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谋天下俏军师》 第一章 穿画魂【求收藏】 建安十二年，春。 接连阴天，时雨纷纷，让建安县的桃树不堪冷雨，枝头大半是失了瓣的桃蕊。在城北的青云巷，青石板上散落了一路的花瓣，在月夜中静谧而沉寂。 “我这是在哪里？” 绮世逐渐有了意识，但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她不由得颦眉。 “放心，没死！” 有人道，语调热烈而激动。 绮世睁开眼帘，只能看见一张俊朗的侧脸，而自己正背靠在桃花树下。 看那男子一身袍服深衣，说不出的潇洒飘逸，器宇轩昂。 绮世近年来一直临摹古画，所以对此并不陌生，只是一时无法确认此时的朝代。 男子见她醒来，满脸都是关切的神情。他走过来，小心翼翼的伸手捧起了绮世的下巴。 “不用报县衙了，我看不是寻死。倒像是……偷喝了桃花酒。” 谁偷喝了……绮世思考过度，一下子晕过去。 自己明明在画室临摹一幅汉末古画，正用工笔手法勾勒画中女子的头簪时，突然眼前一片白光，然后就穿越了…… 意识开始与这具躯体重合，然而却是一个个记忆的残片：烽火连天、战乱不休，这是另一个时空的汉末…… 桃花树下，一壶浊酒，有人问她：“从小到大，非要吃时鲜的么？” 她笑答：“食不时鲜，食之无味！” 然后便春梦了无痕，醒归身是客。 对于孙府的管事郑春娘来说，今天本是个特别的日子，之前她去会稽郡挑选的两个新侍女都赶到了。 最近建安县外不太平，时常有山贼出没，好在她们跟随陆家的商队平安抵达。 头一个侍女叫梦融，生的明眸皓齿，丰肌秀骨，原来是淮西大户人家的庶女，现在家道败落，这才答应过来做一名侍女。 梦融这姑娘很符合郑春娘的标准。但这第二个侍女，名字叫做绮世，她就不太满意了。 她又想起牙婆的原话：“这姑娘长的冷清，性子又寡淡，天天端着架子。但看她身子苗条，相貌还算俊俏，有大户人家选中她，两单都谈成了，事到临头买家都出了岔子！” 郑春娘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只记得她打量绮世，被那双眼睛吸引。绮世的眼睛清澈而空灵，让她想起几年前自己病逝的长女。 她一念之差，将绮世也选中了。 可谁能料想，公子赴宴未归，这绮世就不见了踪影。等她出门去寻的时候，却发现绮世倒在了巷子里的桃树下。 起初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这丫头想不开，服毒自尽了。 正不知所措时，公子回来了，急忙进行抢救，不多时将绮世救活。要说公子真是细致贴心，这不还把绮世给抱了回来。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要不是公子言明不许追究，否则就凭身契在我手上，轻则发卖，重则打死！” 虽然看绮世身材单薄，楚楚可怜，但郑春娘还是板起脸，教训起来。 绮世已经苏醒过来，面无表情的听着。千错万错，自己就不该偷配画室的钥匙。这也都怪自己贪心，非要再临摹那张古画。 都说古画里有魂灵。画魂，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而且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不妙，这家公子身份不一般。 孙绍，作为前江东六郡主人孙策的独生子，十岁那年孙策遇刺身亡，自己的叔叔孙权接替了父亲的位置。从此他就被冷藏起来，随着年龄增长，遭受着变本加厉的冷落。 就比如说上个月，孙绍迁居的这建安县，地处蛮荒岭南，乃是边远地区。 更糟糕的是，当年孙策渡江经略江东时，曾经杀了江东四大家族几十条人命，双方可谓是血海深仇。 这可以说孙绍是在家不受待见，在外强敌林立。 至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为何要到这家做侍女，记忆里却全然想不起来了。 “梦融，阿世，你们用心服侍公子，将来给你们个好出身。但如果有人三心二意，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郑春娘一抖手中的两卷蔡侯纸，叉腰看着面前两个侍女。 “诺，春娘！” 绮世这才注意到，在郑春娘身旁还有一个女孩子，看那样子也是刚过二八年华，已经出落的有几分颜色。 面对郑春娘的训导，梦融颔首低眉，连连称是。 绮世却不禁道：“春娘所说的服侍是什么意思？” 一旁俯首帖耳的梦融瞪大了眼睛，她当然想明确这件事。毕竟，她是打算留在孙绍身边，至少要成为妾室的。 郑春娘没料到绮世问的这么直接，又不便明说，只得道：”就是……负责公子日常起居，更衣饮食等琐事。“ “他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吗？” 郑春娘愣了下，斥道：“公子身体好着呢！你们做丫鬟婢女的，只要听话就好了，不会亏待你们的！“ 绮世回味过来，这是说她们做侍女的，侍奉好孙绍的话，或许能给个妾的名分。 郑春娘开始后悔带绮世回来了，她气道：“我看你现在身子弱，不和你计较。你要再多说一句，我明天就将你卖了！” 梦融连忙伏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绮世低下头，只是用手提着麻布襦裙，倒也没有再言语。 毕竟，碎片里的记忆告诉她：活下去，是人在乱世之中唯一的念头。 但作为一个现代女孩，自己是决计不会做妾的。