交给我好了,你去好好陪着她?” 杨齐一直都在军队的最后头待着,这一路上可是眼睁睁看着楚嘉音几人在后头越走越慢,最后直接没了影儿的。 楚景琰丝毫不乱,回道:“我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也相信她身边那个侍女,更相信她弟弟。” “哦?就那个十六岁的小屁孩?”杨齐也看得出来,楚靖宇确实不凡。 可以说老天爷当真对楚家不薄,将满院子的儿女都给了仙人之姿也就算了,还一个个都是非同寻常之人,直聪慧异于常人啊。 若说最不成材的两位,楚韵和楚梦,那也是了不起会算计人的。 不容小觑! “你真觉得他就是个小屁孩?”楚景琰问。 杨齐哈哈一笑,说:“自然不是,是我忘记了,当年十六岁的你早已经名声在外。就连楚家两位看似普通的公子,也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考取了秀才。” 还有呢,十四岁的楚嘉音能与虎搏斗,十六岁左右的楚嘉音能够以一人之力挽救快成烂泥的楚家。 说起来,到底谁能小觑楚家的人一眼? “今晚过来,又想做什么?”楚景琰知道杨齐断不会只是为了同他聊聊心事才过来的。 毕竟再过两天就要踏入南越经都城了,其中艰险,二人心中都清楚明白。 “与你商量一下该怎么面对我三王叔和七王叔。”杨齐说。 “这事儿应该你自己去想,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更不应该跟我说。你去跟楚耀说,也比跟我说要强。” 楚景琰不太想参和他的事情,若不是文妙言磨磨唧唧,非还要等他回到南越京都城,不知道暗地里在耍什么阴谋诡计的话,楚景琰今日甚至都不会出现在杨齐面前。 “嗯,所以啊,我也派人去叫他了,一会儿我们仨一块儿聊。” 这话一出,场面的气氛一下子僵冷了起来。不过半晌,又恢复如初。 站在如今二人各自的处境来说,再叫上一个楚耀在中间搅浑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第三百三十二章 生不逢时 第二日等楚靖宇终于适应了,楚嘉音一行人的速度才快了起来。 奈何这小东西就是喜欢作妖,还是闯出了祸端,让三人又不得不放慢了行程。 楚靖宇自告奋勇去赶车,结果将马车给摔没了。幸好人和马都没事儿,只是楚嘉音跟楚靖宇都栽进了河里面去了。 “楚靖宇!”楚嘉音刚爬起来就追着楚靖宇打。 楚靖宇忙撒腿就逃,嘴里不停的求饶,哭喊:“六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你看看咱们还有下次吗?”楚嘉音气鼓鼓,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儿好脾气,都被这弟弟给气没了。 爬上岸,楚嘉音无语望天,询问闯祸的楚靖宇:“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楚靖宇又没出过门,也没遇见过马车被撞坏,将人都甩出去的事情。 茹云很巧妙的借用武功躲避了,但没来得及抓住那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飞出去了。 茹云赶了过来,看到湿漉漉的两位主子,忙问:“姑娘,公子,你们都没事儿吧?” “没事儿。”楚靖宇轻飘飘的回了一声,他现在就是有点儿怕被六姐姐怪责。 说实话,从马车飞出去那一刻,他心里爽快极了。这一路上就一直闷闷的坐在马车里,那才真的是无趣! “接下来该怎么办?”楚靖宇问。 楚嘉音思考再三,说:“等着到下一个镇子,再找一辆马车吧。现在啊,咱们先骑马吧。” “哦,好耶,骑马!”楚靖宇差点儿一蹦三尺高,但在注意到六姐姐那要吃人的眼神之外,立马收敛了起来。 本来嘛,就应该一直骑马,搞得现在复杂死了。 楚靖宇自己爬了起来,看到楚嘉音还坐在河岸边,忙伸出手,示意她自己要将她拉起来。楚嘉音就将手放在他手上,借着他站起来了。 结果站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再然后,腹部传来一阵一阵钝痛。 楚嘉音皱起了眉,又直接原地瘫坐了下去。 “六姐姐,你怎么了?!六姐姐!”楚靖宇喊道。 结果无济于事,楚嘉音这一坐下去,就没什么知觉了。 迷迷糊糊间,她只感觉到有人将她背了起来。 再次清醒,已经是在镇上了。 楚靖宇背了楚嘉音一路,现在后背和额头上都满是汗水。 楚嘉音明明休息了好久,也没下地走路,可就是感觉到疲惫异常。她浑浑沉沉的询问:“我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也跟着你下河了,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就昏倒了,茹云姐姐说你不能受颠簸,我就只能这么背着你一路走过来了。”楚靖宇说道。 楚嘉音看到了阳光,可头顶并无太多热意。抬眸一看,是茹云在旁边给他们打伞,还要牵着两匹马。 这一路,这二人恐怕都是走来的。 “辛苦你们了。嗐,怎么就不能骑马了,我还能因为颠簸出人命不成?”楚嘉音声音虚弱到让人怀疑这还是不是她了。 平常的楚嘉音同人说话,哪一次不是神采奕奕的。这会儿,怎么好似被抽走了一半魂儿似的。 “你再逞强,说不定真要出人命了。”楚靖宇虽然没反应过来楚嘉音到底为什么不能受颠簸,但一想到精神好的人一直在马上也会感到不舒服,就索性不管那么多,就听茹云的话了。 这一路走来大约有五六里路呢,他一路还得背着楚嘉音走,可累坏了他了。 “先送姑娘去医馆吧。”茹云说道。 医馆就在这座小镇子的街上,楚嘉音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楚靖宇委屈巴巴的蹲守在楚嘉音身侧,担忧的看着她,好像不久后天就要塌了似的。 楚嘉音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仔细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番,认出来她现在应该身在医馆之中。 楚靖宇说:“六姐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啊?我下次真的不敢了,我一定会注意你,不伤害到你的。” 楚嘉音被这家伙的言语吓了一跳,至于这样吗,不过是摔进河里了而已。他之前还不是在为了能够骑马而高兴吗? “六姐姐,你肚子痛不痛?”楚靖宇撅着嘴,看着楚嘉音的肚子,像是想透过那层衣衫那层肚皮看到些什么。 楚嘉音脑子呆滞了半晌,瞧着他的眼神,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大夫应该给她把过脉了,该怎样的结果就是怎样的结果,逃不掉了。 “多大了?”楚嘉音寻思总不可能是前几日留下的,那应该还把脉把不出来。 难不成第一次就…… 哎,实在是孽缘。 眼下这么多事儿都没解决,肚子里若真有个孩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接下来无论做什么,都需要顾忌这个孩子的安危。还真是会挑日子,日后肯定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特别这一路上还跟着楚靖宇叽叽喳喳,多少也要粘上他舅舅的脾性了。 楚靖宇迷茫的抬起头,看向楚嘉音,呆呆傻傻的应了一声:“啊?什么?” “问你,孩子多大了?”楚嘉音问, 虽然她都心知肚明。 楚靖宇吐了吐舌头,说:“两个月。” 他知道楚嘉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又想到二哥哥年纪那么大,六姐姐才十八岁,一时间对二哥哥的崇拜也没那么深了。一心只想着心疼六姐姐了。 “六姐姐,你就不该出门东奔西跑的,还陪着楚景琰做什么?”楚靖宇将被子往楚嘉音身下塞,生怕她着凉了,“你真有了孩子,怎么不早些跟我说呢,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乖乖的,就算是赶车,也慢慢的。” 楚嘉音苦笑,她也是刚知道了。 她哪里会知道,这孩子这么着急想来到她身边。 说不准啊,不需要多久,它就该走了。毕竟现在,无论是楚嘉音还是楚景琰,貌似都没办法接受这个如同累赘一般的孩子。 楚嘉音害怕自己给二哥哥拖后腿,楚景琰就算不介意多一个孩子,楚嘉音也觉得这时候不应该给二哥哥添麻烦。 文妙言的事儿尚未完全解决,如今身为大乾国皇子的楚景琰又身在南越,再加上要时时刻刻惦记楚嘉音这个麻烦,楚景琰怎么忙得过来呢?换作独身的楚嘉音,自己的事儿还能自己担着。 “没事儿,这事儿你可别跟二哥哥说啊。听见没有?”楚嘉音嘱咐道。 “为什么啊?!”楚靖宇当即就不乐意了。 楚嘉音说:“让你闭嘴就闭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让大伯再多关你几年!” 其实就算是楚靖宇不说,或者她真吓唬住了楚靖宇,也无济于事。二哥哥总会知道的,但愿再一切事情了结之前,楚景琰都不会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一会儿,不见踪影许久的茹云就端着药进来了。 楚靖宇上前接过,说:“我来。” 楚靖宇现在终于不像之前表现得那么傻乎乎的。 虽然还是带着一点点蠢气。 楚靖宇捧着药碗,小心的端到楚嘉音面前,舀起一口药,还得吹一吹,才送到楚嘉音嘴边。换作另外的人来做,可能会觉得这喂药的人贴心,可面前的人是楚靖宇,那一切感觉都会变了。 他表现得十分憨态可掬,吹气的动作简直不要太过像几岁小孩儿了。 “六姐姐,喝药啊。”勺子已经送到楚嘉音嘴边了,可她还是顾着打量少年的神态如何有趣搞笑,惹来了少年的一丝不满。 楚嘉音笑着张嘴,喝下了第一口凉的彻底的药。 这勺子虽然小,但因为喂药的人速度快,喝药的人也配合,一碗到底也挺快的。 “姑娘,还要继续走吗?” 茹云知道楚嘉音肯定不愿意在这外边久留,但依照她现在的身体来看,如果再奔波劳碌,兴许会出事儿的。 “休息一两日吧,小宇不是没出过门嘛,这边风景也是不错的,不如让他留在这儿玩一玩。”楚嘉音说。 听到可以留在这个从未来过的地方玩儿,楚靖宇一下子开心得直蹦,说:“六姐姐你最好了。” 他其实这一路上就有想留下来在哪里玩的心思了,可因为顾及六姐姐这回是要带他会京都城去见其他叔叔婶婶,也就只能乖乖听话,跟这些沿途风景告别了。 这下,可终于能够停下来玩一玩了。 “现在才知道我最好啊?”楚嘉音无奈极了,也不禁感慨,有这真孩子在身边,她就算心性再幼稚,也只能认命当个大人。 “你一直都很好。六姐姐,你可要赶快好起来啊。”楚靖宇说。 楚嘉音点头:“嗯,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你先出去玩吧,别走远了,碰见麻烦赶紧回来,别一去人就没了。” “你可别咒我啊!”楚靖宇心都飘到外面去了,就是还有些担心楚嘉音。 楚嘉音看出来了,忙说:“去吧,别担心我了,没事儿的。” “嗯嗯。” 楚靖宇才应声,立马就转头出门,无影无踪。 第三百三十三章 少年交锋 茹云站在外头看了一眼楚靖宇往哪里走了,才将窗户和门都轻轻掩上,回来守在楚嘉音的床前。 “姑娘,你当真没事儿吗?” 楚嘉音的脸色很难看,一瞧就知道不可能真的没事儿。可耐不住她佯装得好,虽然脸色惨白,唇色惨淡,总还有些精神在。 “我若说没事,你信吗?”楚嘉音问,“有事无事,不是一句话能够说清楚的。总之你放心,我不会死得那么快的。” 茹云深吸了一口气,说:“姑娘,你可别咒你自个儿了。” “你先出门去看着小宇吧,他要是出了事,我可真要出事了。”楚嘉音挥手赶茹云走,“对了,别让他看见了,不能玩得尽兴,该不高兴了。” 茹云愁上眉梢,轻轻咬牙,说:“姑娘,您现在才是最不好的那一个。我要是走了,您怎么办呢?” “我能如何不好,没事儿的,我就一直在这儿躺着,不会走也不会闹。”楚嘉音虚弱的说着,好像又有点不舒服了。 一口气憋在心口,有些喘不过来了。是因为落进水里去了,还是孩子不够安分。 “二公子也真是……”茹云对此刻面对的楚嘉音,表现出来的只有心疼。 楚景琰好歹是个有头脑的,怎么这么随便就让楚嘉音怀了他的孩子,还是在这种时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没有二哥哥的事儿,他或许也想不到。也许是因为我们注定是一对,老天爷才会那么快让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这孩子虽然生不逢时,说不准日后会大有作为呢。” 楚嘉音心里其实并不这么想,她甚至想送走这个孩子。 “姑娘你自己觉得没问题就好。”茹云也不好说些什么了,只不过对于楚嘉音之前的意思,她还是得反驳一下。 她用必须违背的语气说道:“姑娘,小公子虽然平日里呆呆傻傻的,可他到底不笨,武功也不低,这世上不会有多少人能够奈何他的。我还是守着你吧,其实说实话,我说不准还不如小公子呢。我若是跟着他,说不定是谁在看着谁不出事儿。” “好吧。” 楚嘉音也说不过她。 她提到过,不拿茹云当侍女丫鬟的,姐妹之间,哪有什么命令之说。 …… 楚靖宇跟医馆的老先生要了一方药膳的单子,打算出门玩会儿以后,再去购置这些东西,回来晚上就给楚嘉音熬汤补身体。 上面还有些药材是山上能够采到的,楚靖宇打算先去看一眼山上有没有新鲜的。等实在找不到,再下山来找人家采来的不新鲜的。 在路上一蹦一跳走过了几条街,楚靖宇突然撞上了一个个子比他高的人,手上的药膳单子也掉在了地上。 那高个子身边的人帮忙捡起了单子,送到了楚靖宇面前。 楚靖宇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去看那二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其中一个是二十来岁的青年,长得十分俊俏,而且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另外一个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吧,跟他差不多,长得也挺好看的。 十四五岁那个少年也在看他,身边的青年拉了他一把,打算叫他走了的时候,少年忽然说了一句:“你长得好像我一个朋友。” 楚靖宇将药膳单子对着了几下,正往胸口里塞,听到这话,忙又将目光投到了少年身上。他不解的歪了歪头,仔细瞧了一会儿,说:“我好想不认识你们。” 青年也将他看了一会儿,说:“我也觉得他像那个谁。” 少年看向了青年,等待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楚靖宇对这两人也好奇,就呆呆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 青年说:“你不觉得这小子很像楚嘉音?” “我觉得更像楚大哥。”少年反驳道。 楚靖宇一下子眼睛放光,惊道:“你们认识我六姐姐?!” 哈? 方旻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他。年纪是比楚嘉音小,可楚家不就六个兄弟姐妹吗,怎么还来一个叫楚嘉音六姐姐的?就算是亲戚家的小孩,也该叫音音姐姐之类的吧? 闾丘嘉许思考片刻,问:“你是楚嘉音的弟弟?” “是啊,我们刚认亲的。我是楚家老大的儿子,不过年纪比较小,六姐姐说算上过世的两位哥哥我只能排在第七。” 楚家从来不算外室女子,楚璋名下的不算,楚珏这个久居在外的更不用说了。楚耀之前虽然算作是楚家的大公子了,可众人喊着大公子的时候,谁又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根本不对的。 楚家之前就夭折了一位大公子,年纪要比楚耀大。按道理说,楚耀真要算进族谱里,应该是老二。 剔除了楚景琰,楚耀应当是二公子。 “第七?”闾丘嘉许和方旻面面相觑,他们真是活的久了,什么事儿都能碰见。 楚家明明都快赶上断子绝孙的地步了,怎么这会儿2又冒出来一个小孩,说自己是楚家的七公子? 楚靖宇仔细观察这二人的表现,适当的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瞒得死死的。毕竟他也不能全部相信这路上遇到的陌生人啊,万一是专门去了解了他家的一些事情,故意来演戏给他看的怎么办? “啊哈哈哈,我有事儿要先走了,你们……嗯,再会啊!”楚靖宇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还是溜之大吉为妙。 方旻一下子就冲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拦着他说:“等等,你六姐姐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六姐姐在哪里啊?”楚靖宇歪了歪嘴,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编谎的说辞,“我家就在这附近啊,你们要是欺负我的话,我可要叫我爹娘叔叔婶婶大伯二伯大舅二舅来打你们了!” “你跟楚嘉音刚刚认亲了,应该是见过她了吧,她现在去哪里了?回了京都城?”方旻知道楚景琰又被派出去当元帅打仗了,就楚嘉音那个个性,应该也会跟着跑出去。 这条路,正好是南越军队去战场的必经之路。 “你没看见军队浩浩荡荡上京都城去了吗,六姐姐当然要跟着大军回去了?别挡着我了,我家里有位孕妇差点儿小产,我还得去采药治病呢,耽误了救人你们赔得起吗?”楚靖宇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格外逼真。 方旻这种大粗人,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在演戏。 楚靖宇原本还觉得这两人可能是六姐姐的什么朋友,可看着方旻渐渐在自己面前暴躁,他又不得不警惕起来了。 而且听他问话的语气,怎么听都觉得这好像是寻仇的仇家。 “楚家的人找了你们很久,楚嘉音这一趟见了你们,没打算带你们一块儿回去祭拜老夫人?”年纪小小的闾丘嘉许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闾丘嘉许早些年命运坎坷,肚子里没点儿东西,哪里还能活到现在。相比之下,同样年纪小却聪慧过人的楚靖宇,就要略微输了他一点点了。 毕竟,楚靖宇是被放在蜜罐里养大的,就算他自己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说得凄凄惨惨戚戚,真算起来,他也就是一个幼年丧母可提而已。 这么多年来,凭借着父王的宠爱,家里那些嬷嬷老管家等等的宠爱,就算是后来有了继母也同样无人能够欺负。反倒是沈氏母女这么多年来被他欺负得不轻,次次觉得不会再出纰漏,到最后还是得被楚靖宇算计得一败涂地。 他这样被宠了一辈子,也嚣张了一辈子的家伙,就算再聪慧,也得比那些再黑暗中长大的人,缺少一点什么。 “我爹忙得很,我娘身体不舒服没法出远门。我呢,我年纪小,不敢去。”楚靖宇最后一句话真是只有他才敢说。 南越国十六岁已经算成年了,再努把劲儿,估计某些十六岁的都当爹了。他居然再这里说自己年纪小。 “当真是年纪小才不去的?”闾丘嘉许冷笑,突然一掌朝楚靖宇打了过去! 楚靖宇虽然想装得自然一点,也想隐瞒这二人彻底。可吃亏的事情他从小都不干!从小到大,除了父王之外,还真没人敢对着他出巴掌呢! “身手不错啊!”闾丘嘉许说,这镇子他和方旻才刚到,但也大概了解了一点点其中风土人情。 镇子虽然不小,但普通都是平凡人家,最有钱的也就几个地主。像楚靖宇这种一身金光灿灿,衣服都是上等丝绸的讲究大少爷,根本不会存在。 “下手够狠啊!”楚靖宇虽然没感受到闾丘嘉许的掌力到底多深厚,可单单凭借划过身侧的劲风,也能知道这家伙绝对没有手下留情。 闾丘嘉许冷哼了一声,说:“你之前说的,恐怕都是假话吧?” “是又怎么样?这年头说谎话要杀头还是捅肚子啊?”楚靖宇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们也不想为难你,这样,你告诉我们楚嘉音到底在哪里,我们就放过你!” 第三百三十四章 原是相熟之人 “不想放过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楚靖宇话说完就撒腿逃跑,给那二人看得都懵了一瞬。 不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方旻再次拦住了楚靖宇的去路。 楚靖宇恍惚间只看到了一个黑影从自己身后落了下来,还没知觉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又是怎样的一瞬间方旻就到自己跟前来了,肩膀上就被对方打了一记。 楚靖宇吃痛退后,谁想到后头还有一个闾丘嘉许。 “你们两个以多欺少……我不服!”楚靖宇本来还想说一句以大欺小,但一看闾丘嘉许那张脸,就知道对方肯定不比自己年纪大多少,只能收回了。 “不需要你服气!” 方旻跟了楚耀这么多年,行事作风早就如同他一般了。向来都是自己不吃亏就成,管他什么行事是否光明磊落。 几个回合下来,楚靖宇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伏低咬牙。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楚靖宇抽了一下鼻子,一肚子委屈苦水。 等他有机会动手了,一定让这两个人好看!