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夫君太难撩》 第一章 出师门 风沙渐大迷人眼,沙石被风卷起,树叶摩挲作响,妍岚姑姑执着白石蓝玉权杖走出大殿。 她身着霞紫如意云纹杉,朝阳五凤挂珠钗将白发细细挽起别在两旁,眼角的皱纹和满头华发暴露了年龄。 闭上眼睛手里的权杖握得更紧,喃喃道:今日怕是有贵客要来。 话音刚落,魔界灵石异动,九根蓝玉金雕石柱开始抖动,结界处蹦出个金色光芒矫健的跳到大殿上。 见到来人,妍岚姑姑蹙眉,“真人好雅致,次次都要另辟蹊径从这结界过一遭,我这魔界的大门是容纳不下真人吗?” 无一真人尴尬咳嗽,理了理自己额间碎发,脸上被结界的地雷击的黑乎乎一片,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 “我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无一真人拍拍身上的焦布,双手合十将灵器里的孩子放了出来。 “这孩子是...”妍岚姑姑惊喜的看向无一真人,真人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元音总算可以放心了。” 提到元音妍岚姑姑的眸子暗了下去,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元音丫头还活着该有多开心。” “事情都过去近千年了,你我都老成了一把骨头了,往事不提也罢。” 妍岚姑姑瞪了他一眼,看向他怀里的孩子,肉呼呼的小脸,粉粉的小嘴甚是可爱。 “让我抱抱。”妍岚姑姑伸出手却被无一真人挡住,将孩子护在身后,“这孩子被冰封了千年患了寒毒,禁不起你折腾了。” 妍岚姑姑收回手,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无一真人咂嘴,“当然是真的,否则我也不敢一解封就给她放在灵器里面呀,而且她的体内还有一股力量,不知道是不是真气太纯粹所致。” “我今日来是取元音另外半颗真元的。”无一真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收回灵器,生怕伤着孩子。 “能救活吗?”妍岚姑姑问道。 无一真人点头,妍岚姑姑转过身用法杖打开了大殿内阁。 内阁不算很大,四壁悬挂着人骨火把,一朵含苞待放的玉雕莲花在正中间,妍岚姑姑运功,四周火把皆灭只剩下玉莲花散发着幽光。 无一真人取出元音曾交给他的幽冰水小心倒在玉莲花四周,玉莲花慢慢绽放,花瓣透着幽冷凄清的光芒,一层又一层直到花心的半颗真元浮出。 “这可是元音丫头毕生心血,你若救不了那孩子我定饶不了你!”妍岚姑姑幽幽来了一句。 无一真人撇嘴,一脸难为情,“你这是强人所难啊,能不能度过难关这得看她的造化是不是?” “我不想听。”妍岚姑姑一副你不同意我就不给你的模样。 “行行行,反正你们魔界没一个讲理的,就知道欺负我老头子。”无一真人叹了口气。 从元音那个不讲理的爹开始,再是他女儿元音,现在又是这个妍岚姑姑,无一真人表示心里真的很苦。 “孩子叫什么?”妍岚姑姑突然问道。 “尚未取名。” “唤她洛竹吧。”妍岚姑姑想起后山的洛阳花快开了,一丛丛一簇簇甚是好看。 这孩子真身本是一株洛阳花,在后山开得最灵动,元音最后的时光也最爱去后山,坐在后山亭子里一坐便是一天。 时间一晃已过数十载,无极山上,竹林深处庭院内,无一真人还坐在院中感叹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头发胡子花白大把,两个烦人精终于送出了山,剩下的日子可以闲暇度过。 一个白衣男子站在云端上默默注视着慢慢出了结界的两人,露出一抹微笑,好看的五官如沐春风令人沉醉。 “临冬你说师父是不是诓我呢?我缺失灵魄能长这么大吗?”洛竹坐在石头上休息,越想越不对劲。 刚过生辰,无一真人神秘兮兮将两个瓶子塞给洛竹,一个瓷白色,一个淡蓝色,瓶颈处一圈细小花纹。 白色用来盛装至纯至净的灵魄,蓝色盛装至阴至邪的灵魄,你要去寻找灵魄将其装在净灵瓶里面,用育灵器培育出新的灵魄。 洛竹一拍脑门站了起来,“我绝对是被那老头骗了啊!那瓶子能装那玩意吗?” “不至于吧,师父说的可严重了。”临冬提醒道。 逝于尘世,灭于六界。无一真人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洛竹叹了口气,这是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好不容易辛辛苦苦修了道成了仙,转眼师父就告诉我,你活不长了。 “那我们先去魔界找妍岚姑姑吧。”先去魔界看看,顺便问问妍岚姑姑知不知道灵魄的事,要是那老头骗我,我就在他的茶水里下痒痒粉。 道路弯弯曲曲,两侧一股阴风吹来,临冬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水壶拿着都有些不利索。 “你们去找那老太婆作甚?”来人造型着实辣眼睛,黑色羽衣,头上戴着黑羽冠,脸上有一处长刀疤,胡碴不知几天没刮了。 洛竹嘴里的水咽了下去,装傻充愣说道:“什么老太婆?大叔你听错了吧?” 那人恶狠狠看向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临冬,刚走两步,洛竹挡在临冬身前,两人频频往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正计算着范围,洛竹手里抓的那把痒痒粉还没扔出去,一柄钢刀单刀直入插进那人的胸膛。 临冬缩在洛竹身后,闭上眼睛不敢看,地上落叶分出清晰路痕,一只红色长靴轻踩在地面上,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两人对视,都愣了一下,洛竹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微笑,真是没有想到,戏本里常见的英雄救美桥段就么快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一般形容男子样貌大都俊朗清秀或是英姿飒爽,眼前这位包罗万象,个子比较高,衣衫下也是藏不住的好身材,最重要的是样貌堪称妖孽。 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人,好奇怪,又帅又漂亮还很硬朗,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眼望不见底,却像是要把你全部看穿。 气氛有些微妙,洛竹心头窃喜,“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他冷若冰霜,那双眸子死死盯着她的脸,像是极力确认什么,洛竹被盯得有些发毛,试探问道:“那个...小女子无以为报,我这有些强身健体的丹药大侠可要笑纳一二?” 红衣男子直接忽视了她的话,乌黑的长发散在后背,不发一言径直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白瞎那张脸了。”洛竹耸肩,我今日这身挺好看的呀,浅青色的衫裙,墨绿色的修鞋,配上一支玉簪,不说倾国倾城,小家碧玉总是有的。 为了见妍岚姑姑,专程换的新衣裳呢,临冬握住洛竹的手,怯生生的说:“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洛竹点头,收拾了细软继续赶路,按着地图很快找到了魔界入口。 只有孤零零的几根石柱,有两根还倒在了泥地了,这不像是入口倒像是废墟。 这...真的是魔界大门?洛竹有些嫌弃的看着这个破旧的入口。莫说是魔族大将了连个看门神兽都没有,这也太寒酸了。 仔细对照确定是这里无误,临冬顿悟说道:“师父说过凡是不能光看表面,没准里面富丽堂皇呢!” 四周景象看着都很正常,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阳光打在石柱上面,这石柱怎么没有影子? 洛竹伸手一掌过去石柱丝毫没有动静,临冬对着石柱比划着无一真人给的通行令牌问道:“这令牌怎么用啊?柱子上连个凹陷的地方都没有。”“临冬把你的令牌给我。”洛竹发现了开门的契机将两块令牌合在了一起。 第二章 初入魔界 阴既是阳,阳既是阴,这魔界的入口在这地底下,施法抬起两根断柱,露出了埋在地下的柱身,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像被深埋了许久。 柱底有一块陷进去的凹槽,洛竹小心将手中令牌放进柱身凹槽里面,地面随着凹槽贴合发出剧烈抖动。 地面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两人跌落其中,身处黑暗随后又见光明,洛竹伸出手遮挡有些刺眼的光。 “这魔界的光怎么这么刺眼?”洛竹爬起来才发现踩着的是蓝玉台阶。 柱子和地面雕刻着盘龙花纹,只是材质都换成了上乘的蓝玉,冰冷的石柱散发着蓝紫色的幽光,石阶旁摆放着一块千年冷玉,幽冷通明,刺眼的光是从这块冷玉中发出的。 洛竹眯着眼想看清上面的字,心想道:这冷玉都快成精了吧。 “敢问大人对那块冷玉有何看法吗?”一个魔族小将有些吃惊看着她们。 两个持有最高令牌的丫头竟被门口的石头惊着了,穿得嫩绿绿的年龄看着不大约莫十五六岁,发髻随意盘着,一个尖脸一个圆脸,圆脸的看上去可爱些。 “咳咳,没事,随便看看,初来乍到还烦请阁下指个路。”尖脸的姑娘开了口。 听后来意,魔族小将带着她们从阶梯往下走,洛竹细细打量着魔界,每隔一百步两边各有一根石柱,每隔五百步那对石柱顶端放着硕大的明珠,石柱上的纹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顺着这条路往上走便是大殿了,小的不便再引路,贵客轻便,告辞。”魔族小将告退离开。 洛竹拉着临冬往上走,一路都是将士,偏偏到了大殿前面的阶梯没有一个人看守。 魔族大殿不似普通房筑,只有根基、房顶、房梁和石柱,四周没有墙壁,一层薄纱随风飘曳,几个宫女端端正正的站着,殿内正中一把玄晶坐椅,雕刻的是上古时期的神兽,旁边煞风景摆了小型铸剑炉,炉内无火只有一柄闪着利光的长剑。 说是剑外形又有些像刀,剑身呈紫红色,剑内似乎还有一柄剑呈血红色,剑柄款式普通两边皆往下勾勒,剑身花纹和剑柄花纹浑然天成,最关键是这剑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魔力。 “来者何人?”后殿缓缓走出一个手持权杖的女人,白发如雪,脸上倒不见岁月的痕迹。 “在下洛竹,奉师命前来...”洛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妍岚姑姑早已走到跟前扶起洛竹。 “你是洛竹?”一再询问的嗓音里透着欢喜,洛竹呆滞的点点头,这怎么和师父说的情形有些不太一样。 师父说妍岚姑姑是冷美人,平生从不讲理,在魔界也是恣意妄为不讲人情,如今见了我怎么这般亲近。 洛竹扯出一个微笑,两人还搀扶着呢,殿内又走出两人。 穿红衣的男子一身红玄丝布,领口袖子周身以黑色金色丝线交替织成纹路,行走起来衣裳也是紧贴在身上的,头发也是红丝带束起来,两边留了龙须发,明眸皓齿,一颦一簇简直为祸人间。 旁边的黑衣男子紧跟其后看上去是剑侍,打扮简单粗暴从头到脚一身黑,模样也算俊逸,抱着剑一副生人勿进。 洛竹看向两人的脚,穿得都是黑色长靴,又抬头看着红衣男子,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白玉折扇,整个人看上去修长挺拔,颜如冠玉。 感受到了洛竹的目光,风卿墨拱手行礼,自我介绍道:“在下风卿墨。” 她偏过脑袋仔细瞧了瞧,没认错人,刚刚还爱答不理冷眼相对,握了柄折扇就成了谦谦君子了? 妍岚姑姑紧握着洛竹的手一直没松开,领着他们都去了偏殿,偏殿比较有烟火气,茶水桌椅板凳都有,除了没墙壁。 侍女端来茶水点心,依次在案桌上摆放的点心一盘比一盘诱人,洛竹和临冬的眼睛都直了,又想着出门前师父再三强调不许丢了他的面子,整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不想吃。洛竹自我催眠中,妍岚姑姑说的话入了耳朵又飘远了,只能闻到点心的香味。 “吃吧,在自家不必客气。”妍岚姑姑一眼看破了洛竹的小心思,顺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好吃到想蹦起来给这几个没吃的人嘴里一人塞上一块。 这么好吃的点心不吃,小嘴叭叭的说话简直在浪费时间,洛竹和临冬对视,满眼都溢出的幸福感得到了对方的认同。 “我知道你们都是来取育灵器的,只是育灵器多年前已经损坏,需要鲛人泪修复。” 妍岚姑姑伸出手,碎成几块的育灵器躺在手心发着淡蓝色的光泽。 “姑姑可知育灵器因何故损坏?”风卿墨问道,洛竹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是元音丫头不甚摔毁。”妍岚姑姑解释了一句,看了一眼正在吃点心的洛竹继而说道:“这育灵器的下一任主人是她。” 感受到四面传来炙热目光,洛竹慌乱将糕点咽了下去,连忙说道:“我不是要来跟你们抢这育灵器的,我...” 好像就是来跟他们抢育灵器的,洛竹闭了嘴,修复灵魄要的不就是要这育灵器么? “无妨,北海路途遥远你们正好相伴。”妍岚姑姑打了圆场,洛竹瞥了一眼红衣男子,没有露出什么不高兴的表情,旁边的黑衣男子的表情更是好像没变过。 洛竹察觉到净灵瓶有反应,还是淡蓝色的瓶子,光亮一闪一闪,这里有恶灵,我难道要跟妍岚姑姑说借你宝地一用,我抓个恶灵先? 妍岚姑姑看着她这模样笑了起来,说道:“我这魔界又不是吃人不吐骨头,你何故如此惧怕,怕是无一老头在你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吧。” “没有没有,师父一直夸您貌美如花、仙姿卓约、待人亲和、人间绝色...”洛竹尴尬的笑笑,摊开手掌,蓝色净灵瓶安静躺在手心,“师父说是净灵瓶,专门收恶灵用的,不过他老人家一向危言耸听,魔界一片祥和哪来什么恶灵,这瓶子坏了,我回去让师父修修。” “你师父没骗你。”妍岚姑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个恶灵她自然知道是谁,可惜她也见不到她了,“我带你去。” 绕过大殿直接进了后山,后山宽阔面积很大,一块黝黑的石头,上面写着赤红色的三个字:通天梯。 “这石头是封印。”跟在后面的风卿墨淡淡来了句,洛竹缩回想要摸上去的小手。 继续往前走穿过一处九曲折回的长廊,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残垣,泥地也是里黑焦土,烧了一半的凉亭,一片狼藉。 这里的土地和凉亭妍岚姑姑不是没有翻新过,无论翻新多少次都会重新回归大火之后的模样,这片土地里需要治愈的不是火后的疮痍,而是元音。 后山的花盛开过两次,娇艳生动,漫山花海,魔尊梓术亲自在这栽下大片洛阳花,这是洛水仙子最喜欢的花,两人因花结缘,相识在这片花海里。 花开花落自有时,万事不得强求,洛水仙子心有所属,月圆之夜天界大摆筵席三天,魔尊拿着请帖醉倒在花丛,同花共眠一夜。 原以为所爱之人今生再无缘相见,不久之后,洛水仙子负伤从天梯仓皇而下,手中抱着带血的婴孩一路逃亡,在这花海再次相遇,她眼含热泪将孩子交给魔尊。 第三章 魔尊梓术 洛水仙子仙逝那晚,后山的洛阳花一夜凋零,魔尊抱着气息微弱的婴孩跪在后山,跪了一整夜。 他记得的是她最后,几近乞求的求他照顾好这个孩子,记得的是她故作坚强,对不起梓术,我不能死在魔界。 这一生他收过她许多句谢谢,凉亭听曲,花中起舞,月下小酌他都听过,唯独对不起只听过两句。 一句大婚之前,一句仙逝之前。 他渴望不可得满心欢喜的人被伤到以泪洗面,惶恐度日,最终跳下六界石壮烈而归,如同她,也如同他们。 魔尊梓术再也没有去过那片花海,婴孩原本活不过几日,洛水将她交付在他手中时,仙骨就已经被剔除。 魔族世代禁地冰窟,是个僻静之地,传闻住了位高人,魔尊梓术独自前往,冰窟里除了一具风干的尸骨什么也没有。 刚一触碰尸骨化为灰烬,留下一根仙骨,或许这就是天意,梓术将仙骨带了回去,自身修为渡了大半给婴孩为其接骨,并为其和自己下了生死咒。 生死咒,一人得长生,一人得长眠,生咒者吸取死咒者的寿命,以命换命,那个孩子就是元音,她的一日便是梓术的一月寿命。 所有人都瞒着她的身世,她成了魔界最耀眼的公主,修行样貌都是魔界无人能及,他们在那片花海重新耕种,撒下许多洛阳花花种。 时间的流逝是瞒不住的,衰老也是,元音终于意识到父亲比旁人老的都要快,几乎是飞速在衰老。 魔尊前往西楚境地,途中遇刺,身负重伤差点没回来,这时元音才知道生死咒的事,也知道了西垣洞中神兽看守的育灵器。 育灵器,上古神器,修灵魄,肉白骨,传言更是能让人死而复生。梓术身负重伤,若能得育灵器也许可以化解生死咒。 元音只身前往西垣寻找育灵器的下落,魔族却惨遭劫难,天界知晓西楚之事后,不顾魔族与天族契约,趁机围攻魔族。 魔尊被一剑穿心,大火在魔界烧了几天几夜,天火所到之处万物皆灭,那些已经开出骨朵的花海也死绝在天火中。 “自此,这后山再也没有开过一朵花。”妍岚姑姑提及过往心事重重,字里行间都是触目惊心,无奈叹了口气,“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了。” “姑姑节哀,春风吹过的每一寸土地都会开出花来。”洛竹握住了妍岚姑姑的手,手心冰凉。 残像记忆从手心传来,魔尊牵着年幼的元音在花海里灌溉,她冲着一旁的妍岚姑姑做鬼脸,妍岚姑姑气得直跺脚。 “梓术。”妍岚姑姑上前。 魔尊梓术见她来了抬头笑了一下,问道:“何事?”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妍岚姑姑看着替花浇水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发作。 元音这时故意一瓢清水往妍岚姑姑那里泼去。 “啊!你..我鞋都湿了。”妍岚姑姑指着元音,还未来的及质问,元音立马赔礼道歉。 “姑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元音将木瓢放回水桶。 “你就是有意的!”妍岚姑姑刚上前,魔尊梓术挡在了元音前面替她说好话。 “妍岚,孩子还小,还小。”魔尊苍白的解释道。 “还小?你两根本就是合起伙来戏弄我,看我不收拾你们!” “姑姑过来了!爹爹快跑!” 三个人在花海里追逐嬉闹,全然忘了给花浇水的事,嬉闹中还踩死了几株刚发芽的嫩苗。 “你怎么了?”妍岚姑姑见洛竹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低头闭目,洛竹睁开眼睛亲昵拉着妍岚姑姑的手往外走,“姑姑的手太凉了,我帮你捂暖些。” 风卿墨狭长的眸子看瞥了眼洛竹,了然于胸的模样让洛竹心里发毛,这种做了坏事被人看穿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凉亭烧得只剩骨架孤零零立在那里,四周焦黑一片,靠近了还能闻到焦木的气味。 “姑姑,魔界可还有元音的遗物?”若能找到一些遗物,通过自己的感通之术会了解更多她的过往,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妍岚姑姑摇头,元音的衣物随身物品大都被她烧了,她说念想留得多了反倒徒增伤感,潇潇洒洒的来,也要坦坦荡荡的归去。 “有,若育灵器算的话,魔剑也算是她留下的物件。”大殿正中央小剑炉里插着的不正是魔剑,只有历代魔尊才能拔起。 在大殿净灵瓶有感应,来了后山就消停了,说明元音的灵魄应该在大殿,大殿里只有魔剑可以藏匿灵魄,其他都是普通的摆设。 一名士兵急匆匆赶来,在妍岚姑姑耳边耳语几句,她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见状洛竹连忙说道:“姑姑你先去忙,我们四处逛逛,正好看看魔界的风采。” “就在后山看看吧,我去去就来。”妍岚姑姑嘱咐了一句,跟着士兵后面匆忙离去。 洛竹踮脚瞧见妍岚姑姑真的走远了,拉着临冬一路小跑就往大殿赶,那把魔剑还在,周身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这剑看着好眼熟。 盯着剑身中间那把剑,在哪见过呢,她伸手试探着触摸了一下剑身,没反应。 胆子大了些伸出手掌感应魔剑,那时的魔界还有墙壁,整个大殿富丽堂皇,元音坐在王座上当着众人的面将魔剑插进右侧铸剑炉,宣布道:“能抜此剑者任命新魔尊。” 黑山长老站出来反驳:“荒唐至极,这未免太...”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人头就滚落一旁,躯干慢慢倒下,殷红的血溅上剑炉,鲜血流了一地,元音不紧不慢道:“黑山逐全族。” 此时的元音模样大变,彻底沦为魔道,凶狠残暴,没有半点怜悯,更容不得半点质疑,众人慌忙跪下,大声喊道:“魔尊英明。” 黑山一族被全部逐出魔界,魔籍上不再有这一族类,凡是遇见这一族类可以任意杀之、辱之。 洛竹松开手掌,深吸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临冬上前替她擦去额间的冷汗。 太可怕了,话都没让说完就砍了人家脑袋。不给机会说又打不过,这灵魄没收到,小命铁定要先丢了。 师父还说什么我体质和旁人不一样,就要这种强大的灵魄,这种灵魄遇上了第一反应就是跑路才对,活着都是烧了高香。 “你会感通之术?”风卿墨摇着折扇不疾不徐。 洛竹望着他,等着下一句话,他轻笑,言语都是冷嘲,“胆子这么小。”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人之前不是高冷面瘫吗?如今话这么多?”洛竹毫不示弱,风卿墨笑意僵住,回瞪她一眼。 轩染见公子面露不悦,手里的那把剑噌的一声就拔出半截,洛竹只觉后脖子一凉,缩了缩脑袋,风卿墨的折扇正好挡住轩染拔剑的手。 江湖好可怕,我好想回家。洛竹吃瘪不敢再多言,外面的世界果然是她不能适应的,动不动打打杀杀就算了,这两人在自家姑姑地盘上都干对我动手,猖狂,猖狂的很啊。 这口气,洛竹面露狠色,我忍了。 “临冬一会我要是不正常你就赶紧把我跟这个魔剑分开哦。”临冬乖巧的点点头,站在了洛竹旁边。 第四章 元音过往 洛竹一边伸出手驱散烟雾,四周烟雾消散,身边的环境消融,熄了火的偏殿内,魔尊的尸体还安好放在那里。 四周站满了人,有痛哭的,有呆滞的,也有偷偷勾起一抹微笑的,妍岚姑姑跪在地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门口突然冲进一名紫衣少女,抱住魔尊的尸体,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遍遍大声质问道是谁! 天庭大将军天域不是她的生父么?人群中有人小心嘟囔着。 老一辈的长老都知晓魔尊梓术和洛水仙子的往事,魔界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这次天界突然出兵,必定是蓄谋已久,而魔尊只和天域有过节。 她从怀中掏出还带血迹的育灵器跪在妍岚姑姑面前,“姑姑你不是说育灵器神器吗?我带来了,你救救爹爹。” 一双手捧着育灵器颤抖的递给妍岚姑姑,妍岚姑姑没有接,元音一直硬塞给她,落地,拾起,再塞,如此反复。 “我求你了,救救他吧,把我的命渡给他,换我,换我去死,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啊!”她跪在地上像个孩子嚎啕大哭。 妍岚姑姑紧咬牙关,无视她的诉求,心底是恨的牙痒痒,若不是洛水,梓术会在魔界做个万民爱戴的魔尊,若不是她,梓术根本不会死。 真想尽力恨却发现怎么也恨不起来,妍岚姑姑抬头,眼角的泪划过脸颊,“够了。” 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啊。她的声音卡在咽喉一样,小的更像在呢喃,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元音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泪断了线般滑落,当着众人的面抬手便摔了育灵器,跪在魔尊面前不再言语,人看上去都有些痴傻,四周一片死寂,不敢言语。 再回过神,四周皆是火光,元音面前是铸剑炉,两柄剑被插在里面,她取出匕首在掌心划了道口子。 洛竹想起来了,其中那柄红色的剑就是上古魔剑,位列上古十大神剑之一,这也是唯一一把入了神剑的魔剑,传言此剑全凭用者心性,所以也被评入十大神剑。 此时的元音身上还是那件烟罗紫纱裙,肩上多了件深紫金罗蹙鸾战袍,眼角的深色眼影拉得很长,魔化了的红色眼眸里深不见底。 锁骨间的洛阳花也变得妖艳动人。 鲜血一点点滴在剑上,滚烫的魔剑吞没了鲜血,她一直站着,有火星落在了她的肩膀和头发上,面容死灰,没有一点生机。 掌心的伤口流不出来血了,便在手臂上狠狠的划道口子,继续放血。 洛竹担忧她体内的血会不会流干,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元音的嘴唇越来越白,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第三日,铸剑炉终于起了变化,两柄剑开始熔合,魔剑出世,执剑那瞬间,元音身上的魔气倍增,彻底沦为魔道。 天梯重兵把守,元音和一队将士杀出重围,一掌过去,几个天将倒地不起,躺在地上呻吟。 九霄护城河上,只剩元音一人,魔剑出世万人难挡,一批接着一批的将士冲来又被弹回,死伤无数。 有的人从护城河掉下去,泯灭为尘埃,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元音就像杀红了眼的野兽,锁骨上的洛阳花灼灼耀眼。 天域将军抜剑迎敌,铠甲穿的威武大气,右腿莫名不听使唤,她感受到了自己的仙骨。 众人都道天域大将军是重情义之人,将亡女仙骨剔肉去浊铸成骨笛。 元音轻蔑一笑,分明是自己战乱不慎受伤,仙骨被损,右腿几乎不能动弹,为了继续坐稳大将军的位置,取了出生不久的女儿仙骨,易骨疗伤,那骨笛就是他自己的仙骨所铸。 洛水仙子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护住元音,只带得其残喘身躯逃离天界,为了保护元音周全,不让天域知晓她的下落,跳天阶命丧九泉。 众人皆说洛水仙子痴情魔尊,为爱而亡,天域大将军颜面荡然无存,女儿又患恶疾仙逝,只剩孤苦一人实在可怜。 天界皇子众多,天帝言曰:能立高功者,继帝位。 急着邀功请赏趁早登上帝位,听闻魔尊梓术负重伤,趁机虐杀魔界,刺杀了魔尊又是大功一件,魔界缟素哀悼之时天界欢声笑语大摆庆功宴席。 元音看着眼前人,只觉得可笑,“你可还曾记得洛水?又可曾记得被你剔骨抛弃的孩子?” 众人皆惊。 天域急了拔剑应战,每招都朝着致命处刺去,元音频频后退,瞧准时机奋力一剑,天域手里的剑被砍断,元气大伤,身后的护城河轰然倒塌了一块。 “打着正义光明的旗号,干得都是丧尽天良卑鄙之事。屠魔界,杀妻弃子,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人不齿。”元音拔剑指向天域,无人胆敢再上前一步。 地底下有异动,捆仙锁缠住了元音,挥剑砍断,奈何缠住了右手,挣脱需要时间,太兮仙人断了她的后路,天兵天将有序压制,天域伺机一掌过去,元音吐出大口鲜血。 “押天雷池凌迟处死。”太兮仙人发话。 “等等仙人,此女体内真元异于常人,修为也是极高,炼成丹药功力至少精进千年。”天域将军阻止道。 “你们天界全是卑鄙小人!今日我若不死,他日定要你们血债血偿!”元音瞪着他们,将最后四个字拖得很长。 元音的体内真元早已是仙魔混淆,灵气紊乱,只有元音能熟练运用自己的真元和修为,他人若想借用就得提炼出纯净元气。 半魔半仙,元音静坐在炼气炉中苦笑,自己最后竟活成了这副德行。 被仇恨左右,但是她不后悔。 天域又在炉外亲自督促炼气炉的进度,神采奕奕,就像炉内的人同他没有半分关系。 “你爱过她吗?”元音突然问道,她未曾见过那位视如珍宝的娘亲,父亲只是常说她是个温柔的人。 “我与她自幼定下姻缘,心中早已将她视为白发之妻,就算仙逝我也未曾再娶。”天域笑了,“你想听的是不是这些,爱这个东西实在虚无,又无半分用处,逢场作戏罢了。” 炼气炉突然炸裂,元音翻身而出,伸手握住魔剑,一个快步,魔剑结结实实插在了天域的胸口。 天域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的指着她,“你怎么能...” 拔出魔剑,天域跪在地上,鲜血不住的往下流。 元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冷笑一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脚踏在他的背上,天域身躯往下一沉,元音挥剑,天域的人头窸窣滚落一旁。 踹翻脚下人,一手拿剑一手托举半个炼气炉杀了出去,炼气炉尸横遍野。 “让你们也尝尝这天火的滋味。”元音挑眉将炼气炉扔了出去,天火开始迅速蔓延,天界乱成一锅粥。 元音杀出重围逃离天界,用魔剑封印了天梯。 封印是元音以灵魄辅助封印的,无人可解,若是从人界或是妖界举兵,兴师动众相当于昭告天下这般丑事,最终不了了之,天域大将军以神将之名厚葬。 元音回到魔界闭关数日,体内炼气分出两股元气,将纯净的元气输给一个婴孩。 她冒着冷汗,将纯净的真元分成两颗,注入仙骨成仙脉,再要注入另外半颗的时候,发现孩子承受不住这么多至纯元气。 半颗都受不住更何况整颗,元音替自己止血,将孩童用千年玄冰冰封,连夜送往冰窟。 无一真人看过情况后,叹了口气说道:“这仙骨本就不是你的,一连再用,就算日后这孩子适应了元气,估计也会夭折。” “我只是物归原主,无论如何你要护她周全。” 第五章 元音灵魄 眼前是漆黑一片,恍惚中感觉道有人在不停摇晃自己的身体,还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洛竹缓缓睁开眼,眼前还是模糊着一个巴掌袭来,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你干嘛打我?”洛竹摸着自己被打红的脸瞪着轩染。 轩染不为所动,直接忽略她的话,“公子,醒了。” “你倒在这里昏迷不醒,只能采取特殊手段。”风卿墨扫了洛竹一眼,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要责怪救命恩人么?” 洛竹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人也太会强词夺理了,关键是他的说也没错,何时晕过去的也记不清了,这魔剑的魔性太强了。 “你感觉怎么样?”临冬伸手放在洛竹额头。 洛竹摇头,“我可以确定元音的灵魄就藏在魔剑中,但是很奇怪察觉不出她的气息。” “那大抵是有结界。”见洛竹瞧他的眼神不友善,风卿墨又接了一句,“当我没说。” 谁知洛竹换上灿烂笑脸,期待的问:“你会解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鬼使神差点了一下头,洛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外一只迅速握上剑柄。 魔剑散发刺眼的光芒将两人一下吸了进去,那句临冬你快跟上只剩下声音飘荡在大殿,临冬和轩染两人没赶上,撞了满怀。 临冬只觉脑袋撞在了一块硬邦邦的铁板上,整个人撞得七荤八素,轩染那只犹豫不决的手最终收回,临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屁股快要裂成几瓣。 可轩染看上去很凶,不苟言笑,临冬也不敢出言教训,只敢委屈巴巴瞅他一眼,又瞅他一眼,轩染干脆背过身,手里的剑顿时滚烫,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临...”洛竹回头,临冬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硬生生说不出来。 这里只有她和风卿墨两个人。 四处张望,入口的光亮已经消失,长廊之上空荡寂静。 “你师父没有教你男女授受不亲?” “又没碰到。”拽着他的手腕一下子松开,解释此时显得如此苍白。 洛阳花?洛竹低身拾起落在长廊上的花,小小的花长得小巧精致,穿过长廊,花海映入眼帘,大片的花赏心悦目,难怪洛水仙子会喜欢。 “你们是谁?来我这花海作甚?”花海里蹲着的紫衣女子站起身,稚嫩脸上朝气蓬勃。 “元音?”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元音好奇问道。 洛竹小心挪着步伐,生怕踩着这些花,走近发现了元音锁骨上的洛阳花图案。 元音五官生的精巧,皮肤白皙,烟罗紫色的罗绸穿在身上很合适,青丝用发带束起,一缕垂在胸前。 “妍岚姑姑带我来的,她说...她说你在这。”洛竹开始胡诌。 元音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原来你认识妍岚姑姑。” 洛竹尴尬的回应,看着她继续蹲下细心浇灌这些花,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等这些花全都开了,爹爹一定很高兴。 洛竹发现这里不单单全是洛阳花,还有半枝莲、桔梗、仙人指,以及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 有的花期到了偷偷开了几朵,更多还是嫩芽状态,洛竹抬头刚想发问,元音却不知去处。 洛竹手里捏着的洛阳花突然变黑枯死,吓得扔在了地上,花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花田的花一瞬间全部凋零,难闻的焦土和烟味止不住的呛鼻。 “来者何人?”话音间飞沙走石,元音从天而降。 深紫色纱衣,紫红色魔剑,头发全部束起额间只留一股碎发,强大的气场,淡漠的语气,洛竹在心底感叹,好强大的气场。 “无极山洛竹拜见魔尊。”还是轻易不要招惹的好,听到无极山三个字元音仔细打量了眼洛竹。 葱绿色散花水雾百褶裙,柳眉杏目,高鼻绛唇,五官恰到好处,给人美人就该这般样貌的舒适感。 旁边站着的红衣公子,身上的行头不用细看就知道并非凡品,长得更是绝美妖孽,一双眼睛勾魂夺魄,嘴角总是似有若无带着一丝笑意。 “魔界如何了?”她的敌意少了很多,语气放缓,洛竹分明听见姑姑二字,临时改口也不能多问。 “挺好的,妍岚姑姑将魔界管理的井井有条,她还时常说起你...”收到元音一记眼神,洛竹立马闭了嘴,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心里还是打鼓,还是不要随意招惹她的好。 “我有话问你。”元音大手一挥,四周景象异变。 翠绿的树叶,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凉亭小径,胜似仙境。 风卿墨坐在凉亭边侧,隔远了看像是个红衣佳人,洛竹噗嗤笑了出来。 元音顺着目光看去,也笑了问道:“你喜欢他?” “没有没有。”洛竹立即手舞足蹈辩解道:“我喜欢的人呐,一定是仪表堂堂,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 元音轻笑,附和道:“真好。” 接着轻描淡写,谈论天气一般寻常问道:“你来收集我的灵魄对吗?” 洛竹愣了下点头,绯红还停留在脸上,心里暗想道:还真被老头说对了,越极端灵魄对自己的生死无谓,反倒是弱小的灵魄生怕有朝一日就被别人抓了去。 “我的灵魄封印通天梯时渡引在魔剑之上,一旦我的灵魄离开魔剑封印就解开。” “这么严重,那算了,以后机会还有很多。”洛竹有些尴尬。 元音摇头,“父亲并未去西楚,而是去了仙陵城,那一战修为心脉俱损,随同的人全部被抹了记忆。你信命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洛竹摸不着头脑,还是如实回答,“不信。” “的确奇怪,你居然衍生了自己的意识,想必你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不要心存感激也不要心怀恨意,每个人的存在都有道理,一条路走到底也会在绝境生出希望来,你只需明白你同我不是一类人。”元音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洛竹依旧点头。 “灵魄即是残魂,非极大执念不得生,那么你的执念是什么?”一针见血,元音竟有些不安。 结界轰然缺了一块,一个身影跌落下来,刚落在地面撑着权杖站了起来就开始唤着洛竹,转身瞧见了不远处的元音,快步小跑,激动喊道:“元音丫头!” 洛竹扭头,元音伸出手掌,随着掌心深紫色光圈慢慢聚集,结界开始慢慢崩塌。 侧过头看见了慢慢靠近的妍岚姑姑,淡然一笑,结界崩塌,元音消散。 洛竹还是听见了那句:妍岚姑姑,保重。 净灵瓶顺势打开,元音的灵魄泛着深紫色光芒慢慢吸进瓶中。 淡蓝色的瓶子在洛竹手中发烫,进了这瓶里可就再也出不来了,为何不见她一面,事实上她从未怪过你,更多的是心疼你独自一人承受所有苦难。 收入净灵瓶中,探取到灵魄的一段记忆: “姑姑,爹爹不在我能偷偷唤你一句娘亲吗?”元音拉着妍岚姑姑的手低声说道。 “你该不是想趁机拉拢我吧?”妍岚姑姑有些怀疑的问道。 “被你看穿了,哈哈。”元音笑着抱住了妍岚姑姑,她也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洛竹叹了口气,将净灵瓶收起,看见风卿墨朝她跑来,刚想喊住他,两眼一发黑倒了下去。 晕倒之前,心里默念:该死,不会又要被扇巴掌了吧!这一次我要抡回去。 第六章 新任魔尊 烛火影约,纱账内熟睡一名绿衣女子,四周格局奢华低调,物件很少,但个个都是上乘之品。 洛竹缓缓睁开眼睛,纱账、琉璃灯、金丝蚕被,这是哪? 临冬推门而进,看见洛竹醒了欢快的向床榻跑过去。 洛竹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临冬头发挽成牡丹髻,金簪插了一头,额间点了红红花钿,珍珠耳环、颈饰,手上还带着汉白玉镯,身上穿的也是金丝勾芡牡丹裙,袖口丝线绣法一看就是非同小可。 “等会等会,你慢慢走过来我头晕,你这是去当贵妃了还是我在做梦?”洛竹伸手挡住视线。 “洛竹,今日你就要继承魔尊之位了,外面的人可是在等着呢。”临冬笑着拉洛竹起来,继续说道:“所有人都会盛装出席,这身衣服是妍岚姑姑专门给我挑的好看吗?” “不是怎么我就成魔尊了?”洛竹被临冬推向屏风内更衣。 “风公子背你出来的时候,你的手正巧不小心碰倒了魔剑,一道紫红色的光直冲上天,久久不能散去,几个老臣立马就赶到了大殿,知晓是你后脸都绿了,还是妍岚姑姑厉害,骂了他们许久,他们的脸更绿了,哈哈可好玩了。”临冬成功将洛竹推了进去。 洛竹捏着衣服手都在颤抖,这是歪打正着走了狗屎运,再说这是要去成亲吗?这么繁琐,怎么穿? 屏风内突然走进来几个侍女,跪安道:“拜见魔尊,尔等为魔尊更衣。” “各位姐姐,这是个误会,我要是当了魔尊,你们这魔界迟早都被我嚯嚯完。”洛竹捂住衣物。 “拔了魔剑不遵先训,便是万死之罪了,姑姑也护不住的。”侍女有些害怕了,头低低的不敢再多言。 “哦,这样,那你们能给我拿简单点的衣服吗?有青色的吗?绿色的也行。”魔尊估计也就走个形式,又不能将自己永远留在魔界,只要出了这魔界,我管你什么魔尊魔王的。 “这是大典你以为我们家院子里吃顿便饭呢,姐姐,你们把最漂亮的拿出来呀!”临冬一脸兴奋,“正好叫那些人看看我们家洛竹多好看。” “这有十套华裳供魔尊挑选。”侍女拍手,进来了一队侍女,手中端着各式衣物。 大殿这边众人皆安坐,新任魔尊即将露面,席座排到了殿外好几层台阶,远远看去乌泱泱一片。 今日无论大小官职,都要前来拜见,座椅排得一眼望不到边,全是一片人头,正襟危坐。 “魔尊到。”带头的侍女喊了一句,众人都朝殿外看去。 数百双眼睛一齐望向殿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庄严的场面,洛竹腿都有些发软,好在胭脂涂得挺厚,脸红也看不出什么。 洛竹原本疏离清丽的脸蛋因为妆容的缘故,褪去了稚嫩的青涩增添了几分妩媚,曳地水袖百褶凤尾群拖地三余尺,手挽玉色披帛,心里默念不能丢脸,慢慢移步踏入殿内。 路过风卿墨的时候,洛竹略微偏过头挑眉瞪了他一眼,别以为她忘了,昏倒前他还踢了她两脚,发髻间的镂空凤金步摇随着步伐轻晃。 风卿墨杯中的酒洒了几分,依旧是不在意的样子将其一饮而尽。 站在殿内中央,妍岚姑姑用眼神示意她拔剑,洛竹白皙的手小心握在剑柄上,没有了当初的封印,稍稍用力就拔了出来。 众人纷纷离座跪拜,高呼魔尊万代。 “启禀魔尊,封印天梯的黑曜石碎了。”刚拜完就有一名将军单膝跪下禀报情况,妍岚姑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再三嘱咐过不许在大典上提这些事情,还是有人不听吩咐。 “区区封印碎了就碎了,天界真敢派兵下来,就叫他有来无回!”洛竹照着妍岚姑姑的传音,一字不落的道出口。 “好了,今日亦是魔尊的送别宴,魔尊尚且年幼需要历练,诸位烦请本分些,不要多生事端给魔尊添忧。”妍岚姑姑直言不讳,洛竹偷偷朝妍岚姑姑竖起大拇指,威武。 洛竹学着师父扬起后摆霸气坐在椅子上,接下来无一真人会呷着小茶壶,哼着小曲,这个自然不能学,乖乖端正坐好。 “吾等誓死效忠魔尊,魔尊万代,享与天齐。”洛竹看着阵势,脑壳发晕,不仅是头顶上的那发冠还有这么多人的压力,她撇嘴,这么多人要是真的都听自己的指挥,魔界怕是要亡了。 接下来就是各司各职自报家门,洛竹一个头两个大,只记住了魔界四大重要人物:妍岚姑姑魔界左护法、大长老、右护法、魔界第一大将。 名字真的记不住,见到他们大都需要尊称,记不记名字意义不大,打量一番,这人真的是从殿前排到殿外的好几排台阶之后,人头一个挨着一个,后面的只看得见一个黑点了。 有一人姗姗来迟,手持铁棍,个子很高,比常人要高上一个头,戴着黑色面具,在众人注目之下登上阶梯,大大方方行了个礼。 “卑职魔界左将军玄参见过魔尊,边界要事耽搁,望魔尊恕罪。”见了他的装扮想必这就是魔界赫赫有名的魔界第一大将,百闻不如一见,很难相信常年浴血奋战的人身上竟没有半点煞气。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竟然是干净,洛竹也很意外对这个左将军的第一印象,全身上下朴素至极,唯一抢眼一点的就是那根玉腰带,再无其他点缀。 “无妨,赐座。”这种小事无须计较,玄参谢过抬眸瞧了一眼新任魔尊一愣,洛竹觉得没有办法形容那种眼神,错愕中带着几分惊喜,居然有点像风卿墨第一眼见她的神色。 手中铁棍应该很重,在他手里显得轻巧,他的身上给人更多的感觉是儒雅气质,那双眼睛很干净,他好像笑了,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又好像只是错觉。 落座也是一人孤僻坐在一桌,一般这长桌两人一桌,他的身边放着他的铁棍,嗯,有点神棍的味道,想到这洛竹有些想笑,又得憋住,尽量不去看他。 这样的筵席真是要命,不能吃,不能动,连话也没法说,为了凸显魔尊的威严也不能笑,那张脸绷成一个冰块。 一直到天黑,宾客才一一散去,大殿就剩她和临冬还有收拾残局的侍从。 侍从的脸一直弯着,不能直视魔尊,全部打发出去让她们过会再来收拾,洛竹长松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两只脚伸长,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吃,临冬也饿坏了,嘴巴塞得鼓鼓的,像只仓鼠。 “临冬,会胖的哦。”洛竹故意说道,临冬咀嚼的嘴巴骤然停止,鼓着腮帮子作势就要打洛竹,两人嘻嘻哈哈出了殿外。 “哇,好多星星啊。”洛竹抬头看见了天上的星空,停住了脚步。 “好漂亮,你看那边,为什么会有两个月亮?”两轮弯月一上一下间隔不远,散发着淡红色的光晕。 “孪月。”风卿墨不知何时出现的,轩染也抬头看着这奇景。 “其实就是它的倒影,魔界上空中传言被安放了一面玄光镜,与日同辉,与月同眠,白日里吸收光,夜晚折射出另一个天空。”风卿墨侃侃而谈。 “没错,魔界本没有星空。”妍岚姑姑手握权杖慢慢走来,“这孪月的景象一百年才一次,平日里都只有星星。” “姑姑,这玄光镜是谁放上去的?”临冬好奇问道。 “不知,我懂事时便就在那里。明日你们就动身离开魔界了,怎么还不去歇息?”妍岚姑姑反问。 “妍岚姑姑,你可要多多休息,你看你累的。”洛竹扶住妍岚姑姑。 “这魔界是元音丫头的心血...” 洛竹打断妍岚姑姑的话,“元音定将您看得比魔界重要许多,你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还挂怀的人了,所以定要照顾好自己,等这事结束了我便常回来看您,记得给我备好点心哦。” 妍岚姑姑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了一起,点点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育灵器,将其放在了洛竹手中。 “此去山高水远,一路保重。” 第七章 蜃人 人间届时太平,繁荣昌盛,玄武城内一家小客栈。 “这个好吃。”洛竹一个劲往嘴里塞糕点,风卿墨坐在最里边,慢悠悠的斟酒、饮酒,一声咳嗽声传来,洛竹噎住了。 “水水水!”洛竹挤出几个字,拼命拍打自己的胸口。 风卿墨顺势倒了一杯酒递给她,一饮而尽,第二杯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 这水怎么这般辛辣,顾不上许多,快被噎死了,自顾拿起面前的酒壶倒了一杯又一杯。 “你就是这样品酒的?”风卿墨看着桌上空空的酒壶说道。 “不就喝了...嗝...你一点酒...么?看你...嗝...小气的。” “粗鲁。”风卿墨摇头,看了她一眼嫌弃说道:“审美也是独特,像极了那竹叶青。” “你说什么大红袍,你不也一样吗?成日穿一身红,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成亲想疯了。”洛竹不甘示弱。 “交领那不是黑色吗?”风卿墨喝了一口杯中酒。 “腹黑才对,以前没发现你这人这么会吵架啊,这小嘴叭叭叭的...嗝。” 临冬看着他俩不敢说话,轩染习以为常递过来一块糕点,临冬笑着接过,接着埋头苦吃。 洛竹站了起来想理论一番,周围的事物都在晃动,洛竹扶住桌子,桌子也在晃动。 “哎,你们别动啊!”洛竹踉跄撑着桌子站起来,差点倒地,临冬扶住她,“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估计酒劲上来了。”风卿墨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道。 “你笑什么?”洛竹推开临冬,两只手放在了风卿墨脸上,用力的往嘴巴里边挤,好看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嘴巴也嘟了起来。 “哈哈哈,你看你的脸好像包子!”洛竹还变换着花样,将脸捏成各个形状。 “放手,泼妇。”风卿墨握住洛竹的手腕往外拉,轩染在一旁笑而不语。 洛竹想要将手抽回,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而且感觉周围晃得更厉害了,天旋地转。 “你别动啊,等爷抄家伙收拾你。”洛竹指着风卿墨威胁道,说完这句话便倒在自己身上,这一下来得突然,椅子重心不稳,两人一起倒地。 怀里的人睡得还挺香,风卿墨被压得浑身难受,瞪着怀里的人满脸恨意。 “轩染还不帮忙!”听到指令的轩染单手拎起洛竹,看到这姿势风卿墨欲言又止,临冬连忙搂住洛竹,搀着扶上了厢房。 净灵瓶初到玄武城时就有了反应,捕捉许久若有若无,一行人在这玄武城小住了几日,通过这几天相处,几人关系熟络不少,只是依旧未曾找到灵魄踪迹。 客栈外不知何时下了雨,雨势有渐大的趋势,洛竹躺在房内酣睡,临冬也喝了些许小酒,小脸通红,双手托在下巴,拍着脸蛋,轩染一本正经听着临冬胡说八道,风卿墨看向门外。 有伞的人走得不慌不忙,没伞的人在屋檐下躲雨,客栈不断涌进新的旅客,发梢的水珠还在不断滴落。 街道上出现了一名身材高挑,体态轻盈的红衣女子撑着一柄红油伞缓缓走在街道上。 风卿墨抿了口酒继续注视着这个女子,这名女子自顾自的走着,步伐极慢,而且,她的伞上没有雨水,雨水穿透了她的身体。 他放下酒杯,移步门外。 修长的手微抬,红色的光晕散开,周围的人全部静止,连雨都停在半空中。 背影是个美人,乌黑长发及腰,身上的红裙是最简单的舞姬裙,长长的水袖拖曳在地,随着步伐拉远。 她还在极其缓慢的走着,穿过静止的人群,全然无视周围一切,如同空气一般透明。 风卿墨低头看过去,她的裙裾上染着褐色的干涸血迹,赤足踏在石板上,脚踝系着小串细铃。 铃铛的声音很轻很细,画面就像定格,红衣男子站在门外注视着红衣女子慢慢远去。 风卿墨垂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了眼睛,不知在思量什么,那名女子突然慢慢消散在街上。 一切都重新再恢复,嘈杂的人声,坠落的雨声,还有那早已不见的细铃声。 风卿墨转身回眸一笑,喃喃道:蜃人。 行程选择从人间经过,除了人间美食还因为人间是灵魄藏匿的一大好去处。 天界仙气太重,魔界和妖界又太混杂,只有人界人间百态,灵力得以滋润,天大地大也不能一一管辖。 蜃人也属于灵魄的一种,级别中等偏上,灵力没有多厉害,难在难以遇到更难以收服。 生前有难以释怀的心事便化为蜃气供人转化,只是几率很小,人间虽疾苦,一碗孟婆汤便一干二净。 蜃人忘不掉今生的事,浊气太重无法转生,游荡生前喜好之地,又因为喝了孟婆汤,很多事开始慢慢忘记。 一旦蜃人连执念都忘了,最后会消散尘世,按照轮回规律他们本就是不该存在的存在。 这个女子和普通的蜃人不同,普通的蜃人惧怕人群,惧怕人间烟火,更惧怕无根之水。 她不会被灼伤,也不惧怕人群,反而貌似爱极了这世间模样。 夜半时分,洛竹酒醒了,难受的抱着快裂开的头,下床推开门发现风卿墨房中的灯还是亮着的。 “该死的大红袍,这酒这么烈也不阻止我一下。”洛竹嘟嘟囔囔的下楼想找点水喝。 胸腔感觉有一团火在燃烧,头也昏沉沉的,后厨应该有水,洛竹打开帘布向后厨走去。 后厨没有点灯有几分昏暗,洛竹将帘布挂起想借助月光进入后厨。 这月亮怎么不对劲?洛竹敲打着自己头,算了算了,不想那么多,头都快炸了。 从后厨出来,洛竹清醒了许多,客栈的门窗透进来几缕月光,这月亮亮的吓人,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但是一个人还是有些吓人,洛竹加快脚步想赶紧回房。 越是不想让自己乱想,脑子里就越是乱糟糟,余光不停朝窗户看去,一团拉长的黑影一闪而过。 洛竹捂住嘴巴,克制大喊的冲动,眼睛睁的大大大,额头和手心全是冷汗,虽然修道也有灵力,对于这种事情还是克制不住的恐惧。 赶紧回去。洛竹刚想迈开步伐,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拉下去,躲到了楼梯后。 “救...”洛竹救命还没喊出来,那只手死死按住她的嘴巴,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嗓音:“是我。” 洛竹一下子放松来下,背后吓出一身冷汗,腿都是软的,颤抖拉下风卿墨的手,调整自己的呼吸。 这个时候遇到风卿墨还是非常安心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一大片黑影不断在月光下显现,看上去不像是有秩序的移动,更像是逃亡。 “闭眼。”风卿墨小声说道。 洛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月光照在他脸上,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眸,高鼻梁,侧颜也很妖孽,确认无误后乖乖闭眼。 第八章 梵画芷 一队手持车轮斧头的人四处追捕蜃人,手上拿着乾坤袋见一个收一个,难以收进的便砍伤了再收进乾坤袋。 蜃人极少说话,或者说他们几乎快忘记说话这技能,在无人陪伴的独处中,语言早已变得不重要。 无声的掠杀也很惊人,为首的人一斧子劈开了一个逃跑的蜃人。 一个红衣女子躲在没有月光的树影下,浑身都在颤抖,多久没有再感受这种切肤之痛,身上的衣物也像被利刃切开一道道伤口,伤口渗着鲜血。 女子尽量将自己蜷缩在一起,但是他们还是发现了她,马蹄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咽下一口血沫,双手紧握准备接受厮杀。 满月的月亮又大又圆还带着刺眼的光芒,风卿墨从屋顶翻身而下,站在了红衣女子面前。 女子环抱着自己,只露着两个眼睛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红色的罗绸华裳,黑色束腰带,长发披散着,在月光下散发着好看的光芒。。 没有过多言语,风卿墨掌心聚气,眼角的一抹红艳尽显妖孽,额间的隐藏的图案变得刺眼。 “你..是...”身份还未说出口,性命便没了,坐骑和为首的人像蜃人一样消散在这皎洁的月光中,其余的人想立刻掉马回头逃离这里,一柄长剑飞过,那群人马瞬间消失,乾坤袋落在地上,里面的蜃人挣扎几下逃走。 风卿墨回过头眉眼依旧清冷模样,额间的图案消失不见,女子低下头不再看他。 风卿墨脱下自己的外衣放在地上,女子捡起来穿上,宽大的衣裳穿在身上很不合身,女子站起来,眼中泛着泪光,一眨眼便落了下来。 女子摸摸自己的脸颊,指腹上晶莹的泪珠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流泪? 女子将指腹放在唇边,咸的。 风卿墨挥扇,月亮周围出现了大片黑云慢慢将其光辉遮住,风卿墨转身回到客栈。 洛竹还躲在楼梯那,死死的闭着眼,风卿墨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你怕鬼怪?”风卿墨问道。 洛竹听到声音欣喜的睁开眼睛,听到问题,眼神看向别处,弱弱答了句:“鬼怪有什么好怕的,我才不怕。” “外面可全都是。”风卿墨将话只说了一半。 “全...全是?”洛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一个红衣女子站在窗外静静看着他们。 “鬼啊!”洛竹吓得直拍风卿墨的肩膀示意他回头,风卿墨转过身看见了她站在柔和的月光下,五官是种别致的美。 洛竹脚又开始发软,闭上眼睛带着哭腔说道:“阿弥陀佛别过来,阿弥陀佛别过来。” 风卿墨被她马上就撑不住的模样逗笑了,“你这样怎么集灵魄?” 洛竹抬头看着他,眼角还带着泪痕,“她是灵魄?”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手还是死死拽着风卿墨的衣裳。 窗外的女子试探着缓缓伸出手,手穿过了窗棂,缓缓移步,便进了客栈。 洛竹的手几乎都在颤抖,脚步不住的往后挪,风卿墨的袖子都快被她拽下来。 三个人在小小的客栈站着,相互对视着,月光洒了一地,风卿墨的袖子也快被某人拽到了地上。 客栈外还在下雨,天阴沉沉的,客房内。 白日里见那女子便没那么吓人了,相反是个美人,肤若凝脂,黛眉下一双明亮的眸子,细长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间,身上披着那件大红色外衣脸上的淤青,手脚的伤痕还没有褪去。 “你叫什么呀?”洛竹询问道。 女子缩回外衣,将自己包裹起来,静静坐在床上不说话。 “她成为蜃人十年左右,早就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公子,这姑娘哪来的?” “你睡得跟猪一样,外面那么大动静你都不醒,当然不知道了。”洛竹心直口快。 “哦?这么说来,你倒是知道了?”风卿墨故意说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洛竹挤出一个微笑,给他一个白眼。 昨夜的事的确很奇怪,蜃人一下子不会出现那么多,还都聚集在一个地方,月光也像是被施展了某种禁术,否则普通的月光根本伤害不了蜃人。 车轮斧骑兵有几分像魔界的人,这背后定还有更强大的人为其出招,只是这目的又是什么? 洛竹托着腮一筹莫展,在脑海迅速思索恢复记忆的办法,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用灵物以血为引,再将元气渡些给她,可以暂时恢复记忆。 这个办法会损耗一些自身的元气,那名女子怯生生伸出手,睁大眼睛看着洛竹,洛竹小声问道:“你是要我用这个方法找回记忆?” 女子点点头,另一只手也激动的从袖口抽出来,想要说出话来,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风卿墨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嗓音不是成为蜃人后逐渐失去的,而是在生前就已经丧失了说话的机会。 临冬和轩染在门外守着不让人靠近,洛竹取出寒冰玉,小心放在桌子上。 她是蜃人,刀根本没办法割开她的手腕,洛竹握着匕首准备在白皙的手腕上来一刀,血滴在了寒冰玉上,空气中弥漫了血味。 他的血没有腥味,有一点淡淡清香,红色的光圈笼罩在那名女子的身上,风卿墨正抚平手腕,伤口恢复如初。 过了半晌,风卿墨收功,慢慢调整呼吸,睁眼,看见洛竹正在盯着他,顾不上擦额头上的细汗就叮嘱道:“她醒来以后你尽量少和她说话。” “为何?” “她的蜃气太重。”风卿墨往门外走去,说道:“我们出去吧,戍时应该就醒来了。” 洛竹点头,跟着风卿墨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红衣女子躺在床榻上,时间往回走了一遍,支零破碎的记忆逐渐拼合在一起,记忆一点点加深,曾经住过的地方,遇见的人,直至死亡濒临。 心底的声音一直在回荡、挣扎。 “我不想忘记,我不喝。” “我是谁?我在恨谁?” 记忆是个巨大的漩涡,里面有起点也有终点,时间是个巨大的圆,结束的地方就是开始的地方。 “画芷,我要带你回玄武城。” “你真好看。” “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恨你。” 玄武城,长鞭,烛火,火光,鲜血,还有那句不眠于耳的我恨你。 梵画芷手指轻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瞳孔里全是恨意,她从床榻坐起,下床。 梵画芷解开丝带,风卿墨的外衣从肩上滑落。 窗外的月色真好啊,梵画芷走向窗子,洁白的月光在握在手心,就是这种感觉,掌心握住了一条长鞭。 玄武城,高千易,好久不见。 楼下的几个人,风卿墨正在闭目养神,轩染和临冬正在等着小菜,洛竹趴在桌子上,皱了皱眉。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异样?”洛竹问道。 临冬摇摇头,风卿墨睁开眼睛,慢悠悠的说道:“她走了。” 洛竹抬头看了眼楼上客房,的确没有她的气息了。 “凶多吉少。”风卿墨补充道。 洛竹一听就急了,这可是自己要收集了灵魄,要是死了这么多天就白呆了。 洛竹立刻追了出去,时值盛夏,蝉鸣声还很猖狂,在小别苑停了下来。 掏出净灵瓶,一边施展法术,一边故意拖长音调说道:“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里面。” 风卿墨冷不丁来了句走了,洛竹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确定?” “她停留了很久然后离开了,你的追踪术还有待提升。”风卿墨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微笑,很快又恢复原来清冷模样。 “看把你能耐的。”洛竹小声嘀咕着,按原路返回客栈。 两人走远了后,一名红衣女子从树中剥离,望着两人越拉越长的身影,朝着反方向离去。 第九章 找到记忆 玄武城外柳畔,从城门往右数第三棵树,梵画芷凭借记忆找到了树的位置。 伸手,手指从地面穿过,梵画芷,抬头看了一眼圆月,走到河边。 倒影里的人缓缓撩起自己额间的斜分刘海,果然有触目惊心的疤痕在额间。 那我是怎么死的?梵画芷对着河边倒影在心底问道。 脑子里突然闪现一把利刃硬生生插进自己的身体,梵画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河岸。 那一刀,真疼。 疼?梵画芷记起了自己刚到冥界的时候。 “给我按好了。”孟婆喊着两个鬼侍按住了死死挣扎她。 “我不想忘记,我不喝,我...”孟婆汤的辛辣直呛口鼻,心里的话全部呜咽进了肚子。 “婆婆,戾气太重过不了河。”鬼侍在孟婆耳边轻声说道。 鬼侍拎着她,将她丢在了冥界大门,大门逐渐关上,梵画芷刚想爬起,用力敲打大门,手脚的铁链还在铮铮作响。 子时冥门打开,同时百鬼出行,梵画芷跪坐在一旁,身边围了一群厉鬼。 为首的厉鬼使了眼色,他们将梵画芷团团围住,梵画芷看到这副景象吓得连连往后退,她想大喊,发现说不出话来。 鬼魅开始撕咬她的衣物,皮肉,梵画芷蜷缩在地上,疼,喊不出来,只有眼泪不住的留下来。 “住手。”白无常呵斥道,厉鬼驱散,梵画芷俯身在地上流泪,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 白无常扶起她,梵画芷跪谢,依旧说不出半点话来,只能胡乱比划着,在心里问道:为何我不能转生?为何我不能说话了?为何我记不起任何事? 连名字也不记得。 白无常替她解了玄铁链,叹了口气,说道:“万事皆有因果,我也束手无策,日后别再回冥界了,告辞。” 梵画芷目送他离开,冥界大门重重的合上。 她在人间飘荡了许久,慢慢的走,一遍一遍踏着玄武城的每寸土地,依旧什么也记不起。 她和别的蜃人不一样,她除了没有记忆,什么都有,灵力、思想以及日渐麻木的心跳感。 细长白皙的手拂过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倒影破碎,梵画芷坐在高高的城墙上面。 俯瞰整座玄武城,她对这座城是陌生的,只记得恨了许久的名字,连模样也记不起。 你为何那么恨他?梵画芷在心底轻声问道。 ...... 十五年前,黎疆谷外,大雨突降。 黎疆亦有鬼疆之称,地形复杂,气候不定,昼夜反差大,若不是有急事,一般人都不会愿意从黎疆经过。 高千易骑着马在山谷里走了一遍又一遍,分岔路、同样的标记,他迷路了。 在山洞躲雨,没有火,没有吃的,白日里可以熬过,但是夜晚一旦来临很有可能会冻死在这山洞里。 山谷上方一名红衣女子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山洞下的人,一块石子击向马腹,马儿嘶鸣逃离,高千易追出山洞。 “嘿,呆子,别追了。”山谷上传来声音,高千易抬头。 梵画芷从山谷轻盈的跳下来,红裙随风飘动,歪着头冲他笑,手执一柄红伞,雨还在下,他一瞬间愣了神。 一个在伞下,一个在伞外。 梵画芷回过神来,转过身撑着伞往山洞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呆子,还傻站着?” 高千易立刻往山洞里跑去,胡乱的擦拭自己脸上的雨水,时不时偷偷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仙女。 梵画芷看他被淋湿的狼狈模样,将伞递给他,笑吟吟的说道:“拿去,顺着南边一直走,遇到第二个岔路口选最窄的路就出去了。” 高千易接过,思量了一番说道:“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方?” “下次遇见了我就告诉你。不过这地方很容易就丢了小命,还是不要再来了。”梵画芷莞尔一笑。 高千易点点头,笃定说道:“在下会再回来的。” 那日的雨很大,离别也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十日后,高千易收拾了下重返黎疆,马背上放着一把普通的红布油纸伞,身后背着的是小心用罗布包裹着红色油纸伞。 高千易身材魁梧,衣裳是简单的墨色缎子衣袍,黑发用玉筓全部挽起,削瘦的脸庞因为要见梵画芷神采奕奕。 快马加鞭到达黎疆境内,四处寻找也没发现烟火迹象,梵画芷更是不见踪影。 高千易沿着黎疆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在边沿发现了血迹。 下马细细查看,从马背上抽出佩刀,沿着血迹小心前进。 绕过一个山丘,血迹越来越新鲜,画芷捂着右手不断后退,身边围了一群似狼非狼的的生物不断逼进。 高千易踩在几只的背上,站在了梵画芷身前,将佩刀握的更紧,梵画芷见了他松了口气,提醒到:“你小心些,这些岩狼不好对付。” 高千易点头将梵画芷护在身后,一步一步往后退。 “我来引开他们,你见准时机就跑。”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听到,梵画芷握住他的手拦住他,小声说道:“这岩狼极难对付,我们只有一起才有胜算。” 高千易刀锋一偏,冷兵器闪着银光砍伤面前岩狼的头颅,梵画芷挥舞着长鞭,转动鞭柄,尾端出现了锯齿,锯齿锋利的割开岩狼的咽喉。 两个人都清楚的明白,这样坚持不了多久,必须找到为首的岩狼。 梵画芷见准时机赌一次,一个长鞭勾住了最强健的一匹岩狼,岩狼露出长长的獠牙,拼命往后退,发出嘶吼,四周的岩狼突然都朝着梵画芷攻击。 高千易得空一刀砍下岩狼的头颅,众狼逃散,梵画芷被咬伤,伤口不停的滴血。 高千易撕开自己的衣衫给她包扎,搀扶着她起来,天色已经渐晚,想要两个人一齐出谷根本不可能。 “你快出谷,然后再来救我。”梵画芷嘴唇已经泛白,鲜血很快浸湿了布衫。 高千易抱起她朝着马匹走去,牵着马抱着她,走在黎疆谷落日的余晖中。 在近处拾了木柴,掏出火折子生火,梵画芷摇头,她太清楚后半夜的严寒这点温暖无法抗拒。 高千易将马拉到山洞外屠杀,两个人依偎在这小小山洞里,吃着半生不熟的马肉。 梵画芷靠在他的肩上,高千易突然就不敢动了。 “你的外衣在我身上,我们靠着会暖和点。”梵画芷的脸也是红通通的,明显感受到他的手轻轻揽在了她的腰间。 后半夜,温度急骤下降,谷内路边枯树梢开始冒霜花,路面结冰,火也熄灭了,两个人在一起瑟瑟发抖。 两人眉毛和头发上也挂着冰霜,谁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到来,在黑暗中只有越来越弱的暖意和呼吸。 “要是就这么死了,你会不会后悔?”梵画芷哆嗦的问道。 高千易低声回答:“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梵画芷感觉特别安心,连死亡都无惧。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高千易突然问道。 梵画芷扑哧笑了声,笑骂道:“你真是个呆子,拿命做赌注就为了个名字么?” 高千易不知道如何回答,没有接话,黑暗中,他感觉到耳畔有热气,一个软糯还带着涩意的嗓音传来:“若是能见到日出,我希望从今以后的每一个日出都有你在我身边。” 高千易咧着嘴傻笑起来,用力点点头,将梵画芷的手握得更紧。 她突然就懂了爱情,最好的模样莫过于两情相悦,不离不弃,没有那么多繁琐礼节,只是因为喜欢了。 两人撑过了最黑暗的时候,侯到了黎明的曙光,新日初生的淡淡余晖夹着暖意洒在他们身上,是希望。 第十章 黎谷 黎谷坐落在黎疆最北,高千易扶着梵画芷来到了谷外,梵画芷将外衣脱下来还给他,说道:“外人不能进谷。” 高千易点点头,想了下说道:“再过几日我便要回到军中了,明日我能再来吗?” “嗯,你小心。”梵画芷没有多言,心里已经小鹿乱撞乐开了花。 回谷后,梵画芷将自己浸泡在药池里,身上的伤口很快的愈合。 “画芷,你受伤了?”梵画心走了进来,闻到了另一种味道,皱眉问道:“你出谷了?” “姐姐,你说爱是什么?”梵画芷俏皮问道。 梵画心将池边的草药悉数洒在池中,无奈的答道:“爱好像太缥缈了,也太容易失去。” “再说了你将来可是圣女,要爱作甚么?” 梵画芷鼓着嘴不答话,黎谷的人都是在谷内选亲的,凡是嫁娶了外人便再也不能回这黎谷。 梵画芷陷入了两难之中。 次日,两人在约好的谷外相见,高千易看见梵画芷生龙活虎的模样,连忙查看手臂上的伤口,全部都好了。 “你的伤口...”高千易情不自禁说了出来,梵画芷抽回手臂,搪塞道:“用良药自然好的快,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没?” “带了,你看,两坛上好的酒。”高千易邀功一样举在她的面前。 “走吧。”梵画芷拉着高千易就往里走,“今日带你去看看这黎谷。” 黎谷算是一个隐居于世的山谷,里面称得上是人间仙境,谷内的人世代挑选一名圣女,向天地祈福,以求谷内平安。 梵画芷的父亲见到高千易第一眼就知道麻烦来了,画芷喜欢他。 任凭梵画芷说破嘴皮子将他夸得天花乱坠也没有半分好感,梵画芷是下一任圣女,莫说是和谷外的人在一起,连成亲都得费点功夫。 就算是要寻求幸福,那也是任位满十年后,与谷内人结姻缘。 梵画芷还是高估了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当场离去不说还扬言要断绝父女关系。 高千易站在一旁很尴尬,手里的酒放在桌上不是,不放也不是。 梵画芷气呼呼的拉着高千易就离开了家中,往深谷山溪走去。 溪边栽种了许多垂柳,除了一条小径,地上都是刚及脚踝的绿草和野花。 坐在了柳树下,捡起身边的石子就往小溪里扔。 高千易在她旁边坐下,将酒放在一旁,看着她说道:“等我功成名就,这样你父亲就不会反对我们了。”待我功成名就那日,便是娶你归家之时。 高千易以为梵画芷的父亲不待见只是因为自己还是一个无名小卒,梵画芷扭过头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想道:呆子啊呆子,你是真呆啊! “到时候我怕是已经老了。”梵画芷偏过头不再看他,她早就料到了父亲的态度,让他去做选择好了。 “画芷,我一定带你回玄武城。”高千易握住了梵画芷的手。 “玄武城,好奇怪的名字,你们那里也有圣女吗?” 高千易摇头,一本正经的答道:“我们那只有将军府,不过街上有很多好玩的,你会喜欢那里的。” 梵画芷小声说道:“那里是你家,就算我不喜欢,出了这黎谷我也没地方去了。” “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梵画芷笑了,高千易看得入了神,眼里顿时只有一个她一个人在耀耀生辉。 “画芷,你真好看。”高千易说完脸就红了,梵画芷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说道:“你说什么?” “你真好看。”高千易见她笑了,冲着前面的溪谷一遍遍大喊道:画芷,你真好看。 高千易在谷内住了三天,离谷的时候,梵画心也去了,按照谷内习俗给他斟了杯离别酒。 高千易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梵画芷信誓旦旦的说道:“画芷,你等我回来,不会太久的,我带你去玄武城去看花灯。” 她偏过头不去看他,嘴硬道:“我才不等你。” 梵画心低下头,全程没有言语,一直到看不见高千易的身两人才回谷。 一别就是三年,梵画芷每天都坐在谷外高高的石头上等他回来。 最常梦见的就是他骑着马,傻笑着冲石头上的她招手,大喊道画芷我来接你了。 同样的场景梦了无数遍,笑了无数遍,也哭了无数遍,她侧过身,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暗自问道:呆子,你该不会战死了吧。 他们有个约定,如果真的战死沙场会让人将他的佩刀送回来,可是佩刀没有看到,人也没有回来,时间在一点点消逝。 幸福有多快乐,等待就有多痛苦。 日落的时候梵画芷经常一遍遍气恼的决定着不再等了,第二天依旧爬上高高的石头,遥望着路的尽头。 直到,离任位还剩三天,梵画芷开始慌了,砸掉了家里所有的祭祀物品,吵着不当圣女,被关禁闭。 黑乎乎的地宫里,只有中心还有几分亮光,梵画芷坐在中央,红肿的眼已经干涸。 “画芷。”梵画心靠近了些。 梵画芷听到声音立刻站了起来,问道:“姐,你来放我出去吗?” “我不能。”梵画心为难的应答,梵画芷跪在地上,哭着说道:“你帮我去找找高千易好不好?我不想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姐,你帮我告诉他,只要他来接我,我立刻跟他走。” 那一声姐喊得梵画心心中一颤,边关战事早已平息,她没有告诉她,还有一件事她也没有告诉她。 那杯离别酒里面放了清心散,离开不到一日,关于黎疆,关于黎谷,关于她,怕是他早已忘记。 梵画心从父亲手中接过清心散的时候,也觉得父亲的做法是对的,可是如今,梵画心开始后悔了。 “有一件事。”梵画芷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清心散已经下了,万一说出真相破坏了父亲和妹妹的感情怎么办? 梵画心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闭口不提,“没事,我替你去找他。” 玄武城内不同黎谷,黎谷是亲近自然浑然天成的美,玄武城是壮丽辽阔的美,不一样的服饰、屋子还有很多没有见过的玩意。 夜晚的时候也是灯火通明,街道上络绎不绝,奇怪的是每家每户门前都绑了块红布,男女老少都聚在街道上翘首以盼。 “请问他们在等什么?”梵画心向一位路人询问道。 路人打量了她一眼,说道:“姑娘你是外地人吧?今日是大将军成亲之日,传闻将军夫人可是倾城之貌,夫人喜欢花灯,每个人都可以免费领取花灯,等迎亲队伍来了一齐去护城河放花灯。” “花灯?”梵画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句大将军来了,队伍前端几个小将清理街道,梵画心也被挤到街边。 八抬大轿,上好的丝绸铺路,前面站了两对撒花的侍女,望不见尾的队伍,震耳的锣鼓声,还有走在最前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 迎亲队伍一直走到护城河,放花灯的时候,花轿内的女子被他抱着下轿,随从在河边铺了一层又一层罗绸。 两个人真般配啊,人群里纷纷议论道,梵画心在他的眼中分明看见了满足和爱意,两人同放一盏花灯,相互依偎。 这不就是画芷同她经常描述的场景么?这些本该都是属于画芷的,如果她是画芷,应该会开心到会雀跃吧。 梵画心捂住嘴巴,眼泪滑落,愧疚蔓延心底,第一次她觉得她有罪,她毁了画芷的幸福。 第十一章 再见 不知不觉梵画心就站在了黎谷谷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怎么回来的,更不知道怎么向画芷解释。 一片真心,三年的时间,无尽的煎熬。 梵画心坐在了画芷经常等他的那块大石头上,原本打算自己先去看看高千易近况,再回谷劝画芷放弃并告诉她真相,但是,好像不管怎么补救都回不去了。 梵画心看着远方由衷的感叹道:那条路真远啊。 地宫中,梵画芷还是没被放出去,圣女继位的事一拖再拖,梵家成了谷中笑柄。 “姐姐你见到他了吗?”梵画芷见梵画心回来立刻问道。 梵画心只敢站在远处,点头道:“他成亲了,让我转告你,忘了他,重新开始。” 话语就像丢给了深渊,没有任何回音,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彼此沉默。 良久,梵画芷先一步打破沉默。 “姐,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想亲自问问他。”后面的一句话几乎是梵画芷哭着说出来的,她慢慢蹲了下来,嘴里不断零碎重复着,他说过会带我离开的,他不会骗我的。 机杼扭动,地牢的门缓缓打开,梵画心站在机杼旁,她始终无法伤害她和父亲中的任何一个人。 梵画芷离开地牢,紧紧的抱住了梵画心,松开手的瞬间,梵画心又紧紧的拽住她,在她身边几乎哽咽的说道:“对不起。” 梵画芷抱住她,又转身飞快跑了出去,梵画心一个人待在漆黑的地宫里。 玄武城比想象中大很多,梵画芷刚到玄武城的时候发现河边还漂浮着许多花灯,一打听才知道将军府不在这里,但是在这里有处宅子。 高府,门前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大门紧闭,梵画芷翻墙而入,在角落里躲避着家丁的巡视。 院子里栽种了棵大大的柳树,旁边还有水池,养了些鱼,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高千易从偏院挪步走向别苑,他没变,还是酷爱墨色的衣裳,还是喜欢把发丝全部盘起,还是那么削瘦。 “呆子!”梵画芷从角落里跳出来,拍拍他的肩膀。 未料到高千易侧身躲过了那只手,往后退让一步,质问道:“你是何人?来我府上做什么?” “你不认识我了?”梵画芷楞在原地,想通了似的笑道:“你故意试探我对吧?” “分明是你没有去找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梵画芷有些委屈。 别苑的门打开了,门口站着的女子看到这个情形不知所措,柳眉微蹙,转身欲回房。 高千易见绣儿出来了,有些慌乱赶紧叫住她别走,梵画芷睁大了眼睛,看着绣儿又转向盯着高千易许久,那面庞熟悉的担忧再也不是为她。 “我姐姐说的都是真的?”梵画芷死死掐着自己掌心的肉,指甲都快嵌进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是不想进官府赶紧离开。”高千易下巴微抬,义正言辞道。 “好,我走。”梵画芷和他擦肩而过,离开了高府。 我才不难过,梵画芷狠狠咬着馒头,该死的高千易原来你也是个花花公子,果然世间男子都是薄凉之辈。 馒头被扔出很远,梵画芷气呼呼坐在屋顶上,夜色渐深,笼罩着一层月色的朦胧。 画芷,你等我回来,我带你去玄武城去看花灯。梵画芷脑海中突然记起这句话。 梵画芷,你记住你来玄武城是去花灯的,和他没关系,轻快从屋顶上跳下,奔向护城河。 护城河的人很多,每晚都有很多人放花灯,梵画芷小心从水底捞出一盏。 这花灯真好看,虽然是纸糊的,有了光以后,在黑夜中就闪着不同的光,微弱但是美好。 将军和夫人来了!人群突然骚动,梵画芷还在蹲着,被人流撞倒在地,手背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踩了好几脚。 河边,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他温柔的递过折好的花灯给绣儿,两人的笑颜那么刺眼。 “高千易!”她再也忍不住。 人群中杀出一个红衣女子,一把夺过绣儿手中的花灯扔在地上踩烂,众人都看呆了,第一次有人敢这般对将军。 “你可以不遵守约定,可以不再喜欢我,但你不能带着你的新欢,当着我的面做着你曾经许诺给我的承诺!”梵画芷有些怒了。 高千易脸色很难看,用力拽紧她的手腕,一扬手她便跌倒在地,手上和红纱裙上全是泥泞。 “你若是不想活可以有千万种死法,唯独不能欺辱我的夫人。”好听的嗓音传来,人群中开始指指点点。 “那我呢?高千易。”梵画芷坐在地上哽咽的大声问道:“我等了三年,我等你等到以为你死了!” 泪,措不及防就落下,再也止不住,梵画芷望着眼前人,自嘲的说道:“我还想着,要是你真的回不来了,我就陪你一起去死。呵,我真可笑,你看你过得多好啊!原来从头到尾我都不算什么,你真狠心啊,连知会一声也嫌麻烦了。” 梵画芷踉跄爬起来,胡乱擦了下眼泪,脸上也沾染了些尘土,推开了人群消失在夜色中。 回去。梵画芷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再也不要来玄武城。 梵画芷并不知道,在她出逃的这十几天,梵画心代替了她成为了圣女。 梵画心替她承担了所有过错,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成了谷内圣女。 当她被拦在谷外的时候,没有人听她的解释,无论怎么纠缠,她再也回不去黎谷了。 黎谷的梵画芷放弃圣女之位勾结外人,既然已经离谷,便终生不能回。 “我以后不会再任性了,我再也不出来了,你们放我进去好不好?”梵画芷死死纠缠着守谷人。 “如今你只是个外人,恕难从命。就算你回谷,光你毁圣物逃离圣女职责也是死罪,若不是你的姐姐代你受过,你梵家都怕是无法在谷内立足。”守谷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梵画芷放弃挣扎,背着包坐在谷外的大石头上,自言自语道:我好像无家可归了。 连哭都没人哭诉,姐姐和父亲都在谷内,天下之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梵画芷开始漫无目的往外走,走到当初和高千易相识的地方,看着那个山洞默默转头换个方向继续走。 一声勒马的嘶鸣声传来,七拐八拐的路口,马背上驮着一个身穿墨色将军服的人出现在眼前,梵画芷的包袱掉落在地,高千易。 四周还传来凌乱的马蹄声,来不及多想,梵画芷立刻拖着身受重伤的高千易躲在隐蔽处。 马蹄声还是越来越近,高千易慢慢睁开眼睛,只瞥见一抹红色衣裳随即晕了过去。 这样肯定会被发现的,梵画芷脱掉他的外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站在一个显眼的山丘大喊叫喊然后迅速逃跑。 箭咻咻的从脑袋上飞过,梵画芷感觉到了死亡离自己的距离。 还好梵画芷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弯了几道弯便将他们甩丢,然后返回去寻找高千易。 高千易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梵画芷实在没有力气了,用自己的长鞭系在他的腋下,一点一点黎疆外拖。 呆子,后悔了吧,还知道来寻我,要不是你命大遇见了我,又得死一次。 姐姐常说我们相识的时日不多,你未必真心,现在想来只有我当了真。 呆子,你真的喜欢她吗?那你好好活下来,我带你去见她。 梵画芷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说给自己听也说给昏迷不醒的他听,不忍责怪又心有不甘。 高千易太沉,梵画芷双肩和掌心都磨出了水泡,怕自己晕倒不听和自己说话,等到寻找他们的军队时,她才放心笑了笑,随即长时间的疲劳和脱水倒在了地上。 第十二章 我恨你 再睁眼的时候是在高府偏院,梵画芷打开那扇老旧的门,一阵微风迎面而来。 梵画芷伸出手丈量那高高的围墙,偏院只有一方矮矮的石桌和一株快枯死的桃树。 将手贴合在树干的时候,梵画芷似乎感受到了树的感情,那是一种难过、悲戚难以言表的感情。 梵画芷抽回手,找来水桶替它浇水、除去坏死的枝干,累了就坐在石桌上用手指摩挲树干,想着天南地北的心事。 拥有比平常人更敏锐的感知力又有何用,自己不还是沦落至此,梵画芷望着别苑。 他在这肯定没事了,救命之恩算是还给他了,各不相欠。梵画芷眼眶突然湿润,自嘲的笑了,然后拍拍桃树,依偎在它身上,说道:“等你好起来我就离开。” 不知道说的是桃树还是高千易,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院外一人突然失神。 高千易停在院外,原本是想来道谢,没想到是她,停住的脚步开始往回走。 她住进高府已经有十几日,高千易不曾见过她一面,倒是绣儿站在院外远远的看过她几次,雍容华贵的她面无表情。 月上树梢,夜有些寒意,一颗石子击在了梵画芷的窗棂上。 她一手中握紧长鞭,一手小心打开窗子,院子里站着一人,是绣儿。 梵画芷眉头微皱但还是打开了门,绣儿没有进去的意思,梵画芷掩上门,走到院子里,双手环抱于胸淡淡说道:“你放心,明日我就走。” “走?”绣儿嗤笑,“我倒是希望你能留在这。” 梵画芷端量她,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绣儿继续说道:“你和他早就认识,他爱的也是你,可惜啊,他记不得你了。” 气氛安静的只剩呼吸声,梵画芷张了张嘴又合上,最后挤出一句话:“不重要了。” “那如果他死了呢?我的任务就是让他死。”绣儿大笑,音量高了几分,压抑心中许久的伤口被撕开曝光在她面前,“你知道吗?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讨厌那些玩意,讨厌他陪我去做你喜欢的事,讨厌他眼里的真心。你看你多可怜,苦苦追求的都是我不要的......” 绣儿的脖子被缠上一根长鞭,勒到说不出话来,放下了挣扎的手,任凭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梵画芷转动鞭首,鞭内的利刃划破了白皙的皮肉,绣儿的脖子多了一道清晰的血痕,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 鞭子松动,绣儿缓慢倒地,她用死死拽住她的裙角,用尽最后一口气狠狠的说道:“我最讨厌的是我自己明明不该动心,我得不到的你也永远得不到了。” 梵画芷一脚踢开绣儿,这一幕被刚好赶来的高千易看在眼里。 “绣儿!”高千易拎着大刀就劈了过来,梵画芷还愣着看着他,当刀快到眼前时候才知道闪躲。 长鞭绕着利刀,就像他们的纠缠,无法解释、无法忘怀、无法原谅。 高千易松开佩刀,借力将刀扔过去,刀在空中被长鞭截住,人结结实实挨住了一掌,往后退了好几步。 “绣儿,你醒醒。”高千易没有恋战扶起了躺在地上的绣儿,身体的余温正在慢慢散去,嘴角还挂笑容。 梵画芷第一次见高千易流泪,那么动情悲怆,脖子和手上青经暴起,满脸通红,泪湿衣襟,痛失所爱让他几乎崩溃,她开始怀疑他真的爱过自己吗?还是说那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无论怎么感知,他爱的都是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梵画芷记起绣儿的那句话:你看你多可怜,苦苦追求的都是我不要的。 梵画芷讥笑,你看你多可怜。 高千易重新握起佩刀,刀尖直直指向梵画芷,她的泪突然掉落,我没想过我们也会有今天。 高千易死死握着刀柄,大喝一声就开始攻击,每招每式都致命,她防御的累了,扔掉了长鞭。 刀削去了一缕秀发,梵画芷睁眼看他,只见他怒吼吩咐左右:“关起来。” “高千易。”梵画芷唤起他的名字,他喊得更大声:“听不见吗?关起来!” 身边的侍从遭了殃无辜送了性命,脖颈上的刀伤吓得其他人赶紧将她押下去。 “我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佩刀落地,高千易抱起躺在地上的绣儿走出了偏院。 在牢中,梵画芷被泼冷水又一次醒来,嘴巴里是麻木的,疼痛遍布全身,血水在地面绚烂开出花来。 她想说话,想反抗,无济于事,手脚上的镣铐沉重的无法动弹,嘴巴全是血水和空旷,疼痛让她愈发清醒,她的脑袋用力一下下撞击着墙面,想结束这苟活的生命,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落入眼睛,模糊了视线。 侍卫走了进来拖着她往外走,将绳索绑在马后,侍卫骑上马将其一路拖回了黎疆。 黎谷外,大批军队驻扎,高千易眯着眼看着远处逐渐靠近的马匹。 梵画芷已经晕死过去,高千易示意,一瓢清冽的冷水泼在了她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 脸上、身上都是伤,衣物也是残破不堪,梵画芷被人架起来看着谷外。 “我不知道你是谁,追查到这里应该是你的故乡,你杀了绣儿,我也让你尝尝失去至亲的苦痛。”高千易带领一队人马靠近了些黎谷,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火把。 梵画芷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的时候,拼命的挣扎,在心底一遍遍哀求:那是我的家,我求你不要,他们是无辜的,你要杀就杀我! 可惜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呜咽发出难听的叫喊声,侍卫们听的凄凌,面色凝重。 梵画芷跪在地上,一遍遍哀求,一遍遍磕头,已经磕破的脑袋又开始流淌着鲜血,她流着泪嘴里咿咿呀呀的发出难听的声音,一些心软的士兵偷偷错开视线。 “这可都是拜你所赐。”高千易站在她的身边,居高临下。 “放!”一声令下,大片火把飞向谷内,烟雾顺势传来,梵画芷浑身都在颤抖,放弃了哀求。 她抱住了高千易的腿,隔着布料,死死咬住他的肉狠狠撕咬一块下来,她恨他,恨他忘了自己,恨他娶了别人,恨他恩将仇报。 她更恨自己,只顾儿女情长,只顾念及过往,只顾自己一厢情愿,害了黎谷的人,害了姐姐,害得自己落得这般下场。 一脚袭来,梵画芷倒地,她躺在地上,嘴里全是血,脸上的血泪和尘土混杂在一起,心底深深的绝望彻底击败了她。 一把利刃划破她的皮肤,穿过她的脾脏,疼痛感贯穿感官,她看着他的眼眸,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发出嘶哑难听声音。 但是,他听清楚了,她说我恨你。 火光还在继续蔓延,风微微扬起她的秀发,闭上眼,什么都没有了,世界一片寂静。 寂静声中传来了几声蝉鸣,梵画芷睁开眼睛,手捂住胸口,这里真疼。 高高的城墙上,护城河下是大片的柳树,这里不再有花灯的踪影,只有一年又一年的空洞。 第十三章 追忆过往 客栈里,洛竹和临冬眼眶都是红红的,轩染站在一旁面色凝重,风卿墨收回法术。 风卿墨引血替她找回记忆,也就可以看到她脑海里深处的记忆。 “太可怜了。”洛竹由衷感慨,临冬偷偷用袖子擦眼角的泪。 他们又无比清楚,谁也帮不了她,能帮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没有人会是救世主,替你打理好一切让你过上无忧的生活,选择了便要承受该承受的,快乐或是痛苦,都是你的选择。 既然选择了,那就只能咬牙走下去。 “高千易失去记忆是因为清心散,但是真的会彻底忘记一个人吗?那为何高千易记得与梵画芷的所有承诺,并将绣儿错当...”洛竹住口,黯然问道,“忘记了一个人以后真的会爱上另外一个人吗?” “很明显这个绣儿有问题,她知道他们的过往,并且恰当时机出现在高千易身边。”风卿墨接话。 临冬举手,小声问道:“梵画芷离开以后绣儿就可以永远留在高千易身边了,为何她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冤枉梵画芷呢?” 众人沉默,这是一个有深度的问题,洛竹站起身,“高千易家中肯定有绣儿遗物,我可以感知出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人连夜赶往高府,高千易的府宅在东边,最气派的就是高府,门口高挂着两只大灯笼。 隐身溜进去,七拐八绕才找到高千易的卧房,里面陈设出人意料的拮据,甚至有些寒酸。 堂堂将军府卧房竟这般凄惨,梵画芷记忆中的绣儿那可都是曲眉丰颊、锦衣玉食。 卧房只放了一张硬邦邦的床榻,几件简单桌椅烛台再无其他,看上去这些年高千易并未再娶。 这个时辰一般人早就睡觉了,高千易卧房只有烛灯亮着,里面空无一人。 这一览无遗的卧房没有绣儿的物品,说不定都藏在书房了。 男人无非就喜欢卧房和书房两个地方,屋外断然是不能放了,灵堂也有可能,晃了一圈并未发现灵堂。 书房的灯亮堂许多,窗户上有两个人影,似乎在品茶或者品酒,声音小了些,外面听不真切。 轩染进屋探查了一番,朝风卿墨点点头,几人就一起入了书房,书房比卧房要大上许多。 书房里罗列了很多书,有的还是竹笺式老书,陈旧的书架有的直接被摆上古玩,以作装饰。 书房也只是摆放了一个案桌和椅子,案桌上散落着各种书籍,也就一个白玉墨砚台看上去名贵些。 屏风之后竟然还摆放了张床椅,旁边置办些张小书桌,桌上有未收走的酒壶和酒杯。 一抬头就瞧见了后面的竹帘,推开一看就瞧见了灵位,两个牌位安放在桌子上,有香炉里的香灰不小心落在桌上。 一块牌位上镌刻着爱妻绣儿之位,另一旁放着一块空白牌位。 洛竹惊呆了,这高千易真的不同凡响,在书房里睡觉就算了,还在书房设置灵堂。 “这无字牌位是谁的?”洛竹不解的问道。 风卿墨抬手一挥墙壁上悬挂着的壁画嗖嗖落下,两张宣纸细细描绘的画像映入眼帘。 一个是清婉秀丽的绣儿,端正坐在书案前,旁边摆着一盏烛火将她照的通明,还有一张是梵画芷依靠在偏院柳树旁,阳光和煦洒在她的身上。 众人惊愕,洛竹抬手覆上绣儿的那副画,笔尖流畅,有檀香味道,绣儿端坐在书案前看着批阅公文的高千易,偶尔起身为其添上茶水,研磨。 深情、愉悦、眷恋,这是洛竹最直观的感受,若不是瞧见了梵画芷与高千易的感情,真的觉得这是一对璧人。 覆上梵画芷那张画,高千易独自一人站在书桌前涂画,完毕瞧见画中的人反手扔在地上。 压抑、复杂、如鲠在喉,洛竹抬眸,画中人看起来享受那片刻温暖,他们的感情分不出对错也只能不了了之。 洛竹摇头,这两幅画卷更多是高千易的心绪,与绣儿无关,若能找到生前之物就好了。 高府居然找不到一件绣儿生前之物,连衣物也没有,催眠了几个侍女也是徒劳无功。 坐在书房的人影动了,高千易送别友人,那友人看起来富贵逼人,身份不是王爷也是王公贵族。 马车在门外侯着,一步三回头两人依依不舍拜别,看上去关系匪浅,高千易进屋之后,那人扭头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漠然。 逢场作戏。洛竹拾起一块石子朝他小腿扔了过去,那人一个踉跄猛然回头,身边的侍卫立即掏刀围住马车,如临大敌。 我倒是想看看你和高千易都在密谋什么。洛竹隔空渡引通感之术,这招只对凡人管用,其他得道之人连近身都别想。 他的记忆很混乱,不知道高千易和他聊了什么,但是他的记忆中有绣儿的身影,绣儿穿着死士服饰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他坐在书案前扔给她一张令牌,“这次差事不错,美人计即可。” 那人已经坐上了马车,缓缓离开了高府。 “我怀疑绣儿是他派来的,我在他的记忆里看见了绣儿。”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梵画芷,不过她恢复了记忆竟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风卿墨看了一眼高府紧闭的大门,“分开找,找到之后传音联络。” 雨过天晴后的白日,街市中的人络绎不绝,卖食物的小贩,卖饰品的商人,行走匆忙的行人。 伞铺里悬挂了很多把伞,姹紫嫣红,店铺空地不是很多,地上还放着许多把未加工的白纸伞。 两个女子手挽手走了进去,老板热情的介绍伞的品种,颜色和价钱,门口经过一名富家子弟。 梵画芷移步,朝他走过去,男子的眼中的光闪了一下,梵画芷动了动脖颈,适应着新的躯体。 梵画芷看了下四周走了进去,老板热情推荐她各种伞,刚想开口,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有,闭上嘴巴,比划着一把大大的伞。 老板一脸不解的看着他,然后从柜台拿出纸笔递给他,说道:“抱歉啊公子,鄙人学识疏浅烦请您写在这纸上吧。” 梵画芷接过纸笔,不一会将纸递给老板。 老板看了一眼要求,为难的说道:“公子你这伞的规格也太大了,就算定做也要些时日的。” 她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老板,老板笑盈盈接过,客气问道:“公子这伞还有何要求?” 扫了一眼店中的伞,在一把红色的伞面前停了下来,指了指它,老板心神意领点点头,笑着打包票一定会做的一模一样。 梵画芷点头,离开了伞铺,去了城外最好的铁匠铺子。 铁铺位于城外一处竹林,还未到铺子就听见里面敲打铁器的声音。 铁匠听见门外有声音拿着铁锤就出来了,头上的热汗还没来得及擦,见一名男子站在院子里朝他抱拳。 “你来打兵器还是打菜刀啊?” 梵画芷摇摇头,掏出画纸在铁匠面前打开。 “你这有些奇怪啊,我没打过这种暗器,这是技术活啊!”铁匠想推迟,毕竟做一个这么复杂玩意足够自己打好几把刀剑了。 梵画芷掏出一袋银子递给铁匠,铁匠乐呵呵接过,看着梵画芷在画纸上比划。 这根像针的暗器中间还有一根细针,细针连着细线一起藏匿于暗器里。 只要在暗器中间做个可以活动的机关就可以,铁匠好像看懂了图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下了图纸。 梵画芷指了指图纸又比了个十二的手势。 “这个您要十二个是吧?那这个要做多大?”铁匠问道。 梵画芷点头,伸出手张开了大拇指和食指,然后又指了暗器中间,缩短了一半。 “我知道了,七八天后来取就好。慢走啊您。”铁匠将图纸塞进怀里,回到屋内。 第十四章为你报仇 路过与风卿墨他们初识的那家客栈,站在客栈门口一直驻足,掌柜几次问她打尖还是住店都没有回应。 身后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她回过头就对上了洛竹的视线。 梵画芷刚想离开,洛竹拽住他的衣袖,“别走,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我想帮你。” 梵画芷错愕的看着她,正过身,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洛竹点头,“能听到,我可以帮你。” “报仇。为黎谷所有人报仇。”梵画芷没有犹豫。 洛竹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看了男子一眼,如果借用他的身体的话,他便无法独善其身,甚至会连累他的家庭。 跟着洛竹回到了客栈,男子躺在床榻上,梵画芷从他身体里出来,男子还在昏睡。 她站在空地,踮起脚尖,水袖扬起,轻薄的纱袖,曼妙的身躯,轻盈的姿态,随着节奏周身流转红色的纱衣,脚上的细铃发出轻细的声音。 好美啊。洛竹呆呆看着,原来她舞跳的这么好。 梵画芷作为下一任圣女,自幼习舞,八岁便能演绎霓裳破阵曲,将舞和武艺联系起来是她最喜欢研究的功课。 谷内最不缺的就是能歌善舞的长辈,兵器阁里的兵器更是多不胜数,武功也是精进的,唯独谷内地形是最致命的要害。 从谷口封住路过,里面便无处可逃,高千易常年征战,看到这般地形一眼就知道该用什么办法。 梵画芷最多的衣服就是舞裙,几乎都是各种式样的舞裙,为了穿着方便,将舞裙手袖对袖内缝制,系上细纱,想起舞的时候拆去细纱就是舞裙。 收到传音的临冬推门进来就看见梵画芷在起舞,美的不可方物,洛竹站在一旁看得眼睛发直。 梵画芷见临冬来了,停下舞步,洛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临冬端着一盘煎饼过来。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临冬小声问道,梵画芷笑着摇摇头。 “一起吃吧,这饼可好吃了,上面还撒了芝麻。”临冬将饼放在桌子上,洛竹拉着梵画芷坐下。 “我是虚体。”洛竹转身看向床榻笑了,梵画芷和临冬也看向床榻也笑了。 小小的房间里,洛竹和临冬一直递给一名男子吃的,男子一边说吃不下了一边接过。 门又开了,轩染端着糯米团看到眼前景象愣住了,收到传言说是在客栈一切安好,带点吃的回来即可,这男子又是谁? 临冬还没解释,洛竹叼着一块煎饼,双手接过他手里的糯米团,然后推搡着他离开,嘴里含糊不清道:“谢谢啊,你可以走了。我们有些话题你不太适合听。” 门关上的前一秒还看见轩染茫然的表情,临冬和梵画芷一下子被逗笑了。 “吃吃吃,说到哪了?哦,对,舞裙。”洛竹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扣门声。 “你咋还回...”洛竹打开门看见的却是风卿墨硬生生咽下后半句,轩染站在一旁看好戏。 咋还告状了,不情不愿的放开了挡着的手,两人一齐进了屋。 “你在密谋报仇?”风卿墨手中的象白玉折扇轻点桌面,梵画芷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表示默认。 “这里的药可以解清心散。”风卿墨说明来意。 解了清心散,高千易就会记起他和梵画芷的过往,没有遵守约定,娶了她人,许了她人一世真心,烧了她的故乡,还亲手杀了她。 洛竹不寒而栗,这样是不是有点残忍,有多少人能承受这般悔痛,但是梵画芷将这些全部亲身经历一遍,那种哀毁骨立的悲痛也非常人所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洛竹在心底下定决心,以后还是少招惹他,万一日后这般对我,可有我好受的。 梵画芷盯着药瓶良久,接下,风卿墨下巴微抬,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洛竹,问道:“你怎么了?” 洛竹缓过来,立刻摇头,“没事没事。” 用凡人之躯多少会有反噬,洛竹决定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借用自己的身体。 将军大寿,梵画芷趁机潜入府中,代替舞姬登台,将事先准备好的暗器装在伞中。 夜晚,将军府,宾朋满座。 庭院摆放了两个圆台,一大一小,红毯拼接而成,圆台每个小圆柱上都亮着烛火,庭院的池塘里摆满了各色花灯。 两边案桌摆着各种佳肴和美酒,案桌之间摆着大红色花灯,时辰已到,宾客纷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高千易移步坐在庭院二楼,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繁华,依旧是墨色罗绸,头发用筓全部束起,只是两鬓多了些华发,面容多了些沧桑。 乐师的奏乐声突然停止,红毯最始端款款走来一名红衣女子,如瀑的黑发随意挽起,别一只珠钗,白嫩的脚踝处的细铃叮当作响,赤足走向圆台,四座皆惊艳到。 洛竹眉间一点朱砂,柳叶眉下一双灵动的眼,大红的胭脂水粉映衬着脸颊红润。 白皙细长脖颈下是朱色烟纱裙,红蝶纹束衣,长长的绛红色水袖拖曳至地,梵画芷行礼,轩染和风卿墨将伞移在圆台正中央。 红伞缓缓打开,梵画芷踮脚落在伞上,抬头看见了在二楼饮酒的他。 更加削瘦了,两鬓竟也生出白发了。 一只水袖扬在空中,乐师奏乐,轻盈的足尖点伞中央,随着乐音的变化,舞步越来越快,水袖也扬的越高。 当初高千易辞别的时候,一曲将军行就如今日般销魂,银铃声和优美的舞姿堪称尤物。 梵画芷跃在空中,扯开细丝,水袖变得更加宽长,随风舞动像是栖在花间的红蝴蝶突然起舞,绕道伞边,所有人都为其捏把细汗,梵画芷单脚站立,身体后倾,大半个身体都垂在伞外,水袖潇洒飘散在伞外,尽显妩媚仪态。 这是她自创将军行最后一式叫盼归,宾客拍手叫好,掌声不绝,高台上的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梵画芷直起身子,收回水袖,高千易摔碎杯子,从栏台跃下踩在红伞上。 “你叫什么?”高千易问道。 梵画芷稳定身躯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回答。 掌心运功,长鞭握在手中,想过去踩机关的时候,未料到高千易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勒到难以呼吸,梵画芷挣扎不开。 风卿墨皱眉,身上的伪装服饰撕开,一并飞向伞中,一扇直击高千易肩胛,再一扇击中机关,暗器纷纷发散,宾客们落荒而逃,侍从拔刀护住,第二道暗器发动,细针死死卡住亭柱和屋檐。 暗器里的细线只有卡住了物体才罢休,细线也是牢靠的精炼铁丝,伞一下子被架在空中。 高千易抱着梵画芷弯身躲过,她伺机一脚踢开他,后盘不稳眼看就要跌落伞下。 风卿墨拽住水袖,往后用力,洛竹转了几圈稳稳落在他的怀中,梵画芷硬生生被逼出体外。 洛竹深吸一口气,瞧了下四周,四个人站在伞上,自己还在风卿墨怀里,连忙离开怀抱整理好仪容。 高千易刚想拔出佩刀,风卿墨看了他一眼,轻蔑道:“就你这功夫半式还未使出,就死在了我的手下。” 一瞬间伞上站了四个人,伞有些支撑不住,有的细线断了伞倾向一边。 弓箭手此时也将伞包围起来,蓄势待发,风卿墨抬手,时间静止。 第十五章 对峙 高千易突然动了,跳下了伞。 弓箭手将上膛的箭纷纷发射,箭雨袭来,风卿墨拉住洛竹,执扇挡住扇回飞箭,轩染跳下伞挡在临冬面前,手中利剑拔出,凌空劈断飞箭。 梵画芷任凭箭穿过她的身体又落在地上,她本就死了,凡物更本伤不了她。 “与我们无干,告辞。”风卿墨收起折扇,拉着洛竹准备走,洛竹向梵画芷看去,她借力伞沿落在地上,月色衬显的她更白皙。 “蠢女人,我告诉你善良没错,蠢就很该死了。”刚刚梵画芷跳舞的时候有诸多机会动手,偏偏等舞毕再行动,弄出这么大动静,换了一般人早死在箭雨之下。 洛竹又气又恼,莫名其妙就被当了箭靶子,一跃而起落在山上,伸出手,梵画芷点头反握,再一次占用了她的身躯。 梵画芷站在伞上,长鞭翻转,斩断细线,将伞踢翻在池塘,溅起水花,弄湿了不少花灯。 踮脚踩伞尖,长鞭勾住栏杆,直逼过去,高千易腾空接招,刀鞘与长鞭交缠在一起,跳上了屋檐,踩得瓦片破裂作响。 长鞭缠住他的脖颈,刀鞘轻松挡开,你来我往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那一晚她从未想过他们会正锋相对,今夜她想让他身首异处。 黎谷的人何其无辜,姐姐和父亲何其无辜,我又何其无辜,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绣儿竟要以黎谷所有人的性命陪葬。 梵画芷眸子突然变得凶狠,从屋檐飞了下去,高千易拔刀迎战。 看见他拔刀的模样,梵画芷心中荡漾起一种异样,那种感觉是害怕。 最后那一刀不停在脑海放大,疼痛感不断放大,握着长鞭的手开始颤抖,细汗密布额头,我这是怎么了? 梵画芷跪了下来,洛竹清醒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一睁眼便见到了握着佩刀的高千易和跪在地上的梵画芷。 “你又欺负她!”洛竹召唤出魔剑气势汹汹。 外人眼里只觉得这个女子病的不轻,对着空气说话,变换着表情,手里的武器也在不断变化。 挣扎站起,想帮助洛竹,奈何刚站立就跪在地上,他近在咫尺,手里的长鞭丝毫也握不住。 “别挣扎了,那是死惧。”风卿墨拦住正欲冲上去洛竹,折扇敲了一下脑袋,给这茬忘了。 意外死亡或是他杀都会有死惧之力,就是会惧怕夺走自己生命的人或物,死惧会吸走你所有力量,当情景再现的时候,那种力量会被放到最大,让人无力招架。 梵画芷还瘫软在地上,气得直流泪,为何自己这般没用? “我与诸位素无瓜葛,为何要致高某于死地?”高千易发问。 风卿墨爽朗的笑了,双手抱拳,说道:“高将军,今日不打不相识,不知可否进府中一叙。” 高千易点点头,做了请的姿势,洛竹暗想道:他又打不过你,当然只能说好了。 将军府看上去气派,里面实则很普通,和平常人家的物件没什么不同,只是房屋更大些罢了,这样倒显得更加空落。 侍女上来斟茶,每个人都安坐一个席位,风卿墨直言不讳问道:“不知将军可否移步书房?” “书房?”高千易皱眉,但还是应允。 又破又旧,全部都是书。洛竹小声嘀咕。 “这后面...”风卿墨作势就要往里去,高千易立刻拦住他,“里面有亡妻牌位,还请海涵。” 风卿墨也不恼,笑着说道:“巷间都传闻将军是个痴情郎,与亡妻一别十年,未曾再娶。” 高千易不作辩解,风卿墨继续问道:“将军可记得十年前有一红衣女子?” “你们是来为她报仇的?”高千易好像明白了大概。 “那高将军可后悔过?”风卿墨顺着话继续问,高千易摇摇头,无奈说道:“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对错,只是自我宽恕和纠缠罢了,更何况,她杀了绣儿,杀人偿命,本该如此。” 梵画芷站在他一侧,看着昔日故人,提及她时不过一句本该如此,满目疮痍化作一滴滴泪,转眼泪流满面。 洛竹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但是站在高千易的角度,他也没错,他已经忘了梵画芷,绣儿才是他心中所爱。 “尊夫人将军又了解几分呢?家世清白还是书香门第?” “你什么意思?”高千易言语间有了怒意。 “随口说说,将军不必在意。” “辱我亡妻也叫随口说说?”高千易站了起来,桌案被拍的震天响。 “将军与夫人感情甚笃叫人羡慕。不知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呢?”风卿墨故意问道,洛竹正通过通感之术感应他脑海里的记忆,再以寒冰玉传入其他人的脑海之中。 玄武城,梅雨时节,街上行人纷纷跑进铺子躲雨,这雨下的极大,高千易骑着马快马踏过城门,一抹红色的身影亮丽鲜艳。 他停下马伫立在桥上,她朱红舞衫,肤色衬的极白,撑着一柄红伞蹲在河岸边瞧着河里的一盏红色花灯。 伞面倾斜,她抬头瞧见了桥上的高千易,浑身湿漉漉的正瞧着她。 “你在那傻站着作甚?”她站了起来,绣儿比一般女子高挑一些,身材婀娜窈窕,撑着红伞配着美景,可谓人间绝色。 他只觉魂牵梦绕时时出现在梦中的女子有了音容,她站在桥下捂嘴偷笑,见他没动转身正欲离去。 “等一下。”他终于找到了她,飞快跳下马,激动地在河岸泥地里摔了一跤,离得近了又不敢靠太近,雨水冲刷着他的衣衫,将满身泥泞冲刷的干干净净。 “你叫什么?”他突然局促不安起来,行军几年也未曾有过这种不安,他想留住她。 伞移动了几分,遮过他的头顶,绣儿微微踮脚吃力的为他撑伞,言语间都是责怪:“这么大的人了还淋雨,得了风寒如何是好?” 透过他的眸子她瞧见了那种深刻贪恋又克制的情绪,他握住她的手,她竟也有些羞涩,避开他的目光。 “我找了你许久。”拥她入怀,他的嗓音有些哽咽,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绣儿手中的伞轰然落地,她慢慢抱住他的腰肢,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说,“我也等了你许久。” 那日,是将军府最开心的一日,府里的下人瞧见将军头一次带了位女人回家,还是抱着的,马也不要了,两人撑着一把伞就回了府。 绣儿换好干净的衣物从房间里走出来,他还在门外站着,身上的雨水滴答滴答浸湿一地。 “你怎么样?要不要请个大夫看一下。” 绣儿愣住,笑了,“我没事,你快些去换衣服,该着凉了。”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你别走,不,我还是不换了,我就在这吧。”高千易手足无措像个孩子,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一走,她便会离他而去。 “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绣儿一字一句的哄他,高千易快步离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院子的雨很大,绣儿望着院内,陷入沉思。 她再也没穿过红色的衣裳,连橘色都很少,高千易送了她许多舞裙,她全部塞进柜子里最里面,事实上她根本不会跳舞。 他没问,她也没说。 比起刀剑,她更爱诗书,比起外面的动荡,她更爱呆在他的身边,她目睹过很多血腥,只有他一人真的将她藏起来,好好护着。 第十六章 属于你的谁也夺不走 将军府从不缺美婢,也不乏懂得心计想上位的,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只一眼就能瞧出她们的居心,没等她出手,这些美婢全部赶出了府。 他说,我怕夫人生了醋意。 “你的意思是我比不上她们要妒忌她们了?”绣儿正在梳妆,木齿梳细细梳过秀发。 躺在床上的高千易一骨碌爬了起来,拿过木齿梳替她梳理头发,“夫人是仙子,下了凡尘来拯救我这个呆子。” “我才不是。”绣儿也笑了,原来被一人珍爱的滋味这般好,她也真的想同他白头偕老,好好做她的将军夫人。 她不能,她是死士,一旦高千易成了无用的棋子,便不能活,像她这样的蝼蚁有多少呢?在王爷府离豢养了一批又一批。 更让她明白的是,她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王爷给她的身份,她在取代另一个人的幸福。 高千易满心欢喜同朋友说的所遇良人,英雄救美的佳话如今成为某个人的笑谈的秘密。 连夫人的都假的,假的又如何,绣儿无比珍惜这段时光,属于她的谁也夺不走。 直到梵画芷的出现,绣儿终于明白假的始终都是假的,他爱得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不过一个可怜的替代品。 两人从未说过一句话,她也是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绣儿看得出他看梵画芷的目光隐忍甚至压抑,面对自己时竟然衍生了些许愧意。 她嫉妒,妒忌的发狂。 “夫人近日吃的少了,也不爱笑了。”高千易给她梳妆,绣儿盯着铜镜里有些憔悴的脸。 她无比害怕那个姑娘,更害怕高千易记起所有,那个姑娘她远远看过,很美也很活泼,最爱穿红色的舞裙。 这就是王爷要她模仿的正主,她性子静不喜阳光也不喜说话,每日她都要因为模仿另一个人故意说话故意扮做开心。 夜间两人躺在一张床时,高千易抱住她,她靠在他的胸膛,她说,其实我也很害怕你离我而去。 高千易拍拍她的后背,他的夫人近日变得脆弱敏感,他也不知为何,府上的那个救命恩人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梦中的那个女子突然换成了她的脸,他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反手一摸绣儿不在床榻之中,门大开着。 穿好衣裳追出门别苑有说话的声音,刚踏进就看见绣儿被梵画芷一脚踹翻,她的脖颈一圈血痕,鲜血染湿衣衫。 看见他的瞬间她知道这一败涂地的局面终于要赢一局了,脸上挂着笑意心满意足的死去。 一切都顺理成章,将军为所爱的夫人报仇,杀死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梵画芷死于刀下,永远闭上了眼睛,大火的火势越来越大,高千易突然下令灭火。 士兵们都不解,但是命令以下,一个个都开始找水灭火,水源离得比较远,干脆采取了隔离手段,砍断了一条线上所有树木,黎谷虽有损伤,但是并无人员伤亡。 洛竹结束施法,满堂无言,只有高千易一人迷茫,瞧着突然寂静的众人觉得莫名其妙。 梵画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抬头时表情复杂万分,很明显她也瞧见了那副画,也看见了高千易的记忆。 只瞧了他一眼,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 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果断决绝,受伤就不再放肆自己,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爱到最后几近粉身碎骨也是自己自作自受。 感情哪有什么先来后到的顺序,爱了就爱了,忘了就忘了,谁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想跟他说点什么吗?”洛竹小声问道,高千易好像没那么绝情,也没那么讨人厌。 梵画芷点头,伸出手洛竹握住,随即洛竹脸上出现泪痕,风卿墨长叹一声,这个蠢女人。 临冬试探说了句:“要不我们先出去吧?” 轩染点头,风卿墨表示拒绝,傲娇的来了句:“我不。” 轩染和临冬对视一眼,露出无奈表情,两人一齐走出书房。 梵画芷也不说话就看着眼前人,眼睛不停冒出眼泪,高千易回应她的视线,觉得这个女子有些奇怪,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起来。 风卿墨死死盯着他两,双手环抱于胸,下巴微抬,两鬓的黑发微晃,立体的五官在微弱灯光下尽显出来。 “你好好的怎么哭了?”高千易忍不住发话,有一个人一直望着自己哭真的很别扭。 梵画芷自嘲笑了一下,清了嗓子,面带笑意,一句一句的说道:“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方?在下会再回来的。我来引开他们,你见准时机就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高千易听得不明不白,也没能打断她的话语,只能看着她一边流泪,一边继续说下去。 “再过几日我便要回到军中了,明日我还能来吗?我带了两坛上好的酒。待我功成名就那日,便是娶你归家之时。” 梵画芷说着说着痛哭起来,捂着自己的声音,呜咽着调整自己的情绪,大滴大滴的泪不断跌落在衣襟。 “画芷,我一定带你回玄武城。你会喜欢那里的。 画芷,你真好看。画芷,你等我回来,不会太久的,我带你去玄武城去看花灯。” 梵画芷跪坐在地上,抽噎着一点一点说完所有他曾说过的话,许过的承诺。 那些他说过的话这些年来,每一天每一时她都在不断的回忆重复,就算是恨也会连同那些过往仔仔细细全部温习一遍又一遍。 梵画芷擦去自己眼泪,眼中还是不断流出新的泪水,她咽下所有难过,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说道:“既然你全部都忘了,没理由让她一个人记着,这不公平。” 最后四个字说的无奈又有些轻松。 “我还给你,全部都还给你。”梵画芷抱着自己发抖的身躯,自言自语道:“这样谁也不欠谁了,我也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你是谁?”高千易问道,手中的拳头拽得青经暴起,她像极了那个自己恨不起也爱不起来的红衣女子。 她的笑是真的,爱是真的,泪也是真的鲜明女子,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在他的记忆,她明明只是个过客,却让他记了那么久。 梵画芷咽下泪水,缓缓的站了起来,她早就死了,我只是她的故人,你不必挂怀。生死阔别,相忘江湖,是最好的结局。” 高千易皱眉,这样鲜明的性格像极了那红衣女子,这身红衣装扮若是穿在她的身上肯定也很好看。 “她要是还活着。”梵画芷笑道:“一定会跟你道歉没有成全你的幸福,我替她向你道歉,对不起。” 无论真假,无论是谁,她也好,绣儿也罢,给予他的都是最纯粹的爱,也有一女子同样爱他敬他,这也足矣。 可惜,她的出现她的任性打破了这局面,黎谷没事她便不恨他,自己怎样都可以。 原以为爱会甜如蜜糖,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快乐,原来也有的爱是妒恨,是不计较,是无悔付出,爱了便万劫不复。 高千易完全错愕了,这种神态完全和那个女子一模一样,他摇摇头,轻轻说道:“也许是我对不起她吧。” 梵画芷眼中又开始泛红,笑着告别,风卿墨跟在身后。 高千易鬼使神差喊了一句,“别走。” 她停住,回头嫣然一笑,离开了书房。 高千易,无论如何,我们都回不去了,我还是太没用,终究恨不起来你,我以为是恨支撑我活了那么久,原来是爱,是肝肠寸断的爱,让我万劫不复的爱。 第十七章 告别 夜凉如水,风干了脸上的泪成泪痕,临冬和轩染一同坐在石阶上,看着头顶那顶冰冷的月亮。 “你说他们三人的事情怎么这般复杂?”临冬想到就有些糟心,好好的一段佳话成了遗憾。 轩染冥思没有头绪,“不知。” “还是简单一点比较好,若遇上这么一段还不得哭死,不如没有遇见的好。”临冬看着远处,心里压抑情绪也好了许多,两人有一句每一句聊着,这时书房的门开了。 梵画芷站在石英台阶上,出了洛竹身躯,她睁眼,一摸脸颊全是泪,衣裳都快湿透,梵画芷面朝前方看不见悲喜。 洛竹看了风卿墨一眼,他轻轻摇头,洛竹一下子泄了气。 梵画芷掏出药瓶,走到风卿墨面前递给了他,风卿墨接过。 “你为何不?”千言万语只剩一句话。 梵画芷垂下眼眸,轻声说道:“记起了只会徒增烦恼,一切都成定数。” 梵画芷朝书房看过去,里面的灯还亮着,她喃喃道:只怪我们有缘无分,我执念不该太深,我不该回来。 往事随风是种解脱也是种折磨,梵画芷眼中分明含着泪,灵魄原来也会流泪,也会心痛,也有千万种愁绪。 高千易也从书房走了出来,跨过门槛,往洛竹这边走了过来。 “请留步。” “抱歉。总觉得你和她很像,最起码你们是认识的,我...” “往事随风,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风卿墨挡在洛竹的前面,抢先一步答道。 洛竹附和,看了梵画芷一眼,一咬牙冲着高千易问道:“你真的明白自己心意吗?那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那个为你付出那么多最后被你亲手杀死的女子,她...” 风卿墨捂住洛竹的嘴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高千易神色暗淡下来,“她杀了绣儿,不该如此吗?” 风卿墨快要控制不住她了,手上加重了力气,俯身在她耳畔说道:“你再乱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洛竹下子就冷静了下来,歪着头看着风卿墨,他的嘴边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流氓。洛竹掰开他的手,见洛竹朝那边看去,临冬坐在台阶上朝着洛竹招招手,洛竹朝着那边走去,想着去找个帮手。 洛竹走后,风卿墨将药瓶递给了高千易,淡淡的语调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虽然可能会很痛苦,但是里面有你想要的全部答案。” 高千易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梵画芷刚想夺过,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公平一点没什么不好。高将军,记得你今晚说的话。”风卿墨浅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往洛竹那边走去,小声嘀咕了句,女人呐,真是麻烦。 月光洒在高千易已经微白的头发上,他握着药瓶,看着风卿墨离去的身影。 梵画芷看了高千易一眼,也转身离去。 洛竹坐在临冬身边,还在义正言辞骂着风卿墨,全然不知他已经走到自己身后。 “猪脑子,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告诉高千易的话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你骂谁呢?”洛竹回头,立刻仰着头赔上一个笑,自然而然接过话,“骂我呢,我真是个猪脑子。” 风卿墨弯着大半个身子,在她耳边耳语几句,洛竹欣喜小声问道:“你真给他了?” 风卿墨点头,洛竹脸上立刻挂着笑意,他直起身子,粲然一笑。 “洛竹。”梵画芷站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 回过头,发现梵画芷的身体变得透明,身上有光晕不断散去。 心愿已了,执念消散,蜃气也随之消散,灵魄重新变成原始的模样。 “谢谢你们。”梵画芷笑着说完,话音刚落,白色净灵瓶异动飞向空中,灵魄悉数吸纳进去。 洛竹感应到了一段记忆,高千易背着梵画芷走在鲜花烂漫的小路上,她轻声哼唱小曲,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晃来晃去,脚腕的银铃叮当作响,他的耳边别了一朵红花,偶尔抬眸偷看肩背上的人,笑得一脸灿烂。 “临冬...”洛竹暗叫不好,又要晕了,快扶住我还没有脱口,直接倒了过去。 拜别高千易后,风卿墨背着洛竹往客栈走去,临冬和轩染跟在后面。 “轩染,你说为什么她们的结局都是这样令人难过的?” 临冬想了下,继续问道:“无论是元音还是梵画芷,无论地位的高低,无论是人还是魔,她们都不得善终,可是她们明明都没有错。” 轩染有些为难,如实回答,“不知。” “因为灵魄本就是执念供养,只有心中有深深的豁口,执念才会那么深,反之,没有好的结局才是正常的。”风卿墨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直接回答了。 轩染和临冬若有所思,继续跟在后面走着,洛竹趴在风卿墨的肩上睡得香甜。 风卿墨感受到背上的温度慢慢减弱,一丝寒气袭来,随即又恢复正常。 算算从魔界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按照妍岚姑姑的说法,洛竹的寒毒应该也快发作了,只是这毒该如何压制? 风卿墨眉头微皱,沉稳背着洛竹往回走。 洛竹醒来天已经大亮,自己又不知睡了多久,临冬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临冬,你怎么在这睡着了?”洛竹推推临冬,临冬揉揉昏睡的眼,好不容易看清了洛竹的脸。 “洛竹你可醒了。”临冬抓着洛竹的手激动说道:“你都不知道,昨晚你浑身冰冷,盖了好几床被褥还是喊冷,可吓坏我了,最后还是风公子给你喂了酒才好转。” “趁我睡着了给我喝酒?难怪我睡了这么久。”洛竹拍拍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魔剑突然躁动起来,蓝色净灵瓶也有了动静。 门被推开,风卿墨面色凝重看见两人无碍眉头才舒缓一些。 “醒了。” “嗯,要是你不喂我喝酒的话可能会早些。” “你没有感觉到自己体内寒毒有异常吗?”风卿墨反问道。 洛竹往后退了一步,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好像没有告诉他这个吧。 “是...是吗?喝多了,断片了,不记得了。”洛竹开始胡搅蛮缠。 “郁江酒有驱寒暖胃的功效,关心你给你喂了些酒是我的错了?”风卿墨故意说得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洛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显得有些恩将仇报,“好好好,谢谢你,我谢谢你。” 魔剑自行出鞘,洛竹差点没站稳,扶住了桌子,发现魔剑又恢复了初见时那般泛着紫红色光芒。 有灵气的灵物在主人身边待久了都会有灵识。 剑识?风卿墨细细打量着魔剑,魔剑是元音的血肉所铸,那么一定是魔界出了事。 这剑识是最后的意识,说明有人触犯了元音的执念。 魔界通天梯上方云彩突变,颜色绚烂泛着彩光,一眼看上去以为是祥瑞之兆。 妍岚姑姑拄着法杖,看着天空长叹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立刻发出信号,召集各个长老商议防御之事。 一名浑身带血,胳膊也断了一只的守门魔兵急匆匆赶来,用仅剩的一口气报道:黑曜...进攻魔族了。 魔兵倒地而亡,妍岚姑姑眉头紧锁,这次天兵和黑山一起来犯,绝非巧合,魔界危矣。 “传我指令,将所有魔军调回,犯我魔界者,必叫他有来无回!”妍岚姑姑吩咐下去。 通天梯动静很大,此次天族派兵人数不容小觑,黑曜来犯,眼下只能先召回魔军,将这关先过了再说。 第十八章 魔界遇难 几日前,魔族几位将领和长老都收到黑山密信,邀请黑闽宫一叙。 魔剑出世,魔尊新任,结果是个毛头丫头,看体质还不知能活多久,魔界岂容她一个外人掌管,况且还经常魔界待着,大多数人只在大典上见过她一面。 有异心的和不满的魔军将领和长老都商议好一起赴约黑闽宫。 一千年前,魔尊元音因为黑山一句话将黑山全族逐出魔界,这千年来,黑山一族受够屈辱,将奔离走散的族人集结在一起,在魔界和人界交界处的一处山脉重建自己的家园,为了纪念黑山,那座山脉便易名为黑山。 黑山后人早有不满,眼下正是搅乱魔界的大好机会。 黑耀和祁纤晩兄妹两个为了今日也是煞费苦心,不惜与天族勾结。 宴会上自然是美酒佳肴,佳人伴坐左右,黑曜居身最高座频频向几位敬酒。 “诸位今日能来,给足了我黑曜面子,他日定与诸位同享富贵。”黑曜独自饮了杯酒聊表心意,其他人跟在后面附和喝酒。 魔军大将李统领更是俯首称臣,扬言效忠,扬魔界之威,以他的意思是,魔界近千年没有魔尊,等来的新任魔尊不过一个丫头,不足为惧。 一场密谋就这般上演,大长老和右护法铭徳也收到了密信,本想赶过去看看黑山有什么阴谋,结果因事耽搁,到了黑闽宫时宴会已经结束。 黑曜亲自端茶递水给两位,大笑道:“魔界精英皆与我同心,我黑曜还有何惧?” 大长老和右护法在他的地盘不好驳了他的好意,接过饮下,随便找个理由回到了魔界,还没来得及禀告妍岚姑姑就昏睡过去。 宫里香炉里掺了药,闻了味后会沉睡七天七夜,但是酒里也放了微量解药,酒喝得越多药性越少,同时也说明他合作的决心。 妍岚姑姑在大殿内等了很久也不见几位将领和长老的踪影,只来了几位小将。 “誓死保卫魔界!”妍岚姑姑握紧了法杖高呼,底下魔军全部跪下,高呼:“誓死保卫魔界,魔尊万代,享与天齐!” 一场厮杀序幕就此拉开,太兮真人奉旨率领十万天兵清剿魔界,以报当年之仇。 通天梯涌入大量天兵,魔军主力也都在此,两军交战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满地的尸体和残肢。 魔界第二次大战便是这次了,魔界大门被攻破,冷玉也碎成几块散落在门口,玉柱断了好几个根,每一层台阶都染着鲜血和尸体。 魔军将领和长老还是没来,魔军援军也迟迟未到,魔军越来越少,妍岚姑姑看着越来越少的魔军,心里清楚的知道魔界大限已到。 太兮仙人居高而下看着战况会心一笑,这魔界怕是无力回天了。 太兮仙人手持拂尘,从天而降,给正在迎敌的妍岚姑姑措不及防的一掌,妍岚姑姑倒地,众兵立刻将长枪抵住她的脖颈。 周围魔军全部阵亡,只剩她一人,妍岚姑姑的手死死拽着法杖,伺机反攻。 太兮仙人指挥着其他人先去大殿绞杀余孽,只留下这些威胁着妍岚姑姑的士兵,他得意洋洋的俯瞰着妍岚姑姑。 “你以为我魔界今日会亡?呵呵。”妍岚姑姑仰天长笑,轻蔑的说道:“今虽落魄,他日凌霄!” “放肆!”太兮仙人呵斥道,袭击了重伤的妍岚姑姑,手里的长剑刺穿她的胸膛。 疼痛感延后几秒传来,浑身只觉软绵绵的,血液争先恐后涌出,倒在了地上。 妍岚姑姑最后望了眼这萧凉景象,眼中含着泪,心里愧疚着说到:元音丫头,这魔界姑姑替你守了一千年,今日怕是守不住了,姑姑来找你跟你道歉了。 一声令下,长枪全部一起插进她的躯体,妍岚姑姑口吐鲜血,眼睛慢慢合上,她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头看一眼是谁了。 洛竹乘着飞一般的魔剑穿过结界赶到了这里,她只看见妍岚姑姑倒在地上,身上的血浸染了衣裳,看上去身上想多了许多个血窟窿。 “妍岚姑姑!”洛竹大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到达目的地,魔剑扔下洛竹,飞往空中,只一招围着妍岚姑姑的天兵全部身亡。 在客栈,洛竹唤出魔剑后,魔剑异样泛着紫红色的光,洛竹握住魔剑就被带到了这里,风卿墨伸手扑了个空,开始赶往魔界。 “姑姑。”洛竹抱起妍岚姑姑,依旧没有回应,洛竹有些害怕的开始晃动她的身体,唤她的名字,可惜妍岚姑姑再也听不见了。 妍岚姑姑的伤口还在淌着鲜血,流在了洛竹的衣衫上,手上,擦拭眼泪的时候,还沾染了些在脸上。 魔剑与太兮仙人正在打斗,洛竹抱着妍岚姑姑无助的看向四周,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洛竹又擦了下眼泪,这下魔界真的什么都没了。 现在该怎么办?洛竹抱着妍岚姑姑的尸体不知所措。 魔剑的魔力好像渐渐逝去,洛竹放下妍岚姑姑慌乱擦了把眼泪,给魔剑灌输法术,太兮仙人一脚踢开魔剑,魔剑朝着洛竹飞过来,插在了洛竹脚边的泥地里。 一掌袭来,洛竹回掌力气不够,后退踉跄了一步,看魔剑这样估计魔力已经耗尽了,锁住穴道,擦净唇边血迹,魔剑握在手中,准备拼死一搏。 太兮仙人浮在空中,身边又开始聚拢一圈天兵将她团团围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正在向自己逼近。 一阵白光屏障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去了所有伤害。 洛竹抬头,一个白衣男子持着一柄月白色长剑,缓缓降落在自己面前。 素白色内衬里衣,外缘缠丝鎏金祥云花纹,腰间一条墨色腰带,上方系着一只青玉色古笛,茶白云锦长袍随风扬起,墨色青丝只留了右侧一缕,其余皆用镂空金冠挽起。 太兮仙人认识他,指着他说了一句你再无下文,下一秒他就躺在了地上,毫无还手之力,挣扎了一下,就没了气息。 周围的天兵连逃跑都没来得及边倒在血泊之中。 离韫玉转过身来看见了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洛竹,那熟悉的脸庞和记忆中的几乎一模一样,他不禁将那句青榕喊了出来,声音有点小,洛竹没有听见,还是痴痴的看着眼前人。 离韫玉的脸庞清瘦,五官端正,高鼻薄唇,炯炯有神的双眼,乘着风清新俊逸而来,举手投足都透露着高雅气质。 洛竹呆呆着看着他,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完全就是期盼许久的完美心上人。 “你可有不适?”离韫玉关切问道,洛竹终于反应过来。 洛竹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搭话,离韫玉将玉离剑反持在身后。 “如今只能暂时将天梯封印,以免天界继续派兵,但是魔界怕是已是他人囊中之物。”离韫玉面色有些凝重。 如今之计只能两害取其轻了,离韫玉轻踏地面飞了起来,身后的离玉剑闪着白光。 “你千万小心!”洛竹站在下面大喊,离韫玉点头,回了句嗯。 离玉剑幻出许多分身,一字排开然后将天梯团团围住,也不知道离韫玉念叨了什么,地下长出了许多藤蔓将天梯包裹起来,天梯的光芒渐隐,天梯消失在空中。 魔剑突然朝着离韫玉袭来,离韫玉专注躲避剑气,剑气不知怎地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往他身上去,洛竹在下面急的直跳脚,但是她根本帮不了任何忙。 离韫玉从空中跌落下来,洛竹赶忙伸手去接,两人一起跌倒在地,洛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坐起来看见离韫玉一直捂着胸口,很痛苦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被封印所伤。 “你没事吧?”洛竹小心扶起离韫玉,离韫玉握紧她的手,赶紧说道:“我们快离开这!” 洛竹搀扶受伤的离韫玉站起来,离韫玉指了指花海方向,洛竹将他的手搭在肩膀上,拉着他的手吃力的往那边走去。 第十九章 魔界易主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味,洛竹回头看了眼妍岚姑姑还倒在血泊中,眼前又开始模糊,守护魔界千年,却落得这般下场,要是元音知道了该多难过。 对不起,妍岚姑姑,我没有照顾好你,魔界也变成这个样子了。洛竹回过头,眼里的泪水滑落。 “生离死别都是在所难免的,没有人希望这样,但必须面对。”离韫玉停住用衣襟小心替她擦去眼泪,温柔说道。 洛竹点头,继续搀扶着离韫玉往前走,这笔账,她迟早会还的。 魔界被迅速占领,边界全部替换了人手,黑曜很快占领了魔界,大殿之上皆呼魔尊万代,场面毫不逊色当初洛竹继位。 殿外魔军和天兵排列整齐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大长老醒后连滚带爬赶到大殿时,看到眼前景象心中明白大半。 大长老也是征战过几次的人,他知道妍岚姑姑现在肯定凶多吉少,魔界怕是也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自己和左护法假意投诚今日倒成了救命稻草。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殿外传来,大长老握紧拳头,一步一步踏上这座再熟悉不过的大殿。 黑曜迫不及待坐上了宝座,嚣张跋扈全部写在脸上,其他人簇拥拥其于其中,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大长老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扫了一遍大殿上的人,四军魔军统领有三个都在大殿上,还有几个平日里嫉恶如仇的长老。 右护法这边也渐渐醒了,醒后听说了天兵和黑曜一事,赶忙想找大长老商量,收到了大长老密音,让他先去找到妍岚姑姑的尸身和洛竹魔尊,务必让一个安息,让另一个安全离开魔界。 右护法销毁密音,连传送密音的灵鸽也一并杀了,在这个关头,谁都不能出差错。 看来大长老已经知道此事,魔界已经不再太平,就连左护法妍岚姑姑都葬身魔界...... 这下魔界要折腾一阵子了,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的人啊! 右护法沉思,眼下魔界被全部包围,东边那里有一个结界里面有扇门能通往人间,这条路是当年魔尊梓术所开,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这道门应该还没有封。 魔界几个重要的地点基本都被占据,这次天兵居然会和黑曜联手起来,天界竟如此腐朽了么? 右护法赶到天梯的时候,周围全是尸体残骸,地上躺着的竟然还有太兮仙人,右护法尽量踏在空地上寻找妍岚姑姑的尸体。 找到了。右护法扶起她已经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伤口和衣襟上的鲜血已经略带黑色,叹了口气。 花海已经是满目苍夷,凉亭最北端是魔尊梓术和元音的墓碑。 魔界历代君王逝世都会葬在奚地,灵位放在魔君殿,只有魔尊梓术和元音的葬在花海。 两个人穷极一生追求的是安宁和平静的幸福,你们三个人在一起会安心很多吧。 右护法在墓前跪下,双手合十,以最诚挚的礼仪告别,洛竹和离韫玉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静静的看着他。 离韫玉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先出去探探情况。” 温柔的嗓音,俊秀的脸庞离自己很近,还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清爽气息。 右护法起身,察觉到了他们,离韫玉捂着伤口从石头后走了出来。 右护法仔细打量他,总觉得在哪见过他,但又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 “在下离韫玉,见魔界气象与往日不同便下来查看,不料中了小人奸计,受了伤。”离韫玉微笑着说道。 离韫玉?右护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还是客气的说道:“离玉神君肯屈尊魔界,自然是魔界大幸,只是魔界战乱天界也是脱不了干系,神君是来验收成果么?” 对着石头说了句出来吧,洛竹从石头后走了出来。 “魔尊,可有抱恙?”右护法连忙问道。 洛竹立刻摇头,指了指离韫玉说道:“我没事,多亏他救了我。” 右护法对着离韫玉抱拳道谢。 “敢问长老,魔界可还有他人幸存?”离韫玉突然问道。 毕竟他是天界的人,对魔界的事还是不能全然告知。 右护法做痛心状说道:“除了我统领一队精兵再无他人。” 洛竹很心疼他们,都是因为自己这个没用的魔尊拔了魔剑,害了他们那么多人白白送命,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就连右护法这样年事已高的老人还要为自己征战。 洛竹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要冷静点,右护法带领他们绕过哨兵赶往东门结界。 一路上都是严兵把守,为了绕开这些严防只能顺着山脉险峻的地方行走。 齐峰谷深处竟有很多逃民,一路上遇见了很多拿着包袱的难民坐在地上。 “在大殿附近的几个城也应该被突袭了,这条路是通往人间的路。”大护法解释道。 扶着离韫玉继续往前走,路上还是坐着很多难民,哭声也是不眠绝耳,有的老人抱着孩子,安抚着她。 更多的是看着天空或是前面的路发呆,那是种绝望空洞的眼神,看得洛竹心中被揪得紧紧的。 无论是谁,她都不希望会变成这样,而这苦难一部分就是来源她。 右护法被一个年轻人认出来了,突然难民全部围住了他们,跪着求他带他们离开魔界。 右护法表示无能无力,有的难民开始愤怒拾起石子就砸像右护法,洛竹立刻挡在他的前面。 “都是我的错,你们都冲我来!”石子从四处飞过来,有一块锋利的石子直接划过她的脸,白皙的脸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逃民吓得都跪下,高呼魔尊万代,魔尊饶命。 难民中一个穿着破烂的女人挣脱一名男子的大手,站起来指着洛竹大声说道:“我不跪你这破魔尊,身为魔尊让魔界遭此横祸,自己却想一走了之,你算什么魔尊!” 女人说道气处,拾起一枚石子就往洛竹脑袋上扔去,离韫玉伸手,石头在空气中化为粉末。 “你不知道躲一下吗?”略带责怪的话语在洛竹听来却暖了心。 “对不起,我会把你们的家重新还给你们的。” 右护法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诸位,听老朽一句话,魔尊自有她的难处,魔界沦落至此,每放个人都有责任,你们暂且在此等我片刻,我们找到出路就来接各位可好?” 逃民们纷纷点头,表示这个方法可行,人群中散开一条路,右护法和离韫玉拥着洛竹走出人群。 第二十章 逃出生天 走出不远处,洛竹听见后面人群齐声高喊:“魔尊万代,享与天齐!” 洛竹怔住了,想要回头看,离韫玉用手袖遮住她的眼睛,将她的身体偏正,拉着她的手腕继续前进。 后方人群全部整齐跪在地上,连同那个女子也安静跪在地上,双手平放在地面,头搭在上面,这是对魔尊的独属礼仪,表示至高无上的尊重。 每高呼一声,洛竹的心就痛一分,她一直都没有把这魔尊当过一回事,以为自己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口头上的威严,其实她是未来,是信念,更是希望。 洛竹觉得自己心上被压上了一块重重的大石头,不仅是因为魔尊的分量,还有数以万计魔界字民的期盼。 “你会...回去接他们吗?”洛竹还是将那句不敢问的话问出口。 右护法摇摇头,这么人太容易暴露行踪,而且结界之门过去太久,已经很脆弱禁不起这么多人的折腾。 “可是他们......”洛竹将要说的话咽回肚子,她不该再给右护法那么多压力,他的心里并不比自己好受。 可是他们那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会回去救他们,相信自己会还给他们一个家,当等来的是死亡和杀戮,他们会怎么样? 洛竹又想起他们眼神中的绝望,脆弱又空洞。 “为魔界而战亦或者为魔界而亡,都是理所应当。”右护法突然来了一句,洛竹看着头发花白的他,脸上倒全是坚定。 “你也一样。”他又补充一句,洛竹将眼中的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应该要坚强,不能让身边所有人都挡在她的前面。 右护法突然停住脚步,俯身在地面倾听,有一队急促的人马声朝着他们赶来。 “我们被包围了。”右护法站起身,脸色不是很好看。 离韫玉将洛竹推向右护法身边,唤出离玉剑握在手中,柔声说道:“你们先走,放心,我会去找你们的。” “可是你还受着伤。”洛竹担心的看着他。 “无妨。”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她一种很熟悉很安心的感觉,洛竹跟在大长老后面几步一回头。 洛竹和大长老在结界处等了很久,离韫玉姗姗来迟,身上的伤好像更重了些,洛竹立刻上前扶住他。 “你没事吧?”两人一齐问道,洛竹摇头,离韫玉安心点头。 洛竹和大长老走后也遇到了小部分流兵,打斗中左手纱袖不小心被撕破,白嫩的胳膊露在外面,上面还有几道血痕。 离韫玉注意到她手上的伤,洛竹立刻抽回手,用右手捂着胳膊。 “你们也遇到追兵了?”离韫玉问道。 “有右护法在,没有大碍。” 离韫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匣子,递给了洛竹,洛竹打开后,小木匣子还在手心,手上却多了件叠放平整的逶迤白梅禅翼纱裙,裙摆和广袖绣着白梅花,滚雪细纱材质握在手中轻如禅翼,衣服中还裹着一支腊梅珠花步摇。 洛竹拿起步摇,红色的梅花镶嵌在玉色枝丫上,小巧又别致,垂下的两朵梅花,一朵怒放一朵还是花骨朵,银线一长一短,做工别致。 “外衣可以穿,这套衣裳就一并送了你吧。”离韫玉咳嗽一声,“我们进去吧。” 衣物又收回小木匣子,小木匣上也刻着梅花,抬头偷看了眼离韫玉。 洛竹刚准备踏入结界,一个身影袭来,洛竹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只瞥到了一抹红色。 如今的人怎么都爱穿红色了,从地上爬着坐起,风卿墨也正在吃力的爬起。 “你怎么来了?”洛竹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风卿墨,两人竟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风卿墨的脸色很难看,嘴唇泛白,好像受了伤,洛竹立刻爬起扶着他坐起,风卿墨刚准备开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魔界和人间的入口被关,风卿墨铤而走险从结界穿过,躲过密集的滚地雷,刚到魔界又被天兵追杀。 双拳难敌四手,被包围时不慎受了伤,跟着一路洛竹给离韫玉留的标记,找到了他们。 眼看洛竹就要进结界了,风卿墨难受的发不出声音,只好出此下策。 右护法护送洛竹他们进了结界,结界入口是还未完全成型的小天地,难怪右护法说不能承受太多人。 “魔尊,我们就此别过,我们会等你凯旋回归那日。”右护法向洛竹辞行。 “护法您不随我们一起离开?”如今魔界这么危险,回到魔界生还几率几乎很小。 “这个结界迟早会被他们发现,我出去将入口毁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有两位陪着魔尊,我很放心。”右护法弯身朝他们拜别,“老朽不能陪同,魔尊年幼两位多加照拂,老朽在此谢过。” 右护法转身离开结界,略微佝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洛竹视线中。 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洛竹扶着风卿墨继续前行。 每走一步就更加坚定,我会回来,会还给你们和平和安宁,为魔界赴汤蹈火,也是我的宿命。 还未完全搭建好的结界里面还很荒凉,最里面也不过是寥寥几棵树。 出口在哪?洛竹独自在结界边界走了许久,也未看见一个缺口。 身边两个伤患,入口被毁,出口找不到,最怕他们其中一个突然倒下,又束手无策。 “你们怎么样?有察觉到异样吗?”洛竹问道。 离韫玉无奈答道:“我对魔界的事了解甚少,这结界的构建也是第一次见到。” 风卿墨抬头望向前方荒凉的一片,心里也没有底气敢说就能走出这结界。 “我继续去找。”洛竹冷静下来,从枯树上坐起,朝着另一边走去,离韫玉静静跟在她的身后。 洛竹慢慢踏在落满枯叶的地面上,独自一人走了很久,回过头才发现离韫玉,不知道何时跟在她身后。 她停了下来,离韫玉加快步伐走到她的面前,洛竹沉默,灰扑扑的脸上全是泄气。 “没事,慢慢找总会找到的。”离韫玉温柔的嗓音传来。 “可是我都找了好几十...”洛竹泄气答话,对上他双眼睛的刹那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不想让他失望。 “没关系,别想太多,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离韫玉笑着替她擦去脸上的灰,洛竹憋了许久的委屈和难过在此刻喷发。 洛竹的眼眶含着泪,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不能哭,不能这么没用。 从来没有想过,因为自己会有那么多人送命,他们都说是心甘情愿,但是有几个人不想好好的活着,洛竹不拔魔剑封印就不会解除,魔界不会沦陷,妍岚姑姑不会死,还有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本可以过得很好。 风卿墨倚靠一棵树坐下,伤口还传来痛感,心脏跳动频率加快,风卿墨捂住胸口,闭上了眼睛,开始新一轮调息。 从上之下泛着红光,一圈又一圈波纹层层荡漾开来,伤口开始加快愈合,听到脚步声,身上的红光逐渐散去,额头的标记也在消逝。 风卿墨依旧席地而坐,姿势好像都没变过,脸色好了很多不再泛青,洛竹有些惊讶。 “你怎么样?好些没有?” “嗯。”风卿墨起身,理了理衣襟和头发,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并没有完全治愈。 “你的衣服。”风卿墨终于发现了她身上的褙子,落梅花点点的素白褙子和里面嫩绿色纱裙有些不搭。 没等洛竹解释,风卿墨很快接了句很丑,她顿时失去说话的欲望。 “不跟你计较。”洛竹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这个结界边缘是没有出口的,中心位置我们也搜寻了也没有出口,那么就很有可能在更隐蔽的地方。”洛竹开始分析形势。 “重点呢?” “妍岚姑姑说过魔界最常用的是魔界七星阵,所以这个结界很有可能也就是这样的阵法,我们只需要找到阵眼就可以了。” 风卿墨伸出手,聚气将眼前的树劈断,“反正这结界也没人来了,不如就用简单的方法找出阵眼。” 第二十一章 再回人间 三个人分散在结界各处寻找阵眼,第一个阵眼是离韫玉找到的,在一棵枯树下面,阵眼是魔界七角星的图案,按照这个阵眼类推其他阵眼位置方便很多,很快第六个阵眼也被找到。 “还有一个阵眼去哪了?”洛竹有些纳闷,按照阵眼位置和方向大概就是这边啊,可是这偏一览无遗,连块石头的影子都看不见。 “还有一个阵眼可以用魔剑代替。”离韫玉解释说道,“这也是为什么只有魔尊可以出入结界却从未被发现,但凡法力高一点的都会发现入口,但是没有魔剑就找不到出口,这里就会被误以为是失败了的结界。” 洛竹召唤出魔剑,打量了下阵眼,朝着大致位置将魔剑插了进去。 所有阵眼随着魔剑一起发光,深紫色的光束直冲天空,天空映出一个时渊。 时渊是结界特别出口,普通结界出口都是简单的洞口,而时渊是巨大的时间豁口,你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 “有解决的办法吗?”她可不想被传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有。” “没有。” 风卿墨和离韫玉同时答道,洛竹看向两人。 “有。”风卿墨又重复了一遍,回答道:“让时间静止就可以了。” 他伸出手,手中出现红色火光,随着它上升消散,时渊转动的漩涡慢慢停了下来。 “走吧。”风卿墨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洛竹收回魔剑和离韫玉跟在他的身后。 洛竹有点恍惚,刚刚他额头上是不是出现了个红色的图案,然后很快又消失了? 玄武城外,黑夜被撕裂开一条缝隙,洛竹、风卿墨和离韫玉掉了下来,落在离玄武城一公里左右的地方。 这一颠簸加上时渊的冲击,洛竹憋在胸腔的淤血哇的一口全部吐了出来,染红小片嫩草。 “你受伤了?”风卿墨跪在地面扶着洛竹,支撑着她不倒下,看得出她很累,很疲惫,体力和灵力近乎枯竭,一路走来更多的是心力交瘁,她要逼迫自己不能倒下,要活着走出魔界,要替魔界千千万万的人讨回公道。 她的身体变得冰冷,整个人僵硬起来,双手撑在地面上,“我没事。” 风卿墨抱起洛竹,她浑身气力耗尽,倒在温软的怀抱中,轩染收到传音赶来,见公子和洛竹都受了伤,不太友好的扫了一眼离韫玉。 “带她回客栈,守好她,除了临冬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轩染放下公子嘱咐的酒,接过洛竹,飞回玄武城。 离韫玉看着远去的两人,若有所思,“今晚应该不会太安静。” “嗯。”风卿墨替离韫玉斟了杯酒,“不知离玉兄前往魔界有何贵干?” 想必他就是凭借佩剑认出身份,离韫玉收起佩剑,道谢端起酒杯,笑着答道:“来寻人。” “看来找到了?”风卿墨饮酒继续问道。 “嗯。”离韫玉微笑,饮尽杯中酒,另一只藏在手袖里的手却握的很紧。 风卿墨有些琢磨不透,此人明明对自己疑心很重,有千万般想要知道的问题,却闭口不提,对于自己想要的回答直言不讳。 他有预感,离韫玉的出现绝非那么简单,他的名字出现过在《神纪》这本书中。 《神纪》这本书记载的都是上古时期至天界成型的所有神,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尤其是功绩和作为记录的十分详细。 一个神君,在六界,或者说在万物中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屈尊魔界,救洛竹,来人间,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有把握吗?”离韫玉问道,两人都已觉察出魔界精兵逼近的步伐。 “嗯。”风卿墨举杯回应,一饮而尽。 午夜,精兵踏上征途,马蹄下是杀戮的声音,祁纤晩带着五千精兵赶往人间,按着密令很快找到了洛竹栖息之所。 一名红衣男子手执象牙白玉折扇挡在了马蹄前,风拂过他的脸庞和衣襟,脸上流露着从容不迫的神情。 祁纤晩骑在马背上,打量了下眼前人,敢以一人之力抵挡千军的胆魄便是常人难有,何况他还生了副极其妖孽俊秀的皮相。 身后翩翩而立一位白衣男子,手中的离玉剑蓄势待发。 祁纤晩认出了离韫玉,不禁问道:“离玉神君隐世多年,今日竟有闲情来管这小事?” 祁纤晩青丝挽成灵蛇髻,两支飞凤金步摇斜插在两侧,左侧别了两朵大小不一牡丹花,一红一粉,耳垂是红珊瑚耳环。 身着霓虹流彩纱裙,香肩裸露,樱红色抹胸,裙摆是千百条五彩丝线编织成的纱裙,又披一层火红色薄纱。 祁纤晩生的一张巴掌大的脸,肤若凝脂,但是妆容上的很重,尤其嘴唇上的深红色胭脂和眼角的彩色眼影勾线,魅惑又妖艳,就像盛开在万花中最蛊惑的一朵。 离韫玉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收回目光,妩媚动人但是他不喜欢。 “你认识我?”离韫玉印象里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位色彩丰富的佳人。 祁纤晩嗤嗤的笑了起来,说道:“神君自然是不认识我,烦请神君移位,以免血溅到了神君身上。” 她的声音极具魅惑,又带着致命的威胁,离韫玉和风卿墨对望了一眼,风卿墨露出个邪魅的笑容。 “有遗言吗?”风卿墨打开扇子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祁纤晩冷笑,“我这五千精兵会惧你一人?” 风卿墨合上折扇,发出重重的一声声响,地底下突然冒出了一团黑影,随后越来越多,地面上整整齐齐排列了很多黑影,慢慢变成人影的形状。 “影兵?不可能。”祁纤晩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若是与影兵开战,胜算很小。 “是你不可能。”风卿墨纠正道。 祁纤晩虽心有不甘,但是她知道真动起手来,自己胜算很低,离韫玉也站在他那边的,即使两人都受了伤实力也不容小觑。 祁纤晩咬着牙,低声道:“撤!” 这笔仇她记下了。祁纤晩带着五千精兵混着月色消失在路上。 看不见人影后,离韫玉笑问道:“这些都是假的吧?” 风卿墨也笑了,反问道:“神君以为呢?” 影兵自然没有那么好培养出来,需要花费大把时间不说,培养方法更是机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相传知道次秘术的人被影兵之主都以影兵手段灭了口。 地上的影兵根本只是人影,只要用借影之法就可以剥离人影,远处看上去和影兵无异,实际上他们脆弱的不堪一击。 用法术制造点氛围便会更加逼真,风卿墨自信的态度,加上他早已布置好的迷雾阵,配上月光,祁纤晩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此法很大胆也很明智,离韫玉在心底由衷的夸赞道,而且就算这不是真的影兵,凭风卿墨对影兵的了解,他对培练影兵肯定是略知一二。 风卿墨转过身,悠闲的往客栈走,地上的影兵全部消散,离韫玉收回离玉剑转过头看着另一个方向若有所思。 第二十二章 昏睡 客栈内,洛竹喝了药后便睡下了,浑身大汗淋漓像刚落水了一般,盖了许多床褥身上还是冰凉。 发着低烧,呢喃见说着胡话,洛竹体质弱,生了病就会这般,加上她的感知能力很强,很容易就做梦,一个接着一个,在梦中痛苦挣扎。 自闭了眼以后,临冬就喂了汤药守在床边,替她擦去额间的细汗,换一张干净方帕。 梦中什么都有,师父、临冬、妍岚姑姑、元音、梵画芷、风卿墨,她梦见了许多人,从无极山出来以后遇见的人她都重新忆起。 妍岚姑姑亲昵拉着她的手,元音告诉她以后要靠她守护好魔界和姑姑,难民跪在地面上唤着魔尊,右护法转身离去的佝偻身躯。 一个个场景,一件件小事,一一放大,魔界的天火燃烧着整个梦境,烧毁了魔界大殿,烧毁了后山,妍岚姑姑也在那一剑下丧生。 她痛苦大喊着姑姑,妍岚姑姑在漫天火光中宽慰一笑。 鲜血、尸体、残骸、讥讽、虔诚、无助、绝望。她在这个悲伤地界感知了太多,难民指着她破口大骂,他们捡起石子朝她毫不留情砸了过来。 许多双手朝她伸了过来,拽着她的裙摆、衣袖,行尸走肉般一遍遍问她,为什么不救我们。 “走开,走开!”洛竹挥之不去,妍岚姑姑突然出现呵斥了难民,她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不怕,惊魂未定,妍岚姑姑转眼变作僵硬的尸体,胸腔的孔洞还在流着鲜血。 她死死掐住洛竹的脖子,“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难民闻声纷纷从地上爬起,尸体也活了起来,一个、两个都朝着洛竹而来,有婴孩哭啼、妇孺啜泣、还有怒吼声,将她全部践踏在脚下。 “洛竹,洛竹。”临冬推了她几下,洛竹猛然坐起,惊恐的大叫,“别过来!” 看清楚是临冬以后,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眼含热泪一下子抱住临冬,呜咽说道:“临冬,妍岚姑姑死了。” 她的声音悲怆难过,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临冬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回来了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呆呆的,丢了魂一般,整个人软成一团,着实也吓坏了临冬。 她也是第一次见洛竹这样,平时救她鬼主意多,也能屈能伸,自诩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从魔界过了一遭连话也不会讲了。 憋了许久的委屈和难过在此刻喷发,抽噎着告诉临冬魔界发生的事情,她也害怕极了,不是畏惧死亡,而是无法面对那些痛失亲人的人。 “临冬,我该怎么办?我...我感觉我不行了,我没有办法接受那些人因为我死掉,闭上眼全都是他们惨死的模样,你知道吗?遍地都是尸首,多的看不过来,他们因为我而死,可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洛竹的自责和难过全部释放,将临冬的衣襟都哭湿大半,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临冬也哭了抱着几乎哭断气的洛竹。 “没事没事,不哭了,都过去了,你还有我们,妍岚姑姑不会怪你的,魔界也会重回太平的,这只是一个意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临冬不停安抚着洛竹。 洛竹哭了许久,临冬侯在她的身边低声劝慰,之后洛竹整个人抽噎的声音小了许多,趴在临冬肩头睡着了,睡梦中时不时抽噎一下,眼角有泪划过。 确认她真的睡着以后,临冬才轻轻放下她,端了热水细细给她擦了脸,烧已经退了,临冬放下心替她盖好床褥。 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她也要换件衣裳,刚脱掉衣物,轩染就在门外扣门,临冬抓起桌上的衣服遮在胸前。 “你别进来!”临冬慌了,轩染侯在门外,解释道,“我不进去就是确认一下你这里可有人来过。” 他刚刚好像瞧见有人影,速度极快让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临冬飞快穿好衣裳打开了门。 “没有人来过,洛竹哭了许久刚睡下,我衣裳湿了在换衣服。”临冬让开身子,轩染瞧见了桌上的衣物目光立即错开,耳根子也有些红了。 “哦,没人就好,那我...那我继续在外面守着。”逃似的离开了门口,屋都没进。 临冬合上门瞧见桌上的衣物顿时脸也红了,刚刚太匆忙内饰衣物忘了收起来了,这肚兜怎么看也叫人尴尬,她懊恼捶捶自己脑子,定是刚刚哭坏了脑子。 一只手飞快点中临冬穴道,她昏昏沉沉就睡到在桌上,手搭在临冬脖颈上确认真的睡着蹑手蹑脚走到洛竹床前。 刚刚轩染没有看错,的确有人来过,临冬换衣物的时候他背过身不曾偷看,他有不少伤痕,脸上还有几处淤青。 洛竹嗅出了一丝血腥味,皱了皱眉并未醒来,玄参站在床榻前静静看着哭肿了眼的洛竹。 魔界战乱他首当其冲誓死守卫魔界,奈何天界和黑曜勾结,眼下局势也是无力回天,只能隐忍蓄积,等待时机。 得知她无恙时还是不放心想过来看看,面具下的脸复杂难言,看她的目光隐忍晦涩,尽是无奈。 他想过有一天他们一定会见面,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她抛掉过往重入轮回,她的曾经全部归零,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不能确定的是她是否还是她,亦或者她是另外一个人。 样貌更改,心性也会更改,那这样的她还是以前的她的吗?他没有答案,也不能说,这件事永远只能埋在心底。 “你还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她吗?”他在心间询问,没有任何回应。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护你周全,这样便好。 伸手替她灌输了灵力,手背贴在她的脸颊上,温热的脸上被覆上有些凉意的手,洛竹费力想睁开眼睛。 门外又传来轩染的声音,“临冬,我们进来了。” 玄参闻声而走,听见开门的声音,洛竹迷迷糊糊瞧见了一抹红色身影站在身边,清醒点后又闭上眼睛,是风卿墨。 他也伸手贴在洛竹脸颊上,她有些嫌弃,嗓音沙哑低沉,“你的手好凉。” 门外有说话的声音,轩染拦住了离韫玉不让进门,临冬幽幽转醒,意识到自己睡着了赶紧收好衣物。 见洛竹醒了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你好些没?饿吗?想吃东西吗?” 洛竹摇头,脑袋沉的厉害,眼皮很重不想睁开,闭上眼睛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翻身下床,窗外的天气真好。 桌上摆好的是那件落梅滚雪细纱裙,洛竹走过去,拿起纱裙,轻薄如翼,交领处还细细用雪白丝线勾勒白色梅花。 洛竹关上门窗,换上衣衫,头发还专门为其挽了个随云髻,腊梅珠花步摇斜插在一旁,后面披散着秀发,留了一股垂在胸前。 临冬在外敲门,洛竹转过镜子里的视线,起身给洛竹开了门。 “哇,好漂亮!”临冬打开门就看见精心打扮的洛竹,这身衣服穿着很合身,看上去颇有几分仙气。 临冬见她这副小女儿姿态,嬉笑问道:“是不是风公子送给你的?” “他不损我就很好了,我的衣衫破了,这是离玉神君送的。”洛竹转了个圈,这衣裳的确好看,着身还很舒适。 收拾好行囊两人一齐下楼,风卿墨和离韫玉都坐在下面饮酒,对立而坐。 素雅装扮的洛竹真的像极了她,离韫玉失落错开视线,可惜,她不是。 离韫玉饮尽杯中酒才发现风卿墨不悦的盯着他,闷闷的喝着酒,不过无妨,反正今日他是来辞行的。 “这衣裳又土又难看,还没走两步怕是就会脏了。”当初在魔界,他就看见洛竹捧着这衣服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你会不会说话?”这人太欠了,洛竹小声嘟囔着,微微侧过头就迎上了离韫玉目光,他笑着点头说了句很好看。 “今日我是来辞行的,我还有要事不便同行。”离韫玉拱手作揖,头微微低下告别。 “离玉神君打算要去哪?”洛竹问道。 “有一要事需忙,山水有相逢,我们会再重逢。”离韫玉摇摇头,洛竹想挽留,好像没有什么正当理由,更没有资格。 第二十三章 人魄 洛竹等人同离韫玉一齐离开客栈,在护城河桥上告别,走到玄武城,还未进城就发现,护城河聚了很多人,看上去很热闹。 岸边两边有免费的花灯,还重新栽种了垂柳,皎洁的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各色各样的花灯漂浮在水面上,随波追流。 “真美。”洛竹由衷感叹道,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说高千易有没有记起她?” 风卿墨打开了折扇,微晃玉扇,若有所思道:“不知,对于他们这可能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最好的结局吗?”洛竹看着花灯顿时觉得有些刺眼了。 “美好事物背后总是寄托着另一种哀愁。”离韫玉突然说话,洛竹歪过头看着他。 棱角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明澈的眼眸好像有千万种思绪,看似干净明澈实际上深不可测。 洛竹正过头,看着河里的花灯发呆,风卿墨也偏回看某人的脑袋,心里有了危机感:这个蠢女人不会对那个不安好心的离韫玉动了心吧? 放着自己这么人间绝色不动心,不勾引,不主动,这蠢女人的智商,真是让人恼火。 “离玉神君。”洛竹上前一步,唤住了离韫玉。 离韫玉听到转身,眉眼带笑看着她,依旧温柔问她何事。 洛竹摇摇头,笑着说道:“没事,一路保重。” 离韫玉道谢离去,直到身影越来越模糊,洛竹才迈开步伐往另一条路走去。 分别总是愁滋味,就像刚开始离开无极山和师父一样,不舍得也没办法,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们会挥手,会道别,那么也一定会在下个路口再见。 风卿墨跟在洛竹后面见她走得慢吞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也有些恼了,碍于面子没有好发作,手中的扇子扇的风都将两鬓的头发扇到飞起。 “你这蠢女人...”风卿墨想了想还是气不过伸手去够她的手,未料到只抓到了她的外衣,薄纱的外衣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你干什么?”洛竹回过头,仔细检查外衣,好好地衣服都烂了。 “不就一件衣裳么?我赔你十件就是,不够一百件。” “这是衣服的事吗?你这人蛮不讲理,就你有钱是吗?” 风卿墨停住,威胁的压迫感让洛竹住了嘴,每次都这样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太憋屈了。 “你太讨厌了!”洛竹瞪了他一眼,拉着临冬跑着离开了,没有他们她也能去北海,做了错事从来不会道歉,只会用武力让她屈服,她是软柿子吗? 风卿墨停在原地,头上的红丝带和身上的红罗裳被风吹起,他的脸上还是那副表情,冷冷淡淡的,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会变得爱计较,变得幼稚,变得像个孩子。 “公子?” “我就是很有钱。”风卿墨赌气,继续迈开步伐往前走,脸上看不出悲喜,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洛竹和临冬早已不见踪影。 洛竹和临冬比风卿墨更早到达宣阳城,宣阳城以丝绸和细纱闻名,每年大量的商人都会来到宣阳城进货,然后卖往各处。 宣阳城还有一个别名叫常阳城,因为宣阳城常年阳光充足,极少会下雨或阴天,宣阳城有一条宣阳溪,终年水量供给充足。 相传宣阳城曾因为没有雨水灌溉寸草不生,宣阳溪是一位仙人从山涧引出,不知源头,但是整个宣阳城全部都受这条溪水的恩惠。 洛竹弄清楚了这宣阳城的往事,天色渐晚,没有盘缠的两个人只能待在破旧的祠堂旁。 临冬摸着自己饿瘪了的肚子,挨着洛竹在祠堂台阶坐下,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就不该让轩染帮我背包袱了,现在又累又饿。” 没有食物没有水,连火折子都没有,不能生火,只能看着山下座落的大大小小的房子发愣。 临冬回头看了一眼祠堂,上面的牌匾早就不知道掉了哪里,祠堂里面只有一个残破的雕像,连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倒霉仙人的祠堂,连个供奉的人都没有。”临冬又说了一句,见洛竹还没有反应,伸手摇摇她。 洛竹缓过来,睁大眼睛看着临冬,连忙问道什么事。 临冬小声嘟囔道:“这里还傻了一个,我可怎么办?” 洛竹伸手揽过临冬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承诺道:“等我找到那个灵魄,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你怎么了呀?一天都魂不守舍的。”临冬叹了口气,这不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洛竹欲言又止,她完全相信临冬,但是师父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收到密音时她才刚醒,师父已经知晓魔界发生的事,魔界经此一战损伤虽大,但是根基都还在。 黑曜赢得不光彩可谓是卑鄙,魔界还有许多老臣和将士接到调动,大幅整改,重要地界安插了自己人,即使这样他也未必能坐稳魔尊之位,这个位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暗潮涌动,勾心算计,连他一族族长都能成了魔尊,说起来不过是沾了天界的光,师父要去调查此事,找出魔界幕后主使,事关重大,让她和临冬暂时不要回无极山。 能调动十万天兵并未等闲,洛竹担忧师父触了逆鳞,魔界易主,天界不知底细,寸步难行。 临冬要是知道肯定很担心,洛竹浅笑,含糊应答:“没事,有些想无极山了。” “洛竹,魔界的仇必须报,我们绝不能这样回去。”临冬有些认真,她以为洛竹想逃避自己和责任。 “当然,师父的脸面不能丢。” 两人一起笑了,紧紧靠在一起,她们只是经过宣阳城,但是洛竹感应到了不一样的灵魄,那种力量很强大,还有些熟悉。 来了这宣阳城里面,什么都感应不到,找了几圈净灵瓶也没有任何反应。 黑夜暗沉,只有微弱的月光,临冬靠着洛竹已经睡着了,洛竹想着,今天自己对风卿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一阵凉风吹过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四周都是树,祠堂又没有人再来过的踪影,该不会到了深夜,那些不好的东西就冒出来了吧。 晃晃脑袋,不能再往下想了,但是直觉告诉她,身后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洛竹的后背都出了一层密汗。 新月的光不是很亮,洛竹用手肘捅捅还在熟睡的临冬。 临冬醒了,嘴里还嘟囔着干嘛,揉揉昏睡的眼不解的看着洛竹。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临冬问道。 洛竹长舒一口气,一鼓作气站了起来,拿起魔剑转过身就指着后方。 临冬也站了起来,往后看去,后面还是破败的祠堂,什么也没有。 洛竹皱眉,难道自己想多了? “你可不可以把剑收起来?”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怯意的女声。 临冬立马尖叫起来,地面像是热蒸笼,烫的她整个人蹦跶不停,手脚无处安放,缩在洛竹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你快出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不不不,你还是别出来了,我们走。”洛竹和临冬往后退,死死盯着黑暗,生怕里面的东西突然跳出来。 “求求你们别走,帮帮我吧。”那女声又一次传来,听上去有些焦急。 第二十四章 张云柔 暗处缓缓走出一个虚体,体态文弱,看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淡粉色的南天苏绣罗裙穿在身上尽显娇态,头发用珍珠钗挽起,两侧还斜插了两支镂空兰花珠钗。 一颦一簇尽显大家闺秀气质,而且身上笼罩着一层月白色光晕。 “人魄?”洛竹更加奇怪了,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在还离她几寸时,她身上的光圈突然大了起来,将她全部笼罩起来,洛竹的手缩了回去。 “小女子姓张,名云柔,家住宣阳城。我也不知到这光从何而来,更不知我为何在此,过往很多人,他们都看不见我,求求你们帮帮我。”知道洛竹能看见她后,张云柔突然跪了下来,边哭边说:“小女子会尽最大能力满足恩人的要求。” “你先起来,将前因后果说与我们听听。”洛竹不能伸手扶她,看着干着急。 张云柔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跪在地上的她显得更加柔弱,洛竹都怕她跪坏了身子。 张云柔点点头,脸上全是泪痕,一边擦拭一边说道:“那日,我同往常一样熄灯上床,醒来后就发现我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旁人也都看不见我。” “哪里都去不了又怎会看见其他人呢?”洛竹疑惑。 “以这祠堂为中心,方圆一公里之后我便再也走不出去,祠堂山下有宣阳溪,那里有一处水源,宣阳城里的人每日都要用水,我站在他们身边大喊大叫,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听见。” 张云柔怕极了洛竹不相信她,匆忙爬起来就往宣阳溪那里走,边走边说:“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洛竹并不是不相信她的话,只是人魄怎么能在人间逗留这么久? 人魄一般七日就消散在尘世了,除非她的阳寿未尽身躯还在,她的体质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谁会将她的魂魄逼出体外?又是谁一直在保护她呢? “你看。”张云柔提起裙裾,将左脚迈了出去,地上突然浮现光圈将她弹到在地。 这个大家闺秀被逼得一点形象都不顾了,看来被困很久了。 “我已经被困一月有余了,恩人...”她又开了口,楚楚可怜擦着泪水,恰到好处的停止更惹人心疼。 临冬也尝试的伸出手触碰张云柔,同样被光圈弹回,又走到张云柔刚在的地方,迈开了脚,地上的光并没有出现。 身上的光圈和这个光结界看上去是同一个人所为,身上的光是为了防止别人伤害她,地上的光是为了防止她走出去。 布置身上光圈和结界,对于稍微懂些法术都不是难事,但是硬生生逼迫人魂出体,费劲心思做这些没有什么好处啊,还有为什么偏偏是张云柔? “你家住何方?”洛竹问道。 张云柔开始有些痛苦,使劲敲着自己的脑袋,迫使自己记起更多。 洛竹施法减轻她的痛苦,张云柔断断续续说着,“我是张家二小姐,门院了栽种了棵特别大的青榕树,我...我有个丫鬟叫喜儿,我...” “好了,没事。”洛竹拦住她,她的记忆被抹除了一部分,张云柔歉意瞧着洛竹,一脸无助。 “这个地上光结界好解,倒是你身上的光就没有那么好办了,你跟着我们出去,体力很有可能会不支,人魄一旦乏累很有可能...”洛竹看着她还是说出口了,“很有可能会消散。” 张云柔眼里的泪又开始止不住,哭得梨花带雨,也不哀嚎,只是小声啜泣,洛竹和临冬也没有办法,只能站在看着她在那哭得伤心。 洛竹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那你先在这待着吧,我和临冬去城里去找找有没有张家丢女儿的。” 张云柔停止哭泣,看上去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万一她们一去不回来了,自己不也是无力回天。 临冬看她欲言又止,大概猜出了她的心思,无奈道,“我们去一个人,留一个人陪你,这样你可以放心吧。” 洛竹将寒冰玉偷偷塞在临冬手里,在她耳畔偷偷说道:城里杂乱我去寻,要是她对你不测不要手下留情。 临冬乖巧点头,两人又退回祠堂。 洛竹朝着宣阳城走去,慢慢下山,一边下山一边骂自己猪脑子,好好的宣阳城不呆,非要跑到山上的祠堂去,现在下山这么麻烦。 其实洛竹当初上山,明意上是为了找宣阳城内的灵魄,实际上她想看看风卿墨有没有到宣阳城,路线都是一致的,从山上可以直接看到宣阳城城关。 洛竹从一个小山坡滑了下来,身上的衣服早已经不成样子,素白干净的衣服都染上了尘土,洛竹为难的看着山下的宣阳城。 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禁不起自己这样磨损,习了许久的御剑术和轻功,在这结界里被打回原形。 原以为只是普通结界,没想到这结界比寻常结界厉害太多,这山也说不出的不对劲,为了控制一个张云柔,所有能迅速出逃的法术都不能用。 洛竹长叹一口气,继续赶路,也不知道风卿墨和轩染有没有到宣阳城。 宣阳城很大,分为三小城,飞阳城、玉阳城和宣阳城,其中以宣阳城为主,其也是三个小城中最繁华的,夜市开到天明。 洛竹摸摸肚子走在宣阳城中,去了几家热闹铺子问及有没有张家丢了闺女,得到的回答全部都是没有,不仅如此,她的肚子更饿了。 我为什么要来这宣阳城啊?我好饿。洛竹看着包子铺里的包子,肚子咕咕直叫。 师父说过不能用法术干欺瞒违善之事,洛竹咽下口水,泄气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惑,“老板,来两个包子。” 洛竹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了,腆着脸笑着回头冲风卿墨笑道:“四个行不?” 风卿墨沉默,继而也笑了,“老板,要十个!” 两人就在这繁华热闹的街市相遇,在冒着热气的包子铺前重归于好。 宣阳城的夜晚微凉,昼夜温差很大,夜市倒是很热闹,街上行人还有很多,商铺夜不闭户。 洛竹拿着一手拿着肉包子往嘴里塞,另一只手怀抱着一袋子热包子,风卿墨和她并肩同行,时不时低头笑看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洛竹。 轩染赶去山上给临冬送吃的,所以不在身边,估计晚上也会留在山上陪临冬。 洛竹吃急了被噎着了,捶打自己的胸口,风卿墨递过来一只用牛皮精心缝制的水壶。 “你这里面装的怎么是酒?”洛竹喝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 “郁江酒可以暖脾胃,对你的寒毒有压制作用,以后每晚都喝点。”风卿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洛竹点头,继续往嘴里灌酒,辛辣感在味蕾上跳跃,混着不情愿全部咽下肚,咕噜咕噜几大口酒就下了肚。 “我们去找张家吧。”洛竹盖上盖子,还给了风卿墨,风卿墨接过水壶,两人走街寻访,跳上屋顶寻找张家院子。 时间越久越不对劲,洛竹晃晃脑袋,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周围景象全部天旋地转,脚步也软趴趴的,踉跄几步,最后倒在了风卿墨的怀里。 虽说这酒劲大,可你的酒量也太差了,才一口就倒了。风卿墨无奈地笑笑,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打横抱起,继续走在街上。 这宣阳城看似平静,实际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这力量像春日里的刚绽放的花朵,清新又神秘,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能力。 第二十五章 寻访张家 走过十几条街,最终在街角的张府停了下来,张府的院内有一颗年代极久的青榕树。 应该就是这里了。风卿墨低头看着怀里还在熟睡的洛竹,轻轻踮脚便上了房顶。 张府的灯火也还是亮着的,院子里的青榕树高出了屋顶,伸出长长短短的树枝,榕树下一张石桌,上面摆放了张木琴,看上去很久没人动过了,都累积了些枯叶。 两人坐在屋檐上,洛竹靠在风卿墨的肩膀上,披着风卿墨的外衣,脸色还是绯红,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离近了些才听到,她说,风卿墨再给我买个包子吧,求你。 风卿墨笑了,替她盖好衣襟,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时才发现冰冷的厉害。 天蒙蒙亮,院子里空气清新,洛竹醒来的时候差点没从房顶上掉下去,脚滑了一下,幸好风卿墨醒了抓住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 “我怎么在屋顶,吓死我了。”洛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这里就是张府,按照你说的应该就是这家。”风卿墨指着庭院说道。 洛竹跳了下去,细细打量着青榕树,粗壮的树干,茂密的树叶,青榕树上还挂了几根红丝带,树下石桌上一张古琴。 “还真的是这,风卿墨你可以啊,这都被你找到了。”洛竹夸赞道,院子里闻声进来一个人。 “谁在院子里?”庭院走进来一位年近三十几的男人,留了胡须,身着商贾装扮,看上去是这家主人。 “请问...”洛竹话未说完,嘴巴被一人堵上,飞过高高的围墙从院子里跳了出来。 风卿墨提醒了一句,“你是想被当贼人抓起来么?” 