只是现如今她连自己穿越前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只得暂且安顿下来，从长计议吧。 稍后，由郑春娘引着，梦融略微超过绮世半个身位，一同来到了前厅。 只见孙绍斜靠在案几之上，正端着一个浅碗，竟然又在小酌。在他面前的食案之上，摆放着肉羹、腊肉以及几碟瓜果。 他的眼神扫过梦融，却留在绮世身上，眼神中充满疑虑。绮世却确认过眼神，这次遇上了难办的人！ 但绮世内心坦荡，毫不示弱的与孙绍对视。谁知那双眸子明亮又闪烁，竟像是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恍惚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记忆的碎片，犹如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拼图游戏。 眼前这个人似曾相识，浑然不知前世今生。仿佛她命中注定一般，魂穿千年只为与他相遇。 第二章 驱虫草【求点评】 “中午和晚上我不一定在家，就光安排早饭好了。说说吧，你们都会做什么？” 听到孙绍这么问，梦融大胆的抬起头，自信满满道：“奴婢会做各种肉羹、煎油饼、米团，还有十几种菜品，还会调制酸梅汤，制作蜜饯等小吃。”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配以含情脉脉的眼神，真可谓秀色可餐。 “你呢？”孙绍转过来问绮世。 绮世道：“我只会熬米粥，煮青菜。” 不管身体的原主人会不会烹饪，反正她是不会的，最多也就是泡个面罢了。 不说梦融在暗笑，就连郑春娘都噗嗤笑出声来，这等厨艺怕都比不过郑索。 郑春娘想，这绮世也不加掩饰，就连大话都不肯多说一个字，着实有些可爱。 “好，那以后就由你来负责我的早饭了！” 孙绍坐正身体，伸出手指画了个半圆，最后落在绮世的身上。 嗯？ 这结果完全出人意料，绮世看着孙绍，眼神中是一万个为什么。 “公子，你是不是听错了？”郑春娘上前问道，旁边的梦融忙不迭的点头。 “不，我就爱喝米粥，一丁点肉都不许放。”孙绍一本正经道。 梦融脑子都空了，不明白自己的话在哪里出了差错。 孙绍敲了敲额头，又补充道：“只是这早饭时间必须要提前，也不用太早，鸡鸣时端上来就好。” 绮世咬着下嘴唇，点头道：“那公子可要早起了。” “无妨，我一向早起。”孙绍面带笑容，转向了梦融，“平日里起居、读书等等，还是要梦融来负责吧。” 梦融喜出望外，公子果然是中意自己，如此的体贴！ 既然是孙绍选定，郑春娘也不会反对：“夜已经深了，公子早歇息吧。“ 郑春娘又道：“阿融，你随我去服侍公子。阿世，我看你身体没什么大碍，今晚就负责值夜。等会去仓房拿驱虫草，每隔两个时辰烧一颗，熏遍院子各个角落。” 梦融脸露喜色，忙不迭的跟在郑春娘身后进了内宅。 绮世心无波澜，她并不觉得不公平。她自小到大就没学过侍奉人，更不要说以一种低三下四的姿态去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了。 这样也好，自己正好有时间去思考。思考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姐姐？” 听到有人说话，绮世转过身去。只见叫自己的正是郑索，他年纪也不算大，头上还留着总角。 “你是叫郑索吧？叫我阿世就好了。” “说实话你真的挺像我姐姐……”男孩子脸上露出赧色，腾出一只手来，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我需要找驱虫草，你能告诉我仓房在哪里吗？” 郑索忙道：“世姐，我带你去。” 由郑索带着，绮世随他到库仓取了驱虫草，又拿了火石。 绮世临摹过许多古建筑，出于兴趣，她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孙绍的宅邸上。 灰墙青瓦，古朴大方，前有桃花，后有竹林。屋舍整齐，坐北朝南，还有一条潺潺的水溪从院墙下穿来。如果不是正逢乱世，倒像是世外桃源，是个宜居之处。 等绮世准备妥当，那边郑春娘和梦融也从内宅走出，梦融的脸上明显看出失落之情。 郑春娘道：“今夜公子身子疲了，你们也都早歇息，不要弄出声响。” 郑索道：“娘，我这就去燃第一波驱虫草！” “你先教会阿世，等会阿世值上半夜，你值下半夜。” 原来郑索的娘亲是郑春娘，看那郑春娘也就三十岁左右，古人的婚龄果然是低。 火石擦出火星，晒干的驱虫草很容易被点燃，微黄的烟雾腾起来，带着刺鼻的气味。绮世拿着驱虫草的根端，在院墙角落上下翻手。 夜已经深沉，屋舍的灯光都熄了，点点流萤从草丛中离散，绮世的身影被黑暗笼罩。 月色并不分明，时而被云遮在后面，她感到未曾有过的孤独感。 这是战乱的时代、陌生的躯体以及只零破碎的记忆。 如果是梦，那么为何又如此的真实，又那样的惧怕死亡？ 绮世又一次擦亮了火光，她晃动驱虫草，既驱赶身边的蚊虫，又为自己增添对抗黑暗的勇气。 但不知不觉，她竟然在依据某种图案在挥舞。 即便她常年手握画笔，但也不曾构思过这种图案。这完全是手臂肌肉的一种机能反应，这具躯体的原主人，从前一定勤加练习过。 这种图案像是某种讯号，很快，绮世看到从东面的树梢上，正有几点亮光忽明忽暗。 难道……有人在回应自己！ 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从绮世心底升起，乃至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身后有人道。 “啊！” 绮世丢下燃尽的驱虫草，吓得跳了起来，落地时立足未稳，竟然跌倒在地。 “你在慌什么？”这下绮世听出来了，孙绍就在她身后。 她站起身，下意识的往远处躲。 “站住，前面是池塘！” 绮世无奈，只得停步。她只觉得这院子里影影憧憧的到处是陷阱，一个不小心可能真的失足。 “你转过身，我有话问你。” 孙绍身穿一件白色长衣，绮世可以分辨他的方位。 他走过来，绮世发现孙绍的个头真的很高，自己只能平视他的肩头。 黑暗中，一股清淡的气息从孙绍身上传来，不是酒气，而是皂角的味道。 绮世不得不承认，孙绍的出现让她心中有了些许的安定。 “你刚才在做什么？” “驱虫啊！” “真的？” “千真万确！”绮世多少有些心虚，她也弄不清自己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孙绍压低了嗓音，凑到绮世的耳边道：“你已经死过一回了，知道吗？” 绮世的瞳孔猛烈的放大，她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完全丧失了自控能力，身体开始剧烈的发抖。 孙绍没想到绮世的反应如此强烈，连忙道：“我说笑的，你只不过是酒量太浅而已。” 面对孙绍的改口，绮世感到自己被捉弄了。她怒视着孙绍，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早点回去，明早还要做早饭。我这去喊小索起来替你，这蚊虫不熏也罢，以后就不要值下半夜了。” 孙绍离开后，绮世又望向刚才闪着亮光的方向。这一次，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三章 白米粥【求推荐】 天色尚在昏明交界，简单的梳洗之后，绮世在灶台间寻了稻米，舂碎，开始熬米粥。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全是遵循身体的自然反应，绮世开始试着放任身体的记忆去做一些事情。 就比如说这古人的生活技能，她是完全弄不清楚，就多亏了潜意识来帮忙。 昨晚郑索接班后，她回房歇息，但也没休息好。梦融与她同屋，半夜发了梦魇，倒让绮世不时安抚方能安睡。 等到瓦罐中飘出阵阵米香，孙绍已经晨练归来。 他见到绮世灰头土脸，发梢还沾着晨露，却皱眉道：“你还真就只熬米粥，连个佐菜都不调制的吗？” 绮世面无表情，道：“公子，昨夜我有言在先，如果公子嫌饭食粗鄙，那还是请梦融负责吧。” “不，还是你。”孙绍丢下这句话，自去打水洗漱。 这是什么态度嘛！绮世心中有气，随手又往灶台里添了两把柴火。 待粥微凉，天色微明。 前厅的竹帘已经卷起，绮世跪坐在饭案旁，用木勺为孙绍盛粥。 “啧！能把白粥熬焦，你真是来做侍女的吗？” 别看孙绍长腿长身，但喝粥的动作却极为斯文。他端着碗，轻轻吹着热气，细细的吃着。 绮世不搭腔，看到案几上的一碗残酒，挪身过去，就要取了泼掉。 “别动，我还没品透。” “嗯？” “这酒，你可识得？” 绮世低头闻去，残酒浅底，余香尚存。有一股……桃花香，又夹杂着丝丝甜气。 “此酒名为桃里香，会稽郡有一家酒庄，叫十三里半，专门产这种酒劲浅的甜酒。我小时候随父亲去时，偷偷尝过。“ 孙绍放下碗，从身旁摸出一个小酒瓶，放在饭案之上。 绮世却出了神，只感到这酒气让人陶醉，想必与自己某段美好的记忆有关。 见绮世不解其意，孙绍急道：“让你准备早饭，其实是有话问你。这种酒是喝不醉的，而你昨天倒在桃树下，这瓶酒就丢在你身旁，你都忘了吗？” “啊？” “那时你已经没有了心跳，因为你饮的是毒酒！所以你必须要告诉我，在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绮世最担心的局面还是出现了，她的记忆不仅支离破碎，而且还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但越回忆，记忆就越混乱，绮世感受到剧烈的头痛。酒碗失手，跌落在草席之上，她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窒息了。 电光火石之间，孙绍托住了她。绮世用手抓着孙绍的衣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流淌，渗入了眼睛。 “罢了，你退下吧。”孙绍失望道，他站起身回到了原位。 绮世用袖口擦拭汗水，艰难的站起身，轻飘飘的向外走。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狼狈无比，她开始厌恶这种状态了。 “唉，你太像一个人，太像了。”背后，孙绍送过来这句话。 绮世无心去猜测这句话的含义，我像谁呢？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阿世，你不舒服吗？”梦融细细净了脸容，将秀发打散，正在用篦子梳理。 绮世点点头，从水桶里舀出一瓢清水，漠然的洗面。从前厅出来后，她在水井旁遇到了起身的梦融。 不可否认，梦融是一个美人。她生的容貌秀丽，美目流盼间带着妩媚，身姿亭亭玉立，此时如同出水芙蓉，更显美艳。 梦融瞧着绮世，见她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不由得放下心来。 她本就存了争宠的心思，昨天一直如临大敌。现在来看，公子是决然不可能喜爱绮世了。 自己虽是庶女，但也曾享受过几年富贵日子。这琴棋书画略知一二，女红烹饪也面面俱到。 