楚靖宇气得将额前的毛吹得飞了一阵又一阵,一边琢磨着这两个人到底跟楚嘉音有深仇大恨。 可不能让他们找到六姐姐,以六姐姐现在的状况来看,要是真碰上这俩恶徒,一定会吃不消的。 闾丘嘉许走过来,俯身审视着被压制住的楚靖宇,说:“我们想让你说个实话而已。比如说,告诉我们楚嘉音到底在哪里,或者是你到底是谁。” “都说了,六姐姐跟着大军回去了。至于我,我就是六姐姐家大伯的儿子啊。你们还想知道什么?要去我家坐坐?”楚靖宇咬牙,真将他送回家也好,到时候让父王好好收拾他们一顿,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对他! “你还敢继续说谎!”闾丘嘉许抓着他的手腕,狠狠一掰,骨头作响。 楚靖宇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我说什么慌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这些不讲理的土贼,我要叫我爹打死你们!” 他的确没有在说谎,他只不过是没将所有东西一次性尽数托出罢了。这人居然还说他说谎,真是冤枉啊。 “你一个人跑这边来做什么?”闾丘嘉许拎着他的爪子,仔细查看了一下绣花纹路,是大乾国那边才有的款式,“你就算是边境城的人,离开家里到这边来,也需要不少路程。专门跑这么一趟,想必不只是出门游山玩水那么简单吧?” 闾丘嘉许又将他原先塞进怀里的纸条拿了出来,将上面的药方看了一遍,说:“确实是给孕妇服用的。你一个家不在南越的人,为什么专门跑到这里来,给孕妇跑腿抓药?” “关你屁事!”楚靖宇深知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眼下又不是临南边境城,没人会听从他的吩咐帮他的忙,一时间也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带着走吧。南越楚家不是你本家吗,我们带你回去见一见亲戚。”闾丘嘉许说。 方旻同意闾丘嘉许的做法,拿出绳子将楚靖宇绑上了。楚靖宇欲哭无泪,又不能说出实话,说实话又有什么用,他们还能看在楚嘉音的面子上放过他不成? 万一说出了实话,自己反而连累了六姐姐,那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楚靖宇想了一会儿,突然哼哼道:“我真的需要去采药买药,我家姐姐也真等着我呢。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一尸两命,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了?” 闾丘嘉许看了方旻一眼,说:“反正我们现在没事儿,不如帮他去采药抓药?你姐姐在哪里,我们一会儿帮你把药送过去。” 楚靖宇真的服了这两人,今天非要不死不休了对吧?他可不要被人这样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过嘛,让这两人白白给自己办事儿还不花钱,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我一会儿自己送,你们很闲吗,那要不就一直陪着我好了。”楚靖宇浑身带刺,好像想借着嘴上的火气,跟这两人同归于尽似的。 “行。”闾丘嘉许毫不犹豫地说道。 楚靖宇吓了一跳,内心直呼倒霉。 借着,他就领着这两个人上山去采药了。 …… 夜渐渐黑了,楚嘉音身体也好了不少,却左右看不见楚靖宇回来。 吃饭的时候,楚嘉音让茹云出门去找人。 茹云一脸为难。 “他要是出事了,我更不好了。放心吧,我哪有那么倒霉,每次离开了你们,都要出事啊?”楚嘉音抬手赶人赶快去。 茹云根本拗不过她,除了遵命行事,也没别的什么办法了。 天再暗一点的时候,楚嘉音从窗棂那儿往街道上看,远远地瞧见了三人并行的男子。三个人的身影都很眼熟,引得楚嘉音不由地多看了一会儿,走近了一些,楚嘉音才知道那是楚靖宇、闾丘嘉许和方旻。 那三人路过了医馆旁边,也就是楚嘉音现在安身的客栈,都没有丝毫要停留下来的意思。 楚嘉音忙喊住:“楚靖宇!” 本来试图将闾丘嘉许二人引得更远,避免他们伤害到楚嘉音、用心极为良苦的楚靖宇,一下子心都彻底凉了。 这时候说什么话啊,居然就这么暴露了。 楚靖宇抱头,难受极了。 闾丘嘉许与方旻纷纷闻声朝后方看去,瞧见楚嘉音站在一间客栈的窗边,正看着他们。 闾丘嘉许向她问好:“楚家姐姐,许久不见啊。”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楚耀的关系,闾丘嘉许跟楚嘉音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可到底不是仇人,他跟方旻,都是曾经做过楚嘉音朋友的人。 “你们怎么都往那边去了?”楚嘉音问。 听到这话以后,楚靖宇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二人说:“我刚刚记错地方了,我也是第一次过来这边,见谅。” 看这三人之间的往来,应当关系还算不错吧。也就是这两人做事太过引人怀疑了,才会叫他真去怀疑闾丘嘉许跟方旻,都是某些穷凶极恶之徒。 现在好了,误会解除了,楚靖宇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继续隐瞒楚嘉音的行踪了。 毕竟六姐姐看起来,自己也挺乐意看见这二人的。 方旻和闾丘嘉许很快在楚嘉音落脚的客栈安顿好了,楚靖宇围着楚嘉音说了一会儿话,采来的药材都拿去熬汤了。 因为有两个多管闲事的人,有些很难找的药材,居然都在山上找到了。也省得他花钱了,而且这样一来,对六姐姐的身体也好。 “六姐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两个人的?”楚靖宇其实挺不喜欢这两个人的。 虽说这二人也没怎么招惹他,可谁会喜欢一见面就让自己难堪的人呢?闾丘嘉许和方旻给楚靖宇带来的阴影,估计还得好些日子才能彻底消除。 “方旻啊,认识了好几年了。闾丘嘉许也大概两年有了吧,以前认识他们,都是因为楚……楚耀。”楚嘉音知道楚良善改名,估计是不想做回从前的自己了。 楚良善这个名字,不仅不好听,而且如今在南越也算臭名昭著,实在不雅。 “大哥哥,因为大哥哥吗?”楚靖宇更不懂了,大哥哥为人也不像是会交上这种朋友的人啊啊? 楚靖宇又询问:“大哥哥跟他们是怎样的朋友啊?只是平日的酒肉伙伴?” “不是,他们算是知己良友吧。方旻的出现,似乎打乱了楚耀原本计划好的一切。”楚嘉音隐隐约约间记得,早些时候,楚耀是因为遇见了方旻,之后才有了要考秀才当官的意思的。 好像这一路走来,也都是为了护着方旻。 “啊?知己啊?”楚靖宇不太满意这个结果。 在他看来,大哥哥就不该认识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虽然他也是不讲道理的,但他觉得自己可比那两个人好多了。 过了不久,闾丘嘉许跟方旻就上门来了。 二人手中都带着东西,有水果更有补药。 刚刚进客栈的时候,这二人是两手空空的。大晚上能捯饬出来这些东西,也是不容易。 “音音姑娘,近来可都好啊?”方旻变了,跟楚耀一般。 他们二人本来就好像是天生相辅相成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楚耀下落不明,找到之后也大变性情,将原本的自己收敛了起来。离开了楚耀的方旻,也好似不得不将本该不由自己操心的心事,都搬了出来,独自烦恼。 “都好。你们呢?自从某人不见了之后,也不见了踪影。”楚嘉音说道。 闾丘嘉许说:“我们不太相信楚大哥就这样走了,所以正四处找他的下落。音音姐姐,可是知道些什么?” “他的确还活着。”楚嘉音说,目光有意又似无意地瞥了那二人一眼。 二人都屏住了呼吸,表情变得兴奋起来,满满的期待。 楚耀这辈子也算值得了,居然能有这般的好兄弟在身边帮衬,时时刻刻为他着想,连到手的荣华富贵和地位都能随意抛说抛弃就抛弃。 第三百三十五章 楚家的独苗 楚嘉音饶了一个圈子,接着慢悠悠地说:“楚耀现在跟着二哥哥回京去了。看形势,他应当是要帮杨齐了,你们的去路呢。你们可想好要做什么了?” 不用想,楚嘉音料定这二人大概是要跟着楚耀一块儿,他做什么就在身边陪衬什么的。 被楚耀蛊惑了的这些人,貌似从来不会计较自己的得失,只想着他们的楚兄到底好不好。 “音音姑娘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就不必再问了吧。”方旻笑道。 闾丘嘉许觑了楚嘉音一眼,说:“你脸色不大好,我帮你看看?” 跟了楚耀的这两年时间里,聪明绝顶的闾丘嘉许,不仅仅帮楚耀的府邸算账,还自己考上了秀才,外加连医术都自个儿钻研好了。 楚嘉音伸出手,让他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闾丘嘉许把了一会儿,说:“很虚。” 孩子是谁的,既然都认识楚耀了,大概也瞒不住他们了。 “我想这个孩子还是不要了的好。”闾丘嘉许说,不管是什么缘故,这个孩子对于楚嘉音来说,都是一个麻烦。 既会伤害她的身体,也会伤害她的名誉。 楚嘉音笑道:“不劳费心,我自有打算。” 再等等看吧,万一他注定就要降生呢。楚嘉音总不能剥夺一个生命降生的权利吧。 “就你们两个人结伴走?”闾丘嘉许又问了一句。 楚嘉音原本的武功不低,人也算机灵,楚靖宇亦如此。可现在楚嘉音身怀六甲,而楚靖宇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怎么看都不太安全。 “还有茹云。”楚嘉音说道,“我一整天没见小宇回来,就让她出门去找小宇了,谁知道竟然让我先看见你们了。” 提到楚靖宇消失一整天的事情,楚靖宇自己都生气,用指责的语气说:“还不是都怪那两个人,路上无缘无故将我逮住了不说,还问东问西,还不放我走。” “你还骗我们说,楚嘉音跟着大军走了呢。” 这一路上,楚靖宇面不改色扯谎的事情,可太多太多了。要不是闾丘嘉许跟方旻早就知道某些真相,估计真要被这臭小子蒙骗得团团转了。 “那我还不是担心你们是坏人!” 这两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有理,夹在中间的楚嘉音,听他们吵架吵得头都大了一圈。立马喝住:“好了,都回去睡觉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立马,三个人都闭嘴了。 毕竟楚嘉音现在身子不爽,要是被他们三个大男人气出个好歹来,不说本来的关系如何,就说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啊。 告别了楚嘉音,楚靖宇又在门口哼了那二人几句,被人一瞪,立马回头进屋,一下子就将门关上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才不要给这两个能够打得过他,甚至可以随便欺负他的家伙搞掉他半根毫毛呢! 翌日。 刚吃完早饭,一行五人就出发了。 有闾丘嘉许这个小管家在,路上总算没有之前那么多麻烦了。车夫是雇来的,马车上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不会出现晕车的情况,更不会出现任何对楚嘉音的身体造成影响的状况。 楚靖宇执意要看着楚嘉音,这回就算是能出去坐马了,也打死不肯离开楚嘉音半步。 楚嘉音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你真不想再骑马了?”楚嘉音问,试图诱惑他,将他逼出马车之外去。 虽然他在马车里面安安分分,还时不时能够给自己端茶倒水挺好的。但怎么瞧着,有些可怜呢? “我不是不想骑马,我是担心你!”楚靖宇义正辞严地说道,其实他就是不想面对外头那两个骑马的家伙。 方旻时不时要跟他斗一次嘴,最后斗不过还得喊闾丘嘉许过来凑合。楚靖宇跟闾丘嘉许这个小狐狸的段位还差上了那么一点儿,根本不是对手,最后只能灰溜溜败退。 有了经验,他自然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了。 能避开自己丢脸的方法,自然是躲着那两个人喽。 躲在六姐姐的马车里最安全。 楚嘉音也不想再多劝他,只能由着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了。 回南越京都城的速度快了一些,不过一日一夜,就已经到了京都城城门口了。碰上了人多的地方,楚靖宇这回就算是被那二人排挤死,也要上马了。 “哇!南越的京都城,跟我们大乾国的国都虽然不能比,但是也挺大挺好玩的样子啊!”楚靖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下马去了。 路上还有好些姑娘看过来,娇羞腼腆,尽显女儿家绝美的姿态。可惜楚靖宇对这种姑娘不太感兴趣,在大乾国,姑娘们可比这热情奔放多了。 虽说宫中后妃,家中妾侍的地位不高,可女子若为待字闺中、或是正妻,地位完全不输给男人。也不会像南越这儿一般,因为举止之类的东西,被人说三道四。 当然,前提是你的举止对得起你得到的东西。若是按照楚嘉音平常的作风,被楚景琰带回去做了皇后,肯定要遭人诟病的。 “是挺大。”闾丘嘉许刚刚来的时候,对南越国都的繁华之景的赞叹也深有体会。 毕竟从前在西凉,那地方就算是贵族,也逃不过的确贫穷的国家,建盖不出来这么繁华的国都。 楚嘉音的身子好上许多了,已经能够自由行走了。下了马车,楚靖宇跟个小太监一般,非要牵着她走,生怕她摔了或是磕磕碰碰了。 楚嘉音有些好笑。 从前也有人这样,生怕她如何如何,可那时候是因为她年纪小,还喜欢乱蹦跶。没想到活到这个年纪了,又有一个小弟弟,居然也伺候她到这种,好似残了的地步。 “六姐姐,咱们家在哪里啊?”楚靖宇四处看了看,这边的富贵人家还挺多。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个楚家的宅子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听楚嘉音的描述,楚靖宇总觉得楚家不太富裕。也就大多地啊,铺子啊之类的多一点,那些都是楚靖宇没接触过的。 他家二十余年都是靠吃皇粮过来的,做生意种地都不在他需要了解的范围之内。 “就在前面了。”太挤了,楚嘉音也在马车里坐了很久,想下来走一走了。 方旻和闾丘嘉许一进城就着急的去找楚耀了,根本无暇理会他们接下来到底要去哪里,要去做些什么。就这么将三人抛弃在街道上了。 “那不是初六姑娘吗?身边怎么还跟了一个小公子?” “看穿着应该身份不简单呐。” “会不会是未来的夫婿什么的?” 多嘴的大妈大叔街道上从来不缺,还有些根本不怕事儿的,声音又大,当着当事人的面儿说,也不怕尴尬或是当事人怎么样他们。 “你们没听说啊,那楚六姑娘都跟她家那二哥哥单独住在侯爷好长一段时间了。而且我听说啊,楚家的人都知道楚六姑娘跟那二公子有一腿。她现在要是找上别人,岂不是……” 楚靖宇耳尖,都听到了。 他没等楚嘉音反应过来,就已经冲到了那些说闲话的人面前,笑容满面的对着他们。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楚靖宇微微咬牙,在临南边境城,甚至是大乾国国都,都没人敢议论多嘴他的事情。 想不到刚来南越国都,就被这些人说三道四的聊起来了!这口气,虽然必须咽下去,咽不下去也没处说理,但是楚靖宇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这些大叔大婶聊一聊的。 最后,几乎准备动手挥拳头的楚靖宇,还是被茹云一把拎了回来的。 “姑娘。”茹云跟拎鸡崽子一样,将楚靖宇拎到了楚嘉音面前。 楚嘉音无奈料定叹了一了口气,说道:“都是我的错,名声不太好,连累你了。” 楚靖宇万万没想到六姐姐开口居然这么说话,还跟他道歉?不过,这样一来更助长了楚靖宇的气势,他说:“六姐姐,不用太自责,我不怪你的。” 这孩子尾巴估计要翘到天上去了。 楚嘉音一句话点醒了他:“不过啊,你这脾气也得收一收了。没有你父王在,在外头,很容易被打死的!” 最后几个字,楚嘉音是咬牙一字一字跟他说的。这可是楚家最后的独苗了,虽说不一定是最后一根,但目前看来就是最后一根。 她如果不保护好,将来黄泉路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哦。”楚靖宇看样子根本没有服气,他只是怕楚嘉音气昏了头,影响到身体。 楚嘉音领着楚靖宇上了自家,刚到门口,楚靖宇就好奇的在门口打转,然后同楚王府作比较。 “六姐姐,楚家还不错啊,我以为能比这更穷更破烂一点呢!”楚靖宇笑嘻嘻的说。 楚嘉音一脚将人踹了进去,说:“你胡乱想些什么呢,我们家可是南越第一皇商!” 楚靖宇一屁股摔坐在门口不远处,哭唧唧:“我就不该觉得六姐姐你柔弱不能自理,还好心好意服侍了你一路。” “呵呵,已经晚了!走,跟我去见伯母她们。”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二十余年无音讯 楚靖宇受了气,打死都不听楚嘉音的,就直接躺在地上打滚了。 “茹云。”楚嘉音不想弯腰去揪他,只能拜托身边的茹云去做这件事。 茹云领了命令,三步上前,一把拎着楚靖宇的衣领子,将人给揪了起来。说实话,楚嘉音觉得楚靖宇的功夫应当是比她和茹云还要高的,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到底中了什么邪,好似瞧见了熟人特别是女的,就格外的柔弱不能自理。 “走吧。”楚嘉音说。 楚靖宇耷拉着脑袋,认命的跟着六姐姐往内宅走去了。 “六姐姐,楚家这院子还挺不错啊。”楚靖宇观赏了一遭楚府的风景,忽然有了这么一番感慨。 楚府确实不如楚王府占地面积广阔,其中建筑也不如楚王府那般耀眼夺目。但走入其中,总自带一股书卷气,诗意油然而生,令人觉得舒爽。 “嗯,比不得你家楚王府。” 哎,这楚靖宇虽然是楚家最后一根独苗了,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得考虑考虑会不会再有其他小辈出来撑场子。毕竟人家是小王爷,让他放弃楚王府的一切和地位,回来楚家继承一堆宅子商铺,似乎不太现实。 谁脑子有病不当王爷当商人? 楚靖宇这种从小到大都被惯着、宠着的,那更不可能将肩扛一家人的事情担下来了。 “六姑娘。” 来往的丫鬟,照旧如平常一般称呼她,也同样敬重她。看到了楚靖宇,好几人眼中露出了怀疑,但很快又想到了某些不可能,便就此断绝了那个念想。 “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吧?”楚嘉音问。 如今楚家在外头的生意还得靠二伯和三伯去支撑,此刻两位爷大概都不会在府上。而两位夫人,也得兼顾这四周商铺的生意,可谓是各有各的忙碌。 除了那位四爷之外。 周琦玉进门,也就让楚璋收收心罢了。 想让他这坨烂泥上墙,还是有些难度,何况他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启蒙时期。就算是有心打算学习,也很难起步。 丫鬟回道:“二夫人在院子里,三夫人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还有,四姑娘回来了,带着小公子来的。之前,还念着想要见姑娘呢。可巧了,这盼着盼着,终于把姑娘给盼回来了。” 其实啊,是楚嘉珍听说大军回朝廷了,这才在两日后登门造访。谁知道,竟然还是没能等到楚嘉音。 “我知道了。”楚嘉音让丫鬟先去忙了,领着楚靖宇上二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楚靖宇一路都在好奇,时不时爬上个假山,时不时摘一两朵花,总之一路过来,楚府的东西可被他霍霍了不少。 “好了,你就安分一些吧。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花草,可别一下子都弄死了。”楚嘉音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出言让他消停一些。 楚靖宇立马停住了自己忍不住折腾那些小东西的爪子,背在身后,乖巧的跟着楚嘉音,一前一后的进了二夫人的院子。 丫鬟先一步进屋去报,楚嘉音跟着楚靖宇就进去了。 这会儿天有些凉了,屋子里也升起了暖炉。 “二伯母。”楚嘉音唤了一声。 屋里两个女人同时转过头来看她,见她一切安好,都松了一口气。 楚嘉珍说:“原以为音音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这会儿一看,还是长大了,不似从前那般走哪里闯祸到哪里了。诶,你自己一个人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了一位小公子回来?” 将楚靖宇仔细一番打量,楚嘉珍惊呼:“这小公子倒是长挺像咱们家的人。你俩站在那边,我都以为你俩是姐弟了。” “我就是你家的人啊?”楚靖宇笑嘻嘻的回道,小小少年面孔俊俏,笑容讨喜,十分讨人喜欢。 楚嘉珍却百思不得其解,问:“你怎么会是我家的人?” 想到一种可能,但很快又被她自己从脑海中抛开了。她原想,也许是楚嘉音带着什么心仪之人回来了,可楚嘉音心心念念追随了楚景琰那么多年,总不可能说变心就变心吧? 本来也没多难解释的事情,到了楚靖宇嘴里,就成了兜圈子:“我就是你家的啊。” “嗯?” 楚嘉音忙解释:“他是大伯的孩子。” “大伯的孩子。”楚嘉珍念叨了一句。 楚靖宇跑过去跟小弟弟玩了,顺便跟那边的二夫人打了一声招呼:“二婶好。” 