恍然大悟的洛竹,敲响了张府的门,清晨就有人扣门,张老爷亲自前来查看是何方贵客。 张老爷打量了洛竹和风卿墨,自己并不认识他们,问道:“你们是?” “张老爷,您家中的女儿是不是丢...”洛竹没有说完,风卿墨拉了她一把,洛竹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 “家中是否有重病之女?卧床不起,身体无碍,神识不清?”风卿墨抢先说道。 好嘛,刚刚提醒的全都忘了,说了跟没说一样。 洛竹在一旁不停点头,在心底暗暗骂着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张云柔只是魂魄丢了,人还是好好的在家中的。 张老爷一听,目瞪口呆,赶忙拱手问道:“两位可是有何妙方?小女病重一月之久,寻得良医无数皆束手无策啊。” 风卿墨点头,说道:“今日我等就为此事而来,烦请张老爷带路。” “喜儿快出来!赶紧命后厨备桌酒菜,等...”张老爷看了风卿墨一眼,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风卿墨。” “等风大夫,替小姐诊断后好生招待。”张老爷做出请的姿势,带着风卿墨和洛竹进了张云柔房间。 房间粉色的纱账,白色的珠帘,桌子上摆放着未绣完的绣品。 透过纱账,张云柔躺在床榻上,被子盖到肩膀,还是那么纤弱,看上去就像仅仅是睡着了一般。 侍女用丝帕盖在她的手腕上,将手拉到纱账外,风卿墨有模有样替她把脉,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 洛竹在一旁忍住笑,风卿墨不去骗人真是可惜了,张云柔哪有什么病啊,还装的一本正经。 张老爷果不其然就慌了,就差给他跪下了,风卿墨要了一盆热水,就吩咐他们下去。 虽然张老爷不情不愿,但是看了一眼床上的张云柔,救女心切还是遵从离开了房间,站在房门口来来回回不停走动。 洛竹刚想说话,风卿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开纱账,张云柔还是那么纤弱,只占了床三分之一。 “把水端过来,放在椅子上。”风卿墨吩咐道。 洛竹按照要求端过来水,好奇的看着风卿墨到底要干什么,顺手隔开了外界的传音,屋外听不见屋内的动静。 风卿墨坐在床边拉过张云柔的手,伸手在她手腕处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滴落下来,落在盆里融在水里。 血渐渐滴落在热水里,突然伤口止住了血,风卿墨立刻施法,与她体内的一股力量较劲,伤口又开始缓缓渗血,只是血变成了黑色。 张云柔有些吃痛,手指动了一下,看着盆里的水被染成黑红色,直到张云柔的手腕再次愈合,连伤口都消失不见。 洛竹不解的看着风卿墨,风卿墨将她的手放回被子,解释道:“她的体内住着灵魄,灵识很强大,但是它是被封印在张云柔体内的。” “封印?难怪进了这宣阳城我的净灵瓶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能封印灵识强大的灵魄已经是不易,再将其封印寄存在凡人体内必定要耗费巨大真元,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啊? 这次风卿墨也没办法解释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如果体内的灵魄不离开,那么张云柔的人魄就没办法真正回到体内。 他只能暂时压制封印,让张云柔先回到体内,只有回到身躯才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和体内的灵魄有何渊源。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们之间肯定有共通之处,否则灵魄是不会轻易来到张家。 “我通知轩染带张云柔回府,现在只有先弄清他们的共通之处,才能对症下药。”风卿墨深思熟虑道。 洛竹否定他的想法,“张云柔被困山上,无法离开,结界是光界的一种,轻易打开不了。” 光界是吸取光能,利用光制造结界,可以蓄势爆发,只要有光在结界就不会消失。 “真是煞费苦心。”风卿墨轻笑,“那我就去见识见识这光界吧。” 沿着宣阳溪往上走,拐过几个弯就是祠堂,因为是清晨,宣阳城居民正在宣阳溪源头祭拜。 有祠堂不供奉,反而供奉这溪水,有趣。风卿墨上前打探情况,几个宣阳城居民有序的排队等待。 一问才知道,这宣阳城原本干旱过三年,连宣阳溪也干涸了,后来来了位神仙,指引他们开路引水,宣阳溪源头竟然源源不断的流出水来,按着水路将宣阳城环绕起来。 “仙人指示每日在这山脚溪边跪拜即可,无需贡品。”一名妇女喋喋不休,将事件说得神乎其神,风卿墨道谢离开还有些不舍。 再往上便是祠堂,风卿墨放眼望去,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宣阳城全部景象,宣阳溪的确是围绕着宣阳城。 “这圃阵的尽头在哪?”风卿墨自言自语道,洛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宣阳溪确实像是个阵法了,阵法的中心就是张云柔家。 “也就是说这个阵法是为张云柔准备的?”洛竹顿悟。 风卿墨指着张家,说道:“与其说是为张云柔准备的,不如说是为她体内的灵魄准备,目的就是不让她离开宣阳城。” 真是煞费苦心,只是为了困住一个灵魄,不惜引溪开路,逼走张云柔,封印灵魄,洛竹努力搜索脑海里的阵法图,书到用时方恨少,洛竹一点头绪都没有。 光界中心是祠堂,只一掌祠堂便坍塌,光界消失,顺手解除她身上的光圈,张云柔尝试走出圈外,腿都在颤抖。 一个多月的囚禁和身不由己,张云柔踏出光圈的那瞬间就泪流满面。 孤独曾经遍袭她的一切,临冬上前扶住她,细细替她擦去眼泪,风卿墨和洛竹对视一眼,心中都清楚的知道,张云柔只是暂时解除性命之忧,若是她体内的灵魄封印不解还是无法真正回到体内。 第二十六章 渊源 张云柔已经记不清自己的身世,踏进家门的那刻还有几分犹豫,在看到自己的爹爹守在自己床边瞬间崩塌。 洛竹和风卿墨告知张老爷张云柔很快便会醒来,可怜的老父亲时刻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张云柔自幼丧母,与爹爹两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与李家公子原本也有姻缘,只是张云柔一病就是三年,李家退了亲,张老爷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爹爹。”张云柔话未出泪先落了下来,洛竹被这技能惊呆,所谓女子如水就是如此吧,分外惹人爱怜。 “你受苦了。”张老爷也是老泪纵横,洛竹等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没有打扰父女相聚的好时光。 院子里青榕树枝叶繁茂,院子倒显得有些荒凉,张老爷平日里还是会出门经商,丫头小厮们估计也不怎么来这院子,这落叶也积累了一地。 风卿墨拂去琴上落叶,一把七弦琴映入眼帘,指节分明的手轻划过琴弦,琴声音色很正。 房内的张云柔听见了琴音,推门而出,大病初愈的她看上去更加瘦弱单薄。 “你会弹琴?”风卿墨转过头看着刚出房里出来的张云柔,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白皙又柔和。 张云柔低下头,双手并在一起合在腰间,行礼答道:“小女子略懂。” 说完她便径直走到石桌前坐下,熟练的试音,抚琴,琴声起先是清脆悠扬,后来低声婉转像是在诉说什么。 风卿墨寐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大概知道为何偏偏挑中了张云柔,如此琴音便是理由。 她看着面前风度翩翩,相貌倾城的风卿墨,眼里全是止不住的爱意,她最喜欢见他笑得模样,胜过女子的容颜,甚美。 躺在她体内的人定也是个懂琴、爱琴之人,被这琴声吸引,那她为何弹奏出那么悲伤的琴音呢? 琴音半道戛然而止,张云柔静默不动还保持着弹琴的动作,府内四周都变得静悄悄。 门,突然开了,一抹白色引入眼帘,翩翩公子笑着看着院中众人,一只手在前,另一只垂在腰间。 洛竹的眼睛亮了起来,习惯性的动作,白衣,温雅如玉,除了离韫玉这世间还有谁? “离玉神君。”洛竹声音里全是惊喜,风卿墨斜视一眼,不自主冷哼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嘴巴也不自主嘟了起来。 离韫玉踏入院中,没有过多礼节直接赔了不是,“在下给各位添麻烦了,本打算很快赶回,不料收服妖兽耽搁了时日,我愿尽我所能弥补张小姐。” “神君所用禁术,不知天帝可知?”风卿墨毫不留情问道,一扇子敲在张云柔肩上,她反应过来,瞧见院子里多了一人,站起身退了一步。 离韫玉掀起衣裾跪了下来,双手抱拳,低着头再次道歉:“还请各位责罚,此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在下一定会弥补张小姐。”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洛竹难以置信,他可是神君,放眼天下能有几人匹敌,姿态竟如此谦卑。 张云柔倒是有些不解了,才缓过神来,轻声问道:“难道是你将我......” 本就是柔弱女子,连质问都是委婉柔声,临冬撇撇嘴,这一跪便两不相欠了,她总觉得这样不妥,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离韫玉磕下刚想磕下第一个响头就被洛竹拦住了,她也不知说什么,看向张云柔。 他在自己命悬一线时救过自己,她拉住他的衣袖拦住一个神最后的尊严。 轩染可能受到了风卿墨了传染,对这离韫玉也是没有半分好感,不嫌事大插了一句:“离玉神君来得倒是及时,我们来了,他便也到了。” “你这人好生过分!”张云柔怒骂道,看着跪在院中的离韫玉又有些于心不忍,叹了气,轻声说道:“罢了,如今能让我与爹爹团聚就好。” 离韫玉面露难色,“只能待青榕自己醒来,否则在下也无能为力。” 被离韫玉封印在张云柔体内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古神君青榕,她的魂魄散在各处,离韫玉四处寻找,在各地寻得残魄。 有一日,张云柔在弹琴时将青榕的灵魄吸引过去,借用她的身体弹了首空欢,此曲直升云霄被路过的离韫玉听到,下凡找到了青榕的残魄。 离韫玉见青榕不排斥张云柔的身体,索性将残魄全部封存在张云柔体内,没想到真正的张云柔就被逼出体外,没有意识的青榕待在张云柔体内便是熟睡迹象。 “只差一魄,那残魄我也寻到了踪迹就在这宣阳城。”离韫玉痛苦喃喃道:“可惜至今下落不明。” “青榕是谁?”洛竹听得糊涂,“还有宣阳城的阵法...” “知音。”离韫玉没有犹豫。 她站在梨花苑道边,认真的告诉过他,他们从此只是陌路人。 离韫玉不甘心,将多年情谊搬出来质问她为何如此决绝?青榕浅笑,脸上的梨涡也是浅浅的,她说,知音亦可。 宣阳城的阵法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离韫玉在撒谎,他早就看出了张云柔和青榕有缘,不惜以城为阵封住青榕的残魄。 她不能说,风卿墨也没说,阵法就这样搪塞过去,风卿墨倒是如鲠在喉,他忍住想质问那个蠢女人,你问他青榕是谁做甚么? 问了就要生气,生气就要吵架,吵架就要离家出走,女人就是麻烦。 她,像极了那春风,温暖又难以捕捉。离韫玉又一次小声的说了出来。 “神君在说什么?”洛竹没听清,自己不过问了句青榕是什么样的人,他便发呆、发愣,只是脸上带着笑,就这样傻了一阵,突然没头脑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洛竹偷瞄了一眼离韫玉,能让他找了千年,只为再见她一面的当然不是常人,青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执念会使你永生,那么也会使你痛苦。世人大多看不穿,皆愿醉醒在东风,不是不知,而是无法摆脱那萦绕在心头的感情。 离韫玉便是最好的例子,他和青榕相识在乐山,那时他还只是个小仙,青榕已经是神君,游历四海八荒。 乐山是从天山分离出来的一座山,与天山相对,也永远无法回到最初,乐山大风吹过的时候,时常伴随着山谷回声,远远听上去像是在弹奏乐曲。 青榕坐在山顶,俯瞰山下美景,即兴取出七弦琴弹奏一曲,欢快的乐声透过风声、山谷、回声传到了离韫玉耳中,他循声而去便看见了席地而坐的青榕。 她很美,美到不施粉黛,只着素衣就足以动人心魄,黑色的长发顺着衣襟,和裙裾一齐散在地上,右眼角下方一颗锈红色泪痣,映衬着肤色更加白皙。 纤纤玉手拨弄琴弦,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中,离韫玉也醉在其间,只是耳边再也听不见天籁之音,但他也只敢远远的看着。 青榕弹完一曲后看向隐蔽着离韫玉的树丛,问道:“你敢偷听琴曲,怎么不敢出来见我?” 离韫玉尴尬现身,不敢抬头看着青榕,眼光只盯着她的琴还有垂到地面的头发。 青榕站起身,纱裙上印着白鹤的图案,鞋子上也是丝线绣着白鹤,脚步理他越来越近,最终在他面前停下,他没忍住缓慢抬头便看见了那张倾城容颜。 “小仙有失远迎......”离韫玉立刻低下头,毕恭毕敬的行礼,他注意到她的秀发上沾了片树叶。 青榕叹了口气,这些仙人他们都拘束礼节,见到自己只会行礼问安,真无趣。 就当青榕准备收琴离开的时候,离韫玉突然问道:“神君可是有何心事?” 青榕愣了下,继而否认道:“不曾,世间景色万千甚是宜人,哪还会有什么心事。” 离韫玉皱眉,他分明从她的琴声中听到了悲寥孤独之感,欢快的琴音夹杂着的还有一丝无奈,他索性豁出去,说道:“神君有空可常来乐山,乐山或许有解神君忧愁之法。” 青榕突然笑了,多年的心声竟被他听了去,她不答应也不辩解,抱着琴跌入云层,消失在离韫玉视线中。 第二十七章 寻找残魄 为了不让青榕离开宣阳城,自己能尽快找到她,离韫玉在宣阳城布下阵法,将青榕其余残魄封存在张云柔体内,只要再找到最后一个残魄,青榕就可以醒来。 离韫玉找了多次,就差给宣阳城翻个底朝天,一点线索都没有。 洛竹和风卿墨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也没想到青榕的最后一丝残魄会如此难寻。 宣阳城的强大力量每每到了中心街便会消失,四下寻找许久也不见踪影,只有洛竹还能感应到一点点回应,只是很快又消失。 “应该是在一个很嘈杂的地方,我每次刚要探寻到她的位置就消失了。”洛竹又一次尝试失败得出了结论。 宣阳城基本全部都找了,还剩三处地方没找,那就是花楼,楼上楼下站着许多舞骚弄姿的女子,他们都不曾进去过。 “青榕喜静,不会绝对去那种地方。”离韫玉制止洛竹的猜想。 宣阳城全部都找遍了,以离韫玉和风卿墨的身手,有异样怎么会看不出。 “那神君再去东边找找。” 离韫玉离开后,风卿墨又漫不经心来了一句,“走吧,我们去看看。” 高大身影背着光,脸上依旧是一副无所谓模样。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洛竹下意识问出口。 “麻烦。”风卿墨斜视着洛竹,悠悠叹了口气,像是回答又像是在说洛竹。 宣阳城有三家花楼,两家较为偏远,只有烟雨楼离中心街很近,也是宣阳城最大的一家花楼。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洛竹乔装一番和风卿墨一起进这烟雨楼一探究竟。 换上男装的洛竹也是个白净小生,两道柳叶眉硬是被折腾成剑眉,还贴上了小胡子,看上去有了几分男子模样才。 要是被发现女子逛青楼,还不得被笑死。洛竹挺了挺胸脯,跟在风卿墨身后,装出很有底气的模样,下一秒洛竹就后悔跟在他的身后,风卿墨刚踏进去,那些女子都像疯了般全部涌过来。 洛竹根本看不清身边的人,只看见花花绿绿一片纱裙,还有细胳膊白腿,以及呛人的胭脂味,尖叫声中只听得几个要倒贴的。 “你们谁最会抚琴?”风卿墨问道,从腰间亮出匕首才吓住趁乱开始拽他衣服几个人。 人群声呼声一片,洛竹也终于喘过气起来,接了一句:“要你们当中最会弹琴的!” “哟,这位公子也俊秀的很,刚刚都未曾发觉呐。”一位身穿紫衣女子看着洛竹笑着说道,其他人也连忙附和。 风卿墨用折扇打掉不安分放在洛竹肩上的手,淡淡来了句:“这位公子不行。”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还有偷笑声,什么龙阳、断袖,嬉笑着都传入了耳。 “身体不行。”风卿墨补充了一句,莺莺燕燕笑得前仰后合,洛竹的脸红成一片,别听他瞎说的小声争辩被完全盖过去。 “今日谁能弹出我们喜欢的曲子,赏银一万两。”风卿墨话音一出,更多人围了过来,就连嫖客也忍不住来看这热闹。 一万两可是大手笔,老鸨立即出来恭迎,请了雅座,并安排姑娘们表演,一时间烟雨楼好不热闹,还有许多花楼外的姑娘为一睹风卿墨姿色,从家中抱了琴乖乖排队。 “我真没想到你魅力这么大,以前只是觉得你长得妖孽,现在看来你可是祸国殃民了,听说这队排了三个街了。”洛竹掀开帘子不禁感叹道。 风卿墨捋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面带微笑回道:“这是自然,你看你这身装扮丑就不说了,又是绿的......” “闭嘴,就你好看。”洛竹立刻打断他的话,嘴巴毒找大夫来看看不知能不能治。 就这样毒舌郎君怎么会有姑娘喜欢,打量一眼远远的长队,花魁都去排队了,这屋子里的,还有门外的那些不都是么? 这个看脸的世道啊。洛竹摇摇头,品了一口桌上的茶,继续听琴。 人数过多之后,听琴只会只听前面,有的人刚坐下便被拒绝,有的连琴都带错,还有的根本不懂音律,都是来凑热闹的,更多都是一睹风卿墨的容颜。 “小女子妙如,为两位公子带来一曲清颂。”珠帘外不知道是何人,洛竹伸头张望过去,声音软甜柔糯很好听。 “这琴。”洛竹再次扶额,还以为会是优美琴音,结果音调不知跑哪里去了。 妙如焦头烂额的试音,不知何人替换了她的七弦琴,给了她一个音调不准的旧琴,。 “应该就是这个了。”风卿墨喝下最后一口茶,洛竹惊喜大喊道:“就是她就是她!她留下,其他人都走吧!” 秒如欣喜站了起来,人群唏嘘一片,洛竹拨开帘子就冲了过去,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不是她,是那把琴。”风卿墨的声音在洛竹背后响起,洛竹看着眼前的秒如只能尴尬赔笑。 妙如是烟雨楼的乐女,弹得一手好琴,烟雨楼有一把琴是她也调不好的,这把琴有许久年代,做工好看就没有舍得扔也没怎么用过。 风卿墨将银子递给秒如,示意洛竹抱走那把旧琴,洛竹抱起时才发现这琴比其他普通的琴要重上一些,但是琴身木料很好,按理说不会重。 青榕真的在里面吗?洛竹将琴抱得高些,在自己的耳边静静倾听,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时净灵瓶有了些许微弱反应,看来没错。 “两位公子别急走呀。”烟雨楼头牌扭着腰肢风情万种走了过来。 好看是好看,脂粉涂得太厚了。洛竹由衷感叹,许是因为风卿墨前面的一番话,那女子直接略过洛竹奔向风卿墨。 “公子来这烟雨楼单单只为寻琴吗?我们这里许多姐妹可是极其仰慕公子呢。”她的手不安分的想搭在风卿墨的肩膀上,洛竹一把捏住她的细腕,附耳过去。 “实不相瞒,这位公子身体也不行,患有隐疾。”洛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听得头牌脸青一块白一块。 烟雨楼来了位大手笔的公子,貌胜潘安人间罕有,莫说给钱,愿意的倒贴也大有人在,身边带了另外一位公子,生的也是白净小生,英俊潇洒。 两个人一起来烟花之地,结果两个人都不行,这不就是太监逛青楼么? 头牌点头,挤出一丝笑容让开了路,身后的姐妹一下围了上去问她说了什么,一群人窃窃私语。 出了烟雨楼,洛竹抱着琴心情大好,风卿墨悠悠问了句,“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分明感受到烟雨楼的姑娘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开始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后来眼神变得惋惜幽怨。 “没什么啊,我能说什么,不过是告诉她你比较贵,睡一晚上一万两。”洛竹说完抱着琴逃也似的赶了回去。 第二十八章 青榕苏醒 张云柔还躺在床上,古琴放在她的旁边,离韫玉遣散他人只留下他和洛竹在屋内。 离韫玉施法,身上的真气顺着张云柔脉络传到周身,封印慢慢解开,再一伸手,琴弦突然崩开,琴身飘扬一缕白色。 洛竹按照离韫玉吩咐使用法术,诱逼青榕残魄聚集在张云柔体内,两人都是满头大汗,洛竹觉得自己体内的元气快被吸干了,缓了口气继续输送元气。 风卿墨穿过门,一掌推开了洛竹,接替了她的位置,洛竹连站得力气都没有直接瘫软在地上。 洛竹面色苍白,嘴唇的血色也没了,额头和身上全是冷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自己就像快被榨干了一样,连呼吸都困难。 有了风卿墨的帮助,青榕残魄全部进入张云柔体内,风卿墨和离韫玉也都没了力气,离韫玉扶住床榻,风卿墨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不倒下去。 张云柔的身体上升了起来,身体里的白光陆续跑了出来,慢慢汇聚交汇,一道白光刺亮他们的眼睛,张云柔的身体安稳落在床上。 青榕俯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床褥只遮盖了她的下半身,秀发顺着她的胸前一直垂落在床上,乌黑至脚踝的长发紧贴她的肌肤,白皙嫩滑的皮肤丝毫不加掩饰展现在面前,秀发恰好遮住了重要部位。 帘子全部落下,帘子里的人曼妙身姿还是看得出,洛竹只瞥到了一眼,恍惚间觉得她的面容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离韫玉低吼质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风卿墨不以为然,“又没什么好看的。” 一瞬间房内的氛围突然凝固,洛竹捏了把虚汗,这两个人都这样了还要决斗吗?自己也只是瞥到了她一眼,啥也没看见。 “离韫玉。”帘内传来好听的嗓音,洛竹蹙眉,这和自己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难道青榕是自己的亲姐妹?也不对啊,我与她相差了一千年都不止吧。 离韫玉撑着身子艰难爬起,“青榕,你终于醒了。” 洛竹的心头一紧,帘子开了。 逶迤白梅禅翼纱裙,裙摆和广袖绣着白梅花,轻如禅翼的滚雪细纱材质,青榕的穿着和那套衣物一样? 不,眼睛、鼻子、嘴巴还有脸都一模一样。洛竹呆在原地,风卿墨也愣住了,这根本是同一个人,除了气质不一样,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不同。 “为什么?”洛竹惊呆了,为什么青榕会和自己一模一样?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么难过?为什么自己会流泪? 洛竹的泪不住的滴落在衣服上,很快又被纱裙吸收,青榕看了一眼地上的洛竹,笑了。 只一眼,洛竹的身体没有不适,两个人相互对望着,像是照了面清晰的镜子,只是一个坐在床上,一个俯在地上。 “为什么?”洛竹还是没有缓过来,青榕垂下眼脸,像是在思考又像是闭目休息,这是她特有的习惯。 青榕,是真的青榕。离韫玉伸出手想要够她的手,青榕扭过头慢慢睁开眼睛,轻声说道:“我们已是陌路人了。” 离韫玉摇头,连忙说道:“你说过我们还是知音,我们的情谊还在的,我们...” “现在,没有了。”青榕微笑看着他,眼眶也泛着红。 离韫玉唤出离玉剑挣扎站起。 “你好好休养吧。”离韫玉用剑支撑着身体,转身离开了房间,青榕才下了床,脚上没有穿鞋就这样踏在地上。 头发随着她下床的动作晃动,柔顺乖巧自动梳理好,一直白玉青龙簪稳妥盘起小部分头发,剩下的都垂下刚好至脚踝,白皙的脸上灵动的眸子,明明一样的脸洛竹却感到了自卑。 她仔细端详着洛竹,莞尔一笑说道:“还真是一模一样,不过我右眼角原本有一颗红色的痣。” 洛竹低下头不敢直视她,能生出一样模子的脸也不是稀奇事,她们之间的纽带不过是离韫玉,当初离韫玉大概就是将自己认成了青榕才会出手相救,否则她和青榕这辈子应该都不会遇见了。 风卿墨还在调息,青榕垂目,窗子被打开吹进了风,她长长的头发和纱裙都被扬起,她的身上好像在发光,再一看好像又没有,洛竹只能静静的看着她,感叹道真美。 风卿墨也有些奇怪,神界的史书自己也看了不少,这位青榕神君倒是闻所未闻。 风拂过风卿墨的脸,身体变得轻盈,那种窒息感随着风慢慢消失,洛竹也诧异看着他,这位神君竟能感知自然的力量,还能为之所用,不说法术,光这个本领就可以占据一席之地。 “你没事吗?”话刚出口,洛竹又连忙解救道:“不是,我想说的是你刚醒来就动用法术不好。” “你和我还真是像,难怪他会认错。”青榕抿着嘴笑了,“不过,你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洛竹以为青榕把自己当了情敌,脸涨得通红,平日的伶牙俐齿此时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风卿墨接过话淡淡说道:“神君费心了,洛竹自有分寸。” 她本是上古神君,灵魂出体遭遇不测,残魄四分五裂散于各处,多年躲过,身消玉陨,躯体不在只能以魂体行走,灵力更是从神级直降仙级。 青榕也不恼,踏出了门,伫立在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的影子将她全部笼罩,只有星星点点细碎阳光洒落在她的肩上。 她抚过木琴,坐了下来,纤纤细手轻压在琴弦上,随手拨弄,木琴竟未曾发出声响,无奈弹去琴面尘土,轻叹一声。 九霄之上,朝云霓彩,云雾轻飘的松软。离玉殿外恭敬站着两队人,听闻离玉神君在人间受了伤,众神纷纷赶来探望。 离韫玉只身坐在殿内的梨苑里,离玉剑放在身旁,他就那般静坐在一片花香中。 “神君。”凤羽行了个礼,离韫玉睁开眼,单手撑着脑袋的姿势没有变化。 凤羽呈上羽皇箭,离韫玉接过,羽皇箭通体剔透,唯有箭头和剑尾闪着金光,羽皇箭射程远、速度快,射出去分成数支,远处看去像一只展翅的凤凰。 离韫玉微微用力羽皇箭化为灰烬,凤羽连忙跪下,生怕是自己哪里惹得神君不开心。 离韫玉站起身来吩咐道:“我离开人间现在算来也估摸有一个月了,这天上待着实在乏味,你替我请退了门外的闲客们吧。” 凤羽头埋得更低了些,再抬头离韫玉已经离开了梨苑,院子里的梨花依旧开得很美。 人间的梨花也开了,郊外路过一片园子,园子里肿了些许梨花,有一颗歪了脖子,树上的人,百褶梨花裙和这梨树倒像成了一体,赤足悬空坐在枝丫上,长发沾染到了带着露水的梨花瓣。 跟着这位神君一起离开宣阳城,同她说话就不曾超过十次,她都是静静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要走了。”青榕轻声说道,目光还在注视着梨花。 还没反应过来,再朝青榕望去,她已经不见了踪影,风卿墨气定神闲站在树下。 “怎么说走就走。”洛竹递给风卿墨一块梨花糕,他忧愁接过,说道:“因为他来了。” 离韫玉现身,拿出一副画卷,缓缓打开,画卷上只有一棵开得正旺的梨树,梨树下是一张小石桌。 “如果你们再见到青榕,请帮我将这幅画赠送于她。”离韫玉重新将画收好,临冬立马接过收拾好放进包裹里。 “你们此番要去哪里?”离韫玉问道。 “再向西应该是尼河了。”风卿墨笑着回应,离韫玉惋惜说道:“看来我们不同路了,那么有缘再见,待闲暇下来还请各位赏脸来我离玉宫小酌。” “这剑穗。”离韫玉腰间挂着一枚熟悉剑穗,洛竹在右护法的佩剑上见过一样的剑穗。 离韫玉顿了下,连忙摘了下来递给洛竹,“险些忘了,这是天界清点战品时我偷拿来的,留个念想也好。” 洛竹接过,提及到魔界,“魔界现在如何了?” “日后你便知道了,不必忧心。在下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魔界现在肯定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洛竹不明白为何权利和杀戮如此重要,甚至有些鼓动人心,让人为之振奋,真的是一腔热血还是利益熏心。 第二十九章 光影城 “成败是交给后人评定的,结果永远都是未知的,再赶些路就到光影城了。” “光影城?” “嗯,我们要去的地方。”风卿墨漫不经心的答道。 “你不是说要去尼河吗?” “骗他的。”风卿墨伸了个懒腰开始往东边走去。 光影城存在的时月已经上百年,自从屠城灭磐重生后,这座城就像消失了一般,城还在,只是光影城城主影辉率所有的影兵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光影城只剩下空荡的城,但是历时已久依旧不敢有人再犯。 有传言说影辉在历经大战之后灵力耗损去了圣地养伤,也有传言说影辉厌倦战争远离尘世,归隐山涧。最传神的倒不是影辉将军去了哪里,让更多世人关心的是当年是谁屠了光影城,影兵又是如何训练出来的,以及光影城里的流传已久的光影神器究竟是何种模样。 江湖画手刘自谦曾画过一幅光影画卷,画卷里面记载的是殷红的光和影的结合,整个画卷只有红色和黑色,但是光影城的美和战争的血腥表现的淋漓尽致,刘自谦也因此得名刘鬼手。 刘鬼手画完这传世之作便消隐世间,无人再见过他的踪迹,再过一载,画卷也不知去了何处。 此时的魔界如同当年光影城一样,血染半边天,一半的支撑玉柱都斩断,遍地尸骨,土壤也被浸染成血红色。魔界的天不再有光亮,只有殷红血腥的“晚霞”。 “魔界竟成了这般光景呢。”站在天柱上的白衣人孑然一身像个看客瞩目着魔界。 她微微偏过头,伸出手,手中停留了一抹烟尘,她转身离去,化作一道白光,这尘世,与她,终是无关。 她丢了她的琴,也丢了她的心,甚至记忆也残缺不全,能记得事情不多也不算少,找不回也无法填补失去的滋味。 万物皆空。 光影城也是空荡一片,四处只剩残垣峭壁,连座城的模样都看不出,黄沙遍地,漫天飞舞的细尘黄沙遮掩视线,入人口鼻。 “这光影城分明就是一座死城。”洛竹捂住口鼻,艰难前行。 风卿墨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传言中的光影城竟成了这副景象。” 传言中的光影城富丽堂皇,繁花似锦,有蜿蜒河山盘绕连绵,城内更是繁华,商旅、行人络绎不绝,成为歇脚观光的著名去处。 最主要的还是光影城的治安天下闻名,百年来未曾发生过命案,连盗窃都不曾犯过。 中枢就在洛竹他们脚下,也是光影城的城主影辉的基地。 “这地方虽是被风化的破败不堪,但若是仔细瞧瞧还是能感受到当年的气派的。”洛竹站在这黄沙中竟生出了一种辽阔。 方圆百里,黄沙遍地。 十里铺的招牌上便有这句话,警告世人不要轻易踏入光影城,那座城已经随着时间成了一抔黄沙了。 说书人在十里铺做足了架势要大展一番手脚,门帘被拉起,进来了四位年轻人。 “你方才说光影城已经变成一抔黄沙了可当真?”风卿墨问道。 说书人同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光影城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书人忍着笑意答道:“年轻人你是从山上修行刚下山的吧?这江湖上光影城的传说可是传的神乎着呢!只是现在光影城已经消失了,方圆百里只剩黄沙,寸草不生啊。” 听着说书人叹息的语气,风卿墨反倒被逗笑了,招呼着小二上了壶好酒,也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说书人讲故事,多了些听客说书人更加来劲了,声音都大了几分。 洛竹别扭的摸摸鼻子下面的假胡须,也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得来这十里铺。 风卿墨附耳轩染几句,轩染点点头,朝着门外走去。 “轩染作甚去了?”洛竹问道。 风卿墨往杯中注了些茶水,笑而不语。 门外忽的进来了几个人,帽檐压得低低的,怀中的佩剑有些夺目,分明还能嗅的清一丝血腥味。 一把利剑直接架在了说书人的脖子上,刀锋眼看就要划破皮肤,冰凉的触感袭来,说书人连忙告饶,“小本生意,各位大爷看中了些什么只管拿去就是。” 门口又卷了些黄沙进来,一个紫衣女子迈了进来,眼角的眼影同她衣裳的颜色一样鲜艳,是祁纤晩的手下。 “刘鬼手在何处?”紫衣女子扫了一眼聚在说书人旁边的听客们,目光随即扫到洛竹这边。 “今日刘鬼手不出来,你们都给这光影城陪葬!” 风卿墨忍不住笑出声来,甚至带着几分嘲笑和狂妄,可他的折扇都未曾掏出来。 “刘鬼手就在你的眼前,是你胭粉涂得太厚糊住眼睛罢了。” “何人敢在我的地盘上造次!”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在屋内也叫黄沙迷住了眼。 紫衣女子掏出长剑准备迎敌,风沙渐渐小了,人也不知去处。 紫衣女子蹙眉,再回首自己的那些手下全部倒在了地上,连痛苦的呻吟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想走了?”风卿墨慢悠悠的堵住了门口,“你不是来找刘鬼手的吗?诺,那不就是嘛。” 紫衣女子顺着他的指向望去,说书人的面色很凝重,旁边的听书人全部一点点化作黄沙,落在地面上,再一会房子,桌子椅子全部成了黄沙,同这百里黄沙融为一体。 说书人也慢慢成了一抔黄沙,紫衣女子正诧异着,风卿墨一折扇便结束了她,这样的来光影城不是送死么。 “轩染!”风卿墨喊了一句,无人应答。 良久,地底下才冒出一句闷哼式,公子我回来了,轩染从地底下钻出来,手里拿拽着一块破布。 “公子,让他给跑了。”轩染将破布递给风卿墨时,风卿墨避让了一下,伸出折扇就敲敲他的头,“你啊你,怎么抓人家反倒被人家抓了。” 轩染呆愣片刻,突然变又成了说书人,说书人看着风卿墨问道:“不知尊客来我这光影城作甚?” “借个宝物。” “不借。” “我还没说是何物呢。” “什么也不借。”刘鬼手干脆坐了下来,看上去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 洛竹忍住笑意,她还是第一次见风卿墨在别人那里吃瘪。 “那在下用一个秘密交换如何?”风卿墨试探问道,刘鬼手不语,风卿墨抬手递给他一个锦囊,墨绿色的荷包很小巧精致,刘鬼手却迟迟未接。 正以为刘鬼手不领情的时候,他却让步了,“你要借什么。” 风卿墨作揖深鞠一躬,说道:“白焰玉石。” 刘鬼手点头,收下锦囊,面色凝重的离去。 黄沙中的十里铺还在,说书人怕是不会再有了。 第三十章 小时 光影城之旅洛竹一直都摸不清头脑,去那光影城什么也不曾见到,只有黄沙还有一个刘鬼手,刘鬼手还隐匿于世间了,这呆子日后去哪问他要宝物。 风卿墨倒是依旧不急不恼,对于洛竹的疑问他也当作不曾听见,贱兮兮的模样。 从光影城离去后,洛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只是凭借风卿墨的记忆往前走,越往前走洛竹就越感觉里北海越来越远。 “这山真高!”临冬望着融入云层里的山峰感慨,这么高的山峰不知在山顶是怎样光景。 “说来也怪,这四周都是平原,只有这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拦在了路中间。”轩染附和道,临冬惊愕看着轩染,这块冰块今天居然主动搭话了。 眼前的正是半云山,一半在天上一半在地下,山脚和山腰绿树成荫,果实丰茂,山顶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相传半云山很久之前寸草不生,有一位天神醉酒后犯事,押解途中在这里醒来,酒醒后天神犯了什么事早就不记得了,反抗想回去的时候就被雷电击中,天庭锁住了他的双脚,将他困在了山上,布下五雷结界,让他永远看守这座山。 “都是世人的夸大其词罢了。”临冬笑着走在了前端,“这个地方我来过的。” “师父曾带我来过一次,这山再高也不会高过云尖的,山顶上有一棵很大的果树,树上的果子可甜了。” 山顶山并没有洛竹说的果树,连一根草的都没有,山脚和山腰生机盎然,唯独山顶寸草不生。 “临冬,你是不是记错啦?”洛竹问道。 “没有没有,你看那边那个大石头还在,我还在上面留了标记的。”临冬朝着山边跑去,将轩染的那句小心抛诸脑后。 啊!那边传来临冬的大叫,轩染立刻追了上去。 “什么时候临冬也学会你的技能了?”风卿墨调侃,洛竹白了他一眼追了上去。 临冬和轩染都不见了踪影,像是掉下了山一般,洛竹小心的走向边缘,低头往下看,吓得她连连后退,风卿墨一把抓住了她。 “下...下面有人。”洛竹平复了呼吸, “公子!”下面同时传来轩染的呼声,风卿墨拉着洛竹跳了下去,这下面别有洞天,看似是万丈悬崖,这里离崖边不过两丈多高。 崖边陷下去了一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吊在崖边,脖子、手上和脚上全部被锁上铁链,身上的衣物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皮肉和衣物粘在一块,身上和脸上全是鞭痕,披头撒发,活脱脱一个女鬼一般。 轩染抱着晕过去的临冬,焦急的看着风卿墨,洛竹上去探探鼻息把脉,确认只是受到了点惊吓。 “有些吓人。”轩染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头顶上的乌云黑压压的,看着马上就要压下来一样。 “吓人吗?你不还是勇敢地跳下来英雄救美了。”风卿墨怼人的时候接话就很快。 “你这个破嘴一刻都不得消停,不损人就像不安生一样!”洛竹骂道。 轩染偷笑,抱住临冬路过风卿墨时小声说了句,公子,一物降一物啊。 “救...救命。”崖边的女子小声的传来微弱呼救,洛竹一哆嗦身后的剑立即拔出握在手里。 风卿墨表示很无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么有原则的人变得这么没原则。 “轩染你抱着吧。” “那临冬...”轩染刚想辩解,风卿墨一挥手就将临冬变回了原形,洛竹连忙从背包里掏出戊戌鼎。 “临冬...临冬有些像蒜叶啊。”风卿墨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瞎说什么呢,临冬可是灵草。”洛竹替临冬抱不平,轩染将女子从悬崖上抱了下来,女子也只是挂在悬崖上看不出年龄,脸上还是有几分稚嫩,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 下了山,山脚有一处竹屋,里面炊烟袅袅,隔了好远就能闻见酒香。 推开竹门,屋里没有人,院子里摆了几坛美酒。 “此酒只应天上有啊。”风卿墨朝着酒走去,洛竹拦住他,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笑着说了句无妨。 “你们这么多人住这小竹屋自然是住不下的,留下用顿便饭还是可以的,这酒是阿爹留下来的,阿爹死的早,这酒也就这么一直搁置了,若是喜欢你们可以多饮几杯,只是万万不能带走的。”女子穿着淡紫色纱衣,头发全部挽起来只别了一只发簪。 “姑娘,我们要医治一位病人,借姑娘竹屋一晚不知可行?”风卿墨问道。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贫苦之人,何不找个歇脚的地方开间上房好好歇歇。”紫衣姑娘说话倒也犀利,直言不讳。 “因为这竹屋本也就不是姑娘的啊。”洛竹接过话,手里的魔剑朝着那紫衣女子冲了过去。 紫衣女子频频格挡,闪退在一旁,一招手地底下钻出了几十个魔兵,小小的院子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魔兵的目的好像不在他们,意在那名受伤的女子,轩染抱着受伤的女子也只能避让,魔兵将他们团团困住。 “你倒是聪明认出我了。”祁纤晩摘下面纱,淡淡的妆容也很贴服她的脸蛋,素雅面容也敌不过她勾魂一笑,那双媚眼不必多言自己就会说话。 洛竹见过祁纤晩和黑曜,他们骑着骏马驰骋过后山,身后跟着大批军队,好不威风。 “今日我就为妍岚姑姑报仇。” “呵,那当年元音逐我们黑山全族时又岂非蛇蝎心肠歹毒至极?”祁纤晩毫不客气回击。 黑山的事情妍岚姑姑解释过,当年黑山仰仗有些功绩,欺压良善,纵容族人烧杀掠夺,甚至屠杀百姓,几次严厉警告接过变本加厉。 黑山一族更是敢聚众闹事,闹得魔界是不得安生,梓术念及功绩年事已高,元音不会,在她看来所有参与的人都该得到惩罚。 严查下去参与者逐出,未参与着改族姓继续在魔界生存,黑山一族大部分都被逐出,对元音更是心怀怨恨。 “那是你们活该,你这人就是蛇蝎心肠歹毒至极。”她亲眼见她从遍地尸身上践踏而去,没有任何不适,生来似乎就是这种冷血之人。 “蛇蝎美人,美丽的东西都存在致命的危险。”祁纤晩引以为荣。 风卿墨笑了一声,“美不美丽咱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确有些危险,看吧恶心人,不看吧还会说话膈应人。” 洛竹成功被逗笑,论嘴仗风卿墨就没输过,院子里更多的魔兵涌出,风卿墨一个折扇飞过绕开魔兵,祁纤晩仰身避开。 “你...我撕烂你的嘴!”祁纤晩气急败坏握着长鞭劈翻院内的桌椅,酒菜洒了一地。 她的招式大都阴险,譬如从袖中鞋底突然飞出暗器,她的长鞭也是可以任意变换,手腕轻动就可以射出许多暗器。 轩染抱着受伤的女子,只能躲避魔兵的追击,洛竹帮助轩染挡开一些难缠魔兵。 风卿墨灵力在祁纤晩之上,却也近不了身,只见他的折扇在空中飞快舞动,招式好看带着残影,避开祁纤晩一次次阴险攻击。 “还给你。”风卿墨反转扇面,藏在扇面下的暗器一一朝祁纤晩袭去,她后退几步,避开了暗器,踩在屋檐上,嘴里衔住一枚暗器,啐了一口,暗器掉落。 她半寐着,长鞭随时待命,算计着底下的人,风卿墨一跃而起,一扇子打消了她的念头,洛竹瞧见她右手的长鞭挡开攻击时,左手袖里东西扔了出来。 风卿墨和她隔得很近,洛竹踩在一个魔兵的脑袋上,飞到屋檐之上又是一脚踹在祁纤晩的手肘上,袖子里的瓶罐方向也被这一脚踹歪了。 “这么好的药还是你自己享用吧。”他的扇面稳当当接过的几个小瓶罐悉数还给了祁纤晩。 她也没想到洛竹会中途插一脚,手里的长鞭来不及收回,被风卿墨的折扇缠绕死死动弹不得。 洛竹踩在屋檐上,轻快给了祁纤晩后背一脚,断了她的后路,前倾的身子,瓶罐里的粉末不偏不倚洒到了她的脸上。 她剧烈的抖动惨叫起来,风卿墨皱眉,她的脸被粉末迅速灼烂,血肉都露了出来。 “我的脸!我的脸!”祁纤晩撕心裂肺大叫,白皙的手想要触碰脸颊又不敢触碰,魔兵见了立即倾涌冲上屋顶。 洛竹和风卿墨退入屋下,祁纤晩完全崩溃,几个侍女魔兵搀着她立即慌忙撤退,剩下的魔兵也跟着落荒而逃。 离韫玉的出简直就是自带发光的存在,追了上去干净利落清除掉几个未来得及逃走的魔兵,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第三十一章 再见青榕 “我听见打斗声立即就赶了过来,怎么样?没有受伤吧?”离韫玉收起佩剑关心问道。 “没有,倒是祁纤晩受了点伤。”洛竹灰扑扑的看了一眼风卿墨,刚刚要不是及时踢开她的手,他的皮相就毁了,想起来还有些后怕,这个女人居然在身上带这么危险的药物。 轩染将受伤的女子连忙放进了里屋,衣衫被划破几处,好在没有受伤,风卿墨看上去还是干干净净,波澜不惊。 女孩一路上气息就是很薄弱,刚刚打斗的时候似乎没有了呼吸,离韫玉连忙替她把脉。 “受的伤太重了,五脏六腑都被震碎,怕是无力回天了。”离韫玉放下她的手叹息,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有一个人可以救她。”随即很快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下去,“我们怕是也无处寻她。” “你说的是青榕神君吗?” 离韫玉默认,洛竹眼里的光也暗淡了下去,与青榕相处几日她待人随和就是不亲近,安静有礼但绝不让人靠近,习惯孤单寡人一个人呆着,辞行也是知会一声,去哪里了都不知。 “能让她主动来找我们吗?”洛竹不死心。 离韫玉想了一会,说道:“有一个办法,但是不知道可还有用。” 夜晚的时候天上只有几颗孤星,青榕坐在秋千上看着远处,天边已经多了几颗星星。 仔细一看那不是星星,是烟火,手腕处忽然多了根红绳,若隐若现,青榕低头看了一眼,即刻解除了牵丝引,手腕处多了一道明显的疤痕。 她看着远方的烟火伸出五指,烟火在她指缝间变得小而绚丽,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对离韫玉那么大敌意,这世间醒来时看见的第一人是他,历经艰难困苦集齐灵魄的也是他。 记不起来了。她的脑袋空空的,失去了一部分重要的记忆,关于离韫玉的记忆。 他在她心里不再谦卑,也失去了色彩,找不到源头,青榕就在心底一遍遍问自己,是你变了还是他变了? 辛苦集齐残魄又何必,没有实体她活不了多久,可能百年之后又再次泯于尘世,她于这世间不过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天界、魔界、人界,她熟悉的所有地方,在这一千年里全部变得陌生,就连唯一一个故人心底竟也这么排斥。 你啊你,到底为什么呢?青榕柔声问自己。 那时在人间,烟火的把戏还没那么多,只是简单的颜色和样式,刚飞上夜空也很快就没了。 离韫玉和青榕买了许多烟火,摆了一圈又一圈,再一抬手,所有的烟火同时升空,小片的天空都被染亮,两人开心得像个孩子。 后来烟火渐渐兴盛起来,再来到人间已是几百年后,人间有了烟火节,也有了很多放烟火的人。 那日青榕独自买了一些烟火坐在老地方等离韫玉忙完手中的杂务,离韫玉忙完杂务已是深夜,人间的天已经快要亮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保住纸屑还有花灯的残骸,青榕手中的烟火一根未燃,离韫玉请昼夜星君晚了几个时辰启明,然后在忘忧崖摆了一地的烟火。 青榕被蒙上眼带到了忘忧崖,离韫玉拿开手,漫天的烟火,各式的颜色,将忘忧崖照得如白昼一般。 他脱下披风替她轻轻披上,青榕终于笑着将手中的烟火递给他。 “你下次再这般可不是这点烟火能哄好的。” “哪敢还有下次,再也不会让神君等我片刻。” 下次这一等,便是千年。 离韫玉晃了神,眼前的人也递了一把烟火给他,只是不是她,她不喜青色的衣裳,觉得像棵树,有次穿了绿色的纱裙,白纤纤蹦在她面前问了三天,“青榕青榕,你是一棵树吗?” 青榕哑然不知如何作答,不知她说是青榕树还是自己,之后再也没穿过青绿色的衣裳,名字已经是棵树了,穿着就不要也像树了。 他知道她还记得过去,就算消失了那么久她也还是会记得,这时手腕传来一阵灼痛。 她解开了牵丝引。 手腕上新添的疤痕离韫玉无奈的看了眼漫天烟火,青榕,你到底还是怨我。 “离玉神君,这个方法看上去不太奏效。”洛竹手里还拿着一把烟火。 “她说过看见烟火便会来寻我,我...”离韫玉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了在不远处的青榕,她还是她,清清而独立,绝世一佳人。 青榕知晓了来龙去脉,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看着他们,无奈说道:“生死天命,若是世人皆因可怜而获得恩赐岂不大乱?” 离韫玉劝道:“己之力匡扶天下苍生,青榕,我等应当拼死相救。” “拼死相救?”青榕笑了,不再多言。 “青榕神君,在下曾经遇见过一人,她说万物皆可贵。”风卿墨定睛看着她。 “若是你知道她的秘密,也许就不会求我救她了。你没看出来她与常人不同?”青榕问道。 “知道,但还是求青榕神君出手相助。” “为何?” “胸怀天下,亦也系一微。”风卿墨如实答道。 青榕沉默了一会,让他们都在外面等候,只留下风卿墨一人。 她说,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 洛竹在外面等了几个时辰门才开,再进去的时候,受伤的女子已经恢复平稳脉搏,只是还有一些虚弱,身上血污的衣物也是干干净净。 再生之力吗?洛竹在心底不得不佩服青榕起来,这深厚功力已经达到了可以逆转的地步。 门开了只见轩染和洛竹两人,见青榕扫了眼屋外,洛竹解释:“离玉神君接了密令先行赶回天界了。” 她看着洛竹眼神有些复杂,洛竹无法形容那眼神,很深邃包含了太多情绪。 “你能承受多少苦痛呢?”青榕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洛竹一愣,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如果我的身边有熟悉的人多少也没关系的吧。” 她也只给出了一个差不多的回答,没有经历的事情她无法保证,活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比较幸运。 身边一直有人护着她,有师父有临冬,出了无极山遇见的人也都很好,像祁纤晩和黑曜这种人也有,但她相信邪不胜正,不属于的东西强行夺走,终将失去。 “你很幸福。”青榕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梨涡浅浅,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戴着面纱不苟言笑,冰冷气质瞬间冷场,她所到的地方都静,嘈杂太烦。 师妹白纤纤和师父一见面就吵,纤纤喜欢热闹受不了寒南山罕无人迹,四海八荒哪个她都要插上一脚,摆不平了就报上师父大名。 师父几次清修都是因为白纤纤提前出了关,去各个地方领人,回来不等教训一顿人影又溜没影了。 第三十二章 羽花宫 “小时,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家在哪了吗?”在小时不知道第几次重复道要给她做婢女时,洛竹实在忍不住问道。 她身上穿着的是洛竹的衣物,足足大了一圈,她倒是很喜欢,吵着要和临冬一起来一首舞蹈。 临冬被吓得直接躲在洛竹身后,她哪里会什么乐舞,作为一颗灵草,她只会摇摆啊。 洛竹也尴尬了,从小山里闹地里跑的,哪里学过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最后还是青榕弹了一曲四面桃花才作罢,听了曲子以后小时再也没吵着乐舞,在青榕面前都是班门弄斧。 多了小时这个跟屁虫,路线也还是要继续的,穿过了半云山下一个目的地是羽花宫。 羽花宫曾名玉华宫,是青鸾鸟的栖息之地,百年一次的羽花会汇聚了所有鸟类,久而久之这里成了飞禽的天堂,随处都可以看见鸟类,青鸾作为古鸟自然而然成了宫主和守卫,世代守护这里。 羽花宫是青榕提议去的,她说那里有一位她的故人,想去见见她,按照风卿墨的路线路过那里也可以走近路。 小时习惯了青榕和风卿墨的高冷,还是比较喜欢与临冬有洛竹聊天,他们在私下吐槽另外两个人,跟他们聊天一般模式如下: “诶诶诶,你看那边那个花开得好好啊!” “嗯” “那是什么花啊?” 摇头,或是沉默。 “你这一路上有好玩的事吗?” “嗯” “说来听听啊!” 摇头或是沉默。 久而久之,小时就明白了,这两个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说来也怪,他两可以忍受她们在旁边叽叽歪歪一整天,半句怨言也没有。 知己难于,知音难求。青榕始终都记得那些快乐时光,时间真是可怕,一晃眼便让她见识到了一个人的蜕变,正沉思着,一个红色的身影悄悄离开了队伍。 “这股力量是不是很难掌控。”青榕在见到风卿墨额头上的标记后脱口而道。青榕自顾自话,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他的额头,体内的力量出奇的安静下来。 风卿墨不再隐瞒,他专门挑了个冷清的地点想靠内力独自镇压住体内的混元,却被青榕刚好遇见。 “你认识?”风卿墨好奇的问道,她只见了他额头上的标记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而且似乎和他的父君认识,事实上连风卿墨自己都没见过几次自己的父君,常年都是母君伴随左右。 你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青榕解释道:“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吗?风卿墨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父君最生平最厌倦与那些天庭之事牵扯,一面之缘就知道父君的秉性,还有他的印记,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风卿墨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好了很多,可以行动自如了,青榕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你的脉象不是很平稳,为她费了不少神吧?”青榕替他疗伤。 风卿墨被戳中心事,脸色有些尴尬。 “她体内的寒毒,不过是修为不够,入了神级也就无碍了。” “离韫玉是神君何人?”风卿墨还是忍不住想问。 “故人而已。”青榕听到离韫玉三个字脸色都白了几分,青榕放下风卿墨的手,转身离去。 羽花宫的入口在一处桃花林的深处,风吹动满林桃花,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所有的人都仿佛身临画中。 青榕闭眼念了几句咒语,地面上所有的桃花全部升到空中,随着最后一句咒语尘埃落定,桃花全部吹进了对面的石洞里。 白羽正在羽林内练功,忽见林外飘进了许多桃花,桃花散落在地面上,白羽一掌过去,地面的桃花分散开来,只留下一行字:千年之约。 在洞外等候的一行人发现四周景象全部消散,眼前出现了一行羽梯,天梯全部由羽毛组成,看上去轻盈易碎。 青榕踏步羽梯,其他人紧跟身后,洛竹走在最后,小心看了一眼身后,抬脚离去的羽梯一阶一阶消散。 羽花宫原来在天上,更准确的是在一个结界中,飞禽鸟兽飞过并无异样,只有从正门走才可以到达真正的羽花宫。 这羽花宫造假怕是也无法做出来的,光这羽梯就要费神费力好些时日了。 白羽毕恭毕敬的在门口迎接着他们,青榕讶异的看看四周确定只有她一人。 “白羽拜见青榕神君,神君可是赴我宫主白纤纤千年之约?”白羽问道。 “正是,不知宫主...?”青榕等着她的答话。 “宫主已经病逝,临走前宫主嘱咐我要替她等一人,此人应就是神君了。” “皆是虚言,本神君要听实话!”青榕大声质问,一旁的所有人都惊到了,青榕虽是神君,平日里性子却温和淡静的很,至此还是第一次见她发火,也是第一次见她以神君之位拿来说事。 白羽跪了下来,连忙解释道:“宫主...宫主她曾出去过几个月之久,再回来不久便涅槃了。羽花宫也被宫主解散了,只留下我一人赴神君之约。” “你是何人?”青榕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她是我的母后,但是她不许我向任何人提起,她说这层身份只会给我带来无妄之灾,她还说此生未能虽等到神君,但是能与神君相识一场已是无憾。”白羽有些慌乱,措词也有些零散。 青榕自顾走进羽花宫,羽花宫的桃林还在,瀑布也在,大大小的栖息处也还在,花开得更好看了,青榕却觉得这么美的地方分明开出了凄凉。 “你要时常来看我,我这羽花宫没了你反倒无趣了。”白纤纤嘱咐道。 “我若是归隐了自然会常来你这,到时候你可不要舍不得你那桃花酿。”青榕笑着打趣。 “我白纤纤待旁人是小气了些,但对你什么时候小气过!你上次说要借我的传家宝我不也二话没说就借你了。” 青榕笑着摇摇头,又来了,就曾借过她那么一次传家宝便要时常挂在嘴边。 正笑着,白纤纤的幻象突然没了,四周的桃树全部化作泡影。 四周的桃花依旧盛开的很美,眼角的泪痕倒是也真的,一抬头,又一颗泪水从脸颊划过。 盈盈桃花雪,笑看世间情。 归去复来兮,不见旧时颜。 羽花飘飘零,梦呓故人声。 谈笑翩鸿舞,惊曲梦中魂。 青榕拾起一片桃花,仔细摩挲花瓣的纹路,喃喃道:“到底还是我活的太久了。” 所以禁不起生离死别,还是不能真正学会淡然处事,笑看分离,惟愿安好。 洛竹就在她的身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知道青榕在这里,来这羽花宫从一开始的惊艳到感受到这里一草一木的难过。 青榕感觉到了身后的人,她转过身看着洛竹,嫩绿的衣襟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精神。 “你喜欢这里吗?”青榕问道。 洛竹一时语塞,“这里的景色很美,只是好看的有些荒凉了。” “你知道魔界以前的样子吗?”青榕突然换了话题。 “没见过,妍岚姑姑说很漂亮。”提到妍岚姑姑洛竹的心又揪了一下。 “那你知道现在是怎样光景吗?” “六界炼狱。”青榕偏过头好像在看着远方,洛竹有些沮丧,她何尝不想自己有能力去保护魔界。 “你应该强大起来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否则你会像我一样都一一失去。” “你还不够强大吗?” 青榕什么也没说,微风吹过来,她的长发微微摆动,白色的梨花裙上也落了些桃花,她看起来也那么美,也同样凄凉。 第三十三章 重回魔界 你想拯救魔界吗?青榕的话一直萦绕在洛竹心头,翻来覆去的始终没睡好,一旁的临冬倒是睡得香甜,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失去的感觉的是什么?就像妍岚姑姑那样吗?洛竹想起了妍岚姑姑的面容,又想起了跪在他们面前的魔界子民。 青榕是能理解洛竹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辜负了众生辜负了自己,这世间她竟没有一个对得起的人。 万物造就了她,她什么也没付出就得到了所有,至高无上的法术或是不敢侵犯的地位总是空虚的难以名状。 太容易得到的也就不容易珍惜,活得越久就越发无味。 已经不记得除了淡然的剩余情绪,这样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无欲无求啊。 “你睡了吗?”门外传来扣门声,青榕打开门洛竹有些狼狈站在门外。 “我想拯救魔界脱离炼狱,请你帮我。”洛竹拘谨站在门外,“对不起。”洛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道歉,在青榕的面前她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让她无所适从。 “可以,你闭上眼睛。”青榕身上始终环绕着一种淡然的气场,看透看淡的不在乎态度。 你见过黑色的天空吗?我见过。 魔界最初时,整个天空都是黑的,魔王从人间偷来了火种,才得以见到光明,可是魔界有一个地方终日阴暗,没有半点明火,所有的火种在那里停留不住半刻。 暗瞑河。 河的两岸长得似乎是些杂草,绊得洛竹脚有些疼,她很想问青榕这么黑暗又潮湿的地方为什么她如此轻车熟路。 不是她喜爱僻静奇诡之地,而是她曾在这里守候了一夜又一夜,日夜颠倒分不清时间的流逝,这里没有就像没有尽头也不归属六界,这里是这个无人狱。 魔界如今已经掌控在黑耀和祁纤晩兄妹两个的手中,魔界所有反抗的大臣全部处死,其族全部充当奴隶。 大军烧杀抢掠,魔界的火没有停过,杀掠也没有停过。 魔剑一出,魔界易主。 洛竹拔了魔剑,自然就是新任魔尊,可是谁人都好,偏偏是你,一个人界的无名小卒怎可担任魔界的魔尊。 可是,也只能是你。 为何? 因为这六界之中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生于世间,却不在六界之中,归于本心,却与六界息息相关。 那你呢?你也一样啊?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洛竹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漆黑一片,脚下也是湿漉漉的泥土,只是混杂了些淡香,这股香味好熟悉。 是青榕身上的味道。 “你醒了?是我忘了这河水的厉害了。”洛竹这才发觉自己一直都被青榕抱着。 “你梦见了什么?”青榕问道。 “好像是你,也好像不是。”洛竹如实回答。 暗瞑河会探入你的情感,去发掘它想知道的事,这是一条有生命的河,所有的痛苦和烦恼不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却让人不寒而栗。 “若是有一天...你可以来看看这条河。” 洛竹不知道青榕说的有天是什么意思,她知道青榕的力量很强大,她似乎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而且语气总是笃定的让人厌烦又无力。 “魔界有意思的不只这条河,挛月你见过吗?就是天上有两个月亮,百年才一次,这光景怕是去哪里也见不着。”洛竹努力转移话题。 “见过。” 魔界好像没有发生过战乱一般,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只是青榕说这些不过是表象,心理带来的伤痛是永远无法真正的低头成为拥护者,它会一直在你耳畔叫嚣着,就连梦中也会带着狰狞的笑。 洛竹其实很想问青榕,费尽周折来魔界的意义是什么,他们都知道仅仅凭借他们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只是为了提醒自己的使命吗? “到了。”青榕看着不远处的铸剑房,洛竹则是愣了一下才清楚青榕的真正用意。 “为何要铸剑?”洛竹问道。 “这魔剑的剑识还在,你要成为它真正的主人。” 祭剑。 铸剑房许多年都未曾再用过,里面的炉火都熄灭了,外面的守军也被全部清理掉。 洛竹从身后拔出魔剑,小心的递给青榕,青榕没有接只是示意她放在铸剑炉上,洛竹刚插上去,炭火便以剑为中心四散开来。 “以血祭剑听过吗?” 青榕从怀中拿出匕首在手腕中划了一道口子,血沿着剑柄滴入剑身,她将匕首递给洛竹。 两人的血在魔剑上交融在一起,魔剑也变得更加躁动。 洛竹往前更近了一步,低头看着魔剑的变化,背后一只手将她推向了铸剑炉。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洛竹被吸入剑识,剑识中的魔界很美,一片祥和,研岚姑姑的笑容依旧很美。 拿出你最心爱的东西作为交换吧。元音。 洛竹环顾四周也找不到出声的地方,只能大声喊道我不是元音。 我知道你不是,时间过去的太久了,我有些想她了。 剑识居然不是元音,而是魔尊梓术。 “你叫什么名字?” “洛竹。” “哦,元音啊,那你记得把花圃的花都照顾好。不要惹研岚姑姑生气。”梓术的声音越来越小,洛竹发现自己也变得虚无。 青榕是拿自己祭剑了吗?她变得越来越透明。 整个屋子都被烧的亮堂了许多,洛竹怀中瓷瓶也是在颤抖,元魄从瓶中飞出,悉数进入剑中,剑身被烧的通红。 一道绿色的光进入了剑识带走了洛竹,剑识里的魔界开始坍塌。 洛竹咳出了血,倒在青榕的怀里。 青榕看着怀里的洛竹无奈的叹息,自己还是不够狠心,这剑识怕是铸不成了。 青榕看着快要成形的魔剑,从体内铸入残魄灌输给魔剑,两个,总要选择一个。 铸剑炉里的魔剑逐渐不安,洛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的元气被魔剑悉数吸走,再晚些灵魄便也铸给了魔剑。 “为什么?”洛竹倒在地上,火光照在青榕的脸上明亮的有些晃眼。 “你不是想救魔界么?以你魂魄入剑成为剑识,我持魔剑便无人能匹敌。”青榕沉默一会,说道:“但是我太高估自己,也低估了你。” 她没想过在净灵瓶已经失去意识的灵魄为了救洛竹甘愿牺牲,她们了为了洛竹可以衍生新的执念,怎样都好,她们希望洛竹能活下去。 想活下去的人拼尽全力,想死的人也拼尽全力,她是那个了无牵挂的人,所以她可以成全洛竹。 青榕的魂体越来越弱,透明近乎消失,洛竹推开她不顾滚烫用力握紧了魔剑,魔剑易了形,巨大的爆炸声让两人都有些耳鸣。 魔剑中间赤红,剑柄呈紫红色,剑身上雕刻着魔剑七星阵的图案,握在手中这把剑变得轻盈趁手。 两人杀出一条血路,逃离铸剑房,躲在暗溟河岸,那柄魔剑在一片漆黑的河岸发出微弱的红光,悬浮在洛竹和青榕中间。 “你刚刚想以身祭剑,可你开始明明想...”洛竹没说下去,眼前这个神君可是差点杀掉自己的人。 青榕伸手触碰魔剑,出人意料魔剑很乖,仔细端详片刻,“这把剑很漂亮。” “洛竹,你比我更适合。”她总是心事重重,听着暗溟河的流水声,说道:“我对这世间没有留恋,你羡慕我的本事,我很羡慕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头。” “无需羡慕他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青榕自言自语,洛竹茫然,没有留恋。 “那...离玉神君呢?”洛竹小心问道。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那个让你心动让你奋不顾身的人也许并非良人,真正的良人是会让你相信这个世间有他你便再也什么都不怕。” 第三十四章 疗伤 小时疯了,临冬按着手臂上的伤口被一脚踢出了门外,门被砸烂,临冬倒在地上呻吟。 风卿墨和轩染两个刚出门,就看见临冬被按在地上,小时扑在她的身上要咬断她的脖子。 轩染立即上前一脚踢开小时,小时滚出好远倒在地上,龇着牙发了疯一般,冲上去又开始要妖轩染。 临冬的手腕有个清晰的牙印,手上的皮肉都被咬掉些许,鲜血不住的往外流,临冬吓得眼泪直流。 临冬半夜醒来没看见洛竹,以为洛竹去了小时房里,刚打开门就看见小时发了疯似的朝她扑过来咬她。 “洛竹去哪了?”风卿墨连忙问道。 临冬摇头,手臂上的伤口开始发黑,风卿墨立刻锁住她的穴位,这时青榕抱着洛竹也回来了。 虽然说女人抱着女人画面怎么说怎么奇怪,在青榕身上看上去没有不协调反倒有那么几分理所应当的韵味。 两人的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像是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捡回了一条命一样。 洛竹浑身冒着冷气,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脸上也是没有一丝血色,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她怎么了?”风卿墨问道。 “体内真气紊乱,提前引发了寒毒。”青榕答道。 风卿墨一把夺过洛竹,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刚被夺走洛竹,青榕随即倒在地上,轩染上前扶住青榕才发现青榕的身上也是冷汗淋淋,只是未曾表现出来。 “青榕倒在地上,身体愈发冰冷,轩染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临冬,小时不依不饶追了上来,轩染亮出佩剑。 白羽也闻声赶来,看到这幅景象差点没吓晕。 “快过来别乱跑。”白羽大声尖叫转身就跑了,小时被吸引,追着白羽远去的方向,轩染一剑斩断院中雕像,拦住了小时的去路。 发了疯的小时战斗力简直惊人,她突然定住,吸收了月华,站直了身体,眼瞳里都是眼白,手里的利爪变得又尖又长。 轩染盯着小时的脸,忍住拔剑的冲动,将拔了小半的剑塞回剑鞘,她的攻势如兽类般迅猛,利爪几次险些挠花了轩染的脸。 剑鞘挡开利爪,冒了火花,这一爪要是挠在了身上可就是一个血洞,小时越战越猛,轩染频频后退想反击又怕伤了她。 轩染小腹重了一爪,四道清晰血痕透过衣衫显露出来,小时更是见准时机扑在轩染身上,两只利爪对着他的脖颈又快又狠,轩染吃力避过。 突然小时重了一刀,那一刀没有伤及要害,穿过她的身子,鲜血顺着断刃流了下来,小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直接丧失战斗能力。 在小时身后的临冬反应过来,松开了插在小时身上的断刃,手里的另外一把断刃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临冬双腿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呆傻看着小时和轩染,瞧见小时身上的鲜血,眼泪瞬间涌出,害怕的哭了起来。 这两柄双刀断刃,平日她都用来切药草,为了不伤人这双刀都是故意折断,也比平常刀具小很多。 轩染封住小时穴道,准备扶起地上的临冬,她疯狂摇头,腿软根本站不起来,眼泪也止不住。 小时没有大碍,看上去临冬像是那个有事的,轩染按住临冬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临冬临冬看着我。” 临冬害怕的看着轩染,他的眼里全是怜爱和感动,他抱住临冬安慰孩子一样拍拍她的后背,柔声说着没事。 她终于缓过来,抽噎着说道,“我伤人了。” 又是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环顾了一眼四周,瞧见了倒在地上的青榕。 “青...青榕神君。”两人连忙上前,青榕已经昏迷不醒,魂体正在慢慢消散。 “青榕!”离韫玉收到消息后立即赶了过来,看了看她的伤势不禁蹙眉。 她伤的太重了。 离韫玉抱着她就消失在羽花宫,连往日的客气话都没有,青榕的伤势看起来刻不容缓,她是铁了心不愿活了。 两人回过头小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地下一滩血迹,两人将羽花宫寻了个遍也没找到踪迹。 轩染知道,现在公子肯定在妖界,当初从光影城借的白焰玉石就在妖界,也只有这白焰玉石能抑制住洛竹体内的寒毒了。 两人一起赶往魔界,回到魔界临冬就生了场病。 临冬躺在床上,伤口已经包扎起来,身上的血迹也被清洗干净,轩染细心的摸摸的她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异常。 临冬倒是没有大碍,轩染担忧的看向泉洞里,不知道公子和洛竹怎么样了,公子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杳无音讯。 洛竹躺在白焰玉石上,白焰玉石很大正好足够躺下一个人,洛竹身上还是不停的出冷汗,脸上和身上的皮肤都冰冷的厉害,呈现一种偏蓝色的状态。 风卿墨替她运功逼毒,身上和脸上早已是湿了一片,地上都积了好多水慢慢流向泉水。 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轩染实在放心不下冲了进去,洛竹躺在白焰玉石上,风卿墨倒在地上。 “公子!”轩染连忙抱起风卿墨,突然吃痛放下,手掌被烫的通红。 洛竹的身上冰冷的厉害,轩染探了探她的鼻息,很微弱但还活着,轩染这才放心的把风卿墨背出了泉洞。 上药的时候轩染才发现风卿墨的背后已经被灼伤了一大块,细细替风卿墨上了药,在他附近摆放了些冰块,又嘱咐了宫女替他摇扇,交代好所有轩染这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眼看好不容易快到了北海,结果匆忙赶了回来,一伤就伤了一片。 无功而返。 此时的天界除了离韫玉的离玉殿有几分躁动外,其他地方倒是落得清净。 为她输入真气丝毫没有成效,她的气息逐渐微弱,身上的伤口都不再自己愈合。 青榕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一会唤着白纤纤的名字,一会唤着师父的名字,她的泪一颗接着一颗落在离韫玉的心里。 她已经是只剩下魂魄,如今还拿出一魄祭剑,如是撑不过今晚怕是也要追随白纤纤而去了。 千年以前,那时各界动荡不安,两人在羽花宫桃树下埋下一百坛美酒。 “青榕,等各界安宁了我们就把这些酒全部挖出来,喝它个畅快,把其他人都叫上,还有师父。”白纤纤想了想,“把师父骗过来。” 两人一齐笑了,青榕笑道,“这么混乱,大抵要千年以后这个愿望才能实现了。” “无妨无妨,那我们就等个千年便是,神仙不就是活的久闲得慌吗?” “纤纤,对不起。”离韫玉靠近听清了她的话。 细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紧皱的眉,手在颤抖,他很想问她:这世间竟已经没有你想留恋的吗? 你还有我你忘了吗? 离韫玉打横抱起青榕,带着她直奔鬼医那里。 鬼医之称并不是他传呼起神的医术,而是他的奇珍异宝还有治病的方法,各种奇怪的病症还有难解的毒,在鬼医这里也成了小事一桩。 只是,鬼医的医费也很奇怪,完全看他心情,有时白送不要分文,有时也叫求医者赔了性命。 第三十五章 鬼医 “离玉神君,师父出游还未归来。”一旁肉嘟嘟的试药童子答话。 “在下知道鬼医还在宫中,也知道鬼医不想看见在下,麻烦你通报一声可以吗?”离韫玉放下身段询问试药童子。 “都不必师父前来看病,我都知道这位病人是撑不过今晚的,你看她脸色发白,体出虚汗,瞳孔无光,不聚气只散气。” “她是在下非常重要的人,不见鬼医在下不走。”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坚定的话,他抱着青榕跪在鬼医门前。 童子也有些为难了,他哪里受得住一个神的跪拜,怕不是要天打雷劈,师父嘱咐过,见到这些神君什么的只管打发掉就好。 试药童子正犹豫着呢,后脑勺就吃了一记板栗。 “师父。”试药童子委屈的揉揉自己的后脑勺。 “还犹豫什么,耽误了病情怎么办!”鬼医作势又是一记板栗,试药童子连忙躲开了,明明是师父您自己说要打发掉这些神仙的,现在又来怪我。 “离玉神君知道我鬼医治病的规矩吧?” 离韫玉点头,冲进屋子将青榕放在床榻上,“鬼医若是能救活她,鬼医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有,都尽请拿去。” “快去打一盆清水,我要放血。”鬼医吩咐道,试药童子连忙赶过去照做了。 “好说,神君先行离去吧。”鬼医下了逐客令。 离韫玉告辞,走到离玉宫门前想了想,又回到鬼医住处,远远看着又不敢靠近,站在宫墙下来回踱步。 试药童子眼睁睁的看着鬼医真的划破自己的手腕在放血,青榕躺在自己平时试药的水晶缸里,鬼医的血一点点的往里渗。 “师父你要把这缸填满吗?”试药童子吓坏了,要是这缸填满了以后他可就没有师父了。 “瞎说什么,一边玩去,你师父我还不至于这么老糊涂。出去准备一些灵药,别再在这胡说八道。” 试药童子吐了个鬼脸跑出去准备灵药,瓶瓶罐罐整整齐齐的摆好,只是没想到师父准备灵药全部给了那个受伤的女子。 “师父,她是何人?”试药童子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师父对自己辛苦熬炼出来的药这么舍得。 “小孩子不该问的就别问,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鬼医敲了试药童子一个板栗。 鬼医叹了一口气,还差一味药引。 鬼医在试药童子耳畔耳语几句,让他将最后一味药引取回来。 青榕安静的躺在石床上,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一般,洛竹也安静的躺在白焰玉石上。 洛竹梦见一片火海,而青榕梦见自己躺在一片嫩绿的草地上,火海变成了花海,草地变成了沼泽。 在那片火海之中她变得透明,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黑既是白,白既是黑,人性复杂,孰好孰坏?” 洛竹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这声音有点耳熟,声音苍凉愤慨。 她跌入云层,又坠入水中,激起巨大水花,沉入水底,水有些咸,她慢慢睁开眼睛,原来整个人在海底。 挣扎几番,海水进入口鼻,慢慢失去抵抗的能力,眼皮沉重的耷拉下去,她意识到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奋力往上游。 看不见样貌,你是谁? 剧烈的咳嗽,草地上盛开着繁华,竹林的光阴隐隐约约模糊不清,她倒在这片竹林之中,恍惚间竟看见竹叶上飞舞着精灵。 我一定是死了。洛竹身子沉的厉害,想看清景象都费劲,林子里有花香,有烟尘的味道,连阳光也有了味道。 周围火光弥漫,她再一次进入铸剑炉中,青榕站在炉子上,众人一跃淹没在炉中。 洛竹猛然睁开了眼,脑子里全是青榕的那句不要救我。 身下的白焰玉石还在散发热量,身上发凉,手脚也冷的厉害,发现自己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挣扎的坐起,一个跟头栽到了地上,连呼痛的力气也没有,就这样又晕了过去。 青榕的梦自己更像旁观者,坐在高高的榕树上看着远方,有时会在树下静静抚琴,梦中总有一袭白衣在她身旁,看不见容貌,她笑得很开心。 桃花掉落在溪水淌像远方,大雾弥漫了整座山,迷雾重重山间只有她一人,她缓慢走在小径上,石桥,山间,闹市。 空无一人。 她落寞抬头,天空之上没有太阳只剩光亮,万里天空连朵云彩都没有,漫无目的乘一叶扁舟,自水而下。 湍急河流,避开了暗石,从瀑布最高点落下,水花溅湿了她的衣衫鞋袜。 从溪地爬出,整个人狼狈不堪,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她在瀑布下仰头看高悬壮阔的瀑布,整个人躺在卵石上,长发湿漉漉的滴着水珠。 这世间如同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侧过头,山林之中一身白衣,天上的太阳出现的有些刺眼,见他时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她眯着眼睛看见离韫玉笑着看着她。 “我朝你伸出手时,你应该握紧我的手,这一次不要再丢了。” “我想把这天下最好的琴和乐谱都送给你,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 青榕缓缓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只是蓄起了小胡须,鬼医见她醒了长舒一口气。 “你老了许多。”青榕浅笑,印象的他还是个年轻小子,成日里背着药篓屁颠屁颠跟在他师父后面,笨手笨脚老是被骂,撞了她,立马唯唯诺诺乖巧道歉。 鬼医也笑了,“一大把年纪了,可经不起你再折腾了。” 青榕醒来后终日就坐在鬼医养的药圃里,许久也不动一下,活像个失去心智的药人。 “诶,你怎么都不说话?”小药童忍不住问她。 青榕也不言语,只是转过头看着他,摸摸他肉嘟嘟的小脸,小药童总是避开,她的手太凉了。 “师父,你看那人坐那里都好些天了,一动不动的好吓人啊!”小药童委屈的说道。 鬼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道:“她只是有些不开心罢了,这些日你多去陪陪她说话,她若是开心了我便允你出去玩一日。” 鬼医话音刚落就看见小药童圆滚滚的朝着青榕跑过去,跑得太快了,自己绊了自己一脚,摔倒在地,哭了起来。 青榕听到哭声,走了几步,轻轻抱起了试药童子,捏了下他的脸蛋,问道:“你怎么哭了?” 小药童抱着青榕哭的更伤心了,青榕正拿他没办法的时候,鬼医走了过来,呵斥道:“再哭今日就拿你泡酒!” 哭声立刻停了,可怜的小人眼泪还可怜兮兮含在眼里,青榕一下子被逗乐了,替他细细擦去泪水,笑骂道“你这样吓他作甚?” 鬼医还未曾被其他人这样亲近的语气责怪过,来求医的人要么低三下四,要么趾高气扬,这样平常又亲切的话除了药童再无旁人说过。 鬼医尴尬咳嗽了两声,药童死死抱着青榕,偷偷瞄着他的师父。 “不知先生今日是否有空?”青榕想起了洛竹,不知道她体内寒毒如何了。 第三十六章 选择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梦境中。 鬼医照搬青榕的话,有眼有板的说道,至于这位公子,伤口已无大碍。 轩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鬼医将一股绿色的灵力注入给洛竹,并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虽然不知道鬼医在做什么,但是洛竹的情况看上去好了很多。 “鬼医,青榕现在何处?”风卿墨问道。 鬼医轻咳一声,“花开花落自有时,有缘时自会相见,青山路远,各自为安。” 鬼医叮嘱道:“她的体内缺失了部分残魄,还须尽早寻到。” 走出妖界的鬼医变回青榕,一旁试药童子变回鬼医,她看着天空长叹一口气,鬼医问其何故,她只是无奈的苦笑。 世间悲苦太多,离别也太多,赖以生存的却是那少之又少的快乐。 鬼医听后,沉思道:“我从医千年,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人间的一次瘟疫,只要患了瘟疫的人,无一活口,疫病持续一年,但凡朝着瘟疫方向的也不敢再踏入半步,你知道后来时如何治好的吗?” 青榕不解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鬼医看着青榕说道:“那一次更像是天灾,找了许久良药也不见有效,直至后来,所有疫病者一同赴死,自觉喝下了毒药,断了根源。” “是不是觉得不可能?”鬼医自嘲的笑了,说道:“的确不可能,因为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解药。” 殊不知最毒的药就是自私本性。 青榕愣了一下,问道:“那个下药的人...” 鬼医点点头,承认了这件事,青榕哑然,在那种情形下,自己也可能会选择这么做。 “先生的选择没有错。” 即使是选择了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但是为了抑制病源,比起大我,小我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也许,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好了的。 青榕读懂了鬼医的想法,一切自有安排和缘分,重要的是如何选择才问心无愧。 看来我要去一趟北海了。 北海之上,一位黄衣女子坐在礁石上吹着萧,静静等着她的贵客。 洛竹一连半月都在服药,依旧是未曾醒来,身体好了大半,意识始终是模糊的。 临冬细细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每天都要在这白焰玉石上蒸上个几次,再不醒来怕是要熟了。 一阵清香拂来,临冬刚想唤人便倒了下去,水中跃出一道光,鬼医细细榨干袖子的水,差一点就憋死在这水中。 看着白焰玉石上的人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然答应青榕来救这个小娃娃,她体内可是千年寒毒,赔本生意是做了一桩又一桩。 鬼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一粒白色的药丸放进洛竹的嘴里,洛竹依旧睡得很沉,鬼医看着她的面容陷入了深思。 之前都未曾注意过这小娃娃的样貌,这不就是另一个青榕神君吗?他顺着洛竹肩胛捏住她的右臂,难道…… 何人胆敢在此造次!轩染的剑从远处飞过来,鬼医偏过头,剑擦过一缕发丝飞了过去。 “误会...”鬼医来不及说完就被一脚踹翻在地,再抬头,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我啊!”鬼医有些恼怒的推开剑锋,好好的来这妖界救人倒遭受了这般待遇了。 轩染立即收起佩剑,扶起鬼医,道歉,看见临冬倒在了地上还以为鬼医是来行刺的。 “她的寒毒暂时是压制了,可是何时醒来却是不知,你们可以将她带出去走走,时常说一些她的旧事给她听.......”鬼医在絮叨的吩咐着。 “洛竹!”轩染瞥见洛竹的眉头皱了一下,鬼医拦住他,不悦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喊她有何用,喊她又不会醒。” “她醒了。”轩染直视着鬼医,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洛竹醒了。 不可能。鬼医否定他的答案,转过身去,洛竹已经坐起来,闭着眼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怎么醒的这么快?”鬼医立即上前替她把脉,洛竹还没缓过神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鬼医,呆呆的问了句:“你是谁啊?” 鬼医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单看这脉象洛竹已经是没有大碍了,刚刚还说不知何时会醒,眼下眨眼的功夫就醒了,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醒了就好。”鬼医重复两遍,咳嗽了两声,“我还有事,忙得很,先告辞了。” 洛竹的头还是晕晕的,抬眼看着洞中的景象,问道:“这是哪里啊?” “临冬你怎么了?”洛竹瞧见倒在地上的临冬作势就要下来,轩染抢先一步抱起临冬, “这里是妖界,公子此时应该在歇息,你稍作休息我这就去喊公子过来。” 哎!洛竹还未同意两人消失的影都没有了,洛竹揉揉脑袋,头好晕啊。 梦里真是无趣,这一觉睡得也真是太累了,身上也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棍子一样。 “你怎么样?可好些了?”洛竹一睁眼,风卿墨站在面前。 “没什么大事。”洛竹晃晃手臂,打了个哈欠,“睡得全身酸痛,我怎么就到了妖界呢?” 洛竹叹了口气便要从玉石上下来,风卿墨上前搀扶,洛竹摆手示意不用,两人推脱了一下,风卿墨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诶!风卿墨,放我下来!”洛竹近距离的贴着风卿墨,近的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睫毛。 洛竹的脸红了一下,此时此景和梦中的情景颇有几分相似,这梦怎么还成真了,风卿墨低下头看着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睡糊涂了。”洛竹狡辩,要是被他知道梦见了他,还不得嘲讽她个几天几夜。 寝殿不是很大,基本都用的朱红色和黑色装饰,拉开红色的帘帐,风卿墨将她小心放下。 “你就在此好好歇着,一会给你送些吃的过来。” 微暖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身上,空气里流淌着不一样的气息,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洛竹看着失了神。 风卿墨重重咳一声,洛竹立刻反应过来乖巧的点头,洛竹伸手摸了摸床榻这才发现这床是木头做的。再回想到一路走来,好像也没见几个侍从,这住处着实是有些寒酸了,没有想到风卿墨过得这么不易。 但凭风卿墨的才智和法术不至于这么落魄的啊,洛竹想了一会躺了下去,她不禁感慨还是自己眼界太小,有眼不识泰山。 床榻要是她猜的没错应该是稀有楠香木所制,看看这帘子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这是鲛纱,轻薄如翼。 那灯笼里放的哪里是什么烛火,都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洛竹摇摇头,还是自己在无极山过得太穷了,遇上宝贝都认不出来。 洛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自己的梦,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只是从醒来的那刻开始便已飞快的速度忘记,最后也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人和事都已经模糊不清,清醒的时日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在的铸剑炉,青榕想拿自己祭剑,最后自己在暗溟河寒毒发作晕了过去,再醒来便就是再这里。 洛竹坐起运气,感觉气数和精神都比以前好了很多,甚至感觉自己蓄积的力量和法术都提高了很多,虽然还是仙级好歹也算是上仙了。 在铸剑炉里炼一遭这么好吗?洛竹摇摇头,一睡便是半个月还是不要了,洛竹猛地记起,我的净瓶! 净瓶里早已空无一物,洛竹才记起灵魄全都祭了魔剑。 洛竹在房内大叫起来,门外的临冬吓得手里的药都掉在地上,立刻推开门跑到床前。 “临冬!”洛竹抱住临冬,临冬伸手摸摸洛竹的额头,再拽过手好好诊脉,没毛病啊。 “洛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洛竹摇摇头,捂住自己的胸口,说道:“心口疼的厉害,怕是要不行了。” “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又在整什么事端?”风卿墨皱着眉,从门口走了进来,在门外就听见洛竹的哀嚎了,她的身子他还不清楚吗,早就没事了,反倒比以前更精神了。 洛竹抓着临冬的手,偷偷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不敢出声,怂的很依旧。 第三十七章 哥哥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在练功?” “因为我想成为世间最厉害的人。” “哥哥现在还不厉害吗?你都可以把树干一掌拍断了。” “这算什么呀,傻丫头,哥哥跟你说,以后哥哥成为世间最厉害的人了,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成为最厉害的人啊?” “快了,等我练完这武功,我们就谁都不怕了。” “可是爹爹说这是邪功练不得的。” “哥哥,救我!救我!” 小时醒了过来,天刚好蒙蒙亮,身体痛的仿佛要炸开,伤口被包扎的好好地,那柄断刃放在她的身边,血迹已经擦拭干净。 我又咬人了吗?小时环顾了四周,散架的房屋和地上的血迹都在提醒她发生过的事。 哥哥,你不是答应我不伤害他们吗? 小时走到河边,清洗掉身上的血迹,水面上稚嫩的面孔突然消失留下一团雾气。 小时的眼眸凶狠没有了当初的清澈洁净,祁纤晩从身后走了出来。 “妹妹想救哥哥,可是哥哥一心却想害妹妹,有趣。”她嘲讽道。 小时瞪了她一眼,不满道:“不是说可以将我们分离吗?一直靠药物维系有什么用?” “你呀还就只适合待在你妹妹的体内,其他人的身体你都排斥太严重了,要我说,你干脆直接杀了你妹妹算了。” 小时脑袋剧烈疼痛,晕了过去,手里的药瓶紧紧的拽在手中,祁纤晩冷笑了一声离去。 有一种法术叫寄灵法,寄灵者和被寄灵者共用一体,寄灵者只是副体,随着时间的过渡和融合,两人会渐渐融为一体,主体会吸收副体的元气和力量。 白天,小时就是时清,到了夜晚,小时成了他的哥哥。 时魅是时清的父亲捡回来的,在旦夕,父亲将宝物封在他的体内,以灵气续命。 后来时家遭遇屠杀,母亲护送两人逃亡,时魅体内的秘密不知是谁泄露出去,时清护住哥哥,身中数刀近乎丧命,母亲的尸首就躺在她的身边,手里死死拽着半截玉佩。 那群黑衣人当着时清的面,生生剖开时魅的肚子,取走了宝物。 时清为了救下这个哥哥在自己身上下了寄灵法,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能将他们分离的方法。 时间越长时魅越感觉到,自己即将消失的预兆,可是他们依旧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最后时魅发现吸饮人血可以暂时压制住体内的寄灵法。 一个至阴,一个至阳,寄灵损伤身体不说,还有副作用,随时都可能会病发,像那晚袭击临冬那样成为暴躁的野兽。 时清虽然不能接受哥哥的做法,但是为了最后一个亲人活下去,她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为了不伤害别人,到了晚上时清就把自己锁起来,偶尔摆放一些动物的血给时魅喂食,两个人的记忆并不相通,两人靠着这样的方法维系至今。 青榕说她的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她的哥哥时魅。 敢用寄灵法的都是极端之人,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可谓邪术一种。 “哥哥,你也感觉到了对吗?”时清在河边自言自语,她也察觉到体内的变化,哥哥变得微弱,日渐不适应这具身体。 她找不到合适的寄存身体,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同样不想失去哥哥。 哥哥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光,小时候哥哥会爬树给她摘野果,下河摸鱼,揪着她的长发故意惹怒她。 “妹妹只有哥哥能欺负,旁人动了你一根头发也要回来告诉我。” 时清当了真,有一次真的去找时魅告了状。 “哥哥,隔壁二胖欺负我。” 这还得了,时魅拎着剑就冲出去了,两人跑到二胖家就将其一通胖揍,二胖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直流。 “你们凭什么打我!”二胖哭得那叫一个惨,顶着肿成猪头的脸还不忘威胁,“等我阿爹阿娘回来我要告诉他们你们欺负我。” “分明是你先欺负我妹妹的!”时清重重点头,给了时魅信心。 “我没有!我哪欺负她了?” 时魅疑惑看向时清,只见时清一本正经的说,“你刚刚不小心拽断了我一根头发,我哥说了少一根都不行。” 二胖不哭了,看向时魅,“你有病吧?” 时魅扬扬拳头,二胖缩了回去,结果不出意料,时魅晚上就被父亲单手拎到二胖家道了歉,并当着二胖的面揍了一顿时魅。 “老子不在家你就上天,皮小子就得揍!”父亲的鞋拔子抽的噼里啪啦,二胖躲在自家父亲身后恶狠狠附和:“对,就得揍!” 二胖脑瓜子挨了一巴掌,二胖父亲恶狠狠的说,“你咋能让他两打成这样呢?把老子脸都丢尽了,以后练功再喊累,晚上不许吃饭。” “哎呀相公,孩子...” “你别说话,都是你惯得,惯得跟个球一样,走两步都喘,半点没遗传到老子的基因。” 二胖父亲的耳朵吃痛,龇牙咧嘴偏向一边,弱弱低下头,“夫人有人在呢,给点面给点面。” 头又开始疼了起来,时清捂住脑袋发现自己居然和身体慢慢分离了出来。 “在这里呆着别动。”时魅在她的面前丢了一具新鲜女尸,稚嫩的脸上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感情,时清乖巧默许,见着哥哥离开。 她蹲在女尸旁边,环抱自己,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手,不是温热的,伤口也不像哥哥的手法,时清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想暂时分离就可以用这个办法,暂时寄生在死尸身上,时间不能过久,约莫两三天。 她也知道哥哥的秘密,但是她不能说,她知道哥哥怎么都是为了她好,即使他变得不像从前。 妖界。 “你若是没事了,就去收拾收拾,我们即刻动身去益阳。”风卿墨安排了行程。 “去益阳作甚?现在吗?” “我原本打算明日动身,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模样,我觉得行程往前安排一下甚是妥当,正好熟络熟络筋骨。”风卿墨解释道。 算你狠。洛竹脸上堆着笑,她忽而觉得少了一个人。 “诶,对了,小时呢?去哪了?算了,小时还小,你让他在你家中待些时日吧,路上太颠簸了,小身板受不了。”洛竹自顾自的说话,说了一会才发现临冬的脸色不太对劲。 “洛竹,小时在羽花宫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发了疯咬我还打伤了轩染,最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像去了益阳城。”临冬说完的告诉洛竹这些信息,小心的打量着她的反应。 “小时疯了?现在在益阳?到底怎么回事啊?”洛竹一头雾水 “到了益阳你便知道了。”风卿墨没有多做解释,离开了房内。 益阳是剑客侠士最爱聚集的地方,听闻去了一个少年侠客,模样和小时一模一样。 第三十八章 再见小时 再一次见到小时是在比武的擂台上,她的头发全部盘了起来,瘦小的身子穿着男人的衣物,咋一看确实像还未行冠礼的少年。 台上的大汉抡起两把大斧头就朝着小时砸过去,小时灵巧的躲开踩在了台柱上一脚踹向大汉的脸,手中的长枪立即朝着脸上挥过去,大汉额脸上挂了彩,想要反击,才走两步便重重的倒在了台上。 台下一片叫好的声音,小时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让洛竹觉得很陌生,稍微懂一点武术的人都知道小时的心狠手辣,那个大汉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台上的黑衣少年,陌生的让人心生惧意,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那个爱笑调皮的小时,她会心善的把食物分给穷苦的孩子,会热心的帮助别人,而不是像这样用尽心机去要了别人的性命。 “他不是小时。”洛竹转过身有些失望,临冬也没说话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刚想离去就被一个女子拉住了衣袖。 面纱下的她好像很痛苦,刚想说话远处一只飞箭便刺进了她的胸口,倒在了地上,人群惊呼,逃散的逃散,拔剑的拔剑。 风卿墨蹲下来探了探鼻息,她还活着,揭下她的面纱,她的脸上有一大块腐烂的腐肉,这更像是一具死了几天的尸体。 小时从台上飞下,落在了他的面前,看见地上的女子,眼里有一丝慌乱,想要扶起地上的女子却被风卿墨拦住。 洛竹返过身找风卿墨,小时也在他的身边,小时看了她一眼,眼里全是陌生,似乎从未见过这个人。 “小时?”洛竹还是小声的试探了一句,小时没有应答,只顾想着抱起地上的女子,风卿墨给轩染使了眼色,轩染立刻领会抢先抱起了地上的女子。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小时皱眉,发出的声音更是沙哑难听。 他根本就是个男子。 “你可以走,她得留下。”风卿墨插手到。 小时嘴角一抹冷笑,带着不屑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他也没有再多阻拦,终身一跃上了屋顶,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远处的屋檐下一个黑衣探子猫着头也慢慢退去。 “这个女子你认识吗?”洛竹问道,风卿墨答道:“她根本就不是人。” 风卿墨又一次揭下她的面纱,脸上的腐肉暴露在阳光下,临冬立即捂住嘴巴,女子胸口的飞箭也只是深处一点深褐色的血,这根本就是一具尸体。 找到歇脚的地方,轩染赶忙将她放了下来,临冬小心取出她胸口的箭,洛竹给她灌输了点真气,她才慢悠悠的醒来。 “洛...落魄至此,真是让各位见笑了,我来这益阳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来禀告各位,这益阳有埋伏不宜久待,还望各位赶紧离开。”床上的女子醒来第一句话就将众人说懵了。 “你家主子是谁?”临冬好奇的问道。 女子摇摇头,伸手摸摸脸上的面纱,还好还在,她似乎很害怕面纱掉了,胆子也有些胆小不敢直面他们。 “那是何人埋伏至此?”风卿墨问道。 “是...是一名紫衣的女子还有一名黑衣的男子,他们应该是魔界的人。” “是祁纤晩他们,他们也来了益阳。”洛竹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我这前魔尊不死,他们的王位怕是坐的也不舒坦。” “魔剑在你身上,你就是魔尊,他们不过只是谋权篡位的贼人。”风卿墨慢悠悠来了一句。 洛竹拔出魔剑,魔剑和变小了许多,比一般的长剑还要小上几分,以前的魔剑又大又笨重,洛竹松手魔剑就立在空中散发着红色的微光。 “以后这魔剑就叫虚竹剑,怎么样好听吗?”洛竹一脸期待。 风卿墨无奈摇头,“还是绿的。” “要是这把剑落到了他们两兄妹手上,也未必能认出来这是魔剑了。”洛竹拿着魔剑试试手法,果然轻便好用了许多。 “你总当旁人同你一样痴傻。”风卿墨毫不犹豫就接过了话。 “你...”洛竹瞪着他,心想道:若不是我不打过你,才不会这般忍让,我必定把你按在地上狠狠打一顿,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洛竹突然换了副表情,娇花弱柳般娇嗔道:“风公子...卿墨哥哥,您说这眼下我一个弱女子该如何呢?” 听得风卿墨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自然一切都要听小竹儿的想法了。” 洛竹作呕,受不了了,“得得得,我输了,咱两还是好好说话吧,这么说话迟早被恶心死。” 临冬在一旁抿着嘴笑了,轩染装作没有看见也在憋着笑,带着面纱的女尸也笑了。 “我和轩染出去探探情况,这益阳能出去的路,怕是已经全部封死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帮手,或者说逃出益阳。” 洛竹一下子犯了愁,这一时间上哪去找人,按照祁纤晩和黑曜两人的架势,此番益阳定是追兵重重。 风卿墨在轩染耳畔耳语几句,轩染抱拳点头,翻窗离开了客栈,洛竹顺着窗户朝外看去,天空上似有似无还挂着什么金闪闪的东西,细细看来云层里好像放了张网。 “风卿墨,你看那天上是什么?”洛竹招呼着风卿墨一同看个究竟。 “有长进,天网也被你看出来了,看来他们布置的陷阱不走心啊。”他惋惜的模样真欠打,洛竹忍住拌嘴的冲动,“我们先四下打探一下,来这客栈会和。” 女尸站在一旁,洛竹拍拍她的肩膀将寒冰玉递给了她,“你把这个拿着,在客栈不要出去,遇到危险了就将这玉这样就可以了。” 洛竹怕她不会,给她演示了一遍,塞在她手里时特意嘱咐道:“好好呆着哦,这玉也别弄丢了,可是我师父的宝贝,可贵了要还回来的。” 女尸木讷点点头,看着空了的客栈,长舒一口气,将寒冰玉放在桌上。 确定他们都走了,她才小心的打开窗子,脸上的面纱被风掀起,脸上的腐肉越发严重了,小时连忙压住面纱,小心打量着四周。 “你想去哪?”屋顶上的人跳了下来,看着自己站在面前小时愣了一下,怯怯的喊了句哥哥。 眼前的人分明是想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占据着这个身躯。 可是他在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毕竟她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不计任何回报对他好的人。 包括可以原谅他的一切。 “你是来杀我的吗?”小时眼中有些疑惑,就算他放过她,在这腐尸身上,她也活不了多久。 只是她碍了他的事。 “恩。”时魅瞥了她一眼,他真的是恨她的软弱和善良。 “哥哥,你不该...”小时的话还未说完,身后已被刺中一剑,尸体本就没有血肉,只是魂魄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随着紫衣女子的剑抽离出来,小时倒了下去,她盯着眼前的哥哥,用尽最后的力气做苦苦哀求:“求求你,收手吧。哥哥...哥。” 小时睁大了眼睛,看着时魅手里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胸膛,手里的刀让她疼得她魂飞魄散。 连最后的嘤咛都还不及,小时的魂魄就消散在空气之中。 祁纤晩冷笑一声,说道:“你呀你,还真是狠心。” 紫衣女子转过身化作一只飞雀离开了这里。屋顶上的数十名黑衣人也化身紧跟其后。 时魅的身躯还是个十几岁的孩童身躯,可是脸上却挂满了不屑和冷血,他慢悠悠的抽回匕首,自言自语道:我说过,让你不要多管闲事。 脸上倒是诚实流下了清晰的泪痕,“可惜妹妹你啊,从来都未曾听过我的话,那你就怨不得我这个做哥哥的狠心了。” 让你接近他们,是为了得到魔剑,在紧要关头给他们致命一击,可惜小时除了越来越依赖他们,越来越喜欢他们,并没有再多做任何事,如今反倒要出卖他们,这个人,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了。 第三十九章 包围 轩染推开房门,只看见倒地的女尸,眼睛还死死的睁着,身上两个血窟窿,轩染转身立即转身挡住了临冬的视线。 “有一具女尸,你要看吗?” 临冬犹豫,“是谁呀?” “早上的那个女人。”临冬探出脑袋,深吸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她本就死了,只是有人移魂换身这才又活了过来,只是寿命也是不长,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不放过她。”风卿墨合上她的眼睛,施法,地上的尸身瞬间消散。 “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洛竹心里堵得慌。 “恩,你猜想的没错。”虽然的确有些残忍,但是真相便是如此。 “小时?”临冬也反应了过来,随着风卿墨的沉默,整间屋子都静了下来,安静的有些可怕。 “那在她身上的是谁?”洛竹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知。”风卿墨已经派人去查过,只是小时在他们身边的时日并不多,而且告知的信息少之又少,要查到身份还是很难。 但是这一切一定和黑曜和祁纤晩兄妹有关,来到益阳的埋伏和小时的出现绝对都不是偶然,这一切都是被人精心策划好的,只是小时是个不听话的棋子,于是成了意外。 “可恶!他们连个孩子都放过!”洛竹一拳头砸在了桌上,楼底下人群涌动热闹的厉害。 许多能人异士聚集在花间满酒楼之中,更是派了许多人大事宣扬,听闻的人越多,热闹也就越大。 “哎,你听说了吗?花间满来了位活神仙,能换颜,能求雨,更是能起死回生呀!”一名酒客小声说道。 “真的这么厉害吗?我还听说那位活神仙长得那是倾国倾城,容貌赛过神仙呀!”另一位附和道。 “可不是嘛,只是这活神仙说是益阳出了妖怪,于是才招了许多能人,等着一并捉妖呢!” “活神仙这么厉害仅凭一人之力都不能降服的妖怪那该有多厉害?” “不知不知,明天活神仙便要请坛做法给妖怪画像了,咱们啊还是等着看好戏吧。” 益阳突然出现了所谓的活神仙,从远处观看这酒楼才是黑气冲天,满楼的妖魔鬼怪,四下又布满了陷进,抓的还能有谁。 “看来我们是难出这益阳了,有法子能逃出去吗?”洛竹有些急了,待到明日“妖像”一出,一行人定是成了益阳人人喊打的妖怪,这法术也不能伤及无辜,再者若是真的开战,这益阳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逃?”风卿墨看着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以前喊打喊杀最凶的可是她,动不动就是等我灭了他挂在嘴边。 “时日不同,这益阳的百姓何其无辜,我们做一次缩头乌龟又有何妨?”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初二。你这次跑了还有下一个益阳,难不成你要躲一辈子?”风卿墨反问道。 洛竹想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古话是这么说的吗? 如果有方法能让他们的注意力分散就好了,他们无暇顾及这边,只要找到突破口便可离开这里。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他们找不到自己,画出的妖像再逼真,在这益阳没有这号人物便也是空谈。 眼下这益阳哪里可以躲呢? 梦境易碎不安全,结界太过明显容易暴露,幻化易容身上的气息很容易就被人察觉。 洛竹拿出净灵瓶,施法,想要找到一个比较纯净的灵地,再进去躲避数日,等到撤兵了再继续出发。这样一来行踪也不会暴露。 “你能找到的地方他们也能找到。”风卿墨看穿洛竹想法,洛竹有些泄气,眼下是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或许,你求求我还有一线转机。”风卿墨不紧不慢摇着扇子,脸上忍不住挂着得意的笑颜。 “你这人真是没趣,都这个时候了还寻我开心。”洛竹瞪着他,气鼓鼓的说道。 见他无动于衷只好小声的说了句求你了。 “你说什么?没听清。” “我说求你了!”洛竹扯着他的耳朵就冲他大叫,风卿墨立即捂上耳朵,这女人好生歹毒。 城西有一处偏院,荒废了许久,听活了百岁的老人说那里曾是一个戏园,只是荒了许久,又是有户的主其他人也不好随意霸占。 表面上都是这么说,实际上凡是对戏园居心叵测的人,很快就活不长,总会出点意外和横祸,久而久之便传出戏园闹鬼的说法,连附近的住户也都搬得干干净净。 这戏园风卿墨去看过一次,外面就是个荒废的园子,走进去依旧是个荒废的园子,只是要心特别细的人才会发现这个是被保护着,无论怎么看都是正常的,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风卿墨在异物奇宝志上见过类似的宝物,就是贴身的物件有了灵魄,加上以前的数百年修为慢慢生出了意识,有着保护主人的强烈意志。 这个宝物以自身的灵力供养着自己保护的灵魄,让其活在自己的一片虚无梦中,是保护也是一种囚禁,只要灵魄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这场梦便永远都不会醒。 “那如果被困的灵魄苏醒了呢?” “大梦一场,醒了就没了。” “我们冒然进入这个...”洛竹看了风卿墨一眼,风卿墨浅浅答了句物灵梦,洛竹点点头,“这个物灵梦中会有什么影响吗?” “不会,只是入梦容易,出梦难,想要出梦必须要物灵主人自己苏醒过来,而且是自愿苏醒。”风卿墨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出不来的话,我们会被慢慢在梦中淡化,然后消失。” 戏园外果真是一片荒凉,园子气派的刚刚好的,园子倒是挺讲究,东西南北院分的清清楚楚,石像、草木都是按照顺序规律一一摆放。 东院有个极大的戏台,红柱已经倒了,上面都是斑驳的痕迹,台上的红布也破损的不成样子,只能依稀看得出当年的风光。 物灵梦中。 阳光从一旁的树叶上投射下来,戏台上的红布鲜红的亮眼,柱子两侧还挂上了绸布,上面还点缀着红缨丝带,戏台四周有几处小石桌,石桌后面是一大片空地,估计是看戏的时候自带椅凳的场地。 “这戏园可大。”临冬由衷感叹道。 洛竹闭着眼,细细嗅了嗅,这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花香,像是桂花的香气。 跟着香味寻去,西园果然种着一棵百年桂花树,一名八岁左右的少女穿着粉色的衣裳穿梭在桂花之中,树下的石桌上放着一只竹篮和一方手帕。 “你们是何人?”树上的少女停了下来,手上还捏着一枝刚摘下来的桂花。 洛竹抬头望去,少女的脸上的脂粉还未洗尽,还化着戏妆,稚嫩的脸上全是好奇和生气。 “我们只是路过,闻见了桂花香便过来瞧瞧。”洛竹答道。 少女得意的笑了,说道:“我阿爹说了这棵树可是有着什么十里香的美誉,你们闻见了自然是不奇怪。” “阿珺,你在同谁说话?”园门投下一大片阴影,一名蓝衣男子边说边走了进来。 阿珺见爹爹来了,连忙从树上爬了下来,头发上还粘着桂花,蓝衣男子一把将她抱起,笑着对洛竹他们解释道:“阿珺皮实惯了,烦请多担待着点,诸位来我这戏园不知有何贵干?” “听戏。”风卿墨立即接过话,回以微笑,洛竹那套说辞应对孩童还可以,应对这家主可就不能这般忽悠了。 “在下棠海,各位请随我来,管家还不来招待客人!”棠海冲里面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棠海客气的先请他们入住北园。 第四十章 戏园 东园是听戏的地方,南园和北园都是客舍,西园是阿珺和棠海以及园子里的人住处和吃饭的地方。 洛竹坐在竹椅上,晃了两下,还挺舒服的,棠海以繁忙为由离开了,管家敲了敲开着的门,表示自己要进来了。 洛竹立即调整好坐姿,管家上了两壶桂花茶,风卿墨端着手中的茶水递到嘴边停住了,抬眼看了一眼洛竹,两个人都沉默了。 众人心领神会的都不敢喝这茶水管家虽是次缎罗裳,可这身姿总觉得很熟悉,这脸上也是浓重的戏妆。 看着管家离去的身影,洛竹猛地一惊,这不就是戏园家主棠海么? 门口又传来扣门的声音,进来了两位婢女,都穿着粉色的衣裳,后面的婢女身材高大,离近了些,待她抬起头,洛竹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了,心中一阵发毛。 这不还是棠海么?只是换了一张戏妆罢了。 这家主是不是精神有些失常?端进来的点心洛竹也是一口没敢动,待人都走远了,洛竹有些后怕的看着风卿墨。 “怕了?”风卿墨问道。 洛竹心虚的摇摇头,但是神色还是很好的出卖自己,临冬连忙抓住洛竹的手,她的手上也全是冷汗。 眼下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只要找到物灵梦的弱点或者禁忌,再让物灵者亲手毁掉就可以了。”风卿墨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 说的是轻巧,这弱点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威胁之类的,其次让物灵者亲手毁掉这美梦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毫无疑问,棠海就是物灵者,洛竹只要一想到棠海的脸,心中不由的打了个冷噤。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珺小跑着跑了过来,脸上的妆已经洗净,露出红润的脸蛋。 “你们快过来呀!好戏开始了,园子里可热闹了!”阿珺路过门口的时候被绊得差点摔了一跤。 “热闹?刚刚园子里还冷冷清清...”跟着阿珺他们再次来到东院却发现满院子都挤满了人。 有准备表演的侍卫和公主匆匆赶往后台,戏台上还挂了两盏红灯笼,石桌旁也坐满了人,桌上还摆着点心,空地上有自带椅凳的,还有站着的,两旁不知何时也搬来了宽长的木桌,上面放满了点心和茶水,大家都有说有笑的等着好戏上演。 铜锣响了,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闭了嘴,一时间除了伴奏和唱戏声,一片寂静。 临冬小心的扯了扯洛竹的袖子,洛竹也往后退了一步,风卿墨站到他们前面替他们挡着,洛竹再抬眼就只看得见风卿墨的肩膀和还未盘起的乌黑头发。 她悄悄的露出半个头,台上不知演的什么,咿咿呀呀唱的戏文她是听不懂,大概只知道台上的人犯了法。 有一人跪在台上,嘴里塞满布条,热泪啪嗒啪嗒掉落,还有一人穿着官服在台上坐着,旁边都是侍卫,随着二胡声的停歇,再接上,只听得喊了一句押赴刑场行刑。 台上的灯光变得诡异,橘红色的灯暗了一盏,显得更加沉闷,空气也越来越安静,犯人被老实带到刽子手面前。 行刑。 手起刀落。洛竹没看得真切,风卿墨往右边移了一点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不用看也知道场面的血腥,在众人面前没有红绸布的遮挡,最残暴的画面直接赤裸的暴露在人们面前。 而观众,只有掌声,没有任何的言语。 这根本不是什么美梦,更像是一场自我满足的杀戮,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刽子手。 那犯人也大抵只是无辜的群众,充当了押解的犯人。 自从亲眼目睹魔界被血洗之后,洛竹时常会梦见自己在满堆的尸身中,寸步难行,周围的火光、哭声、惨叫,还有倒在自己身边的妍岚姑姑。 害怕又无助,没有人知道,她之后对于血腥的恐惧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一想到这,她便想吐,像是吃了腐肉般难受,难以表达,又无可奈何。 “几位刚刚这出戏如何?”棠海脸上的妆容还没卸就赶过来问他们。 “挺好的,就有点血腥。” “你说什么?”棠海笑着的脸一下僵住,眼神变得幽怨不满,风卿墨立即拉过洛竹,“棠班主,她的意思是血性,男儿抛头颅洒热血惩恶扬善,血性方刚,这些小女子到底是境界不够。” 棠海立马又堆满笑意,拱手谦虚说着哪里哪里,洛竹是强颜欢笑都笑不出,这太强人所难了。 ...... 洛竹呆坐在桂花树下,来这物灵梦已是第三日,今日又是无功而返,连那物灵都不曾找到,每日耳边都萦绕着戏声,经常会遇见各种身份的棠海。 这个棠海她是半点也不愿看见,实在吓人,堂堂七尺男儿整日变脸比翻书还快,脸上涂满了浓重的妆容,连本来面目都见不到。 最可怕的是要忍受他扮做女子扭捏之态,戏文里唱曲装扮难辨雌雄,平日若总是见一个人化着妆以不同身份与你说话,还得说他想听的话。 反正她会疯,她已经忍住好几次想把棠海按在地上踹一顿的冲动了,看看他脑子是不是正常的。 洛竹趴在石桌上,闭上眼睛,细细想着是不是自己遗忘了哪些重要的线索,忽然她感觉到鼻子一痒。 睁开眼,正好看见阿珺采着桂花朝她脸上砸来。 “你怎么这么顽皮?被你爹爹瞧见怕是又要挨训了。”洛竹站起来作势要抢走她手中的花。 “来追我呀,跑得这么慢。”阿珺跑出好远,远远的冲她大笑。 这个时候,洛竹意识到一件事。 “阿珺,你的娘亲呢?”洛竹柔声问道,有些担心会不会伤害到她,在这戏园里有很多人,却不曾见过这戏园的女主人。 “娘亲...娘亲......”阿珺的手垂了下去,一双大眼睛立即没了生气,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脸上惨兮兮的挂着泪珠,大哭起来。 棠海闻声过来,见阿珺哭了,脸色阴沉的可怕,洛竹往后挪了几步,棠海皱眉,质问道:“你干了什么?” “我只是...只是问了她娘亲......”未等洛竹说完,棠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棠海上前推了洛竹一下,洛竹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撞到树干坐倒在地,头顶的桂花纷纷洒洒,落了一地。 “我说了谁都不许在园子里提起月娘!”棠海的脸变得狠毒起来,手狠狠朝洛竹扇了过去,她伸出手想挡住棠海的巴掌。 这物灵梦真憋屈。洛竹做好了挨这一巴掌的准备。 不料,却被一双温柔的手牵起扶了起来,就这么说话的功夫,棠海的衣裳妆容就换了另一名女子的模样。 “夫君不是有意的,他性子急,你别怪他。”棠海拉起洛竹,眼中有似水的柔情,向洛竹诚恳道歉,安抚哭哭啼啼的阿珺。 又开始了。洛竹简直要疯了,等等,这一次是他的夫人月娘。 “棠夫人,你...” 棠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高挂在头顶,他的脸上全是兴奋,惊喜说道:“已经放晴了呀。” 她的话音刚落,桂花树纷落得桂花变成了雨滴,打在脸上还有些疼,她一下慌了神,想要找到避雨的地方。 洛竹看着她逃亡一般蜷缩在屋檐下,看着屋外越下越大的雨,嘴里不停着念叨着救我,救我。 洛竹踩断了地上湿漉漉的树枝,这才意识自己触及到的是第二层梦境,梦中梦。 这更像是记忆,可能是回忆也可能是物灵者臆想出来的梦境。 再抬头,屋檐下的女子身棠海,妆容已经全部花掉,阿珺不知去处,四周的景象化成了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屋子里传来轻声的咳嗽声。 第四十一章 梦中梦 雨越下越大,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洛竹只好躲在一旁避雨,悄悄的打量着棠海,她是真的有些害怕棠海突然一下子又化作其他人,或是又冲她发火,在这里法术灵力什么的一点都用不上,现在的她也是个弱女子了。 女子身棠海,越蜷缩越小,最后缩在了角落了,战战兢兢的看着屋外的雨,把洛竹完全当成了个透明人。 “救我...救我。”洛竹大胆的靠近了一些才听见她一直喊着这句话,下一秒洛竹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的身体化了,稠黏在一起,像是泥娃娃被泡出了原本的颜色,慢慢滩成一滩血水。 洛竹跑到远处,扶着柱子吐了起来,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洛竹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也在褪色,全身在慢慢发软。 自己也在融化。 啊!洛竹的指尖冒出了鲜血,被针扎的疼醒过来,临冬赶紧扶着她坐起来,防止她再昏睡过去。 “临冬?”洛竹敲打自己的脑袋,指尖的疼痛袭来,临冬拍拍她的后背,松了一口气,要不是自己发现的及时,这怕是要醒不过来了。 风卿墨背着手,瞥了她一眼,洛竹与他对视一眼,他很快就低下头,依旧不说话。 洛竹暗觉不妙,她抬头看了一眼临冬,临冬则是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轩染站在她的旁边,这两个人看上去倒还正常。 “轩染,风卿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洛竹问道。 “公子?”轩染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风卿墨,“一个时辰前在东园找到他的,当时他同你一样也昏睡了过去,现在估计还是有点不太......” 洛竹跑了出去,她知道那不是风卿墨,往常的风卿墨与她对视的时候从来都不是最先低下头,他都会反盯着洛竹不好意思后再开口损她。 那个屋子的里风卿墨虽然一样的外表,可是洛竹知道他和梦里的泥娃娃一样,眼睛里没有一点风卿墨该有的精神气。 可恶!被藏到哪里去了! 风卿墨说过物灵会保护着物灵者不被外界干扰所醒来,很显然他们的入侵已经被物灵所觉察,在自己的地盘处理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去哪里了?”洛竹找遍了园子也没找到风卿墨的踪影,这戏园能藏人的地方在哪!洛竹急得团团转,这里不比外面,风卿墨在这里和刚刚在梦里的洛竹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东园传来了戏台唱戏的声音,洛竹习以为常,刚跑了两步洛竹反应过来开始朝着戏台跑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出戏上演过一次,就是第一次风卿墨挡在她面前的那出戏,那么最后一场戏就是... 洛竹连忙朝着戏台赶去,只见刽子手已经扬起大刀,眼看就要砍下去。 “刀下留人!”洛竹冲过去,挡在风卿墨前面,刽子手被推了一下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看客们一片唏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风卿墨,你没事吧?”洛竹边说边解开犯人背后的绳子,犯人抬起头,洛竹这才看清他的脸,这根本不是风卿墨。 “胆敢劫持法场,来人哇,一并与我绑了起来!”二胡锣鼓声重新响起,台上的几个侍卫不由分说就过来抓着洛竹。 洛竹往后退,台子上的人离她越来越近,台下都是一群陌生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此时又有一人冲上戏台,一身黑衣,脸上还蒙上了面纱,他抱起洛竹凌厉踹翻几个侍卫,便逃出戏台。 直到隐蔽的地方,洛竹才被放下来,黑衣人拉下面纱,是风卿墨。 “你去哪里了?”洛竹责怪问道,不难听出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 风卿墨摇摇头,答了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事了。” 越是正经的风卿墨,洛竹就越不习惯,同时她也意识到这个物灵梦是个大麻烦了,连风卿墨都觉得很头疼。 风卿墨去打探物灵的时候也被卷进了梦中梦,只是是物灵的梦,它原本是佩戴在棠海身上的一支木簪,这支木簪不是普通的木头所制,而是一支千年的腊梅枝所制,不知是哪位仙人遗留在了人间,棠海阴差阳错的得到了这支木簪。 木簪一直被棠海贴身进放,时常怀揣在怀中,还要小心包裹上几层棉布,没事了就会时常拿出来看看。 这是他的定情信物,虽然在梦中未曾见过簪子的主人模样,但是可以想象的出应该是个温柔漂亮的女子。 棠海外出学艺,对这唱戏有着深深的痴迷,他随着几位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起来到这戏园拜师学艺。 “站好了!手抬起来!”练基本功是痛苦的也是最基本的,所有人都站着笔直,维持着一个动作站在烈日下暴晒,稍有怠慢便是师父的呵斥。 每一年的中秋,戏园都会停驻下来,家离得近的允许他们回家一趟,离得远一点的便在一起吃顿好的,吃月饼赏月,用老师父的话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都是亲人,便要坦诚相待。 棠海不是最聪明的一个,却是最用功的一个,自小离开家便跟着戏班四处奔波。 有一天师父突然宣布,从此驻扎在益阳不再远行,权贵横行,这些靠手艺吃饭的不过是勉强活着,老师父拍拍他的肩膀,长长的叹了口气。 事与愿违。戏园也成了权贵的玩乐之物么?这与棠海心中的洁净圣地截然不同。 辞别老师父后,棠海踏上归途,在半路中棠海收到一封传书,信上说老师父患了重疾,眼看就要不行了,希望再见棠海最后一面,棠海又开始调头往回赶。 棠海的故乡有一名青梅竹马的故人月娘,她一直在等棠海回来娶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棠海给她寄了许多书信,而她不怎么识字总是让隔壁的二全给她读信。 每一次他都说快要回来了,但是每一次都食言。 再收到棠海晚归的回信后,月娘第一次没有珍藏起来,而是当着二全的面撕个粉碎。 他明明说过,这一次不会再晚归,这一次一定回来娶她,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分离。 十里八乡的人都在每日的闲饭常谈便是她,说她恨嫁,说她痴情,说她傻到家,活生生的要把自己熬成一个老姑娘、老婆娘,每日里心心念念一个戏子回来娶她过门,真是戏子配傻子,天生一对。 月娘彻底寒心了,二全歪七扭八替她回了信,上面只有一行字:君已食言,妾已人妇。 棠海跪着守着灵堂,脑子里久久不能忘怀老师父的最后一句话,他硬撑着一口气只是想告诉他:人生而超脱方得自由,戏里戏外,都是自己,不该为了其他迷了心性,忘了初心。 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八岁那年,村里来了戏班子,老老少少都凑着热闹去看戏,棠海只听了一遍便模仿的有模有样,月娘搬个小木椅痴痴的听他唱戏,他的娘亲在一旁一脸笑意的看着两个娃娃精。 “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因为儿女私情故步自封!”棠海吃痛跪在了地上,棠海的父亲还想在抽他几棍子便被棠海的娘亲拦下了。 不争气的东西!这是他的父亲同他说的第一句气话,也是最后一句,棠海的父亲喝多了醉酒,路过街巷的时候,被冲过来的马儿撞翻在地,酒壶滚出好远,再也没有醒来。 棠海知道父亲也爱听戏,说不定年轻的时候也学过一段时日,如今头戴白孝,此时的心如同那个夜晚一样复杂。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了,更不知道下一步的路在哪里。 第四十二章 造化弄人 他收到了月娘的信,看完之后,匆忙寻了个马匹便上路了,全然不顾说好了要守孝七天的诺言,人人只道老师父养了个白眼狼。 只有棠海自己知道,这一次自己再食言,再迟到便要失去此生所爱了。 月娘细细摩挲着大红嫁衣,父亲替自己寻了门好亲事,说是嫁过去不愁吃喝,这嫁衣自己绣了三年,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可是这心里空落落的慌。 漏水了。月娘抬头看了眼屋顶,这雨下得太大太久了,屋顶漏了洞,月娘搬来一只木桶,看着雨水滴答滴答打入盆中,随着雨水的增多,滴落的声音,慢慢的由清脆的声音也开始变得闷哼沉重起来。 天一晴,便成亲。月娘时常呆坐在梳妆椅上,望着自己的嫁衣出神,铜镜里的人脸上越发憔悴。 月娘啊月娘,你还在等什么?月娘流了泪,她知道她等不到他了。 他骗你骗的还不够苦么?何时你才能明白他就是个只会食言的人。 可她还是想等她,手中的嫁衣为自己也为他而做。 可他为何要辜负我一片痴心。月娘擦去脸上的泪,她不明白,棠海也不能白。 一个只想长相厮守,一个只想功成名就后正大光明的娶她,不惧世人目光,没有人再说他吃软饭,也不会再有人说月娘倒贴,他们只是两情相悦。 一晃数天,大雨不见停歇,反倒有越来越猛地趋势,屋顶漏的洞也越来越大,屋子都进了水。 活了百年的老人都说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雨,这么小的村子再连下个半月,怕是要被淹了。 “不好了!不好了!月半山塌了,山路被掩盖住了,我们出不去了!”二牛急匆匆的赶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村子里的人都急坏了,开始收拾东西往地势高的地方般,一些老人直接跪了下来,乞求老天爷赶紧停雨,月半山路被封,这个村子里的人便出不去了。 “我们能躲到山上去吗?”有一人提议。 “不行,山上没有避处,而且很容易坍塌。” “是不是河神发怒啦?怪我们没有给贡品?”人群中有一人提问道。 “谁家有些水果赶紧给河神备上啊。” “这么大的雨普通贡品哪行,我看啊得要活人祭祀才行!村里不是有个二傻子...” 所有人都沉默了。 二傻子是傻的,就算被祭祀了也不知道吧。 “你们疯了吗?”月娘站了出来,指责道:“这雨本就是天灾,你们却还要枉送无辜人的性命!” “你那么洁身自好要不拿你祭祀啊!”人群中站出一名大汉,冲她囔囔道。 …… 雨依旧下的很大,棠海跪在被毁的山路中跪了许久,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村子被淹了,幸运点的被人找到尸身,洗净了入土为安,而有的人连尸身都未曾找到。 “月娘,我回来了。”棠海跪在泥泞的土路上,身上脸上都是狼狈,泥浆满脸满身都是,一双手刨泥路刨的血肉模糊。 心里有个地方疼的说话都会撕裂的疼痛。 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回来了,回来娶你了。 棠海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栽倒在泥地里失声痛哭,他辜负的是月娘的一生。 “为何你总是骗我?为何你迟迟不归?为何你不来见我?”棠海时常梦见女子的哭声,月娘总是背对着他,抱着她的大红喜服小声抽泣,他的娘亲坐在一旁,不停的叹气。 棠海猛然惊醒,又在小酒馆里睡着了,不过几日,棠海老了十岁模样,一双眼睛没有任何光芒。 “后来呢?” 风卿墨摇头,“后来我便醒了,应该是被物灵发现我在窥视棠海的旧忆。” “看来这次很棘手啊,这个物灵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对付多了。”洛竹有些担忧。 风卿墨拍拍她的肩膀,笑着答了句没事,一切有我。 桂花香气,十里飘香。 “阿珺替我再取一坛桂花酒来。”棠海坐在树下,开心的吩咐阿珺,阿珺吃力的抱着桂花酒递到棠海面前。 “棠班主。”洛竹拎着两壶美酒,棠海嗅了一下酒香,赶紧打开木塞,酒香立即飘散开来。 “好酒!”棠海给洛竹满上一杯,又给自己续上一杯。 “三个酒杯,棠班主在与谁人对饮?” “这里只有我和阿珺两人,这两个酒杯只是为了纪念已经逝去的故人。”棠海如实答道。 “这一杯我猜棠班主是纪念亡妻,那这一杯呢?”洛竹直接指出疑问。 棠海听到亡妻时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理智,继续温和的解释道:“都是往事而已,不必再提。” 阿珺冲上去推了洛竹一下,洛竹手中的酒杯没有拿稳,洒了一身,阿珺用眼神狠狠的剜了一眼洛竹,洛竹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小的孩子却有这么狠毒的眼神。 看来风卿墨的猜想没有错,阿珺就是物灵,更准确的说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物灵,寻常物灵还只是物态,这次可不一般了。 在这梦里,她就是主宰,可以让人生让人死,只要没有人接近棠海提醒他醒来,物灵可以借助棠海永生永世的活在美梦之中。 那么棠海是怎么接触到物灵的呢?按说凡人之躯是不会感受到物灵的存在,还有物灵是怎么化出人形,形成自己的意识的呢?那么又怎么让棠海自愿醒来呢? “棠班主,你这手腕上是什么?” 棠海一愣,翻过右手手腕,什么也没有,洛竹眼疾手快抓抓他的手腕,装作柔弱作势就要晕倒,棠海下意识扶住了她。 洛竹抓着棠海的手死死不肯撒开,倒在自己腕臂上佯装晕了过去,棠海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从家乡归回益阳,棠海回到戏班,整日待在戏园里只顾喝酒,从扮演叱咤的大将军到演一名死尸,旁人都离他远远的受不了他身上的酒气。 他在为自己赎罪,以这种堕落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懊悔。 众人都道戏班第一名角受了刺激,疯癫成魔,一副好嗓子整日长些凄苦销魂的戏曲哀乐,令人动容。 第四十三章 物灵现身 一天夜里,戏园着了火,更准确的说是棠海放的,他着了魔,插在胸口的血打湿了木簪,唤醒了物灵。 “我可以让你活得快乐一点。”物灵化作了月娘的姿态轻轻抱住了棠海,棠海第一次笑着哭了出来,物灵在他耳畔叮咛:烧了这一切虚无的生活,去寻找属于你的天堂。 在大火中,戏园一夜之间毁于一旦,棠海笑着在火中行走,从容的喝下一口又一口的酒,他的身旁全是尖叫和慌乱的人群,棠海在这痛苦中得到了解脱。 物灵发现,只要棠海见到月娘梦境就会变得很不稳定,棠海总是抱着她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甚至有几次梦境都要坍塌,物灵于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他的身边。 阿珺就是物灵,而月娘成了禁忌。 或许有那么两次棠海醒悟过来意识到这是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很快被虚假淹没,比起痛苦无助的外面,还是梦中的生活更令人向往,在梦中他是名震一方的戏班班主棠海,有着一座属于自己的大戏园,人人爱他敬他,将他当做了神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天堂,即使是梦又有几个人舍得离开? 洛竹脸上一阵冰凉,酒的清香入鼻,眼睛和嘴巴辛辣不必,她松开了棠海的手,阿珺站在她的面前,手里还拿着酒坛。 双手握着酒坛,眼里全是愤怒和嫉妒,见她醒了对着她的脸又泼了一次,风卿墨抢先挡在洛竹身前,下衫被酒淋湿,洛竹撑地也站了起来,发梢上还有酒滴。 风卿墨瞪着阿珺,她也不怕,棠海让她屏蔽了五感,呆坐在那像个木头。 “不管你们是谁,都得死。”她手中的酒坛摔在地上,清脆碎成几片。 洛竹见状立即一掌拍在棠海肩膀上,瞬间他轻咳几声,阿珺立即恢复成天真烂漫小女孩。 “棠班主,我们出去放纸鸢吧?”洛竹邀约。 棠海摸不着的头脑,这地上的酒,还有洛竹和风卿墨,“等一下,洛姑娘。” “哎呀,喊什么洛姑娘,怎么越喊越生分了呢?” “生...生分?”棠海被吓到结巴。 阿珺立即瞪着洛竹,洛竹见有些成效,朝着阿珺走过去,风卿墨站在棠海身侧不让阿珺近身。 “阿珺真是可爱,不知喜欢什么样纸鸢?”洛竹亲昵自然覆上阿珺肩膀。 …… “我来听你唱曲。”月娘笑意盈盈的看着棠海,棠海耳根子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他以为月娘会讨厌他去学戏曲,也像他人希望他苦读诗书,考取功名。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月娘摘下发髻上的木簪将他送给了棠海,木簪灵气中,识得月娘的模样,幻化人形的时候也仿着她的模样幻化了七八。 洛竹呆愣在原地,阿珺如此清楚知晓月娘和棠海的往事。 “你...”还未说完就被阿珺一掌击翻在地。 “偷窥别人旧事,恬不知耻!” 洛竹没想到阿珺的反应会这么大,一口鲜血吐了从口中喷涌而出,带着一丝涩意。 “你身为物灵不护主也就罢了,居然还将月娘所爱困在这梦境之中。” “你似乎忘了,这是在我的梦里。”阿珺眼里全是恨意,明亮的眸子变得深沉阴毒。 洛竹看着阿珺的深邃的眼神,陷入了沉睡。 她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观看着月娘与棠海的相识、相知再到最后的分离。 结局更改了,戏班的人通知棠海老板主过世,他并未中途折回,月娘穿上了大红嫁衣,他们幸福的在一起。 “那场雨是天祸,就算棠海回去了,他与月娘也会是一对苦命鸳鸯。”最后月娘和棠海相聚的时候,洛竹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知道,阿珺在听,洛竹转过身,一把匕首抵在洛竹的脖子间,阿珺站在她的面前,更准确的说是另外一个月娘。 孪生姐妹一般,只是一个温柔一个狠辣。 “你不该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洛竹平静的看着她,心里居然没有惧意。 无辜?阿珺手里的刀离脖子更近了一点,阿珺笑了,笑得妩媚动人,她反问道:“你又何辜?还不是要死在我的刀下。” “阿珺,你有没有想过棠海也许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洛竹后背冒出一丝凉意。 阿珺白了她一眼,高傲而轻蔑,眼里全是不屑,她玩弄着匕首,仔细摩挲刀尖,心不在焉的答道:“只要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有了欲望就会贪得无厌,人性如此。” 在这梦中,所有的欲望都被满足,怎么会不喜欢?怎么会想离开? 这梦中什么都好,只是都是虚无。 那场雨,是我的天劫。 忽然听到的声音让洛竹误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皱眉看着阿珺,阿珺被这种无知的样子逗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她又重复了一遍,洛竹没有听错。 为了让自己躲过一劫,她躲在棠海的怀里,施了法让戏班的人给棠海捎信,更是直接吸了老班主的阳气。 演戏要演全套,要演的逼真,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这是阿珺在戏班里学到的。 “我本就在月娘身边呆了百年,身上自然是沾染了她的气息,我躲了起来,天劫自然就找上了她,可怜的人儿,被那天雷劈了一下就不成人形了。”阿珺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那大雨啊,又接连着下了三天三夜,雨停了,人也没了,他们只当是一只小妖渡劫失败,谁会知道这偷梁换柱的戏码。” “月娘身上虽然有你的气息,但是人和妖还是能分清的,你刚刚说百年?”洛竹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听说过共生吗?”阿珺大袖一挥,月娘前世的情景便显现出来。 月娘的前世是一小国的公主,善骑射能歌舞,在一次意外中身受重伤,偶遇一位高僧,高僧将木簪赠与月娘,希望能庇护她平安渡劫。 高僧算出日后月娘有一生死劫与这木簪有关,于是让月娘与这灵物定下共生。 “他们以为月娘是我幻化的罢了。”阿珺得意洋洋的炫耀道。 “月娘死了,你也不能活!”洛竹皱着眉看着阿珺。 “不能活?只要我这梦境还在,谁也奈何不了我。”阿珺冷哼一声。 洛竹明白了,阿珺也只是一个残识,寄生在棠海的梦境之中,只要棠海不醒,她便可以一直活在去,只要棠海一醒,她便消散了。 第四十四章 月娘现身 四周都是雾茫茫的空地,没有任何可以防御的物品,梦雾渐浓,按照她和风卿墨事先计算好的,棠海也该出来了。 他们怀疑物灵梦提到月娘梦境濒临崩溃还有另外原因,凭借阿珺手段,她完全可以让棠海忘记月娘。 “这一刀我给你个痛快。”阿珺将匕首对着洛竹的脖颈狠狠的插了进去,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出来。 她颤抖着松开了匕首,棠海挡在洛竹的面前,匕首正好插在他的胸口,棠海疼的嘴唇发白起来。 “月娘,为什么?”他想问她既然一直在他梦中,为何不与他相见。 “她是阿珺,不是月娘。”洛竹纠正道,搀扶着受伤的棠海。 棠海的眼神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阿珺,阿珺一下慌了神,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别听她胡说,我以后不会再走了,我会留下来,好好照顾你和阿珺,我给你疗伤,你别动。” 棠海的神色突然变了,变得哀怨愁容,皱着眉手捻着兰花指,指着阿珺带着哭腔说道:“你根本不是我,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害我?你为何!” 这一声质问凄惨凌厉,洛竹吓得手差点松开,棠海此刻扮演的是月娘的角色,原来月娘一直在棠海身上,难怪这梦境之中不敢有月娘的出现。 阿珺退后了一步,有些慌乱,她强装镇定,安慰道:“月娘,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天雷不小心劈了你,不是我。” “若不是你,我与棠海本可以长相厮守,举案齐眉,都是你...” “都是你!”月娘的怨气也很足,拔下头顶玉簪就朝着阿珺刺去,阿珺轻盈躲过,大声喊道:“就算你没死,那大雨也会淹了村落,你同样活不成!你与棠海此生的命数就注定不得善终!明明是你们欺骗我在先,如今倒都成了我的错了!” “呵!”月娘的眼里全是泪,她毫不示弱的质问道:“你将棠海困在这梦境里,这里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宁,你这妖物,我今日就毁了你!” 月娘冲了过去,阿珺死死的拽住月娘的手腕,月娘的力气大的惊人,两人僵持不下,没想到月娘作为弱点在这梦中可以制衡物灵。 阿珺已经跪了下来,月娘的刀尖抵在她的脖颈间,阿珺的脸涨的通红,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护你周全?凭什么我不能与他在一起?凭什么我要替你渡劫,替你去死,我...” 月娘握着玉簪已经插进阿珺的脖颈之间,鲜血喷涌出来,将衣襟浸湿了了大片。 阿珺倒了下去,眼里还含着泪,嘴里喃喃道:我...我也爱他,我也想同他长相厮守,共度白头。 阿珺的泪顺着以脸颊流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滴在地上形成一颗晶莹的玉石,散着白光,阿珺现出了原形,重新化成了一支木簪,洛竹握在手中,这已经是一支普通的木簪了。 月娘倒在地上,慢慢醒来,发出的呼痛声已经不及刚刚尖细凄凌,洛竹连忙扶起他,小声问道:“棠班主,没事吧?” 棠海摇摇头,捂住胸口,脸色很难看,这时梦雾消散,棠班主躺在桂花树下,洛竹替他止血,桂花树上的桂花纷纷落地,一时间像下了场桂花雨,树上光秃秃的,只剩下几片枯叶。 四周的景象也变了,只有一间小小的茅屋,屋外的正是这棵桂花树,屋里坐着两个人,棠海的娘亲和月娘正有说有笑的绣着衣裳,月娘时不时摸一摸自己隆起的小腹,这才是棠海的真正的梦。 棠海倒在桂花树下,微笑的闭上了眼睛。 洛竹回过头,风卿墨就站在身后,她此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明明是胜了,心里却没有一点高兴。 “可有抱恙?” 洛竹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那种心情没有办法语言来形容,堵在心口慌慌的,心情重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棠海身形慢慢消散,化作一缕清风,四周的梦境也破碎起来。 洛竹和风卿墨踉跄摇晃了一下,她的肩膀上落下一只温暖的手,两人跌入了梦境。 洛竹掌心安静的躺着木簪,洛竹才发现并没有走出梦境,她讶异的看着风卿墨。 临冬惊呼一声从天而降,轩染连忙搂住她,搂住了她,物灵梦已碎,棠海苏醒,还在梦中的人跌入了另外一层梦境。 风卿墨打量了一下,沉思道:“这应该是物灵的梦境。” 洛竹将木簪递到风卿墨手中,风卿墨没有接,解释道:“你且收好,待外面安全了,我们再离开梦境。” 这梦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很普通的场景,院墙一角,墙角边栽种了一株不起眼的腊梅。 下雪了。 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洁白的雪花,洛竹伸手接了一朵,落到手心却变成了梅花瓣。 每一朵雪花飘落地面遇上土地便是白雪,遇上冰霜雪花便是梅花瓣。 一行人被这美景吸引住了,雪花纷纷变成了朱红色的梅花瓣,地上覆上薄薄的积雪,梅花瓣落在雪地上也渐渐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临冬,你看。”洛竹指着天上的还在不断飘零下来的雪花说道:“风席卷起来再吹上天空像不像我们以前常听师父说起的归落。” 归落是无一真人在枫林苦修时,一坐便是三季。 枫叶从嫩绿变得枯黄从地上飘落下来,大片的枫叶将所有的地面都覆盖,他身上也落了许多的枯叶,再睁眼枯叶已经累积到腰间。 盘腿而坐稍微活动了一下腿,这时林子里起了一阵狂风,地上的枯叶被吹起重新回到天上。 漫天的枯黄落叶如同蝴蝶一般纷飞,树枝原本已经光秃秃的,可是树叶像是重新回到了树上,漫天遍野的枫叶随风而舞。 那一刻他的世界是最美的,是静止的,也是世间可遇不可求的,取名归落。 看到如今的美景,洛竹心中顿悟师父所说的归落,那可不是她与临冬手拉手站在枫林里,看着落叶能得出的心得,美的一半是景,更重要的是心境。 第四十五章 前世旧梦 洛竹忍不住转了个圈,一转身看见风卿墨的头发上沾到了花瓣,像是戴了朵小红花,噗嗤一身笑了出来,大红袍配红花,真是相得益彰,锦上添花啊。 风卿墨狐疑的看着她,她的鼻尖有些泛红,估计是雪地里穿的有些单薄了,她灿烂的笑着,风卿墨嘴角微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梦境真美。”临冬由衷的感叹道,轩染拎着大刀站在一旁,依旧不怎么爱说话。 轩染最近在练大刀,用惯了剑,突然看他舞弄起大刀有些不习惯,按照他的说法是想了解了解刀法,看看武艺能不能再精进些。 “你们是谁?”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阿珺穿着红色的小袄子,头发两边扎了个喜庆的丸子,手里拿了串糖葫芦就走了过来。 “阿珺?”洛竹试探着问道,阿珺手里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小脸也是红彤彤的,她一边自顾把糖葫芦塞进嘴里,一边好奇的问道阿珺是谁? 洛竹没有答话,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阿珺跳着躲开了,院子里又跑进来一个小男孩,手里也拿着一串糖葫芦,留着长辫,一蹦一跳追了出去。 小男孩含糊的喊了两个字,小女孩笑着蹦跳着跑过去,两人嘻嘻哈哈的走远了。 天上的雪下得更大了,腊梅在墙角开得正艳,一恍惚腊梅不见了,洛竹仔细瞧了瞧墙角,确实是没有了。 屋内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琴音,洛竹朝着屋内望去,是绣楼,绣楼里只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琴音悠悠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院外有一只风筝高高的挂起,洛竹这才发现,已经是春季,空气里还弥漫着花香,这风筝好生奇怪,仔细打量才发现风筝上写了字。 寒梅伸高枝,傲雪凛人意。 风霜迎豪杰,美人度相思。 屋内的人也瞧见了外面的风筝,琴声停了下来,看着那只风筝发呆,思绪飘出很远的样子。 四周景象又变了,两个人更大了些,蹲在墙角看着一只小黑猫,女子时不时伸出手逗逗它,黑猫对她喵呜的叫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要是被你爹发现你偷跑出来又该被你爹骂了。” 女子粲然一笑,继续逗着小黑猫,笑着说道:“再过几个月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日了,我爹这几日时常在家中念叨女大不中留,我倒是觉得好笑,不过隔了几条巷子能不中留到哪里去?” 男子也笑了,宠溺回道:“你这嘴啊不知何人才是你的对手。” 女子站起身来,笑着说要回家了,一路小跑,拐过巷口的时候,才隐忍的咳嗽了几声,手帕中全是鲜血。 她时日不多,只想着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当一回最美的新娘,可是未到成婚之日,女子已经病的连床都下不了了。 她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嫁衣,眼里全是泪水,爹爹回来了,她知道亲事已经退了,思来想去,将死之人还是不能耽误他的锦绣前程。 女子沉沉的睡了过去,削瘦的脸上全是苍白,眼睛微润,嘴唇也是煞白,屋内突然出现出现了一位身着浅青色的女子,蹑手蹑脚的朝着床榻走过去。 洛竹看见青衣女子的模样瞬间明白了这个梦境,青衣女子是阿珺,床榻上的女子是月娘,而男子正是棠海,这个梦里是他们三人的前世或者是某一世。 阿珺伸出手小心的戳了戳月娘的脸颊,月娘费力的睁开了眼睛,看到阿珺有些惊讶,又像是没有力气一般,撑着身子骨娇柔问道你是谁? 阿珺摇摇头,关心的问道:“你好像生病了,许久也没出去玩了。” 月娘嘴角牵起了一抹微笑,大概是将她当做了谁家的小姑娘,月娘点点头。 月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轻声问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阿珺点点头,月娘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玉簪,晶莹剔透的很是好看,她将玉簪递到阿珺手上,告诉他转交给巷子最里边的陈家二公子,给他带句话,就说缘分已尽,物归原主。 阿珺茫然的看着月娘,又看着玉簪,呆呆的问道:“这是何物?长得怎么这般好看?” 月娘笑了,耐心解释道:“这是玉簪,用来挽发髻的。” 阿珺点点头,小心的捧在手心里,然后一溜烟小跑了出去。 再回过神来,屋子已经换了模样,阿珺撑着脑袋眼巴巴看着棠海写信,信纸写了一页又一页。 “你这是在作甚?”阿珺歪了歪脑袋,不解的看着,棠海叹了口气说道:“阿玥不知怎么了,突然与我决裂,闭门不见,连亲事也退了,我只能写信给她告诉她我心悦她,此生不会娶她人。” “这样就能告诉她了吗?” 棠海点点头,说了句大概吧,阿珺手动了一下,应该是想从怀里掏出玉簪,但是她又缩了回去。 “什么是心悦她?什么是娶她?”阿珺继续问道。 棠海脸红了一下,说了句小孩子家家别瞎问。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送信。” 棠海解释心悦一个人便是心里有个柔软的地方被一个人填满,每天只想看见她,与她在一起,只要看着她便会觉得很开心,她开心了自己便更开心,不开心时便想办法希望她开心。 阿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应该是心悦你了,你笑的时候我也会很开心。” “你才第一次见我,以后万万不可随意对他人说出这样的言辞。”棠海说道。 “我见过你很多次的!”阿珺立即叫道,她真的见过他很多次,从小到大,从年轻稚嫩到现在高大俊朗,只是他从未注意过她,她只是墙角的一株腊梅。 棠海只当他说笑,没有言语,对于棠海来说,这根本就是荒唐的,阿珺继续看着他写字,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心悦我?什么时候娶我?” 棠海写字的手颤抖了一下,字写歪了,纸上滴了一大滴浓墨,棠海说了句胡闹,想要教训她又想到一会还要她送信只得作罢。 “阿玥还好吗?”棠海转移了话题。 阿珺手又动了两下,又缩了回去,怀里的玉簪迟迟都没拿出来,淡淡的答了句,“她很好。” 第四十六章 只一人当真 棠海本想问她为何阿玥无事会托她转告这样的话,缘分已尽,物归原主,也没见这小丫头归还什么,想想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 阿珺接过信又一路小跑了回去,手里还拿着棠海给她买的糖葫芦。 月娘流着泪看完了整个信,信纸散落了一地,趴在床上呜咽的痛哭起来。 阿珺站在一旁平静的吃完整个糖葫芦,她突然问道:“你心悦他吗?想要娶他吗?” 月娘楞了一下,不解的看着她,后来想到了可能是鹦鹉学舌,学着棠海的话。 “那他什么时候心悦我?什么时候娶我?”阿珺继续问道。 月娘呆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你怎么问起这个,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阿珺重重点头,表情有些失落,“可是他说这一生只心悦你,只娶你。” 月娘闭上眼睛,喃喃道:没机会了,我气数已尽,终究是有缘无分。 “如果你能活下去,下一世能让他心悦我,娶我吗?”阿珺天真的问道。 “不知,那是他的心意。” “那你能把他让给我一世吗?一世就好。”阿珺不依不饶的逼问道。 月娘被逗笑了,又好气又好笑,带着几分玩笑的点头答应了。 阿珺摸摸怀里的玉簪,将它拿了出来,问道:“这个好漂亮,能送给我吗?” 月娘摇头,阿珺乖巧的将它还给月娘,然后凑到她的耳畔轻声说道:“我阿娘说初冬的时候,院子里的第一枝腊梅摘了做成药引,你便会好起来了。” 阿珺小跑着离开了屋子,初冬的第一枝腊梅,是重生的她凝聚的所有灵气,月娘虽然觉得离谱却还是半信半开玩笑的将腊梅做了药引,腊梅枝托人打了支木簪戴在头上。 阿珺也去寻求过棠海的意愿,得知月娘病重,棠海只说不惜一切也要治好月娘,她以为这句话足矣。 康复了的月娘与棠海成了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儿孙满堂,两人幸福一世,只是他们都忘记了那个天真的孩子,将他们的玩笑话当了真。 “这不公平。”月娘没有遵守承诺,而阿珺最后竟还阴差阳错和月娘共生。 “这是他们的选择,种下的因无论什么样的果都只能承受。”临冬插了一句。 可是,棠海欠了她一世。 洛竹没有说出口,这只是阿珺的一厢情愿,她以为感情可以交易,殊不知这场感情里只是她一人当了真。 这份情,棠海再也还不了了。 三个人,必有一伤,许是今世便是棠海与月娘偿还阿珺,那个感情干净剔透的小孩终是成了滥杀无辜的物灵,她亲手编织着美梦供养心上人。 最终死在清醒之中,在棠海的梦里,她可以是阿珺,是他们的孩子,却不可能是月娘,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自己,将爱与长情通通转达。 即便这样,她依旧不愿醒来,又无比害怕棠海醒来。 物灵梦的最后是棠海坐在桂花树下,阿珺歪着脑袋看着棠海写字,只是信上满满的都是阿珺的名字,她的头上还插着一支晶莹剔亮的玉簪。 最后的这个景象应该就是阿珺全部的梦了,洛竹拿出木簪将其悬在空中,准备打破这梦境。 可是阿珺笑得那么开心,洛竹犹豫着,她从头至尾都不曾真正获得过幸福,只有这最后的梦中是真的快乐。 “我们该出去了。”身后传来风卿墨淡淡的声音,他一伸手木簪在空中划了个圈将整个梦境撕碎开来。 戏园还是那个戏园,很破败,久违的阳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虽然物灵梦中也有晴有雨,却像做梦一样不够真实。 棠海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不知此时他在何处,心情是怎么样的复杂,也许梦中的一切他都不记得,又也许他都记得,谁也不知道他以后会生活的怎么样,只是亲手结束了物灵,让自己清醒也许是他做的最对的也是最错的决定。 这世间,不会再有人这般待他了。 洛竹深呼吸一口气,体内的真气遍布周身,整个人精神不少,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在风卿墨的老家呆了许久,昏睡一觉醒来感觉法术灵力增进不少,体内的寒毒也好了很多。 在物灵里呆了这么久,应该安全了吧,洛竹伸了伸懒腰,看多了生死离别,收集灵魄的心理压力也减轻了许多,好好活着还是最正确的选择啊。 面对情感,每个人都清楚的知晓对错,只是一看见那人的眼睛和笑容,脑子就糊涂了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期盼这笑容能长久些,再长久些。 洛竹的脑子里闪过了风卿墨的笑颜,那么淡雅从容,被他看一眼,心就安静了。 自己是动了心吗?洛竹正发着呆,脑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扇子疼的叫了出来。 “想什么呢?” “你再那破扇子打我的头,我便将他拆了然后当做柴火烧了!”洛竹毫不示弱的瞪回去,一脸恶狠狠的说道,她就知道什么淡雅从容,这人绝对不会那样对她笑一次。 风卿墨自顾自的朝前走,丢下一句在益阳耽误那么久,北海还去不去了? 益阳城里还有一些留下来驻守善后的敌军,小心一点出城根本不会被发现,就算打起来也不怕,洛竹更是化作一位老妇人大摇大摆的出了益阳城。 时间耽误了许多,如果想早点到达北海的话只能抄近路,从益阳城出来只有两条路可以到达下一个歇脚的地方。 一只黑色身影快速从屋顶掠过,速度快的看不清,他死死的盯着洛竹身后的那把魔剑,又一个掠影消失在屋顶上。 天龙殿里站了一些人,气氛有些凝重,待探子禀告完最后一句话所有人的脸都冒出了冷汗。 在益阳布下重兵,那么多兵马在益阳寻了几日,一连找了几日都不见人影,接到消息说是已经离开益阳,前脚刚调兵去他处,后脚就让他们出了益阳城。 坐榻前拉了好几层白色纱帘,坐榻上的人懒洋洋的,隔着好几层纱帘看不清他的模样和表情,但是空气静的可怕,良久他才悠悠的来了一句:“你们就是这般给我誓死效忠、鞠躬尽瘁的?”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帘子后的人一抬手,大殿空中立即显现一幅地图,上面清晰的标记着去北海的路线。 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指向地图上的玉麟城,声音低沉的说道:“要去北海必经此城,这一次我去会会他们。”黑色的身影很精神,得到准许握着长枪便出了门。 那个黑色的身影正是时魅。 第四十七章 被封灵魄 阿嚏!洛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忙问临冬是不是偷骂她了,临冬连连摇头,笑着打趣说也许是有人想你了。 自己和临冬都不在山上,师父可省了不少的心,还不赶紧找个地上美美的过他的潇洒日子,才不会想自己呢。 洛竹颠了颠还是空空的净灵瓶心里凉了半截,出来这么久里面还是毫无收获。 等到了北海修好了育灵器,没有了大红袍的帮忙,收集灵魄应该就更难了,洛竹赶着路,看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想着心事。 净灵瓶突然闪了一下,仔细一看,好像又没有了反应,是因为灵魄太弱了吗? “有灵魄被封印了。”风卿墨扫了一眼净灵瓶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 “猜的。”风卿墨如实回答,洛竹无奈的笑笑,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这时净灵瓶又闪了一下,洛竹更加确定这附近有可以收集的灵魄了。 附近都是一片荒芜,就象征性的长了几棵枯树,杂草都不长,这么荒凉的地方会有灵力强大的灵魄出没? 净灵瓶指引着方向,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最后在一处碎石面前停了下来。 “这瓶子不是坏了吧?还是埋在这碎石堆下面了?”洛竹小声嘀咕着,这么辽阔的地方如果有异样,她应该早就察觉出不对劲。 说来也怪,附近都是寸草不生,除了几堆碎石再无其他,洛竹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些碎石的排列都是有规律的,看上去像是一个阵法,只不过这阵法有些不常见,不似普通的封印阵法。 “风卿墨,你看这些碎石堆是不是故意摆放成这样的?” 风卿墨上前一步,环顾了一番答道:“连起来好像是个祭祀阵法,又有些像封印阵法。” 难道这个灵魄真的被封印了?洛竹手里的净灵瓶还在泛着光泽,西边的碎石堆已经被破坏掉了一些,这个残缺的阵法也着实看不真切。 不管是被封印还是祭祀,看这方圆几里寸草不生的架势也是不好惹的主,洛竹心想:还是算了吧,没必要招惹麻烦。 风卿墨已经割破了手指,对着空中比划了几下,鲜血落在眼前的碎石堆上,然后被吸收殆尽。 “这灵魄可不好招惹,我们还是走吧?”洛竹试探的说了一句,风卿墨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淡淡应了句恩,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对前半句表示认同。 洛竹打消了要离开的念头,从身后拔出魔剑,这把剑自从重铸后便再也没有开过刃,今夜我便要试试它的威力。 洛竹也割破了自己的食指,魔剑上沾染上了鲜血,魔性一下被唤醒,剑身都在微微颤抖。 风卿墨饶有兴趣的看着洛竹,只见她凌厉的破风挥出几剑,翻了个跟头就朝着其他碎石堆挥去,姿势有些怪异,像是舞剑又像是喝醉了酒,魔剑在她手中划了大圆圈,分出了许多幻影跟着一起舞动,最后随着一声低沉的破,剑气以她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 这套破阵法洛竹当年在无极山上练了好久,师父待她一般都比较宽容,除了这套剑法硬生生将她饿了好几顿晚饭,直至学会了才罢休。洛竹终于明白了师父的用心,若是被困在阵中出不去,再大的能耐也无济于事。 轩染微微点头表示肯定,刚刚看着洛竹舞这套剑法,确实英姿飒爽。 风卿墨笑了,笑容带着几分宠溺,洛竹连忙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威风?” 他想伸出扇子敲她脑袋被躲了过去。 这阵法只破了一半,洛竹想着若是拿着灵魄没有办法再将他封印起来也不是难事,她破了东西两面的阵法,灵魄的气息更加强烈,净灵瓶更是剧烈的抖动起来。 是至阴至邪的净灵瓶,看来是个凶灵。 地面真正的模样也渐渐显现出来,两边原来是一片竹林,竹林里的竹子稀稀拉拉的,枯萎了不少,看着依旧荒凉,显现到最西边的时候,半面湖泊显现了出来,湖泊不大不小,约莫十米的长度,另一半在南面,被遮盖了起来。 因为阵法缘故,一半水一半泥土看着这湖泊真是奇观,整整齐齐的像被人从中间整齐的切开一样。 “这湖泊的水真干净,湖底的水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临冬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着湖底,湖底看着不深应该只是假象,水底的卵石、水草能清楚的观见,只是湖里没有鱼。 洛竹看了眼,最底下的一丛在水底荡漾开来,水草在不断蔓延生长,膨胀开来,枝蔓延缓舒展生出一朵朵洁白的小花,有要慢慢浮出水面的趋势。 “这水草...”临冬皱着眉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水草浮出水面后都安静下来,洁白的小花在月光下闪着光亮。 “血...血枯草?”临冬不是很确定的叫出了名字,洛竹好奇的看着她,临冬继续说下去:“这个水草长得很像血枯草,血枯草性子冷,喜寒惧热,常常生于鲜血之地,五瓣花,花瓣洁白,花蕊血红,只是这血枯草的叶茎泛黑,也不似这水草生长在水里。” “你莫不是认错了吧?这一池的清水,那藤蔓上的花...”洛竹还想说些什么,惊讶的发现湖底开始泛黑,由湖底渐渐蔓延开来。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入鼻,洛竹捂住鼻子,湖底蔓延上来的是血水,经过血水的血枯草根茎开始泛黑,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临冬往后退了几步,这么一大片的血枯草得需要多少灌溉才能生长成,想想令人不寒而栗。 血水没能蔓延上湖面就被湖中心的金光吸纳,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血水和血枯草席卷下去,湖泊恢复了清澈。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临冬有些害怕的拉着洛竹。 洛竹没有说话,偏着头看了一眼风卿墨,风卿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与轩染对视,轩染点点头就准备下湖。 湖底抬头还能看见天上的圆月,月光很好,湖底也能看的清楚,轩染小心靠近湖中心,身后悄悄的出现一缕黑发。 第四十八章 湖底的女人 “轩染!”临冬大叫了起来,轩染回过头已经来不及,黑发朝着他攻击起来,湖底又出现了那缕金光,轩染也要被吸纳进去。 与此同时一股相反的力量将轩染玩外推,轩染看不见是谁在帮他,只听到一声轻柔好听的女声让他赶紧离开。 是金光里面传来的声音,轩染来不及细看,那股力量已经将他送出了水面,湖边风卿墨已经准备施法见轩染无恙,露出了一丝惊讶。 “湖底有两股力量,刚刚缠住我的不知是血枯草还是头发,湖底关了个女人,是她助我上岸的。”轩染将所见所闻如实禀告。 风卿墨的指腹在扇柄上摩挲着,随即在手心中轻轻拍打了几下,这是他惯有的动作,一思考起来就习惯性做出这些动作。 “血枯草会主动攻击人吗?或者有其他危害吗?”洛竹小声的朝身边的临冬询问道。 临冬表示自己也只是在一本书中见过血枯草的干花模样,因为这种花滋养起来非常费劲,寻常阴凉之地也是养不活,需得日日以鲜血浇灌,而且不能见日光。 洛竹想起刚刚那么一大片的血枯草,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茂盛的情景都是多少鲜血换来的,这也就更加笃定了这湖底的东西是非常危险的。 那道金光应该是封印,只是看起来这封印也不能完全镇住他,所以只能压制在湖底,甚至在湖周围再布下一次阵法以免他逃脱出去。 “这湖底的灵魄看样子凶狠异常,连轩染都差点遭到毒手,我们还是不要随意触碰的好。”洛竹权衡了一下。 风卿墨摇头,“这条路是通往玉麟城的必经之路,封印不稳,行人难免遭殃,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或是将湖底之物放了出来,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那再封印一次呢?” “不行。”风卿墨打断道,指着碎石堆说道:“我察验了一下,是百行阵。” 百行阵又称献祭阵,须得法术高深的修仙之人将毕生修为注入阵中,以血祭阵,封印镇压凶物,如果不是湖底的灵魄凶恶至极,也不会遭到这般镇压。 “断然是不能让旁人接触了。重新再布一个幻阵,让旁人看不见这湖和法阵,重新开辟一条新路就无大碍了。”洛竹想出了个法子。 “这湖底的东西这么凶残,会不会破了我们的幻阵啊?或是有其他不知情的仙人路过瞧见了,心生好奇误入了这幻阵就不好了。”临冬有些担忧。 风卿墨指了指湖泊,“我们先去看看这湖底到底有什么!” 湖泊的水面泛着幽冷的光,平静的如一潭死水,走进了些湖底的血枯草又有了动静,不停生长蔓延始终不能出湖面。 “这湖泊...没有倒影。”临冬突然说了句。 洛竹靠近了些,湖底清澈可见,水面上该有的倒影倒是一个也没显现出来。 现在是不能冒然下水了,风卿取了面镜子,放在湖水里,镜子很快沉入水底,血枯草不出所料缠住了镜子,湖底的金光立即将他们一同吸纳进去。 风卿墨又取出另外一面镜子,用手在上面拂了一下,湖底的景象立即显现出来,将镜子放大,对着月光能清楚的看见另一面镜子折射出来的景象。 镜面满满的都是血枯草,洁白的花显得美丽又妩媚,血枯草没有尝到想要的鲜血慢慢放开了镜子,镜子顺着湖水流入了湖中心。 洛竹和临冬吓得同时尖叫起来,镜子里显现的是一张苍白的女人脸,脸上带着伤痕,两个眼睛的位置空洞洞的。 她的头发很长,黑到发亮,飘散在水中,她努力用耳朵辨别声音,脑袋微微晃动,突然金光闪了一下,她吃痛的挣扎着,表情很痛苦,嘴巴一张一合想极力挣脱,再细看才发现她的手脚都被钩子固定着。 是直接穿过皮肉,硬生生贯穿的勾住,钩子另一头着锁,每个铁环上面都被贴满密密麻麻的封印经文,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来,她被封印了。 刚刚镜子离得太近了,所以看着有些狰狞,稍微离远了些女人虽然没有了眼睛,但是五官分明,不难看出是个美人。 身上是带血的白衣裳,被染了血,鲜血凝固在上面想成片片鲜艳的红色,看上去像是花纹。 女人还在挣扎着,每一次挣扎都痛不欲生,洛竹别过脸去,没忍心再看下去,不知她作了什么恶才会历经这般报应,这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疼痛的滋味和无边际的惶恐与黑暗。 风卿墨点燃了一支烛火从湖面扔了下去,火光没有熄灭反而缓缓沉入湖底,慢悠悠落在女子的身旁。 女子的影像在照射下更加清晰,她的脸上还有血泪,右脸还有一块小小圆形烙印,已经形成疤痕,挥之不去。 “你是谁?”风卿墨朝着镜子问了一句。 湖底的女子听到了风卿墨的声音,挣扎的更厉害了,两只血窟窿的眼睛看着更吓人了,努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你是来救我的吗?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女子哭的厉害,脸上划过几道血泪,声音尖锐凄凉,令人不寒而栗。 她大抵许久都不曾听见声音了,也不曾与人沟通交流,她在这湖底已经呆到崩溃,呆到绝望。 “不不不,你们别过来,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女子突然改了口,慌慌张张的催促他们离开这里,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公子,刚刚在水下救我的就是她。”轩染听出了她的声音,她一开始可能被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条误闯进来的小生命,现在听见声音才会这么激动,谁也不知道她被关了多久。 “你犯了何事?”风卿墨脸色还是很正常,没有露出其他表情。 “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没有杀人,他们都不信我,你们...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吧!”女子哭喊着,脸上全是歇斯底里的愤怒。 “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走吧。”女子语气软了下来,也没有再多的言语,只是让他们离开。 风卿墨拂去画面,镜子四分五裂,湖底的火烛也熄灭了。 “走吧。”风卿墨转身就要离开,临冬拉着洛竹紧跟着在身后,洛竹回过头看了一眼湖面,幽冷的泛着寒光,如同刚刚那面镜子。 第四十九章 你到底是谁 几个人布好幻阵,又在四周写下密令,警示众人不要越界,更不要随意接近湖边。 临冬还是小声的问了句:“我们就这么走了没事吧?” “无妨。”洛竹摇摇头,拍了拍临冬的手安慰道。 一路走来,洛竹心性好了很多,也看开了很多,许是在小时身上明白了许多事不是想管就能管的了的,也许反倒是害了人家,凡事的出现都是有他的道理。 风卿墨停了下来,呆愣在原地,突然想起了一本书卷上记载的事,虽然只有寥寥几笔,时间和地点却巧合的对上了。 风卿墨解开幻术,重新回到湖边,再扬手湖底的火烛重新燃起,女子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有几个问题烦请如实禀告,你只需点头和摇头,第一个问题,你姓江对不对?” 女子微微一愣,点点头。 “第二个问题,血洗城池是你的做的?” 女子摇头。 “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不认识风满城?” 女子沉默了许久,咬了咬嘴唇,像是思考了许久,还是点头,答道:“仅有几面之缘。” “你可知风满城为人行事极其低调,他的名讳旁人知之甚少。”此言一出女子愈发沉默了,两人僵持了许久,女子终于败下阵来,长叹一口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自我被囚禁在此,再不曾听过他的踪迹。” 风卿墨对于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意,他看上去有些怒了,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如若不是你,他本该风风光光成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女子已经泪流满面,她挣扎起来,痛苦的吼道:“我不可能害他,是我妹妹江雪姬所为,你们只知道来找我,可我只是平白做了替罪羊罢了,这么多年来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你们又何曾心慈手软过?你们同样也是恶贯满盈的恶人!” 风卿墨清楚的记得书卷上记载的是叔叔风满城出游的游历,最后一页便是此地,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游玉麟城,见一女子,名唤江雪媚,并没数月,复见此女玉麟城城无一话,死状惨异,满地之血,满城皆若是被血水洗之,满城亦不知往,杳然。 游历玉麟城,遇见一女子,名唤江雪媚,一起消失了几个月,再次见到这个女子玉麟城城内没有一个活口,死状凄惨异常,满地的血水,整个城池都像是被血水冲洗了一番,满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杳无音信。 风卿墨知道自己的叔叔面对血洗城池绝对不会无动于衷,所以如今知道真相的只有江雪媚一人。 江雪媚的眼睛还是空洞洞的,看着有些吓人,惨白的脸上全是血泪,她先是呜咽的痛苦起来,接着就是嚎啕大哭,哭够了才缓缓开口。 我与他相识在五月,那时阳光正好,而我正与家仆躲避追杀...... 江雪媚的父亲在朝为官,先帝驾崩,时局动荡,六王爷为了笼络人心,决意与江家联姻。 朝局之上无非两股势力,六王爷和八王爷明争暗斗多年,江家得罪过相国,而相国正与六王爷打的火热。 江家有两女,生的貌美如花皆未出嫁,可是将要托付终生之人是已经及暮的六王爷,江家一是不敢抗命不遵,二是不舍女儿落入虎口,百般为难之下投靠了八王爷。 六王爷借题发挥,随便安了个罪名关押了江家,江雪媚幸免逃跑匆忙慌乱,慌不择路跑进了林子里。 风满城正在林子布阵,他发现这林子有恶鬼作祟,还未布成就发现阵法被人破坏,前去查看就看见家仆被人当场屠杀,一剑穿心,江雪媚坐在地上眼里含泪,几个官兵紧逼不止。 风满城定住了几个官兵,将他们困在林中,江雪媚吓得不轻,也不开口言语,不肯离去,一个劲的磕头。 手指不断比划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她越想表达什么就越着急,咿呀咿呀的表达不清楚,一边费力的想说话,一边更加着急,脸上全是泪水。 江雪媚想到了书信,将家仆怀中的书信递给风满城,风满城看了之后大致明白的前因后果,意识到他不该多管闲事。 “尘世之事,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改变,插手相助只怕是日后必有大祸。”风满城解释了一句。 今日他已经多管了闲事,修仙习道之人早知知晓万事皆有定数,尤其这人间的事自有星君和冥界掌管,胡乱插手,只怕是报应来得更加沉重。 江雪媚不停地磕头,风满城将怀中的银两递给她,示意自己无能为力,江雪媚跪在地上很是狼狈。 风满城咬咬牙离开了,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她已经起身走出了几步,地上的银两还放在那里没有挪动。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过了一会又回到了之前分离的位置。 几个官兵还是被定在树桩上,风满城叹了口气,说道:“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只是你们不许再追那名女子了,听明白了就眨眨眼。” 见无人反驳,风满城准备动手解开他们的定术,身后猛地被人撞击扑倒在地,一回头江雪媚就倒在地上剧烈的抽搐,头疼的捂住自己的脑袋,身上环绕这一大团黑雾,风满城立即出手定住了江雪媚体内的恶鬼。 只是一回功夫就吸收了她许多精气,要不是及时定住应该是化作干尸了,可是刚刚若不是她,那恶鬼只怕是要缠在自己身上了。 “姑娘,你怎么样?”风满城语气缓和了许多。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恶鬼不必寻常厉鬼,飘荡了几百年,专门吸食小鬼和行人的精气,狡猾的很,若是强行逼出体外还不知会不有性命之忧。 江雪媚摇摇头,脑门上渗出一层细汗,看得出她在强忍着痛苦,风满城一挥手匆忙解了他人的定身术,抱着江雪媚就往玉麟城内赶。 玉麟城内有个他的老相识,现住在玉麟城最西边的一条小巷子里,在那里已乞讨为生。 整日里穿的破破烂烂,殊不知他的家中有好几处豪宅和百亩田地,只是他唯独喜欢四处乞讨,现住在那小巷子里等着风满城与他一起把酒言欢。 第五十章 老乞头 “老乞头,你在哪?”风满城抱着江雪媚就匆忙找着老乞头。 老乞头蹭的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霎时间腿也不瘸了就慌张往风满城的方向跑,他还是第一次听风满城这么着急的喊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这儿,这儿呢!”老乞头连乞钱都没来得及拿,风满城见着了他才放下心来,老乞头见他气喘吁吁,怀里又抱着江雪媚顿时傻了眼。 “这是哪里拐的小娘子?怎地晕了过去?”老乞头一肚子疑问,风满城来不及解释,囔着让他赶紧带他去家中给江雪媚医治。 “不就是被恶鬼附了身嘛,你这软玉温香的还不快活?还急成这个模样了?出息。”老乞头一番话让风满城涨红了脸。 老乞头的年龄也不大,与风满城差不了多少,爱乔装打扮成老爷子,与风满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般,装作可怜兮兮的讨钱。 风满城一眼看出了他的把戏没有理会他,老乞头顺手摸走了他的钱袋,两人你追我跑折腾了一夜,老乞头把钱袋子还给了风满城,风满城将里面的钱都倒给了老乞头,只留下了钱袋子。 老乞头气的胡子都掉了,合着为了这破钱袋子紧追着那么久,早说呀,早知道就把钱袋子还给他就是了! “我说了把钱袋子还我,是你自己不听,跑得那么快,怨不得我追你那么久!” 老乞头又好气又好笑,“行行行,算我倒霉吃了个哑巴亏。” 风满城可不乐意了,明明是自己折了时间又折了银子,怎么反倒是他吃亏了,老乞头也不恼,笑着打趣说他也不是小气的人,不打不相识,请他吃酒。 带着风满城豪气进了一间大酒馆,囔囔着就要最好的酒,一下子点了五大坛,风满城一下子傻了眼,这点钱连一壶酒的酒钱也不够啊。 莫不是要吃霸王餐吧,风满城赶忙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心想着要是酒钱不够就拿它抵押了,下次出门一定要多带点银子。 老乞头一点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点了好几个下酒菜,专挑贵的点,大手一挥说了句想吃啥吃啥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风满城生无可恋,心想着这老乞丐怕不是要把自己卖在这酒楼吧,后来才知道这家酒楼就是老乞头自己开的。 风满城拿杯子的手颤抖了一次啊,酒洒了一桌子,这么有钱还出去与别人抢生意,真是太不人道了。 老乞头哈哈大笑,说自己淡薄名利,追求仙术,一心想着修仙成仙,平日里混迹乞讨也是为了寻些不寻常的事好仗义出手相救。 风满城与这老乞头的缘分算是这样结下了,两人约莫过个十天半个月便约在一个地点相见,把酒言欢,风满城专门送了他一只灵鸟方便联系。 这可把老乞头乐坏了,谁知没过多久老乞头就哭丧则说灵鸟死了,说自己在与一恶灵相斗时将灵鸟放了出来,以为会大显身手谁知让恶灵一口吞了。 风满城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养了那么久的灵鸟就这样白白牺牲,灵鸟是让他传信用的,谁让他鸡毛当令箭使了。 