这绮世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哪能与她相提并论呢？ 洗漱完毕，郑春娘招呼她们更换衣裙。孙府人丁不兴，但不代表没有场面要应付。 梦融先挑，身着了浅粉色的丝锦留仙裙，再配上银凤头簪。她本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此时洗尽珠尘，方显的明媚动人，算是极为标致了。 郑春娘也是眼前一亮，她对公子视同己出，所谓配备侍女，更是为将来婚配做铺垫。她见识到梦融的风姿，心中欢喜，更笃定自己的选择。 绮世穿了素裳，顺手摸着支银笄，插在发间，倒也清丽秀美，气质脱俗。 不知为何，郑春娘突然从心底叹了口气。自己女儿及笄之礼那天，还埋怨过自己让她穿的太过素净。无奈那时一家人随公子在会稽山中栖居，无处筹措时兴的衣裳。 郑春娘得知公子早上只吃了米粥，便道：“阿世，在外屋桌上有一只筐子，里面有一些铜钱，你去采买些青菜，再买上一只鸡。” 绮世无声的点头，便要出门。郑春娘喊住她：“我刚做了米糕，就在灶台上，你切块带上。不要呆呆的，买菜会被坑！” 建安县位于会稽郡的南部，这些年饱受山越的侵扰，江东连续遣来重臣，坐镇围剿。 等局势稳定后，四周的山民便来这建安县中交易，用木耳、菌类等山货，换取布匹、盐糖等生活物资。 今日适逢建安县大集，这集市上熙熙攘攘，热闹异常。 绮世打起精神，采买时看品种、挑品相、杀价格，做的得心应手。等到青菜装满竹筐，还有些盈余的铜钱。 突然，在穿梭的人群里，绮世产生了被人注视的焦虑感。她的心被紧张攫住，无法分辨那视线来自何处。 一只柔软的手牵住了她，甜腻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阿世，随我来。” 这女子吐气幽兰，撩动自己耳边的鬓发，让她耳垂发痒。 很快，她被拽到了一条隐秘的巷子里。 眼前的女子一双媚眼，眼波流转似有无限风情，配上婀娜多姿的身姿，散发出与梦融截然不同的成熟气质。 看到这面容，绮世从记忆碎片中，准确的搜索到一个人：步练师，与她一同被师门收容，从小长大的伙伴。 记忆中还有……一位青年男子，自己和步练师都叫他先生的。模样已不分明，只记得他的日常穿着。 英姿勃发，羽扇纶巾，谈笑间…… 第四章 酡颜香 虽然眼前女子的笑容亲切可人，但绮世依旧如鲠在喉，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步？” 一个记忆中的称呼，绮世尝试的说出口。 步练师笑道：“阿世，看到你没事就太好了。昨夜你发出危急的讯号，我险些就动手了！” 绮世的心骤然提了起来，那个在黑暗中回应她的人，原来就是步练师。 行事如此诡异，那自己身体的原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心头的迷雾愈加的厚重，她惧怕的看着步练师，向后退了两步。 步练师哑然失笑，走上前来，握住了绮世的手，“阿世，看你吓得。放心，我永远不会对你出手的。在黄龙门中，咱们可是最好的姐妹，不是吗？” 绮世终于按捺不住，她急切道：“我，我究竟是谁？” “你就是阿世呀，怎么了？” “那我……要做什么？” “这块酡颜香会让你记起一切。” 步练师露出神秘的表情，她用右手食指将一块香料按在绮世的额头上。 “你一定是忘记了，阿世。我们自然是来策反孙绍，助他在江东起兵的呀！你作为侍女潜入孙府内应，我在外联络策应，先生的筹划万无一失。” 步练师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回忆里的迷雾。 绮世飞速的将一些记忆的碎片找回，但更多的碎片尚不分明，她知道步练师所言非虚，但隐隐又有些许不安。 画面又回到那颗桃树，究竟是谁给了她那瓶致命的桃里香呢？ “接下来，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取得孙绍的信任。然后每天都要去集市上找一个山越女子，问她有没有七彩绳结。如果她答有，那么那天就是行动的日子。” “嗯。”绮世懵懵懂懂，像是还未从迷乱的状态中脱离。 步练师的语调带着魅惑的魔力，让人心生波澜，“照我说的去做，我们就能得到数不尽的财富。就你和我……” “阿世，你在哪里？回答我！” 这一声呼唤让绮世瞬间清醒过来，她恍然大悟，孙绍在找自己？ 步练师功亏一篑，悻悻然收起了香料，她将面纱重新拉下。“阿世，这孙绍在城中有眼线。记住，不要让他怀疑你。” 看着步练师匆匆离去的身影，绮世的眼神又变得清明。她的记忆早已复苏，只是不想让步练师察觉罢了。 因为，她已经回忆起来，昨日在桃树下给她毒酒的人，正是步练师。 如果是这身体的原主人得知，或许接受不了这个真相，毕竟那是自己十年的好姐妹。 但对于绮世来讲，虽然知道了凶手，依旧谜团重重。既然她们所图甚大，那步练师为何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杀自己？ 难道，步练师果真是为了…… “我说，你听见没有！” 手腕被人从背后抓住，随后便被拉着转了身，孙绍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绮世决定继续隐藏下去，直到记忆全部恢复。 “你干什么！”绮世抗议道，她甩了一下手臂。孙绍没有用劲，松开了手。 “我倒要问你，你买完菜为什么不回家，跟人来这等隐秘之处做什么？” 绮世仰着脸，强硬道：“迷路了，找人问路不行吗？” “你险些让人骗走了，知不知道？