二夫人被这声二婶彻底喊晕了。 “大伯的孩子?!”楚嘉珍许久,才反应过来其中的不对劲儿。 二夫人也在楚嘉珍的这声惊呼中幡然醒了过来,从椅子上当即就弹了起来,吃惊的问:“你说,他是大哥的孩子?” 楚靖宇没想到自己的出现,能掀起这么一番轩然大波,只能对着两位被吓到的姐姐和婶婶,尴尬的笑了笑。楚嘉珍的孩子现在揪着楚靖宇的一只手指啃得正欢,那场面,实在叫人有些挪不开眼睛。 楚靖宇确实挺像楚家的其他兄弟姐妹的,气质也挺像当初不着调的楚嘉音。这顽皮的性子换到了少年身上,可比生在楚嘉音身上讨人喜欢多了。 没办法,这世人啊就是对女子有各种各样的偏见,活泼一些也是错。 “二伯母,你不用怀疑,是真的。我们在大乾国还见过了大伯,但是大伯现在还有事务缠身,不能到南越京都来与我们相聚。当初不辞而别,一别二十余年,也都有苦衷。” 楚嘉音不知道大伯的苦衷是什么,总之在这段时间里,她得争取让大家都觉得大伯并非不可原谅。 大伯跟二哥哥还有牵扯,事情真到了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说不准还要将罪过怪在二哥哥身上。 “是吗?”二夫人突然横眉竖眼,“二十多年,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捎一封信回来?母亲记挂他,记挂了二十余年,这些年大家都当他是死了,现在不但没死,还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出来了?!” 也就楚嘉音觉得事不关已,没是吗感觉了。 这些当年亲眼瞧着楚家大爷消失,又瞧着老夫人如何如何思念大儿子的长辈,心里怎么会好过。 若真还有心,就算回不来,也该告诉大家,他还活的好好的吧?这么多年了,当真是一个字都不舍得送过来,报喜报忧都那么难吗? 楚靖宇不明所以,逗孩子的兴致没那么高了。 这么多年了,他还真没听父亲提起过楚家的事情。 也就是楚耀到楚王府的那段时间开始,楚靖宇才知道了一点点,后来楚嘉音也来了,他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出生于何处。这么多年,楚靖宇瞧着父亲也不像是连一封信都送不出去的样子,而且大乾国的皇帝对他很是器重呢。 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父王才狠心抛弃家中老母二十余年,连个准信儿都不报? “事已至此,二伯母再生气也没用了。”楚嘉音说。 虽然现在大家的日子都过得趋于太平了,但一场更猛烈刺激的噩梦,好似才刚刚开始。楚嘉音隐隐间能够察觉到,关于二哥哥的身世,关于大伯和楚靖宇之间,要引发一场灾难,祸及楚家的灾难。 楚靖宇无辜的撇嘴,屁都不敢放。 这位二婶,看起来不太好惹。他这辈子最怕心机深和凶狠泼辣的女人了,家里那两位,要不是实在躲不掉了,他也害怕啊。 二夫人稍稍缓了缓,看样子是真的泄气了。她说:“是啊,事已至此,再生气都无用了。母亲也走了,你大伯就算现在回来,你祖母也瞧不见了。” 盼了二十余年想见的儿子见不到,如今终于肯露面了,却已经无法让母亲瞧见了。 楚靖宇眨巴眨巴眼,看着旁边的小孩子冲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一笑,就好像一个无辜的、才几岁大的孩童,让人不忍心责备。 二夫人看到他,质问的话,也说不出一句了。 “你二哥哥立了大功,这回恐怕又要加官进爵了。”二夫人念道。 楚嘉珍由衷地为楚嘉音感到高兴,说:“这样以后音音跟着二哥哥,就不会受苦了。全天下,也没几个敢招惹咱们音音。” “这事儿说不准,珍珍你别在这儿瞎搅合。”二夫人骂道。 楚嘉珍还似从前少女一般,对着母亲吐了吐舌头,表示不快。 “加官进爵?”楚嘉音轻笑,怕事情不会有那么美好,“都已经是侯爷了,还能加官进爵到什么地步呢?最多给些封赏罢了。” 要楚景琰上王爵之位,或是直接晋升亲王,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楚耀之前能够成为异姓亲王,完全是是因为先皇不顾念任何大臣的意思,执意去要封赏。 如今新帝登基,万事万物都还不稳定,要是公然跟那些大臣对抗,实属作孽。 再说了,楚耀跟先皇熟若知己,楚景琰在新帝眼中,不过是一枚保家卫国的棋子罢了。 他凭什么呢? “嗯,六姐姐,你说你们南越的皇帝,会不会给二哥哥做王爷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 楚靖宇是个很会讨人喜欢的家伙,才不到一日,府里上下都接纳他了。 家里人还带着他去祭拜了祖母,也算给九泉之下的楚老夫人做了一个交代,让她知道,楚家还未断子绝孙。 只不过这楚靖宇断是没断,要想光耀门楣,或是留下来守住楚家的基业,当真是太难了。 开始那两天,二夫人和三夫人还试图教他些什么做生意的秘诀,结果这家伙全当耳旁风,听完第二天就忘记了。 “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跟二伯母和三伯母学?虽然你以后都用不到,但现在好歹逗她们开心开心,好不好?”楚嘉音没来由的因为楚靖宇生了一通闷气。 楚嘉音身子上的情况,目前家中只是楚靖宇一人清楚,他肩上扛着小外甥和姐姐的性命,不敢疏忽,也万万不敢让楚嘉音气出病来了,只能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要记得让着楚嘉音。 “可是都没什么用,我学来做什么?”楚靖宇挠头,头痛不已。 他将来可都答应了大乾国的皇帝,要继承楚王府,然后辅佐新帝了。虽然还不知道储君到底是谁,可宫里的哥哥们对他都挺好的,是谁他都无所谓。 有所谓的是,他将来一定会回去当王爷就对了。 “六姐姐,咱家就不能换个光宗耀祖的那个什么吗?咱不做生意了,该做官好不好?你看看,当王爷多威风多有面子啊?比做什么南越第一皇商有面子多了吧?” 楚靖宇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而且是认准了,就不能容许别人去轻易更改的那一种。他这头倔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自己最初的意愿,去替楚家某些人完全继承家业的愿望的。 “我让你逗两位伯母开心一点,也不是让你将来非得继承家业啊。你现在就好好哄哄她们而已,这都不行吗?”楚嘉音叉腰。 一时间,她感受到了带男孩子的苦恼。 好希望将来生的都是女孩儿,可是生的都是女孩儿,谁来保护一个家呢? 说到底还是造物的老天不公平,凭什么不能让男子女子都一样,阴阳调和,换来的却是弱肉强食、较弱的女人成为了附属品。 “好,我知道了。”楚靖宇一副自己肯定会听话,也肯定会照办的样子。 楚嘉音可算满意了。 去买东西的桃花可算是追过来了,将手里的吃食都交给两位主子,然后跟着他们。 “姑娘和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啊?”桃花是真心喜欢楚靖宇的,这孩子虽然脾气跟小时候的楚嘉音差不多,可里子到底多少有些不同,楚靖宇可比楚嘉音讨人喜欢多了。 不过这话她只能憋在心里头,可不能叫自家姑娘察觉了。 而且,她也挺喜欢自家姑娘的,只不过……嗐。 楚嘉音回到京都外城好几日了,她现在就打算帮家里的忙,整理一下家里的生意。另外,就是让楚靖宇多跟家里人亲近亲近。 为了避免这小子在家中厌烦,或是跑出门闯祸被什么人逮住,她还得陪着人出门。 “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本来就是出来瞎逛的,当然是听天由命。等到天黑了,又折返回去就是了。 走过了大半个京都外城,在某处街道上,楚嘉音看到了一个乞丐。乞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乱糟糟了,没有衣服遮挡的地方,皮肉好几处都有伤,凄惨不已。 正当楚嘉音跟楚靖宇都同情的看着他,想掏钱出来救济一下对方的时候。楚嘉音忽然停住了,也忙抓住了抬脚要前行,抓着银子就往人家碗里丢的楚靖宇。 楚靖宇回头瞪了她一眼,不悦地问:“干嘛?” 声音不小,大概能惹来对面的目光。 楚嘉音忙转身。 她脑海中都是一张脸,一张熟悉且让人憎恶的脸。 这不是宋书明吗? 曾经风光无限的小侯爷,如今这是怎么了? 楚嘉音疑惑的看向了桃花。 桃花正巧要告诉她这件事,拉着她往远一点走,省的被人盯上了。 楚靖宇终于发现了蹊跷,忙凑过来听桃花说话。 桃花道:“之前宋家得罪了朝廷上的人,被参了一本,彻底失去了侯爵。再后来,楚良善不是死掉了吗,连带着楚良善也被削了爵位,咱们楚家到如今能依仗的,只有齐家和二公子了。” 之前祖母过世的时候,明明都还好好的。这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天赏赐下来的报应吗? 虽说这些年因为楚嘉音谨慎防备,宋书明和楚韵并不能对她做出前世那般恶毒恶心的事情。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祸端,终究是让别人是承受了。 恶人依旧是恶人。 “再然后,也不知道楚韵跟宋书明惹了什么事儿。楚韵现在躺在家里估计动弹不得,很快就要走了。自从宋书明,对方要他天天在街头乞讨,一直到乞讨得一万两银子才肯放他生路。”桃花说完,一阵唏嘘,“也算给当年的姑娘出了一口恶气了。当初他们那么对姑娘你,姑娘你仁慈放过,这些年居然还要继续造孽,也不怪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了。” 楚靖宇遇到好奇的事情,总是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问:“桃花姐姐,他们当年欺负六姐姐了吗?” “嗯,这宋书明啊,原先是咱们姑娘的未婚夫,谁知道,他居然瞧不上咱们姑娘,还非要退亲。转头啊,还瞧上了那外室的女儿,当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桃花吐了一口唾沫。 好在他们三人都已经走到一个拐角处躲着了,不然叫宋书明看见,现在这般惨样出现在昔日嘲讽的对象面前,估计拼个鱼死网破,也想咬下来楚嘉音一块肉不可。 楚靖宇那个不怕死的,时不时要探出去半个头,去望了望那个人。 最后,他得出结论:“那个人长得比二哥哥丑多了,而且一看就是瘦骨嶙嶙,还没我强呢。” “是,没你强!” 楚嘉音笑了。 宋书明跟楚韵的事儿,与她无关。 他们出了这种事儿没牵扯上楚家,应当是家里的人主动与他们撇清关系了。 也算终于摆脱了一堆臭虫。 三人转了一个方向继续逛街去了,楚靖宇一路上都拉着楚嘉音聊宋书明跟楚韵的事情,楚嘉音心想这些事告诉他也无妨,就从楚韵进门那一天起,开始说他们的事情。 最后,换来了楚靖宇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帮楚嘉音解决了他们。 楚嘉音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你怎么十六了,还那么像个小孩子?” “嗯嗯额,我才不像小孩子。我这是活泼开朗讨人喜欢。”楚靖宇理直气壮地说道。 无法反驳。 …… 在楚家待了四五日,楚景琰那边大概也将军中的事务处理完毕了。楚嘉音就上了京都内城去了,至于楚靖宇,他非要跟上,楚嘉音也只好带着人一块儿去了。 换了君王的京都内城,俨然大变,再也不是楚嘉音记忆中的模样了。 “侯府比楚府大,可惜还是没有楚王府大!” 楚靖宇这孩子就是喜欢瞎说实话,被楚嘉音狠狠扇了一下脑袋瓜子。他也不用他那不算愚笨的脑子想一想,楚王府可是亲王府,哪里是他们侯府或是商人的府邸可比的? 如果可比,那大乾国也太过小气吧? 楚景琰不在府中,楚嘉音跟楚靖宇待在侯府中也没什么意思,二人就一块儿上楚嘉音开设的茶楼去了。 一到茶楼里头,楚靖宇就开始各种哇。虽然这茶楼没什么稀奇的,可大乾国更偏向武艺养国,像南越这般一抓就是一大把读书人,还能写传记画书画赚钱的,实在见不着。 一进茶楼,楚靖宇就被说书先生给吸引了,捧着一盆瓜子在楼下听书。 说书先生今日说的,是楚嘉音刚新鲜出炉写出来的传记,上头写的都是打仗的事情。栩栩如生,犹如亲临战场,楼下的人都不禁感叹,这会是哪个上过战场的大才子写出来的。 楚嘉音靠着楼上护栏轻笑,轻声嘀咕:“说出来怕你们不信,写出来这东西的人,居然是你们一向瞧不起的楚嘉音。” 楚嘉音因为习武,素日里表现出来的才华也不多。琴棋书画每一样她都会,但就是这四样啊,她都不精通。 写出这些传记本子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舞刀弄枪,没有什么远见的女子? 没有远见? 楚嘉音呵了一声。 在某些男子眼里,无论一个女子多么厉害,只要她是女子,那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楚嘉音瞧着楼下那些最会说女子不是的闲散人,不禁在想,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追捧的东西,是一位女子所作。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他们最不屑提起,甚至一个个提起来就说倒贴也不娶的楚嘉音,会是什么表情! 楚嘉音转进后边的小楼,换了一身衣裳,好生打扮了一番。 这衣裳是最近几日做出来的,那些簪子钗花也是最新的款式。 焕然一新的装扮,穿着较真素日过于端庄的楚嘉音。 第三百三十八章 侯爷怀中靠 当楚嘉音穿着新装,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那说书先生嘴里的精彩,已经完全不能与之比拟了。 其实,自从楚嘉音习武之后,好些人就再也没仔细看过她一眼了。 长大后的楚嘉音到底长什么模样,大家好像都不好奇。他们感兴趣的,只有楚嘉音今日又闹出什么流言蜚语,值得去取笑打趣一番了。 “这……” 楼下众人,唯有楚靖宇还算正常,只高兴的朝楚嘉音挥了挥手,喊道:“六姐姐!” 开始有人轻声嘀咕:“这人好像是楚嘉音吧?” “不可能吧?楚嘉音怎么会出落成这样了?她学了几年武功,不应该胳膊和腿都壮实起来吗?” “你胡乱想些什么呢?她要是真那样了,那楚景琰还能受得了她?” 说起来,楚嘉音跟楚景琰的事情,经过某些人的传言结合,彻底被紧紧拴在一块儿了。楚景琰不怕满身脏水的楚嘉音黏在自己身上,耽误他的前途和名声儿,一直不出面解释,有人问也不吭声,最后事情就演变成肯定了。 不过啊,虽然说是楚景琰没去否定,但事实的确如此。 “打扰各位了。”楚嘉音今日故意装得淑女了一些。 从现在开始,她得活给别人去看了。 谁让二哥哥有那么一个母亲,又要当大乾国的皇帝呢?她除了想方设法配上二哥哥,还能做些什么呢? “真是楚嘉音!”这人的声音,跟见了鬼似得。 楚靖宇不太想跟楚嘉音回去,一双眼里充满乞求。他还没听完一个回合呢。 楚嘉音只好走过来,跟他说:“传记都是我写的,改明儿我将全套都给你。” 楚靖宇立马精神了。 他知道这茶楼就是六姐姐的产业,至于传记的事情,他没道理会去怀疑啊。他又不是真的傻,就算不是六姐姐写的,六姐姐也是这里的老板,想拿到传记应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这会儿天已经不早了,回去吃晚饭虽然听起来有点儿不符合楚嘉音姐弟二人的作风。但因为某些原因,楚嘉音只能认命,老老实实回侯府去了。 不说要装端庄给大家看,她在外头一天不吃安胎药也不行啊。 早些时候没将身体养好,现在当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想再变成耍大刀的楚嘉音都难如登天。 …… 朝堂上商量完事情之后,皇上跟着楚景琰一块儿去郊外看了军营,抚慰军士。 只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位有心了的君主,并未得到这些军士的太多感激和拥戴。 毕竟,这场战场就是由他自不量力闯出来的祸端。先皇的死,就算大家都不能去深究,可私底下又能瞒得过多少人,瞒得了多久呢啊? “侯爷不愧是我南越的将才,可谓是将军士训练得井井有条啊。”皇上自己说出这话,语气都是虚的。 没办法,眼看着那么多人不服他,他又不能滥用君王权利去处死这些人,怎么能叫他心里爽快? “快夜深了,郊外不便招待皇上,还是请皇上早一步移驾回宫吧?”楚景琰说道。 皇上被这话刺激了一下,问:“侯爷是觉得朕在此地碍事了,要赶朕走?!” 楚景琰随意瞥了一眼,瞧见了他额头上的青筋。 看来是气得有些狠了。 “臣没有这个意思。”楚景琰冷若冰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这冰块脸的气势。 皇上现在没办法治他的罪,更动不了他,只能干生气。 一时间,不禁又怨恨先皇到底为什么要收回慕容家的兵权。若是还有慕容家坐镇,楚景琰至于嚣张到这个地步吗? 皇上也在尽量将部分兵力交由慕容翰处理了,可惜这小子不争气,压根斗不过楚景琰。 皇上皮笑肉不笑的跟楚景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妥协:“朕觉得侯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朕先回去了。辛苦你了。” 皇上抬起手,在楚景琰的肩膀上拍了拍。 接着,皇上就喊了人过来准备步辇,迎着夜色回宫去了。 杨齐神不知鬼不觉的跳了出来,说:“兄弟,你这搞得皇上很没面子啊。就算你是大乾国的皇子,很有可能还是未来的储君,也没必要这样吧?” 他分明是很高兴,还非要出来阴阳怪气的做出担忧楚景琰的样子。 “够了,你再虚伪一点,今晚我吃下去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楚景琰说。 杨齐是真的有点不满意,说:“这位兄台,您能不能抽出半点儿好脸色,给你家小娇妻之外的其他人,包括你的朋友,我!” “不能!”楚景琰残忍拒绝。 杨齐立刻服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说:“行吧。对了,你家的人还不打算将你认回去啊?我看你这副欠揍的样子,若我是皇帝,早就将你咔擦了!” “我觉得你很快就是了。这位新皇,你的七王叔,看起来不会撑得太久了。”楚景琰说。 杨齐哈哈一笑,说:“要不你回去继承了皇位之后,派兵过来帮我打一打江山。嗯——楚嘉音好歹是我南越的人,你想娶回去,总得付出一点儿什么代价,你说是不是?” 楚景琰瞪了他一眼,明显是不认同他的说法,也不想照他的意思去做某些事。 “好了,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罢了,我自己想办法吧,到时候我需要你的帮忙,你可不能不帮啊。”杨齐说。 楚景琰心里其实还惦记着,杨齐之前骚扰过楚嘉音的事情呢。虽然说现在二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可以说这些话的时候了,可真要他尽全力去帮杨齐,他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到,二人之间的交情也达不到那个地步。 “看心情吧,兴许我会帮你。” “兴许啊?你可真够绝情的。”杨齐瘪嘴。 皇帝连夜赶回了宫中,刚入宫就开始大发雷霆。 三王爷一直留在宫中没走,见到他进了寝殿就这么造作,忙呵斥:“天底下有你这么做君主的吗?你是不是想让杨齐蹬鼻子上脸,爬到你头上去了,你才满意?” 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终于在一夕之间溃散崩塌,三王爷和杨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如果杨齐上位,他跟面前这位傀儡皇帝,都没什么好下场。 “三皇兄。”皇上有些疲惫,“楚景琰那厮居然敢这么对我,我当初就该一上这位子,就将他削弱!” 三王爷闻言,冷笑了一声,说:“你如果那时候就将他给削弱了,那么谁还能替你守着这江山。到时候,你要受的可不是只有楚景琰的气了!” 皇上突然被点醒,一时间只觉得更气先皇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想个办法去拉拢楚景琰了。”三王爷眯了眯眼,眸光阴寒。 皇上目光一亮,看向他,期待的问:“三皇兄有什么计策?” “秋阳不是一直喜欢他吗,要不,你下一道旨意,将秋阳下嫁于他!”三王爷嘴角一样,带着一抹狡黠。 皇上眉头微皱,想起了一些事情,负手而立,鼻孔大喘气,说:“这行不通,这南越京都内外城,还有人不知道楚景琰跟楚嘉音的关系吗?我要是强行让秋阳嫁给楚景琰,恐怕他不会同意,秋阳也会受苦的。” “秋阳对我们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三王爷一副六亲不认的阴森模样,“七弟,你可别因为平日里姐姐对你的一点点关怀,就心慈手软了。秋阳的手段,可不见得比咱们俩光明磊落。再说了,秋阳痴恋楚景琰这么多年了,下旨赐婚,她飞弹不会怪罪你,还会感激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皇上权衡再三,最后妥协,道:“好吧。” …… 楚景琰跟杨齐喝了一壶酒,之后就骑马回侯府去了。 今日他刚刚收到楚嘉音的信,说是今日就要过来侯府与他团聚。 楚景琰又怎么会忍心拒绝去见楚嘉音呢。 就是现在回的太晚了,估计就算真到侯府来了,也睡下了。 