老乞头还鼓囊着说是风满城送的灵鸟是假的,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然后搬出了十年的佳酿,将他灌醉,连哄带骗的又要走一只灵鸟。 两人去了内屋,风满城将江雪媚放平在床上,用法术镇压着体内的恶鬼,老乞头则保护着江雪媚不受伤害,给她护法。 恶鬼刚探出脑袋,老乞头眼疾手快的将它收进了葫芦,乐呵呵的说道:“反正杀了也是死,倒不如留给我酿酒喝,哈哈。” 这抠门的本性又出来了,恶鬼旧的确可以酿酒,俗称百鬼酿,要抓上一百只恶鬼,而且酿出来的酒恶臭难闻。 相传喝了这酒凡人能免生死,只是传说而已,这酒还缺的一味药引子,就是鎏金葡萄挂,一千年才结一次果,传闻葡萄难养殖的很,需得精心照料,一不留神就枯死了,全部前功尽弃。 “这百鬼酿的药引子你又没有,如何能酿的成功?再说了这百鬼酿的功效也不知如何,你可别胡来。”风满城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老乞头眯着眼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美滋滋的摇了摇葫芦里的恶鬼,放在耳边听了听,嘴里嘟囔着:“小疯子还不赶紧去看看你那小娘子?” 风满城满头黑线,都说了几百遍了不要在外人面前喊这个外号,自己一世英名迟早毁在他的手里。 江雪媚已经坐了起来,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老乞头眼睛贼溜溜的打量着江雪媚,江雪媚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低下头。 “诶,你这小娘子还挺俊,就是有点怕生。”老乞头话音刚落,胸口上结结实实挨上了一拳,风满城佯怒道:“老乞头,胡说个甚,人家姑娘好好的清白人家,你再胡说我撕了你这烂嘴。” “诶哟,小疯子,你这嘴满嘴喷粪的功底越来越厉害了,一点都不晓得尊老爱幼.......诶诶诶,疼疼疼,放手放手,错了错了。” 老乞头的耳朵被风满城揪了起来,满嘴求饶的样子很滑稽,加上两人的装束形成巨大的反差,江雪媚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小娘子都笑了,你还不撒手!”老乞头揉揉自己被掐的耳朵,都红了,心疼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幽怨的看着风满城。 江雪媚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风满城连忙上前扶起她,她避开了,脸上还是挂着笑,起身转头径直离开了。 老乞头凑在风满城的耳边,小声说了句还不去追啊?风满城有些不知所措,追上了该说些什么呢,他不可以随意干预凡间的事,可是看见她落寞单薄的身影又有些不忍心。 “老乞头,你说这忙是帮还是不帮呢?”风满城脱口而出,老乞头听得云里雾里,胡乱答道:“帮呀,如何不帮,只要是行的正坐得直的正义之事,怎样都是对的。” “可是有违纪法...” “磨磨唧唧跟个婆娘一样,你跟我两干的缺德事还少了?”老乞头仔细一想,好像缺德事都是自己干的,小疯子顶多算个帮凶吧。 风满城眼里亮了一下,立即上前去追有些距离的江雪媚。 第五十一章 乔装救人 风满城幻化成二王爷的模样,手里提溜着一支玉萧,看上去没个正形,真正的二王爷就是这样,不正经,拿着玉萧晃晃悠悠,瞧中了哪家姑娘就带回去做妾,手里的好萧白白糟蹋了。 江家满门抄斩的日子定在三日后,大街小巷悬挂着通缉令,江雪媚一路上只敢低着头走路,她头上戴着沉重的斗笠,看着有些头重脚轻,洁白的面纱让人看不真切面容。 “你这个模样反而有些引人注目了。”风满城停顿了一下,伸手拿走了她头上的斗笠,待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去够斗笠了,就像拿走了孩童心爱的糖果一般,她有些恼怒的红了脸。 她伸手争抢斗笠,风满城只当没有看见,将斗笠随手扣在了石子变化的家仆脑袋上。 家仆还是自顾自地走着,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石头家仆,但凡遇见点略懂法术的就当场揭穿了不可,老乞头跟在后面乐哉乐哉的,举手投足没有一点的女人姿态。 “老乞头,你现在可是我身边的贴身女官,你这四叉八仰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女子仪容?”风满城小声提醒着。 “行行行,就你事多,逮着谁都不顺眼,一会可别自己先露怯了。”老乞头丝毫不退让。 牢狱中,江家一家子被分别关押在两个临近的牢房里,有一间牢房只关押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身上全是血迹,发丝凌乱,应该是不久前才受过刑罚。 江雪媚已经跑了过去,好在四下并无旁人,江雪媚抱着栏杆失声痛哭起来。 牢里的女子微微动了一下,也看见了牢外的江雪媚,她想起身,挣扎了一番根本起不来,风满城打了个响指,铁锁应声断裂。 江雪媚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袍一边盖在了她的身上,江雪姬看见陌生面孔还是有些害怕,不停的往后缩,江雪媚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江雪姬伏在江雪媚的怀中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江雪姬被扶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烙印清晰可见,老乞头直皱眉的看着她的脸,这群牢役实在是太没人性了,在人姑娘家脸上留下烙印,这以后可怎么见人。 江雪姬似乎察觉到了老乞头的目光,立刻捂住了烙印,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江雪媚将自己脸上的纱布戴在她的脸上,平日里她是最爱干净最爱美的,选个发簪都要仔细挑选,如今这容貌被毁怕是心中定是已经伤心至极。 牢房内还有很多其他的犯人,他们小心的探出脑袋偷看这一幕,风满城别过脸不再看他们,他也不知这件事是对还是错,老乞头偷偷在他耳边附语道:“我刚刚算了一卦,江家这一劫乃是命数,并非吾等所能改变啊。” 风满城点点头,他何尝不知晓,转过身背对着江雪媚,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只能见他们最后一面,不可带任何人离开。” 江雪媚跪了下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雪姬,表示可不可以让妹妹离开,自己留在牢房之中。 风满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老乞头也沉默了,江家是无辜的,他们都是无辜之人,只是白白做了政局的牺牲品。 “你只能带她一人。”良久,风满城才艰难的冒出了这一句,殊不知江家和整个玉麟城的命运就此改写。 江雪姬仔细清洗收拾完了之后,风满城才发现江雪媚与江雪姬是双生子,两人的模样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江雪姬的脸上如今多了一个烙印,虽是精心调养还是留下了疤痕。 一场王位之争,家破人亡,逃亡的两姐妹也是一个哑巴一个被毁容貌,这世间还是权贵横行百姓苦啊,风满城回味了这些年游历人间所见所闻还是一个苦字啊。 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还是有太多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风满城又喝了一口酒,美酒下肚,口齿留香。 江雪姬远远的瞧见了风满城躺在树干上喝酒,老乞头躺在屋檐上已经睡着,微微打着鼾声。 “城公子。”江雪姬轻声喊着,风满城低头看见了树下她,一袭白衣,头上只别了一支木簪,颇有几分美人在骨不在皮的风味。 “何事?”风满城放下了酒壶,江雪姬站在树下,几片花瓣落了下来,江雪姬有些为难,顿了下还是揭下了面纱,轻声问道:“城公子,小女子这脸...” 风满城立即知晓了她的来意,下意识朝着老乞头的方向看去,他睡得正香,酒壶倒在一旁,酒水顺着屋檐流了下来。 “江姑娘不必挂怀,我会尽力替你找些法子淡化疤痕的。”风满城想了下还是不要夸大其词,这疤痕已经长成,江雪姬一介肉体凡胎怕是难以根治,就算有了上好的仙药也不敢随意让她试药。 “你说的可是真的?”江雪姬喜出望外,连忙确认,风满城点了点头,道了句:“真正的美人是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温婉气质,你这样便很好。” 江雪姬红了脸,看得出还是很高兴的,低低地说了句,满嘴的蜜糖话,人家才不信你,就转身跑开了。 原本只是安慰她的话语,一时间在江雪姬的心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所有的不安和不开心统统不见,只是因为他说这样就很好,这样便足够。 “啧啧啧,芳心赴流水,转曲一场空啊!”老乞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半昧着眼,阳光洒在身上懒洋洋的,他的两颊因为酒精变得红通通的,老乞头伸了伸懒腰,伸手去够酒壶。 “原来你一直在装睡!”风满城将手中的酒壶扔了过去,老乞头眼疾手快抓住了酒壶,笑盈盈的说道:“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与美人幽会吗?真是不识好歹!” “又在胡说!” “诶,小疯子没看出来你艳福还不浅啊,这姐妹花只是不知你更喜欢哪一朵呀?”老乞头拧开酒壶灌了一大口酒。 风满城没有言语,只是朝着远处的屋顶看着,看着有些出神,无论是哪一个都不会有好结果。 第五十二章 双生子 “姐姐,你喜欢城公子吗?”江雪姬在一旁照着铜镜,江雪媚正在细细绣着手帕,她楞一下,停下来不解的看着妹妹。 原本他们二人都是唤风公子的,只是风满城说风公子听着和疯公子差不多,已经有一人喊他疯子了,让他们就不必再雪上添霜了。 “姐姐,我喜欢他,而且我觉得他也喜欢我。”妹妹静静的等着回话,继而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姐姐对不起,忘记你不能说话了,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放纸鸢怎么样?” 江雪媚摇摇头,脸上还是挂着笑,眸子里有一丝失落闪络,江雪姬耸耸肩跑了出去,江雪媚死死拽着手里的绣帕,绣帕上已经染上一小片鲜红,她一低头,眼泪就落在了绣帕上。 风满城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刚刚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他也不知怎么说,只是见江雪媚落了泪他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说些什么。 “那个...雪媚姑娘,我与老乞头要去集市一趟,你有没有需要带的物件?”风满城想了半天才想了个蹩脚的理由。 江雪媚笑着点头,笑起来将人直接融化在眼睛里的温柔里,她取了纸笔,上面画了串糖葫芦,旁边写了一行字,若是瞧见了糖葫芦,烦请城公子替我带一串回来。 风满城看了一眼,笑着收起信纸,揣进了怀中,扭头高呼老乞头,四下找寻他去了,江雪媚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手帕上的小字也被鲜血浸湿。 江雪媚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剪刀将手帕剪碎。 知晓风满城要去集市,江雪姬蹦蹦跳跳的就要跟着去,她戴着片白面纱便出了门,老乞头看了一眼江雪姬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说她不去吗?” 江雪姬错愕的抬头看了眼老乞头,眼神对视片刻,老乞头笑着挠挠头,解释道认错了人,两姐妹长得太像,平日里江雪媚便很喜欢穿着淡粉色的纱裙,戴着面纱或是戴着斗笠,不仔细瞧还以为是江雪媚。 “我们长得很像吗?” “像啊!” “不像。” 得到两个回答的江雪姬乐呵呵的笑了,笑着拍了拍老乞头的肩膀,说道:“你看平日里平稳端庄的就是姐姐,活蹦乱跳的就是我啦,话说话来,老乞头你说我们两个谁更好看啊?” 这简直就是送命,老乞头连连笑着摆手,一边说着老夫不知,老夫不近女色,老夫什么都不知,一边飞快的往前跑去,惹得江雪姬跟在后面一个劲的追赶。 风满城轻笑一声,又想起了江雪媚,两姐妹两种性格,一个看似高冷偏执,另一个活泼可爱,风满城眉头突然紧皱了起来。 他想起了江雪媚的一句话,我们两姐妹自幼感情很好,性格也很相似。性格很相似,那到底是姐姐变了,还是妹妹变了呢? 许是姐姐也像从前这般天真烂漫,经历那么大的变故之后,性情也有了些改变,风满城叹息了一口气,朝野之事,动荡之局,众生苦啊。 江家除了江雪媚和江雪姬二人侥幸存活,其他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斩首示众,说是以儆效尤。 满城的人热热闹闹的围在刑场,来看行刑的人都带着情绪,有的人嫌血腥早早离开,有的拍手叫好,有的跟风起哄,只有可怜的江家人一一列好,当着众人的面纷纷人头落地。 杀人不过头点地,在这一群看客之中还有一个身影,那日,风满城在城墙上看不真切,江雪媚步履阑珊,死死拽着衣角,只是站在能刚好看到刑台的地方,眼看着时辰要到了,将手里的酒轻轻放在了地上转身离开了。 一群看热闹,吵闹的人群和她的形单影只形成强烈的对比,风满城有种想去保护她的冲动。 风满城缓过神来,眯着眼看着已经远去的她,跟进巷子,晃一眼就瞧见江雪姬举着几枝桃花走了过来。 “城公子,你怎么在这?” “恰巧路过。”风满城见江雪姬要往刑场那边去,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回去吧。” 江雪姬抬眸撞见他深邃目光,笑了一下答道:“好。” 她举着桃花又活蹦乱跳的顺着巷子跑开。 如果他跟上,他会瞧见那阳光带笑的女子,拐过弯后蹲在石板上失声痛哭,泪水打湿洁白衣裳,桃花瓣落了一地。 “诶?这是谁家小娘子怎么在这哭了?”话音刚落,江雪姬听见铜钱落入瓷碗的声音。 抬头老乞头那张贱兮兮的脸就在眼帘,化过妆的看上去更加年迈,他脏兮兮的手又放了几枚铜钱放入瓷碗里。 “来不哭了,老爷我再给你打赏几个铜钱。”说罢拾起碗里的铜钱又要故技重施。 “你这头上是什么?”江雪姬悄悄将手里的一小枝桃花插过他的发髻,看上去就是老大爷不知羞,大把年纪还戴了花。 “头上,哪呢?”他伸手就要碰。江雪姬握住他的手腕,偷笑着,敷衍着说看错了,脑袋上挨了老乞头一巴掌,“走吧,回家了。” 戴着花回来的老乞头被风满城嘲笑了许久,老乞头笑着要往风满城脑袋上插花,他的身手没有风满城敏捷,被反扣在桌子上,江雪姬立即从头上拔下步摇,插在了老乞头的发髻上。 她乌黑的长发瞬间泄下,在阳光下蹦跳着,欢乐拍打这老乞头的肩膀,笑着他戴着步摇的搞笑模样。 “小疯子,你给我松开。”老乞头试图反抗,使劲挣脱不过,“不松是吧,诶,我跟你们说,去年小疯子干了一件特别蠢的事,我骗他说冬日河里鱼做下酒菜格外鲜美,他真的去河里凿冰钓鱼...” 风满城捂住他的嘴,老乞头的手被解放了,掰开指头跳上房顶,“他还老问我,老乞头,你说我都钓这么久了,鱼怎么还不上钩啊?” 老乞头学着风满城无辜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疑问,“那河里根本没有鱼,笑死我了!我还陪他钓了三天。” “损人不利己,挨冻也不愿意跟我说实话,你这人就是欠打,你做的那些好事...”老乞头急了跳下房檐跟风满城扭在一起。 江雪媚安静坐在树下刺绣,看着三个人闹成一团,也笑了。 继而她又低下头,还在不知疲倦的绣着,手绢上绣的图案很复杂,看不出是什么,光是绣线就要费心替换许久。 第五十三章 玉面星轮 在这玉麟城一呆就是月余,按例老乞头卜卦星宿,卦象很特殊,老乞头又算了一卦,老乞头反复确认发现无误。 “小疯子,玉麟城有一大劫啊!这劫难似乎...似乎还因你我而起。”老乞头神色凝重,这卦象乃是大凶,而且不管从何处下手,都难以改变卦象。 “整日里算这个算那个,是不是哪里错了?” “不是不是,这卦象十分凶险,乃是...乃是灭城之兆。”老乞头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风满城也愣住了,他知道老乞头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你上次不是说你府中的玉面星轮能探知未来之事么?回去一看便可知晓祸端因谁而起,我们及时遏制就好。” 老乞头脑筋转的快,开始出主意,泄露天机改变轮回命运折点寿命都不算什么了,这玉麟城上上下下可是许多人的性命。 风满城有些为难,虽说这玉面星轮是家中之物,但是只有君王才有资格开启,这眼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老乞头,你说我们这一次做的对吗?”风满城很认真,他知道逆转乾坤的后果,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秩序都会被打乱。 老乞头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办法给出回答。 “若是我们这一步走错了呢?”风满城继续问道。 “那我们就逆转乾坤。” 玉面星轮坐落在隐殿中央,池子四周悬挂着玉龙,水流顺着嘴巴源源不断的流出水来落进池子,池子里盛开了大片大片的玉莲,而玉面星轮就在正中间的圆玉石上。 隐殿无人看守,只有拥有帝王气魄的人才能进入,否则机关暗涌根本活不过十步,风满城站在隐殿前犹豫了很久。 风卿墨忆起儿时的时候,叔叔曾给他带了份桃花酥,要求就是给他蒙上眼睛去一个地方,风卿墨应允,走了很久,然后停了下来,四周都有水声,接着过了一会便听见父亲的严厉呵斥声,并让风卿墨按着原路先离开。 那时去的地方便是隐殿,风满城转动星轮看见了三个月之后的玉麟城,街道破败,布满血迹,空无一人,大火烧了很久,地上布满了尸体。 再转动星轮,那庭院躺着的竟是老乞头的尸身,胸腔里空洞洞的,身上全是血痕,眼睛睁的大大,似乎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熟悉院墙内站着一位粉衣女子,背影看着凄惨萧条,风扬起她的发丝,手中握着的百鬼刃格外的显眼,鲜血沿着刀刃滴落。 她的几米外侧卧着一个人,粉衣女子挡住了她的上半身,只能瞧见她身上的白色纱裙已经被血染透,风满城施加更大的灵力,刚听得一声凄凉婉转的姐姐,星轮瞬间逆转画面消失不见。 遭到反噬风满城连连后退好几步,一回头便看见了自己的兄长风游子,他怒骂道:“风满城,你罔顾法规,自作主张,你可知你现在在做的什么糊涂事!” “兄长,只这一次,待我了结此事,任由兄长处置。” “风满城,你如今真是出息了。”讽刺中带着心酸和苦楚,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会像中了邪一样铁了心的要改写命运。 玉面星轮只能探因求果,每一次驱动都要耗费巨大灵力,最致命的是一旦驱动命运很有可能被改写,非万不得已而为。 风游子低声念了几句口诀,墙上的金龙突然都晃动起来,随着最后一声令下,纷纷活了过来,直接朝着风满城扑了过去。 风满城根本未带法器进来,连连躲闪很快占了下风,金龙死死的缠绕住他,张着血口眼看着要把风满城一口吞了。 “兄长,得罪了。”风满城闭眼,手心聚起灵力,借着掌心发力朝着金龙的眼睛就袭击了过去,金龙四分无裂的炸开,风游子伸手挡住脸,再抬手发现风满城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玉麟城日后竟会变成那副模样,连老乞头也未能幸免,这么狠的手段...风满城脑子里响起了那句姐姐,这祸事难道是江雪媚所为? 不会的,江雪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灵力,连老乞头也斗不过她,再者还有自己啊,没道理一介凡人会有这么强大的灵力,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风满城回到玉麟城,将看到的景象除了老乞头惨死,其余的都如实相告,老乞头听过之后连连摇头,这怪异之事也是闻所未闻,有什么法子能让凡人一下子变得很强大还能灵活操控灵力呢? 两人翻了许久的书籍,终于在一本书上找到寥寥几笔的概括,上面解释了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人已经不是人,摒弃了肉身,以灵的形式存活,靠吸食恶念而活,不死不灭,怨气越足,灵力也就越强。 此灵,只因厌,无真除,非得神器将其定死于日下。 这个灵,只能依靠镇压,无法真正根除,除非找到神器将她定死在烈日之下。 “这个容易,法器我家中还有许多,取个三五件就好。” “这个法器要是那么好找倒是好办了,法器肯定是有要求的,还有这玉麟城怎么好好的出现这么强大的凶灵呢?” 老乞头叹了口气说道:“这四周我打探过许久,并无异常啊。你没有看见恶灵的长相嘛?” 风满城愁眉苦脸,“看不真切,手上倒是握着百鬼刃,模样和身影都有些像雪媚姑娘,只是她纯良温柔,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 “恶灵上身哪里还有纯善之人?许是不知何处跑来的恶灵食了她的肉身和魂魄,幻了她的模样也有可能。”老乞头想通了拍手叫道。 两人一合计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看样子最近要好好守着江雪媚,待恶灵出现立即将它斩杀。 风满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的鼓鼓囊囊的,老乞头眼疾手快伸手就夺了去,刚准备打开就被风满城呵斥住。 “这个锦囊里面可不是凡物,打开了可就前功尽弃了,这里面可是能让你得道成仙的宝物,只能在合适的时辰里打开。” 老乞头顿了一下,忍住了要打开的手,贼兮兮的问道:“小疯子,什么宝贝这么神奇?说来我听听?” 风满城故作神秘,不予理会,撂下一句:“待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打开它,其他时辰一旦打开可就不灵了,你好好掂量掂量呗。” 锦囊里装着的是三颗即将成熟的鎏金葡萄,这葡萄还有十日才成熟,风满城摘了三颗小心封存起来,虽是未成熟的鎏金葡萄,但是做百鬼酿的药引子还是绰绰有余。 第五十四章 王爷成亲 玉麟城突然热闹了起来,言传着八王爷要成亲,两家相连的街旁住户都得到了粮食和赏钱,娶得正是李相国的女儿。 “姐姐你知道吗?八王爷要娶的人是相国嫡女李诗。”江雪姬靠在门边上,没有进屋,静静看着坐在屋内刺绣的江雪媚。 江雪媚错愕的抬起头,李诗,怎么可能,明明李相国和八王爷是多年的死对头,江家被灭门的景象一闪而过,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 李相国素来与六王爷交好,两人是莫逆之交,这是朝野上下都知晓的事,如今这八王爷与李相国联姻,表面上看上去像是拉拢和讨好,实际上只有死了的江家人知道,这两家怕是早有勾结。 江父曾密信了一封书信转交给八王爷,里面全是六王爷干的破事勾当,每一件都写的很清楚,并附上证据,谁知密信才寄走不到两日,江家连夜被人追杀,若不是江府留有一条密道怕是也不会有后来的被抓的麻烦事,直接被人通通灭了口。 江雪媚江出后,江父给八王爷又写了封信,让他出手救江家,谁知书信寄出,大祸又临了头。 江父懊悔几欲寻死被拦了下来,连连哀叹人心叵测,江雪姬对朝野的事知晓的并不多,这一桩亲事她突然就明白了江家的惨案与这八王爷定是脱不了干系,也明白了江父口中的人心叵测。 他们时常彻夜长谈,八王爷每次来访家中江父都以最高礼节相待,对其可谓是奉为贵宾,听他们说起国事,看他们下棋、品茶、阔谈人生,原来都是一场伪装,都是黄粱一梦。 李相国和八王爷暗中勾结多年,先帝的死如此看来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了。 如今六王爷根基已稳,新王成不了气候,八王爷这才露出原本的真面目,有了李相国这个庞大的势力,就是与六王爷撕破了脸面又何妨。 江家惨遭灭门不就是八王爷的手笔么?也正是献给李相国的大礼。 好一个面慈心善的八王爷! “父亲在牢狱整日哀叹,我还当是识人不淑,见死不救而已,如今看来是父亲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有了李相国帮衬着,这大好的前途还不是一马平川。呵,只是苦了我们江家人罢了!” 江雪姬讽刺的说着,理清了所有思路,瞥向还坐在那里的江雪媚摇了摇头,自己能指望她做什么。 不会说话,不懂心计,更是无意复仇,她不明白为何江雪媚可以做到淡然,甚至冷漠,就像江雪媚无法理解她为何所有事情一定要争对错,拼个你死我活。 从她的反应江雪姬就知道这番话都白说了,她可是得知真相都可以面不改色,眼里透露出的那点担忧,都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江雪媚停了下来,松了口气,她看着站在门口的江雪姬心情很复杂,她好像很喜欢倚靠在门上,慵懒又不耐烦的打量她。 见她刺绣会蹙眉,没有回应会别过脸,觉得无趣了就冷笑一声扬长而去,自江家出事后,这个妹妹的心性便越来越浮躁偏激,想要得到的东西别人多看一眼都是错的。 可是她伪装的很好,会假装大方的问你,你要吗?她故意表现出的喜欢和天真,有谁真的忍心同她争抢。 她们对视着,不发一言,眼睛盯着对方什么也看不出来,得到的都是对对方的失望和无奈,又或者她们太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江雪姬先厌烦错开视线,转身准备离开,江雪媚拉住了要离开的她,用手势问她想要去哪。 江雪姬冷笑一声,“自然是报仇,就算是报不了仇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江雪媚立即摆摆手,她想告诉她理智一些,报仇要从长计议,她愿意陪她一起去,但是要先确保江雪姬的安全。 江雪媚想说的很多,能表达出来的只有生硬的抗拒,只能拽紧妹妹的袖子,拼命摇头。 江雪姬烦了,一把甩开江雪媚的手。 “你都在干些什么?除了刺绣,就是望着院子发呆,见谁都楚楚可怜,身边的人都围着你转。江雪媚,你是想说就算你哑了也比我高洁是吗?只有我满脑子诡计想着报仇满足我的私欲是吗?你能活的不那么虚伪,挡在我面前一次吗?” 江雪姬瞪着她,终于将积累许久的话语说出口,觉得畅快许多,江雪媚的手在空中僵住,再也没有再上前。 老乞头的藏书阁里藏了许多宝贝,江雪姬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溜了进去,随便拿几个宝物对付凡人还不是绰绰有余。 藏书阁的书架上有模有样的摆了一些书,有的书架下还放了几坛子酒,她一下就脑补出老乞头边喝酒边看书的情景。 肯定是喝醉了,书也没翻几页,这几本书什么四书五经崭新的很,倒是法术之类的书显得破旧,有的直接摊开在书案上。 “这个老乞头没想到看书也这么不正经。”江雪姬拍拍手里的尘土,四处翻着,根本没留意到她的身后早就站了一个人。 “你在找什么?”身后的人说了话,江雪姬一个激灵站的笔直,僵硬的答了句我没找,只是路过进来看看,一扭头,发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江雪姬更加警惕,陌生人先是皱眉然后想到了什么咧着嘴笑了。 “我没带上假胡子,难怪你认不出我了。”老乞头乐呵呵的从怀里掏出假胡须给自己戴上,全然忘了问江雪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江雪姬慌乱的眼神一闪而过,最后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锦囊上,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什么好东西。 “你可别打我这锦囊的主意,这可是小疯子送我的,要等到他应允了我才可以打开,到时我可以第一时间给你看。”老乞头连忙将锦囊捂住,做出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我最近熬了几副药草,对你脸上的伤有好处的,别找了啊!”老乞头拉着江雪姬的衣袖往外走,她的手碰到书案上的笔砚。 走出门的一瞬间,藏书阁最里面的一层书架落了进去,墙面松动了几下重新排列出新的格局,一扇黝黑的木门显现了出来。 第五十五章 没有假如 江雪姬没有说话,还在思虑书房的暗门,老乞头先出了门没有瞧见机关暴露,他以为江雪姬在找治理伤疤的书。 她任由老乞头误会着,穿过长廊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庭院,小庭院架了四只小瓷罐,里面正冒着热气,柴火烧的正旺。 “这个药啊我是照着书第一次熬,你且先试着,效果不好咱们再换。”老乞头就是个话匣子,喋喋不休习惯了,瞧了江雪姬一眼笑着说道:“你们姐妹两倒是有趣,姐姐喜欢戴着面纱,妹妹喜欢戴头花。” 江雪姬下意识就捂上脸上的伤疤,其实她的疤痕不算太大,在脸上就显得格外惹人注意,老乞头立即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没事的,我可是妙手回春,你这点程度还难不倒我,不出半月便好了。” “谢谢。”江雪姬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第一次有人为她那么上心。 “对了,你姐姐最近有去什么地方或者见过什么人吗?”老乞头的一句话让江雪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在脸上,连说出的没有也是机械冰冷的。 她就知道,又是姐姐,从小到大都是姐姐,样样都是姐姐好,明明一样的面容,会的女红、诗词、书画都是一样的,就偏偏样样都是她占进了风头,家中有宾客也是她出面表演,到了她只落得一句这是二女儿江雪姬。 提到江雪媚是喜笑颜开,提到江雪姬便是一笔带过,好像她就是这般拿不出手的人,可明明她更优秀更聪慧些。 在江家过得就像透明的。她也曾一昧的效仿,穿着江雪媚爱穿的颜色衣裳,学习她的一颦一簇,连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尽量一模一样,只是换来的只是错认,得知眼前这个人是江雪姬时,他们的表情她能记一辈子,嫌弃厌恶以及躲避,剩下的什么也没有。 我与她有什么不同吗?江雪姬不自觉的已经说出了口,老乞头愣了愣,还是笑呵呵说道:“没什么不同,你与你姐姐都很好。” 是啊,都很好,只是都喜欢她罢了。 江雪姬心底的话没有说出口,就像是已经习惯了透明,连叹的气也很轻很轻。 ...... 要怎么报仇呢?江雪姬手里提着一坛酒不自主就走到了风满城的院子前,再跨进一步就可以看见他了,屋里的灯在外面看来暖意,打在窗纸上的侧影看上去那么咫尺可得。 老乞头每逢七天便要在书房一个人呆着,进去时拎着几大坛酒,出来时也还是没心没肺,只是酒坛都空了,看他不要命的喝酒,江雪姬有种错觉,酒是世间最好的东西。 江雪姬坐在庭院外的石头上,打开了酒坛,清香渐渐飘出,她随性的岔开腿,将袖子挽的很高,舒舒服服的坐在石头上,去他的什么仪态仪容,将酒盖一把拽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稍微侧一点身子,歪着脑袋就可以看见风满城屋子里灯光,她撑着脑袋,学着他的喝酒的模样灌了口酒。 辛辣呛喉,她被呛的流出眼泪,泪眼朦胧的看着那影子更不真切了,她很想告诉他,她很难过,想见见他。 或者有个人陪陪她就好,什么都不用做,坐在她的身边陪她,要是高兴了也可以同她喝酒。 她不敢,只敢将自己灌醉了,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再沉沉的睡过去。 她是有私心的,想着哪一天喝高了,说不定她就敢去敲门了,也敢对着他说些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只是无论她喝的再多,脚步始终都是只敢朝着自己的屋子迈去。 老乞头闷在书房的时候,风满城待在屋子里研读术法,江雪姬也喝得烂醉,酒没了便回到屋子里。 屋子也有烛光,也带着些许暖意,喝了酒的人走路都轻飘飘的,可是太安静了,静的可怕。 两个人住的屋子,一个在小心翼翼,另外一个在极力躲避,她们不仅是沟通的问题,还有无从下手的心绪。 江雪媚埋着头刺绣,绣的十指都戳破了,咬着牙继续坚持着,这股狠劲和江雪姬有几分相像,江雪姬醉醺醺的从屋外进来,小脸通红。 看见坐在那里的江雪媚头都没抬一下,闭上眼睛再睁开,她也放弃了,躺在床上望着纱账发呆,她是无比清醒的。 “姐姐,你累吗?”没有回应,江雪姬倒在床上吐出的气带着酒香,沉沉睡了过去。 假如她推开门的时候,说一句我回来了,她便会得到一个温暖的笑容,再假如她坐在江雪媚的身边笑着问她,姐姐你在绣什么? 她便会得到江雪媚献宝的神态,开心的同她分享自己的绣作,那复杂的手法,细腻的针脚,每一下都带着诚恳的祝福,祝愿她的妹妹幸福安康。 反过来,江雪媚主动一些同她的妹妹说,少饮酒,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又或者她轻轻抱一下她,告诉她,还有我。 她们两个太不一样,又太过相似,在外人面前伪装的滴水不漏,没人察觉她们的微妙气氛,连伤害都如出一辙。 时间越接近预定的日子,风满城和老乞头越不安,她们盯了许久也不曾见江雪媚有什么异常,一个人坐在屋里或是院子,哪也不去,一呆就是一天,手里的针线活倒是不怎么停过。 老乞头拿着法器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又在城里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遍也不曾见到半点不正常的景象,这玉麟城大限的日子就快来临了,如今连这源头都不曾找到。 “江姑娘,你最近可有遇见什么人或是哪里不舒服?”风满城无奈之下只能找到江雪媚问个清楚,毫无疑问她摇了摇头。 她想问怎么了,张张嘴想到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听上去很滑稽,便不敢再开口,风满城挨着屋檐上的老乞头坐了下来,反复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会不会一开始就盯错了人?也许真正危险的是妹妹或者是其他相似之人呢? 老乞头否定,这玉麟城与她身材容貌相似的他都卜算过,这件事就和江家有关,两人正商量着,妹妹从院子外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大木盒。 第五十六章 小心姐姐 “你们在说什么趣事?”她走的很慢,木盒看起来很重,两只手的力气也只能勉强离开地面一点。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新奇东西?”老乞头一下子来了精神就帮衬着提木盒,木盒果然很重,里面装的是口小铁锅,这铁锅比寻常的还要重上几倍。 “这个铁锅可不是寻常铁锅,是我们江家的传家宝。” “你们江家的传家宝是一口铁锅?哈哈!有趣!”老乞头乐的大笑起来。 “这个铁锅可以锻铸兵器,最重要的是经由它锻铸出来的兵器,削铁如泥,而且锻铸时间也不长。不过我打算用来炒菜,最近新学了几道小菜,可以做给你们吃。” 江雪姬美滋滋的介绍着,其他三个人都不为所动,这种在风满城和老乞头的眼中只能算上凡物,而江雪媚更是从未听过江家有这个宝物。 她看着江雪姬,江雪姬注意到她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对上视线,平静的露出微笑,江雪媚刹那间甚至觉得是自己记错了,也许江家真的有这个宝物。 她刚准备比手势,江雪姬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依旧是带着笑意说道:“姐姐,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这铁锅是我托人从江府偷偷拿出来的,可不能让他落了贼人的手里。” 江雪媚愣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只要她愿意安心过日子怎样都好。 这一切只是厄运的开端。 所有人都会忽略的妹妹才是玉麟城的祸端,她的百鬼刃就是用这口铁锅锻造,她偷了老乞头的百鬼酿想造一把有强大法力的法器,用它杀了玉麟城所有人。 这个复仇计划在江雪姬心中翻涌了许久,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所有人付出代价。 在江雪媚身上寻不到踪迹,老乞头被调过来看着江雪姬,两个人嘻嘻哈哈打闹,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老乞头,你喜欢玉麟城吗?” “喜欢啊,有花有酒有美人,大有辽阔奇景,小有人间百味,晃眼间可就是十年。”老乞头说着酒瘾上来了,喝了一大口,满足的擦擦嘴角。 “美人?你书房里的那个美人是谁?”没料到江雪姬会问出这个问题,他一愣,满眼的心酸和失落还是被她尽收眼底。 那种痛失所爱的哀伤没有办法假装,他掩饰的极快,咂舌似乎在回味刚才的美酒,“你说我的神仙姐姐啊?成了仙咯,丢下我小老儿在世间流浪。” “诶,你去我暗室了?”老乞头反应过来,江雪姬不知如何解释,他先笑了,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怎么样?我的收藏的宝贝都很不错吧?” “都是破烂玩意。”江雪姬故意激他,老乞头反击,“说什么呢?你才是破烂玩意。” 江雪姬回眸看了他一眼,笑了,青天白日他竟有了一丝寒意,笑容陌生不过一秒又熟悉起来。 “老乞头,要护好玉麟城呀。”她的声音极轻,带着些许无奈和妥协,老乞头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要是恶灵来了三招之内必须拿下。 离卜算的日子不到三天,老乞头闲不住了,满城的找可疑人物,风满城也跟着跑了好几圈也没有什么重大发现,打听几圈也只有什么谁家娘子又偷汉子了,又有人跳河了这些琐事。 玉面星轮预示灭城的前一日。 “城公子,救我。”风满城在院子里布下了法阵,刚听到呼救声立刻赶了过去,江雪姬倒在地上,身上被鲜血染红,腿上和腹部的伤口很深。还有鲜血不断冒出。 风满城立刻替她封住血脉,刚准备给她灌输真气被打断,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快...快去救姐姐。” 风满城大惊,匆忙放下她就跃上屋顶朝着江雪媚的住处飞过去,屋里屋外空无一人,若是有恶灵闯了进来他不可能察觉不到的,他四处寻找,老乞头也从另一边匆匆的赶来,大呼不好了。 城里有许多人都中了毒,更像是一场瘟疫,男女老少只要喝过水的都倒地不起,直吐白沫,一直高烧不退,意志不清。 老乞头替他们把脉就诊也号不出病因,这个病症...风满城突然问道:“你的百鬼酿呢?” 老乞头被问懵了,“应该在书房。” “我给你的锦囊呢?你可曾打开了?” 老乞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不小心弄丢了。 这根本不是弄丢了,而是被人偷了啊。风满城又气又恼,眼下只有他赶回去再偷鎏金葡萄,来回应该用不了一天。 “你跟我一起回去。”风满城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老乞头。 老乞头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说道:“这玉麟城这么多病患我抽不开身啊,你还是赶紧快去快回吧。” “这个给你,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命,一定要等我回来。”风满城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很小巧,上面细细镶了金边,他继续说道:“危急关头你把这个打开你就可以躲进这扇子里,你千万要小心江雪媚,不要相信任何人。” 老乞头莫名其妙的接过这扇子,这抠门的家伙今天怎么舍得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了。 “听到没?”风满城又吼了一句。 “哎哟,听到了听到了,你早点回来便是,我那酿许多年的陈酒就等着今晚开封呢!”老乞头还是慢悠悠的样子,眼眶有些红润,他知道小疯子这是在担心他。 风满城飞快的离开,早一点回去就可以早一点回来,玉麟城已经大乱,这些人都是中了百鬼酿的怨毒,不知是何人这么狠心,将它提炼倒入水源之中,如今只有鎏金葡萄可以救全城人的性命。 江雪媚不知去了哪里,老乞头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踪影,估计是躲了起来,江雪姬伤的很重,也开始说胡话,高烧不断。 老乞头将全城的病患都安置在了自家院子里,没有患病的由官府秩序看管着,街道上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人,被搀扶着不断送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夫都安置在前院,中了毒的人还没到不能动弹的地步,有些虚弱,四肢无力,呼吸看着都有些吃力。 老乞头在后院架了一口大铁锅,里面烧了滚烫的热水,只要风满城回来了,将鎏金葡萄熬了汁水给他们服下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这个时候家大业大的优势一下就显了出来,病患太多,所有产业取消营业安置病患,好在不是躺着没有那么占地方,但是所见之处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第五十七章 城灭(上) 江雪姬从屋内走了出来,天黑了一个时辰,屋子已经亮起了灯,老乞头已经是累的满头大汗,见她走了出来,一边擦汗一边叮嘱道:“这外面危险的很,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躺着吧。” 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江雪姬走路居然没有声音,他额头的汗滴了下来,手心也开始冒汗,右手开始摸向法器。 “我想帮帮你而已。”江雪姬笑了,面纱在篝火的照耀下显得不真切,明晃晃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很是动人,手迅速从背后抽了出来。 “不用了,你也受了伤......”老乞头立即拔出浮尘伸手挡了一下,她根本就没受伤,虽然有浮尘的抵挡,老乞头还是飞了出去,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江雪姬的手上紧紧的握着百鬼刃,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拿着兵刃,指着院内所有人说道:“今天,你们都得死。” “江雪姬,你清醒一点,你被恶灵附了身!”老乞头扔过一柄铜镜,铜镜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清晰的照出江雪姬的模样。 她没有被附身,她就是她。 江雪姬冷笑起来,手上握着的百鬼刃一转,刀刃朝着老乞头就走了过去,人群里已经开始有小孩的哭声和嘈杂声,他听不真切。 “老乞头,你待我不薄,可以离开。”江雪姬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摘下,脸上是光洁的面颊,原本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 “你...你喝了百鬼酿。”只有喝了百鬼酿,才会对这毒了如指掌,微量摄入不致命甚至有益身体,除了将近一天时日的不能动弹。 心中有多少恶意、恨意,法力才会有多高深,同样不生不死,永远处在恶意、恨意的深渊。 江雪姬没有多言,拎着百鬼刃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有的人想跑,根本迈不开腿,四下全是小孩的哭声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求饶声。 她在一个壮汉面前停住脚步,手里百鬼刃不断敲击着地面,她用刀刃缓缓抬起他的下巴,壮汉的眼神里全是恐惧,嘴巴里不停的求饶。 没有一丝犹豫,百鬼刃从他的下巴顺着脑袋一劈两半,刀口整整齐齐,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她的脸上和身上,裙摆上更是染了大片的鲜红。 她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继而在人群中寻找下一个目标。 “江雪姬!”老乞头借着墙根的力气一跃而起,手中的拂尘朝着江雪姬飞了过去。 江雪姬伸出百鬼刃抵挡着,拂尘立即将百鬼刃缠绕起来,两人僵持不下,老乞头瞥了一眼天色,再过一个时辰,小疯子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候就有救了。 “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不该...”老乞头的一句话激怒了江雪姬,她一抬头拂尘裂成几块,四下散开。 “无辜。”江雪姬冷笑一声,老乞头也被一掌打出几米,老乞头痴心修炼到底不过是个凡人之躯,灵力再高深也有限度,面对江雪姬这种手持灵器,心怀杀意的恶灵毫无办法,普通的法术也奈她不何。 她拎着百鬼刃,一步一步的朝他靠近,她的眼眸里已经没有生气,是咒怨的眼神,猩红的眼珠,她已经疯魔了。老乞头手里紧紧握着那把折扇,指关节都握得发白,他知道江雪姬已经起了杀意,他不是她的对手。 老乞头飞快的抽出折扇,将折扇当做暗器飞了出去,祈祷着折扇能将江雪姬收进折扇中。 折扇被劈开,一分为二,摔落在地上,老乞头的心也跌落了谷底。 “小疯子,你快回来啊!我顶不住了!”老乞头在最后关头将灵鸟抛了出去,一个翻身打滚随手捡起了地上的木棍。 他说过一定会回来。老乞头的战斗欲被勾了起来,哪怕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护住这玉麟城,等小疯子回来。 “江雪姬,江家乃是局势所迫,你要报仇也是找错了人啊!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趟这趟浑水,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糊涂啊!”老乞头已经气昏头,什么话都敢说了,也不怕她江雪姬再被惹火了。 江雪姬转过头看向人群,随手拎了精瘦的男子就摔在地上,刀刃横在他的脖子上,厉声问道:“你有罪吗?” 男子双手举过头顶,一动也不敢动,连连答道:“有罪有罪。” 下一秒刀刃直接划开了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男子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伤口,血流的很快,男子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江雪姬又找了个官差打扮的年轻人,依旧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问题,年轻人学乖了,立即答道:“没罪,我没罪,放了我吧。” 江雪姬眼神中露出寒光,老乞头刚想让年轻人躲开,他已经身首异处。 场面早已经混乱了,没意识的都躺在地上,有意识的吓得爬的四处逃窜,抱头痛哭,胆小的更是直接跪在地上求饶,哭声一片,空气里的花香全部被浓重的血腥味替代。 江雪姬手中的百鬼刃已经微微颤抖,发出兴奋的响声,江雪姬放声大笑,笑得近乎癫狂。 她十分清楚,没人逃得出玉麟城半步,这座城是她的将会是她的杰出之作,在死亡中浴火重生。 “你们全部都得死。”她收敛住了笑容,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一字一句的坚定说道,眼里含着的冰冷泪水落了下来。 老乞头愣住了,他甚至很想替她擦去那泪水,那是种怎样的委屈和心酸才会流的泪,她的笑和妩媚全部被掩盖下去。 “老乞头,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她的泪突然断了线一般簌簌的落了下来,带着慌张,她根本来不及掩盖那些绝望和苍凉。 老乞头一时语噻,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拿着百鬼刃的江雪姬明明是个恶魔,意外的是他真的很心疼她。 风满城此时的心脏也在剧烈的疼痛,灵鸟的消息他看见了,但是他现在根本动弹不得,被死死的捆绑住,风游子亲自看押着他。 他眼睛涨的通红,不住的央求兄长放他回去,地上滚落了一地的鎏金葡萄。 “满城,过了明日你想去哪就去哪,为兄绝不拦你。”风游子背着手,看着地上近乎疯狂的风满城。 第五十八章 城灭(下) 自记事以来,他从未见过性情温和的弟弟如此这般,但是他不可以放他离去,风满城的生死劫就在玉麟城,只要过了这关,而后他的余生顺风顺水,百福同享。 “兄长!你可知我今日就是不去,他日也无颜再活在这个世上!”风满城的额头已经磕出鲜血。 “那你可知,你今日去了,本王...”风游子的眼眶也红了,若是他走了,只怕再也回不来了,那么本王所失又岂能承受。 “满城,你喝下这忘尘酒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你还是风满城...”风游子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酒已经他被打翻在地。 “我必须回去!”风满城几乎是拼出性命才嘶吼出这几个字,他知道,老乞头还有全城的人都在等他,他不回去玉麟城就真的没了。 “风游子,我风满城今日与你断绝血脉干系,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各不相干。”风满城话音刚落,风游子大吃一惊,连忙松开他。 风满城闭上了眼睛,强行逼迫自己的灵魄出窍,风游子猛然蓄力施法,聚集他的灵魄将肉身还给了他,风满城忽的睁开了眼,逃离了这里,风游子倒在地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是夜,玉麟城已经是一片死寂和鲜血,连多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在黑暗中玉麟城已经没了。 城墙上的火把亮堂着,只有城墙四周没有血迹,飞上城墙发现躺着的是老乞头,身体已经冰凉,胸口是黑乎乎的血洞,他很安静,安静的和这玉麟城融为一体。 风满城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他跪了下来,撕心裂肺喊着:“老乞头,我回来了!明明还有一天的,为什么!” 他的胸口堵塞的厉害,他的胸前也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无论多么懊悔难过,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就是他来晚了,玉麟城没了,老乞头也没了。 玉麟城的夜晚如同鬼魅一般,空气里全是血腥味道,风满城不知跪了多久,鎏金葡萄也落在一旁,他跪在死寂中,一直跪着,眼泪已经干涸,可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还是难过的流出泪来。 “老乞头,你不是说有好多陈酿要等我喝吗?我不是已经给了你折扇吗?为什么不用?为什么不用?”风满城的拳头几乎要砸在老乞头的身上,他的胡须和伪装早已经卸下,露出原本清秀的模样,脸上泛着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这样我怎么和雪桦交代?你...你真的太过分了。” 他的拳头没有落下去,拳头全部砸在了离他咫尺的地面上,当初应该带着他一起离开,当初不应该插手尘世,当初不应该自作聪明企图枉改轮回。 在万物面前,所有的生命都是微乎其微,没有例外。 风满城将自己的佩剑取了下来,放在老乞头的脚边,轻声说道:“归你了。” 老乞头总爱缠着他讨要宝物,时常吃瘪便想了个好法子,带着风满城去喝酒,喝醉了,喝多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有这把剑是父王留给他的遗物,从不离身,也从不示人,有一次不小心被老乞头看见了,缠着讨要了近乎一年也没搭理,才就此作罢。 风满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立下誓言:“收好了,等我去找你时要记得还给我。” 他走下石梯,打开城门,身后的城池是死亡的城池,没有生机,葬送在这里的是所有不甘和懊恼,这座城池已经成了一座空城,而风满城的心也空了,答应守护好的人已经逝去,留在这里的只剩下回忆。 ...... “后来他找到了我,把我当做了江雪姬,封印在这湖底,不见天日。”湖底的女子缓缓说完最后一句话已经是泣不成声。 她的故事带着几分真实,又似乎有很多漏洞,全篇都在用姐姐的口吻叙述,免不了还是给人妹妹的错觉。 “不是不会说话吗?还有你这不死不灭不人不鬼的模样怎么会是你口中的姐姐?”洛竹问道,她说的有太多的漏洞,谎话编织一点也不圆满。 “满口胡话。我们走吧。”风卿墨看似语气很平淡,但是洛竹已经注意到他的已经忍不住拽了拽衣角,这是他极力克制的动作,此时的他很生气。 “你是他的何人?”湖底的女子突然大喊了一句。 风卿墨答非所问你的,“事到如今,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就好好留在湖底自生自灭吧!” 风卿墨明显是生气了,语气非常不好,虽然他高傲清冷惯了也不曾见他这样没有礼貌的同他人说话,轩染自然是明白,断后处理好后事紧随着他家公子。 “湖底被关押的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啊?”临冬非常小声的问着旁边的洛竹,洛竹表示不知道,在这么有限的信息里,根本没法判断。 她的谎言是漏洞百出,一切听上去又像真的被误会,脸上的疤痕和嗓音都可以恢复,如果他们再耐心点也许就会有答案。 “是妹妹。”风卿墨已经听到了,洛竹和临冬偷瞄一眼对方,没有再说话,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风卿墨解释道:“姐姐在玉麟城被屠时应该就死了,老乞头正是为了保护江雪媚而亡,而...而我的叔叔正是百仙阵的献祭者。捆着她的铁链不是凡物,是蚀骨链,越挣扎越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感受蚀骨的疼痛,这个铁链我见过的,最重要的是...” 风卿墨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那个铁链他关押穷凶恶极的牢房里见过,当年父亲也几次出兵去找寻风满城的下楼,一路寻找踪迹,总是到了玉麟城就断了线索,最重要的是他相信他叔叔的判断,他一定不会错。 玉麟城的在而后的几十年不断翻新重建,封闭所有风声,无家可归的难民、流民住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也慢慢繁荣起来,那段尘世也随着时间蒙尘,真正的真相也只有江雪姬一人所知了。 湖底冷冰冰的,江雪姬一言不发,她在想着往事,回忆着那些温热鲜艳的尘事,湖面又传来落水声。 仔细听去,落入湖底的人径直朝着她游了过来,她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那个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哗啦一声,手中的铁链已经被解开。 第五十九章 玉麟城 “你是何人?”江雪姬问道。 “天尊派我来解救姑娘,安心吃了这清神定心丸,伤口会悉数愈合的。”时魅说完就往江雪姬的嘴里喂下清神定心丸,看着她咽了下去。 “明明就是毒药何必虚以伪仪。” “你也可以选择不吃,继续留在这湖底。” 江雪姬冷哼,她还有的选择吗?就算是世上最毒的毒药,能离开这暗无天日的湖底她也不会犹豫,何况她已经被逼喂下了毒药,这个人真是虚伪。 又是咣铛一声一声,脚链也被打开,江雪姬微微晃动了下手腕,再也没有锥心的疼痛,迈开几步也没有再受到羁绊,这一刻她等了太久。 笑着笑着眼里流下血泪,苍白的脸显得鬼魅可怕。 时魅用纱布蒙上了她的眼睛,搂着她就往上游,她的身体很冷,腰肢很细,手腕的伤没来得及细细痊愈,还在渗血。 “梳洗之后再出来,天尊要见你。”时魅将她扔在地毯上,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江雪姬身上的味道的确很难闻,有一股海草的气味,换了是谁被泡在湖底味道也不会好闻到哪里去。 江雪姬摸索着,身后有一个大澡池,里面的花香和热气蒸腾在脸上,江雪姬笑着脱掉了衣裳,将自己整个人狠狠的埋进热水里。 她蜷缩在池底,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她眼睛上的纱布没有揭下,待到眼睛痊愈怕是还要些时日。 体内的力量又开始涌动,太久了,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力量,这种活着的感觉,江雪姬猛地钻出水面,热水被溅的到处都是。 她捡起地上的衣服扔进水里,她仰趟在水底,不知躺了多久,听见了时魅冰冷的声音。 “你还要躺多久?”江雪姬舒服的忘记了时辰,时魅何时进来的也不知道。 “看一个瞎子洗澡你很满足?”江雪姬反讥,不慌不忙的重新穿上自己的旧衣衫,上面的血渍都还在,已经将衣衫染成了血色,看上去已经融为一体,像一朵朵装饰的花朵。 走吧。江雪姬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生死,都已坦然。 若不是知道玉麟城的往事,看上去和其他的城池也没有其他区别,进了这玉麟城洛竹和临冬一路上也没说话,轩染话本就不多,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风卿墨站在热闹的街边停了下来,街道两旁都是商贩,热情的吆喝着。 轩染没有动,临冬偏过头看向旁边的洛竹,洛竹轻咳两声,立即换了副笑颜,问道:“大红袍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风卿墨拒绝,洛竹拉着临冬的手就朝着小贩跑去,一直走到很远的小贩才停了下来。 “临冬,你觉得湖底的人真的是江雪姬吗?”临冬抬头,原来洛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湖底的人真的是姐姐,那我们岂不是又葬送了她最后的希望,如此这般,那实在是太惨了。 “不知。但是,不管真假,她都不可以被放出来。”临冬的一句话让洛竹愣在原地,转念一想也对,过去的往事谁也不知真假,考证追根源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全靠她的一张嘴罢了。 “你说的对,我发觉我还是太心软容易...”洛竹还未说完,临冬的表情就变了,回头一看,离韫玉就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洛姑娘、临姑娘。”离韫玉打过招呼。 许久未见他还是喜欢穿着一身白衣,衣衫上绣着同等颜色的纹线,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往街边一站就是显眼的目标,果然街道边有很多人投来目光。 风卿墨也是会吸取目光的存在,只是他浑身上下就充斥着闲人免靠近的气场,白白可惜了一副俊俏的脸蛋。 在玉麟城,洛竹和临冬为了掩人耳目穿的一直都是男子的装束,头发全部扎得整整齐齐盘在头顶,身后背着剑,看上去像是下山历练的哪家门派弟子。 “离玉神君,真巧又遇上你了。” 离韫玉点头,表示自己只是路过玉麟城,已经在此地歇息了一日,准备离开时看见了洛竹和临冬便过来打个招呼。 “你这身装扮倒是特别,我送你的纱裙不合身吗?”离韫玉又补充了一句。 “买好了吗?”不知何时风卿墨和轩染也站在一旁,洛竹立即点点头。 “买好了还不走。”语气很平淡,隐隐又带着些许杀气。 洛竹匆忙道别就追着已经走了有些距离的风卿墨,想着这离玉神君怎么也来玉麟城了,不知和青榕神君有没有和好。 脸撞上了一堵温暖的墙,洛竹撞的往后退了一大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风卿墨一脸冰冷的看着她。 “真是蠢!”他撂下一句话转头继续走,依旧走的飞快,临冬拉着洛竹的手赶紧跟上去。 在玉麟城刚找了个歇脚的地方,风卿墨坐在一边的桌上歇息,轩染不知去了哪里,洛竹和临冬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小声嘀咕着。 “临冬,我们要不自己去东海吧。” “研岚姑姑给的地图在他手上呀,这一路上这么多人追杀你,要不是风公子你的小命早就没有了。” “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以往觉得山上枯燥无聊,现在觉得那里简直就是仙境。”洛竹扭过脸看了一眼风卿墨,哀怨的说道:“这样下去我的小命也会没的。” “我觉得风公子待你挺好的。” “他?”洛竹又瞧了眼风卿墨,压低声音凑在临冬耳畔说道:“他就是冰块脸,脸拉得比师父的脸还要长,动不动就骂我,还老拿扇子敲我的头...”一说到风卿墨,洛竹立即喋喋不休数落他的罪行。 风卿墨手里的酒杯微微颤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冷静,她这样算是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了,是生怕自己听不见还是看不到。 时不时要偷瞄他的脸色,和临冬说起他全是不行,到她嘴里连长相过于精致也成了错。 每次为什么生气她心里没数吗?刚刚搁街上笑得跟花似的,眼睛都要看瞎了吧,风卿墨发现只要洛竹看见穿白衣服的,但凡长得好看点的都要多瞅几眼。 一口一个离玉神君,同样的语调怎么就她喊得那么甜,喊他就是没有感情的名字。 最讨厌穿白衣服的人了,显黑,神君什么也讨厌,风卿墨想到离韫玉那张客气的脸愈发生气,跟谁两呢,见谁都笑。 闷闷喝下一口酒,长叹一口气,好气啊。 第六十章 江雪姬回来了 轩染翻窗户进来了,在风卿墨耳边附耳了几句,风卿墨的脸更黑了。 “可有发现什么线索?”风卿墨问了一句,洛竹立刻坐不住了连忙凑了过去,难道是魔界的追兵追过来了。 轩染摇头。 风卿墨的脸色难看的厉害,手中一直拿着折扇,沉默许久,看来江雪姬要回来了。 果然从湖底出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回到玉麟城么?是因为想找他们报仇,还是见不得玉麟城半点烟火气呢? 玉麟城外的夜很黑,月光被一大片乌云遮挡住,玉麟城内灯火通明,每家每户门前都会悬挂两盏灯笼直至天明,街道也被灯光照的透亮,走夜路如同白昼一般。 江雪姬手里拎着百鬼刃,刀刃断了一截,断刃浑然天成,这柄刀刃被喂养了太多的鲜血,拿在手里有种久违的快感,今夜将又是一场屠杀。 她的头发及腰,只是随意将两边的头发挽起别了根玉簪,脸上蒙了层面纱,穿着那身白纱裙站在城门下,百鬼刃被小心的收在袖子里,袖口露出的多余刀尖被另一只袖口好好遮挡住。 城门开了,守夜的两个卫兵走了出来,还没开口询问,刀刃快狠准的朝着他们的脖子上来了一刀,两个卫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倒地。 洛竹躲在不远处小心的看着,手去够背上的剑的时候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示意洛竹不要轻举妄动。 城门上的卫兵立即敲响了警钟,城墙上也站了许多弓箭手,两排士兵装备整齐的走了出来将江雪姬团团围住。 江雪姬手里的百鬼刃早已按耐不住,肉体凡胎怎会是她的对手,一个接着一个士兵倒在地上,洛竹再也忍不了,拔出背后的魔剑冲了过去,江雪姬转身偏过剑锋,只削去了她的一缕长发。 洛竹的剑法很快,江雪姬频频后退抵挡,洛竹毫不退让,江雪姬看似落了下风,剑身闪过一丝寒光。 她手里的百鬼刃召集了许多恶鬼。 卫兵早已四处逃散,只剩下一个握着大刀,有些犹豫的看着面前的打斗,洛竹回过身,劈死一个恶鬼,挽着他的胳膊就飞上了城墙。 “快走。” 洛竹跳下城墙,江雪姬看着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城池,突然大笑,笑得癫狂,她召集出了更多的恶鬼,百鬼刃杀得人越多,力量就越强大,她下了命令,全城不得留一个活口。 百鬼疯狂的扑向明亮的玉麟城,有的屋中已经传来了呼救的声音,洛竹脑海立即想起了魔界被屠的噩梦。 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手里握着的魔剑越来越沉,她的眼瞳慢慢变成了红色,身上的力量像是要被魔剑掌控,意识越来越薄,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中的魔剑也泛着红光。 我杀了你。洛竹的话还没说出口,手中的魔剑被一柄折扇击飞,白皙的手起了红印子,眼瞳里的红色慢慢褪去,意识也渐渐清醒了许多。 “是何人这么大胆在这玉麟城滋事。”玉麟城的灯光全部熄灭了,城中泛起一道金光,惨叫和呼救声消失了,玉麟城在这道金光的庇护下重归平静,城门走出一名白衣男子,手里的离玉剑泛着白光。 江雪姬手里的百鬼刃竟呼啸着,似乎在瑟瑟发抖,江雪姬死死的握着,手里渗出鲜血,原来她自己也无法全部掌控百鬼刃的力量。 “又来了一只老鼠。”江雪姬死死握着百鬼刃,眼神闪过的杀意让百鬼刃重新安定下来。 离韫玉一挥手离玉剑飞了过去,江雪姬伸手去挡竟被弹出很远,手里的百鬼刃也滚落在一旁。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招制敌么?洛竹看傻了眼,不是敌人太强大而是自己太弱了啊,真是给师父丢了脸,她立即将魔剑收回剑鞘。 抬头看了一眼,风卿墨直挺挺的站在城墙上,轩染也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 原本以为风卿墨不会坐视不管,没成想他真的可以做到无动于衷,虽说这玉麟城的事和去北海没有多大关系,只是这一城的人命真的心安理得的不管不问吗? 他总是太高傲了,就像此时的他站在那么远的地方,性情阴晴不定,时好时坏,谁也摸不透性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离韫玉走了过来,脸上浅浅的笑让洛竹很安心,离韫玉就像暖阳,有他在的地上就不会害怕,很安心,也许是他带着她从尸体堆里走出来的好感吧,他一向如此,安静、温暖,总是不自觉想让人靠近。 “离玉神君。” “幸好我还在城中等你,想着要再见你一面,否则总叫人不安心。”离韫玉简单寒暄,心意又说的直言不讳。 “今日你在才真的安心,不然我也不知如何收场了,她比我想象的要难对付的多。” 扭头一看,地上只有一滩血迹了,洛竹气的跺了跺脚,抬头,风卿墨还是屹立在城墙之上。 就这样放走了吗?洛竹有些恼火,单单见江雪姬砍杀那几人的手法就知道这个女人是石头心肠,喜欢血腥味,越残暴越滚烫的新鲜血液她就越快乐。 她是真的没有任何良知和不忍,可以说她这种人就是最好的杀手,不带感情不带犹豫,无比真实的厌恶这个世间和人,对其他都不感兴趣,只有杀戮才是救赎。 能亲手杀死家人和朋友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 风卿墨和轩染从城墙上跳了下来,他依旧握着扇子玩世不恭,不温不火的一句话无声的刺痛离韫玉的心窝,“不知离玉神君可曾见过青榕神君?” 离韫玉只是笑笑,道了句自从上次一别不曾见过,风卿墨把玩着折扇,有意无意的说道:“离玉神君与青榕神君不是旧相识吗?” 洛竹听到这话更是烦闷的紧,风卿墨这张嘴说白了就是欠揍,刚刚故意放走江雪姬不说,哪有人专门戳人心窝子的聊天。 “只是旧相识罢了,青榕神君的来去自然是她的自由。”离韫玉也是答的滴水不漏。 “玉麟城的往事不知离玉神君可曾听说过?” “略知一二。” “哦?愿闻其详。” 第六十一章 再相逢 离韫玉说的往事,里面的主人公不再是江家姐妹和风满城,而是老乞头。 老乞头在玉麟城的大宅子是家族产业,他是独子,更是少主,只是偏偏这少主放荡不羁,三天两头的只想着成仙修道,整日里和“不入流”的江湖术士鬼混在一起,课业和经商经验半分没有学到,反倒是学会了不少法术。 风满城和老乞头相识之后,老乞头知晓风满城的厉害,也知道他不是等闲之辈,跟在他身后厮混,陪着他喝酒,风满城打骂都甩不开,后来也就习惯了有这么个牛皮糖跟在身后。 风满城是什么人,也是自由潇洒惯的主,两人性情相似,只是老乞头豪迈乖张,风满城洒脱温顺,两人的骨子里倒是一样。 老乞头认识了一女子名为雪桦,初见时,雪桦在街边看商贩吹糖人,画糖画,她站在人群中很显眼,就像入了凡尘的仙子一般,而雪桦的确是仙子,下凡来找一个人,她要找的正是老乞头。 仙凡有别,老乞头更是忘全了之前的事,想要不被怀疑的接近他,那就是再重新认识一遍,雪桦是雪山上的一朵雪莲花,得一仙人点化修成了仙,赐一字桦。 老乞头坐在街边直接看傻了眼,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好看的仙女,一颦一簇牵动着他的心弦,别说老乞头,凡是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驻足观看。 老人家的糖人卖出去了许多,乐呵呵的脸颊泛着红润,雪桦从袖中拿出了一副画像,画像上不知是谁,老人家看过之后,笑着照着模样给她捏了个一模一样的糖人。 糖人穿着淡紫色的衣袍,里面的衣衫都是白色的,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星盘,另一只手放在背后,脸上挂着笑容。 雪桦接过糖人后很开心,将糖人小心拿在手上,雪桦早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乔装打扮的老乞头了,心想着他怎么还不过来,月老常说的故事可不是这么演的。 老乞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雪桦激动了一下,紧握着手里的糖人,谁知老乞头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看都没看雪桦一眼。 老乞头的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雪桦哀怨的看着他,手里还捏着糖人。 “姑娘何事?” 雪桦眨了眨眼,狐疑的看着他,上下不停打量着,平日里被他欺负惯了,这落到了凡间还不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位故人。”雪桦将糖人背过去,藏了起来,生怕老乞头想起了些什么。 “老朽长了一张大众脸,可能长得像姑娘的某位长辈吧。”老乞头不声不响的占了个大便宜,雪桦瞪了他一眼,一时间无言以对,怎么在这凡间也还是受他欺负。 “老乞头,你跟本姑娘过来。”这可是在凡间,如今的老乞头是打不过雪桦的,雪桦拎着他的衣领就拽着他往街尾走去。 惹得路人频频回头,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拎着一个老乞丐的衣衫的稀奇事可不常见。 穿过几条街道,雪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才松手,老乞头甩了甩肩膀,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生的这么大力气,雪桦一把揪下他的假胡须,疼的老乞头嗷嗷大叫。 “你干什么呀!”老乞头揉搓着自己的下巴。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雪桦还是想再确认一下,老乞头摸摸雪桦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冥启星君?”雪桦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老乞头转身就走,这么好看的姑娘谁知是个傻子,雪桦立即上前拉住老乞头的衣袖。 “星君别走啊。”雪桦拦住他,老乞头被逗乐了,反问道:“你说我是星君,接下来是不是该说你是天上的仙女了?” 雪桦用力点头,夸赞道:“星君入了凡尘还是这么聪慧啊!” “你是仙女,那我呢?那个啥啥啥星君的是干嘛的?” “星君你是...”雪桦眼珠子一转,反正他现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逗逗他也是不错的,“你是天上专门收放星星的,到了时辰啊你就负责把星宿散落出去,到了晨晓再把星星都收回来。” “那岂不是和放羊差不多,人家是放羊,我成了放星星的了。”老乞头连连摇头说着无趣。 雪桦噗嗤一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天庭呢,你非常卖力的追求本仙子,但是追求本仙子的人太多了,你呢每天晨晓的时候,就捧着最亮的星星在我的雪桦宫等着,等到本仙子来了,你就把星星挂在殿中央,日复一日,本仙子的雪桦宫啊就算到了晚上也是亮堂着的,因为此事被天帝知晓了,这才贬你下凡,本仙子呢念在往日的旧情下来看看你。” 老乞头的头摇得更狠了,真是太无趣了,也就是说在天上只是个小仙君,追个美人,没追到反而丢了职位贬下了凡,这简直就是惨痛的典型案例。 “多谢仙子好意,我在这人间过得挺好,有酒有肉有钱花,仙子赶紧回去吧,不然也落得个违背清规被贬凡间的下场。” 老乞头匆忙敷衍,想着城西那里的好心人搭建的粥铺应该马上开始施舍了得赶忙过去占个位,晚了就没有了。 “老乞头,按照命理你应是大富大贵,为何你过得这么穷酸?”雪桦坐在老乞头的旁边,丝毫不介意其他乞丐的讶异目光。 “你别跟着我了,这一日下来我一个铜钱都讨要不到。”老乞头长叹一口气,身边跟着个大美人眼睛全部被她吸引去了,哪里还顾得上给自己施舍几个铜钱。 “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们可是有姻亲的,等你这次历完劫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老乞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想着自己的父亲娶了好几房,家中日日不得安宁。 母亲早逝,受到的白眼和冷漠比吃的饭还多,表面里呢还得和这个长公子打好交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老乞头受的多了,得出了个女人都是祸水的结论。 第六十二章 第一个娘子 雪桦离他更近了一些,见他没有反应,嘴角偷笑,脑袋小心的往老乞头那里挪了挪。 老乞头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分量,更是一动不敢动,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旁边的乞丐都在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我不会同你成亲的,女人都是祸水,再说了我这样的肯定要娶好几个娘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没关系啊,我做你第一个娘子就行了,凡间成亲可热闹了,不过还是不要违反天规的好,我们说好了对吧?”雪桦急忙确认。 老乞头心里叫苦,耳根子通红,一世英名,居然干不过一个娘们,叫娘们调戏成这样,还被同行笑话。 “什...什么说好了?”他说话也开始结巴。 “第一个娘子啊,所以你在人间这些时日都是不能成亲的。”雪桦一本正经。 “谁教你这些的,胡说八道什么呢,败...败坏我的清白,有辱斯文,世风日下。”老乞头哭丧着脸,我都在说什么呢,“你别跟着我了。” 隔日里就传出了傻子天仙姑娘看上了乞丐的笑闻,老乞头两天都没有出门,气鼓鼓的在家坐着,换上干净的衣裳老乞头整个人精神了许多,雪桦就美滋滋的跟在身边。 老乞头算是知晓了风满城的感受,不曾想有人把这招也用在了他的身上,风满城不知去了哪里应急,大宅子里就剩了他和雪桦还有一个老管家。 平常的屋子也不怎么用,雪桦和他都睡在东厢房,老管家睡在里门比较近的小屋里,老乞头整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雪桦也不说话就静静地跟着,满脸满足和崇拜的看着他,老乞头想发作都不好发作。 这日,老乞头走到梨树下,看着满树的洁白又长叹一口气,雪桦连忙问道:“怎么了。” 老乞头在心里幽幽的说道难道还不是被你给整郁闷的吗?如今哪里也去不了了。 “你是不是想出去?”雪桦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拉着他的衣衫就往外走。 老乞头刚想提醒她于礼不合,一出门才发现屋外已经全部换了光景,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环顾四周,这里就是一片雪山。 雪桦偷偷动了动手指,天空突然下起了雪,有些雾蒙蒙的阳光打在雪山上,四周是肃杀又庄严的雪景,脚踏在积雪上发出声音,身后是一串脚印。 “你真的是...”老乞头终于相信了雪桦的话,雪桦接了片雪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雪景好看吧?这可是我生长的雪山,虽是幻象也比得过你们人间的大雪纷飞了。” “不一样的。”老乞头乐呵呵的笑了,说道:“人间的雪是飘飘洒洒,浩浩汤汤,这里的雪景是壮丽磅礴。” “这是自然,走,带你去一个好去处。”雪桦又拉着老乞头的衣衫,老乞头这下没有避讳,带着笑紧跟着去了。 雪桦领着老乞头去了一处冰洞,这个冰洞入口很窄,穿过一段冰花铺垫的小路后里面豁然开朗,冰洞上方有一个个的冰砖累起来的灯台,每个灯台上都悬着一盏冰莲灯,灯火亮过便熄灭,整整四面墙全是这样的灯盏。 洞中央是一个连体的冰莲花,一朵已经盛开,中间的花心晶莹剔透,闪着亮光,还有一支含苞待放,只是个花骨朵。 “这个啊是冰玉莲,尤其是这并蒂的可是神物中的神物,具体有什么功效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啊已经养育了几千年了,比我的年岁还要长些呢,今日也算是给你开开眼。”雪桦得意洋洋的炫耀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冰玉莲是她养育的。 老乞头的眼睛都直了,死死的盯着冰玉莲,这等神物的确不多见,根茎和花瓣上的脉络清晰分明,这玉莲开的太大,足足有几米大,底下不知是以什么器皿养育。 “这冰玉莲都没有人看守吗?这神物若是被人盗了可怎么办?”老乞头杞人忧天起来。 雪桦指了指四面的冰莲灯,说道:“既是神物岂有轻易取舍之理,别说有人动了这并蒂冰玉莲,就连这上面的任何一盏冰莲灯都不行。” “妙哉妙哉!”老乞头又走近了一些想看清楚一点,幻象骤然消失,雪桦解释道自己只记得这么多了,这冰玉莲自己也只能在这个地方观看。 “那你带我去其他地方看看呀?”老乞头的兴奋劲上来了,雪桦见奏了效,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你每日领我看看人间的奇景,我也领你看看其他地方的神景,如何?” 老乞头被这个挑眉的动作挑逗的有些恍惚,重重的点点头,反正仔细算下来他也是不吃亏的,有美人相伴,又有美景可观,再带上一坛美酒,这日子岂不是千金难买。 雪桦说自己的真身是雪莲,老乞头就嚷嚷着夏日的碧叶荷花也很美,一池的荷花盛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那又如何?你见过的奇景能有我多么?”雪桦不以为然,心里倒是嘀咕着什么美景又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那自然是没有的,神仙姐姐,那不如你带我去见见呀?”老乞头立马换上殷勤嘴脸,雪桦强忍着笑意说道:“这个称呼挺好的,你以后就这么喊我吧。” 所有的温柔带着风席卷着时间,老乞头也被动习惯了身边有个雪桦,雪桦其实很安静,只有老乞头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眸中才会闪着光,滔滔不绝,只要他回头便能看见一脸笑意的她。 “你好像总是很开心?嗯,每次我见你脸上都是带着笑的。”老乞头顺手将酸梅子递给她。 雪桦来人间这些日子倒是喜欢上了酸梅子配甜酒,老乞头是吃不惯的,她倒是很满足,品尝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喝口美酒学着老乞头的模样咂舌。 “自然,找到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雪桦抿了一口酒,看着眼前的老乞头,星盘上的线索是故意留给她的吧,只有她能看懂的星宿坐标。 “找我,我有什么好的,这个德行当了神仙,估计也是吊儿郎当,成日泡在酒里。”老乞头吃了颗梅子,酸的直皱眉,“好酸。” “没良心啊没良心,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雪桦酸的脸都皱在一起。 “神仙嘛,多的不就是时间”老乞头的眼睛也眯在了一起,这么刺激的吃法他果然不适合,但是每次见她一脸享受又想尝试一下。 第六十三章 天宫 雪桦在天宫算不得出众,只是个小小的仙子,而这样的仙子有多少呢,大概就是天上星辰一样多,原本以为修了仙能落得自在日子,雪桦的想法直接破灭。 天宫有天宫的规矩,最重要的是无论哪里都不会养闲人,雪桦也不过是个低等的仙子,在天宫做着琐事,无聊了就数数远边的星星,收集收集流云。 雪桦给冥启星君送灯盏时被路过的仙童撞倒了,手里的灯盏碎了一地,灯盏里的灯芯也不知去了何处,她端着破碎的灯盏进退两难,传言这冥启星君最不近人情了,连作息同旁人都不同,整日里一副高冷的模样。 冥启星君正坐在厅殿里闭目眼神,雪桦端着灯盏小心蹲在烛火边,想着今夜就算不换这灯盏也无妨的吧,这冥启星君说不定一会就困了呢。 “放下就可以走了。”冥启星君突然开口了,好听的嗓音带着几分威严,雪桦扑通就跪下了,之前大胆的念头通通忘光。 “怎么了?” “星...星君,灯盏不小心在半途中摔毁了。”雪桦战战兢兢说出了实情,把不小心被仙童撞到的事隐瞒了,既然都要责罚干嘛还要牵连一个孩童。 “恩。”冥启星君只是从鼻腔发出了一个字,眼睛依旧没有睁开,雪桦微微抬头小心看着他,冥启星君穿着紫色的衣袍,模样清秀看着一点也不像年长的星君,一双剑眉下的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影子。 雪桦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想起来又不敢,毕竟星君没有让她离开,直到腿跪麻木了,她小心挪了挪膝盖小声的倒吸一口凉气,冥启星君睁开了眼,雪桦立即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一动不动。 “怎么还不离开?” “奴婢这就离开。”雪桦立即起身,刚抬起一条腿又重重的跪了下去,腿实在是木了。 灯芯摇晃了起来,晃了几下灯光越来越微弱,雪桦下意识就用手护住它,灯芯挣扎了几下还是熄灭了,整个厅殿变得黑暗起来,只有外面的光亮投射进来。 雪桦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星君都不用灯盏,只有冥启星君这里需要日日送来灯盏,这灯盏一灭,屋子里便暗了,什么也看不清,天宫四处都是光亮不分昼夜,只有这里如同凡间作息,有日月星辰,破晓黄昏。 屋子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脚步声慢慢传来,雪桦抬头看着冥启星君,他的脸还是能看清轮廓,很分明,他伸出的手也很修长。 雪桦没敢握住伸出的手,自己扶着地面就爬了起来,转念一想好像这样很不给星君面子啊,她又补了回去,反握住星君的手,又突然想到自己的手刚刚才摸过地面,又赶忙在身上擦了两下,重新握上。 冥启星君看着雪桦一系列一气呵成的动作,眉头都快凝在一起了,这个小仙子怕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两人一起出了厅殿门,雪桦连连惊叹,这冥启宫后面是一整片星辰啊,是整整一片,院子里还栽种了两株玉桂树,树上挂满了微弱的星光。 “星君,这是你挂上去的吗?”雪桦望着面前的月桂树,白日里走过去只以为是寻常的月桂树,没想到到了晚上只要没有灯光,这月桂树便会自己发亮。 “不是。”冥启星君笃定的给出了答案,可是这冥启宫中有两大规矩可是人人知晓,第一是不要侍从,第二是不许旁人随意靠近。 这冥启宫里除了他还能有谁,冥启星君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解释不通又补充了一句:“这些星光是即将逝去的人最后的光亮。” 传言人逝去天空便会陨落一颗星星,原来是真的,雪桦伸手抚摸了离她最近的一颗星星,星星发着微弱的光亮。雪桦看见了一个老妇人在流泪,时不时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 “走吧。”冥启星君提醒道,雪桦这才发觉自己失了态,默默地跟在冥启星君身后。 刚想跟他说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去的,突然发现来时的路都变了模样,来时的宽长白玉石路变成了一块块圆形白玉石,白玉石下是万丈深渊,深渊是漫天的星空。 雪桦还未见过这么美的场景,踩在玉石上仿佛置身整个星空之中,冥启星君踩一步前面的玉石才会显现,雪桦就跟在后面,难怪冥启星君不愿意让旁人靠近,这么美的美景全部被他一人独享了。 雪桦第二次来到冥启宫还是送灯盏,这次又轮到她当值,一听说是要送到冥启宫乐的合不拢嘴,早早就准备好了灯盏等着时辰一到就送过去。 那晚的事雪桦自然不敢与他人提起,只是她还是很想再见见那美景,她都盘算好了等送了灯盏她就躲起来,等冥启星君睡着了她再偷偷出来看看。 说是替换灯盏其实也只是在殿中央的莲花灯里再倒些灯油,然后将准备好的灯芯放进去就好了,时辰到了灯芯就自己点燃了。 雪桦小心瞥了一眼冥启星君,还在闭目养神,她默默退下,走出殿外猫着腰躲在殿后石灯的后面,静静等着天黑。 黑夜准时濒临,雪桦一转身发现身后的玉宇琼楼,流云仙鹤全部消失,取代的是整片的夜空,雪桦瞧见了许多书本上看来的星宿。 正当她细细数着星宿的时候,一回头发现冥启星君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她吓得想躲藏起来,石灯早就消失了,原来整个冥启宫都在整片星辰中。 “你在这里作甚?”冥启星君有些不悦,这个仙子看着有些眼熟。 “我...我迷路了。” “你是上次弄坏了灯盏的那个。”冥启星君直接戳破了她的谎言,雪桦泄了气道了实情。 “你是说你喜欢这里?”冥启星君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喜欢这里这样的词眼,他的冥启宫在天宫就是异地的存在。 若不是忌惮他星君的位分,这冥启宫还指不定成了藏物所,这也是为何他从不允许旁人接近这冥启宫的缘由,他喜欢清静,不喜欢日日活在旁人的口中。 第六十四章 别坏了规矩 “这里的星辰和流光是我见过最美的,这是在人间不曾见过的。” 冥启星君若有所思,原来是一株凡草修了仙,难怪见了这景象只觉得新奇,实际上这美丽的背后全部都是死亡的祭奠。 她所见的流光也只是飘散在星空之中的余晖,这整片的星辰象征着死亡和命理,冰冷的让人可怕又让人忌惮。 “星君我以后能常来这里吗?你放心,我只坐在这看看,绝对不会惊扰你的。”雪桦鼓起勇气还是开了口,她实在是太喜欢这里了,她的雪山上只有漫天的雪,别说星辰了连阳光也未曾见过几次。 在万般寂静的星辰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看着所有的美好慢慢变得清晰。 她啊,还是太孤独了,可是她偏偏比起热闹喧嚣的日子更喜欢孤独,没有任何人打扰,她并不喜欢这天宫。 她想离开。却不敢对任何人说起,很害怕费尽千辛万苦遭受的罪通通白费了,有了枷锁所以不敢,可是内心的那份安宁再也无处栖息。 “别坏了规矩。”冥启星君转过身不再理她,留下一脸错愕的雪桦,这话到底是准许可以不坏规矩过来,还是让她以后别再过来了。 星君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容易说不明白意思。雪桦望着星君背影叹息,可惜了。 两个孤独的人会有共鸣,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明白对方所想,雪桦透在眼里的那些渴望,冥启星君都可以解读出来,他常常见她坐在石阶上,被万千星辰包围,偶尔回头见了他,便甜甜的笑着。 雪桦心中早已决定了一件大事,比起这百般无聊的天宫,不如回到人间,去看看那些大好河山,那些话本里听来的故事也不曾见过,人生百态不如自己去细细品味,只是下了这凡尘被抓到了大概不仅要落得修为散尽还要打回原形。 没成想还没出这南天门就被巡逻的士兵逮到了,原本也没什么只是她太紧张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问她去作甚不说,也没有出行令,干脆直接扣押起来。 冥启星君一连几日不见雪桦,刚开始只是在殿内等待,后来在殿外徘徊,最后干脆在路口不远处四处张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到底还是我多心了。冥启星君望着满天星辰,一拂袖月桂树上的星星飞落化作流星。 再见到雪桦的时候,她抱着冥启星君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消瘦的脸庞一看就没少吃苦头。 雪桦声称是自己饿得,在关押时候牢狱中难免有难讲话的狱囚,狱卒面对欺凌也是见怪不怪,谁知道雪桦这个连仙子勉强都算不上的侍女竟能请得动冥启星君。 “全部押解到冥启宫。”狱卒的脸都绿了,但是只能乖乖照做。 雪桦紧紧跟在冥启星君身后,生怕跟丢了,偷偷回过头看了一眼,玄铁链子挂了一排女囚,想到平日里被他们欺负雪桦不满地气得直跺脚,总算熬出了头。 “你说怎么处置他们?”冥启星君一副下了死令模样,他甚至没有问缘由。 雪桦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回答的不好,说不定就被一起铐起来了。 冥启星君出了名的没耐心臭脾气,一抬手全部扔了下去,雪桦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落入星辰化作一颗颗流星,雪桦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你叫什么?” “雪桦。”雪桦察觉到他走得更近一些,拼命控制自己想后退的欲望。 “以后你就不必来这冥启宫了。”冥启星君背过身去,不去看雪桦,原以为她会跪下来哀求,没想到她爽快的答应下来,冥启星君心底窜出一股无名火。 后来便是大战,雪桦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战,只知道连冥启星君也下了凡平定战乱,好像是说有妖物为祸四方,雪桦打听不到消息,冥启星君离开的日子里她倒是会偷偷去冥启宫。 冥启宫没有人再送灯盏了,天色暗下来,殿内漆黑一片,雪桦从来都不敢进去瞧瞧,这冥启宫安静的简直可怕,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这生活了那么久是怎么度过的。 说来也怪,冥启星君不在的日子里玉石阶自动浮现了出来,安安静静的铺成一条条路,两颗月桂树上挂着的星星也越来越多。 趁他不在的日子,雪桦摸清了路子时常偷偷来冥启宫,一呆就是整夜,不过她不敢进冥启宫,里面黑乎乎的没有生气。 一天夜里,雪桦瞧见了有一颗紫色的星光直接奔着冥启宫就过来了,躲进雪桦的袖子里便不见了,尾随着还有一颗白色的星光。 雪桦连忙躲进大殿,藏在殿中央的灯盏里,灯盏没有点亮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只有四周散开着花瓣,雪桦的真身就是莲花躲进这里就算闻见了气味也会以为是灯盏的味道。 白色的星光落到殿外便化了人形,他推开了殿门,雪桦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他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口朝里看,一直盯着。 盯的雪桦后脊发凉,满身寒意,雪桦不敢抬头看他,只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 最后蜷缩在灯盏里,躲了一夜,睡了过去。 躲在袖口里的正是冥启星君,雪桦给他灌了灵气,又在大殿内翻找了些灵药给他喂下,好不容易醒了,冥启星君说了几句胡话又睡了过去。 他一直在强调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回来了,雪桦听这话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惧惮别人知晓他的行踪。 “星君,你会没事的。”雪桦又给他灌输了灵气,靠着她那一点灵气根本没有用。 在偷药又一次被抓住雪桦真的感到自己不适合干这些事,做坏事总会心虚,心虚的模样让人一下子就逮住了。 “雪桦。”路过的神君喊出了她的名字,雪桦觉得这位神君有些眼熟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位神君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了句桦,她这才想起来赐名点化之事。 第六十五章 物是人非 “神君神君,我下次不敢了,放过我吧。”神君到底是有些面子的,他戏谑的笑话雪桦入了天宫还是这么不知规矩,还是野性未断。 雪桦也不敢把冥启星君事告诉神君,只是硬着头皮承认,神君临走的时候送了她一粒种子,说是放入土中便可生长成,至于是什么就看个人运气了,有的只是杂草而有的是罕见的神物。 雪桦道过谢匆匆赶回了冥启宫,将它种在了花盆里,花盆里生长出一株紫色的小花,小花开花结果便枯萎了,最后结了一颗金色的丹药,看着就很厉害,雪桦将丹药取了下来,忍痛摘了一片真身作为药引给冥启星君喂下。 再后来雪桦去找冥启星君的时候,冥启宫已经人去殿空,听说他犯了过错被贬入了凡尘,至于是什么过错都没有人知晓,是天帝私自审判定下的结果。 雪桦觉得这天宫更加空荡荡了,冥启宫被封了,下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虽然以前也没人靠近,现在的路口却守了两个卫兵防止他人入内。 有流言说是冥启星君是大战的幕后主使,有人说冥启星君勾结乱党,也有人说冥启星君是自愿下凡历了劫便再回来,不知哪句真哪句假,雪桦的心里始终空空的,说不出的难受,也许是心底最后一方净土也消失了吧。 一晃许久,雪桦已经正式成为仙子,也不用再做琐事,她时常朝着冥启宫的方向看着,观摩了许久她发现换班的时候还是有机会的。 只要偷偷的变成换班的卫兵提前交班,然后趁着不注意再溜进去,为了更逼真一点,雪桦将发簪变作了另一个卫兵,偷偷观察了许久,挑了个最松懈的一对交班混了进去。 等真正的交班走了过来之后,雪桦躲在暗处悄悄操作傀儡卫兵,只要他们走出视线之外就可以了,这冥启宫旁人躲都来不及,加上每日的交接也是无聊的紧,所以卫兵并没有发现雪桦的把戏。 雪桦松了一口气,凭着记忆进入冥启宫,冥启宫内的两颗月桂树已经枯死了,枝头和地上挂满了星光,只是都已经黯淡无光,雪桦走到冥启宫前,冥启宫的大门竟自己打开了,像是迎接自己的主人一般。 殿内的陈设依旧没有变,安静的就像只是主人有事出门了一样,雪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来这冥启宫。 也许还想再看一眼那灿烂星河,可是脑海中分明清晰的出现了冥启星君的模样,他坐在椅子上品茶、看书、或者是双手拷在背后,静静地站在一旁,偶尔挥挥手月桂树的星光全部湮灭星河化作一道道流星。 她和他之间的言语都不算很多,只是两个人有一种特别的默契,不说话也不会尴尬,冥启星君心情好了,还会将新送的桃酥送给雪桦品尝。 “星君,你去过雪山吗?”雪桦问问题的时候手迅速向盘子扫荡。 冥启星君摇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雪桦继续说道:“那星君征战四方想必去过很多地方,那哪里的风景是星君最心仪的?” “冥渊。”冥启星君简洁明了的回答。 “冥渊。”雪桦重复了一遍,问道:“冥渊在何处?” 冥启星君干咳一声,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答道:“有空可以带你去看。” 雪桦可开心了,只是冥启星君后来就出征了,再回来就负伤,最后被贬凡间,雪桦甚至都没有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那夜追杀他的人是谁,他又为何被贬凡间,以后还会不会回来,若是不回来,雪桦停顿了一下,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熟悉的大殿不自主的喃喃道:“若是不回来,我愿同你一起入凡尘。” 大殿的椅子两旁是书架,墙上挂着一把佩剑,雪桦看着这个排列有些奇怪,印象里好像不是这么摆放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雪桦想起来了,她径直走了过去,将书卷上的两卷书卷对调,冥启星君是非常自律并有强迫症的一个人,这书架上的书不仅要按位置放好,连放的位置也要一模一样。 拿起其中一本书卷,发现书卷里夹了一张宣纸,随着书卷缓缓打开,宣纸也慢慢呈现在眼前,宣纸被打开的一瞬间变大成为画卷,画卷上的图案逐渐清晰,大殿的景象,然后是殿中央,最后画卷上浮现了一个人像蹲在灯盏前歪着脑袋全神贯注的换着灯芯。 这个人,不正是自己吗。雪桦愣了一下,画卷悬浮在半空中,画卷的右下角还盖印着冥启星君的印章。 打开第二卷书卷,同样是一卷画卷,只是这画卷绘画的是她置身星辰之中,回眸一笑。 雪桦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何,傻傻的擦着自己的眼泪,将附近的书卷一一打开。 一共是十二卷画卷,全部藏在书卷之中,最后一卷并未完成,只画到了她的脖颈,这一卷他也在画卷中,他伸出一只手的背影。 “星君你这么闷,若是遇上喜欢的人可怎么办?” “依你之见该如何?” “自然是整日里围着她转呀,这样好像也不好,星君大抵也是喜欢那种温柔如水的女子,那时只需星君伸手,她便知晓将手递过去,两人情投意合,成为神仙眷侣。” 那时雪桦见冥启星君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自己得罪了他连连道歉,没想到他都记得。 十二画卷全部悬在空中将她全部围住,每一卷都是她,每一卷她都笑得很开心。 原来他也心悦于她,还以为自己要心痛的将自己珍藏的美酒都送于他,留一坛自己在他的大婚之日喝到晕厥。 她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以喜欢他,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有话本里的美满姻缘,原来是自己动了心害怕失去,于是错过了。 雪桦蹲在地上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笑,笑完了继续哭,她的心里太乱了,分不清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 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他,陪着他,再也不会留他一个人,她想告诉他,其实他们两个都并不孤独。 第六十六章 再续前缘 原本冥启星君也掌管命理的,只是被贬凡间之后命理星盘暂由月老掌管,这星盘也不用多费心,只需派两个仙童看管就可以了,只要不出异样月老也不用费太多心思。 雪桦找到了命理星盘,找到了冥启星君的命理和住处,匆匆下了凡尘,这一世的冥启星君正是老乞头。 “星君真的不记得冥渊吗?”雪桦又问了一遍,老乞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在这玉麟城长了这么多年不曾听过这个地方。 雪桦撇撇嘴,他当然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他的身上竟没有了半点仙气,若不是她从命理星盘里细细找寻了许久也许都不曾发现他,样貌和性格改变了雪桦着实有些不习惯,难道他被剔除仙籍了么? 那他岂不是再也回不去了?雪桦有些同情的看着老乞头,从那么高的位置变成凡人,受尽苦楚,也没有人过问过他过得好不好。 “你在人间过得如何?”雪桦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老乞头哈哈大笑,他挨着雪桦坐了下来,乐悠悠的答道:“潇洒自由,何乐不为?” 雪桦也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的,她真心替他感到开心,就算是不做那天上的星君,只要他开心便好了。 “你会作画的吧?”雪桦又问了一句。 “会。你要画什么?” “帮我补全一幅画。”雪桦从袖中掏出了那副残缺的画卷,老乞头接过仔细端详了许久,面露难色道:“这画不太好补全呀,首先这笔墨就很难得,其次这身后的风景也不知道是如何景象,诶,这人不正是你吗?” “那你可能补全?” “可以,就是要费些时日,我得要去求求我一个朋友,问问他哪里能弄到这些笔墨。”老乞头想到了风满城应该会有他需要的东西。 “朋友?谁呀?”雪桦很想见见他口中的朋友,那是他第一次说到朋友这个词。 雪桦没想到第一次见风满城会是他抱着老乞头的尸身,将他在雪桦面前轻轻的放下来,老乞头浑身是血,脸色惨白,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气息全无。 前一秒她还在宅子里等他回来,后一秒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想见你最后一面,他说有话和你说,只是...”风满城的眼眶也泛红了,指节捏得泛白。 “他还会转世的。”雪桦自我安慰道,只要他继续投胎转世,她可以更早一点找到他,可以陪着他。 风满城没有接话,雪桦握着老乞头的手才反应过来,老乞头死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 “这不可能,他是冥启星君...他掌控命理生死的,他怎么可能..”雪桦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谁干的?”雪桦的声音直击心脏,最后带着哭腔沙哑的一直重复这句话。 风满城眼眶通红,明显路上已经哭过一次,“那个人法力在我之上,是我不好。” 风满城也哭了,虽然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雪桦慌乱的抓住老乞头的手,另一只手将他脸上的血渍擦干净,一直喃喃道:“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雪桦想到了并蒂冰玉莲,可以用冰玉莲重新筑养他的魂魄。 “你等我,请你等我回来。”雪桦疯了一般离开了,快速朝着雪山的方向赶过去。 雪山上的雪还是很大,漫天的大雪慢慢覆盖了一串慌乱跑过去的脚印,雪桦的发簪也跑掉了,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并蒂冰玉莲的并蒂花苞也开了一些,雪桦伸手去碰,冰壁上的冰莲骤然都亮了起来,发出刺眼的光直击雪桦,雪桦躲闪被袭击,一口鲜血喷洒在冰面上,还以为自己修了仙,法力能高强些,看来还是抵不过这冰莲阵。 雪桦一次次去触碰,一次次触发阵法,一次次被击落在地,地上一次次多出鲜血,她一步一步的爬着,那眼前的冰玉莲分明是冥启星君的模样,他在笑,再晃眼又没了。 并蒂冰玉莲的下面的器皿竟然是一株雪莲,那雪莲与其他的又有些不同,雪莲中心是空的,更像是莲花器皿。 一把冰刃狠狠的划开血脉,鲜血滴落到冰面上,雪桦以血为引,自愿化作器皿,以血肉之躯主动盛着并蒂玉莲将其放入体内,体内的精气一下子被吸食殆尽,雪桦强硬封住自己血脉,开始拼命的往回赶。 风满城只能在宅子里将老乞头冰封起来,感受到一丝寒意,他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一股寒意遍布全身,雪桦捂着肚子,踉跄的赶了回来,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扶上门边,又是一大口鲜血猛地吐出。 眼见着到了宅子,她望着房门口的风满城露出了笑容,然后倒了下去,风满城扶起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气息微弱,浑身血迹,无力回天。 “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雪桦的声音越来越低,没有多余的交代,她的手永远的垂了下去,体内的并蒂冰玉莲眼看就要枯萎,风满城只得取下已经开了的冰玉莲,冲到房内给老乞头服下。 老乞头刚服用完浑身就开始结冰,寒气将整个屋子都弄得冰凉,慢慢的他的身体全部被冻结,继而他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 这代价太大了,他的眼眶微润,从未见过一个人这般惨状,比灰飞烟灭还要凄惨,他不知道雪桦这一路是如何回来的,也不知待老乞头醒来了,该如何向他解释。 雪桦倒下的地方已经化了一滩血水,肉身消失殆尽。 风满城瘫软下来,跪坐在地上,他要怎么同老乞头说,他喜欢的那个眉眼带笑的女子为了救他尸骨无存。 他活了那么久第一次感到难过,他是无拘无束的风满城,看得淡想得开,改变不了的无力感让他无比痛心。 先是隐忍啜泣,咬紧牙关,他想到老乞头滚在黄沙中,临死了还要贫嘴,“别哭了,真难看,小疯子带我去见见我娘子吧,我答应她要很快就回去的,我有话想同她说...” 风满城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嗖嗖掉落,老乞头曾笑着说:“我呀这个人嫌麻烦,一辈子就想简单点,一个知己,一个娘子,一个孩子就够了。” 第六十七章 同一个人 “小疯子,我不想成仙了。” 老乞头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这句,他的眼角有泪,从冰封到身体里的冰玉连的气息,基本上他猜出大概。 他甚至没有提到一句雪桦,风满城几次想开口都忍了回去,老乞头安静的可怕,平日里话多喜欢开玩笑的人突然一句话也不说了。 呆呆的坐着,躺着,喝着酒,吃着酸梅子,直到那天,他坐在屋檐上喝着酒,雨点滴落下来。 他亲眼看着地上那滩血迹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红了眼就落了泪,他比谁都明白,雪桦不在了。 “真酸。”他嚼着酸梅子,苦笑,真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吃的。 他在屋檐上被淋得浑身湿透,酒壶顺着屋檐滚落下来,摔成碎片,风满城为他撑起一柄雨伞。 风满城后来如何都忘不了那一幕,老乞头茫然空洞仰头看着他,“她失约了我该怎么办?” 风满城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他编织的神仙姐姐回到天上的美梦他根本不信,这个时候他甚至希望老乞头不要那么聪明。 那一日过后老乞头又恢复了生机,和往常一样打趣毒舌不饶人,铆足了劲削尖脑袋想成仙。 他想只要他记得,就可以重新开始,再一次遇见雪桦,他想弥补所有遗憾,比如这次换他跟在她的身后。 “好,我陪你一起找。”风满城给了他希望,丝毫不敢告诉他雪桦几乎没有生还可能,更不敢告诉他,他只有这一世的寿命。 成仙,老乞头便可以长生,长生总有一天他会遇见新的人,他会成为雪桦期望的那个人,站在阳光下就会闪闪发光。 离韫玉将雪桦和冥启星君的故事如实告知,洛竹听得稀里糊涂,这只能算得上是老乞头的前尘往事,虽然也发生在玉麟城,但是干系不是很大,这又与玉麟城的那场劫难有什么关系。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离韫玉粲然一笑。 “老乞头既是星君转世,那为何他会消逝尘世间?”按理来说老乞头尘世尽了,可以恢复记忆回到天宫或是继续转世,而不是只有这一世的寿命。 “这大概只有冥启星君自己知晓了,他所经历的什么又或是为何历经这一劫难都是他自己的命数罢了。”离韫玉看得倒是很开,微笑着回应。 洛竹始终不明白这其中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老乞头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星君,自己的命理更是清楚不过,就这样消散尘世,落得个一无所有也是凄惨,他和雪桦明明心里都有彼此,始终不能开口也没能在一起。 雪桦是不后悔的,老乞头也是不后悔的,洛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玉麟城和老乞头到底有什么关系,思来想去何时回的客栈也不知道,还是临冬拍拍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离韫玉早已离去。 “你也意识到不对劲了?”风卿墨一针见血的问道。 洛竹点头,“感觉江雪姬说的和离玉神君说的能连起来又不太能联系起来,一个是前尘旧事,一个是生死恩怨,一个是主人翁还有一个是旁观者,也不能这么说,江家姐妹的事主要还是与风...” 洛竹意识到不能这么失礼,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与风叔叔有关,然而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与玉麟城当年的劫难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在我们看来又毫无联系。” “那如果是同一个人呢?”风卿墨指点道,见洛竹还是一脸茫然,他喝了一口茶水,“假如江雪姬就是雪桦呢?” “怎...怎么可能。”洛竹结巴了起来,如果江雪姬是雪桦的转世,好像一切就能稍微说通一点,最起码两者有了联系,可是雪桦在救老乞头的时候就已经香消玉殒了,牺牲自己作为器皿哪有那通天的本事说活就活过来。 “冰玉莲能救老乞头,自然也是能救雪桦的。” “你的意思的是雪桦依附在了冰玉莲身上,重新再获得新生?” 这个猜想有点太胆大了,老乞头只比江雪姬年长十岁左右,就算是重获新生也不会是江雪姬。 “江雪姬十岁以前都是痴傻的,突然有一日像是重获了心智,识人辨字皆无异常。”风卿墨补充道。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可是你是如何得知?”洛竹有些纳闷,这大胆的假设和近乎隐秘的消息他是如何得知。 风卿墨自顾自地饮茶水,淡然答道:“说过了,假设罢了。”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洛竹倒吸一口凉气,那么雪桦亲手又葬送了她最爱的人,并摧毁了她最喜欢的城池,要是只有江雪姬的记忆还好,但是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忆起了所有往事,那她...... 洛竹不敢再想下去,脑子里全是江雪姬冰冷的目光,按照离韫玉的描述,雪桦应该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仙子,江雪姬是她全部的反面的吧,阴狠歹毒,不留余地。 “要真是这样,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风卿墨思索了一下,回道:“从她做了选择之后,这世上就只有江雪姬了。” 洛竹哑然,而被谈论的江雪姬此时已经身受重伤,苟延残喘的缩在一处暗角,四处都是在找寻她的人,远处的树上站着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她。 江雪姬察觉到有脚步声传来,往暗角的地方缩了缩,嘴角还残留着鲜血,时魅嗤之以鼻,嘲笑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真是没用。” 江雪姬抬头瞪着他,她冷冷的说了句笑够了就滚。 时魅离她又近了些,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肢,抱着她离开了玉麟城。 江雪姬对这个占用自己妹妹身体的人没有任何好感,时清的身体还是瘦弱了些,抱着比自己高的江雪姬看着有些滑稽。 “不要再回来了。”时魅将她丢在一处荒地,江雪姬突然笑了起来,手里重新召回了百鬼刃,时魅立即握紧长枪。 江雪姬只是将百鬼刃插进地面,艰难的站起身来,她笑得近乎癫狂,她的脸几乎要贴在时魅的脸上,她在他的耳畔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走?” 第六十八章 最狠心的人 呼吸全部吐在时魅的耳朵上,他往后退了一步,手里又握紧了些,冷淡回了句,“不用你管。” “你觉得我还能活吗?”江雪姬冷笑一声,她本就是一颗棋子,失败了死了又何妨。 时魅转身,准备离开,江雪姬一把拉住他,声音近乎哀求。 她说,你有酒吗? 时魅皱眉,江雪姬松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哪里有酒,只是我已经取不了了。” “你可以离开这里,活下去。”时魅面对这个疯女人简直很无奈,只要她离开这里,就可以过自由生活,她所期盼的不一直都是这个生活么。 江雪姬突然倒了下去,百鬼刃也散落在一旁。时魅上前把了下脉搏,震惊的发现她的五脏六腑已经被震碎了。 “你...”时魅惊讶的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江雪姬歪头吐了一大口鲜血,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什么你,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江雪姬闭上眼睛,时魅看着倒在地上坦然接受死亡的她,一时间心绪万千。 “你能带我去对面那座山顶上吗?我想再去看一眼漫天星辰。”江雪姬喃喃道,像是说给自己听。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时魅看着快要落山的夕阳,一把抱起江雪姬往对面的山上赶。 山顶上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旁边都是杂草,时魅将她轻轻放在石头上,江雪姬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侧过脸抬头说道:“有一个人他说我是他见过最狠心的女子。” 说这句话的是风满城,他追寻她的踪迹追了许久,倒也不难找,按着血腥和人命寻她,总能找到痕迹。 两个人在一处不知名的山上对峙,刚刚下过雪的山,薄薄的一层,脚踩在上面就留下了脚印。 即使是冬天,她穿的依旧单薄,找到她时她正躺在雪地里,看着满天大雪。 “下雪了。”她像面对老友一样同他对话,风满城的剑毫不留情对着她。 “为什么?”风满城始终想不明白,哪怕问他一千遍一万遍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江雪媚和老乞头可能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会对她好的人了。 即使是这样,他们的尸首也在其中,不同的只是倒在城墙上。 “你杀不死我的。”她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江雪姬,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人,这世间没有一个人像你这般狠心可恨,你以为你仅仅结束的是他们的生命吗?”风满城眼眶红了,他想起那个娇柔瘦弱爱笑的女子,在生命最后一刻求他救老乞头。 “你毁掉的是别人的希望,不是只有你一人过得不幸。” “嗯,风满城。”她扭过头,这个目光他再熟悉不过,和老乞头近乎一样,绝望,生无可恋。 “动手吧。”她没打算反抗,刀柄都松在一旁,雪水浸湿她的头发和衣裳。 风满城握着剑越来越近,江雪姬好像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风满城一剑刺穿她的胸膛,她手里刚幻化出来的画卷刹那滚落在雪地上,慢慢延展开来。 是那幅完笔的画卷,里面的雪桦笑得正甜,鲜血喷溅在画卷上,江雪姬目光始终盯着那副画,喃喃道:她笑的真开心。 瞧见雪桦的画像,风满城一滞,对江雪姬的恨意更多几分。 “你找到姐姐的尸骨了吗?”江雪姬看了他一眼,熟悉的面容看着她的视线里只有恶心和憎恨。 她轻笑,“她在城墙里面。” 江雪媚被她硬生生塞进城墙凿开的空洞之中,没有任何反应的她很听话,直至一块块城墙重新砌好。 她伸手抚摸老乞头已经僵硬的脸,在他耳畔柔声说道:“老乞头,我走了,谢谢你来送我。” 他抽回佩剑,“老乞头,江雪媚,玉麟城,皆因我而起,我理当赎罪。” “你的余生都将在悔恨之中度过,没有悔恨也没关系,等待你的将是无止境的黑暗和折磨。” 风满城握着剑站在雪中,瞥了她一眼,江雪姬心中一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眼前的人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他将带给她的也不仅仅是死亡。 江雪姬握拳,百鬼刃牢牢握在掌心,她的指尖冻得通红,传达出的寒意不及风满城的万分之一。 原来他那么恨我,那种恨意比杀了他更让人深刻。江雪姬想不明白,风满城也在悔恨之中,这种痛苦比杀了他还要折磨,他见证着老乞头和雪桦的快乐。 见证雪桦为了老乞头在他面前凋零,眼里的乞求不舍和眷恋让人动容,她甚至没有同他好好说上一句话,也没见他最后一面,同样老乞头也没能见雪桦最后一面,他们都死在了风满城的面前,若不是他,或许他们可以好好在一起,白头到老。 风满城跪在地上保证过,会照顾好老乞头,会看着他修道成仙,一定不会让老乞头再死在他的前面。 又一次的辜负不仅是悔恨,而是深夜撕扯心脏反复的崩溃,风满城突然真正领悟他说过的那句,尘世之事,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改变。 他的剑法招式单一,铿锵有力,每一剑都轻易改了雪花飞舞的方向,江雪姬身上中了几剑,血流不止。 不够,还不够。风满城最后一剑刺瞎了她的双眼,江雪姬跪在雪地上痛苦撕喊,血泪从她的眼眶流了下来。 她跪在地上,手里的断刃倒是紧握,手指触碰到冰凉雪地上,那一片的雪地都带着殷红,刺眼又狼狈。 风满城带着江雪姬回到了玉麟城,满城的血腥味浓重不堪,即使过了许久依然能感觉到整座城池的阴森和冰冷,那是在暗地里会哭喊的声音,大风吹过如同鬼魅般的呼啸。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江雪姬慌了。 风满城冷笑,原来她也会害怕,“当然是把你忘了的再找回来。” 江雪姬脸上一阵灼热,这疼痛感她再熟悉不过,脸上同样的地方再次出现那个烙印,江雪姬突然笑了。 狂笑不止,笑得血泪都流了下来,她说:“我当初就应该一把火烧了这里。” 第六十九章 万劫不复 “你不配入玉麟城半步。”风满城在最初遇见江雪媚的地方设下百行阵,那湖泊中本就生长了些血枯草,被关押在湖底的江雪姬一去,生长的更加旺盛。 贪婪和血性滋养这一片,江雪姬日日夜夜都要听着百鬼刃的百鬼同哭,风满城以一己之力镇压,散尽了修为。 他同江雪姬一起被永久封存和遗忘,江雪姬起初无感,直到蚀骨链一日比一日疼痛,挣扎的越狠她越难捱,漆黑的湖底没有一个生命,她就像一块石头,被永远丢进了大海。 等待她的是遗忘和积压许久的记忆,她会一遍遍回忆自己做过的事情,一边挣扎一边无力回天,蚀骨链的疼痛日与俱增,内心的惶恐不安也在加剧。 听得阵法外有脚步声,她挣扎大喊没有任何人听到,她不怕死,甚至想结果生命,在反复的绝望和回忆中苦苦挣扎,她就是个濒临溺死之人,每一天都在饱尝生与死的痛苦。 她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回忆,记起每一个细节和曾经,甚至跳出自己的眼界,变成另外一个人去回忆。 玉麟城有一户人家姓江,在寒冬大雪纷飞的时候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一个乖巧伶俐,一个痴傻,乖巧伶俐的叫江雪媚,天生痴傻的叫江雪姬,十岁的那一年,江雪姬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突然有了心智,比江雪媚还要聪慧几分。 路过的老神仙断言这个女娃是个灾星,是天宫犯了事出逃的仙子,一生注定会为江家带来灾祸,江家自然不信,心里却产生了芥蒂,一个痴傻的孩子怎么会好端端的就好了。 江家请了许多能人异士,想要祛除江雪姬身上的厄运,一个十岁的女娃娃被逼迫喝过所谓的神水,被绑在柱子上一天一夜,被各种稀奇古怪的祛除厄运的办法吓哭。 江家在官场上有了不如意,一日比一日难熬,这些过错全部算在了江雪姬的身上,江雪媚所得的是最好的房间,最好的衣裳,最好的疼爱,明明一样的脸,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年纪,待遇却天囊之别。 后来江家被人诬陷,一家人锒铛入狱,江雪媚顺着暗道逃出,而江雪姬被留了下来,她记得她的娘亲说:“你就是个不幸之人,你今日就与江家一同陪葬,不能再叫你去祸害你的姐姐!” 眼泪模糊了往事,那日的天很蓝,江雪姬的心里却又被厚厚的蒙上一层灰色,江雪姬在牢里吃尽苦头,有几个狱卒见她长得不错,深夜里偷偷拖拽了出来强暴了她。 她哭得撕心裂肺,跪下来磕头,哀求,她最后的一丝尊严在那夜凌辱中被践踏,她对这尘世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 她这一生过得屈辱不堪,始终不明白为何是她,痴傻的也好,聪明的也好,受尽苦难的都是她。 她准备自尽的时候,江雪媚救星般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时她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了,江雪姬被救出来以后,夜夜都做噩梦,她总会想起来风满城对姐姐的笑容,像是春风,也像是暖阳。 她想得到同样的笑容,想获得同样的爱意,她想得到他。 算了吧。江雪姬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夜里哭到心痛,她大口大口的灌着酒,姐姐一直都很幸福,还是要一直幸福下去好了。 那一日,她说是去报仇,其实只是买了坛酒,想喝完这最后一坛酒便投河自尽了却此生,只愿下辈子不要再活得这般糟糕。 她还是没有办法去伤害任何人,即使她阴暗,心机深沉,她还是想能看见他们脸上的笑颜。 他们每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好看,江雪姬很喜欢,玉麟城多好啊,姐姐喜欢,风满城喜欢,老乞头也很喜欢。 不巧她遇见了一个狱卒,那狱卒也认出了她,她惊慌逃跑还是未能跑开。 她被带到一个肮脏破败的旧巷子里再一次被凌辱,还有几个狱卒的酒肉朋友,她就像被撕碎了一般,没有一个作为人的尊严,那条巷子甚至不算太隐蔽,路过的人权当聋了听不见她的求救。 为什么啊?为什么只对我一人这样啊?她没有答案,也没人能给她答案,是运气不好吗?这种事情能这样解释吗? 她痛恨这些禽兽,更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若是她有能力定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这个世间真的太恶心了,她想要整个玉麟城陪葬。 既然她运气不好,那么也就当玉麟城运气不好吧。 老乞头一向待她很好,他对所有人都很好,总是爱笑,也爱同她争抢些小玩意,她能感受到他的温暖,她就像落了水的人,上了岸便在寒冬里,拼尽全力在往这一丝温暖靠近,只是啊,这寒冬太冷了,那一丝温暖再也没有了温度。 江雪姬偷偷打开那书架后的暗阁,暗阁很小,只能容下几个人的模样,暗阁里挂了一幅画,桌子上摆满了贡品,香炉上插了许多燃尽的檀香,整个暗阁里都散发着檀香的味道。 那副画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男人的背影和一个女子的画像,那女子头上戴着凤冠,身上的霞帔很好看,和男人的衣衫是一样的紫色,画中的女子笑得很甜,伸出的手和男子的手刚好握在一起,桌上有一个很小的灵位,上面写着吴乞之妻雪桦之墓。 吴乞。江雪姬轻轻念了出来,眼睛里却流出了泪水,她知道老乞头的温暖也是给旁人的,她的那份只是捎带的,她一直都是捎带的那个。 江雪姬找到了百鬼酿喝了下去,逃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倒在地上不停的痉挛,抽搐,浑身瑟瑟发抖,整个人被冷汗浸湿。 就这样死了吧,死了也好。江雪笑着,笑着红了眼眶。 江雪姬,死了吧,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闭着眼睛在心底祈祷,上天还是喜欢同她开玩笑。 她还是熬了过去,并且打破了自己身体的另一股力量,找到了重新支配身体的感觉,那一股力量让她可以操控百鬼的力量,并炼化了百鬼刃。 她没有死,那么其他人就要死。 她要让玉麟城所有人给她陪葬。想好了要让玉麟城在一片火光中结束,等她杀光了所有人,就把玉麟城一把火给烧了。她可以坐在城墙上,高高的俯瞰整个玉麟城,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 第七十章 给我哭 当百鬼刃指向老乞头的时候,她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他劝她,到后来红着眼眶歇斯底里的问她为什么。 “老乞头,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她的泪突然断了线一般簌簌的落了下来,带着慌张,她根本来不及掩盖那些绝望和苍凉。 她张了张口,她很想告诉他自己过得有多委屈,受了多少苦,话到嘴边全部都消逝,习惯了一个人独自承受又怎么与旁人分享苦痛。 老乞头愣了很久,呆呆的看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滑落,他想替她擦去那些泪水,告诉她他还在,只是她手里明晃晃的百鬼刃让他不敢靠近。 “你不走么?”江雪姬对上他的视线,泪水还在不停的落下,她的脸颊泛红,声音有些哽咽,她继续说道:“你不走,那你的神仙姐姐在天宫可就等不到你了。” 老乞头哑言,想着自己平日与她开玩笑的真心话原来她都听进去了,风满城告诉他雪桦回到了天宫,只要他好好修行有朝一日定是可以再见的,而其实他知道,雪桦不会再回来了,那个爱笑爱粘着他跟在他身后的雪桦已经不在了。 “其实,我...”江雪姬身子被人从身后狠狠插了一剑,打断了她的话,那一剑很用力,硬生生将她刺穿,鲜血顺着衣裙流了下来。 一回头,江雪媚瑟瑟发抖的握着剑柄,见江雪姬回头看她,吓得一哆嗦直接松开了剑,江雪姬红肿的眼眶就像着了魔,她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江雪媚一步一步向后退。 老乞头立即冲到江雪媚面前挡着江雪姬的去路,江雪姬这一次没有犹豫刀刃抵在他的胸膛,她没有再说话,刀刃随着距离插的越来越深,老乞头频频后退。 江雪姬突然抽回刀刃,随即很快又插进了老乞头的胸膛,这一刀又快又狠,老乞头疼痛的捂着伤口,江雪姬将刀柄转了个圈,欣赏着老乞头痛苦不堪的模样。 江雪姬看了她一眼,江雪媚想跑之余被百鬼刃挡住去路,见跑不掉了,下定决心撞墙而亡,看着她的额头盛开一朵娇艳的红花,江雪姬狂笑,心底的嫉妒、羡慕、不甘各种情绪都得到了解脱。 老乞头说不出话来,他捂住喷涌的伤口,费力的张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掌捂住的温热流出,身体也僵冷,他的眼里有泪,晶莹的泪水划过脸颊。 老乞头也跪了下来,慢慢的倒了下去,修长的手指一扬,没有声息,简单利落,没有一句遗言,他们的眼神都一样痛心又绝望。 江雪姬享受着主宰一切的快感,眼角的泪也顺势落了下来,胸腔里那颗热血鲜活的心脏也疼了起来。 她猛地回头,拿着百鬼刃,一步一步走向那群待宰的“羔羊”。 原来惨叫声如此动听,在她作为施暴者的时候,惶恐不安和害怕也这么美丽,比起笑颜丝毫不逊。 他们畏惧着她,如同最初她畏惧他们一样,她饱尝的滋味终于有幸让他们也尝了一次。 血洗了玉麟城,她拿着火把想一把火烧了这座城池,她站在城门大开的街道中央,看着此时安安静静的玉麟城,那一刻她突然爱上了这里,这样的玉麟城才是该有的样子。 江雪姬扔掉了火把离开了玉麟城,后来遇见了一路追捕她的风满城,后来的今日,她又如同当日一般弱小,机关算尽终是明白不过是命如草芥。 “我与天尊做了交易,也不算。”江雪姬轻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我做了一个选择,在过往和重生中选择了前者,后来啊我才知道天意弄人是何意思。” 时魅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能看着江雪姬越来越透明的身体和眼眶里含着的越来越大滴的泪珠,她抬起头看着漫天星辰,喃喃道:“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夜空了。” 沉默了许久,她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喜欢你,若是你愿意陪我走过这大好山河,我愿意舍弃这一柄鬼刃,与你并肩而行,白头到老,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耀眼的风满城,而是温暖如初的你。” 江雪姬的泪珠缓缓落下,身体慢慢完全透明,被冷风一吹便散了。 时魅伸出手去抓了空,高高的山顶下只剩下他一人和漫天星辰,他看着远方的玉麟城良久才长叹一口气,她与他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一样不幸的遭遇和一样狠心,最后呢,牵扯自己的还是可笑的曾经。 时魅打了个响指,空气中立即出现一团蓝色火焰,火焰慢慢燃烧,围在少年的耳边,发出幽蓝色的火光将他有些稚嫩的脸照的亮堂堂。 临冬手上拿着的灯盏也是亮堂着的,对着摊在桌子上的地图仔细查看着。 “找到了,在这里。”临冬细长的手指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这地方在地图上都没有名字,只是在两条路的交界处。 仔细查看着地图,风卿墨用折扇敲敲自己掌心,思索了一会才说道:“不对,应该再往西边一点,在这。” 风卿墨的扇子朝着标记着石丘林的地方敲了一下,自从与离韫玉在玉麟城一别,洛竹一行人就在继续北海的路上迷了路,怎么也走不了正路上,不是这条有了毛病就是那条路已经不在。 另辟蹊径也不失是个办法,洛竹皱着眉将石丘林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般耳熟,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师父说过这个地方,说让我们千万不要去这里,见到了也绕路走最好。”临冬最先想起来。 无一真人曾去过石丘林游历,这个地方传闻有一件宝物,是何物不详,所在何处不详,只传闻得此宝物便可号令石丘林的众生,以及得到石丘林的秘密宝藏。 是啥宝藏也没说,反正每个地方总是传闻些稀奇古怪的宝贝,显得自己这方水土比较有格调,若是实在没有胡乱捏造也能捏造出个真假宝贝。 第七十一章 石丘林 无一真人听闻石丘林有一处密林,里面是全是金子所造,最神奇的是金子所造的竟是活物,会开花会结果,修炼好了还能成精怪,无一真人最喜欢天底下的稀奇事了,这么好玩的传闻不去看看真是对不起自己这把老骨头了。 只是石丘林是个隐藏的小国,颇有几分隐世的意味,实际上能看见的不过只是几处光溜溜的大石头,也因此得名。 “绕路?”风卿墨有些难以置信,他所知的石丘林只是个很小的地方,那些传闻全是假的,什么凶狠万分的怪物,法力无边的法宝,都是骗人的。 “这石丘林不过只是一片石头林,你们师父当真去了石丘林?” 洛竹和临冬对视了一眼,不知怎么接过话,说师父比较靠谱也是时常不靠谱,说不靠谱有时候又还是靠谱的。 石丘林果然和风卿墨说的一样,只是一个石头林,林子林的石头排列不一,千奇百怪,一眼便可以看到头。 “这林子一棵树都没有。”洛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但是这个林子看上去又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林子虽然很小,只要随意走动绕了几圈又回到原处,更像是个迷宫阵,怎么走也出不去,路口吧就实实在在的摆在你的面前,只能按照路原原本本的行走。 “这林子着实奇怪。”轩染怀抱着剑不再上前,临冬也停了下来。 “障眼法吧。”临冬随口接了一句。 这附近怎么看也不像被布了阵施了法的,这个林子看上去更像一个入口。 这也太荒诞了,好端端的在这么僻静的地方设个入口作甚么。 “你们看,好漂亮的花啊!”临冬指着不远处的地上说道。 洛竹睁大了眼睛什么也没看见,一片银杏树叶翩翩落在她的脚边,一抬头,漫天的银杏树叶洋洋洒洒的飘落,落了一地的金黄,四周变成了一片银杏林。 是幻象吧。洛竹伸出手,一片银杏叶安静的落在她的手上,略施法力,竟还是安然躺在手心。 “这个...”洛竹惊讶的将手里银杏树叶递到他们眼前,他们几个像是木头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拍肩膀他们便化作了银杏树叶,随着风一起飘散开来。 洛竹立即环顾四周,心说不好肯定是入了什么结界或是幻象了,难不成又去了谁人的梦里么? “有意思。”不远处的银杏树上盘着一个人,青色的蛇身,容貌俊俏的小生,脸上涂抹着惨白的脂粉,眼里的柔媚能将人吸进眼眸里,他的衣衫褪半,露出浅青色的里衣,肩膀上有个青色的蛇形纹身。 他的头发很长只是随意挽了一缕,前额还留下一缕搭在一边,风微微吹过他的脸颊,他的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是?”洛竹看着盘在树上的他,两人都是青绿的衣裳,明明是男子,他就有着说不尽的妩媚,这世道,如今竟连男子也比不上了。 盘在树上的男子吐了吐蛇信子,将衣衫往下拉得更狠一些,后背都露出了大半,他一只手搭在树干上,另一只手还要继续往下脱。 洛竹咽了下口水,虽说是美男子,也不是这么出来勾引人的。 “停停停,你想干什么?”洛竹连忙打断他的动作。 树上的人捂着嘴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让洛竹心里有些发毛,她放下手的瞬间,又变成了一个妩媚的女子脸。 她开始挪动身躯,挪到另一边的时候又成了刚刚那个男子,他仍是不减妩媚,笑着继续说道:“小美人,你何不先随我去洞中做客,小生定叫你流连忘返。” 洛竹见他下了树,往后退了退,想着再靠过来就拔出魔剑叫他好看,虽说蛇类是雌雄同体,可男可女,但在这林子里遇见的不是吃人的妖怪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瞧瞧,这就生分了。”箐眠做出痛心的动作,又捋了捋额前的秀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琵琶,琵琶上花着云纹和蛇纹交织的图案。 “我答应你的琵琶我替你寻来了,这蛇骨琵琶可是我...”箐眠自顾自的说着,洛竹越听越糊涂,箐眠见她是一脸茫然模样也纳闷了起来,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她就不记得自己了么? 刚刚还以为她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她是真的不记得,箐眠有些委屈了,一个蛇步便冲到了洛竹身边,他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我这容姿,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洛竹摇摇头,箐眠失落的垂下眼睑,眉头早已是拧在了一块。 “这石丘林不是人人都进得来的。”箐眠反思,洛竹突然想起了一人,就耍了个心眼,便道:“前些时日我受了伤,确是不记得了些事情,你同我讲讲许是能回忆起来。” 箐眠见她能入这石丘林也没起疑心,便将之前遇见青榕的事道了出来。 青榕来过这石丘林,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黄衣女子,手里拿着箫,他们去了银杏林拜见一位老者。 老者住在银杏林的山腰,简陋的屋舍后面栽种了一片竹林,箐眠就在此处修行,这个地方极其幽静冷清,数百年也没人来过,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屋里的老者救过箐眠一命,也没传授他什么,只是叫他好生看守这里,再无多言。老者是个奇怪的老头,眉毛和头发全部花白了,有些驼背,手里拿着烟斗每日每夜的抽着。 “两位美人,你们来这作甚?”箐眠的出场方式总是这么独特,黄衣女子拿着箫就要上来揍他被青榕拦住。 “我们来拜见灵虚仙人,烦请通报一声。”箐眠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很难将他同那个老烟鬼联系在一起。 “你们找错人了,这里除了一个老烟鬼就剩我了。”箐眠不以为然吐了下蛇信子,扭动了腰肢准备退去,一支长箫划过竹叶直直插进他面前的竹子里,拦住了他的去路。 “敬酒不吃吃罚酒。”箐眠还未发作出来,屋子里的老者闻声已经走了出来,见到青榕和黄衣女子手里的烟斗竟忘了塞进嘴里,小眼睛睁的大大的。 第七十二章 灵虚仙人 “你...”老者一脸的难以置信,青榕拉着黄衣女子行了个礼,黄衣女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递到老者面前,灵虚仙人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他没有接过锦盒,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当年青榕与他做过一笔交易,将灵虚炉暂时封存在他这里,并应许以北海琼珠来交换。 老者赐名的灵虚仙人也是因此得名,灵虚炉能锻炼百物,是锻造的一把好手,他因锻造过几柄神器在仙界也颇有名气,只是,如今这灵虚炉已经不在他这里了。 青榕见他没有接过北海琼珠,反问了句,“仙人这是何意?“” 灵虚仙人手不可遏制的抖动起来,他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小...小仙惭愧,以为...以为上神已经魂归六界,逝于混沌。” 灵虚仙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青榕倒是听清楚了,没有多言,黄衣女子眉头紧皱,收回了锦盒,大声质问道:“这就是你将灵虚炉据为己有的理由吗?当初既是说好了借用,便该归还,如今我们带了这北海琼珠,你自然应该将灵虚炉还于我们。” 灵虚仙人没敢接话,从未觉得手中的烟斗如此烫手,青榕明白了什么,接过话:“怕是灵虚炉已经不在他这了。” 灵虚仙人听到这话扑腾就跪了下来,手里平时宝贝到不行的烟斗也吧唧拍在了潮湿的地面,沾了些尘土。 “灵虚炉关乎天下苍生,你可知?” “小...小仙明白。” “你可还记得于本神君说过什么?” 灵虚仙人的脑门已经冷汗涟涟,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作保,炉在人在,炉亡人亡,他真的以为青榕已经仙逝,这约定他自然是以为已经作废,如今,这下子算是完了。 “美人,你们欺负一个老头子是不是有些不好?”箐眠果真是个愣头青,事情原委都不清楚便出了头,他对这老头虽说也没什么好感,救命之恩也还是有的。 青榕瞥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箐眠有些怯了,她的气场太强大,不自觉就压倒了他,让他也不敢太过造次,箐眠咳嗽了一身走到灵虚仙人的身边,劝道:“他们说的那个炉子你还给他们罢,还了就没事了。” 灵虚仙人无言以对,要是拿的出来还要你多费口舌,那灵虚炉在锻炼完最后一件宝物就被毁了。 “神君,那灵虚炉已经被毁,小仙...小仙愿以死谢罪。”灵虚仙人说完全身已经是被冷汗浸湿,浑浊的眼眶里有几分泪意,脸颊滑过一行老泪。 箐眠看着有些不忍心了,说道:“我可以拿一件宝物来赔偿你们。” “蛇骨琵琶你们知道的吧?我可以取来赠与你们。”见他们不为所动,箐眠立即补充道。 “你过来。”青榕淡淡说了句。 箐眠靠近了些,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绕到她的身后,更像是打量猎物,青榕伸出手抓住搭在她肩上的手,一使劲箐眠便幻回了原形,黄衣女子会过意开始吹箫,萧声不绵于耳,箐眠只觉得这仙乐刺耳的很,身子不住扭曲缠绕在一起。 曲毕,箐眠只觉得自己身上没了气力,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上半身幻了人形。 “小蛇精,若不是今日遇见了我们,百年之后你怕是已经被泡在了酒坛里,或是成了一道佳肴了。”黄衣女子得意的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萧。 箐眠这才觉得身体通畅了许多,之前练功的不适之处都消失不见,原来是有人在自己的身上做了手脚,在这石丘林百年,能解除他的自然只有灵虚仙人,亏得自己还替他说话,还要将自己的宝物奉献出来。 “你...”箐眠狠狠的瞪着灵虚仙人,灵虚仙人知道苦肉计已经行不通了,所幸不再伪装,手里的大烟斗呼啦啦的变得很大。 “什么神君,你这残魄我不相信你还能打得过老夫。”灵虚仙人的浑身冒着黑烟,布满皱纹的脸变得红通通,原来这些年他都是在练邪功。 黄衣女子冷笑一声,拿着箫便与他厮打在一起,灵虚仙人阴险的很,用烟雾迷去黄衣女子的视线,黑雾中还有些毒物,他手中的大烟斗眼看就要敲到黄衣女子的额头,黄衣女子翻滚着躲开,衣裙倒是弄得漆黑一片。 “你这该死的老头!这衣裙可是我的生辰礼物!”黄衣女子怒了,拿起长箫就朝着灵虚仙人的死穴点去,灵虚仙人吐出一大口黑烟,黄衣女子伸手去挡,黑烟迷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青榕抬手帮了黄衣女子一下,灵虚仙人被制服在地,黄衣女子的长箫抵在他的喉间,灵虚仙人跪地求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青榕绕开他,径直朝着屋舍走过去,一掌劈过去,整个屋舍立刻现出了原本模样,屋舍又脏又破,屋顶顶个大烟囱,里面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青榕一脚踢灭香炉,里面的香灰落了一地,屋舍院内摆了许多草药还有肝脏,看上去是婴孩的,还有的都未成形。 “你真是胆大包天!”青榕眸子突然变得凶狠,好看的眉眼透着一股杀气,一抬手就死死扼住了灵虚的脖颈,随着力道的加重,灵虚刚开始还扑腾挣扎两下,后来直接咽了气。 灵虚倒在地上,身体里冒出了一股黑烟,灵虚现出了原形,本是一块奇石修了形,性子憨厚老实,不是谁人给了他一个黑心脏,这灵虚便开始食婴孩的内脏,妄图长出肝脏获得新生,再位居高位。 灵虚炉被毁也不是假话,在屋舍中分明有灵虚炉的残骸,最后一件神器超出了灵虚炉的承载范围,裂了开来。 没了就没了,这老头着实让人讨厌,修为是有了,心智也是有了,只是还是蠢得很。青榕摇头,没成想时隔多年,故人全部面目全非。 箐眠看了这一幕算是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怕是等灵虚的肝脏全部长好也就到了自己的死期,难怪自己不管怎么修行,修为不够精进,时常还会身子不适,离开这竹林只半柱香的功夫便头疼的厉害,原来都是他搞的鬼。 第七十三章 找到出口 “多谢美人相救。”箐眠站起身来,已经可以活动了,体内的符咒已经祛除,身子骨都轻健了不少,他抖抖身上的落叶,作揖行礼道:“在下愿奉上蛇骨琵琶赠与二位美人以报救命恩情。” 黄衣女子哈哈大笑,裙摆上还沾染着尘土,看上去有些滑稽,她笑着说道:“谁都知道蛇类都是柔软无骨的,你何来的蛇骨琵琶,怕不是说大话说破了天。” 箐眠正欲反驳,青榕宠溺的轻轻拍打了她的额头,笑骂道:“怎的你没见过的便就是没有的吗?” 黄衣女子吐了吐舌头,拉着青榕的衣衫噘着嘴,觉得自己委屈巴巴,青榕拉过她的手,带着一丝无奈笑着解释道:“蛇类也是有骨头的,不然如何游走山林行动自如,你不可因为他柔软便说没有呀。” “我久居北海深宫哪里知晓这些事。”黄衣女子嘟着嘴巴嘟囔道,她的年龄看着不大,穿着淡黄色的纱裙,头发盘了两个小团髻,上面挂着流苏和纱带垂落下来,手上的法器倒是有些年头,精致的小脸上泛着红晕,一双大眼睛显得特别无辜。 “他们没取到灵虚炉便离开了这石丘林,说是过会再来取这蛇骨琵琶,直到现在你才出现。”箐眠也一脸委屈看着洛竹。 洛竹算是知晓了前因后果,只是跟在青榕身边的黄衣女子好像同她很亲昵,她们找的灵虚炉是要锻造神器吗?如今又去了哪里? 眼前的箐眠看上去并不能给自己什么答案,洛竹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自己更有了修行的感觉,可以做到面不改色,辟五谷也不会觉得特别饿了。 当然,除了面对风卿墨的时候,仅存的理智都荡然无存。 “你能带我去看看那间屋舍吗?”洛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箐眠愣了一下,这个姑娘和等的那位长得是一模一样,性格好像是大相径庭。 一个温婉清丽,一个活泼爱笑,在前一个美人面前自己总是被她强大的气场折服,不敢过分越界,而眼前的这个,自己不但没有那种感觉,反而觉得很亲切,箐眠抿抿嘴,皱着眉问道:“小美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姐妹同你长得一样?” 洛竹楞了一下索性大大方方承认,简单的介绍了下青榕,箐眠也没再多过问,领着她往屋内走,心里确盘算着怎么让这个小美人收留他,让他好去找那位法术高强的美人,混得好了成仙根本不是问题。 屋子已经散架了,东西散落了一地,果真同箐眠说的一样有过一场打斗,屋子里的东西也看不出什么线索,洛竹抬头看了眼屋后的竹林,郁郁葱葱长势的确很好。 “这屋后的竹林是做什么的?”箐眠笑了,这么一笑洛竹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白痴。 屋子是在半山腰空了一大片空地,四周栽种了许多银杏树,树叶全部都黄了,落了一地,这竹林绿油油的一片很是显眼。 竹林里面都是散落的枯黄竹叶,已经摞得很厚,还有些鲜嫩竹笋刚冒了头。 “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箐眠想了想摇摇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道:“下雨,这里没有下过雨。” 洛竹皱眉,没有下过雨这竹子长势还这么好,再者哪有地方会不下雨,难道是有人布了结界或是法阵。 还有一个地方不对,洛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银杏树,自己是非常喜欢银杏树的,她知道银杏树的寿命极长,总会有那么一两棵应该非常年老,这附近的银杏树不但长势差不多,几乎都结了果,更像是假的幻象。 箐眠在这住了百年,自然不是普通幻象,如果是封印法阵类的话青榕也不会看不出来,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洛竹看着厚厚的枯黄竹叶分了神。 洛竹突然想明白了,那么这根本就是基于实物的,洛竹伸手去刨身边的竹叶,竹叶下面是黑黝黝的泥土,洛竹换了一处继续挖。 “你在你找什么?”箐眠被她弄得有点糊涂。 “出口。” “出口在我们刚来的那条路啊。”箐眠刚说完这句话便看着洛竹刨到了一块硬物,再仔细看好像是一块黑木,两人合力将四周的杂物清楚干净,这才发现是一块大的八卦镜。 洛竹拉着他便跳入了镜中,镜中的景象被颠倒,阴即是阳,阳即是阴,所有的竹林和银杏树都变成了一根根粗犷的树根,落叶全部砸在了脸上和身上,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洛竹才缓过来。 她就知道,在无极山可没少被师父诓进阵法和幻境,对于这方面她比旁人总要多些心眼。 “呸呸呸。”洛竹吐出口中的落叶,拨开堆积在身上的落叶,屁股地上一阵骚动,一只手推开了洛竹,箐眠狼狈的从落叶中爬起来,喘着呼吸,两个人的身上都落了许多落叶,狼狈不堪。 阳光洒在了地面和煦又温暖,洛竹抬头,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投射咋地面上,这是一棵千年的银杏树啊,洛竹激动的抱住树干,这得几个人才能环抱住,空气里弥漫着银杏树特有的清香,树枝上还挂了些果子。 “好大一棵银杏树啊,太幸福了。”洛竹闭上眼好好感受这幸福的一刻,能见到这么大的古树实属不易,这路倒也是走得通,和来的时候并无二般,箐眠也抱住银杏古树,尝试着用自己的身体缠绕住这棵古树被洛竹一把拽了下来。 “有什么办法能进这石丘林吗?我还有朋友在外面呢。”洛竹想起了临冬他们还在外面,这个时候应该着急了。 “他们应该也进来了,你们每个人进来的入口不同,去的地方也是不同。”箐眠解释道。 洛竹有点懵,风卿墨不是说石丘林很小吗?这怎么听也不像很小的样子,还挺大的啊,入口都有不少,她记起了临冬说的好漂亮的花。 箐眠领着洛竹去了花海,果然看见了临冬在花海一脸茫然,临冬见到洛竹兴奋的手舞足蹈,小跑着就朝她奔来。 第七十四章 蛇骨琵琶 临冬摘了一大把花给自己编织了一顶花环,头发全部披散看着倒像是个仙子,忽视掉箐眠魅惑的自我介绍,期间自然是少不了露出自己性感的纹身和肩胛。 洛竹挽着临冬想去找风卿墨和轩染,没想到他们也找来花海了,他们站在花海的另一边,看着就像是在尽头,暖阳打在他们身上,飒爽的英姿一览无遗,尤其那红衣男子俊俏的脸显得更加美艳,手里的折扇也在熠熠生辉。 “真俊俏。”旁边的箐眠不淡定了,在临冬的一声惊呼中变了装,一个身材婀娜的妩媚女子便上了前准备迎接,在还没靠近风卿墨就被轩染撂倒按在了地面,脸直接贴在了地上。 箐眠恢复了男儿身,连呼救命,洛竹噗嗤乐了,没想到吧让你没事调戏别人,如今遇到了黑脸的大红袍还不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风卿墨,你不是说这石丘林很小吗?你看看这哪有小的意思,简直就是包罗万象。”洛竹立即上前带着得意的口吻问道,就想看看他出糗。 “我何时说过?”风卿墨的一句话直接推翻了洛竹的话,他没说过,洛竹刚想反驳,他又来了一句有证据吗?气得洛竹直翻白眼,一巴掌就要打在他的肩膀上,被一折扇结实的挡住。 “好了好了,不闹了。”洛竹吃痛的缩回手,嘴里依旧是不饶人,她甩了甩手将箐眠告诉她的又一五一十的重新转述一遍。 风卿墨眉头微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手里的折扇在掌心轻轻敲了两下,他这个模样便就是在想事情,洛竹也回味了一下整个事情,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不是自己智商能想出来的。 轩染松开了箐眠,箐眠哀怨的看着他也是不敢多言,一双媚眼直翻白眼,箐眠在凡间做个女子的话是倾国倾城,做个男子的话也是祸国殃民,这骨子的里柔媚巧劲是与生俱来的,除了要防着一点法术高强的仙人真人之类的,日子应当也是过得滋润的很。 “你若是配上你的蛇骨琵琶再摆个妖娆的姿势,想必世间也是罕见的绝世佳人。”洛竹想起了他的蛇骨琵琶,那琵琶本就是带着魅惑,箐眠定能将它发挥的淋漓尽致。 箐眠听洛竹这样说来了兴致,将琵琶拿在手上,做出弹奏的姿势,指尖轻抚,没有发出声音。 他是不喜这些的,琵琶是娘亲留给他的遗物,搁置在那里不曾动过。 “这琴坏了么?”箐眠将它翻转过来,仔细检查琴弦,琴弦没有松动和崩坏的迹象,琴身也是好的,只是就是发不出声音。 洛竹看了一眼,划了一下,琵琶发出了一声闷哼声,洛竹又试了一下,这琵琶能发出声音只是无法弹出正确的弦乐。 “我怎么弹不出声?”箐眠将蛇骨琵琶翻来覆去的看,仔细拨弄就是无法发出声音。 “修为不够。”轩染道出了一句大实话,箐眠的脸顿时拉得很长,满脸写的不高兴。 临冬接过蛇骨琵琶,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蛇骨琵琶发出了几声脆响。 有修为还不够,还需要懂音律的人方能使用这蛇骨琵琶,真是灵物,临冬的修为比箐眠要高上百年,她干脆盘腿坐了下来,怀抱着琵琶有模有样的弹奏起来。 临冬是灵草,喜欢音律也懂音律,无一真人在照料她的时候希望她长势好一些就常常谱些乐曲给她听,时日久了也就会了。 临冬弹奏的这首曲子洛竹不曾听过,声音婉转哀怨,空灵幽远,不眠于耳,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又像是又千言万语想要告诉旁人,听的人心生颤意,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是仙乐也是哀乐。 “你弹奏的是什么曲子?”洛竹忍不住问了一句,临冬摇摇头,纳闷的说道:“原本我想的是另一首曲子的,可是一上手我就不听使唤,自己就弹奏了这首曲子,我也不知这首曲子是什么。” 临冬又弹了一遍,还是一模一样的曲调,这不是临冬在弹奏,而是蛇骨琵琶借助临冬的手弹奏出来的乐曲。 箐眠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有听过这首曲子,她将手放在琵琶上抚摸了一下,脑海中立即闪现了一名只穿了抹胸的蛇身人形的女子抱着琵琶流着泪弹着琵琶,她的全身都浸泡在池子里,空荡的房殿里垂落下来许多白色带着刺绣的帷幕,随着风和歌声飘荡。 箐眠手哆嗦了一下,回想不出来女子的模样,临冬将手又放在了蛇骨琵琶上,这一次箐眠死死的盯住她的手。 临冬的手变得更加纤细,指甲上的红色丹蔻摄人心魄,曲子慢慢趋向高潮,箐眠的脑子猛地疼了一下,琵琶上纤细的涂着红指甲的双手变得有重影起来。 曲子结束的很快,实际上只弹奏了一半便停了下来,放在琵琶上的手又恢复了正常白皙,好像只有箐眠一个人觉得不适,优美婉转的琵琶弦乐听得他生了一身冷汗,他慌忙擦去额头的冷汗。 “这琵琶还是不要弹了罢,弹来弹去都是这一首。”箐眠伸手去拿着琵琶,身子猛地一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他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又像是清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他一个人在迷雾中行走着,那首曲子就一直回荡在空中,不断重复在他耳畔,他捂上耳朵还是能清楚的听见曲子的声音。 他扶着墙,沿着墙壁一直往前走,迷雾越来越浓,曲调越来越清楚,他走到了路的尽头,尽头是一扇宽大厚实的木门,木门两边是高高的围墙。 箐眠壮着胆走到了门前,门自己开了,长长的红毯铺了一路,屋内传来许多人的热闹声音,曲调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顺着路往前走,里面的屋子很大,屋内形形色色的人走来走去,箐眠睁着眼看着许多男人抱着半身妖物寻欢作乐,闭眼再睁开,屋子里都是正常的男男女女,画面奢靡混乱。 第七十五章 冥渊(上) “华烟。”一句女声传来听得箐眠整个人一颤,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屋子骤然消失,变成一块荒地。 琵琶声渐渐小了,画面也变得模糊起来,箐眠头疼的厉害,醒来才发现是轩染背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示意轩染放他下来。 “你昏睡了几个时辰,难道你现在就要冬眠了吗?” 箐眠揉揉太阳穴,觉得头疼的厉害。 “我做了很长一个梦...”箐眠想告诉洛竹梦境,又不知从何说起。 箐眠见正往林子更深处的地方走去,便问道:“这是去哪?” “找出口,这鬼地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出口。”洛竹忍不住抱怨了句。 出口。箐眠仔细回想着,好像是在花海的尽头,又好像是在一块大石头附近。 “出口好像在花海的尽头。”箐眠想起来青榕和那名黄衣女子朝着花海那边方向离开了,那尽头应该就在那附近了。 “啥?我们就是从那走到这里的啊!”洛竹几乎要吐血了,早知道就等箐眠醒了再走好了,这又得走回去了。 一行人又折腾回了花海,将花海尽头找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箐眠说的出口,随着时间越长。洛竹的脸色越难看,箐眠的脸色也开始冒冷汗。 要知道,那块大石头离这花海可是又多了许多路,要是不折回来现在应该也到了。 最后一丝阳光也散尽的余晖,整个花海慢慢被黑暗包裹起来。 “箐眠。”洛竹看着箐眠,带着微笑喊了句他的名字。 箐眠吓得一哆嗦,躲在了临冬后面,临冬尴尬着笑着冲洛竹摆摆手。 “美人不要动怒,生气容易变老的。”箐眠连忙说道,身子往临冬后面又缩了一些。 “出口呢?你不是说在花海吗?”洛竹伸手去摸身后的魔剑,鬓角的发丝也被风吹了起来。 “贵客终于来了,在下已经恭候多时。”花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 寻声望去,一位佝偻着身子拄拐的老婆婆现身在花海中,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这是我的孙子小冥。”老婆婆拉着小冥想让她出来给他们看看,小冥傲气不从,一脸不情愿。 “迎客!”老婆婆喊了一声,一望无际的花海里幻化出了一群穿着花衣服戴着面纱的女子,她们每八个人抬着一顶花轿,花轿是露天的,顶端垂下许多纱帘,最里层全是花朵点缀的轿帘。 “走吧。看着挺有趣的。”风卿墨最先上了轿,加上他一身的红衫长袖,恍惚间觉得他要出嫁了。 所有人都坐上轿子,随着老婆婆一声有力的起轿,洛竹只觉得身子一沉,往地底下一沉,洛竹来不及大叫一声就又落到了花海中。抬轿的女子纷纷消散。 什么啊。洛竹从花海里挣扎着坐起,这轿子根本没走啊,就是抬着往下一沉然后重重摔了一跤。 再一抬头洛竹的眼睛都亮了,花海开满了许多泛着蓝紫色的小花朵,每一朵的花蕊都散着蓝光,过一会又淡淡熄灭,花朵上方飘散着许多被风吹散的花瓣,它们迎着风散尽最后一丝亮光。 地上长了一棵巨大的树,像是长了几千年,树干,树枝往外延伸,每个树枝上都开着泛着蓝紫光的小花,它们藏匿在绿叶之中,借着月色泛着光。 这里的月亮更是大的离谱,像是近在咫尺,隐隐还可以听到瀑布的身影,只要抬头静静等一会便可以看见大片往下滑落的流星雨,这里不需要任何亮光,轻盈一动,周围的景色就自动亮了起来,每一步都像踏在仙境之中,这是比仙境还要美的地方。 小冥从老婆婆身后走出来,双手叉腰,“你们别碰神树就行,看完了就离开。” “小冥,他们都是恩人的朋友,不得无礼!” “额,老婆婆你的恩人是?”洛竹问道,莫名其妙被带到这个地方还是小心点好。 “你们不认识恩人?”老婆婆有些疑惑,“不认识你们身上怎么会有恩人的味道呢?” 老婆婆拄拐慢悠悠朝着他们走过去,挨个在他们身上闻了一下,“除了他的身上没有。” 老婆婆指着箐眠,摇摇头叹息道:“你们身上有恩人特意提及的贵客味道,是老身误会了。” 老婆婆看着远处的圆月长叹一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老婆婆,这是哪里?”风卿墨问了一句。 老婆婆回过头看着穿着红衣的风卿墨,又是长叹一口气,佝偻着的身子好像更矮了些,旁边的小冥听话的扶着她。 是石丘林,原本是一座山,后来被一个恶龙霸占,他拼命汲取灵气和精华,害死了许多生物。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位穿着紫衫的神仙,他打败了恶龙,恶龙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整座山夷为平地,神仙为了处罚他便吸尽恶龙的灵气,以他尸身重筑了石丘林,并设下许多机关结界让外界只看到夷为平地的石丘林。 谁也不知道石丘林分了上下两层,地底下还有一层更大更美灵力更旺盛的仙境。老婆婆将洛竹他们带到星河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脚踏入星河便陷了进去,河水是浅浅的一层,瀑布上面源源不断流出河水,整个人更像是融入了星空,这里有银河,有星宿,有流星,就像被包裹在星空的心脏中一样。 寂静的极致之美,连呼吸也变得缓慢,深怕打扰了这美景。 “恩人布下了这星河,他时常会来看看这里,那瀑布上有一凉亭,或者是房子吧,我也没去过。后来又过了许久,恩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一次都带着重伤。”老婆婆回忆起过往,原本浑浊的眼睛也带着了丝亮光。 她停顿了好一会又继续说道:“最后一次来这里他的神情很复杂,又开心又忧虑,也是那时他说要带一位朋友来这里,想来能让恩人想起就能笑得朋友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了。可是那次以后,恩人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的那位朋友也没有来过。” 第七十六章 冥渊(下) “老婆婆,敢问您恩人的名讳是?”风卿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心底有个答案,但是他不敢确定。 “啊,这个啊。”老婆婆像是想了很久,又摇摇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星河,说道:“不知道啊,没听恩人说过,也许说过我不记得了吧,时间过得太久了。恩人唤这里为冥渊,我也喜欢这名字便给小冥取了个冥字。” 果然。风卿墨心底像压了块大石头,不光是他,洛竹和临冬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这么熟悉的名字他们怎么会忘记。 “那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啊!”箐眠感叹了一声,又接了一句:“一定还很温柔,不然筑造不出这么美丽的仙境。” 老婆婆笑着点头,她的眼睛笑着全部眯在了一起,接着她咳嗽了两声,招呼风卿墨过去。 洛竹只见到风卿墨淡淡应答了句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真是让人看不透。 “小冥啊,明天你们同他们一起出去游玩历险吧,你不是常说要出去玩吗?”老婆婆笑眯眯的揉揉小冥的头发。 “奶奶,当着外人的面不要这样。”小冥的脸少见的红了。 “哈哈,没事,你还是孩子嘛。” 小冥没有接话,任由老婆婆揉着脑袋。 “你同他们一起游历我也放心些,我这身子骨老了就还是留在这里看着这冥渊,免得有不怀好意的人打这冥渊的主意。”老婆婆说完又是慈爱的摸着小冥的头发。 “来,你们都喝点冥渊的水吧,有好处的。”老婆婆站在瀑布下指着星河里的水说道。 星河里的水打上来和普通的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稍微冰冷一点,洛竹看着倒映在星河里的自己,好像自己被整片星空包围了,伸手去触碰也不会消散。 “你的身上有寒毒呀。”老婆婆走过来摸了摸洛竹的额头,她笑着说道:“再精进些成了神倒也无碍,好好修行,他日定当有所作为。” 洛竹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想着这星河的水既然有助修为那就多喝一点,不喝白不喝。 这水居然是甜的。 上千年以前,这星河还只是一条小溪,为了让这河水更甘甜,他将收集了多年的美梦全部倒入河中,形成了瀑布,这每一颗星星都是众人最美好的祈愿。 最大最美好的希望星君摘种了一棵树,将这些美梦挂在上面,说是美梦,事实上不过是在梦中死去,在梦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最后流出的幸福的眼泪。 很残忍又很美好。 “你们顺着河流往下走,走到一块大石头下连拍三下石头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这四周都是花,那石头很好找的,只是路上还请多费心照顾下小冥,她未曾出过远门还望多担待担待。”老婆婆开始絮絮叨叨。 小冥回过头看她,恋恋不舍。 “走吧走吧,走了我就轻松了。”老婆婆笑意盈盈的说道,小冥撅着嘴不情愿的跟着风卿墨后面朝着河流下面走去。 走了些距离时候,箐眠想起了青榕便扯着嗓子问道:“老婆婆你可曾见过一位穿着白衣头发很长的仙女啊?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穿黄衣服的小丫头。” 老婆婆仔细想了想,道了句:“他们已经找到出口离去了,只是未曾来过冥渊。” 箐眠得到回答满意的去追洛竹一行人,老婆婆看着远去的身影,眼神突然一亮,那青衣的女子和那白衣女子容貌似乎长得一样。 原来如此啊。老婆婆喃喃道,天意如此啊。 老婆婆走到月桂树下,月桂树上的美梦逐一显现了出来,他们都泛着淡黄色的光,在这一片蓝紫之中非常显眼,老婆婆俯身靠在树干上,贴近了树的心脏。 心脏里原本放了一把银色钥匙,那时登上瀑布开启天门的钥匙,只是现在心脏的地方已经空了,老婆婆缓缓抚摸着树干,老泪纵横。 冥启星君曾经说过,若是他没有回来,以后应该也不会回来了,有些遗憾始终没办法如愿。 “我走后百年没有回来,你便毁了这里吧。”民启星君笑着看着老婆婆,那笑容依旧很淡,但是很耀眼。 因为这个笑容老婆婆没有遵守约定,她希望有一天她可以等到星君回来,什么恶龙什么故事都是假的,她不过是天宫的一株月桂树,后来有了灵识。 她被天雷劈中原本要殒世长辞,星君救了她,将她藏在这石丘林下,她记得他很开心,他说自己遇见了一个心仪之人,希望她能帮忙看管一下几件东西,事成之后便允她自由。 这一等便是很久,他亲手创造了冥渊,他说不够,这些还不够,他要将最好的留下来,然而他最后一次回来竟是带着犹豫和纠结,老婆婆不敢问,因为星君说了依旧会给她自由。 星君是个温柔的人,老婆婆看他一点点播种下了花籽,摘种了一整片花海,他会闭眼感受山川和河流,他会看着星河想到了某位仙子傻笑出声。 这一切不仅是星君喜欢的也是老婆婆喜欢的,她早就把星君当做了家人,身份悬殊她不敢讲,她是知道的,星君其实就是个小孩子,很纯粹的小孩子。 “如今,这一切还是要毁掉啊。”老婆婆喃喃道,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她要如何舍得这已经守护了这么久的仙境。 一声轰隆声传来,老婆婆愣了神,仔细聆听果然是上面的动静,她连忙擦去眼角的泪。 现身地面的花海,石丘林来了许多魔界的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霓虹流彩纱裙的女子,裙摆更是千百条五彩丝线编织成的,很妖娆也很美丽,只是怕是毒性也不小。 她晃着一条颜色也很鲜艳的的长鞭,她一鞭子抽在身边的侍女身上,侍女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被抽打到的地方伤口开始发黑发紫,慢慢倒在地上就不再动弹。 一阵风吹过来,祁纤晩的头发也被吹到后面,肩膀上的显眼刺青就露了出来,她生的很美,笑起来也很动人。 第七十七章 两个意识 “老东西,看到下场了吗?识相的给我把钥匙交出来。”祁纤晩挥舞着长鞭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老婆婆干笑了两声,大声说道:“年纪轻轻,长得美人皮囊却是蛇蝎心肠,你这张脸看着真叫人恶心,小辈,婆婆我在这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祁纤晩冷笑一声,手中的长鞭朝着老婆婆就挥了过去,老婆婆也不避让,手上的拐杖长出许多藤蔓死死抓住了祁纤晩的长鞭,两股力量相撞都从中间裂开。 祁纤晩微眯着眼,皱着眉,下了个指令,纷纷涌上去许多人开始摆起了法阵。 “老东西,我不与你浪费时间。乖乖受死。”祁纤晩不喜欢废话,命人包围了老婆婆便下了死令。 一群人包围住老婆婆之后,见她的行动被限制住,祁纤晩这才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了木盒子便自动成了个简易的箭弩的机关匣子。 一根两根,银针不断射出,老婆婆连连避让,祁纤晩也不急只让更多的人包围她,她也不看目标,随意乱射一通,不少自己人也被射杀。 她眸光一闪,飞快扔出一把匕首,匕首穿过一个侍女的身体朝着老婆婆飞快袭击过去,为了避让这匕首,老婆婆被后面的侍女一刀砍中小腿跪了下去,其他刀刃也纷纷抵在了老婆婆的脖子上。 祁纤晩见老婆婆被抓了拿着木匣子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老东西,自己打开冥渊,我会让你死的好看一点。”祁纤晩握着的长鞭已经勒到了老婆婆的脖子上。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老婆子喊一声都算我输!”老婆婆也不甘示弱,手里拿着的拐杖偷偷在运气。 祁纤晩飞快抽回长鞭朝着老婆婆的右手就砍了下去,拿着拐杖的手整个被砍了下来,老婆婆身子一个趔趄险些倒了下去,她的右臂已经是空荡荡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花丛。 “跟我玩阴的?”祁纤晩摇摇头,她拿出小匣子对着老婆婆的几个穴道订下银针。 “放血。”祁纤晩吩咐了一声,几个侍女立即朝着老婆婆的身躯和手脚砍了几刀,见她强忍着不发声,祁纤晩又是一声冷笑。 老婆婆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下的花丛被染得越来越红,祁纤晩等的没有耐心,长鞭勒住老婆婆的脖子,她故意笑着问道:“老东西,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哦,说不出话来了对吧。啧啧啧真是令人惋惜,我还以为你能硬气一时的。” 老婆婆眼睛瞪得很大,她的眼神很毒,此时只想将祁纤晩千刀万剐,祁纤晩嘲笑一声手中的长鞭一使劲,老婆婆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眼睛睁得大大的,倒在了花海中。 “没用的老东西。”祁纤晩翻了个白眼,收回长鞭,看了眼这花海,淡淡吩咐了句:“天尊有令,烧了这破地方。” 所有的生命在一片火海中化为乌有,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烧焦的味道,火势越来越猛,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整个石丘林都陷入火海中。 “那里怎么了?”洛竹最先发现身后的情况。 “起火了吗?”箐眠往前走了两步,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依稀看得出火光。 风卿墨看着火光忽而明白了些什么,为什么老婆婆要催促他们离开,应该是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干,就算是恩人的朋友,也难有人敢把自己的孙女托付给不认识的人照看。 她这是没有打算活着离开了。 “小冥,不要忘记你奶奶说的话。你奶奶在做正确的事,等你强大以后你便明白了,那时你就可以保护你自己想保护的人了。”风卿墨摸摸小冥的头。 冥渊淡蓝色花海伫立的月桂树正慢慢消散,月桂上的美梦果实纷纷掉落在地上迸溅出淡黄色的花来。 消散的树干位置慢慢生长出新的嫩草,那一片盛开出散发着淡黄色的光的小花来,小冥脑海中的那株月桂树慢慢消散,整个冥渊也变得模糊起来。 小冥毫无反应只是呆呆看着大火,失了魂一般伫立着。 小冥躺在轩染的背上,睡得很安稳,轩染看着走在前面的箐眠又看了看背后的小冥,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这最近没少背人啊,也不知何时... 轩染偷偷瞄了眼临冬,临冬正拉着洛竹的手一蹦一跳的,两个人时常就爱说些悄悄话,然后一起大笑。 女儿家的心思轩染自然是不懂的,他颠了颠身后的小冥,这小子是真的沉啊。 一路上小冥一直在说梦话,说了许久的梦话,梦话更是千奇百怪,一会大叫一会嘟囔,一会哭一会笑。 箐眠和轩染交换班背着小冥,箐眠越走越慢,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丫头是真的沉啊,而且好像越来越沉。 “诶,你们等等我,这小丫头是真的好沉啊!”箐眠朝着离他远去的一行人大叫道,那行人就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我记得你,我会一直记得你,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听到这句梦话,箐眠愣住了呆在原地再也无法向前,这句话好耳熟,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轩染从前面折了回来,微微弯下身子示意把小冥放在他的背上,箐眠如释重负将小冥小心放下,突然大叫一声,吓得轩染一激灵往后退了两步,一下拔出佩剑。 “这...这是谁?”轩染收起佩剑,看着被箐眠搀扶的小冥陷入了沉思,我记得当时背他的时候她没有这么高吧,而且这明显就是一个成年人。 “你...”轩染也懵了。 走在前面的人都陆续折了回来,看着成了年的小冥都陷入死寂,一起望向箐眠。 箐眠连连摆手解释道:“不关我的事啊,我背了他一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冥浑身冒着汗,箐眠的背上也被打湿了一大片,临冬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替她诊了脉。 临冬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她努力组织语言,“他似乎在重生,如果小冥是一个意识的话,另一个意识正在慢慢苏醒,慢慢重新占据身体。” 第七十八章 王堇 “那怎么办?我们能做些什么?”洛竹也开始担忧起来。 临冬摇摇头,回答道:“两个意识好像并不冲突,更像...更像一个意识溃散,另一个苏醒,两者不存在争抢,是自然发生的。” 这时小冥醒了过来,咳嗽两声都是男子深沉低哑的声音,他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这群人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男子尴尬又咳了两声。 箐眠往前走了两步,脑子有点眩晕起来,他扶住脑袋,皱着眉死死看着面前的男人,脑海里浮现了两个字:王堇。 箐眠下意识念了出来,“这把琵琶。”箐眠从身后拿出琵琶,“这琵琶有灵识,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面的人就叫这个名字,样貌...样貌...”箐眠努力回想,在对上男子的目光一刹那,猛地一拍脑袋大叫道:“就是他!” 临冬又替王堇把脉问诊“他的身子已经无碍了。” 冥渊的天很高,也很黑,随处走动便会扬起一地的花瓣,花瓣都闪着光将前方的路照的通亮,冥渊的瀑布从最高点直落下来,十分壮观。 冥启星君看着瀑布不经意露出浅浅的微笑,星君的笑容很优雅,也很温暖,雪桦就喜欢一边偷吃着糕点一边偷瞄他,他的笑总是让人神往。 “星君似乎很开心啊。”老婆婆拄着拐杖走到了星君身旁,星君并未收敛笑容,依旧带着笑意点点头。 “星君的笑总能让老身想起这星辰。”老婆婆也笑了,星君笑得愈发深邃了,“这话有一个人也说过。” 老婆婆点点头,佝偻的身躯显得愈发瘦小了,她抬头望着满天繁星,眼中慢慢泛起了点点泪光,她想起了自己的孙女。 “愚孙不知可在这星辰之中啊!”老婆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开心一些,星君还是听出了话语中的落寞之意。 他抬眸看着繁星,眼神落在了一颗星星上面,一抬手,那颗耀眼的星星就朝着星君飞了过来,飞行的轨道上滑动着淡紫色的尾巴。 这颗星星与其他的好像不太一样。星君施法,闭上眼睛,忽而睁开,脸上的笑依旧是浅浅的,他一挥手,星星落入冥河,慢慢幻化成了人形。 “世间最难莫过于情字,以至身形俱损,意识依旧记得深爱之人,化作星辰,相伴明月,以度朝日。”星君注视着河底的男子,身旁的老婆婆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星君之意是这颗星星还可承载意识?星君可否将吾孙的意识输入这星辰之中?老身已年迈,只求心灵慰藉,老身保证不会让他出这冥渊半步。” ...... 为何他和小冥会共用一个身体已经没有人可以告诉箐眠他们答案,王堇起身鞠了一躬便要道别。 “你要去哪里?” “不知,只是总觉得有一个我该去的地方。”王堇看向远方。 “你又不知去何处,不如和我们一起吧。我也是不知去哪里,便随他们一起游玩,一路上倒是能遇见许多稀奇事。”箐眠笑着邀请王堇入伙。王堇环顾众人,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洛竹一行人又开始朝着北海前进,洛竹还是时常与风卿墨拌嘴,轩染就默默跟在临冬身后,或者洛竹和临冬小声讲话大声笑,风卿墨和轩染便相视一笑。 箐眠话多,说的也尽是琐碎之事,他不太敢招惹风卿墨与轩染,稍微靠近一点,轩染的佩剑便挡在他的面前,洛竹和临冬起初还搭理箐眠几句,后来实在是烦了,只要他一靠近两人立即捂上耳朵逃跑。 王堇性子静,不太爱说话,与他言语也只是点头或是摇头,有时一个问题要换很久才能回答,箐眠直接缠着他了,一是王堇打不过他,二是王堇也没嫌弃过他,他喋喋不休的唠叨着,王堇偶尔点点头或者回应一个字,箐眠又可以说许久。 “诶诶诶,王兄,你家在哪?哦对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不记得了,我以前都在石丘林修炼的,那里住了一个坏老头...” “我的真身是什么你知道吗?你猜猜...别不说话啊,你猜呀!哎呀算了算了,我告诉你,我是一条蛇,哈哈,刺激不?”箐眠摇身一变一名妖娆的女子,捂着嘴咯咯的笑出声来,王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低着头走路。 “你不喜欢这个类型啊?我给你换个。”箐眠又是摇身一变,变成了穿着淡青绿色衣衫的洛竹,他仔细上下打量一下,摇摇头,又是摇身一变,变成了穿着百花衫裙。 王堇愣了一下,只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箐眠刚想换掉,手腕被洛竹一把抓住。 “你怎么变成我的模样了,这么花哨。”不得不承认,穿着鲜艳服饰的洛竹,看不出半分妖艳的感觉。 “这裙子好看呀,哪像你成日穿的不是青色就是绿色,再好看些也是青绿色,活脱像个毛毛虫。”箐眠不以为然。 风卿墨斜眼瞧了过来,箐眠又指着风卿墨说道:“还有他成天穿着红色衣衫,你两走在一起真的很扎眼的啊!你看我这身多好看对吧?” 