如果被卖到山越寨里，可怎么办！” 孙绍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不似作伪，这让绮世有些意外。从记忆深处，原来的绮世就没有信任这个概念。 但如今的绮世选择相信孙绍，她挤出笑脸：“好了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不要生气了，吓人。” 面对绮世的道歉，孙绍也是一愣。 这时，郑索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他压低着嗓音：“公……公子，都打听好了。老主公的遗物，确确实实在拍卖！” 孙绍神情严峻，点点头，对绮世道：“你把竹筐给郑索带回家，你随我去一趟酒肆。” “我，我不去。” “必须跟着，你现在脑筋不灵光，我怕你再被拐卖了。” 孙绍的话不容置疑，他伸手解下绮世背后的竹筐，递给了郑索。 “郑索，你去找你娘，把家中所有的余财清点一下，然后来告诉我个准数。” 郑索严肃的答应了，转身便跑进了人群里。 一盏茶的功夫，绮世跟在孙绍的后面，不情不愿的走进了城东的一家酒肆。在这里，正有一个局等着孙绍。 绮世为何早就得知？因为这个局，就是绮世一手策划的。 步练师话语中有一个最大的破绽，那就是她将绮世的地位有意降低了。 在黄龙门中，绮世的地位仅次于先生。为确保针对孙绍的计谋万无一失，绮世亲自前往江东，坐镇指挥。 化身为侍女，潜伏在孙绍身边，必要的时候表露身份，为其出谋划策。 这全是因为在孙权的有意安排下，孙绍的身边已经容不下一个谋士。有勇无谋，终不成大事。 “真是大驾光临啊，孙公子！” 一个中年绸服男子迎了上来，绮世从记忆中检索到了他。他叫范周，乃是黄龙安排在建安县的眼线。 身为商人，却着绸衣，这并非是刻意高调，相反是他的保护色。 朝廷虽然重农抑商，限制商贾在穿衣的自由。但值此乱世，各州都巴不得有大商人依附，这规定也逐渐没有人遵守了。 绮世认得范周，范周却不认识绮世，只是一味的逢迎孙绍。 孙绍心不在焉，眼神早就落在了酒肆正中高处的一件头盔上了。 明光虎面盔，通体银白，额头正中是一只虎面，栩栩如生。这就是孙策当年征战江东时所戴，配套的还有一套明光八方铠，存在孙绍的吴郡老家。 此盔原来在太史慈府上收藏，去年太史慈病逝，绮世通过手段将头盔搞出，刻意流落到这建安县。 今天，就是为了让孙绍得知，然后一头扎进这个局。 两个人在窗边落座，范周寒暄几句后便离去。绮世颇有些不自在，这等尔虞我诈之事，也只有这个乱世的人能坦然面对吧。 孙绍却突然凑过来，低声道：“阿世，待会如果钱不够，我就动手夺。到时候你要紧贴着我，我定会护你周全！” 绮世既不欢喜，也不担忧，除了一点点感动之外，便只剩下对孙绍的负罪感了。 第五章 糯米糕 店家为他们端上酒食，言明这是范周赠送。酒是自家酿的果儿酒，权当解渴之用，吃食则是两块方方正正的米糕，上面淋了蜂蜜。 这蜂蜜是稀罕事物，一般人若想尝点甜滋味，多数也只能去寻花蜜解馋。 孙绍道：“阿世，不用管我，你吃吧。” 对于一个从小环境中存在太多甜食的现代人，这等程度的诱惑对绮世完全不构成威胁。 “我还是不了。”绮世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公子，这头盔看上去多有破损，真的有竞拍的价值吗？” 事实上她这句话纯属多余，因为在计谋设定初期，她就从各方面算准了孙绍的命门。 当年孙策与太史慈不打不相识，在收服太史慈后，将明光虎面盔赠与太史慈留念。 这件事人尽皆知，此物一出，必然引起众人疯抢。 一方面，孙绍睹物思人，有不得不收回的情怀。另一方面，江东四大家族都有族人死在孙策手中，如果能得到此物，少不了要暗地里折辱一番，好泄心头之恨。 整个江东，表面上是孙家独大，其实却暗流涌动。江东豪族，真可谓是敢怒不敢言。 绮世便是要从这一点上切入，逼孙绍负债也要买回父亲遗物，后续还有更进一步的计谋等着孙绍。 一头猛虎，只有被逼入绝境，他才能够觉醒。 只是若要眼睁睁看孙绍伤痕累累，现在的绮世自忖没有那般厚黑心肠。 “阿世，如果我不争这口气，那些江东豪族更会变本加厉。虽然有叔叔相护，他们不敢找我寻仇，但不妨碍他们对我身边之人下手。阿世你太过单纯，不晓得其中的残酷。” 听到孙绍言辞恳切，绮世无语应对，这个乱世到底是吃人的，要生存下去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你昨天被人下毒，我很自责。这句话早上就想对你说了，谁知道你熬粥那么长时间……” 糯米糕散发出阵阵清香，诱人食欲，绮世终于伸出手，轻轻地捻起一块米糕。 原来孙绍认为，自己是因为接近了孙绍，而被江东四大家族毒害。而就这句话让绮世心念一动，决定自己拆了自己布的局…… 等等，这是怪我熬粥熬糊喽？ 绮世扫了孙绍一眼，孙绍感觉这阿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刚才这一眼，可是带着掩饰不住的鄙视…… 绮世将米糕凑到鼻下，闻了闻，“店家。” 一个酒娘走了过来，笑吟吟道：“客人有何吩咐？” “这岭南的蜂蜜我吃不习惯，有没有徐州的桃花蜜？” 酒娘摇摇头，道：“这里和徐州相隔千里，客人怕是吃不习惯也得习惯了。” 绮世叹了口气，道：“这江东的桃花，终究还是不如家乡的绮丽。” 孙绍还以为绮世思念故乡，劝慰道：“阿世，不必感伤，我若负债累累，定会放你们离去。” 绮世笑而不语，在她刚才与酒娘的对话中，已经将身份透露出去。她已经接手操盘，范周会策应她的行动。 这时，酒肆中的人逐渐多了，拍卖正式开始。 