一路走到寝室,推开门,楚景琰忽然被人扑倒了。 楚景琰后背着地,身上趴着一只小猫一般的人儿。 “二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楚嘉音脸贴着二哥哥的脸,猫一般蹭了蹭。 “事儿多了,没能及时赶回来。”楚景琰摸了摸楚嘉音的后脑勺,同时也发觉了一件事,“以前怎么说你都不会多吃一点,也不会长胖,现在好像长了肉了。” “什么?!”楚嘉音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肉,好像也没胖多少吧。 她以前就算贪吃,也就是吃一点就吃不下去,没胃口了。可最近因为肚子里那个家伙,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得已就吃那么多了。 一饿娘和儿都得饿,哪里闲的住嘴! “没胖没胖!” 楚景琰好笑的上前来,抱着楚嘉音,安慰了她一会儿,各位温柔。 楚嘉音靠着他的胸膛,说:“二哥哥,我要是……” 话到一半就没了。 楚景琰有些着急:“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第三百三十九章 拒娶 “没事儿。” 楚嘉音低着头,不打算继续说了。 楚景琰看出来她情绪有些低落,也不好逼她,让她自个儿想清楚了再说了。于是只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早些睡吧,有什么事儿,明日起来要是想清楚了,再跟我说吧。” “嗯嗯。”楚嘉音点头,心想这事儿恐怕还得拖延一段时间才能跟二哥哥讲清楚。 将烦心的事情都推到了后面,却不曾想,更让人心烦的事情随之而来了。 皇帝下旨,让楚景琰进宫,另一边,秋阳公主也被召进宫中了。都身在皇城之中,哪里有点动静,几乎都能发觉,何况秋阳公主出府的架子摆的那么大,她想不知道都难。 楚靖宇不明一切,就跟着楚嘉音爬上了墙,陪在她身边坐着。见她忧心忡忡,不禁询问:“六姐姐,你在心烦什么啊?你有没有跟二哥哥说,你……” “闭嘴!”不等楚靖宇将话说完,楚嘉音就喝住了他。 怀孕的事情势必会影响二哥哥做决断,也影响他接下来跟大乾国皇后甚至南越的皇帝做抗争,要是稍有不慎,说不准连小命都难保。楚嘉音觉得,自己还是多为二哥哥考虑一些比较好。 这些年,拖累他的事情也做的太多了。 兴许,他们根本就没有缘分能走到最后呢。 “六姐姐,你不好意思说吗?” 观察楚嘉音的神态举止,楚靖宇早已经看透了,六姐姐估计将心事都瞒着哦了,根本没告诉二哥哥。 “以后再说吧,现在说不合适。”楚嘉音扶额。 楚靖宇拍了拍胸脯,说:“没事儿,六姐姐不愿意说,我也保证不好,而且还会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保护你。” 楚嘉音转过头,才发现楚靖宇手中抓着一大把糖葫芦,见六姐姐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忙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使劲儿瞧着楚嘉音,好似能瞧出个什么花来一般。 “六姐姐,你看着我做什么?”楚靖宇问。 “你吃那么多,不怕长蛀牙?”楚嘉音随即抢了一串过来。 楚靖宇都傻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六姐姐,你要是想吃,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何必用抢的呢?” …… 皇宫。 “昨日才见过侯爷,今日就劳烦你亲自跑宫里一趟,实在抱歉。”皇上说道,脸上摆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实在虚伪。 楚景琰客气的回了一句:“皇上不必客气,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何况过来一趟宫里呢?不知皇上召臣进宫,所为何事啊?” “侯爷还需等一等,一会儿见到了人,朕再告诉你,朕此番叫你进宫的目的。” 皇上眼底闪过了一丝恶毒的狡黠,将秋阳公主送到了楚景琰枕边,日后办起事儿来,就方便多了。楚景琰若是不答应,他也有自己的算计,能叫楚景琰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权势。 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放得下那么大一个权势,一无所有的活着呢? 皇上这一次不仅仅叫了秋阳公主过来,连带着许多大臣都被叫来了。一堆人摆了几十来张演戏,还有歌姬舞姬表演,声势浩荡。 这要是在宴席上说了一点什么叫人想传开的话,估计不用等明天天亮,这皇城上下就都会知道了。 杨齐也来了,与楚景琰坐在了一块儿。 皇上看到他俩如此亲密,脸色发黑,着实心里不爽。 这要再纵容楚景琰手上有那么多权势,日后可还了得?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为了他的好朋友,起兵造反了。 以楚景琰的脑子,想也能想的清楚,当今皇帝是如何猜忌与不满意他的。若是皇帝换了杨齐来做,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说不准先皇和楚耀建立起来的那种关系,还会在二人身上重演。那等关系,楚景琰再不需要在这个位置上担惊受怕,何乐而不为? “我听了一些风声,要不要现在提醒你一句?” 杨齐看向他的小姑姑以及小叔叔,忍不住噗呲了一声儿,说:“说起来,要是他们的计划得逞了,你岂不是要高出我一个辈分?” “那又如何?” 楚景琰断断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又如何?且不说你与音音姑娘的事情难以解决,就说咱两这关系,要是我以后真叫你姑父了,你还能接受?”杨齐将手搭在了楚景琰的肩膀上,嘻嘻哈哈,说话声音却如蚊蝇一般,嗡嗡嗡。 实在刺耳。 楚景琰都有些想抠一抠耳朵,寻个清净了。 “如何不能接受?”楚景琰看了他一眼。 接受杨齐叫他姑父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楚嘉音得是他姑姑。若他姑姑另有其人,就恕他无福消受了。 “诶,不是吧,你真想娶我小姑姑?” 杨齐往秋阳公主那边瞧了一眼,眼神中,分明带着许多挑衅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楚景琰换个神色,一天到晚就会板着个脸,实在无趣。 他又不能整日将楚嘉音拴在楚景琰身边,就只能认命看这位侯爷、大乾国的皇子殿下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脸色喽。 “不想!”楚景琰果断的回道。 杨齐明知道结果是什么,可还是要装作松了一口气,自己快要被吓死的模样,说:“那就好。” “心里都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浪费口水!”楚景琰无情的说道。 杨齐哈哈一笑,说:“我的口水不值钱,你需要吗,我可以给你一大碗!” “滚!” 接着,杨齐就被勃然大怒的楚景琰,呵斥得满桌子打滚了起来。 皇上见状,远远的提醒了他一声:“燕王殿下别叨扰到侯爷了,坐没坐相,实在有失体统!” 二人年纪差不多,叫名字也叫不好,自从杨齐封了爵位之位,他都习惯叫封号了。 杨齐听了皇上的训斥,先是跟楚景琰说了一句:“你听他叫我,是不是很像叫阎王?” 楚景琰有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杨齐得意了:“总算让我将你逼得笑了,你可真是难哄!” “你再不领会他,他一会儿该生气了。”楚景琰说,余光瞥了一眼脸色更差的皇上。 杨齐忙转过头,对那边皮笑肉不笑的皇上说道:“七王叔,我知道了,我也没对侯爷怎么样。皇爷爷之前让他给我当过夫子,我俩现在关系好着呢,小打小闹没什么。” 说着,他一把将楚景琰搂了过来,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皇上笑了笑。 鬼才相信楚景琰能给杨齐当夫子呢,凡是皇亲,至今也没人不知道杨齐到底几斤几两了。 他还需要楚景琰这个半路去当了武将的人当夫子? 参加此次宴席的人,大概都到齐了。 皇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这一次麻烦各位进宫,是为了我皇家的一件大事。需要各位做个见证。” 众位大臣连忙猜测到底是什么大事儿,需要那么多人来见证。再一看那边的秋阳公主、升平公主等等皇家的人,兴师动众如此,实在更叫人费解了。 皇上继续说:“我皇姐秋阳至今未得婚配。说实在的,秋阳公主在京都内外城也是有名的美人,才华也不输任何人,配上某位战神将军,可不算高攀吧?” 皇上的目光看向了楚景琰。 楚景琰没有动作,不点到他的名字,他才不想有那个自觉。 在座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暗指的人是谁了,可当事人一声不吭,半点儿不给面子,实在叫人尴尬。要不是现在皇上真不敢拿楚景琰怎么样,定当将他拖下去,至少打个几十大板! “皇上这说的什么话,公主无论配我南越任何一个名字,都是对方高攀,哪有公主高攀了对方的道理。”一名老臣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颇有理的说道。 秋阳公主扯起了嘴角,略有些欣慰的笑了笑。可看向楚景琰那边,见他那般冷漠无情,不禁又有些生气。 这家伙压根不想娶她。 朕霸王硬上弓,就算进了侯爷,她也只有被冷落的份儿。还有那个楚嘉音! 想到楚嘉音她就来气,一开始她就觉得楚景琰对这个妹妹太好了,有些嫉妒,想除掉楚嘉音。如今看来,一开始的打算还真是明智之举,可惜没真除掉了。 如今这个后患,居然成了楚景琰的心头肉。 “楚侯爷,你说呢?”皇上现在只好点名道姓了。 楚景琰回:“公主的确嫁给谁都不算高攀。” 但如果他做了大乾国的皇帝,那就说不定了。看来,权位还是必须要得到的,不然就像今天这样,谁都敢骑到头上去欺负他了。 “既如此,朕将秋阳公主赐婚与你?如何?”皇上打开天窗说亮话,不与他再啰嗦了。 楚景琰也直截了当地回:“不如何,在下不娶。” “你!”秋阳公主当场气得站了起来,“楚景琰,你真当自己……” 目前,皇家就算权势再高,也确实拿楚景琰没办法。这会儿要是动了他,没个什么得体的理由,非得给某些家伙议论的把柄不可! 第三百四十章 说理还不听呢 楚景琰才立了功,就被因为拒娶公主而被处罚,说出去也只会有人议论皇家的不是。 楚景琰不当自己是什么,可南越皇家,必须要将他当人上人。 众位大臣看着皇上与公主,都对楚景琰明显添了敌对之意,一个个幸灾乐祸。楚景琰是新朝新贵,却也是皇帝最大的眼中钉,也是许多不能与楚景琰打上交道的人心中的一块疙瘩。 现如今能看着他被皇家排挤,实在是众人之喜! 皇上就算现在不能拿他怎么样,可这南越江山到底是杨家的,只要楚景琰还生存再这片疆域之上,势必会躲不过杨家的报复。至于他所立军功,只要时间足够,大家都会将其抛掷脑后的。 没有人会愿意看到一个人风光很久很久,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辈。 “侯爷这么着急就拒绝,可是心中已有了心上人?”皇上明知故问。 虽然楚景琰并未亲口承认过,但是皇城内谁人不知道这二人的关系。起初还有人上楚家求证过呢,就连楚家的人都认了。 楚嘉音也就缺了楚景琰一个承认,就可名正言顺了。 “是有。皇上您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明眼人都知道了呢?”楚景琰嗤笑一声。 杨齐被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吓到了,生怕自己身边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仔细端量了楚景琰许久。 皇上气得脸绿,最后却憋不出来什么话,只能听之任之。 这口恶气,迟早有一天,他会去报的! …… “听闻皇上要将秋阳公主许配给侯爷了。”皇城内的还能娶公主的侯爷,只有楚景琰一人。 楚嘉音这会儿正跟楚靖宇在街上闲逛呢,突然就听到街上的人在议论这件事儿了。楚景琰自打今日进了宫之后就没再回来,其他进宫的大臣和秋阳公主倒是都出来了。 这些关于宫内传来的流言,应当才是刚刚飘出来的。 楚嘉音被刺激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二哥哥可是大乾国的皇子呢,哪能接受南越皇帝的赐婚,再怎么样,也得是大乾国使臣来求亲才对吧? 思及此,楚嘉音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平常很聪明的楚靖宇,这会儿却因为怒火太旺转不过弯来了,气鼓鼓地同楚嘉音说:“六姐姐,二哥哥他怎么能这样啊?他都让你……我回去一定帮你好好收拾他!” “好了,你回去要帮我收拾他哦。” 楚嘉音也不制止弟弟给自己出气,哎,要是换做三哥哥和五哥哥还在,兴许也会替她去出气吧。就算最后什么都讨不到,但有个兄弟在身边帮忙,教训姐夫什么的,实在是一件叫人暖心的事情。 日后楚靖宇继承了楚王爵位,说不准,她就真能当了大乾国的皇后,那么楚靖宇也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吧。 楚嘉音眼眶忽然就红了。 “六姐姐,你要哭了吗?”楚靖宇问。 他就看了一眼,就发现楚嘉音的眼睛不太对劲儿。 楚嘉音笑了笑,说:“没有,就是想到我身边还有个给姐姐出气的弟弟,很是欣慰。二哥哥不会辜负我的,你就放心吧。” “最好如此!”楚靖宇打从知道六姐姐怀孕开始,就没对二哥哥抱有任何的敬畏之情,或是亲情了。 “诶诶,那不是楚嘉音吗?她身边跟着的是谁?” “不知道呢,说不准是小情郎呢!” 有两位买菜的大婶偷偷摸摸瞄了二人一眼,就开始议论。楚靖宇一脚飞了出去,被楚嘉音半路逮了回来,警示:“别惹事儿。要是麻烦惹大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去楚王府见你父王了。” “哼!算他们走运!” 楚靖宇拍了拍衣摆,扬长而去。 楚靖宇跟着他身后走,忽然在某个巷子口,看到了一个被欺负的老人家。因为打人的那一帮人实在凶残壮实,人又多,吓得周围想管闲事的都跑没了。 楚嘉音在那些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些怪异之处。也不能见死不救,只得上前去帮忙。 “六姐姐,你要是救了一个坏人怎么办?”楚靖宇头疼,他虽然也有侠骨之心,但实在不会像六姐姐这样管闲事的。 也就管一管,那些很容易就能对付的家伙吧。眼下这些,明显不拼个你死我活,是救不了人的啊。 眼看着六姐姐混进其中,楚靖宇也不能不管,只能上前,跟那群歹徒拼了起来。说来也奇怪,这些人看着很厉害,实际上随随便便一打人就跑了,怂得不行。 当楚靖宇开始纳闷那些人什么来路,想干什么的时候,楚嘉音已经跑过去扶那个被打的老人家了。 老人家衣衫破烂,身上脏兮兮的。刚才那帮人看起来打的凶,实际上,似乎也没让他有什么事儿。 “老人家,那些人到底为什么找你麻烦啊?”楚嘉音并非有意不自量力多管闲事,而是她方才看见,打人的那些人身上,似乎有着象征大乾国的东西。 比如其中有一个人,虽然外边覆盖了一层南越的衣饰,但袖子领口上的绣花,都是大乾国独有的。 这些人大老远跑过来欺负一个老人家,为的是什么呢? 楚嘉音一开始还猜测他们也许是大乾国皇室派来寻找楚景琰的,再不然也可能是楚珏派过来寻找楚靖宇的。可就冲着刚才那一下,楚嘉音也能断定,这些人的目的,绝非楚靖宇,也不大可能是楚景琰。 皇室的人,怎么会轻易对一个路边的老人家动手呢? 老人家掀开眼皮看了楚嘉音一眼,哭丧道:“还不是因为,我欠了他们的钱啊。本来想着跑进城里来,找个官老爷帮帮忙,跟那些讲讲道理,让我再拖延几日。谁知道还没见到一位官老爷呢,就被他们堵上了。” 楚靖宇靠旁边的墙站着,忍不住皱眉、撇嘴。 这个老头,看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呢? 楚靖宇又捏起了下巴,走上前,好奇的盯着对方看。 楚嘉音不禁骂道:“你干嘛呢?!” 老人家嘿嘿一笑,左看看楚嘉音,右看看楚靖宇,笑道:“你们两个人当真是郎才女貌啊,老夫我看着实在是般配,成亲了没有啊?” 楚靖宇被噎了一下,马上反驳:“你瞎啊,你没看出来我俩长得很像吗?我俩是姐弟!” “好了,闭嘴!”楚嘉音怀疑这个老人家估计不是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南越内的人,不会不知道,官家根本不会管私人债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立好的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规定日期内没还上,那就是欠债那人的不是。如果没有字据,也是欠债人自己的祸端,谁让他愚蠢呢。 总之,借钱这件事啊,老早就被朝廷定了死规矩,左右都是欠债的人理亏。 想不理亏,最好还是别借钱了。 而这位老人家,居然说自己要去找官家跟债主讲道理。债主,还奇怪的居然是大乾国的人,没有可疑之处,楚嘉音自己都不相信。加上这老头演技拙劣,楚嘉音大概也猜到了,刚刚那伙人应当是陪同他演戏的。 不然的话,怎么会打成那个样子,身上还没多少醒目的伤呢? 就算跟楚靖宇没关系,也跟楚景琰没关系,但大乾国的人造访南越,应当有什么目的吧? 小心为上。 “老人家要去我们府上喝一碗茶,休息休息吗?”楚嘉音和善的问。 楚靖宇刚要表达不满,就被楚嘉音瞪了没气儿了。 老头看了楚靖宇一眼,眼中含笑,还含着一丝丝狡黠。楚靖宇心中当即警铃大作,跟楚嘉音嚷嚷道:“六姐姐,你不能带他回去!” 说来也奇怪,虽然这个老头的眼神分明不太友善,可楚靖宇瞧着瞧着,还瞧出一丝老人家对小辈的慈爱来了。 而且这个慈祥和蔼,分外像以前认识的某位长辈。 楚嘉音心想,让这小子作起来更像那么一回事儿,便由着他发疯了。 “闭嘴,我要带人回去,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当楚嘉音扶着人与楚靖宇擦肩而过的时候,楚靖宇看到了那人开始得意的笑了起来。 楚靖宇气得跺脚,几乎要哭一般说:“六姐姐,他真的有问题。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吗?!六姐姐!” …… 到了天黑楚景琰回来,那个老头已经在府中安顿下来了。 据了解,那个老人家姓龚,叫龚楠。 名字伤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楚靖宇在大门口蹲守了楚景琰好半天了,见到他回来,仿佛遇见了救星一般,将他迎了上来。 “今日你怎么对我这么热情?我都有些不习惯了。”楚景琰记得这小家伙平日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姐姐这朵娇花插在牛粪上,时时刻刻都在针对他。 特别是从关外回到南越皇城之后,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是他自己想了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楚嘉音同他说了什么。 不过,知道他对姐姐忠诚,护犊子护得紧,也算楚嘉音身边的盾牌,楚景琰吃点亏也不算什么。 第三百四十一章 都是你的 因为楚嘉音随便带了一个危险的陌生人回府中,楚靖宇都忘记,自己白天还记挂上了另外一件事,就等着楚景琰回来跟他算账呢。 他现在一心就想着,要跟二哥哥说一说,那个迷惑了六姐姐的老头! “二哥哥,六姐姐带回来一个老男人,吃你的大米还睡你家的房子。”楚靖宇说。 楚景琰笑了,问:“我家的大米和房子,不就是你姐姐的。她喜欢给谁,就给谁!” 楚靖宇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虽然二哥哥对着外人冷若冰霜,可一旦面对熟人,还真是不择手段地喜欢展示自己有多么喜欢和宠爱六姐姐啊。其中受害最深的就是楚靖宇了,谁叫他跟六姐姐这么亲,还能跟二哥哥说上话呢。 另外一位,当然就是与楚景琰还有联系的风尘月。 风尘月跟西凉那位郡主好上了,这段时间都在南越和大乾国之间走动,毕竟西凉那个地方一点儿也不适合人久待,他这个习惯了山清水秀的人,实在不想去体验西凉的飞沙。 郡主喜欢迁就他,就跟着他在南越这边安家了,又时常跑大乾国那边游山玩水。好不容易见一面,风尘月这个终于开窍的老男人,总提起媳妇如何如何的好。 楚景琰不甘示弱,只能也将楚嘉音的好说出去了。 当了楚嘉音几年师父,十分了解楚嘉音脾气的风尘月无话可说,只能说这两人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瞎一个会装。 跟风尘月对决了几次后,楚景琰彻底爱上了炫耀媳妇这个毛病了。时不时跟杨齐说两句,不太过瘾,楚靖宇这个天天在跟前的,就不错。 然后楚靖宇就被荼毒了。 “二哥哥,我说真的,那老男人还对着我使出了满是杀气的双眼。我瞧着他下一秒就想掏刀子杀人了!你快去看看吧!”楚靖宇推了他一把。 楚景琰忙去了。 