箐眠努力想得到临冬的认同,临冬尴尬的摸摸鼻子,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又是一转身,他转眼便化身成了原本模样,王堇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突然眼前一亮,问道:“你能变成我的样子吗?” 箐眠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变作了王堇的模样,王堇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另一个自己,往昔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 “蛟龙山有个人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王堇使劲揉着脑袋,头疼的要炸开一般,他也只记得这最后的残忆,只记住了蛟龙山。 “多谢各位照顾,在下还有要事赶往蛟龙山...” “王兄,你怎的说走就要走啊?我们这一路潇洒自在,何苦要去什么蛟龙山呢?”箐眠赶忙劝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嫌他啰嗦的伙伴,这还不得好生把握住。 “那里有个人在等我。”王堇面露难色。 “你就是个残魂啊,你去哪都得凉。”箐眠好生劝道。 “我同你一起去吧,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陪你走一遭。诶,那个洛竹,你们到了一路前去北海的路上记得给我们留个记号,我们去过蛟龙山便去找你们,还有啊,你们到了那个北海啊,你们千万记得要等一下我们,毕竟啊,你看我们两个人...”箐眠又开始喋喋不休。 洛竹立刻捂住耳朵,连忙大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箐眠翻了个白眼,摇摇头,王堇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便与箐眠一起辞别了众人。 第七十九章 互不勉强 青榕已经回到了北海,黄衣女子褪了鞋袜赤着脚踩在沙滩和积水上,手里拿着一个浅紫色的大海螺,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衫裙,仔细看了才知道里面盛了许多的贝壳和海螺。 青榕站在一旁也不催促,看着她还在收集贝壳和海螺,连法器也只是草草的别在腰上,要是寻得一个成色好看的贝壳开心的大叫,高举着贝壳炫耀着给青榕看,有时兴奋的过头身子歪了一下,趔趄几下差点摔倒。 “你慢些。”青榕走上前细心的替她擦拭手里的沙子,青榕学着白白的模样贝壳和海螺都放进自己的纱裙里,素净的衫裙染上了沙土的泥渍。 青榕替她擦了额头的汗,白皙的小脸蛋是又黑了一圈,青榕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以前唤你白白是因为你生的白皙可爱,如今要改口叫黑黑了。” 黄衣女子瞪了她一眼,嘟囔道:“谁说你高冷不愿言语,我见你嘴巴厉害的很。” 青榕的笑意更深了,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眼海面,小声说道:“看这天色我们该回去了,要是被你大父知晓我又带你出来玩了少不得又得念叨。” 海风很凉快,随着海浪一阵阵的袭来,吹得两人的脸很舒服,眼睛有些睁不开,海面出现的一个漩涡,慢慢浮现了一个人影。 刚上岸就火急火燎的往白白那边赶,头上的龙角都忘记隐藏,泛着淡蓝色的银光,他身上穿着麟袍,看着雍容华贵只是跑的很狼狈,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小妹快回去,大父今天要提前回来!快点!” 青榕和白白对视一眼,脸色一下子煞白,上一次被抓到去了别处看烟火,被大父唠叨了半个月,吃饭的时候也说,听大母说连睡觉了说梦话也在唠叨,大母好不容易把他唤醒吧,醒着唠叨的更凶了,一家人苦不堪言,敢怒不敢言。 “快回去,大父马上就要回去了,车撵都快到大殿了,现在正往家里赶呢,我让虾兵蟹将正带着他兜圈子,再不回去就露馅了。”龙丘白上气不接下气连忙说道。 离白白还有一米远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来就往回跑,青榕还来不及提醒没有开门龙丘白抱着白白就跳进了海里,然后咚得一声巨响,两人的脑袋都起了个大包。 “丘白你这个笨...”还未说完白白就被抱着入了海,那个蛋字延绵了许久,青榕噗嗤一声乐得笑出声来,怀里的贝壳和海螺差点撒出来。 天色渐渐地晚了,看这模样也是赶不上了,青榕坐在沙滩上,看这渐渐暮色四合的天空,随着海浪的洗礼,青榕想起了和白白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白白穿着黄色的纱裙坐在大樵石上吹着箫,扎着可爱的两团发髻,模样看着可爱极了。 “姐姐,你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啊?”白白看着青榕停了萧声先开口问道。 青榕点头,还未来得及问话,白白从礁石上跳了下来,青榕下意识就接住了她,她笑得眉眼弯弯,脸颊上的两团红晕看着和天边的晚霞差不多。 “你...”青榕是不习惯有人触碰她的身体的,哪怕正常的肢体接触她也很抵触,青榕的身子一僵,怀里的女子自己就蹦了下来,头刚好到青榕的肩膀位置。 远边的天色更黑了,四周只剩下海浪的声音,青榕赤脚躺在海岸边,海浪推搡着她往沙滩去,一个大的海浪过来,将她淹没在海水里。 海水很咸,她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只是她总能记起两个人的模样,一个是爱笑的白纤纤,那么好的人怎么连声告别都没有就离开了她。 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笑起来如沐春风能轻易抚平她心里的所有涟漪。 就是这样的人他也会伤害她,她等了他太久了啊,她也没有想过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青榕整个人没入黑暗之中,咸味的海水和眼泪融在一起,她还是太容易就不开心了。 师父总是教她要看得通透一些,看透看淡,青榕闭上眼睛,聆听自己的心跳,其实你也是很想原谅他的对吧。 在这世上,真正还记得你的只剩下他一人了啊。 “青榕。”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青榕猛地睁开眼,她已经在跌入海中往下坠落,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慌乱的平衡自己的身体,回到了岸边,只是背对着他。 “神君来这北海作甚?”青榕依旧背对着他,离韫玉看着近在咫尺的青榕,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榕儿,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没有办法。” 青榕的眼眶迅速泛红,这些日子她总是会想起他的好,记得他为她做的一切,只是时间荏苒,一切都变味了。 “韫玉。”青榕转过身,像以往一样唤他,离韫玉的眼里泛过一丝惊喜,按捺住心里的喜悦, “你愿与我一起走过这四海八荒,归隐尘世吗?”青榕的声音很轻,她又问出了这个千年前问过的一遍的问题,当时他沉默了,让她再给他一些时日。 我在混元洞我等你,我等你来带我走。 那一次他没有赴约,青榕遗憾而终,而这一次青榕问了同样的问题,离韫玉仍旧是沉默。 死一般的寂静,青榕自嘲的笑了一声,她盯着离韫玉的面庞一字一句说道:“你也怪我的对吧?离韫玉,我与你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论怎么勉强,终究也只是勉强罢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怎么会是勉强,只是青榕心愿未了,我也不能...” 青榕点头,淡淡答道: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 海面很辽阔,青榕看着大海,记忆里的这片海域原本是有一棵很大的神树,从海底一直生长到海面。 早晨潮汐的时候就会被淹没,神树不会开花,长了很浓密的五彩叶子,五彩的果实都藏在浓郁的树叶间,远远的看上去像一片五彩的海。 第八十章 几分从前 晚上的时候潮退了,树的枝干就会露出来,长的笔直且粗大,黝黑的树干上还时不时出现顺着纹路发光的贝壳。 那棵树太大了,青榕和白纤纤最喜欢在树上挂着,没错是挂着,像两个人偶随风飘扬,只是若是被路过的人瞧见了定会吓出一声冷汗。 白纤纤喜欢抠树干上那些发亮的贝壳,然后挂在自己的寝宫,晚上那些贝壳便发着幽暗的光。 青榕喜欢神树上的五彩叶子,摘一片小叶子,仔细摩挲打个响指便可以幻化成小精灵,小精灵打着五彩灯笼在神树四周飞来飞去。 “嘿!青榕!”青榕一回头,白纤纤摘着神树的果实就朝着青榕砸了过去,青榕来不及避让,动作还是慢了半拍,脑袋被结结实实的砸了一下,果实的汁液染满了头发,青榕狼狈的瞪着她。 “这果实能吃吗?”白纤纤又顺手摘了一个大果实,刚看向青榕嘴巴就张的很大,她指着青榕的头发结结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青榕对着海水照了一下,脸色顿时很难看,被果实砸到的头发都被染成了彩色,在一头乌黑秀发显得格外刺眼。 “白纤纤!”青榕愤怒的也摘下一颗果实朝着她的脑袋咋了过去,白纤纤被一果实砸下了树掉落进海中,溅起大片水花。 白纤纤头顶被染了一大片,她在海里大叫着要找青榕算账,青榕被逗笑了,笑得很大声,白纤纤还在不停的咒骂着,吵吵着要报仇。 两个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这颜色洗不掉,白纤纤摘了一个大果实就往青榕头发上抹,一边抹一边笑着说道:“反正都洗不掉了,那就干脆全染了吧。” 想象一下长发及脚踝的青榕原本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扬起的每一帧都是绝美画面,现在盯着颜色参差不齐的五彩秀发,到哪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有点像谁家二傻子的味道。 白纤纤也好不到哪里去,像炸了毛的鹦鹉,哪有一点神圣的青鸾鸟的气质,活脱脱被人拿棍子撵了几条街的架势。 那段时间仙界有传闻,说是不知道哪里新来的两个仙子,一头五彩斑斓的头发,是未见其人先见其发,在一贯素净典雅的仙界是格格不入啊,远远看了人不是请安迎礼,那是撒开脚丫子就疯跑啊,还以为招了两只大公鸡吉祥物呢。 青榕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眼眶还是红红的,“离韫玉,纤纤怎么死的?” 离韫玉沉默,下定决心般如实告知,“因我而亡,是我欠她一条性命。” 青榕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声音轻细且笃定,“不是,是我欠她的。” “白羽留在我的身边多有不便,你与纤纤交情甚好,不如收她为徒吧。”离韫玉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白羽识时务的走了出来,穿着羽花宫宫服,小巧的脸庞颇有几分白纤纤的影子。 “白羽上次来找我说你生命垂危...”青榕未等离韫玉说完,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知道。往日旧恩我们一笔勾销,从此两不相欠,各自为安。” 青榕回头看了一眼白羽,她有点怯生生的模样,看看青榕又看看离韫玉,青榕朝她点点头,道了句:“你跟我走吧。” 白羽的很安静,和青榕一样安静,她更多的是喜欢站在青榕身边静静的看着她。 “师...师父,我们要去何处?”白羽翻过许多座大山后忍不住发问道。 青榕站在山顶上,看着远处的另一座更巍峨的大山,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怯生生的白羽,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身边,白羽乖巧的走了过去。 站在青榕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更远的一座山,白羽有些不解的看向青榕,青榕指着那座山轻声说道:“过了那座山就可以看见峽海了。那里有我门需要的东西。” 峽海是被山峡围起来的海,整个海看起来和其他的海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被圈起来了也没有其他海域看着辽阔。 白羽踏上峽海的第一感觉是冷,第二感觉是非常冷,冷到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抬头看着高高悬挂在天空上的太阳,有点恍惚,这太阳是假的吧。 峽海环顾四周便可以看见四座大山,山与山之间相互连接,守护着这片海。 海水也很冷,而且水里没有生物,连海草也没有,白羽看着海底有些愣神,两边海水自觉让出一条路,青榕朝着峽海中心缓缓走去。 白羽走上前,青榕正站在那里等她,见她来了,手顿了一下,还是抓住她的手,朝前走了过去。 刚触碰到海水,原本退让两旁的海水翻涌而来,形成巨大的漩涡,将两人卷了进去,白羽呛了好几口水。 峽海的海底也很深,两人沉入海底踩在松软的泥沙上青榕缓缓松开手,白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海底散落着断壁残垣,那石柱看着巨大,上面的花纹还雕刻的很清楚,这里原本可能是一座巨大的宫殿或者是一个国家。 “这里是?”白羽看着四周的景象已然被惊呆了,虽然是一片破败景象还是不难看出曾经的辉煌。 “这里原本是个很美的地方。”青榕顺着白羽的目光看着那个最巨大的石柱,上面的龙纹还是栩栩如生,只是脑袋已经断在了一旁。 青榕走近些,这散落在四周的石柱都是石龙,有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这个最大的石柱上的龙纹还很清晰。 他们守护的就是这片海底的龙眼泉。 峽海最开始不叫峽海,它有个威风的名字叫龙海,这里栖息了许多龙,这里有着一眼泉水,泉水流出清澈甘甜的水,顺着河流向海里。 一个漆黑的夜晚,海水骤然变得温热起来,海底撕开了一道惊人的裂缝,缝隙里出来一条黑影,他是来自地底的恶龙,也是恶魔,他卷起了海浪,每一个海浪所到之处万物枯竭,海底的生物纷纷逃窜。 龙王被这变动觉醒,他嘶吼咆哮护着他的子民,用伟岸的身躯守护这片海岸,他率领三百龙族与恶龙恶斗了三天,奈何两者悬殊太大,龙王败下阵来。 龙王遍体鳞伤最终倒在了宫殿的最大的石柱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恶龙占据了龙王的身躯开始为祸一方,剩下的三百龙族将士被死死钉在了龙宫的每一个石柱上,成为了盘旋在石柱上一条条石龙。 第八十一章 龙宫 “我和师父来到这片海域的时候,海水是黑色的,整片海水泛着难闻的恶心酸臭味道,海面上漂浮着的都是尸体,他们混合着海水逐渐腐烂,而那条恶龙就盘旋在他们上空,肆意践踏他们最后的尊严。”青榕抬起头透着海水看向海面。 她记得那片黑色的海,那时候的她与白羽也差不多大,被这景象完全惊呆,那是她第一次真正直面死亡,也是第一次知道死亡可以这么凄壮和惨烈。 那条恶龙是一条蛟龙,死了后沉入海底,吸取了精气忆起了以前的事心怀怨恨修炼了多年,最终在阴气最终的那天卷土重来。 青榕已经记不得师父收服恶龙的过程,只记得恶龙被降服的时候龙宫的石柱上的石龙纷纷显现出龙魂,每一条都盘旋在石柱上嘶吼长吟,每一声都震的人耳膜疼痛。 龙宫中央最大的那个石柱上慢慢盘旋着龙魂也显现出来,是龙王,他发出的嘶吼更加悲鸣和尖锐,仿佛在诉说他的不甘和痛苦。 “这恶龙只能镇压了,他身上的戾气太重,而且他依附在龙王体内,与龙王躯体融二为一,我杀他有违天道。”师父当时说完那番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青榕第一次见到师父脸上的愁容。 龙宫里的龙吟声更加大的,每条龙的身上散发着金光,龙王带头冲向被制服在岸边的恶龙,狠狠的撕咬下他身上的一块皮肉,咬的又快又狠,混着鳞片吞食了下去。 龙王狠狠的与恶龙缠斗在一起,岸边的恶龙被咬的疼了也狠狠的反击,两条龙又纠缠在一起,一起跌入海底,巨大的身躯撞在了龙宫上,龙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坍塌。 其余的龙族也纷纷冲了上去与恶龙进行最终的生死搏斗,海底卷起巨大的浪花,海面卷起了黑色的飓风,巨大的爆炸声从海底传呼,浪花卷起几十米高。 恶龙被龙王死死压在身下,他朝着岸边用力嘶吼,那一声吼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恶龙离开了龙王的躯体,龙王伺机夺回了自己的身躯,但是被反扑上来恶龙狠狠的咬住了脖子。 一条换身泛着金光的龙魂和一条浑身泛着黑气的龙魂都咬住了对方的软肋,青榕的师父见状立即挥剑砍了四下,龙王和恶龙一齐在剑下慢慢消散。 龙宫没了,龙魂也都散去了,只留下了被砍成四截的躯体,还在不停地冒着血水,染红了这片黑色的海。 龙王的躯体化作了四座伟岸的山峰,他的躯体将这片黑色的海圈了起来,龙王死前的最后一滴眼泪也净化了这边海,他在用生命保护这片海,保护他的子民,这片海域又开始像从前一样干净澈明。 龙宫终究是没了,龙眼还在,四处倒落的石柱都十分小心的避开了这口泉眼,这里的海水变得冷彻起来,巨大的龙宫也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夜晚很冷也很安静,海风吹在青榕的脸上有些冷冽,冻得青榕眼眶有些发红。 她抬眸看了眼站在山顶的师父,素净的脸上戴着面纱,头发也是白色的,简单挽起发髻别了一只木钗,眉间的那颗小小的朱砂在白皙的脸上显得很明艳,她的师父总是这样温和平静。 “来了。”师父轻声说了一句,海底的海水突然暴涨,海水越长越高慢慢涌上山顶,顺着山与山之间的缝隙流向北海。 那海面泛着浓郁的雾气,仿佛被冷冻过一般,巨大的海浪不停拍打在礁石上,这片海域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怒吼和不满。 海底慢慢出现几缕白光,白光越升越高,混在白雾之中有些难以辨认,师父一挥手,极光便收揽在她的袖中。 海水也渐渐褪去,不再漫过山顶,等退回原本的水位后一切又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寂静。 青榕好奇的瞧了瞧师父袖中的极光,躺在袖子里的极光特别乖,师父拿极光给自己做了琴弦,那是她的第一把琴,师父赐名揽月。 这极光是泉眼吸取了月华,慢慢厚积薄发而出,五千年一次,所铸利器万物可断,实属宝物,更重要的是非常适合青榕使用。 白羽一言不发的听着青榕说起这段往事,她罕见的见到了青榕的笑容,她的笑也很美,笑容浅浅的轻易使人丢了魂魄,白羽不敢问她的师父去了何处,也不敢问她的琴为何丢了,否则怎会重回故地再来寻那极光另做琴弦。 泉眼四周散落着断了的石柱,泉眼是一口井,里面泛着幽蓝色的光,越靠近泉眼,周围的海水就越发的冷,白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青榕蹲下来,黑发顺势散在了地上,她伸出手探进了泉眼之中,指头落入泉眼的瞬间就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她半跪下来,将身子更倾斜,右手全部没入了泉眼之中。 泉眼结冰的速度很快,以青榕右手为中心,泉水迅速凝结成蓝色的寒冰,直至整个泉眼都被冰封住。 掌心发出白色的光,只听得咔嚓一声,冰面裂出了一道细小的缝隙,然后整个冰面都被瓦解开来。 青榕抽回手,朝下看了一眼,低声说了句:“白羽你在此处等我。” 语毕,便跳入井中,白羽连忙上前查看。 原来这泉眼下面也是大的很,几座冰山孤傲的矗立在冰面上,泉眼的高度有些吓人,青榕跳下去许久才落入冰面。 这冰面确实又脆又薄,青榕连换几个地方才稳住脚。一条蓝色的河流将冰山缠绕起来,冰山的冰度不断冰冻河水,河水不断融化冰川,两者相互制约,达到了平衡。 青榕穿着有些单薄,白色的衣衫和这冰山融为一体,她的脸更加的白了,呼出的气也变成了白雾,她抬眸看着最大的那个冰川,闭上了眼睛喃喃念起了咒语。 泉眼突然下起了雪,刚开始白羽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白雪从零星点点变成了鹅毛大雪。 一下雪河流的流淌的速度更快了,极力要融化这冰川一样,青榕的身影站在雪中一动不动,嘴里的咒语也是越念越快。 雪越来越大,已经将青榕的小腿掩盖,青榕的脚底传来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她有些讶异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积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又很快闭上眼睛。 第八十二章 下雪了 冷啊。青榕第一次有了那么深的触感,她一直以来拥有的再生之力让她有着近乎变态的修复和防御,她不曾感受过切肤之痛的感觉,这泉眼的冰雪却让她有了疼的触感。 真冷。雪慢慢覆盖了她半个身子,她的身子在整个冰川下显得那么渺小单薄和不堪一击,青榕试着活动一下自己的身子,才发现双脚已经冻得麻木,丝毫动弹不得。 青榕摊开双手,雪花飘落在她的掌心,才感觉到一丝冰冷就融化在掌心,青榕双手聚集合拢,幻化出几把冰刃,一侧身狠狠将冰刃朝着自己身后攻击了过去。 刚刚偷偷涨起数十米的河流立即落了下去,狠狠拍在冰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河流慢慢凝聚,形成了一个几米高的人形,人形同她一样,长发,婀娜窈窕的身姿,只是身子都是水做的,水龙变成了她的模样,下半身依旧是和河流融在一起,她轻轻一挥手,几道水柱就冲向了青榕。 离青榕还有几米的距离时候,青榕一扬手,面前出现了一堵厚实的冰墙将水柱冲散开来。 水龙又恢复了原本模样张开了血盆大口,直直的朝着青榕扑了过去,青榕刚幻出几道冰刃,身后猛然被一道水柱拍在冰面上,整个人滚出数十米。 青榕趴在冰面上挣扎坐起,她的脚已经冻伤了,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 “你可知我为何而来?我知道你是上古神龙,也不是要破坏这天地法则,我只是想给这世间多留一份可能。”青榕缓缓站起身来,面对着水龙大声说出了心声。 水龙盘旋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青榕,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这一声嘶吼竟将冰川震碎了一座。 谈判无果,青榕掌心重新凝练起利剑,手腕握着冰刃纵身一跃,踩着水龙的身躯就悬在它的上空。 水龙张着大口朝着青榕撕咬过来,青榕敏捷的躲闪,绕到了水龙身后,青榕握着的剑蓄力,好似一片芦苇叶轻轻落在了水面上,水龙的身躯却骤然间被腰斩成两截。 被利刃砍到的地方已经结冰,身子迅速冻结,庞大身躯直挺挺朝着山川撞去,碎成一地冰碴。 满地狼藉,冰川倒了几座,水龙的尸体在冰雪的覆盖下很快与山川融为一体,只剩下巨大的头颅还仰在最大的山川上,仿佛心有不甘。 龙嘴里渐渐冒着白气,从嘴巴里跑出几道白光,青榕眼疾手快将极光收入袖中,猫眼一看还是很乖,白色的光晕又散发着浅浅的彩色。 琴弦有了。青榕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修复好古琴就好了。 她环顾四周,还是冷的厉害,空气的寒冷冻红了她的脸颊,连鼻头也冻得有些发红,她深吸一口气,眼睛有些朦胧,许是消耗的气力有些大了吧,她直挺挺的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雪下得真大啊。有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巴眨巴眼睛雪花变成眼皮上的一点冰凉,她抿抿嘴唇,师父,你在哪里啊。我是真的很想你啊,这世间与我来说已经变得太陌生太陌生了。 我本应该承受更多的,酸楚还是苦累本应该都是可以承受的来的,再尝了一点点甜头后我才发现原来我连一点点苦都受不了了。 这世间无论多难过,还是要继续过下去,要是无法带着笑那就咬牙坚持下去吧。青榕站了起来,踉跄朝着泉眼正中走过去,身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下雪了。 洛竹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冰凉触感告诉她并不幻境,洛竹兴奋的大叫起来。 “临冬!下雪了!哈哈哈!”洛竹一扭头,脸蛋被结结实实砸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和冰凉袭来。 临冬站在不远处捂着嘴嘿嘿的笑着,手里还握着一个雪球,轩染罕见的蹲在一旁,很快捏出一个雪球,献宝一样递给临冬,临冬笑着接过,轩染的脸许是冻得通红,捏雪球的速度愈发的快。 洛竹一连躲过几个雪球,弯身仓促捏起一个雪球就反击了过去,边走边跑转身就撞到了一堵墙,仰头差点就栽倒在雪地里。 风卿墨转过身,这后背被她撞得生疼,刚一转身,一个雪球又结实砸在了他的脸上,手中的折扇只打开了一半,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洛竹大笑的声音传来,轩染飞快跑了过来,站在一旁小声说道:“抱歉公子。” “这雪下的真好看,等下一晚后整个世界都变成洁白的了。”洛竹从怀里拿出瓶子装了点雪在里面。 “下雪了,人间是不是快过年了啊?我记得过年的时候最热闹了!我们在人间过年吧?可以看烟火,吃好吃的糕点,说不定还有杂耍班子呢!”临冬一下子兴奋起来。 “嗯,可以。”风卿墨点头,看了看地图,喃喃道:北海应该也快了。 高山的一处稍微平坦的半山腰,洛竹满意的点点头,临冬对着那片空地开始施法,平坦的地上冒出一个小小的竹屋,简洁安静的模样,院子里放了一张石桌,石桌附近摆了几个石凳。 “我想在那边种些芍药,怎么样?”临冬指着院子里的一处空地笑着说道,眼里全是兴奋和期望,眼里全是光芒。 “这不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吗?”洛竹认出了竹屋,山上是比这更大的一些的竹屋,洛竹和临冬一间,两人最喜欢缩在被窝里讲悄悄话,声音稍微大些一不留神可能就吵到另一间屋子睡得酣甜无一真人,两人立刻停止说话,秉着呼吸等到鼾声再次想起,两人蒙着头在被窝里吃吃的小声偷笑。 “嗯,对呀,对了我给你把那座山上的银杏树搬过来,哈哈。”临冬手一挥,竹屋后长出一棵百年银杏树,树叶随着高度上升洒落在院中和屋顶上。 洛竹蹲下来看开着鲜艳的芍药,露水还残留在叶子上,低头嗅了一下,好清香的味道。 “临冬,你看这样好不好看?要不要再在加点其他的花?”洛竹蹲着歪着头看向临冬那边,一脸认真的模样,轩染按捺不住的跑不去,问道:“能加一些迎春花吗?” 第八十三章 迎新年 “好啊好啊!”洛竹挪了一些位置,种下一些迎春花,明黄色的一片显得生机盎然,花圃里还有一些位置,洛竹扭头问道:“风卿墨你有没有想种的花?” “雪天是开花的季节?”风卿墨径直走过去,看着生机盎然的花圃,四周都是白雪覆盖,倒是这一抹亮丽颜色抢眼的很。 不种拉倒。洛竹小声嘟囔着,一个红色的身影越过她,走到空地边,一抬手一些腊梅在地下慢慢生长蔓延,枝头的花苞一个一个慢慢绽放。 “雪天自然该种雪天开的花。” 洛竹凑到轩染耳边小声的道了句:“你家公子真傲娇,你太辛苦了。” 轩染抿住最,笑着点点头,两人对视着偷笑,风卿墨脸色的微笑慢慢凝固,眼神也渐渐冷去。 “竹叶青,你知不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会烂舌头。”风卿墨手里的扇子微微颤动,下一秒就要让洛竹脑袋开花。 “你瞎说什么呢?我是在背后说你坏话吗?我是当面说的。”洛竹毫不示弱,站起身来挑眉瞪着风卿墨。 轩染讪讪离开战场,跑去帮临冬贴窗花,这两个冤家又要吵起来了。 “我都叫你别再拿扇子打我头了,很疼的!” “我打了你能拿我如何?” “大红袍,啊!真疼啊!你那猪蹄下手能不能有个轻重,我脑子要开花了!” “我怎么不知你有脑子?” ...... “他两又吵起来?”临冬拿着窗花笑盈盈的问道,手里毫不含糊的将窗花贴在窗户上。 轩染点点头,脸上的笑意依旧没褪去,轻声说了句我帮你,就学着临冬的样子笨手笨脚的贴着窗花。 “你是笨蛋吗?都贴倒了。”临冬嗔怪的打了一下轩染的手臂,轩染的脸瞬间就红了,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柔声说道:“我看窗花都是一样的,这没有倒吧。” 临冬看着轩染贴上的窗花,又看看手里的窗花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是的,这个窗花是错的,那里那么多完整的窗花你不拿,偏偏拿上破损的窗花了。” 轩染立即嘿嘿笑了出来,嘴里喃喃道:“我就说我没贴错吧。” 我来帮你贴对联吧。轩染拿过桌上的对联,发现上面是空白的,临冬解释说道:“我还不知放什么对联好呢。” 风卿墨和洛竹这时也走了过来,看见拿着对联发愁的两人,风卿墨接过对联在石桌上铺好,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洛竹,磨墨。” 洛竹刚下去的战斗欲望瞬间被勾了起来,风卿墨咳嗽了两声不知道提醒了洛竹什么,洛竹立即换了副嘴脸,笑着就在一边殷勤的磨墨。 庭院中,红衣男子手握毛笔洋洋洒洒在石桌上写着书法,一旁的绿衣姑娘安静的磨着墨,侧着身子,一只脚都踮脚离地歪着头看着石桌上的对联。 黑衣男子和另一名绿衣女子也歪着头顺着笔法望去,只见对联上写着:朝愿声辞暮间雪,栖年迎新旧时颜。 横批:岁岁年年 “这个好。”洛竹不住点头,赞道:“尤其是这横联岁岁年年,以后我们每一年都要在一起守岁啊!” 临冬和轩染立即点点头,风卿墨幽幽来了句:“还有一个后门要贴吧。” 言毕又抬手在对联上飞快的写了下来,写的又快又工整,写完后大手一挥吩咐道:“好了,你们去贴对联吧。” 只见对联上写着:一二三四过新年,五六七八贺新春,横批:九十皆到 这两幅对联前后差距有点太大了,洛竹磨墨的手瞬间呆滞,身子都差点没站稳,临冬看看对联又抬头看看风卿墨,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这两幅对联会出自同一人的手中。 “快去吧,别耽误时辰。”风卿墨又催促道,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说不行的自己上来写一副啊,要不然就赶紧去贴了。” 在这一群文盲中风卿墨还是很有自信的,果然轩染和临冬屁颠屁颠就去贴对联了。 洛竹翻了个白眼,果然是帅不过一秒,她抱着桌上的小灯笼就去了朝着围栏走过去,留下还在满意点头的风卿墨。 屋子的布置很快,围栏上拉满了小灯笼,对联和窗花都贴上了,门檐上的两个大红灯笼也挂了起来,看着好不热闹。 “许个愿吧。”临冬晃了晃手里的红丝带,红丝带另一端绑了块平整的木牌。 洛竹拿了一个仔细端详,木牌削的干净,没有刮丝,除了红丝带还捆了个细小的竹筒,晃荡起来,竹筒正好敲打在木牌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轩染说这样的许愿可能更容易灵验,哈哈。”临冬递给洛竹一只笔。 “等守岁的时候我们写好不好?这样就是新年的第一个愿望了。一定会实现的。”洛竹提议道。 临冬点点头,表示同意,想了一下补充道:“还要烟火,还有美食!” “还有新年礼物。”轩染补充道,这样他偷偷放怀里许久的发钗就可以送给临冬了,这样一想一脸笑意的脸上又露出些许害羞。 “新年礼物啊。”临冬有些为难,这荒郊野岭的上哪整礼物,洛竹想了一下大声的笑着说好,然后在临冬耳边耳语几句,临冬立刻兴奋的点点头,两人的眼里都冒着兴奋的光芒。 暮色降临,雪又开始下了起来,不过是小雪,四个人围在石桌上,洛竹国的最厚,她始终觉得有些冷,石桌上光秃秃的,只有一盏灯,灯光有些暗。 洛竹拾起几片银杏叶,吹了几口气,叶子立刻化作许多萤火虫围着烛火转圈,光亮立刻将几个人都照亮了,远远看上去像几个强盗头子围着宝藏分赃。 “我想要一壶清茶。”临冬手指了几下,桌面立刻出现一壶青瓷茶壶和几个茶碗,茶碗乖巧的落在每个人面前。 四个人围着桌子开始提笔写下自己的心愿,周围的空气也很安静,只听得见纸在笔上书写的声音。 “刚刚吃的太撑了。”洛竹一边摸摸自己肚子,一边将许愿筒盖好,看着临冬还在写。 “临冬多写一点哦。”洛竹打趣道,临冬笑笑,手里的笔依旧没停,直到写到纸的末端才小心塞进了许愿筒。 丝带上又镶了两个金色的小铃铛,洛竹将许愿筒举在眼前,风吹动红丝带,铃铛也随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第八十四章 新年礼物 写完愿望,轩染迫不及待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临冬。 临冬笑着接过,道了句谢,洛竹撑着脑袋笑看着面前的两人,忽然一个冰冷物件碰了碰她的手,洛竹回过神看向一旁的风卿墨。 他的眸子很清冽却很清澈,见洛竹瞧着他也毫不畏惧依旧对视着,风卿墨拿着的一支发簪递给她。 “怎地这样小气连个盒子都没有。”洛竹依旧嘴硬,脸上倒是乐开了花,这发簪一看就是上品,肯定老值钱了。 轩染看见玉簪又看了眼洛竹,眼里有些讶异,他也是没想到公子竟拿了这么贵重的物品送给洛竹。 洛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四枚铜钱,铜钱另一头系着红线,红线上系着一个精致小玉珠。 “还怨我小气,你就打算用四文钱将我们打发了?”风卿墨还击,身上披着狐裘,手里的折扇依旧握在手上,只是入了冬后再也没敢拿来扇风了。 “这玉珠可是有灵性的。”洛竹冲着临冬使了个眼色,满脸的得意,又接着说道:“这也不是普通的铜钱,这叫引线铜钱,有这铜钱啊,无论在哪里拥有铜钱的另一个人都可以知道那个人的大致方位。,铜钱是自己的命数,玉珠上的气数会互换,所以就能感应。” 临冬捂嘴笑了,洛竹临走前洗劫了师父宝箱果然还是对的,轩染拿起一枚铜钱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会找不到吗?” “不可能的,除非...”洛竹顿了一下,拿手比了下脖子,做了个鬼脸,继续说道:“除非这样了,这枚铜钱就会自动消失,就联系不到了。” 洛竹熟练的拿出一枚铜钱,她这才发现铜钱中央有一圈若有若无的红线系着另一枚铜钱,洛竹麻利的将铜线绑在临冬手上,然后拿起另外一枚作势就要往自己手上绑,手背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刚抬头就接收到了风卿墨的暗示。 洛竹心领神会的立即给轩染绑上,拍拍手就开始给风卿墨系上,然后取出最后一枚给自己绑上,铜钱刚带好,就进入身体,手腕留下一个小铜钱的印记,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诶?这次怎么顺利?之前我想和临冬绑上的时候硬是不行。还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洛竹看着坐着的三人,临冬和轩染都是一脸懵的看着她,只有风卿墨用扇子掩面,死死压抑着自己的笑声。 见他笑得这么开心,洛竹掰开他的扇子,质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风卿墨恢复了严肃,一脸无辜,疑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不是你的宝物吗?临冬,这是送你的丹药,对修为有好处的,轩染来,这是我送你的宝剑,保证削铁如泥。” 轩染为了帮公子解围,也是很快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匕首,模样简单精致,方便携带。 “洛竹你的新年礼物。”洛竹脸上立即又开了花笑嘻嘻的接下,打开看了一眼刀锋,果然是把好刀啊。 洛竹道谢的时候,轩染低着头不敢看洛竹,其实这把刀是风卿墨送给她的,公子说另有礼物送她,让轩染帮忙把这把刀送给她。 这把刀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只是小巧轻便,且刀锋锋利,具有灵性,是最护主的。 临冬搬来竹子搭建的台子,将烟火放上去,围着院子围了一圈,忙活完了几个人直接站在树下,掰着指头数时间。 随着一声时间到了,风卿墨一吹手心里的火,火苗立即朝着烟火飞了过去,同时点燃了烟火,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绽放在黑夜里,映照着每一张幸福的脸。 “快快快,快许个新年愿望。”洛竹闭上眼对着天空许愿,清秀干净的脸庞全是对未来的期待。 烟火在黑夜中绽放又陨落天际,顺着风跌落尘世间,树下的人许着最真挚的愿望,脸上都是明黄的灯光映照出的温柔。 新的一年过去,为了防止走错路,一遇到山岔路口他们便会拿出地图仔细对照地形,看看有没有偏移路线。 “再过两个城镇,翻两座山就到北海了。”风卿墨指着地图上的红圈说道。 “到了之后怎么进入北海你知道吗?”洛竹问道。 风卿墨顿时无言,盯着还一脸欢快的洛竹问道:“妍岚姑姑没有告诉你进入北海的方法吗?” 洛竹一愣,“妍岚姑姑不是告诉你的吗?” 她分明看过妍岚姑姑跟他偷偷摸摸说悄悄话来着,风卿墨收起地图,无奈道了句,“到了再说吧。” 洛竹摸了摸荷包里面的两个净瓶,一路走来就收了两个小小的灵魄,这回了无极山怕是没法和师父交代了,搞不好自己的小命都难保。 临冬仰头看着前面的路,晃了晃洛竹的胳膊,洛竹顺着临冬的目光看过去,青榕正朝着他们缓缓走过来,身后还跟着白羽。 青榕身上的气息好像更加冰冷了,她不说话,只是点头表示打过招呼,风卿墨点头回礼,临冬唤了句青榕神君,洛竹没有说话,她还不知道如何面对青榕。 将她带回魔界的是她,想要将她祭剑的是她,最后救了自己的也是她,托她的福,自己灵力增长许多不说,魔剑也真正成为了她的法器。 “你们此番是要去北海?”青榕先开口问道。 风卿墨笑着应道:“青榕神君刚从那里回来吗?我们正巧不知如何进入北海呢。” 青榕看着风卿墨浅笑,又看了一眼洛竹,说道:“龙丘白与我交情尚可,你们到了北海吹响这个海螺他便会来见你们。” 青榕把腰间的海螺递给洛竹,洛竹手指微颤,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海螺,海螺很小巧,在缩小些可以直接挂在脖子上了。 洛竹还是道了谢,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对于这个神君她真是不想牵扯许多,但是每次都能各种巧合的遇见她,难道长得像也会有心灵感应吗? 洛竹的手被握住,一股冰凉的感觉让洛竹打了个寒颤,青榕正握着她的手腕,更像是把脉。 “你的手怎地这样冷?要不让临冬给你看看吧?这大冷天的还是多穿些的好。”洛竹忍不住的叮嘱道,她的手真的像块冰块,估计她整个人也是个冰块了。 青榕摇摇头,道了句无妨,白羽贴心的变出一件披风给青榕披上,心疼的说道:“我就说还是穿的暖和一点好。” 白羽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又诚恳的对着临冬道歉:“对不起临冬,那晚我只是吓坏了,我未曾出过谷,还是头一回见到那样吓人的场面,等我缓过神喊离玉神君来救你们时,你们已经不见了。” 临冬笑着摇头,大大方方的原谅了她,风卿墨打量了一下白羽,嗅闻见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青榕解围,风卿墨没有点破,那血腥味更多是从青榕身上散发而来,不是凡物的气味,起码也是上古妖兽。 对付这类妖兽最为难办,想必青榕神君也受了伤。 青榕和白羽道别离去,洛竹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觉得单薄,风卿墨眯着眼睛,眼里全是戏谑,浅笑一下便招呼着继续前行。 第八十五章 半匀山 夜晚的温度是骤然变冷,白日里穿着单薄衣衫还觉得有些出汗,晚上披上袄子也觉得寒冷,这半匀山山脚已然这样,山上的情况应该更恶劣。 “这里可真冷啊,有灵力护体还这样寒冷,山上怕是一个活物也没有了。”洛竹将包袱里的披风贴心给临冬披上。 临冬答道:“山脚下就这般,山上情况定是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我见这山也并非只有寒冰,那树木长得倒是旺盛的很,枝干上也是有叶的,刚刚用灵力试图感应一下山林,也是毫无结果,这座山蹊跷的很,一定要当心些。” “以往师父让我们多学习些法术时我们总是装傻,如今出来闯了才恨不得当初把那一堆书全部背了才好。”洛竹笑了笑,继续说道:“斑点也不知化成人形了没有,今年应该是时候了。” “想来应该是成了个标致的美人了,寒冬腊月的也不知师父有没有给她的窝搬进屋子。” 继续前行,临冬发觉洛竹没有应话,刚想回头背后被人轻轻推了一下,洛竹在后面笑道:“你快些走。” 临冬继续往前走,轩染在几米外探路,风卿墨和洛竹吵了架,红衣外面多穿了件披风,头发全部盘了起来,那把扇子别在了腰间,从容不迫的走在前面。 “洛竹你怎么老是和风公子吵架啊,他对你其实挺好的,你一会过去跟他服个软好了,两人别怄气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临冬无奈劝道。 洛竹笑嘻嘻的应了句,“好,呆会上了山便去。” 临冬身体猛然一怔,呆呆的立在了那里。 她从来都不会要主动同意去道歉,每次临冬喊他为风公子时她也会纠正,说是大红袍,只会叫囔着知道了知道了,但是基本不会去。 但是这次,她说好。临冬慢慢回过头,一张白皙清秀的脸映入眼帘,洛竹在笑,笑着笑着脸上的皮肉就掉下来了一块,她又将那块血肉抚平安好。 啊!临冬大叫,慌张就往上跑,风卿墨已经一脚踹了上去,那怪物散落一身皮肉现出了原形。 “我就说未曾观察的猎物不好下手,这么着急果然是要出纰漏的。”地上的怪物慢慢化成一个女子形态,半边脸被刘海全部遮住,其他的头发被高高盘起。 “半面娘子。”风卿墨眉头微皱,那女子哈哈笑了起来,笑着说道:“这位相公长得倒是不凡,倒是不知能与芸娘云雨几次。” “你把洛竹弄到哪里去了?”临冬发问,小脸还是煞白,被吓得不轻。 这是一条小径,两边全是竹子,小径上铺满了发黄的落叶,因为是上坡的缘故,那半面娘子须要仰视着临冬。 “当然是吃了。”半面娘子冷笑,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临冬,眼里满是怨毒。 半面娘子为丑陋妇所化,能化人形,仿人声,尤其是女子,模仿的是惟妙惟肖,辨认这类精怪也很好分辨,她的脸一半她所幻想喜爱的模样,另一半是极其丑陋的模样。 后面的竹林飞过几只竹叶镖,风卿墨侧头闪过落到了芸娘脚步,芸娘后退几步,竹林深处传来异动,一名黑衣男子越过风卿墨站定在芸娘面前。 临冬捂住嘴巴,呆呆看着眼前人,小时,他好像长高了许多,模样也更加男性化了,没有了之前的柔美,眉眼间全是男子的坚毅和刚硬。 “芸娘,你回去复命,这边有我。”小时身后的芸娘不太情愿的往后退了两步,低声提醒到:“时大人,天尊嘱咐的事切莫忘了。” 时魅微微点头,芸娘会意往后退了一步正欲离开,风卿墨冰冷的声音传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说话间四周的竹林都像中间靠拢,风卿墨腰间的折扇早已握在手上,扇子化成了一柄普通铁剑,剑身泛着幽冷的寒光,透着浓厚的杀气。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谁能从这迈开一步。”风卿墨俯视着下边的两人,时魅准备迎战。 芸娘按住他拔剑的手,摇摇头,芸娘缓缓撩起那半边刘海,令人讶异的是那半张脸也长得极其俊俏,明眸皓齿,柳眉绛唇,生的妩媚又不失灵气。 临冬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捂住自己的嘴忍住没有吐出来,她的美貌不过是剥离了自己的脸,再将他人的脸贴上自己的脸上,还需日日饮用其的精血,让自己的身体和那张脸融合。 只是不是自己的东西再好也没有用,所以她的脸过了一段时间就会溃烂,皮肉整块整块的往下掉。 她的笑容很美,美的让人头皮发麻,临冬晃了晃脑袋,这个半面娘子与其他的好像还不同,她要厉害许多,幻术的功力也厉害多了。 “临冬。”轩染焦急的唤了一句,临冬扶住一旁的竹子,摇摇头说道:“你们要小心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像有点问题。” 临冬话音刚落再抬头才发觉四周只剩下他们三人,半面娘子和时魅不知踪影,临冬走到轩染身边,正欲询问,轩染变成了一棵竹子,一回头站着的风卿墨也变成了竹子,刹那间这竹林只剩她一人。 这情景好熟悉啊,在石丘林的时候也是这般,这里一定也是幻境。临冬细细打量四周的景象,手里握紧了两柄利刃。 “临冬。”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临冬回头一瞧,洛竹正快步向她走来,“快过来,不要乱动!” 临冬握紧了利刃,不住打的往后退,这个洛竹一定是假的,洛竹停了下来,手里的长剑已然握在了手上,她腾空而起一下子朝着临冬劈砍过来,速度快的惊人。 临冬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一咬牙,矮着身子,将手里的刀狠狠的刺过去,鲜血顺着刀流了下来,临冬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眼里全是血红的颜色,眼睛疼的厉害,眼前一黑,再猛地睁开才看清,原来自己中了幻术。 芸娘和时魅没有走,离她很近,洛竹也不是洛竹,是轩染,他刚刚握着长剑劈砍的是她身后的芸娘,他的胸口还插着那柄利刃,临冬手中的另一柄利刃啪嗒就落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还在与芸娘厮杀的轩染,身体一阵寒冷。 第八十六章 山顶 “眼睛,她的弱点在眼睛。”临冬回过神,冲着轩染大声喊道,轩染没有应答用行动证明了一切,他跃在半空中,划破夜空,剑气又快又狠直奔芸娘而去,只一招快的让人怀疑他是否出了一招,芸娘捂住眼睛,惨叫的在地上打滚。 时魅扶起芸娘,朝着轩染扔了许多飞镖暗器,踩在一边的竹子上,仓皇的离去,一路上还能听见芸娘凄厉的哭喊声。 临冬上前给轩染包扎,风卿墨握着剑,脸色冷峻的吓人,他只道了一句:“你们再这候着,我去寻洛竹。” 洛竹也着实很冤,走路走的好好的突然出现几个人将她捆了,刚想反抗,这些人对她似乎很了解,芸娘抵着亮金的匕首在临冬腰间时,她沉默了,一刀下去临冬怕是要直接打回原形,洛竹来不及掏出魔剑就被迷昏带走。 悠悠转醒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木头上,抬着他的正是那几个迷晕她的人,他们长得都很奇怪,没有五官,形态与人也不一样,长着柔软的触角,可以任意变换大小,难怪他们接近自己,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们是祁纤晩派来的?”洛竹没好气的问道,看着这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还不知道怎么回去跟临冬他们会合,也不知道临冬他们有没有事。 抬着的几个怪物不说话,四周安静的吓人,洛竹尝试挣脱手脚的铁链,这铁链还是被人用法术故意加固的,洛竹闭目,开始小声念起咒语。 魔剑出窍,直接砍断了锁链,洛竹翻身将木头踩在脚下,伸手握住魔剑朝着最近的一个怪物就劈了下去,那怪物惨叫一声就消散了,其他怪物见状吓得直接纷纷逃窜。 洛竹一脸难以置信,祁纤晩是不是有点侮辱人了,对她来说自己就是这样的货色吗? 看来当初重兵和法网都是给风卿墨备着的,我的道行尚浅啊,洛竹突然被一旁的竹林吸引。 洛竹伸手触碰那根竹子,竹子很快结冰,碎成一地,洛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已经到了山顶吧。 这样一想她不禁打了个哆嗦,阿嚏一声,四周的竹子竟然纷纷结冰裂开,回去的路顿时裂成两半,长着血盆大口一样,整座山变成了两半,越来越远。 竹子破裂的声音越来越响,渐渐的四周的竹子都结了冰,慢慢破裂,洛竹握着魔剑想御剑发现四周有强大的灵气正在阻止她。 洛竹不断聚灵,想要找到一条生路,就在她要聚灵成功的时候,地上的石子纷纷朝她袭来,她翻滚躲避,咬紧牙关支撑下去,魔剑也在为她护法,就差一点点了。 一颗石子击穿她的肩膀,她的手剧烈的抖动起来,鲜血慢慢染透了衣衫,又是一颗石子直奔她的腹部,她刚躲过去,另一颗石子直接击打在她背部,一口腥甜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接着又是哇的一大口。 紧接着一颗更大的石头朝她袭来,她侧脸躲过,脸颊被擦出一道细口,还差最后一点点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就在即将聚灵成功额时候,那位干扰的人似乎只是轻轻加大了强度,洛竹遭到反噬,被击飞在崖边的一大块石头上。 洛竹死死抓着泥土,又一次站了起来,她的眼眸变得猩红,整个人好像不受控制,身体的力量越聚越多,四周的风都向她吹来,冰裂的声音戛然而止。 “洛姑娘,你没事吧?”洛竹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眼瞳慢慢恢复成黑色,果然离韫玉站在悬崖的另一边,他脸上写满了担忧。 “你别怕,我这就来救你。”离韫玉踩着崖边的一棵竹子,刚想过去,地上的石子又纷纷朝他袭来,他握着剑劈翻石块,身边扬起一阵小旋风。 “你小心一点,这附近还不知埋伏了谁要我的性命,你快走吧,我感觉这山快要塌了!”洛竹看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距离,身边的草木皆成碎沫,山上竟下起了冰块,扎的人生疼,洛竹摸了摸肩膀的血洞,冻得已经发紫了,一双手也是硬邦邦的。 离韫玉还在那边奋战,他的白衣上也有血迹斑斑,看来在这处处受限的山中,他也不是那人的对手,离韫玉躲避了几个石子后飞快的朝着洛竹飞来。 洛竹还没看清,一个温暖的怀抱就朝她袭来,她和他都跌倒在冰面上,离韫玉吃疼的闷哼一声。 他的腿上受了重伤,也是被石子毫不留情的刺穿,他有点痛苦,洛竹扶着他,他推开洛竹又沉声挨了两记石子,小腹和肩膀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血。 “神君。”洛竹心疼的喊了一声,他持着剑吃力的爬了起来,小石子的侮辱式攻势停了下来,那人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不再发起了攻击,与他而言,洛竹与离韫玉就像玩物。 “可恶!”洛竹狠狠骂了一句,她的脸已经被冻得通红,眼睛在看见离韫玉这副模样也是红红的了。 “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趁机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离韫玉有些急了,想要支撑着站起来。 洛竹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山崖,叹了口气道:“怕是我们都过不去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洛竹小心扶起离韫玉,她想起之前遇见青榕,又觉得白问了。 “在路上我抓到魔界的喽啰一番询问才知道他们要在此地埋伏你,我听闻你有危险放心不下便来看看。”离韫玉强忍伤痛,额头已经冒出汗珠,衣襟湿了大片。 洛竹将身上的披风卸下给离韫玉盖上,离韫玉正欲推脱,洛竹按住他的手说道:“算起来好像你是第二次这样救我了。” 离韫玉的嘴唇泛白,身体冰冷的厉害,还是粲然一笑,说道:“你的记性倒好。”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魔界,周围全是尸体和鲜血还有倒地和砍断的旗帜,死一般的寂静。 我宁愿有些哭喊声,可那时只有层层叠起的尸体,妍岚姑姑倒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柄钢刀,那时的我真的很无助,我没有想到从我离开魔界不过数月一切都变了。 你好像从天而降,带着光和温暖救了我,那一整个世界都是光亮的,你救了我。 第八十七章 逃出生天 “当然要记得。”洛竹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心里的感激不曾吐露半分。 “我救过许多人。”离韫玉脸色缓和了点,他看着洛竹继续说道:“但是只有你让我记了许久。” 洛竹身体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错开视线,脸颊微烫,他记得离韫玉看青榕的眼神,爱是无法伪装的。 “可能...可能我与青榕上神长得相似了些。”洛竹替离韫玉辩解。 “不是的。”离韫玉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紧紧握住了洛竹的手,不断重复着不是的,我明白我自己的心意,你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 她不敢直视离韫玉的目光,可是她的心里居然很平静,她的理想型对她说出这番话她以为自己会欢呼雀跃,幸福的大笑,好像这些反应都没有,许是要面临死亡了吧,知道了也带着遗憾。 “我知道有些唐突,可是这个时候了,我想问你一句话,你给不给我答复都可以。”离韫玉突然问道,洛竹等着他继续问下去,“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是否也一样,不需要一样,有一丝就好。” “神君,爱一个人是伪装不出来的,我见过你看青榕上神的目光,眷恋深情,待我确是客气与关怀。”她明白离韫玉的意思,她当然喜欢他,那样翩翩如玉,温儒尔雅的神君谁不喜欢,只是她不想成为别人的替代。 离韫玉许久未说话,咳嗽声大了一些,呕出几口鲜血,雪已经停了,山崖也停止分裂,两山之间黑漆漆的一片,近处肉眼可见的碎石泥土还有雪花无声的坠落。 周围静的厉害,洛竹没有等他的答复,开始勘察地形,她清理出一处干净的地方供离韫玉休息,细心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渍。 离韫玉的手微微靠前,洛竹下意识后退了一点,他的手依旧冰凉,洛竹察觉到嘴角有一丝凉意,他也在细细替她擦拭血迹,她看着他,目光无比温柔,洛竹觉得有一块雪花润进了心里。 “青榕有一个很好的故友,名唤白纤纤。与她先后拜入师门,两人关系最是要好。那个时候还没有神,连神的概念都不知道,只是一种尊称罢了,天地很混乱,青榕和师父游历四方,直到她师父仙逝之后,她对这世间便有了倦意。” 离韫玉看着洛竹和青榕相似的脸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时的天地离得很近,天界、人界、魔界、妖界离得都很近,青榕不愿再征战,看淡了世间的一切,她想归隐尘世。” 那一日风沙依旧,耳畔几乎都是厮喊打杀的声音,青榕穿着白色的战袍眼里瞩着泪看着离韫玉。 她哭得很伤心,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哽咽的说道:“韫玉,你愿与我一起走过这四海八荒,归隐尘世吗?” 离韫玉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的泪人,他明白师父的死对她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她需要他陪在他的身边,但是他没有办法给她答案,四海八荒都在战乱,世间的确有世外桃源不谙世事的地方,可是他如何安心住的下去。 所以他沉默了。 青榕是个骄傲的人,她背过身去,“我在混元洞我等你,我等你来带我走。” 这一等就是许多年,青榕没有等到她心爱的那个人,她知道他为了这天下弃了她。 “平复战乱后,我找过她,但是杳无音信。白纤纤同我一起找她,找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直到查到了她已经仙逝,灵魄四散。后来在一次险恶交战中,纤纤替我出征,兵败在沙场,她被抬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她睁着那双大眼睛死死握住我的手告诉我青榕还有希望,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我这一生无愧于天地、只愧于她二人,我欠他们的早已不是这条命能还了的了。洛竹,你明白吗?” 洛竹心头一颤,故事虽短,确是戎马一生,恩怨情仇。 她不知如何表达,每个人都没有错,可怕的是就是这样。 冰山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洛竹立马扶起离韫玉,四周的地形开始纷纷变形,陷落,站不住脚。 四周都是迷雾,只看得清脚下,这座山是被隔绝的山,然后被人劈成两半,又朝着另外一半吹了一口寒气一般,一切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 “洛竹,无论生死总要选一条路。”离韫玉握住洛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冰山另一端跳了下去。 整座山都冰冷的厉害,不断有冰块跌下,离韫玉将洛竹护在身下,碎石一块一块的结结实实砸在离韫玉的身上。 两人跌落至半山腰,离韫玉拿着离玉剑切进冰里减速,洛竹死死抓住他的手,她在他的掌心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安全落地时候离韫玉已经难以站稳,洛竹刚想说话,就被离韫玉一个转身拉进怀中,随即一个坚硬的冰刃微微刺进胸膛,洛竹低头,她只是衣裳破了些,微微渗出血迹,离韫玉的胸膛整个被穿透,冰刃留在他的胸口,整个人跪了下来。 洛竹眼睛一红,离韫玉连忙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我没事。” 不远处一个人影急匆匆的跑来,是他的侍童,他刚看见离韫玉满身血迹的模样眼泪就落下来了,一边哭一边将离韫玉背在肩上。 “神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可别吓我,我这就带你回去。” 洛竹一把抓住侍童的臂膀,离韫玉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我没事,你快去找临姑娘吧,她该担心了。” 洛竹松开了手,目送着离韫玉远去,地上还能看见渗进冰里的鲜血,也一点点渗进洛竹的心里。 回过神看着身后的冰山,临冬他们应该在冰山的另一边,洛竹抬脚才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何时丢了一只,脚冻得通红。 她看着这座高大的冰山,想着与她隔绝两边的人,脑子里竟然出现了风卿墨拿着扇子想要敲她脑袋的景象,她的脑袋微微缩了一下,哈出一口热气后又自嘲的笑笑。 手腕的铜钱闪了一下,洛竹手腕传来温热,顺着铜钱的传导走去,这下子天好像真的下起雪了,雪慢慢的下,寂静无声的下,洛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手脚越来越僵硬,意识却越来越清楚,终于看见熟悉的一抹红色身影后,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风卿墨伫立在那里,看着那抹倩影直直的跌在雪地上,雪地很软,都没有发出声音,雪地上只有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风卿墨仔细检查了一番伤势,打横抱起洛竹,一句话也没说,雪花落在两人的肩膀上,头发上,还有睫毛上,红色的高大身子小心保护着被红色斗篷裹得严实的女子,脚上还套着一只不合脚的鞋子,两个人就这样在雪地里走了许久,直至消失在尽头。 第八十八章 北海 阳光暖洋洋的洒在洛竹的眉间,睁开醒来的时候阳光甚至有些刺眼,她半睁着眼看见了那张冷脸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全是不友好。 洛竹一激动就像一条笨重的鲢鱼直接从风卿墨手里挣脱。 “洛竹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临冬连忙凑过来,一边把脉一边喃喃道:“身体没有大碍了,恢复速度很快。” 洛竹涨红了脸,低声对风卿墨说道:“你先放我下来。” 风卿墨毫不客气,两手直接一松,洛竹噗通一下就跌在了地上,气得洛竹只想骂娘。 “我这身子还没好呢,就这样对我。”洛竹小声嘀咕道,临冬拉着洛竹的手小声说道:“这已经算好的了,从找到你回来到现在他的脸色就没好过。” 洛竹松了口气,看着有些距离的风卿墨,小声问道:“我平日里晕了他也就是背着,怎么这次抱着了,刚刚醒来差点没把我吓死。” “要不是风公子找到你,说不定你都冻死在外面了。”临冬和洛竹对峙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悬着的心才放下,只是洛竹略去了离韫玉这一部分。 他说过,不必与别人说,否则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这段时间需要静养,再也经不起折腾。 “临冬,你说人会喜欢上两个人吗?”她实在不敢笃定离韫玉的情感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临冬摇头,笑着说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快些走吧,北海快到了。” 海边的风很舒服,除了太阳有些毒辣,北海的水碧蓝的厉害,清澈见底,再往深处走一点,太阳就不那么毒了,海水变成了浅蓝色。 一路走来倒是没有遇见村子或者城镇,整个北海就是海,还有山和树木,听闻这里原本是有人烟的,只是老龙王不喜欢,每年都发一次大水,虽说只毁坏了房屋和龙王庙,每年来一次,村民也是待不下去了。 走了更好,一场大雨将遗留的人味冲刷的干干净净,就像不曾有人生活过。 这海一眼看不见边,海天一色,人渺小的可怕。 海面突然起了大风,风大的差点将人刮进海里,水面凹陷下去几个漩涡,龙丘白就站在那个最大的漩涡里面。 浪花又将他送到了洛竹面前,只见他恭敬的行了个礼,客气问道:“青榕神君怎么又回来了?这几位是?” 龙丘白长得并不白净,棕色的皮肤算不上黑,显得几分男子气概,穿着的衣服奢华让人睁不开眼,那大大小小的珍珠宝石还有五彩的鳞片让人眯着眼才能瞧清。 “龙宫主,在下无一真人弟子洛竹,与你所说的青榕上神颇有几分相似,宫主怕是认错人了。”洛竹立即回礼,她可担当不起这大礼,来这北海可是有求于人。 “洛竹?”龙丘白有些蒙了,这两人长得哪里是颇有几分相似,简直一模一样啊,仔细一听这个名字好像又有些耳熟,青榕好像是说过这个名字,好像还是魔界的前魔尊。 “不知几位远来,有何贵干?”龙丘白问道。 “路途遥远,有些乏了,不知殿下可否请我们入海一叙?”风卿墨在一旁行礼问道。 龙丘白看见风卿墨一瞬间眼睛都亮了,没错,是亮了。 “好俊逸的男子!比我稍微逊色一点,不然这北海第一美男怕是要不保了。”龙丘白一本正经的说道,风卿墨额头顿生黑线,洛竹和临冬还有轩染憋成猪肝色。 这架势好像龙丘白看上了风卿墨一样。 “几位先去宫中小憩,在下不巧有事要外出,几位贵客稍息片刻我去去就回。”龙丘白吩咐了两位虾兵带领他们入海,自己告辞之后就穿着那身金灿灿的衣物离开了,走出好远还能瞧见他衣服上的闪光,嗯,还是有些刺眼。 海水很凉,闭上眼睛能海底的乐声,空灵悠远,犹如天籁之音,只是声音中透着悲伤和无奈。 “几位请往这边来。”虾兵挡住了洛竹的视线,引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风卿墨问道。 “尔等不曾听见,再者来了龙宫自然要遵守龙宫的规矩,几位还是快些走吧。”一名卫兵催促道。 风卿墨浅笑,手里又握着那柄扇子,他礼貌笑着,两名虾兵一时不知道作何表态只是呆呆站着,直到轩染一个刀鞘将他们敲晕。 “轩染,你和临冬留在这里接应我们。”风卿墨嘱咐了一句,回过头看着洛竹说道:“走吧。” 这个回头的瞬间真是美艳,在海底他的肤色好像更白了,眉宇间全是英气,高挺的鼻梁、挺拔的身躯,往那一站就像一棵树,主要是这棵树会摄人魂魄。 洛竹摇摇头在心底暗叹道:真是怀疑这大红袍在哪偷偷习了勾魂夺魄的勾当。 阴暗潮湿的地方能盛开出娇花,灿烂阳光下也能滋生烂芽。洛竹推开那轻掩的贝壳后,脑子里只闪现了这句话。 当她轻轻推开那扇贝的壳,叮铃的碰撞声便传来,海底剧烈的抖动,那座宫殿浮现了原本的样子。 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朵花,花茎结实的深入海底,茎秆上没有叶子,只有一朵乳白色的花紧闭着,里面透着光亮,巨大的花瓣一层层剥开,紫色的珊瑚附庸在花径上,最大的一片花瓣落下,洛竹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到一旁,藏在一侧的珊瑚礁里。 最后一片花瓣沉入海底,掀起巨大的尘埃,迷雾让人睁不开眼,紧接着一团蓝色的触手现出迷雾,看清才知道是头发,发髻的两旁是橙色的小珊瑚别在了发髻上,耳朵是透亮泛着蓝的鱼鳍,脸颊上也有些亮闪的鱼鳞。 鲛纱洁白如雪,一看与凡间的丝绢不同,下身也是深蓝色的鱼尾,鳞片泛着光,男鲛人的体型要大一些,鱼尾上的鱼鳍足足大出一倍。 洛竹也看出了异常,“那些鲛人怎么都不动啊?” “你再仔细看看他们身上是什么?”风卿墨眯着眼睛,面色凝重。 鲛纱,不对是衣物,更像是束缚着的枷锁,他们姣好的容颜没有一丝生气,就任由着海水四处飘散。 “刚刚不会是他们在唱歌吧?”洛竹声音有些颤抖了,这哪里是鲛人殿,分明是鲛人墓。 第八十九章 鲛人 望着四下飘散的鲛人,洛竹有些急了,要是龙丘白回来看见他们砸了鲛人殿让鲛人的尸身死后也不得安息,把他们剥皮抽筋应该都是轻的。 “你对鲛人了解多少?”风卿墨问道。 鲛人。洛竹飞快在脑海里思索,答道:“鲛人,喜织绢,泪能成珠,能上岸易成人形,好歌声...” 洛竹不说话了,风卿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着最后面的一条鲛人说道:“她才是我们要找的鲛王,也只有她的眼泪能修复育灵器。” 最后面的那条鲛人几乎是鱼形,上身除了头和手已经完全进化成人形,上身是有许多鳞片未蜕化干净。 她的鱼鳍是金色的,脸颊的鱼鳍透明的厉害,头发和阳光一般,她闭着眼睛,海水抚过她的脸颊,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还有一两片细小的鱼鳞闪着金光。 她很长,几乎是前面鲛人的两倍,洛竹死死盯着她的鱼尾,好像动了一下,洛竹眨眨眼,又动了一下证明自己没有看错。 那鲛人的脸颊,清瘦的脸颊一闪而过的光泽,细细飘在了她的头发上,形成了一颗细小的珍珠。 她在流泪。 风卿墨闭上眼睛,聚气在眼睛上才看清那鲛人是被一张透明的鲛纱困住,半分不能动弹。 “你是谁?”风卿墨直接走到了鲛人面前,她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还带着措不及防的泪珠。 那颗晶莹的泪珠悬浮在空中,慢慢落入泥土中。 “需要我给你解开吗?”风卿墨微笑,笑得彬彬有礼,鲛人的眼中却出现了惶恐。 风卿墨还没触碰到鲛纱,她的鲛纱自己散开了,鲛人直直落在了地上,尾翼沾染了许多尘土,她死死盯着风卿墨手里的折扇,仿佛知道这把折扇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能修复育灵器果然不是普通的鲛人泪,普通的全部化成了珍珠,没什么大用。”洛竹俯视地上的鲛人,四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珍珠,全是从头发上落下来的。 “这些鲛人倒是有些奇怪。似生似死,分辨不清。”风卿墨摇摇头看着坐在地上还挂着泪珠的鲛人又说了句,“不过她应该才是关键。” “那些全部都死了,留下的只是尸身,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应该是鲛魂。”洛竹刚说完,刚刚还在地上楚楚可怜的鲛人立即化身一条巨大的鲛鱼,长着血盆大口朝着洛竹就撕咬了过来。 洛竹踮脚往后退了几步,从背后抽出虚竹剑跃到侧边就迎了上去,鲛鱼立即转换了方向,朝着洛竹连吐几个大泡泡。 泡泡是彩色的,有致幻效果,洛竹不敢砍破,灵活的躲开,迅速的从手袖里扔出一截绳索,绳索绕开鲛鱼的下巴,挂住了她尖利的牙齿,洛竹转身飞过鲛鱼的头顶,将绳索用力一收,鲛鱼便动弹不得。 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活蹦乱跳的挣扎着,绳索捆得越来越紧,又变回了鲛人,她的眼神变得怨毒,狠狠瞪着洛竹。 “别看我哦,你先动的手。”洛竹走近了些,朝着她晃晃手里的净瓶,说道:“你先老实呆在这个里面吧。” 一支飞箭朝着洛竹飞去,风卿墨眼疾手快先一步打中折断落在地上,龙丘白手持弓箭正愤怒的瞪着他们。 身上的鳞袍已经脱下,穿着简洁澄明的湖蓝色衣袍,两只龙角在水底也显现了出来,他握着弓,又用力拉弓,瞄准的迅速又狠毒。 “龙宫主,我们可以解释,我们来北海是...”洛竹的话还未说完,慌忙躲避两边的破风,龙丘白将弓直接扔在了地上,拎过身旁蟹将的大刀就挥了过来。 “我将各位奉为座上宾,不料竟是放了贼人进来了。”龙丘白气势很足,一刀劈开了鲛人殿,鲛人身上的鲛纱也全部散尽,从空中跌落在地上。 “住手。”一声老迈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佝偻着身子的老龙王双手靠在背后走了过来。 “敢在我龙宫放肆的还没出生!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老龙王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三人,眼睛最终定在风卿墨的脸上许久。 他的手微微颤抖,眼里竟微微有泪光,他看着风卿墨的脸许久,嘴里才不住喃喃道:“像,真是太像了。” “你是...”老龙王径直走到风卿墨面前,眼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他小心问道:“你...你是卿墨孩儿吧?” 风卿墨一愣,仔细打量眼前的老人,老态龙钟,虽然生了副慈眉善目自己印象里却是不记得这个故人。 “一定是了。我抱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老龙王手掌相对比划了一个宽度,觉得长了又缩了些。 “大父,他们是贼人,冒充青榕上神骗取孩儿信任...”龙丘白上前扶住老龙王连忙解释道。 “你这个败家子!”老龙王一脚揣在龙丘白的屁股上,踢得龙丘白一个趔趄。 “他们能是贼人吗?他们都是贵客,再说这个女娃娃和青榕长得区别那么大你能看成一个人吗?这么多年的修为修到哪里去了,说出来都丢我龙宫的脸面!”老龙王一顿训斥,骂骂咧咧的请着风卿墨他们进了龙宫。 轩染和临冬站在小径见里面出来了一大群人也是震惊,轩染和风卿墨相视,轩染轻轻摇头,表示没有人从刚刚那个地方走过。 那么这鲛人殿还有另外的入口,可是龙丘白是怎么知道他们没有进入龙宫的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卿墨和洛竹都没有抗拒进入龙宫,龙宫地势平坦,各宫皆是和主殿相连,若是打起来支援极快。 龙宫宴请,宴席办了一天一夜,老龙王乐得喝了一杯又一杯,醉倒在龙椅上。 哪怕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父亲的消息,风卿墨也很开心,老龙王更是恋旧,说起他的父亲风游子更是滔滔不绝,种种迹象也表明老龙王并未骗他。 两人坐得相近,一杯接着一杯,无需劝酒,兴致来了一饮而尽绝不含糊。 第九十章 宴席 宴席上的糕点菜肴种类更不用说,洛竹最喜欢的还是一道糕点,外面是粉状的小花,一口咬下去酥脆香甜,美酒流进舌尖,略带辛辣又有些温润的酒水划过味蕾,糕点也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好吃吧?这个是我们北海有名的酒酿莲花糕,在别的地方可是吃不到这美味的。”龙丘白得意洋洋的介绍着。 洛竹笑笑点了点头,这糕点确实好吃,吃的多了脸颊两边也是微红,有些动人的可爱红晕。 “我说大父的眼睛可真毒,你和青榕长得确实一样,性格倒是截然不同,若是我将这话同青榕说了她顶多就是点点头,绝对不会笑得,连那糕点怕是也不会多吃。”龙丘白继续喋喋不休。 洛竹脸上的笑渐渐僵了,她陪着笑,内心无比煎熬,心里只想再多吃一口那莲花糕。 “青榕呐最喜欢的人呢就是我小妹了,我小妹的长得很漂亮的,就是皮实的很,除了大父谁也不怕。”龙丘白又喝了一大口酒,脸上的醉意更加明显。 洛竹扫视了一下下面的酒宴,大部分人也是醉意朦胧,带了家眷的慌张的挡酒,没带家眷的有几个已经开始拜把子了。 有些头疼啊。她还想抽空问问瓶子里的鲛人一些事,等到他们发现鲛王被自己捉了去,龙宫也就成了凶险之地了。 “哈?是吗?”洛竹心不在焉的应话,龙丘白的话让她瞬间定了神。 “洛竹你们来我们龙宫不会也是为了我们龙宫的宝物吧?”龙丘白打了个酒嗝,又开始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 “你们龙宫的宝物。”洛竹笑笑,答道:“听说你们龙宫有个一万年的宝贝,只是怕是你们也不知道是什么。” 龙丘白听到这话笑得更开心了,赞许道:“你可真聪明,的确我们也不知道那宝贝藏在哪,他们说有那便是有了。来,喝!” 洛竹婉拒,扶着他拿的酒杯往他嘴里灌,龙丘白的脸已经熟透了,见时机差不多,她试探问道:“之前龙宫主不是有要事吗?怎么突然折回了?” “哦,那个啊,最近出了个专门捕捉鲛人的组织,好几次都没抓到,办事途中我们又瞧见了他们踪迹,恐怕他们又来北海多生事端,结果一进来就瞧见你们在鲛人殿中。”龙丘白喝得挺醉,嘴巴倒是利索。 专门捕捉鲛人,洛竹头疼,那些在鲛人殿中的都是不久死去的鲛人,手段很高明,目的也很明确都是抽走了精魂。 “你们去鲛人殿干什么?那里都是死去的鲛人,你们不会和最近鲛人失踪的组织有关吧?”龙丘白一下坐了起来,洛竹递上酒坛,他双手欢喜接过,全然又忘了刚刚说的话。 风卿墨席间也喝了不少酒,但他的脸色还是和平常一样。 “风卿墨,我们该走了。”风卿墨扭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了句:“你别动,晃的太快了,已经重影了。” 洛竹满脸无奈,最好趁现在混乱时机先离开龙宫再说,一只大手拍在了洛竹肩膀上。 龙丘白醉醺醺的囔囔道;“困了是吧,走,本王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房间。来,扛起来。” 宴席后面突然出现了许多扇贝精,他们将风卿墨扛在贝壳上,晃晃悠悠去了偏殿。 “走啊,我送送你。”龙丘白拽着洛竹的衣袖就跟在队伍后面,龙丘白指着风卿墨笑着说道:“卿墨兄的酒量不太行啊!才那么点就醉了,酒量太差,太差了。” 洛竹连忙拉住他东倒西歪的身体,轩染跟在队伍后面焦急的看着醉意朦胧的风卿墨。 到了东南角的一处偏殿,指着一排屋子豪气的大手一挥,大声说道:“这里啊你们随便选,一个人住两间都没问题。” 说完就倒在了地上,睡了过去,不一小会就发出了鼾声。 脑子疼。洛竹看着屋里的一个酒鬼,屋外还有一个,跟临冬两人搭把手就将龙丘白拖进屋子,关上了门。 “轩染你在这里照顾他们两个,临冬和我去隔壁房间,有些事情要弄清楚。”洛竹嘱咐完拉着临冬就去了隔壁房间。 临冬留在外面照应,防止有人经过或是洛竹有什么意外立刻就去通知轩染,洛竹关上房门后轻轻念起咒语打开了净瓶。 一团速度快的惊人的浓雾就奔向了墙角,在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在用计策么?洛竹立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墙角的鲛人默默收起净瓶,从身后拔出虚竹剑。 “我有几件事要问你。”洛竹握着剑往她那边移动了几步。保持着安全距离,鲛人抬头,涕泪肆流的模样还是让洛竹心软了一下。 “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为难你。首先你是谁?鲛...”洛竹还未问完,缩在角落的鲛人更加痛苦了,她的脸痛苦的狰狞,大声叫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鲛人突然冲上来抓住洛竹的手,洛竹的剑对准了她的肩膀狠狠刺了下去,鲜血直流,血液居然是蓝色的。 那一瞬间洛竹感知到了她的痛苦,在一片废墟中她独自面对一群异族人,他们每个人都扛着刀,脸上的笑意味深长。 洛竹慢慢走近鲛人,她的头发很长,她将脸埋在手心间,珍珠一颗一颗从指缝中划过。 一颗粉色的珍珠吸引了洛竹的注意,血泪吗?无论是不是好奇洛竹都要一探究竟,为首的异族人分明说了鲛人泪。 所谓异族人并非是哪一类种族,而是犯了大错被种族流放遗弃的人聚集起来成了异族人,每个异族人有个明显的标记,他们的手腕有一圈明显的文字印记。 祭司用法术混着一种植物的汁液写在了每个投奔而来的异族人,这汁液会烙印在肌肤上,是无法去除的,异族人每年都会举行一场大赛。 所有成年的异族人都可以参加,最终胜出的前三名将会进入异族人核心内部,异族人没有太多规则和条例,可以肆意屠杀和欺辱种族人,只有一条,不能对自己的族人下手。 鲛人感受到了洛竹正在靠近,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的手腕赫然也有着和异族人一样的标记。 第九十一章 异族人 看见洛竹直直盯着自己的手腕,鲛人连忙护住自己的手腕,洛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看清楚了异族人的标记。 果然是异族人的标记,还是上等标记。异族人的等级森严,每一年举行的比赛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等级。 “你就是为了加入异族人所以出卖了你自己的族人么?”洛竹的话狠狠刺痛了鲛人的心,她甩开洛竹的手拼命的摇头解释不是那样的,不是。 洛竹拽住鲛人的带有印记的手腕,一阵刺痛传来,洛竹刚想松开才意识到这是祭司用汁液在鲛人的手腕上写上标记。 祭司是个长发女人,带着面纱,狭长的眼角画了奇怪的符号,她温柔的给鲛人画印记,即便带着面纱也能感受她的笑意。 每一笔都是疼痛,而鲛人的身子几乎在颤抖,所有人都明白加入异族人的意义,彻底的背叛了自己的族人,同样也会被其他人嘲笑和背弃。 “阿娅,不要害怕,从此以后你有族人了,再也不会受到欺凌了,那个地方再也不用回去了。”祭司的声音很轻柔,阿娅握紧了拳头。 “你明白的,这个标记是上等异族人的标记,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族人的鲛人泪,可以办到吧?”祭司笑意盈盈的揉了揉阿娅的头发,她的头发乱了些,心也乱了些。 “我...我给你带来那么多不是吗?”阿娅也愣住了,祭司笑着摆摆手,说道:“那些只是珍珠,真正的鲛人泪是鲛王的眼泪哦。” 阿娅一下子呆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但是...我不知道...” “阿娅,你要明白凡事都有代价的。”祭司温柔的替她将头发打理整齐,那温柔的动作更像是一个恶魔的微笑。 祭司的手很冰冷,她握着阿娅纤细的手,朝着她的手腕吹了一口气,印记慢慢消失隐藏了。 “印记可以隐藏一个月,子时时候会从骨头上重新长在你的手上,一个时辰后会自动消失,要小心些不要被人看见。”祭司又是一个甜甜的歪头微笑,她将衣袍的帽子戴上,转过身慢慢消失在丛林中。 丛林的身后是一处村落,清晨的光照在村口的那块大石头上,石头上的鲛乐村三个大字闪闪发光。 村子格局不算太大,这是陆地上的房子,他们模仿人类的房屋和生活方式在这北海附近居住了下来。 阿娅跪坐在丛林中看着村子发呆,思绪被拉扯到很远。 “那不是哑巴吗?”与阿娅同龄的孩子指着正慢慢走回家的阿娅。 “嘿,小哑巴,你今天又去哪里了啊?”阿娅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那副痞气的样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不是哑巴。”阿娅的还击只招来这几个孩子的嘲笑,他笑着大声问道:“不会唱歌的鲛人不就是哑巴吗?” “哈哈,人家可是会说话呢。” “嗯,真是很厉害呢,以她的能力的确不能要求太多啊。”另一个孩子指着阿娅已经开始起鳞的手臂大笑。 阿巴阿巴阿巴,那些孩子围成圈绕着阿娅跑了一圈又一圈,学着哑巴的声音痛快的嘲笑着这个小女孩。 这是小时候的阿娅,她没有资格在陆地生存,哪怕一天的时间也不可以。 阿娅拾起地上的珍珠,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将手臂上的袖子放了下来,遮挡住又开始出现的鳞片。 无家可归。 阿娅坐在乱礁海的一块巨大礁石上,一瞬间理解了这四个字的含义,那礁石正好可以遮挡住村子的视线,夜晚的时候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漫天繁星。 她将身子完全浸没在海中,只露出一个头,她看见海滩边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哭泣,声音呜咽沙哑,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大半生的苦命生活。 阿娅大概明白了他的苦衷,家里的孩子和孙子都在捕鱼时遭遇大浪被冲进了海里,只留下了可怜的媳妇和两个老人,要是日子一直这样倒也能过,只是最近老妪又患了重病,若非有名贵药材怕是也命不久矣。 家里能典当的全部都典当了,穷的实在揭不开锅了,多活一人便是多一份负担,不如自己先去找自己的孩子和孙子,与他们在黄泉团聚,给那可怜的媳妇多些活路,少些担子。 哭够了便往海边走,阿娅躲在礁石后面看得真切,她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不要寻死哦,海水很冷的。” 听到声音的老人四处寻找声音来源,阿娅接着说道:“老人家,你闭上眼睛,我是海底的精灵,你的心愿我会替你达成。” 老人家听到话后立即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虔诚的闭上了眼睛,阿娅走出海将几颗珍珠放在老人家的手上。 老人家睁眼只看见一条的黄色鱼尾钻入大海,卷起巨大的水花,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阿娅沉入海底,手腕的印记开始刺痛,慢慢长回在她的手上,那刺眼的印记让阿娅一时间竟不知悲喜。 原本以为会和他们成为朋友,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更多的是利用,族人,异族人,我到底属于哪一类呢? 后来的几天阿娅一直在海底的珊瑚礁中,她绕着珊瑚礁游来游去,她想不清楚也无法做决定。 一个人在这世间沉沦真的太累了,听不见一句宽慰的话语,阿娅闭上眼睛,海滩上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累了吗?一切都交给我吧。阿娅的眼睛缓缓睁开,嘴角浮起笑容。 海滩上是她的族人,为首的人是族长,他身后跟着两个壮汉,手里拿着特制鲛丝编织的笼子。 族长拄着拐杖,头发虽已花白,精神气倒是好的很,他指着水中的阿娅说道:“去把这个坏了规矩的败类抓起来沉浸海底。” 阿娅冷笑,跃出水面,她的鳞片不再是金黄色而是紫蓝色的鳞片,整个人焕然一新,她的法力竟也直逼神级。 “抓我?”阿娅食指轻轻一指,笼子和族长就浮在了半空中,旁边的两个鲛人吓得直接坐在地上,嘴里还在吓得叫着鲛王,然后就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沙滩。 族长吓得也是直哆嗦,阿娅一扬手族长就被笼子捆得结实,紧紧束缚在身上动弹不得。 阿娅只能听见族长越来越小的求救声,她寐着眼睛看了眼大海,族长就直降海底最深处。 被沉了海的鲛人不能进食不能动弹,修为好点的不会被饿死,随着身材的纤细,束缚着的笼子也会越来越小,然后被活活勒死,是个痛苦又费时间的死法。 洛竹眼睛猛地睁开,立即朝身侧翻滚让去,刚刚还蹲在角落里哭泣的阿娅果然换了副模样。 第九十二章 放过我 一样的脸蛋和妆容只是身上的鳞片全部都变成了紫蓝色,还化身成了人形。 “你也想要鲛人泪吗?”阿娅笑得很冷,脸上阴恻恻的表情让人看得不寒而栗,她没有拿兵器洛竹也察觉到了她的实力已经在神级了。 洛竹脸色微变,她握着剑朝前走了一步,慢慢拉开了剑鞘,剑鞘一开必须见血。 血可以唤醒她身体的潜能,暂且这么称呼吧,洛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不同,有一股巨大强悍的力量再被牵制,有好几次她能感受到它的躁动。 阿娅看见洛竹拔剑的动作丝毫没有犹豫,将手袖中的鲛丝抛了出去,看似轻柔一掷,鲛丝轻易刺穿一旁无辜的石灯,见洛竹轻松劈开鲛丝阿娅才正视了她手里的剑,的确不俗。 阿娅另一只手袖也抛了出去,她拽着轻柔的鲛丝简单避开了洛竹的几下快剑,两人切换了位置继续纠缠在一起。 隔壁的轩染听出了动静,一脚踹开了墙壁,轰隆一声巨响吓得龙丘白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眼睛还是睁不开,醉意朦胧谁劲上来了他想睁开眼睛然后倒在了温柔乡里。 轩染的加入让阿娅的眼里又多了一阴毒,她的眼睛总是幽怨的,死死盯着人看就像要吃人一样,她的不满和不悦全部写在脸上。 洛竹和轩染配合的很好,两人各执一剑,或避或上都很有默契,功力在他们之上的阿娅被制衡的讨不到半分好处。 门窗破的破,倒得倒,屋里一片狼藉,阿娅看了一眼屋外,洛竹立即一脚踹开她的生路,阿娅伸手挡住后面就遇上了轩染。 “你放我走,我给你鲛人泪。”阿娅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挡在门口的洛竹。 洛竹拒绝的很干脆,“之前可以,现在不行。” 阿娅的眉头紧皱,她的时间不多耗不起,她是鲛魂急需找到一个宿主,否则也不会被洛竹和轩染制衡。 神和接近神还是两种概念。 就在分神的那一瞬间洛竹将之前的绳索传了一头给轩染,两人紧追着阿娅不放,趁她现在还是鲛魂不成气候得赶紧收服。 绳索在圣水里浸泡过,不捆神不捆仙也不捆人,专门捆邪物或是像阿娅这样的精魂。 阿娅的手触碰到绳索破皮起了烟雾后再也不敢拿手触碰了,只敢拿着鲛纱缠斗,鲛纱杀伤力极高,变化也是巧妙,完全随着阿娅的心思左右,一时间也难以将阿娅收服。 三人僵持了许久,隔壁的龙丘白好像醒了,刚睁开眼睛看见一阵白雾,口鼻里就被临冬捂上迷药,两眼一抹黑又沉沉睡了过去。 临冬伸手探了探鼻息,这才安心。 两间相邻的厢房截然不同的场景,一间厢房安安静静只听得见睡着的鼾声,还有一间霹雳啪电光火石打斗的正欢,能拆的全给拆了。 洛竹和轩染的绳索刚绑上阿娅的身子,阿娅突然身体一僵直直的倒在了地上,遍身的紫蓝色鱼鳞也现了出来。 将阿娅收回净瓶轩染才长舒一口气,临冬见这边结束战斗才从那破洞的墙壁那小跑过来。 “我们赶紧走吧,这厢房都被毁成这个样子了,要是他们醒过来了怕是走不掉了。”临冬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了嘈杂声。 风卿墨已经醒了,背着龙丘白钻着破洞过来就将龙丘白扔在了地上,示意轩染去他那边。 洛竹一脚踹开了另外一边的厢房的墙壁,厢房都是连通着的,洛竹拉着临冬的手就钻进了。 士兵走得近了,听到了声响,大叫着谁就冲了进去,屋里只有龙丘白一人,瞅见了风卿墨的厢房就想往里冲,临冬大叫一声将士兵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边有刺客啊!”临冬指着右边的方向,一个黑色的身影略过屋顶,一群人叫骂着就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洛竹引开那群人,与临冬约好了在昨日的地方再会,她躲在一根石柱上面,将随手披在自己身上的黑袍撕扯下来扔进花园的珊瑚丛里,大摇大摆就往那边赶。 “青榕神君,你丢东西了。”洛竹一回头就看见一名男子拿着她刚扔过的黑布朝着她笑着扬扬手。 洛竹回以微笑,男子愣住了还不来不及追问,洛竹抢先一步跑了,一路上遇上些问路的士兵,洛竹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贴心指路。 撞见洛竹的不是别人,是商路央,他是东南方迷踪林的小仙,听闻青榕神君去了北海,心里按捺不住狂喜日夜兼程就奔过来了。 他的姐姐嫁到了北海所以对北海也算熟悉,进出也方便,刚进来就听闻进了刺客,他跟过来就看见了洛竹丢弃黑袍的一幕。 商路央是见过青榕画像的,凭着他对青榕的痴迷程度远远的倒也是见过一面,刚刚一看洛竹,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啊,她一笑,真是孩子名都想好了,连埋哪也一起琢磨了才好。 他就对着洛竹离去的方向笑着,失了神,心里不住赞叹道:都说青榕神君很是冰冷,极少爱笑,这一见面就对我莞尔一笑,果然换上新衣服就是不一样,连女神也青睐几分。 临冬也不住探头看着路口,看到了洛竹身影后,笑着朝她招招手,洛竹一个飞跃就落在了临冬身边,几个人准备朝着出口方向离去。 净瓶这时有了反应,仿佛有千斤重将洛竹往回拽,不愿离去。 洛竹与风卿墨对视后,洛竹将净瓶打开,阿娅立即就倒在地上疯狂呕吐起来,吐得都是些酸水,洛竹捂住嘴巴偷笑,应该是刚刚自己逃跑她偷偷想出来结果吃了不少苦头。 “求求你们,帮帮我吧。”阿娅跪在了地上,她看了一眼风卿墨,许是他的眼光很毒,阿娅立即低下头去。 洛竹挑眉,跟她和轩染打斗的时候可是这样楚楚可怜,那是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这鲛人真是有眼力劲,知道谁惹不起。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风卿墨的声音也很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阿娅在一边有些发抖了。 第九十三章 鲛王 阿娅试图讨价还价,不字还没说出口,风卿墨没有给她机会,一扇子敲在阿娅的头上,阿娅受不住力直接趴在地上,嘴里哇的吐出一口血,蓝色的血液看起来很怪异。 洛竹想着要是这人平时打自己的扇子也使这么大力气,自己怕是已经脑颅粉碎了。 “你们不帮我,也就无法得到鲛人泪。”果然之前可怜样是装出来的,她定了定神说道:“你们也没得选择。” 洛竹看不下去了,这娘们是变色龙啊,翻脸比翻书还快,她盯着阿娅略带嘲讽说道:“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 阿娅脸色一僵,越发难看起来,她瞪着洛竹,洛竹毫不示弱回瞪,风卿墨一扇子将阿娅收入袖中。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离开这龙宫,若是被追兵追上来了就难跑了,北海附近有几座山,让轩染先放出踪迹假装离开了北海一带,然后他们藏在山中。 将阿娅放平在一处山洞中,临冬将夜明珠放在四周的墙壁上,风卿墨再设个结界,不是神级,普通的探子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 洛竹将手重新放在阿娅的手腕上,离开了海她好像很虚弱,呼吸也在慢慢减缓,洛竹闭上眼睛。 她的记忆很混乱,有小时候的也有成年后的,大部分都是一段记忆。 她儿时奶奶死后总是受到欺凌,不能上岸不能唱歌的她无异于异类,而没有依靠的她呆在浅滩缓解心绪。 她不知道去哪,没有地方可以去,海里也有凶恶的家伙在,她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 被打被骂被嘲笑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为了活下去只能咬牙坚持,她最喜欢去神庙里,躲在神庙的香岸下,看着他们虔诚的祷告。 神庙里面供奉的是位女神仙,她的石像也是笑着的,神大部分都是威严的,可是她是笑着的,阿娅靠着石像,偷偷的哭着问我能喊你娘吗? 连阿娅都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她是鲛王的后裔,只是不是北海的。 鲛王年幼时很普通,越是普通的长大后就会蜕变的越褪色,阿娅内心的痛苦提早激发了体内的潜能,原本那个善于心机的阿娅是成年后才会衍生。 鲛王年幼时因为是鲛王后裔大都过得无忧无虑,成年以后懂得多了,体内的潜能会慢慢激发,邪恶的那面更像蜕变,那个时候鲛王已经有本事战胜邪恶的自己。 阿娅不同,她自小过得颠沛流离,亲人一一离去,痛苦的内心使她提前解除另外一面的自己。 善良的阿娅凭无法借自己的毅力战胜邪恶蜕变成鲛王,邪恶的阿娅更能操控阿娅的身体,一旦阿娅痛苦逃避,她便会出现,随着时间推移,善良的阿娅出现次数越来越少。 如果按照阿娅的说法,洛竹见到的那个流泪的阿娅应该是最后一次。 阿娅在月圆夜不持一兵一卒屠了村,全村只剩下一下哇哇啼哭的孩子约莫岁余,伏在娘亲怀里痛哭,正要下手的时候阿娅的内心开始剧烈的挣扎,左手死死按住右手。 这个孩子阿娅见过的。 那时他还在襁褓中,他的娘亲正抱着他柔声唱歌哄他睡觉,一脸宠溺幸福模样,只有四指的小手在空中抓来抓去,还未长牙的小嘴咧开了笑。 阿娅看着愣了神,女人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只是笑笑然后继续哄着宝宝睡觉。 自己年幼时娘亲应该也像她那样呵护过她吧,奶奶总是说她的娘亲是极其温柔的人,待她和善,最爱抱着她出门。 自己曾经也被很幸福的爱过呢,四周景象朦胧,阿娅一头就栽倒在地,婴孩的哭声不绝于耳。 异族人的一支精锐也来了这个村子,满村的尸体让领头的人也是一头雾水,遍地湛蓝的血比殷红如火的血更加诡异。 鲛人泪。 鲛王化身成人,舍血肉,弃修为,临死前的一滴真泪,即为鲛人泪,或取百名鲛人精魂入泪亦可。 满村的尸体正是好机会,阿娅手腕的印记发出刺痛,她看不清真切,只瞧见了许多的人影,将地上鲛人的精魂慢慢取出。 火焰燃烧屋子放出的声响,慢慢走近的步伐,还有那个孩子最后一声的呜咽惨叫,有一脚好像踢在了她的腹部。 那人瞧见了阿娅手腕的印记大笑起来,大笑着对旁人说道:找到我们族人了。 阿娅清醒过来,自己怎么会是这些人的同类,能收容自己的只有自己的心,若是奶奶知道了自己残杀同胞一定很后悔养了自己吧。 “你们...你们住手。”阿娅抓着地面想支撑自己起来,要阻止他们,无论他们拿鲛人泪有何用途一定不会用在正道上。 她身上的鳞片已经恢复了金黄色,脚已经开始长鳞片,她在这岸上无法久呆了。 她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鱼叉,上面还沾染着蓝色的血,她又一次站了起来。 “住手!”阿娅喊出了声,异族人停了下来看着她,披散着头发的阿娅落魄的厉害,身上许多处伤,手里紧握着那把鱼叉。 她捍卫了鲛人的尊严,随着领头异人族的人头落下,那一地的鲜血和头颅渲染了本只有蓝色的土地。 以一敌十,她赢了,也输了。 她干涸的躺在地上,土地贪婪的吸收她的水分,她也同她的族人一起长眠在这片土地上。 她又醒了,因为她是鲛王,不是有重生的机会,而是她被诅咒了,她动手残杀的自己的同族,鲛人也好,异族人也好,她都动手了。 阿娅,我恨你。洛竹猛地睁开眼睛,她听见了这一声掷地有声充满怨恨的声音,不是回忆里的声音,是真实在她心里听见的许多声音交杂在一起的声音。 洛竹松开手,看着还在熟睡的阿娅,后来她大概每天都在这些声音里度过了吧,一个人被这声音慢慢蚕食,被无尽的孤独吞噬,倒在苦痛中再也动弹不得。 “你听见了?”阿娅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其实很干净,有一种透亮的感觉,只是一眨眼她的眼眸里又全是戏谑。 “你想要什么?”洛竹看着她的眼睛,眼睛里没有了光,她的浅笑,答了句:把他们都杀了。 “好主意。”风卿墨也笑了,似有疑虑的问道:“不知道绝望算不算情感呢?” 阿娅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她看着风卿墨嘴唇蠕动了两下,没有说话,不服气还是写满了脸。 好是她,坏也是她。 第九十四章 重回北海 洛竹还是把阿娅收进了净瓶,风卿墨决定再回一趟龙宫,有些问题还是要弄清楚的。 比如老龙王和父亲的关系,比如为何龙宫要收着阿娅将其收进禁地,再比如青榕和北海的关系。 洛竹妆扮成青榕的模样,浅淡的点点鹅黄色点缀在白色天丝的裙摆,一支玉簪挽起发髻,剩下的全部披散着垂在腰间。 那是洛竹最后一次见青榕的妆扮,她咳嗽两声,正了正身子,端庄着步伐吩咐道:“白羽我们走。” 白羽由风卿墨妆扮,轩染和临冬留在山洞等他们消息,风卿墨看着前面故作庄重的洛竹,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时辰,洛竹就憋得难受,常常来找风卿墨说话,风卿墨始终就两个字端庄打发她。 真是太难受了。洛竹看着脚下的路,想着自己刚刚好像又走错了,差一点同手同脚,这样不笑不说话,迈着小碎步,她已经忘记怎么走路了。 越走越别扭,看着身后的风卿墨学起白羽有模有样,连那几分怯生生的感觉都效仿出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风卿墨看着洛竹道了句神态不对。 青榕总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一张脸和风卿墨一样分明写着生人勿近,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忧郁还有一种看淡世事的漠然,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她的兴致。 洛竹恰好相反,好动,对什么都热情,什么都想捯饬一下,从小在山上野惯了的,更是没人教她什么仪态仪容,能跑绝不走,能走绝不坐着。 这样呢?洛竹尝试板着脸。风卿墨点点头,比刚才的确是好多了。 风卿墨从怀里掏出一罐膏体,涂在洛竹的脸上,再一挥手膏体已经看不见了,洛竹感觉自己脸绷紧了许多。 “肌研膏。可以美容养颜,涂用时不能作复杂表情,否则会长皱纹。”风卿墨笑着,心满意足收回了肌研膏,作了个请的姿势。 “红袍怪。”洛竹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风卿墨嘴角上扬,轻声道:“不用谢。” 龙宫入口多了一倍的虾兵蟹将守备,还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走动,洛竹轻咳一声走上前。 “青榕神君。”卫兵行礼,洛竹忍着笑意装模作样的继续往里走。 入了龙宫,那时损坏的鲛人殿已经修复,只是不知里面的尸体是否还在,洛竹刚往鲛人殿跨步,龙丘白的声音就传来了。 洛竹看了一眼鲛人殿,龙丘白立刻就把洛竹他们来到北海,毁了这鲛人殿,然后摆宴席,最后拆了他的厢房喋喋不休的讲给她听。 洛竹还未来得及问里面可丢了东西,就被龙丘白拉到殿中,说是有位客人还未走,一直想见她一面来着。 洛竹见到商路央时,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个人可是亲眼见过她销毁证据的,商路央一间青榕眼睛都直了,五步并作三步就冲到面前来了。 在面前就显得手足无措,道了句青榕神君就开始结结巴巴自我介绍,介绍完了就开始手忙脚乱在怀里掏东西,越着急越找不到,越找不到越着急。 好一阵子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颗硕大的果实,果实形状很奇怪不规则,表面坑坑洼洼,下面是青色的,最上端是紫色的。 “这是小仙的迷踪林的迷踪果,神君...神君若是喜欢,小仙家里还有许多,小仙身上还有...还有。”说完就开始在袖子里找寻,急的是满头大汗。 龙丘白听了表示想打人,早就听说他那迷踪林的迷踪果不一般,结出的果实全部看天时地利,百年也许句结那么一颗,成熟还要等上一百年,这个果子的功效也是因人而异,补短提长,简直就是改善体质不二之选。 商路央刚刚掏出来龙丘白就抢了过来,抢了还非常不满,嘟嘟囔囔见色忘义,商路央也急了就要抢回来,吵着要告诉自己姐姐好好收拾这个侄子。 两个活宝凑在一起了,洛竹真的很想笑,她侧过身看了一眼风卿墨,自己真的快忍不住了,他居然面不改色,她好想用手扶着脸笑几声,憋得真的好辛苦。 “这个果子你拿回去吧。”洛竹打断他们的相爱相杀,两个人同时扭过头看着她,洛竹解释道:“路央君的美意...” 洛竹还未说完商路央已经疯了,刚刚还在撕扯的两人,商路央一下子抱住龙丘白,开心的雀跃拍手大叫,“路央君,路央君,青榕神君唤我名字了,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龙丘白嫌弃的推开他,商路央兴奋到不行,两只手不住颤抖就往殿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我先出去冷静一下,青榕神君唤我名字了,哈哈哈哈。” 洛竹觉得脑仁有些疼,原本觉得有一个龙丘白就有些招架不住,结果又来一个。 洛竹试图套话便将话锋引到鲛人殿中,当她听到龙丘白说并无丢失时愣了一下,阿娅明明就是在鲛人殿中。 除非阿娅是自己进去的。 自己进去的么?北海近日有鲛人出事,那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鲛人泪,在一个海域动手会过于招摇,其他海域可能也有鲛人出事。 那么阿娅可能就不是北海的鲛王,她是跟着那群人来的北海,会是异族人么? 闲谈几句之后,跑出去的商路央自己又跑回来了,换了身衣服和发型,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与刚刚那个形象判若两人。 “青榕神君,刚才是小仙唐突了,其实小仙也是儒雅之人。”商路央客客气气行了个礼,微笑的弧度刚刚好,若不是刚刚看见他失心疯的一幕真的会被蒙骗过去。 我忍。洛竹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没露出表情,生怕自己一下控制不住自己就多添了几道皱纹,按照平常自己定是上前称兄道弟了。 龙丘白忍不住了,上前就是一脚,商路央被踢的一个趔趄,一边恶狠狠的咒骂一边掏出铜镜整理自己的发型。 在镜子里他看见了白羽脸色微变,转了个身后他仍旧谈笑风生,身子离这殿里是越来越远。 第九十五章 龙渊决斗 四人谈话早就屏退了左右,此时殿中只剩下了他们四人,眼看商路央离门口就差一步,风卿墨抢先堵住了去路。 风卿墨一掌就劈晕了商路央,他还来不及提醒龙丘白就倒在了地上,手里拽着一块令牌,估计刚是想喊人过来了。 龙丘白反应了过来,指着洛竹和风卿墨气得是想骂人,奈何一时间还没组织好语言,憋了半天就憋了一句无耻之徒。 风卿墨变回了真身,对着龙丘白就是一顿行礼,笑着道了句龙宫主今日可好。 “不好,看见你们就不好,上次乱入我鲛人殿,毁我厢房,居然还不告而别,要不是大父拦着我,我一定要把你们这些人抓起来好好盘算盘算。”龙丘白越讲越上火,“你们拿我们龙宫当什么旅店了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对,不说就走。” “我随你去龙渊决斗如何?输了任凭你处置。”风卿墨依旧笑得很淡,洛竹一听就不对了,若是在龙渊决斗哪有胜算。 龙渊可以算是龙族的一项独特技能,也就是在他的私人领域,这个领域是他个人的,可以不受外界干扰,一般外人进入龙渊之后,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龙渊会将进入者的武力值压制一半。 风卿墨虽然是接近上神,进了这龙渊还不是分分钟被龙丘白吊打,洛竹连忙拉住风卿墨的衣袖,他只是微微点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呵,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你若是赢了我也既往不咎,从此你来我这北海便是我龙丘白的头等座上宾。”龙丘白欣然应允,风卿墨点点头,又略作思考,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 “不知丘白兄能否让在下决定比什么呢?” “行啊,无论你比什么,在我这龙渊里都削弱一半,我就不信我还赢不了你。”龙丘白信心满满,只有洛竹察觉到了风卿墨那邪魅一笑,这龙丘白八成被套进去了。 洛竹在殿里等待许久,这殿中查找过一番也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洛竹准备扶起地上的商路央想着万一风卿墨要是输了,这商路央还可以做个人质什么的。 商路央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瞧见模糊的影子,肩膀疼的厉害,自己这是在哪来着,哦对在龙丘白的侧殿里,自己好好地怎么晕了,我记得... 商路央察觉到一双纤细手正温柔的扶起他的臂膀,瞧仔细了些,是青榕神君,商路央感觉体温迅速上升,心跳快的要爆炸,他的如痴如醉脑补着大戏。 洛竹感受到这炙热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他已经醒了,吓得一撒手用力一推,商路央又结结实实跌在了地上,他脑补的大戏不过是洛竹粗暴地架起他的双手,想着怎么绑才不会容易逃脱。 吓死个人。洛竹算是感受到了迷弟的可怕,为青榕神君默哀一分钟,商路央自己爬了起来,摆了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虽然吧他长得也确实还行,但是一想到他那些智障行为,洛竹实在无法入戏。 “青榕神君。”商路央笑意盈盈看着自己,洛竹牵强扯出一个笑容,这个时候风卿墨和龙丘白也从龙丘白的龙渊出来了。 龙丘白搂着风卿墨的肩膀,两人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一样,一口一个卿墨兄,洛竹甚至怀疑风卿墨把他拖进龙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这转变也太快了。 “你吃错药了?他有你把柄了?还是他给你洗脑了?你们比了什么呀?”得到一系列否定之后,洛竹更摸不着头脑了,她实在想不出这两人在龙渊比试了什么,风卿墨能赢,而且出来两人就好的跟结拜了一样。 “这是男人的秘密。”龙丘白一挑眉,手结实在风卿墨的肩膀拍了一下,冲着风卿墨就使了个眼色。 洛竹打了冷噤,太可怕了。 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待嫁的表妹,饥渴的表姐,还有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家的未婚少女给龙丘白介绍祸害,还是不要搭理这傻子了。 正愣神,脑袋又挨了一扇子,一句别乱想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讨人厌。”洛竹瞪着风卿墨,眯着眼睛,眼神变得狠毒,在心底扎起了小人,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早就把你吊起来小鞭子伺候,左一鞭右一鞭打的你直叫姑奶奶。 “上一个有你这个想法的人坟头草已经二丈高了。”风卿墨又是一扇子,洛竹及时躲开,刚抬起脚突然意识到自己要矜持。 悬着的脚又轻轻放下,露出标准的微笑,然后又恢复冰冷,龙丘白翻了个白眼,看着一旁眼冒心心的商路央,懒得拆穿。 要是知道这一切只是泡影,商路央会从幸福的云端跌落谷底,心碎至天明。 看见风卿墨商路央才缓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要紧事,但是现在看他们这么要好,商路央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你们关系这么好吗?我记得你上次明明说有个不长眼的...”商路央的嘴巴被龙丘白死死捂住,屁股狠狠挨了龙丘白的一脚。 龙丘白呃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一句话,“我我我想起来了,大父说你要是来了龙宫,一定要去他书房看看。” “不急,丘白兄。实不相瞒我们此次是为鲛人遇害一事前来。”风卿墨客套话说的顺流的很,洛竹听得是一身鸡皮疙瘩,前一秒两人还要决斗,现在就丘白兄丘白兄的喊了。 “哦,提起这个我就来气,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敢动我北海的人,抓了几个人全部都自尽了,一点把柄不留。”龙丘白气急了,一巴掌拍在商路央的肩膀上。 商路央委屈瞪着他,敢怒不敢言,洛竹想起阿娅手腕的记号,“他们身上可有什么记号?” “没有啊,要有的话早就查出来是哪个该死的干的了。”龙丘白又是一巴掌拍在了商路央的肩膀上。 “离我远点!”他身子一沉,一把推开了龙丘白,当着青榕神君的面还不能表现出承受不了这两掌的力道。 “能带我去看看吗?”洛竹看向风卿墨,他微微点头,打了个手势。 洛竹去查看尸体,风卿墨去书房看看老龙王到底给他留了什么。 第九十六章 父亲遗物 书房很简陋,看得出老爷子不是个爱奢华的人,风情独自一人进入了龙王的书房,手里拿着的钥匙也不知是开哪里的门。 走了一圈后也没找到要开的密室或是箱子,书架上全是摆放整齐的书卷,分类很细致,风卿墨在一排放置古籍的竹筒书前停了下来。 随手翻阅都是记录上古的药草、见闻、人物志,风卿墨在人物志翻阅也未找到与父亲相关的资料。 对于父亲他知道的很少,记忆也不是很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父亲对他的爱,他幼时练功时父亲总是严厉,闲暇时又很亲和,他最爱抱起风卿墨慢悠悠的走过长廊,闻着饭香去厅堂进食。 墨儿,照顾好自己和娘亲。风卿墨只记得这一句交代了,连父亲的模样也忘记了,只能模糊记得他的笑声还有那粗糙的大手抚摸他的头顶,将碎发全部揉乱。 书架的尽头是竹帘,风卿墨走了过去,竹帘后面是书案还有毛笔,旁边搁置的小凳子上放了些还未放回的书卷。 回想了一下这书房的构造,空间不对,应该还有一处密室才对,夜明珠的光晃了眼风卿墨的眼睛。 这光是会动的,风卿墨仔细观察了十二颗夜明珠的位置,原来如此,风卿墨调动了几颗龙头嘴里的夜明珠。 光线聚集到书案上笔筒上的龙眼上,咔嚓一声,一处靠墙的书架缓缓打开,里面的密室露了出来。 走进去后风卿墨默默收回刚开始心里想的那句简陋的书房,书房里满壁的金碧辉煌,风卿墨伸出袖子挡住自己的眼睛,一下子接受不住那么多金银珠宝。 这个书房更不如说是一座金库,墙壁全是金砖,书架和壁灯也是金子打造,需要镶嵌的地方能用宝石的几乎被宝石全部嵌满,连龙爪上都是钻石。 拳头大的夜明珠被嫌弃的摞成几堆,每个书架上都或多或少摆放了奇珍异宝,还有许多法器,随手拿走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风卿墨轻笑一声,总算是知道龙丘白的品味从哪来的来了,原来是祖传的。 最后一排书架是最奢侈的了,书架由玄晶打造,这个可是打造神器的大好材料,真的是暴殄天物。 这个书架跟其他的不同,上面没有放一本书,只有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风卿墨比对了一下钥匙,轻轻打开了箱子。 箱子全是些琐碎物品,也很奇怪,比如断了腿的石龙,低阶玉石锻造的玉簪,诸如此类不值钱的玩意。 一件一件小心搁置在书架的空档中,正好十四件,箱子最低下就剩了一卷画卷,还有一块血玉石。 小心打开画卷,画卷是一副全家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老龙王坐在最中间,那时的他还很年轻,怀里搂着三个孩童,脸都是圆圆的,脸上全是纯真的笑。 最中间的那个就是风卿墨的父亲,额头的印记能让他确定无疑,父亲在北海生活过。 风卿墨仔细摩挲着画卷的那个和自己有些相像的孩童,会心一笑,那时的父亲应该很开心吧,画卷上的每个人都笑得非常开心。 那一块玉石,风卿墨拿起那块系了平安扣的玉石,上面的血已经全球融入了玉石里面,握紧手里的温热就传来,额头上的印记也有了反应。 他记起了一些小时候的片段,父亲出征前坐在他的床头,轻轻抚摸他的头,母亲走了进来依偎着父亲坐下。 父亲说:“我想去灵安洞求个平安石给墨儿,可以护他一生平安。” 原本装睡的他忍不住了,“那父亲也要记得给自己求一块。” 风卿墨笑了,脸上带了一丝落寞神情,他准备把玉石和画卷放回箱子时,才看见箱子边角的海螺。 传音海螺,可以记录声音的海螺。海螺底部被触碰后,一段年迈又有活力的声音传来,是老龙王的声音没错。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吐字清晰,风卿墨在传音海螺中知晓了父亲的生平,老龙王亲切的唤他游儿。 风游子幼时在龙宫住过一段时日,老龙王和他的父亲可谓是不打不相识的冤家,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却格外的欢喜,惹得自己的孩子直呼偏心。 被偏心的理由也很简单啊,长相俊美,机智聪慧,嘴巴又甜,最关键的是他在老龙王的面前那是乖得不得了,实际上他在其他孩童面前那就是孩子王。 我已经记不得是哪个时候了,很久了,上古悉储重生了,众神集结于仙陵城镇压,游儿和贺儿(龙王大儿子)一起去仙陵城,那一战所有参与的神将全部战死,贺儿是被抬回来的,见到我只说了一句,父亲我回来了便咽了气。 老龙王的嗓音有些停顿,声音中多了些苍老和哽咽,他继续诉说着当年的事情。 那一场战役无人知晓胜败,悉储这么多年也未曾现世过,那平安扣是游儿在灵仙洞为你所求,来不及送你,在我这一放便是数百年,那一战后六界更加混乱了,战争,讨伐,哭喊声遍布了整个六界。 如今的时局老夫想也只是表象,日后六界终有一战,墨儿你要离青榕远一些,有她的地方终是有纷争。 风卿墨记不得父亲的音容,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过得也很艰辛,被算计被毒害被污蔑被看轻,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再后来母亲被悉,魂魄受损被几位长老封存在灵坛中。 从那之后,妖界就更加动荡了,兵乱四起,内忧外患,统一的妖界就被划分了三块,他所被寄予的期望比任何人都高。 无数次的生死让他觉得踩在悬崖边缘也是平常事,征战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没有怜悯可言,那时根本没有太平盛世。 感情也是最多余的,能伤到你的就是你信任的人。 风卿墨掌心的传音海螺消逝,他收起平安扣,那带着血的平安扣还散发着温热的感觉。 已经过去了,生活总是要向前看,无法回头,或许无法回头的好处就是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于是便不会再原地等候。 第九十七章 丢失的记忆 青榕站在寒南山最顶端,她俯瞰整座山,印象里的寒南山表象是终日冰雪,如今倒也生长了许多树木花草,除了山顶依旧没有生物的气息,那山顶是彻骨的寒意。 她和白羽在寒南山住了下来,这里本是当初她与师父修行的地方,寒南山右侧有一处瀑布,瀑布下面有一处天然的寒泉,每次她练完功便喜欢在寒泉里面泡着。 寒泉没有,瀑布也没有了,只剩下枯石和一堆杂草,青榕凭着记忆坐在了一处光洁的地面上,她记得那里原本有一棵师父栽种的青寒树,长得很快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的。 她让白羽去了后山练习心法,自己独自席地架好琴,琴修好了,只是再也不是揽月琴,那把琴,青榕思索了许久,想起来了,在魔界断了。 玉手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一下,动听的乐声在山中荡开,嗯,记起来了些,青榕继续有一下每一下的拨弄琴弦。 她忘记了一首曲子,想要把它找回来。 就像她丢失的记忆,明明记得那段记忆很重要,她还是忘记了,她也十分清楚那段记忆就是她为何对离韫玉如此冷漠的原因。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去记得,忘记了的事情自有它的道理,寒南山附近总有另外一股仙气徘徊,她知道是他。 或者她并不是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而是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自己,如果真的让她做出选择,她是会选择离韫玉还是其他。 她也没有答案,暂时是遵循内心的理智一步步走着。 阿娅始终觉得自己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她已经忘完了,好像记忆越来不齐全,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碎片。 是什么呢?阿娅待在净瓶里脑子疼的厉害,那些阿娅我恨你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头疼的厉害,手掌聚气恨不得再自己的脑子上给自己来一下。 我也恨你们啊。阿娅喃喃的说道,掌心的气慢慢消散了。 洛竹察觉到阿娅的不正常,连忙将阿娅放了出来,她已经晕了过去,额头上多了一大块的淤青。 她慢慢有了实体?洛竹惊呆了,按理说阿娅只是精魂不该有实体才对,除非她寄宿在别人身上,就算如此也该有宿主的迹象,而她完全就是自己的躯体正在慢慢愈合。 临冬给阿娅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体并无异样,也没有中毒。 真的可以重生吗?洛竹呆呆看着正在慢慢实体的阿娅,她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生而复生,天地间有自然的法则,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将会归向何处。 阿娅原本脸上还有情绪,如今竟如痴呆一般,旁人唤她她竟也只是木讷的看着前方,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一般。 只有唤她名字的时候她才会回过头依旧呆呆的看着你,整个人只记得了阿娅两个字,原先那样张牙舞爪的阿娅再也没见到了。 最先洛竹以为她是在假装,想趁自己放松警惕在逃出去,一段时日下来她变得越来越安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时常说自己头疼。 说自己的脑子里有许多声音,那些声音一直在说恨她,他们恨我什么?阿娅扭过头来呆呆的看着洛竹,一脸无辜。洛竹递给她干粮的手僵在原地,嘴巴蠕动几下终是没有言语。 阿娅手上异族人的印记依旧在,只是那印记慢慢印在了手腕上变成了胎记的模样,她盯着那印记许久,脸上依旧面目表情,她全部都不记得了。 问及鲛人泪的时候她也是一脸茫然,她已经完全褪去了鲛人的特征,手脚已经和普通人无异,一双大又明亮的眼睛失神的看着前方。 深夜的天空有几处孤星,阿娅没有睡意,更准确的说她睡不着,脑海里的声音从来没有停止过,她最初歇斯底里到最后完全放弃抵抗。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哪里的声音,好像全身上下都在说话,再说恨她,为什么恨我呢? 阿娅看着黑夜的星星自言自语,洛竹站在身后的黑暗中依旧无法言语,她不知如何开口,也无法劝慰,她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声音根本不存在。 心病还需心药医。 “洛竹,我以前很坏吗?”阿娅没有回头,她知道在暗处有一双目光正在看着她。 洛竹在她身旁坐下,笑着摇摇头,答道:“当然没有。” “这里疼。”阿娅指着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摇摇头,指着胸口,说又好像是这里。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唤我的名字,然后我睡着了,醒了就不记得了。” “这个呢?”洛竹指了指她手腕的印记,阿娅摇头,轻笑,“不记得,好像是很痛苦的记忆呢。” 阿娅的眼中有泪花,她看着洛竹眼睛依旧无辜清澈。 无论好坏都无法做到极致所以才痛苦吧。洛竹没有说出这句话,从怀里拿出糕点递给阿娅。 糕点是甜的,吃了心情会好一点。 阿娅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眼圈渐渐黑了大片,头发也开始掉落,她依旧很痛苦的模样,慢慢的变得爱哭,就像最初洛竹见她那幅模样,她的眼泪再也变不成珍珠。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了。阿娅一次次对着洛竹道歉,洛竹摇头,阿娅也摇头,她抱着洛竹痛哭,她真的好痛苦。 又过一段时日,洛竹突然意识到阿娅不是在慢慢重生而是在慢慢死去。 她的容貌一天比一天老去,如今已经约莫凡人四十岁,阿娅在一次深夜中倒了下去,这一次她笑了。 她是聪明的,她明白一切源于那个印记。她在那个月亮最圆的夜晚握着断刃切掉了与异族人的所有联系。 蓝色鲜血流了一地,年轻的身体里散发着疲倦气息,她已经不是鲛魂,而是实体的鲛人,准确来说是即将成形的鲛王。 “有一个人,他同我做了交易。记不清他是谁,但是他很危险,他的手很修长很冰冷,他说我不应该这样以这样卑劣的姿态活着。”阿娅背对着洛竹,她知道洛竹站在她的身后。 第九十八章 鲛人泪 脑海里残印愈发模糊,在生命的尽头她记起那个邪恶的自己发生的一些事情,很多都非常模糊,只有那个男人如神一般站在匐在地上的她的面前。 看不清音容,非常致命,他知晓她的弱点,给了她实体的条件,代价就是忘记从前,就像洗刷掉所有过往的记忆,为他所用。 事实上她也没有选择,她知道一旦拒绝,她会和那些鲛人一样,成为鲛人泪的祭祀,那把利剑会毫不留情插进她的胸膛。 她会再一次干涸的死在沙滩之上。 “什么是卑劣什么是尊贵呢?有的人只想好好活着都那么举步维艰,临死了,我突然很清楚我是谁。” 于她而言,她不是任何一族,她是阿娅,仅此而已。 阿娅的声音越来越轻,洛竹将耳朵凑过去,阿娅在她耳畔轻轻说:“谢谢你,我想我要走了。” 她脑海里的声音已经消失,脑海里是那片湛蓝的大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泛着金光。 阿娅的身体变得慢慢僵硬,双腿又变回了鱼尾,身上的鳞片是紫蓝色的,她的眼瞳慢慢暗了下去,手腕流出的血也开始泛蓝,眼泪慢慢从她眼角划过,一颗透明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阿娅逐渐变得透明,然后在朝阳的第一缕晨光中消散。 鲛人泪。洛竹拾起了那颗眼泪,很清澈透明,风卿墨从后面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 也许这便是阿娅最好的归宿,执着于那些过去不如全部忘了,悔恨也不能弥补什么,不如也散了吧,化作一阵风一场雨,又重新落回尘世间。 “你说会是谁?”洛竹问道。 风卿墨仔细想了一下,“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和放出江雪姬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洛竹不解,他解释道:“玉麟城还有鲛人泪两件事情发生的契机点太多,更像是争对我们,从玉麟城开始遇见江雪姬,之后江雪姬意欲屠城,来到北海,鲛人遇袭,他的手上应该比我们更早拿到鲛人泪。” “又或许他并不知道我们能拿到鲛人泪。”洛竹补充了一句,北海有鲛王是妍岚姑姑偷查出来的,那么其他人也会知道北海有鲛王。 “北海的鲛王应该已经死了。”洛竹眼前一亮,当初阿娅和那个人做了交易,后来迫切想寄宿在他人身上彻底占据身体,这一部分也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中。 “尸体有明显被处理的痕迹,我还以为只是普通鲛人,所有像鲛王特征的鲛人都被处理过。那么目的是什么呢?让我们得不到鲛人泪吗?可这么做那个人也没有好处啊。” “有。如果鲛人泪在他手上的话。”风卿墨点醒了洛竹。 “我们必须要鲛人泪修复育灵器,一路跟踪,那么他的目的也是育灵器,不对,应该还有更大的阴谋。”洛竹心里一凉。 能够沉得住气一直跟到北海,现在才让他们发现,必定是有耐心和有谋略之人,这种人为了得到鲛人泪,直接抽取鲛人精魂,可见又是个很喜欢立马实施计划的人。 那么这么长时间的计划和处心积虑,等待他们的便是更大更难以估摸的较量和对手。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洛竹也想不出,风卿墨瞥了一眼洞外沉声道:“那我们就先他一步。” ...... 妖界。 洛竹见到那一座座抜地而起的玄晶柱后下巴快掉了,这比魔界还要奢侈万分,是那种张扬又不失简单的低调。 简单说就是把最贵最好的东西打造成最普通的东西,比如说那支撑的柱子全部由玄晶制成,随便一个就发达了。 那房屋皆是由楠木制成,桌椅上的垫布都是上好的云丝织锦,摆放的花瓶绿植皆是上上品。 低调奢华有内涵,乍一看的确就是普通的陈设,细看就会脑门冒汗,好想顺手顺个小物件在袖子里。 路过的两名大将对着风卿墨就是一通跪拜,齐声说道恭迎帝君。 “帝君?”洛竹蒙了,临冬还在惊叹这妖界的阔绰手笔,轩染自豪的解释道:“我家公子就是帝君。” 洛竹独自念叨道:“我还以为帝君都是老头子呢,你家公子保养的还挺好。” 帝君。六界敢叫帝君的人也不多,卿墨帝君?怎么没有听过呢,不会是在妖界自己封的吧。 风卿墨在灵坛内施法,洛竹和轩染还有临冬在门外护着,不让旁人打搅。 “你们这段时日暂且留在妖界吧,在这绝对能护你们周全。”轩染看了一眼临冬,提出了建议。 洛竹看着轩染不好意思的模样,噗嗤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打趣:“你是舍不得我们可爱的小临冬吧。” 临冬瞪了一眼洛竹,洛竹摆摆手笑着说道:“郎有情妾有意,真是羡煞旁人啊。” 刚说完,一折扇重重的敲在她的脑门上,风卿墨冰冷的声音传来,“才一会不在,你就开始作怪。” 洛竹皱眉,一脸无奈,想着自己日后定要勤加苦练,功力快些超过这个红袍怪,要不然不知道被压迫到什么时候。 她是要先回一趟无极山的,她早就想回去了,自己这一路的事迹师父应该早就知道了,也不见他有半点音信过来,完全不顾自己徒儿的死活啊。 说不定去哪个老友那里喝酒去了,他整日里就抱着酒葫芦,每日睁眼第一件事和闭眼前最后一件事都是喝酒。 无一真人现在的确正端着酒壶喝酒,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他推算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可是推算的结果让他有些束手无策,他试着找那些朋友商量过,只是他们的态度很明确,无一真人也是很头疼。 他所知晓的秘密将会推翻整个天界,贸然告诉旁人怕是会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他仔细推算检验确认自己的推算没有错,但是这件事他谁也不能说。 他拎着酒壶走出了门外,银杏的叶子落了些在庭院里,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洛竹和临冬怎么样了。 路中央出现了一个极小的黑影,正在慢慢朝他走过来,他眨了眨眼睛,拍拍自己有些红晕的脸颊,看清来人后,他的酒壶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美酒汩汩流了一地。 第九十九章 昙花印 夜晚,洛竹坐在妖界的望月亭屋顶看着那顶明月,脚边摆了几个小酒坛,她有些醉了,月亮、屋子、人还有灯光都隐隐约约的。 一抹红色的身影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坛酒送到嘴边,一同看着那盏明晃晃的月亮。 “总觉得你们妖界的月亮好像大些。”洛竹看着月亮小声嘟囔着。 风卿墨也笑了,接着她的话答道:“你也可以留在妖界。” 洛竹摇摇头,借着酒劲答话,“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是要回无极山的。” “回娘家看看那是自然。”风卿墨今天晚上很开心,他母亲的魂魄修复的很顺利,只需静养就可以了。 洛竹笑了,白了他眼,笑问了句:“你要娶我啊?” 风卿墨抬眉,又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实在不行我就发善心将你收了,免得你去祸害别人。” “你喜欢我吗?” “一点点。”风卿墨的眼神有些闪躲了,脸色绯红,喉结不住的上下蠕动,他紧张了,真心话就当做玩笑话直接讲出来了。 “那以后你岂不是还要娶上个十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妾。” “不够,少说一百来个吧。” “我可不愿意嫁给你这样的花花公子。”洛竹笑了,灌了一大口酒,风卿墨也笑了,伸出手想将她的几根乱发发捋顺,她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还以为风卿墨又拿出扇子要打她了。 月色照在两人身上,他们身上都泛着光,除了脸蛋有一点点红润,洛竹站得高一些与风卿墨齐平,她看着眼前人,心头一紧,嗯,确实是个美少年,好像从了也挺好,就算以后吵架了看着这张脸气也都消了。 风卿墨看着洛竹,她的眼睛很美,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好像就是这样了,那个时候的她还很莽撞,一路走来倒是成熟稳重了许多,可是那满脸的对未来的希冀和快乐倒是半分没有减少。 自己喜欢的大概就是她这一点吧。他希望永远守护她的这一份纯真。 从魔界道北海的路途遥远,一路的暗杀和追踪,让四个人相互扶持走到了如今,他们身上的担子都很重,只要还活着就不会太过轻松,能有人陪着真的是一件幸事。 “我有一件事瞒了你。”洛竹放下酒,一脸诚挚的看着风卿墨,风卿墨只是嗯了一声。 “你不想问是什么事吗?” “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 “哦,外面凉,我先回去了。” 回到屋里,临冬嫌屋里的灯光太亮,灭了两盏,整个屋子暗淡了些,洛竹关上门,无力的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看着屋内或明或暗的烛火摇曳。 去妖界的路上,风卿墨和轩染接到了妖界的密令先回妖界处理,而洛竹和临冬馋了人间的美食留在玄武城等轩染来接应他们。 那几日前几天还是很开心的,洛竹和临冬两人逛吃逛吃逛吃,几乎败光了手里的钱财。 有一天洛竹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发长长了许多,梳头的时候发现越梳越长,越梳越长,很快就拖地了,吓得洛竹连忙唤临冬帮忙。 临冬帮忙的法子也非常简单粗暴就是一剪子全部剪了,接过还是不断往外长,一直拖地才停止生长,临冬干脆帮洛竹盘了一个超级隆重的发髻,所有的头发堆起来洛竹的脑袋都重了许多。 临冬将这几日买的发簪全部插在了发髻上,洛竹晃晃脑袋,笑着问好看吗? 临冬点点头,两个人又开开心上街了,实际上洛竹像个大头娃娃,在一处小吃摊前,洛竹没有银钱付账了,随手就拔下一根发簪抵了帐。 满头的秀发飘散下来,许多路边行人都停下来驻足观看,临冬在她身侧,她笑着接过小贩的糕点随口说了一句,“洛竹你刚刚的样子真像青榕神君,我都看呆了。” 洛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了,她捋着一缕秀发陷入了沉思,然后想通了什么似的就满脸不开心的拖着临冬回去了。 回去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镜子疯狂的剪自己的头发,临冬吓得连忙跟她道歉,以为她说了那句话让洛竹不开心。 第二天的时候洛竹的头发全部掉光了。临冬还以为是洛竹自己剃的,洛竹非常害怕,她让临冬一遍遍给她把脉,脉象还是没有异常,她的身体健康的很。 她戴着头巾,镜子里的自己脑门光秃秃的,连眉毛也掉完了,她抚摸着自己脸,无奈的哭了。 第三天她的头发长回来了,这一次剪到腰间再没有长出来了,临冬高兴地抱着洛竹大叫终于正常了,两人又开开心心逛吃去了。 深夜的时候洛竹没有睡着,她同今夜一样关着门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屋内或明或暗的烛火摇曳。 她明白了一件事情,她不是长得像青榕,她就是青榕的一部分,那根残缺遗失的仙骨就是青榕的。 那个在魔界禁地的高人就是青榕神君,魂肉分离之后出了意外,肉身陨灭,魂魄四散。 离韫玉帮助她那么多次应该也是这个原因,他一直都希望青榕能够复活,青榕根本没有死,准确意义来说是长眠了,而她占据了她的身体。 最关键的是她在她的背后发现了一处印记,那个印记她知道,昙花印,因为印记像花一样,而人会像昙花一现一样死去,所以有这个名字,这个印记大多出现在寿命不多的修士身上。 这个印记预示着浩劫,至今她还没没听说有人福大命大挨过了它,它是随机出现的,不是旁人诅咒或是下毒,是一种警示。花长在人的身上就形成了印记,待浩劫已过或是寿命殆尽便会自行散去。 洛竹走到床边想替临冬盖好被子,刚碰到被子临冬就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洛竹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不在我睡不着。”临冬往里边移了一些,给洛竹空出位置,洛竹摇头,在床沿坐了下来。 “我要去个地方。你先留在妖界,等我回来了就跟你一起回无极山。”洛竹用被子将临冬盖全,临冬拒绝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开始絮叨。 “你不愿带我去的地方一定很危险,再说我一人留在妖界也不自在,你可不许丢下我一个人,我可害怕一个人了。”临冬动作很快,头发有些乱糟糟的。 洛竹无奈的笑着点点头,拿过木梳将临冬的头发全部散开,细细的梳开然后盘在一起,她们两就是清秀公子哥。 第一百章 再回宣阳城 绕了好大一圈,洛竹和临冬才来到妖界边界,两人累的气喘吁吁,这妖界着实太大了,要不是偷偷记了路线还不知要走多少冤枉路。 他们走的这条路离人界很近,边界栽种了一排树作为分界线,这树普通人看不见,树很高,用来瞭望防守最好不过。 这树上已经藏了许多哨兵,洛竹指着最边上的一棵树,在临冬耳边小声说着一会他们就从那棵树穿过边界。 临冬抽出一柄短刀对准对面林子里的一棵高大的树就扔了出去,那棵树倒下发出了巨大声响,哨兵从边界树上下来了几个悄悄过去探着情况。 洛竹和临冬偷偷徒手劈倒了两个哨兵,绕开了视线就从边界穿了过去,人界的边界这里是一处蛮荒之地,寸草不生。 只有漫天黄沙和戈壁,洛竹拿出地图看了眼,这边界离光影城还挺近的,但是她的目的地是宣阳城。 那里有个人在等她。 两人路上没有耽搁,走走歇歇再动用一下法术很快就到了宣阳城,像大的法术两人根本不敢用,这人界还是有许多魔界的眼线的。 宣阳城还是和以前一样,街道总是热闹的,来来往往的行人,她还记得张云柔就在宣阳城,不知哪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样了。 翻墙进去,张云柔的家居然已经破败了,许多杂草长了出来,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模样,院子里的那棵青榕树还在,树下的琴已经断成几截烂在地上。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气味全部消散了,想要追查什么也查不出来,洛竹抬头看了眼青榕树,那棵树还是同以前一样,安安静静伫立在院中。 将手搭在树干上,洛竹闭上了眼睛,她试着能不能通过青榕树感知一些信息。 起初没有什么反映,青榕慢慢感觉到院子的景象了,阳光洒在庭院里,洒在树干和树叶上,洛竹觉得很温暖,院子里有琴声。 张云柔坐在树下熟练地弹奏着七弦琴,丫鬟端着茶水乖乖站在一边。 她的父亲就这一个独女,很是疼她,每每回了家定是先来看看他的宝贝女儿,还未到内院就要大声唤着柔儿,然后一路带风出现在她面前。 张云柔就会停下弹琴,陪着父亲去前院喝茶聊天,等着厨娘将晚饭做好。 那把七弦琴还是在树下放着,天空下起了小雨,先是一两滴接着屋檐上,草地里都是滴答的声音。 声音逐渐变大,雨点也着急起来,雨水顺着屋檐哗哗落在地面溅起水花,树下的琴并未收走,雨水毫不留情冲刷着琴面。 弦上的雨也一点一滴落在琴面上,一声铿锵有力的琴音传来,琴弦裂了一根,雨水溅了一片。 雨水下的湍急,晶莹的水滴打在榕树上,洛竹只觉得冰凉,琴弦又裂了两根,一声惊雷响起,七弦琴裂成几块,案桌也被击的粉碎,一半飞在了院角,另一半不知所踪,一块破碎琴木在水里打了几个滚发出闷哼声,停在了雨中。 屋檐的水还是很急,哗啦啦的落在地面上,前院没有声音,后来这个院子也没有声音,那场大雨后,后院再也没有人来过,院子被杂草占据。 洛竹抽回手,难以置信的看着临冬,张云柔一家早已遭遇不测,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为。 一直羽箭嗖得划破长空,洛竹往左避让,羽箭结结实实插在树干上,发出一声响,箭风将洛竹的鬓边碎发吹动。 好箭法。洛竹回眸,凤羽就站在屋檐上,手里还握着惊日弓,这把弓洛竹在奇兵志中见过,是把好神器。 凤羽跳了下来,弯身行礼,略带歉意的说道:“洛姑娘好,小神见姑娘太专心才没忍住一时技痒,还望见谅。” 洛竹笑着道没事,心里想着你那哪是技痒,分明就奔着我的小命来的。 “离玉神君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吗?”洛竹问道。 凤羽表面客气,实际很不满,他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苛责着说着全托洛姑娘的福,现在在静养。 这意思不就是怪他家神君不该多管闲事,被洛竹害得现在卧床不起么。 “神君身体不适,由在下代劳与姑娘赴约,神君在离玉殿恭迎洛姑娘。” 离玉殿内离韫玉正站在院中梨树下,花瓣落了一地的洁白,石桌上摆放着一壶茶和一只精致的茶杯。 凤羽恭敬在门外通报,洛竹微微侧目便瞧见了离韫玉拂袖掸去了花瓣,一脸笑意出门迎接。 洛竹也不知他是否笑了,给人的感觉就是笑着的,舒服的老友感觉,无论何时他只要一唤你的名字,声音里透着的全是欣喜的情绪,让人着实无法生厌。 外边的梨花开了败,败了又开,唯独这院子里那一株梨花总是开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神君你这院子里的梨花开得甚美。”洛竹和离韫玉客气寒暄,离韫玉听出话里趣味也不恼,笑着解释说是躺了太久身子乏困出来走走。 离韫玉上次伤得的确很重,如今还得日日吃着仙丹灵药静养着,毕竟是神君就算静养在殿内也还是忙的很,和洛竹他们寒暄几句安排了房间去泡药浴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本尊。 几位小宫娥端着茶水点心走进屋内,将手里的茶水点心放在桌上依次离开,还剩下一位年纪稍微大些的宫娥,看上去是管事。 她手里端着一个木盒,她将木盒放在桌上,简单介绍了一下离玉殿的格局,声称想出去可以随时传唤她。 她指着那只木盒说道:“洛姑娘,这是离玉神君给您访来的丹药,说是对姑娘有用。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临冬始终不明白洛竹来找离韫玉做什么,几次想问凤羽都一直跟着,她打开木盒,木盒里只有一颗圆润的黑色药丸,她凑上去闻了闻,很奇怪的味道。 这药丸有几味药她知道都是些补药,大部分的成分还是不明,很是罕见,但是有一味她知道,那就是血枯草。 第一百零一章 两个小八婆 没听说血枯草可以入药啊。临冬合上盖子,想来自己还是学艺不精,她做出苦相说道:“好好的离玉神君怎么给你送药,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这药闻着就很苦,成分我也不能完全确定还是别吃了吧。” 洛竹无奈苦笑,她背对着临冬,褪去衣物,露出后背的昙花印,临冬立即站了起来,仔细查看昙花印,是昙花印没错。 “洛竹。”临冬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这昙花印的厉害她也是知道的。 洛竹穿好衣服,将临冬按回座位,笑得一脸无所谓,她打开木盒拿起药丸就咽了下去。 “死马当作活马医先吃了再说,放心,离玉神君说有用那一定有用了,你别给我愁眉苦脸啊,我最怕看你这样了,我还得费心思哄你开心。” 洛竹撅起嘴,突然停住没说话了,临冬吓得连忙站起身拍她后背,一边拍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竹笑出声来,一脸委屈的说道:“真的很苦。”说完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临冬也被气笑了,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肩膀上。 都这个时候了还会寻自己开心。临冬又给洛竹倒了一杯茶水,她只希望大家一切都好,不想在乎的人再受到伤害。 洛竹背后的昙花印依旧还在,洛竹什么感觉都没有,那几日洛竹和临冬本想先回无极山看看,奈何管事的宫娥一直劝说,说是神君希望再住几日,再过几日神君就不忙了。 天上啊其实和别地没什么不同,同样是些屋子、树、人,到处仙气飘飘一开始还有新鲜劲,看多了就觉得无聊,哪里比得上人间四季变化,良辰美景,最主要还有许多美食。 天界是最强禁欲界,只会存在那些高洁和纯净之物,除了有灵性的花草树木,连美食都很难吃到,大家都成神成仙了,对于吃的当然是不讲究,吃也吃那些能提升修为的仙桃啊仙果那些,狠起来连草都吃。 洛竹实在憋的慌,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妖界多待几日,妖界有个醉生街,那一条街都是吃的,和人间的热闹集市极为相像,除了光顾的是妖这一点不同,其他的没什么不一样。 醉生街有多长呢,洛竹也不知道,上一次和临冬他们光界,走了一天也没到尽头,路是错综交叉,每隔一百米就会有一个中央位置立起一座巨大石碑防止迷路。 “临冬,我好闷啊,早知道还如在妖界呢,天界真的太无聊了。”洛竹面对喝腻的梨花酿连连摇头,临冬更是挫败,她仰躺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天界吧它不是离韫玉家的,能活动的范围很小,除了在离玉殿里跑跑或者到几个园子里走走也没地方去了,再说洛竹可是魔界头号通缉犯,万一被喜欢游玩的哪位仙人啊什么认错来了,还得连累离玉神君。 离玉神君的韫玉殿吧宝贝是不少,但是也不能坏了自己矜持的形象,不能顺手捎两件在包袱里,那飘飘然的仙雾现在瞅着就来气。 “我好闷啊,再不出去我怕是要死在这了。”洛竹看着掌事宫娥送来的几摞书脑子更疼,自己是喜欢看书,但是这些古籍真是难为她了,都不知道离玉神君从哪里搜罗来的,还说是藏书,分爱宝贝。 这些书看了个扉页就只打瞌睡,那些字能认得就是架不住它不进脑子啊。 “来时你还哄骗我天界如何如何好,这地方非得憋出毛病,洛竹,我想回无极山了,我们回去吧。”临冬叹了一大口气,能坚持到现在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离韫玉的身子不便,每天呢都在药堆里泡着,除了偶尔闲暇过来探望,美食和美酒不间断,也不能抽空来陪洛竹说话聊天了,洛竹想了想离玉神君呢话本就不多,两个人要是在一起聊天估计大部分也是自己找话题。 他对什么感兴趣呢,洛竹仔细琢磨了一下,想起来了,对剑感兴趣,这完全触碰到知识盲区啊,她只对天下那些奇闻趣事、奇珍异宝、奇花异草、奇经异书感兴趣,总是越奇怪就越来劲。 两人大概也是会死在聊天的第一步吧,聊天止于开口。洛竹想起了那日离玉神君在雪山说的话,她又仔细捋了捋离韫玉和青榕的关系。 “小临冬,来来来,我给你八卦一下。”洛竹来了精神,开始给临冬讲离韫玉和青榕的故事,还是自己和离韫玉的故事。 于是临冬的世界观在几个时辰后完美的崩塌了,她满脑子只有震惊。 什么?离韫玉和青榕是这样瓜葛吗? 什么?青榕神君真的那样说吗? 孽缘啊孽缘。临冬开始嗑瓜子,顺便在洛竹口渴的时候斟茶递水。 “什么?”咳咳,临冬吃瓜子抢到了,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说离玉神君跟你告白了?” 临冬拍拍自己的胸口,将这口气顺平,睁着大眼睛就赶紧问洛竹有没有答应。 洛竹假装口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故意拖延,故作高深的说道:“我拒绝了。” 啊?临冬呆了,瓜子也顾不上吃了连忙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对离玉神君挺有好感的吗?” 洛竹招招手,临冬连忙把耳朵凑过去,洛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觉得我要是跟他在一起,总有一个会先疯,不是我就是他。” “哎呀其实吧,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喜欢是最骗不了人的,你说这东西能掺假吗是不是?那必须比珍珠还真啊。”洛竹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瓜子开始嗑瓜子。 临冬一副听完八卦心满意足的模样,她也附和着点头说道:“是的,做不得假,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离玉神君喜欢青榕神君,他两多配啊,两个都是神君,一听就很厉害。” 洛竹笑着摇摇头,嘲笑着临冬就这点出息了,临冬一琢磨不对啊,明明开始的时候洛竹对离玉神君是赞不绝口啊。 “你以前是挺喜欢离玉神君的吧?你变心了?”临冬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激动的大叫。 洛竹连忙捂住她的嘴,将瓜子塞进她的嘴里,翻了个白眼道了句肤浅。 “瞎说什么?”洛竹仔细想想,好像那也不算喜欢,她原本以为自己也是喜欢离韫玉的,总想着见到他,希望见到他笑,可是自从见到青榕后好像就变了。 第一百零二章 继续八卦 两情相悦是什么?他们那样就是两情相悦,虽然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两个人恨来爱去,眼里的那份情意倒是叫人看得真切。 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变得不一样了,而感情一旦有了喜欢掺和进来,原则也变成了可以一再忍让。 她想不清自己到底对离韫玉是什么样的情感,对风卿墨也是,只觉得他们都很好,离韫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风卿墨毒舌一个,但是路上那么多次的生死患难,早就在心里占据不一样的位置了。 那日离韫玉同她告白,替她扛了不少下,虽然好像挺没良心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份感情是感动,如同第一次他像光一样出现在她面前,他救了她,她是真的很感谢他。 她误以为那就是喜欢,只有面对死亡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面对死亡她可以毫无畏惧的替风卿墨抗下来,都没有思考就觉得应该那样做,面对离韫玉呢,她更像好友,她也能为他挡刀子下火海,面对死亡的时候她却有那么一丝怯意。 她不想死。即使她迈开那一步了,但是她也明白那不是爱,是亏欠是义气都不重要了。 感情真是太复杂了。洛竹摇摇头难得自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是那个傻大个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娶上一百来个媳妇,想想就让人窝火。 “那..那风卿墨呢?你是不是喜欢他?”临冬一连八卦模样,期待的希望洛竹说出答案。 “才没有,那个挨千刀可说了要娶一百个婆娘呢。”临冬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果然答案很惊人啊,应该忍忍再喝水的。 “诶,我想起来了,上次我看你跟轩染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该不会已经背着我私定终身了吧。”洛竹想八卦一下临冬,接过临冬一连扭捏,害羞的表情让洛竹暗叫不好,真让自己说中了,这轩染看起来人畜无害,祸害起姑娘那叫一个快狠准啊。 临冬从香囊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很精致,就是块头大了些,伸手放在上面,透心凉,极品冷玉。 “这么大冰块放在身上你不冻吗?这冷玉好是好啊,就是太冷了,夏天好,夏天用来冰水果,制冰茶那叫一个完美啊!我们现在练练手怎么样?”洛竹又开始哄骗临冬。 临冬看着这质地上好的冷玉有些发愁,轩染可是说这是他祖传的宝贝,拿来制冰茶是不是不太好。 洛竹一看临冬有些犹豫又开始花式胡诌,“宝贝不就是好用才叫宝贝,要是没有用途那就应该放着供起来,好东西呢就要物尽其用,才能发挥最大价值嘛。” 这套说辞对旁人可能作用不大,对从小忽悠大的临冬那叫一个管用,高高兴兴就将盘子盛满了水,再将冷玉放置盘中,精致的几个小茶碗在摞在上面,盘子的水很快就结了冰,慢慢连茶碗也冻住了。 洛竹手忙脚乱的掰下茶碗,手冻得通红,手刚触碰到冷玉,啊呀呀冷冷冷,就立即收回了手,临冬把冷玉整个拿出来,冷玉就恢复了常温。 “好家伙还挺认主。”洛竹讪讪的笑着,对着掌心哈了口气收拾残局,刚刚要不是及时收手这桌子只怕也一并冻了去。 洛竹看着小心擦拭冷玉的临冬,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临冬啊,也算是找到自己的如意情郎了,等回到了无极山就可以告诉师父了,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临冬这趟出行还有这收获,肯定吓得从躺椅上就摔下去。 她已经能想象师父的表情了,那个时候他肯定是又开心又生气,然后就开始嚎了,骂骂咧咧的,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可爱小临冬就这样被人拱走了,能不生气吗? 但是到时候,他给收拾的嫁妆一定也是最丰厚的,他在后山可是藏了几大箱的宝贝,想到师父一边挖一边痛心疾首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呢?”临冬发觉了洛竹的笑,一脸羞恼。 洛竹笑出声来,说道:“我笑师父到时候,肯定是哭得最凶的那个,而且你嫁人的时候我一定要给你当伴娘的,嫁了人呢你就是黄脸婆了,我还是人间一枝花,浪迹天涯寻遍天下美男儿!” “才不急,我要和你一起嫁人。”临冬笑嘻嘻的收起冷玉,她挽着洛竹的手一脸诚恳的说道:“离玉神君这么忙我们先回去看看师父吧,许久未见他了,改日再来天界也行呀。” 洛竹点头,是很久没有见过师父了,不知在无极山过得好不好,可能还是和以前一样喝老酒重重菜地,末了再去看看日出日落,脸呀都晒的皱巴巴的。 离韫玉也不说留下何事只是叫她们等着,问及只是说在等两天就好,这一等就是好几天,天上没有黑夜时辰也不明显,时不时就要看着日晷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他太忙了,洛竹和临冬又太清闲。 想来风卿墨应当是看见信了,走得有点太急了,洛竹有些后悔,再不济也要告个别的,那晚他说的话是乱了心了。 背后的昙花印总归不知何时是个头,自己也许要坦诚些,不过他奔波一路,娘亲好不容易醒了,又要让他为自己的事情费神总归是不好。 也不知他见到信会不会生气。 风卿墨去的时候看见屋子空了,只有一封信孤零零摆在桌上,眼里的光一下就冷了下来。 信上写着还有要事须办,暂且离去,办完事情要回无极山,等空闲了便会再来寻他,叫他把欠的那顿饭补上。 就这样草率的离去,是因为要躲着我么?风卿墨有些怒了,脸色阴沉的吓人,信纸直接化为灰烬。 刚烧完信,边界就传来有人越界的消息,他追出去,半途上停了下来,折了回去。 那时风卿墨可能没想到这一折回就让他犯了大错,让他后来总是懊恼不已,洛竹也没想过那一封简单的书信,竟成了两人之间仅有的联系。 第一百零三章 幕后主使 青榕依旧在寒南山,她沉迷琴中,日日夜夜都在想那一首曲子,她想起了大半,有一节她始终不记得,弹了许久还是不对。 她一遍遍的试着,一遍遍的念着不对,指尖带着血,动一下钻心的疼,疼痛让她清醒。 她一定要想起来,那首曲子由静至动,乐声空灵难以捉摸,乐符在耳尖舞蹈,扭动身躯,寒南山的枯木、贫地听了琴音,在琴音中慢慢长出新芽,开出花来。 青榕长靠着的那棵树叶慢慢长了出来,瀑布还在,泉水还在,记忆力的师父也还在,青榕闻到了花香,听见了嫩芽钻土、树叶摩挲的声音。 有笑声,琴音变得欢脱起来,这首曲子是师父教她的,叫什么名字她已经忘了,只记得师父说过这首曲子可以修复生命,甚至达到重生,这首曲子师父只完整的弹过一次。 那时她还问过师父为何没见到生命复苏的景象,师父说身边的一草一木皆有灵性,无需渡,在这荒芜的寒南山青榕才真正明白了无需度的意义。 没有死亡何须重生,她记得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可以重生,只有向生,渴求生命的才可以得以复苏。 她忘了,琴声在最高昂的地方停了下来,树木凋零,花叶败去,寒南山山顶又变成了一片冰雪之地。 她想不起来了,那首曲子也好,师父的音容也好,还是过往的尘事她大都都不记得了,只有零星零星的片段。 她只是记不清了,青榕站了起来,望着那片早已消失的瀑布,她闭上眼睛想着它还在的时候,水花很高,会溅湿河畔的两边草地,离得近些也会溅到师父的裙摆上,师父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满脸宠溺。 师父,徒儿实在蠢钝,悟不透这大道。青榕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果然还是冰冰凉凉的一片,半分不由人。 寒南山怎么又下雪了呢?青榕望着寒南山的大雪愣神,在寒南山居住那么多年也未曾见过这么频繁的下雪。 离韫玉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古籍,头上的梨花迎着风在空中飞舞,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如同那大雪纷飞。 “神君。”门口站着一人,声音妩媚妖娆,穿着一身黑纱,纱裙上由金线勾勒了大朵的牡丹花,一丛丛一簇簇,黑色的衣衫竟穿了出风情的味道。 祁纤晩迈着窈窕步伐缓缓到离韫玉身边,她的指尖染了鲜红的颜色,她的手择去离韫玉发冠上的花瓣,玉手下移轻柔按住了离韫玉手中的古籍。 离韫玉浅笑,放下古籍,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祁纤晩娇嗔一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她仰躺在他的怀里,那白嫩的手轻抚过他的脸颊、嘴唇,最终停在他的脖颈上。 “我交代的事你都办完了?”离韫玉抓住她的手,低头看着怀里的软玉温香,祁纤晩佯装不悦,埋怨离韫玉每次都是问她事情干完了没有。 祁纤晩坐直了些,一双媚眼直直看着离韫玉,她的胸口贴近了些,离韫玉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她妩媚一笑问道:“神君就不想我?” 离韫玉笑了,快贴近她的脸颊,凑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祁纤晩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娇羞的假装推开些,身子往后倾了些,离韫玉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抬她的下巴,在她的香唇上印上了个香吻。 这一幕都被在一旁的洛竹看呆了,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快蹦出来,她本来是想向离韫玉辞行,先回一趟无极山带点丹药再过来看望他。 打晕了掌事宫娥,偷听离韫玉每日都在在偏殿泡药浴,想着在院外等他,看见院子里栽了许多梨树还准备进去嘲笑他,结果就看见这惊人的一幕。 洛竹不敢呼吸,她捂着胸口,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不定只是误会,她这样安慰自己,那女人,洛竹越想越不淡定了,那女人不就是恨她入骨的祁纤晩么。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洛竹的手开始颤抖,她点了几个穴道,勉强才能动弹了,她屏住气偷偷往回赶,临冬还在殿内等她。 “洛竹!”临冬看见洛竹晃晃悠悠一副很滑稽的模样,笑着就喊了出来,洛竹太慢了,反正是辞行又没什么行李便也跟了过来。 院内院外的人脸色都大变,洛竹一把抓起临冬的手就往外跑,临冬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洛竹朝她喊了句赶紧跑,离韫玉与魔界的人勾搭上了。 临冬也吓坏了,后面的话都被风声吹淡了,两人飞快朝着六界石那跑去。 来时的路定是不能走了,她无聊偷偷翻过天宫志,想看看天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天界是有六界石的,可以通往六界,下界的人一般都携带各界的符石。 没有符石没关系,先活命了再说,说不定运气好在路上能抢到一两个也不一定,一直箭飞快刺中她前边的一名宫娥,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裳。 这箭和当初在张云柔家中的箭一模一样,分明是冲着她的小命来的,凤羽拉开长弓,一支凤羽箭蓄势待发。 凤羽箭一化成三,三化成九,九支箭狠锐逼近洛竹和临冬,虚竹剑从背后飞升,斩断面前三根,洛竹和临冬翻身躲过剩下几根,洛竹一把握住虚竹剑继续疯狂逃命。 就快到了,洛竹扶起临冬拼命往六界石那里赶,眼看就到了跟前了,六界石身后走出了两人,洛竹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离韫玉和祁纤晩正站在那等着她和临冬,手里的离玉剑泛着寒光,离韫玉眼角微动,离玉剑就飞了出去,凤羽的箭也又发了第二发。 洛竹劈断几根剑,横扫一剑打退离玉剑将临冬护在身后,眼前的箭皆被斩断,折断的箭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临冬,一会我拖住他们,你赶紧跑。临冬已经被吓傻了,手里拿着两柄断刃的手不住的颤抖,她的眼眶泛红,看着一步步紧逼的离韫玉和凤羽。 “别怕,一切有我,会没事的。”洛竹握着魔剑,目光狠狠盯着那两人,将临冬死死护住,抵抗住凤羽和离韫玉的一次又一次攻击。 第一百零四章 身负重伤 洛竹明白,离韫玉根本没动用全力,他喜欢这种快感,喜欢主宰一切,她想起了在半匀山那个从未出面的法术高深的神秘人。 呵,真是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张云柔家的那声天雷现在想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做的手脚。 “神君这是作甚?”洛竹脸上扬起笑容,一脸不解的模样。 离韫玉冷笑一声,洛竹瞟了眼四周,没有一人出没,刚刚许是全部被撤离,就是为了让他们无路可逃。 “你不都看见了吗?洛姑娘这么聪明,不如自己猜猜。”离韫玉收回离玉剑,伸手按捺住还要拉弓的凤羽。 洛竹瞪了一眼凤羽,这个缺心眼这是恨毒了自己生怕多活了一刻钟。 “你要什么?”洛竹不断计算临冬和六界石的距离,想着自己要怎么把临冬抛出去临冬才能脱险,她可以抵挡离韫玉的攻击,只是凤羽的箭怕是躲不过了。 “要你死。”祁纤晩冷笑,她脸上的笑甚至绽放在脸上,好像一听到洛竹要死脸上就能笑出花来。 离韫玉也冷笑,他的离玉剑甚至收回了剑鞘中,洛竹才发觉不对劲,刚刚一心想保护临冬并未发觉自己身体异常,她的气血正在逆行,越是努力克制越是凶狠。 经脉逆行,身体里挤出重要穴位纷纷遭到重创,就算及时止损,她的功力废掉大半,一口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口腔里都是腥甜的味道。 鼻腔,耳朵,眼角也或多或少流了些血,临冬握着断刃一把拽过挡在前面的洛竹,挡在了她的面前,洛竹身子一软靠着虚竹剑才未跪在地上。 “洛竹你没事吧?”临冬的断刃握得不再颤抖,一双断刃死死握在手中,洛竹拿起袖口用力擦去鼻腔和嘴角的鲜血,撑着魔剑又重新站了起来。 她右手握着剑,左手拽着临冬,一下子将她抛去六界石附近,离韫玉刚想阻拦,洛竹握着剑已经冲了上去,离韫玉只能迎战,凤羽已经拉开长弓,满脸得意。 离玉剑已经收回了剑鞘,洛竹来的又快又狠,离韫玉退了一步,飞快的绕到了洛竹左侧,一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洛竹瞬间倒地,拿起虚竹剑抵挡飞过来的羽箭,气力不足,羽箭虽被削断,还是刺中在她的肩膀和后背。 洛竹直觉整个人都要炸了,气血沸腾,真气乱窜,周围的声音听不真切,离韫玉那一掌打的有些偏,掌力击中了她的耳朵,她晕晕乎乎,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撑着剑还想站起来。 临冬在一旁,她的脸上全是泪,这个傻丫头明明叫她跑的,明明叫她不要哭的,还是怪自己没能护的了她。 洛竹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她只看见临冬疯了一样冲向离韫玉,被祁纤晩一鞭子抽的翻身在地,一下两下,她的脸上身上全是鞭痕,发髻被打散了,青丝也在风中虚张声势,她看上去很狼狈却不曾有放弃的决心,她一次次试图挣扎站起来。 只有洛竹明白其实那个丫头害怕极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反抗着,洛竹手已经破了,分不清是哪里的血了,身上也被鲜血到处染得到处都是。 凤羽拉着长弓对着临冬,洛竹飞快扑了过去,挡下那一根箭,虽然已经换了普通的箭,那力气也不是她能抵挡的了,用血肉之躯挡在了临冬面前。 “你还有心思管她?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祁纤晩握着鞭子徐徐走了过来,她的妆容很美,看得出精心化过得,眼角的牡丹花画的栩栩如生,尽添风味,洛竹还是觉得后脊背一阵寒意,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有个好看皮囊的恶魔。 “离韫玉你骗我来着天界,为什么?”洛竹始终想不明白,如果是想要她性命她早不知死了几回,何苦留在这个时候。 离韫玉看着趴在地上的洛竹,歪头一脸无奈的说道:“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你那张脸,看在往日情分上我本想给你留个全尸的,可惜啊。” 脸。洛竹明白了,离韫玉是为了青榕,他要的是身上的仙骨,所以要骗她来仙界。 只是为了仙骨吗?洛竹顿悟,原来他们思来想去的幕后主使就是离韫玉。 玉麟城放走江雪姬,却又告诉他们雪桦和星君的往事,一次次博取他们的信任,那么石丘林的大火,阿娅还有被抽走精魂的鲛人。 不对,不止这些,还有魔界,他和祁纤晩早就勾结在一起,那么妍岚姑姑的死和魔界他根本就是计划好的。 一桩桩一件件为的就是慢慢博取她的信任,得到仙骨,难怪他说希望她从北海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来天界找他,他更想要由她将育灵器亲手奉上。 修复好的,没有修复好的都没有关系,他已经知道了鲛人泪的秘密,只要她敢来天界,便有去无回。 说白了,只要支开风卿墨,她就是囊中之物,能让她仰仗的人如今还有谁? “昙花印也是你故意设局的。”洛竹胸腔里一口热血吐在地面上,身体里全是灼烧的感觉。 “不错,不光是昙花印,从你走出无极山所遇到的都是我所为。”离韫玉踱步,想了想又道:“育灵器想必你们是没有办法修复了,交出来我帮你。” 他笑得还是那么谦逊有礼,声线里全是关心,洛竹冷笑,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洛竹闭上眼睛,飞快在体内游走找到自绝的经脉,离韫玉察觉到了抢先一步将她升在空中,他的一只手变成了长满鳞片的爪子,不断吸取洛竹身体里的能量。 “你身上有不属于你的东西,让在下代劳替你取出来吧。”离韫玉找到了那根仙骨,一使劲仙骨硬生生从洛竹体内拽出。 洛竹疼的声嘶力竭,满身浸湿,浑身微颤,鲜血不断从五官处流出,右手软塌塌的垂下,再也抬不起来,她的眼里全是血红色意识逐渐淡薄。 她最后的力量也被剥夺,没有仙骨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体内另一股力量的支配,即使可以,也斗不过离韫玉。 “洛竹!洛竹!”临冬跪在地上拼命的嘶吼,嗓子已经沙哑,她的眼睛也红了,眼里全是疯狂,脸上是狰狞的恐怖。 离韫玉看着只觉得好笑,用力一摔洛竹就砸在了她的面前,他知道临冬的医术高明,如今洛竹就半死不活的在她面前,她却无能为力。 洛竹被摔得疼了,她的眼前迷迷糊糊的,身体疼的厉害,她只能听见临冬的哭声还有唤她的名字,她很想告诉临冬别哭,她最怕她哭了。 临冬不知道把什么塞进了她的嘴里,嘴里有血水,她有些咳嗽,被临冬按住嘴巴,混着那口血水丹药被咽了下去。 带着血腥味的丹药真难吃啊,她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察觉到临冬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她的脸上,一个黑色的影子也站在她的身边。 第一百零五章 离开天界 “你们不得好死。”洛竹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惧意,虽然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溃散,她还是笑了,仿佛预知了他们的未来。 祁纤晩冷哼,她还是有些怒了,她的长鞭环住洛竹的脖子,洛竹的脖颈被勒出一圈淤青伤痕。 “你倒是挺能耐,我最讨厌你这张嘴,一开口就叫人恶心。”祁纤晩用力,洛竹的咽喉一紧,她的鞭子勒的太紧,勒到洛竹眼珠都要突起,她袖中射出一枚银针直击洛竹的哑穴,洛竹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响。 “事实上你知道的不过是我在你身上的计划,你总觉得什么都可以改变,对什么都抱着乐观的想法,真的很可笑。”离韫玉看待可怜虫般看着洛竹,“洛竹,你要信命。不可否认的是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洛竹死死盯着她,她张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一直在吐血水,她也想问他,那么你呢,你这样可怜的苦苦挣扎到底又为了什么? 离韫玉似乎能看穿她的心声,冷哼一声,“你和我的不同在于力量的差距,你和冥启星君都改变不了的,我可以。” 祁纤晩也笑了,一鞭子抽过来,临冬死死拽着鞭子也没有将洛竹脖子上的鞭子拽开,临冬握着断刃冲着祁纤晩就冲了上去,洛竹手里一凉,临冬不知什么塞在了她的手心。 祁纤晩估计也没想到临冬还能站起来,连忙收回的鞭子,躲闪挡了几下,一旁的凤羽又重新握起了长弓。 洛竹被抱了起来,她正疑惑着,在那奋战的临冬突然画成了泡影,分身术,临冬抱着她就冲向了六界石,洛竹手里握着的冰凉物件,她明白手里的东西是冷玉了。 她想说话想制止,临冬抱着将她扔在在了六界石边,洛竹的手碰到了六界石,六界石发出刺眼的光芒。 临冬明白,最不想失去的便要花上命搏上一搏,她知道的很少,也不没那么机灵,她就是想洛竹好好的活下去,她的眼里有泪,脸上却是最诚挚的笑。 临冬在那光芒中正对着她笑,洛竹想握住她的手,临冬已经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化回了原形,成了一株仙草。 洛竹被吸进一个漩涡中,漩涡上方还有离韫玉的声音,她听见他说如果你能活着,记得回来找你的好姐妹,她会在这里跟我一起等你。 离韫玉浅笑,没想到自己居然也失算了,他看着地上已经快枯萎的仙草,吩咐了句救活她。 “没有符石,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那贱人断然活不成了,这还有必要吗?”祁纤晩瞥了一眼仙草很是嫌弃。 离韫玉嗯了一声,虽然仙骨到手了,但是这临冬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极品仙草,救活了就算洛竹死了没办法牵制她,也是增进功力的好宝贝。 只是不知道那洛竹是否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从六界石中活下来了,估计是凶多吉少。 本来是想让青榕直接借用她的身体,又方便又合适,当初在张家就是被风卿墨中途插了一手才没有得逞,如今又是这临冬,还是轻看了她身边的人啊。 只是不知有多少人能护你周全呢?离韫玉笑了,他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慢悠悠的朝着离玉殿走去。 洛竹头晕的厉害,醒来时已经在草地上,周围陷下一个巨大的坑,她身上也是疼的厉害,临冬喂她吃的是金丹,她觉得身上伤好了许多,就是还是很疼,修为也废了大半。 嘶—洛竹慢慢接回右手,右手那根缺失的仙骨居然也长出了新的骨骼,就是抬手还是吃力,这只手以后估计都不能再有大动作了。 她记得临冬在她手里放了香囊,香囊里是冷玉,洛竹找了一下,落在一边的香囊,里面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冷玉呢?洛竹吃力爬了起来,没有,都没有,一束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记得,掉下来的时候也有一束光。 那束光是从临冬香囊里发出来的,玉最护主,它也想护住主人重要的人,落下来那么大的冲击力洛竹早就该死了,是冷玉护住了她。 冷玉碎成许多碎片,然后消散在空中,她就安稳的躺在地上,那块玉临冬是希望自己还给轩染,她明白自己活不成了。 离韫玉说了,若是她活着,就去离玉殿找他,临冬暂时还活着,现在该怎么办。 洛竹抬头,她在一片密林里,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了进来,她站在地上的大坑中,身上还插着几支箭,她想起了临冬同她说的那句话,“洛竹,你离开这里,师父一定会踏平这里,我等你来救我。” 可以,师父是真人,虽然级别不高,可他认识许多人,他在各界认识那么多人一定可以救临冬,洛竹死死握住香囊,眼眶红红的,眼泪不住打转。 不能哭,洛竹,不能哭。洛竹捂住自己的嘴巴,头仰得高高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生生又逼了回去。 走出林子洛竹瞧见不远处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很简陋,院子里瓶瓶罐罐的在熬着药草,一屋子浓厚的药草味道。 洛竹闻了一下,有一味止血的药草,屋内的门开了,是个年轻男子,他继续给院子里的火炉里加着柴,屋内隐约传来咳嗽声。 他听见了咳嗽声又连忙跑进屋子里,院子里只剩下冒着热气的几个药罐,药罐旁晒了些药草。 洛竹轻手轻脚的溜了进去,她刚碰到药草,屋内的门开了,那男子一看洛竹正在偷药草,拎起个锄头就冲上来了,洛竹往后退,想说话解释,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洛竹摸了一下哑穴,对着自己的后面拍了一下,银针被排出体内,洛竹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张张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男子吓坏了,他稍微往前了几步,洛竹只能看见他张嘴,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她听不见了。 她愤怒,对离韫玉他们恨之入骨,她无法表达,近乎绝望,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师父常说的人有祸兮旦福。 她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将发簪递到男子面前,她指了指药草表示愿意用发簪换些药草。 第一百零六章 初见许平 男子没有接发簪,打量了洛竹一眼,才发现了洛竹身上的箭,为了行动方便些她弄断了箭尾。 “你身上的伤。”那男子说的话洛竹还是明白了,她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示意自己听不见也不能说话。 洛竹捡起树枝,在地上书写,表示自己是被贼人所伤,并不是故意要叨扰他们一家,只想借一点药草止血。 那男子是大夫,医者圣心,他明白后将玉簪还给了洛竹,洛竹摇头,婉拒了。 男子帮她烧了一大盆热水,取了许多纱布和止血的药草,拿了身换洗的衣物给她放在房间里。 洛竹跪谢行礼,男子拉住她的衣袖担心的问道:“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洛竹笑着点点头,关上了门。 那位姑娘虽然换了男装,眉眼间的清秀还是能让人看得出是个姑娘家,只是她的心性比一般男儿都高上许多。 许平在屋外等了许久,天快黑了,洛竹房中的门才慢慢打开了,洛竹扶着门框,唇色泛白,脸色也难看的厉害。 屋内一片狼藉,有许多血迹还有一个打翻的椅凳。 洛竹还是行礼道谢,许平连忙制止,他心里这位隐忍不发的女子比他要厉害许多,那么重的伤独自敷药下来没听见一句呻吟声。 洛竹坐在院子里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她回过头看见许平正在看着她,对他而言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应该很奇怪吧。 院子里的火依旧生着,许平掰了一半番薯递给洛竹,也是如今这般境地她突然明白那句三餐温饱,大幸也。 落魄至此有食宿便是最大的恩惠,洛竹的眼眶又有些湿了,她抬着头看着天空上的繁星,很美,那轮月亮依旧高高挂在天上。 许平也席地而坐,旁边的女子眼里全是落寞,看一眼就让人心疼不已,萍水相逢这极致的难过还是触动了他的心。 感情很奇妙,不一定非要是爱情,只要有了共鸣便能从心底接纳这个人,对于许平来说洛竹就是如此,她的隐忍和坚强他全部看在眼里,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是那神情总是那么让人心碎,唏嘘不已。 两人面前放了一张竹凳,在纸上对话聊了许久,许平没有直接问洛竹的事情,他的字迹很潇洒,行云流水,洛竹看着他一笔一画的写着。 纸上只是写着昼夜更迭,柳暗花明八个字,洛竹恍惚她这才抬眼仔细瞧了眼前人。 许平的五官端正,眼睛生的很温柔,看着他便能看见他的眼里有你,嘴巴最为漂亮,小巧朱唇长在他的脸上更是加分。 洛竹眨眨眼睛,错开视线,第一个让她看着赏心悦目的人是风卿墨,风卿墨的眼睛有江湖,他的眸子很亮,看一眼便会知晓他不是个好惹的人,眼里全是排斥和洞悉一切的敏锐。 许平的眼睛什么也没有,你瞧见的只有自己,这双眼睛很容易就让人放下芥蒂,对他信任,会自发认为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也一定是个心灵澄明的人。 许平见洛竹没有答话,他便开口道:“虽然不知姑娘为何如此哀伤,但许某明白时间可以淡化许多事情,姑娘身子伤的重更深露重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洛竹没有接话,她看着远处的林子,身上还是有些寒意,风凌乱他们的头发,洛竹想了想在纸上写下:春天快到了,你这里会很美。 许平笑了,他笑得很轻,这笑声很容易就让她想到了离韫玉,两个人还是有些相像又不一样,看上去好像两个都是温柔的人。 谁知道他又会是不是下一个离韫玉,好一个离玉神君,心机顶尖,阴谋算计更上一层,将他们作为棋子,安放在一个又一个合适的位置,连对手都是事先安排的好好的。 取仙骨真的是为了青榕么?布置了那么大一个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洛竹想不明白,她无法站在离韫玉的位置看那些问题,她只知道离韫玉这个人不能靠近,他绝对比想象还要危险百倍。 他似乎在密谋更大的事情,从冥启星君时便开始计划,那么冥启星君的死和是不是也有关联。 不惜以魔界作为赌注,在他眼里魔界都算不上什么,既是神君,又能扳倒冥启星君,天界大抵也尽在掌握之中。 所以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呢?牺牲的那些在他看来似乎不过是细枝末节,他到底在计划什么? 许平见洛竹又在分神,无奈的浅笑,他顺着洛竹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林子。 “洛姑娘,其实有一个问题困扰在下许久,不知洛姑娘能否赐教一二。”许平看着洛竹,她身上的伤没好,衣裳上又染了些血迹。 他知道今晚只是她无法行动,等身子稍微好一点了她便会毫不犹豫的离开,看她的模样明日便会出发。 洛竹不解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她实在看不懂他,或者她看不懂许多人,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她愿意去相信别人。 离韫玉给了她很好的教训,所有看似无意的缘分也许在冥冥中早就被人安排妥当,那些你以为可以不顾余力付出和相信的人会在你的背后,捅上最狠的一刀。 那一刀不致命却让你疼痛难当,你会开始怀疑一切,自己的坚持在那一点点疼痛中荡然无存。 偷瞧见了离韫玉与祁纤晩,她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是离韫玉有苦衷,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不堪呢?他可是给了她生的希望,她甚至期待自己也能成为那样温柔善良的人。 或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临冬也是,她天真善良,心中的信念就是救死扶伤,她救了许多人,她的笑能将冬日的暖阳融化,这样的温暖的人也会为了她,成为最凶狠的战士,与恶魔搏斗。 那是因为在临冬心中,她是自己绝对不能缺少的人,而她也答应过临冬绝对不会丢下她一人,如今全都食言了。 “在下救过许多人,好的坏的已然分不清了,行人匆匆一时,世人匆匆一世,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心,只是心性难辨,我救了一人或许会死更多的人。洛姑娘,你说我该怎么选?”许平看着她,面色从容,这几句话问出口已是汹涌。 洛竹低头,拿过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无愧于心。 第一百零七章 光影城旧事 许平是有心事的,他也不知答案,更不知对错,无人帮他辨别,“我曾救过一人,那人送来时我便知道此人若是活了日后会有更多人因他丧命,医者面前只有病人,我救了他,几个月后此人犯下大过,满城的性命皆丧命其手,在下有愧,愧对那全城百姓自此金盆洗手,归隐江湖。