这明光虎面盔，自然不能以孙策遗物的名义介绍，只说是一件英雄古物，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那是朱家、那是张家、那是顾家……”孙绍轻声道，一一为绮世点明。 绮世知道，他们携带重金，人人居心叵测。 但如果孙绍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在竞拍出重金的情况下，言明这件头盔的真实主人，那么江东豪族十有八九会知难而退。 如果有那不肯成人之美的，范周也会从中调和，最终促成此事。 绮世看着孙绍，见他已经心无旁骛，全神贯注的盯着明光虎面盔。 酒肆掌柜范周宣布竞拍开始，价格在十斤铜起拍。郑索已经赶来，将郑春娘掌管的账本取来。 “五十斤铜吗？”孙绍皱起眉头，他也是头一次清楚自己的家底。 二百斤铜，这是绮世在计谋中设定的价格，孙绍会因此背上一百五十斤的债务。 为了控制孙绍，这种代价却要让郑春娘、郑索和梦融承担。尤其看到孙绍愁眉不展的样子，她更加于心不忍。 她在黄龙门中身居高位，早已无法脱身，但不代表她要受人摆布，即便这个人就是曾经的“自己”。 “十五斤。”已经有人出手了。孙绍还是那副泰然处之的样子，但内心已经开始焦躁了。 终于他举起了手，朗声道：“三十斤。” 很快就有人报价四十斤，孙绍的表情已经十分严肃，再报一次的话…… “郑索，去找酒肆老板，请他作保，我要借……” 孙绍一咬牙，话还没说完，绮世已经站了起来。 “五十斤铜。” 她的声音婉转清脆，又生的清丽俊俏，所以这一起身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紧接着，还没等其他人加价竞拍，范周宣布竞拍结束，明光虎面盔归孙绍拍得。 孙绍瞠目结舌，其他竞拍者可不干了，他们纷纷向范周抗议。 “诸位，听小女子一句！” 绮世竟然走到了酒肆中央，高高举起右手，指向上空。 “明人不说暗话，这虎面盔是何人之物，难道诸位不清楚吗？如今由我家公子竞得，也算是物归原主。如若真的被你们拍下，回头传到建业的主公耳中，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这些话杀人诛心，全都是江东豪族不愿挑明的真相，恶心孙策事小，引起主公猜忌可是大事。 但只要范周不松口，头盔的真实来历便存疑，这个理由便站不住脚。 谁知范周一脸歉意，朝着大家拼命作揖，请求此事到此为止。 江东四大家族以陆家为首，如今陆府的人没出面，大家也只能作罢。只是范周得罪了江东豪族，怕是在建安县待不下去了。 绮世取下明光虎面盔，来到孙绍身前，“公子，咱们回去吧？” 孙绍低声道：“太冒失了，如果店家不替你撑腰，怕不是要把在场的人得罪光。” “怎么？替你省了钱，还要埋怨我？” “这倒不是，我……我要感激你。” 绮世微微一笑，踮起脚尖，凑到孙绍耳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公子，以后感激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第六章 蔡侯纸 回到孙府之中，孙绍紧闭大门，将所有人都集中在前厅。 “今天多亏了阿世，才能迎回先父的战盔，孙绍在此拜谢。” 孙绍让绮世站在上位，自己郑重的给绮世作揖，一辑到底。 郑春娘在一旁几欲落泪，七年前老主公孙策遇刺身亡时，留下了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其中孙绍排行第二，时年仅十岁。 因为孙绍年纪尚幼，这江东之主的位置传给了孙权。 现在，孙绍长大成人，又得到了孙策的战盔。能看的出，今天的公子稳重成熟了许多。这些年的颠沛流离，终于有了曙光。 绮世既没有诚惶诚恐，也没有自鸣得意，她等着孙绍直起身子，道：“公子不要忘了，这五十斤铜可是家里所有的财物。今后如何生活，还是要精打细算，马虎不得。” 郑春娘也道：“是啊，咱们刚从豫章郡迁过来，又添了梦融和阿世两个孩子，已经将周公瑾的资助用掉大半。如今可以说是余财用尽，家资全无了。” 梦融心中一惊，自己进门还不足一天，就要面临家徒四壁的困窘了吗？她也看明白了，所谓孙权的亲侄子也不过如此，不仅无权无钱，而且生活还意外的窘迫。 “春姐所言极是，我做这个决定时，并没有与大家商议。因此这个后果也应该由我来承担，至于梦融和阿世，我已有主意。” 孙绍走回内屋，出来时手中拿着两卷蔡侯纸。绮世和梦融都识得，那正是她们的卖身契。 由于孙权对孙绍的严加看防，导致孙绍身边容不下一个谋士，所以绮世只能另辟蹊径，利用侍女的身份来到孙绍身边。 对于孙绍下一步的举动，绮世已经猜到。那便是解除主仆关系，让她们成为自由身。 这是一个千百难逢的机会，在这个时空里，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凭借这具躯体原主人在黄龙门中的高级身份，绮世可以不必理会孙绍。她大可去扶植北方的曹操，成为曹魏集团的一份子，从而坐享其成，平安富贵的生活下去。 但她突然不愿离开，或许是原来的“自己”野心勃勃，或许是穿越前的自己曾对孙绍的肖像临摹过上百次，以至于闭上眼睛都能还原出他的相貌。 她拥有极为强大的资源，穿越给了她这样的机遇，她想在这个乱世不平凡的活下去。 “我……”梦融涨红了脸，刚开口说出一个字，看着孙绍又不说了。 郑春娘绷着脸，眼睛瞪圆了，生怕梦融要走。 孙绍道：“梦融，但说无妨。” “我……我在建安县有个远房的舅舅，我来这里后，理应前去看望他老人家。” “现在还没有安顿好……”郑春娘急道，孙绍伸手制止了她。 “那就去吧，趁现在天色还早，让春姐和小索送你去。” “公子！” “这是好事，春姐切莫推辞。”孙绍笑道。 就在这时，从外面呼的一声，飞进来一个物件，砸进了前厅。一个盛水的瓦罐被砸中，哐啷啷四分五裂！ 原来是一块石头，胆敢扔进孙府，也算是胆大妄为了。 梦融尖叫起来，她美丽的容颜上充满了恐惧。 绮世轻咬嘴唇，没想到江东豪族的报复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竟然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郑春娘怒道：“小索，去看看！” 孙绍道：“别追了，抓不到的！”他拦住了郑索，又道：“春姐，你看咱们往日谨小慎微，今朝还是树了敌，何必要让人家姑娘与咱们承受呢？” 郑春娘看着吓得面无颜色的梦融，咬牙道：“也罢，梦融。咱们一起去收拾行李吧！” 绮世低头收拾起残破的碎片，孙绍也来帮她，两个人都默然无语。 待郑春娘、郑索陪梦融出了门，孙绍终于道：“阿世，你为什么不走？” “我没有那么多亲戚，所以没有这个退路。如果有，我早走了。” 孙绍来到绮世身旁，坐在前厅的台阶上。“今天这一闹，以后我怕是要与他们正面交锋了。” 绮世隔着他有一尺远，也坐了下来。 “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从今往后这家里的洗衣做饭，熏草驱虫等杂活都只能是我来做，而且很可能还没有工钱。” 她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倒不像是怀有忧愁。 孙绍不禁道：“我总有一种感觉，你对发生的一切胸有成竹。像你这样的侍女，我还是头一回见……” 他顿了顿，道：“不，我还见过一个人。只不过她是我父亲的妾室，你该有听说过她吧？” “大乔。”绮世缓缓道，孙绍果然是有察觉的。 当年孙策的起兵，也是得到了黄龙的资助，而从中联络的人，便是大乔。 可以说，她是黄龙最高级的细作。 “没错。但我那时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她来到我们家后，总是霸占着父亲所有的时间。他们经常有聊不完的话，还常常一同出征作战。” 孙绍叹口气：“而这是我母亲无法给予的，她连杀鸡都不敢看。” 自从孙策死后，绮世就没有再见过大乔。大乔就像从人间消失一样，无影无踪。 但是黄龙上下都在找她，因为在大乔的身上，还藏有一个秘密。 绮世知道这个秘密，步练师也知道。她不确定当时年幼的孙绍，有没有从孙策那里获悉这个秘密。 “公子，你想过将来吗？天下的将来，江东的将来还有你的将来。” “原来我想的是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能看到姐姐和妹妹出嫁，能陪在母亲身边照料她。但我已经离家七年了，姐姐嫁给顾家时我正在豫章的山中，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夕阳西下，余晖如血。从小到大，孙绍都没有说过如此多的心事。 为何自己与绮世相识只有十二个时辰，却是一见如故。 他扭过脸，正巧与绮世对视。绮世那双眼睛早已被晚霞渲染，流转着火红的光彩。 “你真不走了？” “不走。” “那今晚的熏草驱虫我来替你吧……” 一提熏虫草，绮世想到原先的计谋被自己亲手改变，还用掉了范周这个眼线，步练师肯定会再找自己的。 “那就有劳公子了。” “阿世，我话还没说完。你好好休息，明早记得做早饭。” …… 第七章 七彩绳 绮世本想让孙绍也品尝一下值夜的滋味，无奈天公不作美，入夜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因为梦融的离开，让郑春娘感到有愧于孙绍。更兼有对日后生活开支的担忧，让她一直食不知味。 这让晚餐时的气氛有些沉闷，孙绍倒是面如常色，但眉宇间也是愁云惨淡。 绮世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她心中自有主意，只是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引导孙绍。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有人替她给孙绍指明道路。 雨势未消，有人漏夜来访。 丁奉，字承渊，一身骁勇之气。从他与郑春娘的交谈中可知，此人是孙绍府上的常客。 绮世还观察到，丁奉对于郑春娘有情。这一点在郑索身上得到了验证，这孩子一脸不悦，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公子，白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奉这些年征战有功，倒也攒下些财物，全都在这里了，请公子解燃眉之急。” 丁奉将一个包裹放在案几之上，发出叮当作响的金鸣之音。 孙绍居于上座，此时直立起身，道：“承渊兄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钱我却是万万不能要的。绍也算是将门之后，自当投身行伍，立下功名。” 绮世嘴角微微一笑，现在没有债务驱使，孙绍也因为责任感，走上了绮世预想中的道路。 “公子如果有志于此，那么奉也可助公子一臂之力，如今就有这样一个机会……”他压低了声音，眼睛却看向绮世。