大厅内,那位被楚靖宇诋毁了一通的老人家,就舒服的坐在桌子前吃饭,面前都是大鱼大肉。他一边吃,一边还要夸奖楚嘉音手艺不错。 楚嘉音只能尴尬的说这不是她做的,然后对方就开始夸他家的厨子。 “音音!”楚景琰唤了一声。 楚嘉音被叫到就应声,但是没第一时间去望楚景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她最近得不到安抚,总喜欢生楚景琰的气。但明明是她自己不想让楚景琰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就算让他安抚,他也安抚不到源头上来,气也只能憋着。 龚楠看了楚景琰一眼,满是皱褶的脸,笑眯眯的,皱纹更深了。 他问:“那个……是你家夫君?” 楚嘉音尴尬一笑,说:“嗯。” 这老人家怎么那么喜欢将她拉去跟男的配对呢?虽然这回没配错了。 “长得挺好。”龚楠道。 “嗯嗯。” 楚嘉音点头,表示认同。 楚景琰在外头吃过了,满桌子的菜与他无缘,但他还是坐下了。 “老人家是从哪里来的?” 楚靖宇说这家伙眼中有凶气,可看了半天,楚景琰还真没看出来到底哪里有凶气。反倒是莫名的觉得有一种亲切感,从未相识,却又从不陌生。 “外地来的。” 一般说自己外地来的,兴许都不愿意告诉对方,具体是哪里了。 “一个人跑外地,您这个年纪,实在是不容易啊。”楚景琰说。 龚楠点了点头:“是啊,当真不容易。可为了赚点吃饭的钱,不得认命劳碌吗?” 楚景琰与对方交谈了一会儿,最后将人送去客房休息了。 侍女过来收拾碗筷的时候,楚嘉音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音音?”楚景琰帮她拍了拍背,“吃坏东西了?” 楚嘉音无奈的趴桌,再不告诉二哥哥,他倒是不受任何影响,楚嘉音觉得自己会疯了的。想继续瞒下去,也很难。 “二哥哥,你跟我回屋说吧。”楚嘉音抓着楚景琰的手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委屈。 楚景琰答应:“好。那走吧,你要是不舒服,我抱你回去。” 说着,楚景琰就起身,弯下腰将楚嘉音抱了起来。 收拾桌椅的丫鬟们看见了,一个个嘻嘻哈哈的。 回到了屋里,楚嘉音又有些纠结了。 楚景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耐心的等着她想开口的那一刻。昨日他就知道,楚嘉音一定有事情瞒着他,今儿一大早也没说要说,就一直拖到现在了。 “二哥哥,你可别因为我的事情担忧啊?”楚嘉音眼珠子往别处转了转,有些心虚不安,“我要是……” “到底怎么了?”楚景琰就算再迁就她,也不想继续容忍她隐瞒下去了。 这丫头藏着的,明显是对她不利的事情。 楚嘉音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开口道:“我……就是……” 楚景琰啧了一声,抓着她的肩膀,笑着问:“你还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可要挠你痒痒了。” 手距离咯吱窝并不远,只要楚景琰想,立刻就会挠得楚嘉音求饶不可。 楚嘉音服输了,说:“二哥哥,我肚子里真有你的孩子了。” 任由楚景琰多强大的承受力,此刻都不由地吓了一跳,言辞含糊不清:“哦……是吗?” “嗯!”楚嘉音肯定的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了,耳根都飘上了红,“还是第一次留下的。” 嗐,第一次的时候,楚景琰醉的乱七八糟的,会不会生出个小白痴来?楚嘉音开始担忧未来孩子的是否聪慧了,如果愚笨一些,比她更甚,日后如何在大乾国皇室生存? 就算不能成为大乾国皇室的人认可,最终还是得面对他们,要是少半点脑子,日子都不好过啊。 楚景琰心里的一块重石终于落下了。 他揉了揉楚嘉音的脑袋,问:“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也是被楚靖宇那浑小子拉进水里演了一会儿,才发觉身子不适的。上一次跟你……也不知道。”楚嘉音脸越来越红了,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楚景琰将人塞进了自己怀里,说:“你这个傻瓜,为什么回到皇城见到我的时候,没跟我说?” “我怕二哥哥你因为这事儿分心,没办法对付他们了。” 他们,是指很多很多的人。楚景琰目前的处境,实在算不得好。 “我怎么会怕他们呢,我就怕我家音音受了委屈,受了罪了。” 楚景琰想到这段时间以来,楚嘉音的脸色都不太好,心情也郁闷沉重,大概就是为了这事儿,不禁有些懊恼。 他说:“我一开始就不该碰你的。嗯——过几天挑个日子,我就跟你成亲吧,不管是要上大乾国,还是在南越,总归要给你名分。” 楚嘉音也不知道哪根筋没对,突然就开始掉眼泪了。 “别怕,有我在呢。”楚景琰的声音很轻,柔情地护着楚嘉音,也在护着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 …… 自从拒绝了秋阳公主的婚事之后,皇上就开始不断的给楚景琰制造麻烦。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还真是不怎么样。 文妙言那边来了消息,说很快就会让他跟大乾国的皇帝相认。万事都已经打点好了,接下来就看楚景琰能否让皇帝一眼看上去就满意了。 就算皇帝不满意,文妙言也有的是办法让皇帝非立楚景琰为储君不可。 南越有一个大逆不道的三皇子,大乾国有一位虎视眈眈的皇后。 最终下场是否一样,就看皇帝到底识趣与否了。 其实皇帝心里也清楚文妙言这么多年来的布置,早知道大乾国固若金汤的护盾之下,早已经多了许多文妙言啃出来的坑坑洼洼。 楚景琰本人不慌不忙,从答应要给楚嘉音名分开始,就一直着手在准备二人的婚事。 就算不能去大乾国,也不能让父母证婚,就凭楚景琰现在的地位,给楚嘉音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也是轻而易举的。 侯爷各门各院,都挂上了喜庆的剪纸和红条,到处喜气洋洋。 定做的婚服很快到了楚府,在嫁娶前夕,一直住在侯府的楚嘉音,不得不回到了家里等候。 “快看看呐,这婚服,没个千两银子,人家都不给做的。你家二哥哥自从当了将军之后,挣得赏钱加俸禄,我看都要花给你当新娘的日子了。”周琦玉越看越喜欢,她打心底将楚嘉音当作亲女儿,如今见到她能嫁如意郎君,可不是得心意舒坦嘛。 楚嘉音扯起了婚服的袖子看上面的刺绣,也不由地眼前一亮。绣工精致得无法挑剔,这坊间的绣娘大概是没这个技术的,也不知道二哥哥跟皇上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怎么跟宫廷绣娘打上招呼的。 “好看吧?要不要试试?” 周琦玉将婚服拎了起来,在楚嘉音身上比划了一下,忽然发觉有些不对:“你怎么好像胖了一些啊?以前可苗条了,这细腰一只手都能圈下来呢。” “那是以前了。” 楚嘉音真不敢告诉周琦玉,自己已经怀孕了,虽然纸包不住火,大家早晚要知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未解决的麻烦 楚嘉音回了楚府,楚靖宇却因为害怕家里的长辈又拉着他唠唠叨叨,坚持要留在楚景琰的府上陪着二哥哥。 那个被楚嘉音救回来的老头还没被送走,也正巧撞上了这桩喜事,就让他留下来吃酒了。老头也不跟他们客气,就这么留下来了。 楚靖宇对着那老头久了,越觉得熟悉的感觉更浓烈了。将人上下仔细打量下来,又没想起来自己到底何时见过这么一个人。 最后,他只能抱着好奇心,直接询问:“喂,老头,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啊?” 龚楠只要面前没有楚嘉音和楚景琰,就不会演戏,做出一番本有的做派,此刻在楚靖宇面前,端茶喝茶的姿态都格外井井有条。 这一来,楚靖宇更要觉得眼熟了。他从前好像见到过什么长辈,喝茶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倒茶侦察都有侍女,而面前这个人只能亲力亲为,在进行某些步骤的时候,难免有些笨拙。 龚楠掀起眼皮,看了被一双大眼睛占了大半张脸的楚靖宇,笑道:“你觉得我们会在哪里见过?” “肯定是大乾国喽。我以前可从来没出过那里!”楚靖宇并不觉得,自己告知对方,自己到底来自何处有什么关系。 再说面前这个在南越什么都不是的家伙,想要借此整他一顿,似乎没什么可能。凭他一张嘴胡说,就算说楚靖宇是大乾国的皇子也没人相信,何况说他是一个什么亲王的儿子。 “我不是大乾国的人。”龚楠理直气壮地说。 楚靖宇捧着脸,一脸不信。 “说谎雷劈哦!” 龚楠笑了一声。 这声笑,让楚嘉音拍桌而起,说:“你很像大乾国的皇帝!” “哦?小友觉得我像大乾国的皇帝,是不是太抬举我了一些?恐怕大乾国还不需要我这么一个皇帝呢。”龚楠再次发笑。 楚靖宇争辩:“我没说你就是,我说你像!诶,你不会是那个老头的兄弟吧?” 楚靖宇余光瞥向龚楠,收获了一道冷冷的斜视。 为什么,他居然会怕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头?而且这个老头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物? 不对,他只是故意在楚嘉音和楚景琰面前演戏而已,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拥有的气质。所以说,这个人其实不是普通人。 而且照他的猜测来看,很有可能,还是大乾国皇室的人。因为这个人实在和皇帝太像了! 楚靖宇经常跟着父王进皇宫进皇帝和皇后,跟两位贵人都多有来往,两位贵人也很宠爱他。也许是因为他威胁不到其他皇子,也跟皇室的利益无甚牵扯,皇室的人都格外的喜爱他,将他当弟弟看待。 虽然到哪里都被当弟弟,好在各位哥哥姐姐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他不吃亏。 “小宇。” 是楚景琰的声音。 楚靖宇应了一声,道:“诶,有事儿?” “嗯,你出来一下。”楚景琰就在这间房子的不远处,可愣是不愿意进屋子来。 楚靖宇只能老老实实出了门去寻二哥哥,然后跟着他上前院去了。 …… 皇宫。 杨齐带着楚耀进了宫中,去见了皇上一面。 皇上一眼见到他,差点儿从龙椅上摔了下来,吓得不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也没有亲眼所见到底何人害自己落得那般田地。今日瞧了这皇上的样子,楚耀大概也敢肯定了。 他一早就认定了,只是口说无凭,如今是皇上自己不打自招。 “草民楚耀,见过皇上。”楚耀换了一个名字,也佯装出了一副新性子。 矫揉做作,像个虚伪的阿谀奉承者,完全不像是从前那个嚣张跋扈、仅凭自己高兴才做事的楚良善。 想改头换面,对于他来说,除了身段和脸蛋难以更改,其他的都很容易。 皇上稍稍收敛了心神,看向杨齐,那厮在皇上看不见的时候,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但很快就收了回去。皇上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好将扬起的嘴角撤回。 “燕王这是什么意思?”皇上问。 他可不相信,杨齐连楚良善长着一张什么脸都忘记了。这会儿将活生生的人领到自己跟前来,意欲何为,可想而知。 杨齐无辜的说:“皇叔,我这都是为了您好啊。这厮虽然比不上皇爷爷手下的楚良善,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人才不得好好利用?” “你是说,他不是楚良善?”皇上指着楚耀,眯了眯眼,看着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安宁。 浑身起的那股子逆反的劲儿,都在告诉他,面前的人,八成就是某个被他下令弄死的家伙。可那个家伙所表现出来的表象,除了那副皮相之外,又当真与那人好像毫无瓜葛。 “当然了。楚大人莫名失踪了那么久,就连方将军和闾丘公子都离开了王府,还能再回来吗?皇叔可是不记得了,楚大人曾经说过,自己当官,有一方面是为了方将军算计的。方将军都不在了,他怎么可能还在?”杨齐说。 楚耀曾经的确因为某些人问他为何做官,说过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方旻这种话。一个大男人,为了兄弟做到如此,实在惹人忍不住议论,也不怪最后那二人被传成那种关系了。 皇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好吧。可是,就凭燕王你一句话,就断定他是个人才,未免太过武断了。还是送去给三皇兄也看一看吧。” “行,那我带他过去了。到时候,还望皇叔能够给他一个好差事。上京城一趟也不容易啊!”杨齐似笑非笑,话语中满含挑衅。 皇上算是看清楚了,这家伙就是惦记着他将原本属于他的皇位抢走了,现在正着急得给自己使绊子呢。 至于楚耀到底是不是那位楚大人,皇上自己也说不清楚。帮他办事的人值得相信,说将楚良善解决得尸骨无存了,那就是尸骨无存了。 走出殿门,杨齐问楚耀:“你觉得三王叔,会相信你不是以前的你吗?” “说不准啊,万一相信了呢。不过,留我下来当差,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楚耀笑了笑。 杨齐道:“自然不敢留你下来。天天对着你这张脸,怕是那二人心虚都能做好几夜的噩梦。到时候心力交瘁,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添堵吗?” 楚耀隔着皇宫的重重院墙,往某个方向去看。这个他熟悉不过的地方,一时之间,莫名的陌生极了。 听说六妹妹要嫁人了,可惜他这个大舅子不能名正言顺的去送亲了。也幸好,老天爷给楚家还留了一个楚靖宇,不至于让楚嘉音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一会儿去见过了三王爷,我没就去看看音音吧。”楚耀说。 “那是自然要去的。” …… 大婚当天,楚靖宇骑马奔回了楚家,一进家门就被二夫人数落了半天。 “你六姐姐今日就出嫁了,你现在才回来,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回来了?你啊,就跟你那爹一样!”二夫人气急败坏,生怕她家六姑娘受了委屈。 这么多年,楚嘉音确实委屈了。 从父亲不疼爱,母亲又去世得早。再后来还要被那个外室的儿女欺负,接着还碰上了那么多七七八八数不清的灾难,能挨到今日,实在是不容易。 楚嘉珍嫁人的时候,有两个哥哥送呢,轮到了楚嘉音了,一个哥哥都不剩下了。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弟弟,居然是这么一副不为姐姐着想的性子。 楚靖宇吐了吐舌头,一溜烟从二夫人眼皮底下逃走了,说:“我去找六姐姐了!” 因为楚景琰头上无父无母,楚靖宇归家的时候,也确实表明了自己父亲未曾有过要认楚景琰为义子的心思。所以无父无母的楚景琰只能下聘,也做不成约婚宴了,就这么草草了事,直接跨到了娶亲的那一步。 幸好他这排面做的够大,不至于真委屈了楚嘉音。 楚靖宇也不顾什么礼数,看门没掩上,就直接奔进了屋子里。 “六姐姐!”楚靖宇凑到了楚嘉音身后。 楚嘉音瞧着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楚靖宇笑眯眯的,还晃着脑袋,特别像一只很乖巧的小狗狗。 “小公子,您来帮姑娘戴上最后两支步摇吧。”旁边的嬷嬷说道。 这嬷嬷也是请的委屈,这是楚嘉音十四五岁左右的时候,家里请来的两位之一。原打算看着两位公子年纪不小了,是该成亲了,然后请过来帮忙照顾以后的少夫人的。 谁知道,亲还没取上,双双都去了。 楚靖宇接过了步摇,很认真的帮楚嘉音戴上了,然后站在楚嘉音身后,看着铜镜里的姐姐,笑道:“六姐姐,你真好看!你比娘亲还好看!” “你见过你娘亲吗?”楚嘉音两辈子活过去了,都无缘见娘亲一面。 楚靖宇提到这事儿,有一点点的难过,但很快就揭过去了,毕竟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终成眷属 “娘亲么?我小时候是见过的,可现在都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我现在就记得沈氏张牙舞爪的模样了!” 楚靖宇抬起手,在脑袋两边比划出了一个老虎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滑稽好笑,逗得旁边的侍女和嬷嬷都笑了起来。 真还是个小鬼。 再聪明的小家伙,也还是个心智未全的小孩子。他那些长出来异于普通人的聪慧,或许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和保护自己的外壳。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在亲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愚笨傻气的一面呢。 他或许也想傻乎乎的活着,无忧无虑,不需要思考太多问题吧? 可惜,老天爷就是给了他这样的命运,逼迫他不得不成长起来。 看着他笑,楚嘉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欣慰的笑,还是无声的悲伤才好了。 从内城侯府到外城楚家,这一路都是喜庆的颜色。只要花轿能过的地方,都有红缎的存在。 “姑娘,该出门了。”门外的侍女来说。 楚靖宇帮姐姐拿了盖头,将大红布往姐姐头上一盖。 “六姐姐,以后二哥哥欺负你的话,可要告诉我啊。”楚靖宇说道,好似他一定有办法对付楚景琰一般。 楚嘉音说:“他不是你的二哥哥。” 只是她的二哥哥罢了,楚珏既然已经说明自己无意想认领楚景琰为义子,他自然没法子再与楚家的其他孩子一块儿排名。 真要算起来谁是二哥哥,他们二人都该去叫楚耀才是。 说起楚耀,还真是哪里的热闹都少不了他。 出到门口的时候,楚靖宇凑楚嘉音耳边说:“楚耀哥也来送你了。你看,现在你也有两个兄弟相送,不比珍姐姐差了。” 楚嘉珍这会儿也在他们身边,听了这话,忙笑骂:“你这孩子,是存心觉得我非要低你六姐姐一头才好吗?” 楚靖宇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惹了另外一位姐姐,忙争辩:“四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了。我是觉得,咱们楚家的女儿,应当个个嫁出去的时候都排面满满,让外人不敢小觑,也让你们婆娘不敢欺负。” “放心吧,音音这回嫁过去没有婆家,这全家上下啊,怕是都要她做主了。你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你姐夫!”楚嘉珍取笑道。 楚景琰这个没爹没娘,可怜兮兮的身世,若非他本身实力不错,也压得住楚嘉音,楚嘉音真嫁过去,绝对是要让他吃苦头的存在。 好在这二人互补了,谁也欺负不了谁,反而都稀罕对方的狠。 从一开始楚嘉音莫名其妙对楚景琰好,一路走来,数年过去,今日终于修成正果,可喜可贺。 新郎将新娘迎了轿子,作为小舅子的楚靖宇也上了马,送姐姐去了。 楚耀也来了,很可惜没能送妹妹一程,只能在旁边看着。 真算起情义来,这数年来积攒的情分,当真比不过楚靖宇一个认识不过俩月左右的弟弟吗? 恐怕不是吧。 但楚耀既然连亲妹妹楚韵也没送出去,又哪里来的脸面,去送楚嘉音呢。 “怎么,不打算去送送你家六妹妹?”杨齐在他旁边,看出了他眼神中所隐含的某些东西。 楚耀笑道:“这哪里是我想送就能去送的?还是远远看着吧,我真要去了,六妹妹今日恐怕不能好好成亲了。” 这满京城的百姓还都不知道他回魂儿了呢。 就连楚家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没死的这件事。也就楚靖宇眼尖,老远看见个影子,就知道他是谁了。 “你那亲妹妹,现在日子可好不过啊。你不打算去看一眼?再晚一些,恐怕再无机会了。”杨齐说道,“前些日子我去见过了,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楚耀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朝着没有红缎装饰的方向走向。 毕竟是亲妹妹,最后看一眼,那就再看一眼吧。 母亲死了以后,后事虽然没被楚家好好料理,但他也是去看过的。 “自作孽不可活啊。” 楚耀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的谁。 这世间所有人,好似都在作孽,总有各自不可活的地方。 两方天际。 一方,十里红妆热闹,一方,命悬一线凄凄凉凉。 这不可活的事情,也有高低之分的。 …… “落轿!” 这一声刚落,楚靖宇也从马背上直接跃下,走到轿子前,撩开了轿帘。 “六姐姐,请!” 楚靖宇伸出手,将楚嘉音牵了出来,然后将人背上背。 “走喽!” 楚嘉音轻轻将双手搭上楚靖宇的肩膀,看着小小少年轻松将自己送进夫家大门,一时间热泪盈眶。 她也曾想过有一天,自己嫁人了,该是哪一个哥哥送自己出进夫家的门。最后两个素日给了她不少宠爱的哥哥都走了,闹得她最后都不敢想成亲的事情了,知道二哥哥的身份之后,更不敢想了。 如今真盼来了这一天,不曾想过,这个见面不到几个月的弟弟,竟然是送她的人。 