洛姑娘觉得在下有过吗?” 洛竹愣住了,她盯着许平良久,手里的笔终于下笔:无所求即无心,既是无心何谈有过。许公子所指何事? 满城皆丧命,就算是那个人死了也会有下一个人动手,凶徒千千万,在乎的不是哪个人而是哪个地方或是人能来的收益,洛竹明白眼前的许平不是等闲之辈,也许今晚的谈话也是他的重要抉择。 许平盯着纸,他的心底有一块大石头终于慢慢放下,那么多年他始终都在自责悔不当初,他并非良善之人,亦明白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道理,那人屠的城是自己至交好友家。 他记得那个血色的午后,那个城外聚集了许多人,有人已经开始清理尸体,他戴着斗笠看见了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那已经算不上是尸体,大都是残骸,有个全尸已是万幸。 光影城盛世而立,烈火而去,只剩满城风雨往事和唏嘘。 他比他年长两岁,两人私交甚好,许平便爱唤他兄长,兄长豪放最爱与许平切磋武艺,商讨兵法,对于许平喜爱的诗书和医术也一并包容,寻到了难得的书便要心急的给许平送去。 好多手下还以为一向豪迈的城主转了性子,偷偷给他报了个什么诗会,结果席间他只会说好,这首诗真好。这件事还被许平笑了许久,许平敬他为兄长,不成想最后害了他的也是他。 许平一路追踪找到那个人,他们在一片林子里两个人对视了许久,凶手仰天大笑讽刺许平的当日救命之恩。 只一击凶手的头颅祭了天地,他的眼睛也是大大的,心有不甘,一枚三清镖就结果了凶手性命,可是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幕后定是还有凶手,兄长的武艺并不逊色,不会被这样的一个人灭了满门,他查了许久,走南闯北没有查到幕后人。 遇见的人越多他就越孤独,他再也没有遇见一个如同兄长的人,替他寻诗集,同他饮酒,同他说那些伟大的梦。 他学了卜卦,他的卦中显示城中气数未绝,说不定有人正在辛苦的活着,他也寻不得幸存者,只能一个人在途中看尽繁花和苍凉。 “吾愧对吾兄。”许平声音有些哽咽,他能明白洛竹的心境,洛竹此夜如同当年的自己,他读懂了洛竹眼里的落寞和难过。 你的心很干净。洛竹在纸上写着,她说的是实话,她的手搭在许平的手背上,只一眼,洛竹瞧见了许平眼里的那座城池,还有那位豪迈的兄长。 许平收回了手,洛竹也收回了手,光影城,她没有出声,瞥见了许平挂在腰间的吊坠,上好的白玉,纹路走势有些不寻常。 她静坐看着他,许平瞧见了纸上的话,他也不知这句话是在损他还是夸他,这乱世中有一颗干净的心才是大忌吧。 许平卜过卦,卦象显示了这座山他便在这山中暂时落居,他看见洛竹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等的有缘人来了。 他前些日子得到了些消息,只是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淌这一趟浑水,决定了以后他的命就不是自己的命了,走的路、看得人越多,许平就越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世人追寻的他不稀罕,可怕的是他也没特别稀罕的,只是日复一日这样过着罢了。 他想替兄长报仇,然后便不知了,他没有很远大的理想,以前想治病救人,想参军打仗,抛头颅洒热血过得潇潇洒洒,后来他发现不值得,再后来他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了。 “人间值得吗?”许平如是问道。 洛竹点头,笑得很苦又是真心话,值得,洛竹在心底默默答道。 许平浅笑点点头,他也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洛竹的手搭在膝上,觉得有些咯人,翻转过手腕发现那红绳已经露了出来,上面只剩下了珠子,铜钱不见踪影。 这铜钱明明...洛竹的心一沉,除非自己死了,铜钱才会消失,难道...... 洛竹猛地想起了那颗药丸,临冬说那药丸有些奇怪,当时还未在意,原来是会将人剔除六界划为死人一类,六界再无记载也不知所踪,再出手也没有任何顾虑,他不过杀了个已经死的人。 这熟悉的手法,洛竹蹙眉,她想起了一个人,冥启星君。 看来冥启星君的死和离韫玉绝对脱不了干系,洛竹在心底冷笑,离韫玉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遭殃。 “洛姑娘,我们以前见过。”许平的话让洛竹猛然抬头,细细瞧了眼前人,脑子里实在记不得此人,或许是在无极山见过吧。 在哪里?她写的很慢,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确定不记得,许平含笑,“在很久以前,你还不是你的时候。” 洛竹挑眉,看来她小看许平了,原以为只是光影城城主的旧人,如今看来,他知道的比她更多。 离韫玉。她在纸上写下离韫玉的名字,许平没有任何反应,反问道:“将洛姑娘害成这般的就是此人对吗?” 洛竹的手一颤,毛笔滴了一滴浓墨在宣纸上,她抬眸看他,他一直在盯着她,毫不避讳。 他率先低下头,耳根子有些发红,声音柔和的说出带着杀气的话语,“我记住了。” 洛竹放下毛笔,她不敢再动笔,再写下去许平轻易便能查出她是谁,如此聪慧的人居然在深山之中,或者他是专程来等我吗? 许平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在洛竹手心,洛竹不解的看着他,许平告诉她一日三次,一次一粒。 洛竹长叹一口气,我还真是不长记性,前脚被离韫玉算计的这么惨,后脚就又轻易相信陌生人。 他的脸被火光照的亮堂堂的,盯着洛竹眼睛,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你的眼睛也很好看,眼里有星辰。 第一百零八章 青榕的记忆 山上的天气渐渐暖了些,没有初来时那样寒冷了,山脚的许多花都开了,青榕踩在柔软草地上,感受着微风。 她总是心情不好,爱怀念以前,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世界了。 她最初认识的世界干净简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有师父还有白纤纤,他们所经之处大都祥和,遇上天灾或是妖邪作祟,有师父在身边总是会护着她。 那些妖邪只是拿来练手,仅此而已。 她记得那时的天界还没有那么威严庄重,神仙之间的等级也没有那么森严,六界亦是如此,所有人都在尽力适应和融合这个世界。 她的师父最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大都闭关或者就呆在寒南山,有人慕名求见了便推辞不见,后来嫌烦了干脆把整个寒南山都变成了冰雪之地。 这只是表象,山顶有个地方可以进到真正的寒南山,那里又花有草有四季,鸟语花香,汩汩清泉,还有暖阳。 师父最喜欢清净,她也是,白纤纤不同,她生性就爱热闹,在这寒南山是断然待不下去的,时常就偷偷溜出去了。 青榕在草地里躺了下来,嫩草在亲吻她的脖颈,她能透过树的缝隙看见天上的太阳,师父死后,寒南山的冰雪就退了,世人纷纷赞叹寒南山的美。 寒南山的美在于无人问津,没有人的地方便是安静的,安静的地方自然就是自由的,生命按照生命的章程行走,爬满了整个四季。 她在寒南山这么些时日她渐渐记起了许多事情,最初那些事情只有零星碎片,只记得一点点,越清晰她的心就越寒冷。 最初她还很奇怪为何自己对以前唯一的故人那样淡漠,那种淡漠上升到了厌恶,那明明是她爱的人,她记不清,只大概记得自己等了他很久,而他负了她。 辜负。青榕笑了,一只蝴蝶停留在她的指尖,一扬手它便转着圈飞走了,要是全忘了也挺好的。 青榕眯着眼,花香流进她的鼻尖,呼出的鼻息温热,同这暖意一起洒在空气中,温暖又珍贵。 师父、白纤纤、还有离韫玉。对她无比重要的三个人,消失了两个,还有一个自己想恨却始终无法恨的深刻。 爱恨交织,恨他什么呢?青榕问自己,就因为辜负了自己吗?她应当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她一向看得开,也孤独惯了。 还真是动了真情啊。青榕无奈的笑笑,那些不敢触碰的宝贵回忆能提醒她的都是那个人温柔青春、惊艳岁月的最好见证。 说来也怪,离开了一个人,记得的慢慢只剩下了他的好,那些不好的不堪的自己会选择性忘记,只记得他的笑,记得他握住自己的手,记得他将自己护在身后。 他的院子里总爱栽些梨树,有一棵很大,她就坐在树下抚琴,他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有落花落在她的头上,他轻笑她抬眸,然后她也笑了,他是站在盛光里对着她笑的唯一一人。 切磋的时候她总是小心的放水,她想以后他强大起来了也会这般待她,她实在不善表达,许多人见了她也只敢远远行礼便匆匆离去,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 她讨厌那些故意接近她的人,为了拜入师门也好,为了她的容貌或者其他都好,她讨厌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目的的讨好,她曾冷着脸拒绝了一位仙人的好意,冷笑告诉他就算作假麻烦也用点心思,别让人觉得仙君脑子只是个摆设。 自此之后遇见她的人躲得更远了,落得清静她也开心,只有离韫玉真的在她身边,她以为他也有所求,直至离韫玉为她栽了一株梨树,告诉她可以常来院中赏花。 她遗落的曲谱都被码上整齐,安静放在书桌的最上一层,和那些佶屈聱牙、生涩难懂的古籍放在一起,书案上还放着还未誊写完的曲谱。 “那曲谱我本想誊写完了赠与你,只是那曲谱有破损,我没有寻到完整的曲谱便一直放在书案上。”离韫玉笑容羞涩,一只手挠着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青榕嗯了一声走向院外,乐山可以存音律,将其收在海螺或者其他能传音的物件中,离韫玉的书案上就摆了一排海螺,里面记录的都是青榕的琴音。 乐山虽说是天山分离出来的,山间倒是没有一点奇珍异宝,山上除了绿植和自然生长的植物再无其他可助修仙的宝贝或者仙草,离韫玉也不过是个守山小仙,住处自然也是无人打扰。 青榕的耳力很好,她可以听见远边的溪流声,花苞绽放的声音,还有清脆的鸟鸣声,也正因如此她厌倦人群,厌倦嘈杂地方,别人耳边的热闹在她耳边都是嘈杂之音,那声音太多太杂了。 乐山,梨树,花香。青榕仔细回想,那乐山好像没了,难怪她总觉得这山河缺了一部分。 你是这世间最温柔的人。青榕曾经笑着夸过离韫玉,离韫玉很开心,激动的满脸通红,又害羞又激动,他说我也会是世间最强大的人,我会保护你。 为了力量吗?青榕寐着,眼前黑了一片,她缓缓睁开眼睛,白羽拎着肥硕的大鱼自豪的在她面前晃了晃。 青榕点头浅笑表示嘉奖,白羽又开心的去河里抓鱼了,蹦蹦跳跳的有些像白纤纤当年的影子。 她最爱吃鱼,一提到就馋的不行,脱下鞋袜就钻进河里,师父讲过她许多次她学乖了偷偷的跳进河里扎猛子。 故人离去,她未曾见过一面,想来我是走在她的前头,不知道她为我偷偷哭过几回。 死而复生?青榕想不通,头疼的厉害,她的灵魄聚集,有的还伤的厉害,头疼,她脑海出现一幅画卷,几个人围着一人,那几个人不是他的对手,被震飞很远。 她换了一身衣裳戴着面纱和斗笠从天而降,手里握着一只竹笛。为什么心里那么痛?青榕长叹了一口气,记不起来了真是让人头疼,记起来来了也不见得好过。 她坐在地上,开始抚琴,琴声一声又一声,指尖轻扣在心头,一下又一下,她行走在山川,莅临在云端,头顶是一片苍穹的星空。 星空变得妖异,天边出现了两轮圆月,月亮很大周围围着红色的流云,她就站在山顶看着那孪月,身边还有一人。 青榕指尖微颤,手指悬在琴上久久没有落下去,虽然她知道刚刚那一瞬间只是脑海里的残像,她的眼眶还是有些泛红,阳光照在身上,身体却冰凉彻骨,她转过头只能看见身后空无一人。 第一百零九章 回到无极山 风卿墨站在玉面星轮前,他想查询洛竹的踪迹,试了几次玉面星轮都没有踪迹,查询临冬时玉面星轮转的很吃力,无法定位准确位置。 风卿墨手腕的红绳也露了出来,他的铜钱还在,珍珠还在,他现在能确定的只有洛竹还活着,若不是红绳上的珍珠也是灌输了灵力,估计是死是活还真得无法判断。 为什么铜钱会消失呢?明明只要在六界中,风卿墨顿了一下,看着手腕的铜钱,不在六界之中? “墨儿。”风卿墨转身连忙扶住母亲,她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她坚信自己的儿子不会让自己失望,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岁月于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娘亲,我扶你回去歇息。”风卿墨的声音很小,她停了下来没有向前,她拉着风卿墨的手,最近墨儿的状态她是看在眼里的。 无论是进食、练功还是处理事务都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他的眉头没有舒展过,吃饭的时候食之无味,一听见有探子来报便激动不已。 她伸手抚平他的眉头,笑着说:“吾儿大了,想做什么事就去吧,娘亲无碍,妖界的事无须忧心,有娘亲在。” 她的声音也不大,听起来如此让人很安心,风卿墨叹了口气,喃喃道:孩儿弄丢了一人。 殿外传来了鼓声,鼓声重击敲了三下,有贵客来访。 谢别许平后,洛竹重新上路,她的行路速度不算快,全靠两只脚跋山涉水,她一路向西,她知道在西边的一座山上一定有个人在等着她。 冒着毒辣的阳光,淋着倾盆大雨,凭着两只脚,一步一步迈着坚实的步伐朝着西边,不卑不亢,一言不发。 路过山野便采摘新鲜的野果在包裹里,许平的药果然管用,洛竹的伤好了许多,只是修为废了大半,飞行还是吃力,每御剑一段时间身体就有些受不了。 她吃着酸涩的野果,喝着河水,眼睛始终盯着西方,她想着只要再多走一段路就可以离家更近一步了。 不抱着收复灵魄的目的,路程其实不算多,日夜兼程完全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达。 洛竹也想过要不要去找风卿墨,但是现在凭着自己的这点能力怕是没有见风卿墨就死在了路上,无极山不一样,无极山本就在人间,只是位置隐蔽,又设了结界,只要知道山门在哪,从人间还是可以进去的。 洛竹也很庆幸落在的是人界而不是其他几界,否则估计也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洛竹回头看了眼身后,身后已经是走过的许多山路,再坚持一下就到了无极山。 这座山有些荒,山上长了些野果,有一棵树上的野果又大又甜,洛竹采了许多将包裹塞得满满的,这些野果师父肯定也是爱吃的,再不济做成果酒肯定也非常可口。 无极山。 山还是那个山,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洛竹走进院子里,无一真人背对着她,正在给花浇水。 “师父我回来了。” 无一真人手里的木瓢落在地上,他慢慢转身,洛竹的确好好站在他的面前,脸上都是风尘仆仆,一看路上就吃了不少苦。 “死丫头,我还以为你...”无一真人的眼眶迅速泛红,浊泪滴落,他在家收到消息时一下就瘫软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时痛失两名爱徒,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洛竹换了身干净衣裳,狼吞虎咽的吃着师父给她做的美食,她提醒着师父包裹里有自己从路上采摘的野果。 “师父,你快去叫人吧,越厉害越好,临冬还在天界,离韫玉和魔界的人...”洛竹还在喋喋不休,无一真人一脸愁容。 他何尝不想去救临冬,只是有心而力不足,若是真的仅仅只是离韫玉还好办一些,如今的局面已经无力回天了,除了一人还能扭转局面。 “你不明白,如今不是仅仅天界,是天下大乱,悉储尚在世间。”无一真人有些头疼,仙陵一战悉储重伤,前些时日却露了些悉储的踪迹。 洛竹听风卿墨在北海说过悉储,她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是忧心之事没错,可她明明说的是临冬。 “师父你怕了?”洛竹没有在动筷,她面前的老者已经头发花白,老态龙钟,她低下头,她也不忍心师父再为她们劳累奔波。 “天下之事不可兼得,必有牺牲。”无一真人的态度也很坚决。 “要牺牲的是临冬!”洛竹站了起来,筷子重重扔在桌子上,她的眼圈泛红,她挺着一口气回家就是为了救临冬,可是师父却教她放弃。 洛竹声音有些哽咽,她的头微抬,一直眨眼,不停想要眼泪回去,她不喜欢哭的感觉,让人觉得很无助也很没有用,洛竹继续说道:“我这条命是临冬救得,她被他们欺辱到现回原形,她可是药仙啊!您劝我放弃,一个人苟活,我怎么能过得安心?” 无一真人的眼睛也红了,他这些日子也是心力交瘁,但是他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就算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喊打喊杀冲上天界也是白白送命。 无一真人摇头,痛苦的说道:“为师不怕死,为这天下苍生死得其所为师也愿意,现在不是时机。” “师父你救救临冬吧,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的修为大都废了,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救她,她还在天界等我回去救她,她最怕一个人了,她那么胆小,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她怎么办啊?”洛竹跪了下来,眼泪再也绷不住了,泪如雨下,她极力克制又无法克制的窒息感将她整个人包围,她恐惧,害怕,她怕再也看不见临冬了。 无一真人背过身去,不去看洛竹,他同样舍不得临冬,必要的时候,不舍得也必须舍得。 “你记得妍岚姑姑说的话吗?你的身世你真的明白吗?你的宿命就是牺牲,原本你是要在寒冰中冰封一千年,等你的宿主,奈何你身子弱遭受不住寒冰,得了寒毒只能提前解封,没成想你在解封后自己生了意识,有了灵魄。”无一真人的话一字一句敲在洛竹的心上,那个宿主就是青榕,难怪她见自己第一眼就是那般,她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不该生了这意识,误了他们的好事。 洛竹再也忍不住,她声嘶力竭大声问着:“为什么你们都我去死来换她的性命,我的命不是命吗?” 第一百一十章 斑点身亡 原来从一开始都已经注定好,从魔尊元音开始,再到师父,到妍岚姑姑,都是为了日后让青榕真正的活过来,她是神能救苍生,自己连想保护的人都守不住。 “可以,师父,你救救临冬,我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把这身体还给她,只要临冬能活下来我都可以。”洛竹近乎哀求,她跪在地上抱着无一真人的腿失声痛哭。 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么痛恨,在魔界遭遇那么多都没有这一下来的疼痛,什么魔尊她根本不在乎,她没有那么多的胸怀抱负,她就想能守护的了自己想保护的人。 无一真人推开了洛竹,一掌将洛竹击退,关进了石壁,洛竹对这个家突然感到陌生,在这屋里住了那么久她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师父你放我出去。”洛竹颈肩一疼,那句这里不是我的家吗,声音渐渐小了,她用力捶打石壁的手慢慢垂下,她的身后站在一个人扶住了倒下的洛竹,替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站在外面的无一真人擦去眼泪,换了一副笑脸迎了出去,无极山正缓缓走来一个身影。 来人身材魁梧,身后背着惊日弓大步流星就站在了院子里,无一真人行礼,毕恭毕敬唤了句:“凤羽将军。” 凤羽皮笑肉不笑,他打量了一眼无一真人,眼里全是不屑,眼睛转了几圈定在洛竹带回的野果上,桌子上的饭菜还是温热的。 “将军可曾用膳,若是不嫌弃可...”无一真人还未说完,凤羽抬手示意他闭嘴,他听见屋里有一点细小的动静,窸窸窣窣的。 无一真人咽了口唾沫,眼睛坚决不朝洛竹在的石壁方向看去,终于一只小老鼠从后面爬了出来又很快逃走。 “无一小老儿你这屋子也太破旧了些,不过也算是物以类聚了。”凤羽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无一真人跟着赔笑,手死死拽着衣袖。 他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只木盒,打开一看,盒子里有三支晶莹剔透的箭。 凤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可是神器中的神器,传言可以射千米之外,箭身轻盈力道极足,完全可以不用顾虑风力或者外力阻拦。 “还请将军笑纳。”无一真人继续赔笑,凤羽哈哈大笑,接过盒子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这无极山的风景甚好,本将军可要好好看看。 洛竹被石壁里的人扛下了山,石壁里的人是斑点,她是洛竹和临冬一起养的一只兔子,身上洁白如雪,有几处是黑色的所以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洛竹醒醒。”斑点摇醒了洛竹,洛竹睁眼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女子生的可爱,头上的耳朵还没有进化完全,毛茸茸的。 “你醒了,我是斑点,你还记得我吧?”斑点见洛竹醒了连忙扶起她,洛竹点点头,精神还有些恍惚,离山前她还是一只兔子,回来就变成人形了。 “师父呢?”洛竹揉揉脑袋,她的头昏昏沉沉的,脖颈后面也有些疼。 斑点撇撇嘴,有些为难的说道:“师父的那个密室就是...就是用来研究怎么剥离灵魄的。” 洛竹抬眸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下一秒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她沉默了,她一直以为无极山是她的家。 “你快些走吧,不要再回来了。你去找青榕神君,青榕神君肯定有办法救临冬的,她可是上古的神,而且她始终有求于你。”斑点眨了眨大眼睛,洛竹心想,哪里是什么有求于我,说是愧对更贴切吧。 所以,当初为何不就直接拿她祭了剑呢?不至于如今他们都来告诉她,是她占了青榕神君的位置。 洛竹点点头,要是真的要一命换一命也未尝不可,她也愿意,洛竹抱了一下斑点,嘱咐她好好待在无极山。 洛竹松开手,斑点却哭了,用衣角不住的擦眼泪,一直嘟嘟囔囔的说着才见面就又要走了,洛竹笑着替她擦眼泪,哄着她,斑点抓着洛竹的手撒娇的说道:“洛竹,你不要怪师父,其实师父...” 斑点的后半句话还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一支透明的箭刺穿了斑点的脖颈,鲜血喷涌,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震惊,洛竹也呆住了,脸色大惊。 她连疼都来不及说,箭锐利刺穿她的咽喉,离洛竹也只差几寸,斑点嘴里含糊不清说着:快跑。 洛竹还在震惊之中,斑点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缓缓流了一地,洛竹转过身前看了一眼地上的斑点,眼睛还是睁的大大的。 那箭洛竹认得,师父可喜欢了,小时候碰一下也要挨骂的,那支箭就刺在斑点的脖子上,洛竹脸上的血还有温度,她触碰了一下脸,手上全是殷红和绝望。 山上的凤羽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摇摇头可惜的说道:“要是无一真人没捣乱我可以射中她们两人的。” 无一真人躺在地上死死瞪着凤羽,他以为可以贿赂收买凤羽,没想到小瞧这位的眼力,发现了斑点和洛竹的踪迹。 “天尊果然机警,知晓她要是活着肯定先回这无极山,那洛竹还真是有通天的本事,从六界石下来还能活着,真人真是不长记性,上次我家天尊不是已经亲自提醒过您老人家要安分守己吗?”凤羽一脚踩在无一真人的背上,无一真人吐出一口黑血。 无一真人狠狠骂道:“无耻之徒,若不是之前被你家主人打成重伤,我无极山其实尔等狗辈之徒可以放肆的地方!” 凤羽冷笑,脚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无一真人疼的手指往泥地里嵌,死死咬紧牙关。 “真人不必同我呈口舌之快,到了殿内便知道你能挨过第几关刑法了。”凤羽一把拎起无一真人,对着地上啐了一口,消失在无极山上。 屋子里的门还是开着的,过往的风声灌进了家中,将竹门吹的吱吱作响,庭院里安静的可怕,那棵银杏树落下几片落叶,一切都好似从未发生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次出发 洛竹呆呆坐在湖边,湖面上倒影的那张面容苍白憔悴,神情恍惚,她脸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心里依旧被溅满鲜血。 整个心几乎要窒息,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为何突然一切都变了,连她最后的倚靠也不过是早就埋伏好的陷阱。 怎么可能呢?洛竹喃喃道,胸口的血迹还有清洗的水渍,衣裳贴着肌肤,冰凉的厉害。 她掏出怀里的香囊,这个香囊是临冬亲手绣的,因为技术不是很好,绣了许久,第一个她送给了自己,说这个不好看,要绣一个一模一样的送给她。 怀里的发簪有些咯人,洛竹盯着发簪良久,将发簪又收回怀中,她看着无极山的方向,转过头看向前方漫长蜿蜒的道路。 她要去北海,她要救临冬。 也许师父有苦衷吧,她还是不怪他,也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痛不痛恨,养育自己多年又给了自己最好庇护的人,如何真的狠得下心将感情撕的粉碎。 无极山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她对着无极山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地方。 凤羽带着无一真人回了天龙殿,他自傲的将无一真人扔在地上,祁纤晩看了地上的无一真人一眼冷着脸问道洛竹呢? “那个废物对天尊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抓她回来作甚么?玷污自己的手,她还没有这个老头子有用的多。”凤羽洋洋得意,祁纤晩一巴掌就扇在了凤羽的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无一真人从中阻挠,洛竹早就跑的没影了,凤羽也觉得没有必要,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用的人,一种是废物。 “你。”凤羽瞪着祁纤晩,祁纤晩又给了他一巴掌,她的面容扭曲,话音间都是对洛竹的不满和愤怒:“我要的是她死,只要她活在世上多一分钟我都坐立难安!” 她最痛恨两个人一个是青榕,还有一个就是洛竹,她要一个一个将她们铲除,能留在离韫玉身边的只能是自己。 祁纤晩恨毒了洛竹不仅是洛竹毁过她的脸,她还在半匀山听到了离韫玉和洛竹的对话,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对着别的女人吐露心声,替她挡下攻击,赔了命也要救她。 虽然是假的,但是她嫉妒,嫉妒让她面目全非,让她无比痛恨这个人,她捧在心尖上的人从来都没有那样对过她。 凤羽有些不服气,他贴近祁纤晩,他的个子高,居高临下恶狠狠等着祁纤晩说道:“想要人自己去抓,老子不是你能使唤的人。” 凤羽说完话转身离开了银龙殿,他也是窝了一肚子火,高高兴兴抓了人回了天龙殿,平白挨了顿打还不能还手,越想越气,凤羽一脚踹断门口的一根石柱,大摇大摆离去。 他是糙汉子当然不懂女人之间的战争有多可怕,他就只认两种人,一种有用,一种无用,他只对有用的人感兴趣,再者在六界石,洛竹敢舍命护朋友,无畏无惧,怎么看都比这个整天扭来扭去,画的跟鬼一样的女人顺眼多了。 风卿墨离开了妖界,他沿着北海的路途找了许久,去了他知道的所有地方,到达无极山的时候他看着庭院的银杏许久。 这个地方和当初在山中用法术的变出来屋子大都一样,除了门口的花,银杏树上的落叶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风卿墨一挥手一阵风席卷地面上的落叶,果然地面上有血迹,他蹲下来触碰血迹,血迹已经干涸了,算上时间已经有些日子了。 在山下他遇见了斑点的尸体,那支晶莹的箭吸引了风卿墨的注意,他刚碰到箭身,斑点的尸体就自行消散了,好像在等有人发现她一样,拾起箭仔细查看,还是晚了一步,风卿墨跨过棕色红马继续踏上了征途。 洛竹本想继续按照去北海的路线前行,离韫玉已经知晓了她还活着,她便不能按着原路去北海,她选了个近一点难走的路线。 那条路线前面一段路还好只是山路,后面会经过异族人地段,穿过一片密林,地图上没有标注名字,绕开这片林子后要经过魔界的一片地盘。 在人间最需要的是什么?是银钱。洛竹在人间行走了一段时日后理解了银钱对世人的重要性。 这个东西吧,你说他重要,其实也还好,尤其是已经拥有的人他会非常看淡,而没有的,便是满眼满心都是对它的渴望,因为它有时候可以救命,甚至比命更重要。 所以它重要也不重要,世间生存就是不易,大都苦难,洛竹途径过泛瘟疫的村子,方圆十几里都是阴森恐怖,死亡低气压围绕在上头,时常有乌鸦飞来飞去,或是抢食。 黑色的布条绑满了村子附近,洛竹也只敢远远的看着,村子里的人黑瘦黑瘦的,都是佝偻着身子或是用拐杖拄着艰难前行,即使到了绝望对生的渴望依旧强烈。 “姐姐,哥哥。”有一个精瘦的男孩怯怯的站在远处看着也拄着一根木棍的洛竹,看洛竹装束估计是不确定她的性别。 洛竹笑笑,道了句是哥哥,洛竹服过许平给的药,嗓子依旧可以开口讲话,就是声音沙哑难听,听上去和男人声音一样粗犷。 小孩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和身上都是脏兮兮的,他指了指洛竹的包袱,小声的问道里面有吃的吗? 洛竹的听力受损,几乎听不见,除非有人凑在她的右耳边大声说话她才能听见一点点,为了交流不困难,她尽量通过唇型辨别对方的意思。 洛竹卸下包袱,里面的确装了些浆果,只是这浆果有些酸涩,洛竹从包裹里拿了一个递到他的面前,告诉他就在这吃。 小男孩不舍得这新鲜的果子一口吃完,他咬了一小口,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脸上的笑容非常明媚,满脸的开心洋溢于表,洛竹也被感染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她摸摸小男孩的头。 “谢谢哥哥,这果子真好吃。”小男孩道了谢,洛竹摇头,握着小男孩的一只手,让他将衣角拽起来成了一个围兜。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混入魔界 洛竹将包裹里的浆果都拿了出来,一个一个的码在衣兜里,浆果有些重了,小男孩拿着浆果的那只手也拽起衣角,看着一个个浆果,眼里全是星星,亮晶晶的。 “你把果子拿回去分给大家一起吃,这个呢是草药,你们山上有的,让大家去找这个草药,采回来了就熬药喝,那些已经走了的人呢,你教他们全部放在一起火化了,你明白火化吗?火化就会飞到天上变成星星哦,他们会在天上继续守护你们的。” 小男孩点点头,嘴角完全抑制不住上扬,洛竹将草药放在小男孩的围兜上,赞许的摸摸头,拍拍脑袋,推了一把轻声说了句去吧。 小男孩捧着浆果就去了,他笑着,步伐颤巍巍的,深一步浅一步的朝着村子走去。 洛竹转身,绕过这个村子,她不知道后面的结果也不想知道,也许小男孩分给大家浆果,村民感受到了新鲜的力量,会愿意向死而生,有的时候不是生活打败了自己,是丧失了活的信念,更可怕的是活在这种氛围中。 又或许小男孩手里的浆果会被那些贪婪的村民疯抢一空,他站在满是硝烟的死亡之地中用着脏兮兮的衣角擦泪,哭声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 谁知道呢?洛竹松了口气,她将包袱背在身上,肚子已经开始抗议,她眼前的路也是遥遥无期。 洛竹收起地图,再翻过一个山头应该可以找到充饥的,本是修士,对五谷没有那么热衷,但现在她体力耗的很快,没日没夜的赶路让她有些吃不消。 她眼下行经之路所处的山峦离益阳城不算太远,她能俯瞰见益阳,房屋道路都变的很小,人更是看不清了,她远远的看了两眼便离去了。 她还是很爱人间的,人间百态,她的一双眼睛看不过来,因为人界的人大都寿命很短,于是经历的苦痛更多,尝到的那一点甜头也是幸福之至。 她读不懂人心,也不能视察清楚人性,不光人界,只要有生命便有光明和黑暗,有好有坏,有的善于伪装在皮囊之下,有的曝光在表面。 洛竹觉得自己宽容了许多,从前总是不明白,认为黑白是两种极端,善恶亦是如此,如今她晓得了,这些对立词之中本就没有那么清楚的界限,一念之间罢了。 马上要离开人界进入到魔界,她比较惆怅的是自己没有出入令,这个地方是交界,没有那么严厉,魔可以进入人界,修行的人也可以进入魔界。 那个异族人的地盘其实说白了还是魔界的地盘,魔界是六界中最混乱的地方,鱼龙混杂,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才能为王,这一点和异族人很像。 而且异族人魔界的人不能说是大半,也是占据了一半的族人,魔说白了和异族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种代称,和人、神、仙也没多大区别,修行不同也就划分开了。 异族人没有固定的地盘,占据一段时间后就会离去,他们的力量和经济来源大都靠抢,逮谁抢谁,死了就重头再来,反正如今也就这鬼样子了。 不光洛竹,其他人对他们也很头疼,奈何数量之多,也无法从根本上上断绝,况且异族人凶狠好斗,高阶层的精英智商也是非常强大,精英通常组织一场活动基本都以胜利告终。 按照地图分布,他们现在就在魔界地盘嚣张的厉害,洛竹看过地图想要绕开这片区域不太现实,因为规模有点大,他们是群居的,来往哨兵遍布范围特别广,就是为了夺取资源而生的异族人,哨兵布防用脚想也知道那肯定是遍布撒网,逐个击破。 眼下最惆怅的还是魔界的出入令,人界呢一般人吃饱了撑的是不会去魔界的,有修为的以洛竹现在修为打不过,魔界的人有出入令的基本上都是有要务在身才会出行,洛竹了解魔兵,一般不会单独行动。 再说她去偷去抢魔兵的出入令,那不是等于站在人家家里打人家脸吗? 要是她在魔界有个什么心腹啥的呀就好了,她背上的虚竹剑有点眼力的人也是认得的,祁纤晩对自己恨之入骨,巴不得自己现在就送上门。 每个魔兵身上几乎都备了一张洛竹的通缉画像,这女人一旦狠起来,那就是想方设法要致人死地。 洛竹清了清嗓子,打了个响指捡来的一截枯木就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身后的包裹牢牢记在枯木身上,绑紧一点不能掉了。 她则摇身一变又变成了祁纤晩的模样,整理整理衣裳,对着魔剑仔细端详了一下,拖着那个假洛竹便朝着入口那边去。 她埋伏在出口必经之路的小路上,确保看守的人看不见这边,她要看准时机,要在正好有人出来的时候才能假装偶遇,不然她打不开那结界大门。 有一队魔兵出来了,品阶不高都是些小兵,洛竹将假洛竹扔在地上,眼神冰冷,她一想祁纤晩应该不是这样的,眨了眨眼,立刻换了副阴毒又妩媚的神情。 众将士纷纷下跪,齐声说道拜见护法。 “把她给我带回去。”洛竹吩咐了命令,手里拿着那柄魔剑,脸上故意露出一丝得意。 “是。”众将士将假洛竹扛在肩上,洛竹走在前面,尽量走的婀娜妖娆一些,守门的将士看着洛竹手里拿着的魔剑又看了眼身后的将士抬着的人,立刻恭敬放行。 嘴里还不忘夸奖洛竹的美貌和聪明才智,洛竹点头表示赞赏,心里早已激动的要跳起来,看来这魔界也没有那么不好混入。 走到一段路后,洛竹突然停了下来,吩咐一名将士将包袱递给她,拿到包袱后洛竹佯装大惊失色,惊呼不好。 “你们两个赶紧将她押入死牢,你们几个快去门口吩咐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入,尔等在外等候其他将领一同去缉拿逃犯。”洛竹吩咐的很快,营造出很着急的感觉,那几名士兵连忙匆匆执行命令。 洛竹瞧着那两个士兵扛着假洛竹火急火燎就往大殿那边赶噗嗤一下乐了,那假人的手脚已经开始慢慢现出原样。 这两货扛着个木头还那么开心。洛竹摇头捡起刚刚故意扔在地上的包袱,拍了拍尘土继续上路。 一个身影站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一切,洛竹回眸并未发觉异常。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琴弦被毁 混入了这魔界,地大物博看你们怎么找,稍微变下装就认不出来了,洛竹看了眼手腕,她将异族人的标记找了接近的草茎汁液写在了手腕上。 遇见了她也是异族人,能拿她怎么办,说不定中间使点力气还能挑拨两边的关系。 离韫玉敢勾结魔界,说明天界已经混乱了,魔界和异族人就是两个可以利用的好棋子,在一大盘棋局中们可以用来牺牲又可以进攻还不用费心的魔界和异族人当之无愧。 洛竹也不知道这两兄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说他们聪明吧转念一想就能明白的道理他们偏偏就是不懂,离韫玉真的达成了目的,就凭借他的力量灭了他们两个也是不成问题。 再说魔界已经大都在他们掌握之中了,洛竹顿了一下,不对,若真是如此祁纤晩两兄妹也不会急于投靠离韫玉,他们两兄妹要的不就是魔界么?除非魔界里的水也是深的很,已经超出了他们可以调控的范围。 洛竹呵呵一笑,看来半路出家还是不如妍岚姑姑的手段厉害,妍岚姑姑那么聪明肯定在魔界安插了不少得力助手,他们两兄妹再凶狠毒辣也不能把人全部屠尽了。 所以他们对异族人的驻扎睁一眼闭一只,说不定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所以异族人这次驻扎在魔界只起了两次兵乱。 异族人争夺地盘挑的就是肥硕地带,不把那个地方糟蹋的没个百年不能恢复是不会离开的,所以异族人真的到了他界地盘那肯定是有好多场恶战要打的。 人界受天界的庇护,天界住了神和仙,神界和仙界几乎是在一起的,大家都是清心寡欲之人,对这什么地盘也不要太过于计较,各自安好即可。 人界可以说是天界的衍生出来的,洛竹知道天界,那太闷了,无欲无求,每天让你盯着流云和古籍那谁也受不了,人界天灵地育,其他族类也喜欢啊,在人界滋事破坏,天界的人就出手收拾他们,好事做的多了还能建个庙什么的,接受供奉。 供奉都是小事,主要他气派,还很有面子,同样都是神仙,他在人间就备受欢迎,身前身后一圈人,你呢孤零零孤家寡人在天上无聊的数星星数月亮那也是要遭人耻笑的。 所以活着就要找个奔头,有的人为了天下苍生,有的人为了金银财宝,有的人为了世间山水,有的人了一己私欲,人各有志,道不同不以为谋。 要是异族人去了人界,那别的族人比进了自己家的地盘还要激动啊,你说就这么一个好玩的地方,能让那群禽兽糟蹋吗,指不定让各界能人异士按捺心脏激动不已,又到了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了。 异族人是不敢去人界的,就算敢也就只能晃悠晃悠,久住那就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六界冥界是最神秘的,不隶属任何一届,冥界就处理身后事,人死了会去那里,有修为的死后有的会去冥界寻找往生机遇,有的也不知去了哪里。 冥界更是没有活人亲自去过,那时的冥界相当强大,比天界更加厉害,他不掌控生死,它只是处理生死之事,在哪里洛竹不知道,只听过,地图上没见过。 传说通往冥界有两个入口,知道的人不会说出来,不知道的人就找不到入口,但是冥界一直都流传世间。 寒南山上的花比其他的花开得早一些,明明还是冬末,寒南山已经有初春景象,青榕伸手感触过地底。 这地底下有温热的感觉,这座山就像会呼吸,是个活物,上面长满了花草树木,而这山就在一直沉睡着。 青榕一如往常抚琴,今日她的心情很好,曲子大都能记起来了,也没有再回想起那些令她忧烦的事情。 最后一节她好像能够记得了,师父就像她现在这样,脸上带着笑,全身心的在琴音中追捕乐趣。 “师父,你记起来了吗?”白羽站在一旁突然说话了,青榕手上的动作一滞,淡淡的说了句又忘了。 青榕抬眸看着白羽,白羽想要后退还是忍住了,青榕的眼里没有怪罪,她就是看着她,但是她还是有些惧意。 青榕正过头,闭上眼睛继续回忆那首曲子,白羽长松一口气,身后惊起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言语。 琴音婉转动听,青榕找到了那种感觉,是生命的力量,没有杂念奋力生长的蓬勃,她脑海里浮现了师父的笑容,白纤纤牵着她的手跨过一个有一个积水坑洼。 崩的一声颤音,青榕指尖一疼,指尖被琴弦割出一道口子,她盯着那根断了的琴弦,深呼吸,肩膀微微抖动,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白羽,你在我身边多久了?”青榕冷不丁的问道,白羽身子一紧怯生生的回了句有几个月了。 青榕低头笑了,她瞥了白羽一眼,那眼神狠厉到令人害怕,白羽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徒儿要是做错什么还请师父明示。” 青榕平视着她,又看了一眼琴,青榕站了起来,一抬手白羽身后生起一棵大树,下一秒她的手就掐住了白羽的脖子,一瞬间她就将她抵在树干上,不得动弹,白羽的双脚悬空,拼命的挣扎。 “你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吗?”白羽的脸色变得青紫,她的死死捶打着青榕的手,青榕稍微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白羽的脖子就断了,眼里全是不甘和难以置信。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就是因为太好太像才不对,每次青榕快要记起曲子她便捣乱,她以为她已经完全获得了青榕的信任,凭借她是白纤纤之女这一点青榕就不会动她,只会护着她。 白羽接到任务的时候,她猜的对也不对,青榕的确信了她的身份,也对她照顾有加,可惜她的意图太明显,眼里都是抑制不住的贪婪和对青榕的揣摩。 青榕松开手,白羽的尸体顺着树干倒了下去,那棵树的枝干将白羽缠住,一起进入了地下,青榕别过脸,声音依旧冷冷的,她说:“你根本就不是白纤纤的女儿,她是绝对不会生出你这种女儿的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忆起往事 白羽她的任务是破坏青榕的琴,不能让青榕记起那首曲子,极光做的琴弦坚韧无比,可她又太过急功近利,迫切希望完成任务,离开青榕的身边。 做贼心虚。白羽总是很畏惧青榕的目光,哪怕淡淡一瞥,她也十分害怕,青榕的目光很淡很淡,就像不经意间扫过,白羽还是会起一身冷汗。 尤其是在青榕每每要想起往事,她出现的总是过于明显,青榕知道,可怕的是白羽也知道她知道。 没有点破,白羽过得很不安生,每日在惶恐不安中度过,在她的身边压力太大,她全部知道,就是不说,这样更让人崩溃。 离韫玉,别来无恙。 青榕不愿见到他,看见他的脸,她会为他辩驳,替他找到许多理由,那些理由无非是用来说服自己。 她也是真的很愿意去相信,他是有苦衷的,他一直在隐忍,他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找她的那么多年他都在坚持,他的心里是有自己的,他明明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都变了呢? 她真的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但是她不敢,她记得自己绝望的心情,记得自己忐忑不安,记得自己放下所有骄傲和尊严去求他,他拒绝的没有一丝犹豫。 她想若是他记得便会来找自己,还是自己应该亲自去问问他,是否还是当年的那个人。 仙陵城一战,悉储遮住了整个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别人不认得,她认得,那是她见过千百次的双眸,是她沉溺其中的双目。 “为什么?”她戴着斗笠问他,声音故意变了些,没有人能听出是她,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归隐了,而他本是重伤在殿内疗伤的离玉神君却出现在了仙陵城,与各界高手一战。 悉储大笑,他根本不惧怕,除了青榕还能伤他,这世间根本没有对手,他笑得很开心,那笑容是青榕不曾见过的,那样潇洒自由,直击灵魂。 他苦苦追去的力量已经得到,他可以傲视天下人,让人人都惧怕他,但是他的心已经逐渐暗沉下去,他的力量建立在众生痛苦之上,他凌驾于生命之上,轻贱那些与他平等的生命。 “因为我想啊。”陌生的声音说出了他的心声,青榕沉默,手里的竹笛握得死死的,带着斗笠的她在流泪,她可以接受他变心,接受他不爱她,接受他的所有不甘,唯独不能接受曾经那么干净温柔的人转眼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的手沾染了太多血,没有天赋没有力量没有权利背景也不是他剥夺别人的性命的理由,这不是理由,是借口。 她失望了,她最想看见站在众人面前发光发亮的人正在一步步毁掉他所有最初的坚持。 青榕动了手,琴在魔界被她亲手摧毁,极光被她赠与魔界化作繁星,她只有一只竹笛,她想打醒眼前人,众人合力也不是悉储的对手,他的力量太过强大。 青榕眼睁睁看着他轻松的一个个扭断他们的脖颈,他们躺在地上如同案板鱼肉任人宰割,即使如此他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战斗,然后被轻易碾死。 他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她没想过自己灵魄出窍想来寻他,会是这样的局面,她只是想告诉他,对不起,是我怯懦了,如果你还想留在天界帮助更多的人,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青榕哭了,她没有后退,她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眼前被一大片影子挡住,就像从前他慢慢走在她的后面,替她遮挡阳光,他的每一步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嘴角的笑意也是藏在心底,偶尔别过脸偷笑。 他伸手,青榕悬在半空,呼吸困难,两人隔着面纱,四目相对,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的手上,他还在不断加重力气,她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再贪婪的看他最后一眼。 风游子先前晕了过去,醒来就看见悉储掐着青榕的脖子,他念咒额头的印记渐渐浮现,他冻结了时间,创造了一个只有他们三人的时间轴。 “快走。”风游子握着剑就冲了上去,那一剑耗尽所有修为,悉储不敢怠慢,青榕从空中落了下来。 她的竹笛也化作利刃,赌上所有修为用力朝他刺了过去,悉储有精神护盾,他以为加重护盾就好了,没想到他们两人的精神意念刺穿了护盾,那两剑刺耗尽了气力,剑身刺穿他的身体,鲜血流了一地。 悉储半跪了下来,朝着风游子重重出了一拳,风游子倒飞出去,倒在地上笑着,一边笑一边吐着血慢慢闭上了眼睛,剑从手中滑落至地上。 与此同时青榕的手刚触碰到冰凉的面具,她灵魄就消散了,仙陵城只留下了悉储一人。 果然,记起来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青榕的触碰了一下脸颊的泪,也是冰冰凉凉的。 师父死后她很久没哭了,她已经忘了太多了,身体逼迫她记起来,全部记起来,她逃避了太久太久了。 她的再生之力是多少修士仙神所眼红嫉妒的,能够修复身体的不足还能无视其他伤害,在外人眼里不就是世上最好的天赋吗? 天赋是有代价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代价,她的再生之力给了她不死的庇护,她受伤感官感受到的疼痛也是别人察觉不到的百倍,哪怕只是小小的磕碰对她而言也是大伤口,疼痛入骨。 她不能说,所有伪装的外壳都是冰冷,因为眼红因为嫉妒因为冰冷因为许多,她始终孤独,她瞧见了最美的风景无人可以倾诉,她慢慢理解了爱她的人早一步离去的痛苦,她会亲眼见证他们的死亡,自己无能为力。 师父说她适合学这个,她便学了,她没有多想,她以为师父可以陪她很久很久。 当她抱着师父僵硬的尸体她几乎崩溃,师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 她抱着琴,冲上战场杀了许多人,一个两个,再是一排,再后来她也数不清,满地的尸首,一抹残阳,一人一琴。 大获全胜。喜报遍地都是,所有人都开心的笑着,窃窃私语,大声欢呼,唯独她一人哭得不能自己,离韫玉站在一旁陪着她。 她很伤心,扑在他的怀里,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哽咽问道:“韫玉,你愿与我一起走过这四海八荒,归隐尘世吗?” 她是真的恨,恨着世间一切夺走了她的师父,可以的的话她愿意用这些换回师父的命。 离韫玉的沉默让她彻底寒心,她很想他伸手抱住她,他没有,她很想他喊住她,他也没有。 那一刻时候她就有些看不明白离韫玉了,幼稚的就是自己,太感情用事就是错的,其实她没有真的想要他真的同她归隐,她不会阻止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就是想他顺着她,就是想他义无反顾站在她的身边。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归于好 最晦涩难懂的就是感情。青榕转过身,蹙眉,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身白衣素裳,是她的少年。 离韫玉慢慢朝着她走过来,青榕看着他不为所动,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近。 那时的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天上有许多晚霞,他披着霞光而来,慢慢走近她的心里,诚如最初。 “离玉神君来得挺及时,我刚处理掉你的心腹,你便来了。”青榕看着他,他瘦了些,脸上也再也没有面对她的羞涩。 离韫玉走近了些,诚恳说道:“青榕,当年的事情我同你道歉。” “如今呢?”青榕不依不饶。 离韫玉跪了下来,双手奉上离玉剑,风扬起他的头发,他的目光如炬,大声说道:“我也同你道歉,你若真练成那首曲子必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我知道以前的事情你都记起来了,我也知道是我辜负了你,后来我真的找过你,你不见了...” “不对,你还记得仙陵之战那个拿着竹笛的女子吗?”青榕笑得一脸无奈,离韫玉愣住了,他摇头,言辞恳切,“我不知道,我从未去过仙陵城,仙陵一战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青榕看着他只觉得好笑,她冷笑一声,“好,你现在放弃所有跟我走你敢吗?” “可以。”离韫玉同意了,他的眼里也有泪,他隐忍着将所有心绪都藏起来,他很想她,这世间他是真的爱她。 “青榕,你真的看不出我对你的情意吗?我愿意和你一起行万里山河,我不愿归隐是因为我想面对,我想守护的这世间里面也有你,但是你消失了以后,我才明白没有你的世间对我而言都失去了色彩。” 离韫玉跪着,他仰着脸看着青榕,泪水划过面颊,声音压抑的有些哽咽,他说的是真心话,失去她的时候他也疯了,他想要守护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么他再强大有什么用,他要去守护谁。 青榕盯着他的眼睛,看起来依旧真诚,红了眼眶的他放下了所有尊严来挽留她,她承认她动心了,那些给他找的理由,辩驳的借口统统生了效,这场战役还没开战,青榕就输的一塌糊涂,她还是倔强,又无比清醒。 那把剑是自己送给他的,她和白纤纤找了许久的铸剑材料又请了最好的铸剑大师才筑了这么一把神器,对她而言她将她的希望也托付在他的身上了。 她就希望他能坚持自己的信念,愿意相信世间事,愿意扶助世间人。 说真的她自己都有些不信了,师父教她的是良善,是宽容和平和,而师父就死在其中,为了她心中的大义香消玉殒,她愚笨不明白,她也不愿意去伤害旁人,就简单过好自己的生活都是那么那么的难。 她的眼睛也红了,她轻轻抚着剑身上的花纹,哽咽问了句:“你到底是我的韫玉还是悉储?” 青榕想过他们的无数次结局,大都破碎告终,他们都是极其骄傲的人,谁都不会先认错,离韫玉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一瞬间,她的肩膀抖了一下。 “你的手太凉了。”离韫玉抱着她,她的身体陷入温暖的怀抱,她看着他有些陌生,莞尔一笑,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贴近他的胸口,又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不疾不徐鲜活有力的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韫玉,我们再去一次忘忧崖吧。”青榕闭上眼睛,离韫玉抱紧了她,他轻声笑着柔声应允。 忘忧崖有他们的回忆,青榕记得那片夜空最美的烟火,他给她戴上红绳,偷偷吻过她的脸。 晚上的崖边冷得厉害,青榕站在崖边,看着悬崖黑漆漆的一片,地面长了许多草,很浅,离韫玉在草地上点燃了许多灯,风一吹,烛火就摇曳快要熄灭。 离韫玉细心用灯盏罩在烛火上,他偏过头发现青榕正在看着他面对着烛光向他走来。 “你还记得乐山吗?”青榕弯下腰,捡起一盏烛火,烛火的余光罩在她的面容上,她憔悴了许多,脸和嘴唇都有些泛白。 离韫玉站起来,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青榕身上,他们之间只隔着一盏烛火,青榕透着这盏灯看见了他脸上的关心,他的睫毛很长,在脸颊投射出小小一片月牙阴影。 “记得。”离韫玉笑了,青榕也笑了。那句乐山没了硬生生被重新咽回肚子里,良辰美景,她真的不想打破这一时的美好,让她再梦一回。 夜空中绽放着烟火,一朵比一朵好看,升在高空之中炸开缤纷色彩又重新跌回尘埃。 离韫玉偷看着青榕,她的眼里泛着光,全是快乐的色彩,烟火在她眼瞳里绽放又凋零,寒风吹在他们的身上,两颗心紧紧相依。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离韫玉真的笑了,嘴角拉扯起小小的一个弧度,和从前的笑容一样,那才是他真正的笑容,是羞涩又幸福的笑容。 那时,许多人夸过他的相貌,说他长得白净俊俏,他的灵力很低,没有官位,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修行的人有能力的第一夸的一定是能力,只有没什么用的才会被人说皮囊,皮囊是可以换的,今日开心用这张脸,明日不开心再换一张。 只有青榕说,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她能听懂他的笛声,他们都是懂音律的人,是彼此的知音,高山流水遇知音,夫复何求。 青榕对他而言就是全部,他希望她开心,他守着她,护着她,小心的对她好,怕她瞧出端倪,殊不知这些都被她看在眼里。 他是个小仙,这个仙位也不过是乐山风水好,勉强给他的封位,实际什么权利也没有,他当然不在意,时间久了就不一样了。 她是上神,所有人都敬重她,而他是小仙,微不足道,背地里被那些眼红嫉妒的神仙捉弄的次数数不胜数。 苦心修炼,功力丝毫没有长进,守着乐山一年又一年,她来他总是开心的,走了以后难过也是加倍的。 她始终冷冷清清,对他也一样,也许她只是喜欢乐山这个地方,要是乐山没有了,她是不是也就不会来了? 离韫玉没敢问过她,一问就暴露了自己的不足和害怕,他真的特别害怕失去她。 他吹着笛子配合着她,琴瑟和鸣也算是神仙眷侣,他也是极其开心的,可有一天他便不再吹笛子了。 他去人间寻谱子的路上被几个人围住,他们戴着面具当着他的面抢走了曲谱,他奋力抵抗被打成重伤。 手里死死拽着那撕碎的曲谱,手被他们轮流踩踏,生生踩断,他眼眶泛红,青经暴起,可怕的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青榕问过他手怎么了,他只是笑笑说磕了,心里的怒火压抑的让他透不过气,他如何告诉她,自己被几个神仙欺负了,而且已经习惯了。 或者要他哭着告诉她,让她去惩罚他们吗?那不仅仅是他苦心收集了许久的曲谱还是他的尊严。 他独自看着乐山的一切,身旁放着火盆,乐谱在里面一点点燃尽,晶莹的泪水在他的脸颊上划过。 自此,他再也没有吹过竹笛。 那几个小仙后来被他整的死的很惨,临死前他也问过为什么,得到的回答只是当时那么想了于是就那么做了,反正你也只是小仙,谁也斗不过。 没有力量便会被轻视,被夺所爱也无力抵抗,是他变了还是他错了都不重要,他要那些轻视他的人再也不敢凌驾他的头上。 离韫玉抬头看着夜空上的烟火,真的很美,眼里的厉色温柔了几分,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异族比武 异族人的地界很是热闹,洛竹眼瞅着树上挂满了红色的丝带,还有灯笼,每个人脸上画的花里胡哨,穿着也是清一色的白红相交的衣服,自己在这样一群人中显得格外扎眼。 一打听才知道异族人一年一度的比武大赛提前了,每年到这个时候就是最热闹的,各地的异族人都要来参加比赛,可以算是他们的春节。 这个比赛乍一听还挺不错,实际也就是变相的大型斗殴现场,一旦上台生死不论,那群疯子兴奋晚上都睡不着觉。 大赛的衣服还有头巾都是免费的,洛竹也领了一套,否则她在一群清一色服装的人中太明显了,洛竹经过比赛的场地,那家伙阵仗真不是吹嘘的,四个字概括一下那就是声势浩大。 抜地而起的金漆露天擂台,下端镶嵌了一排色泽透亮的玉石,一排震天响的大红鼓,鼓面的材质洛竹没看出来,但是绝非凡品,因为人家鼓锤用的就是上好的夜明珠,外面包了一层同等材质的布绸。 普通人得了这夜明珠不得供起来做传家宝,人家拿来当鼓锤,而且还是那么多个,洛竹很想顺走一个,奈何旁边的人太多,比赛还未开始,擂台上一群扮相绝美的舞姬跳的死去活来。 洛竹欣赏不来那种柔弱扭捏的舞蹈,她还是比较喜欢梵画芷霸气恢弘的舞蹈,一舞惊人。 这里稍微普通点的一对烧得通红的炭火盆架在擂台进场两侧。 不是自己的钱用的就是舒坦啊,我要是有钱我也这么造,洛竹点点头表示赞赏,低下头,一条金丝红色羊毛地毯直铺擂台,这地毯得不少钱呀。 去了一趟人间洛竹对金钱的热爱更上一层楼,尤其是经历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之后,她饿着肚子看别人大口大口吃白面馒头,口水咽的差点咬断自己舌头。 那么她偷偷抽点金丝应该没人发现吧,抽了金丝可以去换点好吃的,再买一匹马,这玩意反正都各界通用,好东西啊。 洛竹打量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他蹲了下来假装整理鞋面,罪恶的魔爪伸向了毛毯,手刚伸出去,场地高空一个冰冷的男声传来。 “来人把那边摸毯子的傻子扔出去,说了多少遍了以后收人要注意点智商,没见过世面的不能要,快点扔出去,看着就来气。” 洛竹来不及辩解就被两个大汉架着扔出了场外,说是她今年的比赛资格取消了,洛竹翻了个白眼她也打算没参加。 紧着几个人扛着卷起来的毛毯也出来了,洛竹看着他们一脸疑惑,只见领头的斜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主事说了被傻子摸过的地毯不干净,换条新的来别沾了穷鬼的晦气。” 洛竹指着领头的那个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她没想到自己被鄙视居然是因为穷,连被她摸过的毛毯都要扔掉。 “大哥,我也不干净,你把这毯子给我吧,我保证好好处理掉这毛毯。”洛竹谄笑,一副讨好巴结。 领头的没理他,撂下一句烧了也不给你就带着他们扛着毛毯走了,洛竹对着那人的背影骂了足足两分钟。 烧了就烧了谁稀罕,小爷我多得是。洛竹气鼓鼓的将包袱甩在背上。 异族人的地界是真的大,路上别说一个人,半个人也没看见,都去参加那个比赛了,一群有钱无脑的家伙,洛竹越想越气一脚踹在树上,树干被踹的松动,树上的人差点没扶稳掉了下去。 他低头换个角度看着树下骂骂咧咧的洛竹一头黑线,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从洛竹进入魔界他便注意到了她,从她假扮祁纤晩到偷毛毯他都看在眼里,眼下她正在一个小摊那里吃得正欢,店家正为难的做着她的生意。 今日大赛,往来没有什么人,店家也不想做生意,要是大款还好些,洛竹实在太抠了,点了最便宜的阳春面还要店家多加面多加菜,一碗没吃饱问能不能续碗,说什么钱都给了就该让人吃饱不是。 店家从屋里拎了把刀出来她还叫店家等一下,只见她一口气喝完了面汤扔了几个铜板跑的一溜烟,剩下店家收拾残局,一边收拾一边骂着真倒霉。 吃饱喝足的洛竹倒是很开心,满意的伸着懒腰继续赶路,身后的剑被她包的严实,灰头灰脸迈着最潇洒的步伐。 躲在暗处的人都要疯了,这哪里是他最初认识的魔尊,那时的她一身华服,威面八方,气质较好,举手投足只叫人神魂颠倒,声音婉转却中气十足,下达的命令有人质疑一个眼色过去就吓得他们不敢言语。 手里握着魔剑,眼里全是羁傲不逊,衣袍一扬就大方坐在了魔尊之位,这个位子就属于她一样。 在回过神看着声音难听粗犷的男儿扮相,真的是一个人吗?躲在暗处的人开始怀疑人生。 洛竹回过头到处打量,她始终感觉有个眼睛在盯着自己,盯得自己毛毛的,又怎么找不到是否真的有这个人。 “站住,去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洛竹没听见继续自顾自的走着。 站在她身后摆好了造型的人一脸尴尬,他又喊了两句喂,洛竹依旧没有反应,他忍不了了,一把拽住洛竹质问道:“你聋了吗?” 洛竹被这一下拽得有点蒙,她微微点头,有些结巴答道:“昂,啊,对啊。” 那个人也想到洛竹会那样答话,他推开洛竹,不服气的说道:“聋了出来瞎转悠什么!” 洛竹简直要被他逗笑了,她抡起袖子就想要跟他好好理论一下,下一秒就被他捂住嘴巴,脚尖轻点就飞到了树上。 洛竹瞪大了眼睛仰头看着他,她就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呢,合着就是这个变态跟踪狂一直在跟着她。 远处传来驼铃声,声音悠远清脆,一队阵仗阔绰的队伍慢慢靠近,前面的两人举着大旗,旗子上的符号是异族人的标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成亲喜帖 坐在骆驼上的人穿着紫的发黑的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手腕的手链,系着几个铃铛,她的脸被纱面挡着,还带着衣袍帽,头发都看不出长短,只能瞧见光洁的额头还有一点的朱色花钿。 有钱人。洛竹感叹了一句,从穿着和首饰就能瞧出来出身不凡,这个女人,洛竹仔细回想,眼前一亮。 异族大祭司。那个女人蛊惑人心的手段可不一般,洛竹又仔细瞧了两眼,是她没错。想必是去主持大会的,给别人手腕画了印记,自己手腕上干干净净的。 洛竹在心底暗叹,连孩子都不放过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蛇蝎美人也是败类。 驼铃声渐渐远了,捂着她嘴巴的手渐渐松开,她刚想松一口气,冰凉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大哥我两没啥仇吧?”洛竹抬头看着他,他的脸被面具全部挡住,只能看见一张嘴巴,他太高了,洛竹只到他的下巴,他说话的时候洛竹头顶生风。 凉飕飕的,也不知道他说了个啥,都说了我聋他还在那里叽里呱啦,洛竹头顶的风停了她才弱弱的说了一句,“大哥我是聋的,听不见。” 她身后的人一僵,拿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合着自己说了那么多,一句话没听进去。 他松开手,对着洛竹推了一下,洛竹就摔了下去,扬起一地的灰尘,疼的爬起来都有些站不稳。 禽兽,绝对是禽兽。洛竹扶着自己右手,向下一拉又使劲往上一推,脱臼就接上了,这只手老是脱臼不过好在已经习惯了。 “呀,你大爷....”洛竹凶狠不过一秒钟,他的棍子横着冲着她一扫,洛竹的脖子一凉,她的话也戛然而止,棍子离她只有一寸,再说下去她的脑袋应该就搬家了。 洛竹双手叠在一起,眼神真切,一下就跪下去了,双腿跪的是又直又标准,她言辞恳切接道:“你大爷身体还好吗?壮士饶命啊,我的命不值钱的,我可穷了,真的。” 他也惊呆了,世界观迅速崩塌,死机了一般一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他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洛竹可怜巴巴的冲他眨着眼。 假的吧。他一脸嫌弃又看了一眼,没错是她,不对不对,他要疯了,这反差也太大了,就在他还在怀疑人生的时候,洛竹挑眉,一手就拽住了他的棍子。 她以为可以拽动他,再伺机使出药粉糊他一脸,然后她就可以逃跑了,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谁知这棍子沉的厉害,她拽的力气也不够大,他纹丝不动还质问道你要干嘛? 洛竹赔着笑拍拍棍子,从牙缝了挤出几个字,嘿嘿,大哥你这棍子还挺别致。 “你...”他怒了,脑海里的她不是那样的,他一脸失望收回棍子,补了一句,真不知你这样活在世上有何意义。 洛竹站了起来,拍了拍衫裙上的灰尘,一边拍一边笑着说对对对大哥说的对。突然她话锋一转,邪笑问道:“那你被被我这样的人撂倒在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扭过头,洛竹已经疯狂跑了离他三米开外,她跪着的地方土地炸开,一股难闻的药粉味道传来,他用袖子挡住鼻子,朝着洛竹就追了过去。 洛竹站在原地没动,手指数着三二一,脸上的笑已经快咧到耳根子了,数到一的时候他头昏脑涨,两眼发黑,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临晕之前他还察觉到她伸手拍拍他的脸,嘲笑着说着不对哦,药粉在你袖子上。 完了。他想到,眼前一黑脑袋重重摔在地面上。 真是个呆瓜,洛竹将他拖到隐蔽的灌木丛里,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根棍子,这个人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呢? 黑色的面具,铁棍为兵器。洛竹瞳孔迅速收缩,魔界神将玄参,继而她又松了口气,反正他是倒了。 她撩了一下自己前额的碎发,又踹了他一脚潇潇洒洒离开了。 另外一边。 风卿墨骑在马上,不悦写满了脸,眉宇间弥漫着一股杀气,他找不到洛竹,越找越焦灼,他不出她还会去哪,世界太大了,找一个人也太难了。 风卿墨找个歇息的地方歇息一会,想着过会再去寻洛竹踪迹,才刚刚坐下倒上水,魔界信鸽就飞到了他的手里,隔壁桌两个人正在聊天。 字条上只有一句话,公子,洛姑娘和离玉神君要成亲了。 看到消息风卿墨差点把自己呛死,重重咳嗽喘了一大口气才缓过来,天界他也打探过,没有洛竹的行踪。 四处打探的人居然被告知要成亲了,可人并不在天界,据他所知青榕不才是离玉神君所爱么? 邻桌的人见风卿墨反应这么大,兴奋劲来了,继续说道喜帖都出来了,等等,其实他说的话与洛竹没有关系,只不过在风卿墨听来就变成了有关系。 你说这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啊,郎情妾意,真是般配。 风卿墨觉得脑子嗡嗡的,他瞪着邻桌那个还在不停说话的人,一旁听他说话的人拉住还在言语的同伴。 “你说什么。”风卿墨的声音冰冷到零点,他的扇子变成了他的佩剑直接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我什么也没说,兄弟,你把剑先收起来。”那个人有点欲哭无泪,自己只是八卦一下,没想到差点惹来杀身之祸。 风卿墨掀翻桌子,怒气冲冲的跨上马就离开了,店家哭丧着脸,这大爷谁也没招惹他,平白威胁了客人不说,连他的桌子也一起掀了,再说茶水钱还没给呢。 进黑名单。店家的外墙上又多了一幅风卿墨的画像,和那些凶神恶煞的画像放在了一起。 洛竹还是有些出名的,前任魔尊,当了一个月的魔尊,魔界就被祁纤晩兄妹夺去了,这么大的爆料怎么也要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 轩染听到消息后也是愣了许久,一连确认几遍,魔界更是直接炸了,祁纤晩气得摔了所有能摔的东西,差点背过气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误入危险之地 祁纤晩站在天龙殿前谁都拦不住,天尊没有回来她就站在殿前等他,越想越气,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断了前些天才修好的那根石柱。 守卫一脸苦相,这门口的石柱是招谁惹谁了,三天两天被踹断,不过还好被踹的不是自己。 凤羽也收到了消息,急匆匆的就赶来了,刚来就看见对着石柱撒气的祁纤晩,她看起来气极了,满脸狰狞,眉毛都不太对称,气成了高低眉,大口大口呼吸平复心情。 凤羽站在一旁没有搭理这个疯女人,拌嘴他又吵不过,她又是天尊的女人又不能打,没劲。 “该死的洛竹,我要把你千刀万剐!”祁纤晩实在忍不住了开始破口大骂,眼睛一瞪看见了凤羽,她指着凤羽就骂道:“都是你,当初都是你放走了她,否则那贱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凤羽表示很无奈,眉头一皱,敷衍应付:“你可别逮谁咬谁。” 祁纤晩照着凤羽脸上就想来一巴掌,被凤羽抓住了手腕,用力一推,往后踉跄几步,气得快要发癫。 离韫玉终于姗姗来迟,祁纤晩看见离韫玉的一瞬间,泪就大滴大滴落了下来,看上去委屈极了。 “天尊,你告诉我那些都不是真的。”祁纤晩慌了,她在家中梳妆好好的突然就接到了离韫玉要成亲的消息。 离韫玉应道:“和洛竹是假的,成亲是真的。” 她皱着眉看着他,他却微微一笑,说道:“是青榕,” “那为何天尊以洛竹的名义呢?”凤羽问道。 离韫玉想了想,为什么呢,因为青榕抱着他,他融化在她眼里,她只是推搡了他一下,轻柔的问了句好不好? 好。离韫玉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青榕的要求,撒娇才是女人最大的本事,不费一兵一卒直接达到目的。 离韫玉挑眉,偏过头瞥了一眼近乎抓狂的祁纤晩,道了一句:“我决定的事情,你们只需要服从。” 服从。祁纤晩看着眼前的人,她爱他,他是知道的,在他心里只剩下服从二字么? 如果不呢?祁纤晩喃喃道,眼里已经有些呆滞。 离韫玉突然冲着她笑了,淡淡答道:“你明白的,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什么。” 就这一笑,祁纤晩恍惚了,她很想相信他,又不敢相信,她要如何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成婚。 他们缠绵,交颈耳边呢喃时候,他抱着她,他是有温度的,可眼前的他她触碰不到,她也是一颗棋子吧。 祁纤晩忍住了泪水,转过身开始往回走,她想走的骄傲又优雅,步伐却凌乱不堪,像断线的娃娃,失去了自我。 那个时候她终于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即使她再怎么撒泼无理取闹,他的眉头都不会动一下,他可以笑着告诉她,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成亲了。 对她,也就是通知一声,即使她死在他的面前,她想,他依旧会开开心心的去成亲,收下所有人的祝福。 洛竹道听途说之后也是吓了一跳,自己好好的在去北海的路上奔波,怎么突然就多了一门婚事。 要成亲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比这更无稽之谈的么? 难道这是离韫玉逼迫她现身的办法?洛竹表情很复杂,琢磨不透他的动机。 她这个过时的魔尊在魔界一下子又掀起轩然大波,魔界的人议论纷纷,骂的居多,洛竹为了生计偶尔还要厚着脸皮跟在他们后面一起骂自己。 这太不是人干的事了。洛竹在心底暗暗骂道,不过当她听说祁纤晩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心情又美丽起来,气死那个女人最好。 魔界戒备的更加森严起来,好在洛竹已经出了异族人的地盘,再加把劲就可以穿过魔界到达北海。 这个地方有些奇怪,洛竹拿出地图看了许久,确定自己没有走错,上面明明显示的是一片林子,而且没有地名。 眼前确实许多破旧的棚子搭建起来的临时住处,一股酸臭难闻的味道隔了很远也能闻到。 洛竹没有直接进入村子,她试图绕开这个地方,但是这个建立的区域太大了,怎么绕也是乌泱泱的一大片。 里面的人大都带着伤,穿得破破烂烂,小孩子直接光着腚到处跑,生活居住的地方都在一起,远一点看上去就是一大片黑烟,周围的树叶绿植都已经枯死。 难道造了瘟疫么?可是这么多人看上去不像啊。洛竹蹙眉,她爬上一棵树上,站得高高的。 那里面的情景让她捂住了嘴巴,里面比异族人还要混乱,什么人都有,年轻点的女人穿的极少,打扮的妖娆,男子随手就抢夺别人手里的东西,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连被抢的人也觉得习以为常。 有人在吵架,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旁边的人拍手叫好,黝黑的爪子拍在一起欢呼,直至有一方被夺去了性命,他们被鲜血沐浴着,在嗜杀和欲望中得到欢娱。 洛竹只觉得他们可怕,他们活的没有希望,只是那样活着了,仅此而已,这样的人比好斗凶恶的异族人更加恐怖,因为他们没有心,不懂礼义廉耻,没有任何生的概念,也不为任何事物活着,连自己也一同舍弃了。 她看了一眼,这样的大大小小的棚子搭建延长了好远,看不见尽头,洛竹咽了咽口水,下了树,她绝对不能从这个地方经过,否则她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那些袅袅升起的烟,还有他们的狞笑让洛竹心生寒意,他们笑着将死去的同类肢解分享共食,连麻木都直接略去,完全没有任何波澜。 这里就是恶魔聚集的地方,而恶魔居然那么多,洛竹看了一眼远处的他们,心里不是滋味。 她记得魔界和天界大战之后,毁了许多人的家,祁纤晩兄妹上任新魔尊以后以他们的性子,没有剥削他们已经是善事,更不必说管那些流民的死活。 他们就算反都找不到可以带头的人,绝望滋生的是什么呢?有的是新的希望而有的就是和他们一样,在生活中逐渐糜烂。 他们也没有错,只是简单的想活下去,洛竹叹了口气,是自己不好,没有尽过一天魔尊的责任,给不了他们生活的希望,她无法面对他们期盼的目光。 就像那天她从魔界出来遇见的那些人一样,他们愿意相信她,而她辜负了他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遇玄参 “抓起来。”洛竹周围传来一个鼻音很重的男声,四下呼啦啦窜出许多流民,看样子应该是棚子里的人,他们将洛竹团团围住。 洛竹有些慌了神,她卸下包袱,连忙说道:“东西你们都拿走。” 一个长发打了结的汉子站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洛竹,笑得很豪放,继而说道:“我们要的是吃的,你看上去细皮嫩肉挺好吃的。” 没得商量,洛竹眼角抽搐了一下,从背后缓缓拔出魔剑,要是让她真的葬送这些野蛮人的嘴下,她宁愿灰飞烟灭。 魔剑。领头的人愣了一下,听到他那样说四周的人也愣住了,洛竹紧握着魔剑皱着眉看着这一圈围得越来越厚的人群。 “你就是那个洛竹,哼,正好给老子打牙祭。”猜出她的身份,他们果然更加兴奋和抓狂。 人群隐约能听到,就是那个废物害了我们,吃了她。洛竹不是个娘们吗?是变装了吧,抓住了先让我们爽一爽再吃...... 洛竹的额头开始冒汗,以前她的确可以搏一搏,现在不行,她根本没有胜算。 “你们真是蠢,既然识得魔剑还敢自寻死路。”洛竹目光也变得凶狠,撂下狠话。 领头的明显愣了一下,但是他又笑了,露着一口黄牙狞笑着说道:“你要是打得过我们,早就动手了。” 说完他就冲了上来,洛竹躲过他的攻击,退了几步,身后就有人想环住她的脖颈,她一刀斩下那人的手,鲜血迸溅洛竹衣衫,那人大声惨叫。 双拳难敌四手,洛竹不知被谁狠狠踹了一脚,她的头发被人狠狠揪着,木簪落在地上,头发披散开来。 她被按在地上无法动弹,领头的人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洛竹头往后一仰,头皮疼的厉害,秀发被拽落一大把。 “呵,这就是魔尊,兄弟们看见了吧?就是这娘们把我们魔界给毁了,今天我们要好好教训教训她。”领头人的致辞引来一片叫好声,他上前抡了洛竹两个大耳巴子,她的嘴角有血慢慢流出。 “一人两巴掌啊,排好队。”吆喝了一声,队伍排得整整齐齐,洛竹不知道挨了多少个巴掌,她的脸已经肿的老高,皮肉青紫,那些人的脸上全是高昂的兴奋。 洛竹啐了一口,她就是死也不要再受到这群畜生的凌辱,她挣扎着,压制她的人力气更大,手袖和裙裾都被拽破。 领头的人猥琐的笑着抬起洛竹的下巴,笑盈盈说着魔尊大人不要心急,兄弟们会好好伺候你们的,说完就开始要宽衣解带。 洛竹精神也有些崩溃,被扇的头晕脑胀,她一把推开拽着她手男人,右手一握,虚竹剑就落在她的手心,划破长空用力一扫,那个领头人的脑袋就咕噜咕噜滚落在一旁,手里还保持着解裤腰带的姿势。 其他人一看捞起兵器就朝着洛竹砍了过来,洛竹的身上被砍中好几处,脸上也有一处刀伤,洛竹基本下的都是死手,被砍断的手脚脑袋到处乱飞,她也看不清是谁的,她就想砍死这帮杂碎。 洛竹被众人一齐砍下的长刀压住,她的力气敌不过那么多人,身子越来越矮,一柄明晃晃的刀朝着洛竹的脖子就砍了下去,与此同时,一根铁棍飞了过来砸飞了那根长刀。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被压在中间的洛竹,杀心四起,那些流民被一棍敲蹋了脑袋,软塌塌的倒了下去,看见洛竹脸上的伤那一瞬间,他的眸子怒气更胜,那些想逃跑的人也被一棍子打成两半。 血液、肠子、脑浆、被砍断的手脚,洛竹站在一片狼藉中间,身上沾染了血腥和恶臭的味道。 她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她的眼里有泪花闪过,他同样也是,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面对她。 洛竹看见他的刹那,面容重叠,她真的好想风卿墨,如果他在,他会抱住她,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脸疼的厉害,覆手上去有血迹,重新握紧了魔剑,瞥了一眼前面的群居住处走了过去。 或许是她的样子太恶心,或许是她太过吓人,又或许是她求死的信念胜过了他们,洛竹握着魔剑走过去他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个地方出奇的安静给她让了一条安安静静的路,他一路跟着她,想给她递一块干净的手帕也不知如何下手,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吓人,比吃人还要让人惧怕几分。 洛竹在河边清洗处理的伤口身上的气场才稍微缓和一点,他才敢靠近她一点递给她一瓶药。 她没有接,说了句谢谢,从自己包里拿出纱布,她看着他,他有一点愣神,然后才自觉转了过去。 洛竹自顾自包扎起来,只是简易的包扎,鲜血依旧浸透她的衣裳,她并不在意,因为她发现身上的伤口会自己慢慢愈合,愈合的速度很慢,但是会愈合。 洛竹冷着脸盯着水面,脸上的皮肉掉了一块,还有一处刀伤。 疼。洛竹现在才在心底喊道,她咬紧牙关,没发出声来,盯着水里被揍成猪头的自己,轻声说着:都给我忍着,临冬还在等你。 洛竹站起身,转过来看着还在背对着她的人,你是谁? 他转了过来,以前的高冷形象荡然无存,他舔了舔嘴唇,挠挠头说道:“现在叫南玄参。” “以前呢?”洛竹蹙眉,他摸摸鼻子有些恼了,还是如实答道二柱。 洛竹呵了一声,两个名字果然差距很大,她继续问道:“为什么跟着我?” 玄参小声说道:“你继任魔尊的时候我在场,我们认识的。” “有吗?” “有。”玄参大声回了句有,继而声音小了下去,我迟到了的。 她背上包袱,背对着他,声音不大不道:“从前我是魔尊,再往后我是小仙,现在我是自身难保的凡人。大将军,以后不必联系了,我们都自求多福。” 南玄参和洛竹私下是有联系的,玄参去瞧昏睡的洛竹时,给她留下过双星石打造的镜子,看上去就是普通镜子,但是可以用来联络。 洛竹能看见玄参给她写的所有魔界境况,她回复的极少,只在部分地方给出建议,魔界有他和大长老,其实她很放心,她也不过只是名义上的魔尊。 玄参还想说什么,洛竹已经往前走着,背影单薄又萧瑟,她比起那时瘦了许多,脸也蜡黄蜡黄的,他更不敢问的是她一身修为怎么就没了,那些流民也能欺负到她的头上。 第一百二十章 神君大婚 下雨了。 宣阳城外,一位素白衣裳的女子坐在树上看着熙熙攘攘的马车和行人。 红衣男子站在树下,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白衣女子探过头来,发髻上还别了一朵梨花花苞。 青榕招手,示意风卿墨上来,青榕坐在枝头上双腿悠闲晃荡着,风卿墨倚靠在一边的树枝上。 请柬上留了一句话,初见之欢,后忆往事。他们第一次相见便在宣阳城,张云柔家的院子风卿墨去过了,人去楼空。他抱着试试的心态,在城外的树上找到了青榕。 曾经他问过父亲的事情,她只是说忘了,记起来了便会告诉他,于是他来赴约了。 风卿墨抿抿嘴唇还是问了句:“你知道洛竹的下落吗?” 她摇头,自顾自道了句,“她的事情与我无关。” 他沉默。 “你知道仙陵之战吗?”青榕漫不经心的发问,风卿墨嗯了一声,他听着青榕将记起的所有往事都说了一遍。 大婚的事情是真的,她用洛竹的名义也是故意的,就是想引风卿墨前来,如果请柬上写的是她的名字,他大概就不会信任她了,也不会来赴约。 洛竹也能看明白那句话,青榕无法确定她是否会来宣阳,已经没人能找到她了,离韫玉也无所谓了,只有祁纤晩不依不饶还在魔界发布诏令。 他从来不会在无用之人身上浪费时间,青榕也不知道告诉风卿墨这些往事是否正确,她跟着心走,她最真实的想法如何她就那样做了。 她守护的是自己的心。 天界自婚事昭告六界后,魔界气氛压抑的可怕,祁纤晩对着镜子坐了一宿又一宿,啪嗒一声,这已经不知道是碎的第几个镜子。 她恨自己这张脸,变作青榕模样了她更恨,她更恨自己成了天龙殿的笑柄,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不是能大方成全的人,得不到,谁都别想得到。她的眼里泛着狠毒幽怨的光,又一拳砸碎了面前的铜镜。 洛竹对着水面仔细查看脸上的伤口,脸上的伤大部分都好了,除了那一刀伤,留下了刀疤。 请柬她偷偷看过,上面的信息她也看懂了,她不能去宣阳城,她甚至无法确定青榕到底和离韫玉是一类人。 希望风卿墨不要去赴约,洛竹在心底暗暗祈祷。 风卿墨不仅赴了约,还听完青榕说的所有往事,他稍加思索问了句:“成亲是真的?” 青榕点头,她是真心想要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风卿墨蹙眉,又问了句,那悉储你打算怎么办? 她面色有些凝重,却还是如实回答:“他依附在韫玉体内,暂时还能控制,若是控制不了,我同他一起归于混沌。” “他同你说的悉储在他体内你便信了?” “嗯。”青榕转过头坚定看着风卿墨,他神色一暗,点点头,没有多言。 不必多言,他们心里都明白着,就让谎言再欺骗一下自己,溺死在温柔风里。 风卿墨心里清楚的很,哪有什么悉储附身,或许有,那也是已经同化了,他就是他,好的坏的都是一人。 青榕当然也知道,她更愿意相信离韫玉的话,也许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膨胀的野心。 ...... 婚礼宴席安排的很盛大,宴请八方来客,来的人是走了一批又一批,大家喝着美酒,欣赏着歌舞,客气说着祝词。 一切都按照人间的习俗进行,青榕喜欢人间的婚礼,他们在众人视线下成为焦点,一步一步迈向的都以为是幸福起点。 青榕穿的正红色喜服,嘴唇也抹的绛红,眉心点了一点花钿,乌黑长发全部盘起,带上了金色的发冠,两支步摇插在发冠两侧。 绣着喜服的盖头盖在头上,由侍女掺着走出庭院,庭院的喜字、灯笼彩带,喜果酒水早已准备妥当。 离韫玉也穿着一身红,脸上的笑容隔出好远都能感受到浓浓笑意,他不停行礼,开心的寒暄,许多人都说头一次见离玉神君这么开心。 他握着她的手,两人站在大殿中央,十指相扣,两人隔着盖头相视一笑,笑容出奇默契,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的手很凉,而他的手温热,随着一声礼成,离韫玉打横抱起青榕,众人的酒杯都呆住了,一向最重礼节的离玉神君也有这般。 “我家娘子身子不适,我先送她回房再与诸位一醉方休。”离韫玉的道歉也是带着甜蜜,青榕靠在他的胸口偷笑。 青榕很轻,离韫玉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一口气走进婚房,将她小心放在床榻上,被单上撒了许多花生枣子等干果。 “榕儿,我看看你。”离韫玉掀开她的盖头,他的眼瞳里全是一个人的身影,幸福慢慢溢出来。 她也在笑,笑得很克制,怕毁了自己的妆容,她今天很美,她想要让他永远记住这一刻。 她的手覆上他的脸,他握住她的手将她向后一推,两人四目相对,青榕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了句,“急什么,我等你回来。” 离韫玉也笑了,揽过她的腰肢,在红唇上轻轻一点,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青榕的耳朵赤红,面颊也有些羞红。 “娘子我不想出去了。”离韫玉的头埋在青榕脖颈之间撒娇,热气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她的后背一紧,脸蛋更加红。 她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佯装不悦催他快些离去,离韫玉笑出声来在她朱唇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说了句等我回来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门被轻轻关上,青榕拾起盖头重新盖上,不一会门又开了,她还以为离韫玉忘了什么东西又折了回来。 一双大红色的绣鞋靠近青榕,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鞋面上的图案和青榕一样,绣着两只交颈的鸳鸯。 一只纤细白嫩涂着朱色指甲的手掀开了盖头,青榕抬头,瞧见了眼含热泪的祁纤晩嫉妒的盯着她。 她身上穿着和青榕一样的喜服,连头饰也一样,青榕挂在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路央君打架 魔界边界,来来往往的兵力明显增多了,再想蒙混过关有些难,洛竹猫着腰偷偷打探情况,然后打了个哈欠。 最近的她越来越困了,捶捶脑袋,明明冬眠阶段已经过去了,春天都快要来了。 边界突然走出一人,那人戴着面具,手里拿着那根铁棍,对着为首的几个人吩咐了几句,看守的兵力纷纷退散,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他转过身看向洛竹的方向,洛竹也没藏着了,站了起来。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玄参心里暗叹,怎么还是没把谢谢两个字说出来,洛竹走了出来。 “谢谢。”她先一步说出来。 她从他的身边离去,他竟有些不舍,拉住她的手腕,洛竹满脸疑惑看着他。 “路上小心。”他放开了她的手,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洛竹轻笑,小声应了句知道了。 多年以后他常后悔就这样放她离去,他时常想若是他抓住了她的手,她是不是会为他留下,又或者他也愿意随她去远方。 终是没有如果,他放开了她的手,她也离他而去。 天界... 喜宴在继续,龙丘白也在席上,他痛饮着喜酒,坐在一旁的商路央开心坏了,他是小仙难得从迷踪林出来参加一次这样的盛大宴席。 离韫玉还在挨个敬酒,距离远着呢,商路央咂咂嘴,拿起筷子吃起面前的美食,邻桌的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一脸坏笑。 “两位同僚,你们在说什么呢?”商路央八卦的将身子侧过去,与他相邻的人也凑过来小心在他耳边说道:“听说离玉神君娶得这位啊假借他人名义,还是个不入流的精魂,连实体都没有就这样勾搭上了离玉神君,着实有些不要脸面。” 商路央一下子来了兴致,凑过去连忙问道:“确实有些不要脸,那为何离玉神君愿意娶她呢?据我所知离玉神君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啊。” “嗨呀,你不知道。”那人做了个夸张表情,又表现的极其小心说道:“离玉神君实际娶的是他的旧相好青榕神君,虽说是神吧,一点功绩也不曾记录,还落得这般凄惨,真是让人唏嘘。” “你说什么?”商路央一下炸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那人也愣住了。 商路央手里的酒就倒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一个拳头就砸了上去,酒杯落地清脆声响,他一边打一边骂道:“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让你胡说,吃饱了没事就散播谣言,打死你这个大喇叭,我去你丫的。” 两人只见是扭打在一起,身前的酒桌被掀翻,酒水佳肴洒了一地,龙丘白连忙上前抱着那位仙君拉架,商路央又结实揍了他几拳,被拉开时还不忘踢了他一脚。 “你们在做甚?”离韫玉站在两人身边,周围聚集了许多人,指指点点,被揍的仙君捂着被揍得不成样子的脸委屈巴巴。 商路央看见他就来气,一转头看见离韫玉更气了,娶了青榕神君这么好的事,请柬上居然属别人之名,多么骄傲的一件事,什么不入流的仙君都请上来奉为座上宾。 他狠狠了一眼被揍的仙君,咬了咬后槽牙,愤愤的说道:“无事,是小仙喝多了,打搅了各位雅兴,小仙赔罪。” 龙丘白立即出来打圆场,和稀泥,周围的仙君也俩忙附和着说着大喜的日子云云,离韫玉也就没有再深究,重新换了两桌酒席,宴席又一片祥和。 被打的仙君依旧坐在商路央邻桌,他不悦看着商路央,嘴里不住嘀咕着有辱斯文。 龙丘白怕商路央还动手挨着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商路央瞪着龙丘白问道:“这事你也知道?” 龙丘白手里的酒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的笑着,要是告诉了他,还指不定闹成什么糗事,再者告诉他也不能改变什么结局。 “人家是两情相悦,上古时候就认识了,你说这...”龙丘白放下酒杯,想着怎么解释这人才能听得进去。 商路央撬开酒塞,抱着坛子就开始饮酒,龙丘白说的没错,告诉他了他能怎么样,去找青榕告诉他不要成亲吗? 他也没想过青榕真的会和他在一起,他只是希望她能够真的找到幸福,由他见证幸福就好。 他红了眼睛,自己引以为傲的女神就这样被拐走了,他还不知情开开心心在那里喝酒,最难过的是她没有落得光明正大的名分,在那群势利眼的心里,都是青榕神君高攀了。 只有他知道青榕是真的善良,跟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不一样,他是小仙,对那些名利之事也没有多大的野心。 所以他很容易成为替罪羊,都不用百口莫辩,没人理会他这个小仙的话语,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无辜的,就要让他成为牺牲品。 只有青榕冷眼傲视那群人,冰冷的话语在商路央听来就是仙乐,她说,“可有凭证?” 诬陷自然要做全套,商路央被冤枉根本就是算计好的,青榕当着众人的面丢下妖兽的头颅,“他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助我降服此兽,你们三言两语便叫我的人蒙冤,未免过分了。” 青榕神君从不掺和这些琐事,可是为了他一个无名小仙,真的去调查真相,得知真相却没有证据时,她用自己的方式护住了他。 最让人动容的是她真的信他,那件事他已经忘了是什么,诬陷他的人和事,时间过得太久他不记得,可他永远记得,那个女子站在众人面前为他辩护。 那样好的一个人自然要配世间最好的男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离韫玉举着酒杯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有些踉跄,抱着酒坛和离韫玉的小酒杯碰了一下,他的脸上已经明显有了醉意。 “离韫玉,你要对她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抱着酒坛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众人都惊呆了,一个小小仙君竟然直呼神君名讳还威胁他。 离韫玉点头,浅笑道了句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揭露真相 内殿内,气氛不如外殿那般祥和,青榕脸色铁青,祁纤晩更是一脸怨毒,屋内的红烛燃烧的很旺,蜡油沿着蜡烛滴落在烛台上。 “青榕神君,恭喜你今日与我夫君大婚,有些事情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祁纤晩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青榕瞥了她一眼,扬手打开了门,冷冰冰说道:“出去。” 祁纤晩笑得很猖狂,她坐在凳子上,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酒还未入肚,泪水先落了下来。 她五官生的标志,穿上红色的喜服更是妖艳动人,极其魅惑的面容此刻却满是愁容,她饮酒,酒入愁肠,辛辣呛喉。 “你知道白纤纤怎么死的吗?”祁纤晩单手倚在桌上撑着脑袋,另一手依旧在给自己斟酒,目光递来皆是肝肠寸断。 白纤纤并非战死,战死的是她的相公,战死沙场,丰功伟绩,立碑歌功颂德,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替白纤纤赴了死,那一战本要的是白纤纤的性命。 她去寻青榕的时候,离韫玉正在换药,无意间瞧见了他背后的伤,那是一段五星伤疤只要稍加查证,就可以知晓为冥启星君的七芒剑气所伤,虽然他搪塞过去,心中始终不安。 有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在他面前时刻晃悠实在危险,于是他设计举荐了白纤纤去了战场,那时白纤纤有了身孕,他的相公代替她上了战场。 她抱着他的尸体一滴泪也没落,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回来的时候就她一人,她只身一人寻了离韫玉。 那时她依旧信他,因为青榕和她说过,他可以相信。 转身的那一瞬间,离韫玉唤了她的名字,温柔又好听,纤纤。 她转过身,离玉剑刺穿她的胸口,疼痛翻江倒海而来,她眼里全是震惊,睁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他说因为她知道他的秘密,他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白纤纤笑了,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剑伤有什么意义。 她将眼前人视为朋友,就算她知道也会包庇信任的朋友。 “离韫玉,你对不起青榕。”白纤纤捂着胸口,离韫玉抽出离玉剑,鲜血流了一地,她剧烈抽搐,伤口不断流出殷红鲜血。 离韫玉俯视着地下的白纤纤,她的面色苍白,唇色也渐渐没了颜色,她刚刚生产完只为了来找她的朋友来商讨找出幕后真凶,没想到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白纤纤突然意识到一个重大的问题,她吃力问道:“师父,师父也是你?” 他笑了,蹲下来,盯着她的脸,白纤纤一阵恶寒,她突然觉得眼前人是多么可怕,不惜伤害身边的人,心如磐石,将身边的人一个个当作棋子,必要的时候不会犹豫的舍弃。 没有什么战事,只是个幌子,战场上早就布好了陷阱,百尸阵,七伤阵,还有各种要人性命的阵法。 “你师父还有你夫君都同你一样,死在了我的手里。”离韫玉笑得很自豪,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心机感到开心。 他感受到了凌驾在生命之上的快乐,践踏那些弱者,蔑视一切的王者之态,只要抓住了弱点就可以为你所用。 白纤纤满眼恨意盯着离韫玉,眼前人真让他觉得陌生,朝夕相处也没能发现他的伪装。 四个人一起看烟火,对酒品诗,溜去凡间游玩,她原本只觉得他是个极其温柔的人,青榕太敏感,两人是绝配。 “我真是替青榕感到难过,她的感情不该浪费在你这样的畜生身上。”白纤纤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身体血液好像快流干。 战场上他拥有悉储的能力,轻而易举取下他们的性命,谁能想到并肩作战的人从背后捅了你一刀。 离韫玉爱上了那种快感,欣赏他们脸上的不可置信和犹豫,那样的表情昭示着他的成功演绎。 只要将那些麻烦精一个一个除去,这六界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以前的冥启星君是一个,他是最早发现他的人。 棋逢对手,人之大幸,可惜他也没想过自己深爱的人是自己一早就埋伏好的棋子,感情是真,被感情害死了也是真。 离韫玉感叹,人呐还是不能有情,爱自己就要爱到极致,任何其他只会坏事。 祁纤晩转动酒杯,上面残留自己的唇印,她妩媚瞥了一眼青榕,莞尔一笑问道:“神君你不妨再猜猜白纤纤的女儿是谁?” 青榕皱眉,站了起来一挥手酒桌便裂成两半,祁纤晩轻松躲过,当着青榕的面将酒杯扔在了地上,酒杯咕噜滚了几圈在青榕脚边停了下来。 祁纤晩从怀里取出一个黄色的发饰,青榕一下子就慌了,那是小白的发饰。 “龙念白。”祁纤晩冷笑,眸子一直盯着青榕逐渐起了杀心的脸,继续说道:“真是个好名字。” 她晃晃手里的发饰说道:“你说弄死那丫头是谁的指令呢?我又为何敢只身前来呢?” 青榕咳嗽一声,一口乌黑的血喷了出来,她立即封住穴道,还是晚了一步,真气开始在她体内乱窜逆行。 “你不过是天尊想要得到的执念,哦,对了,还有你体内的再生之力,神君不会真的以为千年以前负了约的人,千年之后还能守约吧?”祁纤晩的话一字一句都落在青榕耳边。 青榕手指一翻转,琴落在腿间,她的指尖触碰到琴弦瞬间,祁纤晩被震飞,砸到了烛台,吐了一大口血。 “你当本神是吃素的?”青榕踱步走到她的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凶狠说道:“我只问一遍,龙念白在哪?” 你休想,祁纤晩的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被青榕生生折断一只,她疼的大叫,眼看青榕手又要搭在琴弦上,连忙改口:“在天龙殿,魔界最北。” 青榕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站起身一扬手,一声琴音传来,祁纤晩捂着眼睛大叫,血水从她的眼角流出。 青榕踹翻一扇门,一边扯下珠花发冠一边抱着琴离去,屋内只留下流着流泪断了一只手的祁纤晩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人对峙 魔界最北边只有一片林子,青榕环顾四周,这个地方选的倒是挺好,兼顾人界和天界,这里有一处可以直达天界的天石,是她曾经留给离韫玉用来赴约之地。 天龙殿外,一名红衣女子抱着琴,无人能近身。 她已经中了毒,每一下都在以自己生命作为损耗,天龙殿外尸骨一片,剩下的人的根本不敢再拦她。 地牢里,她只看见奄奄一息的无一真人,他仰躺在地上,身上遍体鳞伤,衣裳和皮肉粘在一起。 “青榕?”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青榕一愣转头看见了鬼医,两人四目相对,青榕最先发笑,喃喃道: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 她的乌黑长发凌乱不堪,妆容缟素,指尖留着心头血,地牢外有一股强大气压正在逼近。 他来了,青榕转眼迎了出去。 他还是他,穿着一身耀眼的大红衣衫,头发束得整整齐齐,青榕装束已经凌乱不堪,抱着琴像个疯子,再也没有平日的端庄。 “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如实答,不要骗我。”青榕看着他,离韫玉轻笑应允。 “师父和纤纤的死与你是否有关系?”她死死看着她,离韫玉嗯了一声,从容淡定,她自嘲笑了一声,最后关头她还是希望他骗她。 “龙念白呢?”离韫玉看着她,目光始终温柔,他淡淡一笑,思索一下道了句,“应该死了吧。” 青榕的心沉了下去,泪水模糊视线,她抑制不住自己开始抽噎,她看着眼前的心上人,说道:“你可以对不起我,对不起师父,你如何能对不起纤纤,你的这条命是她...是她花了半条命换回来的。” 那次,离韫玉伤的很重,是白纤纤飞过重山,越过险境,修为损了一半衔回来的仙草救了他一命,青榕想去被白纤纤拦了下来,那重山除了鸟类无法接近。 取回仙草,她在床上躺了数月,青榕每每要责怪她,她抱着青榕乐呵呵的说道:“没关系的,我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在乎的人我也一定会为你好好护住的。” 她最护短,又最为小气,这样的人愿意为她豁出性命去守护自己在乎的人,而她在乎的人亲手杀了她。 甚至殃及全家,恩将仇报不过如此。 “生性凉薄,本就如此。”离韫玉不卑不亢,目光都没有躲闪,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你是例外。” 青榕只觉好笑,眼里的热泪落在地面上,他们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她抬眸面前的他依旧俊俏挺拔,和最初一样,青榕恍惚也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她只觉得自己可笑,识了那么多人,辨了那么多,将最毒最狠的人留在了身边,害死了师父和纤纤,如今连纤纤的孩子她都没有护住。 “为什么?” “没有理由,只是我想这样。”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最在乎的人都被心里的那个人瞬间狠狠的抽离,再把血淋淋的真相丢在她的面前,逼迫她接受。 你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吗?青榕在心底反问自己,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她抱着琴全身冰冷,泪落在琴面上,师父我错了,徒儿不该没有听您的话。 什么例外,他看中的无非是自己体内的再生之力,仙陵一战他受到重创,体内一直有伤,风游子的时间印记会让他每天都饱受蚀骨之痛,他的功力也停滞不前。 “离韫玉,我看错你了。”青榕看着他,落如雨下。 离韫玉微微撇开视线,手一直放在背后,手里拿着青榕爱喝的葡萄酒,他的手一松,酒壶摔在了地上,酒水溅在他的裙裾上。 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想守护她,想给她归宿。 他笑了,手拿到了前面,离玉剑握在了手中,双手作揖,温和有礼道了句:“小生离韫玉,请神君赐教。” 两人第一次习武时,他便如现在这般,笑着行礼,握着剑,她笑着回了个礼,两人的身影在树下翩翩如影。 她抱着琴,单膝缓缓跪下了下去,殷红的鲜血从胸腔喷涌而出,身上的大红色衣衫也被染红,暗红一片。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战了,身体已经是大限,她低着头,泪大滴大滴从眼眶落下,砸在地面上。 不战而败,她早就输了,什么都没有了,师父,纤纤,小白,她原谅了他,以为他真的是她的归宿,她可以信他。 师父隔着面纱的宠溺一笑,白纤纤没心没肺的大笑,还有小白的天真笑容,为何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小白就是白纤纤的孩子。 她若是早些知道,她便不会再去北海,也不会与她又任何瓜葛,这样她也许会平安喜乐度过一生。 青榕在心头道歉,她很想站起来,身体已经透支了,她大限将至,她抬头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她,自嘲的苦笑。 “你明明说,我可以信你,你明明说师父和纤纤都是意外,你明明说我想护住的人再也不会受到伤害,离韫玉,你是真的觉得你很聪明吗?你能骗的都是相信你的人。”青榕深吸一口气,那为何不一直骗她,在今日告诉她真相就是为了看她沦落至此么? 终是错付了负心人,这样的下场是自己活该。可她的错误害了身边所有人。 他曾经是为她挡下伤害,她的庇荫,如今怎么会成为伤她最深之人,她哇的一声又吐出大口鲜血。 “离韫玉,我不恨你,只恨自己有眼无珠。”青榕手中的琴一扬,整个人倒在地上,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出现血红的颜色,这双眼睛她早该剜了。 她都做了什么啊,青榕倒在地上笑着,笑自己的愚蠢和可笑。 他走近了些蹲了下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青榕,将她揽在怀中。 他的手温柔的将她的刘海挽到耳后,眼眸没有一丝情感,他抱着他轻轻吻在她的花钿上,柔声在她耳畔说道:“我同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榕仙逝 离韫玉闭上了眼睛,伸手吸出了她体内的灵力,青榕痛苦的咳嗽起来,身上的五脏六腑都在迅速老化,青榕的面容变得苍老,皱纹白发争先恐后滋生出来,她的肌肤如老人一样松弛老化,还年轻的只有脸颊上的泪水。 离韫玉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他心中的青榕要永远都是明媚动人,温柔如风,她的一颦一簇,她的小骄傲和任性都是灿烂美好。 再也不会有人如她那般对自己,高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炙热的心,他们在山间相拥,在风中舞剑,在笑声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他放开了她,站起身,全程没有再看她一眼,背过身逆着光离她而去。 离韫玉走远了,鬼医才匆匆赶过去,扶起地上的青榕,她的五官都已经流血,鬼医吓坏了,拿着自己的袖子替她细细擦去鲜血,他的泪落在了青榕的脸上。 青榕只感觉到脸上的温热,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鬼医的,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的声音年迈沙哑,她眼角浊泪划过,声音极细极小。 她说我这一生都白活了。 一恨痛失身边所爱皆因自己所为,二恨万事无一得以吾所愿。 鬼医的泪砸在她的脸上,他们交集不多,可她一直都是众人仰慕敬重的神君,他不曾想过那样素净的女子会满身鲜血面容枯槁,毫无尊严的死去。 她突然用力握住他的手,她张张嘴,吃力的告诉他,不要...不要让他得逞。 她的手力气松了下去,整个人倒在他的怀里,他期盼了许久的人以这样的方式倒在了他的怀里。 青榕的身体慢慢消散,化作了一片片洁白的梨花,飘散在空中,天空的晴日突然暗了下去,朵朵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鬼医的手心融化成雪水。 离韫玉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他抬眸看着纷纷洒洒的雪花,伸手,一朵两朵落在他的手心,他的头发和肩头也积攒了许多雪花。 “我说我想和你白头到老也是真的。可惜,你从来都不信。” 他握着拳,眼中有泪闪过,他深吸一口气,呼出白雾,喃喃道这雪下得真大啊。 祁纤晩带着断手,也爬出院子许久,她倒在院子里,心灰意冷。 她被离韫玉掐着脖子逼问青榕下落的时候,她本想不告诉他,转念一想她后悔了,她想他们相见了肯定也很精彩。 她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吧。 她的身子被冻得僵冷,眼前一片血红,她已经察觉不到疼痛,她在雪中狂笑不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在雪里不凉吗?”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她扭过头眼前还是血红一片,离韫玉走到她的面前,施法她的手慢慢接上眼睛也开始清晰。 眼睛还有有些模糊,但是已经能看清楚了,离韫玉将红色的布系在她的眼睛上,温柔擦去她脸上的血渍和尘土,祁纤晩往后退了一步,她有些害怕了。 “别怕,青榕死了不是如你所愿吗?这样留在我身边的就是你一人了。”离韫玉打横抱起祁纤晩,她拽着离韫玉的衣衫兴奋笑着问道:“真的吗?你不怪我。” “当然。”离韫玉轻笑,抱着她转身进入房中,祁纤晩的眼睛蒙着,她惊喜的笑着,丝毫未曾察觉到离韫玉眼里的厌恶和嫌弃。 因为她青榕得知了真相,他们才无法成亲,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纵使青榕千般爱他,也不能接受他伤害了她的师父和白纤纤。 可是他无所谓啊,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青榕一人,也好,没了挂念也没了把柄,至此安心做他的天尊。 下雪了。 洛竹接过一片雪花,已经快初春了还下了场雪。 她闭上眼睛,身上有些寒意,冷得厉害,她打了个哆嗦,手脚已经冻得红肿一片,胸口突然疼的厉害,胸腔好像有东西要炸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她在一片洁白走迷失了方向,四周都是白色分辨不清方向,一片洁白的梨花花瓣从天空落了下来。 再抬头漫天的梨花花瓣在空中飞舞,转圈,洛竹也不知为何一下就想到了青榕。 她趁着洁白而来,顺着洁白而去。 洛竹猛地睁开眼睛,泥土的清香钻入鼻中,她撑着地面呕吐起来,她没有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直到三颗寒冰钉被吐了出来,她的头发开始蔓延,脸上的疤痕开始愈合。 青榕?洛竹心底有个大胆的想法,始终不敢往上想,她记起那一次寒毒她梦见的青榕一头白发。 两人牵着手,她歪着头笑着告诉她,你不是我附属,我也不是,我们是独立的两个人,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你会忘记,直至我的死亡。青榕抱住了她,她体内的灵力涌进洛竹体内,那些灵力被寒冰一同封印。 这雪。洛竹抬头看着上空,抬眼看着轻飘飘的雪花落了一层又一层,这世间少了一个神。 塞外,许平背着一个宽大的竹篓,里面的人依旧传来小声的咳嗽声,她病的太重,整天都在与死亡作斗争,许平只能保证她活着。 下雪了。许平轻声说着。 篓子的盖子被移开一个小小缝隙,有飞雪落入竹篓中。 要小心些,不能着凉了。许平知道她不会听还是细心叮嘱道,他翻过一个沙丘,站在最高点俯瞰整个沙漠。 沙漠了下雪还真是有趣。许平挑眉颠了颠竹篓,身后踩出一个有一个沙坑。 洛竹明明踩在泥路中,脚下越来越软,她摸了摸额头烫的厉害,她叹了口气再抬头看见一间竹屋引入眼帘。 她眨眨眼再次确认,没错,走进了些屋内的陈设让洛竹张大了嘴巴,这真的不是无极山吗? 山间的摆设和道路都一模一样,洛竹走进院子,再回头身后来的路也变了,这里就是无极山。 “洛竹你回来啦。”屋内传来临冬的声音,洛竹一怔,屋内的门开了,临冬抱着匣子朝她走了过来。 不对。洛竹脑子一疼,她揉揉脑袋,刚刚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我回来了。”洛竹给了临冬一个大大的熊抱,临冬嫌弃的推开她,一边推一边嘟囔着:“你看你身上多脏啊,你躲着我一点。” 才不要。洛竹更贴近临冬一点,见她细细筛选花瓣就乐了,今晚我们吃花瓣饼吗? “洛竹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无一真人倚靠在门上,他的腿上缠着一个绷带。 师父!洛竹笑着就敲敲他的腿,一边敲一边问疼不疼? 无一真人拄着拐杖满院子追赶洛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现物灵梦 洛竹换上了干净衣裳,一手一个鲜花饼,吃得满嘴流油,看着躺在摇椅上的师父,和浇花的临冬露出满足的笑容。 晚上的时候,洛竹和临冬躺在一张床上,她抱着临冬,埋在临冬的肩膀上,临冬噗嗤一下就乐了。 “你这次回来怎么这么粘我?下次去人间带我一起去玩知道吗?”临冬拉好被子将两人都盖上。 洛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吃吃的笑着,两人窃窃私语,躲在被窝里商量着明日去哪里玩。 人间的灯会开始了,大街小巷挂满了灯笼,两人一手一个兔子灯,灯谜灯笼上许多谜语。 红娘子,上高楼。心里疼,眼泪流。 早不说晚不说。(字谜) 临冬有些犯难,她瞥了一眼洛竹,她已经在跟老板讨灯笼了,她抱着几个灯笼问着你喜欢哪个随便拿。 临冬摇摇头,她指了指最上面的灯笼,那是一朵荷花大灯笼,上面什么谜面也没有。 老板说这要给能答出最多的人,洛竹扫了一圈,偷偷在他耳边说着谜底,老板乐呵呵不住点头,取下灯,这时一位穿着黑衣的男子挤过人群走了过来,将一袋银子放在了老板手上,指明要那盏灯。 老板左右为难,看着洛竹歉意的笑笑,那男子未等老板将手里的灯递给他,自己就拿了过去,洛竹刚想发作就被临冬摇头拦住了。 谁料那男子拿着花灯没有离开,将手里的花灯递给了临冬,周围的人开始纷纷起哄,老板也笑嘻嘻的说着不管怎么样这灯还是到了姑娘手里。 临冬接过灯,笑着道了谢,那男子戴着面具,走路踉跄了一下,匆匆离去。 “你说他脸皮薄吧他敢来抢灯,你说他脸皮厚吧他还不好意思的跑了。”洛竹也被逗笑了,望着那个背影忍不住评头论足。 临冬和洛竹将手里多余的花灯送给了来往的孩童,临冬手里只剩下了那盏昙花灯,洛竹还拎着兔子灯。 “你猜那个人会不会还跟着你。”洛竹看了一眼身后,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临冬连忙向后看去。 洛竹一把搂过临冬,笑着说道:“你瞧见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临冬摇头,洛竹拉着临冬就朝着桥边飞快跑去,蹲在了桥下,果然一名黑衣男子四处张望焦急找着临冬的身影。 洛竹站起身来,临冬也站了起来,洛竹朝他招招手,他飞快奔了过来,看了临冬一眼又挠挠后脑勺。 “大兄弟,面具摘了呗。”洛竹在一旁助力,他又看了一眼临冬,然后开始卸下面具。 面具下的男子样貌俊俏,眼里带着肃杀和冷厉,只有看向临冬时候才会多了几分温柔。 “轩染。”洛竹脱口而出,临冬和轩染疑惑看着她。 “你认识我?”轩染开口问道,洛竹揉揉脑袋,这个名字是下意识的,而且脑海里还有一个红色的身影,看不清脸。 是谁呢?洛竹皱眉使劲回想,就是记不起来了,到底是谁呢?临冬推了一下洛竹。 洛竹缓过神来,已经身处无极山,周围还是极其喜庆的打扮,自己身上也穿着纯色的红色纱裙。 门窗上贴满了喜字,师父打扮的精神抖擞,嘴角一会上一会下,洛竹看了眼身旁的临冬,盖上了大红的红盖头。 她偏过头偷偷瞧了一眼临冬,笑嘻嘻的冲着临冬说道:“临冬你今天真好看。” 轩染也穿着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院外,无一真人再也绷不住,嘴巴向下一憋就开始抽噎,一会哭一会笑。 “临冬啊,你要经常回来看看师父啊。”无一真人擦干眼泪,闭上嘴,嘴角又开始一会往上一会往下,或是偏过头偷偷抹眼泪。 洛竹眼眶也有点红润,她还是笑着,这是喜事,她才不会像师父一样没出息,这么开心的事哭什么呢? “我终于亲眼看着你嫁出去了。”洛竹想了想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她好像记得临冬应允要和自己一起出嫁,她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 临冬坐上花轿,洛竹跨上另一匹马,跟着轩染的马,临冬悄悄掀开轿帘一角偷偷看着洛竹,洛竹发现她正在偷看自己冲着她使了个眼神色,两个人相视一笑。 洛竹的马靠近一些,临冬的眼眶红红的,洛竹做了个鬼脸对着她说道:“出嫁的人可不能哭,不吉利。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幸福,他要是待你不好你就回来找我,我替你教训他。” 临冬也笑了,新娘装扮的她格外动人,笑容也变得明媚,她用力点点头,笑着笑着眼泪就划过了脸颊,她冲着洛竹摆摆手,说道:“你回去罢,不用送了。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洛竹刚想拒绝,她只看见队伍最前面的轩染已经慢慢消失,临冬乘坐的花轿也变得透明,只有她越来越靠后。 临冬!洛竹加快速度,马匹也变得透明,洛竹从马上摔了下来,临冬离她越来越远,她探出轿外,笑着冲洛竹挥手道别,脸上的笑容那样明眼耀眼。 洛竹慢慢淡出了梦境,她唤着临冬的名字挣扎的醒来,自己坐在马上,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风卿墨是在飘雪之后寻得洛竹的踪迹,只有与青榕有过交集的人那里才下了雪,他找到洛竹时她倒在泥地里,如同那一日跌倒在雪地的她。 他看着满眼的泪水的洛竹,抱紧了她,洛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临冬!临冬!”洛竹嘶哑哽咽大声喊着临冬的名字,挣扎着下马,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弄丢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临冬对不起,我丢下你一个人了。”她一遍遍唤着临冬的名字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一声声在林子里荡开,一声比一声更加绝望嘶哑。她伏在风卿墨的肩头抽噎着几乎要昏死过去,风卿墨只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她明白临冬再也回不来了,她弄丢了临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寻找临海 明明她已经快到北海了,再坚持一下她可以救她的,她都想好了一命换一命都可以,她会和轩染一起在魔界生活。 “我可以救她的,就差一点点,就一点点,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可以救她,我真的可以。”洛竹开始自言自语,她无法承受失去临冬的痛苦,明明只差一点她就可以救她。 一路上她几乎没敢怎么睡觉,甚至没有敢停歇过,一闭上眼睛就是临冬坚定的眼神和笑容,她的泪瞩在眼眶里不敢落下,她笑着擦去洛竹的泪水,她抱着洛竹,洛竹僵硬冰冷的身体有了一丝温度。 “洛竹,你离开这里,师父会踏平这里的,我等你来救我。” 洛竹这段时间何曾敢闭眼,一闭眼就是临冬的模样,还有无穷的黑暗。黑暗里总是像有许多触手将洛竹拉进深渊和地狱,深渊里全是黑暗的声音还有惨叫声。 还有斑点的面容以及喷洒在自己脸上的温热,她记得,她全部都记得,那支箭离她只有一指的距离,斑点推开了她,所有人都推开了她,妍岚姑姑、临冬还有斑点。 她很想和他们一起承担的,她太弱小了,每个人为了保护她都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如今她弄丢了她最宝贵的临冬,那个眉眼带笑的姑娘她终是弄丢了,再也没有人同她一起大笑,给她擦眼泪,同她分享点心,她的未来再也没有她的踪影,可是她的规划里全部都有她。 洛竹哭着哭着便睡着了,两只眼睛肿的很高,风卿墨将她抱在怀里,她在梦中还在呓语着临冬的名字,眼角淌下泪来,他替她拭去眼角的泪,马蹄踏在柔软的地面上。 临海在北海最北边,两人下马,踩在沙滩上,那里除了海水一眼望不见边,真正的海天一色,碧蓝的海水从脚边蔓延至尽头。 “你知道我要去哪吗?”洛竹看了一眼临海,话音中饱含疲惫。 “我和你一起去。”风卿墨没有犹豫。 龙人死后会举行祭祀仪式,死去的龙人会被安置在一张小竹筏上,穿着生前最喜欢的衣服,身边放着两件最喜欢的物件,顺着临海方向一直漂流过去。 临海那里没有风,竹筏到了以后就不会动,谁也不知道进去的龙人怎么样了,听老一辈的人说临海中间有个巨大的漩涡,所有的竹筏会在那里被卷进去然后归逝大海。 洛竹回过身突然抱住风卿墨,他回应抱住了她,她垫着脚搂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疆绳在手里滑落,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海风吹乱两人的头发,巨大的太阳在海面静悄悄的。 他未缓过来,身子已经软了下去,洛竹抱住他,风卿墨已经睡了过去,她伸手触碰他高挺的鼻梁。 黑了,瘦了。洛竹放下最后一丝眷恋,将怀里的发簪和净瓶放在他的手里,她看着他,无奈的苦笑。 我不想连你也一并失去了,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对不起我欺瞒了你,我说我不愿意嫁给你,其实你同我说的时候我特别开心,我愿意留在妖界,真的愿意。 再说,你觉得我真的嫁给你了,你会有机取那一百多房小妾吗?我知道,你也不会。 祝君早日觅得良人,将我忘在这临海,此生不复相见,一切安好。 洛竹转过身,将早就准备好的竹排放在水中,踩在前面,擦了把眼角的泪花,眯着眼看着前方越来越大的太阳。 她要去寻一寻,哪怕没有结果她也要去,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 竹排稳稳立在海面上,洛竹撑了一只木桨,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太阳慢慢落了下去,天色暗了下来。 洛竹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意识到自己走得有些匆忙忘记带照明的珠子了,她坐在竹排上开始屏气凝神,这黑夜四周最容易有危险出没。 她深吸一口气,进入鼻腔的只有腥甜的海味,临海的水清澈见底,她能瞧见许多生物,再仔细瞧了才发现全是死物。 通往冥界有这样四句诗:山中雪不是山,水中镜不是水。极巅之山是为山,死水之物方为水。 六界有三大死水,一为流沙海,二为玄冥海,第三就是临海,海水的尽头,联合诗句若是猜的不错就是北海尽头的临海。 诗迷不算太难,去的人不多,毕竟像洛竹这样吃饱了没事找死的人还是少数,去了的也都留在了临海,无一生还。 洛竹运气,每夜都要遭受重生的折磨,所有的经脉逆行,打破常规,受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再重新愈合,这再生之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她额头的汗一滴一滴落下,衣衫被冷汗浸湿。 竹排动了一下,只是细微的一下,洛竹猛然睁开眼睛,握紧虚竹剑,木桨有一点微微晃动,她试图拉起木桨,海里也有一股力量死死拽着木桨。 一道凌厉剑气划开海水,木桨下方一团黑气散了,伸手不见五指,连海水声都听不见,洛竹放匀呼吸,闭上眼睛感受四周的气息。 什么也没有。洛竹皱眉,这临海果然不简单,低头看着脚下,还是什么也看不清,要不是入了夜洛竹都怀疑自己瞎了。 看不见方向不能贸然前进,洛竹伸出两根手指,指尖燃起一丝火焰,她冷着脸打量竹排四周,还是什么也没有,但是她明明感受到了有东西靠近了来。 难道在竹排底下?洛竹握着剑对准竹排缝隙刺了进去,一滩黑血慢慢涌开,荡漾开来,越来越多。 “洛竹。”海底开始传来哭泣,哭声期期艾艾,幽怨凄凉,声音都透着凉薄苍白之意,这声音是临冬的。 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有指尖叩击竹排的敲击声,一声凄惨嚎叫声传来,洛竹指尖的火一下灭了,她握着虚竹剑隔空砍了几剑,全部扑了空。 好厉害的鬼魅。越来越多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哀怨如诉如泣,大都尖细难听,洛竹意识到不好,这鬼东西越来越多。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以后要还的 恍惚间她竟然听见了师父的声音,她的心头咯噔一下,凉到了谷底,为什么会有师父的声音,临冬和妍岚姑姑的声音都在情理之中,可师父明明在无极山。 师父。洛竹嘴巴张了张,声音没有发出来,一个黑影朝她扑了过来,她一剑砍下,那黑影咕咚一声跌入海里。 一连砍翻几个黑影,竹排底下还聚了许多黑影,他们晃动着竹排,洛竹轻点在竹排上,脚不敢离开竹排,手里的虚竹剑一下两下结实劈在海面上,溅起一层又层水花。 不远处也传来爆破声,循声望去,一点亮光出现在海面上,那亮光离她越来越近,一抹红色身影在枯木上轻点,掠过水面朝着洛竹就奔了过来。 虚竹剑反身一挡发出碰撞,风卿墨握着折扇贴在洛竹背后翻了过去,她的腰被揽过,侧身一个黑影被风卿墨一扇拍进海里。 “风卿墨?”洛竹没缓过神来,风卿墨瞪了她一眼生气的说道:“你那点把戏能糊弄谁?你当我蠢吗?” 洛竹尴尬转过身去,握着虚竹剑继续劈砍黑影,见她不说话了风卿墨更生气了,一扇拍在竹排上,竹排底下的黑影被震翻,四周溅起巨大水花,洛竹生生被巨大的浪花从头浇到脚。 黑影察觉到有些棘手,尽数散去,海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一叶竹排,上面站着两人。 他取了许多小夜明珠,一一绑在竹排四周,整个竹排都亮堂起来,在这一片黑暗中格外明亮。 她的身上已经湿透有些狼狈,风卿墨默默解开外衫扔给洛竹,那满脸嫌弃的模样洛竹都不敢多言,眼前这位是真的生气了。 “我...我就是。”洛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把风卿墨撂了下来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她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风卿墨没理会,耳朵竖起来想听她解释,结果磕巴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他站起来面对着洛竹,她抬头看着他,一记熟悉的扇子敲头就落了下来。 嘶—洛竹吃痛捂住脑袋,风卿墨看着就来气想再来一下,她连忙捂着头就往后退,退无可退,洛竹瞥了一眼身后的海,又看了一眼面露不满的风卿墨,嘴巴一瘪就哭了起来。 风卿墨吓坏了,手忙脚乱连忙搂住她,一边道歉一边说:“谁让你不带上我,我才比较委屈吧。” 洛竹扑在他的怀里抽噎,抽着抽着就偷偷笑了起来,她根本没哭,他愿意赌上一切陪她深陷险境,开心都来不及。 “你骗我的吧?”风卿墨反应过来了,洛竹在怀里笑的花枝乱颤,她将泪水全部擦在他的衣服上,风卿墨眉头都要拧在一起了,整个脸扭曲的厉害,一动不敢动。 洛竹放开他的衣裳,她坐在竹排上撑着脑袋看看风卿墨,偷笑了一下,风卿墨挨着她坐下来,斜视了她一眼,一脸傲娇说道:“你别太高兴,以后你欠我的这份恩情要加倍奉还的。” “以身相许吧?”洛竹目不转睛看着他,眼里亮亮的,风卿墨干巴了嗯了一声,别过脸露出一丝笑意。 洛竹掰正他的脸,冲着他笑道你别偷着乐啊,风卿墨推开她的手,扇子又举了起来,洛竹抱住脑袋等了许久,扇子没有落下来。 风卿墨的扇子悬在空中又收了回去,他看着黑漆漆的海面正经着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以后不能再一个人犯险了,我护了你那么多次,不差这一次。” 洛竹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笑嘻嘻的应允,含糊不清说着:“那当然好了,以后就可以恃宠而骄了。” 风卿墨一头黑线,几个月不见她的脸皮又厚了一些,他指着远处自言自语道那是什么? 洛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乌漆嘛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睁大眼睛使劲瞅,也没看出来有什么,这时脸上传来一阵温热,一个吻落在了她的脸上。 洛竹咽了咽口水,她闭上眼睛,等了许久,睁开一只眼睛,风卿墨已经背对着她坐着,手里的折扇反复敲打手心,洛竹翻了个白眼,心里暗叫道你还真是会。 她坐下调息,身上的衣裳开始冒气,衣服的水分挥发了不少,这一夜许是太紧张或是太甜蜜她的疼痛毫无感觉就过去了。 海面透了一丝丝的光亮,先是一点点,像是拿刀割开了一道口子,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接着就是徐徐升起的暖阳,清晨的太阳是橘红色的,带着幸福和希望洒满整个波光粼粼的海面。 朝阳升起,她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眯着眼向着光亮微笑,他也静静看着一切,两个人都美成了一幅画。 “走吧。”洛竹站了起来,卖力摇着木桨,风卿墨嗯了一声躺在竹排上,双手枕着脑袋,悠闲看着辛苦的洛竹。 “那边的客官,你是不是要自觉一点呢?”洛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风卿墨点点头,打了个响指,一顶斗笠就盖在了脸上,盖着斗笠闷着声说着太阳大可不能把我晒黑了。 洛竹刚想发作,他忽的就坐了起来,一副忘了大事的模样,站起身来,含情脉脉注视着洛竹,继而将手里的斗笠扣在了洛竹的脑袋上,说道:“太阳毒还是你遮着比较好,你辛苦了。” 说完继续躺了下来,完全无视洛竹快要炸了的表情,一边躺着一边嘚瑟的笑着,洛竹白了他一眼,奈何打不过骂不过只能宠着了。 海面白日一点波澜都没有,就是有点晒人,嘴唇都干了,两人无需进食,轮流换着行船,速度不疾不徐从海面驶过。 一到夜晚,四周就漆黑一片,洛竹不喜欢黑暗,她和临冬睡觉屋内边角总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 因为黑暗总让她记起许多不好的回忆,她做噩梦醒来的时候身边还有酣睡的临冬,她紧挨着她,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她如今也靠着他,她的怀里揣着风卿墨刚给她的一颗超大夜明珠,这颗夜明珠昏暗,抱着还散热,搂着刚刚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起面对 洛竹恍恍惚惚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觉得身体太沉重了,整颗心轻飘飘的,她就这样飘啊飘落在了柔软的黑暗里。 她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听见水声,还有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身体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又开始了,洛竹慢慢睁开眼睛,身上又是一身冷汗,她擦擦额头上的细汗,怀里还抱着那颗夜明珠,风卿墨静静坐着,睡着了。 他的额头也沁出点点冷汗,眉头紧锁,洛竹慌了起来,摸摸他的额头,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别的生物踪迹,她抱住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洛竹脑袋重重摔在了地上,一张大手一把拎起她,洛竹瞥了一眼,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一脸凶相,按着一个小孩骂着小杂种。 还没反应过来,洛竹被一脚扔飞撞在树干上,她龇牙咧嘴结果一点都不疼,这里是风卿墨的梦境。 她活动活动快要散架的骨头,这两天在海上过得挺憋屈,虽然是在梦里还是可舒展舒展筋骨。 躺在地上的孩子已经站了起来,握着拳头朝着胖子砸了过去,看着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洛竹眼疾手快飞过去抱着孩子翻滚到一旁,四目相对,洛竹张大了嘴巴,这个奶凶奶凶的男孩就是风卿墨。 洛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揉乱了男孩的碎发,笑道:“瞧好了啊,看姐姐怎么替你修理这些欺负你的人。” 刚刚还在嚣张的几人纷纷倒了下去,周围的树木也被削断,断断续续砸到了地面上。 这么血腥小孩子不能看吧,洛竹意识到这个事情挡住了他的视线,将他搂在怀里。 风卿墨面无表情小声说道:“我已经看见了。” 原来讨厌是从小就养成的,一点也不可爱。洛竹瞧见了他额头的印记,想伸手戳一戳,被风卿墨一把抓住手指。 这么小的孩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他的目光阴冷,握着洛竹的手指,洛竹收回手,尴尬的打圆场,不让碰姐姐就不碰嘛。 四周的景象全部颠倒洛竹翻转掉入另一个场景中,风卿墨被铁链捆住,她的娘亲浑身是血,他撕心裂肺唤着娘亲。 风卿墨的母亲是个标志的古典美人,高额小嘴,柳眉杏眼,就是这张绝美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四周许多的人,洛竹看不清,乌泱泱的一大片,她护在风卿墨身边,刀砍不断风卿墨身上的铁链,一次又一次抵挡住别人的攻击,一次又一次护住了她的儿子。 风沙扬的很大,洛竹只能听见耳旁呼啸的风声,她眯着眼睛看不清眼前,洛竹匍匐在地上,烫烫烫,她收回手,地面一片火光,这次洛竹有感觉,土地烫的厉害,景象又变了。 土地中放着一个巨大的鼎庐,炉子里的火熊熊燃起,炉子里传来风卿墨隐忍的惨叫声。 这么烤得熟了吧?洛竹一脸担忧靠近炉子,旁边站着两个人开心的笑着,商量着等风卿墨成丹药了就怎么怎么分。 洛竹握着剑准备一刀解决这两,炉子突然炸了,风卿墨从炉子里钻出来,一道火光朝着还在商量两人砸过去,一声凄厉惨叫传来,两人眼睛睁的大大的,已经没了呼吸。 他的眼里全是戒备和狠毒,下一秒他就像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咬开洛竹的喉咙,眉间的印记闪闪散发着火红的光。 “风卿墨?”洛竹唤了一句,那男子有了一点反应,依旧戒备看着她,她灿烂一笑,靠近了些,指着那具烧焦的尸体一脸嫌弃的说道:“不要理这两个缺货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风卿墨呆呆的看着她,犹豫又有些动心,洛竹想牵着他的手,被他一把抓过,狠狠咬了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一下。 “呀,很疼的,松开。”洛竹温柔瞪了他一眼,拍拍他的嘴,松开,他乖乖松开嘴巴。 没有伤口,洛竹盯着伤口,四下的土地长满了嫩芽,草地上开着幽蓝色的花,冥渊吗? 洛竹站起身,四周全是长满幽蓝色花,石壁上,星星点点全是晶莹的光,一抬头满眼星光泄入眼帘,好像置身星空之中,星星正在缓慢流动,整个人被自然的温柔包围。 一个趔趄洛竹摔出了画面之中,四周一片血红,遍地的尸骸,堆满尸体的人群中那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认得。 又是一个撕扯,洛竹趴在了石阶上,一抬眼瞧见了自己继任魔尊的情形,他就坐在席间看着她。 哎哟,洛竹终于缓过劲来,风卿墨正盯着她,他额头的汗还没擦去,她长吁一口气,醒了。 “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洛竹毫不畏惧直面他,反问道:“你呢?你看见什么了?” 既然她进入了他的梦里,那么他也或多或少也能记得些吧,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回忆,昨晚那片海域有能让人入梦的迷雾,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在苦痛之中永远沉睡过去。 “以前你吃了很多苦吧。”洛竹趴在他的肩膀上问道,两人离得很近,她可以清楚看见他眼里的闪躲和瞳孔的颜色。 他的眼瞳是真的黑色,一般瞳色都是棕色,可能这也是为何他的眼里始终藏了一潭清水深不见底的感觉吧。 “没有。”风卿墨垂下眼瞳,斜视了一眼洛竹,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取笑或是不好的情绪,有的只是心疼和担忧。 她笑了,偏过头去,果然不愿说实话。风卿墨看着她,在梦里她并不比他轻松几分,他最后强力唤醒她,她没看见更血腥和残暴的画面。 “那接下来的就一起面对吧?”洛竹突然回过头笑盈盈的说道,风卿墨也笑了,握住她伸出的手,既然我们都错过了彼此痛苦的经历,那么接下来的路就一起走吧。 哪有人会一直陪着你,守护着你,能保护自己的都是子强大起来,强大了以后才可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以前的苦痛日后都将给予你强大的力量。 心里遭受的磨砺比肉体要强大许多,能承受住的必将给你更强大的力量,这是不妥协的力量。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临海 竹排突然停了下来,海中央居然有一条小道,小道在中间被水隐藏起来,一木桨铲下去还有泥沙。 到了?洛竹跳下竹排,踩在松软的泥沙里,鞋袜被海水全部浸湿,风卿墨也跳了下来,小道很窄只能通过一人,两人一前一后踩在海水中。 “你看。”洛竹惊呼出声,风卿墨眯着眼看着远处的海面,像被人随手洒了一把花瓣一样,漂浮着粉白色的花瓣。 脚边,海边,还有天边,海面倒映天上的流云,那些花瓣也如同在天空之中一样,碧水蓝天,水天一线,海面悬浮着都是美丽。 洛竹转了个圈,置身仙境,空中落下了许多的花瓣,粉白色散落在各处,花瓣落在海里,又慢慢沉了下去。 再抬头天空中的流云变得稀薄,一棵棵粉色的树映入眼帘,花瓣就是从上面落下来,树全部都是倒过来的,流云散尽,远处有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谷,山谷种着各色各样的花树。 山谷间有一条小溪,溪水连接起了几座山谷,好像起了一阵风,树下的尘土全部被扬起,在空中转了一个有一个圈化作了晶莹的花粉欢脱飘向别处,树下干干净净的,是一片干净透亮的湖,湖面很广,湖水很浅,一朵花落了下来,沿着水路踩了几个水洼,溅起一圈圈涟漪。 又有几朵花落了下来,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在湖中嬉戏打闹,流云厚了些,天上的奇景慢慢消散,洛竹和风卿墨还在发愣。 这真的是海吗?洛竹弯腰将手轻轻放在海面,不费丝毫力气按进了海里,她拾起花瓣,花瓣也是真的。 “这个场景像不像孪月?”风卿墨提醒到,洛竹反应过来了,那空中的景象只是高人借助外力施展的法术或者结界,但是这花是真的可以触摸到的。 洛竹将花递到风卿墨面前,他摇摇头,这海水更像一面镜子,整个海水都是镜面,呈现出来的是别处的景象。 “我还以为临海会全部都是尸骸。”洛竹查过临海,四海的尸体几乎都飘往这里,她做好了面对恶臭和腐烂的心理准备,却不成想原来临海是一片仙境。 临海包容了所有黑暗,容纳所有时间不能容忍之物,他们的灵魂在海水得以洗涤,净化回最初的本心,所有来过临海的人都被这里感动,他们以最邪恶的谎言守护了这一片净土。 这条小道很长,洛竹和风卿墨走了许久也没到头,她一度怀疑是不是重复了,扭过头看了一眼同样望不见尽头的来路继续往前走。 太阳落了下来,洛竹看着它一点点消失在海平面,周围又陷入黑暗之中,海水也变得更加刺骨寒冷,每踩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 洛竹越走觉得呼吸越发艰难,没一步也越来越沉重,风卿墨握紧她的手走在前面,他的手也开始冒出冷汗。 她偷偷运了气,在这和普通人一点区别也没有,身上的修为一点也使不出来,空气冷到呼出一口气都变成了白雾,魔剑也冒了一层冷霜。 “冷吗?”风卿墨没有回头,问道。 洛竹握紧了他的手表示回应,装作无所谓的答道:“不冷。” 两个人都在克制和隐忍,他额头的印记已经显现出来,身体僵硬的厉害,洛竹强忍着身体撕裂又愈合的疼痛,他们的脚已经没了知觉,身体也只知麻木机械向前。 前方出现一抹小小的亮光,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亮光处的黑影隐隐绰绰,像树的影子张牙舞爪的。 小道尽头豁然开朗,尽头长着一颗粗壮的大树,看上去也有一千年的树龄,树干黝黑发亮,树干上长着粉色的花,花蕊里冒着点点光亮。 洛竹把手放在树干上,什么也感知不到,能力在这全部失了效,临海的洁净和这棵树应该有关了。 什么线索也查不出来,风卿墨扫了一眼地面,有些奇怪的说道:“这树下居然没有一片花瓣,整棵树也是高出地面许多。” 风卿墨话音刚落,树下的泥土纷纷散尽,来时的路也逐渐消失殆尽,洛竹和风卿墨踩在海面上没有沉下去,这棵树真正长在海里。 洛竹心里咯噔一下,大概这下是真回不去了,来时那么长的路,没有修为想游回去简直异想天开。 她有些泄气,仔细打量了光滑的树干,无奈说道:“我还以为临海真的有神老,结果只有一棵树,这下来去都无路了。” 她偷看风卿墨,他坐在地上开始调息,整理呼吸,他对这里的空气比洛竹还要难适应几分,光是吐气吸纳就要费些时间,他喉头一动,捂着胸口一口黑血就吐了出来。 他摇头解释道;“没事,淤血。” 没有路了,洛竹试探的在前方探了一下,全是海水,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感知力还在的,她皱着眉在一片黑暗中迅速摸索,一棵,两棵,三棵... 洛竹睁开眼睛,这附近每一百米就有一棵这样的树,这些树,不对,她重新闭上眼睛,这树的四周还有其他树的气息,连在一起毫无章法。 “附近还有许多树,我能感知到的只有这种树。”洛竹把树的位置了出来,风卿墨点头,凭空开始演练树的位置。 这树位置并非沿着直线每一百米一棵,而是错乱开来,但是每棵树间距刚好都是一百米,这不是什么树而是一个阵法。 树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整棵树都陷了进去,洛竹和风卿墨一共陷进这个巨大的漩涡,黑夜上的海面又恢复了寂静。 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面亮堂堂的,风卿墨不在身边,流沙不断从上方涌下来,这是要活埋自己。 洛竹握着剑小心避开上方不断下陷的流沙,挥剑砍向四周,剑直接穿过实景,流沙还在不断下陷,洛竹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灰蒙蒙的一片。 假的,都是假的,洛竹闭上眼睛,握着虚竹剑,她记得左边是树的位置,风卿墨离她很近,她慢慢转过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睁开眼睛,流沙已经没了,她的身下是万丈深渊。 “别乱动。”风卿墨趴在崖壁上面,吃力拽着崖石,看上去惊心动魄,下一秒两人一起跌进深渊。 第一百三十章 神老 崖壁四周稀稀拉拉长着发着光的莹草,长满青苔的石头还有奇形怪状的石头。 风卿墨将她护在身下,洛竹抱住他,手里握着的虚竹剑一路沿着石壁划了下来,风卿墨看准时机,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翻过身折扇化作一柄锋利坚韧的长剑,狠狠插进了石壁中,割断了洛竹微微扬起的一缕秀发。 头发缓缓沉入深渊,地面整个都亮了起来,石壁开始晃动,好在离地面不是很高,两人携手一起跳了下去。 崖底的地面和静止的海水一样,透明干净,只是这崖底泛着光,也不是真的海水,更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两人站在中央,看着四周石壁越来越远。 渐渐周围只剩下了这一大块平整的玉石,四周的石壁已经离得很远,石壁上的莹草泛着淡蓝色的幽光。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了,你们有什么心愿吗?”石壁里传出一个年迈的声音,荡开在石壁上又传了回来。 “您就是神老吗?”洛竹试探的问了一句,又接道:“请问能起死回生吗?” 前方出现一只巨大的手,两旁石壁在那双手间显得只像一道裂缝,那双手上方悬浮着一本厚厚的书,书身泛着幽蓝的光。 书页自行翻动几下,神老笑着答道:“你来这里之前应该就有了答案,为何还要前来?” 洛竹脸色难看起来,如实回答:“于心不安。神老只要能救她,什么条件都可以。” 神老呵呵一笑,合上了书本,悠扬的声音继续传来,她已经走了,这一生她没有遗憾,回去吧。 洛竹脚下一软,坐在了冰冷的玉石上,她想哭也哭不出来了,来临海之前她就知道了答案,但是她不甘心,她也无法面对轩染,我真的尽力了吗? 她看着黑漆漆的那道裂缝,在心底暗暗问道,喃喃道她过得好吗? 她重新站了起来对着那道裂缝吼道:“还有一件事,我是谁?请你告诉我。” 那双手又重新出现,他的书从头翻到最后,愣了一下,答道:“女娃娃,你的两个问题都难倒了我,你不是六界之人,不能死在临海,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神老注意到风卿墨,他面前的书飞快翻页,最终定格在一面纸上,他乐呵呵笑了,道了句原来如此。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两位请回吧。” “冥界打算袖手旁观吗?”风卿墨问了一句,神老不恼,喃喃道了句自有安排。 “或许神老知道离韫玉吗?”洛竹抬眸死死盯着那片漆黑之地,能听见神老吞咽口水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回答。 “很为难的话,神老能否回答当年冥启星君发现了什么呢?”洛竹继续追问。 离韫玉要做的一定是一件颠覆六界的大事,为了这件事他居然连青榕都能下的了手,与他而言,那就是他发现了一件关于自己的事情。 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比得过青榕,哪怕是六界。 明明有掌控天下的条件和手段,那么多年却毫无动静,如果说是体内的伤未免太过牵强,离韫玉更多表现出来的是抗衡和掌控。 他亲口说过,你和冥启星君都改变不了的,我可以。 那么这件事冥启星君知道,而她也应该能接触到,反观各界她接触的人并不多,一直生活在无极山上,后来去了魔界。 成为魔尊,前往北海,一步步都计划的无比精准完美,离韫玉有心让她输,又似乎有人想让她赢,她实在受够这种感受。 去了天界是意外的话,那么可以算是一路顺风抵达北海又是何人相助呢?许平出现的太是时候,玄参也是,单凭她的能力,这条路应该比想象的更加难走才对。 还有,玄参的话,那次她根本没有睡着,玄参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她本以为只是前世故人或者哪里有个羁绊,可是离韫玉的出现让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离韫玉知道她是谁,许平也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她和风卿墨都想过也许只是巧合,可是不管怎么推算都未免巧合的有些过头,这个时候洛竹却忘记问了一句风卿墨,他是否认识她。 神老叹了口气,答道:“离韫玉对付的是整个六界,他要的是绝对掌握,包括生死。” “为什么?”离韫玉是神君,他没有道理这么做,征服六界,超越生死,他付出的根本就太多,这是一笔划不来的买卖。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吧,而这个秘密有关掌控生死。”风卿墨接了一句,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嗯,或者离韫玉的生死遭受到了威胁。” 洛竹看了一眼风卿墨,瞬间了然,正因为如此他才研制出隔绝六界的丹药,在星君和她身上做了实验,借以这个丹药除去一个又一个绊脚石。 仅仅只有丹药根本不够,他还是无法掌控自身的生死,他如此迫切目标明确,甚至不惜牺牲掉青榕,更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的生死无法掌控,受到了威胁。 那可能只是当年的离韫玉,现在的他六界中无人是他的对手,所以真正意义上,他暂时可以掌控。 为了打破这个僵局,则需要比他更厉害的人消灭他,离韫玉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此之前清除掉所有将会妨碍他的人。 可是风卿墨是神,离韫玉却不把他放在眼里,反倒盯着洛竹不放,那他选择的时候,条件是什么? “什么样的人会比离韫玉更厉害?”洛竹觉得问的不对,重新问了句,“能够制衡的离韫玉的人在哪里?” “在这里。”神老的声音有些疲倦,果然是不能跟脑子太好使的人聊天,自己不过说了一句,剩下的全部这两人猜到了。 “在你之前有许多人都是,你不是第一个,却希望你成为最后一个。如果你也制衡不了他,那么会有新的人出现。”神老叹了口气,这下回去怕是要挨批了,不该说的全都交代了。 “冥启星君呢?他在哪里?”洛竹这么问不过是想知道没有成功的人去了哪里。 “你们两个人实在太烦了。”神老那双手转了个圈,玉石也翻转过来,两人拽着玉石没有掉下去,神老叹息,这两个人还真是执着,又翻转了一下,玉石直接消失,两人落入海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离开临海 海底干净的厉害,一点杂质也没有,全是纯净的淡蓝色海水,水也有了呼吸,调皮卷起洛竹和风卿墨进入一个巨大漩涡。 漩涡里是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是冥界一角,明净的让人挪不开眼睛,晶钻的高山晶莹剔透,淡蓝色的水自高而下形成巨大的瀑布,水声温温柔柔,树上结着果子,树枝上都是晶莹剔透的叶子,嫩的滴出水来,地面干干净净铺着浅浅的一层水,水面倒影着真实的世界,置身其中分不清真假。 水流从瀑布最高点托着他们落下,温柔的落进水面上,如同冰面上一样,嗖的一下就滑了过去,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所经之处溅起的水花叮当一声亮着光,又啪嗒跌回地面。 远处的山野飘过一群晶莹的生物,他们全身都透明,拖着长长的尾巴,手里捧着一朵冰花,山间的灯忽的都亮了,一眼望不见尽头,远处的蓝色灯火越来越小,像极了人间街道一般,只是颜色不同。 风声穿过峡谷带来一阵乐声还有笑声,亮堂地面的头顶之上星星点点的灯也亮了起来,不是星光,比星光还要美,上面悬着一根极细极小的丝线,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花,开合又关上,花的颜色有紫色有蓝色还有许多颜色,极其融合,就本该如此这样,那晨光就是漫天希望。 洛竹第一眼就想起了希望这个词,树上的花叶开了,水流荡过地面,树上的花瓣落了下来,是粉白色的,洛竹看着风卿墨笑了。 一股巨大推力将两人和许多花瓣被一齐推上岸,身上沾了许多,风卿墨横抱着洛竹,花瓣又从天上纷纷洒洒落了下来,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眼前的路又显现来时的路,再也不是泥沙,而是晶莹剔透的水桥,上面依旧只能通过一人,从海底透过观看,确是一座精美无比的水桥,桥面离海面还有一点距离,踩上去刚好摸过脚底,桥底是参差不齐的水锥,折射阳光的美。 神老满意的点点头,这是爱与希望的继承,希望他们永远记得这时的感受,永不言弃。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小成两个黑点的两人自言自语道:“这世道该平了,在不平就要扣工钱了。” 洛竹还没缓过劲来,就像做了一场美梦,梦醒了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风卿墨将她放了下来,冷着脸说道:“那么重,自己走。” 这一句把洛竹拉回了现实,水桥还在,风卿墨也还在,从可怕的临海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不就是最好的恩赐吗? 哎,洛竹伸手抓了个空,笑容在脸上逐渐消失,瞪着走在前面的风卿墨,身后的暖阳已经徐徐升起,两人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 “风卿墨,你是猪脑子吗?”洛竹拉住风卿墨,他转过身双手抱胸看着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的手里捏着一支发簪。 是她还给他的那支,他握着发簪又想起了她抛下他一个人去临海,还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还给自己,想起来就生气。 洛竹意识到了,眉毛一挑准备解释,风卿墨将发簪斜着穿过她的发髻,发簪紧贴着头发擦过,洛竹心里一凉,这手法是该夸还是该骂。 “下次连你的脑袋一起还给我,一个都别落下了。”风卿墨放了狠话,这可是他娘亲给他的,平时宝贵的跟什么一样。 “好。”洛竹握住了他的手,风卿墨依旧傲娇,眼睛瞥向别处,她只能拉着他一点点往外走,而他躲在后面差点笑出声。 她突然转过头,他立即恢复了高冷,她眼里泛着光,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笑着说道:“风卿墨,你娶我吧。” 风卿墨脸色迅速闪过绯红,“理由呢?” “因为我想嫁给你呀!”洛竹还没来得及高兴,风卿墨立即坚定的摇头,一副嫌弃的模样,视死如归道:“看你表现吧。” 两个人的打闹声传来,水桥上的身影越拉越长,身后的太阳也越来越大,两人手心的温热也越来越高,步伐也是越迈越欢快。 穿过那片海域的夜晚,两人依偎而坐,寂静的海上连海浪的声音都没有,漆黑一片只有他们这里有一丝光亮。 “风卿墨,你说离韫玉选择的条件是什么?”洛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那可能就要知道当年冥启星君发现了什么,但是雪桦已经死了。”两人都一愣,意识到了这件事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雪桦得一仙人点化,刺赐字为桦,星君病重又正好遇见了那位高人,落了凡尘后雪桦找到了星君转世的老乞头,紧接着老乞头也出事了。 “雪桦遇见的那位高人就是离韫玉吧?”洛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怎样的棋局,精心布置到每个重要部分,看似无关,实则直击要害。 “你知道当初在玉麟城我为何没有出手么?因为她表现的过于迫切,更像是表演。” 风卿墨眸子变得深沉,“那个时候的江雪姬大概已经恢复了记忆,看上去她狠辣无比,实际上都留了后手,以她的身手说句难听的,要全城的性命根本不是难事,即使我们都在,她的百鬼也可以屠城。” “可是江雪姬依旧去了玉麟城,如果是我,我会第一时间去找杀害星君的凶手。” “她并不知道她只是被人利用了,就算她知道了也根本没有办法改变,所以不如去玉麟城来找我们,那个时候离韫玉也在,所以她死了。” 两人都沉默了,江雪姬没有使出全力,她想告诉他们要提防离韫玉,以生命作为警示,他们都忽视了。 临出魔界,妍岚姑姑同风卿墨说过,洛竹会遇到很多危险,希望他能多加照拂。 风卿墨以为只是客气话,北海之行让他明白这不是客气话,无一真人还有老龙王他们大概都能知道点什么,不敢确定也无法确认是否属实。 正如青榕所说,离韫玉体内有悉储,到底是谁掌控了谁结论并不重要,他们足够使六界永不安定。 “你知道的概念吗?极致的恶念。”风卿墨揉揉太阳穴,这件事着实难办,“最初悉储出现是在上古,仙陵一战受到了重伤,青榕身上的再生之力可以修复悉储的力量。离韫玉从上神会直接成为神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到山间 洛竹以为他们会先回妖界,结果风卿墨领着她去了山间,这座山她记得,这里还有他们设的结界。 推开院门,里面还是和以前一样,洛竹呆在院外始终没有迈开第一步,她扶着门框望着院里的陈设沉思。 “失去的想夺回来吗?”风卿墨站在她的身边,她握着木桩的手在颤抖,指甲陷入木桩之中,木桩被用力掐断,她转过头微微一笑,温柔接过话。 “当然。”欠她的都要一点点还回来,超级加倍的那种。 洛竹拿着扫帚清扫庭院里的落叶,他们约好了在这山上都不能使用法术,她要找到真正的自己,激发自己的潜能,她有一种预感,体内的那股力量就是关键。 她无法确定的是自己真的能够掌控这股力量,就像离韫玉一样,说不定就被力量吞噬,成了力量的傀儡,任由它摆布。 那股力量或许就是离韫玉选人的条件,超乎六界又无比强大,来源却一无所知。 风卿墨正在擦桌子,洛竹看着有点心疼,那么上好的布绸就用来擦灰了,他对金钱一点概念都没有吗? “我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她想风卿墨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带她来这山上。 从天界到去临海,他那么聪明加上在临海那片海域,他或多或少肯定也窥探了她的记忆。 “就是啊。”风卿墨挺直了腰身,略微惋惜的说道:“你总是不老实,什么都藏着,实际呢我都知道,真是让人烦恼啊。” 洛竹鄙视的看着他,果然还是什么都知道,那自己假装什么都没有岂不是很蠢,她记起了他额间的印记,赌气说道:“那你也是有秘密瞒着我的。” 风卿墨赞许点头,继续擦桌子,一边擦一边说:“那你有本事也猜猜看。” 真叫人恼火,她的脑袋想点事情能捋清楚就头疼的不行,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深究他的过往。 洛竹耷拉着脑袋继续扫地,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树干上系着的铃铛还在,她盯着其中一块看了许久,距离有些远没有看清楚。 哗啦一下,地上的树叶都长回了树上,还慢慢变成了绿色,茂密的叶子让人连铃铛都有些难看清。 “诶?” “光秃秃的太难看了,我不喜欢。”风卿墨一眼瞅过去,洛竹立马闭上了嘴巴,这个山上就他最厉害还是少招惹他的好。 院里院外一收拾整洁了许多,为了贴合人间,还在院外架了一口锅,洛竹坐在门槛上,托着脑袋心想到真有生活的味道啊。 一个木桶飞旋着就砸了过来,洛竹飞起一脚就踢烂了木桶,刚想自豪的夸一下,风卿墨诡笑着将手里的另外一个也扔了过来,她没再敢踢双手接了过来。 “去打水回来吧。”风卿墨指着放在院外的一大口缸,那缸比一般的缸要大上几倍,顺着刚望过去,十口大缸码的整整齐齐。 这山只有山脚有一处清泉,洛竹瞅着手里的小木桶浑浑噩噩的下了山,山路陡峭,她拎着一桶水麻木的上山又下山,胳膊差点又脱臼。 赤裸裸的虐待,打了两缸水她拎着水桶看着漫长的山路哀嚎,手已经不是自己了,完全凭着本能往前走着,脚下踩不稳还很容易就滑倒。 水倒进缸中,洛竹趴在缸沿上,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庭院点着灯,风卿墨坐在那口锅前面,一股香气就溜到她的鼻尖里。 她身上被汗水浸湿,稍微活动一下手脚都在止不住颤抖,碎发混着汗水粘在脸上,她咬咬牙,拎着水桶又下了山。 洗了一把脸,凉水刺激脸面,洛竹清醒了许多,她舀了一桶水准往回走,风卿墨就站在她身后,手里一软,水桶差点摔倒地上。 “我只让你打了一缸水呀,你看你这么卖力。”风卿墨看了眼水桶,洛竹挑眉以为自己没听清,激动的结巴道:“那...那你不是说要锻炼我。” 风卿墨蹲了下来,笑着说道:“明天。” 你骗我。洛竹哼了一声,她实在没有力气追究这些了,拎着水桶就趴在了风卿墨的背上,她真的累坏了。 歇下来了她还在流干,汗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想着歇息一会,手里的木桶从手心滑落,风卿墨眼神移动,木桶悬在了空中,背后的她已经酣睡过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山路确实有些难走,风卿墨差点滑倒了,他若有所思道,嗯,明天让她修个台阶吧。 洛竹躺在床上,额头还在冒汗,眉头微皱,脸上表情有些痛苦,浑身冰冷的厉害。 风卿墨将被子给她盖好,摸了摸她的额头,细心给她擦汗,他看着她心想道:我们都背负了太多,更多时候没有选择,只需一路前行,不必回头。 时间会给予最好的答案,它会告诉你你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对的,坚守本心继续向前,所有你想要的它都会给你。 洛竹的身体逐渐恢复温度,身体有些灼热起来,她在梦中,四周是一片荒漠,她被太阳晒得头脑发晕,眼睛开始发虚。 好热。洛竹睁开眼睛,太阳果然照着自己呢,窗子打开,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眼睛都不敢完全睁开,她打了个哈欠,泪水在眼眶转悠,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 洛竹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衫裙,自己蹦跶起来都觉得轻了几斤,她晃晃爪子算了下日子,差不多自己的修为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有了青榕给的再生之力,完全掌控之后更是直接进入神级。 终于是可以和风卿墨一较高下了,以前他欺负我欺负这么狠,以后就没那么容易咯。 门口的锅里熬着汤,石桌上放了一盘莲花糕。 倒水,拿起糕点,狼吞虎咽,一气呵成。 真好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嚼劲软糯,一醒来就可以吃到莲花糕简直不要太幸福。 话说风卿墨去哪了呢?洛竹环顾四周没有瞅见他的身影,院外一支飞剑袭来,洛竹端着糕点纵身一跃灵活躲开了。 剑飞回到风卿墨手中,他还是穿着一身红衣,只是装束简单了许多,洛竹端着盘子凑到他的面前。 “这一大早你上哪去了呀?”语气活脱像极了晚上守了空房的深闺怨妇。 风卿墨嫌弃的看着她反问道:“日晒三竿算是早上吗?” 洛竹嘴里的糕点突然就不香了,幽幽的瞪着他眼神一转变得落寞,说道:“昨夜我是做了梦的,梦见你背着我有了新欢,我一难过就多睡...” 过来练功。风卿墨一折扇敲在了洛竹脑瓜子上,拽着她的衣袖往外走,她昨夜睡得那么香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卿帝君 洛竹看着眼前的山,一直顺着山抬头,这山高直通云霄,使劲瞅也看不见山顶,山上郁郁葱葱,一条石阶小路直通山顶。 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栽种一棵桃树,已经春天了,桃树开始吐新芽,冒着小花苞,爬了一段路洛竹就喜欢朝前张望着,还是一眼望不见边啊。 起初还只是气喘吁吁,后来耳朵开始耳鸣,喘着气都像从耳边呼出了,她能清晰的听见风从耳畔吹过的声音,腿肚子开始打颤,几次都差点从石阶滚了下去。 她弯着腰,头几乎贴近膝盖,一步一步弓着腰,手按着腿强迫自己往上爬,汗水滴在石阶上,她只觉得心脏都快蹦跶出来了,稍微休息一下就能清楚察觉到心跳闹脾气的声音。 翻过一个大长坡,洛竹终于看见了一个木栏杆围起来的圆台,走进一看洛竹觉得有些不妙,这山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山与山之间相连接,这个圆台就是这大山中的一个小山山顶。 圆台周围栽种了一圈桃树,开得热热闹闹,树上还挂了些灯盏,许是因为白天灯火都未曾点亮。 “这山也太高了。”洛竹喘着粗气,香汗淋漓再也忍不住的摆摆手,她一屁股坐在圆台上俯瞰山下。 山下全是城镇,大大小小的房屋还有城墙和石桥,还能看见这个城镇里面特殊的建筑,三座奇怪的石像立在城镇的三个地方,一个在郊区,一个在中心,还有一个在城镇正门的不远处。 风卿墨背着手,手里握着剑应允道:“可以,你打赢了我就可以。” 洛竹同意了,深吸一口气,调息好自己的呼吸,握着剑鞘抽出虚竹剑。 两人站在圆台上,洛竹瞅了一眼无辜的桃树,提醒了一句:“一会打起来小心些,别伤了那些树啊栏杆什么的。” 风卿墨楞了一下,瞥了一眼侧边的栏杆轻笑一声,洛竹还不知他在笑什么,直到风卿墨不过出了三招,他的剑就架在她的脖子上时她才反应过来,人家根本就不会破坏到这些,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让他动用那么大的本事。 洛竹告饶,她举起手,想想还是不服气问道:“你不是和我一样是神级吗?为什么我们差距这么大?” 风卿墨扬起嘴角,收起了剑,笑道:“我何时说过我是神级了?” 不是神级,那就是上神,上神和神都不算太多,可神就算是稀有,上神更是寥寥无几,虽然大都称呼为神君,那灵力的差距不是一点点。 洛竹只觉自己遭到了欺骗,这六界只有几位上神,离韫玉是一个,青榕也是,虽然后来变成魂魄,灵力大不如前,成为仙级,可她体内真是蕴含的灵力还是神级,还有冥界的神老,还有一个。 上卿将神。洛竹缓了过来,传说中的上卿将神就在她的面前,她激动地拉着风卿墨仔细查看起来。 这个名字她有印象的,是六界中最年轻的上神之一,最厉害的地方在于百战百胜,无一败仗,最喜用剑,有一招一气江河最为出名,一剑制敌,还没有人能在这一招活下来。 他上战场的时候会带上鬼面面具,所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所到之处士气大增,敌军更是不战而溃,可以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神将,他平复了妖界、人界的战乱,也帮助过魔尊平复内乱,六界稍微安定后这位神将便隐世了,无人知道他的行踪。 “你是上卿帝君?”洛竹握过他手里的剑,是上卿帝君的上卿剑没错,这配饰和他常用的扇子也一样。 洛竹激动地问了许多问题,比如你的面具呢?能给我看看吗?你已经到了上神第几阶段了?等等。 风卿墨笑了,手里的剑又化回了折扇,指了指这山笑道:“你每经过一个圆台,我便回答你一个问题。” 洛竹一下来了精神,迈开腿就往上爬,对于他她实在有太多想问了的,一个人居然能做到百战百胜,洛竹在看他的记载时就表示怀疑,一个将军大大小小战役那么多怎么会一战都未曾输过。 还有上卿帝君书上写的明明是这位神将样貌奇丑,身材魁梧状如牛,所以她才没有把风卿墨朝这上卿帝君上面想过,这两人的样貌怎么说也是不可能是一个人。 洛竹对这个上卿帝君印象深刻还有一点,他自创的上卿十八式每一式都堪称完美,又好看又实用,名字还好听,风卿墨根本一式也没使用过。 他不会在骗我吧?在妖界的时候他们也唤过他帝君,传言说上卿帝君在妖界,原来就是妖界帝君么? 洛竹要疯了,原来风卿墨身世这么精彩,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但是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一块的任何回忆,她能感知的都是人的痛苦或者记忆深刻的回忆,难道在他眼里这些根本不值一提吗? 圆台,圆台,洛竹跑得飞快,几乎冲向了圆台,来不及喘气就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上卿帝君?” 风卿墨双手环抱于胸点头,洛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不解的看着风卿墨,明明这么好的条件为何这么低调呢?如果他早些爆出身份,魔界也会忌惮他三分。 “那你为什么...”洛竹还未说完,风卿墨慢悠悠伸出两根手指打断了她,这可是属于第二个问题。 圆台,洛竹转过身就往上爬,一脸愤慨又无奈的洛竹迈着大步就跨过台阶,他看着她的背影笑了,慢慢悠悠的晃了过去,脚底踩着上卿剑。 一经确定洛竹更加不淡定了,风卿墨是妖王也是上卿帝君,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他统一了妖界成了上卿帝君,为了混淆视听不成为眼中钉也平复了人界和魔界的战乱。 史书上记载着几百年前魔界和妖界都是四分五裂的状态,人界也是战乱纷纷,天灾人祸应接不暇,上卿帝君原本被称为上卿神将,但是他的手下嫌弃这个名字都不霸气改了名为上卿帝君。 那可是当年天界也要给几分薄面的,洛竹满脑子疑问,主要还是难以相信上卿帝君就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跟史书上的人谈了恋爱。 想想就很刺激,洛竹头晕脑胀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还要继续,她有太多问题想问风卿墨了,他是个谜团,她迫不及待想要了解他。 第一百三十四章 确定身份 洛竹一脚跨上圆台,扶着栏杆汗水打湿了衫裙,整个人就像掉进了水里又捞出来了一样,第二个问题,“能给你面具给我看看吗?” 能确认上卿帝君的身份最好的证明就是他的鬼面面具,这个面具传言聚集了所有他的将士的士气,死去的活着的那一股必胜的意念都在这面具之中,旁人见了都会打个寒颤。 风卿墨摇头,“面具不在了。” “不在了?” 他淡然一笑,脸上全是沧桑,一瞬间老了许多岁一般,轻声说道:“给了该给的人。” 洛竹还想继续问下去,看着风卿墨的表情她又明白了继续往上爬,洛竹看了一眼山下,已经看不见城镇了,只能看见云朵和流云,要是突然下雨了她毫不怀疑一个闪电会劈到她的身上。 越往上,山上的树就越枯萎,活着,但是没有枝叶除了光秃秃的枝干什么也没有,山上的风出奇的温暖,和煦一点也不如山下的风一样冰凉。 加油,洛竹近乎在爬了,她脚一软,真疼,膝盖好像磕破了,她叹了口气手攀岩着台阶,一点一点往上挪着,她一定要知道风卿墨到底为何瞒着众人,还有那面具到底给了谁。 不会是他的什么红颜知己吧?洛竹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看看他刚刚哀伤的神情,那么重要的面具能给的一定也是极其重要的人,拥有那个面具等于拥有了上卿帝君的身份或者庇护。 这面具在六界一出绝对能引起轩然大波,他就那样轻易送人了,难道在认识她之前他就认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侠,跟他一起并肩作战,叱咤风云,后来两人因为家族或者其他外界原因分开了,风卿墨依依不舍将面具送给她作了定情信物。 洛竹心里一凉,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风卿墨,这人心不在焉一定是因为刚刚自己提到了面具让他想起了故人,为什么自己嘴巴要这么贱,他现在在想哪个小情人? 风卿墨惊呆了,刚刚还在伏地不起艰难往上攀岩的洛竹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步子中都带着杀气,一步一步的坚定的往上爬,脸色也冷得吓人,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山顶,一大块空地,山上有一处凉亭,亭子里有桌椅,上面干干净净,许久没有人来过一样。 “风卿墨,我到...到山顶了,你要..要回答我两个问题。”洛竹深吸一口又呼出,连续深呼吸几下,风卿墨都害怕她一下子上不来就这样过去了。 他扬眉看着洛竹,还以为今天她上不来这山,没想到她靠着一腔热血爬上来了。 “第一个问题,你知道上卿帝君在六界的分量,为何我从未见你提及过这些往事?” 他的眉头立即皱了下去,好像往事两个字刺痛了他的耳朵,提起上卿帝君四个字他的脸色反而带着一丝悲痛。 他没有看她,视线看向了远处的云海,一层层轻薄云彩下全是波涛汹涌,看上去是水墨晕染开了云朵,流云像极了轻纱漂浮在空中,风一吹云彩也能跟着舞动一样。 “往事。”他长吁一口气,眸子里添了几分复杂,那种老成的眼神又流露出来,这一次眼里还有亮晶晶的,他的眼眶红了,喃喃道:“亲近的人接而离去,这些虚名又有何用?” 战场是可怕的,不在乎你有多少兵力或是智谋,在于你有多少相信你的士兵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有这些虽败尤胜,他不是没败过,好几次他都差点输了,是他们捍卫了尊严,赢了一场又一场漂亮的仗,他赢得是战场输的是身边的人。 战乱基本平定之后,面具他就烧了,他站在那些牌位前敬了三杯清酒,剩下的独自一饮而尽。 今后的路,上卿要独自一人走了,多谢你们一路陪伴。 后而,他靠着自己掌管了妖界,以上一任妖王之后的名义统一了妖界,闻名六界的上卿随着那鬼面面具一齐消失了,六界再也没有上卿帝君传言,除了妖界几名知晓他名讳的将士,依旧唤他帝君。 洛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站到风卿墨面前,道歉说道:“对不起啊。我说错话了,以后上卿帝君呢就在史书上,我只认识风卿墨。” 风卿墨瞅了她一眼没接话,“还有一个问题。” “你以前是不是有什么小情人老相好啊?” 问题的转变之快让他一脸疑惑,面前的洛竹却一副认真,这两个问题转变的也太快了,再说这是什么问题。 “真的有是不是?是谁?叫什么?家住哪里?”洛竹刨到了一个猛料一样,语速又快又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发问。 风卿墨还没反应过来洛竹已经开始哀嚎了,他手里的折扇在掌心转动一折扇下去才止住了洛竹的嚎叫。 他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洛竹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独自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整个人瘫在石桌上,两眼无神,整个人都在放空。 生气了么?他走近一瞧,她已经趴在石桌上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朦朦胧胧间嘟囔着我好困啊,我先睡一会。 风卿墨被逗笑了,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抬眸看了眼远处若隐若现的一座山。 这山太高,所见之处只有这一座凉亭,还有凉亭拐角栽种的一棵桃树,树干全都秃了,这树下面是半截枯死的大木桩,许是有桃树的种子落在了上面,养活了这一棵树。 对面山中清脆风铃声传来,悦耳动听。 风卿墨侧目,拿着折扇对准那座山竖向劈了过去,两山之间的云雾散开,中间那条铁链露了出来,又很快被浓雾包围。 他看了眼天色,已经快到傍晚了,天空的云彩染了颜色一般,层次分明,橙红的云彩铺天盖地而来,中间夹杂着紫红色的霞光。 两人一齐下山,她的怀里放了许多小灯笼,里面的灯芯是特制了,遇风不晃,遇水不灭,燃了月余便自己尽了。 每过一棵桃树便要在两旁的树上挂上一盏灯笼,红灯笼里面的烛火亮堂堂照亮了附近的一片。 “你对这很熟悉吧?”洛竹挂着灯笼嘴巴倒是没闲下来,见他轻车熟路想必这里他以前常来。 风卿墨目光挪向对面的那座山峰,那里又只剩下了茫茫一片云雾,他鼻腔嗯了一声开口补充了句以前练功的时候常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口是心非 两人忙了好一阵才退到了这山的三分之二处,往上看全是萧条景象,寸草不生,全是枯木,下面却是生意盎然,柳绿花红。 这山真像秃了一块的头顶。洛竹暗自想到没说出来,小灯笼挂上去在黑夜里灯火明亮,一排排看上去也挺壮观,往上又是黑漆漆一片全部被云雾遮住了。 两人就歇息在分界线不远处的圆台上,山上不算太冷,有寒风也有地表传来的暖意,一阵阵的风都是暖风,小灯笼随着风摇曳,死死拽着树枝生怕被刮跑了。 洛竹朝着山下看了一眼,黑黝黝的一片,倒是可以看见远处陈镇的灯火,太远了也是小小的一片,就是聚集的一个个小火星。 空气的香有桃花香还有一股清香,淡淡的很好闻,风卿墨来了这山上后就一直怎么主动开过口,他平日话也不多,但气场不会那么僵硬,月光洒下来,整个人笼罩着一层触摸不到的纱布一般。 洛竹开了口问道:“你有心事?” 他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顿了一会才缓缓摇头,手里小动作却出卖了他。 连他自己可能也没注意过自己有心事时脸色的确不变,一只手会背过身,大拇指和食指不停摩挲着,折扇也是要死死拽在手心里的。 现在的他就是这样的动作,洛竹得到那样的回答当然不会满意,她故意狐疑看了他一眼又仿佛茅塞顿开,这下轮到他有些狐疑了。 他看着她,她身上的穿着淡青色的纱裙,头上插着他送她的玉簪,看上去青翠欲滴,水灵灵的一棵嫩白菜。 她的眼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双眼睛笑得惊喜仿佛发现了小秘密,她一边走动一边点头,故作高深就不是不开口言语。 他再也没忍住开口,“怎么了?” 她摇摇头继续笑着,看向了另外一侧,那一侧黑乎乎的一片,整个天地都是黏在一起的错觉,让人压抑。 身后传来了手指叩击桌面的声音,洛竹回头风卿墨正敲打着桌面,桌上放着莲花酥。 行了那么多路她早就饿了,她和那些修士不同,她会饿,又比那些凡人修士好一些就是饿的慢些。 “我就是学你,没什么事的,你给我吃一口。”洛竹小跑了过去,风卿墨端着盘子站了起来,她踮着脚也够不到那盘莲花酥,只能碰到他的手腕。 蹦了两下他手里的盘子稳稳当当的端着,一下也没动,洛竹急了开始拽他的衣袖,试图将手拽下来一点,边拽边用撒娇的口吻说道:“给我尝一口嘛,就一口。” 风卿墨贴近她,在她耳畔说了句,“那我也尝一口你。” 洛竹的脸瞬间就红到耳根子了,往后退了半步,爪子也松开了。 还未来得及收回,两只手被一只温暖的手一起握住,冰凉的手腕传来掌心的温热,洛竹迎上他炙热的眼神,他微笑手里的盘子递到洛竹面前,又轻声道:“你吃几口我便吃几口,如何?” 要命的是最后两个字他的浓眉轻挑,一副吃定了她的模样,妥妥的调戏,她本想着自己聪明了些可以欺负一下他了,看着局势这辈子都是翻不了身了。 “谁稀罕吃那玩意。”洛竹小声嘟囔了一句,风卿墨微微使力,她的身子被一同拉近了些,洛竹想自己的脸应该已经从头到脚羞红了吧,他的眼神又温柔又深情,她连呼吸也屏住了。 只见他咬下一块莲花酥,慢慢送进了她的嘴里,她的贝齿被轻轻撬开,一丝甜意和温软就入了嘴,她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身子也有些颤抖,伶牙俐齿的她只能闭上了眼睛。 大脑的缺氧让他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她才想起来要呼吸一般,大口大口换气,香肩也跟着微颤,她看着他的脸又羞又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前的人根本就是个魔鬼,只会让她一点点沦陷。 只需一点点她就陷在了他的沼泽之中无法自拔,连挣扎竟也不想了,就想着永远这样吧。 其实他的耳根子也红了,有些羞涩他错开视线不敢再看她的脸,他也不知这时该说什么话了,松开了她的手,洛竹一下子被面前的一盘莲花酥拉回现实。 那盘莲花酥放在她双手上只觉得沉重,她有些呆了不解的看着他,他倒是鼓励的拍拍她的肩膀,大方说道:“吃吧。” 眼前的莲花酥如不是缺了一块洛竹怀疑自己刚刚做了场春梦,亲完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吗?这是什么章程? 她拽回他的手,问道:“我的呢?” 他看了一眼莲花酥,那句不是给你了吗还没说出口,就被拉进她的怀里,两个人的唇刚刚碰在一起,他的身子太沉压倒了洛竹,两人跌倒在地面上,洛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她的屁股可能摔成三瓣了。 一声闷哼在地面响起,盘子摔在了泥土上,滚出了好远。 她的头仰着连忙看了一眼手上的盘子,盘子还在,莲花酥滚落在一边的地上,沾染了些尘土。 她气啊,想和他一样来个深情拥吻谁知道他没站稳,折了夫人又折兵,莲花酥也不能吃了。 风卿墨瞧见了她气急败坏想再逗一下她,他拉住她的手又猛然又松了力气,洛竹又跌了下去,脸上大惊失色,屁股又遭到了不该承受的疼痛。 他还以为控制好力道了,结果没想到洛竹自己也使了力,他松手的一瞬间她就落下去了,在伸手挽救已经迟了,洛竹简直要哭了,这什么人,前一秒还你侬我侬,后一秒就是仇人。 洛竹一把推开他的手,大声吼道:“我不要你扶,我以后都不要你扶,你离我远点。” 一嗓子吼开,四周还传来了回声,风卿墨直接揽过她的肩膀托着她站了起来,又乖巧的蹲了下来让她爬在他的背上。 洛竹心里嘀咕着老娘才不要你背,身体很诚实的靠近,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嘴角又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在那抽搐,又恼又开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假的吧 “我们这是去哪啊?”风卿墨开始往山下走,洛竹瞅着山下漆黑一片,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 风卿墨在黑暗中也如履平地,脚下生风,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他的眼瞳和一般人真的很不一样,她原本以为他的眼瞳只是黑了些,如今看来夜视能力也很好。 他察觉到她在看他,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的说道:“这边视线不好,我们换个地方,不必担忧我能看见。” 洛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故意不接他的话,看着前方,黑暗里的两人静静挨在一起,实际上他乐开了花,嘴角咧开着笑得露出了朱唇里的白牙。 走过一处斜坡石阶,他走得很慢,背着她好像有些吃力,过了这坡他松了口气,趴在他肩上的洛竹幽幽来了一句,“我很重吗?” “不重不重。”风卿墨大口喘着气回复,洛竹皱着眉不想搭话,这是不重的表现吗? 风卿墨背着她一直到靠近山腰的一块大石头边,那石头块头很大,立在那山间,像是多出了一块,他站在上面踩了踩拉着洛竹一同站在了上面。 “一会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要安静,要相信你的眼睛。” 洛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还是黑漆漆一片,月亮正好对着那边,今日的月亮弯弯的一轮,那边她只能看见几片白色的薄云缠绕着弯月,薄云轻淡洛竹毫不怀疑一阵风便能散了。 月色下的薄纱暗淡下去,层层的厚重黑云遮住了月亮,就像被捂住嘴巴,任由周围的黑云一层一层的覆盖,那微弱的月光也暗了下去,这下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突然狂风袭来,衣衫和长发都被吹乱,静谧的黑色里全是树叶沙沙声响,一只温热的手握紧了她的手,她还是盯着月亮,月亮还是在大块的黑云之下徒劳挣扎。 风越来越大,有掉落的树枝和石块被吹落山下,在安静的山中显得格外惊悚,一股大风猛地扑了过来,洛竹是这么感觉得,就像用力扑了上来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这一股风过后便停了下来,还未打理乱发,她察觉到空中的碎石和树枝停在了面前的空中,是悬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没有风,一声干脆的铃声传来,空中的石块和杂物在铃声荡开中一起落了下来,发出了落地的闷响。 又是一声铃声,紧接着风铃一起响了,声音整齐划一,浩荡传开,那些萦绕在山间的云雾都散开了,一座同样高大辽阔的山立在了他们眼前,和他们所处的山一样,那山更像是直达天界。 抬头看去只剩下流云,洛竹眯着眼看不太真切,好像有许多根黑线,风卿墨的眼中清晰明了,那黑线是一根根粗壮的铁链,上面看似锈迹斑斑的地方都是腥甜干涸的血迹。 山上只能看见影子,有几棵粗大的桃树,枝干已经连在了一起,树上绑满了铜制的风铃,叮叮当当的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铃声。 如果一切如旧,那山顶上最大的那棵桃树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登峰造极四个金灿灿的大字,那四个字是他的一位故人所写,笔法随性,字迹行云流水。 风卿墨盯着山间的黑影,终于黑影中喷薄出一片火光,那火光围绕着铁链熊熊燃绕了起来,大火吞噬了铁链,也蔓延到了这座山上,火舌一路向下,兴奋的绕捎着,火光越来越大,照亮了大片的山头。 火势烧到了那分界线后便停了,洛竹皱了一下眉,那山顶就是那样秃的吗?火光越来越大,染红了半边天,那火也是只烧到分界线的地方,铁链处还有火焰碎屑从空中不断掉落。 在空中化为了灰烬,洛竹都察觉到了热浪的温度,又是只一下,所有的火光都灭了,一瞬间只剩下冉冉升起的白烟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焦土味,那一个个挂在枯木上的小灯笼却安然无恙。 这些是当初发生的事情,洛竹看着那渐渐小了的烟雾和那一排排灯笼,四周的浓雾又聚集了起来,铁链和那座山被一点点掩盖,月亮也慢慢探出了半个脑袋。 她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没想哭,是眼泪控制不住自己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烟并没熏过来啊,她刚想和风卿墨开玩笑,转头看见了一脸克制的风卿墨。 那表情就像克制了许久的欣喜一瞬间全部爆发,又死死压抑在眼里,她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只剩下泪水还在大滴大滴掉落。 那表情她太熟悉了,当年在魔界离韫玉见她的第一眼也是这般,那种欣喜若狂,那种久别重逢的眷恋和深情。 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风卿墨见她的表情,还有玄参,甚至离韫玉,或许眼前的人也知道她是谁呢。 她想起了师父那句你的宿命就是牺牲,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心里也是,她竟觉得手心的温热也瞬间凉了下去。 她的手淡淡放开了,装模作样擦了擦脸上的泪,笑着笑着就笑出了声来,她擦干脸上的泪看似有些埋怨道:“这火又不是烧我的脑袋,我好端端的怎地就被熏哭了。” 她不敢追究,她甚至害怕他的答案犹豫了,她什么都失去了,就剩了这么一个人,再也禁不住失去。 她还在流泪,他抱着她,她闻到他身上独特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清香,她睁着眼睛任由泪水掉落,心里不住宽慰自己现在不都是好好的么,你哭什么。 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不断重复那句你始终是牺牲的宿命。 “我会离开吗?”洛竹的声音还有些鼻音,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风卿墨身子确是一颤,这句话他早就听过,同样的鼻音和同样的场景,问的不是你会离开吗而是我。 “不会。”轻轻的两个字在她耳边传来,她慢慢松开了手露出一抹微笑,他伸手想牵着她的手,她已经欢脱的朝着山下跑开了。 踩在朦胧的石阶上,每一下都是生疼,她念着他的好,又想着他刚刚的眼神,她看着眼前的路想起了青榕曾说的那句,那条路又长又远,迷途的人总是走不出去。 假的吧。洛竹轻笑了一声,一切都如同假的一般,她一路蹦跳着,他跟在身后,直至东方吐白,天空变成了白灰色,弯月淡的和云一样的颜色,围绕的流云也成了黑色。 雾还未散尽,升起的暖阳也感觉不到暖意,洛竹快步的走着,一刻也不愿回头,站在石阶上的人看着她的背影许久。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云姝 后来,她练功起的格外的早,再也不吵着吃莲花酥了,客客气气的,打闹的时候也是嬉皮笑脸,只是再也不让他靠近半分。 她挑水嫌麻烦,后来直接抬着大缸浩浩荡荡就下了山,又扛了满满一大缸水上山,她依旧和他谈天说地,胡说八道,打趣拌嘴,日子和往前一样,又特别不一样。 院子里她偷偷爬上过那棵银杏树,树上挂着牌子,临冬的牌子上写着:与亲相伴,岁月静好。 轩染上面只有一句话,许一人四海为家。 她的牌子上写着平安喜乐,自由潇洒。 而他的牌子一片空白,上面一句话也没有,牌子上明明有墨的痕迹,像是后来擦去了,那日他将这满树的银杏全部长了回去就是为了防止她看见他的愿望么? 她举着临冬的木牌,上面的墨迹早已干涸,她总能记起临冬对她摆手微笑的场面,不光记得她总能梦见,临冬总是那么温柔,最后还是放不下她。 如果没有自己,他们的愿望应当全都实现了吧。 可惜啊,她一下子全都辜负了。 临冬,我一点也不想你,你回来揍我吧,把我揍成猪头也没关系的,以后我也不同你抢吃的了,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说你那么害怕一个人,怎么就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呢? 可怕的不是失去,很多时候的失去都是一瞬间,真正可怕的是回忆,在某个时间不经意间就想起了过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内心都是翻江倒海的酸楚。 小院子显得空荡荡,只有来去自由的风肆意妄为,吹起院中的枯叶,吹动洛竹的秀发,还有站在门口那人的衣衫下摆。 风卿墨站在院子门口,洛竹站在树下一路小跑着过去,离他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靠近些朝她伸出手,她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手掌扭动,十指相握。 他看着她说道:“从山上下来后你便不开心。”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还是嘴硬说着没有,他眉头微皱还是没有拆穿,唤了一句她的名字。 “我在。”洛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很想告诉他自己就是不开心了,想问问他是不是也把自己当做谁的替身。 “我们以前是认识的,你不记得了而已。”风卿墨的一句话,洛竹瞬间凉透了,温热跳动的地方有一根针狠狠扎了她一下,没有伤口,只是疼的厉害。 洛竹头低了下去,若是以前她可能会反手勒住他的脖子逼问他那个人到底是谁,现在她倒是少了许多勇气,有没有都没什么关系,又何苦扯谎来骗她。 她在无极山生活多年,从婴孩到如今记忆没有少半分,哪里会有什么认识,她无奈的笑笑,说道:“我脑子不太好,倒是不记得我有失去什么记忆,还难为你给我记着了。” “我同你说的没有骗你,就是怕你不开心,我带你去须臾山也是真的想带你练功。” 言辞恳切,语句流畅,还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那我以前叫什么呢?” “云姝。” 风卿墨刚说完便后悔了,洛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松开了手,背过身她以为自己会流泪,眼眶干干的,风卿墨的手就那样悬着,他知道自己犯了错又不知如何哄她。 “洛竹。”他唤她的名字她也没回头,手里的虚竹剑执在手中,朝着地下轻轻一划,一道裂缝在地面裂开,挡在了两人之间。 她握着剑,声音冷清干脆说道:“风卿墨,我不认识什么云姝,你找错人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走远,踩在虚竹剑上晃晃悠悠跑出了许远,漫步目的飞着,不知不觉她就来到了须臾山顶。 那亭子还在,山顶被碎石堆起围成,在这边吧,洛竹转过身面对着对面那座山,一剑横空劈过,云雾被劈开,铁链露了出来。 她的功力提升了许多,离上神还有些距离,就是接近上神,她的体内的力量也越来越明显,比如她可以控火。 以前身子弱都遭受寒毒的人隐藏的力量居然是火,洛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是那股力量很难被她掌控,她只能一点点吸收,更难为的是那股力量被封印了,她几次想打破封印都无疾而终。 或许真的如风卿墨所说他们以前认识,可她还是不开心,她谁也不是,她是洛竹,不是什么青榕云姝,从来都不是谁的替代品。 她踩在铁链上,手里的虚竹剑握得生疼,今日她便要看看是哪尊大神敢动她的男人。 快步踩过铁链,链子下是万丈深渊,脚踩过得地方都溅起细小的火化,链子被踩的轻微晃动,一个纵身跳跃她跌入了松软的云层中。 这座山山顶全是云层,如棉花一样松软无比,山顶上的桃树枝干相连,最大的桃树下的石碑上露出了登峰造极前三个字,最后一个字也被云层淹没。 树上的风铃静悄悄的,挂满了树梢,晃动着一点声响都没有的诡异场面,洛竹走进每个黄铜上的铃铛上的红丝带上都有着稚嫩的两个字,云姝。 从一开始的稚嫩晦涩到后来铃铛上的字条行云流水,妙笔生花,大概这树上挂着的是他从小到大的手笔。 她的手慢慢靠近一棵桃树,树干微微生出薄雾,洛竹闭上眼睛只能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孩子趴在地上写云姝的名字,一笔一划。 云姝,你回来了。苍老的声音传来,洛竹猛然睁开眼睛,手缩了回去,额头已经渗出薄汗。 她不属于这里,洛竹退了回来,站在这座山转过过看对面的那座亭子,那座山的亭子看上去再也没有当初看着和谐,一阵风顺着吹过,风铃竟全都造作起来,铁链被云雾又层层遮盖起来。 洛竹脑袋疼的厉害,这风铃声在她耳边炸开,脑海里不断回应,这个铃声她熟悉,被封印的力量也有了反应,随着铃声一起躁动,洛竹眼瞳变成了红色,她握着的虚竹剑也染上了一层幽红的火。 第一百三十八章 渡劫 不可以失去意识。洛竹左手死死按住虚竹剑,她的头发也红了,体内的那股力量开始乱窜,迫不及待要出来。 调息,呼吸。洛竹屏气迫使自己呼吸的慢些,脑海里始终有个声音唤她云姝。 没有,我不是。洛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心魔,她飞快封住了自己的心脉,这些铃铛真是聒噪,她握着剑一剑砍向一旁的桃树,哗啦一声树身被劈成两半,树干慢慢倒地,落入云层里全部消失不见。 石碑也开始松开,缺失的那个字浮现了出来,石碑最下面的落款是她最不想看见的名字。 树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响得更厉害,刚刚被砍到的树又长了起来,她捂着耳朵,桃树都活了一把,纷纷伸出树枝朝她伸了过来,混着风声,好像都在低语唤着云姝的名字。 心魔,心魔。洛竹意识开始混乱,时刻提醒自己,她看见天慢慢黑了下来,四周都变得暗沉,是下暴雨的前奏,空中的云层一圈一圈卷了起来形成巨大漩涡,而她体内的那个封印也活跃开来。 一声惊雷劈了下来,击在了离她不远处的地面上,山被击落一大块,她的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手里死死握着剑。 不可以就这么死了,先把雷劫挨过了,她握着剑站了起来,头发长的很长,体内的再生之力和那股力量正在拼命对抗,她的头发垂在腰间,此时的头发又变回了黑色。 无论你是谁,都得死。洛竹撑着剑睁开了眼睛,眼瞳慢慢褪回黑色,她察觉到体内的力量战栗了一下,慢慢缩了回去。 一声惊天响雷劈了下来,洛竹对着天空回击,两股力量相撞在空中爆发出巨大声音,火花四溅,雷声震天响。 漩涡里闷哼着,电闪雷鸣,雷电从天而降,洛竹躲闪踩在一棵又一棵桃树上,闪电劈翻一棵又一棵,空气中充斥着烧焦的味道。 骤然间数十道闪电从天而降,她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朝着那火光劈砍过去,两股力量相交,整个天都亮了起来,爆炸声摧毁了附近的数座山峰,山泥崩塌,树木燃烧,破败的山火从山顶上不断涌了下来,此刻的世界如同昼日一般透亮。 天空下起了暴雨,倾盆大雨一盆盆从天中泼了下来,站在雨中根本睁不开眼,雨点砸在身上比冰雹还疼。 洛竹趴在地上,不知是烧烂的焦土味道难闻还是冲刷土地的腥味,洛竹在雨中干呕,掌心裂开一般长出了一颗红痣,体内的封印没了。 她翻过身仰躺在地面上,天上的漩涡已经慢慢褪去,从此这六界又多了一位上神,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砸在她的嘴巴上鼻腔上,天空又暗沉的厉害,这座山的仙气更甚了。 周遭的云雾渐渐散了露出了这座山本来的面目,大火雨水浇灭,难闻的烧焦气味被大雨冲刷的干干净净,这座山的山顶的桃树也被糟蹋的差不多了,铜铃落了一地,有的桃树只剩下了树桩。 山顶上的云层也消失了,这泥土全是红色,暗红的让人心悸,就像干涸的血迹均匀的铺满了一层,石碑也被雷电劈开,裂成了几半,登峰造极四个字只剩下峰还能看出来是个字。 洛竹咳嗽一声,胸腔里也疼的厉害,再生之力已经开始修复她的伤势,它变的霸道迅速在体内搜罗所有受伤的地方,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疼痛也减少了几分。 她的头顶多了一把红伞,他将伞举过她的头顶,她笑了,躺在地上朝他伸出手。 他半跪了下来,将伞轻轻放在她的手中,洛竹推开了伞,伞被推向一边,落在了一旁,她的手拉住他的手,揽过他的脖子,献上深情一吻。 周围的雨水都停了,就这样定在空中,她愣了一下随即收获到了一个更缠绵的吻,他用力抱住她,霸道侵略她的唇间每一处领地,她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的更热烈。 湿吻结束,雨水又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他打横抱着她踩着铁链朝着须臾山走过去。 “你故意的?”她搂着他,脸贴在他的衣物上,两个人在雨中都是湿漉漉的,他的心漏了一拍还是承认嗯了一声。 “要是我没挺过去呢?”她看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十足的把握,浅浅笑着。 “不会的。”他的笑刻在了她的心里,她也笑了,这个男人是真的坏,明明知道自己渡劫在即还故意刺激她,让她吃醋,怒火攻心又慌不择路来了这须臾山。 两人坐在亭子中,洛竹身上的衣物很快就干了,头发也干的极快,她的手温热,贴在他的脸上,还未发力才发觉他身上的衣物也干了。 洛竹摊开掌心给他看那颗红色的痣,那颗痣很小,乖巧躺在掌心,风卿墨任由她翻开手掌寻找。 “你的呢?我怎么找不到?”风卿墨按住她的手,歪着头邪魅一笑,答道:“不急,回家了随便你找。” 洛竹瞪了他一眼,捏着他的红耳朵,心里想着天天调戏我,自己耳根子红的倒是快。 对面的山顶上下聚集勒许多人,他们在四处寻找那位成了上神的大人物,说来也怪,这成神都是有记载的,何况成为上神引来这么大的天劫,这肯定是有预兆的。 可是在三界志中寻不到一位这样的人物,连成了上神的人是谁也不知,也无处去寻,只留下这一堆烂摊子,对面的须臾山他们看不清,只能隐约看见一座高山。 两山之间相连的铁链已经被斩断,这两座山再无联系,洛竹和风卿墨坐在凉亭中看着对面那座山顶上的人冒着大雨一副欲哭无泪。 “你记起来了吗?”风卿墨问道,她坐在他的怀里摇头,眼睛看着地面溅起的一朵朵水花。 她的身子轻了许多,体内的那股力量变得很乖,她的记忆很模糊,只看见了那个趴在地上写字的孩子的小脸,那个孩子就是风卿墨,额头的印记还是很抢眼。 她好像就在一旁注视着他,她一点也不生气,他们真的很久就认识了,虽然她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逛街 “那时你为何会在须臾山?”风卿墨孩童的时候不在妖界也不在北海,居然在须臾山。 “我是被关进来的,你也在。”他如实告知,洛竹仔细回想,没有印象,她感知的全部记忆都是风卿墨趴在地上写字。 “我还未成人形,你是一颗种子,我们交集并不多,再次遇见我也没有多想。”风卿墨第一次见洛竹,认出了她是云姝,他以为只是前世而已。 故人相逢,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面对,转过头,此时的洛竹和当年云姝的心性也大相径庭,他选择了无视,所以并未打招呼。 “我很清楚,我喜欢的不是云姝,是你。”风卿墨说话有时就是这样很干脆,不会让人误会,不想说的就是打死也不说,要么拐上七八个弯。 洛竹偷笑,装作毫不在意,“谁叫你说这个了,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再说那时候不是不熟么,无所谓的了。” 雨渐渐的小了,三三两两下的很不走心,洛竹站了起来,拉着风卿墨的手说道:“我们回去吧,把这座山的剩下的树也挂上灯笼。” 对面山上的神仙也走完了,把地上的铜铃和伞带走了,剩下的什么也没寻到,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可能是想着要挨批了。 洛竹窜到风卿墨的背上,他的肩膀很宽,背上没有什么肉,她死死勒在风卿墨肩膀上,他无奈的笑笑背好了身后的人。 山上的桃树全部被挂上小灯笼,从山脚往上看也是雄伟壮观,洛竹满意的点点头,风卿墨背着她朝着一条小径走了过去。 没有回家反倒是到了远处的陈镇上,洛竹整理好衣衫,挽着手和他并肩走近了城中。 “站住,通行令。”门口的守卫毫不留情的拦住了他们,洛竹还未辩解,风卿墨就晃了晃手里的牌子。 原来他早有准备,那来这城中做什么呢? 两人走进城中还未一会风卿墨突然拉住了洛竹往旁边走,洛竹频频回头也没看见什么可疑人物。 倒是他们两个被路人频频回首驻足观看,人群围住夸赞的无非都是些对相貌上的褒奖,说什么郎才女貌,两个人真俊俏云云。 那些人的眼光有意无意就朝两人脸上打量,以前洛竹出行都是要故意扮丑,洗干净了脸好好装扮也是一位俊俏的姑娘,但是大部分看得还是风卿墨。 只要是女的便都要朝着他看上几眼,又看向自己,这两个眼神是截然不同的,看风卿墨呢是温柔爱慕的目光,看洛竹全是嫉妒愤怒的眼神,洛竹被整郁闷了,难道自己配不上自己身边这位美男么? 早知道自己也扮做男儿,专门就调戏这些没有眼光的女人,自己好歹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 两人商议了一下还是买个面具戴着吧,洛竹想着刚刚好像路过了一个面具小店拉着风卿墨就往回走。 结果风卿墨很抗拒,刚到门口,老大娘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呀公子是你啊,快进来。”老大娘非常客气的拉着风卿墨就往店里走,洛竹心想,这是认识啊。 风卿墨尴尬的笑笑,有几个女子跟着他们后面也进了店,假装挑选面具,洛竹眼光扫过店里,有一对面具挺奇特的,两个面具是分开的,但是又可以并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面具。 面具一半式金色的,周围都是细小的纹路,另一边花纹简单,面具也比较简单,这两个面具左右各一半都是金色,合在一起就是一整个金色的面具。 这个面具还挺好玩的。洛竹放在手上把玩着,风卿墨已经被一群女人包围了,她们又很自觉地和风卿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们相对我相公做什么?”洛竹撂下面具,手里的剑就抽了出来,那群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不过居然没有一个人离开。 真的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洛竹握着剑,剑就架在风卿墨的脖子上,他有些高,她还需给他使眼色叫他欠着点身子。 又是一声惊呼,那群女子纷纷和洛竹保持了距离,面具店的老板娘吓得也是一句话不敢讲。 洛竹咳嗽的一声,换了副凶狠的表情就开始骂道:“你这个败家爷们,让你不要出门偏要出门,那些娘们见了你的美色就走不动道了,猪油蒙了心肝的婆娘哪能记得什么女德,不如我现在弄花你的脸,让你谢罪吧。” 说完洛竹的刀逼近了一些,她是想下手的,面对这么好看的脸她又有些下不去手,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她准备收回剑,风卿墨的两指捏住了剑身,两个人僵持着。 风卿墨委屈巴巴的说道:“当初娘子不也是看中了我这美貌吗?” 洛竹被呛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他会陪她一起胡闹,果然这些都是会传染的,这下轮到她尴尬了,想抽回剑,剑身被风卿墨死死捏在手里,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 有大胆的人已经开始小声嘀咕起来了,小店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洛竹赔了个笑脸笑道:“要不算了呗?” 风卿墨一副更委屈的模样,人群里已经开始有人骂洛竹了,听到咒骂声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冷冷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吓得噤声,他松开剑身,洛竹还在偷偷使力气,未料到他突然松了手。 她的腰被他抱住才未跌倒,他将洛竹抱在怀里,没有让她面视众人,他淡淡的扫了人群一眼说道:“我的娘子只有我能说。” 洛竹看向他的脸时还是清秀俊朗的面容,眼神里依旧是带着温柔的光,他握着她的手走出了店。 再出来时洛竹脸上戴着面纱,风卿墨脸上戴着丑陋的猪头面具,老板娘的桌子上出现了一锭银子。 洛竹看一眼他的面具便要偷笑许久,这个面具实在太丑了,气宇不凡一身贵气的公子哥戴着奇丑无比的猪头面具,有点像一头猪穿了人的衣服一本正经的走路。 洛竹又一次捂着嘴笑了起来,问道:“那么多面具你为何选了最丑的这个?” 风卿墨想了一下答道:“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啊。” 第一百四十章 成亲 论美不自知的最高境界就是这样了吧,事实上他并没有说谎,他以前脸上总是脏兮兮的,带着泥渍或是伤橫,又或者鲜血溅了满脸,死里来生里去,哪里顾得上看脸面,敌人总不能因为你好看少砍你一刀。 所以还真得没有人夸过他的相貌,后来再上战场他时常带着鬼面具,样子更狰狞难看了,直到六界安定之后他慢慢成了妖王,那时的他也并非等闲之辈,又有几人敢拿他的样貌开玩笑。 一个不小心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只有洛竹上来就夸了他样貌俊俏,说是比什么小女子的皮囊还要细嫩几分。 城镇里热闹极了,茶馆里人最多,都在听说书人谈论昨日的异兆,街上的行人也多,两人买了许多红烛还有窗花还有对联。 洛竹拎着酒和点心,瞅了一眼风卿墨拎了许多红通通的物件,她歪着头一直看一直看终于看清楚一个窗花上面是大红色的囍字。 带着新娘出来置办结婚物件吗?洛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对吧,这些不是应该给个惊喜,新娘只需要坐在房里面吗? 洛竹又歪过头,确认自己没看错,“你要成亲了?” 这话刚说完洛竹又觉得自己问的什么废话,他点头,答道:“嗯,你也是。” 她的心悬在了嗓子眼,这也太刺激了,这就等于走在街上,被人通知了一声你要结婚了一样,这么大的事怎么自己才知道,还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她看旁人结婚都是一哭二闹的,旁人要哄了又哄才哭哭啼啼的上轿。 洛竹窃喜又问道:“那还差什么呀?” 风卿墨想了想答道:“喜糖、对联、还有烟火。” “喜服呢?” “备好了。” 她有些蒙了,什么时候备好的,她怎么不知道,忍不住又问:“什么时候备好的?” 风卿墨咳嗽了一声,答道:“你说要嫁给我的那一天。” 洛竹心里炸开了花,偷笑着埋在他的手臂里,她太喜欢了,原来自己说的那一天他连喜服都备好了,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主,这个妖孽必须拿下。 小屋被装饰的喜气洋洋,窗户上全部张贴了喜字,买来的枣子,桂圆、干果那些全部摞成一摞小山,,用囍字封印起来,这次洛竹都没敢偷吃,抽一个其他的都看上去要哗啦啦全部滚掉。 门口贴了喜庆的对联,还挂上了灯笼,石桌和石凳上也贴了字条,门口的几口大缸都没放过,张灯结彩挂满了整个庭院,全部收拾好也到了晚上,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冰冰凉凉。 洛竹看见喜服的瞬间眼睛都亮了,那制作喜服的料子她只在书上见过,叫什么名字给忘了反正又贵又稀有,能集成制成一件衣服是奢侈中的奢侈,红色的喜服穿在身上轻薄又保暖,上面的图案全部绣在另外的外衫上,比龙丘白的那件外衫还要耀眼十倍。 发财了。洛竹转了个圈,头发全部盘了起来,首饰的盒子一打开,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发簪只插了部分,头发全部挽了起来,送她的那支玉簪就插在了最显眼的地方,玉镯戴了满手,是幸福的感受啊。洛竹把剩下的首饰抱在怀里,那满满一大盒都是她的了。 风卿墨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抱着盒子的洛竹呆住了,她也呆住了,洛竹的妆容还是很美的,除了满手的镯子有些突兀。 他的头发全部盘了起来,斜着插了一只玉簪,推开门的瞬间眼神相对,妖孽的面容勾人心魄,举手投足都让人屏住呼吸。 她完全呆住了,良久冒出一句:“为什么你成亲穿一身白?” 模样是没的说,但是他穿着一身白真的很出戏,尤其是在这屋里屋外都喜气洋洋的,他随便一件平日穿的红色衣衫也比这白色的衣衫要好。 这衣衫不是全部素白,上面的金线玄丝袖口领口都绣了花纹,还搭了一点红色,只是看着还是别扭。 “你不是说喜欢白色吗?”他平日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红色,或者黑红,几乎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他记得她说过喜欢白衣翩翩的。 她端着盒子就走了过去,这盒子也是值钱的,黑檀木,上面还雕了龙纹,龙纹细细用彩泥描绘了一圈,每一层里面随便哪一件都是值钱的宝贝。 她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下,白色的好看也好看,只是看习惯了他穿红衣突然换了一件还真是不太习惯,她今天开心着呢,抱着盒子就蹭了过去,抛了个媚眼笑着说道:“我不喜欢白色,我喜欢你。” 风卿墨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措手不及,脸色微变,身上的衣服变回了红色,领口和袖口颜色稍微深一些,笑着问道:“这样呢?” 他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也不算,洛竹手里还是端着那个檀木盒,她贴近了些他伸手抱住了她。 凑在他身上闻了许久,一股浓重的酒味,味道浓厚,一闻就是深藏了许久的好酒。 “你喝酒了?”洛竹扶着他在床边坐下,风卿墨酒劲有些上头,坐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打着酒嗝,胸脯一顿一顿的。 洛竹将檀木盒子放下给他顺气,嘴里嘀咕道:“让你一个人偷偷喝那么多酒,外边又没人,喝那么多酒,还背着我...” 他的食指按在了洛竹的红唇上,洛竹一下子就安静一下,整个屋子里只有越燃烧越旺的红烛发出细小的霹雳声,他一把揽住洛竹的腰肢,她娇羞坐在他的腿上。 他的食指点了点自己脸颊,露出几分孩童般淘气的笑意,将俊俏的脸伸了过去,洛竹脸上全是按捺不住的笑容,樱桃小嘴凑了过去在他白皙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风卿墨笑着倒了下去,洛竹亲昵的推了他一下,见他还没反应,趴在他身上凑近一看,眼睛紧闭,长睫毛盖住了那双勾魂夺魄的双眸,小嘴满足的吧唧了几下,脸上还留着那个唇印。 睡着了? 洛竹张大了嘴巴简直难以置信,在成亲的晚上睡着了? 她粗暴的拍拍他的脸,喊道:“起床了,风卿墨,你怎么能睡着呢?你不知道今晚还有事情的...” “你大爷。”洛竹一把推开了风卿墨,重新抱起自己心爱的檀木盒子,将他头上的玉簪也摘了下来,打开了檀木盒子,好几层的奇珍异宝让洛竹咂舌挪不开眼睛。 这两人在说好的二人新婚之夜,一个睡着了,还有一个数了一夜的财宝。 第一百四十一章 暴风雨前夕 天龙殿。 凤羽领了半块虎符前来复命,进了大殿正好瞧见了刚出来的祁纤晩,她平日里穿惯了艳丽的服饰,突然换了身素净的水蓝色衫裙让凤羽有些眼睛不太舒服。 那件水蓝色衫裙和白色相间很干净素雅,穿在祁纤晩身上总有那么些违和感,凤羽扫了一眼没有多言,那个疯子离她越远越好。 她此时也开心着呢,自从青榕神君死后,她每日都来这天龙殿陪着天尊,心高气傲更不会把凤羽放在眼里。 这个女人就是她高兴,天下太平,她不开心,便要所有人陪着她一起不开心。 天龙殿中还有一位穿着深蓝色衣袍的女人,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一江春水的感觉。 凤羽欠身微微行了个礼,祭司双手交叠微笑回礼。 离韫玉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一齐下跪行礼,离韫玉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段时日他一直在调养生息,再生之力虽然可以修复他的灵力,每一次修复都要遭受重生涅槃的疼痛。 “怎么样了?”离韫玉看着凤羽,凤羽双手呈上虎符,答道:一切尽在囊中。” 离韫玉点头赞许,赐座,又吩咐道:“接下来只需再除去华西仙君、尉犁神将即可,你带领十万大军北上,先礼后兵,若能将尉犁神将收入麾下条件任由他开,不从,便遂了他的心愿吧。” 凤羽领命,他身子微欠准备起来又想到了祁纤晩提醒道:“天尊,属下还有一言,魔界...” 魔界近日又动荡不安,黑曜极力镇压还是有好几处反生政变,祁纤晩整日腻在这天龙殿不问世事,对待事情一味了往狠辣处理,军心、民心也是摇晃不定。 离韫玉看了他一眼示意凤羽继续说下去,凤羽头低了下去,说道:“魔界时局动荡,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 “簌离此次前来就是处理这件事。” 殷簌离身子更矮一截,以示尊敬,凤羽抱拳恭维几句行礼,领着虎符退下。 殷簌离回眸看了一眼凤羽,愈发恭敬,接过话:“天尊,异族人虽势力颇大,大部分也是些蛮夷之人,若真将他们困兽在魔界只怕是也不好掌控。” “本尊自有打算,魔界暂时不急,你去查清前些日子成了上神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许...”离韫玉顿了一下,笑道:“是本尊的故友呢。” 殷簌离也领命出去,凤羽还未走,他插着腰看着大殿前面一片宽阔的玉阶,目光始终看着远方,两排的士兵腰杆站的笔直。 她走过长廊,站在了凤羽身边,身高矮了他一截,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平视他的眼睛。 “大将军在看什么?”殷簌离盯着他的眼眸,他的眸子很平静,听到问题后又闪过一丝疑惑。 他转过身行了个礼,说道:“祭司客气,在下只是在看天边的流云。” 他的态度坦荡到让人不好挑出毛病。 流云。殷簌离重复了一遍,声音又软又糯,刚好能让人听清的音量又带着一丝慵懒,她微笑,像是自言自语道:“怕是要变天了。” 凤羽打量了一眼殷簌离,又想起了祁纤晩,打探问道:“那依姑娘高见,这天是要下雨还是万里晴空呢?” “备伞即可,遮阳避雨亦不是上上之举。”殷簌离见招拆招,她想起凤羽与祁纤晩两人相见,都不言语也不打招呼,一看就是积怨已久,又补充了一句,“将军仪表堂堂,不知心仪之人会是如何绝美之姿?” 凤羽一听绝美两个字脑袋反而有些疼,他遇见的美女两只手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只是蛇蝎美人他也是见得极多,越漂亮的越恶心,祁纤晩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若是他真的找到了一个绝美的女子为妻,每日还要同她斗智斗勇,越漂亮的越靠不住,全靠一张脸取悦男人是他最鄙夷的。 他呵呵一笑,眼睛半眯手里握着的长弓一紧,答道:“无需美人,只需赢得了我手里这把弓。” “为何?” “否则她怎么配做我的女人?”凤羽的一个反问殷簌离哑口无言,眼前人的思维也不能用寻常男人的思维来定义. 她在心底轻笑,赢了他最少也需要神级,放眼天下,神级的不过数十人,他手里的那把惊日弓更是神器,想赢更是难上加难,他还是老老实实打一辈子光棍吧。 心里虽然那么想着,嘴上还是要恭维一句将军高见,她想这世间应该不会有人想赢过这位傻将军了吧。 他们看得局势没有错,魔界如今的确动荡,黑曜和祁纤晩两兄妹把魔界折腾的是乌烟瘴气,战报频频,如不是有异族人暗里相助,又拨了几批军队魔界还真不定能守下。 毕竟当初黑曜和祁纤晩攻下魔界的手段也不光明,完全是趁人之危,如今魔界各方势力养精蓄锐,当然要折腾。 洛竹和风卿墨也来了魔界,她蒙着面纱,风卿墨跟在身后时常看着洛竹有些懊悔的模样。 他可是错过了两人的成亲之夜,早知他便不喝那么多酒了,洛竹成了上神之后第一件事就要来这魔界找祁纤晩算账。 拿回了魔界兵权再集合妖界兵力一路杀到天界,如今的天界大都被离韫玉掌控了,稍微有点影响力要么就是收入囊中,要么就是身首异处,各种意外都有,最扯的是药仙老祖说是炼丹把自己给炼了,就这种鬼话还得硬着头皮相信。 洛竹凭着记忆画了一副魔界地图,将异族人和魔界兵力大致分布的地点标记了出来,这个地方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是那次遭到袭击的地界。 她要确认异族人和魔界的真正布防,以及祁纤晩和异族人如今的兵力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混进异族人探探情况。 那高高低低破旧不堪的棚子还在,那些人依旧那样麻木,风卿墨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树上站着一个人,他歪着头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穿着红衣的两人,那个女人的身影看上去很像洛竹,只是她脸上笑容让他无法确定是本尊,他从未见她笑得那么明媚,虽然只是浅浅一笑,也是发自内心无比真挚。 她回过头的瞬间玄参的眸子亮了,是她没错,可是身边的那个男人让他脸色又变得很难看。 追求者?不对,牵着手呢,兄妹么?玄参站在树上烦躁的猜测着,一棍子敲在树干上就从天而降。 第一百四十二章 遇见玄参 玄参握棍子的手心微微出汗,仇视盯着风卿墨,反倒他一脸无所谓,只将握着的手握得更紧,发展成了十指相扣。 “玄参?”洛竹试探的问了一句。 玄参背过身不去看他们,一脸不悦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又想到她听不见转过身准备再说一遍,洛竹已经接过话,她晃了晃手里的虚竹剑说道:“来做大胆的事。” “你能听见了?”玄参一愣,洛竹脸上的笑意褪去面露尴尬,连忙打圆场:“胡说什么呢?我好着呢,你怎么在这?” 玄参收到了她的眼神提示没有继续,他又白了一眼风卿墨,只冒出了两个字,“巡逻。” 一个人巡逻听上去有点假,洛竹自然不会拆穿,她握着剑的手也环住风卿墨的手臂,介绍道:“这是我相公风卿墨,他陪我一起来的。” 玄参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两人才分别多久就冒出了一个相公,坚定说道:“不行。” 上前就要掰开两人的手,风卿墨抓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僵持不下。 洛竹连忙分开两人,说实话她有些意外玄参的反应,于她而言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他帮助了她,是她的恩人,于她有恩情。 “玄参。”洛竹唤了一句他的名字,玄参咬着牙拎着那根棍子,背过身朝反方向走了,望着他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寞落。 她不知道的是他在这魔界将她和他一齐走过的路反反复复走了多少遍,他想替她好好守着魔界,他知道总有一天她还会回来。 只是没想到,她回来还带回了一人,在他身边的她看起来那么开心,十指紧握,一刻也不愿分开。 让他愿意相信只要坚持一切皆有可能,她就是他的信仰,后来他扛着棍子常在那群手下面前炫耀,炫耀的不仅是他的事迹,还有她给予他的殊荣。 或许那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这样就够了。 他走远了,手里的棍子挥下,离他最近的几根树木应声折断,断成两截,树上栖息的鸟儿纷纷被惊飞。 他停了下来回过头,身后已经看不见洛竹和风卿墨,要是她能追上来该多好,玄参脚步慢了下来,等着一个不可能。 男人不该那么小气的。 玄参一边走一边宽慰自己,眼眶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脚步越走越慢,脚下的枯叶被踩得沙沙作响。 洛竹也没想到玄参就这样一走了之了,风卿墨斜视着洛竹,她手足无措的开始解释自己就跟他见了几面。 “不是这个,他说你听不见是怎么回事?”风卿墨盯着洛竹,等着她的答复。 洛竹眼神飘忽,大脑飞速运转刚准备应付风卿墨瞧见他的臭脸又怂了,她若是撒谎,他一定知道。 “我不是同你说了在天界被离韫玉伤了,好巧不巧就顺便伤了耳朵,后来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什么事也没有。”洛竹尽量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风卿墨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他手里的扇子稍微抬了一下,洛竹条件反射以为要敲在自己脑袋上了,紧紧闭上了眼睛,脸全部皱在一块。 扇子在她的下巴下停留,抬高了些她的脸,她睁开眼一张俊美妖孽的脸就凑了下来深深地一吻,她胸腔里的空气全部被榨干,脸憋成猪肝色,完全分不清是因为这张脸起的反应还是那个吻。 他的脸还没移开,凑得很近,他的鼻尖碰到了她的鼻子,热气呼在她的脸上,”你是我的。” 洛竹羞红了满脸,又不甘示弱,她小声嘀咕着,“那你成亲的时候直接睡过去了。” “哦?原来娘子深闺寂寞没有得到满足心生怨念,那今天晚上娘子可别喊逃。”风卿墨说起挑逗言语也是一本正经,洛竹的脸彻底红翻了,她转过风卿墨的脸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 她拿着地图挡住脸,还是赢不了他,洛竹又羞又恼,地图上的路线和布防差不多他们都看过了,补充了两处之后一份清晰的布防图就有了雏形。 魔界最近战事频繁,黑曜忙的是焦头烂额,祁纤晩偶尔帮着打理一下,只要离韫玉在天龙殿,她一定不是在天龙殿,就是在天龙殿的路上。 凤羽也问过离韫玉为何不拒绝,在他看来祁纤晩这种女人只是有皮囊没脑子,稍微有点智商也全部用在阴狠的地方,折磨人的手段出了名的狠毒和没耐心。 他身边从不缺女人,什么样的都有,只是倒贴的只要被祁纤晩发现了苗头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爱这种东西可以是权利是崇拜是威压,而祁纤晩的爱是疯狂是占有,她的疯狂让离韫玉觉得新奇,比起轻而易举了结她的性命,他更愿意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深渊。 于是离韫玉给出了标准答案:送上门的,为何不要? 也就是那一次凤羽彻底明白了祁纤晩对于天尊的意义,比玩物更卑劣,她始终不可能会是站在天尊身边的人。 此时的纵容也将会成为最后的鸠毒。 异族人在魔界有一处大殿用来商议要事,地址也很好找,那一片中最耀眼最奢华的建筑就是,洛竹换上了殷簌离的衣物戴上面纱,连她身上的独特香味也模仿的七八分相似。 如果要真正的攻克魔界,最重要的就是要拿下异族人的地盘,虽说他们的地盘比较偏远,这选址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易守难攻,倒不是因为地势原因,他们分布较广,内部不知以什么方式联系,聚集迅速撤退迅速,平日懒散真的要抛头颅撒热血的时候那也是不要命的。 暗探暗哨也是遍布很广,只要魔界出了点事情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增援,这也是魔界一直还在黑曜掌心的真正原因。 要想攻下魔界就要先攻破异族人。 洛竹的扮相还是很成功的,再折了几个花草当做侍女,排场就按照那次她见到的进行,一路走向大殿也没出纰漏,估计他们也没想过有人敢假扮祭司公然就去了大殿。 第一百四十三章 殷簌离受伤 大殿里是四位镇守使一直驻守,方便联络他们基本不会离开大殿,见殷簌离来了他们也只是起身行礼面上客气。 看来这异族人内部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固若金汤。洛竹心底暗笑,走到四位镇守使面前就说出了要在举行一次比武大赛,四位镇守使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那次比武大赛异族人里出了个异常残暴的选手,不由分说是直接就打得对方脑浆都出来,一层一层选下来在他手里没有一个活的,后来连上场挑战的人都没有了。 殷簌离亲自给他更换的印记,封为了上级,谁知这人不知好歹居然当着全异族人的面调戏殷簌离,后来那人的手脚被废了扔了出去,殷簌离也被传了个玩不起的名头。 那件事还真不是殷簌离干的,那人的手脚都是被生生打折往反方向奇异的扭曲着,这个手法都不是常见的,只剩下了殷簌离这个从未真正露过手段的祭司,这个亏她是必须认了。 她也不能昭告自己度量大被人羞辱还无动于衷,那人生猛好战脑子不好使也是迟早要丧命的主,于是她才下的令比武大赛要改为两赛制,文试和武试。 “可自上次赛完不过数月...”几人纷纷表露为难,举办一次比武大赛也是真的劳民伤财,铺张浪费,况且这才举行完不久。 洛竹笑着,声音放柔了些,底气十足道:“我只是通知你们。” 四位镇守使面面相觑,不悦也不敢表露在脸上,实际上他们被殷簌离管着也是心中也是多少也些不服,殷簌离从未展示过真正实力,她完全是被天尊直接任命,底下的人只好服从。 只是祭司,异族人实际并无真正掌管者,一只玉手直接拍在椅背上,一下点醒了镇守使匆匆离去布置执行去了。 异族人要重新开设比武大会的消息一出,魔界和异族人都惊呆了,所有异族人又重新赶往魔界。 黑曜更是加强了边界防御,谁也不知道这殷簌离在整什么幺蛾子。 比武大会正常召开,殷簌离也是赶了回来,她本还在调查上神一事听到这个消息连夜赶回了异族,连轿子都没坐。 风卿墨在入口等候多时,拦截住了真正的殷簌离,她打量一眼风卿墨倒是不疾不徐行了个礼。 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随意一个举动都是伴随着铃声,她低声道:“见过上卿帝君。” 见风卿墨无动于衷,梳理了垂在发髻边的一缕秀发,又笑着说道:“不知上卿帝君来我这异族人地界作什么?簌离也好以礼相待。” 风卿墨面无表情,手里的上卿剑已经握在手中,他觉察到了她的紧张和慌乱,即使面容隐藏的很好,她稍微移动的步伐还是出卖了她。 见到上卿剑殷簌离的脸色刷的就白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她走得急先行回的异族,几支队伍还在赶来的路上,再者就是都来了也不够这位喝一壶的。 “掌印交出来。”风卿墨的剑直指殷簌离的脸,剑气扬起她的秀发,她的脸更白了。 交出掌印不就是要她的命,不交也是死,她按捺住惧意点头笑着说好开始解下她的衣袍。 她的手划过面巾,在颈间解下衣袍,深紫的衣袍滑落在脚后露出了一张倾城之姿。 她的脸白皙瘦小,巴掌大的脸,眉眼恰到好处,一颦一簇都似乎在暗送秋波,鼻梁高挺小巧,耳朵上系着根红绳串起来的珠子,樱桃小嘴一抿,直接会心一击,要星星给星星,令人无法拒绝。 这一招她从未输过,越是掩盖住的越是神秘,期望大于希望就是人生巅峰,乖乖拜倒在石榴裙下,她身上还有自己秘制的香气,这香气会增加别人对她的好感。 倒在这手段下的风流鬼也是不少,她佯装羞涩的眨眨眼,开始解自己的第二件衣衫。 她里面穿的不多,三两件模样,褪下一件衣衫后香肩和锁骨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上卿剑微动,一剑直刺她的心脏,她频频后退手袖肩颈飞出许多细针。 细针被一一躲过,扎在树上、地上,她一脸无辜柔弱模样,手里捏着的银针,一根极细的丝线连在针尾,纤细的手指做着兰花指的动作。 “上卿帝君何苦为难簌离一个弱女子。”殷簌离手里的银针没敢主动出击,她必须拖延时间等到援兵到来。 风卿墨一掌袭去,上卿剑直直朝着她飞去,殷簌离手里的银针也是极快,一连几下击开上卿剑,地上的尘土被扫在空中,树枝的枝干也被整齐裁断了好几根。 万念归一。风卿墨握回上卿剑念着口诀,只一剑地面被撕裂开又深又长的一道口子,殷簌离来不及避开,硬着头皮接下,剑气轻而易举劈开她的护体,她脸偏过一旁,从小腹到肩膀都裂开一道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殷簌离倒在了地上,若不是她有几分本事只怕这一下已经身首异处了,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裳,地上流出一片血迹,她的脸上再也没有那份从容冷静,如今只剩下惊慌和恐惧。 她只是听说遇见上卿帝君尽量避开,气场让人退避三舍,原来是死亡会直接笼罩在身上,那种濒死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她再也无法直视他的面容。 妖孽的俊俏脸蛋此刻在殷簌离眼中就是可怕的怪物,他会无情的看穿你的心机,亲手结束你的性命不给你留下一丝希望。 她已经无法动弹了,失血过多脸色变得死人一样煞白,娇艳欲滴的唇色也是泛白,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僵硬的,冷得厉害,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如同虚设。 她已经战栗起来,很想开口说些什么,风卿墨握着上卿剑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之后,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想逃离这里,逃离眼前这个人。 一只羽箭嗖的射过来,风卿墨一剑劈成两半,机敏躲开散开的几只,队伍的整齐脚步声传了过来。 凤羽连发几箭,风卿墨绕开一队人马冲了上来,凤羽趁机抱起殷簌离,她的眼中第一次真正有了热泪,那是对生的渴望,对希望的降临感动,她安心倒在凤羽的怀中,鲜血也染红了轩染的衣襟,胸口和裙摆通红一片。 那一队人马片刻功夫全部阵亡,凤羽抱着殷簌离也早已离开,地面的泥土染红了一大片,树干上也溅上了很多殷红血液。 风卿墨的剑还是干干净净,身上也是干干净净,他避开了血色的地面,轻踩在干净的泥地里,想着洛竹许给他的一个吻飞快消失在这片战场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异族人混乱 洛竹坐在一张加宽加长的横椅上,旁边坐着四位镇守使面色铁青,搭建擂台和布置倒是不难,大都是现成的,那条金丝勾嵌的红毯铺在洛竹面前时,她只在心底默默感叹着物是人非。 想当初这条红毯她连碰都不能碰,如今她想踩几条都行,直接在她脚下铺了几层,置办场地的人不敢说也不敢问到底为什么。 擂台上的那群舞女又在卖力的跳着舞,旋转跳跃,时不时来个飞天,花瓣洒满天。 异族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整整齐齐站了两排,队伍又长又黑,许是看多了风卿墨的盛世美颜,再看这些都觉得歪瓜裂枣。 一声比赛开始,两方的人抱拳行礼一对一对上了擂台,比试还是比较精彩,毕竟上次已经淘汰了许多劣汰异族人。 观看比赛也是比较乏味,一开始还能有些兴致,后来越看越没趣,洛竹都想亲自替他们上擂台,她还需要有大祭司的样子端着,幸亏有面纱遮住脸才没有将她无聊神态露出来。 挺住。洛竹睁大了眼睛看着擂台,台上大汗淋漓,台下的人也是大汗淋漓,大声鼓励呐喊,嗓音一声比一声高,那阵仗比自己赢了还开心。 她坐得地方在二楼,离擂台有些距离,只能感受到他们热闹的氛围,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祭司,祭司。”洛竹是被人摇醒的,她倒在那张舒服的椅子上,睡得香甜,一睁眼天都黑了,四位镇守使脸上铁青。 她连忙坐起身,端正了身姿,又打了个哈欠,指着台下的擂台说道:“你们四个也下去比试一下,赢了的人便是异族祭司。” “祭司今日和以往大不相同,老夫斗胆请祭司给个交代,否则祭司真伪还有待查证一番。”一位上了年纪的镇守使直击要害。 洛竹也不恼,笑道:“若我是假的,那祭司本尊又何在呢?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还不够脚程赶过来么?召开比武乃天尊下令,退居高位也是天尊之意,机会在此看你们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嗯?洛竹下巴指了指擂台,四位镇守使跳下高楼准备迎战,赢了的人可以做祭司,诱惑太大。 赢的前十名跟我来。洛竹屏退左右,只留下了十位刚刚的胜出者,身上的血腥味还很重,脸上全是兴奋。 “最近多事之秋想必你们也知道,你们替我执行一项密令,功成之后许你们锦绣前程。”洛竹的手搭在椅背上,手心放着半块虎符。 交代结束后洛竹抬眼看了下擂台,擂台已经四分五裂,周围还有许多围观群众白白遭了殃,两位镇守使打的是不可开交,有两位已经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台上的两位完全没有保留,丝毫不考虑场地外的人,擂台上本是只动武不动术,估计是打急眼了两人顾不上那么多规矩。 又是哗啦一声,擂鼓倒了一大片,在地上发出轰隆声,那些不怕死的还是聚了一圈又一圈,拍手叫好,有赌局也开起来了,两方纷纷为自己押宝的那方呐喊助威。 风卿墨也回来了,穿着异族人的服饰也很扎眼,台下的女子较少,眼光也正被两位镇守使吸引,没有引起轩然大波。 “娘子,我们该走了。”风卿墨伸出手洛竹敷衍搭在上面,视线没有离开过擂台,鹿死谁手她实在好奇的很。 洛竹招呼着风卿墨坐下,看样子马上就要分出胜负了,里面有个小年轻看着厉害些,年迈的镇守使体力不济了。 风卿墨一瞧不开心了,满心欢喜回来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眼里只有那个打扮丑相的小年轻。 小年轻突然不动了,捂住自己的脖子,眼里全是茫然便一头栽了下去,台下的人欢呼一片将老者举过头顶,地上的那位小年轻眼看着就咽了气。 洛竹扭过脸看着风卿墨,指了指台下使了个眼色,是你干的好事吧?那小年轻马上都要赢了。 风卿墨没有搭理他,放暗器的手也收了回去,一脸傲娇。 她清清嗓子,大声宣布道:“今日胜负已分,新祭司是谁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天尊那里还有要事,剩下的明日再议。” 她又乘着轿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异族地界,惹得底下人一片不满,叫嚣着要给个处理,可怜刚刚经历恶战的镇守使,又要处理这糟心事。 风卿墨将拦截殷簌离简要的说了一下,那样惊心动魄的打斗他就总结了一句话,殷簌离负伤被凤羽救走了。 洛竹换掉衣袍穿着一身正红,衣服和风卿墨一样只是小了一号,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头顶戴了精致的发冠,发髻上插着那根发簪。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凶狠一点,她的妆容化得重了许多,对着风卿墨的眼瞳照镜子,补了点唇色。 “没了?”在他眼里自己小小的一只,她捋了捋额间的一缕碎发,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看着离他那么近的洛竹。 嗯。他回了一声,洛竹笑笑,“没受伤吧?” “没有。”他的话音刚落,洛竹先一步抱住他,两人的温度在怀间升温,她的眼里也有一个小小的影子穿着红色的衣裳,那深情的凝视仿佛在说快夸我。 “好看。”洛竹毫不吝啬的夸赞,风卿墨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她也笑了,大大方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前面的路还很长,她想和他一起慢慢走过。 魔界的隐蔽山洞中,吩咐下指令后,那老者披着黑色披风满头华发,眼里全是欣喜和激动之色,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 玄参跪在地上没有离开,其他将领走远后他依旧未动,在那里呆了许久。 “玄参?”大长老提醒了一句,玄参缓过来应了一声末将领命。 “你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玄参将在魔界遇见洛竹和风卿墨的事如实禀告,大长老不住点头,眼里也有了光亮,自魔尊离去之后魔界水深火热,今日该有个了解了。 也不枉旧友的一片苦心,妍岚没看错那丫头,也不枉右老头子当初拼了老命也要护送她出逃。 大长老拍拍玄参的肩膀示意他起来,玄参站起身后挺拔的身躯挡住了洞口的光,大长老劝慰说道:“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今日便是收获之日,你前去迎接魔尊。” 第一百四十五章 魔界混乱 玄参领命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大长老说的地方,那里是当初洛竹他们离开魔界布了时渊的那座山顶,结界的痕迹完全消失,在长满杂草的地界那两个并肩的红色身影格外显眼。 他从马上翻身而下,单膝跪在洛竹面前,双手抱拳掷地有声说道:“属下恭迎魔尊,魔尊万代,享与天齐。” 身后的士兵纷纷效仿跪在地上,那一句魔尊万代享与天齐喊得震天响,听到洛竹的不必客气,起身的指令后又整齐划一站得笔直。 玄参弯身,回道:“魔尊剩下的人马都在往这边赶,其余的已经按照魔尊吩咐安排妥当。” 洛竹点头,道了句将军辛苦了,他抬眸偷看的眼瞳又看向地面,那个他认识的魔尊又回来了。 那日她背上包袱,背对着他,声音不大不道:“从前我是魔尊,再往后我是小仙,现在我是自身难保的凡人。大将军,以后不必联系了,我们都自求多福。” 他思虑一般又上前拦住她,站在她的面前如同一堵石墙,“洛竹,我不是想逼迫做你不想的做的事情,以这样的结局收尾你甘心吗?” 洛竹沉默,无论是否甘心,她都没有干预的筹码,让整个魔界和她一起陪葬吗?她连个小仙都打不过。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洛竹突然问道,她一直很想问他这个问题,从人界到魔界,他出现的都太过恰巧,如果人界的许平是巧合,那么魔界的南玄参呢? “我不能说。”玄参也很坦诚,他知道瞒不住她,如果他说出了她的身份,那么他便不能再留在她的身边。 记忆的那个她,是剩了最后一口气,也为了心中的信念豁出生命,她并不后悔做那样的决定,向死而生本就是一场赌博。 “不要放弃。”玄参看着她,她久违的笑了一下,“嗯,知道了,我也不能给师父丢脸的。” 魔界的布防还有现状洛竹都是知道的,早在洛竹和风卿墨搅乱异族人内部的同时,魔界的两队兵马已经开始交战。 祁纤晩也收到了洛竹回到魔界的消息,她集结了精锐部队驻守,黑曜不放心还留了一队车轮斧骑兵在魔界。 她也早已坐不住,站在大殿之间徘徊,一遍遍紧张着传令士兵的面容,殿内的能人异士全部派了出去,身边只剩下了三两个服侍的丫头。 丫鬟战战兢兢站在一侧,好似祁纤晩手里的鞭子随时都会要了她的性命。 传令士兵匆匆忙忙赶了进来跪在地上,报告护法边界已破,凌云将军战死。 报——流蕴城守将沈坚弃城投降。 一声声传令过来,祁纤晩的脸色越发难看,终于她看见一个身影跑了进来。 “援兵及时到?”祁纤晩开始着急了。 “禀告护法,异族...异族内乱,无暇东顾。” 祁纤晩眼里的光灭了,此时传令士兵又来了,他磕磕巴巴的报着魔尊身陨沙场,嘱咐护法赶紧出逃。 手里的鞭子没拿稳一下落在地面,整个人也踉跄几步扶着椅凳才勉强站稳。 她隔空收回长鞭,眼眶迅速泛红,泪滴大滴大滴掉落,声音里全是空洞问道:“兄长尸身何在?” 传令士兵有些为难,扭捏着不知如何答话,实际情况比他传报的还要惨烈,兵心不稳,几乎是不战而败。 “带我去!”祁纤晩握着长鞭还未等传令士兵起身,殿外就传来了厮杀声。 洛竹他们已经杀到了玉石阶下,长长的石阶上不断增援的士兵被劈翻,击飞,玉石阶上沾染了一滩又一滩的鲜血,和当初那日一样。 祁纤晩站在最高的阶梯上看着不断涌上来的士兵和嘶喊声,那两个红色身影格外刺眼,眼中钉肉中刺。 她果然还是小瞧了他们。 洛竹也瞧见了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的眉毛一挑握着虚竹剑就冲了上去,祁纤晩一个长鞭甩了出去缠住了虚竹剑,没想到长鞭竟被活活劈断。 她往后退了几步,眼眶还是红红的,此刻她算是明白了几分当初在天界洛竹的心境,她依旧不服气,她就是恨,恨所有人。 洛竹已经跃到她的面前,根本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几招招式行云流水就使了出来,祁纤晩节节败退,往后闪躲。 风卿墨也跟了上来,他还是那般面无表情,一路杀出一条血路衣衫和上卿剑上丝毫未溅上一点血迹。 干干净净站在洛竹和祁纤晩中间,将洛竹护在了身后,祁纤晩见状,笑得很大声。 “这么大的阵仗怎么不见临冬呢?”祁纤晩不忘挑衅,手里重新幻化出长鞭,她的长鞭由一个个小的碎片聚集而成,片刻恢复形态。 提到临冬洛竹充满了杀意,手里的虚竹剑更是直接泛着红光,她只想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 风卿墨是有些意外的,魔界居然只有祁纤晩一人,异族被洛竹打乱,比武大赛的十几个人带着虎符去调动军令,不服者格杀勿论,四位镇守使只剩下一位身负重伤,整个异族群龙无首。 只是隐神殿不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才对,凤羽、小时还有天兵或者凭祁纤晩和离韫玉关系,离韫玉也不会坐视不理。 如今这魔界七零八落离韫玉不会不知道,可除了一些车轮斧骑兵和魔界将士再无其他援助。 “小心有诈。”风卿墨握住了洛竹的手,她手里的虚竹剑瞬间安静了下来,红光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一个黑影朝着祁纤晩袭去,手里的长鞭下意识就挥了出去,长鞭打在黑曜的脸上皮开肉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睁的大大,头颅以下都是空荡荡的,那双眼里表达了太多的感情。 祁纤晩睁大眼睛瞪着黑曜的头颅远离她滚向一旁,嘴里那句兄长变成了无声。 远处的一抹白色身影,削瘦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收回长袖,看着从袖中送给她的礼物,满意的驻足观看那场大戏。 风卿墨顺着望去,瞧见了隐藏起来的离韫玉,他也愣住了,离韫玉见自己暴露了倒也不恼,慢悠悠飞了过来,落在了祁纤晩身边。 祁纤晩见了他竟一下坐在了地上,指甲死死嵌在地面,几个指甲都撕裂冒出鲜血,她呆呆看着他,嘴里不断重复那句为什么。 那是她这一生所爱,舍了性命也不惜护住的人,他就那样亲手将自己的至亲头颅送到了她的面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 挑衅 洛竹也愣住了,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情况,她也没想到离韫玉会这样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他瘦了许多,脸上的气色却好了许多,许是身体抱恙以前都是温温柔柔的气质,如今多了几分邪气和飒爽,笑容丝毫不变。 他的笑一点也不夸张,只是浅浅一笑,给人就感觉他记住了你,发自内心的温暖着你,识破了那面具才会发觉那笑意只是为了从你身上找到出你内心的脆弱,然后毫不留情的摧毁掉。 离韫玉的腿似乎有些腿疾,步子有些不统一,他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祁纤晩一脸不屑,转脸微笑着和洛竹打了个招呼。 “洛姑娘,许久未见。”他的面容没有法术修饰时,倾城的脸上布了些黑色的细纹,不一会那些细纹又消失不见,他的手始终一只背在身后,另外一只放在身前。 手撤下去的时候,那支骨笛露了出来,骨笛尾端有根红绳结,将骨笛显衬的更加剔透,别在腰间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反而增添了几分仙气。 洛竹皱眉看着眼前人,不知他又要玩些什么把戏,风卿墨上前一步挡住了离韫玉的视线。 他毫不畏惧直视离韫玉,仿佛要将离韫玉看穿,坐在地上的祁纤晩好像终于缓过神来,她抓着离韫玉的小腿,妩媚的脸上全是泪痕,血迹染在了离韫玉的白色衫裙上,触目惊心。 她不死心,仰着头泪如雨下唤着天尊,脸上全是心碎和不可置信,她知道离韫玉不会救她,也不会再理魔界的事,只是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待她。 魔界的局势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去找过离韫玉,得到的回答也是无所谓的态度,对于离韫玉来说她只是一位属下,即使他们承欢,关系亲密,她也是一颗可以舍弃的棋子。 她明白,她都知道,但他不一样,他就是自己的光和希望,她舍不得触碰,要擦得干干净净放在心尖上捧着的人。 她去求过他,离韫玉不愿拨兵给她,对她的请求熟视无睹,也不惜将她关在殿外一天一夜也不理睬,那时她只以为到了她效命的时候了。 她愿意,可惜她想的太过简单。 直至现今她还是不愿相信眼睛所看见的,死死拽着离韫玉的裙摆,眼里氤氲哀求着自己的心上人,渴望他给予一个回复。 离韫玉搀扶起祁纤晩,她的腿都是软的,挣扎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她的视线在他的脸上从未挪开过,她在等他的回答。 离韫玉温柔替她擦去脸上的泪,轻柔抚摸着她的脸颊却薄凉的伤透她的心,他浅笑说道:“有的时候女人需要乖一点,这样被遗弃的时候也不会变成疯女人。” 祁纤晩摇头,不住呢喃:“不是这样的,天尊,你说过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我们在一起经历那么多,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还有兄长...” “你自作多情了。”离韫玉给出了清晰的答案。 “不是这样的,你骗我。”祁纤晩疯了,她大吼着还想靠近离韫玉些,整个人被推开身子往后趔趄几步,压在了石柱上,胸腔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眼里的厉色也恢复了几分。 她扶着石柱狂笑,疯癫的大笑,嘴角的鲜血也未擦去,牙齿上也是殷红一片,她指着离韫玉,“我知道了,因为青榕是吗?你想替青榕报仇。” 提到青榕的名字离韫玉的脸色也不悦起来,眉宇间全是杀气,祁纤晩看着他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捂住了胸口,那胸腔自己珍视许久的真心正在一点点溃烂。 她扶着柱子恶狠狠瞪着离韫玉,对视的一瞬间她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她笑着挑衅道:“我不后悔,再给我选一次我也还是会那样做,离韫玉你这种人只爱自己,那一颗心满满的盛满了自己,半分也容不下别人,我是在帮你,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 她愈发笑得疯狂,像是计划得逞了一番,她不怕死,她愿意为离韫玉死,她只要清除掉他身边一切碍眼的人,那样她就赢了。 她要的就是他记住她,只要活着就要一直记住她,她的爱是掺满了杂质的,权利、富贵、真心、计谋、尔虞我诈多到她自己都分不清的感情,只有爱他才是整个心活下的动力。 只要活着她便会爱他,也会一直疯狂下去,她爱上那种危险又不易得到的快感,只要离他稍微近一点她都开心。 离韫玉和她对掌控的病态向往是近乎一样的,她懂他,也永远得不到他,他那好不容易清扫出来的一点小小角落都站满了青榕的影子。 只要她除了青榕,她就赢了。 她不好过,那就都别好过了。她就是靠着这病态的逻辑活着,疯狂贪婪吸收着离韫玉的给的所有情绪。 她擦掉眼泪,炫耀着笑着说道:“韫玉,你看我还是赢了,青榕她根本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你,我不一样,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 离韫玉也赞许的笑了,说道:“可惜,我爱她。” 直言不讳表达出爱意的离韫玉,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这件事好像理所应当一般,祁纤晩也直言不讳道:“没关系。我知道。” 两个疯子。两个人叙旧一般完全无视周围一切,离韫玉伸出一只手,祁纤晩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离韫玉握住她的手又松开,张开了怀抱,祁纤晩奔向他,眷恋最后一丝温暖。 “再见。”离韫玉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祁纤晩笑着,脸上带着笑意一脸满足,离韫玉拍拍她的后背,身子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分身术。离韫玉原本是想亲手了解她的性命,可惜那样更是遂了她的心愿,她是疯子,他也是。 整个殿前又空荡荡的,只有还保持着亲昵姿势的祁纤晩,她回过神看着洛竹的眼神变得怨毒无比,与刚刚柔情截然不同。 “洛竹,你知道临冬怎么死的吗?”她擦去嘴角的鲜血笑着看着洛竹,补充道:“她死的时候还唤着你的名字,担忧着你是否安全,瞧瞧,你可不就是生龙活虎吗?” “祁纤晩。”洛竹翻身一跃横空一斩,身后的几根石柱应声倒地,祁纤晩先一步躲开,她还在挑衅。 洛竹划破手掌心,鲜血淋在虚竹剑上,魔剑的血性被激发,四周天气移动,洛竹的一双眼眸也变得猩红。 她站在原地,食指和无名指并拢朝着祁纤晩的方向一指,虚竹剑飞了出去,只一剑生生刺穿了祁纤晩的胸腔,又飞了回来。 洛竹瞬移过去,掐住了祁纤晩的脖子,五指聚拢不断施力,祁纤晩的面色通红,呼吸阻碍。 她不以为然,今日她就没打算活下去,她想若是洛竹见到了临冬的尸首应该会更加痛苦吧。 祁纤晩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想见临冬吗?我带你去。” 上卿剑对准祁纤晩扔了过去,洛竹抢先挡住了上卿剑,风卿墨收回剑,拦住洛竹。 “你别去。” 洛竹体内的力量虽能控制大半,还是不够稳定,稍加不慎就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最后要护住的人 菁华池内。 菁华池中间有一个奢华的圆形澡池,池子里的水还在冒着雾气,外围还有一个大上两倍的水池,池子里飘着各色的花瓣,一条长廊直通中间的澡池,长廊地面上刻着娟秀的莲花图案,两排的灯盏顺延着长廊过去。 祁纤晩被扔进水池时,血水渗进池子中,整个人被冻得发青,满池的清水被染红,这池水在贪婪的吸收祁纤晩身上的血液。 她狼狈的朝着岸上挣扎,水池里的水毫不留情的拴住她,任由她沉入水底,一层又一层的血水被激起浪花,荡漾开来。 洛竹连忙拨开四周的水,拉着祁纤晩上岸,她的脸已经惨白,眼角泛黑泛青,如同鬼魅一般。 她咳出一大口水,大口大口喘气,她盯着洛竹戏谑说道:“我恨毒了你,青榕都被我除掉了,可惜就是没能杀了你,不过没关系,看到你痛苦也是一样的,你不是问我临冬在哪吗?你去找啊,她就在这里,还有你师父,他也在这里,正好你们师徒三人好好聚聚。” “你说什么?”洛竹瞪大眼睛开始搜索,风卿墨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抬眸和风卿墨对视,他摇摇头轻声说了句,“别看。” 菁华池的石壁上点了许多盏灯,灯芯的烛火亮幽幽的,洛竹闻到了灯油的味道,瞳孔骤然放大,是尸油。 洛竹环顾四周,满墙和满地的灯盏晃眼在脑海一一浮现,怎么可能呢,她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一片空白,脸上全是慌乱和害怕。 “不可能。”她重复了一句,手里的虚竹剑落在了池子里,整个人不断的往下坠,风卿墨手被推开,洛竹往后退了几步,眼里全是那些被点亮的灯盏。 她的手颤抖的触碰离她最近的那根灯盏,滚烫的灯油将她手指烫红,脑海里闪现的全是一下下长鞭和疼痛。 “洛竹。”风卿墨刚碰到她的手臂,她大叫一声别碰我,风卿墨蹲在原地不敢动弹,祁纤晩在身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洛竹艰难吞咽着口水,所有的感官一下全部袭来,黑暗的菁华池,临冬被捆在最中间的澡池中,全身浸没在里面,身上的斑斑血迹将池子里的水全部染红。 她眼眶里空洞洞的,殷红漆黑的血洞让人瞧了生了一层冷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少说也有几十处,她张了张嘴,血水被吞咽进肚,水面露出咕噜咕噜的水泡。 好黑啊。 水底伸出许多白骨手爪抓住临冬,一下子四分五裂,满池的血腥味浓重难闻,只能瞧见满池的血水和张牙舞爪的鬼爪。 洛竹浑身冰冷,她膝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与地面接触砸出声响,她的身子不住的战栗颤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洛竹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莲花图案,她的眼睛空洞洞的,如同脑海里的临冬一眼,风卿墨抱起她替她封锁住了穴道,替她疗伤。 她什么也感知不到,所有感官都闭合,她在血池中被那些鬼爪撕裂一次又一次,她的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她抬眸甚至瞧不清了风卿墨的模样,只能感觉到祁纤晩跪坐在地上看着她这般模样的狞笑。 祁纤晩仰着下巴,欣赏着她的窘态,洛竹的眼睛里只有血红一片,周围的一切都是血红的,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身体里一股清凉的灵力传来,又很快被压抑许久的血红色力量吞没,她抽身开外,只能看见倒在他怀里的自己,一脸绝望。 临冬,对不起。 师父,对不起。 她想守护的家人没有一个能守住,他们都是因她而死,洛竹身体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脸色竟也变黑了许多,多了许多分死气。 那股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洛竹半点也无法招架,就像被人从身后突然捅了一刀又猛然抽开,那瞬间的窒息淹没整个人。 虚竹剑从水中升起,风卿墨察觉到身后有异常,怀里的洛竹眼睛已经赤红一片,一眨不眨盯着前方,他继续施法,此时若是突然停了只怕洛竹真的有危险。 随着洛竹握紧拳头,虚竹剑乖巧落在风卿墨散落在地的衫裙上,刹那洛竹也恢复了神志,她眼珠转了一下,眼里全是后怕,虚竹剑离风卿墨的脖颈就差分毫。 “相公。”她怯怯唤了一声,前面一直强忍没有落泪的她,一滴豆大泪滴从脸颊划过,身子还是在颤抖,看上去又弱小无助,她在害怕失去,这是她一定要护住的人。 风卿墨擦去她脸颊上的热泪,眼眶也有些红,只是他隐藏的极好,微微一笑便什么也瞧不出来,将心上人拥入怀中,柔声道了句,“不哭。” 风卿墨微侧回眸瞧了一眼祁纤晩,气场变得压抑和愤怒,灯盏在剧烈的晃动,有几盏灭掉了,灯芯耷拉在枯油里,祁纤晩往后退了半步。 我不会给你们折磨我的机会。祁纤晩心里默念,握着一块碎刃对准自己的脖子下了死手,一只纤细玉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洛竹盯着她,祁纤晩的妆容已经褪尽,没有了平日娇艳妩媚的媚态,看上去更像是失足落了水的柔弱女子,她也狠狠盯着洛竹,眼里的杀意丝毫不弱。 “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轻易解脱?”洛竹与她对视,眼里也装了个深渊般将她锁在其中,祁纤晩居然生出一丝惧意。 她的泪痕明明还没干,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的俏丽脸蛋,可是她却让她生了惧意。 祁纤晩死死拽着手里的碎刃,掌心被割破,流出血来,她本想嘴硬或者再来一两句狠话,面对这样的洛竹她此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洛竹的眼睛没有从她眼睛里挪开过,她将祁纤晩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折,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祁纤晩的脸扭成一个包子脸。 她还是硬气的,抢先一步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在最后一刻还在笑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流出,“我还是赢了。” 她笑着,洛竹也笑了,嘴角的那抹笑意让祁纤晩还在疑惑时,祁纤晩脸上的皮肉在一块一块的掉落,右脸露出一个狰狞可怕的疤痕,几乎占据整张右脸。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处理后事 洛竹抓过她的后颈按在池边,让她好好看清了自己的模样,池边的她样貌丑陋,丑态百出,祁纤晩挣扎又被按入池中。 在池子里咽下好几口池水,那池底全是森森白骨,池底的血水又冒了出来,伴随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祁纤晩挣扎的更剧烈了,眼睛睁的大大的活活在水底咽了气。 洛竹一把将她扔进最中央的池中,池子里的白骨手很快将她搂住,虚竹剑自上而下插进池中,白骨手被纷纷吓退,缩回池底。 祁纤晩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再也没有生前的跋扈,洛竹的手在她身体上空停留了一会,输入了灵力进她体内,那双哀怨的眼睛又慢慢转醒。 醒来的第一瞬间就是震惊,她盯着洛竹满脸难以置信,洛竹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在这池底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该怎么惩治你们知道,只有一点,我要她活着。” 祁纤晩大惊失色,嘴巴已经被一只白骨手死死捂住,她惊慌往外逃,手死死搭在池边往外用力,池底的骨手越来越多拉扯住她的衣衫、手脚,那一刻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就是个被人任意蹂躏的玩偶。 衣衫被撕破,皮肉也暴露在空气之中,她急的掉出泪来,大滴大滴的泪不断滑落,害怕看着池底,无助的摇头哭泣,手被生生折断拉回池底。 洛竹静静伫立百感交集,她记得年幼时常缠着师父将她变成大人,那样她就可以穿好看的衣裳涂好看的胭脂水粉,那时无极山的客人还很多,来山中做客的人都是以一种说不清的目光看着她和临冬。 长大以后她才知道那目光是羡慕,羡慕孩童的天真烂漫,了无心事,那时她也不知道成长会那么疼痛,在你的心底埋了一根刺,贯穿心脏,没有鲜血淋漓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深夜的辗转难眠。 她低下头瞧见了自己的鞋子,上面沾染了些许泥泞,风卿墨站在她的身侧,抬眸便瞧见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他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风卿墨拉着洛竹离开了菁华池,派了几个士兵看守,嘱咐了句无论里面传出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 后来驻守的士兵站得远远的看守,听说菁华池里面的惨叫声令人心生寒意,退避三舍。 没有人知道里面关了谁,只知道日日夜夜里面都会传出凄厉的鬼叫声。 处理掉祁纤晩兄妹,各方主将陆陆续续聚集在大殿之中,听候下一步指令。 洛竹坐在王座上,殿内聚集了些老臣,他们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魔尊算不得满意,他们所听所见的不过是她上任没多久魔界便惨遭横祸,之后不理不问,如今魔界动荡,大长老等人集结苦战,她又出现了,说是白捡功劳也不为过。 虽然黑曜死在她的手上,这么多年她并无作为也是真的,底下的将军文士等等各怀鬼胎,揣摩着这位魔尊的心思。 她若是继位了想必先要严惩那些与祁纤晩和黑曜暗中勾结之人,杀干净了重振一下魔尊的威风,底下还是有不少祁纤晩兄妹的乱党,此时都在一旁满头大汗。 风卿墨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的上卿剑晃瞎了众人的眼,底下人开始议论纷纷,上卿帝君明明失踪许久,传言早已魂归六界,可是他手中的上卿剑绝对是真品。 那经历厮杀和浴血的灵剑,上卿剑又是神器的神品,灵性悟性更是极高,这把剑不会被认错。 原来魔尊和上卿帝君联手,不对,上卿帝君是妖界的人,后面的话他们不敢再想下去,谁知道这位爷是想帮魔界还是吞了这魔界。 玄参站在中间,身边的人小声议论着上卿帝君和魔尊的关系,他听得直皱眉又不愿反驳这些愚人,他只要开口一句,能被这些人追问到烦死。 还有人居然说上卿帝君是借机博取魔尊的信任,伺机侵占魔界,玄参翻了个白眼,实在忍不住说了句:“他两犯不着做这等事,巴不得互送地盘才顺了心意。” 别说地盘了,洛竹开口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风卿墨也会想尽办法给她摘来,这些他哪里看得上。 “你怎么感觉酸溜溜的?”另一位将军挑破了玄参的心事。 “关你屁事。”玄参吸了下鼻子,偏过头不愿理会他,自己有那么明显吗? 他偷瞄了一眼坐在王座上的洛竹,刚刚明明还正襟危坐的她见风卿墨来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他算是领教了笑靥如花这四个字。 风卿墨在她身后站着,两人偷笑着,为了保持一下两人的身份还偷看对方,玄参错开视线,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周围这些人更烦躁了。 “诸位。”洛竹一开腔,大殿上立即安静下来,她举着虚竹剑,魔剑模样变了,可众人还是认得出魔剑。 众人纷纷跪拜,齐声高呼魔尊万岁,千秋万代。 “我知道诸位对我有些不满,本尊意令,谁能从我手里夺了这虚竹剑,退位让贤。” 洛竹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哗然抬头看了一眼皆又不敢言,玄参个子很高,他别着脸,在一群卑躬屈膝的人群里显得更高了。 “玄参你有话要说?”洛竹也觉得奇怪,只见他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自刚刚一直别过脸不愿看她。 玄参心想哪敢有话说,只要有一个人说不字,你身后的上卿帝君就要发飙了,刚刚上卿剑都故意怀抱举高,一副别人欠他千八百万的臭脸表情。 洛竹见他是笑着的鞠躬行礼,嘴里念叨的是属下不敢,一副不情不愿被逼无奈的错觉。 回过头风卿墨乖巧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大长老乐呵呵的和稀泥,说了好几句好话,他年岁大了实在不愿再生事端。 “本尊不喜缛节,只说两点,第一,魔界动荡,自此不允战乱,处理好剩下事宜,安定民心,征集兵力。第二,殿内还有许多乱党勾结者。”洛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一圈,有些腿软的已经摇摇欲跪了。 她继续说道:“本尊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后面琐事繁多,多得是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一切看你们表现。” 大长老犹疑,张了张嘴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听这意思是这位魔尊,放着好不容易聚拢的形势不打理,另有打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告别 洛竹考虑过魔界的时势,她很清楚的真正棘手的不是魔界而是离韫玉和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布下的阴谋诡计。 离韫玉是什么人,洛竹再回想背后也会生出寒意,上古悉储就在他的体内,换句话说他已经将它消化了,一个连上古都不能战胜的神会有多么恐怖。 他不是急性子,他沉醉的是过程,对于结果他极其自信,天下是一盘棋局,他在不起眼的地方落下几枚棋子,又收下几枚,再仔细一看,这天下尽在囊中。 我不喜欢被选择。洛竹记得离韫玉说过这样的话,他不需要选择,他喜欢掌握生死,甚至如今这局面,也许是他闲致了许久,才找了他们陪他玩上一局。 赌的就是生死。 理清楚思路,划清楚筹码,胜算很低,洛竹和风卿墨推算过,离韫玉身上的伤算算时日全部恢复了。 天界也被他掌控住了,数十万天兵皆归其有,车轮兵也有大概几万人,除去凤羽、小时等大将不算,最坏的打算即是影兵也被他收入麾下。 光影城被屠,如今想来与他脱不了干系,拥有了影兵等于拥有了一支无敌的队伍,即使不听令自己也绝不能让别人得到。 这些都是洛竹私下与大长老商议,凤羽站在一旁神情复杂,大长老长叹一口,无奈的摇头。 “孩子,我老了,天下只能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你们要好好活着。”大长老眼里有泪花,一路走来魔界的惨状他都看在眼里,战争用残酷来形容也觉得轻巧了。 战争就像将你密封在沼泽之中,越挣扎越痛苦,无力的反抗任由身体越陷越深,它令你失去的是突然从你身上扯下一块皮肉,日复一日,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伤口,直至白骨森森,泪流满面,夜不能寐。 你所认识的所熟悉的全部化为乌有,在一个密闭黑暗的空间不断游走,所触摸的都是鲜血淋漓铺满的道路,温热肌肤传来的都是将死的游丝气息。 贫瘠所带来的是更深刻的复杂和黑暗,烧杀抢夺,毫无秩序,想活下去就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和手段。 这时的善良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大长老已是白发苍苍,胡子也花白了,他看起来比师父还要大上许多年岁,他比师父多了几分怜爱柔和,师父比他多了几分欢脱乐观。 她身上背负的也太多,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私心还是大义,她想要的就是用离韫玉的人头祭奠临冬和师父。 魔界历经大战,战力兵力不及从前,满满算上也就几万兵力可以调动,妖界的十万大军,跟离韫玉一比就是以卵击石。 洛竹挤出一个笑容,宽慰道:“大长老不必忧心,一人之力尚且弱小,联结天下之力万事皆成。” 她跪了下来,给这位年岁以高的大长老行了跪拜礼,一字一句的说道:“魔界烦忧您再操劳一下,若是有合适人选亦可直接上任,魔尊之位,晚辈其实受之有愧。” 大长老嘴里念叨着折煞老夫了连忙扶起了她,允诺道:“魔尊放心,老夫在一天,外界宵小休想入我魔界半步。” 时间紧迫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洛竹站在魔界边界时恍如隔世,第一次她离开魔界,每一次都是变故很大,这片天地沾染了太多鲜血,她也见证了许多人的死亡。 物非人非,心境大不相同,笑意再也难以露在脸上。 她记得妍岚姑姑为她践行,笑着说的那句此去山高水远,一路保重。 那句话她现在知晓分量有多重,承载了太多。 风卿墨幽幽道:“娘子又在偷偷想心事,不带上为夫。” 突如其来的话惹得洛竹又气又笑,贫嘴反问:“那不妨相公教教想心事的时候如何带上旁人?” 玄参尴尬咳嗽一声,这两又开始秀恩爱,完全不顾及身边人的感受,风卿墨准备作答的姿势也收敛了回去。 “魔尊,去个地方吧。”玄参想带她去看看魔界不一样的地方。 他说的地方很普通,和人间很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也是深受战乱之苦的人,他们的脸上挂着的却不是愁苦,是对未来的希望。 那里也没有多华贵的房屋,和那个可怕的地方一样,住所都是简易搭建起来的棚子,破烂不堪。 那里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年轻点的都去从了军,晚上的时候年老的人会坐在篝火旁,笑吟吟看着手牵手的孩童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他们脸上的笑是藏不住的,生命和快乐都安心交给了魔界,他们信任自己的选择,尽自己的能力不给魔界添乱,他们给予的是真正的爱和期待。 洛竹慢慢放开了搭在玄参手臂上的手,两人对视,玄参在她脸上看见了一抹浅笑,罕见的见她真的从心底真正的流露真实。 眼里亮晶晶的,好像有光,她好像在说原来魔界还有这样的地方,真好。 她微笑,诚挚道谢:“我看见了,谢谢你。” 玄参双手无处安放,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脸上极力克制情绪,咬着下嘴唇将笑容硬生生的憋回去。 他偏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用。” 风卿墨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霸道拉过洛竹的小手举高,宣誓主权,换上一副得意又无害的表情道别,“我和我家娘子走了哦。” “一路保重。”许是那一双十指紧扣的手有些刺眼,说完这句话玄参头也不回的就飞走了,看这架势路上不知道那棵树又要倒霉。 洛竹和风卿墨兵分两路,风卿墨去北海,洛竹去光影城,他们此番想要确定的就是各自到底有多少筹码,离韫玉也好,他们也罢,一旦开战免不了生灵涂炭,既然要打,那就彻底全盘清算。 原本洛竹想换过来,只是北海也不知局势,风卿墨不放心她一人前往,风卿墨进出北海相对自由,冲着他父君的薄面,也不会为难他。 第一百五十章 光影城旧事(一) 光影城还是漫天黄沙,洛竹那时兴起洒下的草籽花种一个没活,一脚下去全是泥沙,行路都艰难。 说书人的十里铺居然还在,遍地黄沙也无行客,店内荒凉萧条,里面竟走出一人,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 许平瞧见了洛竹也是愣了一下,继而笑了,每次卜卦遇上奇卦他总是遇见洛竹。 奇卦讲究机缘,他含笑点头道:“洛姑娘,别来无恙。” 洛竹回礼,那声许公子令他喜笑颜开,身后竹篓传出轻微咳嗽声。 “哦,竹篓里的小妹,身子羸弱,光影城有在下一直寻找的药材,诶,你的声音...”许平略微提点,不敢多问,唯恐唐突。 她浅笑点头,遇见故人还是有些欣喜,“说来话长,不知那药材长什么样?有何秉性?” “冰玉莲,性寒味甘,喜极寒之地,花瓣剔透,花蕊晶莹略微泛蓝,很好辨认。不知洛姑娘来这大漠作甚?”许平如实告知。 冰玉莲她知道,雪桦不就是用它救了星君的性命,若不是听得真切,许平逻辑清晰,她真的怀疑是自己恍惚间听错了。 来大漠找冰玉莲,看他一脸笃定说不定这大漠真的有也不一定的,洛竹避重就轻,答了一句来找人。 光影城与刘鬼手一别许久,自那一别江湖上再也未曾流出半点消息,光影城、刘鬼手、十里铺,通通没了影。 那时她实在好奇风卿墨打开折扇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还有那绿色锦囊里到底是何物,能让他轻易改了话锋。 只是风卿墨嘴巴严实的很,软磨硬泡也不愿多说,这次来了大漠他也只是告诉她,让她找到刘鬼手,告诉他现在是时候了。 大漠这么大,没有一点联系手段,也没有半点能泄露出去的消息,难不成刘鬼手有千里眼顺风耳,她洛竹一来光影城他就知道了。 “魔尊大驾,鄙人有失远迎。”身后磁性沙哑的男人声音适宜响起,洛竹表情丰富,自家相公是对的,他还真的就知道她来了。 洛竹挤出一丝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客套着说道:“刘大侠客气,正愁不知何处寻您呢,还是刘大侠厉害不出大漠也能知晓天下事。” 刘鬼手身上的江湖气很重,说话言语间也带着几分戏谑,洛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老江湖,总觉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套话,然后再下套。 他的脸上有道伤疤,杀气显得更足,完全没有半分书生气息,若是说许平是刘鬼手看上去倒是更像,正主呢是丝毫没觉得会画出光影画卷的人。 他瞥了一眼许平,不屑一笑说道:“许大圣人也来了。” 许平对这称号不恼,客客气气回礼,那句刘兄让洛竹听出了不寻常,这两人早就认识,关系不菲,那许平来大漠这么些时日刘鬼手一面也没见他。 洛竹说明来意后,刘鬼手掌心幻出一幅画卷,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上面光影交错,整个画卷只有红色和黑色,这就是那幅传言丢了的光影画卷。 画卷一抖擞便呈了空白一片,从画卷中心出现一个墨点,慢慢向四周扩散,一幅光影城的墨色山水画逐渐成型。 “你们想知道想得到的都在里面。”刘鬼手将画卷抛出,悬停在空中,依旧一幅谁的帐我都不买的大爷模样,漫不经心像说了件与他无关的话。 许平小心卸下竹篓,说道:“洛姑娘,我先进去看看。” 她知道许平的意思,眼下这大漠就他们三人还有一个竹篓,他们两脑子一热都进去了,出不出得来又难说了。 这画卷可以复原曾经在上面的画作,想必光影城传闻的神器与这画卷也有干系。 刘鬼手见许平进去了嘴角终于勾起那抹阴谋得逞的笑意,他扬手就准备毁了这画卷,洛竹一掌袭来挡了回去。 “你这是做什么?”趁人之危,令人不齿。 刘鬼手冷哼一声,一心只想毁了画卷,两人各执画卷一端,他抢夺起来不留情面,最好撕了才好,洛竹为难许多要顺着刘鬼手的力道,又不能伤了这画卷。 洛竹急了,质问道:“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不惜毁了神器也要置他于死地。” “许平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死不足惜,光影城死的千千万万条性命哪个不是他所赐?沾满鲜血苟活于世,如今换了副皮囊又摇身一变成了救世主,真是好不风光。” 提到深仇大恨刘鬼手的面色铁青,怒意大增,恨不得当场连洛竹一起撕了,吼话时脖子都涨的通红,字里话间全是讥讽和恨意。 “刘自谦你冷静点,这画卷你不能毁,毁了光影城的真相才会不明不白,你呕心沥血的画作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沉冤得雪,手刃仇人,光影城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在我出来之前,你不许妄动。”洛竹说完也跳进了画中。 她也在这画卷里刘鬼手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有求于人,不会为难她,影兵的事情她本不需知道那么详细,只要刘鬼手将知晓的情报告诉她就可以了,如今这画卷还是得走一遭。 画卷全是黑白的,洛竹入了画那红色的身影显得很扎眼,她四处寻找许平的身影。 大街上的人突然都动了起来,人来人往,树木石桥城楼黄沙也都有了颜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扭头许平标准的笑容映入眼帘。 他的眸子是真的很温柔,可能是有些迷离,目光从不从不炙热,光亮一般扫过你的眼瞳,舒适又随和,将人直接溺死其中,洛竹此时是笑不出,他的身上好几处带着伤,血迹在衣衫上有的已经干涸。 “许公子还真是如何处境都笑得出来。”洛竹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放下,这样狼狈的他还是不紧不慢。 许平指了指热闹的街上,街上有一队快马率先清理人群街道,让开一条干净街道,后面几匹快马飞奔而过。 那最前面英姿雄发的正是光影城城主影辉,紧跟在身后的不就是刘鬼手还有许平么。 许平跟在最后面,那时装束显得稚嫩,穿着青衣素裳,背着个笨重的医箱。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光影城旧事(二) 洛竹盯着又抬眸看了一眼许平,心中不住感叹一句年轻稚嫩的许平显得活泼开朗,脸上的笑容那是藏不住的,似酒,成熟长大的许平笑容温平不愠不火,似茶。 “画卷里的人是活着的,他们有着那个时候的记忆,会一直重复当时的行为动作。”许平察觉洛竹的目光率先回答了她想问的问题。 果不其然,和刚刚一样的场景再次上演,那个少年骑着大马跟在身后笑得一脸灿烂。 洛竹点头,无奈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误伤,我在这画卷里见过那个人。”许平落寞,他遇见了那个苦苦寻找的人,哪怕在画卷中也不是他的对手。 许是心魔,这画卷说穿也就是假象,许平将那个人想象的过于神化。 “你知道是谁了?”洛竹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许平显得格外纠结和痛苦,那个人似乎给他带来了更深的疼痛。 画卷外,刘鬼手跪在一位少年面前,禀告着画卷的情况,他背着手,看着一旁的竹篓,喃喃道:“他要冰玉莲,给他便是。” 清秀稚嫩脸上眼里的成熟如何也藏不住,打了个响指,指尖那团幽蓝色火焰在指尖燃烧,逐渐也进了画中。 画卷里的那把火燃烧了起来,红色的火焰燃烧了封死了整座城池,遍地尸首,整个城池充斥着绝望和死亡气息。 许平趴在地上,近乎崩溃,锤在沙土上,如鲠在喉,一声声哽咽里夹杂着极致的懊悔,他恨自己。 画卷只能重演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们站在大火之外,看着乌泱泱一片的人兴高采烈的在城外庆祝高呼。 城里的人压抑的哭喊呼救被大火燃烧的霹雳声盖过,许平尝试过进入城内,碰不到,急的眼泪簌簌的掉落,拽着飞镖狠狠扎进大腿内,疼痛也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恨,他悔,更无能为力。 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火光照亮他的脸颊,那张削瘦的脸上全是心碎自责,洛竹搀着他,他整个身体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腿软的往下坠。 磕磕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洛竹也说不出,她太了解这种感受,眼眶也被传染的红了起来,她真的心疼这个干净的男子。 究竟是何人屠城,她心里有了一个答案,始终不敢确定,那个白衣翩翩一眼误终身的韫玉神君终是隐藏的太好了。 得不到便毁掉。 “许平。”洛竹搀着许平,他被抽干所有力气,倒在洛竹肩膀上,一颗晶莹泪水掉落,一阵冰凉划过洛竹的脖颈,她一怔再也不敢动。 画卷里的景象重新归零蜕变,三个人站在黄沙之外,离玉神君站在残垣断壁之上,隔了很远也能察觉他的笑意,有两个人穿着紫色衣衫背着身。 来不及细看,一团蓝色的火焰入了画,黄山和人影逐渐化为灰烬,有人在烧毁这幅画卷。 走。洛竹握紧许平的手,冰凉刺骨,来不及多想出了画卷,悬在天上的画卷渐渐化为灰烬。 热浪吹在脸上,两人清醒了许多,许平缓过来欠身站稳,脸色还是惨白,冷汗布满额头。 洛竹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刘鬼手已经离去,画卷外的人她太熟悉了,小时长高了许多,黑了一些,棱角也分明了,五官开始硬朗也是个俊俏少年。 许平伸出一只手挡在洛竹身前,洛竹无奈自嘲,真是没出息,明明知道身体里的是时魅,看到小时的那张脸还是忍不住关心,难怪风卿墨叮嘱她说若是在大漠遇见了意外的人也不要惊讶。 “姐姐在画卷舍得出来了。”时魅咧嘴一笑,声线不似从前娇柔,添了男子的雄厚。 洛竹瞪着他,杀意具显,就是这个人害了小时,说是哥哥,倒没见过做过半点哥哥该做的事。 “刘鬼手呢?” “姐姐莫慌他没事,许大圣人不是来寻冰玉莲吗?漠河尽头,玄冰极地。”时魅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你欠小时的今日必须还。”洛竹拦住他。 时魅也不恼,头也不回,提醒道:“姐姐聪慧,想必知道相依咒真正厉害之处。” 这一句洛竹眼里的杀意退却全无,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相依咒,有两点非常厉害,其一是可以相依而活,其二不得易主。第一点好理解,第二点就是正主永远也不可能被替代,洛竹深吸一口气,或者她从一开始就误会那个少年了。 在他身上的不是什么寄灵法,而是相依咒。 按照小时的说法,小时只是个凡人,时家不过寻常富贵人家,即使寻了偏门会了这相依咒,也没有那样胸襟牺牲自己女儿去救一个外来孩子。 除非,时魅救了时清,与她共用同一副身躯,为了妹妹不惜牺牲自己,封闭自己几处大穴改变体能,让妹妹在外表上能像个正常女子一样行走在阳光之下。 所有苦痛都由他来承受,既是如此深沉的感情,为何亲手葬送妹妹的性命,倒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妹妹。 “时魅,你意欲何为,想要毁了画卷何必等到我们前来。”洛竹猜不透他的心思,连在光影城遇见他都很意外。 “你知道我是谁吗?”小时问道。 洛竹开始思考他来这光影城做什么?察觉到许平的目光,两人对视,洛竹瞬间明了,心底积压着的疑惑豁然开朗。 “他是城主的遗子?”洛竹看着已经空了的大漠,心里也开始空落落的。 许平眸子黯淡了许多,努力平复自己心情,他的心情也是复杂,声音颤抖着:“应该是了。” 他卜卦得出的一线生机原来就是他,眉眼和兄长极像,剑眉星眸,高粱薄唇,带着一点刻薄之感。 得到肯定,洛竹眉头紧皱,堂堂光影城城主的儿子如今给自己的杀父仇人卖命。 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洛竹看向那个少年,没了女子姿态的他仪态翩翩,束身的衣裳干净利落,脸上的坚定从未变过。 “知道。”时魅看了一眼许平,满脸戏谑,“你又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呢?当年不正是你救了那个人么?” 洛竹哑言,站在时魅的角度上他怨恨许平完全是人之常情,许平也沉默了,他看了洛竹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 “抱歉。”许平半晌也才挤出这么一句话,小时讥笑,“也没什么抱歉之说,没有血亲关系也不指望您出手搭救,就是事后你那张假模假样的做派让人看得难受。” 洛竹听得有些糊涂,难道当年光影城被屠不仅仅是许平救了那个人的缘故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光影城旧事(三) 当年光影城屠城不是件小事,各方渠道多少也会有点风声,许平赶往光影城的途中见了一人。 那人手中托着一本厚重的大书,连翻几下,最终定格在一页纸上,拂过,神老长叹一口气,“到了抉择的时候了。” 许平默然,站在大漠之中看着黄沙尘土,扭头看了一眼光影城的方向,眼神落寞无助,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握着一块玉佩,死死克制想要回身的欲望,这一去,光影城便不复存在了。 老乞头和风满城一路追踪来到大漠,在大漠巡查数十天,本该有的踪迹半点也不见踪影,躲过一次沙尘暴之后更是直接迷了路。 “小疯子,你确定在大漠的人和上次暗算我们的是同一人吗?”老乞头一脚重重踏在沙土上,溅起细沙。 “嗯,只是不确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风满城扭头看了一眼老乞头,“你可还受得住?” “呐呐呐,小瞧人,虽然我是肉体凡胎,但是我前世可是神仙,威风着呢,用你那长在脑门上的眼睛瞧好了,要是被我找到那个人非得弄死他。” 风满城习惯了他的念叨,瞧见天边有一个黑点,再细看若有若无的刮着风尘,那人穿着白衣,持剑而来。 风满城目光如炬,不自觉握紧了佩剑,“老乞头,回玉麟城!” 他失算了,那人有备而来,来势汹汹,更像是下了圈套等他们二人送上门来,之前的力不从心却下死手都是假装。 那日偷袭他一身黑衣,裹着面巾,现在在这大漠之中不过徒步就让风满城感受到了压力,有上神的气息同时满身邪气。 他是神也能拖住一会,老乞头不行,怕是连他一招都接不了,风满城又强调了一遍,“快走!” 不容拒绝的严肃老乞头也察觉出异样,他看着朝他们慢慢走来的白衣男子,有几分熟悉,他咽了下口水,“小疯子,你同我说实话,你有把握赢他吗?” “当然,但是那人招式邪乎,很容易就会伤到你,你会拖累我...” “知道了。”老乞头无奈的笑了,“这么久的交情了你还骗我。” “我讨厌你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你这种人,又烦人又恶心,现在给我滚,不管你去哪,滚得越远越好。” “滚!”风满城第一次对老乞头发了火,可他的演技很拙劣,一眼就能识破他的言不由衷。 老乞头盯着风满城,这一次他没有笑,“不管什么时候,我吴乞绝对不会丢下你风满城一个人逃跑。” “再说,我两还不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我可是要跟在你后面一辈子的人,谁不知道你家有钱,有人养着还不用花钱多好的买卖。”老乞头恢复了不正经,说话都带着几分逗笑,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下,我们先把这个杂碎解决了再说。” 离韫玉停了下来,他能听见两人的对话,偏过脑袋,饶有兴趣打量着老乞头,原来他还是一点没变。 杂碎。离韫玉眉宇间有些怒了,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总能被他的口舌惹怒,第一次交战也是那般。 冥启星君,嗯,高高在上的人,离韫玉笑容浅浅听他讲着过往战事,他的心情好像很好,不爱说话的人也能开了金口。 两人一起赶往北海降服悉储,此时的悉储还不足为患,两人合力完全不是问题。 悉储藏身之地离北海很近,但不在北海,在峽海的另一口泉眼之中,那时的峽海还不是峽海,那口泉眼也只是干涸的泉眼。 或是神尊的降世往往伴随着异兆,那口泉眼在悉储降生的瞬间干涸,更是吸光了周围的海水。 直到泉眼被青榕的师父封了起来,悉储降生无可避免,这个异兆也是警示,没有真正的轰天动地,也就意味着,这个终将死去。 探查到悉储即将苏醒,冥启星君和离韫玉一同来到了那口泉眼,星君踩着皲裂的土地,手持星盘开始卜算,闭目许久,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一滴冷汗滴落。 离韫玉就站在他的身边,离玉剑离他的身体不过咫尺,冥启星君先一步跳开躲过,手持星盘怒目而视。 刚刚星盘所指卦象乃是大凶,预示悉储此次不会身亡,此次只有他和离韫玉一同前来,在星盘中代入离韫玉命脉,确是功成身就,造化无量。 “离韫玉,你故意引我前来。”星君蹙眉,眼前人实在藏得太深。 离韫玉把着离玉剑在泥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比划着,“何出此言?各取所需罢了。” 泉眼霎时异动,悉储将要冲破封印,离韫玉一剑插入地下,星君根本来不及阻拦,离韫玉和悉储脉门居然完美契合。 神怎么能和魔融为一体,星君瞳孔放大,离韫玉吸收着悉储的能量,很痛苦又忍不住在他面前炫耀,“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不光是悉储,你也一样,我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都是同样的棋子,我不过是掀翻了棋盘,乱了下棋人的心绪。” “你知道。”星君又是一愣,这个秘密他从未向外人道过,他想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改变的,也无需改变。 “你要什么?”星君问道。 “我要成为下棋的人。”离韫玉狞笑,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听到这话星君也笃定这人是断断留不得了。 “当个棋子都呕心沥血,毫无本事又心比天高,只怕也是命比纸薄。” 两人交战,离韫玉还未完全适应悉储的能量,可合体,星君也是占不了半分便宜。 两人同时各中一剑,星君伤的狠些,他大袖一挥推开了离韫玉,逃回天界,眼下最重要的是告诉旁人离韫玉的叛变。 可是当他来到金銮殿时他才明白,为何离韫玉敢当着他的面行刺,敢合体,因为那个象征权威,号掌天界的男人也不过是个傀儡。 他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神志不清,见人来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就不是从前那个威风凛凛的天帝。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光影城旧事(四) 星君走近他的床前,他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帷帐,唤他的名字也没有动静,身体冰冷的厉害,一探虚实,无异于是个活死人了。 冥启星君眼眶泛红,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拂过他的脸颊,他自幼同他不和,身为天帝却幼稚的不行。 什么都要同他比较一番,奈何每次都输,输的次数多了见到星君就更讨厌了,在他面前就是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是天生帝王的威严。 可星君并不喜欢那些,需要处理周旋的太多,他性子冷,在仰慕的目光下可是做不出亲民的行为,他更愿意呆在冥启宫,更愿意四处征战除害。 天帝也乐得自在,只要看不见星君,他就是高兴的,饭都能多吃一些,他这样小气的人自然是不会唤他名字,也不会唤他兄长。 大都两人都以诶和喂开头,结束以嗯或者沉默结束,天帝面对星君的口头禅就是,讨嫌,真是厌烦诸如此类。 “我可烦你了,你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看着就来气。”天帝大都威严,只有对他表情丰富。 “嗯,那你大可不必来我这冥启宫,都是你来寻我麻烦。”星君正眼都没给他一眼,他觉得,看他一眼他就输了。 “我才不稀罕,什么破地方。”天帝骂咧咧的走了,出了冥启宫的门还要装作开心的模样,心里都在盘算怎么赢他一次。 就是那样鲜活的人,如今躺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星君的手覆上他的脸,冰冷的厉害,天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身痉挛。 外面的巡逻士兵也发现有人闯入,星君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天帝,转身匆忙离去。 雪桦此时正偷溜进冥启宫,远远望着有一颗紫色的星光,直接奔着冥启宫就过来了,躲进雪桦的袖子里便不见了,尾随着还有一颗白色的星光。 雪桦连忙躲进大殿,藏在殿中央的灯盏里。 白色的星光落到殿外便化了人形,离韫玉推开了殿门,站在殿门前朝里看,他瞧见了浑身发抖蜷缩在一起的雪桦,害怕到不敢正眼瞧他。 他在等她看他,只要抬头看一眼,他便进殿,这个小仙子胆子实在太小,蜷缩在灯盏里大气都不敢喘。 离韫玉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是不屑也是觉得有趣,他离开了冥启宫,他知道,从星君遇见雪桦开始,冥启星君就不会是他的对手,他顾虑的太多,想要保护的也太多。 离韫玉反应过来,看着远处的两人,那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星君的模样,站在他身边的风满城一样看起来很讨嫌。 风满城,在六界中并不算盛名,属于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离韫玉倒是记得他,他可是坏了自己好几桩大事的人。 本只是想除掉星君,雪桦成为能找到星君的唯一人选,不成想连带附赠了个风满城,在玉麟城动手太招人耳目,大漠不同,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一起解决了。 真是忙啊。离韫玉感叹,手里的离玉剑飞驰而去,划破大漠沙土,撕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离韫玉站在剑上,一只脚点在剑身上,居高临下看着风满城和老乞头。 风满城全力迎战,离韫玉确实轻松应对,面对两人的包抄和配合他是带着玩味抵挡的,一拂袖两人摔出十几米。 “星君,还记得我吗?”离韫玉说话了,老乞头浑身撕裂般疼痛,咳着血,没有回应,心里是早已把离韫玉骂了千百遍。 最讨厌这么些个文人装模作样,要杀要剐不就一句话的事,给小爷我打成这个样子还要问我记得不得他,我记得个锤子,疼死我了。 风满城半跪在地,袖中迅速抛出蚀骨链,离韫玉侧身躲过,离玉剑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蚀骨链断成几截,那一支剑透过蚀骨链笔直朝着风满城而去。 “小疯子!”老乞头没有犹豫,拉过了风满城,本该是两人一同躲过离玉剑,离韫玉转动了一下手指,离玉剑拐了个弯插进了老乞头的胸膛。 老乞头顿了两秒才开始有了反应,耳鸣,心悸,浑身发软,能听见风满城在喊他的名字,偏偏就是说不出话,他身子一软跪在沙土上,倒在风满城的怀里。 一根铁棍旋转飞驰而来,拦住了离韫玉的去路,离韫玉抬头,看见了许平。 冥界的人。离韫玉暗叫不好,趁许平还未完全接近,抬手将风满城和老乞头推向许平那边,自己仓皇而逃。 这个时候的离韫玉还是非常忌惮冥界的人,因为离韫玉其实还没完全弄清楚冥界的生死轮回怎么运转,碰见像许平这样的神级,他依旧会害怕。 见离韫玉逃了,许平都没有多言,调头就往光影城赶,事实上光影城已经被一把火烧尽了。 风满城咳出大口鲜血,背起地上的老乞头,他已经睁不开眼了,风满城的声音听不真切,只能感受到热风从耳畔刮过。 “别哭了,真难看,带我去见见我娘子吧,我答应她要很快就回去的,我有话想同她说...” “好!”风满城没命了往玉麟城赶。 老乞头的手还是垂了下来,萧瑟寂寥的大漠中,两人身上的紫色衫袍已经被破烂不堪,殷红的血点缀了踏在大漠中的脚印,风满城跌倒在黄沙中,跪着抱着冰冷的尸体,不能呼吸。 因为老乞头同他说,如果我真的挂了,你也不要自责,我坑了你许多次,贪小便宜就应该吃大亏的,小疯子,就是你成亲的时候我不能灌你酒了。 那一日,风满城抱着老乞头浑身颤抖跪在大漠之中,无助又惶恐。 另一边的光影城已是灰烬,险些逃出生天的时魅母亲抱着两个孩子,撞上了匆匆赶来验收成果的离韫玉。 狼狈而逃的离韫玉正在气头上,两件事一件都没办好,这么多人还让他们逃了出来,他没有多言下了死手。 时魅不过个孩子护不住他们,身中数刀,离韫玉当着他的面剖开了时清的肚子,取走了光影城宝物光影玄木。 对于离韫玉来说这个也算不上是什么顶级神物,也不知道这玄木有什么功效,怎么使用,不过都在疯传这玄木,抱着来了便不能白来的心态,取走了时清体内的宝物。 时清幼时生过大病,全靠玄木续命,时魅倒在地上泪以阑干,昏厥过去,临晕之前看见母亲倒在他的面前,离韫玉握着玄木冷笑。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屠城杀人似乎就是本该如此的模样,没有半点波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光影城旧事(五) 离韫玉刚到没多久,许平也是飞快就赶到了,就迟那么一步,在暗处的离韫玉瞧见许平的时候,也是呆愣了片刻。 许平站在城外十几米的地方,盯着几乎成了废墟的光影城有些恍惚,再抬眸他瞧见了暗处的人影和城外拍手叫好的人群。 他颤抖的从怀里掏出神老给他的匣子,里面有一颗药丸,本来是要给冥启星君吃的,可惜他也是活不成了。 这颗药丸可以恢复灵力到极致,最适合受了伤的人服用,许平没有犹豫一口咽了下去。 当年,他比这些人可是要凶狠更多倍,离韫玉眼眸亮了一下,沉声吩咐了一句拦住他。 大批人马朝着许平蜂拥而至,离韫玉企图带着玄木逃之夭夭,许平的一枚飞镖击中离韫玉,避让之余手臂还是受了伤,伤口血流不止。 离韫玉落下玄木跑的不见踪影,大军已经来到了许平面前,他的眸子猩红,手里握着的铁棍也是泛着红光。 铁棍重重杵进黄沙之中,他的影子裂成几十个上阵厮杀,这些喽啰根本不是对手,被许平几招降服,通通扔进了光影城中。 他站在黄沙上,挥动铁棍,扑灭了大部分的火势,鲜血从鼻腔涌出,他消耗的太过,晕倒在沙土里。 许平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站起来都有几分吃力,颤颤巍巍拄着铁棍,茫然看着已经狼藉一片的光影城。 熙熙攘攘聚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有传言就流了出来,不知是何人带了数万人马夷平了光影城,那是一个活口也没留。 光影城附近的沙土都被鲜血染红,有的凝成了血块,风的吹得多了,轻轻一碰就掉了渣。 “光影城城主影辉怨气太重活了过来,带着光影城里的人生生活剥了那群人。”议论的人夸大其词,又像是被人听了去说得极其小声。 “假的吧,死了哪能活,活着的时候打不过,死了就能打过了?” “你是不知道他死的多惨,千刀万剐,死不瞑目啊!那光影城就没一个活着出来的,有人远远瞧见了,黑漆漆的好几个影子呢,不是鬼影是什么?” 许平听到这话恍惚更甚,他一头栽倒沙子里,握不紧手中的铁棍,眼瞳朦胧酸涩,一闭眼,热泪从眼角滑落,滴进大漠之中。 他是不真切的,置身虚幻之中,他不是没有背负,他背负的太多,压抑的更深。 手刃最后一个活口,他站在城门前,面无表情的落泪,不单单是光影城,回身他瞧见了那个老者。 拿着书静静伫立着看着他,意料之中又似乎意料之外,他违背了规矩,私自吞了星君的丹药,即使冥启星君活不成了,这颗丹药也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他来人间,去任何地方都是有计划,有谋虑,安排的妥妥当当,他只需一个个完成。 “许平,我曾劝诫过你,本不是你的命途无须一厢情愿,本不该你受的罪惩你也受过了,现在同我回去吧。”神老看着许平满腔无奈。 “我没错。”许平看着神老,神老心头一紧,这句话这个人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人窒息。 “我不回去。”许平身体已经透支到极限,他的影子零零散散聚不拢,他撑着铁棍半跪下来,意识开始在溃散。 神老气得背过身,这个娃娃最是不听话,油米不进,可是他这个老头子呢,又偏偏做不到坐视不理。 他闭着眼替许平聚回影子,想了想又很气,转身走向许平,许平吃力的抬头看他,眼神还很迷离,就糟了神老的毒打,那本厚重的大书就敲在了他的脑袋上,敲得他这部分记忆也没了。 神老带着他的记忆,回了冥界,受了罚。 许平不记得,他只记得没有救回冥启星君,也没有救回影辉,一个人孤零零的行走在大漠里。 “许平。”时魅突然叫了他一声,有话没说完又说不出口,他离去,行踏在大漠中。 “不要再活在过去了。”洛竹替时魅说了出来,他的性子太过骄傲,明明有想说的话也不会说出口,全部压在心底,这点和许平太过相像,不同的是时魅说出口的都是伤人的话语。 光影城也好,影辉也罢,这些不该是许平背在身上的,没有得到好的宣泄,这件事在他心中就是永远的痛。 洛竹瞧着走得坚定的时魅,真的确定了他的那句知道,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在做的事情,蓄谋已久的为的也是解开许平的心结吧。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她想不明白,活的越久她琢磨不透的事情就越多,又或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许公子,竹篓里是何人?”洛竹忍不住想问,许平答道:“我若是说萍水相逢你信吗?” 萍水相逢,就以命护着么?她直视他的眼睛,没有问出口,他没有闪躲任由她看着,她看不懂,眼睛的确可以传达信息,她还是看不懂,离韫玉、小时、许平很多人她都看不懂。 为何会这样复杂呢? 因为有心。 自问自答,她轻笑,不再多问,无关的事情不要多问,这大抵是过得轻松一点的诀窍。 许平见她没有再问,又添一句:“我说的是真的。” 洛竹点头,准备辞行,她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她伸出一只手,许平虽是不解,依旧握住。 她闭眼,看见的是碧空如洗的蓝天,洁净澄明的大海,他独自一人坐在一棵树下的秋千上,那棵树很大,长了很浓密的五彩叶子,五彩的果实都藏在浓郁的树叶间,树干上嵌着发亮的贝壳。 秋千已经枯黄,有些年头了,他穿着灰绿色的衣衫,闭着眼睛小憩,脸上带着那个黑色面具。 洛竹睁眼,许平的脸就在眼前,她的猜想没有错,面具下的玄参以为她不知道自己身份,其实她知道,那个一笑就很温柔的眼睛她怎么会忘记。 谢谢你,玄参。 我们有不同的路要走,总有分道扬镳的时候。 无论你接近我是不是有目的,我都愿意相信,你是人间的晨光,披荆斩棘而来,你所背负的是你的希望和未来,祝你一路顺风,万事小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的那件比我的贵 洛竹松开了手,淡然一笑,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他同样在想要不要告诉她。 云姝。 许平很想唤她一句云姝,但是他明白云姝不在了,眼前的这个人是洛竹,云姝早在冥界的时候没了。 “你认识云姝吗?”洛竹先一步问道,许平错愕中的惊讶确定了洛竹的问题。 “她是谁呢?” 许平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许平。”洛竹停顿了一下,“你不敢说。你、离韫玉、神老,或许青榕也知道,你们都在守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和冥界有关,对吗?” 许平默认,洛竹也没有再多问,“许公子,告辞了。” 她还要回家等风卿墨从北海回来,其实她有些生气,又很没有办法,她能猜到的就是离韫玉这般一定和冥界有关,他们在用绵薄之力填补离韫玉这个漏洞。 可笑的是他们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洛竹,不要去冥界。”许平望着她的背影叮嘱了一句,洛竹自顾自走着,许平背后的背篓动了一下,里面探出个脑袋看着渐行渐远的她。 北海。 风卿墨抵达北海时候,龙丘白穿着那身鳞袍,隔了很远就被刺眼的光打了招呼。 龙丘白从海里跳了出来,热情的就搭在了风卿墨的肩膀上,他大大咧咧的笑着:“卿墨兄你来了,你还真事会挑时候,每次我一重装出门你就来了,直接免了通报,恰好我又亲自迎接你。” “你说你以前怎么藏得这么深,连我都不告诉,我会拿着你的名义去招摇撞骗不成,小气,太小气,不够意思。”龙丘白喋喋不休的数落着,许久未见这个兄长,他在北海也被憋坏了。 “大父呢?身体可好?”风卿墨跟着他就往龙宫走。 龙丘白大手一挥,前面开路,听到问话笑着应答:“好着呢,就是时常念叨着没见你这个孙子一面,这下好了,你送上门了。” 风卿墨眼皮跳了一下,什么叫你这个孙子,话没错,听着就很难受,像骂人。 “那确实要好好赔礼,不过平日里有你这个孙子陪着,想来大父也是不寂寞的。”龙丘白也听出了不对劲,一巴掌拍在了风卿墨肩膀上。 “你这人真是咬文嚼字,就不爱和你们这些文人玩,变着法的骂人,又酸又小气,还穷。”龙丘白说的理直气壮,逗笑了风卿墨。 北海有这么一个活宝也是开心的,热闹又不枯燥。 老龙王坐在书房打盹,呼噜一声比一声高,旁边站着两个侍女摇扇,一个穿着黄衣的小女孩趴在老龙王的膝间看上去也睡着了。 “大父。”还未进书房,龙丘白的大嗓门就吼醒了正在小憩的老龙王,睡眼朦胧吓得一哆嗦。 “我这条老命迟早被你这个兔崽子给吓死!”老龙王骂骂咧咧坐正了身子,一脸不悦瞪着龙丘白,风卿墨紧跟着进来了,老龙王的脸瞬间乐开了花,笑得满脸褶皱,眼睛眯在了一块。 “大父好。”风卿墨学乖了,老龙王拿自己当亲孙,薄面必须给,他对父亲有恩,真心实意待自己,尊称一句大父有何不可。 老龙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连喊:“好好好,墨儿真是乖,长得同你父亲一样一表人才啊,来人,快把我给墨儿的礼物拿过来。” 龙念白乖巧的站在一旁,风卿墨瞧她只是一直低着脑袋,也不说话,侍女端着鳞袍走了进来。 这鳞袍比龙丘白的那件还要夸张耀眼,尤其系带上的两颗紫色圆润大珍珠,风卿墨傻了,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 龙丘白将鳞袍抱在手上,抖开仔仔细细瞧着,又与自己身上的对比,脸一下就拉得老长。 “大父你偏心,这鳞袍比我身上的还要好,你不是同我说我身上这件事最贵的吗?” 风卿墨讪笑,老龙王气急了一巴掌拍在椅背上大声骂道:“这鳞袍是给墨儿的,你身上的那件当时的确是最贵的,你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快把鳞袍给人家!” “大父,丘白如此喜欢,不如就...”风卿墨想做个顺手人情被老龙王无情打断,“不行!快穿上给我看看。” 龙丘白不情不愿将手里的鳞袍给风卿墨披上,嘴里嘀嘀咕咕的,系上时候差点没勒死风卿墨。 “瞧瞧,多好看!哈哈哈!”老龙王开心了,热情的拉住风卿墨的手,无比期待的问道:“墨儿喜欢吗?” 风卿墨无奈笑答:“喜欢。” “喜欢就好,吃饭没有?走走走吃饭去。”老龙王拉着风卿墨就往外走。 “这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事......” “什么破事能有吃饭重要啊!吃完再说,小白快来,出去吃饭了,这孩子你哥哥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快点的,别磨蹭了。”老龙王拉着风卿墨和龙念白就往外走。 龙丘白被冷落在后面,堵着气故意不跟上,结果人走远了也没人回头看他一眼,又气又恼自觉跟上。 席间,风卿墨穿着鳞袍也没敢脱,老龙王笑盈盈的吃饭喝酒,龙念白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丘白,小妹怎么不太爱说话的样子。”风卿墨始终没瞧见龙念白的正脸,就算小孩怕生也不是这样,而且龙念白是豆蔻少女并非孩童。 龙丘白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难看,叹了口气说道:“小妹以前性子泼辣的很,后来丢了一次,找回来人吓破了胆,后来就这样了。” “何时丢的?” “就青榕神君成亲那日,侍女说青榕神君接她去玩,自此就寻不到人了,青榕神君也受了重伤,成亲之后少见踪影了。”龙丘白感叹,喝了一杯闷酒,早知这般说什么也不让她出门。 “青榕神君可来过北海?”风卿墨探底,龙丘白摇头,答道:“自那以后青榕神君闭关修身,我反正是没听见过她的传闻了。” 风卿墨也喝了一杯酒,心想:你自然是听不见了,成亲的那日她便化身大雪,尘归六界。 那日在宣阳城外她就预料过自己的结局,她颔首苦笑,你若是有朝一日见了纷飞大雪,那便是我在同你们做最后的告别,祝你们一切安好。 他端着一杯酒,避开旁人站到了龙念白身后,龙念白头低的更很,想撒娇往老龙王怀里钻,被风卿墨一把拽住胳膊。 “小妹,你说眼睛伤了疼不疼?”风卿墨加重力道,龙念白瑟瑟发抖跪了下来,化回了原形。 半面娘子,她的眼里不再明亮,看能看见只是血红一片,绝美的半边面容上还有伤痕。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假的龙念白 风卿墨认得她,她自然也认出了风卿墨,她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帝君饶命啊,离韫玉所作所为天地可诛,芸娘早已弃暗投明,放过小女子吧。”芸娘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老龙王被眼前一幕惊得心肌梗塞,按捺住自己往上涨的血压。 风卿墨也没想到假扮龙念白的居然是芸娘,那真正的龙念白去了哪呢? 芸娘刺杀失利还伤了眼睛,可谓是丢了夫人又折兵,离韫玉一气之下也将其打入天牢,那双眼睛大都也是废了。 眼睛不明,脸上的皮肉也逐渐变回原来模样,她被关押在水牢之中,每日要受三次刑罚,喊破了嗓子神尊也不愿见她一面,她无非就是个犯了错的小角色,是死是活能有谁关心。 龙念白这个时候也被关进了水牢,她被抓来时身上伤痕累累一看就是已经受过不少极刑了。 看守的人说这丫头活不了多久了,放在水里泡着,多受点苦再死,水牢里的水是加过药材的,水能让伤口止血但不愈合,疼痛再多上十倍。 龙念白一声没吭,看样子也是无力回天了。 水牢里关押了许多人,每天都会少很多,也会有很多人送进来,只有她们没有被挪过。 被带进来也好,带出去也罢,都是一个死字,芸娘知道水牢意味着什么,神尊手下有一鬼医,最喜研究奇诡医术,这些都是给他练手的行走药材。 水牢里的人越少芸娘越害怕,等待才是最可怕的,你不知道何时会死,不知道死前要经历什么,龙念白在水牢里一言不发。 “小丫头,你可千万别死了。”芸娘有些担心她的状态,面对死亡一言不发才是可怕的,冷静的没有一丝杂念,芸娘做不到,水牢里的大多数也做不到。 他们哀嚎哭喊求饶,哭天抢地,这才是真实的反映。 龙念白的状态很差,每天的刑罚让她更加体力不支,身上被抽打的没有一块好地方,他们两个被关在黑暗的水牢里遗忘。 一天受完鞭刑芸娘再也受不了了,哭出了声,她后悔极了,为何要听信祁纤晩的谗言来着天龙殿,没有出人头地先把性命丢了,她不是什么好人,可她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惨死。 她从未见过像离韫玉那样不近人情的人,喜怒无常,也是她倒霉,那日他心情不好可不就由他撒了气。 她们被带了出去,被带到更大的一间黑暗屋子里。 屋子里只有昏暗的灯光,两人被随意扔在地上,铁门被重新关上,一个傀儡从棺材里爬出来向他们靠近。 他的手脚也被带上镣铐,眼里全是眼白,嗓音里发出低吼,一张脸惨白,每动一步镣铐就发出声响,身子瘦弱,力气大的惊人。 棺材旁密密麻麻堆满了白骨,有的白骨上还有没吃干净的血肉,他一步步朝她们走来,芸娘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被这样一个鬼屋吃干抹净就是她芸娘这一生了吗?她想挣扎,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龙念白脖子上的碎玉泛着光,那傀儡突然定在原地不再往前一步,他记得她。 在他怀里撒娇喊着鬼医叔叔,将他珍贵药材和那顽劣小徒弟一起扬了说是给花施肥料,趁他睡着了偷偷抜他的胡子,那时她也在。 不爱笑的脸上露出笑容,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他还记得,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门又开了,时魅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皱眉囔囔道:“这怎么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太臭了。” 两人被收进瓶子里,他捂住嘴巴佯装遮掩血腥味,手里一颗药丸弹入鬼医口中,清香清爽的气流直入口中。 鬼医的神志恢复了许多,他还有自己的意识,只是饿,想吃血肉,想死也死不成,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是由着药酒泡着四肢还能行动,思想还在,不为别的,离韫玉只要他不人不鬼,半死不活的活着。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鬼医,我会找到他。”小时缓缓退了出去,门重新重重的关上。 屋子重新归于黑暗之中,他仿佛被定住,呆呆傻傻站在那里,只剩眼白的眼里显得更加空洞。 低吼的嗓音一声在屋里荡开,极其隐忍压抑,又显得无比心碎,一个傀儡居然在啜泣。 “时大人放了我们,我本没打算来北海,是念白告诉我,我可以以她的身份活下去,我...我只是想重新开始,没有做过半分伤害他们的事情。我害怕极了,那里...那里根本就是人间炼狱。”芸娘捂住整张脸,泪水从指缝流出,她陷在回忆之中痛哭。 “小白呢?小白去哪里了?”老龙王声音都在颤抖。 芸娘摇头,她与龙念白分开后也没见过她,“她说她想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她便不能死。具体是什么事我不知道,可当时她伤的很重,连我都知道无力回天,我劝她回北海,她说不能回来,她若是死在路上了,没人记得也好。” 老龙王听完急的泪花都出来了,手不住颤抖,含糊不清吩咐着命令:快...快全部都出去...找.. 老龙王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底下人手忙脚乱送他回寝宫,龙丘白欲跟上去,被风卿墨拦住,他瞥了芸娘一眼,她立即会意爬起来就离开了大殿。 “其他三海可传出过有动静?”风卿墨按住急躁的龙丘白。 龙丘白瞪着他,一脸生气,“管那些人作甚?爷爷被气病了,你知道小妹的事偷偷告诉我不就行了...” 风卿墨打断龙丘白的话,说道:“青榕死了。” “你说什么?”听完风卿墨的简述,他将青榕的事还有六界概况如实相告,龙丘白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他还是不相信,极力否认。 “丘白兄,我需要你的帮助,北海不能乱,其他三海也不能。”风卿墨说的隐晦。 龙丘白一个劲摇头,这根本不可能,四海相距甚远,而且势力差不多,他如何能让其他三海不参与这趟浑水。 风卿墨原本以为北海战乱纷争不断,此次前来一点风声都没有,这反而不好,说明被隐瞒的极好,其他的地方已经战乱,北海一点消息都没有,眼瞎耳聋怕是已经被偷偷争对。 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许多,他要赶往跟洛竹会合,必须还要找到援兵,时间紧迫,一旦离韫玉发起兵变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百五十七章 鬼医仙逝 天界离玉宫。 离韫玉最近疲乏的很,体内的再生之力基本全部吸收,他睡意更深,也更加容易惊醒。 他总会想起过去的事情,会想起青榕。 睡得昏昏沉沉,猛然睁开眼睛。梨树下花瓣飘零,积累在石桌上,离韫玉撑着脑袋重新闭上眼睛,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额头。 身后的梨树咔嚓一声裂开,倒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洁白。 “梨树招虫,都砍了。”他站起身,身后的凤羽连忙应允。 看着他的背影凤羽有些为难,近日天尊愈发喜怒无常,这梨花从前他宝贵的不行,离玉宫还有个梨花苑的别称。 那一颗最宝贵的都被天尊亲手伐了,何况其他的。 离玉宫的梨树一夕之间全部连根拔起,一棵棵梨树被运走,满地疮痍又重新铺上泥土和草块。 次日,离韫玉站在庭院里,不见了昔日的梨树,眉头一皱,凤羽立即跪了下来。 凤羽小心讨好道:“天尊,金銮殿空了出来...” “住不惯。”离韫玉声音冰冷,令人顿生寒意,凤羽后背一凉,冒了许多冷汗。 天尊的脾性愈发琢磨不透了,对什么都不上心,天界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以完全掌握。 他就可以做上天帝之位,以兵力和势力收服其他几界易如反掌,权势居高,多的是众方势力投靠。 凤羽也不知这位天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只觉他变了许多,对权势看淡了,暴戾无常。 离韫玉是生气的,满苑美景只剩下了草皮,他也察觉出许多反常,难道是还未完全掌握再生之力么? 他运气,再生之力在体内平稳游走心脉,修复旧伤,昨日风游子那一剑完全复原,他的功力全部恢复,甚至有了再上一层楼的趋势。 放眼六界无人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得到天界也好,他想要的片刻就可送至眼前,他还是不开心,空荡荡的心里寻不到缘由的塌陷了一块。 “为什么?”他自言自语反问,精致的脸变得消瘦,浅浅的笑容也许久未曾露面,提不起任何兴致。 好像我也活了太久了。内心萌生的可怕想法立即被打破,他扪心自问,这些不都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不是你想要的吗?你到底还在不满足什么? 是自己太过贪心了。他自嘲,整个离玉宫安安静静,宫人全部被赶了出去,只剩凤羽站在院外不得进入,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他甚至觉得被离玉宫束缚住,门大开着,阳光铺了一角在地面上,他坐在阳光里双手环抱,背靠着门框闭着眼睛仰头感受暖意,腰间的那支骨笛在阳光照耀下显得透明泛黄。 “把鬼医唤来。”离韫玉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沙哑。 我病了,他想到。 不人不鬼的鬼医被带至面前,他茫然看着他,离韫玉自嘲笑了,他忘了,鬼医连自己都救不了了,他只是自己的新型武器药傀儡。 “都下去吧,我要和他谈谈。”离韫玉屏退左右,凤羽硬生生将那句鬼医失了神志咽回肚里,眼下看来天尊比他还要神志不清。 自那日小时去过之后,鬼医的状态便愈发糟糕,不再渴求活下去,他之所以苦苦支撑是为了找到试药童子。 从青榕牵扯进来的时候他便知道,一旦救活了青榕,自身便难保。 门外那个焦心灼虑的离玉神君一半真心一半假意,本以为即使他再过分对待青榕也会手下留情几分,直到他看见遍体鳞伤的青榕倒在地上。 指尖渗着鲜血,有的指甲断裂,最爱素净衣裳的她抱着琴,在赤红鲜艳中褪去所有颜色,及腰的银丝沾染上殷红鲜血,她低声呢喃,这一生都白活了。 离韫玉拿走的不仅是她的再生之力,还有她的赤诚之心,他们是不同的人,她就算再怎么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光她师父那关她便花了不少功夫。 不爱言语的她,没日没夜在她师父面前没完没了说离韫玉的好话,她不会表达,又总是害怕无意伤了他的自尊。 一个爱了五分,说了十二分,一个爱了十二分,说了五分。 青榕属于自然仙逝,化身大雪,落在了所有和她相识的人那片土地上,一个神的陨落是这般凄寂。 离韫玉自然是不会放过鬼医,他直视青榕最憔悴最丑的苍老容颜,毫不避讳的难过,离韫玉嫉妒,也厌烦。 他只想记得青榕最美的样子,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美好,拥有再生之力后,他总能记得青榕穿着那身红色嫁衣,哭着质问他,然后说自己看错了他。 鬼医和离韫玉没有对话,两个神志不清的人在院子里伫立着离韫玉看着这副模样的鬼医,也开始好笑自己糊涂了。 “梨花。诶嘿嘿。”鬼医扑在院角,细细拾起散落的梨花瓣,白色的花瓣躺在他脏兮兮的手心里。 他凑过鼻子深嗅,笑得傻兮兮,又将梨花瓣伸手扬了,在梨花里转圆圈,手舞足蹈。 “还想回那个地方看看吗?”离韫玉提醒到,鬼医身躯一震缩在墙角,怯生生看着离韫玉。 离韫玉说的那个地方便是琉璃仙境。宽敞洞亮的洞府中紧挨着石壁贴上一面面琉璃镜,将内心最恐惧最害怕的深处直接挖掘出来。 鬼医被关在里面三天,出来时精神就有些不正常,又胡乱吃了许多丹药,彻底疯魔。 离韫玉对他是不感兴趣的,他就是想看看鬼医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琉璃仙境他也进去过,里面全是青榕的身影。 “你过来。”离韫玉指着鬼医示意他过来一些,鬼医不敢动,头埋在臂膀里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 盯着他,记起了青榕倒在他的面前,鬼医捂住脑袋,离韫玉重重呼了一口气,拎着离玉剑就朝着鬼医逼近,寒光打在鬼医眼睛上,他闭上了眼睛。 一声轻盈剑啸,离玉剑上的血在慢慢滴落尘土上,剑身又逐渐恢复铮亮。 他觉得不解气,也说不出来哪里生气,铮铮几剑,鬼医耷拉着倒在墙角边,身上都是凌厉剑伤,鲜血喷涌溅在离韫玉的身上,他丝毫不避讳,漠然看着这具尸骨。 和煦的暖风拂过带着暖意的热血,灼烫了肌肤的温度,空荡荡的离玉宫终是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机,一时之间不知是鬼医可怜还是他可怜。 第二百五十八章 箐眠和洛竹重遇 凤羽离开了离玉宫,去了一趟异族地界。 异族人叛乱平息后,一直窝居在隐龙殿附近,原先的地盘已经被魔界收复,殷簌离重伤,异族重创,依附隐龙殿恢复元气。 殷簌离躺在床榻上,纤细手指拂过脖颈上的疤痕,那伤痕乃上卿剑所伤,无法完全复原,每见这伤痕一次,她便妒恨一分风卿墨。 “祭司,凤羽将军来了。”下人禀告,殷簌离连忙戴好面纱,迎了出去。 凤羽见她出来了,屏退左右,开门见山问道:“祭司博学可知有何药物会使人心智迷失?” 殷簌离摇头,这类药物很多,能迷到天尊的可是绝对没有,她试探问道:“天尊又开始了?” 他无奈点头,寻了名医也不见起效,殷簌离问道:“天尊去过什么地方?” “冥渊。”两人对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谁也不知道离韫玉在冥渊发生了什么。 凤羽和殷簌离只听离韫玉提起过冥渊,他说,我很想看看星君一直念念不忘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日,离韫玉心情不错,换了身紫色衣衫不许任何人跟着,独自出门,凤羽多嘴问了一句,他也不恼,说去冥渊。 其实他没有登上那个瀑布,他一触碰便化成了流水,飞不过那高悬的瀑布,最上面只能瞧见雾茫茫的一片。 他要找的东西不在这,离韫玉掌心扬起火焰,他想一把火烧了冥渊,旁边的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腕,“此地想必不会再有人来了,天尊留着赏花也是好的。” 掌心焰火熄灭,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人,问道:“你去过冥界吗?” 那人毕恭毕敬行了个大礼,“回禀天尊,不曾,只是听闻冥界有两大入口,路途凶险,进去的人没有再出来的。” “嗯。”离韫玉没有接话,那人识趣先行离开,临走他回头瞧了一眼站在星河之下的离韫玉。 穿着淡紫色的衫袍,站在那片淡蓝色的花海下,有荧光点点的花瓣在空中飞扬又消失,他背着身看着那瀑布发呆,似乎在思考往事。 离韫玉和这片土地一样静谧,明明是沾满了鲜血的人,置身冥渊却有几分孤寂怅然。 ...... 人间的一处不起眼竹林中,几个大汉围住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脸上的贪婪和欲望喷薄而出。 “救命啊。”女子哭哭啼啼,手帕捂脸擦着眼泪,大汉们大刀架在肩膀上大笑。 笑声戛然而止,几个大汉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出几米,那个柔弱的女子抱着琵琶冷哼一声,叫嚣着:“动小爷我,也不掂量掂量本事。” 箐眠招招手,竹子后跑过来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看着他,拽住他的衣角。 一枚小石子击在箐眠小腿上,小腿一疼身子前倾,箐眠跪了下来,一个人影跳开袭击地方,脚下的竹子裂成两半,倒了下来。 “别让小爷逮到你!”箐眠骂咧咧站了起来,小冥往后退了一步,箐眠意识到不好,身后的人握住他的手腕,莞尔一笑。 美人。箐眠松开了手,上来就要给一个热情的拥抱,洛竹连连闪躲,边躲边囔着:“我已经成亲了啊,小心被我夫君折断了手脚。” “成亲了?是风卿墨吧?”箐眠一副了然于胸的坏笑,洛竹点头,揉揉小冥的脑袋,问道:“又变回来了?” 箐眠点头,小冥躲回箐眠身后,抱着大腿不肯撒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洛竹。 “小丫头手里怎么拎着竹篮?姐姐帮你拎吧?”洛竹朝她伸出手,小冥眼睛一亮,记起了眼前人,在冥渊的时候她也这般朝她伸出手。 箐眠得意的笑了,化了原形就钻进了竹篮李,献宝一样笑着说道:“途中辛劳,这样可就好多了。” 洛竹哦了一声,拖长的语调让箐眠顿觉不好,只见她飞快盖上竹篮上的盖子,迅速上下摇晃,让箐眠感受到了什么叫头晕眼花。 “走吧,姐姐带你回家。”洛竹挎着竹篮,伸出另外一只手,小冥终于露出微笑,小手握住了洛竹的手。 一路上只听得箐眠喋喋不休说着陪王堇蛟龙山,一路上磕磕绊绊,还遇到些得道高人差点将他们一人一蛇都捉了去。 蛟龙山呢变化是不大,还是那些山啊水啊,见到洛竹和风卿墨的小屋以后连连摇头咂舌。 奇怪人间罕见什么得道高人、什么神仙眷侣,一个个都归隐山林当了缩头乌龟,过得是清贫又凄惨。 箐眠可嫌弃这些花草了,来回拨弄又不敢过于造次,就跟小冥两人来来回回给那些花浇了一趟又一趟的水。 “别折腾那些花了,再折腾就要死了。”洛竹看不下去了。 箐眠一脸嫌弃扔掉水瓢,化作了男身,又是个妖娆的公子哥,他学着风卿墨的模样,手里握着折扇,冲着洛竹抛媚眼。 “美人,你看我们两人郎才女貌,又在这荒郊野岭好不寂寞...”箐眠瞅见了姗姗来迟的风卿墨,咳嗽一声立即改了口,“不如我们去寻你的如意相公。” 风卿墨正好进入院子里,箐眠立即迎了上去,给他开了院门,笑着说道:“你看,我们刚刚还在说你呢,你回来真及时。” 小冥噗嗤一笑,箐眠回头一记狠狠的一瞪,她缩到洛竹身后吐着舌头。 “你们怎么来了?”风卿墨有些意外,又瞅见了缩在洛竹身后的小冥,眉头更是一皱。 箐眠装作不开心了,对着洛竹说道:“你看吧,我就说我们是不受欢迎了,你还非说不会硬拉着我们来...” 洛竹一脸无辜,只好笑着解围:“相公,我是在途中遇见了他们,眼下战乱,怕他们有危险就带过来了。” “也好,你们就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我们有急事需得出去一趟。”风卿墨上前拉着洛竹就离开了,留下一脸迷茫的箐眠和小冥。 看着架势洛竹也知道风卿墨北海之行不顺,北海的情况不好,光影城的情况也不算太好,影兵没有踪影,洛竹不清楚影兵到底因何而来,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存在那么又在何处。 兵力不够,各方势力割据。眼下势力大都分为三股,天兵一股,妖魔两界相加一股,四海算一股,无论战场选了哪,都只怕是寸草不生。 还有一个办法,有冥界相助,但是冥界淡出六界,连门都进不去,外界这么大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想帮忙早就动手了,不至于音讯全无。 如果稳住四海,天界和妖魔两界倒是可以一搏,四海分为四域,所隔甚远,要想将他们同时集结起来简直难上加难。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人间太热闹 最头疼的还是离韫玉,他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是六界第一神尊。 神尊?洛竹也呆住了,风卿墨用玉面星轮算出来时也难以置信,不过体内能消化悉储,成为妖神也不稀奇。 妖神在上神之上,到了顶峰,这可怎么打,洛竹泄了气,不过妖神便不纯粹,是妖应该就有弱点吧? 猜想得到风卿墨的肯定,他也是妖,平时全靠压制洗涤妖性成为上神,过程痛苦不说,多少也会遭到反噬,所以说一个好的修仙之体多么重要。 洛竹长叹一口气,挠挠头,说道:“有件事我本以为只是巧合,看来是离韫玉出了问题。” 风卿墨不解的看着她,洛竹为难的说道:“他来找过我。” 离韫玉找过洛竹,就在大漠边界,他远远站着,就像最开始那般,洛竹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 她拔出剑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离韫玉却没有丝毫要战的意思,他的眼神眷恋克制,神情甚至有些痛苦,他看着她唤着青榕的名字。 “因为我长得像青榕吗?”洛竹有些不解,风卿墨摇头,握住洛竹的手翻转过来,掌心的红痣映入眼帘。 “因为你体内的再生之力。”洛竹长叹一口气,本以为摆脱了青榕的影子,到头来还是得倚靠她的力量才能存活。 其实,风卿墨不止转动过玉面星轮查过离韫玉的消息和底细,也查过六界后来的可能。 结果一片空白。 “相公你说离韫玉不会傻了吧?”洛竹觉得好笑,这么一个人争权逐利最后落得个痴傻。 风卿墨摇头,喃喃道:“我们没有历过神尊的劫难,说不定这就是他的劫难,也是他的选择。” 的确,这是离韫玉内心最真实的情感,成为神尊都是极致,无法做到摒弃就不会成为妖神。 那只是一个阶段,他在深度解析自己的情感和认知,一步步做出抉择,高度的负荷和压力,精神失常也很正常。 其实他大可不必选择那么多,吸收了悉储和再生之力之后他可以选择放弃一部分力量,即便那样他还是最强的,也依旧胜券在握。 无聊,他居然觉得无聊了,天下、力量、尊严,他苦苦追求的全部都有了,还是不开心。 他去过临海,霸道的通过一路险境,面对那一本厚书和那双大手时也毫无畏惧,直到神老问了一句离韫玉,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 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神老的书合上了,声音也停止了,那句话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个响指,离韫玉被送回了临海,在没有风的海上,他独自呆了一天,直至月亮高悬,那轮大大的圆月让他怅然所失。 魔界已经没有星空了,孪月也不曾有了,无尽的黑暗让他心绪复杂,他站在隐龙殿屋顶上,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一遍遍问自己,离韫玉,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阵悠扬的竹笛声传来,底下站岗的士兵都听愣了神,笛声凄凉孤独寂寥,内心所有愁绪都被勾引而出,是压抑的苦痛和无尽的苦痛,底下有的士兵听的落了泪。 这样的笛声在空荡的隐龙殿显得更加孤寂和撩人心魄。 既然是选择便不要后悔。 你开心吗? 你要的都有了,少了一个青榕算的了什么?你可以坐拥天下,只要你看上的都是你的! 可我不开心。 离韫玉自说自话,眼里也没了神色,他在同自己和解,逼迫自己接受事实。 脑海里那个与他并肩的女子笑得阳光明媚,她坐在树下抚琴,他站在身旁吹笛。 她穿着大红嫁衣,从身后抱住他,贪恋他身后的最后一丝温暖,嘱咐他少喝点,他同样眷恋她的眉目,眷恋她的笑。 她是陪他度过无数日夜的人,也是他亲手了解的人。 你教会我的,同样加倍以痛回报你。 对不起。离韫玉低下头,眼底最后的一丝温柔也消散了,他眷恋的那个女子已经消失了,最开始做好选择的不正是自己么? 从认识她最初开始,一步步接近,一步步俘获芳心,一步步除去她身边的人,再到最后的所有,不都是他期望的么? 那你的眼泪是怎么回事?离韫玉擦去脸上的泪,那俊俏的脸上全是彷徨。 又痛苦又开心,离韫玉的笛声断了,竹笛咔嚓断成两半,被随意丢弃在脚边,他绕开竹笛离开了隐龙殿。 离韫玉站在云巅之上,俯身瞧着宣阳城熙熙攘攘的人间和街道,凤羽手持射日弓在不远处,站得笔直,在身后是数十万大军。 “人间太热闹,我不喜欢。”离韫玉招手,脸上全是厌烦和嫌弃,凤羽上前跪下,双手接下离韫玉手中的两个药罐。 “你知道怎么做。”离韫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两个药罐里,装着的都是瘟疫,凤羽得令退下,数十万士兵纹丝不动,离韫玉冷笑说道:“魔界有我一位故人,许久未见了,甚是想念。” 宣阳城突然多了疫情,民不聊生,传染速度极快,感染了三天必死,不过过去几天,遍地多了糜烂的尸骨。 一时间,咳嗽和恐慌遍布人间。 许平皱眉,查看了一位病人的病情,这瘟疫绝非凡物,治疗起来也极其麻烦,这摆明了就要置人于死地。 哭喊、呻吟声传满人间,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大街小巷的铺子再也不敢开了,街道上除了还能动弹的病人只剩死尸。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四处都笼罩着死亡和恐惧的气氛。 冥界也察觉到了一样,冥界的桥都要遭人踩断了,顿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疫情还要从源头找起,宣阳城的疫情最严重,许平赶往了宣阳城,将所有人感染疫情的人控制起来。 洛竹也知道了疫情,硬生生劈开了宣阳城和其他地界的高山,整个城池陷入孤立无援之中,飞阳城、玉阳城和宣阳城陷入恐慌之中。 鎏金葡萄挂可以做药引,可解瘟疫病痛,风卿墨往人界赶,路上瞧见了行经的天界大军。 离韫玉骑在大马上,潇洒自在,他瞧见了风卿墨,眼里全是戏谑,仿佛在说,人界和魔界你选哪一个? 第二百六十章 人间大乱 “上卿帝君。”他唤住了风卿墨。 “离韫玉。”简短的三个字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离韫玉随性太多,相较之下他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到底要什么。 有时候疲累了还自导自演一场救世的筹码,就像他会故意放出妖兽让其为祸人间,再光芒万丈的出现,斩妖除魔当然要适当受点伤,以备颂扬。 可他也不为名,六界之中他离玉神君的名气还不响亮吗? 他什么也不为,全凭心情。 这次瘟疫他们都知道是他干的,他也不避讳,甚至把成分直接告诉了众人。 此毒可解,只不过他不奉陪折腾了,救与不救都是旁人的事情。 你们心怀天下,他可没有。 人界和魔界,总有一个要千疮百孔万劫不复。 洛竹此时也瞧见了天兵的行路方向,大张旗鼓生怕旁人不知道,这下六界的人都知道天兵要讨伐魔界了,不明真相的人拍手叫好。 “你带着鎏金葡萄挂去找许平,魔界不会有事。”风卿墨飞快下达了命令,洛竹犹豫一下还是接过了沉甸甸的鎏金葡萄挂。 你等我,我很快回来。只留下只言片语匆匆赶往宣阳城。 疫民基本上都被控制在一起,中央的房子被推到,空出大片空地,上面架了一口口大锅,里面的汤药正在沸腾。 “许平,东西都在这里,我要回魔界帮我相公,你多担待。”交代的也很匆忙,她又一次感觉到那种无力感,风卿墨和临冬一样,在等她回去。 这一次她不能再错过,几只羽箭划破长空射穿疫民的身体,痛苦挣扎几下倒地不动。 火箭被拉上箭弦,一声令下火箭点燃了房屋,他们在狼狈的救火应付,洛竹亮出魔剑,劈翻了离她最近的几名弓箭手。 许平和高千易也加入战场上,城内聚集的许多修仙得道者在帮助人间度过这场劫难。 玄武城和宣阳城情况一样,高千易连夜赶到宣阳支援,玄武城的情况基本稳定,只待汤药研制成功。 凤羽站在隐蔽之处,拉弓放弦轻松解决掉两名修士,换个地方,又解决掉几人。 一支飞镖袭来,钉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带走了一缕秀发,洛竹握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凤羽并不惊慌,他的任务只是拖住洛竹,袖中放出几枚暗箭,一个健步跃到安全距离,再次拉弓。 箭在洛竹眼前停了下来,她握住箭身朝着凤羽反掷回去,凤羽蹙眉,意识到大事不妙。 原来那次渡劫的上神就是她,看来时自己轻敌了,祁纤晩的话没错,这个女人留不得。 凤羽全力一战,射日弓九箭齐发,一连开了三工,洛竹轻点箭尖,一一避过,力量和等级的差距一览无遗,当初她连避开一箭都要费尽心思,如今在她眼里都是小玩意。 她的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凤羽看穿了她的意图,开始逃亡避开正面交锋。 剑走偏锋,草木寸断,凤羽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虚竹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半跪了下来,胸腔里炸裂开来,第一次接近死亡的他体会到了当日洛竹的感受,那是一种绝望的颤抖,等待死亡的濒临。 “你该死。”洛竹送他最后三个字送他上了行程,他死死握着射日弓,脸上却全是笑容,他说,没关系神尊会替我讨回来。 洛竹皱眉,刀刃划开了他的脖颈,一道极细的红线出现在脖颈上,他睁着大眼睛笔直的倒了下去。 鲜血浸湿土地,缓缓流过她的脚边,她记得凤羽的功力远在这之上,还有他的血液是朱红的,根本不是新鲜血液的颜色。 那句神尊点醒了洛竹,她飞快赶往魔界,魔界静悄悄的,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十万大军伫立在一旁,井然有序,唯独不见了风卿墨和离韫玉两人。 两人对视,离韫玉眼里全是居高临下,唯我独尊,风卿墨眼里几乎没有表情,只是冰冷看着眼前人,四周升起一股寒意。 暗瞑河,魔界最深最黑的一条河,河岸两边长满了暗瞑草,也就是杂草,长在了暗瞑河附近便有致幻的药效。 “你害怕死亡吗?”离韫玉问道。 真正的生死比试没有那么多花哨手段,输赢早就注定好了,他却很安静,毫无波澜。 “你有想守护的人吗?”风卿墨反问,离韫玉浅笑,他很久没笑了,也没人与他好好说过话了。 他也很诚实答道:“曾经有过。” 风卿墨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离韫玉背着手看着暗瞑河,他指着这条河说道:“这条河老了,我也老了,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活的太久了,就也学不会面对了。” “如何面对心底的塌陷。”离韫玉补充了一句,风卿墨只觉得好笑,他冷笑反问:“你后悔了?” 离韫玉勾唇,迷茫不解,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后悔吗?走到这里是他处心积虑一步步抉择,乐在其中。不后悔吗?他并不开心。 一定是他不知如何应付愁绪,所以愁眉不展,他的痛也想让旁人感同身受。 “不是,只是想让旁人感同身受。”离韫玉亮起了离玉剑,风卿墨也拔出了上卿剑。 离韫玉从容避开所有攻击,大军退在百米开外也仍有误伤者,他们用盾筑起一道墙,等待最后的结果。 离韫玉也收回了离玉剑,他知道风卿墨不会认输,满身鲜血的他只让人觉得更加心疼。 “风游子、风满城还有你风卿墨,呵,你们风家可能是欠了我的。”离韫玉得意的笑着,他的衣衫上沾染着风卿墨的鲜血,血液变得赤红枯竭。 风卿墨支撑着站起,额头的印记闪闪发光,他望着离韫玉笑着说:“可惜,每次你都会在同一个地方犯错。” 时间骤然停止,离韫玉眉头一皱,耗尽所有修为给他带来的致命一击,不致命也够他喝一壶。 离韫玉胸口受到猛烈冲击,鲜血喷涌而出,连连后退几步,跌倒在草地上。 第二百六十一章 娘子,我冷 洛竹赶到时,整条河流都被两岸的杂草掩盖,只到脚踝那么高,一片漆黑,草地上竟然升起了点点萤火,风卿墨站在草地之上,整个人有往下倒的趋势。 洛竹冲上去抱住他,他的身子冷得厉害,全身伤痕累累,上卿剑跌落在草地上碎成三段。 她的眼中瞬间蓄满泪水,用力的抱紧他,风卿墨回以拥抱,整个人瘫软在她怀里,他抱着她,声音极其细小。 他说,娘子,我冷。 “那你就抱紧一点。”洛竹也支撑不住,两个人一齐跪倒下来,洛竹抱着他看不见他的脸,她在耳畔不住的重复,相公,你还冷吗? 风卿墨的身体逐渐透明,没有任何回应,漫天的萤火越升越高,一抬头全部成了繁星,洛竹慌了,她抱着他,唤着他的名字,想看清他的脸,越看越模糊,泪水糊满了整脸。 这条蜿蜒的的河流也安静的可怕。 相公别走!洛竹够不到,跪在地上祈求,悲伤到干呕。 我不要魔界了,我只要你。 相公,你再看我一下好不好? 洛竹任由眼里流着,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口腥甜在口腔之中崩开,她呕吐了起来。 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哭也哭不出来,心里有个地方疼的要炸开,每呼吸一口,那个地方就刻骨的疼。 剑举到脖颈之上,又放了下去。 她的眼瞳泛红,视野变得清晰,有一人体力不支倒在草地之上,慌乱的使用再生之力治疗自己。 离韫玉。 洛竹拎着虚竹剑走了过去,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离韫玉频频后退,狂笑不止。 “没藏好,被发现了。”离韫玉胸口还在淌血,白衣衫沾染满红色血迹。 虚竹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恼,轻轻一弹洛竹便要使出极大力气应付。 “看见了吗?这就是实力的差距...”离韫玉握着离玉剑反退为进,频频进攻。 洛竹根本不躲,他伤她三分,她能伤他一分也是甘愿,这战斗就是奔着死亡去的,她要的是向死而生。 相公去了,她无法独活,私欲也好,公道也罢,她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彻彻底底消失。 她的脸上,身上被利剑划开一道道伤口,鲜血不断涌出,伤口又重新愈合,离韫玉这才意识到那一半再生之力在她的身上。 再生之力能愈合的从来只有身体上的伤痕,此时的她心里更疼,更无法呼吸,她恨,恨这个人夺走他的一切,都找不到缘由。 为什么?她始终找不到答案,他也找不到,同样彷徨和迷茫。 离玉剑刺穿了她的胸膛,很疼,她的眉头皱了一下,使劲全力迎着剑任由离玉剑贯穿她的心脏,同样,虚竹剑也刺穿了他的心房。 扭动旋转,离韫玉的脸皱成一个包子,他想抽离开来被洛竹死死抱住,不是有再生之力吗?伤口不是可以愈合吗? “我要让你永生永世都在这种疼痛中存活。没有人亏欠你,你剥夺的终有一日要你全部偿还。”洛竹红着眼说完这句话,死死抱住他,两人一齐跌入河中,溅起巨大的浪花。 好沉,河水不断灌入两人口鼻,这河水又重又苦,离韫玉推开了洛竹,两个人越跌越下。 这条河深的可怕,看不见底,鲜血激活了这条死寂的河流,它贪婪的吸收着两人的记忆和血液,为他们编织最美的梦。 韫玉,你要的是什么? 青榕的声音在离韫玉耳边荡开,如泣如诉,声音哽咽委屈,音容就在眼前,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离韫玉放弃了挣扎,越坠越深。 河水里还有腥甜的味道,他牵着青榕的手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还很简单的世界。 他依旧是乐山的小仙,她是上神,音容浅笑,胜似从前,她环抱住他,温柔的唤着韫玉。 “你愿与我一起走过这四海八荒,归隐尘世吗?” “愿意,我自然愿意。”离韫玉反抱住青榕。 她一身红色嫁衣,妆容绝美,本该带着笑容的脸上泪如雨下,她抚过他的脸颊,哭着说:“韫玉,我始终看不透你。” 他抱着她,她的十指指尖鲜血淋漓,指甲断裂,怀抱着的琴,琴弦悉数断裂,如同他们的爱情。 “我没骗你,是你不信我。”离韫玉松开青榕,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嘴里不断重复着我没骗你。 他的面目可憎,揪着青榕的衣领大声吼着都是你,都是你,我都是为了你!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揪着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青榕痛哭,抽噎,重复着那一句都是你。 我都是为了想好好守护你啊。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们就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你能少一些骄傲,我少一些自尊,我们就定格在初识的时候,我们会一起走过高山深谷,成为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我不能再后退了,我没有退路。 忘了,一切都忘了多好。 离韫玉闭上眼睛,青榕的音容在脑海中消散,这段记忆暗溟河垂涎许久。 ...... 魔界又有星空了呢,真好。 洛竹站在花海里,看着坐在石块上的青榕,一身白衣抱着琴,仰头看着暗夜里的漫空繁星。 她回过神冲洛竹甜甜一笑,消散在夜空之中,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唤洛竹。 转过头,风卿墨穿着初次见面的红衣对着她微笑,她飞奔着过去,激动踩着石块离他很近的时候差点跌倒。 他搂住她,笑着说道:“娘子何故行此大礼?”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洛竹满是委屈,眼泪越擦越多,又哭又笑,哽咽的说着:“说好了要一起面对的,你又偷偷开小灶。” “我哪里舍得。”风卿墨抱着她,细细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洛竹胡乱擦了一把,不管什么鼻涕眼泪全部揩在他的衣衫上。 “相公,别走了行吗?要走的话能带上我吗?”洛竹还是不敢相信仔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下次好吗?他们在等我。” 洛竹逐渐僵硬,眼前的风卿墨带着血迹,顺着他的视线,师父、临冬、妍岚姑姑热情的朝着她招手,或者说在告别。 “不要...我不要。”洛竹死死拽着他的衣衫,衣衫都变了形,他的力气也很大,洛竹抱住大腿跪在花海之中,哭喊着带上我,求你们带上我。 一个趔趄,风卿墨没了,站在花海另一侧的人也消失了,整个偌大的花海只剩自己,她抽噎这茫然的看着四周,什么也没有。 只有满地洛阳花开的灿烂和头顶的星空熠熠生辉。 痛苦吗?想要忘记吗? 洛竹睁开眼睛,并不想,这些都是她的记忆,在痛苦也是真实的,她所走得路,所经历的都是她的,谁也无法夺取。 深不见底的河底,那个瘦弱又坚强的女子奋力向上游,岸边有一滩压倒的水渍,看来离韫玉比他更早上岸。 他的抉择又是什么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 和箐眠对峙 越接触离韫玉洛竹就越发明白他在寻找些什么,甚至是恐惧,爬出暗溟河后第一反应不是进攻魔界而是灰溜溜逃走。 也许他谁都不信,对权力和自我有过分的追求,他不能允许自己以败者身份出面。 从临海回来后她就知道了通往冥界的两处入口,一个是临海还有一个就是冥渊,那是她记忆中的地方。 一切都该回归原点。 临冬赶回小屋,箐眠和小冥还在那里,两个人又在给花浇水,洛竹抓住小冥的手就往外走,箐眠连忙拦住她。 “洛竹,你做什么?” “箐眠,你和离韫玉就是同类。”洛竹毫不客气继续说道:“你带离韫玉去过冥渊对吧?你从一开始接近我们就是为了这一天对吧?你跟离韫玉后面学的手段还真是学到了精髓。” 箐眠退了一步有些尴尬,行踪是他泄露的,冥渊也的确是他带他去的。 “我就是不甘,如何?”箐眠也不再伪装。 洛竹不屑一笑,说道:“如何?哪有什么如何,笑你可怜罢了。” 点化他的也不过是离韫玉,这两个疯子有共同的追求,就是要所有人不得安生。 箐眠有些不服挑衅道:“我成功了,神尊也会成功,我就是要世人都饱尝痛苦,既然不公,那就一起不公。” “可怜虫,做你的春秋大梦!”洛竹单手翻转小冥,小冥背过身瞬间一掌击翻箐眠,瞬间化为原形。 她不知道箐眠如何与离韫玉相识,也不知道他和王堇之间的事情,她只知道箐眠背叛了他们,从离韫玉身上感知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她也是不信的。 可小冥身上有他们去冥渊的记忆,他们去过冥渊,箐眠拦住了离韫玉想一把火烧了冥渊的心思。 她没有时间追究,错就是错,他的决定注定要让更多人丧生。 石丘林的花海一片狼藉,回到地下,地底下的花也被践踏了许多。 自上而下的瀑布,星河蜿蜒,乘一叶扁舟,逆流而行,登上了瀑布最高处。 那里没有琼楼玉宇,干净的没有任何尘世之物,这里星河搁浅,浅滩也是湾湾星泊,蓝的有些发白的泥沙上盛开着一朵朵雪莲花,花瓣紧挨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像极了承载这一个个易碎的美梦。 “小冥,有人来过这里吗?”微风吹起洛竹的头发,小冥站在一旁流出眼泪,泪滴在星河之中,幻成一颗星。 小冥摇头,竹篮松手掉落下来,跌入星河之中,洛竹想伸手去够,竹篮已经被冲刷跌下瀑布之下。 箐眠和离韫玉只到了星河,他们掘尽瀑布,洗尽陈灰,在此修行,离韫玉能成为妖神看来和冥渊关系并不大。 小冥飞上空中,整个人散发着淡蓝色的光,化作一道光束,她离洛竹越来越远,洛竹踩在星河之上焦急追了过去。 星河里的雪莲都发出了幽光,忽明忽暗,小冥在最大的浅滩中停了下来,坠入土中。 整个冥渊发出耀眼的光芒,洛竹伸手挡住眼睛,一阵刺眼的光过后,小冥坠落的地方长出了一棵巨大的月桂树,树干透明粗大,顺着夜空的方向奋力生长。 踩在枝叶上向上攀爬,整个冥渊尽收眼底,藤蔓还在奋力向上生长,树上结了许多晶莹的果实,成熟了就落在了星河中,荡起一层浪花,那都是梦醒的声音。 原来冥渊也不算大,整个看起来像一片扁平的叶子,星河贯穿整个冥渊,散发着幽蓝色的光,那些花忽明忽暗宣誓着主权。 越升越高,视野也愈发辽阔,直至手可摘星辰,洛竹伸手,手指探到另一个世界,顶端是时渊。 漫天星空将洛竹包围,有的台阶若隐若现显现出来,一块块圆形白玉石,白玉石下是万丈深渊,深渊是漫天的星空。 转身整个冥启宫映入眼帘,整个宫殿显得寂寥又冷清,冥启宫被星辰包围,如同深渊的底。 洛竹由衷的感叹,她也算见过许多奇景,这里的景象还是让她咂舌,她终于明白为何雪桦会对这里流连忘返。 冥启宫的灯突然亮了,洛竹吓了一跳,白玉石阶盛满了雪莲,从最开始的顶端一直延伸到冥启宫宫门。 洛竹踩在白玉石阶上,踩一步会凹陷下去,离开石阶重新回归原位,一直走到冥启宫前。 站在宫前正好可以看见整个星空,漫天星辰突然变幻起来,每一颗星星都有了灵魂一般自己移动起来,组成一幅幅生动的图画。 十二幅,每一幅都是画卷上的画,围绕着冥启宫。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把我们的故事串联起来送给你。这是洛竹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 这是星君与雪桦的故事,是起点也是终点,无论结果如何,他们爱过,成全了自己便以足够。 他们在彼此的心里成为了最美的风景,送你永生的回忆,永垂不朽。 她和风卿墨何尝又不是如此,眷恋着的就算只剩回忆,也会不惜一切去寻找你的踪迹。 如果爱情一定要牺牲,那必定是我们一起。 星君和雪桦的故事结束了,他们将会在夜空中同数以万计的星辰一起永恒,记住的、遗忘的,都是过往,不变的是爱情本身的永垂不朽。 冥启宫的灯一直亮着,洛竹坠入星河,告别这段尘事,她需要找到通往冥界的通道。 年迈的声音传入耳朵,洛竹悬浮在空中,看着星空的幕后。 那个年迈的声音很耳熟,她记得,是小时候偶尔会出现在梦里的声音,那时的这个声音只是不断的在叹气,长长的叹气声伴随着哀伤,一声又一声。 洛竹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的躁动,她来过冥渊,不止这一次,她就生长在冥渊。 冥渊的气息她熟悉,那个时候的她甚至没有衍生出意识,她来自冥界,是冥王赠与世间的一颗种子。 更像是一块顽石,在花蕊之中浸泡,吸收着灵气,就是不发芽,一直在沉睡。 她在最深最黑暗的地方沉睡了千年,触碰的感知的只有黑暗。 冥王扬手,她浮沉在星空之中,收入掌心之中。 没有开花,机缘不到,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缘分。 在抬手她坠入了深渊之中,深渊裂开巨大的豁口,身上的亮光越来越小,跌入尘世之间。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星空画卷 须臾山。 原来须臾山的里面和冥渊相连,如果说临海是极致的美,那么须臾山就是极致的丑恶,里面聚集着的是十恶不赦的恶灵。 是阳光照不到的无间地狱,这里算是结界,与外界想连但不想通,洛竹落在这虚空之中。 虚空之境四周有露台,中间有一块巨大的圆台,里面关押着一头妖兽。 很小的妖兽,手脚都被束缚,乖乖的蜷缩在圆台之中,顽石落在他的身边,依偎在他身旁取暖。 虚空之境对于这石块的到来并不奇怪,此地灵力极甚,时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更关心的是明日能不能再赢一局。 这头妖兽是他们的对赌对象,最终赢了的人可以得到这头妖兽,霸据他的身体,一旦出了这须臾山绝对名震六界。 有心怀不轨的想强行霸占,只是捆绑的锁链他们也打不开,只有这须臾山里只剩下最后一位胜利者,每个人身上的锁链才会打开,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异类进来,熟悉这里的规则迅速融入其中。 妖兽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洛竹也是,虚空之境的尖叫嘶吼他们早已习惯。 妖兽察觉到鼻尖痒痒的,睁开了眼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冒出新芽的种子,小心用身体护住,不让旁人瞧见。 谁能知道石头发了芽,又有谁能知道这颗种子的不同,能带离旁人脱离这虚空之境。 嘘。云姝生出了灵魄,小小的,脸蛋肉呼呼的,风卿墨迷糊的看着她,她拉着他的小爪子偷偷溜出了山。 山顶上的桃树是阵法,他们无法真正离开须臾山,那时须臾山还有一座木桥,通往对面的那座山,桥头布上了厚重结界。 不过能呼吸新鲜空气也是不错的,云姝依靠在桃树上,风卿墨乖巧的窝在树下。 “这里可真闷,哪也去不了。”云姝跳下来,靠着妖兽软乎的肚子上,毛发柔软又温暖。 妖兽打了个哈欠,慵懒的伸个懒腰继续睡觉,云姝捏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吹气。 “你看上去可真笨,你们这里的都这样吗?”妖兽歪着脑袋,不能理解她的话,云姝捡起木棍在泥地上写下云姝两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等我灵力涨了,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吧,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你就当我的坐骑。” 妖兽还是听不懂,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时间过得很快,妖兽的毛发变得赤红,眼瞳也有了血性,他试图挣脱锁链。 须臾山有一天来了一位很厉害的人,她戴着面纱,飘然落在了虚空之境,处理掉那些人只花了片刻功夫。 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妖兽身上,他的剑泛着寒光,一步步逼近。 几经厮杀妖兽受了伤,伤口血流不止。 “听说你的心可以救活已死之人。”她的声音沙哑难听,被烟呛了喉咙一般,词句都是挤出来一般。 云姝挡在了妖兽身前,她也没太多,记得承诺的那句我们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泱泱之溟,大漠之荒,舍我心髓,列阵——封。”简单咒语念完,妖兽被送往山外,整座须臾山都被封印起来。 洛竹跌入星河,狼狈从星河之中爬起后,浑身湿漉漉,长发全部被打湿,浑身冷得厉害。 须臾山山顶,桃树只剩下了树桩,铜铃落了一地,看上去有些惨淡,洛竹捡起一个,上面的字迹还在,云姝两个有些刺眼。 须臾山的过往她记得零星,虚空之境如果记得不错,她伸手在空中施法,山顶刮起一股巨大的尘风被悉数卷进。 从山顶落入,那个圆台还在,铁链也还在,那个陌生鬼魅一般的女人也还在。 她背对着洛竹,一动不动看上去这个姿势保持了多年,肩膀上没有落灰,衣裳也是干净的,并且她的身上有活人的气息。 她慢慢转过头,一身黑色的纱裙,面纱也是黑色的,眼睛干净透明,是个白皙的美人。 她笑着说道:“你来了。” 洛竹盯着她,她的发髻盘的很高,头发全部束起来,可是她的眉眼洛竹还是很熟悉。 她缓缓揭下面纱,空气一瞬间停滞,眼前的这个人不正是自己么? 虽然模样有几分不同,可是她能感受到眼前的人就是她的一部分。 “还记得我吗?”她挑眉,眼里全是戏谑和嘲讽。 她是冥王赠与世间的灵石,在冥渊星河里浸泡千年,洗地了所有不干净,她就是她的被抛弃的一部分。 少了的灵魄是她,当年一路追寻至此真正目的也是她,她知道只要洛竹活着她便不会死。 洛竹皱眉,眼前的这个灵魄只是灵魄实力居然和她不相上下。 “被抛弃的只有努力存活。”她冷笑,选择和被选择只是一念之间,而她却要为这个选择付出更多的代价,是不是他们真的以为这个世间有完美的人。 云姝香消玉殒,实验总要继续,魔尊元音分化了自己的真元,将最纯净的部分给了花海里最有灵气的一株洛阳花,那朵花就是洛竹。 机缘巧合又好像命中注定,邪不胜正还是都是造化弄人? “对不起。”洛竹上前抱住了她,抱住那另一个自己,她没有实体却真切感受到了她的温度。 她竟有些迷茫,她触碰到眼前的她是比她更加破碎,更加心碎的灵魂,她明明应该会有尘世间最美好的所有事物。 所以她才不满,不甘,可是为何眼前的她更痛苦,她的心底有着比这虚空之境更痛的疼痛。 