少年臂膀虽然弱小,但好像真能护着她,也真能在夫家为难她的时候,替她出面。 这一辈子,过得比前世更加艰难,但她好像从来不缺少旁人的宠爱。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苦尽甘来,但愿这甘甜,也陪伴她久一些,不至于刚尝到了甜头,就这么突然消失无踪了。 一路背到大门口,楚嘉音才被放下,楚靖宇也将姐姐,送到了楚景琰手中。 司仪宣读流程,仪式开始。 直到夫妻对拜过去,楚嘉音才真正从恍惚中醒了过来。她今日,原来是真的跟二哥哥成亲了。 皇室要捣乱的人,一个都没来。 前段时间才得罪了皇家的楚景琰,有恃无恐的将秋阳公主拒之门外,让她连这场婚宴的酒席都没法参加。 楚景琰知道,这位公主就算不拆散他们二人,到了宴席上,也一定不会老实。 不如从一开始就将人隔绝在外好了。 文妙言那边传来消息,说很快就要领着人过来认他了。 再过不久,这南越就跟他再无瓜葛了。 至于楚家,有杨齐在,应当不会出太大的事情。 也是时候,让当今皇上,将皇位交给杨齐了。这南越有三王爷和这位皇上在,对于楚景琰以及大乾国皇室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好事儿。 酒席上,楚靖宇围着龚楠打转,就怕这个一会儿就变脸的老狐狸,出什么馊主意打扰到姐姐和姐夫。 盯了一晚上了,结果也没盯出来个所以然来。 龚楠说:“小鬼,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更深露重,在外头转来转去,容易生病。” “哼,我年纪轻轻哪有那么容易生病啊。”楚靖宇双手环胸抱臂,他本来已经有一点点相信这个老头今天晚上不会闹事儿了,可他这么一说话,自己又有点不放心了。 龚楠看出来了他的想法,问:”你是当真在乎你那姐姐啊。若是将来有人要强行拆散他们,你说你该怎么办?” “强行拆散?那个人是你吗?”楚靖宇问,脑回路清奇。 龚楠认识楚靖宇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但每每听到他这些语出惊人的话,都不由地呆滞片刻。他说:“你怎么断定这个人就是我的?我都还没说什么呢?” “到现在为止,也就是只有你一个人跟我说过这种话,那个想拆散他们的人,不是你是谁?那位南越国的秋阳公主?还是南越国的皇上,他们好像连我姐夫都不敢惹,拆个屁啊!至于你,小爷我到现在还没猜出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说不准还真有那个本事!” 龚楠哈哈一笑:“你这小子当真有趣。” 看来当初断定要让楚靖宇继续继承楚珏的爵位,并非什么坏事。有这种没什么大的野心,但机智过人,脑子清楚的人去当亲王辅佐新帝,再合适不过了。 也就是年纪有些小,不过没关系,再过几年就长大了。 这位被皇后定好的新帝,看起来并不需要旁人的相助,只是偶尔心有余力而不足的时候,来个人帮他分担一二就好了。 龚楠对这二人只能在心里表示默默的赞许,点了点头。 楚靖宇看了一眼他这莫名其妙的举止,抬起脚就踹他屁股,问:“喂,你在想些什么骚主意呢?你可小心一些,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六姐姐和我姐夫生出什么不好的算计来,我一定将你的脑袋瓜拧下来当凳子坐!” 这凶巴巴的小模样。 龚楠心想,这小子居然敢踹他屁股,回头一定让他看清楚自己是谁,然后后悔的抱着他的大腿道歉不可! 熊孩子真是麻烦的东西! 另一边,新人已经双双进入洞房了。 交杯酒。 楚嘉音已经举了起来。 “你不能喝。”楚景琰抢了过来。 楚嘉音说:“那你就两杯都喝了吧!我喂你好了!” 不等楚景琰继续做出其他反应,楚嘉音就举着两个酒杯走了过来,通通往他嘴里灌! 楚景琰认命喝了下去。 “咱俩认识了有八年了吧?正好,你还比我大八岁!”楚嘉音往床上一坐,开始细数这些年来的相识相知。 第三百四十四章 绵绵流水落重石 “八年?” 楚景琰笑了一声,纠正道:“算错了,咱俩认识十八年了。” 从楚嘉音出生那一刻,楚景琰就认识她了。只不过最初那八年,不太愉快,矛盾不断,楚景琰也被小魔女欺负得很惨。 “你说,当初是怎么想到要跟我好了。”楚景琰半点儿不醉,这酒不烈,才两杯下肚,出事儿应当是酒有问题了。 可今天这酒没问题,而半点儿不醉的楚景琰,说话却如同醉了一般,颠三倒四。 关于当初楚嘉音为什么要开始讨好楚景琰,自然得从她重生开始说起。只是重生这种事儿,跟二哥哥说,他会相信吗? 也许会相信吧。 “二哥哥,我如果说我重来了一辈子,你相信吗?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过来的。”楚嘉音说。 楚景琰顿了一下,想接下去的话突然停在了嘴边,没继续说下去。他垂下眸子,仔细沉思了一番,貌似按照楚嘉音所说的,一切才解释得通。 “真的?所以,你上辈子欠我了?”楚景琰笑道,他倒是不在意楚嘉音是因为上辈子欠他才过来跟他好的。 只要楚嘉音现在确确实实跟他好了,那一切就足够了。嗤——活了两辈子,楚嘉音好像也没聪明多少,还是任由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欠你,我上辈子也跟你最开始见到的那样,欺负你,处处跟你不对付。因为祖母说,你害的她最宠爱的儿子没了,我都是为了帮祖母出气。”楚嘉音想着,既然要说,不如全盘托出吧。 不管二哥哥到底信不信,往后,她就跟这个人毫无嫌隙了。 楚景琰微微点头:“我知道你是为了给你祖母出气,她怎么看我的,我也都知道。这些年,楚家虽说一个个都看不得我,但总归还是该给我的都给我的。我让你欺负几年,现在你要赔我一辈子,很值得了。” 楚景琰貌似没将楚嘉音跟什么重来一世,前世今生联系在一起。他只计较这辈子。 楚嘉音问:“二哥哥,你真的不介意我刚开始在利用你吗?” “你利用了我什么呢?”从一开始到现在,楚景琰是真的没意识到,这个笨丫头到底哪里利用他了。 反倒是他一开始利用了楚嘉音,为自己能走到x现在的地位,做了一个铺垫。 “我……” “别说什么上辈子的事情,咱俩就这辈子一直好好的,可以吗?”楚景琰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在说胡话,但他现在看的明白楚嘉音到底对他什么心思,就足够了。 什么上辈子,一提起来,又是数十年的光阴往事,太长太长了。 “好!” 楚嘉音也没想到,当初只想着抱大腿,可到如今真成了他怀中抱、心头肉了。也没想到,两辈子都没成长优秀的自己,居然能够得到二哥哥的青睐。 也许,是讨好他的时机合适? “睡吧,可惜了这花烛长夜了。”楚景琰笑道。 楚嘉音微微撅起嘴,有些不满,说:“你要是可惜,要不去纳个妾?” “你说什么呢?”楚景琰被她气笑了。 楚嘉音委屈巴巴地说:“二哥哥长得好,又是侯爷又是将军,还文武双全,想纳妾还不容易?将来要是成为了大乾国的君主,直接后宫佳丽三千人也没人有什么异议。” 好大的一股醋味儿。 楚景琰故意逗她,说:“那,你觉得我应该纳几个妾回来才合适啊?这大乾国到底有多少宫殿呢,我要不要全部都塞满?” “你……”楚嘉音咬牙瞪他,捡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你纳一个试试,我马上提剑砍了你!” “不敢了!”楚景琰立马求饶。 楚嘉音这才欢心了一些,收敛了一些自己的脾气。 楚景琰说:“以后不要说这种气话了,我是不会纳妾的。这辈子就只有你了好不好?就算当了储君,当了皇帝,我要那么多后妃,生那么多孩子,最后还让他们互相残杀,争夺权位吗?搞不好,还要跟南越的先皇一样,因为子孙争储,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哈哈哈……嗯,以后你敢多娶一个后妃,我就咒你少活……一年。”楚嘉音抱臂,自觉很有气势了。 打心底里,她还是舍不得让楚景琰怎么样。 希望二哥哥也能不负所托,真心诚意,将这一辈子都留给她一个人吧。 楚景琰凑近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贴着她的脸说:“好,我可要多活几年呢,不敢娶妾。” …… 楚嘉音与楚景琰大婚第二天,大家都还沉浸在十里红妆的喜悦之中,一个消息却忽然飞进了皇宫里。 暗潮汹涌,噩梦降临。 “皇上,据悉,这楚景琰的养父,是大乾国楚王府的楚珏。而那位被楚嘉音带回家的小公子,就是楚王府的小世子。”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说道。 大殿之中,如此穿着打扮,居然不被视作无礼,由此可见,此人必然是皇帝心腹。 皇上被楚景琰的事情烦扰了几天,昨日更是因为他一念,居然拦着秋阳公主,连让她去婚宴上吃酒都不给。 如此不给皇家面子,将来若有一天,定是个心腹大患。 正寻思着如何解决掉这个难以动之毫毛的人呢,没想到啊,他的身世居然给他挖了一个巨坑! “从大乾国往我南越京都的路上,来了许多大乾国的士兵。带队的人,貌似是大乾国有名的使臣。瞧那阵势,大概是要将楚景琰认回去了。据我所知,这楚景琰早就认识了楚珏,而且还去过一趟国都。你说,要让百姓们知道了,是会相信他根本不知情,没了解过自己的身世,还是相信他本来居心叵测呢?”黑衣人说道。 皇上大笑,说:“此番你做的很好,记你一功。” “多谢皇上。”黑衣人作礼谢过。 侯府。 楚嘉音被针次了第十次之后,终于绕过了绣花针,将刺绣的东西摔到桌子上去了。 一旁的楚靖宇拿着另一幅绣具,在那学那绣娘刺来刺去,最后居然学会了。然后还非常骄傲地说:“六姐姐,你看看我绣出来了!” “绣的难看死了!” 楚嘉音真是脑子都大了,居然连楚靖宇都能使唤绣花针,她为什么不可以!罢了,谁让她是千金大小姐,从前还十指不沾阳春水呢,不就是不会绣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难看?”楚靖宇表示自己十分委屈,“你还绣不出来呢!” 楚嘉音有些恼怒,但又不能真的无理取闹。她可是姐姐啊,姐姐就该有个姐姐的样子,大度一点。 稍稍平息了胸腹中的点点怒火之后,楚嘉音平静地同楚靖宇说道:“弟弟,男孩子学绣花可不好。你放过这绣布和绣花针吧,好不好?” 楚靖宇听话的将绣布和绣花针都放下了,说:“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学,我就是看六姐姐你这么难刺,就想试一试。” 试一试然后告诉她,其实刺绣很容易,然后过来打击她是吗?那这弟弟还真是好棒棒呢,还能要吗?不如将这气人的玩意儿丢出去吧! “姑娘,我看您啊天生就不是做这个的料儿。不如继续写传记吧?”桃花说到最后,忽然眼睛一亮。 她虽然不认识多少字,可说书都是靠听的啊,她听得懂不就好了。 楚嘉音写的传记,这段时间都流传得沸沸扬扬,莫说桃花了,全京城恨不得将这位写传记的作家给揪出来,让她一口气将后面的故事都写完。结果那座专门供应这本传记的茶楼,偏偏不肯告知大家这位作家到底是谁,害得那些人一通好猜。 看写文的风格,也不太像是这京城内有名的才子之一。 实在让人苦恼。 ”传记啊?”提到这个,就连一直顾着跟楚嘉音闹脾气的楚靖宇,也跟着双眼发亮,满眼期待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想家的意思,当然是想继续将楚嘉音的故事听完了。虽然回家之后也能跟楚嘉音要后续的故事,但是这一来二去的不方便,他想得到全本,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还是等楚嘉音将这个故事写完再走比较好,反正楚王府现在完全有父王坐镇就好了,轮不到他什么事儿。 回去也是闲着! “六姐姐,你要是嫌手累,你可以念,我帮你写!我字也写得很不错的。”楚靖宇期待满满,恨不得钻进楚嘉音的脑子里看看,后续到底怎么回事儿。 而被催的楚嘉音本人嘛。 这两日忙着结婚,根本来不及思考后续的故事,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再等等吧,不着急。” 楚靖宇立刻跟焉了的花似的。 茹云去给他们拿糕点了,结果路上碰见了那位龚楠老先生。 龚楠看出来他们都瞧出自己的身份是伪装出来的了,也不必再去刻意伪装出一副自己是南越一个普通老头的样子了。 “老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茹云手里端着糕点,站得如松一般挺直。 第三百四十五章 风动浪起 这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都惯有的气质。 惯有的讲规矩,惯有的冷。 只不过茹云这些年都跟在嘻嘻哈哈的楚嘉音身边,多了几分人气,不像其他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一样,通身都是让人不敢靠近的戾气。 “你见过皇后?”龚楠问。 茹云捏着托盘的手,忽然紧了紧。 龚楠? 大乾国的皇室,复姓南宫来着。 看来眼前这位老先生,大概是哪里头的人了。 “是,早些年还在她身边待过。未学成什么东西,就被另一位爷带走了。” 她当初费尽万难才混进了文妙言的训练营地里头,才半路出家,就被哥哥带走了。哥哥以为这样一个半成品,恰好是自己想要的。却不成想,成品会完全服从文妙言,而半成品只会带着积怨,最后远离他。 如今的茹云,早已经不愿意听从哥哥的安排了。 “老先生是宫里的人?”茹云猜,这人大概是皇叔之类的,亦或是…… 茹云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若面前这个人如她所想,那大乾国皇宫,还真是乱了套了。 “你也是宫里的人?”龚楠问。 茹云笑了一声,回:“早就不是了。我现在,只是姑娘身边的人。” “你家姑娘嫁给了楚景琰,也就是皇后的儿子,将来你认祖归宗,就算她的姑子了。”龚楠这话,看似明白,又好像暗藏了许多玄机。 “我大概没那个福分认祖归宗了。姑娘饿了,我要给她送吃的去了。老先生请自便吧。” 楚嘉音的确是饿了,可能肚子里养了一个小吃货吧,现在动不动就饿。以前还能忍一忍,现在一忍下来,生怕那宝贝疙瘩给饿坏了,不好给他爹交代。 也不好给他娘自己交代。 “茹云,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楚嘉音饿的都快头昏眼花了。 茹云忙将点心端了过来,说:“还不是厨子手脚不利索。姑娘,一会儿该吃饭了,还是少吃点这些东西吧。” “嘿嘿,为了不让六姐姐多吃,我可要多吃一点了!”楚靖宇说着就抓起点心往嘴里送,真的半点儿都不想给楚嘉音留一口的样子,然后他的脑袋瓜就被狠狠敲打了一下。 敲打他的人,是楚景琰。 “怎么跟我媳妇抢东西吃,侯府是缺了你一口饭吗?”楚景琰问。 旁边几位姑娘都在笑。 楚靖宇则抱着头,恶狠狠的瞪了楚景琰一眼。 “好了,都别闹了。”楚嘉音说道。 话音刚落,一阵骚乱在外边响了起来。 “怎么了?”楚嘉音往外边看了一眼,隔着好几道院墙,什么都看不见。 楚景琰吩咐楚靖宇:“将你姐姐带进屋里去,我出去看看。” 楚靖宇连忙点头,将楚嘉音带回了屋子。二人前脚刚进屋,后脚楚耀就翻墙进了侯府,找到了楚景琰。 “怎么了?” 现在的形势,楚耀帮着杨齐,杨齐跟楚景琰达成同盟,这个人暂且可以相信。 楚耀回道:“那个狗皇帝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知道你就是大乾国的皇子。而大乾国那边也正派人想过来认你,现在正打算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将你先处治了。” 就算大乾国的人真赶到了,等楚景琰有了这个坏名声,日后想再继承大乾国储君之位,怕是很难了。 到时候,一个挂着大乾国皇室血缘的废人,还能拿什么跟南越皇上抗衡呢? “接下来要怎么办,你想一想吧?”楚耀可没功夫,还替他出个万全之策。 将来真还要当谋臣,也是给杨齐办事儿,轮不到楚景琰。再说了,楚景琰一个脑子比他转弯快的,凭什么需要他帮忙? 他可别是帮了倒忙才好。 “燕王殿下那边,我们正准备想办法推翻皇上了。至于你,我希望你可别将自己埋葬了才好。殿下可等着跟你一块儿登基呢。”楚耀拍了拍楚景琰的肩膀。 楚景琰说:“我知道了,我才不会输给他!” 二人曾有过赌约,若是谁连这皇位都爬不上去,那就是输的那一个。输的人,要一辈子给对方当手下。 虽然这个赌约有些幼稚,而且大概不可能实现,但既然赌了,就该争取赢。 楚耀说完该说的话,翻墙出去了。 万急之下,楚景琰看到了那位龚楠前辈。 …… 楚耀过来的时候着急,这才爬墙走最快的路,而且赶在了那些士兵将侯府围住之前来的。现如今后头被堵得水泄不通,他想继续靠翻墙出入,不太容易。 不如就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吧。 一出正门,楚耀就看到了一个老朋友。 “师弟,别来无恙啊。” 是何浩。 自从他的死讯传出去后,楚耀就再没见过这位师兄了。 之后跟方旻和闾丘嘉许见过,那二人说没有何浩的影踪开始,楚耀就开始怀疑,这位他一直很信任的师兄,成为了内鬼。 “我还真是想不通,有朝一日,师兄能够成为皇帝的亲信,如此风光,居然能使唤的动这么多兵马。”楚耀嗤笑,带着满满的讽刺。 当初在他面前烧死自己的亲妹妹,来跟他表达自己与他的同病相怜,那时候,楚耀就有些顾虑他的。为什么重逢需要这种方式呢? 大概是暗示? 何浩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他所有的野心。只不过,楚耀最后也没打算揭穿他,二人你迁就我,我迁就你,反而达成了今日的局面。 “当然风光了,不过比起从前的师弟,还是差了那么一些!师弟,你现在都已经被人当成死人了,还在忙忙碌碌为了答应某些人的承诺,而东奔西跑吗?这样不觉得疲惫和不值得吗?”何浩问。 他意在拉拢楚耀,站在他的阵营里面。 说真的,这辈子没遇见过几个好人,何浩真不愿意看着小师弟成为自己的仇人,然后被他亲手血刃。 当初皇上将他逼落山崖,何浩本来是打算将他救走,然后送他去跟方旻他们团聚,让他好好过完下半辈子的。 谁知道这个人运气这么好,自己救下他之后,一个不留神,他就被那些什么卖戴罪之身女子的人抓走了。紧接着被送到拍卖行,落入了楚靖宇手中,得以跟楚珏父子相认。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楚耀最后居然又回到了杨齐身边。 何浩当真是想送他去好好过日子,都不能啊。 “我还欠先皇的恩情,完全他的遗愿,乃理所应当的。”楚耀说道。 先皇对他如兄如父,不但有知遇之恩,还是知己。这些年,若不是遇到了先皇,他想必会变成另一个自己吧? 比如一直拿着楚璋给的钱到处青楼楚馆游荡,见到一个女人就觉得情动,非得逗一逗,玩一玩,不顾任何?到最后啊,他就会辜负自己一身武艺和学问,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那时候,可不是这几年那些不中听的流言蜚语可比了。 “还真是……倔强啊。”何浩笑道,“但是师弟你觉得,今日能够逃离我的手掌心吗?” 楚耀仰天,苦笑,他打算从正门出来开始,就没打算过要逃出这人的手掌心。他就赌一赌师兄还对他会不会留情面吧,要是半点儿情面不讲,就这么将他送入鬼门关了,也可。 黄泉路上,先皇还未走远,他去作伴,二人也不孤单了。 至于方旻,今生今世,所给的恩情,也算报答算尽。 他这一辈子啊,不是在计较别人的仇,就是在报恩,也怪累的。 早死早超生吧。 …… 楚靖宇偷偷出门张望了一眼,吓了一个激灵,看到楚耀被何浩捆了,噔噔噔跑回了楚嘉音的屋子,将门锁上。 “六姐姐,不好了,他们将大哥哥带走了!”楚靖宇着急的说道,原地转圈圈。 他那个样子,特别像热锅上的蚂蚁,被烫的无地可走的样子。 楚嘉音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根本不怕,说:“别着急了,他不会有事儿的。” 就算有事,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呵—— “六姐姐,侯府有没有什么密道之类的,咱们先逃吧。我看着,大事不妙啊!”楚靖宇哭唧唧,任由他心智如何,小小年纪见了此等场面,也该慌乱无措了。 昨天还好好的,现在连红缎都没摘下来,怎么就被抄家了呢。楚景琰真不靠谱! “密道?不可能有吧,二哥哥才住进侯府没多久,别说密道了,连个茅坑都恐怕挖不出来。”楚嘉音笑惨了,这孩子家里是有密道吗,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想到这种东西。 听到这话,楚靖宇改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脸。 楚嘉音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别怕,有姐姐在呢,不会有事的。皇上就算抓了咱们,也就兴师问罪,问一问二哥哥的身世罢了。罪不至死!你是大乾国楚王府的小世子,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噢!”楚靖宇刚才好像一只耳朵炸了起来的小犬儿,这会儿被安抚了,耳朵就掉下来了。 乖巧可爱。 如果他一直这样,将来该是个怎么样满怀母爱的姑娘,才能照顾好他啊。 第三百四十六章 转变 最终,还是大乾国那边先了一步,告知南越,楚景琰是大乾国的皇子。 侯府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事情还没暴露出去,大半的百姓已经听说,这楚景琰原来是大乾国的皇子。 