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她感知着她的苦痛,与那些过往感同身受,眼眶竟有些泛红,颤抖的触碰脸庞又穿过。 洛竹微笑,她的眼眶也泛红,笑着答道:“可能物极必反,这也是我的劫难,一直以来我也在寻找你,阴阳两面才是真正的一个人。”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助我除去离韫玉,我这副身体给你。”洛竹伸出手,她浅笑握住她的手回应。 身上的光慢慢渗进洛竹的身上,浑身战栗颤抖着,她所经历的洛竹同样感知着,心疼着。 灵魄得到归一,得到修正,洛竹仰躺在圆台之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她看着头顶的光刺穿自己的身躯,阳光所触及的都是温暖。 体内真气聚合,她闭上眼睛,身体在最大程度消化力量,掌心的那颗红痣变得刺痛。 洛竹整个人都像要炸裂开来,浑身有火焰在烧灼一般,温度越来越高,汗浸湿衣衫,她的所见所闻她都承受,体内被压制许久的力量重新喷薄而出,两股灵力相撞融合,分散在身体的各个角落。 掌心的痣变得妖异,化成了小片桃花瓣的模样,有些像桃花又有些像火焰。 腾空而起,须臾山都四分五裂开来,感知力有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她可以闻见百里之外的气味,闭上眼睛可以瞧见她相见的一切。 还有声音,可以辨真伪,随意的一阵微风都能感知许多信息,瞬移更不在话下,她想着离韫玉的模样,一路追踪竟跟来了一处山林。 第二百六十四章 乐山 山林里起着大雾,雾里的气息很纯粹,只有离韫玉一人的气息,这座山不大,能听见隐约的琴音和笛声。 洛竹还是第一次见能存储乐声的山,这座山不在地上,悬在了空中,以流云遮挡的严严实实,寻常是看不见这座山的。 离韫玉坐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之中打坐调息,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愈合又撕裂开来。 察觉到洛竹的到来,离韫玉先是一愣又淡然了,他也察觉到了洛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种时候他也不忘自己的仪容,整理衣裳,理好头发,他乘着风从天而降,手里握着离玉剑。 “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看到你我有种熟悉的感觉。”离韫玉先开口说道。 “你做过的那些事没忘就行。”洛竹拔出了虚竹剑,离韫玉笑着点头,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在下离韫玉,请神君赐教。 洛竹蹙眉,这人喝了暗溟河的水还能喝傻?离韫玉突然变得狂躁,他大笑,拔出剑就与洛竹缠斗起来。 他的身上带着伤,这一次不要命的是他,招招都带着不要命的趋势,他的心中好像有个爆发点,一直在积累积累终于爆发。 他的头发凌乱,身上也被伤了几处,再也没有干干净净的感觉,更多的是狼狈和疯狂。 面容狰狞,眼神疯狂,他就是个疯子,没关系,洛竹也是。 迷雾不知被划开多少次,整座山林不断被剑气误伤,划分成一块块小土地,山间植被全部遭了殃。 狂风雷电,忽晴忽雨。雷电击在树干、地上、石块,烧起巨大的窟窿,空气之中弥漫着烧焦的尘土味。 倾盆大雨无情冲刷着山涧,一切都变得湍急,两个人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每一剑都找准最狠最毒的地方下手,混着雷声雨水身体和心都冰冷到了极点。 旁人见了定要咂舌评头论足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般争锋相对,最狠的就是洛竹有一剑硬生生砍断了离韫玉的左手,而离韫玉一剑刺穿洛竹的胸膛。 血水混杂着雨水,两人赌气一般不发一言,疼痛席卷整个神经,默默承受修复的苦痛越战越勇。 终于两人的大战在洛竹最后一击中落入尾声,她的脸上身上全是伤痕,离韫玉呆呆的看着她,满脸不可置信。 他的剑明明也刺穿了洛竹的心脏,洛竹咳嗽着倒吸一口凉气,离韫玉的剑落在了地上,眼里的痛苦不言而喻。 洛竹的每一击都在打通他的经脉,她在用育灵器修复离韫玉的灵魄,果然正如她猜想的一样离韫玉的灵魄早就残缺,可能离韫玉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可以得到鲛人泪,可以修复育灵器。 他布的局没有输过,精心计划的每一步都会按照他的预想走动,为了促成自己的狠心,不惜毁掉自己的部分灵魄。 青榕的再生之力一部分治愈了他的善念,所以他痛苦,苦苦挣扎,育灵器不能完全修复,但是也足够了。 离韫玉濒临崩溃,他一会笑一会哭,整个人已经完全疯掉,他疯狂的撞着脑袋,甚至自残撕裂自己正在愈合的伤口。 洛竹捂着胸口,离韫玉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杀了我杀了我! 精神崩溃的离韫玉抱着脑袋痛苦的打滚,洛竹定住他的几处大穴,离韫玉晕厥过去。 他的离玉剑被插在一处孤坟之外,洛竹拖着他来到了迷踪林。 商路央见到满身是血的洛竹,又瞧见了还在昏迷的离韫玉,好在这一次商路央没有认错人。 他朝着离韫玉的脸揍了半个小时才泄气,临了还不忘踢上一脚,看着又滑稽又有些无奈。 “这个你拿着。”洛竹将骨笛递给商路央,他有些不解,这小小的骨笛有什么玄机吗?他放置唇边,一段轻巧的曲调传出。 看着洛竹有些讶异的眼神,商路央更是不解,洛竹有些疲惫的笑了,摆摆手说道:“我封了他的功力,每百年我会加固一次,他负了青榕,你的机会来了。” 这迷踪林可是商路央的地盘,就冲着这个半疯半傻的离韫玉能玩死他,离韫玉也醒了,他先是迷茫一愣,又睁大眼睛死死拽着洛竹的裙摆,哭喊着说:“我的笛子丢了。” 声音心碎撕裂,宛如孩童,洛竹一脚踹翻他,匆匆拜别商路央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传来离韫玉被拖进迷踪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后来传闻进入迷踪林的人常常遇见一位衣衫不整的白衣男子,见人就问你见到我的笛子了吗? 原本冷清的迷踪林有了这个传闻,去的人更少了,旁人见了都会绕道而行。 ...... 一日后隐龙殿应约而至,小时站在殿前等着一人。 洛竹跨过台阶,看见小时甜甜的笑容时她也笑了,果然她没看错人,两人约好的计划全部如约实现。 “我答应你的做到了。”小时像极了要邀功一般。 自光影城相见,洛竹就知道小时不会让她失望,离韫玉不在他迅速收拢隐龙殿兵力,成为一方霸主,该杀的杀该毁的毁毫不手软,颇有当年影辉的骄姿。 洛竹点头,拍了拍小时宽厚的肩膀,赞许道:“干得漂亮,姐姐也没食言。” 她答应小时不会让离韫玉再出现。 “姐姐有想过去何处吗?不如与我一起回大漠,我想重建光影城。”小时提议,洛竹摇摇头。 “人各有命,姐姐还要赴一人之约。” 赴约之前洛竹去了一次天界,新任天帝正在大摆宴席,宴请各方神仙,庆祝此次战役的胜利,对于小时的功劳只字不提。 天帝也是有眼力劲的人,他客气拉拢洛竹,与洛竹客气周旋,洛竹顺着台阶跪下,行礼,说道:“天帝圣明,妖魔两界遭受恶战,人界更是名不聊生,还请天帝多加小心,不要又让奸佞小人得了道。” “不会不会,诶,久仰魔尊大名,我天界定于魔界交好,世代和平。” 洛竹冷笑,答道:“不必,各司其职即可。” 魔界与天界通天梯哄然折断,她出剑极快,踏着碎石离了云霄之上。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漠告别 有人富甲一方,有人美不自知,有人浑浑噩噩,有人甘愿平凡,千人千面,你所追求的是越来越远还是近在咫尺。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什么? 洛竹终于感受到了青榕的孤寂,记得她说终有一日你会失去的认真,她的那份孤独冗长又稀稠,拉扯在心底久久不能离去。 尘埃落定,她觉得不真实,好像落入更大的棋局之中,她很难相信离韫玉就这样痴傻掉了。 可是一切又似乎并无不妥,一切归于平静,她想破了脑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觉得太顺利反而不对。 离韫玉的痴傻是真的,隐龙殿也被捣毁了,天界恢复秩序,四海安宁,她就像没有来过,离韫玉也没有掀翻过这腥风血雨。 离韫玉三个字还未捂热就消散在尘世,她蹙眉,一个神尊真的这么简单就能摧毁吗? 她是妖神,实力不输给神尊,放眼六界也没人是她的对手,她没有顶端的快乐,一路走来她在乎的人全部相继离去,强大如果是要以他们为基石,她宁愿不要。 体内的另一个她,也再没出现,她在等她出现占据她的身体,可她就像消失了一般再没踪影。 许平听不见她的心思,只能瞧见她紧皱的眉头,他见她的次数并不多,除了在风卿墨身边她笑得自然灿烂,其他时候脸上大多凝重。 许平很想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她的眼神迷茫,笑容也很勉强,大漠之中那身红衣更是妖艳,热风一阵高过一阵。 扬起一缕缕长发,她半开玩笑的问道:“你说人间值得吗?” 她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了,人间正义?善恶始终不会成为两个极端,也不会有任何一方彻底消亡。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么?她失去的太过沉重,来不及挣扎就被抽干所有气力,还要教你学会坚强。 她并不是软弱的人,第一次她对这世间也竟没有了留恋,也终于尝到冷暖自知的愁绪。 那个她想共度一生,想将所有新鲜事品尝尽的一生所爱在那个夜晚离她而去,她丧失了所有爱的勇气。 她再也不会爱,活着,仅此而已。 许平看她的目光深情复杂,坚定答道:“值得。” 洛竹正过视线看着他,带着不解等他继续说下去,他握紧拳头死死拽着衣袖,喃喃道:“亏欠你的将以另外一种方式还给你。” 许平牵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下人间两个字,洛竹按捺不住的欣喜试探,得到许平一记点头肯定。 “谢谢你。”她的离去带着狂喜和希望,而他留在了原地注视着她的离去,自始至终他扮演的都是这样的角色,与她,他只是朋友,对于自己这个榆木脑袋却是可望不可及。 就连刚刚他告知了冥界的绝密,颤抖的手拽着衣角松开又拽紧,也没敢问出口那句,我可以抱下你吗? 他知道这一走他们也许不会再相见,他们的交集至此结局,许平的黑发慢慢变白,他抚过一缕白发浅笑。 其实有一个愿意守护的人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无需你知道,只要你过得好。 大漠之中出现了两名裹着严实的握刀侍卫,他们行礼跪安,“见过大人,小人奉冥王之令请大人回冥界。” 知道了。他轻叹一句,声音轻快又有几分无奈,这次回去怕是要受点苦头了。 许平做过最美的一场梦就是他鼓起勇气将告白说的极其隐晦,大漠的日落很美,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洛竹歪头笑颜如花,伸出手答道:“日出其实也很美。” 他们踩在松软的沙壤里,走得极慢,许平如今的步子也走得很慢,他在等那轮耀眼的光芒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之中。 敛尽浮光万千,洗净世间浮沉。 许平知道他再也回不来这人间,她的身上多了几分云姝的味道,他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个爱笑的女孩,以及她最后倒下去的的时候满身血污眼里流下的泪水。 可那样她依旧会倔强的说,我没错。 谁错了呢?许平没有答案,站在利益层面或再站得高些他依旧没有答案,生命来来去去,世事匆匆忙忙,谁能笃定一个人的初心永恒不变,你所认识的就是永远。 许平回到了冥界,那里纯净美好,透过琉璃折射的光带着橙红洒在遍地的浅洼里。 这里并不拥挤,心里始终堵得慌,他明白,美好都是表面和假象。 美丽往往在深度的丑恶中滋生发芽,最后在阳光里绽放。 神老瞥了一眼许平,挺生气又仿佛意料之中,许平苦苦支撑在人间不就是为了助她一臂之力。 “这下你开心了?”神老免不了阴阳怪气。 嗯。许平乖巧应答神老气得半死,耐着性子问道,“事情都解决了?” 许平沉默了,按理说应该是的,他不知道最后离韫玉的结局,他一直在人间,接收到的信息就是人间的瘟疫安定,天界、人界、魔界、妖界的秩序都恢复平常。 至于离韫玉他没问,他压根也不关系那个人的去留。 “你不知道吗?”神老蒙了,他就这么一个任务,盯紧离韫玉,如今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下如何向冥王交代。 “那你为何被押解回来?”神老以为他办事不利被扣押回来,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我泄密了。”神老瞳孔一滞,大惊失色,“你将风卿墨的去向告诉洛竹了?” 许平默认,神老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竟找不到言语来骂他,只能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斥责,你糊涂啊! 风卿墨身陨,届时到了人间正是十六七的年岁,神老斥责许平是因为其中变数太多。 风卿墨死后本不归冥界,他自己来了冥界,独自见了冥王不知两人做了什么交易,冥王竟同意他入轮回落凡界。 冥王更是抽取了他的情根,他去人间可谓是两袖清风两眼空空,什么也不在乎的,洛竹前去搅合,这妖神不开心了,六界不又跟着遭殃,冥界只怕也没好日子过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求亲 人界桃源镇。 一位老父亲语重心长的劝说迫切代价的闺女。 女子略微丰腴,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不失可爱,穿着杏粉色长裙晃着一脸无奈的父亲。 “爹爹,你去提亲嘛。”女子不忘撒娇。 老父亲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指着俏佳人手指都在颤抖,“你到底喜欢那小子什么?你喜欢他什么?没钱没势,空有一副皮囊,若是家里略微富余一些为父也不说什么了,父母双亡又没个可以帮衬的人,住在破烂草屋里,你嫁过去要受苦的啊!” “女儿愿意,女儿就要嫁给他,受苦女儿也愿意。” “那穷小子连个功名都没有,整日捣鼓那些花花草草,我们柳家好歹是大户人家,不说王公贵族,你放眼去瞧瞧哪家不是上赶着与我柳家结亲!”老父亲越说越气,好似憋了一肚子火。 柳家小姐哭闹的更凶,开始撒泼,“我不管,我就要嫁给封公子,爹爹你去提亲呀!” 柳老爷气极了,一把推开这个宝贝女儿,柳家小姐也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爹爹发这么大的火。 刘老爷扶住桌子,指着柳家小姐就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要老夫说多少遍,不行就是不行,不是我们柳家瞧不上他封卿,是他...是他瞧不上我们柳家!” 说道气处,柳老爷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被震倒落地摔成几瓣,柳老爷还觉得不解气,“滚,给老夫滚回闺房!” 柳家小姐也懵了,多好的飞升机会封公子拒绝了,爹爹腆着老脸去找他,他居然拒绝了! “好好好。爹爹你别生气!我这就滚。”柳家小姐往外跑的一溜烟,全然不顾柳老爷在后面大喊,你给我回来!那是闺房的方向吗?啊?你要气死老夫吗? 柳家,开垣城有名商户,老家在桃源县,来回马车不闲折腾,柳老爷的意思是落叶也要归根,这两年将手里生意大都交给了长子和二儿子。 回了桃源县也是风光人物,柳老爷回乡生过一场大病,也就是一场风寒而已,柳家小姐柳箐箐硬要说是生了场大病,四处寻药问医,只要是大夫都往家里带。 封卿也来了,话都没有多说两句,只是道了句柳老爷并无大碍,多加休息即可。柳箐箐这浆糊脑袋一个劲的把他当救命恩人对待,可怜的老父亲还在卧床不起,她就在外花前月下。 女大不中留,要是柳箐箐实在喜欢这个穷小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柳家家大业大,不缺这多一口饭的事,不想入赘也没关系,柳老爷一再让步,在家宅附近布置个宅子,时常来往也是没问题的。 换了旁人祖坟炸开了花也没这种好事,封卿跟别人也确实不一样,听到柳老爷的条件,一是好言相劝,二是义正言辞拒绝,三是直接闭门不见。 给柳老爷差点气出病,家中逆子也是极其不争气,偏偏瞎了眼死活要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穷小子,是他柳家不愿意吗?要是是的话还好受些,他封卿说几句好话,办几件漂亮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过去了。 是他,是他封卿不愿意,说什么唯恐委屈了箐箐,他就是看不起柳家!柳老爷一琢磨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胡子都吹了起来,扬手就打翻了桌上的青瓷茶碗,吓得旁边丫鬟大气都不敢喘。 “来人!快来人啊!”桌子被拍的震天响,几个下人连跑带爬跪到了堂前。 “去...去把那个逆子给我带回来!”下人面面相觑,又是一声震天响,旁边丫鬟的双下巴都被吓出来,闭着眼不敢看。 “快去啊!”下人连连点点头,府中会些功夫的家丁全部牵着匹马追赶柳箐箐了。 柳箐箐快马一步先行到的郊外,封卿的家很好找,这一片只有他一人还住在这贫苦之地。 镇子发达,大家都上赶着在镇子里落户营生,郊外什么也没有,人烟更是稀少,封卿落得清闲,院子里晒药材的地方不够了,就搬出去晒。 给穷苦人家治病从来不花钱都是倒贴,这也是为什么封卿行医这么几年还这么穷的原因。 院外的马蹄声一停,封卿就叹了口气,这小姑奶奶又来了。 “封公子!”未闻人先闻其声,封卿倒是想躲,这巴掌大的地方也没多余的空地了。 封卿头都没抬,继续晒药材,柳箐箐贴过来,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问道:“我爹给我说亲你为何不同意?” “柳姑娘请自重。”封卿看着她,柳箐箐收回拽着他胳膊的小手,委屈巴巴,“你有喜欢的人了?” 封卿还是没理她,柳箐箐对封卿总结了一套非常有效的沉默式问答,问他一个问题沉默就是错的,要是回答了就是说明对的。 “哦,没有,那你觉得我长得丑?”柳箐箐自己得出结论继续问道。 封卿细心翻捡药材,逐个翻边,咳嗽答道:“柳姑娘貌美,是在下家穷人丑配你不上,还请柳姑娘不要再来我这寒酸之地,以免被人说了闲话。” “我不介意啊,你穷我家有钱啊,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嫁过来陪你一起天天翻药材。” “请自重。”封卿同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请自重,柳箐箐举起手,松开了魔爪,这个榆木脑袋怎么样才能开窍啊。 请自重请自重,请你个头,貌美如花的姑娘站在旁边,就在一旁晒药材,翻药材,要么看医书,浪费青春蹉跎年华。 “封卿,我告诉你啊,我爹可生气了,你得想办法哄哄,我还是头一次见他气成那样呢!”柳箐箐自愈能力极强,越挫越勇,她想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对我这样,要是以后落在我手里了,就天天罚他...罚他坐在自己面前。 哈哈哈,想想就开心,这么帅的美男子放在家里就感觉拥有了一个价值连城宝藏,以后有了孩孙那样貌也是要甩旁人几条街的。 阳光正好,柳箐箐站在一旁傻笑,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在她眼前晃了晃,“柳姑娘,麻烦让让挡光了。” 柳箐箐的笑容在脸上骤然停止,低头一看确实挡到药材了,她干笑两声让开一条道,赔着笑脸,远处一名红衣女子看得直皱眉。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先发制人 洛竹的脸上忽晴忽暗,偷听了许久差不多了解自己相公没有红杏出墙,哪里来的小妖精,看我灭了你。 洛竹清了清嗓子,整理整理仪容,心机戴上定情发簪,端详片刻满意的朝着目标就冲了上去。 还在赔笑的柳箐箐只瞧见了一个红色身影出手迅速扑倒了封卿,按在地上就着小脸一顿狂摸,红唇亲了封卿满脸,抱着封卿一个劲喊着相公。 封卿也吓坏了,奈何这姑娘力气极大,怎么推都推不开,柳箐箐先是一愣,然后吓得花容失色,大喊大叫,上来就巴拉洛竹的猪蹄子,就跟自己被人非礼了一样。 “你给我撒开,啊!我的封公子,撒开撒开!老娘先来的,你懂不懂先来后到!”柳箐箐掰不开,气急了一巴掌扇下去,洛竹见机正好起身躲开,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封卿脸上,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封卿也有点被扇懵了,活了十几年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柳箐箐准备扶封卿,刚刚稍微站起来,她瞧见了一旁得手的洛竹更是生气,撒开了手就要跟洛竹拼个你死我活,封卿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茫然。 院外熙熙攘攘的马蹄声也停了,众人进了院子也都不敢动弹了,只见院里药材撒了一地,小姐对一位陌生女子拳脚相加,一边打一边哭着说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封卿坐在地上生无可恋,脸上嘴上都是红唇印。 众人捂上脸,没眼看啊没眼看,这完全就是两女争一男的戏本段子啊,只是那红衣女子被打了也不还手,清瘦的脸庞精致的妆容,倒真有点狐狸精的味道。 柳箐箐那几下对洛竹来说就跟给她挠痒痒一样,挨了打说不定相公会心疼自己,真是越想越开心。 “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吧!老爷在家等你呢!”几个胆大的侍从上前提醒,柳箐箐的火还没消呢,又是一巴掌眼看要扇在洛竹脸上,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地上的封卿站起身,拦住了柳箐箐,柳箐箐小嘴一瘪眼泪哗啦哗啦就落了下来,就要往封卿怀里钻。 封卿连忙收回手,那句请自重还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柳箐箐无情打断,她捂住耳朵撒泼:“我不听我不听,你个榆木脑袋对我只会说请自重请自重,我要自重能天天往你这跑吗?这小贱人对你都那样了,你...你还护着她!” 柳箐箐怒火攻心,狠狠瞪着洛竹,洛竹一副楚楚可怜,眼泪啪嗒啪嗒无声掉落,看着就一副受极了委屈模样。 “啊!”柳箐箐大吼一声,上去就扯住洛竹的头发,“让你装柔弱让你装柔弱!” 封卿拉都拉不住,洛竹推开柳箐箐,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洛竹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位姑娘。”封卿出了头,准备义正言辞的教育这位不知检点的姑娘,刚看第一眼,洛竹简单的一个眼神,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耳朵还没出息的红了。 “你抢人家相公,你还有有理了?”洛竹毫不示弱。 柳箐箐怒瞪封卿,问道;“你成亲了?不对,肯定是你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封公子成亲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天天都在这泡着呢,你们给我打,打死这个贱人,她敢轻薄我家封公子,我要送她见官!” 洛竹动动手指,柳箐箐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跟过来的丫鬟手忙脚乱扶着她家小姐上了马车。 封卿缓过神来盯着洛竹,问道:“姑娘,你这般...” 洛竹意识到秋后算账了,她做作的捂着脑袋,佯装头疼,不住喊着:“哎呀,我的头好疼啊,不行了,我要晕了。” 诶?诶?诶?封卿扶着正中怀抱的洛竹,满院狼藉,这场闹剧对于本不富裕的封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洛竹还在装睡,躺在床榻上翻过身,嘴角笑得都要咧到耳后根了,终于找到了,记忆没有了没关系,感情什么的也可以慢慢培养嘛。 封卿蹲在院子里无奈的拾起药材,擦净放回竹篮里,洛竹睁着眼睛心猿意马,但是现在就醒了是不是显得有点太假了。 她略施法术,天色一下变得昏暗起来,封卿长大嘴巴吃惊的站了起来,刚刚明明还是晴空而且不过晌午,这一眨眼就傍晚黄昏了,自己刚刚才捡了几片药材,封卿呆呆看着手里的药材,闭上眼睛。 洛竹吐了吐舌头,有些尴尬,忘记了还有个人了,收回法术,整个院子里又艳阳高照。 封卿长舒一口气,果然是自己眼花了,脖子上一疼,天又黑了。 洛竹打了个响指,将院子里的药材尽数收在竹篮里,倒地的架子,连破旧的围栏都给修好了。 再伸手拍拍封卿,他晃晃脖子皱着眉,又看向洛竹,问道:“我刚刚睡着了?” “对啊,可能你收拾完院子太困了,就在这睡着了吧。”洛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看这天都晚了,我能不能在你这借宿一晚啊,明日我就回去。” 封卿还没反应过来,他晃悠一圈指着院子问道:“这真是我收拾的?没印象啊。” “当然了,我在昏迷难不成是我替你收拾的。” “但是那围栏坏了许久,缺个物件,我还没去镇上买呢。”封卿一脸震惊。 “额,没好啊,那围栏不是坏的吗?你自己看。”封卿回头,那围栏果然是坏的,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晃晃脑袋,吓得自己给自己切脉。 “过来吃饭吧。”洛竹热情拉着还摸不着头脑的封卿坐下,一桌子佳肴,菜色巨佳,封卿反应过来,站起身问道:“你是谁呀?” 洛竹脑筋飞快运转,眼睛一眨主意就来了,“我...我是邻镇的洛府二小姐,患有脑疾,这次竟跑出来了,还请公子海涵。” “你犯病之时抱着...”封卿提高了音调,又觉得不妥,洛竹坐在一旁乖巧的等他继续说下去。 “没事,吃饭,明日我送你回去。”封卿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一个柳箐箐就够他受的了,这下来还来个脑子不好的,被占了便宜还不能说,要不人家姑娘知道了指不定寻死觅活。 洛竹捂着偷笑,装作一脸无辜,“公子,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没有。”封卿吃个哑巴亏,闷闷不乐,别说饭菜倒挺好吃,就是和镇上的五香楼的饭菜有点像。 他抬眸瞧了一眼洛竹,这傻姑娘没吃饭一个劲冲自己傻乐,脑子确实有点问题,人是有点傻,长得倒是挺标志,可惜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攀谈交心 封卿摇摇头,吃完饭主动收拾了新床褥去了外面,一本正经教洛竹反锁门窗,他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繁星。 这里离邻县路远,还有山路,封卿躺在床褥上,双手枕在脑袋下看着天空发呆,洛竹透着门缝悄悄看他,偷偷的乐。 太久远了,记不得两人这么近的时候是哪次了,他靠在她的声音,那声娘子我冷,成为她心头永远的痛。 还好,我们还可以再次相见,我还可以这样偷偷的看你。 “公子,你冷吗?”洛竹坐在门后透着门缝看他反应。 盛夏时节冷自然是不会冷,封卿立即大声道:“不冷,姑娘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真是个呆子,洛竹偷笑,对着院外的天空施了法,封卿顿觉不妙,刚刚还是晴朗的夜空,怎么突然间乌云密布。 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封卿抱着被褥缩到了屋檐下,雨水冲刷着院子里的碎石、砖瓦,还有养的花花草草。 他抬头,雨滴正好落在他的眉心,他往里又缩了一些,两人仅一门之隔,他的身体堵住了门缝,缩在屋檐下瑟瑟发抖,她注视着一切轻笑。 “公子,外面是下雨了吗?”她又出声试探。 “没有,你听错了。”他没有犹豫直接堵住洛竹后面的话,外面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砸在院子里。 虽是盛夏,淋了雨再禁风吹,还是有些寒意,看上去弱小又无助,洛竹施法,雨渐渐小了,隔着门给他输送灵力,烘干衣物。 重新开始也很好,什么都不记得了,洛竹有些欣慰,不记得就不会再为那些琐事操心,也不会不开心。 封卿的眼瞳依旧那么黑,眼里很干净,和风卿墨不同,他真诚善良,没有心计,坦诚的不像话很容易得罪人,他还是他,无论成为什么样都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就这样活着也很好,一人一屋,做着想做的事情,不顾世俗眼光,她一直想问风卿墨为她放弃了那么多后悔吗? 即使问了答案也会是她希望听到的,她的相公太聪明了,知道她所有的小心思,不会让她有任何顾虑,于是她一次次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将他放在最后。 想了许久,她也渐渐睡着了,夜很深,也很安静,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枕着门沉沉的睡过去。 她不太爱睡觉,梦里什么都有,有时候梦美的让人心碎,不愿意醒来,有时候梦又很可怕,迫切的希望立即醒来。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由你选择,她记得的那些梦魇在她梦里挥之不去,得到的失去的都是过往,只在心底一遍遍提醒着曾经的伤痛。 无家可归。这四个字是对她最好的形容,没有一个亲人的地方如何称之为家,她依赖的眷恋着的全都离她而去。 妖神又如何,天下第一又如何,六界多的是人才辈出,过了许久她也会被遗忘,连姓名都不会被人记起,而她将要独自度过漫漫长路,风一更,雨一更,在时间之中被人遗忘。 “姑娘,姑娘。”洛竹被一阵急促的呼声唤醒,门外的封卿轻扣木门,洛竹慢慢转醒。 “没事我没事,做了个噩梦。”洛竹移开脑袋,下巴搭在膝盖上,将整个人都抱在怀中。 封卿安下心,依靠在门上,睡得正香忽然听见屋内有啜泣声,继而有微弱的叫喊声,吓得他还以为屋里进贼了。 “其实我找了你很久,去了许多我们以前曾经去过的地方,你跟我说要心怀天下,我学不来那些没出息,只知道儿女情长,我只知道没有你的每一天都很难熬。”洛竹的声音很小,更像是说给自己听,门外的封卿听不真切像是哭泣声。 “姑娘,你要是害怕了我可以陪你说说话。”封卿坐在石阶上等着洛竹的回应。 洛竹点头,“好,能说说你吗?” 灵魄出窍,封卿正撑着脑袋思索,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的等着。 封卿对自己都没有过多了解,父母早逝,自己吃着百家饭长大,年纪稍微大一点了就去医馆做了跑堂,跟在后面学了不少本事。 学医更能体验人生百态,他见过富裕却吝啬的人,也见过清贫却真情的人,也见过生老病死,他觉得人这一生挺短暂的,想多了反而心累,不如坚持去做想做的。 孤独。他曾也觉得深夜难熬,也觉得被误解无人相信悲凉,后来见过人心险恶他更爱孤独,一个人的独处能更加心安,听得声音过多反而会迷失自我。 听完封卿的有感而发,洛竹望着他的侧颜,他此时也是知足幸福的,不会模糊了过往,对未来充满期待,做好大夫的职责,悬壶济世,或许会一声碌碌无名又或许成为一代名医。 相公,你开心吗?洛竹在心底默默问着,遇见我会更开心还是会打扰你现在的生活? 我只是很想你,想看看你,哪怕一眼,可见到了又无法控制自己,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再也不让你离开。 “我从小生在大院里,患了病什么也学不会,就靠药罐子续命。”洛竹话锋一转,“公子你觉得爱一个人会持续多久?” 封卿仔细想了一下,“不知。” 洛竹轻笑,她仰头看着院外的天空,天边开始泛白,云雾逐渐灰白,黑暗变得朦胧。 门开了,洛竹从屋里走出来,封卿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抬眸就撞见了她的笑颜。 “去看日出吗?”她的鼻头泛红,长发随意披散着,挽了个发髻,插了一根别致小巧的发簪。 封卿直接被带走,这明明是他家附近,她比他还熟悉,越过一片荒野,翻过一个小山头坐在那里等东方泛白。 这姑娘不犯病的时候还是挺聪明的,封卿在离她有点距离的空地坐下,这里有一些药草可以带回去。 想到这就按捺不住徒手就开始挖药草,有一两株还是比较名贵的药材,这一趟没有白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额头也冒了热汗,她正在看着他。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人家很害怕的 封卿露出微笑,在衣襟上胡乱擦了下手,不好意思挠挠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一下斧头,那条山路不好走可能会遇见蛇啊之类的。” 洛竹撑着脑袋看着一路小跑的封卿,不一会背着个竹篓,腰间别着个镰刀就赶了回来,跑的气喘吁吁。 “看你呆呆的,以后免不了要被欺负,不如你做我相公吧,我来保护你,四海八荒你看中的我都依你。”洛竹刚说完,手腕被翻转,封卿认真的在切脉,喃喃道脉象挺正常的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洛竹喜欢回头看封卿,她停下来,他也停了接着就疑惑的看着他,若是以前,风卿墨一定会追上她,搂住她的细腰,坏笑道娘子是不是想为夫了? 洛竹偷笑,封卿拉住她的衣衫,怀里的镰刀也抽了出来,一副戒备状态,“姑娘你走在后边,这条路我走过,飞禽走兽甚多,还有很多蛇,要是一会害怕了你就拽着我衣袖,我会护着你的。” “哦,好。”乖巧应答,一路走过也没见什么蛇,妖神在这还未成形的精怪哪敢作怪,封卿也觉得奇怪,平日这小道上并不安生,今日不见动静了,难道是身上的雄黄粉的作用? 两人各怀心事,走到一处隐蔽点的地方果然出现了几条蛇,缠绕在一起正在蜕皮。 封卿大叫,手里握着镰刀大喊:“姑娘你别怕,往后躲着点。”那几条蛇见了洛竹忍着蜕皮的疼痛也要抓紧逃跑,蜂拥逃窜,封卿逐渐怀疑人生。 他一脸不解扭过头看向洛竹,洛竹眨眨眼,反应过来,佯装柔弱,大惊失色惊呼:“公子太可怕了,这小道怎么还有蛇,人家害怕,公子你要保护我。” 言辞都是柔弱,伺机还搂上了封卿的腰,他怎么扒拉都扒拉不下来,这姑娘看着瘦弱,力气是真的一点也不小。 “好好好,别怕别怕,都跑了。”封卿无奈应付着,想着给这位姑奶奶送回去了就没事了,殊不知还有一位姑奶奶天刚亮也来他家门口守着,见他不在更是堵着气坐在庭院里等他回来。 桃源镇临镇是溪水镇,镇上大都务农为生。 为了不引人注意,洛竹也挑了个偏僻的好地方,离溪水近,但是远离镇子,也罕有人迹,准确的是在一座山脚下。 背靠山前面有大块的水田,赶在两人到达之前一座雅致别苑在山前抜地而起,装模作样的配上了几个丫头仆人,一见面就热情的喊小姐回来了。 “你家老爷呢?”封卿问着其中一个仆人。 “小姐你回来了。”仆人还在机械重复这句话,洛竹暗叫不好,施法匆忙忘记做的逼真些了,索性拦在前面,抢答道:“我爹他们估计出去寻我了,这是我家傻仆,跟我一样脑子不好使的。” 仆人还在笑着重复小姐回来了,封卿顿时了解的模样,客气就拜别了,洛竹拉住他的衣衫。 “你还会来找我吗?” 封卿礼貌挣脱洛竹的手,答的官方又客气,“有缘自会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洛竹目送封卿走远,我们当然有缘了,还不是一点点缘分哦,再说没有缘分也是可以制造缘分的。 一挥手整座宅子消失不见,她去寻镇上的人花了重金买了附近的十里荒地,以及那座山,此后这里就是她洛竹的地界了。 荒田搁置不管倒也不好,力求逼真专门从街上找了个看起来很有务农惊艳的老爷子前来观摩观摩。 老爷子两手一插,站在田埂上,掏出水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故作高深的嗯了几声,指点江山。 这一片种稻谷,这一片开垦种水稻,那一片适合种高粱。洛竹听不下去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大叔,我这都在一块你给整那么些不太合适啊,我也不算种那些,我想种竹子、银杏、桃树也行,再养些花就可以了。”洛竹说完,老爷惊得水烟袋都掉在地上。 活了那么多年头一次见有人要在荒田里种这些玩意,他有些为难,看来这差事干不下去了,忽而瞅见洛竹把玩在手里的一锭银子,浑浊的眼睛一下明亮起来。 “种种种,小姐你想种什么都行!就是你这田吧太贫瘠了,需得先翻耕,施肥,再翻耕,土壤肥沃以后,分成行列,隔空种下秧苗,留下沟渠引水灌溉...”老农在那喋喋不休。 洛竹好似听懂了,撸起袖子开干,荒田翻新之后被整齐切割成块状,留下沟渠,老农回过头看着正正方方的田地,水烟袋又一次落在地里。 这跟豆腐有什么区别?每块土壤整齐的边缘像是拿刀切过,每一块都是如此。 “大叔是不是这样就行了?”老农拾起水烟袋,点点头欲言又止,这也没毛病除了过于整齐之外,但是她是如何做到数十里荒田片刻间翻耕垒好的呢? “妖...妖怪。”可怜的水烟袋又一次被遗落在田间,洛竹拾起追了上去,吹了一口气老农的眼神变得迷离。 记住啊,这一锭银子是你在路边拾到的,你不曾来过这边,知道了吗? 老农缓慢的点点头,洛竹将水烟袋塞在他的手里,银子塞进烟袋里,拍拍肩膀,老农失了神一般往回家的路上走着。 种点什么呢?洛竹有些发难,这个时候封卿应该回到家了吧,她露出一抹笑容,跟过去看看。 封卿前脚刚踏进院子,坐在竹椅上的柳箐箐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看见他的身后没有跟着人,又背着竹篓拿着镰刀,不悦的心情也算是一扫而空。 “柳姑娘你怎么在这?”封卿心情不是很美好,刚送走一个难缠的,又来一个难缠的,莫不是这宅子的风水不好。 柳箐箐赔笑,故作委屈,想来自己一直极力在他面前维护的美好形象是荡然无存了,佯装大方的问道:“那位红衣姑娘呢?我来找她同她道个歉,昨天是我过分了,不该说那么难听的话。” 第二百七十章 脑疾又犯了 “洛姑娘回家了,她有脑疾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他熟练的将竹篓放在院子一角,从里面拿出路上采摘的一些药草铺在地上。 柳箐箐立即应答,“当然,我怎么会同一个脑子不好的人计较,额,封卿要不你考虑一下我爹说的话?” 封卿长叹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这柳家小姐为何就纠缠自己不放了,柳箐箐见他不回话趁热打铁,“你看,我叫柳箐箐,你叫封卿,都有一个箐字,虽然不一样,也是同音啊对吧,这说明我两有缘啊是不是?还有还有,男未婚女未嫁,这是不是缘分?你还救过我爹一命,这都是缘分啊!” “柳小姐!”封卿加重了语气,那些说烂的话都不愿在重复,说了她又不听,听了又忘,忘了还是要提,封卿是一点办法也没了。 重话好话都说了个遍,奈何这柳箐箐油盐不进,一门心思就扑在他身上,在下一介穷酸大夫,无父无母无亲朋,柳小姐另择良人这种话说出来就跟没说一样,柳箐箐反倒觉得两个人更合适。 直言不讳就喜欢这种父母双亡没钱没权的落魄人家,封卿也没辙了,柳箐箐又重提这事,见封卿有些不高兴了,收住话,“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自重。” 柳箐箐也很头疼,她又不是没人要,那些乡绅贵族的子弟将柳家的门槛都踏破,就这个不争气的看都不看她一眼。 院外有人敲门,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封卿呆在原地,生无可恋。 “相公。”洛竹走进来就往封卿身边靠,柳箐箐的脸晴转多云,怒目而视,大声斥责,“你还来干什么?谁是你相公,这是我相公,乱喊人小心烂了你的舌根。” “她又犯病了,我送她回去吧。”封卿背回竹篓,拿起镰刀看上去凄凄惨惨,走出了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 柳箐箐拦在门口,这天色去了临镇铁定回不了,万一耽搁在路上,孤男寡女,封卿肯定要吃亏的呀。 “我跟你们一块去,否则不许去!”柳箐箐霸占着门口,洛竹扶额一副娇弱欲倒模样,揉按着脑门眼睛半寐,忽而睁开,一双眸子清灵透亮。 “公子,我脑疾又犯了。”楚楚可怜不忍心叫人再多加责罚,柳箐箐见了怒火攻心,贱人,狐狸精,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全叫这贱人捷足先登了。 柳箐箐霸气拉过洛竹,挑眉宣战,“我扶你啊,小心点别摔了。”她凑近洛竹耳畔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道:小贱人,我知道你都是装的,你最好别露馅了,不然给你大卸八块都是轻的。 洛竹凑过去,你知道又能拿我如何?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柳箐箐被气得脑袋有些发蒙,好一招反客为主,既是病人封卿无法赶走,又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何这么好的计策自己没想出来。 她学着洛竹扶额,佯装虚弱,体力不支,封卿的眉头越拧越深,最终柳箐箐娇花弱柳般问道:“封公子,你觉得一个放弃清誉的女子与你纠缠这么久,放着大好青年才俊不要,整日来你这医庐经受你的言语摧残,你是否觉得我也有脑疾呢?” 听到最后一个字封卿眉头一下扬起,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呆,一手一个全部推出院外。 “你们有没有脑疾我不知道,再这么下去,我该有脑疾了,全部给我出去,不许再来!”封卿插上门栓,止不住摇头叹气。 他扪心自问这十几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曾做过半点亏心事,更不曾祸害过谁家祖坟,为何这种事总是找上他,一个不够来两个,难不成上辈子是个花心大萝卜得罪了月老。 城西的寺庙听说很灵验。封卿回屋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匆匆就出了门,专门在香火铺子里买了香烛檀香赶到镇子上。 赶到镇上已经接近黄昏,继续赶路估计要露宿街头了,一摸口袋走得匆忙银子没带够,封卿摇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塞牙缝,出门钱不够,在家孽缘缠身,走路说不定都要摔个狗吃屎。 夜路还是小心一些,封卿专程挑了大路赶路,夜间行人虽不多,但也会偶遇几个赶路人,一起也会有个照应。 走到城里封卿已经是精疲力尽,在路边铺子吃了碗阳春面顶着黑眼圈就赶往城西寺庙。 寺庙在山上,山间小径为了方便香客全部修了石阶,抬眼望去一眼望不到边,这也是考验香客的诚心。 诚心,我太有诚心了。封卿铆足了劲往上爬,爬到半山腰已是大汗淋漓,喘着粗气,一老道气定神闲坐在半山腰的亭子里打坐。 见封卿来了,睁开一只眼睛打量他,又合上,故意说道,“世人多庸恼,求神求佛求半仙。” 封卿没理会,这老道看上去像江湖骗子,都爬了一半努力努力就可以到寺庙了,理他疯言疯语干什么。 老道闭目继续说道:“烂桃缠绕心郁结,何解之法问老道。” “道长救命啊!”这不是什么江湖骗子,这就是救他脱离苦海的神仙。 老道捋须摇头故作高深,“公子刚刚不是不信老道么?大可攀了这石阶...” “道长,你我有缘,既是有缘说明上天注定您要化解了我这桩烦忧之事啊!”封卿张口就来,没想过自己溜须拍马竟在这上面了。 道长点头,强忍欢笑,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老道根本就是洛竹假装,她想看看这傻小子在整什么幺蛾子,没想到来了寺庙,那她就来个半道截胡。 “你顺着这台阶下去,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的良人。”老道扬了扬拂尘,抬手吩咐,“去吧。” 封卿此时死马当活马医,屁颠屁颠就往山下跑,不一会就看不见人影,老道露出满意的笑容,摇身一变恢复原样,上赶着在封卿到达之前赶到山下。 此时还是清晨,也不是什么时节,来寺庙的人并不多,为了伪装的像一些,她拎着竹篮,旁边跟着一个丫鬟,为了防止封卿认错人,丫鬟的模样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解风情(上) 下山很快,加上封卿一路小跑,眼看再跨十几个台阶就可以下山了,洛竹掐好时机,不疾不徐抬步走来,红衣的她很好辨认,只需一眼一定能认出是她,她要矜持,佯装低头看路不抬眼看封卿。 她想的是这样的,她貌美如花,婀娜多姿低头走在石阶上,他匆忙从山上下来,要么两人撞个满怀,她含情脉脉,他一眼定终身,要么两人擦肩而过,同时回眸,私定终身。 想想就很开心,洛竹依旧低头走着,这路这么长吗?怎么还没碰见封卿,一抬头,封卿见了鬼一样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往回倒退,见她抬了眼更是往山上仓皇而逃。 一口老血涌在喉尖,这封卿什么意思,大白天的我吓着他了?老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样貌配不上他了?她算是明白了,柳箐箐为何这么久也没搞定封卿,这根本就是个烂了的榆木脑袋。 她倒要看看这封卿怎么想的,我再变,洛竹化身老道早早在半山腰候着,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很难看。 谁知封卿一路小跑上来,脸色更难看,小脸煞白,就跟白天见了鬼一样,好不容易赶到凉亭,一屁股坐在凉亭台阶上上气不接下气就开始嚎,“错了错了,道长搞错了,那个不是我的良人,她患了脑疾,她也在纠缠我。” “患了脑疾就不能是你的良人了?你这人挺势力眼啊,谁告诉你患了脑疾就不能是你的良人了?人家姑娘姑娘多好啊?配你怎么了?怎么了?哪不满意?”老道全然没了刚刚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模样,更像自家媳妇吃了亏出来讨说法的大娘。 封卿咽了咽口水,往回缩,讪笑道:“配得上配得上。” 还是不靠谱,果然人要相信第一直觉,这么长的路白走了,有这来回折腾的功夫早到了,封卿继续往上爬。 洛竹点头,生气想到:好,你爬,你喜欢爬是吧,让你爬个够。 拉长阶梯,封卿爬个一天一夜也不一定能爬上山,爬的越高封卿也觉得不对劲,这山哪有那么高,早就该到了才对啊。 莫非,遇到了鬼打墙。封卿欲哭无泪,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诸事不顺,诸事不宜,他仰躺在台阶上,精疲力尽。 一只红伞遮出一片阴凉,封卿抬头看着替他撑伞的洛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以及满脸嫌弃。 同样的妆容和样貌有着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气质,伞扔给他,洛竹就走了,封卿追上去,想拦住洛竹。 “姑娘,留步。”洛竹停住,心中窃喜,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啊,她转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他,“公子,请自重。” 封卿瞳孔一滞,略微尴尬,“洛姑娘我只是想告诉你,患了脑疾就不要随意走动了,这天也没下雨啊。” 她简直要背过气,这种人怎么继续,破坏气氛不说,每一句都杀人诛心,你以前的撩人技能是过极则负了么。 这个时候你跟人家姑娘谈什么伞啊?谈情说爱啊!洛竹深吸一口气,“阳光太盛,我怕公子晒傻了。” 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想跟这人多说一句话,好看又怎么样,人间绝色又怎么样,好吧,再看一眼。 洛竹回眸,更生气了,长这么妖孽的脸干这么白痴的事,又气又恼,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要不是他这样说不定就被柳箐箐得手了,但是这个样子拿劈山斧也劈不开他的脑子。 封卿也很委屈,只是好心提醒她,她就生气了,还有她是不是洛家二小姐啊,应该是吧,但是看上去不像患有脑疾啊,性格也不太一样,琢磨不透干脆不想了,这山是上不去了,他放弃了。 这或许就是他的劫难,他认了。 洛竹气呼呼跑回柳家,柳箐箐人还是不错,怕她一个人危险就让她住在柳家,这个时辰她才刚起来,就看见气炸了的洛竹,她心叫不好,这女人难道又去暗度陈仓了。 连忙凑过去,洛竹坐在凉凳上破口大骂,“什么木疙瘩,什么都听不进去,就会噎人!就会噎人!” 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柳箐箐见这阵仗一下明白了,估计是在封卿那吃瘪了,她拍拍洛竹的肩膀,过来人模样劝慰道:“放宽心妹妹,我跟你说这封公子要是哪天能对一个女子上心,我柳箐箐三个字倒过来念。” 柳箐箐顺手拿起桌上的橘子,剥开,心情大好的给洛竹讲封卿的过往情史,她不是第一个但是最长久的一个。 别的不说,就冲着封卿样貌,那倒贴的姑娘也是排长队啊,从小那是谁见了都喜爱的不得了,他还真就是靠脸吃饭长大的。 出个门上个街,俘获芳心一片,偶尔有媒人上门说亲都能撞到,从前他并不学医,饱读圣贤书做个书呆子,后来觉得没趣,主要是老有小姑娘被他身上的书生气质吸引,举手投足,谈话间随便一句话就给那些人迷的五迷三道。 柳箐箐绞尽脑汁思索着那位姑娘的名字,想不起来了,“反正有个什么李姑娘还是张姑娘的,迷他迷得不要不要的,一日三餐风雨无阻的送给封卿,他也是锲而不舍一顿不落给人家送了回去。” 洛竹噗嗤一笑,乐了,顺手也剥开橘子听柳箐箐继续说着,还有一个李员外家的三小姐吧,远近闻名的才女啊,特别欣赏封卿的诗句,约他赏花赏月赏飘雪。 名帖都送破了,封卿也没去一次,李小姐急了就作诗暗讽封卿自命清高,然后封卿送了她四个字,有辱斯文。 哦,对,封卿小时候还有个青梅竹马,叫什么给忘了,反正长得也个柔媚女子,往跟前这么一站,多少男子拜倒石榴裙下。 封卿不一样,人家在他面前从天明站的天黑也没见他表示一下,还给人家搬了个椅子,后来这青梅竹马再也不去他家了,他巴巴问人家,你怎么对我避而不见呀?那姑娘说,我腿疼。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解风情(下) 这些都是小儿科,封卿的三大惊世骇俗之举,第一个,城外郭郡主,锦衣玉食不用说,那多少人眼红啊,郡主长得也是美艳动人,郡主脸皮薄,她就跟封卿说,待你榜上有名,许君挽髻待嫁。 本来想义正言辞拒绝了,但是郡主他惹不起啊,所以干脆不考了,直接去了医馆打杂学医,那郡主现在还没嫁呢,实在抹不开面找他了,否则皇家的颜面都扫了地。 “人才。”洛竹忍不住赞叹,这确实是个人才,“第二个呢?” 柳箐箐噗嗤一笑,“第二个就是郭员外家的郭小姐,这个郭小姐呢家世背景都一般,就是与封卿偶遇过一次,从此芳心暗许,茶饭不思,积郁成疾。 封卿给她瞧病能回光返照个几天,过了几天又病恹恹的,郭员外一看这也不是事啊,于是差了媒人要给封卿和郭小姐说亲,封卿一口回绝不说,为了让郭小姐死心,直接说不喜欢药罐子,你猜后来如何?” “如何?” “郭小姐去学武了,练了一身腱子肉回来找他,封卿也没想到会这样,再一次拒绝了郭小姐,恼羞成怒的郭小姐把封卿按在地下爆锤一顿,含泪而去,这一顿打封卿可是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转好。”柳箐箐眉飞色舞的讲着,洛竹在一旁听得实在开心。 “该,活该,就是苦了这郭小姐白练了。”洛竹听到封卿被锤了一顿心里的气顿时消了,笑着笑着脸又僵了,这打的是自家相公啊。先忍住,打的实在太好了,早就想揍他了。 “第三个呢?”洛竹问道。 柳箐箐嘴一撇,第三个,第三个不就是自己,柳家小姐为了封卿成日往医庐里跑,不受待见,冷眼相待,柳家老爷去提亲被拒绝,柳家小姐使劲浑身解数还是被拒绝,可怜芳华正茂的小姑娘要被折磨成老太婆,最终落得个芳华逝去人老珠黄后悔莫及。 “第三个,哪有那么多第三个,第三个在你面前呢。”柳箐箐想起来就来气,气鼓鼓剥着橘子,嘴巴塞得满满还不忘教训洛竹,“我跟你讲这些不是我八卦,是我想告诉你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怎么着你也得排个第四吧。” 情史坎坷,这些姑娘的遭遇完全可以写一本心酸血泪史,封卿实在是人中龙凤,尔等凡人望尘莫及的境界。 柳箐箐还在那里感慨,你说征服封公子的人得美成什么样啊?那不得见一面就掉了魂才行。 她一边吃着一边琢磨着,眉头突然一皱,洛竹还以为她吃到酸橘子了,谁知她惊恐说道:“不会封公子喜欢男子吧?他是个断袖!” 洛竹捂住这姑娘的大嘴巴,再大点声就被人听了去了,前面都能忍,这么造谣忍不了,她一本正经说道:“告诉你个事,虽然很痛苦,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其实,封卿他是我相公,他原名要风卿墨,是上卿帝君,不过算了,你肯定没听过。” 她松开手,柳箐箐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咀嚼着橘子,香甜在味蕾上炸开,她点点头,敷衍着,封卿说这姑娘有脑疾她还不信,看来是真的。 这姑娘的战斗力排个第四完全不是问题,主要是她有脑疾,是个傻得,完全没有威胁,除非封卿脑子秀逗了就喜欢傻得。 “知道了,吃吧吃吧,吃完送你回家。”洛竹被塞了一口橘子,柳箐箐蹦跶蹦跶就去张罗马车送她回家的事情了。 被她这么一开导心情简直不要太好,说明不是自己的问题,完全是封卿这个呆子读书读傻了,要么就学医学傻了,对待傻子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 洛竹费劲心思琢磨着,嘴里的柑橘可甜了,不管那么多,先来一招借花献佛。 说封卿赶回家,不如说是爬回家的,走路整个腿肚子都在打颤发软,口干舌燥,推开院门,一盘香甜可口的橘子摆在院子上的木桌上。 打量四周确定没有敌情,才敢抱着水壶一通乱灌,末了才瞧见橘子下压着的字条:公子,家中芦柑甚是香甜,献于公子尝鲜。 没有署名,不过唤他公子的只有洛竹一人,旁人都喊封公子,封大夫...这橘子确实好吃,他剥开一个放进嘴巴里,鲜甜可口。 点点头,朝桌上的第二个橘子下了手,柳箐箐推门而入,封卿手里的橘子差点没拿稳,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仿佛被捉赃的贼。 “封公子,你回来了。”柳箐箐谄媚问候,封卿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环顾院内找寻,纳闷道,“洛姑娘不在你这吗?刚备好的马车人不见了。” 一瞥,瞥见了桌上的橘子,这橘子怎么这么眼熟呢,她提溜了一个在手里,闻了闻,这不是她家的橘子吗?现在镇上没有几家能吃到这芦柑。 “不在我这,不过可能刚走,这橘子是她送来的,你尝尝挺好吃的。”封卿松了口气,不是来找他的就行。 柳箐箐满头黑线,这是她家的橘子,好不好吃她当然知道,这娘们有心机啊。 “那小娘们...咳..洛姑娘想必是没走远,我再去找找。”柳箐箐头一次没等封卿发话就风风火火跑出院门。 分散下去的家仆遭了罪的四处寻洛竹的下落,柳箐箐站在马车旁咬牙切齿,等我逮到这小娘们先堵上嘴,抽她两百鞭子,这小贱人绝对上过学堂,念过兵法,连环计使得一套一套的啊。 失策啊失策,这不是没有威胁,这是最大的威胁,首先模样柳箐箐心虚的打个平手吧,计谋也干不过人家,人家还是患了脑疾的,要是病好了那完胜自己啊。 她长叹一口气,开始质疑自己的智商,想着之前可是还宽慰她,该被安慰的是自己才对吧。 柳箐箐在追求封卿的路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那位看起来人畜无害背地里干的都是挖人墙角的勾当。 封卿实在累坏了,洗洗随便对付了两口饭倒头便睡,盖上松软的被子,懒洋洋进入梦乡。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昨晚干嘛去了 起初还好,封卿仰躺在一片洁白的云朵之上,空中有淡淡的兰花香,他哼着小曲,回忆着学过的医书,想着上面的疑难杂症还有哪些需要精进。 云朵忽的消失了,他躺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上,床帘、檀香还有这温暖的屋子,暧昧的感觉让封卿从头到脚感到不适。 侧身,洛竹躺在被窝里,小手抚过他的喉结,妩媚一笑,唤着相公。 啊!封卿猛然醒了,额头全是冷汗,吓死了,还好是梦,这真的是梦里也不放过自己,起身灌下大口凉水,坐在床榻上发懵。 洛竹彻底服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做了这么美好的春梦居然能被吓醒,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真的有到会令人做噩梦的境地,看看孩子吓得坐在床榻边怀疑人生。 还有最后一招,洛竹瞅了一眼掌心的雪莲花,这雪莲花在暗溟河浸泡一夜,温补刚好,就算不管用也是能强身健体。 对着掌心吹了一口气,雪莲花飞往水壶之中,喝了一口应该就能见效,封卿一直呆坐着,定格在那里一般。 你喝呀。洛竹站在床榻边看得着急,封卿缓过来躺在了床榻上闭上了眼睛,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把雪莲花从他鼻子里塞下去。 越想越气,勾勾手指,水壶悬在空中在洛竹的掌控中缓缓倾斜,水慢慢流进封卿的嘴里,封卿试图睁开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水不断灌入嘴巴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 收。洛竹放回水壶,瞪着封卿那张脸想发作又发作不起来,他没出息,自己也没出息。 转身正欲离开,手被一只温暖的手反握住,那人力气刚好将洛竹拉入怀中,一双漆黑色眼眸深邃盯着她,让人沦陷其中。 他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嗓音低沉魅惑,“娘子这是要去哪?舍得留下相公一人独守空房了?” 洛竹扬眉,这雪莲花药效这么好,不对,这就是风卿墨啊,这言行举止放眼六界还有谁敢对她这般。 “相公!”洛竹欣喜抱住他,“我可想你了。” 风卿墨宠溺一笑,抱紧洛竹,他也许久未见自己的娘子了,没想到他在人间也能被她找到,想必这傻丫头也吃了不少苦。 他压倒在她身上,整个人的重量让她动弹不得,洛竹没出息的脸红了,他的指节抚过红润的脸颊,调笑道:“娘子的脸怎么这么红?这段时日娘子不是玩的很开心吗?” “没...没有。”这下轮到洛竹结巴了,不住的咽口水。 风卿墨若所有思道,“思来想去,就是还有一事如鲠在喉。” “什么事啊?我替你办了。” “呵,你可替不了,不过可以配合。”风卿墨凑近洛竹耳畔,低头耳语,热气护在耳朵上痒痒的,她的脸红的不能再红。 吹灭床头蜡烛,拉过被褥,一气呵成,春宵一刻值千金,良辰美景奈何天,此处省略两百字。 封卿醒来已是晌午,只觉浑身酸痛,扶着床榻勉强支撑着喝了口水,他晃晃脑袋,今天比昨天还累,昨夜的觉都白睡了一般。 可不就是白睡了,更露半白洛竹才收拾好残局从封卿的家里溜出去,封卿穿好衣裳,闻了闻自己的衣衫,一股脂粉味。 屋外有人在敲门,柳箐箐的大嗓门从屋外传来,封卿蹙眉,这大小姐又来了。 一打开门封卿的模样才把柳箐箐吓一跳,整个人看上去精疲力尽,轻轻推搡一下就倒了一般,主要是她还闻见了脂粉味。 完了完了,被人捷足先登了。这个想法在柳箐箐脑袋里轰得炸开,冲进里屋就开始捉奸,寻了几遍也没看见人才放下心来。 “封大夫你怎么回事,一身的脂粉,我还以为你被人...”柳箐箐觉得后面的很不妥当,又咽了回去。 封卿又嗅了嗅衣衫,确实一股子脂粉味,他也不知道这哪来的,转手将柳箐箐推出门外。 “诶诶诶,你这什么意思?动手动脚要对我负责的啊!” “我换身衣服。” 换了身衣服的封卿看起来精神多了,除了老打哈欠没别的毛病,柳箐箐狐疑看着他,莫非他出去喝了花酒。 “柳姑娘,烦请不要胡思乱想,玷污在下的名誉。”封卿毫不留情点破柳箐箐最后一丝幻想。 “姑娘闲来无事的话可以读诗书,习琴律,不必整日都往我这医庐跑,今日是...” 封卿的话还未说完,柳箐箐抢先答道:“我知道我知道,出诊的日子,所以我来提醒你啊,不然你还不知道睡到什么呢。” 得,又白说了,该听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不该过问的比他还上心,封卿放弃了,拿起药箱掩上院门走了,柳箐箐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 每月的最后一天,封卿都会回村子给村子里的人问诊切脉,在村口支个摊子,摆上纸笔,有时邻村的人也会赶过来瞧病,封卿是来者不拒。 封卿不愁银子,每个月城里都会举行诗会大赛,没钱了去参加个两场银子也就差不多了,从山上采摘的药材供给给药铺也是一笔收入,过得清贫,乐得自在。 功名利禄如浮云,头破血流为芳名。 饥寒交迫苦书生,逍遥自在乐清贫。 这首诗他偷偷写过,要是张贴出去估计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人各有志,他也只是抒发一下情感,众人的抉择当然都是对的,他也是为了缓解贫苦生活。 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选择就意味着今后的道路,努力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只是想选择的时候多一条路。 封卿学了诗书,也学了医术,不喜文绉绉的词句腔调更不喜官场尔虞我诈,比起这些更喜欢救死扶伤医病救人,每个职业都需有人,不分高低贵贱,只有合适与否。 村子里的人大都康健,除了老人偶感风寒,见他都会热情打招呼,不知第几个哈欠过后,柳箐箐忍不住问道:“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睡觉啊,许是前天出城累着了,开服药喝不碍事。”封卿拍拍自己的脸,强忍着睡意。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个敢学一个敢教 柳箐箐看着依旧长龙的队伍忍不住叹息,这队伍里除了年迈老者还有许多妇女、妙龄少女,这哪是看病,分明就是看人。 这也是柳箐箐为何每次都要跟着的缘故,虽然封卿自己就可以断送所有姻缘,还是要小心一些一肚子坏水的,比如洛竹,她就在自个眼皮底下轻薄了封卿。 说不定,不在眼皮子底下的时候也轻薄了,柳箐箐一种强烈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该不会守了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 平日里,那丫头的脑疾也该犯了,今日倒是不见她,封卿又这副鬼德行,衣衫上还有脂粉。 柳箐箐晃晃脑袋,支撑自己不乱想,怎么可能呢,自己搜过屋子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昨夜偷偷走的? “你自己在这啊,我去找洛姑娘。”柳箐箐抛下这句话就往医庐跑,洛竹不知道他们去了村子,要是真的去找封卿应该在医庐,要是在的话还好,不在的话就真的有问题了。 洛竹坐在院子里等封卿回家,一条小青蛇扭捏着身子偷偷靠近洛竹,快接近的时候,她一个掌风劈去,青蛇滚出好远。 “美人,许久未见愈发粗鲁了。”箐眠化身男子,扭着细腰走了过来,洛竹假装不悦,面无表情斜视一眼,“那么高没给你摔死真是可惜了。” “你哪里舍得?”箐眠的手穿过洛竹的头发,顺滑有光泽,院外的柳箐箐一脚踹开院门就瞧见正在洛竹坐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位青衣男子在捋她的秀发。 看上去就是在调情,柳箐箐尴尬退出去,一边退一边说打扰了打扰了。 “回来回来,封卿呢?”洛竹一把抓住准备开溜的柳箐箐,她的眼睛还在箐眠身上,“这是我弟弟,洛箐眠。” “好可爱的美人,有兴趣陪我喝一杯吗?”箐眠又开始散发个人魅力,柳箐箐强颜欢笑,冷冷道:“不感兴趣。” 得知封卿在诊脉之后,洛竹坐回石阶,又在那里撑着脑袋,打发时光,柳箐箐试探问道:“洛姑娘,昨天晚上你在哪?” “在哪?当然在家睡觉。”洛竹别过脸,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心里在不断求饶,别问了别问了,我陪我相公睡个觉怎么和偷情一样。 柳箐箐继续问道,“哦,那封公子身上的脂粉应该不是你的了?” “你说什么?”洛竹站了起来,柳箐箐拍拍她的肩膀,看来真的不是她,“安了安了,许是出城哪蹭到的。” “你们在说谁呀?”箐眠凑过来,洛竹连忙赶走他,“你快回家吧啊,爹该担心了。” 封卿这时回来了,院子里站了一屋子的人,还有个面生的箐眠,见到封卿的第一眼,箐眠也愣住了,喃喃了句风卿墨。 “这是我弟洛箐眠,也患有脑疾,我我我送他回去。”生怕箐眠胡乱说话,洛竹推搡箐眠的往外走。 整清楚事情原委,箐眠不住咂舌,他不太能理解洛竹的做法,作为妖神她完全可以强来,管他是谁都挡不住。 还有那个柳箐箐不过一介凡人,随便动动手脚也没了,一个女人居然忍受另外一个女人纠缠自己的相公那么久,这个女人也是病的不轻。 洛竹自然没说,因为柳箐箐和临冬有些相似,不是样貌也不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而是那份单纯和善良。 魔界不管了?妖界不要了?洛竹也问过自己,可是她只想离相公近一点,再近一点。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魔界和妖界的时间比人间也快些,她在人间耽误几年也不过几日。 当务之急是怎么把相公骗回去,不愿回去也关系,这些与他现在的身份也的确没什么关系了,关键是他得认自己这个娘子。 “交给你任务,刚刚那个姑娘叫柳箐箐,你的任务就是负责缠住她,不要让她打搅我和我相公就行。”洛竹又使了个坏,箐眠也坏笑起来,两人击了个掌。 “你进展的怎么样了?” “正愁着呢,油盐不进,脑子里没有丁点情爱想法,照这么发展要不了两年就得出家。”洛竹一脸愁苦。 “这样,我先以你兄长的名义跟他混熟,探听清楚他的喜好,如此一来比较容易得手,还有这几日你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尝尝相思之苦。”箐眠提议,洛竹点头,心里却在打鼓,相思之苦,他看见她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躲都来不及,柳箐箐都可能比她先得手。 得手。她已经得手了,就是封卿不记得,她也不能上去告诉他,你得对我负责,难道这样他就乖乖娶我了? 等一下,这说不定还真行,那成了亲以后呢,相敬如宾估计不太可能了,相看两厌差不多,没过多久一纸和离书送至面前。 头疼,还是风卿墨会撩啊,洛竹脸红了一下,记忆消失了连这个技能也带走了,面对这个榆木脑袋敲敲敲,敲破了也没半点反应。 洛竹忍不住乖乖等箐眠消息,隐了身看箐眠怎么套路封卿,箐眠和封卿客套话说的挺圆滑。 柳箐箐在院子里帮封卿晒药材,阳光打在她的耳坠上,闪闪发亮,箐眠走了出来,清咳两声想引起柳箐箐的注意。 这招失败索性就蹲在她的旁边帮她翻药材,柳箐箐刚开始以为他是好意,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就问道,“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因为箐箐姑娘好看呀。”箐眠张口就来,柳箐箐怒目而视,“箐箐也是你喊得吗?泼皮无赖。” 柳箐箐丢下他一人就往屋里走,一口一个封公子喊得格外亲热,洛竹给他传音,不是去套路我相公吗?你去招惹她做什么? 柳箐箐就是这个问题,让她被我的美貌征服以后就没人跟你抢了。箐眠的逻辑让洛竹佩服。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像个无赖调戏人家啊? 封卿说箐箐姑娘可能就喜欢这一款,因为她就是这样的啊。 洛竹服了,这就是恋爱白痴给另外一个恋爱白痴教学,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柳箐箐给她说来的实在,封卿喜欢什么呢?看上去除了女人,什么都还可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冤家路窄 接下来封卿就瞧见了非常熟悉的一幕,柳箐箐走到哪,箐眠跟到哪,基本柳箐箐不怎么说话,箐眠一个人在那喋喋不休。 “柳姑娘,你看你叫柳箐箐,我叫洛箐眠,我们两个名字里都有一个箐字,这是不是缘分?”封卿在一旁憋笑憋的好辛苦,这耳熟的话语,柳箐箐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啊。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封卿清清嗓子忍住笑意假装什么都发生继续抄写医书。 “什么缘分?没有缘分,你跟我就是大马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半点缘分也没有,名字里的箐字,我有两个,你只有一个懂吗?”柳箐箐暴脾气上来了几乎是吼出来的,箐眠吃瘪像个小媳妇在一边默默点头。 箐眠不死心,继续说道:“柳姑娘你看我是不是长得一表人才,你长得也很美,我们两个人算不算才子佳人呀?” 柳箐箐挠头,看上去无奈极了,“说吧,给你多少钱你不这么恶心我?” “我不差钱,我比你有钱。”箐眠直截了当打断柳箐箐的后路。 “我不喜欢你这这样的,我喜欢封公子那样的,你明白吗?” “他哪里好了,抄个医书字还写得歪七扭八。”封卿听到这话立即合上医书,放下毛笔,刚刚抄写的字迹憋笑的缘故的确都不能看。 “那我也喜欢,我就喜欢字丑的,我还喜欢穷的。”柳箐箐怕是气疯了,口不择言。 两个人小孩一般斗嘴,眼看要打起来了,洛竹连忙出现在院外,敲门,封卿站在屋里,耳朵都憋红了,嘴角总是不自觉扬起偷笑。 “哥,你怎么又来了,快跟我回去吧,别丢人了。别介意别介意,我哥有脑疾。”洛竹拽着箐眠往外拖,箐眠也急眼了,一般都不会跟箐眠一般见识,他也是头一次遇见跟他这么直接去吵起来的。 “那他也不喜欢你,等你老了丑了,没人愿意娶你了,你还是得嫁给我。” 别说了。洛竹捂住箐眠的嘴,箐眠也气极了,整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洛竹都不想说他,让他给自己当军师,他跑过来跟人家吵架,自己气得不行不说还给人家姑娘气哭了。 柳箐箐坐在院子里哭哭啼啼,一边抹眼泪一边骂箐眠,什么人啊,太讨厌了,哪有这样追人的。 拉走箐眠许久以后柳箐箐还在那哭着,冲着院外大喊,老娘就是老死、丑死,也不嫁给你。 柳箐箐这是真气坏了,洛竹同她斗智斗勇时也没见她哭,封卿站在一边默默递上帕巾。 “你是不是就这样烦我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这么讨厌。”柳箐箐哭得更伤心了。 封卿刚想安慰她,立即被她打断,“你什么都不用说,明日,明日我还来你这,我不信了,我骂不过他。” “这样有些欠妥吧。”封卿刚说完得到一记恶狠狠的眼神警告,立即改了口,“如此甚好,甚好。” 洛竹带走箐眠进行了深刻的教育,锲而不舍在这件事上发挥淋漓尽致,说是体会到了在人间的快乐。 箐眠不在乎什么秩序,开心就好,这次他要以一个高冷的武侠高手出现,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战心惊的那种,这样柳箐箐那丫头就不敢随意对他动手动脚了。 洛竹自然不会同意这个馊主意,那也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是知道封卿住哪的,自己去不就行了。 封卿的医庐是一天天热闹起来,活大都还是那么些也还是自己干,来的人院子就热闹了,七嘴八舌的。 “封卿,别捣鼓这药材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洛竹试图将封卿单独约出去,柳箐箐瞅准时机黏了过来,“你也去你也去。” “你哥他不去吧?”柳箐箐试探问道,院外走进一人,穿着黑衣铠甲,看上去威风凛凛,就是有些另类。 “你不热吗?”洛竹叹气,一会没看住箐眠他就开始作妖,他大大方方拥抱了一下洛竹,豪迈拍拍她的肩膀,差点拍出内伤,“我来接你们。” 演得太过了,皮相好看,装束威风在这就是不适合,封卿素衣麻裳,柳箐箐和洛竹都穿得衫裙,他一身铠甲,如今又没有战事,好歹换个便服再来。 “箐眠,人间的将军是这样没错,但那是在战场上,你还是穿便服即可。”洛竹在箐眠耳边附耳言语,两人看上去十分亲昵。 柳箐箐笑得嘴都快咧开了,“洛姑娘莫不是你移情别恋了,这位公子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两个人般配的很,封公子是吧?” 封卿没说话,只觉得院子太聒噪,心里长叹一口气,好好地院子,好好地医庐,好好地家,就被这样糟蹋。 做什么都不能静心,几个大嗓门在他耳边一直吵吵吵,脑袋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炸裂。 “误会误会,诶,你别装了!”洛竹实在编不下去了,摘下了箐眠脑袋上的盔甲。 箐眠掩面,转过身去,柳箐箐上前冷嘲热讽,“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洛公子呀,换了身衣裳还真是有个人样,差点没认出来呢。” “昨日不知柳姑娘被谁气哭了呢,今日一见,巧舌如簧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两个人一见面就吵,洛竹也没辙了,这样下去,大概会吵吵吵吵个几年,封卿出家了,柳箐箐也出家了,自己离出家也不远了。 洛竹绕开两人径直走到封卿面前,封卿站在门外,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离得很近,她更是凑近了一些,“封卿你好好看看认不认识我?” 封卿脸红了,目光躲闪,伸手想挪开洛竹的爪子,根本挪不开,结结巴巴答道,“自...自然认识,你..你先把手拿开。” “我问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洛竹更是直接一只手撑在门框上,封卿直接像个小媳妇压门上,这可是以前风卿墨常对她做的动作,全部反过来了。 因果相报,以前给了风卿墨那么多苦头吃,这封卿就是专门折磨她的苦果,她要一边看着他不被旁人偷了,还要处心积虑让他喜欢上自己,真想日日喂他吃一朵雪莲花。 第二百七十六章 雷火阵 风卿墨没说为何会重生来这人界,也没说是否有要事,好歹分一点情商给他,也不至于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 “你说呀。”洛竹急了,封卿也急了,反拽住洛竹的手腕,洛竹没想到会反抗,身子一下没站稳,封卿揽过细腰,两人的脸都刷的红了。 柳箐箐停止争吵看到眼前的景象眼眶迅速泛红,气得浑身发抖,这个贱人又背着她暗度陈仓。 “你给我撒开!”柳箐箐掰开洛竹搭在封卿肩上的手,“自重自重自重!你骂她呀!” 洛竹露出小女儿姿态,耳根子泛红,娇弱说道,“刚刚只是个意外。” “我在他面前故意摔倒不下十次,也没见他扶过我一次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丧尽天良。” “箐箐,他真的是我相公...” “好,你如何证明?你今天要是能证明,我就当我柳箐箐瞎了眼看上了有妇之夫,从今以后绝不纠缠!” “他的肩胛上有一颗痣,左手腕处有圈红线印记,小腹右侧有一处胎记,形状似月牙。” 封卿拉住衣衫,满脸惊恐,见这反应是对了,柳箐箐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哭着跑了出去,箐眠立即跟了出去。 洛竹瞥了一眼封卿叹了口气准备追出去被封卿拉住手腕,“你怎么会?” 她甩开封卿的手,追了出去。 封卿也是半响没反应过来,她一开始就说他是自己相公,他根本不认识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个人。 追出去没瞧见三个人的踪迹,在山坡上瞧见一女子穿着衣袍,背对着他,转过身来面纱遮住了脸,只瞧得见一双灵动的眸子。 “上卿帝君,好久不见。”殷簌离笑着打招呼,为了找到风卿墨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隐龙殿惨败,天界精兵投降,神尊下落不明,凤羽被杀,小时叛变,昔日只手遮天的隐龙殿成了过街老鼠,苟且偷生,一朝一夕,风云生变,他们不好过怎能叫别人过得舒坦。 封卿没答话,这女子看上去就杀心极重不近人情,言语之间都是憎恶,殷簌离揭下面纱,脖颈上的疤痕显露出来。 “看来上卿帝君贵人多忘事,簌离要提醒提醒您了。”殷簌离伸手封卿动弹不得,想呼叫也被堵上了嘴巴,悬在空中不住扑腾。 见了这样的封卿殷簌离狂喜,没想到不可一世的上卿帝君有朝一日也落在了她的手里,眼下就是个废物凡人,挫骨扬灰了也没人知道。 轻易杀了岂不便宜了,殷簌离指尖握着细针,飞快划过封卿的肌肤,根根银针刺过封卿的穴位,细线掌控在殷簌离手中,抬手轻动封卿就照着她的意愿行动。 “我倒想看看还会不会有人来救你。”殷簌离悬在空中,封卿浑身血迹,脸色煞白,衣衫被汗水和血水染湿大片,蜷缩在地上不能动弹,她取出一个瓶子,朝着封卿倒扣下去。 电闪雷鸣,晴空之中炸响一个巨大霹雳,围绕着封卿,四周的空地布满陷阱,雷火阵,就算你是上神也够你喝一壶的。 雷火阵还有时间,一个时辰炸裂,方圆百里都要付之一炬,救或者不救殷簌离都不想知道,无论哪个结果她都乐意看见。 布下阵法后潇洒离去,留下晕过去的封卿在田地之中,听见晴空霹雳洛竹和箐眠同时抬头望去。 洛竹暗叫不好,出事了,顾不上柳箐箐还在哭,撂下一句箐眠你在这我回去,瞬间不见,柳箐箐呆在原地,看着刚刚在还站在那的洛竹空地。 磕磕巴巴的问,“你...你们是妖怪?” 箐眠又气又好笑,接过话茬,“对,我们是妖怪,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吃了。” 柳箐箐吓得噤声,哭得过于伤心在那抽噎,一顿一顿的,箐眠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哭好了没?我要去找洛竹,不知对方带了多少人,会不会吃亏?” “我...我也去。”柳箐箐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一抽一抽的模样甚是可爱。 箐眠伸手握住柳箐箐的手,两只温热的手握在一起,柳箐箐有些羞涩,箐眠一句抓紧了吓得她花容失色。 刚刚几人跑的太远,箐眠不是上神不会识人瞬移,只能带着柳箐箐朝着刚刚霹雳声的方向飞去。 赶到的时候,洛竹已经进了阵法,这阵法好生厉害,比一般的雷火阵还要厉害几分。 这阵法六亲不认,只有处决十恶不赦的妖兽才会动用这个阵法,一旦开启无法消除,强行入阵后,每走一步就会有一道天雷击下,外圈是一道,内圈是三道,要是有人强行护住被施法之人,这个还未发生过,箐眠也不知道。 雷火阵阵法的厉害他知道,带着柳箐箐就往附近人家家中劝其离开,听劝的就跟在后面,不听劝的就一棍子焖晕带走。 洛竹躲无可躲,她若是躲了,遭受天雷的就是封卿,又是一记天雷劈下,洛竹趴在地上伸手去够封卿的手。 他的脸上也有血迹,洛竹眼眶泛红,要让她逮到此人,一定也要他尝尝这雷火阵的滋味。 封卿被雷声震醒,悠悠转醒就瞧见同样趴在地上的洛竹,身上衣物烧焦了些,头发凌乱,见他醒了刚露出一个微笑,转眼被一个天雷劈翻在地。 爬也要爬进内圈,洛竹铆足进,手刚碰到内圈,三道天雷从天而降击在手上,光亮刺的封卿睁不开眼睛。 他很想说话,告诉她别过来了,快回去吧,嘴巴张不开,身上的伤也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接着一道的天雷劈在洛竹身上。 这天雷邪性的很,专挑一个地方劈,洛竹后背有了焦味,再生之力修复的苦痛加上天雷的疼痛,让她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每挪动一步浑身蚀骨的疼,眼泪一再在眼眶里打转,封卿的眼里也有泪。 额头青筋暴起,眼眶红红的,脸红脖子粗,在用尽全力对抗身体里的不适,一只柔软的手覆过他的脸颊,触碰的刹那洛竹笑了。 天空那霹雳的雷声传来,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洛竹一跃而起扑在封卿身上,火球四分五裂炸开滚向地面,所到之处熊熊烈火,一道粗大亮着红光的闪电顺势而降,不偏不倚落在了洛竹的后背上。 后背撕裂开来,巨大的疼痛让洛竹忍了许久的泪滴落下来,封卿终于突破体内的限制,伸手抱住了奄奄一息的洛竹。 洛竹整个人都脱水了,嘴里小声念着咒语,虚竹剑腾空而起,载起两人飞往须臾山。 第二百七十七章 隐藏的秘密 须臾山里的虚空之境最底下是洛竹制作的药浴,里面泡满了各种珍贵药材,疗伤极好。 虚竹剑掠过水面,将两人一齐抛了下去,咕咚一声两个人沉入了池底,后背剧烈的灼伤洛竹吃痛清醒过来,拉着封卿浮出水面。 封卿剧烈咳嗽,咳出几口水,身上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洛竹悬着的心松了下来,趴在岸边,额头上全是汗水。 她的后背灼烂一片,鲜血顺着肌肤滑落在水池中,整张脸都拧巴在一起,她游过去,抱住他,枕在他的肩膀上,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很快也很乱。 山底的水是顺着岩壁流下来的,岩壁上架了些竹子,水流顺着竹筒流了下来,落入池中。 封卿一动不敢动,低头她已经睡着,后背的伤势在一点点愈合,梦中的她时不时皱眉,又舒展开来。 他看着怀里的女子,她看上去娇弱极了,可救他替他抗下天雷时又那么坚毅,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动容。 如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就是他这个夫君做的不对,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 天色暗了,岩壁上的夜明珠自发亮了起来,大都几个黏连在一起,发着光亮,水池瞧不见的拐弯处,有光亮传来,看不真切。 打横抱起洛竹,比想象中要轻许多,踩在石块上有些冰凉,顺着光亮走去,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卧房。 白焰玉石作床,小木桌上放了许多空酒壶,不远处也倒了几个空酒坛,墙壁上有处凹陷亮着蜡烛,里面摆放着断了三截的剑,还有一个香囊。 不远处有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细看了才发现不是,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悬放着,用纱帘细细盖住,看上去就和窗户一样。 光正好照在地上的梳妆台上,梳妆台只有一把用了很旧的木梳,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台上,木盒雕工精致,看上去价格不菲。 山底有些潮冷,呆了一会浑身发凉,这里不透光阴暗潮湿,她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日日夜夜。 再逼真的光也不抵真正的阳光直射人心,拂去心头落尘,他想从前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一定非常痛苦,独自一人在这深底之中独自买醉,缩在这玉石床榻上静候天明。 借酒消愁,睹物思人,无人救赎。 洛竹找到他的那一刻多开心只有她知道,那感觉就像干涸之地萌了新芽,她小心呵护它,盼望着它快些长大,不求其他,只求平安。 她在这世间又有了羁绊和希望,有的人嫌弃羁绊束缚终生,殊不知亦是靠这羁绊存活。 活着便有希望,便会重生,她在这苦难之中涅槃重生,拥抱着同样新生的爱情,见过许多人的故事,一路走来,还是你最好。 “相公。”她梦呓,眼角有泪。 她忽而睁开眼,瞧见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眼里的怜爱和温柔像极了那个玩世不恭的他。 “我想你。”她攀上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柔软温热的唇碰在一起,他没有拒绝,主动迎合。 推到至床榻之上,封卿的手刚压在白焰玉石掌心滋滋作响,他跳了起来,“烫烫烫!” 拉着右手吹着手掌,掌心烫了好几个大泡,洛竹拉过手掌,伸手一抚,掌心恢复如初,她摸摸封卿脸上的疤痕,施法,疤痕也消失不见。 “你可还记得将你困在雷火阵的是何人?”洛竹有些心疼。 封卿将殷簌离的样貌如实讲了一遍,洛竹半眯着眼睛,心想到,很好,这天雷没白挨,待我吸收了这天雷就叫你这贱人尝尝雷火阵的滋味。 “想什么呢?”封卿见她出神,洛竹换上笑颜,伸手搂住他的腰,枕在他的胸膛上,果不其然心跳又乱了。 “我在想我们这样子算什么啊?”洛竹故意问道,封卿咽了咽口水,“男女授受不亲。” 洛竹翻了个白眼,心如死灰,什么时候这人能开窍,想必也是吃错药或者摔坏了脑袋。 “其实我们已经成过亲了,我们说好了要办两场婚礼,一场属于我们自己,一场要带着所有人的祝福。成亲的那天晚上你还睡着了,我就一个人数你给我的嫁妆,数了一遍又一遍。”她只能耐着性子和他解释。 “你说的那些我一点记忆也没有。”封卿有些无奈,她引以幸福的事情,他却一件都记不得。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 感情的事情无法用天秤衡量,真心也无法计较,你倾尽全力付出的也许只有一丁点回报,甚至连回报也没有,但是你还是愿意了,更多时候我在乎的不是你的回报,而是我对你的一腔热血和满腔孤勇,我说你值得,你便值得。 我想给你的不一定全是你想要的,一定都是我最好的,真情许是会被轻贱,真心也会错付,如果一切是你,那都没有关系。 “你饿吗?”洛竹满脸羞涩。 “嗯有点,我们出去找点吃的吧。”封卿接话,洛竹眼角抽搐了一下,“哦,好。” 后背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大抵到了明日就没有大碍,洛竹坐在火堆旁,封卿将烤好的鱼递给她,洛竹接过咬了一口。 好难吃。还是咽了下去,洛竹看着远处想着心事,殷簌离能运用雷火阵说明她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上神。 自她上次被风卿墨重伤虽说有些时日,就凭她身上的伤还有自身资质,想成为上神几乎不可能,即使离韫玉有再高深的本事也不可能将她栽培成上神。 除非,洛竹想起来凤羽,那日同他交手,他的体内就缺失了很大一部分灵力,于外是看不出端倪,还是上神,实际是空有上神的架子。 他缺失的那部分灵力假设渡给了殷簌离,殷簌离成为隐藏上神,可是凤羽的战力远在殷簌离之上,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离韫玉又能甘心让自己得力干将成为他人的垫脚石?洛竹忆起许平说宣阳城并没有找到凤羽的尸首,当时走得匆忙并未理会他的尸身,那么他的尸身是被殷簌离带走了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 重返迷踪林 光影城,影兵。洛竹站了起来,难道影兵奥秘就在尸身之上,那些尸体不会走动,任由人操控,来无影去无踪的确就像影子一般,杀不尽,不死不灭。 那离韫玉,糟了。洛竹带着封卿赶到迷踪林,迷踪林静悄悄的,迷雾弥漫了四周的林子,看不见路,只能瞧清脚下的路。 “商路央!”洛竹急切的唤着商路央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不成疯便成魔,她见到离韫玉的时候只觉得他有些奇怪,似清楚又似糊涂,良心未泯又疯癫可怕,他可以忘记青榕,也可以推翻重来。 他不是在遭受良心的谴责,也不是选择逃避,更不是自责内疚,他选择了一条更直观更直击要害的方式,他在重新撕裂那些过往,让自己面对。 从前选择了遗忘和忽视,如今他要以鲜血为祭,祭的就是自己,疯魔之时还有点记忆和良知,疯魔之后只剩对这世间满满的恨意。 殷簌离这个手段定是离韫玉那里学来的,他们密谋的是更大一场屠杀。 借刀杀人。理清所有头绪,洛竹慌了,四处找不到商路央的踪影,若真是这样,她就害了他。 这迷雾厚重又缥缈,厚重的让人看不清视线,缥缈远处近处全是迷雾,林子的里树光秃秃的。 “商路央!”希望还能赶得及,在离韫玉还没完全醒来之前找到商路央。 商路央躺在一棵树上,手里握着那根骨笛,一阵悠扬的笛声传入洛竹耳边,闻声寻去商路央大摇大摆从树上跳了下来。 “嘿嘿,找我作甚呀?”商路央笑嘻嘻打招呼,洛竹长舒一口气,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在这过得美得很。 “离韫玉呢?” “不知道,他成天乱跑,不过肯定还在林子里。”商路央胸有成竹。 洛竹想了一下,还是暂时不告诉他这么大的事,“你这段时间出去避避,别回来了。” “好,我们先出去吧。”话音刚落,洛竹警惕护住封卿,绕开商路央几米开外。 离韫玉无奈笑笑,还是被识破了,从商路央体内出来,抬手商路央就摔倒在地。 “上卿也来了,今日倒是不错的日子,算来也有段时日未见了。”他依旧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手里握着那骨笛。 离玉剑被洛竹镇压封印,他无法召唤使用,手里仅仅拿着骨笛也让洛竹感受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个人的演技无可挑剔,几次将她玩弄股掌之中,他的城府心机不是她能及的,每每都是以她吃亏告终。 “今日,与你同归于尽也断不能再放你出这迷踪林!”洛竹持剑,义正言辞。 离韫玉咂舌,笑得:“真是刚烈,你曾想过为何屡战屡败掉落一个个我布下的陷阱之中?” 洛竹抬眸看他,离韫玉接着说道:“因为你的心里装的太多,天下苍生也好,亲朋好友也罢,在乎的眷恋的太多太多,每一步都想兼顾,殊不知有舍才有得。” “受教,高高在上的离玉神君不也一样,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孤独空寂,更是亲手送自己上了一条不归路。” “伶牙俐齿。”离韫玉赞道,顿了一下,“你我做个交易如何?我来换北海千千万万条无辜性命不知洛姑娘觉得合不合适呢?” 见洛竹不答话,离韫玉继续提醒到,“素闻北海有琼浆甘甜鲜美,其他三海想必垂涎已久,只待一声令下,占为己有。” 北海森严,风卿墨专程提醒过龙丘白不会这般不小心,而且隐龙殿只剩骑兵,那点兵力不足以为惧,北海多的是骁勇善战的勇士。 三海聚集召集兵力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且距离较远,时日一长必露破绽不说,必生嫌隙,相互猜忌。 四海靠的就是制衡,缺一不可,四海老龙王交情匪浅,不会因为离韫玉妖言惑众大动干戈,兵戎相向。 “拖延时间才与我逞口舌之快。”洛竹道破离韫玉的心思,这迷踪林虽不是什么风水宝地,难能可贵就在进来了别想轻易出去。 商路央是个聪明人,就算知道离韫玉恢复神智,也不会将出口说出去,灵力被封了大半,勉强能抓到商路央也得不到消息,商路央知道,不说还有活路,一旦说了才是没了退路。 殷簌离能查出洛竹在人间,并能找到洛竹的住址,说明隐龙殿还隐藏了一部分实力在暗处,那么查出离韫玉在这迷踪林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洛竹是殷簌离,定是要先去给洛竹一点苦头尝尝,再回去领上精兵,踏破了这迷踪林,风风光光迎接神尊出来。 人界有白天黑夜,迷踪林靠近天界,没有黑夜,只有漫天大雾,进来容易出去难。 “看来上卿是忘记了。”离韫玉指了指封卿,“冥界走了一遭,也终究是没能逃过洗涤的命运么?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他还是不是当初的风卿墨呢?” 离韫玉的话敲在了洛竹的心上,她无法佐证封卿的真假,她猛然抬头,目光一滞,“这也是你算计好的?” 他轻笑,得意的模样让洛竹很是不爽,以他的实力足以让风卿墨魂飞魄散,他没有那么做,他料到了风卿墨会去冥界。 洛竹越来越看不懂了,她觉得自己也是他的一枚棋子,他们全都被离韫玉玩弄股掌之中。 “天地不能以一瞬观之,万物卑躬屈膝,得到的不过苍白一世,有的人天资聪颖有的人身强力壮有的人眼瞎耳聋有的人食不果腹,那么又是谁调配了这些本该呢?本该如此就真的应当如此吗?” 离韫玉斜睨了一眼洛竹,继续说道:“你、我还有冥启星君都不过是棋子,我们相互制衡,我们都是被冥界放弃的人,我们之所以存在不过是他们实验的论证。” 洛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她没有听明白离韫玉话里的意思。 “我有冥界的记忆,冥界要证实非黑即白,你所见的不过表象,真正的冥界有万丈深渊,有霓虹仙境,更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天地不公怪我不仁难免可笑了些,我也只是在遵循他们的规则。” “你要什么?”洛竹看不透他。 “我要这世间归零,重来一场。”他不疾不徐像是说了个理所应当。 “你...”洛竹握紧虚竹剑,“我不可能让你得逞。”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追寻路上 离韫玉在等洛竹的答案,他坐在高高的枝头上,眺望远方。 他知道洛竹不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于是他提议去冥界走一趟,洛竹犹豫了,只觉得该死,怎么又莫名的信他。 这一切说到底都和冥界有关,她被蒙在鼓里离韫玉和冥界的人拿着鼓锤反复捶打她的心脏。 “封卿。”想想送他回去不妥,殷簌离和箐眠哪个她也信不过,她更想带他去冥界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要同我一起去冥界吗?”洛竹试探询问,封卿沉思一会点点头。 “为何你从未告诉过别人?”她不知道为何离韫玉最后愿意告诉她,他明明是那样一个机关算尽的一个人,完全可以利用所有知情人或者利用所有从冥界出来的人。 “洛竹你忘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消隐在树枝间,洛竹望着空荡的枝桠无言,心头又像被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 他比她聪明太多,也通透太多。 按照离韫玉的说法他们都来自冥界,一切的开端都来自冥界,想要结束这一切就必须要弄清楚冥界一直在隐瞒什么。 离韫玉这次很诚实,挑明了洛竹的路,也坦言告诉了她冥界有秘密,可这个秘密他不会说说的太明白,只有让她自己去寻找真相。 她知道离韫玉又一次再利用她,可是她没有办法拒绝,每一次都是如此,精准的落入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她有些无奈,又无可奈何,没有人告诉过她,她背负着什么,也没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所有的选择和挖掘都是她和风卿墨的私自决定,她完全可以放任六界,和风卿墨过自在的日子。 可是人总是要承担些什么,有时候看似自由放任的道路供给选择,实际上早已标明了要行走的路线,方向,甚至遇见的人。 迷踪林又现一道白光,小时现身。 他已经成长成大人模样,穿着黑色衫袍,手里拿着神卷。 “姐姐,你说离韫玉没死。”他不再轻松,声音有几分焦急。 洛竹上前宽慰,将事情经过大抵告诉了小时,小时点头,“今日还有一事要告诉姐姐。” 神卷悬空,画卷绵延,展示了光影城城灭的情形。 “画卷不是已经毁了?” “哪有人真的舍得毁掉千年神木,这才是真正的神卷,里面不仅记载光影城的始末,还有曾经的历史、地图、山貌连兵器图解都有。” 洛竹听得迷糊,直到瞧见画卷中的人影握着长棍,影子分裂成数十个,速度极快解决掉一个又一个屠城帮凶。 “在此之前你不知道这是许平?” “不知,他的速度太快了,戴着面具我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术法,我真的以为是父亲没有瞑目,直到我看见了这个。”小时的手飞快的在画卷上点了一下。 一块玉佩的图案出现在画卷之上,这是许平的玉佩,许平屠杀时他的玉佩只出现了短短一瞬,若不是留心根本不会注意。 小时单膝跪了下来,“是我误解了他,我本该亲自谢罪但光影城尚不稳固,我不能去,姐姐你若是见了他请将神卷归还于他。” 须臾山已毁,通往冥界的路只剩下临海一条,离韫玉说过通往冥界的路有很多,规规矩矩的只有那么两个。 洛竹展开神卷,各州各地的地图尽在眼前,放远这是一幅很早之前的人界地图。 地块密集,还隐约有些不一致。 比对来看,右下角缺了很多,按照比对那片海域是北海。 仔细对比,四个方位或多或少都有缺失,缺失的地方有个共通之处在于缺失之后那块地方成了湖泊或是靠近水。 “相公,你看这个...”洛竹脱口而出才意识到口误,封卿这时候也没有扭捏,上前探查地图。 “其他地界地图也是这般么?” 洛竹比对,虽然这么些年也有缺失填补,都没有人界地图缺失的怪异。 “这些更像人为,为了防止有人发现故意引入水源阻挡视线,我们去这个地方看看吧。” 地图上有一块分离出来的小地块,被淹没在海中,成为了北海的一部分。 ...... 海水顺着海浪扑倒在沙滩上,留下搁浅的贝壳,海风清凉拂过面颊带走了愁容,天边夕阳敛尽最后一丝光晕,整个海面的波光粼粼也消失殆尽。 封卿以最快速度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实际上留给他的选择和时间并不多,从殷簌离的话到后来洛竹冒死救他,再到他见洛竹与离韫玉对话,他明白他们以前一定真的认识。 他不过是忘了而已。 他更想弄清楚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会忘记,为何会死亡,为何他对很多事物、人并不感到陌生。 他的记忆更像被封存了起来,他能记得的只有作为封卿的记忆。 “喝水吗?”洛竹将水壶递给他,里面放入了雪莲花。 封卿扶额,眼神迷离,揉了揉眉心,瞳孔终于透亮坚韧。 “相公!” 他大大方方的笑了,伸出手,洛竹蹿进他的怀里,伏在他的肩头。 “看来娘子对为夫甚是想念啊。”他揉乱了她的头发,洛竹笑了从怀里出来,幻化出神卷,给风卿墨仔细讲了一遍始末。 风卿墨摇头,“我的记忆并不完全,从我灵魄进入冥界后在冥界的记忆我是丝毫也记不起来了。” “还有人可以抽取你的记忆吗?” “按道理没有,但也可能是我自愿的,这只能从冥界找答案了。”风卿墨瞥了一眼神卷,“神卷有给你提示吗?” “神卷承载了太多无法感知,只是,我们真的要相信离韫玉的话吗?” “如今只能先弄清楚离韫玉话里的意思,一路走来我们不正是被离韫玉和冥界利用么?” 看似正常发展的经历都被人精心设计,连出生也被设计的妥当,慢慢认识了解一个又一个的人和故事,却发现早就卷进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洛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她突然想起了临海的那片净土,也许那里也有秘密吧,所有美丽的根源都是血汗和挣扎。 第二百八十章 冥界入口 按照地图所指示,这块土地正是那片海的正中央。 沉入海底只有海水和淤泥,拨开腐烂掉的海草,再无活物。 清扫掉海底的淤泥也是一无所获,被封印起来了么? 洛竹闭上眼睛,沉心感知,无形触手触碰到了淤泥更深处,不是这里,另一边也不是。 她慢慢睁开眼睛,找到了。 入口藏在了下偏处,清理掉淤泥有一个缺口,里面隐隐透出光来,伸手轻点触碰,手被吸入,裂缝逐渐变大,光露了出来。 五彩的叶子飘落入了海,在海水中化为彩色点点亮光又随之消散。 彩色的叶子。 洛竹游了上来,浮在海上,风卿墨捡了个树枝不知在岸边写了什么。 “相公找到了!”洛竹大喊,风卿墨抬眸,她跃出水面,双手合掌,振振有词,脚尖轻点在海面上。 一个小小的涟漪荡漾开来,紧接着是一圈比一圈更大的涟漪,片刻之后从脚尖点的那一点为中心,整片海都退让出空间,海水规整的分离开来,露出那片被遮盖的光芒。 风卿墨飞过来,瞧了一眼被淤泥盖住的神树,用树枝轻轻点了一下那道缝隙,缝隙变得混乱,剧烈抖动,从中间撕开一道口子,神树闷声响动,从地里从新长了出来,海水纷纷聚拢又恢复了原样。 这棵树她在许平的记忆里见过的,他倚靠在这棵树下,戴着面具若有所思。 浓密的五彩叶子,五彩的果实都藏在浓郁的树叶间,黝黑的树干上还时不时出现顺着纹路发光的贝壳。 贝壳用手拍拍便剥落下来,忽明忽暗的光让人动心,里面像是沉睡了精灵一般。 “我以为冥界入口真的只有两个呢,看来传说也并不能全信。”洛竹开玩笑的说道。 风卿墨摘下一片叶子,叶子很快消失在他手中化为乌有,蓝色暗纹布满整个树干,他伸手抚摸树干,整棵树纹丝不动。 “阵法倒是不难,不过没人守在这里就不能从这条路返回了,这条路便是有去无回。” “我已经看明白了,冥界都是欺软怕硬的主,我们去了冥界他们可不会安生,巴不得把我们早些送走。”洛竹接话,“不过这条路真的可以通往冥界吗?” 看着苍劲有力的阵法和信心是笃定了不会有人从这里进入冥界,颇有几分神老的作风,他布下的阵法岂会这么简单,既然是不许留有后路,他应当不会再留。 “先进去吧。”风卿墨极其自然伸手握住洛竹的手,两人一起打开了冥界入口。 神树将两人吸纳其中,伴随着树根轰隆又重新沉入海底,整片海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顺着树干滑落下来,定睛一看要不是远方有村落古寨的影子,洛竹的怀疑没有移动地方。 一样的海域,一样的神树,天空倒是透亮,大朵大朵的白云重的即将要掉下来似的。 冥界和人界的风景也很相像嘛,原来许平倚靠的是这颗神树,那远处的寨子会不会和他也有关呢? 出了海,踩着风一路奔向古寨,最终在寨子前停了下来。 寨子很大,屋舍之间留出刚好的街道空隙,整个寨子外有碎石垒起来的围墙,最上面点缀了些新鲜的花朵。 花朵的藤蔓爬上墙头,根茎埋在泥地中,已经分不清哪些根茎对应的花藤了。 没有太阳,洛竹抬眼瞧了许久的天空确定云层之中也没有太阳的影子,光亮却透着云层细细洒了过来,均匀又毫不吝啬。 洛竹想先翻墙进去看看,手刚触碰到墙,那片墙上的藤蔓都迅速泛黑凋零,她立即缩回了手。 跳过墙头,脚刚触碰到寨子中的泥地那刻,院墙上的花蔓一个接着一个争前恐后的凋零。 她站在墙下回头看着风卿墨,顿时不知所措。 风卿墨上前一步在墙上敲了三下,石墙晃动两下,突然裂开了一个小口子,泥土刷刷掉落,从这头到看不见边的那头轰然倒塌。 “是他们先不识好歹的。”他像没事人一样牵着洛竹的手大摇大摆的走进寨子。 寨子的外墙塌了,他们听见远处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接着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一片。 “塌了!都塌了!”走进寨子里还能听见有人大声的吼叫说外围的墙都塌了。 洛竹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小声凑到风卿墨耳边,“相公,要不我们走的时候给他们修个围墙吧?” “娘子放心,闲来无事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干。” 风卿墨和洛竹施了法术,旁人都看不见他们,路过一条狭长的小径洛竹突然伫立。 这条小径是个三岔口,路的尽头左右横生了两条小路,中间生长了一棵老树,不是人间的树种,通体微微泛红,树叶的叶尖泛红,根部确是泛绿。 洛竹触碰到枝叶的一瞬间,树叶如同有风刮过一般发出悲鸣。 风卿墨微微侧头,他听见了匆匆赶来的大队人马,笑着说道:“娘子稍等,为夫有的忙了。” 这棵树有神识?她下意识覆上树干试图感知,闭上眼睛毫无所获。 她抬头才猛然注意到树上的男子,一袭黑衣站在树干上,双手环抱于胸冷漠的看着她。 那个角度他的脸真好被挡住了半截,她只能看见他的下巴,他轻点枝娅飞往更高的树木上,踩着枝娅消失不见,她只瞧见他略微泥泞的鞋底。 他瞧清了她的长相,穿着红衣,神似当年的那个女子,却分明不是,失望离开。 风卿墨已经处理完寨子里村民,见洛竹站在树下望着空荡荡的枝娅发呆,咳嗽了一声。 她依旧没有动静,望着远处小声说道:“这个寨子对我有敌意。” 她低眸,眼底满是失落,心底不知从何处有的一丝难过。 一阵风吹来,树叶又发出悲鸣,每户寨子前绑着的红丝带竟诡异发出风铃的脆响。 寨子上空的云不再又白又重,变得暗沉灰暗,云层更低了,给人视觉上的压迫,仿佛就是在寨子上空张牙舞爪。 第二百八十一章 寨中人 “走!”风卿墨突然拉着洛竹的手往外跑。 外围院墙恢复了原样,除了依旧枯败毫无生机的花朵耷拉在墙头,刚欲踏出寨外被弹出,两人一齐跌倒在地。 这时洛竹才意识到事情不妙,原来刚刚自己无法感知就是征兆,这个寨子里自己和风卿墨的部分能力会失效。 而且有可能呆的越久,失去的将会越多。 “我们入阵了?”洛竹不解,入阵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应该不是,是这座寨子本来就有问题。”风卿墨拉着洛竹跳上了最高的屋顶,那座屋舍呈圆形,外墙同样栽满了叫不出名的花朵,由于洛竹的到来开始发蔫。 铆足了劲踮脚企图跳出界限,被无情打回,两人站在屋顶上看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满头大汗。 “你看那边。”原本被迷雾遮挡住的远方变得清晰,是一座座群山将整个山寨围住,整个寨子是在那片海域之外,种着神树的海域变成了边角,整个寨子成为了中心。 寨子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及陈年破旧的复古式没敢,青石板长短不一拼接的小径。 寨子的路修在高处,只有一条通往远处的山路显露出来,路的尽头是一处断路,断路的那端有两条平行的路。 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瞧出是路,三条路呈“亍”,最下面的点就是寨子。 出不去了。 寨子里的人目前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就危险了。 “刚刚你露脸了吗?”洛竹突然想到刚刚风卿墨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我...我就是把他们挂在了树干上。” 他还挺委屈的。 洛竹哑言,有人瞧见了站在屋顶上的他们,指着他们还没喊出声捂着脖子就倒了下去。 那个黑衣男子飞上了屋顶,他这次戴了一个面罩,只露出了眼睛,眸子里透出的寒光久久注视在她的脸上。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无意冒犯,只是途径误入。”风卿墨官方的回答,他并不满意,眉头一皱怒视而道:“这雾屿寨近千年都不曾有外人经过,你们同我说误入,呵,既如此你们便同寨主解释吧。” 他又看了一眼洛竹,眼底有抑制不住的失落感,她也明显感受到了。 “我们来冥界是找许平的。”她想说不定许平便是这寨中人。 提到许平的名字,他反倒不屑冷哼一声,他是瞧不上许平的,许平答应的事情他没有做到。 “这里算不上冥界,你们想要去冥界就要跨过断山,与其掉入断山变成冤死鬼不如留在寨子里做个活死人。” 洛竹听得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他好像充满了敌意,话里话外又不断透露线索给他们。 “那我们该怎么出寨呢?” 哼。又是一声轻蔑冷哼,他径直跳下房屋,将刚刚晕过去的村民扛在肩上离开了。 “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啊。”洛竹忍不住吐槽,阴阳怪气神经兮兮的。 “他在帮我们,想去冥界就要过断山,你看那山路和其他的都不同,像路更像桥,他说了断山下都是冤死鬼,我们只能从山路上过,但是路断了。” 洛竹瞧着远处又渐渐被雾掩盖住的山路,摇头道:“间隔太大了过不过的去且不说,那山雾现在看来定还有别的用处,这个寨子就能束缚住我们,更别说通往冥界的大道会向我们敞开。” 她现在是明白了离韫玉为什么不亲自过来了,把线索都丢给洛竹,她在前头拼死拼活,他在后面捡现成的。 这里的局面他早就预料到了,冥界不同其他,外界对冥界知之甚少,又是把他传的妖魔化,旁人根本不会动要去冥界的心思,冥界的人也没见能出来几个。 出来的多半也是像许平这样的冥界使者,以另外的身份生活着,不透明又一无所知,真是个烫手山芋。 “娘子,先找到解除寨子阵法的阵眼,欲过断山就要从刚刚那个男子身上着手,我此番睡去便不要再喂我雪莲,自暗溟一别,我们不曾见过。” 风卿墨突然交代后事一样,说完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洛竹扶着他哀嚎了一声。 “不争气的家伙!”洛竹的一巴掌拍在风卿墨的脑袋上,将风卿墨收入瓶中开始探查这个寨子的阵眼。 整个寨子呈圆形,屋舍看似杂乱无章,伸手比划了一下,怎么推算不是多了就是少了。 障眼法吗。 入了夜,寨子亮起了灯火,果然有几户屋舍没有亮灯,除去没有亮灯的屋舍,也不对。 洛竹挠挠秀发,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开始盘腿坐下,放下虚竹剑,闭眼沉声念起了咒语。 只见周围的屋舍都变成了单一的灰色,屋内有人,人影显现了出来,她穿过小径,靠近了一户人家。 还未走进屋子,耳边传来了破风声,洛竹睁眼,翻身避过捡起的虚竹剑也是立即往身后刺去。 那个男子双手持器刃,兵器长得奇怪,不是刀剑,而是类似纤细的圆形铁杵。 “我也没想在你们这寨子里多呆好吗?我在找出口。”洛竹生气了,没见过这么阴魂不散的,一边嫌弃她又一边打乱她的计划。 “进了寨子就出不去。” 洛竹觉得好笑,那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纯粹闲的胃疼来好心提点她的吗?不就是一个阵法,破了就是,多大点事。 她眉头微动,计上心头,“你是谁啊?出过这寨子吗?” “你管我是谁!” “哦,这样啊,我就知道你也出不去,我叫...”洛竹停顿了一下,“咳,我叫云姝,洛...” 全名还未提完,那人手里的器刃就劈了过来,“你不是她!” “我就是。”洛竹毫不客气揶了回去。 别看他的架势很足,刚刚偷袭她那一下她就知道他的学艺不算太精,天赋也不是很够,这寨子里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他们就和普通人一样,眼前的这个人顶多算个人间侠客级别的。 “她死了!” 洛竹一把抓住他的手,稍微使劲他就动弹不得,他的记忆很空明。 第二百八十二章 冰棺 洛竹没有感知过这样的记忆,他的记忆像是回忆中的回忆,里面的人不鲜活,碎片的厉害,全都悬浮在空中。 就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山洞,洞中存放着他的记忆,记忆很轻飘散各处,因为记忆的稀少显得格外单薄。 零星碎片迅速感知到一个干净的嗓音唤他云霁。 “云霁。”洛竹松开了他的手,她的体内是有反应的,反应来自云姝的残魄。 他摘下了他的面巾,一个俊逸卿修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和记忆里的他重叠。 洛竹的掌心发热,她摊开掌心,桃花瓣的标记变得殷红,她试图挣扎出来,法力不够。 洛竹死死握住手腕,体内的残魄不再乖顺,她的额头瞬间不满冷汗,脚下一软,半跪了下来。 “姐?”他声音带着颤抖和试探,洛竹已经无心顾及他,开始引气渡引力求心绪平静。 “走,我带你去。”云霁搀扶起洛竹,背着她一路快跑。 洛竹只瞧见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阴影过后就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他跑了多久,汗透了衣衫,拐进一个小洞后停了下来。 她浑身发热依旧打了个寒颤,整个洞密闭在地下,看不见光,只有石壁上挂着的两盏幽蓝的灯盏。 平坦的地面受寒气影响湿漉漉的,寒气缭绕在四周,中间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冰棺。 洛竹的手搭在冰棺沿上,借力逼出了体内的残魄,她摔出地面,周身变得透明。 “姐!”云霁瞧见了伏在地上的云姝残魄,她用力甩来他的手,“我不是!” “你为什么来这里?”她毫不客气质问,此时却也捂着胸口无可奈何。 “我要去冥界,这里是冥界入口。”洛竹身子的不适感消失了,原来不是她对这里有反应。 “你倒是聪明!”云姝讥讽,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定在那口冰棺上,她吃力爬起往冰棺看去。 冰棺外是瞧不见棺内的,她试图推开棺板,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整个人刚使力又伏在棺上。 “帮我推开。”她毫不客气,云霁上前阻拦,“不行,里面是阿姐遗体!” “遗体?她死在永明殿外,魂飞魄散哪来的遗体!”她愣了一下,瞥了眼洛竹又自嘲笑笑,松开了手。 也对,没有灵魄又是如何转生成灵石化花种,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却笑着不信,连散了的灵魄都能找回来,何况只是躯体。 “帮我推开,棺下就是阵眼。”再不破解掉这化元阵她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洛竹没有犹豫全力一掌,整个冰棺被打出一半,冰棺底下的圆坛下露出了个漆黑洞口。 “把冰棺打开。”她又尝试推开冰棺,洛竹眉头皱了一下,“解了这阵法即可,你要打开冰棺干什么?” “那也是我的身体!”她狠狠瞪了一眼洛竹,洛竹反问,“能将你们分离开来,你觉得他们会给你留下回去的可能?” 她的眸子暗淡下去,硕大的泪珠从眼眶里再也隐藏不住落在地上,“这么多年我只能以残魄寄生...” 她不甘,连名字也没落得,只是一个逃跑掉的残魄,好不容易逃出了冥界,转眼就被关在了须臾山千年。 她的目光开始冗长,暴戾的本性展露出来,目光瞄了一眼离她最近的云霁。 不好,她要寄生云霁。 洛竹看出了她的意图,立刻咳嗽一声,“我帮你打开,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得伤害任何人。” 她费力的点头,脸色变得完全惨白,洛竹用力一掌打在冰棺上,一掌没有推开棺木,这么沉吗? 细看才发现冰棺被冰锥牢牢定在棺内,棺板和冰棺已经长成了一体。 “你能打开吗?我若是动了剑,你姐姐的遗体...”洛竹没有说完,云霁是个机灵人,而且刚刚残魄看他的眼神就要给他吃了一般。 他本以为洛竹是云姝转世,因为洛竹身上有姐姐的气息,很微弱但是他能察觉出来,现在看来是这个残魄身上的气息。 可是残魄和姐姐丝毫不像,姐姐是有傲骨英气的人,而她更多的是情绪不定,阴狠毒辣完全写在脸上。 先稳住局面再逃出去,你们就算找到了阵眼破不了又能如何。 云霁心底盘算起了小心思,假意顺从,割开了自己的食指,在冰棺上融入血液,血液渗入棺中,冰锥逐渐松动。 轻轻一推,冰棺便开了。 棺内浓重的寒气瞬间喷涌而出,洛竹眼疾手快拉过云霁,再晚些他就要被冻成冰人了。 这具冰棺冰封的太久,寒气积压的太重了,云霁心底也是有些后怕,自己的小命差点就没了。 云姝残魄直勾勾盯着冰棺,双手攀附在冰棺上,翻了进去。 再抬眼,云姝的尸体已经直挺挺站了起来,眼睛忽的睁开,洛竹就像被突然定住一般,周围景物都变得模糊。 她注视着云姝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云姝就这样坐在棺内,云霁也是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冰棺察觉到了云姝有了一丝灵气,不再散发寒冷,周围的寒意渐渐退了些。 云姝机械晃了晃脖子,又抬起了手,极其缓慢的行动站在了冰棺上,望着底下的两人,张开了嘴,一口寒气从口中散发而出。 洛竹缓了过来,伸出两指渡了些灵气给云姝,她的行动终于不再缓慢,从冰棺上跳了下来。 刚站立在地上,右脚重心不稳,右小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外骨折。 “这个身体钉了好多续骨钉。”云姝有些不满抱怨了一句,随着一声清脆的正骨声音,掰回了小腿。 “能适应吗?”洛竹舒了口气,云姝点头,“有点冷。” 云霁望着云姝久久说不出话,他背过身擦掉眼角的泪。 他不够强大,这样的环境也无法改变,更多的是无奈,守护不了想守护的人,自己也沦为刀俎山的鱼肉。 石壁有滴答的水声,洛竹侧耳,底下一共三处石壁有滴答声,下面有河水流动的轻响。 “走吧。”洛竹率先跳下冰棺下的洞穴。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阵眼 洞口狭窄,往前步行数十步眼界开阔很多,俯身往下看去十米多的高度。 底下只有一潭泉水流动的极其缓慢,四周石壁上镶嵌了点点荧光,看上去是玄晶。 云姝和云霁也跟了上来,云姝还在冒着冷气,只有一魄她支配身体显得费力,脸上也是面无表情,还是一副死人脸。 “怎么多了一潭水?”云姝上前,她的印象里从这条小道前就是阵眼,平坦的地面下陷了十几米还多了潭水。 “为了保存阿姐的尸体才这般的。”云霁道出实情,他笃定这两人解不开阵眼,这可是冥王亲自布的阵法。 破解的关键就在这水中,底下的潭水看似平缓不通,实则和外面的雾川河相通,要解就得从寨子外挖渠引流。 外人入了这寨子根本出不去,这是个死局。 云姝扬手掸出一粒飞石,正好定在石壁上,洛竹拦住了她,“这个阵法解不开。” “我知道。”她身边的云霁被一脚踹下,溅起水花在水面扑通扑通的挣扎。 洛竹跳了下去了,袖中的长绫揽住了云霁,虚竹剑定在石壁之中,她揽着云霁的臂膀站在了剑上。 洛竹望着安然站在洞口的云姝有些生气,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玉簪瞅准了时机掷了出去,她现在行动不便,有避开的意识也会慢一些。 就在她侧身躲避的时候,长绫迅速缠住她的脚踝再用力收回。 云姝被拉扯倒立在谭上,头发正好碰到水面。 “你!”她怒了,洛竹松了长绫,这一次她的头皮紧贴着水面。 她明明知道这寒潭的水伤身还将云霁丢下去,寒毒的苦洛竹是吃过的,蚀骨之痛喝个烂醉也还能清楚感觉到渗透在骨髓里的疼痛。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里。”还好接触时间不长没有伤及身体,要不然非得给她沉在水潭几天。 云姝已经不是洛竹的对手,她已经是妖神,比起那日相见的绝望她多了太多生机和活力。 那日的她只是行尸走肉,这时的她才是真正的活着。 “他知道怎么解,不给他扔下去他自然不会说,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云姝没死心。 云霁被戳中心事避开视线,云姝见状冷哼一声,她见得人太多了,什么细节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你放我们离开,我可以帮你重筑阵法,误入你们寨中真的只是无心之失,我们不过是想进入冥界。” 洛竹在寻求云霁的同意。 “冥界的路断了?”云姝愣住了,“那寨中人如何...” 自然是入不了冥界,也无法入轮回,生生世世在这寨子中度过余生,巴掌大的地方就是所有。 “看来他们还是做了手脚啊。呵,云姝这么聪明到头来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洛竹一时竟无言以对,这人不是自己骂自己吗? “冥界你记得多少呢?”洛竹发问,她实在是需要冥界的信息。 “我记得...我记得的凭什么告诉你?”云姝不屑。 洛竹轻笑,不再言语闭上眼睛,开始探寻她的记忆。 她不过是给她面子,想让她自己说出来,能感知到云霁的记忆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感知力并不是被压制了,而是那棵树有问题。 洛竹感受到了一股清凉,记忆异常清晰,如同有一条细长的记忆线,记载了一生。 那时的冥界算不上安稳,两级分化很严重,入了冥界的大多都是死人。 那些不算是冥界的人,只是死后走个过场,过奈何往生只是最后一步,在前面还有审讯、还债、受刑等等。 冥界里的人接触到那里的其实很少很少,那里有标准的机制,其他的人和人界一样,只不过在冥界生活罢了。 冥界非黑即白,讲究绝对。于是冥界只有两种人,一种纯善圣明,一种腹黑邪恶。 凡事都有个程度,哪怕是两极之人也有程度,达到顶级的成为了高管,同样邪恶也一样,剩余的基本上都是各自为安互不打扰。 不过冥界的腹黑邪恶一类越来越弱,能成为高管的越来越少,底下的平民更是和人界的普通人无异。 处在冥界这个钟灵毓秀灵气十足的地方,不会法术只会耍刀弄剑也是很心塞的一件事情。 雾屿寨和其他寨子一样,属于黑暗一类,生生息息下来身上的戾气蜕化的近乎没有。 这个寨子在冥界边界,以一桥相连,和雾屿寨相同的寨子还有十一个,他们围住冥界,属于据点,有人误入冥界便给冥界传达信息。 “娘子,你怎么又坐在这树下了。”拎着大刀回来的男人迎了上去,搀扶住他的娘子。 娘子此时是身怀六甲,肚子圆滚滚,她摸摸肚子扶着树干吃力站起来。 这棵树很有年头了,不知道多大岁数了一直都在寨子外,男人作为寨主每天拎着大刀和寨子中的人要去寨子外巡视,时常很晚才回来,女人就坐在树下等他回来。 女人生了龙凤胎,取名云姝和云霁。 云姝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和习武天赋,不过六岁寨中就无人是她对手。 要是被旁人知晓了她的异常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千叮咛万嘱咐云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练武也去了寨外桥下,那里的河里都是冤魂,戾气很重,云姝喜欢故意招惹他们,然后引他们上岸,再给他们打回水中。 就算打不过,他们不能离开水太久,僵持一段时间也就溜回水里,为了不引人注意她都扮装成男儿,本就是雌雄难辨的年纪加上装束,人家都只会以为是个清秀的公子。 “小娃娃,你在这里作甚?”神老端着书,远远就瞧见了痛打落水鬼的云姝。 云姝赤着脚,摞高的裤脚还湿哒哒的滴水,手里握着简易的缩小版长枪。 “抓鱼啊。”云姝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神老被逗笑了,“这河里哪有鱼?” “你没下去过怎知没有?”云姝瞄中他手里的大书,看上去有几分意思,手里的长枪迅速刺向神老。 神老一惊,伸手去挡,她的枪锋突然一转,朝他身后刺去,一个冤死鬼拖着长长的头发跪在地上,脑门上插着那杆长枪。 第二百八十四章 收徒 神老瞧清了云姝的枪法,快狠准不说,体内有异于常人的慧根,他想定是哪家良善人家的娃娃偷跑了出来。 孩子难免性子顽劣了些,他也不以追究,没有过问为何云姝会出现在这里。 “小娃娃,我收你为徒可好?” “不好。”云姝拒绝的很干脆,神老一滞,活了几千年第一次受挫竟是在这小娃娃身上。 “为什么不?你可知多少人求着让我教他们的孩子,而且...”神老委屈极了,而且就这样他还是坚守底线只收了许将军的幼子为徒。 他收徒只有两个标准,第一良善,第二有天赋。 作为镇守冥界的第一人,辅佐了两界冥王,他的声望不必多言,能成为他的徒弟是多少人的梦想,这个小娃娃直接拒绝了。 “你这人好聒噪,我也没瞧见你有什么本事,刚刚那冤鬼在你身后你都不知。” 她说的也是实话,但是会教不一定要法术超群,不对,他就是法术超群,刚刚只是个意外。 神老挺没有面子的。 “你看。”神老为了挽救自己的面子,秀了一套拳法,掌心的灵气聚集,整个人都冒着金光。 “我阿爹说了,打架靠的是力气,你这些都是花架子!”云姝拎着长枪奶声奶气哼哈舞了套枪法。 为了显示她说的都是对的,毫不客气将河水劈成两半,激起两丈高,河里的冤鬼又造了殃。 神老的面子没有挽救成功,他拉着云姝教了她一套心诀,让她可以合理操控体内的力量。 云姝一脸嫌弃,神老扯着嗓子在后面喊,“你试试,好的话每个月末我都在此处等你!” 神老没有骗她,云姝半信半疑修炼之后体内的灵气大增,她开始可以自己摸索着控物,这才相信他的话。 又一个月末神老赴约,环顾四周没有瞧见云姝心底不住惋惜,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嘿!”云姝打了个招呼从树干里走了出来,“你的心法真的有用,是我错了,你很厉害。” 神老突然被夸,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哈哈大笑,“我早就说过了,既如此你就拜入我的门下,成为我第十三个徒弟,赐字...” “不,我不拜你为师,我欠你人情。”云姝解释道,“我娘给我算过了,我克人,凡是与我亲近的都没有好下场。” 这惊人的话出嘴里说出来就像说的不是她一样,她坦然接受,也坦然不去伤害别人。 “你何时生的?” “不知道啊,但是我出生那天我娘说天有异象,连绵大雨放晴,霞光漫天,百鸟齐鸣,万花争放。” 那不是许平出生时的异象么?这孩子和许平同时出生,神老沉默,按理那是福星高照,百无禁忌才对。 掐指一算,什么也算不出,天机。 神老意识到这个孩子的不同,他的命运将决定以后冥界的趋向。 “好,我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云姝点头,这还要答应吗?她最讨厌那些欺善怕恶的勾当。 自此,每月月末神老会教她新的法术,云姝很聪明领悟的很快,她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也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神老看见的只是大部分,以至于神老会在云姝面前常常夸赞许平,许平那才是真正的天赋。 每每云姝只是做个鬼脸,她知道有能力不是坏事,显露太多就是坏事,父母亲知道她的不同并没有开心,反而忧心忡忡。 她开心的展示自己的术法,他们更担心有人发现她的异常,云姝去过给她算卦的地方。 寨子里每个人出生都要剪一缕胎发放置神坛上,第二天再来取签文。 她不信,剪了自己的头发再一次放在上面,不同新生儿的签文,她的签文只有四个字,生于天地。 看不明白。 她坐在神坛边,看着密密麻麻的藤蔓将神坛整个包裹住,外面的光只有零星能透过来,她突然就明白,要想活的轻松就要懂得隐藏自己。 所有人都一样,你不一样的时候,就会成为异类。 她也不知自己有多厉害,冥界她一次也没有去过,神老还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许平有多厉害,是他教过最厉害最有天赋的一个徒弟。 很好笑的是许平父子都是神老的徒弟,中间只隔了一个人,许平的父亲是冥界有名的四大名将之一许乘风。 许乘风当初拎着许平跪倒神老面前的时候,神老是坚决不同意的,这个差辈分了不说,许乘风已经是四大名将,他儿子天赋更甚没教好人家不得找你吗? 许平天资聪颖打动了神老,实际上还是许乘风那句您老要是不收犬子为徒,只怕放眼冥界无人能教犬子了。 还是这马屁拍的好。 最初的时候神老会将许平和云姝放在一起比较,后来得出许平更甚之后再也没有比过了。 他可以确定的是,两人未来可期,他有个想法让这两人比一次,虽然云姝可能没有他武艺精进,但是那个娃娃脑子转的实在太快,又不按常理出牌。 输赢还真不一定。 神老的这个愿望其实已经实现了,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云姝突然奇想顺着这条雾川河一直往下走会到达哪里,备好了干粮,留下了书信,把云霁也带上走上了坑爹之路。 寨子里的小伙伴们听了这个伟大的计划,心头痒痒,回家拿了兵器留了书信,加入了这个队伍。 寨子里的人回家以后,孩子都不见了,女人们聚在一起抱头痛哭,一打听孩子都丢了,没说去哪,只叫别担心。 寨主的脸青一块白一块,因为每个孩子都在信上说是跟着云霁出去的,当然这个主意是云姝出的。 云姝在他们心里可是乖乖女,见人就要亲热的打招呼,手里东西重了还要主动上前帮忙的乖小孩。 只有寨主知道他们的女儿是个什么货色,他们只知道寨主家有个表侄,父母在外忙的厉害,孩子丢给了他们,这个孩子皮的要命,成天跟着云霁后面,两个人就是混世魔王。 “云姝还在家吧?”有个人多嘴问了一句。 “在家在家。”寨主额头闷声淌下一滴冷汗。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初遇许平 十几个孩子背着行囊,里面撞了食物和水,浩浩荡荡也走出了很远,他们沿着雾川河一路往下,沿路一个人也没遇见。 寨子本就是在冥界外沿,雾川河是环绕冥界而成,他们沿着外沿自然见不到人,连鸟兽也罕见。 “遇到桥的话我们就过去吧。”有个孩子提议。 云姝点点头,走了这么多天一无所获,他们不知道的是要是看见桥说明他们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寨子。 凭他们的脚程最起码要两个月,干粮和水渐渐糟蹋完了,有的孩子年龄小开始哭着要回家了。 “你别哭,哭了也回不去,保存体力我给你找好吃的。”云姝安慰他,那孩子也就不哭了,再哭就要被笑话了。 河里的冤死鬼自然免不了又要遭殃,云姝基本上是走到哪打到哪,一开始他们还耀武扬威高兴有人送上门,后面就捂着脑袋哭着跟其他人诉苦。 被打的冤死鬼要告诉云姝哪里有食物,或者用河底的银钱来换一条小命。 几个人的兜里钱揣的满满当当,就是找不到地方消费。 许平途径,听见了孩童的哭声,才几声又没了,此地偏僻不会是有精怪作祟吧。 闻声而来,之间十几个娃娃围坐在一起,有一个脸上还挂着泪痕,几个冤死鬼哀怨的趴在河岸上,看着这群娃娃不让他们跑远。 一柄长枪飞过,冤死鬼们纷纷跳入水底,长枪钉在树干上,一道黑影踩在枪杆上,越过顺手拔出了长枪,速度极快,一段距离下来许平都未看清来人的面貌。 待他落地,手中的包裹一扬,浆果洒了一地他才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 云姝越长越有女子的柔美,干脆往脸上涂上泥灰,再画两道英气的眉毛就雌雄难辨了。 这一年,两人都九岁。 “你在看什么?路过的就赶紧走,不然别怪小爷我不客气。”洛竹的长枪横在跟前,许平来了兴致。 这是第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单挑半仙级别的了,眼下两方交战,能跟他对手的少之又少。 双方交战,打也打习惯了,基本上过个十几年就要来一次,良善的和邪恶的对抗,两个阵营,邪恶的一类已经输了十几次了。 每次都毫无悬念,但是每次都会有反抗,为什么呢,无非是资源,良善的分布在资源丰富的地界,剩下的都给了邪恶。 恶势力是从来都不会满足的,他们奸诈狡猾又岂会真的甘愿俯首称臣,他们巴不得推翻统治。 “你想跟我打架?”许平一下就开心了。 “我不想跟你打,你输了还要哭鼻子,麻烦。” 云姝这么大的口气让许平又好气又好笑,他幻出了长棍,“来,我们打一架!” 她不会客气,那十几个小孩麻溜的缩的远远的,他们可是见识过云姝打架,一巴掌把几个人环抱的大树给拦腰拍断了。 许平的棍法霸气,攻守自如,云姝的长枪攻击为主,加上她的身形轻盈非常灵活,一时间难舍难分。 云姝也乐了,这是她第一个对手,难怪神老经常和她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她的长枪舞的极快,许平又开始新一轮的防守,她的枪法太快了,许平很被动又无可奈何。 旁边观战的娃娃们吃着浆果睁大了眼睛看这场精彩的决斗,云姝像个蛮小子,每一招都倾尽全力,一枪刺穿了树干,又拔出来,毫不费力一般。 两个兵器交集都冒出了火星子,云姝也算是遇到了对手,她瞥见了一旁的雾川河,计上心头。 每一招都开始将许平往河边靠近,故意露出空隙,许平以为机会来了,她站在河边,挑开了许平的长棍,左手拽住他的长棍整个人倒入雾川河。 许平一个踉跄也被带入河中。 河水表面干净,入了水才知道水里悬浮着各种尘土,云姝深吸一口气浮了上来,笑着准备和解发现不见许平的踪迹。 她一下子就慌了,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底,许平准备上岸时,他的脚被河底的冤鬼拽住了,死死用木棍敲打他的头,散了一只还有一只。 他被缠住了,口中的氧气越来越少,围着他的冤死鬼越来越多,他慌了神,神老教的一下子全部抛之脑后,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衣衫已经被扯破,有血液流出。 她拎着长枪就冲了过来,抱住他,一脚踹翻了拽他脚的冤死鬼,这个时候他们越聚越多,云姝这一路上可没少打他们。 现在在水底这么多,就算这两个娃娃有通天的本事,喝多了这雾川水身子是越来越沉的,然后再好水性的也上不去了,最终就变得和他们一样。 云姝奋力踹开纠缠许平的鬼,他们就等着许平晕死过去然后立即分食他的血肉,他们好久没闻见这香味了。 云霁也慌了,他们沉入水底太久了,“快快快朝河里撒尿!” 童子尿,被淋到的冤鬼惨叫松开了手,云姝趁着机会拽出了许平,不过她和许平的兵器都沉入了河底。 见两人上来了,云霁立即帮忙拉住两人,十几个孩子一起使力将两人拖出了河。 云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充满怨气的瞪了一眼雾川河,云霁刚刚拉他们上来的时候,有个不死心的还拽着云姝的衣裳,最后被云霁一脚踹下了河堤。 许平面色苍白已经晕了过去,云姝将其趴在树干上拍他的后背,几个孩子手忙脚乱的乱按一气。 许平肚子里的河水吐了出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云姝长舒一口气,也红了眼眶,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被气氛感染也哭了。 她也吓坏了,没想到许平在水底这么弱,也没想到冤死鬼这么有胆量,看来平时还是小瞧了他们,现在想来他们在岸上不行,所以要诱骗云姝下水再收拾她。 两个孩子伤痕累累,很是狼狈,洛竹一摸腰间,完了,神老给的铜钱没了。 兵器丢了,铜钱也丢了,云姝趴在水面怎么找不到偷走她铜钱的冤死鬼,这河这么长,冤死鬼不计其数,得罪了云姝还不赶紧逃又岂会还呆在这一片。 刚刚太慌乱也不没瞧见相貌,云姝心底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是大战前,神老暂存在她这里的,他说等他大战回来还要还给他,要是他没回来会有人替他过来拿。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给你个新的 两个孩子的梁子也可以说是友谊就此结下了,两个人回家以后各自挨了一顿骂,但是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云姝自此以后不许再出门了,本来要挨打的她因为一身的伤而幸免,寨子里的孩子都安全回来了。 按照寨主的说法就是那个惹事的侄子已经送回去了,实在太皮实了,管不住,让他爹娘管去吧。 只有云姝一家子知道那个皮实的小孩还在寨子里,云姝被“软禁”的期间,寨子安生了很久。 弄丢了铜钱,云姝心里始终忐忑,按照约定的日子她明天要赴约,那枚铜镜是金灿灿的,比一般铜钱要大一些,系上了红穗子,在光下有亮光。 早知道就不系在腰间了。云姝后悔也没用,以肚子疼为由偷偷溜出家门,远远瞧见了风尘仆仆的神老。 “大师!”云姝殷勤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神老根本不吃这一套,张口就问,“铜钱呢?给我。” 云姝看着张开的大手有些尴尬,小手搭在上面,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灿烂的笑容,“大师,那个铜钱很重要吗?” “当然。”那枚铜钱可是要系在冥王印章上的,前两任都是这样,由他在大典上亲自系上,铜钱阴阳两面有督促反省的意义,历代都是如此。 退任由冥王亲自摘下递给神老,新任之后重新系上,这一次由于正好赶上大乱,新任冥王要延迟,于是先摘了下来。 前方战事紧急,这一次比以往竟然都难缠很多,神老也参战了,思来想去这铜钱放在云姝这里是最不起眼的。 “那...那如果我不小心弄丢了呢?” 云姝的笑容在神老看来简直就是毒药,他惊恐的拽住云姝,“丢哪了?” “雾川河里。” 完了。神老心中也只有这两个字,如果告诉新任冥王不仅这个小鬼,他也要没命了,更重要的是他维持了许久的名声。 “我给你做个新的赔给你。”云姝从怀里掏出一枚新的铜钱放在神老手心,看上去和之前旧的没有不同。 但是铜钱少了灵气,那可是历代冥王积累下来的,类似经验加成。 “这件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云姝摇头,神老下定了决心,假的就假的吧,只有他和冥王见过,冥王卸任就入了轮回或是直接涅槃了,他不说就没人知道。 “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否则我也保不了你的小命了。”神老嘱咐,云姝点点头,随即略带撒娇的问道:“大师你知道冤死鬼最怕什么吗?” 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攒了很久了,她要将冤死鬼最怕的东西通通倒进雾川河报仇。 “怕什么?”神老迅速在脑海里思索,“怕往生树上的鳞粉吧。” 云姝邪魅一笑。这一笑不仅雾川河的冤死鬼们要遭殃,周遭的往生树叶要遭殃了。 过了月余,许平来寻云姝,她没有将住址告诉他,约好在神老见面的河边。 “诶!来打一架吧!”许平未等云姝走近大声喊道。 那一次打架小命都差点没了,还是不长记性。云姝没说出来,坐在枝头上,晃着两条腿。 “我的长枪都没了还打什么。”云姝不太想和他动手,他是个狠角色,她也不愿意认输,再打起来周围的草木都得平白掉了脑袋。 许平吃了闭门羹,倒不生气他真的以为云姝是因为没有长枪了才不愿和他打架。 “下次我给你带一把过来。”许平也很大方,他有些后悔没有多带两把兵器。 “行啊,要是你输了我可不还给你了。”云姝一边应付一边将往生树的鳞粉往河里洒,亲眼看着到处逃窜的冤死鬼们。 鳞粉金光闪闪的,一把扬过去水面也波光粼粼,看着像喂食,自从知道冤死鬼的弱点,有空了她就要给他们送点大礼。 不溶于水,鳞粉所到之处哀嚎一片,成群的抱头痛哭。 “你在干什么?” “喂鱼。要一起吗?”云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许平抓了一把抛进河中,好奇的问道:“这河里有鱼吗?” 她才意识到许平是真的看不见河底,她停下突然回头的动作让许平也愣了一下。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吗? 她瞥了一眼落单的冤死鬼正疯狂逃离这片河域往上游逃去,没关系上游很远的地方她也放了鳞粉包,算算时间包该漏了。 “你...”云姝忍住了,“你叫什么?” “我叫许平,等竞试的时候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参军吧。”许平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参军要满十四,也不是真的要上战场,是将这些未来栋梁聚集到一起做集训。 分成两组,进行对战训练,看看实战中选出真正优秀的人才。 这不是还有四年么?云姝没理解他的意思,直到后来四年她都没有见过许平她才明白,许平那次是来告别的。 女子和男子是分开的竞试的,女子也有比武的,更多的是医术还有琴棋书画,有武艺也是防身,云姝去了可能一个轮回打下来身上还未出汗。 她是不想参加的,每个人必须参加一项,这种算是职业倾向吧,根据分得的净值和戾气值判定属于哪一类,分化到哪个部分。 于是她挑了个最省事的,女官。 这只是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给有潜力的王侯将相后代做妻子,看中的就可以留下,没看中的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失败了的评定为良善一类,最低等的那种。 女孩子该会的她一个也不会,云霁的女工比她都要好,无奈她只能参加竞选。 所有人都穿着清一色的服装,戴着头纱,妆容都一模一样,云姝在心底感叹,这看都看花了眼。 真正的窈窕淑女不会参加这种竞选,这算是给啥都不会的女子一条活路,有点真材实料的都去竞试,得个排名门槛都给人踏破。 云姝站直身子跟着队伍,小碎步挪到广场之上,广场上坐了左右坐了几排青年才俊。 他们对这类也是不屑的,除了个别几个样貌出众的被选中,其他人就是走个过场。 她偏头瞧见了站在上面的许平,好家伙,原来他是许大将军的儿子,他皱着眉在名单上迅速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底下清一色装束的女子们,偏过头不再看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个阵营 “退!”随着一句口令,云姝露出笑容,可算是结束了。 她还要赶下一场竞试,寨子里有个伙伴姜齐生病了,高烧不退,撺掇云霁拿了他的牌子,云姝要替他上场。 这边结束后,云霁偷偷猫到后面接她。 “姐这边!”云霁将牌子塞到她手里,那边结束之后许平也是立马赶往另一侧,远远的就瞧见了云霁和一个女子说话,举止亲昵。 她回头瞧见了许平正往这边赶,立马跑开,许平也有些惊恐,看不出来云霁的口味这么重。 那脸就跟被车轮碾过,再洒上芝麻,着实辣眼睛。 “那个小霸王呢?”许平没寻到他的身影,云霁挠挠鼻子,“额,在后面换衣服呢,一会就到。” “换衣服?”许平没听明白。 “呃呃呃...呃”云霁呃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圆,云姝正好换好从后面走出来。 “你...”许平瞧着她的脸很不习惯,云姝这才想起来她的眉毛还是弯月眉,刚刚擦得太急忘了补。 她两只手在眉毛上抹了一下,立即变成了剑眉,“眉毛淡,忘了补。” 顺手又在脸颊上添了两道指痕,灰色的印记立刻在白皙的脸色。 “姜齐。”许平瞧见了她的胸牌,名字很普通,为什么当初就是不愿意告诉他呢。 “竞试是先比试还是先分阵营啊?这个才叫竞试嘛,前面那些磨磨唧唧的,我看那些娘们扭捏我头都疼。” 云姝开口基本上不会有人会觉得她是女子,故意伪装的浑厚嗓音抛开不谈,这说话粗犷的方式也没半点女子的娇柔。 “哈哈,先分阵营一个月,结果出来以后再比试。”许平笑了补了一句,“那些娘们也是要比一个月的,有喜欢的可以打听清楚了是谁家的。” 云霁立即来了精神,一副蠢蠢欲动,云姝笑着给了他一个板栗。 阵营是随机抽取的,云姝想了个主意,偷偷将他们三人的名字连在了一起。 分在一个阵营容易,一个分组小队比较难,刷了手段以后就顺风顺水,三人如愿分在一队。 每日进行演练、守城,身上脸上每天都是风尘仆仆。 许平没有表现的出众,他和云姝都隐藏了实力,只有最后一次真正实战才会叫人眼前一亮。 云姝放弃了要表现的机会,她用的是姜齐的身份,姜齐有几分几两她清楚的很。 人多是非也多,尤其是女子和男子竞试隔得并不远,相互偷看,暗送秋波都是很正常的事。 云霁收到了几家小姐的手帕,他并不想要,人家塞给他就跑,左右为难。 他们这一队在女子竞试中是出了名的,是有所有分队里面最帅的,没有一个滥竽充数的。 能分的这么好也算是缘分,洛竹在这些拔尖的同僚中,身高成了最矮的那个了,不像许平大高个往前一站,威风凛凛。 他收到的礼物最多,后来干脆不出去了,不出去人家也有办法送过来,让同乡的人转交。 这天晚上几个人在篝火前,云霁将收到的手帕拿了出来,云姝凑过去看了一眼,她瞧着一个手帕很是眼熟。 “这个是谁的?我好像也收到了,花案都一样。”云姝将绣着粉色鸳鸯的拎了出来。 “不知道,诶,你们有中意的吗?听说过锡瑟吗?”云霁笑着说道,他是中意了一个女子,边城城主的女儿锡瑟。 此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擅舞艺,传闻身若无骨,体态纤纤,能立荷叶中起舞。 自创雨中愁,以伞为辅,在荷叶中翩翩起舞闻名,许多人争相模仿,但是先立在荷叶上就罕有人做到,加上起舞更是难事,于是成了锡瑟的绝活。 “你喜欢她?她要求可高了,论武艺还在你之上,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云姝笑着摇头往篝火里添柴禾,能立荷叶之上,身体里的被炼化的轻盈,若非习得心法定是要掉下去的。 “打击我,你们说锡瑟好不好看?我就不信只有我一个人喜欢这样的。” 其他人都笑了,云霁瞅见许平偷笑,“许平,你收到的手帕最多,有锡瑟的吗?” “我不记得,想必应该没有。” “我有。”云姝挑眉,从怀里掏出一把手帕,这是今天收到的,从里面找到最丑的一个扬了扬。 手帕上绣的是个啥众人硬是没看出来,可以确定的是有一朵很丑的花,还有绣错的针法。 “不可能,这...这都绣成这样了。” “哈哈。”众人只当是笑话听了,实际上这真的是锡瑟的,她的绣技就是这样糟糕,天赋这种东西说不好,没有人十全十美的。 云姝抬手绣帕全部丢进了火中,冒烟发出刺鼻的烟味。 “你都这么烧了?”许平有些意外。 “那应该怎么处理,送回去吗?太麻烦了吧。”云姝戳中许平痛处,他真的一个一个送回去的。 “姜齐,给,刚热的酒。”云霁顺手就接过伙伴递过来的酒,替她推脱,“他不喝酒,一喝就起疹子,我来我来。” 云姝点头,想了想,抢走云霁的酒杯,饮了一杯,辛辣刺激的她的脸都拧巴在一起,“我喝一杯,回去睡觉,你们慢慢喝。” 这酒真难喝。云姝往营帐中走,远处的篝火变得远了,她不爱饮酒,饮酒会让她昏睡,近日有些睡不着喝一杯试试。 她揉揉脑袋往回走,还未到帐子里,几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为首的是个瘦高个,脸颊上的肉瘦的都凹陷进去。 “站住,锡瑟姑娘给你的手帕呢?”瘦高个仰慕锡瑟许久,谁知安插的眼线竟然说锡瑟姑娘将帕子给了姜齐。 “烧了。”她没理会继续往前走,刚喝的时候她没问,这个酒烈的厉害,他们都是小口小口配着烤肉慢饮,她一口闷了肯定受不了。 瘦高个拎起袖子,一拳过来,云姝毫不费力抓过手腕,一脚踹出十几米,剩下的面面相觑。 “找我打架?”云姝脸上的红晕慢慢现了出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巴掌破空劈去,几个人纷纷倒地,惊恐看着聚气的云姝,她手里的聚灵球越来越大。 因为是竞试有规定一律不许动用术法,否则予以革除。 许平察觉到了灵气,立马站了起来,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刚赶到就看见云姝手里掌心的聚灵球打了出去。 他立即上前施法阻断,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已经吓傻了,要不是许平及时出现,这几个人不死也残。 “走!”许平呵斥道,几个人屁滚尿流就逃了,云姝脚下一软坐在了泥地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女儿身 许平怎么唤姜齐她也没反应,喝醉了软趴趴的倒在地上,难怪云霁不让她喝酒。 他将她扛进了营帐中,侧身睡,以防吐在了身上,云姝浑身发热开始解衣。 腰带难解,闭着眼睛解了半天也没解开,许平替他解开了腰带,褪了外衣,刚刚云姝倒在地上,脸上还有泥印。 他打了盆水,给她擦了擦脸,脸上的妆容都擦干净后,许平发现云姝是真的白,平日里的灰打在脸上显得灰扑扑的,他的剑眉也是假的,一擦就没了。 许平偷笑,这小子觉得自己没有英雄气概,眉毛细了还要学姑娘细细化上。 霎时他的笑僵在脸上,云姝为了参加女子竞试是扎了耳洞的,许平瞧见了耳洞,床榻烫屁股一样惊恐的站了起来,背靠在墙上站得笔直。 望着还在熟睡的云姝红了面颊,女...女的?他摇摇头,想到云姝平日的行为作风,不可能。 云霁有些不放心,屁颠屁颠赶回来了,见许平在那站得笔直,见了鬼一样盯着云姝。 “诶,你咋了?”云霁跪在床榻上,给云姝细心盖好被子,正常的距离此时在许平眼里有些暧昧。 “行了行了,你别弄了。”许平依旧站得笔直,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云霁掀开云姝旁边的被褥准备钻进被窝。 “你干嘛呢?”许平急了。 云霁有些茫然,“睡觉啊。” 云姝的睡在最侧边,云霁平时都是挨着她睡下的,再然后才是许平。 “不行,今...今天我睡这边。”许平试图抢过云霁的被褥,云霁也急了,那可是他姐,这小子想睡她旁边。 “不行!我一直睡这的!” “诶诶诶,你两怎么还抢位子,这不都睡了这么久了吗?”旁边的伙伴劝架。 “我睡这!”云霁死死拽着被子,许平也不松手,“我睡这!” “你喝多了吧?这是我的位置!”云霁疯了,想着刚刚是他送云姝回来的,之后就这么反常了。 他松开了手,许平还拽着被子往后踉跄几步,云霁立刻要掀开云姝的被子查看,许平被子扔到他的头上拽着云霁就下了床。 “你两要是打架的话出去打啊,我们好困。”几个人窸窸窣窣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我问你,你刚刚干了什么?我打不过你,我也不怕你啊。”云霁放狠话,许平抡起拳头,云霁立即滚上床晃了晃云姝。 真打起来他是要吃亏的,他要找个帮手,云姝睡得迷迷糊糊有人在晃他。 “姜齐姜齐,许平要打我。” “为什么啊?” “他要睡我的位置。” “那你给他不就行了。” “不行啊...”云霁想提醒她,瞥了一眼许平没说话,云姝坐了起来脑袋重的厉害,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睡倒在云霁的床上。 嘴里小声嘀咕着,别吵了,我睡这吧,我睡这。 云霁瞪了他一眼,满脸不高兴躺进了云姝的床榻上,许平也没有再坚持,睡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他的双手枕在脑后,直挺挺的躺着,丝毫不敢歪头看云姝那边,又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瞄。 是我多心了吧?但是她有耳洞。 不可能,哪有姑娘家家来这里。也不是没可能,万一她就鬼迷心窍呢。 云姝翻了个身,侧躺在床榻上,耳廓变得清晰,光打在脸上,光滑细腻的皮肤许平忍不住咽了口水。 许平一夜未眠,直到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在醒来猛地一睁眼,往旁边一看云姝已经起来了,床榻上只剩他一人。 云姝打了盆水放在架子上,“醒啦,过来洗漱!” 许平犹犹豫豫站在架子前,欲言又止,云姝看了很别扭,皱着眉耐心等他问话。 他指了指她的耳朵,“你...你那个怎么会有耳洞?” “啊?哦。我姐姐扎耳洞怕疼,我给她鼓气先去扎的。”她回答的很快没有一丝犹豫,“快点啊,就等你了。” 一边走一边疑惑道,这小子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 许平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伸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居然不相信自家兄弟,该死! 没有疑心云姝后许平吃饭都多吃了些,他越想越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竟然误会自己的兄弟是女人。 我就说那样的粗狂的男声还有大大咧咧的举止怎么可能是姑娘,哪个姑娘家脑袋抽了往这里跑。 云姝拧着云霁的耳朵在营帐外对了许久的口供,看来许平是怀疑自己了。 晚上站岗的时候正好轮到云姝和许平,两个人守在营帐外,云姝突然问道:“许平,聘礼需要准备什么你知道吗?” 许平愣了一下,随即表示不知道。 她咳嗽一声,佯装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上了一家姑娘,等竞试结束我就去她家提亲。” “啊?这么突然。” 云姝突然意识到好像是有些快了,许平前脚有疑心,后脚她就说要娶人,有点刻意隐瞒的意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一瞬有些尴尬,许平打破气氛,“谁家姑娘?好看吗?” “好看,云霁的姐姐云姝,从小认识的。” “啊?”许平这两天接收的信息有些大,全靠他自己脑子里补充,难怪云霁就喜欢黏着姜齐。 “我们打一架吧?”云姝突然说道。 “现在吗?”许平还没反应过来又要接受云姝的对战邀请,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缓解尴尬气氛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在这里吗?会被发现的。”许平看了眼四周营帐,“我们去后山。” 两个人在后山又打了一架,云姝的枪法精进太多,许平依旧占了下风,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总是打不过云姝。 明明他的力量还有武艺和她都是旗鼓相当。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比试完了,云姝在耍她的长枪,在手里转圈,身子随着长枪翻了几个圆圈,枪头扫过水面溅起一片水花,一枪打在石头上,石头闷声裂成几块。 “姜齐,你师承何处?” 云姝舞枪的速度慢了下来,“我没有师父,是一个流浪的老者教的我。” “我能见见他吗?” “不能。他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自愿出征 竞试只进行到一半,决战的大鼓被敲得震天响,所有人都在校场集合。 大致意思就是双方开始交战,自愿出征。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人手已经紧急到要在竞试中挑选人了吗? 而且因为两极,大多数人都是像着良善一类,多年下来事实上良善一类的人占比更多。 竞试突然终止,自愿出征的人数也是寥寥只有四分之一左右,都还是个孩子真的要他们上前豁出性命心里也是犯怵的。 自愿出征的每个人发了一个通行令,允许回家告别父母,五日之后竞试校场集合。 “怎么会这样呢?”云姝将通行令揣回怀里,云霁耸肩也塞进了怀里。 “谁知道呢?许是人手真的不够了吧,我们先回家一趟吧。” 云姝和云霁回到家中和父母亲说起此事。 父亲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同意了他们的出征,母亲眼含泪花倒也没有不同意,神色之间都是担忧。 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每次都是以良善之人大胜告终,此次不过间隔数月竟然又起战事。 “冥界主要划分两类。”父亲指尖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起来,“外围的十二个寨子是守护冥界探听信息的,你们不曾真正了解冥界。” “善为亮明,恶为暗冥,冥界这四个地方都是亮明居所,而往下的这三个地方都是暗冥居所,随着亮明人数的增多实则也算混居。” “爹爹我不明白这和征战有什么关系?”云姝问道。 “为何征战,无非为了资源,暗冥一直所处劣势,得到的资源非常有限,长期以往便要掠夺,掠夺就会坏了秩序。为何不分资源,他们本就是异类,最初的最初冥界只有亮明族人,双方各执一词,每数十年都要较量一次,但这一次不同。”寨主叹了一口气,“虽说亮明胜了,却和暗冥两败俱伤,虽胜尤败啊。” “那此次也是凶多吉少了?”夫人担忧的问道。 寨主摇头没有回答,屋子陷入沉默,云姝和云霁对视一眼,她握住了母亲的手,“爹爹、娘亲,你们放心我们一定活着回来。” 夫人眼眶里蓄着泪,拒绝的话语终是到了嘴边也没能说出口,门外传来了扣门声,许平的声音从屋外传了出来。 “有人在吗?” 云姝手忙脚乱退出厅堂,云霁开了门,许平和神老站在屋外,院子里还有两队站得笔直的人马。 “许平你怎么来了?”云霁让了位置,他们也不客气径直进了家门,寨主和夫人欲跪下行礼,神老上前阻止瞥见了桌上的四只茶碗。 “我和师父提了姜齐,说他武艺不在我之下,师父不信非要跟我来瞧瞧。路过寨子方才是遇见一个姜齐,不过却不是我要找的,所以来问问你。”许平道明来意。 “哦,那个啊,他野惯了的,可能没在家。”云霁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圆场,只能请他们坐下,“我去寻他,只不过也不能保证能找到他的。” “诶,你姐姐应当知道他在何处,能麻烦你姐姐一下吗?”许平说的没发让云霁回绝,再讲下去他就要讲云姝和姜齐的婚事了。 云姝在屋内听的真切,听到这话立刻化了个妆,迈着小碎步从屋内走了出来。 寨主和夫人的眼睛瞪的圆溜溜,许平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不是说好的温柔娴淑貌美如花吗? 姜齐的口味有点重了。 一脸的麻子,又粗又黑的一字眉,大香肠的红嘴唇,还有令人窒息的眼妆,他从未见过有人涂那么艳那么多的颜色。 云霁半晌也没反应过来,直到云姝提溜着他出了院子,他看了眼云姝,叫出了声,“啊!姐!” 大晚上的实在吓人,惨白的脸上又是惨不忍睹的面容。 神老一大把年纪也受到了惊吓,努力平复呼吸,“我没想到你竟是女子,还是雾屿寨的人。” 云姝停住脚步,唉,还是露馅了。 许平听得云里雾里,“师父你在说什么?” “善用长枪,武艺和你不相上下,莫说这个寨子,就是其他十一个寨子加在一起也难再找出一个。我见她时,她说她叫云姝,我以为是一语难求情凝涩,云中天书妄断言,终是我弄错了。” “大师你不能配合一下吗?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这好好的兄弟情也会变的。”云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抹去了脸上的妆容。 许平呆在原地看着变戏法似的云姝,男的,女的... “许平,我欺瞒了你,对不住,女子易妆参加男子竞试是死罪,我就是好奇,现在竞试被迫中止,我也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你们若是不愿我去,我就不去了。” “我不追究,眼下你要随我和许平去一个地方,完成你们的任务。”神老权衡利弊还是接受了云姝的身份。 “行啊,那你要告诉我真实情况吧。” 神老犹豫了,云姝趁热打铁,“不是吧,你要我给你卖命干活,实情也不告知我。” 云霁接收到了神老的目光,知趣的说还有要事离开了,神老带着云姝和许平去了他们平日习武的地方。 神老叹了口气,“不知是谁钻了空子毁了镇冥塔一角,镇冥塔岌岌可危,怕是要毁于一旦。” “若是倒了如何?” “生灵涂炭,冥界易主。”神老道出后果,他没有危言耸听,镇冥塔里的恶鬼精魂最少也有千年的灵力,要是被放出来,还不大杀四方过过这么多年被关押的痛苦。 是有些麻烦,云姝蹙眉,“为何不补救?” “征战在即,其实,那一战我们是败了。”神老此言一出,云姝心里咯噔一下。 暗冥不过亮明兵力四分之一,那么多人都敌不过吗? “暗冥兵力比我们想象中要多的多,大概是亮明兵力的三分之二,况且他们无恶不作,每每途径一个地方,都要我们给他们收拾残局,他们不求输赢但求玩乐。” “兵力不足为惧,让人担忧的是这幕后出谋划策之人。他们去的地方看似都是虚晃一阵,玩腻了就弃了,细细联想都是要地,那里往往关押着穷凶极恶的恶鬼或是妖兽,他们要我们先乱阵脚,为了掩盖幕后之人的真正行踪。” “所以镇冥塔是他的真正行踪,他的目的是要冥界大乱。” ...... 第二百九十章 身负重伤 镇冥塔在轮回之地,这里有专门的人看守,不光是冥界,人界也正是瘟疫妖物横行。 都是从冥界跑出的妖邪鬼怪作祟,冥界轮回之地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镇冥塔在轮回之地的外侧,很显眼也很僻静,八卦阵图已经被破坏,四周的石灯也都残败。 除了许平和云姝还有六个人,一共是八个人,神老要他们做的就是他们组成一个阵法,镇压到神老回来为止。 按照神老的推算,镇冥塔还有一刻钟就要倒了,塔身触及到地面的时候会压坏其他三角,那么镇冥塔再怎么修复镇压的效果也要大减折扣了。 修复事小,跑出去的恶鬼精魂要一一收回不知要损耗多少,最好的办法就是护住镇冥塔。 神老选的都是天资聪颖的孩子,他们的能力虽没有云姝和许平那样逆天,也还是出众的。 镇冥塔失重的同时,几个孩子立即施法,镇冥塔又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神老说了只须坚持几个时辰,他一定会和冥王来重新加固镇冥塔,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许平,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云姝入了这轮回之地后,心里老是觉得忐忑不安。 “你别多心,师父说过了守住几个时辰便好。”许平宽慰道。 云姝还是焦躁难安,她能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蓄势待发,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减淡的气息的散布,可惜她修行不够无法辨出来自哪里。 “你师父还说了要万事小心,你不是问我师承何处吗?就是你师父教的我。” “我师父...”许平又被惊到了,这两天接二连三的传来他无法接受的讯息,“可你身上没有和我师承一处的迹象啊。” 招式、心法看着风格迥异,许平不明白要是真的师承一处,为何差距这么大。 “我没有拜他为师,我的师父是自己,是万物。许平你信我吗?”云姝顿了一下,“如果真的有意外...” “我信你。” 许平给出了确切答案,云姝欣慰的笑了,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眉目间,哀伤转瞬消逝。 “你有心事?” 她摇头,于云霁相别,两人分道扬镳,他孤身一身在战场上,说到底他不过也是孩子。 镇冥塔里的恶鬼们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使出浑身解数干扰他们,众人铆足精神,丝毫不敢懈怠。 双方僵持抵达到了白热化中,云姝目光迷离开始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其他人也一样,镇冥塔歪的更狠了。 汗水留了一地,她很累,看不清许平和其他人,有个声音一直告诉她睡吧,睡着了就不累了。 冥河里骤然变冷,冰霜逐渐朝他们靠近,寒意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睁眼看得真切了,四周被大雾全部笼罩起来,她只能看见离她最近的许平和另外一个同伴的身影。 也仅仅是隐约能看见,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想开口,发现声音细软无力,张开嘴都变成了白气。 “许平。”她唤的声音很低很低,镇冥塔歪了开始左右晃动,雾中她看不清好像有个庞然大物一巴掌拍在了塔上,塔身立刻倾斜,即将要触碰到地面又被合力送了上来。 “要杀了他,要杀了他。”云姝摇头试图挣扎出控制。 许平听见了,他没法回应,这些人中他是最清醒的,那庞然大物更像是幻象,实际上他躲在暗处。 “你能听见吗?你可以松开手,我们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许平慢慢松开了了手,镇冥塔整个歪的厉害,呈45度,摇摇晃晃,云姝咬牙顶住,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而下。 她看见一个黑影拎着铁棍出去的时候才稍稍放心,迷雾之中她看不见,耳力变得敏锐。 她能听见在草地沙沙的蠕动声,也能听见许平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还有其他同僚的微弱呻吟,甚至她听见汗珠落在泥地摔成几瓣。 也许是幻觉。她感觉身体内的灵气不断被抽离,整个人恍恍惚惚却不敢停止输送灵气。 许平找到了那怪物的藏匿之处,它正缩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卖力的吐着浓雾。 一棒子打在它身上看着就跟打在棉花上一样,那怪物倒是吃痛翻滚着逃跑。 浓雾外好像还有吵闹声,就在许平撵上去追怪物的时候,一队精锐部队弯身跪下,手里的弓箭瞄准了众人。 长箭破空而出,有人已经中招,闷哼一声捂着伤口倒地,云姝迷茫的望着长箭源源不断射过来的方向,红了眼眶。 那个瞬间她实在害怕,从未真正面对过生死的她第一次惨痛淋漓见证生命的消亡,她喊不出声,能喊也不能唤他们逃。 他们要维持镇冥塔的同时还要预防长箭的攻击,又乏又累还要与那些人周旋,许平也听见了弯弓搭箭的声音。 回头瞬间,怪物得了空朝他狠狠扑了过来,许平蓄满了力气照着怪物的脑袋就是一棍子,绿色的汁液四处喷溅,怪物倒在地上,许多触手挣扎几下便没了动弹。 许平猛地咳嗽一声,身体有麻痹的趋势,中了毒,他锁住相关穴道就朝着云姝那边赶过去。 云姝的小腿中了一箭,其他人死伤一片倒在地上,镇冥塔倾斜的不成样子,她跪在泥地之中,周围都是殷红的鲜血,她的身体承受不住负荷,七窍都流了血。 “走!走啊!”看见安好的许平,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声唤他离开。 他听了那片箭雨,身体僵硬的逐渐不听使唤,他站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 他的后背中了数箭,钻心的疼痛没给及他任何缓和的机会,一下又一下,手里的铁棍落在泥地上,沾染了尘土。 云姝慌了,他说过棍在人在,镇冥塔更沉了,瞅准了机会一般,塔下只剩她一人,浑身血迹,青经暴起,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眼泪簌簌的落下。 她又何尝不是坚持不住,他望着她千万想说的话只在眼神之中,怜爱、心疼和不舍,最终倒了下去,眼皮越来越重只能听见她的哭声。 “许平!许平!”一口鲜血从胸腔里喷涌而出,她的双腿已经跪着陷入泥地之中,她慌张的看着四周,四周只有还未散尽的迷雾。 第二百九十一章 昏迷不醒 “有人吗?救命啊!”她呜咽的哭着,试图在迷雾中找到一丝希望,看着倒在眼前的许平,肉眼所见的地方都只剩下同伴的尸体,鲜血和泥土混在在一起,空气里都是腥甜的味道。 “救命啊,有人死了。”她剧烈咳嗽着,浑身抽搐的厉害,七窍流的血逐渐变黑,她的眼瞳也通红一片。 “来人啊...我不行了,有人吗?救救我们吧,我...我的朋友要死了..咳咳!” 她未敢放手,没敢大声大哭,委屈的憋在喉咙中,极其隐忍力图冷静,泪水不听使唤的啪嗒啪嗒的掉落,烧灼在冰冷的肌肤上。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浑身抖若筛糠,冰冷的厉害,她望着又高越大的镇冥塔心底无限悲凉,她尽力了,真的。 她闭上了眼睛,手松了下去,依旧保持跪着的姿势,直至最后一刻,一本大书立在了她的面前。 熙熙攘攘许多声音,底下的人七手八脚的救治伤患,神老看着跪着的云姝泪流满面,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镇冥塔护住了,可人没了。 许平稍微好些只是重了毒加上箭伤,看上去也是重伤,但和云姝他们相比实属万幸。 重伤的人大都没有挺下来,他们和云姝一样灵魄受损,没能挨过两个时辰便魂归六界,云姝始终沉睡,没有意识。 云霁征战结束回了家云姝还在床榻之中,寨主也卧床静养。 寨主每日渡引大半灵气供给云姝消耗,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脉象也是若有若无。 “早知道我就该同阿姐一起去的,许平那个王八蛋呢?他答应过我要护好阿姐的!”云霁不争气的哭了。 他从未见过活蹦乱跳的阿姐这样安静的待在床上,一动不动,夫人伤心的擦拭泪珠,云姝被送回来的时候她是当场就晕了过去。 好好地人儿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爹、娘你们别担心,我去给阿姐寻药。”他仿佛长大了许多明白了担当。 征战死伤无数,他也见证了活生生的战友倒在他的面前,他也手刃所谓的仇敌,反过来,那个人又何尝不是别人家中的丈夫、兄弟、儿子。 许平的伤一养就是三个月,宝贝儿子被这么折腾一遭,许乘风也跟着挨了老婆的骂。 三个月也是没进老婆房间一步,卷了铺盖在书房睡得觉,神老来了也被关在门外。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是妇道人家不懂你们这些,但是你们伤了我儿子就别想有好日过。 “夫人,平儿这是保家卫国...” “我不想听!许乘风我告诉你这是儿子还有命回来,要是儿子交代在外面了,我也不活了!” 许大将军的日子难过的三个月,许平的伤恢复大半许夫人依旧不许他出门。 云霁访了住处也被关在门外,夜半偷偷从围墙翻了进去,许平正在院子里,夫人寸步不离看着他一个劲往他嘴里塞葡萄。 “吃不下了吃不下了。”他瞧见了正在翻墙的云霁,“娘,我有点渴了。” “这不是正吃着葡萄吗?” “我...我饿了,想吃点别的。” “吃完葡萄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啊,乖。”许夫人剥下一个葡萄又要往他嘴里塞,许平从石凳上跳起来,低头就瞧见了她娘不悦的眼神,还有放在一旁的大刀。 心里默念爹爹对不住了,眼珠一转,“娘,我昨个听管家说爹爹支了钱去青柳巷,那是什么地方啊?” “什么!”许夫人坐不住了,一巴掌重重拍在石桌上。“好你个许乘风敢背着老娘逛...” 她忍住了,面带微笑,“儿子,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就要断腿的,你也好的差不多了,爹爹平日辛苦,断了腿这段时日就由你服侍吧。” 刚说完不给许平说话的机会,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大刀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出来吧!”许平吆喝了一声,云霁拍拍胸脯,看他娘的那个大刀,一出手非死即伤啊。 “云姝怎么样了?”许平问道,云霁摇头,眉头又皱了下去,“还没醒,我想去栖山给她采药,山上听闻妖兽众多我一人也有些畏惧。” “这么严重?”许平只是听师父说无大碍,正在休养,没想到会昏睡不醒,“我跟你一起去。” 云姝是有意识的,不能言不能睁眼,魂魄剥离身体一般,能看能听做不出任何反应。 寨子来了外人,神老带了几个人进了寨子。 “神老,求你救救小女吧。” 神老没有说话,身后的几个人将云姝抬上轿子,一行人沿着雾川河一路向上。 直到在一处平坦沙岸边才停了下来,待看清神老手中的无根之树寨主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这是寨子前的千年古树,每个寨子前都有一棵,寨子的意义就是守护古树。 “神老?”他的言语间都带着颤抖。 神老不予理会,待众人将玄晶棺木抬上时,夫人也明白了意思,立即跪了下来,“神老,小女无辜啊,请神老看在小女出征有功的份上放过小女吧!” “神老不可啊!就算以活人祭阵也只是病急乱投医,治不了根本!” “云姝以无力回天,两位节哀。” 寨主和夫人跪在神老脚下磕头,涕泪横流,寨主抱着神老的小腿,“神老不可啊!放小女一条生路吧!我们愿意以灵气补益小女一生,求神老放过!” 几个人抬起云姝就扔进了冰棺中,夫人挡在冰棺上不允他们合上棺盖。 “不行!不行!姝儿你醒醒,姝儿!”夫人疯了般横在棺木之上,直接拔下发簪指着众人,“今日谁要敢动我姝儿,我与她同归于尽!” “姝儿,你糊涂啊,是娘不好没能阻拦你去征战,可你同我说天下之大,将生死抛诸脑后勇敢的人哪个没有亲人,他们愿舍命护这太平,你也愿意,可你看看你护住的人要对你做什么!” “姝儿!娘知道...”夫人狠狠瞪了一眼神老,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狠狠擦了把脸,面向云姝时又变得温柔,“娘知道此刻你便是醒了也要入这冰棺,水里凉你别怕,娘来陪你!” 夫人撞死在冰棺之上,寨主死死按住胸口,多日的灵气消耗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加上这一刺激也倒了下去,眼睛睁的大大看着冰棺那头。 神老心头一滞,嘴唇蠕动终是一个字说不出,抬抬头,那几个人听命推上了冰棺。 冰棺系在树下,刚到树下,树根自行生了根环住冰棺,扎根在沙岸中,神老和几人消失之后,沙岸也逐渐瓦解。 树渐渐沉了下去,周围的河水淹没了树干,最后丁点也看不见了,冰棺落入河底,寂静的可怕,毫无声息。 第二百九十二章 如何面对 云霁赶回寨子的时候,寨子已经空无一人,寨子前的古树也没了,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 匆忙回家,家里也一个人都没有,许平捂着肩胛倚靠着椅子坐了下来,“寨子里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不知道,阿姐病重爹爹不可能带她离开寨子的,还有寨子里的人...”云霁傻了眼。 “你别急,我们分头找找看。” 当许平和云霁听雾川河里的冤死鬼说了寨子的事后两个人呆愣在原地,神老位高权重他没敢得罪,只说了云姝去处。 他幽怨看了许平一眼,眼底的冷笑让许平背后一颤,带着些许不屑,他看不起许平。 告密的冤死鬼可以算是看着云姝长大的,他亲自去看过,古树冰棺下的正是云姝,再晚些日子云姝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怎么可能,阿姐她...”云霁来不及多想,两人找了个简陋的木船晃晃悠悠来到了那片河域。 那片河域和雾川河格格不入,形状呈圆形,像是这条河被硬生生画上了一个圆圈。 “我先下去看看。”许平身上绑了许多荷包,里面装了往生树的鳞粉,入了水荷包里的鳞粉就慢慢洒了下来,冤死鬼们不得近身。 停船的地方真的有一棵古树,古树树根盘错倒也只是浮在水中不曾深入河底,树根里面的玄晶冰棺格外显眼,在河底泛着微光,树根牢牢困住冰棺。 他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咳嗽了两声,“在水里,古树的树根捆住了冰棺,我们打不开。” “古树怕火,可在水底如何引燃?强行割断树根大概需要多久?” 许平摇头,“我先割断一根试试。” 说完又沉入水中,嘴里叼着匕首快速往古树游去,他水性不好不能在水底多呆,对于水他有种莫名的恐惧,觉得窒息难耐。 拉住树根,手起刀落,一刀下去树根没断,接连砍了几刀才艰难砍断一根。 他有些支持不住又浮出了水面,云霁拉了他一把,他坐在船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还这么怕水?”见他这般云霁才想到小时候他差点淹死在这雾川河中,“来,给我。” 云霁咬着匕首以最快速度到达古树,果然如许平所说,不过古树也不是完全覆盖住冰棺,冰棺和古树是有些距离的。 他试了一下,古树和冰棺之间能容纳他一个人的空隙,也就是说只要割断阻碍棺盖的树根即可。 树根割断了三根后云霁也受不了了,浮出了水面,许平深觉这样不安全,“要不你和我身上都绑上绳索。” 刚说完他也觉得不妥,水底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绑了绳索才真的是无处可逃。 云霁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拒绝了,将自己的发现告知许平,许平同意这个方案,两个人一齐下了水。 阻碍冰棺的树根并不多,他们两个人换水两次就只差最后四根,两个再次进入水底割断了树根。 许平使了力气推不动,云霁也帮忙,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棺盖才微微有松动的迹象。 云霁指指水面,许平点点头,两个人气息不足都要换一次气,这个时候冰棺进水了。 许平和云霁不敢怠慢,两人合力推开了冰棺。 许平捂住云姝的口鼻拉住云姝往上游,带着云姝实在有些沉,云霁托着云姝,许平爬上了船。 云霁剧烈咳嗽起来,身子逐渐冰冷,刚刚推冰棺时过于使劲呛了一大口水,雾川河的水进入腹中后寒冷如同灌了铁铅,身子会越来越沉。 云霁最后托起云姝,“快,救阿姐。” 许平伸手搂住云姝的臂膀,亲眼见了云霁沉了下去,水面浮起几个水泡,他最后摇头示意不要救他,许平这么来回折腾他体内多少也有积水,他们都明白再下水就是死路一条。 他抱着云姝,眼眶骤然红了,泪珠滚落在河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云姝拖回船。 她的面色苍白,唇色一点颜色也没有,他跪在她的身侧,又瞧了瞧平静的雾川河,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和云霁一路抛了性命上了栖山才得了能医治灵魄的仙草,又不要命的抢人家的炼丹炉,一路坎坷波折负了伤也吃尽了苦头。 云姝还在,云霁没了。 他亲眼瞧着云霁沉入水底自己却无动于衷,他就应该跳下水救他的,他取出药瓶喂了云姝吃下丹药。 “云姝,云霁的事你可以不怨我吗?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坐在雾川河中,无助的看着还在沉睡的云姝潸然泪下。 死死压抑着最后一丝情绪,哭得双肩颤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云姝都知道,她沉睡这段时间所有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可惜她不能做出任何表示。 许平没有离开雾川河,小船顺流而下,漂流了几天转了几下拐入一个支流,河面上有几片枯叶。 顺手拾起,叶子化为虚无,再抬头他瞧见了一颗五彩的树屹立在水中,树根那里有少许土地,船停靠在树下再没向前。 许平抱着云姝躺靠在树干下,摸摸她的额头,她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很多,嘴唇也开始有了颜色。 这树上的树叶是彩色的,连果实都是彩色的,他摘了下一个果子将它放在云姝手中,她的手没有握的力气,果子是摊在她的掌心的。 他倚在她的身边坐下,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的雾川河发呆。 云姝没有大碍了他是知道的,自那日云霁掉水里他哭了一场之后再没有开口说过话,云姝一直昏睡,他守着她百感交集。 他甚至希望,在守镇冥塔的时候也和那些人一样死了就好了,他不是傻子他读懂了冤死鬼的眼神。 他在冰棺里发现了师父留下的印记,这是神老的习惯,每设立一个阵法就要留下自己的独特印记。 师父骗他说云姝无碍,云霁告诉他云姝昏死,他知道师父有秘密,他是要被隐瞒的那个。 冥界乱了。他想着心事,希望云姝早些醒过来,又希望她不要醒过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第二百九十三章 揭露真相 其实她也一样,她已经醒了,许平太困靠着她睡着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是止不住的泪水。 她望着身边的人心情复杂,泪水失控的流出,镇冥塔是他护住自己,这一次也是他救了她,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在了。 如果她不曾遇见神老,不曾遇见许平又是如何? 为何她视为珍贵的人会伤了自己最亲的人,她做不到原谅和熟视无睹,可面对许平她也无法做到责怪。 他倒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多么慌张多么害怕她是记得的,他对她的不经意的细节,给她的温柔她也记得的。 她的泪又落下了,许平替她轻轻拭去,他以为这只是将醒的征兆,她的手悄悄靠近他,随即他的脖子一疼,晕了过去。 