两国之间并无任何敌对的趋势,楚景琰被亲生父母认回去,并非什么大凶大恶之事。为了避嫌,楚景琰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宣布,将兵权交还给南越皇室,在南越所得的爵位、财富等等,除了那位美娇娘,一概交还。 这话一出,全城百姓不但没有说楚景琰什么,反而觉得他做事妥当。 这样一来,南越皇室就算想治罪,也名不正言不顺了。 说楚景琰夺取南越的兵权,意欲帮助大乾国拿下南越?可是人家现在都将兵权还给南越了,还怎么夺取南越? 侯府所在那一片区域,也就只有几个大臣府邸以及楚耀之前所拥有的那一座王府。周边鲜少有百姓来去,正好皇宫到这里也不需要绕远路,更不需要兴师动众。那些围堵侯府的士兵,只能悄悄的过来,又悄悄的回去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皇帝气急败坏,差一点儿就喊将这些人拖下去斩首了。 本来再需要一两个时辰,皇上的人就可以证明,楚景琰跟大乾国皇室早有勾结。就算证据不足,也会引来那些多事的百姓议论。 有了流言蜚语,将楚景琰拉垮,很容易的。 谁知道,大乾国那边竟然早先一步将楚景琰认了回去。而现在,楚景琰也欢欢喜喜的交还了兵权,正打算带着娇妻收拾东西回大乾国了。 一切准备,都白费了。 先发制人,已经将皇上这边的人,都给治死了。 而此刻的侯府,大家都是劫后余生。 楚景琰跟府里那位老先生一同算计,赶在皇上之前,先一步认亲。而这位老先生手底下的人,如今正好都在旁的地方入住歇息,联系他们去散布谣言,很快就传遍了南越的皇城。 皇上的人想再做点什么,也来不及了。 “多谢老先生相助。”楚嘉音满怀感激的看着那位龚楠老先生,不,应该说是大乾国的皇上。 本来这件事,楚嘉音以为又要兜一个大圈子去解决了。不曾想,居然有贵人相助,很快就将麻烦掩盖了过去。 龚楠说道:“你既然跟他成了亲,应当唤我为父皇的。” 楚嘉音有些不好意思,也感到尴尬。 之前皇后那么嫌弃她,害得她演了好大一出戏才勉强将她认可。大乾国的皇上,又该对她有什么看法呢? 昨日,还亲眼目睹了她跟楚景琰成亲,拜高堂居然没拜上。 楚靖宇咋咋呼呼,说:“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嘿嘿,是皇帝伯伯啊。” “我看你以后也不用叫我伯伯了。”龚楠闭着眼,回楚靖宇的话。 这小子从前在他跟前,知道他是皇帝也聒噪得很,之前那几天更是因为某些缘故,更是比那夏日的知了还要闹得耳朵疼。小时候害羞不敢与人亲近的楚靖宇,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啊?那叫什么?”楚靖宇满头雾水。 龚楠也不想多加解释,干脆将楚靖宇晾在一边,同楚景琰说道:“明日你就随我回大乾国去吧。作为皇子,你久留在别人的国土之上,也不是个好事儿。” “是!” 天有不测风云。 都打算好的事情,总有可能横生枝节。 就比如现在这个枝节就生出来了。 不论大乾国这位皇帝到底对楚景琰和楚嘉音什么态度,反正那位气势汹汹赶到的大乾国皇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得知皇帝先一步到了南越,更不安好心,瞒着他们偷偷进京,将楚景琰拐了回去。 对外还称大乾国的皇帝早在前段时间就已经暴毙,那家伙是冒充的。 接连掀起来的,关于楚景琰跟南越皇室之间的恩怨是非诸多,文妙言也没有打算要解释的意思。 误会最好,误会了,楚嘉音就没了。 不出所料,在楚景琰被带走的第二日,楚嘉音就被南越皇上抓回了宫里关押。 “大乾国看来自己都乱得不可开交啊,本来已经无法逆风翻盘了,这皇后居然还给了我们一条生路。楚嘉音,你说接下来,你那位夫君会不会因为你,而付出点什么代价呢?”皇上问道。 前世的七皇子对楚嘉音有意思,虽然纠缠过她一段时间,但那也是因为喜欢她,人本身还是单纯的。 可现在再看这位登上皇位的家伙,一切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的双眼,早已经被利益熏黑,再也不会是那个单纯的皇子殿下了。 这一世,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会让三王爷出此下策,杀君弑父呢? 上辈子这个时候,楚景琰好像势头正盛,还伴在君侧,为其出谋划策,也没有任何要回大乾国的意思。 这辈子一切命数更改的转折,会是因为,楚耀夺走了本该属于二哥哥的一切,还有重来一世打乱了楚景琰对未来的算计的楚嘉音吗? 算起来,两辈子动荡改变最大的,可不就是楚耀和她楚嘉音吗? “他不会付出任何代价,该付出代价的人,是你,以及你身后的人!”楚嘉音目光中显现出一丝阴毒。 在皇上身后站着的,就是那位辅佐他一路顺利登上皇位的三王爷。楚嘉音的声音并不算小,站在皇上身后的三王爷,都听到了。 对方并未因此恼怒,而是笑了笑,脸色平静地唤来侍卫:“来人,将这丫头押下去吧。” 楚嘉音没让侍卫碰自己,自己起身,走向了他们想关押自己的地方。 三王爷和皇上也没太过分了,居然还给她准备了一处温暖舒适的地方,用以关押她这个人质。大概是怕她出了任何差错,没办法再拿去威胁楚景琰了吧。 大乾国疆土大过南越一半,若能因为楚嘉音而从楚景琰嘴里讨来几座城池,那实在是赚大了。 文妙言顾念旧情,将楚靖宇也带走了。 楚靖宇睁眼就看到了漫天的丝绸纱帐,一身酸痛,慢悠悠的爬起来。隔着几层纱帐,他看到了一位女子。 迷迷糊糊间,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他只记得自己熟睡过后,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儿。那股香味是他熟悉的,小时候就碰见过几次,还把在手里用以戏弄过别人。 楚靖宇揉了揉额头,依照他现在这个迷糊头昏的程度,他猜想自己大概睡了不少一天一夜了。 掀开遮挡了视线的纱帐,楚靖宇看到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 那女子是他所熟悉的。 “娘娘?”楚靖宇唤道。 他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知道那是一位宠爱他的长辈,以及他与她,许久都没见过了。 一时间只顾着高兴,不穿鞋就下了地,一路跑到了文妙言跟前。 “您怎么也来了,是接我和皇帝伯伯一起回去的吗?”楚靖宇惊喜的问。 “好久不见你了,又长高了。”文妙言笑道。 对比那个二十余年没有打过交道的亲生儿子,其实楚靖宇跟文妙言的关系更亲。若非楚靖宇跟她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她也不至于现在需要去辅佐一个不听话、还十分不好对付的楚景琰。 眼前这个少年的性子,才是她最想要的儿子。 聪明活泼,却听话,万事向着自己人针对外人,多好啊。 “那是当然,我现在每年都长好一大截。”楚靖宇兴奋得好像一条摇尾巴的小狗狗。 正当他满心欢喜,还要跟文妙言说一说其他高兴的事情的时候,楚景琰进来了。 一看到楚景琰,楚靖宇接着就看到了门外的一切。门外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只可惜,不是楚景琰的侯府。他这一睡下去,居然睡到别的地方来了。 这里是皇后的宫殿。 楚靖宇忙奔到门口,四处张望,几番确认,这里的确是大乾国的皇宫。 “啊!姐夫,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楚靖宇不敢置信地问。 “你到底想如何?”楚景琰脸色阴森,质问那坐在椅子上,一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女人。 文妙言说:“按照我的意思,登基做皇帝,将你那个在南越认识的小妖精忘记。” 楚靖宇听到这话,心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 “娘娘,你在说什么啊?”楚靖宇不解的问,“你在说我六姐姐吗?她人很好的,而且……” 而且还跟文妙言一样,喜欢习武,性子也相似。楚靖宇知道楚景琰就是文妙言失散多年的儿子之后,第一反应,还觉得文妙言一定会喜欢六姐姐呢。 如今看来,事情好像出乎了他的预料呢。 “她人很好?!”文妙言看向楚靖宇,眼神中,是从未对楚靖宇流露出来过的冰寒,“可惜她不配做我儿的正妻。楚景琰,你要是再执迷不悟,这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她了!” 文妙言是有些怕了。 楚景琰那么在乎那个女人,日后心中还有半点她的地位存在吗? 第三百四十七章 局势大变 楚靖宇被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就算皇上与皇后对事对人再如何严厉,在他面前,也从来不显露恶态。 今日的文妙言,真在他面前露了凶,想来是当真愤懑极了。 她千算万算,却没料到那个本该最好掌控的傀儡,居然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远离她,脱离她的掌控! 而且还为了一个臭丫头,跑过来跟她作对! “你总拿她来威胁我,是因为除了她之外,再无任何可以威胁我的东西了,是吗?”楚景琰向前走了几步,将文妙言逼得往后退。 文妙言莫名的一颤。 她知道楚景琰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绝对不好应付。却真想不到,事情越拖到最后,明明什么地方都被她算计好了,却还是无法掌控这个人。 “楚景琰,你若是背叛我,将什么都得不到!”文妙言恶狠狠地说道,“皇上就算能看到你的所有好,也一定会因为你从小身在异乡,养在别家门下,对你心生顾虑,不可能放心将皇权交到你手上!” 皇帝到底想不想交皇权给楚景琰,他根本不在乎。他知道的是,皇帝现在已经认了他这个儿子了,就算后来被文妙言一个搅局,进了南越去见失踪多年皇子的皇帝也变成了假冒的,可是…… “皇上与我说过,楚王府的事情。”楚景琰斜睨着文妙言,眸子里满含冰冷,像是要将眼前的人冰冻起来。 文妙言下意识看向了楚靖宇。 楚靖宇缩了缩,有些想逃离开这个剑拔弩张,母子相残的地方。他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知道楚景琰就是文妙言失踪多年的孩子之后,也没觉得什么。 可现在知道文妙言居然要操控楚景琰,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甚至想效仿南越那边弑君,他就后背发毛。 如今被这二人一点名,他更怵了。 这些年虽然爹没空管,娘也走的早没人疼,但他活的其实还蛮自在的。他可不想现在就英年早逝了。 “他……居然想让你当储君了?!”文妙言眼中满是震惊,血丝迸裂。 夫妻二十多年,文妙言觉得自己应当能猜对皇上的心思。这一会儿,却方寸大乱。 如果皇上将楚王府的事情告诉了楚景琰,是不是就代表,皇上原本是接纳楚景琰成为储君的。那么她这一闹,不就等于白忙活一场,还白白背负了一个巨大的骂名? 楚景琰冷笑,说:“没有,他只是告诉了我楚王府的事情。楚嘉音是楚王的侄女,虽然从小到大就没养在身边照看过,可楚王终究是对家中小辈有所眷念的。你猜,他会不会容忍你,去欺负楚嘉音?!” “我也会保护六姐姐的!娘娘,虽然你对我很好,可你做的也未免太过分了!”楚靖宇说道,现在不是畏惧退缩的时候,楚王府手中拿捏着大乾国一部分兵权,作为下一任楚王,他如果轻言退缩,还怎么撑得起这个权位? “哈哈哈哈!看来这些年当真是白疼你了!”文妙言如饿狼一般看向楚靖宇,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早知道楚王那么会养儿子,本宫当初何至于将他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直接养在你家里,给你当哥哥不好吗?呵呵——” 可惜为时已晚。 她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的儿子若是跟楚王太亲了,到时候势必会听从以及畏惧楚王,更不好拿捏。谁知道,送到楚家去,让他在那等环境下生存了那么多年,居然能养出来这副比楚靖宇更难应付的性子出来。 楚靖宇神色凝重,他也不想这样的。 “娘娘,你早些收手吧。我会向皇帝伯伯求情,让他放你一条生路的。” “早些收手,晚了!” 既然得不到,那都毁干净吧! 自从这个傀儡,她选另一个人来好了! 文妙言话音刚落,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就从窗外爬了进来。楚靖宇跟楚景琰同时反应,排开,各自应对。 …… 南越皇宫。 楚耀抱着棋盘,进了关押楚嘉音的宫殿。一改往日姿态,他是一副翩翩公子,亲和大哥哥的儒雅模样。 从前嚣张跋扈的装扮,也变得温和优雅起来。当年总梳着金冠威风凛凛的他,如今披落长发,只留着一根发带在脑后飘飘然。 越是久了,楚嘉音越是觉得,这位哥哥当真是把楚家的好基因遗传得个彻底。 老天爷大概是为了公平吧,才让楚家这位身世最为不齿的公子,长成了这副样貌。 将棋盘摆到桌上,楚耀一声不吭坐下,静静等候楚嘉音的反应。 楚嘉音自知沉默无礼,开口询问:“下棋?” “嗯。琴棋书画,能清心养神,我看妹妹你虽然对着外人平静淡薄,可心里却浮躁得很。日前我听人说过了,你如今身怀六甲,这般下去,如何能撑得到你家那位过来救你?”楚耀温文尔雅的说道。 楚嘉音不提自己身体的事儿,反而先念叨起他来了。 “我是该说哥哥你演的自然,还是说,哥哥你历经大劫大难,如今淡泊名利,也淡泊心境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活像是一个养着头发,吃斋念佛的和尚。只不过眉眼间时不时会透出的邪气和妖魅,在告诉旁人,他的心其实还没完全干净。 “应当是历经大劫大难,万事想开了。”楚耀笑道,略带一番对自己的嘲讽。 万事想开? 挣扎了那么久,拿了南越皇室那么多东西,一朝挫败,通通毁之于旦夕,就说都不想要了吗?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到要那些东西,只不过活的实在无趣,便闯一闯了。如今天下风貌皆变,也算有他一番功劳,史册上不会记他为功臣,也当让他遗臭万年。 实在不虚此生了。 “你接下来又想要什么呢啊?”楚嘉音问。 二人边谈话,边将棋阵摆开了。 楚耀盯着那楚嘉音落子的白棋看了一会儿,回:“想求个安宁。这些年虽然没做什么贪官污吏的事情,也存了不少家当,足够我自立门户,娶妻生子了。” “你不如拿了楚家的家业,好好再创一番?” 楚靖宇万万是不可能抛弃他的世子之位,回南越给楚家料理那些家业的。眼下,也就只剩楚耀一个人,能够担得起家里的大业,不至于让楚家就此凋零衰落。 “那是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若是拿走了,楚家的人该急的跳脚了。” “我去说,你若是肯要,就给你了。只期望你的子孙后辈,是随了你自己,而不是那个女人。”楚嘉音说。 楚耀微笑,却之不恭:“既然是小家主的意思,那在下只能接受了。定不负所托!” 楚嘉音现在就是名义上的家主,打从她接管了家业,开始搭理那一刻,家中长辈以及家中其他人,早已默认。再说长辈那边,无论是谁当了家主,貌似都不太妥当。 二人一盘棋未完,南越皇上就过来了。 一进门,就说:“二位兴致相当好啊,居然还有心思在此下棋。” 皇上多看了楚耀一眼,又说:“你那位师兄还真是够重情重义的。就你这般狡猾的人,若是留着一条命在,必定要捆绑住手脚才是。现如今,居然任由你在宫内来去自如!” 一开始,皇上对何浩是很满意的。 他符合所有一切,一个新君王想要的左膀右臂的样子。可惜,一碰见楚耀这个克星,所有的一切就糟糕了起来。 从前也是,先皇本来都应该立他为储君了,就连楚耀自己都偏向他。结果呢,后来杨齐来了,先皇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最后因为楚耀他一句话,先皇再无顾虑。 说到底,逼他走到这一步的人,楚耀难辞其咎! “师兄一直对我很好,小时候我喜欢什么,他只是能给,都会给我的。我们同甘苦共患难,多年情分难以割舍,有什么问题吗?他遇见麻烦的时候,还是我出面摆平的。他如今不过给我一个自由之身,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 若楚耀只关系到何浩一人的利益,何浩愿意如何就如何。可如今,楚耀明显有想帮助杨齐的意思,若是让他逍遥快活了,皇上就不能快活了。 “你要帮燕王,所以,会对我不利的,对吗?”皇上问。 楚耀笑了,说:“若是皇上非要问我,我当然是回答不对了。我的命不值钱,可我还不想死呢!” “你非帮杨齐不可?” 若楚耀肯倒戈相助于他,这万事的转机就有了。 天下百姓不服如今的皇上,文武百官的意思,虽然也不服当年在皇帝身边得宠的楚耀,但比起如今的皇上,他们似乎更愿意听从楚耀的安排。 楚耀手中,此刻也定然有先皇遗诏。 只要他有机会将遗诏公告天下,还是以先皇原来的意思公之于众的,那么,现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原七皇子,就该是天下罪人了。 弑父杀君,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二人在说话,楚嘉音自顾自不慌不乱的下棋,连带着楚耀的那一份,也帮忙下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尘埃落定 棋局开,棋局结,白子落定,胜败定! “皇上,不好了,皇宫外被兵马包围了。”一个太监连滚带爬进了宫殿,跪倒在地说道。 “什么?谁那么大的胆子?!” 楚耀整了整袖口,说:“既是开始就走了不可能取胜的一步,最后自然是要惨败的。” 皇上回头,瞪了他一眼,问:“是你设的局?” “在下可没那个本事。在下的意思是,七皇子从来比不得燕王殿下,非要爬上那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最终肯定是要惨败收场的。”楚耀完全不怕死一般,当着现如今还挂着皇上称谓的某人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你!回头我再来收拾你!” 人本来已经走到大门口了,楚耀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只要有我在一日,先皇的遗愿,就不可违背。你们早晚,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皇上倒吸了一口冷气,命令:“一会儿给楚大人上一镣铐!” 人走了。 楚嘉音起身。 楚耀走回去看了一眼她这盘下完的棋,鼓掌感叹:“六妹妹虽然棋艺不可恭维,但是聪明伶俐的劲儿,实在叫人佩服。一点即通,孺子可教也。” “你如今虽然装得人模狗样,可依旧同之前那般,说话不中听!” “彼此彼此,咱们毕竟是兄妹。可惜了楚家的六姑娘是个女儿身,不然的话,这天下风云动荡,也有你一份功劳。” 楚耀转头去问一个太监现在什么时辰了,太监答,便离开了。 隔着一道墙,楚嘉音听到,门外有铁链子响动的声音。随着噼啪一声,有什么东西被锁上了。 刚才皇上说要给楚耀上镣铐,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空荡荡的宫殿,再次只剩下楚嘉音一个人。 莫名的有些像独守冷宫呢。 …… “参见楚王世子殿下!” 楚王府为大乾国皇室吾皇一字并肩王,身份尊贵,世子等同于太子,只不过没有继帝位的资格。 楚靖宇领着楚景琰,上了今日空了帝位的朝堂,对着堂下众臣宣读圣旨。 圣旨中,将楚景琰身世托出,并将储君之位传于楚景琰。圣旨被验明了为真,众臣下跪,再次拜道:“参加太子殿下!” 从进殿到退朝,楚靖宇毫不怯场,当真让楚景琰刮目相看。 不愧是皇家养出来的孩子,也不愧是将来要与新帝并肩齐名的亲王。 新帝只要一踏上帝位,楚靖宇就是新的一字并肩王,楚嘉音也算半个公主了。身份上,也算门当户对。 文妙言现如今被楚靖宇下令关押寝宫,不得放出,她手下一众余孽,也在清理剿灭。能够如此将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还多亏了前来相助的茹云。 茹云也恢复了郡主身份,本名也改为了南宫云。 “姐夫,皇帝伯伯还在南越皇城喝茶呢,这下咱们可怎么才能将他弄出来?”楚靖宇坐在执政殿的桌案边,将往来的奏折给楚景琰的同时,还在其中翻到了一封书信。 书信是人从南越皇城寄回来的,落款是龚楠二字,二人都知道,这是那位调皮的皇上的化名。 “南越也该变天了,只要事情不牵扯到他,不过几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倒是现在这个时候,南越宫中正起乱,想必城门无论是哪国的使臣亦或是皇帝本人到访,都没那个面子能叫开启的。 “哦!”楚靖宇还真有些想去南越看一眼,六姐姐和皇帝伯伯都在那儿,自己说一点儿都不担心,那肯定是假话。 留在大乾国,可怜他年纪轻轻,居然被逼得跟楚景琰一块儿处理这些天皇帝失职堆积出来的奏折。一时间,楚靖宇不禁感叹,说;“还好,我只是世子殿下,不是太子殿下。将来这些东西要给我处理,我肯定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是特殊时刻,皇上没回来,楚景琰又是外面回来的皇子。不说皇室,就连大臣们也心有顾虑,只能让楚靖宇在他履行太子职责,去处理公务的时候,在旁边监督,免得他动什么歪心思。 那些人也真是死马当活马医,实在没辙了,居然相信这个一个毛头小子,能够管得住楚景琰这个曾经号令过千军万马的人。 “你将来也不能闲着啊,你没看见你父王,平日里也挺忙的吗?”楚景琰暗自笑了一会儿这孩子的幼稚心性。 不过看这两日的表现,楚靖宇虽然嘴上各种抱怨,各种不满,但真行动起来,却是对得起亲王爵位的。 提到还没卸掉王位就跑得无影无踪的父王,楚靖宇不由地踹了一脚桌子腿,说:“父王也真是了,将圣旨给他他不要念,非推我上去。等我念完了,他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顺利将楚景琰扶上太子之位,楚珏就算是了却了在大乾国的心愿了,如今也可归家探望了。 此刻,他正在赶往南越京都城的路上。 再说南越这一边,杨齐领兵包围皇宫之后,很快将皇上、三王爷擒获。 祭天大典法场下,二人被五花大绑,押在先皇的牌位面前。 何浩伏诛,慕容家本来就不愿意听命于当今皇上,又有楚景琰早被这二位算计。如今算是树倒猢狲散,无人可依靠,成了丧家之犬了。 “我说过的,只要有我在一天,先皇的遗愿,就不容违背!”楚耀手上还戴着这位已经跪在先皇牌位前的皇上赏赐的镣铐。 钥匙在他手上,怎么找也找不到,一时半会儿没法子,楚耀只能这副样子出现了。 败了。 三王爷认命低头。 从没将楚耀彻底除掉的那一刻,他们就败了。 或许杨齐有可能在他们之前算计好一切,将他们推翻。可若是没有楚耀的帮忙,想推倒三王爷的政党,谈何容易? “先皇确实给过我遗诏,只不过,那是留给七皇子的。”楚耀在二人面前悄悄说道。 皇上一开始是打算让楚耀辅佐七皇子继位,毕竟杨齐身边有个如狼似虎一般野心勃勃的三王爷。杨齐就算再入他的眼,也终究不太妥当。 要靠杨齐的力量打败三王爷,实在太难了。偏偏这孩子执拗,还不肯跟楚耀站成一线,闹到今日地步,也怪杨齐一开始胡作非为吧。 七皇子眼皮陡然一掀。 “你说的是假话?!”他明明如何去看父皇,都觉得父皇更欣赏杨齐一些。 楚耀说:“先皇对燕王殿下的宠爱,并不足以掩盖对三王爷的厌恶和痛恨。三王爷从前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了。总之,只要你们两人之中,有一个人站在了三王爷身边,最后注定要被先皇遗弃的。” 为什么不先遗弃三王爷? 没有证据,没有说服力。 掩盖了当年的真相,也带来了一个麻烦。三王爷步步为营,这些年露出的马脚太少了,太急于一时,将他正法,估计还要引来那些被他蛊惑的人的不满。 “从三王爷第二次开始造孽,先皇已经生出要永久将你铲除的心思了。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谁知道,本来就被先皇骂了几句不聪明的七殿下,居然成了垫脚石。在下也实在不知道,该是按照律法治七殿下你的罪,还是念着私人恩怨,还得感激你帮了一个大忙,自愿给人当靶子!” 七皇子被吓得魂飞魄散,前几日那个因为身在帝位,而蔑视一切的帝位,终究甘愿将一身骄傲刻薄卸掉了。 一切水落石出,遗诏不需要宣读,如今能够有资格继承帝位的人,只有杨齐一个了。 楚嘉音站在高楼上旁观了一切,冷漠得像一个将生命看得淡泊的无心之人,人头落地那一刻,竟然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七皇子只是个帮凶,念在年纪尚轻,送去寺庙面壁思过去了。 一切回归正轨,闭门多时的南越皇城,终于拨云见日,再次打开了城门,畅通无阻。 杨齐登基,各方整顿,百废俱兴。 楚耀在楚嘉音的恳求之下,接管了楚家的产业,老老实实的当起了家主。楚家对他的偏见,也不如之前那么深了。 有了楚耀当顶梁柱,楚家几位年纪不小的长辈,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楚珏已经赶到了京都外城,跟家里人都见过了。该骂的骂过,该拜的拜过,一家人总归还是一家人。 大乾国那位将担子撂下,把事情都交给两位小友管理的皇帝,此刻正悠闲的在楚家大院里喝茶。 “皇上当时为何又打算将皇位交由十殿下了?”楚珏询问。 大乾国皇帝一共十位皇子,五位公主,楚景琰是最小的那一个。 龚楠说:“他人的确挺不错,至于皇后一直不满意的楚姑娘,也就是你家小侄女,朕看着也是个能辅佐夫君成大业的。最重要的,当然是他与如今这位南越皇帝的关系。近年来,西凉、南越都曾内乱,大乾国虽没有,但我看着有些人蠢蠢欲动,是想动他国的主意了。南越与大乾国交好,至少百年,不会生出这些事端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和亲公主 楚家的人向来针对外室,这楚珏还偏偏将沈氏和楚梦带来了。 一时间,那边围坐的人,都尴尬不已。 龚楠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笑着跟他的一字并肩王调侃这段时间在南越听到的流言蜚语,说:“爱卿可知道你们楚家那外室,还有一双儿女的事情?” “不知。”楚珏只知道一个楚耀,很是不凡。 路上也听了一些风风雨雨,不过他觉得,事情大概不会落到同样娶了外室的他身上。 龚楠给他细细道来:“听闻那一双儿女,一个无双才华,一个无双的会献丑。” 楚耀虽然也被人诟病,但没人肯否认他的成就,楚韵嘛,那当真是提起都怕嘴臭。本来也不算太差的牌,打到半路,也该到了满意收手的时候了,偏偏临门一脚,还要将自己往绝路上逼,闹成了世人口中流传的笑柄。 “皇上是觉得我家庶子庶女本事不小?”楚珏笑问。 不管楚璋那对外室的儿女如何,到底名声好还是名声坏,那世人皆知的名声,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达成的。 “可不是。” 楚珏看了一眼楚梦,又想到家里那只张牙舞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狮子,道:“皇上大可放心,我家那位祖宗可不会让庶女有半点儿的机会兴风作浪。也就是宅院里闹闹而已,不会作到您跟前来。” 将楚梦跟楚璋那对儿女相提并论,是太看得起那丫头了。 又过了两日,一切新生,过往种种,犹如梦幻一场。 一大早,楚嘉音就被杨齐叫进了宫里去了。 楚梦张望着那位漂亮的六姐姐,满脸好奇,她回头过来一看,又立马缩了脖子低着头。 上回六姐姐到家里去,有哥哥在旁边罩着,她根本没法儿接触,就知道那是个漂亮的姐姐。这两日正面对面一起过日子了才知道,这六姐姐凶巴巴的,实在叫人害怕,比哥哥还要可怕呢。 楚嘉音最近脾气确实大了一点,家里的事情完全堆积在楚耀那儿她有些过意不去,就帮了一点儿忙。 可偏偏自己肝火旺,有半点儿不顺就发脾气。 楚梦倒霉又胆小,碰上这样的她,除了缩成鹌鹑藏着,也没别的生命办法了。 楚耀带着闾丘嘉许和方旻,三个人正打算一块儿去处理商铺的事情。说实话,他们三人在一块儿,更适合做生意。 武功高的方旻可以保护另外两位,楚耀负责谈生意做生意,闾丘嘉许就负责算账,绝对无人能及。不过总归还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楚珏看到他们三人,忙叫住:“楚耀。” “嗯?大伯,你有事儿?”楚耀转过头来问。 楚珏打算其实是有留在南越安享晚年的心思的,毕竟这里是他自小生长的地方。可是家里就只剩一个楚耀了,他家兔崽子还巴巴着世子以及楚王府不肯放手,留在这边,不是给楚耀添麻烦吗? 还是算了。 他说:“你一会儿问人给我和皇上准备车马,我们就回去了。” “哦,我一会儿就去办。” 楚梦趁着楚珏不留意,一溜烟蹭闾丘嘉许身边去了,跟着他后边巴拉巴拉。 闾丘嘉许有些嫌她烦,一个劲儿往楚耀那边躲。 …… 大乾国皇宫。 “咱们太子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宫女们从楚景琰进宫开始,就一直不停的议论他的长相。 没办法,楚景琰这长相实在太瞩目了一些。 “咱们世子殿下可是从小到大都粉雕玉琢,样貌出众的,待在太子殿下身边,都黯然失色了呢。”又有一宫女说道。 楚景琰才成了太子没几日,住的寝宫,里头差不多被那些踏破门槛送礼的人的礼物,给堆满了。 还有好些人过来,忙着给他说亲。 楚靖宇出门一会儿,一进门就听到殿内几人在议论楚景琰的婚事,忙呵斥道:“滚滚滚,带着你们的东西赶紧滚!他是我姐夫,有妻子了,不需要你们当月老。” 几位大臣连忙拎着礼物连滚带爬的跑了。 楚靖宇对外人向来是出了名的狠辣,这国都以及临南边境城,处处都透露着对他的敬畏和恐惧。 本来也就是一个脾气大难管教的小屁孩,可人家偏偏是亲王世子,谁敢管?能管他的那些,偏偏还看不见这个小魔头撒泼的模样,一个个溺爱他得紧。 楚靖宇踹开了面前的一堆礼盒,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楚景琰面前,说:“姐夫,你是不是想多娶几个后妃什么是?虽然你当了太子,将来还要当皇子,可是……后宫佳丽三千那种好事是轮不到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他可是答应了姐姐,要好好看着姐夫的。皇室还有那么多其他皇子,以及皇叔皇伯之类的,子嗣根本用不着楚景琰瞎操心,娶多了也是浪费。 楚景琰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要娶后妃的意思。这些人我本来也不熟,贸然去得罪也不好吧?” “所以你就来者不拒喽?” 歪解意思,还真是小泼猴一个! “没有的事儿。” 楚靖宇刚还想再说两句,谁知有个报信的进来了。 楚靖宇忙收起了自己的没正行,回头看向那个报信的,问:“什么事儿?” 楚景琰盯着他挡住自己视线的后背,不禁笑了一会儿,还真是拿自己当祖宗了。看来这些年,大乾国皇室是真的对他很好。 “南越国来报,送和亲公主,与太子殿下成婚,请大乾国皇室着手准备。” 楚靖宇当场跳了起来:“什么?!南越国不是换了皇帝了吗?怎么还死心不改,还要嫁公主呢?!” 报信的人被楚靖宇这大嗓门吓了一跳,硬着头皮接着说:“皇上已经同意了。跟着和亲队伍,一块儿回国呢。” “什么?!皇帝伯伯也同意了?!”楚靖宇气得直接上桌子上蹲着去了,一个个都会欺负他六姐姐没人帮是吧? 咬咬牙,楚靖宇回头,拽着楚景琰的衣领问:“你要是敢娶那什么公主,你就完蛋了!” “我也没办法啊,这是皇上的意思。”楚景琰无奈地耸了耸肩。 如果是别的皇帝给他送和亲公主来,楚景琰大概也会像楚靖宇这般抓狂。但送公主和亲的皇帝是杨齐的话,这位公主到底是谁,可想而知了。 “你!气死我了!我去找皇帝伯伯理论!” 楚靖宇说着就跟老鼠一般的迅速,长腿一迈,几步出了门,一下子没了影子。 才成亲不到一个月的楚嘉音,又要面临和亲成婚,阵仗还比楚景琰给的那场婚宴大,实在受宠若惊。 而且,送亲的队伍里,不但有一众亲朋好友,还有大乾国皇上、以及南越国新皇杨齐。 杨齐年纪小,却跟那位老皇帝也有数不清的话可以说,二人这一路上都是慢悠悠跟在队伍后面,聊着天过来的。 昔日被南越京都内外城百姓瞧不起的楚嘉音,如今竟然能够被封作南越国公主,成了皇帝的义妹,还能被皇帝亲自送亲,让一众曾经对她言论不休、造谣不止的人,纷纷差点儿昏厥过去。 这下,楚嘉音可成了他们惹不起的人了。 皇亲不可随意造次议论,就算这些人还要继续说楚嘉音的坏话,也得顾忌着点什么,收敛许多了。 桃花随楚嘉音一块儿过来了,茹云早先就回了大乾国,如今不能与她们相聚。 “姑娘,你以后可就是太子妃,还是皇后娘娘啊。哎,要是老夫人还在,那该多好啊。”桃花想到了日日念叨着姑娘要嫁个好夫君的老夫人,一时心伤。 楚嘉音安慰道:“祖母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她会知道,我选二哥哥是对的。” 和亲队伍整整走了三日,才到了临南边境城。 略作休整,国都那边派人来接他们了。 万众皆喜,唯独楚靖宇一个人在生闷气,越看这阵仗大越觉得生气。楚景琰掏光了侯府的家底给六姐姐办婚宴有什么用,人家两位皇帝亲自送亲,还两边一块儿出钱,阵仗比楚景琰给六姐姐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蹲守在寝殿那儿,等着楚景琰换上了喜服出来,楚靖宇就将他堵了,骂道:“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六姐姐?!” 听着声音,楚靖宇竟然像是要哭了。 楚景琰也不好继续逗他了,只好解释:“那位公主,等你见了就会知道了。” “什么公主,南越国你能娶的公主,就只有秋阳公主一个!”楚靖宇抱臂,拦着去路,不让他走。 楚景琰觉得自己靠嘴解释根本行不通,便打算让他自己去亲眼看看,于是捉着楚靖宇的领子,拽着人往前走。 “你干嘛?!你别以为你是太子我就怕你了!”楚靖宇龇牙咧嘴的模样,恨不得咬楚景琰一口,他就是生气了啊! 这个家伙让六姐姐未婚先孕也就算了,娶了六姐姐,还要娶什么公主! 半路,撞上了楚珏,楚景琰将人送到了他父王面前。 被楚珏一治,楚靖宇总算不敢依依不饶的追着楚景琰咬了。 第三百五十章 大结局 和亲队伍被迎进皇宫,楚景琰带着一众宫女侍卫去接人,场面浩大,几乎满城都知道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是两位皇上逗看重的女子。 这日后的地位,想必是不同寻常的。 只有楚靖宇一个人还在执着于替姐姐出气,有爹在也压不住他,离了父王的眼皮底下,就直奔八抬的花轿的前。 这花轿的豪华程度,可以给她六姐姐做七八个大婚当天的花轿了吧?楚靖宇又唾了一口楚景琰骂渣男,结果刚走不到近前三五丈的距离,就看到送新娘的人居然是他家大哥哥楚耀! 楚靖宇忙往回缩了一步。 接着,他看到了花轿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 六姐姐! 怎么会是六姐姐? 南越国的和亲公主居然是六姐姐?! 楚靖宇有些后悔奔出来了。 楚嘉音被桃花搀扶着出来,脑袋还往花轿上撞了一下。 凤冠太重了,要不看看在它那么贵的份上,楚嘉音一定将它摘了,扔地上踩扁! “恭迎太子妃娘娘。” 群臣拜见。 纵然见过的世面不少,楚嘉音还是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拜,着实小小的吓了一跳。偏过头,她还瞧见楚靖宇那小子,可怜巴巴的守在皇宫大门后望着,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将太子妃接回了宫中,南越国的皇帝,和他们本国的皇帝才紧跟着来了。 都打过了招呼,杨齐随着那夫妻二人身后来,拦着他们说话。 见到楚景琰将要妻儿双全,而自己伶俜一人,杨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我给你送了那么大一个礼,你是不是也该送我一个?我后宫一个人都没有呢。” 楚景琰完全不给他面子,说:“音音是自愿嫁给我的,你喜欢大乾国的公主,也得人家愿意,我才能送去跟你和亲。” “还得愿意啊?” “不然呢,你这皇帝不当,想当山大王?”楚景琰问。 立在楚景琰身边的楚嘉音,不由地笑了笑,说:“你说你要是好好找,哪可能找不到啊?何必到我们这儿来自取其辱?” “什么叫做自取其辱?楚嘉音,我好歹也是想娶你的人,你给我一点点面子吧。” 杨齐急得想原地跳,又想到了一茬,想抬手揉揉楚嘉音的脑袋,奈何他自己造孽,给人赐了这么大一个凤冠,摸上去肯定拔凉拔凉的。于是罢了,只说:“楚嘉音,你现在可是我的义妹,对你皇兄好一点!” “你当初说要娶我的时候,也是强来的。”楚嘉音一副我很记仇的面孔。 杨齐瞬间焉了,不想再跟他们夫妻二人斗嘴,灰溜溜去寻其他人找安慰去了。 楚靖宇纠结了许久,才敢过来问候姐姐和姐夫。 “六姐姐,你怎么变成南越的公主了?”楚靖宇本来想先道歉的,但话到嘴边,不想说了,就蹦出来这么一句。 关于楚嘉音怎么变成了南越的公主,这事儿说来话长。杨齐非要拉着她结拜,她没办法,刚封了公主,就火急火燎送她过来和亲了。 要不是之前的杨齐对她和二哥哥都还不错,楚嘉音都怀疑杨齐就是故意将她送出去维持两国邦交友好的了。 “跟你说不清楚,等有空再说。”楚嘉音现在只想找个地儿歇歇,这凤冠压下来,沉如三五斤重的石块压下来,她觉得脑袋快要搬家了。 楚靖宇从楚嘉音那儿得不到准信儿,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瞥向楚景琰。他实在太想知道了,他居然傻乎乎的相信,楚景琰真的会娶什么公主,结果看这样子,想来应该早就知道这位公主就是六姐姐了。 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楚嘉音瞧着这孩子拦着路不给走,有些着急,只能开口请求:“小宇啊,我快站不住了,你让让路,我要娶休息了。” 楚嘉音一脸苦色。 楚靖宇立马黑了脸,绕着楚嘉音转了一圈,着急的问:“六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啊?” 楚嘉音无语望天。 为什么有的人的关心,让人这么难以接受呢。 “不舒服不关你的事儿,去玩吧,我带你姐姐先回寝殿。”楚景琰说着就弯下腰,将楚嘉音打横抱了起来,往寝殿的方向去了。 楚靖宇站在原地,望着那二人远去的背影傻眼了一会儿,半天才憋出一口闷气来。 今日不但是大乾国与南越国和亲的日子,更是大乾国皇帝退位,迎新帝登基的日子。 早上进宫的新娘,正午换了凤袍,正好跟新帝一块儿登基。 这一来,可把杨齐气坏了。 “怎么没人跟我说,大乾国太子娶了太子妃,就可以登基了?”杨齐咬牙切齿,他登基的时候,楚嘉音在家里一蹶不振,楚景琰在大乾国了无音讯。 这下换楚景琰登基了,他不止到了,还给他将媳妇送过来了。这样也就罢了,登基还得皇上皇后一同行祭天大典。 杨齐想了一会儿自己登基那会儿,一个人孤零零的,现在后宫依旧荒凉,就无限地想哭。 楚景琰也太不是人了! 祭天大典在祭天广场上举行,浩大的场子,足以容纳数万人。 正前方,是大乾国祖宗牌位,大鼎居中,背靠皇陵。朝臣千余人,依官职品阶排列两侧,新皇、皇后随后入场。 礼仪走尽,焚香祈福。 “拜!”太监总管扯着嗓子一喊,众人下跪。 “礼成,拜新皇、皇后!” 众臣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嘉音将手放在了楚景琰手中,感受着他掌心里传来的温度。站在高处,面向众人的一拜,恍如梦中。 一梦梦回数年,缘起重生。纠缠二哥哥让他教授自己诗书,为二哥哥挡了一箭,与二哥哥玲珑阁相处数年时光。后辗转历经两年分别,自己与师父苦修两年,再与二哥哥见面,物是人非,情念生起。 万般苦难不断,相伴至如今,种种不堪回首,只消还能感受现下掌心的温度,一切好似都值得了。 “音音。” “嗯?” 玲珑阁的杏花树下。 青年皇帝一身素衣,发饰单调,手中握着一支玉笛,欲吹奏。 楚嘉音一时恍惚,仿佛看到了数年前那个杏花树下,清冷不喜人接近的楚景琰。 只是这时候的楚景琰,少了清冷,多了几分柔情蜜意。回头看楚嘉音一眼,楚嘉音就觉得心里塞满了蜜糖,一切苦涩化去。 “父皇,母后。”小小的孩童朝他们奔来,打碎了楚嘉音幻想少年时光的美梦。 不过,有这个小团子在,也未尝不好。 弯腰俯身,将小团子抱在怀里,朝楚景琰念叨了一句:“二哥哥,咱要不将皇位给小团子吧,我在皇宫都待腻味儿了。” 二人的第一个孩子,叫南宫烨,小名团子。出生在帝王世家,却有两个日子过得跟寻常夫妻的爹娘,塞进百姓堆里不穿那身衣服,别人都不知道这是皇太子呢。 虽然整日有人伺候,山珍海味吃不尽,绫罗绸缎也穿不完,比在楚家当大小姐好许多。可是楚嘉音这些年都在外头野惯了,在皇宫那种四方天空之下,简直要她小命,无聊死她了。 好不容易求了一会儿能出门回家看看,结果也只能在楚家待两三日,后天就得回家去了。 “小团子什么都不会啊,我要是将担子都扔他身上了,他只能哭,哭到大乾国灭国了!”楚景琰笑道,上前来,从楚嘉音手中接过了儿子。 说起来,二人不顾一切的跑出来,朝中的事情还得麻烦楚靖宇解决,可真要累了他了。 “抛下儿子,是想去游山玩水吗?不如带上朕一块儿?” 在楚嘉音生下儿子第二年,杨齐这位孤寡皇帝,总算娶上了皇后,现如今也有孩子了。也不用日日念叨楚嘉音和楚景琰二人没有良心,逢年过节捎信捎东西探望,都要说家里的团子了。 “你倒是爽快。”楚嘉音哈哈一笑,挑衅的看了一眼楚景琰,示意他跟人家学一学。 杨齐添油加醋,不怕引火烧身,说:“你早知道,就应该当我的皇后,你看看,去当他的皇后,委屈成什么样子了?” “哦哦,很委屈吗?”楚景琰飞了一把横醋。 可惜大乾国的皇上万岁,虽然是一国之主,可在家里就是地位最低下,这委屈吃醋根本招不来什么作用。 楚嘉音不理睬他,说:“是啊,可委屈了。人家杨齐好歹带着皇后到处微服私访,你就整天只会坐在执政殿处理公务。” “哈哈哈!”杨齐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团子不喜欢听这些大人讲自己听不懂的话,转头去找伯伯家的妹妹玩了。 楚嘉音倒是没想过,最后,竟然是南宫云跟楚耀成了一对。方旻和闾丘嘉许,也各自成亲成家了,往日那些他们三人做的糊涂事儿,也算雨过天晴、烟消云散了。 家里最大的孩子,还是珍姐姐跟齐麟家的小鬼,比楚嘉音家的大两岁。现在就会带头领着小的那帮到处疯玩,等回来的时候,一定全部都变成脏兮兮的了。 杏花树突然不再掉落花瓣了。 楚嘉音抬起头,原来是花瓣都掉光了。 掉光了花,就该结果了。 正如他们这一生,掉光了漂亮的羽翼,挨过困苦,却终于还是等来了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