云姝缓缓睁开眼睛,手没有放开许平,将他轻轻倚在树干上,望着沉睡的他失声痛哭。 我不能怪你,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们最好最好,不要再见了,欠你的若是有机会一定还你,要是没机会就让我欠着你好吗? 云姝掩面,最后看了一眼在树荫下的许平,落荒而逃。 她也不知如何面对许平,勇敢的她做了逃兵。 一路向北,她没有方向和目的,逆着流民的方向往前行路,根源的尽头一定有她要的答案。 被流放的都是暗冥人,他们的脖子中央被盖印的暗冥的印记,用纱巾围住。 暗冥和亮明不再有平等,双方累积的恨意到达了顶点,不死不休。 她坐在一棵树下,打开水壶灌了一口水,原来冥界是这般光景。 一直生活在冥界外围她还以为冥界和外围一样和平安定,真正走近了他们的生活,尔虞我诈,善良的人死在路边也不会有人过问。 他们就像饿极了的豺狼虎豹,遇见一个便要吃的连渣都不剩,若不是她武艺高于常人怕也早被算计,尸骨烂在路边无人问津。 一枚小石子在她脚边滚了两圈落定,一名身穿藏蓝色衣袍的男子站在她的不远处,笑着打了个招呼,“嘿。” 他的笑带着善意,衣着简朴,身上倒是干净,身后背了一个和衣服相近的包袱。 她不解的看着他,给她留了些空间,离她隔了两个人左右的距离坐了下来,“我见过你。” 一开口也毫不客气,没有客套话仿佛和她认识了很久,云姝是男子装束,一般不会有男子上来搭话,她的气场很冷一副生人勿进,除了有的幼儿妇孺没有办法了,真的需要帮忙才会叫停她的步伐。 眼前的这个人她毫无印象,但是他说他认识她。 云姝不予理会,喝着水,他掰开一个馒头,递了一半给她,她思虑过后还是接过。 没有吃,她在等他的后话。 “我在轮回之地镇冥塔见过你。” 云姝眼睛一亮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人,他掰了小块馒头送到了嘴边,“是我救了你。” 她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家,对于镇冥塔她只记得许平倒在她的面前,而她也晕死过去,后面的事情她不知道也不记得。 “你是谁?”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唤我无名。”他好像想起了开心的事情,“不过我有姓,我姓江,江河的江。” 江无名。她在心底默念一遍,印象里对这个名字陌生的厉害,闻所未闻,在冥界也是不出名的,那他说从镇冥塔下救了她。 “找我何事?” “大战在即,我想姑娘略微有些迷茫。”他的话戳中了云姝的心事,冥界很快要展开这数十年的第三次征战。 她是埋怨神老的,她也恨他,想报仇也不确定真的能打得过,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下得去手。 “有些事情我想姑娘应该知道。”他细细咀嚼着馒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冥界安稳无非得益于安立在冥界之外的寨子还有日渐衰落的暗冥。你可能不明白,这么同你说吧,冥界从前不分亮明和暗冥,这是后来划分的。” 寨子一共十二个,每一个寨子前都有一棵古树,古树蕴藏着灵力守护着寨子,庇护寨子的安康,事实上古树也是为了净化浊气。 冥界纯净之地会衍生恶灵,且势力不断壮大,为了追求所谓的平衡分割划地,亮明占据资源充足的地界,暗冥生活的暗无天日,为了防止暗冥日渐强大,离暗冥地界近的寨子底下都埋了天溟石,寨子离水源近,在天溟石的作用下暗冥日趋羸弱。 罕有人可以出类拔萃,而亮明人才济济,可惜他们不明白善恶对面总要有个平衡,一端失去平衡之后,另一端也会倾斜的厉害。 “你知道寨子的人都去哪了吗?”他故意说道,“镇冥塔一事过后冥王要以更强的灵力加固冥界,寨子里的人死不足惜,不过你可以去查查死了的都是归属暗冥地界的寨子。” “你以为镇冥塔里关押的真的都是恶鬼精魂吗?不乏有堂堂正正法术高深的暗冥人被镇压在里面。他们害怕冥界会被暗冥人掌控,越害怕便越要施压。” 云姝楞在原地,一时她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这些关乎冥界,关于她从前学的礼仪良善,这一切都只是教化么? 江无名继续说道:“在镇冥塔时你猜猜那些箭是谁放的?” 要清除暗冥的精英少年要有相应的理由,这些人一夕之间都没了该如何解释,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解释。 呵。她冷笑,所以他们都是可以牺牲的是吗? “那你呢?你在哪?”云姝盯着他,他很从容,微笑应答:“我在塔上,不过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迷雾不是我做的,箭不是我放的,人也不是我害得,我只是磕坏了镇冥塔的一个角罢了。” 只是一个角罢了。云姝听到了什么,因为这个角那几位同伴永远停留在少年,她和许平也差点因此丧命。 “其实已经衍生了第三种人对吗?”她在等他的答案,他没料到云姝这样问,惊喜之余不住点头,“孺子可教。”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战场相遇 靠着暗冥的那点兵力还有实力根本不是亮明的对手,除非他们有帮手,她深吸一口气指着江无名说道,“像你这样的第三种人是吗?可以是亮明也可以是暗冥,这不过是一种身份,我不明白,冥界大乱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他哈哈笑了起来,“讨回公道罢了,你知道这世上有人富有就要有人贫穷,有人强大就要有人弱小,两两相克,生生不息,可有人干预了其中,均等的概率做了假太多人得到的都是不幸,我们如今知道了不应该反抗吗?” “也没有应该不应该一说。”江无名觉得他说的有些欠妥改了说法,“这是种选择,就像如今你知道了你的不公,你可以选择报仇和忘记。” 她的目光瞥向别处,这也是她一直在犹豫权衡的事情,大战在即,她不知作何抉择。 “你不是暗冥人吗?”他笑了,笑中带着一丝玩味,更像是提醒,云姝没再说话撕了小块馒头塞进嘴里。 ...... 这场征战比以往都久,僵持了近一年,双方损失惨重倒是都有誓死一搏的意味。 云姝组建的女子兵颇为盛名,越接触她对江无名就越忌惮,他行事违背常理,阴险狡诈,且他卜算本事极其精准,有他在战事基本不会落败。 他似乎什么也不顾,就像没有感情做着最正确最划算的决定,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蛊惑到手。 偏偏很多人都吃这一套,至死追随。 这一路上都是风餐露宿,云姝接到无名的指令前往云鹤城支援谢将军,云鹤城四通八达,属于要塞,双方都想占据,原本是亮明的,暗冥占领胜利之后,亮明重新宣战。 三万大军驻守城外势必要夺回城池,云姝带领六千女兵和四千精兵马不停蹄赶到城外先支援城内,剩余三万在江无名的带领下随后就到。 战鼓已经敲响,双方正在厮杀,一声令下加入了厮杀当中。 女子军皆戴着面具,云姝戴着的是一个黑色面具手持长枪冲在了最前面,挑开两个士兵,一队人马冲散了大军阵形。 许平正是主将,见后方来了人以最快速度调整队形,自己驾着马朝着那个身影冲了过去。 云姝察觉到身后有人,仰身躲过许平一击,他见到她的瞬呆愣在原地,难以置信换了一句云姝。 她也愣住了,时隔一年他们都以为不会再相遇,她立即错开视线,长枪挑开他的器刃,骑着马冲到大军之中。 许平立即追了上去,两人交锋看上去打的不可开交,明眼人都知道两人更像在比武,点到为止都怕伤了对方。 “云姝,当年的事情我可以代替师父解释,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许平没有放弃。 “无论是什么苦衷我都家破人亡了,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些?” 她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太炽热她无法招架,生怕自己心软下来耳根子也就软了。 “我们打一架,输了任凭处置。”他抛出了以前的法子,云姝应允。 他的灵力没有她高,这一年跟在江无名后面去了多少凶境险地,不知吸收了多少灵物,也将冥界的天溟石一块块摧毁。 她甚至是欣赏江无名的,即使他无心无名无情,他不会舍生取义,也不懂救人性命,他很早就告诉过云姝,如果他遇见了危险不必管他,同样她深涉险境他也不会伸出援手。 没有指望就不会有期待,两人竟相处的也没有不悦。 相交之下许平的日子难过很多,云姝的事情他也接触到了真相,神老做过的事情无法否认,许平要背负要理解的要更多。 换做他要怎么选? 他同样没有答案,云姝没有下落,忙于战事,在战场浴血厮杀,整个人变得麻木,一到深夜便痛苦不堪。 他没有人诉说也没人理解,幼时习武不过为了匡扶正义,如今成了杀戮的兵器。 杀了多少人他不记得,胜过败过,负伤过,他仿佛置身万丈断崖之中,脚下全是森森白骨,抬头看见的那一点点微光也不过是清晨到来的假象。 冥界本没有太阳。 许平败了,手臂负伤,伤口流着鲜血,云姝的枪头指着他的脖颈,他抬头看她,眼神落寞。 “我输了。”他承认,他和她比试就没有赢过一场。 她收回长枪,“我欠你一条命,还给你,你走吧。” 许平沉默站了起来,跨上马没有再看她一眼,骑着马带着大军离去。 云鹤城守住了,云姝丝毫不开心,她一闭眼脑子里全是许平的眼神。 是夜,大摆庆功宴席。 “赢了为何不开心?”江无名随后也赶到了云鹤城,喝着酒看着云鹤城底下的光景。 云姝独自坐在城墙上看着远处发呆,她反问,“我们一定会赢吗?” “自然。” “赢了之后呢?” 江无名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踩在城墙上高高俯瞰整个城池,“赢了便赢了,就算是输了又何妨,人生应当梦一场。” 他是通透的,从小到大遭受的白眼讥笑数不胜数,他在旁人眼中是不正常的,他也不恼,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你会怎么处理冥界呢?” 他没有接话,他要的并非冥界,而是这天下大乱,有的人心怀天下那么就有人祸乱天下。 不巧,我只是那个祸乱的人。 这是他的原话也是他的心里话,他和云姝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他们彼此都非常清楚。 “即便是你坐上了冥王的位置,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治理好冥界,对吧?” 云姝的话像一根刺刺痛了江无名,他不可否认云姝的话是对的,所以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我不稀罕。”他轻笑,云姝也轻笑。 他们都在嘲笑对方。 许平战败带了一身伤回了军营,神老在那等候多时,见许平回来了稍稍安了心。 “师父。”他始终难以开口,神老摆摆手,他都知道,“下去休息吧。” 此次一战不过也是早已算计好了的,云鹤城他们势在必得。 漫天大火铺天盖地砸下云鹤城,城外响起战鼓号角,厮杀声又一次响起,江无名坐在坐在城墙上默默饮尽最后一口酒。 云鹤城要败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输了,但没错 云鹤城败了。 逃了整夜,追兵应该追不上了,云姝骑着战马一路向北,四万的兵力只剩五千的女子兵,她越想越气,回头看了眼已经落败的城池方向,马鞭狠狠抽在了马背上继续赶路。 临走前江无名将一个盒子递给她,“这里面是打开镇冥塔的钥匙。” 她看着他,他反而释然,“我总是防着你,你也一样,我们不是一类人,你不是问我若是有一天赢了会怎样么?让一切恢复正常吧。” 她黯然,眸子里的光暗淡下去,江无名说过镇冥塔里关押的大多都是受阵法影响变异的人,神老说里面关押都是恶鬼精魂。 有时候太难界定一个人了,好人不会一直是好人,坏人也不会一直是坏人,同样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那么难以辨别。 “放他们出来才是大乱吧。”她喃喃一句。 江无名冷哼一声,“这样才公平不是么?” 她接过木盒,望了一眼天边的火光,江无名拍拍她的肩膀,“往生之路也是可以更改的。” 不可否认她动心了,她始终记得雾川河下的无数冤魂。 “自此一别是无缘再见了,珍重。”江无名看得很淡一般,十万大军乌泱泱的如同一群乌鸦过境。 她点头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只惨白的道了一句谢谢。 他摆摆手,继续没心没肺的喝着酒,这一战他不打算再战了,用他的话来说他又不是将士,没有那种誓死不休的决心,能胜变打,要败就降。 云姝换上敌军的衣服,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到达轮回之地已经是三天之后。 一路上追杀,兜兜转转队伍仅剩两千人,看起来都疲惫不堪,她握紧了木盒,眼里闪过杀意。 既然这世道不公,那就看看谁更狠心,谁能笑到最后。 看守的人都被放倒后,云姝踏入了轮回之地,镇冥塔已经被修好,周身泛着光再回故地心绪万千。 她取出木盒望着上面的花纹犹豫了,她的爹爹常说要做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以身作则了一辈子,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娘亲、云霁,就在她的面前离去,她却无能为力,她的格局不够,心底是怨恨的。 外面传来了喧嚣声,她收好盒子,几个女兵摔倒在地。 许平走了进来,手里握着铁棍横在了身后,抬眼瞧见了云姝。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她带着面具,他的目光先垂了下去,她身后的女兵持着兵器只待一声令下。 “你们都出去吧。” 镇冥塔下只剩他们两人,他瞧见了那个木盒,心里也清楚木盒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此次任务就是拿回钥匙。 “云姝,别再犯错了。” “我没错。”她回答的掷地有声非常坚定。 “你会不清楚神老和冥王做的好事?他们眼中我们都是可以牺牲的,你们不难过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只是因为失去不是你们在乎的人。” “不是的,我也家破人亡,自此许家只剩我一人。”他的眼眶微润,“战事马上就可以结束了,你别犯傻,打开了镇冥塔就不只是冥界战乱了,六界都会不得安宁。” “江无名是对的,这世道不公。”她瞥了一眼许平,他长高了好多,如果近身她须得仰着头看他。 “其实我不该活着,神老想让我死,最好死的像个意外,你以为只是缺了个角的镇冥塔能难倒你的好师父吗?我就像个笑话。”最后一句话音刚落,她的泪也落下。 “许平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她泪流满面回忆着自己参加的大大小小战役,杀得人她都数不清了。 他何尝不知,他又何尝不一样。 外面突然再次喧闹起来,走进来一堆人,神老在最前面,后面跟了顶轿子,黑色轿帘盖的严严实实。 “云姝,事已至此还无悔意吗?”神老呵斥道。 轿子慢慢落地,里面的人并未打算出来的意思,后面又进来了两人抬着担架,她瞧见了是江无名。 他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脑袋横着倒在了脖颈上很是滑稽,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想嘲笑他,江无名你脑袋分家了。 江无名被粗暴的扔在地上,成者王败者寇体现的淋漓尽致,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江无名依旧没有说话,手里紧紧拽着木盒。 “交出钥匙饶你不死!”神老指着云姝大声命令道,不给就是和江无名一样的下场是吗? 她冷笑,终于明白了江无名在云鹤城同她说的那句话,将这句话同样送给所有人,“我输了,但我没错!” 世道不公,总要有人站出来敢搏上一搏,输了又何妨,输赢不是关键,是有人敢站出来。 “既然你找死我便成全你。”神老话刚说完,轿子里的人先动了手,一团黑雾速度极快,她根本来不及避闪,这修为只怕两个神老也不是他的对手。 轿子里是冥王没错了。 云姝摔在地上,外面的女兵也被纷纷砍倒在地,轮回之地染上了一层血水。 许平立即拦在她的面前,“冥王,云姝知道错了,放过她吧。” “我没错!”无论受多狠的打她都坚信自己没错,“你们图求的安稳不过就以牺牲他人为代价,你们的优势都是建立在别人身上,为此你们不惜杀掉所有妨碍你们的人,就算如此你们就会如愿吗?”她狞笑,“你们得到的只会是千疮百孔的冥界和人心,你们愧对自己信任你们的民众!该死的是你们!” 她几乎疯魔,不对她已经疯魔,身体里翻涌着魔性,长枪握在手中,眼里尽是杀意。 神老的额头密布冷汗,不是对云姝的蜕变,她不过是个还未长大的女娃娃,再厉害再厉害也不过是长了獠牙的猫,他害怕的是轿子里的人。 以轿子为中心,周围的气氛都冷到冰点,轿子里的冥王始终不发一言,这才叫神老胆战心惊。 “江无名醒了!”许平惊呼,所有人都看着江无名的尸身时,许平拽着云姝的手逃了出去。 冥王又不傻,结结实实给了许平一掌,这一章本是冲着云姝去的,许平给她挡了下来。 他倒觉得有趣起来,临了临了许乘风的儿子还是背叛了冥界,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也要护着一个暗冥人逃走。 又其实,只要在冥界,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是我对你不住 许平带着她回到了雾川河,两人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她终于明白他不是带她逃,他依旧想劝她。 “云姝,咳咳。”他咳嗽了起来,半跪在地上,她一下就想起来在镇冥塔他倒在她的面前。 她扶住他,许平艰难的笑了,牙齿上都是通红的颜色,“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这个世界没有公平的,有时候选择也只介于坏与更坏之间,那时你要怎么选?” “你也觉得我错了?” “你没错,给这个世界多点时间,它会变得更好。师父当年只能在你和所有暗冥人中做出选择,你被牺牲了,寨子也被牺牲了,暗冥才活了下来。”他剧烈的咳嗽起来,那一掌他伤得不轻。 “你知道吗?和你分开之后我面对了很多选择,每一个我都不喜欢却全都要照做,我杀过人,屠过城,他们也恨毒了我,我也是个坏人。”他无奈苦笑,“有时候真的是没得选。” “要是没有这一切多好。”她掩面痛哭,她不过也是个孩子被无辜卷入这些之中,痛失所有,“我时常梦见我们孩童时候在一起玩耍,那个时候你在、云霁也在,后来梦就变了,云霁死了,你和我总是两败俱伤。” “我见过的人、遇见的事还是太少了,以至于现在哭得这般难看。”她擦掉眼泪,许平反手握住她的手,“离开冥界,重新开始,不要再回来。” 她的手里被塞了一块通行令,他挣扎站了起来变作了云姝的模样,“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冥界是个伤心的地方,但他总会变好的,等冥界变好了你再回来。” “好。”她张开五指,许平回掌。 两人分道扬镳。 不出意料许平被捕,关在了永明殿外,特意给他布了个阵法,供给来往的士兵观看,看看叛徒的下场。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扣住,铁链的另一端在石柱上,每隔三分钟便要忍受一次雷刑。 神老跪在殿内已经两个时辰了,再打下去他的爱徒就要没了。 许平身上被雷电击的破破烂烂,遍体鳞伤,尤其后面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殿外站了一人,褪下军装,穿着女装,淡粉色的衣服在她身上,眉宇间依旧有一股英气。 神老立即迎了出来,许平费力睁着依旧红肿的双眼,依稀辨认出了来人,她当着他们的面扔掉了长枪。 弃械投降。 “带她进来。”冥王下了指令。 许平挣扎想喊出云姝的名字,喉咙沙哑叫出来的名字似乎带着血,他伏在地上,铁链铮铮作响。 云姝入了阵,一道天雷落下她伸手回击,两道雷相撞在空中炸裂出火花,两两消散。 她跪了下来,许平挣扎着丝毫力气也使不上,她搀扶着他,他眼底的哀伤和失望尽收眼底,似乎再问为何不走。 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泪水无声落下,一个温柔的吻轻轻落在他的唇间。 “许平,我自天地而来,应当归天地而去。”站在冥界入口前,她想明白了,没有信念,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她起身,他疯狂的捶打地面,已经嘶哑的喉咙吼出血来,还是见她入了永明殿。 永明殿内灯火通明。 冥王坐在后殿,纤薄的幕帘遮住了后殿,只能依稀看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云姝。”他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现在求饶不迟。” 她从取出木盒摆在掌心,“盒子给你,放过许平。” 这是场交易,她本就不愿多费口舌,冥王坐在后殿沉默了,他在打量云姝,她敢一人只身前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可以。”冥王应允,神老从她手中接过木盒,也不曾打开幕帘,幕帘后伸出一只手拿走了木盒。 左右施法打不开木盒,冥王一气之下摔了木盒,木盒又滚回殿外。 “我如何信你?”她开口。 神老劝道,“冥王答应了便不会为难许平,你宽心吧。” 她看了神老一眼,他更老了,背佝偻起来,从前他还很有精神的,花白了头发也是神采奕奕的,现在就和迟暮的老人没有区别。 她看开之后也是不怪神老的,站在他的位置他没得选择,换做是她,她也不定会做的更好。 他从幼时遇见她,到诚心教她心法和功夫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师徒的名分,在她心里他就是传道受业的师父。 “冥王,他们既然都说自己无错,不如佐证一下他们的可笑。”神老提出这个建议,脑门静静流下一滴冷汗。 后殿沉默很久,神老的双腿开始发软,汗流浃背。 “嗯。”冥王应允,神老才长松一口气,面向云姝道了句你随我来。 琉璃仙境。 神老蒙着眼睛领着云姝进入琉璃仙境,细沙橙土上面盖了薄薄白沙。 清瑶池在仙境最深处,瑶池浑然天成,池水橙红,池水中浮着一具尸体。 她认得,是江无名。 “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无过无错,那么就由你们洗净了灵魄去人间走一遭,看看结果如何。”神老摘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解释了一番。 重生入轮回之境,他们更不同是以全新干干净净的灵魄入世。是会衍生新的灵魄还是终究残缺,干净的会不会被污染,他们就是实验品。 六界轮回他们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他们身上的污浊要清洗的干干净净,将浑身浊气逼到一个残魄之上,再将这个残魄逼出体外。 她听懂了,点点头示意神老动手,神老看着她再没忍住,偏过头没看这个已经和他差不多高的孩子。 眼有浊泪,落泪无声,滚在衣襟之上,顺滑的滚出一圈印记,再被丝绵吸收了去。 “孩子,是我对你不住。”他摇头,泪落得更狠。 她望着他,眼眶泛红,伸手替他拭去眼泪,“师父,其实我不想有下辈子。” 神老的掌心被塞了一个圆形硬物,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云姝抬眸坚定的撞向清瑶池旁的石壁,这一下撞得极狠,石壁凹陷塌了了一块,她的额头了软下去一块,眼睛睁的大大倒地时缓缓闭上,眼睛的泪终是藏不住滑落。 第二百九十七章 阿姐你来晚了 神老低头,一枚金灿灿的铜钱躺在掌心,红穗子已经被水浸泡的褪色,他抬眸了眼倒在地上的云姝,又低头看了眼铜钱。 头发花白,年迈的脸上老泪纵横,他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胸脯上下起伏的厉害,胡子也随着大喘气上上下下。 傻了一般定在原地,任凭泪水滚落。 他记起这个孩子见他总要调侃唤他大师,再殷勤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生气了就嘟嘟囔囔的唤他脾气古怪的老头。 神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跪倒在只剩余温的尸体旁,身体蜷缩在一块,干瘪的身子似一个风干的石像跪倒在风中。 看似屹立不倒,实则一败涂地。 云姝躺在清瑶池中,身体僵硬发干,池水开始洗涤她的灵魄,他坐在池子外坐了一个时辰。 他擦了擦泪,开始缝合江无名的脑袋和身子,针脚密密麻麻,江无名的脸色惨白无色,眼眶发青发黑,一滴硕大的泪滴在他的脸上,脖子上的功夫丝毫没停。 许平被放了出来,没个人形,神老定时定点给他送药敷药殷勤的很,他却再没唤过他师父。 云姝使他们两人心中的刺,这根刺随着时间会慢慢抚平,直至只剩来过的痕迹,可稍稍提及,掐住刺头拔出的是贯穿整个心脏的拉扯。 有些人不提因为深埋心中,有些不提是因为太疼。 云姝的残魄逃了出来,虽然只是残魄倒也是凶残的紧,砍翻数十人眼睛都不眨,一路逃亡再无音讯。 ...... 雾屿寨冰洞内。 洛竹睁开眼睛再看云姝和云霁时眼神多了很多复杂。 云霁看看她又看看还倒立着的云姝,面向洛竹道,“你不是我阿姐对吗?” 洛竹点头,云霁又看了眼云姝,“她也不是对吗?” 她再点头,云霁看着洛竹,没忍住抱了她一下,“你身上有阿姐的气息,我知道你不是,对不起,我实在太久未见她了。” 他一边抱着一边解释,只一下就松开了手。 云姝的尸身本是保不住的,是许平寻了法器拼死护住,云姝还是四分五裂,用续骨钉细细钉上。 冥王许她葬在寨子中,和冥界共通的路倒是毁了,自此冥界再无十二寨。 “你能放我们走吗?”洛竹问道。 她梳理了一下,明白了事情经过,这个寨子里的人千年之前就不在了,云霁不过是守护灵,而寨子里的人都以为自己还活着。 云霁是寨子里唯一清醒的,可惜爹爹和娘亲未能寻到,这个寨子对他而言还是孤苦一人。 每当夜晚灯火通明,他独自一人坐在家中,桌上摆着四副碗筷,红烛燃尽,桌上还是四副碗筷,饭菜丝毫未动。 “阿姐,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洛竹没有回答,他苦笑,喃喃道,“阿姐,你回来晚了,云霁一直在家等你呢。” 云霁像是对着洛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他看了一眼洛竹又看了眼云姝,心事已了一般跳入了清潭中。 他知道阵眼所在,因为是寨中人阵法对他无用直接游进了雾川河,雾川和这口潭水相连。 不一会,清潭中间鼓起了水泡,潭水像一锅被烧开的热水,云姝被洛竹拉起,一齐站在了剑身之上。 四周景象逐渐消弭,淡蓝色的光晕自天空而消散,寨子恢复了本初的模样。 荒废的寨子,屋舍尽数倒塌,只有偏拐角落里屹立着几座房子,如同老人家的牙口,落光了牙齿还剩两个坚定的站着。 就在寨子阵眼被破的同时,冥界永明殿内已有探子禀报。 冥王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道:“放他们进来吧。” 站在寨中,只有她抚摸过那棵树生机盎然,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屹立不倒。 “寨子出了,怎么进入冥界呢?”云姝抛出了问题。 云霁回到了雾川河,他只能浮出水面远远的看着他们。 那边依旧雾茫茫一片,走到断路边上,依稀看的见远处的山峦,洛竹唤出虚竹剑,念了两句咒语,虚竹剑直直的飞过断山,绕了一圈又飞回洛竹手中。 “可以飞过去,雾有一些大。” 云姝晃晃手肘,这具身体太沉重了,她不是很适应,“我先去吧,正好替你探探路。” 她一跃而起,踮着脚掠过群山,稳稳当当踩在了断山对面的树枝上,俯瞰可依稀看见冥界。 这么简单吗?云姝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洛竹也飞了过来,两人并肩站在了冥界入口,两排侍兵站得直挺挺,目视前方。 大门突然开了,红毯从门口递了出来,一抖擞红毯的那端长了眼睛般朝着他们滚过来,撞到他们的脚尖,停下。 她竟有些犹豫,这大开的城门是等他们进入的陷阱。 神老从门内走了出来,有两个侍从用黑布蒙上她们的眼睛,“老夫带两位去见冥王。” 出人意料的是冥王在清瑶池等候她们多时,他被对着他们,他的脸上似乎永远带着团迷雾,让人记不住他的样子。 神老恭敬行了个礼。 冥王挥挥手,神老接过他手中的木盒呈了出来。 “这么多年这个盒子你们还没打开吗?”云姝捂住嘴笑了起来,毫不避讳言语间的嘲讽。 “盒子打开过,是空的。”神老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木盒,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钥匙呢?”冥王问道。 洛竹看了眼木盒又看了眼神老,“许平呢?我要见他。” 云姝不忘补刀,“钥匙当年可就是放在这木盒里的,你们自己弄丢了,现在又来问我们要不觉得有点可笑吗?” 洛竹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他们这么机灵能不知道钥匙在哪吗?他们是要我们把钥匙拿回来。” 两人的话充满酸味,讽刺着冥界后继无人一般,神老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冥王更是气得拂袖而去。 就这样?洛竹看着冥王刚刚呆过的地方一脸震惊,按照云姝的记忆,这个人可不是好惹的主,任由她们这么奚落就这样拂袖而去不合常理吧。 “洛竹,冥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有不知的可以问我。”神老发话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病入膏肓 “大部分都知道吧,有一事,云姝死后转世也就是后来的我对吗?可我没有任何记忆,相反离韫玉却有记忆这是为什么呢?” 洛竹的话一出,神老额头又冒出了冷汗,他看着这个女娃娃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你是你,云姝是云姝,你后来可是死过一次的。” 她想起了和风卿墨的相遇,她对这段记忆始终陌生,就好像有人寄存了部分记忆在她身上一样,只是让她记得,没有任何归属感。 “许平呢?如果要我们拿回钥匙我需要许平的帮助。” 就在见到冥王和木盒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此次进入冥界这样轻松,他们希望有人拿回钥匙,又希望不会牵扯到冥界。 可是为什么呢?钥匙本该就在冥界才对,为何这么害怕旁人知晓,神老和冥王是不会同她说真话的,许平不一样,他敢说敢做,比起他们的协助,她更希望和许平并肩作战。 她也终于明白离韫玉为何要她来冥界,他是要她选择,是选择冥界还是他,离韫玉还是离韫玉吗?还是更应该唤他江无名。 许平被押解进来,揭开黑布的时候他看向云姝时眼睛都亮晶晶的,瞳孔里面闪着亮光,但很快亮光就熄灭了。 他知道,那只是云姝残魄。 “神老。”他行了个礼,又面向洛竹和云姝弯身客气行礼。 “当初钥匙在木盒里,又是为何突然消失出现在离韫玉手中呢?”洛竹像是自言自语,说这话时好似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神老。 神老瞥了一眼她,屏退左右,自己也称有要事先行离开了。 神老走后许平才微微放松,“你怎么来冥界了?” 洛竹笑道:“六界其他五界都看过了,总想看看这冥界的风采。” 他也笑了,“这里可不比人界,危险的很。” “许平...云姝死后冥界发生了什么?” 许平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盯着洛竹的脸犹豫一下才开了口,“一片荒芜。” 他形容的很片面也很真实,云姝交出木盒后,洗涤净所有记忆和戾气重入轮回。 而这一年冥界没有迎来想象的中的和平,相反是更大的动荡不安。 钥匙一夜之间失窃,寻遍冥界不见踪迹,这件事不但不能张扬更不能深究。 冥界空了,冥王再厉害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了。 他也很无助,每日坐在永明殿中,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心生怅然,一开弓便没有回头箭。 冥界分割成几块,历经几百年最终才统一。 短短一句话却是无数人尸骨积累,他们的记忆成为对冥界最后的眷恋,是牺牲也是归宿。 云姝和江无名毁了阵法,亮明和暗冥多年发展下来近乎对等,双方势力不分上下。 冥界也成了天堂和地狱,美好的地方微风掠过所到之处皆是鲜甜,碧蓝的天空倒映在水底,映出他们脸上的笑颜。 同时还有一个地方一片漆黑,寸草不生,眼见之处皆是焦黑的尘土,那里的一片黑色,连空气中也漂浮着黑色的粉尘。 保存下来的那几处纯净之地不过也是神老和冥王下了大手笔死死守护的地方,为了护住最后的净土。 “冥界早已虚空,再过千年或许也只是一片虚有。”许平由衷感叹道。 源头在于亮明和暗冥之间,两者不调停冥界就不会安生,洛竹突然想起了江无名,和离韫玉的脸重合在一起。 或许,冥界这般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 “他们走了吗?”冥王问道。 神老微微弯腰回应,“已经离去了。” “她可有问些什么?”后殿的人脸色仍旧看不真切,离他最近的烛火莫名忽闪起来,整个殿中充斥着威严。 神老的记忆被勾起,离开前,她约他在寨中再见一面。 寨中只有他们两人,她问他,“神老觉得冥界如何?” “太平盛世。”他违心回答。 洛竹没笑,脸上又带着几分笑意,澄澈的眸子盯着他,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玩味的说道:“那为何神老要将钥匙送出去呢?” 神老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很快掩饰过去,他笑道:“何出此言?老夫堂堂正正可莫要冤枉了老夫。” 她没再回应这个问题,自言自语道:“病入膏肓了。” 像是说他又像是说冥界。 烛火熄灭,神老回过神,“启禀冥王,没有。” 冥王手指摩挲在椅背,椅背镂空雕刻了两条盘绕在一起的金龙,龙嘴里衔了一颗红色圆润的明珠。 “神老辛苦。”这句话低沉,冥王狭长的眸子透着微光,将帘外的景色尽收眼底,指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叩击在椅背上,目光触及到殿门外透出的一点点微光,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说当年为何钥匙会失窃呢?”冥王小声喃喃一句,神老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身体僵直立在原地。 冥王剧烈咳嗽起来,瘫倒在椅子上望着右侧鎏金描彩的壁画,嗓子里似乎有东西卡在其中,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这个位置他坐了太久,没有一日过得安生,要提防的太多要操心的太多,能让他信任的太少。 父君常说他是最聪明的也是最倔强的。 这个位置啊,不易。父君常常叹气,两鬓日渐斑白,他见证着父君为了这个位置为了冥界逐渐走向凋零。 他记得那天晚霞紫红深的有些泛黑,天边斑斑点点好似鱼鳞一样嵌在了天空之中。 父君沐血而归,胜利的旗帜插在了大殿上,他却永远倒了下去。 两人一齐坐在台阶上,他摸摸他的头,要护好冥界。 冥王重重喘了一口气,平心而论他护好了吗? 他身居高位,爬的太高俯身看去才知只有他孤身一人,为了做好一个王,他习得只知利弊,然后呢? 然后冥界在他手中变成了这样。 所谓因果,埋了天溟石,布了阵法,杀了太多人,是因。戎马一生,白了头耗尽精力一无所获,是果。 这一生更是徒劳无功。 殿内的烛火全灭了,神老退了出去,整个屋子静悄悄的,他一人静坐在黑暗之中,有一下每一下敲打在椅背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是谁 在洛竹前往冥界时,迷踪林内每日都会传出竹笛声。 离韫玉吹不响骨笛,他是江无名,对于冥界的记忆总是记不完整,他记得他受尽苦难,记得云鹤城的大火,也记得云姝。 江无名。 无父无母无名,被遗弃在江边,得名江无名。 他的面容半边俊美,半边首相,留了一缕长发挡住那边面容,知兽语懂学识,过目不忘。 靠近他的人都没有活不过三日,会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缘由死去,直到十岁那年他无意中放出一头妖兽。 那头妖兽和他相依为命,妖兽舍了半颗真元恢复了他的容貌。 那头妖兽就是悉储。 作为乐山小仙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勤奋也无进步的小仙,偶然一次外出,遇见悉储分身,欲降之却遭重伤。 悉储助他想起了冥界的事情,从那时离韫玉时常会记得自己另外一个身份,脖子上也会出现密密麻麻的针脚红色疤痕,心情平复那些痕迹就不见了。 最初的时候他惶恐万分,后来适应,再后来证实验证那真的是他的过去,同时他也发现了冥界的秘密。 冥界的人除了使者外不允许有人出没在其他几届,而冥王胆敢直接从冥界调人入了轮回。 除了他和云姝还有其他六人,他的身边就有一个冥启星君。 不光他记得冥界的事情,冥启星君他也记得,他未清洗记忆,他的存在是为了记录他们的过程。 钥匙从前是在江无名身上的,神老取了钥匙将它融入江无名的眉心,江无名带着钥匙重生成乐山小仙,冥启星君瞧出了他身上的端倪,收走了钥匙。 江无名就像一个盒子,钥匙取走后便锁住了他能力,纵使他在勤奋就像在上了锁的盒子外面泼水,是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盒子的。 遇见悉储之后盒子被打开了,那时的他不记得那么多冥界的事情,只有部分记忆,可他的天赋得到了开发。 他费劲心力想找的也是那把钥匙,钥匙能锁住他的能力,他这个盒子被重新合上,有再多能力也是徒劳。 他曾以为冥启星君将钥匙藏在了冥渊,这么多年他苦心寻找冥渊,找到了还是一无所获。 后来遇见了洛竹、风卿墨,有的事情开始不再朝着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了,他就像被戏弄了一番,可笑又可悲。 洛竹回到了迷踪林,带着她的答案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持着虚竹剑,银两的剑锋刺的离韫玉眼睛有点疼,他垂下竹笛,笑盈盈道:“你回来了。” “我该叫你什么呢?离韫玉还是江无名?” “你从前不是唤我离玉神君么?”他笑吟吟的开着玩笑,如瀑的黑发用一根树枝挽了起来,额前留了两缕,纯白的衣衫又添了几分仙气。 他脖子上的疤痕现了出来,密密麻麻的针脚,既然他们都知道,也就不必隐瞒。 “江无名。”她看着他百感交集。 “冥界视你为草芥,你倒是大方。”他好奇的问道,“你不恨吗?” “我不是云姝,也没有云姝的记忆,不过,我想她更愿意冥界祥和平稳、六界安定。”她收回虚竹剑,剑背在身后,“钥匙呢?” 离韫玉一愣,“不在冥界?” 洛竹也愣住了,不在他身上。 他手里的竹笛两只手来回颠倒,指节敲在竹笛上,看着远处沉思,不在冥界,冥启星君没有将钥匙送回冥界。 离韫玉想要洛竹去冥界更多的也是为了借洛竹的口打探钥匙在何处,不在冥界那在哪里呢? 洛竹以为钥匙在离韫玉身上,神老的意思就是将钥匙封存在他的眉心之间,这把钥匙也是制胜的关键。 钥匙不在他这。 “江无名。”云姝从洛竹身后走了出来,离韫玉的脸明显一滞,看清只是残魄之后宽了心。 “你怎么还没死?”他说话也不客气。 “哪能呢,你都没死。” 离韫玉掩面咳嗽起来,硕大的迷踪林回荡着他的咳嗽声。 林中深处一阵狂风掠过,枯黄的树叶再也承受不住纷纷落下,一根细针穿透洛竹的额前秀发,洛竹伸手夹住,细针后面还穿引着一根透明的丝线,拉长转了个圈反手扔了回去,殷簌离抬手细针悉数缩回袖中。 她仍旧带着面纱,穿着长袍,那张脸只能看见充满杀意的眸子,冰冷可怕,她恨洛竹,也恨风卿墨,没有他们神尊早就一统天下,她也实现了自己雄心抱负。 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终将仰视她,再也没有可以轻视她,不愿意被踩在泥泞里,那就要踩着别人的尸骨上岸。 “殷簌离,正愁找不到你呢,我的人你也敢动。”虚竹剑淬满烈火,洛竹执剑,一步步走近,神色严峻,殷簌离咽了下口水,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她回过头看见了离韫玉那张脸,剩下的那半步再也不敢退,袖中的细针全部抛出,背水一战。 御剑,空中分化出许多虚竹剑,浑身烈火朝着殷簌离袭去,翻滚躲避,站定之后她笑了,洛竹身上不觉中被缠上许多细线。 她的笑声狂妄,有种解脱的快感,洛竹被束缚着却丝毫不在意,她轻笑,“光影城被灭,许久后我才明白,小聪明在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她说得很轻松,抬眸看了一眼殷簌离,她的脸已经煞白,洛竹的手指捏在一根细丝上,细丝瞬间化为灰烬,殷簌离因为后力朝后踉跄一步。 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结实劈在殷簌离身上,她疼的大叫,空气中弥漫了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她看上去更加面目可憎。 “你知道动我相公的后果吗?”洛竹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一道天雷劈在殷簌离身上,她的眼神从最初充满憎恨到最后变得崩溃和惶恐。 殷簌离试图反抗,被洛竹一巴掌扇倒在地,她用力捏住殷簌离的下巴,“用尽手段成为上神的时候很开心吧,可惜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殷簌离目光躲闪,避开洛竹视线,口齿伶俐的她瞬间竟找不到半点话可以辩解,如何走上这一步只有她心里清楚,将那些肮脏全部摆在眼前又让人无法接受。 第三百章 到你了 殷簌离的眼中带着怨毒和嘲笑,这张脸此刻和祁纤晩一模一样,丝毫不知悔改引以为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内心深处藏着秘密,你敢公之于众么?” “那要你先活着才有资格知道。”洛竹冷笑,手腕稍加用力拧断了殷簌离的脖子,面纱落了下来,脖颈上那条明显的疤痕又露了出来。 离韫玉瞥过脸,深吸一口气,又折损一员大将呢,殷簌离心思玲珑,最初见她时她就喜欢把自己遮起来,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眼里尽是胆怯。 还是不够强大。离韫玉摇头默默感叹,她是如此,凤羽也是如此,损兵又折将,不值。 洛竹的剑抬高指着离韫玉,“到你了。” 虚竹剑一剑刺去,离玉剑迎来,剑尖相对抵挡住了虚竹剑,两柄剑同时后退回到了各自主人手中。 “你早就...”洛竹惊讶看着离韫玉,他的灵力早就恢复,所作所为就是想引洛竹过来,同时拖延时间。 离玉剑插入泥地一寸,迷雾瞬间淹没林子,浓度高到看不清身边的人,洛竹划破长空,掌心袭在地面,迷雾瞬间消散。 与此同时的背后一支长剑朝她袭来,伸手指尖微微用力夹住了离玉剑,离韫玉错愕瞬间被困,强大的结界轻盈透亮将他整个人团团围住。 “知道为什么我要这里等你吗?”他持剑而立,眼瞳透亮,狡黠的神色一览无遗。 “我一直在想钥匙会在哪里,不在冥渊也不在冥界,那就只剩一个地方。”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洛竹瞪大了眼睛,玉麟城。 与此同时玉麟城外,一个年轻男子身后背着长弓,眯着眼睛看了眼城门。 既然神尊说只剩这一个地方,全都杀了再慢慢找吧。 他从身后提出三根羽箭,蓄满弓弦,手指松开的刹那,破空声传来,三根羽箭呼啸而去。 一根射中了城池牌匾之上,牌匾跌落下来,摔成石块,城池内的士兵发现了他的踪迹,也学着他的模样挽弓射箭。 上百只羽箭朝着他呼啸而来,他立在城外,横握长弓,羽箭皆立在空中,他的手指微动,羽箭纷纷掉落。 “还是让我来教你们箭术吧。”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长弓横在身前,抬手地上的羽箭纷纷悬在空中。 空中出现金光筑成的金色巨大长弓,羽箭调离方向,箭尖皆对准城内,凤羽做了一个挽弓的姿势,天上的羽箭也跟着蓄力。 一根蓝色的箭气穿膛而过,天上的羽箭纷纷落下,凤羽回过身,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小女孩收回了长弓,身边还跟着一个圆滚滚的孩童。 那个孩子他认识,是鬼医身边的试药童子。 真是麻烦,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要阻拦你的去路。 “来送死?” “来送你。”龙念白看着凤羽,他哈哈大笑,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刚刚的箭气未能伤他分毫,现在口出狂言要取他性命,未免太狂妄。 薄云微风,日光和煦,每一处都是温柔所及,微微吹皱龙念白的裙摆,她收回了长箭,掌心幻化出她的长剑。 握住剑柄,剑身的凌寒之气自掌心传来,日光下的剑身泛着光,她松开了手,试药童子识趣的跑得远远的,找了块结实的石头蹲在了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凤羽不适近战,脚尖轻点,反向一跃而起落在了城墙的屋檐之上,手里的动作极快,取箭放箭只在顷刻。 龙念白翻身躲过,站立的地方落下一排羽箭,入土三分。 握紧剑柄,拈着食指和无名指念起了清心诀,指腹轻轻在剑身点了一点,剑身颤栗起来,发出悲鸣。 淡蓝色的光敛入剑身,笼罩着薄薄的一层冰霜,清冽冰冷。 龙念白也很快,躲过羽箭的瞬间,腾空而起飞过城墙之上,长剑在空中划过十字,淡蓝色的剑气直奔凤羽而去。 他取出两只箭迅速做出当康,羽箭化身金色的凤凰光芒和淡蓝色的剑气撞在一起,两者发出叮的一声,如同兵器碰撞,两两消散。 小小年纪居然是神级。凤羽暗叫不好,神尊交代的任务还要费时费力,同这个姑娘纠缠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青榕神君大婚时龙念白被捕,凤羽是不曾见过她的,全靠祁纤晩一手操办,他一心扑在了神尊给他交代的事情上。 凤羽不禁仔细瞧了对面屋檐上的少女。 明眸皓齿,眼神灵动,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绷着个脸有几分故作成熟假扮大人的意味,鹅黄衣衫,外面套了件白色薄纱外衫,素白腰带系了块青玉,红色的穗子和剑柄后的红穗子相得益彰。 见他盯着她,她的下巴微抬,明明没有他高,倒是多了几分俯视的感觉,凤羽扔掉了手中的长弓。 右掌收回时在胸前停顿,嘴里振振有词,他的额头散着金光,远处有凌厉的破风传来,惊日弓在他头顶盘旋两圈,落回他的手里。 惊日弓在手,凤羽变了个人似的,之前收起的气场全部外放,现在还是粗布麻衣着色又多了几分风骨。 身后的羽箭褪去外壳,长箭剥落了皮一般箭身也是铮亮的,取出一根,拉满放出,羽箭长了眼睛似的直逼龙念白而去。 她自然是上前迎敌,握紧长箭拦腰斩断羽箭,刚斩断剩下的羽箭又朝她袭来。 一分三,三分九。龙念白拦箭挡住劈翻几根,空中翻旋避开剩下的几根,脚刚落地,长剑扫在地面上,带起一片尘土反击。 地面被砍出一个大豁口,她站在地面上,长剑横空,双手自额前打开,双手化了个半圆,半圆之上全是幻化而出的剑气,发着幽蓝色的光。 一弯腰,剑气悉数朝着屋檐而去,击断了大片房梁根柱,砖瓦哗啦哗啦的掉落,屋子塌陷了一块,所在的地方没有人影,另一个屋脊后,一只羽箭瞄准了地面上龙念白,蓄势待发。 龙念白听见了声音,拦剑划过,长箭碰到剑身轨迹并未改变,从中间划过裂成两半落在地上,这根羽箭快到她面前才分成三根,她拦剑的是第二根。 另外两根,一根离她稍远,另一根贴着她的肩胛而过,箭头擦出一道红痕,要不是刚刚侧身避开,已经没命了。 第三百零一章 尘世如梦不过一场空 迷踪林内,洛竹的剑已经架在了离韫玉的肩膀上。 竹笛被削成几片落在地上,他眉目间依旧冷静,看了一眼刀锋笑道:“剑是好剑,可惜不是神器。” 语毕,离玉剑抽身挡住虚竹剑的刀锋,剑身一片离韫玉肩膀的衣衫划破,伤口渗出血来。 结界困不住他,指尖轻轻一点,结界如同玻璃一般,从他触碰的那一点,崩析瓦解。 迷踪林的树倒了大半,雾散尽了,地上几处深坑,泥土中还有烧焦的味道。 离韫玉扶着一棵树,又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 “你或许不信,但是从冥界出来的人都活不久。”他的声音淡淡的,好像意识到自己也快走到了尽头,又似乎心有不甘。 “自冥界来的人会因为各种因缘巧合逝世。”他耐心解释,洛竹觉得可笑,那些人不都死在他的手里么? “我就是他们的因缘。”他又咳嗽起来,甚至咳出血来,嘴角沾染着黑色的血迹。 他伸出袖子擦去血迹,又握紧了离玉剑,“凤羽还没来,说明他败了。” 洛竹思虑,虽说许平和云姝去了玉麟城也不至于这么快下结论,缓兵之计吗?她实在头疼,自始至终她从来都不曾真正知道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 “离韫玉,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实在不解。 他也笑了,笑得有些癫狂,“我也不知道呢。” 最初的时候他是乐山小仙,过得逍遥自在,可总会有人因为青榕神君欺负他,那个时候他以为强大便好了。 得到悉储的力量之后,他恢复了部分记忆,身体又江无名的记忆,有对冥界的嫉恨,他想这一切都是从冥界开始的。 他为何要被这样不公平的对待,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精心布局,抓住一个又一个从冥界出来的人,他的位置越来越高,只手遮天,可偶尔抬头还能看见那片天空。 冥启星君死了、白纤纤死了、青榕也死了,为了消灭悉储更是死了太多人,他杀得人太多太多,根本记不得有多少人因为他死亡。 认识的故人大都死了之后他开始觉得孤寂,四处寻找青榕的残魄试图寻回青榕,接着他发现冥界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筛选和对抗。 对于冥界来说离韫玉早就该死了,就应该像云姝一样看似死于一场意外,还有很多人都一样。 那更像是一场抉择,舍生取义,舍己为人,一个个看似无意却非常有心的布置好一个个人生,他是意外,没想到他活了下来,并发现了冥界的意义。 同样都是小人,又何必冠上冠冕堂皇的帽子,他设计了一个更大的局,让洛竹也成为一个意外。 只是这个意外如今也不受他控制罢了。 他想要什么呢? 曾以为要给的一个答案解释他也不在意了,青榕给他的岁月静好他也没有选择。 “我只是觉得不公。”他收回离玉剑,扶着树干大口喘气,衣衫上有鲜血渗出的血迹。 他受伤了,她并未伤到他那里,也就是说还有旁人来过迷踪林重伤过离韫玉。 洛竹看着点点渗出血迹难以置信,他是神尊,除了她还有谁能伤他? “你受伤了?谁来过这里?”洛竹不禁问道。 “你有试过耗尽心力去做一件事吗?拼尽全力不惜牺牲掉性命,可到头来发现不过一场空,是徒劳无功,你会怎么办呢?”他眼里氤氲,贴着枯老的树干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谁来过这里?”洛竹继续问道。 离韫玉看着洛竹笑着摇摇头,“尘世如梦,不过一场空。” 他剧烈咳嗽起来,嘴里含着血水,一咳嗽就往外流,胸口的血迹越来越明显。 洛竹立即上前封住他的血脉,一封住他疼的脸皱在一起,冷汗直流,她小心拨开他的外衣,划破了他的衣裳。 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有几公分还是有血水渗出来,有的血迹已经泛黑。 他拦住她,握住他手的瞬间,洛竹感觉到了那一拳的重量,白皙的手掌成拳,一拳击穿他的胸膛,鲜血是喷涌而出。 胸膛留下一个拳头大的黑黝黝的洞,完全是空的。 离韫玉立即松开了手,洛竹蹙眉,“这不可能,你有再生之力,怎么会?” 她被惊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那一拳看着是个女子的手,白皙细软,纤纤玉手,下手是毫不客气。 “是谁?”洛竹拽着离韫玉的手,他已经隐藏了所有记忆,洛竹窥探不出,他依旧只是摇头。 “是谁!”洛竹有些疯魔了,她一直以为离韫玉已经是顶端了,连她一路备尝艰辛也不能杀他,现在却出现一个人能轻而易举取了他的性命。 “我就是笑话。”他的脸色已经惨白,眼里泛青,将死之兆,洛竹立即渡引灵气给他。 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笑,“你们也和我一样没什么不同。” 他的左手垂了下去,右手握着骨笛安静垂在腿上,他的身子渐渐消失,化作一道道流星雨。 抬头望去云朵低得厉害,白天突然起来盛大的流星雨更是前所未有。 离玉剑发出鸣动,剑霜结了厚厚的一层,破土而出,刺破天空,也化作流星。 洛竹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望着漫天的流星雨,茫然无助。 一个红色的身影朝她走来,在她身边站立,伸出了手。 她抬头是风卿墨。 “相公?”她握住他的手,“离韫玉他...没了。” 她还是难以置信,风卿墨反倒很平静,“我知道。” “你好了?”她左右打量他,风卿墨揽过她的肩膀,“我没事。” “为什么会这样?”她彻底想不明白了,就像做了个梦,梦里什么稀奇古怪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以发生。 好好地人可以疯魔,疯魔的人更加疯癫,然后死去。 她也不明白了,就像有人强行往她记忆里灌输,不允许她思考,一思考便要强迫她接收新的记忆。 风卿墨沉默,他没有答案有方向,能猜出二三,不过不能确定,最起码是谁杀了离韫玉他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件事和冥界有关。 第三百零二章 陪他的神一起陨落 玉麟城也瞧见了这场流星雨。 本来白昼的天空变得昏暗低沉,倒也有几分透亮,昏暗的云层滚滚而来,又只遍布薄纱一层,流星一个个滑落,未等落到地上,消逝其中。 “神尊。”凤羽抬头看见了流星雨,眸中杀意更起,都是因为龙念白害他耽误了时辰。 龙念白瞧着他丝毫不惧,城墙毁了大片,龙念白有意不让他进入内城,外城的屋舍也塌了许多。 从远处看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他越战越烦乱,她相反越战越勇,又是一连数十发羽箭,龙念白这次不逼迎面悉数劈尽,还剩最后一根她腾空而起一脚踢还给凤羽。 就在凤羽躲避的时候龙念白的剑气备好,预备一招制敌,一根铁棍从远处而来击碎了龙念白的剑气。 她蹙眉回头一看,许平和云姝站在了城墙之上,那根铁棍正好飞旋回到许平手中。 她瞪了许平一眼,许平有些尴尬,好像帮了倒忙。 许平落在了她的身边,她心情大好,看了凤羽一眼,“既然恩人也来了,就帮我将他捆起来吧。” 凤羽的羽箭乃是灵气所炼化,如今他能炼化出的羽箭已经不多,又来两个帮手,以一敌三无疑是死路一条。 凤羽两指夹着一根羽箭,瞄准了许平,忽然改变方向对准天空,使尽全身力气放了出去。 羽箭刺破长空,周身泛着金光,像一束焰火照亮了昏暗的天空,刺穿云层后和那些流星一样湮灭。 惊日弓抛掷半空中,他双手合十,炼化最后的羽箭,不同的是没跟羽箭尾部泛红,凤羽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羽箭在空中一分三、三分九,越来越多,半空中全是密密麻麻的羽箭,他的眼瞳也泛着金光。 将日弓变成了巨大的火红凤凰,羽箭依附在其身上,每一根羽毛都是一根羽箭,凤凰长鸣一声,浴火而来。 龙念白将手中长剑插入地面,双手手势快速翻转念诀,她的上空出现青蓝色的青鸾鸟精魂,嘶吼一声地动山摇。 只是这个青鸾鸟没有双目,龙念白咬破食指,空中悬浮两滴血液,青鸾鸟俯冲下来,再睁眼双目通红,身上的羽毛变得青紫。 它嘶吼一声冲了上去,青鸾鸟和凤凰纠缠在一起,,云层被搅得天翻地覆,云层被冲散,几缕强光从天空直射而下。 凤凰是神鸟,只可惜凤羽真身不是凤凰,是个仿冒的凤凰,龙念白的青鸾鸟年纪尚幼,斗得不分伯仲。 一声雷霆,凤凰被击中,翅膀哆嗦一下又冲入云层之中,许平悬在空中,继续念口诀,不断的雷声响起,凤凰被不断击中,翅膀有燃烧的焦味传来。 与此同时龙念白操纵着青鸾鸟死死咬住了凤凰的脖子,一声巨大响雷声传来,青鸾松开了咬住的脖子,退到一旁,一道紫白色的闪电击中凤凰,凤凰落下阵来,往下坠去。 凤羽半跪在地,顾不上擦去嘴角的血迹,继续施法。 “凤凰的羽毛突然全部变得赤红,坠落的过程燃烧了起来,犹如巨大的火鸟不断下坠,瞄准了玉麟城的内城。 云姝打了个哈欠,叹道,“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 语毕,眸中精光一闪,她已经冲到了凤凰下坠的方向,手里握着长枪静静等候。 快到的时候,她脚尖轻点腾空而起,一枪刺穿凤凰的脖颈,用力往下一击,许平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好自她顺势扬起一枪甩飞了火鸟。 可怜的许平才反应过来,差点没被烧死,从空中坠了下来。 凤羽扑倒在地,鲜血喷涌而出,天边的火凰已经不见,浑身冷得刺骨,仰头看见的只剩低沉的天空和漫天流星。 凤凰本应涅槃重生,他浴火而亡。 也算死得其所。 “凤羽,你可甘愿?” 耳畔响起神尊的话语,那是第一次他拜倒在他面前,他问的问题,那时他还很年轻,道了句甘愿也不甘愿。 他这一生是要追随强者的,离韫玉笑着说他不会在遇见比他更强的了。 事实上他也没有见过比离韫玉更厉害的人。 不说修为,光是谋略、学识天下又有几人能和他镇定谈笑,所以他是真心拜服,从甘愿也不甘愿变成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今日,他望其项背的神从高高的神坛上坠落,化成一道道流星,他陪着他的神一起陨落。 来玉麟城前,他去过迷踪林,离韫玉留了很多后手,即使一无所有凭借他的能力又有何惧。 不同的是他眼里的光和在隐龙殿那日要求他假死截然不同,他坐在高高的枝头上,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他们。 殷簌离的愿望就是成为上神,那是她的极限也是身体的极限,凤羽的修为只是暂时渡在她的身上,而后离韫玉以再生之力重新救回凤羽。 殷簌离只是空有上神的壳子,即使这样她也很开心。 她隐退寻到风卿墨的踪迹,默默调查监视,凤羽的任务是去寻找钥匙。 起初他以为离韫玉被洛竹重伤,后来发现并不是,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死寂。 “凤羽,你说若是有一天我们输了会怎样?” “有神尊在,我们不会输。” 离韫玉只是笑,让他退下,找到钥匙也许还可以一搏,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 离韫玉输了,他也输了。 但是他做到了他说的话,追随神尊,至死不悔。 他的嘴唇动了两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手垂了下去,终归是再也没再抬起来。 天暗了。 许平在凤羽身边立定,受火凰的影响,他也皮肤泛黑,衣裳烧焦了几个破洞。 云姝和龙念白在许平身边立定,龙念白环顾四周,玉麟城是被毁的差不多了。 “钥匙应该在玉麟城内,我们四处找找吧。” 天空渐渐明亮起来,乌云逐渐退去,东边散的快些,暖意的橙光刺破乌云洒了下来,整个城有了些暖意。 远处山顶上,匆匆赶路的两人停下脚步,箐眠看着玉麟城扭头对柳箐箐说道,“我应该知道洛竹在哪了。” 第三百零三章 蛟龙山旧忆 洛竹和箐眠几乎是同时赶到玉麟城的,箐眠躲在暗处,见到洛竹之后才放心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洛竹问道。 柳箐箐见洛竹风尘仆仆,又未见到封卿,连忙问道:“封卿呢?” “额,在这里。”洛竹将封卿放了出来,“你们叙旧,箐眠你跟我来一下。” 箐眠心底暗叫不好,还是老实跟着洛竹走了。 找了僻静的地方,洛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离韫玉死了。” “死了?”箐眠惊愕的看着她,“他不是神尊。” 洛竹没有接话一直看着他,箐眠了然,“你怀疑我?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看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她脸色沉了下来,“你的琵琶呢?” “琵琶落在了蛟龙山。”他如实答道,“你不信我?那你看我的记忆吧。” 他大大方方伸出手,虽然之前他隐藏了实力,也瞒了他们,好像还带着离韫玉去过冥渊,细细想来洛竹不信他也情有可原,是他藏得太深。 洛竹没有客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闭上了眼睛。 ...... 王堇去往蛟龙山,凭着记忆寻到了一处已经破败的屋舍,屋舍外的花草已经全部枯死,屋子看上去也有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你来这干嘛啊?你以前住这吗?”箐眠掸掸桌上的灰尘,好家伙,尘土都累积了厚厚一层。 推开门,屋内物品大都也蒙了灰尘,箐眠冲到案架上,案架上放了许多乐器,不过大都断了弦。 “我也有一把琵琶。”箐眠拿出了那把蛇骨琵琶,王堇轻轻触碰,琵琶发出一声脆响。 “你居然能弹响这琵琶?来来来,来外面。”箐眠始终记得这琵琶明明让他记得很多事情,只不过仿佛在梦中,一睁眼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王堇接过琵琶,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悠悠弹起了琵琶。 琵琶声清脆悠扬,竹林里沙沙作响。 ...... 那一年,桃花开得正盛,华烟还是条苦心修炼的小蛇,他整日盘在壁洞中听诵经文,久而久之佛性大增,大师掐指一算算到此蛇他日可以得得道成仙,飞升成龙,但是有一劫难需化解。 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也躲不掉,华烟还是遇见了他命中的命劫,那时华烟正是生的俊才美男子的模样,一双眸子尤其诱人,比许多女的容貌还要美上几分。 烟花三月橘洲竟下了雪,华烟偷偷去了瞧了几眼,雪下得还很大,四周依旧是光秃秃的树干,一点春意也没有。 传闻说橘洲遭了难是因为有妖物混了进去,许多能人异士纷纷赶往橘洲,其中不乏许多只会皮毛的看热闹的人。 有见过妖物的人说妖物高数十米,浑身漆黑,身上还长了鳞片,模样甚是吓人,妖物被传的越来越可怕,从一开始还稍微有点靠谱到后来不着边际,一只妖物也被传言成了一群妖物,模样各个凶狠,见人就吃,方圆十里只要有他们在就不能有活物的出现。 华烟听到这里一下子就乐了,合着这些人都不是活物吗?谣言真是可怕,而且来这橘洲的大部分都是好奇心来得,真要是有什么厉害妖物,一个都跑不掉。 雪越下越大,众人的士气也越来越高,甚至有人喝高了带了把匕首便扬言要去剁了那妖物的头颅,十几个人好说歹说给拉了回来。 更深露珠,此时已经是深夜,小客栈里的灯火依旧通亮,还时不时有过路行人进来,遇到漂亮的女人几个好事的趁着酒劲就开始吹口哨调戏,遇着一看不好惹的官宦世家,这些人又一个屁都不敢放。 华烟温了点酒,坐在二楼歪着脑袋笑着看底下那群人的窘态,还说是是得道高人,自己那么大的妖物就坐在他们几米外的地方喝酒都不知情。 门外这时又进来了一女子,身后还跟了个丫头,一见只有两人,那群流氓之辈又开始兴奋了,不住的拍桌子吹口哨言语间还不忘挑逗那两位姑娘。 跟在后面的丫头直接将刀拔了半截,眼看就要打起来的架势,华烟在楼上看戏的劲头也一下子被勾引了起来,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有一个胖大头拿着锤子就想朝这边走过去,看样子能一锤子锤死他们两个。 为首的女子放下了斗篷,摘了面纱,店中的男子都坐不住了,有好几个愣了神兵器直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子问店家要了壶酒,也不恼,慢步走到那群人之间给他们依次斟酒,又给自己倒了杯,应该是到了句赔罪的话便与他们敬酒。 几人被迷得七荤八素,连忙将酒下了肚,华烟在二楼看得直摇头,这么好看的姑娘还没丫头的气势足,怎么这么快就服了软,胖大头的手有些不老实朝着女子的屁股就袭了过去。 后面丫头眼疾手快一脚踢开胖大头的书,一把短刀就狠狠扎进了胖大头的手掌,他痛得惨叫,旁边几人立刻站了起来。 “人家两个姑娘只是路过留宿,你们一群糙老爷们又何苦为难人家!”华烟终是看不下去了,捏着酒壶就跳了下去。 店家眼看要打起来连忙劝架,说是再闹就要报官,又一桌送了两个小菜才平息下去,华烟注意到那群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们,那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们,他知道今晚肯定是不太平了。 果不然到了二更的时候大家都熬不住要去歇息了,华烟化了形守在那两姑娘的房前,四更的时候华烟也困得不行差点睡过去,最里面的房间的房门却开了,华烟一下子精神起来,一看就知道是那个胖大头的一伙人。 估计是为了方便动手,住都干脆住到一间房了,那个胖大头一边走一边囔囔着今晚一定要那两娘们好看。 华烟偷偷放倒了后面两个人,眼看胖大头就要进那两姑娘的房间了,谁知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胖大头伸出的手也僵在原地,要是那两娘们喊出声的话也不好办了,这客栈这么多人。 第三百零四章 王堇旧忆(一) 门突然开了一半,里面传来魅惑的声音,“我知道是你,今日是我们不对,奴家愿意好好伺候官人,只不过,只许你一个人进来。” 旁边的人听得骨头都酥了,胖大头一听乐呵呵就进了门,对旁边几个人吩咐道爷先爽了再让你们几个爽,众人小心嬉笑,一个个脖子伸的老长。 华烟心叫不好,立即跟着进了房间,房间里的灯也是很快就熄了,胖大头笑嘻嘻的往床边走去,还未等华烟出手,胖大头的脑袋和身体就分了家,眼睛睁的大大的。 华烟的眼睛也睁的很大,他看着手里拿着短刀的女子,容貌依旧是好看的很,手里的刀刃上倒染了一层鲜血,这手起刀落的麻利劲哪里还需要华烟担心,他刚想开溜那把匕首也抵在了他的腰间。 “做什么?”那女子的声音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魅惑,声音全是冰冷,仿佛下一秒华烟就和那个胖大头的下场一样。 “我...我是来帮你们的。”华烟的解释好像有点假但是是实话,那个丫头的短刀可不信,她更是直接抵在华烟的喉间。 “阿罗,放了他,他今日帮过我们。”阿罗手里的刀顿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 “瑾娘。”阿罗还想说什么,瑾娘直接摇头,华烟终于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绑起来。”华烟刚想回头,脑袋像是被匕首把手重重打了一下,一下子晕了过去。 华烟醒来的时候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阿罗在前面驾马,自己和瑾娘坐在后面的马车上面,后脑勺还疼的厉害。 瑾娘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华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却只得到瑾娘的一个白眼。 “我...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啊?”华烟小心的问了句。 瑾娘回过眸,直直得看着他,问了句我不好看?华烟连忙摇头想想好像又不对又连忙点头。 “好看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华烟连忙奉承。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多看几眼吧。”瑾娘甩下这句话不再理他。 这次瑾娘是有要事在身的,她奉命去杀一个人,这次的任务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是必死。 瑾娘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长得太好看也是罪,得不到就要毁掉么?瑾娘在心底冷笑一声。 马车在山里转了许久,最后在一处小路上停了下来,穿过前面那片密林,便是幽州。 刺杀幽王便是瑾娘的任务,成功了死的体面一点,失败了死的难看点,没什么不同,瑾娘也下了车,华烟想跟着下车又被瑾娘瞪了回去。 “好好在车上呆着,过了一个时辰穿过这密林顺着左边的小道一直走就可以离开这里。”瑾娘的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华烟只得点点头,他还是很怕这个娘们的,明明是个大美人却总是拉着脸。 瑾娘将斗篷戴好和阿罗越走越远慢慢消失在密林之中,华烟也乖乖的等了一个时辰后开始朝着密林走去,只是走到分岔路口的时候他突然蒙了,那个娘们说要往哪边走来着? 华烟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这两边根本长得一模一样啊,华烟深吸一口气凭着感觉将马车调头赶往右边小径。 幽州果然热闹,街道上的人络绎不绝,今日好像更是幽王的生辰,有许多戏子和宾客赶往幽州道喜祝寿,华烟有些激动看着这场面,来到这人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阵仗。 他在人群中突然看见了瑾娘和阿罗,他们换上了舞女的装扮,瑾娘太好看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看服饰还是领舞的舞女。 华烟默默跟了上去,偷偷混在队伍的最末端,附在了一个舞女的发簪上,随着队伍离街道越来越远,人也越来越少,管事将队伍迎了进去,安排在后院,后院已经有很多人在化妆准备了。 等待的时候是无聊的,华烟偷偷瞅了几眼,这幽王的府邸还真是大,光是一个后院就够走上一会,祝寿节目很快就开始了,人员一个接着一个去了前院。 瑾娘扶了扶发髻,抖了抖水袖,华烟眼尖的瞅见她藏在袖子里的短刀,瑾娘很聪明,进院之前是要搜身的,瑾娘和阿罗的配合也是天衣无缝的,检查阿罗的时候短刀全部都在瑾娘袖中,待阿罗通过了搜身,两人迅速交换了短刀,就这样安然通过检查。 随着管家的催促,瑾娘和阿罗也上场了,随着音乐的徐徐渐进,瑾娘的舞姿也是越来越美,动作也是越来越快,一柄飞刀突然就顺着瑾娘的水袖飞了出去,直直的插在幽王的心脏。 好好的寿礼一下子就成了葬礼,整个寿宴就炸了锅,侍卫立即将里面围得水泄不通,阿罗和瑾娘更是大开杀戒,弓箭手很快也上来了,华烟偷偷拾起酒杯还给瑾娘挡了几下。 人越来越多,阿罗也不小心受了伤,瑾娘的身后有一只箭飞快朝她射过来,阿罗立即挡在她的面前,瑾娘刚想扶住她,很快另一只利箭直直射进阿罗的印堂,穿过了头骨,阿罗倒了下去。 “阿罗!”瑾娘疯了一般手上的短刀直接了解了那名弓箭手的性命,背后也是被狠狠砍了一刀,华烟忍不住叫疼,然后打了个响指,地下冒了团烟雾华烟趁乱背走了瑾娘。 华烟将瑾娘背到隐蔽的地方,不得不说这娘们看着不重,背起来着实费力,没成想这么重,华烟擦擦额头的汗,听着大街上跑来跑去的嘈杂声,又看看已经倒在一旁的瑾娘不住的摇头叹气,看来这次渡劫飞升肯定是过不去了,出来前师父一再嘱咐不要乱管闲事,这欠揍的手还是管不住。 华烟略施障眼法,将瑾娘翻了过来,这一刀砍得也很深,血肉模糊的,华烟小心撕开四周的衣裳,给她疗伤,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苍白的像纸一样。 一道明黄的光落在围墙上,华烟伸手挡住眼睛,一个和尚站在一旁,念了句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第三百零五章 王堇旧忆(二) 瑾娘伤的很重,一直昏睡说着胡话,华烟只能带她去破庙里面休息,害怕瑾娘被山上的野兽吃了,又要提防被追兵发现,华烟摸摸脑袋,就蹲在一旁静静守着瑾娘。 华烟的心智还是不成熟的,他的智商不过停留在十六七的样子,瑾娘被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吵醒,她动了下身子,背后疼的厉害,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面纱。面纱还好好的戴在脖子上,再一转头就看见了在一旁坐着睡着的华烟。 外面下了大雨,雷声阵阵竟也没能吵醒华烟,瑾娘尝试着活动了下自己的身子,想支撑自己坐起来,她也渴的厉害,嘴唇都干裂了。 “诶。”瑾娘轻声叫了句华烟,他依旧没有动静,睡着的少年安静又温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浅浅的阴影,睡梦中仿佛有令他开心的事。 华烟在梦中正梦见自己成了仙,师父在为他加冠正式归入门下,他的额头也点了一点红朱砂,看着好不气派,正在一切都热闹的举行,华烟被正要给他加冠的师父狠狠打了一巴掌。 猛然惊醒,看清了些才发现是瑾娘狠狠踢了他一脚,瑾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确实渴的厉害。 “有水吗?”华烟猛地站了起来,瑾娘只得抬头看着他,华烟一边说着有一边就要出去,刚到门口又退了回来,道了句:“外面雨下得很大,我要是出去了,万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瑾娘皱了皱眉,华烟用手接了些水还没到瑾娘面前就洒完了,瑾娘直接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和这个智障说话,见瑾娘缩成一团,华烟揭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给她披上。 还没碰到瑾娘,华烟的腹部就抵了一把匕首,华烟连忙后退了几步,瑾娘自己拿过外袍将自己披上,很明显她不想多浪费口舌,雨停了她出了这破庙与他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很想喝水吗?”华烟蹲了下来尽量和瑾娘平视,瑾娘没说话,华烟继续说道:“我可以给你水喝,不过你别害怕,也别告诉别人行吗?” 瑾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当华烟露出蛇尾的时候,华烟以为瑾娘会尖叫会逃跑或者会直接吓晕,结果她只是瞥了一眼蛇尾又瞥了一眼华烟,眼神还是冷漠的,甚至有些不屑。 华烟感觉自己收到了侮辱,自己好歹是一只妖,怎么也是要给自己点面子的,再怎么说也是要象征性的喊个救命啥的,师父还说不要让自己轻易露出真身会吓到旁人,怎么自己第一次露出真身,瑾娘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些不屑。 “你不怕我吗?”华烟愣了一下,事情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瑾娘依旧没说话,两人对视了一会瑾娘才忍不住开口,我渴了。 瑾娘是刺客,华烟是知道的,她是个冷艳的刺客,可是她又有很多面,华烟见过她对胖大头笑意服软然后一刀毙命,也见过她手刃敌人的残暴,她甚至对于阿罗的死只字不提,也没有半滴眼泪。 可是华烟也见过她在深夜看着昏黄的灯光发呆叹息,也见过她毫不吝啬的将钱袋全部慷慨赠与乞丐,她甚至对于他是妖,也毫不畏惧。 瑾娘就像一个谜团,她又很多情绪,又很多面,只有一点,她的表情始终都是冰冷的,也不爱说话。 “你要去哪里啊?”华烟跟在后面,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瑾娘又快步追了上去。 瑾娘良久才冒出一个字滚,华烟真的想一走了之,可是她的身上还有伤,要是没有他她肯定是又不知道会倒在哪个街头小巷晕倒过去。 瑾娘的心里只有刺杀幽王四个字,她只想取他的项上人头为父母报仇,她舍弃了平安喜乐的平凡生活在一次又一次惊险的任务里活了下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手刃仇人。 瑾娘越走越快,脑子里又想起了她与华烟的对话。 “你是妖那你一定可以帮我杀一个人。” 华烟直接吓得连连摆手说不行,瑾娘翻了个白眼从未见过如此窝囊的妖怪,一点妖怪的气势都没有。 “师父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是什么?成了佛又如何?” 这个问题直接难住了华烟,他头脑简单还从未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他想着师父说的一定丢失对的,师父是不会害他的。 瑾娘自制了三只竹箭,这一次她要射杀幽王,如果消息没错的话幽王会乔装成一个商人出城,他运输的正是怀中的圣旨。 “你为什么一定要他死,我看过他的面相了,他是个好人。”华烟想要阻止瑾娘,可是他不敢,他的嘴也很笨不知道怎么说。 瑾娘停了下来,瞪着他,眼神有些吓人,华烟被吓得更是不敢说话,这次下山历练没想到会碰上这么难缠的事,这个时候师父要是在的话就好了。 “不想死就离我远一点。”瑾娘的气势很足,华烟往后退了好几步,怯怯的看着她,他想帮华烟还有一个原因,他也看出来了瑾娘的面相她也不是个坏人,但是杀了幽王之后可就不一定了,也许她会没有轮回为人的机会,会坠入其他道接受苦难和磨砺。 瑾娘的如意算盘打得不是很好,护送幽王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无法近身,她只能一路尾随着,到了该动手的地点的时候,有人又抢先了一步,道路两边突然蹿出来许多劫匪模样的人,场面有些混乱。 瑾娘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弩箭,准备射杀幽王,两队人马正奋力厮杀,瑾娘将箭尖对准了轿帘出口的方向。 幽王刚探头,瑾娘手中的箭也立即飞了出去,快到射中幽王的时候,不知何处飞来的石子将弩箭击成两节,摔落在地上,瑾娘狠狠的回头瞪了眼身后的华烟,华烟立即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你再敢阻拦我让你给他陪葬!”瑾娘揪着他的衣领,华烟立即矮了半截,这句话是压低怒吼强忍着怒气压抑说出,华烟分明看见瑾娘的眼眶红了,她的指节也捏得发白。 第三百零六章 王堇旧忆(三) 后来华烟才明白为何那时的瑾娘会那么生气,因为那时的她以为自己的仇人就在自己面前,而他阻止了他。 瑾娘后背有一道很长很深的刀疤,那时华烟以为是他出任务受了重伤,也没敢多问,他们刺杀幽王失败逃到了小村庄,瑾娘感染了风寒,药物缺失,她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也许是那时她以为自己即将死亡,所以她的温柔在那时也显现的淋漓尽致,那日她唤他进了屋子。 他们只隔了一个简易屏风,屏风不高,还是可以看到她的肩膀。 瑾娘背对着他,开始脱衣裳,华烟羞的立即背对过去,脸涨得通红。 “转过来。” 华烟还是没敢动,他现在很想念一句阿弥陀佛,瑾娘又重复了一遍,华烟这才慢慢转过身来。 瑾娘将头发撩起,后背那个触目惊心的疤痕就露了出来。 “你不是问我为何一定要杀了幽王,因为他灭了我的全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瑾娘的心里已经翻腾。 那年他十岁,他已经快记不得当时的场景,但是身体还记得,他每个晚上都被梦见那个夜晚,那些举着带血长刀的蒙面人,四处逃窜的人群,被一刀砍下头颅的父亲,被摔死在地上还在襁褓中的妹妹,挡在自己面前的母亲。 每一夜他都会惊醒,一头冷汗,他在茫茫的黑夜中找不到任何的依靠,明明在生辰的时候他还是个爱哭鬼,父亲送了他一套纸墨笔砚,母亲才给他和妹妹做了新衣裳,一家人在园子里吃着点心说说笑笑,转眼间就剩他一人在这世上煎熬。 他自杀过,他受不了这折磨,他上吊半路被救下,陌生的大叔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了他一口干粮,他便哭到不能自己,他真的太难过了,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害怕,要有多勇敢才能独自去承受这一切。 “如果有朝一日幽王死了,请你告诉我一声,让我泉下有知。”瑾娘声音很轻,华烟还是听得真切,她说我还有一事想告诉你,你不要怪我。 还未等她说下去,她抑制许久的咳嗽再也没忍住,她伸手想扶住什么,面前什么也没有,她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自己应该是要死了,瑾娘闭上眼睛,最后眼里的残像是华烟越渐模糊的脸。 华烟扶起昏迷不醒的瑾娘,她的身子烫得厉害,而且她上半身衣衫褪尽,没有想象中的软玉温香,她的身子很健硕,华烟一时只能找到这个词语来形容,因为瑾娘就是男儿身。 华烟下意识朝她脖子看去,果然一块凸起的喉结再也没有了纱布的遮掩,华烟一时被这惊人的信息量惊呆过去。 不救他,他应该会死,救了他,此次天劫怕是不好过了,华烟扶额,没想过来这凡间头次历练就这么难,这人我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华烟伸手摸摸瑾娘的额头,还是烫得厉害,她已经有些烧的糊涂了,嘴里开始说些呓语,凑近了些才晓得是在唤他娘亲。 他的娘亲必定是个绝美的女子,所以瑾娘也这么好看,就算是男扮女装也没人怀疑过,直当是个冷美人,实际上是个美男子。 华烟乱七八糟的想着心事,还是没狠下心抛下他,给他喂了药就开始给他灌输灵力,替他降温。 瑾娘醒来的时候她都有些讶异,她的身体她是知道的,已经是大限将至,她看着屋外的药炉上还冒着热气,身上的疼痛也好了许多,她知道是那条小蛇救了她,她刚想喊却发现自己连他叫什么都不知。 地上还有些血迹已经干涸,她活动活动筋骨,在修养个几日应该是无碍了,身上穿着是中衣,在屋里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一身男子的衣服,这衣服她认得是华烟的。 上面放了一张字条:既是少英才,何必青衣女。 这字条却不是华烟留下的,字条上的字看完后自动化为了灰烬,屋里还是只剩他一人。 华烟就更像从未出现过,瑾娘有些不知所措的环顾了四周,这世间又像是只剩他一个人。 一别数十载,瑾娘以为此生不会再遇见华烟,两人却在蛟龙山相遇,那时雨很大,山路难走的厉害,瑾娘被困在山中,衣裙全部湿透,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瑾娘只能委身山洞避雨。 这一避雨便发现雷电追着一条青蛇,青蛇游走得很快,雷电也是紧跟不舍,再仔细一看青蛇朝着这边山洞游走过来。 瑾娘撑着伞,抵挡些风,朝着青蛇走了过去,这雷电也通人性,见瑾娘过去,雷雨声慢慢也小了些,青蛇伺机钻进了洞中。 青蛇受了伤,在地上盘城一圈,瑾娘怕他睡过去了,站在安全距离同他讲话。 “你认得我对吗?”瑾娘试探的问了一句,青蛇哪还有力气搭理他,他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认同。 见他表态,瑾娘也不害怕了,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他摸摸他的头,心里有种莫名的开心。 “十年啊!”瑾娘看着洞外越下越大的雨不禁感慨到,这十年他才是真正的自己,他以真面目示人,过着清贫但快乐的日子,他闲下来便找寻华烟的下落,他给他画了许多幅画,只是没有人再见过他。 “瑾娘,你怎么在这里!”洞外站着一人,还是一身青衣,撑着一柄纸伞,直直的盯着坐在洞中的瑾娘,瑾娘看看洞外又看看在一旁奄奄一息的青蛇,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没...没有,偶然路过,在这避雨。”原来自己认错了人,合着自己在那抒情对着的是一条不认识的青蛇。 “果然你还是男子装扮精神些!”华烟收了伞,瑾娘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华烟用伞指了指洞里的青蛇,笑着说道:“师父唤我来寻他,没成想竟找到了你。” 瑾娘的身上已经湿透,身上也是青衫,头发被打湿了许多,他虽是男子却还是带着几分女子的阴柔,一笑,脸颊的酒窝便浅浅露了出来。 “找到我不好吗?我可是找了你许久。”瑾娘说着笑意褪了大半,华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解释道:“不告而别不是君子所为,但是那日我实在是走得匆忙,我让师父替我给你留了字条你瞧了吗?” 第三百零七章 王堇旧忆(四) 瑾娘点点头,华烟依旧期盼着等待什么回答,瑾娘摸摸自己的脸,问了句你是不习惯我这装扮吗? 华烟连连摇头,低声答了句你生的好看,怎样都是好看的。 瑾娘眉头微皱,两人都沉默了一会,瑾娘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便问道:“与你相识这么久,还不知你名唤什么呢?” 华烟低下头吐了吐舌头,小动作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发现了,华烟挠挠头,略带尴尬的答道:“华烟,名字有些像姑娘家的名字。” 瑾娘被逗乐,扭过头偷笑起来,他看着大雨,咳嗽了一声,正式的介绍道:“在下王堇,见过华兄,久别阔逢,别来无恙。” 华烟拿着伞直接打了他一下,多年未见他的性子沉稳了那么多,还学会了这么多生涩难懂的词句。 王堇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也变了许多,胆识变大了,心智也增长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维诺害怕了。 华烟与王堇对视,两人相视一笑,华烟突然抱住王堇,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王堇只是摸摸他的头,这十年想必他也是吃了许多的苦。 两人摘了些野果,又捡了些柴火生了堆火堆,旁边的青蛇已经睡着了,华烟往火堆里添柴禾,火光照的脸庞红通通的。 “师父算到它要渡劫,命我前来助他,途中下了大雨差一点没赶上,还好你救了他。” 王堇侧过脸看着已经睡着的青蛇,又看看华烟,笑了两声说道:“要是平日我是不会靠近,只是不小心把他当成了你。你和他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华烟白了他一眼,继而想到了什么似的,话锋一转问了句,你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外面突然劈下一道惊雷,王堇和华烟都朝外看去,有一棵树已经被劈坏,树干都起了火,好在下着大雨,没过一会火也被浇灭了,只留下被烧了一半的树。 今日这雨来得蹊跷,华烟明明算过,按照正常来说今日应该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如今这暴雨连连,有点意外啊。 “这雨好像有点奇怪,像是施法所致,带着目的性,目标应该就是那条青蛇了,这手法...”王堇有些愣神了,这手法有些像养父所为,只是他还不能确定。 他的养父奇允礼最喜时间珍宝,不惜花重金四处打探宝物,在后院甚至养了几只妖物用来寻欢作乐,养父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只有这个奇怪的爱好,旁人对妖物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他拼了命的往里钻研。 不过奇允礼养的妖物只用来寻欢作乐从不干涉人间的事,这也是奇允礼还养了许多死士的原因,只有一次王堇见过那些妖物的厉害。 那是一处大宅子,奇允礼一挥手那些妖物便冲了进去,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更多的是哭喊声和救命声,很奇怪的是这大宅子在热闹的街道上,可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连这声音似乎都传不到街道上去。 后来奇允礼就大病了一场,王堇这才知道这些妖物都是奇允礼以气血养着,使唤他们做的事越多越大,反噬的也就越厉害,奇允礼找了十个得道高人,将身边的妖物打散的打散,驱散的驱散,唯独只留下了一只狐妖。 狐妖擅长魅惑,王堇起初以为奇允礼被魅惑了这才留下了他,直到有一次奇允礼遭受埋伏,遇到刺杀,那只狐妖奋不顾身挡在他的前面,拼了老命也要保护他王堇这才明白,这只狐妖对奇允礼的不一般。 动了感情的才是最衷心的。狐妖爱上了人类,深知没有好的结果,便只在乎陪他的这几十年,想必奇允礼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偏偏如玉的公子哥,因为认识了狐妖结缘,所以也慢慢接触了妖道。 “如此说来你不该与你养父走得太近的。”华烟小心提醒道。 王堇笑了,然后长叹一声,说道:“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好坏,有的只是不同时期的不同模样,你看当年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报仇,可是后来幽王死了我却也并没有得到快乐或者解脱。” 幽王死了,是在华烟走后的第二年,也不是谁刺杀或是遭遇意外,他得了一场大病,寻了许多的名医都不曾治好,华烟甚至想伪装成大夫进行刺杀,计划还在准备的时候突然就传来了死讯。 “我有调查过死因,但是没有结果。”王堇转过头看着正盯着他的华烟,华烟的个子还是没有王堇高,矮了小半个头。 华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那确实有些奇怪了,那幽王应是大富大贵长寿之人才对,若不是我只能在这山中呆着还真想查查真相。” “你为何只能在这山中?”王堇有些奇怪。 华烟笑了笑,摸了摸鼻头,慢慢答道:“因为我也要渡劫了,师父帮我算过日子,应该快到了。” 渡劫是妖进阶提升法术的时机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渡劫成功则更上一层,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升仙,渡劫失败也就是死掉或是遭受重伤现出原形,那条青蛇就是渡劫失败要修炼个百年才能恢复元气。 “你渡劫有何益处吗?” “有啊,变化的神通更厉害些,而且可以改变性别了。” “改变性别?” 华烟点点头,蛇类本就是雌雄同体的,之前华烟法术不济还不到火候,渡劫要是成功就不一样了,可以随意变换男女,心智也会增长。 王堇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他额前的头发已经干了,爽朗的笑声在洞内回荡。 华烟很欣喜,离他近了几步,又问了一遍是否当真,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欢喜的雀跃起来,王堇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开心的像个孩子,不对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王堇陪着华烟在山中住了下来,华烟和王堇自己动手搭了个简易的竹屋,光这竹屋便耗了大半月的时日,竹屋里的器具全是竹子所造,王堇更是细心的用围栏围出一个院子,院子里正好有一棵大树。 第三百零八章 王堇旧忆(五) 那条青蛇伤势好了之后便喜欢卧在院子里休息,他就卧在大树的阴凉底下,动也不动,偶尔出去晒晒太阳,有时王堇和华烟在院中说话他还翻个白眼,觉得他们吵到了他的休息。 华烟和青蛇熟了一些后经常吓唬他要把他炖了给王堇补身子,王堇就站在一旁忍着笑,青蛇就瞪着华烟,一副你动我一下试试的嚣张模样。 王堇想在院子外再开垦一些菜园,可以种些时蔬,找了些工具便在竹屋后面开垦土地去了,华烟跑遍全山找了许多种子,一股脑的想全部种下去。 但是这种子全部混在一起了,华烟也分不清哪些是菜籽、秧苗,哪些是花种野草,王堇哈哈笑了两声,全部悉数种了下去,并打趣道:“待这些种子长出来成熟后,我们便在花园里摘菜。” 华烟也大笑起来,手里的竹筒施水更加卖力一些,院子里的青蛇又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外挪了挪,今天天气不错,可以晒晒太阳。 王堇的手很巧,干起活来也是利索的很,两人一忙又是月余,为这小竹屋忙前忙后,忙的不可开交,王堇这一住也更是忘了当初说只住几天的话了。 王堇决定拜别华烟是因为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做,华烟问其是什么事他却没说。 “你这一走我又是很舍不得,再住一晚吧。”华烟脱口而出后才觉得有些许不妥,王堇倒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下来。 华烟拎壶好酒又在匣子里装了几碟下酒菜,他约着王堇在蛟龙山后,后山有一处凉亭的,华烟坐在那里等着。 凉亭四周有许多芦苇,这凉亭原本实在湖水中央的,后来时过境迁湖缩小了许多,这凉亭便到了湖边,往前走两步就可以看见一艘小木船。 王堇七绕八绕才找到这后山的凉亭,见华烟坐在凉亭之中刚想上前,发现华烟正尝试施法,不知是成功还是失败了看不真切。 “你在做什么?”王堇好奇的问了一句。华烟笑着摇头,指了指石桌山的美酒与美食。 酒过半巡,华烟见王堇有些醉意了才敢开口问道:“我当初给你留的字条,你可细细看过了?” 王堇点点头,道了看过了,华烟继续等着他下面的话,王堇放下举杯有些不解,便问道:“不就是既是少英才,何必青衣女,这句话怎么了吗?” “不对,少了!”华烟猛地站了起来,王堇也蒙了,问了句什么少了。 “少了一句话。”华烟又重复了一遍,看着王堇迷茫的样子,他重复起纸条上的话来:“既是少英才,何必青衣女。与君相见蛟龙顶,我着青衣君持剑。” 王堇反应过来,酒杯也端不住了,这意思不就是说华烟喜欢他吗? “原来你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都知道的。那你也不是来赴约的...”华烟的话还没说完,王堇也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不对。” “什么不对?”华烟有些疑惑。 “我两都是男子怎么会是你着青衣我持剑呢?” “我渡劫成功了便可以幻化成女子。” 王堇笑了,大笑着摇摇头,他道了句:“你以为我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华烟突然脸一红,原来一直不明白他心思的是自己。 “这...这不是于理不合,不过也没关系,很快我就可以渡劫了。”华烟看着江外,“其实我们更早的时候就遇见了。” 他记起乐上一世的痛苦,华烟本是不记得的,只是师父为了让他继续修行,私自点醒了他的记忆。 上一世王堇是女子,死在了夫君的门前,华烟抱着她为她亲自下葬,没想到这一世又遇见了。 记得那一世的王堇说,华烟你看我爬的多高,还是照样遭人唾弃,受制于人,我知晓了这世间根本就不是有权有钱的天下,而是有个爱你的人愿在你身旁守护你的圣地。华烟,我爱他,我爱他。 华烟的心倏忽的疼了一下,他的拳头攥的紧紧的,眸子竟也有几分红了。 “更早的时候,我怎么不知?”王堇问道,“那时的我多大?” 华烟错开视线,笑着答道,“还在襁褓里呢。王堇,你一定要走吗?” 也许下了山我们不会再遇见了,你命中有一劫,我也有,离了这蛟龙山,你我都是在劫难逃。 “嗯,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王堇笑着答话,华烟笑不出来,淡淡答道,“好,我在蛟龙山等你回来。” 此去经年,王堇没有回来,华烟渡劫成功那日拜见了师父。 “你们尘缘已尽,再无变数,请节哀。” “他的命魂已去,不要再多做留恋,你应该放下尘世,好好修炼渡劫成仙。” “我不要成仙,我要他活过来,师父你救救他。”华烟又上前了几步,高僧这才闻到了他身上旁人的血腥味。 “你...”高僧被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挤出两个字孽畜。 他杀了奇允礼为自己心爱的人报仇,他始终不太懂凡人的感情,他们的感情始终很复杂。奇允礼杀了王堇,他必须死。 “痴儿!你要如何才明白,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师父被气得有些糊涂了,“这一世他或许可以为你舍弃生命,上一世他也愿意为他人舍弃性命,于他而言,都是他曾经所爱之人罢了。” “不会的,王堇他答应过我要与我隐居蛟龙山。他答应我的事每一件都会做到。”华烟依旧不死心,脸上已经有泪划过,华烟突然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记起我。” 华烟说的办法就是将他做成乐器,将所有的记忆都封存其中,当所爱之人弹奏起乐响便能想起往事。 “想起来了又如何呢?你也不在人世了。” “有缘自会相见。”华烟又磕了几个响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琵琶声渐渐小了,他放下琵琶,王堇已经是泪流满面。 箐眠沉默,他记起原来幼时是来过这蛟龙山的,也是在这蛟龙山住过的,只不过有一日他们都不见了,他渐渐也离去了,修成人形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蛟龙山。 琵琶不是他娘亲给的,是华烟,他以为是他娘亲。 第三百零九章 寻找钥匙 玉麟城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算不算又一次城灭呢? 城内说不大爷不小,上百条街道小巷,仔细寻过一遍也未察觉到有灵物的气息。 钥匙应该是被密封起来了,只不过不知道落了何处。 洛竹叹了口气,偌大的玉麟城上哪去寻找,离韫玉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 不过是谁拿走了钥匙呢?又是谁杀了离韫玉? 离韫玉身上的伤口是被人硬生生一拳打出来的,天下谁能有这样的本事?难道又和冥界有关?出了这么多事为什么冥界自始至终都不曾真正出面。 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留下追寻的印迹,离韫玉只对两个人的穷追猛打,一个是冥启星君,一个是青榕。 青榕是想要她的再生之力,冥启星君呢? 离韫玉对冥启星君穷追不舍难道钥匙在冥启星君身上,可是冥渊她去过,冥启宫她也去过,如果有钥匙她不会忽略掉。 可冥界也没有。 难道... 她纵身一跃,来到了老乞头的府上,屋舍已经废弃,杂草横生,只剩门口的一个吴府的牌匾,两侧的灯笼都已经破烂。 这是老乞头住过的屋子,他们族人觉得不幸是个凶宅干脆封了起来,门窗上还有到时做法事贴过的黄符,只是也破碎了。 她闭目,食指和无名指在眼皮上划过,感官被放大多倍,尤其是视觉和嗅觉。 她闻见了屋子里的血腥味。 翻墙越过,瓦块被踩得叮当作响,一边走一边掉。 这片院子死过太多人了,她仿佛能看见那个少女手持百鬼刃将院中人全部屠尽。 在翻身而过,来到了一处偏院,院子外有一处血迹。 跳入院中,血迹模糊不清深深浅浅,是个人形,不过有的地方还缺失了。 推门而入,门上的灰尘纷纷掉落,屋内的尘土一下鲜活起来,在阳光中舞蹈。 这是一间书房。 凝神,仔细瞧过了脚印,演练出老乞头常走的轨迹,她走到一处书架前停了下来。 密室的门应声而开,常年失修的缘故,打开的时候咿呀咿呀的,最终也只打开了半扇。 密室里的东西很杂,有珍宝有兵器还有古籍,药草全部摆放整齐在药柜里。 密室里最显眼的还是一个牌位,吴乞之妻雪桦之墓。 香火蜡烛都倒在了一边,抬头看去墙壁上有一根铁钉,想来放的是雪桦的画像。 从屋内退出来,一无所获。 如果是冥启星君拿走了钥匙,凭离韫玉的力量这么多年不可能找不到钥匙,很有可能他给了雪桦。 雪桦只在吴府久居过,会不会她把钥匙还给了已经转世的老乞头,可他们长待的地方不就是吴府么? 人都死了,这无疑不是大海捞针。 冥启星君、雪桦、老乞头、江雪姬,可以确定的是钥匙被他们其中一个藏了起来。 洛竹突然想起风卿墨说过江雪姬本可以不来玉麟城,可她还是来了,她想要提醒他们。 回想起来洛竹也只记得她大开杀戒,这时灵鸟在天空盘旋绕了一圈落在了洛竹肩膀上,是小时的口信。 小时奉命放走了江雪姬,与她接触不短,洛竹询问了江雪姬可有异常,有没有提过什么地方。 小时将那日江雪姬同他说的往事全部告知,洛竹沉默,如果她是江雪姬会把钥匙藏在哪里呢? 玉麟城对她而言并不美好,除了玉麟城她也没有别的去处,如果她是江雪姬她会把钥匙藏在她认为有意义的地方。 玉麟城本是要化为灰烬的,她拎着火把站在城外却没有下手,她留恋的地方在哪里? 许平、云姝、龙念白还有试药童子瞧见了灵鸟都赶了过来,见是洛竹稍稍安心。 “你们找到钥匙了吗?” 众人摇头,洛竹沉思,眼下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一是找到钥匙,二是查清楚离韫玉是谁杀的,尤其是离韫玉被杀,那个人隐藏的太深,离韫玉说他们也是笑话。 “你们先去各界查一下,我去冥界的时候都有谁去过迷踪林,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过。”洛竹思来想去钥匙一时半会也是找不到的,还是先要搞清楚离韫玉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洛竹继续在城中晃悠,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夜,这座城更像一个迷宫,她犹如一个鬼魅穿梭在这座城中。 走到一条巷子的尽头,前面有一个身影掠过,她亮出虚竹剑追了上去。 拐进另一个巷子,地上的青石板凹凸不平,有些硌脚,潮湿的地方长着苔藓。 “洛姑娘。”她回头,封卿追上了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箐眠和柳箐箐呢?”洛竹瞥了眼身后并无端倪。 “柳箐箐睡下了,箐眠守着她,我来看看你。” “哦,你小心些,跟在我身后。”洛竹点头转过身,封卿跟在身后,袖子里的一抹银光乍现. 在刀尖触及到她的衣裳时,虚竹剑已经刺进他的小腹,她依旧背着身,转过身慢慢抽出虚竹剑,伤口汩汩流着鲜血,封卿倒在地上。 要是换个人也许她就信了,让封卿那个木头主动来关心她,那不是开玩笑呢,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封卿的身子逐渐僵直,露出真身,原来是一只猫妖,毛发油亮,浑身漆黑。 修为不够,还是太年轻,大晚上看见个人就敢上,不死你谁死。 洛竹收回虚竹剑,踮脚踩上了屋顶,远处又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上走着,时不时回头悄悄。 封卿? 这些小妖不能换个人变吗?她落在他的身边,抱剑而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洛姑娘?”封卿小心打了个招呼,洛竹回头还真是那个呆子。 “你怎么出来了?” “柳箐箐睡下了,箐眠守着她,我来看看你。” 好耳熟的台词啊,刚刚那个猫妖还是做个功课的,得亏你是后出来的,否则还得送你一剑。 “哦,我没事,你先回去吧...额,算了,你还是跟我在身边吧,跟紧点啊别丢了。” 封卿点头。 今夜是残月,红色弯月挂在漆黑的夜空之中,盖着一层层灰白色云雾,薄云被微风慢慢推着走,不经意间就遮住了弯月。 第三百一十章 地主嘴脸 晓风残月,月朗星稀。 洛竹坐在屋檐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天边。 封卿坐在她身边,咳嗽了一声问道:“你有心事吗?” “有啊,我在想那个该死的钥匙到底藏在哪了。”洛竹琢磨许久也没能琢磨出钥匙到底藏在哪里了,被扔了被偷被抢也不一定的。 “那把钥匙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洛竹偏过头问道:“你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哪呢?” “卧房、身上也可能交给信任的人保管吧。”封卿如实告知,继而问道:“你呢?” 卧房身上都没有,信任的人都死了,洛竹苦恼假设着,要是她可能会放在身上,也可能交给风卿墨,或者放在每天都能看见的地方。 每天都能看见的地方,那不还是吴府吗? 吴府来来回回搜了不下十遍,什么也没有,再搜下去就是帮吴府打扫卫生了。 时间过去的太久,感知力也不行,整个吴府就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宅子。 洛竹一拍大腿,不会藏在江府了吧! “走,我们去江府看看。”洛竹拉着封卿就往江府赶。 江府的宅子当初被充公,又被赏赐给旁人,江府如今住着新人,门口的小厮睡眼朦胧打着哈欠,手里拎着灯笼和木棍。 巡逻的家仆每个屋舍院子的小道都会走上一遍,除了西厢房大门紧闭,连个灯都没有,为了防止人误入还在门前立了大木牌,此院闹鬼。 闹鬼。那她更要看看了。 刚进院子果然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封卿更是直接打了个哆嗦,这个地方阴冷潮湿,活人住久了也要住一身病出来的。 屋内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烛焰是正常烛火的三倍,还有继续升高的趋势。 洛竹懒得搭理一剑全给砍灭了,蜡烛熄灭的同时,一个白色的身影趴在地方蓬头散发往院外爬去。 “啊!”洛竹大叫弹出好几米缩在封卿身后,她果然还是避免不了害怕这些。 “起来说话!否则我一剑砍了你!” 那魂魄知道洛竹是惹不起的主连忙站起身,站起来好像更吓人了,舌头耷拉的老长,黑发遮住了面容,看着就像脑后长了个舌头。 “你认识江雪姬吗?” 魂魄木然摇头。 “不认识?她长这样。”洛竹化身成了江雪姬的样子,仔细打量着魂魄的反应。 她再摇头。 “老乞头呢?”她又变作老乞头的样子。 依旧摇头。 “你叫什么啊?你知道什么?” 她像被定住一般呆滞缓慢的摇头,洛竹顿时心塞,这是出师不利碰见了个神志不清的。 洛竹拂袖一阵风吹来,扬起了女鬼的秀发,女鬼缓慢抬头洛竹张大了嘴巴。 她的额头肿的很高,结了一块血痂,抬头幽怨的看着她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江雪姬。 江雪媚? 洛竹被脑子里的想法惊呆了,轮到她木然的看着她微微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她应该早就往生了才对。 “江雪媚?”洛竹试探性唤了句她的名字,她是早就不记得了,茫然的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好像变成魂魄之后还受到了刺激,也受了严重的伤害。 洛竹开始渡引灵气给她治疗,慢慢她的眼眸清亮起来,行动也不似之前那样缓慢,洛竹将她的舌头也给收了起来,血痂掉落,恢复了年轻貌美的容颜。 这样开起来舒服多了。洛竹由衷感慨。 “江雪媚能记起来了吗?”她再次问道。 “你认识我?”江雪媚错愕抬头,随即欣喜摸摸自己的脸,“我好了!” “我认识你妹妹江雪姬,她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者有特别的地方。” 江雪媚摇头,洛竹气得想打人,这跟神志不清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那你死后发生了什么呢?这句话洛竹没有问出口,好像有些不太礼貌,她施法感知着江雪媚的记忆。 江雪媚撞死在院中,形成魂魄是已被屠城之后,四周一片漆黑,鬼差陆陆续续将城中人的魂魄带走,遗落了她。 那时她被塞进了城墙里,和老乞头一起。 后来江雪姬回来了,徒手扒开城墙,将她和老乞头被迫立好坐在城墙之上。 江雪姬举杯,一饮而尽。 她是害怕江雪姬的缩在城墙里没敢出来,直到江雪姬再一次离去,后来她回了江府,江府已经被人居住了,她就一直在西厢房游荡。 也有道士和得道高人来为这个屋子驱邪,不过也就几日安生,等那些道人走后她再出来。 换谁也受不了这样反复折腾,最后江府干脆就将西厢房闲置了,井水不犯河水。 江府来来回回换过几个住户,但是这个习惯一直被保留了下来,她就一直委居于此。 “为何不入轮回呢?”洛竹有些纳闷。 “我...我想等雪姬一起。”江雪媚吞吞吐吐的说道。 不是,轮回还有结伴的啊?江雪媚也察觉到自己语言上的惊人之处,解释道:“我还有个东西想给她。” 会不会钥匙也藏在那呢?洛竹来了精神,“在哪?能给我看看吗?” 江雪媚应允,前边带路去了,洛竹走了两步发现封卿还保持刚刚站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嘿,走了!”洛竹拍拍他的肩膀,封卿倒了下去。 这...这是吓晕过去了。洛竹扛起封卿追了上去。 江雪媚一直往前走,穿过巷子就去了城外,一直往东边去,东边是农户的田地,大都是水田。 穿过水田又往山上去,山顶有一所小寺庙,接近山顶的后山有一片许愿林。 许多散客在树上挂签许愿,大户人家是直接买下一棵树,那一整棵树都归人家了。 她在一根树桩前立定,呆呆看了许久,仿佛看见了曾经这棵树生机盎然的样子,又好像只是假象。 这棵树是枯死的,只留下了树桩,洛竹徒手拨开地上的落叶,泥土的暖热传来。 洛竹变出一根小锄头开始刨开树根,刨了一会封卿挨了一脚,惊醒过来,手上就被塞了跟锄头。 “细致些,别挖坏了土下的东西。”这语气活脱脱地主的嘴脸,封卿缓过来,嗯了一声开始锄地。 看来还是没反应过来,不要吓傻了才好。洛竹双手握住树桩用力一提,整个树桩都被拔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土下的东西 黑灯瞎火,洛竹带着封卿偷刨寺庙的土地着实有几分世风日下人的意味。 叮的一声,锄头磕到了瓷器的声音,扔掉锄头两人埋头扒拉土里的东西。 一个酒坛。 在扒拉,底下的酒坛全部扒拉了出来,一共十个。洛竹和封卿身上脸上都是灰土。 洛竹脸颊抽搐了一下,“你要给她的东西不会就是酒吧?” 江雪媚伸手想碰触酒坛,手从酒坛上穿了过去,洛竹叹了口气开始一个个拆封。 酒埋了很久,一开盖酒的醇香扑鼻而来,一坛酒发酵酝酿的只剩下半坛,若是好酒的闻了铁定得丢半条命。 连开了三坛都是酒,直到第四坛,一开盖引入眼帘的是红通通的绸布,小心拿出来打开绸布,里面是一件红色的嫁衣。 针脚细腻,配色亮丽又大胆,用上了近二十种绣线,却也不觉得花哨,恰到好处的奇特和隆重,绣着的凤凰都用金色的绣线将边叠绣了一遍,好似真的凤凰困在了衣服上。 整件衣服放在手里又轻又软,下摆坠了珍珠也不觉得有多沉重,每颗珍珠都差不多圆润大小,领口的珍珠最大,上衣内侧还绣上了百年好合四个字。 “这是你送给江雪姬的?”洛竹问话的声音小了很多,江雪媚点头,见衣服完好长舒一口气,“我绣了很长时间,不给她总觉得对不住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 封卿已经撬开了剩下的酒坛,将最后一个酒坛递给洛竹,“你看这个。” 酒坛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衣物发簪还有风车,放在木盒里已经蔫掉的花瓣,还有药渣,酒壶... 一封书信放在最底下,上面写着江雪媚亲启。 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江雪媚我重要的东西都在这了,全部送你好好珍惜哦。 江雪媚笑了,露出洁白的贝齿,又似乎觉得不妥闭上了嘴巴,脸上的笑意仍是不减。 洛竹不死心,将酒坛里的东西悉数拿出来,颓丧的坐在了地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那个钥匙长什么样啊?”封卿忍不住问了一句,洛竹嘴角慢慢张大,这个...应该和其他钥匙没什么区别吧。 “这里有哪些是老乞头送给江雪姬你知道吗?”洛竹炙热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江雪媚。 江雪媚看了一眼,指了指一个酒壶一个帕子还有那封书信,“除了这些都是。” “这个好像也不是。”她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指着一个黑疙瘩说道:“这个好像是老乞头的,我记得他说这是他的一位故人送他的。” 洛竹仔细瞧了瞧那块黑疙瘩,像个煤块,分量不轻,握在手里微微发冷。 这个玩意要是钥匙就算摆在离韫玉面前他应该也是认不出了吧,别说他了就算是神老也认不出来了。 没有一丝灵性外露,还有裂痕,就像一个摔碎了的硬煤块。 “你记得他说过叫什么了吗?” “雪...雪...不记得了。” 洛竹哑口无言,这也是有可能的,将那块煤块收进袖子,看了眼天色,也快要天亮了。 “雪姬不会回来了对吗?”江雪媚突然说道,洛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江雪媚反倒坦然,“那麻烦你将这些都烧给她吧。” “诶...”洛竹还想说些什么,一声鸡鸣响起,江雪媚的身子逐渐透明。 黑色的天空从东边撕开一道裂缝,柔光从裂缝照射进来,周围的黑暗逐渐褪去,迎来的新的一天。 寺庙的僧人起来了,走进后山如厕远远的就瞧见了一个大窟窿,冲过去一看果然是个大窟窿。 只听见山上响来怒吼,“哪个不要脸的在我后山挖了这个大的窟窿!还踩死了我的秧苗!” 嗯—昨夜走得太匆忙,慌乱中就无心踩死了几排秧苗。 洛竹对着山上深鞠一躬。 江雪媚和江雪姬的东西她都拿回了吴府,将吴府好好打扫了一番,在雪桦旁边立了三个牌位,又看了眼封卿,为难的问道:“风叔叔的牌位要立在这里吗?” 封卿一头雾水,洛竹没敢擅自主张,只立了三个牌位,美酒除了倒了些出来祭司,其余的全部埋进了吴府的树下,嫁衣和物件全部在牌位前燃尽。 打扫干净的吴府像只是主人暂时离去一般,府中上下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箐眠和柳箐箐也来到了吴府,当箐眠问起进展时,洛竹掏出了袖子里的“煤块”。 “就这吗?”箐眠接过一看,“这个我好像在哪见过。” “你见过?在哪?”洛竹懵了,这玩意还是批发的吗? “蛟龙山。” ...... 那日。 琵琶声渐隐,王堇放下琵琶后记起了往事,他喃喃道:“我没有回去。” 王堇和华烟沟通后并未离去,他本以为此生是放不下仇恨的,可华烟让他愿意舍弃。 折回山上的途中有人拦住了他,他已经记不清那人的长相了,出招很快,带着斗笠穿着蓑衣,是四大刺客之一。 那人一脚将他踢下山崖,其实华烟也没错,奇允礼雇凶,当一颗棋子不再受其摆布还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消失在世上。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入轮回的,有很多就只是这样来过这世上又消失罢了。 就是这一口气的不甘心,他编织的美梦入了冥渊梦境,他阴差阳错成了无数颗星星中的一颗。 冥启星君拿到钥匙之后想过很多,唯独没想过将钥匙还回去,他曾将钥匙藏在他一手筑造的冥渊之中,藏匿在万千星河之中。 直到他开始遇到危险,他也觉得自己不一定有能力护好这把钥匙。 他将钥匙一分为二,半块成就了王堇和小冥,另半块送给了雪桦。 王堇是有心愿未曾达成的,喝下孟婆汤后还是不甘心,他心心念念有一人在蛟龙山等他。 带着这份执念他重新回到了蛟龙山,只不过物是人非。 执念已了,归散于尘世,那把琵琶弦断琴裂,他抱着琵琶坐在门栏上,在微风中逝去。 王堇不再是王堇,重新变回小冥,箐眠觉得不公平,为何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他想起了冥渊的星空,不寒而栗。 第三百一十二章 烟尘一样消散 那片星空变得凄美和荒凉,于是他带着离韫玉去了冥渊,事实上离韫玉许诺他的也做到了。 箐眠突破了体内的封印禁制,修为突飞猛进。 可他低估了离韫玉的欲望,他本以为离韫玉只是想要冥渊,却不知他一直在找什么,没找到便动了毁了冥渊的心思。 箐眠第一次出手阻拦也是那一次认清了离韫玉的本质。 追悔莫及,箐眠带着小冥去寻了洛竹,想告诉洛竹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说离韫玉骗了他,可是带离韫玉去冥渊的是他,和他做交易的也是他。 虽然最后后悔的也是他。 离韫玉不是没有想过钥匙可能在雪桦那里,可惜在雪桦身上并未发现钥匙的痕迹。 他哪里知道冥启星君将要是一分而二,又加以掩盖,和当初的模样形态截然不同。 再者这可是星君所赐,就算是个煤块她也觉得十分宝贵,她只是个小仙子要是被人知道收了星君的礼物,那不是找死吗? 雪桦是不敢拒绝也不敢收着的,星君脾性难料,万一哪天他反悔了也不是没可能,于是她将这半块钥匙偷偷藏在了冥启宫殿中央的莲花灯里。 旁人都不喜来这冥启宫,连大殿也是不愿进来的,她每日都要来换灯盏,再看看冥启星君送的东西在不在。 星君被贬凡间转世成为老乞头之后,雪桦来寻他,问他记不记得冥渊。 老乞头自然是不记得,雪桦将煤块穿成项链送给了老乞头,因为她记得星君说过,这个很重要,也可以护她周全。 星君成了凡人,寻仙问道无果,雪桦想着这个送给他可以助他修行,也算是物归原主。 老乞头嫌弃这个长得丑一次也没戴过,收起来扔在了密室中和那些破铜烂铁放在一块。 一直到雪桦化成血水,此生不复相见,老乞头才发现身边都没有留下雪桦的纪念。 只有她让他补全的画像和这个煤块。 煤块放在盒子里,又放在了牌位后面,平日里是见不到的,江雪姬看雪桦画像分神无意中发现了。 想着藏起来等老乞头哪天发现了再还给他,这一藏就再也没有还了。 相互亏欠的又或是相互弥补的都成了云烟,好似石块落入河中,彼此都来过世上又和缥缈的烟尘一样消散。 阴差阳错也好,造化弄人也好,离韫玉也像个笑话,苦苦追寻多年,一直追寻未果,在他的眼皮底下一次又一次溜走。 他算计的再多,也不及这巧合。 ..... 听完箐眠的话,洛竹重新打量了眼这块煤块,这不是真的是钥匙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小冥就是钥匙,最后小冥回到了冥渊的那片星空。 “箐眠你跟我一起去冥渊吧。”洛竹又扭头看向柳箐箐,“你和封卿留在这里可以吗?” 柳箐箐点头,“可以,你放心吧,我会看好他的。” 洛竹一脑门的黑线,我是这个意思吗? ..... 冥渊。 踩在草地上溅起一地的花瓣,冥渊就像一大片星空,荧光点点,置身星海自己也成为了一颗星。 “箐眠,我能信你吗?”洛竹站在冥渊上突然问道。 “能。以前是我糊涂不该信了离韫玉的鬼话......”洛竹打断他的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可你也从未在我面前展示过你真正的实力。” 箐眠一愣,洛竹继续说道:“我的行踪隐秘没留任何痕迹,连许平都找不到我,可你找到了,而你来了之后殷簌离紧接着也来了。” “你觉得是我?”箐眠抿了抿唇,“我箐眠敢做敢当,殷簌离的事情与我无关。” “那么你找我的事呢?”洛竹轻笑,“你不敢说,因为你也是冥界的人,你可能也恢复了冥界的记忆,神老说过,我不是第一个,却希望我是最后一个,也就是说离韫玉不死,我不幸身亡也还会有你或是其他人去执行。” 箐眠沉默了,这是一种默认,他此时才明白为何洛竹为何要支开旁人。 “那仅仅只是镇冥塔的钥匙吗?”她突然又问道。 如果只是镇冥塔的钥匙倒是不足为惧,冥界和离韫玉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只怕里面又藏了秘密,这不就是冥界一贯的作风,这一次怕是连许平也不知道。 “是轮回之钥。”箐眠没有隐瞒,“有这把钥匙可以改变轮回,我曾经没有冥界的记忆,是神老替我恢复的。” “是恢复还有填塞进去的记忆呢。”洛竹摇摇头,“谁知道真假呢,离韫玉死后我更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一个成为神尊的人一夕之间所有的信念都毁了,变得绝望,谁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这个世界就像一场游戏,有人告诉你规则,你要遵循规则才不会被淘汰,为了让参与的人相信就要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谎言的最终目的就是那把钥匙吧。”洛竹望着从断崖上倾泄而下的星河。 箐眠犹豫还是说道,“如果世间是场游戏,还是有很多人沉迷其中,所观所感所见都是活生生的滋味,是刻在骨子里的,为了让这场游戏继续下去,不要让这个世间的秩序混乱才是正确的。”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洛竹深吸一口气,问道:“杀死离韫玉的是谁?” 箐眠脸色一僵,变得很难看,明显他是知道答案的,洛竹自嘲的笑笑,她知道箐眠是不会说的,她继续问道:“是你吗?” 他坚定的摇摇头,洛竹又重复了第一次的问题,我能信你吗? “能。”箐眠没有犹豫。 “轮回之钥合成要费时费力,待我找到之后,不能让人打扰,我需要你替我护法,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 “好!”箐眠一口答应下来,洛竹才露出久违的笑容,初见他时还是一条小蛇,可以化身男子和女子,可以是倾城绝色的公子亦可是妖娆妩媚的女子。 现在又多了个冥界的身份,可无论怎么变,他都是那个箐眠啊。 洛竹点点头,顺着星河逆流而上,在万千星星中开始寻找小冥的踪影。 星空的星星实在太多,长得也大多相同,洛竹只记得小冥大概飞升的方位,一颗颗仔细辨认找的眼睛的花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生死何惧 要想藏匿一样东西在星空中免不了要用到阵法,洛竹瞅的眼睛发晕,用指尖比划着连线。 沉声念口诀,尝试了一遍又一遍,都是失败的。 躺在草地上,她望着漫天星空就想起了冥启宫的星空,几乎一模一样,洛竹突然想起了星君送给雪桦的十二幅星图。 “原来如此。”洛竹不禁感叹星君的聪慧,没有见过星图的人想破了脑袋也拼不出这阵法。 洛竹凭借记忆开始绘制星图,十二幅星图绘制起来十分麻烦又费时间。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头晕脑胀,脖子仰看星空也有些发酸,还剩最后一幅。 洛竹坐下调息,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待自己气血通畅之后开始绘制最后一幅星图。 最后一幅星图绘制结束,整片星空发出耀眼的光芒,紫色的亮光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剩下的半块缓缓从星空之中落入洛竹掌心。 整片星空又恢复成原本模样。 “箐眠!我拿到了!”洛竹朝着断崖下大喊,顺着星河而下,踩在星河之中。 箐眠立即迎上来,看着两块煤块不住的感慨道:“没想到这煤块还真的是钥匙啊。” “你去寻许平和云姝,找个机会偷偷带他们来这里。”洛竹吩咐道,这个时候她只信自己。 箐眠应了下来,离开了冥渊。 洛竹重新回到星河上,开始拼凑轮回之钥,除此之外她还要借助这个钥匙用一下。 她将两块半块钥匙拼合在一起,开始闭眼打坐。 她的体内始终缺少一魄,对她身体没有大碍但是实属不该,她如今十分清楚,她不是云姝也不是青榕,而是洛竹。 即使有各种巧合,她也不是她们,但是她的体内有云姝的残忆,这更像是一种执念。 她不知道哪个执念是什么,她只知道这份执念阻碍了她的修行,以至于和离韫玉相比也要斗得两败俱伤,她需要更纯净属于她的身体。 云姝的记忆慢慢被抽离,洛竹的意识开始模糊,她像是进入到了云姝的执念之中。 那段她好像和风卿墨认识又很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轮回入须臾山是真,被关押是真,牺牲自我是真,封印残魄是真,只是依偎在风卿墨身边对话好像却变了。 一灵一兽在须臾山顶山,云姝教风卿墨写字,一笔一划写着云姝。 “你会写字了以后要记得帮我多写些名字,我怕有一个人会忘了我。”云姝在布上认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还挂上了铃铛。 每一日写上许多,选出最好看的一个再系在树上,挂上铃铛,风一吹铃铛便叮当作响,她希望他能听见,听见了就能看见,看见了就知道她还记得。 她不能写他的名字,万一被发现会连累他,写自己的旁人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她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他。 不过只是一时的,她知道有一天她会忘记他,从慢慢忘记他的名字开始,最后是面容,在最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包括她自己。 她需要有一个人帮她记得,就算有一天她忘记了也没有关系。 那些写了废弃的,手一扬便吹落山中,在山间飞旋舞蹈变成一片片红枫叶,落满了枝头。 总有经过的人说这座山真奇怪,一棵枫树也没看见,却经常在地上看见枫叶。 她能记得多久便活多久,不记得了以后就也不是她了。云姝是这么想的,不记得了之后身体是身体,再活过来也是另外一个人。 风卿墨还未成形,打着哈欠被云姝折磨着看她写自己的名字,有时候兴致勃勃的想给他讲故事。 往往都是这样开头,“我以前是个很厉害的人,会耍枪,还...还能打水鬼,有一个爹、一个娘、一个弟弟...” 说话的方式听上去有些滑稽,这些是她每天都要念上很多遍才不会忘记,慢慢的她记得的更少了,最后每天都要问风卿墨,“为什么我们要来山顶?为什么要写这两个字?” 风卿墨每次都要翻个白眼,指指名字再指指她,这样她就能明白这是她的名字。 云姝封印须臾山后消散了,她就像个容器,洛竹被重新塞了进去,入了轮回再次成为一株洛阳花。 云姝消散了而残魄还在就是因为洛竹体内有这些记忆,她在等,一直在等一个人发现她在生命里能够记得的时刻,一直记得他。 即使她自天地来,归天地而去,只要她记得就不会忘记他。 剥离了云姝的记忆,洛竹睁开了眼睛,浑身大汗淋漓,许平在星河下望着星河之上,眼角的泪划过。 她骗他说她的名字叫姜齐被发现的时候,大方的告诉了他,我叫云姝,记好了别忘了。 他笑着应答不会忘,这个名字好记的很。 “我倒不是怕你忘,我是怕你叫混了,毕竟你叫了许久的姜齐。”云姝打趣的说道,想了想又笑道,“你要是唤错了就罚你把雾川河岸最大的一棵树上,每个分枝上都挂上我的名字吧。” 可许平从来都没有唤错过,她哪里知道他会在心底默念好几遍她的名字,云姝云姝的念顺溜溜的才不经意般唤她一句云姝。 她总是笑嘻嘻的大声的应一句诶,两个人眼神相对,脸上皆是笑意。 许平跪在星河之中。 “看淡尘世,生死何惧。”云姝的残魄望着星河之上,又笑道,“这娘们还挺厉害的。” 云姝的身体和残魄慢慢化作点点星光,升向漫天星空。 许平失了魂般跪在星河里,浑身衣衫湿透,泪止不住的落在星河中,他隐忍的太久太久。 他真的好想好想和云姝说句话,再见她一面,再抱她一次,他可以随她生死与共,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告诉他,希望他可以有一天看见她想看见的景象,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就是这句话在他心里成为重担又成为活下去的希望。 箐眠站在一旁看着跪在星河里的许平,又看了眼星河上,他看不见洛竹,而远处几根银针朝着他们身后逼近,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气势。 第三百一十四章 神秘女子 箐眠最先反应过来,袖中掏出两柄弯刃将银针砍向别处,银针在地面上整齐落成一排。 许平也反应了过来站起身来,铁棍早已握在了手中,今日无论谁来都别想好好的走出去。 星河上的洛竹听见了动静,收回轮回之钥,纵身一跃落了下来,在星河落定。 暗处走出一女子,戴着斗笠,穿着一身黑色束身衣,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遗,长发全部挽起,斗笠垂着黑纱,丝毫看不清面容。 她双手放置背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丝毫不惧他们三人,洛竹只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就笃定离韫玉是此人所杀。 她最先看向箐眠,冷哼一声,又看向许平和洛竹,目光最终在洛竹身上定住。 “钥匙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她的声音经过处理。 这个应该是她认识的人。洛竹心想道,这个身高体态,也有可能是做了隐藏。 “我有一个问题。”洛竹问道,“你为何要杀离韫玉呢?” “替天行道有何不可?”她反问。 洛竹看不出她的实力,既然能杀得了离韫玉一定有神器相助,实力应该也在神尊左右。 打造神器要耗费的可不是普通材料,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离韫玉的离玉剑是神器算是神品,她的虚竹剑也是神品,那说明她手上有神品的器刃。 “钥匙给了你之后呢?你要把钥匙带到哪里去?冥界么?”洛竹继续试探。 她顿了一下,沉声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既如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很明显她是不想动手的,洛竹亮出虚竹剑开始试探她的虚实,只要她的招式上露出了破绽,那么洛竹就能知道她是谁。 虚竹剑一挑,一道白光气势如虹朝她飞去,她没有接纵身一跃避开,许平上前给了她当头一棒,她抽剑挡住。 这剑洛竹不曾见过只是普通的玄铁剑,洛竹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剑砍了下去,她立即翻身手里的剑缠在了许平的铁棍上,整个人借力飞起,避开洛竹的一剑。 洛竹的速度极快,顺势照着她的剑砍了下去,松开了长剑,长剑被砍了两截,落在了地上,她意识到不能再这样防守,幻化出神鞭。 鞭子抽在地面上,所到之地花瓣漫天飞舞,地上明显一道凹陷,她的长鞭瞄准了洛竹的脖子。 洛竹也不恼砍出两道剑气化解了这招,她的招式过于保守,比较倾向防守,而且对于许平居然比对她有更多的手下留情,她也料定了箐眠不会动手。 那么只可能是一个人了。 “龙念白?”洛竹唤了她的名字,即使她隐藏的很好,洛竹还是感觉到她的肩膀耸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许平一棍挑开了她的斗笠,斗笠掉落,她立即遮住面容,为了保险她已经挂上了面纱,可她还是怕他们认出来。 长发顺滑披散而下,龙念白心虚的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全然忘记自己还带了一层面纱,这一战她落荒而逃。 洛竹总算是明白了离韫玉为何会那般了,龙念白是白纤纤的女儿,现在不过是还未成年的青鸾神鸟。 而她可以打败他,就像离韫玉费劲心思想要得到的,回过头发现还不及一个丫头,他的努力就像个笑话。 离韫玉寒心的不是龙念白,而是以后也许会有更多的龙念白,他的努力不过是一点点的上天眷顾。 这样的他怎么会成功,他消灭不掉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强,然后打败他,先是冥启星君,再是洛竹,最后是龙念白。 就像他和别人豪赌,最后只他一人当了真。 事实上,离韫玉遭受的比这更惨。 龙念白打听到离韫玉在迷踪林后,只身一人就去了迷踪林寻他,那时的他还很不可一世。 他坐在高高的枝头上俯瞰她,觉得她弱小,觉得她可怜,她在乎的人何尝不是被他一个一个亲手带离她的身边。 她的父亲、娘亲更是被他亲手杀死,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掉,到头来青榕也护不住她。 “小东西原来你还活着。”他笑着看着她。 龙念白看着他面若冰霜,眼里只有喷薄而出的恨意,就是这个人害死了所以她在乎的人,而他现在还在这里好好的活着。 “我来送你下地狱。”最后三个字她咬的很重,离韫玉听了扶着树枝大笑不止。 洛竹都没办法杀死他,这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办法?离韫玉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他好意的提醒道:“小东西,那你得先要有我这样的实力还要有一把神器。你知道神器是什么吗?可不是你那破铜烂铁就能滥竽充数的。” 神器要集天地灵气,还有稀世的矿石,最主要的要有极光,知道收集极光的只要他和青榕,青榕已经逝世,极光也被毁坏,这世上不会再有神器了。 龙念白看着他也笑了,她觉得眼前人也很可笑,“那你敢让我打一拳吗?” 离韫玉来了兴致,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你不信啊,离韫玉你太狂妄了,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你有多可悲。”龙念白补充了一句,“若是我一拳没能伤了你,我就自刎在你面前。” 离韫玉哈哈大笑,他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疯了,“好,我就在这不动,看你有几分能耐。” 龙年握紧了双拳,踩了一下树干冲了上去,一拳对准了离韫玉的胸口,只听得叮的一声,打在了竹笛上,同时离韫玉的脸色大变。 那一拳穿透了竹笛结结实实落在了他的胸膛里,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疼痛。 那一拳像一团火,他是铁块,身体被熔化了一个大洞,他伸出竹笛去挡是花了八成的功底的,她却可以打穿竹笛并穿透他的身体。 毫无疑问她是有神器的,神器就是她藏在掌心的发簪,这是青榕送她的生辰礼物。 她笑着揉揉她的头,半开玩笑的说也许她会用到,又希望她不会用到。 这根玉簪可不是寻常簪子,就是做成了神器,可以幻化成任何兵器,不用了就插在头上当发簪用。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这不可能 极光的确不能再采集了,可有个地方本就是极光,魔界的玄光镜不正是青榕放上去的么? 取走了魔界的极光,只不过魔界自此没有星辰没有孪月。 龙念白被关押后知道了许多离韫玉干的好事,祁纤晩是最喜欢这样折磨别人的,把伤害他人的事情在别人临死前再通通告诉他,这样痛苦百倍,她也更快乐。 龙念白突然就明白了自己身上的重担,也明白了青榕同她说的许多话,有很多当时她不明白罢了,后来明白了就要努力做到,给他们报仇。 她要去冥界,她的气血不通,遍体鳞伤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活不了多久。 偶遇许平是她故意的,她知道许平是冥界使者,许平也不会弃她不顾,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让芸娘代替她会北海,而她要去完成更大的事情。 这不也正印证了神老的那句,总会有人能收拾他的。 她出现了,离韫玉也傻了眼。 “这不可能。”他望着胸膛的血洞,试图用再生之力修复,可这一拳是硬生生将他的再生之力变成的他的痛苦。 再生之力修复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这个洞无法修复弥补,造成离韫玉无时无刻不再忍受痛苦。 “这不可能。”他又重复一句。 龙念白怎么可能毫无征兆的成为神尊,成为神尊对于六界而言是多大的事情,就像洛竹成为上神也有雷劫,也有征兆。 龙念白看着他笑道,“你知道我怎么成为神尊的吗?我不过去了趟冥界而已。离韫玉你自命不凡,你又哪里知道你不过是这场游戏里的一个玩物,你的算计和努力在他们眼里不过只是一场玩笑。” “也许你可以更厉害更聪明,可你追究逃不掉被制裁的命运,总会有人比你更年轻更厉害更聪明,你又能撑到几时呢?就算你辛苦活了几千年,或许是上万年吧,你也挡不住我一拳。”龙念白继续说道,离韫玉的脸上煞白,不知道是伤口疼的还是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所有人都比你有先见之明,只有你蠢钝如猪痴心妄想,你暴戾成性自以高高在上,你依旧是泥地的上不得天面的蝼蚁。” 龙念白的依旧两个字刺激到了离韫玉,他恶狠狠看着她,那是时刻保持形象保持笑意的离韫玉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表情。 他瞪着她恶狠狠说道:“我杀了你在乎的所有人,我还要继续杀下去,让整个北海给你陪葬!” “这不正是你的可悲么?你连个在乎的人都没有,同样,也没有人在乎你。” “你这一生得到了什么呢?”龙念白毫不留情的嘲笑道,笑着看着他,她每句话都是仰视他说的,可看上去是深入骨髓的嘲笑和侮辱,离韫玉从树上落了下来,如同失去了翅膀的雄鹰。 “这不可能。”他还在重复这句话。 龙念白已经离去了,迷踪林只剩他一个人。龙念白的那句你这一生得到了什么呢在他耳边不断重复回响。 离韫玉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这一生他得到了什么?如果是地位如今什么也不剩了,修为还不及一个未成年的丫头,在乎的人也被他亲手推向死亡。 他这一生什么也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 洛竹来找他时,他的眼眸里才恢复了些许生机,得到轮回之钥他就可以掌控六界,可钥匙不在冥界,洛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慨。 他想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这样,于是他选择了隐瞒,他想看看有一天洛竹发现龙念白这个丫头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他们受尽苦头的东西会怎么样。 很显然离韫玉是对的,洛竹知道是龙念白杀死离韫玉的时候非常震惊,又不得不接受。 当结果摆在面前,只能选择接受。 洛竹面临了许多次这样的无奈,她无可奈何又坦然接受,她是不知道龙念白是怎么获得这些的,又是怎么和冥界扯上关系,是龙念白利用了冥界还是冥界利用了龙念白呢? 又或者冥界制造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洛竹没有心思想这些,她明白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都想要她手里的轮回之钥。 她不可能一辈子看着这个钥匙,现在能护得住,以后呢? 成为众矢之的的后果就是没有好下场。 她要有自己的打算,首先先将风卿墨拉到阵营之中,她知道只有他会无条件的信她,保护她。 轮回之眼组合要将碎片全部拆分,再重新一一拼合,算算时间,她可能要花上一天。 许平在星河下给她护法,箐眠则要把柳箐箐和封卿也带过来,万一龙念白起了歹心,不得不防。 好在龙念白不知道封卿和柳箐箐的存在,被带过来也很顺利,洛竹一个人闷声坐在星河上开始拼合轮回之钥。 拼合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为何当初冥启星君不把钥匙直接交给冥界,而且冥界没有这个钥匙,现在的轮回是怎么进行的呢? 神老偷的到底是镇冥塔的钥匙还是轮回之钥呢? 洛竹拍拍有些头疼的脑袋,没有一个好东西,也没有一个讲真话的。 先拼出来再说。洛竹决定了,拼出来之后借助轮回之钥的力量将风卿墨恢复,对了她还没问风卿墨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多事之秋啊,洛竹由衷感叹。 轮回之钥的碎片太相近了,洛竹拼了一天一夜,最后一块碎片放上去大功告成。 洛竹忍不住吐槽,她一直以为是个钥匙的形状,拼完以后才发现是个圆形。 她看了眼星河下面,拼完了轮回之钥龙念白应该就快到了吧。 洛竹跳下去和封卿对立席地而坐,给他渡引,封卿起初不太适应,逐渐可以吸收轮回之钥的灵气,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许平和箐眠站得笔直生怕龙念白一个不小心就回来了,就在渡引的时候,另一股力量正在悄悄干扰着洛竹,她想开口,可是正在渡引她不能分神,只好以一己之力对抗。 洛竹忍不住骂道,那两个憨货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不对劲。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再见龙念白 柳箐箐瞧见了洛竹的不对劲,小脸煞白,许平和箐眠以为是渡引的作用。 “你们看她额头都出汗了。”柳箐箐有些担忧的提醒到。 许平立在她身侧开始给洛竹灌输灵气缓解她的不适,箐眠好像看见了远处有个黑色身影一掠而过。 “她来了!”箐眠有些紧张。 还差一点点,洛竹默默记着时间,柳箐箐焦急的朝四周看去,除了大片的花朵什么也没看见。 龙念白藏身星河之中,正慢慢逼近他们。 “龙念白,你出来吧。”许平停止输送灵气,一铁棍立在了地面上,激起花瓣。 龙念白装作没听见,趁机化作一片蓝色的花瓣慢慢靠近洛竹,距离一公分的时候洛竹突然睁眼,拎起虚竹剑就劈砍过去,龙念白侧身避开落在地面上现出原形。 封卿也醒了,他站起来亲昵又自然的搂过洛竹,洛竹就知道她相公回来了。 “相公。” 风卿墨化出一柄长剑半开玩笑道:“就是她欺负你吗?” 被认识出身份后的龙念白没有遮掩,穿着她平日的衣服,也没有戴上斗笠,面容清秀还略微有些稚嫩。 “你是要唤我一句风叔叔的,这位是你嫂嫂。” 洛竹抬手打了他一下,乱说什么呢,这都什么时候了,风卿墨笑而不语,龙念白的脸刷的就红了,像是气得。 这个嘴啊真的是能气死人。洛竹由衷感叹。 “所有的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让我猜猜你和冥王做了什么交易呢?你成为神尊靠的可不是一点点修炼累积的,你的根基不稳,会遭到反噬,用的多了有性命之忧。”风卿墨看着龙念白继续说道:“所有冥王让你拿回轮回之钥作为交换帮你剔除体内修为或者帮你稳固是吗?” 龙念白惊恐抬头,他猜的都是对的,风卿墨瞧见了她的反应点点头,“冥界早就乱了,你不过也只是棋子,我们斗得两败俱伤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我为何要信你。”龙念白瞥了一眼许平又挪开视线,许平于她有救命之恩,是他不辞辛苦将她背在竹篓里,几次生死弥留都是他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是你风叔叔啊。”风卿墨盯着她又道:“再者我们这多人跟你打不是欺负小孩吗?” 洛竹、许平、箐眠三个人她都没有胜算,再加上风卿墨她必败无疑,风卿墨说的没错,体内的修为不是她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每一次她动用都要遭受巨大的反噬。 风卿墨顿了一下,“我们一起去趟冥界如何?” 洛竹蹙眉,入了冥界轮回之钥不知是不是有去无回,龙念白沉思,她只答应过冥王将轮回之钥带入冥界,可没说是亲自带过去啊,她带过去了冥界有没有能力留下来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行!” “不行!” 龙念白和洛竹几乎同时说道,两人四目相对又萌生了几分杀意。 “冥界疑点太多,我们了解的太少,贸然进入冥界就是置身险地。”洛竹立即拒绝。 风卿墨放在洛竹肩膀上的手加大了力度,洛竹深吸一口气,“要去冥界也不是不行,我们从临海进入冥界。” 入了临海要先过神老这一关,也不算真正意义上进入冥界,在临海胜算大很多,她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神老。 ...... 临海。 柳箐箐是凡人,箐眠送她回了府,会晚一些再赶到临海,洛竹、许平、风卿墨还有龙念白各驾一叶扁舟向临海前进。 海面静悄悄的,临海没有风,水面上的雾气白茫茫一片,正值清晨,今日是阴云密布将阳光围的水泄不通。 按照记忆入了神老地界,神老收到消息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见到他们几人时还喘着粗气。 定睛一看,瞧见龙念白和他们站在一起时心里很是崩溃,不住的摇头往后退。 他和冥王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几个人凑到一块了去了。 “你们来冥界干什么?”话语间也丝毫不客气,带着几分不悦。 “我来赴约啊。”风卿墨笑道,“永明殿前我和冥王的赌约神老忘了吗?还是您老人家给见证的呢。” 神老吹胡子瞪眼,“你都输了还敢来,你这封印谁给你解的?这不是耍赖吗?” 风卿墨笑了,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他和冥王的赌约分明是双方都不插手公平公正的情况下,一看洛竹能否制服离韫玉,而是他轮回重生为封卿,洛竹能否找到他再续前缘。 冥王是不信洛竹在风卿墨不记得她的情况下会认出封卿,并且守在他的身边,风卿墨的情欲即断就是个木头。 一个没有任何修为又捂不热的木头,洛竹作为妖神能受得了几时。 离韫玉被洛竹制服在迷踪林,冥王就想起了龙念白,她的手中有神器,只要提升修为杀死离韫玉不在话下。 “难道不是你们先耍赖的吗?”风卿墨无奈的笑道,他们还试图借离韫玉的手除掉他,除了他们知道风卿墨的下落,不是故意暴露殷簌离怎么会知道他的去处。 所以冥王为何要做这个赌约呢?因为风卿墨说他错了,天地之间只有因果循序,尊天地法则,施加强力干涉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你们来冥界作甚?”神老气势上不退不让。 “来算账。”洛竹上前一步,“都到这个地步你们都还要隐瞒。” 神老面色凝重起来,他扫视了一圈,手里的大书立在地上,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那今日这冥界你们是进不得了。” “神老我们各退一步可好,你问我们三个问题,我们问你三个问题,如实回答如何?”风卿墨按照计划开始诱导神老。 神老狐疑,心想着这些人摆明的没安好心,却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我先问。”神老毫不客气,“第一个问题,钥匙在哪里?” 洛竹从袖中拿出已经拼合好的轮回之钥晃了晃,“在我这。” 神老又欲开口被洛竹一下打断,“一人一个问题哦,这把钥匙真的是冥界丢的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 冥界对峙 临海突然静了下来,几个人都在安安静静等着神老答话。 “是。”神老眉头微皱,这几个人果然还是小瞧了他们,他咳嗽一声继而问道:“你们不打算把钥匙交给冥界?” 既然他们来了冥界就是要给个说法,还猜到了这轮回钥匙并非冥界,他们来冥界是敌是友真的难料。 “我们不能什么都蒙在鼓里傻乎乎的就全交出去了吧。”洛竹望着神老,打量他的神色,“轮回之钥在我手上那么维持轮回之地的是什么?还是说已经瘫痪许久了。” 冥启星君的确从离韫玉那里找到了镇冥塔的钥匙,回冥界时他在冥界走了一遭,又回到了天界。 思来想去还是去了轮回之地,轮回之地一共有四把轮回钥匙,分布四周,他以镇冥塔钥匙替换了轮回之钥,有其他三把协助,虽然不稳定但是轮回之地没有意外。 直到有一天冥王查看轮回之地才发现轮回之钥少了一把,四处寻找都无果。 “轮回之钥真的是冥界之物。”神老沉默,因为他知道轮回之钥是神物,负责镇守,若不是它认准了冥启星君,甘愿被收服,谁能动的了轮回之地。 冥界谁都知道已经是千疮百孔。 为了维护他也是呕心沥血,他是看着冥界一点一点变成这样,他比任何人都心疼,可他也明白凡事都有因果,唯有极致毁灭才能极致重生。 “冥界干预六界,干预轮回,是我一人之过。” 临海突然又出现一人,看身影活脱脱另一个神老,那人的背似乎更驼,头发胡子全部花白。 他走起路掷地有声,拄着拐杖,神老见他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他低着头深鞠一躬,“诸位是我无能,可轮回之钥必须还回去,因为我已经承受不住轮回之地的反噬了。” 轮回之钥丢后,冥王凭借一己之力维持轮回之地的和平,他不能说,一旦说出去整个冥界会陷入恐慌。 明明是中年上位,不过千年光景,已经落得白发苍苍,看起来年岁比神老还大些。 人老了就糊涂了,好像也没有年轻气盛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回顾这千年,他有功也有过。 世上没有后悔药,冥界的动荡以及他的决定造成了六界也不安生,越反抗越镇压,越镇压越反抗,造成了恶性循环,看上去还是光鲜亮丽,实则骨子里已经糟糕透了。 兵力不够强盛,亮明心气高,暗冥怨气高,两边都难以掌控,局面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坐在永明殿,身居高位,想来也有些可悲,日日夜夜竟没有一夜睡得安稳,一睁眼都是各种烦心事,一闭眼梦中还是摆不脱的梦魇。 所以他同意了神老的主张,他也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错了,只是没想到离开了冥界,就变得更不一样了。 冥界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非黑即白,处在两种极端之中,一类人至纯至善,另一类邪恶至极。 两类人居住的地方、饮食、习性都不一样,只要有人性就免不了有例外,两类人掺杂在一起,实际上也分辨不出什么。 冥界衍生出第三类人,和人类一样有七情六欲,也有善恶之心,他们更复杂也更聪明。 “正邪不两立,可惜也不会消失任何一方,你和离韫玉都是放在人间的棋子,我想看看我是否真的错了。事实证明我无法绝对掌控,握的太紧只会让滋生更多意外,就是因为有不定性有选择有对立面才是真正的活着。” 洛竹眼神黯淡了一下,“这些只是为了证实你的结论,却让六界不得安生。” “人性无法估量也无法衡量精确的,你们的结论取决了冥界第三类人的存亡。” “什么结论?” “顺应天道。”风卿墨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上去分外撩人。 无论是谁都会对未知感到恐惧,无法掌控便无法心安,冥界如此,其他几届亦是如此,与其说是结论,不如说是天意。 行漫漫人生路,过酸甜苦辣酱醋茶,实则得失难量。 洛竹心底莫名荒凉,她想着离韫玉是怎样的心情,明白了他们不过是冥王做的实验拼命反抗,证明自己,然后被无情打击,棋子始终是棋子。 “不光是你们。”冥王长叹,“我也一样,天地万物之中所有有生命的都不过在巨大的棋盘里的棋子。” “是我过于自大。”皱纹沟壑爬满了他整张脸,他看向神老朝他也深鞠一躬,“你是对的,我知道你拿走了镇冥塔的钥匙,我不怪你。” 神老一滞原来他早就知道。 “受之有愧。”神老回礼,冥王看着许平笑道,“我老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记得他年轻的时候也有一群和他们这样的朋友,谈天说地比武切磋,后来各自散了,有的人身死战场有的人变得面目全非有的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时代的匆匆散场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与世间各种琐事周旋,回过头静心想来也是什么也没有好好留住。 青春、年岁、还有停在世间里的人。 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按了齿轮,你不走时间也会推着你走,在一排排年轮和世间线上,和太多人擦身而过,再见面再离去,身上背着各种重担,和一群亡命之徒往前冲着,再抬头才发现还是处在这群人中间。 忘记了时间,时间也就将他忘记了。 再想来珍惜,为时已晚。 “我老了。”冥王又重复一边,维护冥界的秩序还有轮回之地的安稳,他的身心已经疲老,和神老一样是个迟暮的老人。 “我都告诉你们吧。”冥王长叹一口气,开始说起了往事,从他上任开始。 上任的时候家人都死在与暗冥交战之中,那个时候的冥界分配的算是均衡,也免不了会有战事。 他想那些邪恶的人全部消灭了才好,不断征战,设阵立下天溟石,有一段时间是过了好日子的。 后来就不一样了,极度的不平衡让暗冥人不受控制变得越发残暴,四处都有暗冥的踪迹,这些势力就像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第三百一十八章 分道扬镳 冥界渐渐的还衍生了第三类人,就像人性,时好时坏。 可在冥界都是经过洗涤的,这些都是后天衍生的,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在那场战事里也沾染了劣性。 冥界越来越不受掌控,云姝和江无名将他安放的天溟石悉数毁尽,暗冥的势力越来越强。 他还是赢了,因为像云姝和江无名这样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亮明,就像从小学的暗冥是坏人,别人也就不会相信暗冥。 因为天溟石的缘故即使有妖物相助也是斗不过亮明的,毕竟暗冥的佼佼者只有几个,而像许平这样的亮明不过是其中一个。 但是他看见了未来,他不知道会赢多久,在许平舍了性命也要护住云姝,同样云姝甘愿舍弃性命保全许平的时候他开始反思了。 是不是一开始的方式不对,也许亮明和暗冥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又或者其实冥界只有一类人,就是冥界人。 亮明和暗冥是他取得名字,划分的种类,是他划下巨大沟壑让冥界不得安生。 于是他同意了神老的想法。 不料这紧紧是开端,离韫玉恢复记忆开始了算计报复,越来越多的冥界使者在六界被杀害。 解铃还须系铃人,冥界派了一些人,可惜每次都被离韫玉破解,还未成长就死在了襁褓里。 那时的离韫玉对冥界还是有几分忌惮的,除了目标他看见冥界的人除非做好万全准备必死无疑否则不会轻易露面,正因为这样,冥界查了许久才知道这一切是离韫玉所为。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洛竹和离韫玉斗智斗勇了,离韫玉死后,洛竹找到了轮回之钥,冥王害怕洛竹会占为己有或是不交出来,于是和龙念白做了交易。 她将轮回之钥拿回冥界,冥王助她将体内本不属于她的修为取出来。 那时龙念白不知道冥王说的是洛竹就答应了,接过回到人间一看傻了眼全部都是她认识的人。 “我可以带你们去轮回之地。” ...... 冥王没有骗他们,轮回之地就是不平稳,已经有混乱的趋势,他们没有进入轮回之地,只在外面远远看着。 轮回之地一共三层,最里层只有冥王可以进入。 冥王拿着轮回之钥,走两步歇两步,扶着墙壁气喘吁吁,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曾经他也是个孩子,躺在父亲臂弯里,想着有一天可以成为大将,或是成为一个世外高人。 他的梦坠亡在时间洪流之中还不及悼念就被洪水冲走,他是个固执的小孩也留在了那个地方。 醒来的是带着恨意和偏见的孩子,弄丢了纯真的梦。 我做了多少错事呢? 他无奈苦笑,记不清了,也记不得间接毁了多少个和他一样的孩子,将他们的美梦生生摔碎。 冥界只剩下战争和屠杀,还存留的是表面的功夫,亡羊补牢也还是看见他造成的大窟窿,将他和其他人一起填充进去,被生生吃掉。 他已是强弩之末,临了能够幡然醒悟也算是死得其所,他自当以死谢罪。 以最后的力量驱动轮回之钥,其他三处的钥匙得到回应,整个轮回之地又变得固若金汤。 神老跪倒在轮回之地外,“臣恭送冥王。” 这是他辅佐的第三个王也是最后一个,比起前两个这个更偏激也更有胆量,留给神老的印象也最深刻。 一代人的落幕就是一代人的新生,冥界要易主了。 神老感叹,望着站在外面的几人,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 他记不清自己的岁数,从幼时就一直在冥界,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真正去游历过。 天资聪颖,一步一步安排好他的道路,前途坦荡一直做到神老的位置,大公无私,他活成了很多人想活的样子。 看到冥王那般他不禁在想是否有遗憾的地方。 “你们想好去哪了吗?”洛竹问道。 那种压抑透不过气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再也没有人盯着她,她也不用担心再失去什么。 龙念白体内的修为悉数抽离,她如今是个接近仙级的修行者,“我想回家了,大父肯定很想我。” 她害怕死在外面就一次也有回过家,最想家的时候也只敢远远看着北海的方向。 “我要去桃源镇。”箐眠笑道。 “因为那里有柳箐箐吧。”洛竹打趣道,“许平你呢?” “我想现在冥界待一段时间再说。”许平心里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他要去找雾川河岸最大的一棵树,每棵树上都挂满云姝的名字。 等他老了死了就葬在那棵树下,连后路都想好了。 他终于接受了云姝不在的事实,那个明媚了时光的女子是不见了,却会永远在他的记忆里鲜活耀眼。 会记得他们笑着打闹,认真切磋,每一次打架他都没赢过,都败在了云姝的机灵下,他赢得唯一一次,代价竟也是这样惨痛。 即使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还是会照着这样的情况发展,他无法改变,她也无法改变。 所以她坦然接受,这世上啊哪有那么多的幸运,有的人就只此一生,遇见过爱过又不见了,便消逝了。 唯一不变的是,我曾经来过,也深刻的活着。 洛竹和风卿墨要回妖界和魔界,这段时间积压了太多事情了,连他们人影都见不着。 六界动荡的厉害,还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不过他们是要黏在一起的,失而复得何其幸运,也就更明白了珍惜。 魔界在大长老的管理下是井井有条,妖界有风卿墨的娘亲把关也没什么大碍,轩染闭关已经出来了,开始着手妖界事务。 大多时候日子都是单调的,和熟悉的人在一起,睁眼在闭眼就是一天,一天天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时间是公平的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正年轻的时候好像拥有大把的时光,直到有一天看见了幼小的孩童或是眼角的皱纹,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好在爱的人还在身边,这日子会继续这样过下去,爱的人也会一直在身侧。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你不觉得我们家有 人界桃源镇。 一位老父亲语重心长的劝说迫切嫁人的闺女。 女子略微丰腴,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不失可爱,穿着橘红色长裙晃着一脸无奈的父亲。 “爹爹,我要嫁嘛。”女子不忘撒娇。 老父亲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这女儿算是养废了,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女儿,别人家的女儿都是那样体贴听话,这一个就不让他省心。 他可能迟早会被他气死。 几个月前一声不吭就跑了,给他吓得到处托关系找她,关系都动用完了也没找到,封卿那小子也不见了,想来可能是两人私奔了。 这他也没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几个月之后呢,女儿回来了,封卿没有回来,回来之后就吵着要嫁人,他还以为是封卿,结果她说不是,这不过几个月就更加没有分寸了,让人惆怅。 问她是谁,家住哪里,父母亲朋是做什么的,家中田宅几许,就知道人家一个名字。 给他气得心绞痛,以前是死活要嫁封卿那个穷小子,倒贴也要嫁,三天两头就往人家家里跑,不过几个月就换人了,而这个更离谱只知道个名字,连住哪里都不知道。 还不如封卿呢,好歹是知根知底的。 家门不幸啊!柳老爷看着柳箐箐,双手死死拽住衣角忍住要揍一顿柳箐箐的冲动,万一动了手又跑了怎么办。 这名声也是毁的差不多了,街坊邻居都在笑话他,要不是考虑她可能找不到家,早就搬家了,这谁住的下去。 “家门不幸啊!”他又重复一句,心绞痛似乎又来了,柳家长子和二儿子都回来了,放着生意不做回来圈小妹不要冲动。 “小妹,你别犯傻,那个人定是骗子将你骗到手后他就一生无忧了。”大哥开始劝道。 “就是就是,婚姻岂可儿戏,自然要三思而后行,再者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多听听爹爹的话才对。” “我们柳家多少人想结亲家呢,你还小不着急,再挑挑。” ...... “爹!”柳箐箐急了,“我可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我就要嫁给他!” “混账东西!”柳老爷再也忍不住扬手就打翻了桌上的茶碗,茶水洒了一地,“你要反了天是不是?” “爹!我就是想嫁给他而已,你这都关了我一个月了。”柳箐箐也委屈的紧。 “嫁嫁嫁,这个家你就这么呆不住吗?”柳老爷气得站了起来走了两圈,指着柳箐箐的鼻子又放下手,“爹都不怕他贪图我们家财产了,爹怕你遭人蒙骗过得不好,到时候爹是让你年轻守活寡还是让你继续处在水声火热之中啊?” 柳箐箐叹了口气,“爹爹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家很有钱吧?你不觉得我们家有点穷吗?” 大哥和二哥的下巴差点掉了,长着大嘴看着柳箐箐听着她骇人听闻的言辞,柳老爷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柳老爷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柳家可是名门大户,从来都只有他说别人穷的份,没有人说过他穷。 “我说,你不觉得我们家有点穷吗?”柳箐箐那几个月在外见识多了,箐眠为了逗她开心给她寻了许多稀奇玩意。 再通过箐眠介绍和添油加醋,风卿墨和洛竹还有其他人都没有一个穷的啊,他们手里的兵器就不凡。 柳箐箐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穷,为穷感到难过。 “爹爹外面有钱的人太多了,他们行走江湖手里握着的刀啊剑啊就是把我们家家产都卖了也买不起。”柳箐箐说道。 大哥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妹你莫不是中了邪吧?” “我没有...”柳箐箐推开大哥的手,这时小厮来报门外有人求见,还带了聘礼。 箐眠是头一次干这么重要的事,好像他们都挺喜欢钱的,于是他浑身上下打扮的就是有钱的气息。 头上戴着硕大的宝石,脖子上的大吊坠看着都替脖子累的慌,是个手指都套上了戒指,什么红宝石绿宝石是越大越好,手提起来都很费劲,腰间挂的吊坠更多了,让人害怕腰带会断掉。 柳老爷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架势,惊呆看着箐眠行礼,说明来意,抬进的大箱子,来来回回码在厅堂摞起来有一堵墙那么高。 大箱子少说也有六十个左右,柳老爷坐在了凳子上,感叹道了柳箐箐说的贫穷。 箱子里什么值钱就装什么,贴心的什么千年灵芝、人参也两大箱子呢。 “洛公子客气,这么大礼小女实属受不起。”柳老爷深吸一口气,“不知洛公子家住哪里?父母何在?” 箐眠就盗用了洛竹之前的身份,溪水镇洛家长子洛箐眠,有一个妹妹洛竹,父母双亡。 “家妹是王妃不便一同前来还请见谅。”箐眠补充了一句。 柳老爷死死拽住椅子,差点就从椅子上掉下来,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见,吹牛皮也不敢这么讲啊,那他们柳家以后岂不是皇亲国戚了。 “不知洛公子看上小女什么了呢?”柳老爷更不放心了,这么有钱万一以后纳上十几房小妾那也够柳箐箐受的了。 这个问题箐眠还真的没有想过,正想着呢,柳箐箐忍不住从后面跑了出来,围着箐眠转了一圈哈哈大笑。 “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是吗?傻得厉害,去那小道上走一遭铁定被抢。”柳箐箐口无遮拦,柳老爷此时只想用针将她嘴巴缝上。 “不会吧。”箐眠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妆扮,“不好看吗?” “也不是,主要还是人长得丑。” 箐眠瞪着她刚想反击,柳箐箐指着他威胁到,“你想说什么?” “你说的对!”箐眠笑了一下,“长得丑也有长得丑的好处,总是有王八看绿豆就这样看上眼了呢。” 柳箐箐反应过来对准箐眠的屁股上就要来一脚,箐眠敏捷躲过,往外跑去,一边跑身上的配饰一边落在地上。 上好的白玉摔碎了也丝毫不心疼,柳老爷看着都有些肉疼,这下他担心的两个问题都不存在了。 图钱,人家还看不上柳家那点家产,都给他了也不够人家塞牙缝,图人也是真的,柳箐箐压着他,也能管的住他。 比封卿好,封卿那小子不知好歹。 柳老爷立即改了口风,笑盈盈的喝了口茶,心中郁结一扫而空,最近家里院中有喜鹊叫喳喳的,起先还觉得聒噪,现在听来神清气爽啊。 第三百二十章 认错人 柳箐箐和箐眠的亲事定了下来,就在三个月后的黄道吉日。 箐眠耐着性子住在了洛竹买下的宅院里,密信给了洛竹等人让他们记得来喝喜酒。 我认识的人不多,你们认识的人有多少就都带来吧。末了还不忘补充这么一句,箐眠要成亲了是美滋滋。 洛竹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一跟头栽倒,风卿墨揽住她问道:“怎么了?” “箐眠要和柳箐箐成亲了。”洛竹吃惊,风卿墨只是点头,“看来要备好随礼了,柳箐箐是凡人就多备些能延年益寿的丹药给她吧。” 洛竹还是有些不信,毕竟当初柳箐箐喜欢封卿喜欢的那时肝脑涂地,一塌糊涂。 “箐眠是以洛家长子的身份娶的柳箐箐,按理我们是不是要在婚前双方见面?” “嗯,走吧。”风卿墨握住洛竹的手。 两人一齐来到桃源镇,先去的封卿屋舍,两人穿着红色的衣衫在空旷的地方很是抢眼。 有下人立刻回柳家禀报封卿回来了。 当初柳老爷寻找柳箐箐的时候捎带着连封卿一起寻找了,可惜始终杳无音信。 柳老爷正喝茶呢,一口茶水喷出,这小子早不回晚不回,箐箐要成亲的时候回来了,要是箐箐见到封卿又疯了可如何是好。 不省心啊不省心。柳老爷重重放下茶碗,吩咐了一声备轿。 门外小厮来报有人求见。 洛竹和风卿墨守在门外,洛竹一拍脑袋,“我们把箐眠给忘了!我给他传个密信啊。” 两人正说话,柳府大门开了,柳老爷见到风卿墨大惊失色跑出门外,又将门合上。 上前就拉着风卿墨去了拐角小巷,语重心长的说道:“封卿啊封卿,箐箐待你不薄,当初是你死活不愿意娶她,如今她要嫁人了你...” 说话间他瞥见了洛竹,“这位是?” “这是我家娘子。”风卿墨回了一句。 柳老爷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又想着柳箐箐看见封卿说不定又要伤心,“不行不行,你不能回来,这样啊,封卿我给你在别处购买田宅,你带着你娘子在那落户可好?你放心这银子我柳家给你出。” “哦?”风卿墨笑了,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封卿的记忆他是有的,也明白柳老爷的心思,但是来了这么一遭还是觉得有些想笑。 “不骗你,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柳老爷怕封卿不同意也急了。 洛竹连忙拦住柳老爷,“柳老爷,你认错人了,我们是洛箐眠的家人。” “不可能!”柳老爷深信不疑,那别人他能认错,封卿他能认错吗?那柳箐箐当时就跟疯魔了一样被封卿迷了眼,他耳濡目染也将封卿的样貌记得清清楚楚。 他岁数是大了但还没有老糊涂。 箐眠这时小跑过来,咳嗽一声还是硬着头皮唤道:“小妹,妹夫。” 风卿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洛竹,对这个身份有些突然,他以为他是辈分大的那个。 洛竹按住他的手,拍拍手背,露出标准假笑,“哥,你来了。” 风卿墨觉得胸腔里有股无名火就要压制不住了,柳老爷看看箐眠又看看洛竹和风卿墨呆在原地。 柳老爷怎么回的柳府都不知道,觉得脑瓜子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整个人都是迷糊的。 他居然拉着王上的手跟他说要给他购买田宅,还要他不要再出现在柳箐箐面前。 “爹?”柳箐箐伸手在柳老爷眼前晃了晃,柳老爷反应过来才看见摆在面前的硕大的夜明珠,这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是他们给的见面礼,爹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柳箐箐纳闷着。 “你不觉得王上和封卿长得很是相像吗?”柳老爷说出了实情,眼看柳箐箐大嘴巴就要说出来。 风卿墨咳嗽一声装作不解问道:“封卿是谁?” “是她老相好。”箐眠故意添油加醋,这下整个厅堂里的人脸都黑了,洛竹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这个箐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柳老爷僵在原地整个人都傻掉了。 “你可真会说笑。”风卿墨回头看了眼箐眠,箐眠差点给跪了,柳老爷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看来这个王上并不好说话,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箐眠就怕的不得了。 虽然和封卿长得一样,那气质和言行举止完全不一样,他身上的帝王之气可不是谁人都有的,看来他是很钟爱他的夫人还会屈尊陪她来柳府一趟。 柳老爷一个人在脑子里迅速的头脑风暴着,生怕得罪了任何一个人,看着柳箐箐大大咧咧的性子,柳老爷都出一脑门的冷汗。 还是箐箐好,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不过好像他们也不是很在意礼节,也就这个时候会见个面,以后还是箐眠和柳箐箐过日子,这样的胆战心惊一次就够了。 “箐箐,你有想要的成亲礼物吗?”洛竹问道。 柳箐箐想了一下,摇头好像是没有,她活的一直都很自在,除了在封卿那里吃过闭门羹,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头。 “没有吧,不过我想我成亲嘛是件大事,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既如此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洛竹瞥了一眼风卿墨,不巧他正在看她,她成亲的时候可是只有他们两人。 那个没良心的还在外面喝了许多的酒,回房就睡着了,跟箐眠的聘礼一比,那一盒也显得有点单薄啊。 还是自己太年轻好糊弄,这不就是骗亲吗?唯一心动的就是那件嫁衣,是她见过最美的嫁衣,主要还是奢侈。 风卿墨笑着,“娘子想什么呢?” “我想到有个人骗亲。”洛竹笑着回应,又问道“你的嫁衣准备好了吗?” “正在赶制呢。”洛竹点头,到时候再给她惊喜吧,箐眠来了精神,“我我我,我有心愿。” “我也想穿嫁衣。”刚说完箐眠脑袋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柳老爷开始逐渐习惯他们的相处。 还是他跟不上他们的思想,看来箐箐平日里才是正常的,这一屋子就他显得不太正常。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成亲典礼 桃源镇发生了大事。 镇子里的人都知道柳家那个花痴女儿柳箐箐要出嫁了,嫁的是临镇的洛家长子洛箐眠。 柳家还是左邻右舍的谈资,只不过谈话内容由柳箐箐恨嫁不争气变成了,听说柳箐箐要嫁的洛箐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柳老爷一时间门都不太敢出了,一出门回礼腰背都有些酸,脸上的笑容笑到脸都僵了。 从前柳家是大户他们也是尊重的,但是这样时不时假装偶遇再行礼的真的少见,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熟人”给他随礼。 柳老爷是又是欣喜又是愁。 桃源镇镇上所有人家门口都换上了红灯笼,长长的红毯从溪水镇的洛家一路铺到桃源镇。 红毯上用金丝勾边,这是洛竹从异族人那里学来的,红毯每隔一段路有红枣摞成小山放在红毯两边,再搁一段路就是花生,然后是桂圆、莲子,循环摆放,轿子走过了那些都可以吃的。 这是桃源镇最大的排场了,一时间桃源镇好不热闹,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家家户户都有人拿着炮竹在门口候着,待箐眠的迎亲大队一来,噼里啪啦就开始燃放炮竹,一直到柳府门口。 轿子前有四个侍女沿路撒花,八抬大轿自然是不必说,许多小孩跟在轿子后面欢呼,沿路经过的时候又是炮竹不断,每家每户都分得喜糖还有坚果。 队伍又整齐又长,足足有一条街,柳箐箐揭开盖头偷偷打开轿帘,烟火已经开始燃放了,震天响的烟花炮竹还有人群喧闹。 洛府的筵席摆在院子外的桃树下,柳府的喜宴也开始了,源源不断的美味佳肴传来,整张桌子都放满了。 洛府的排场不输给柳府,整个溪水镇都知道溪水镇有人要成亲了,阵仗极大,不随礼也可以入位吃喜宴。 到了洛府之后的烟火炮竹都没停歇过,大把大把的花瓣还有彩头往外扔,从桃源镇一直热闹到溪水镇。 柳老爷本以为柳箐箐出嫁的时候自己会痛哭流涕,结果这亲事办的开开心心、热热闹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柳老爷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 从白日一直办到夜晚,桃树下挂着灯火筵席继续,柳箐箐毫不避讳也加入其中,在众人的注视下转着圆圈,大红的嫁衣映衬着脸蛋更红。 院子前堆了几堆篝火,方便烧烤牛羊肉,喝多的人有些睡倒在桌上,清醒的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还有的人就坐在酒桌前回忆往事。 箐眠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被人灌的七荤八素,手舞足蹈,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着什么胡话,但是只要有人劝酒他是来者不拒。 搂着他的肩膀,就碰杯饮酒,杯子都被碰碎了好几个,杯子碎了就上酒壶,酒壶碎了还有坛子酒。 烟火在黑夜里灿烂绽放,如同他们一般自由烂漫。 洛竹和风卿墨碰了个杯,笑着倚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个人都穿着淡青色衣衫,衣裳上绣着暗纹。 今天的洛竹很开心,这就是她想象中的成亲典礼,有人祝福没有拘束,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来,再开开心心的回家。 “我记得我们成亲的那晚你还睡着了。”洛竹又碰了一杯,她想起了他们成亲的那日,风卿墨笑道,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今晚补偿给你。” 洛竹白了他一眼,依旧是笑着,环住他的手臂,她知道为何他睡着了。 因为这个傻子在屋外跟那些石头板凳喝了一宿,他举杯一个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时不时就拍拍他变得那些假人,跟他们说他今天非常开心,娶到了他最心爱的人。 她以为他真的不再人世的时候是熬不住的,几次都想随他去了,可她不信,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于是她寻找他的踪迹,用她的感知之力,再走一次他们一起走过的路,带着怀念找了许久许久。 她知道他去过无极山,无极山上有他的记忆,他担心她,骑着马奔腾万里不辞辛苦,找了许久。 那时他的心情和她一样吧,也是不信,不死心。 就是他的坚持找到了她,青榕仙逝的时候漫天大雪,她跌在雪地之中,跌进了临冬的物灵梦。 那个温柔善良的临冬一边哭一边笑着告诉她,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天知道她多么难受,要是没有他在身边,要是他没找到她,她根本不会那么坚强勇敢的面对。 路过一家店,她在店外看见他的画像和那些江洋大盗放在一起时,东施效颦,如愿以偿在他身边又多了一张她的画像。 然后将银子偷偷扔进店里,小二哭丧着脸,这个店实在太邪门了,一点正常的事情都没有。 她想着笑出了声,风卿墨看着也笑了,佳酿美酒的作用他的面颊微红,这是她第三次见他喝的微醺。 第一次是在北海,有他父亲的消息,第二次是他们成亲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居然还穿着一身白衣,她从未见过有人成亲穿白衣,第三次就是柳箐箐和箐眠的婚宴上。 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吧。洛竹碰杯,风卿墨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相公,你会爱一个人多久?” “至死方休。” 洛竹笑了,“蜜饯似的话倒是会说。” 她靠着他更紧,依偎着可以闻见他身上的清香,眯着眼微微抬头就能看见他的下巴,他恰好也会看着她。 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喝的是有点多了呢,脸上的红晕渐起,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他的身上,像个小猫依偎在他怀中。 “娘子,我们好像还有办一场成亲典礼呢。”他笑着说道。 许平摇摇头,喝了一大口酒,“别显摆了,整的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可怜死了。” 箐眠晃晃悠悠过来了,手揽在许平肩上,用力的拍了拍,“兄弟,不要慌,下个就轮到你啊,到时候我高低要给你整个有排面的婚礼。” “喝多了。”许平嫌弃的推开他,一桌子的人都笑了。 生活很好,人间值得。 许平突然就想到这这句话,也笑了。 ......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这本书完结了,感谢看到这里的所有读者,虽然我知道肯定是的很少,这是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有很多不足,也总结了很多经验。 尤其是看完大佬写的文以后,觉得我写的真的一言难尽,写文这条路我一直是磕磕绊绊,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会一直写下去。 人生短暂,感谢遇见的所有温暖的人,人生漫长,我将在我的热爱中老去。 祝你我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这个夫君太难撩》第三百二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夫君太难撩》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