孙绍道：“承渊兄，你完全可以信任绮世。” 丁奉是头一次见到绮世，有感于绮世对孙绍的态度不卑不亢，到也不方便问绮世的身份。 “这建安县地接岭南，四周尽是山越的势力范围，如能择一山寨破之，不仅缴获丰厚，还能得到郡里的赏赐。” 这便是绮世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山越全民皆匪，匪既是民，民既是匪，山寨又地处险要之地，哪能轻易就攻破。 果然，孙绍双手环胸，沉声道：“承渊兄所言极是，我也正有此意。但这山越行踪诡秘，行动无常，承渊兄可有头绪？” 丁奉道：“如今这建安县的县令空缺，一切事务都落在了陆县丞身上。公子不妨去他那里打听，奉也多加留心，一有消息便禀告公子。” 孙绍将丁奉送至前厅的台阶之下，郑春娘本要继续送至门外，却让郑索接过了油纸伞。 “丁将军，我来送你吧。” 丁奉本来满心盼望郑春娘，脸上写满了失望，但也只能道：“有劳了。” 绮世看在眼里，待丁奉离开后，对孙绍道：“公子如要笼络丁承渊，可要小心别搭上春娘的幸福。” 孙绍低声道：“我刚来这建安县时，丁承渊随陆逊出城迎接，当时我就觉得极为投缘。后来又多次交际，逐渐便熟络了。其实，郑春娘对丁奉也是中意，只是苦于年龄差距，害怕丁奉的母亲反对罢了。” “此人现在虽然为一小兵，却气势非凡，又工于心计，将来绝非庸碌之辈。公子当礼节下士，尽快收服丁奉。” 孙绍深以为然，当下便告知绮世，他会前往丁奉的住处探望。随后，他笑道：“阿世，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一名谋士了？” 绮世瞪大了杏眼，惊讶道：“那绮世若要献计，公子听还是不听？” “听，为何不听？” “那好，明日我便到城外的集市上，打探山越的消息。只是总要有个掩饰，家中可有物件去交易吗？” 在建安县南的城门外，每日都有山民在此聚集，用木耳、香菇、野兔、山鸡等山珍野味换取生活必需的物品。 “没有了，倒是有个阿世，可以换点兔子、山鸡之类的野味。” “不帮你了！”绮世拉下脸子来，佯装要回屋。 孙绍忙一拱手，挡在绮世面前：“先生莫恼，我给您赔个不是！去年我在豫章郡的山中猎过一头白虎，这虎皮倒是值几个钱。” “那还差不多……” 听到先生一词，绮世不免有些纠结。如今的局面，如果是先生在场，他会如何谋划呢？ 翌日，绮世又背上了小竹篓，篓里装着一张完整的白虎皮。 她看似流连忘返，不时查看山民摊位上的货物，不时拿起物件来端详。 “这位姑娘，快来看看我家的绳结，戴在手上好看，还有驱蚊的功效呢！” 一个大嗓门的女子喊着绮世，兜售她的产品。从深蓝色波纹图案的衣裤和身旁的背篼来看，她是地道的山民。 绮世走过去，接过一条红蓝相杂编织而成的绳结，又放下。 “这颜色不算多，有没有七彩的款式。我之前见人戴过七彩绳结，尤为绮丽。” “哎，姑娘想要，我回去便让寨里的女子们去编。只是还需几日才能成型，姑娘能否等得？” 绮世俯下身，一边用手摆弄摊位上的货物，一边低声道：“你们若出山骚扰，陆逊必然会留下守城。到时候只有孙绍出征，你们可依计行事。” “好的，你们答应花首领的事……” “自然没问题。” 绮世离开，找到一个前来收货的皮货商，把白虎皮卖了五吊铜钱。又买了些山味和野菜，将小竹篓装满。 日上竿头，她来到树荫下，背靠着树干，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汗水。 “范周在建安县辛苦经营一年多，才换来了现在的根基，你为何要过早的用掉他？” 说这话的女子头戴斗笠，身着山越服饰，也在树荫下乘凉，正是步练师。 “小步，是我冒失了。不过孙绍还是决心讨伐山越，我认为比之前的计划要更完美。”在搞不清楚步练师意图之前，绮世决定继续装作失去大部分记忆。 “阿世，花首领那边的联络暗语是什么？我要先去确认一下他们的准备情况。” 绮世皱起眉头，装作很努力的思索，摇头道：“除了七彩绳结这一条暗语，其他的我都记不得了。” 步练师沉默片刻，站起身走了。 绮世要利用山越内斗，提升孙绍名望，为孙绍组建一支部曲亲军。但如今有了步练师这个变数，她突然对计谋的顺利实施产生了怀疑。 还必须要有强援助力，丁奉将会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绮世决心当一次红娘，成全郑春娘和丁奉。 第八章 策马行 昨晚的雨一直到清晨才停，所以建安县内的道路多有泥泞。尽管绮世有留心脚下，但回到青云巷时，鞋子上还是沾上了泥巴。 一进宅门，便看到郑索背着箩筐往外走。“世姐，公子命我去割些青草，一会好喂马儿。” 绮世是知道的，孙绍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看来午后孙绍要出门。 她脱下鞋子，赤足走上前厅，只见中间摆着一只木箱，孙绍和郑春娘正在议论着。 “公子，这是主公赠予的漆器，如今也没有到山穷水尽，还是不要送人了吧。” 孙绍笑道：“春姐，我空有一个孙府的名号，平日里哪有人登门拜访。这种排场东西，何必留着。” “公子若是不介意，春娘可以去县衙代领那份俸禄。” “无功不受禄，若是我立下功劳，那还拿的心安理得。嗯，阿世来了。” 绮世本要悄悄穿过前厅，却不料孙绍虽然背对着她，却也发现了自己。 她一手捏着鞋，一手提着裙子，脸上不免有些赧色。 “公子，春娘，我回来了。虎皮已经出手。” 郑春娘笑道：“有劳阿世了，来把竹篓给我吧。” 前厅只剩下孙绍和绮世，孙绍指着那箱子道：“这里面是蜀郡上好的漆器，我打算送给丁奉。” “绮世点头道：“公子爱惜人才，值得称赞。不过这是孙权所赠，公子敢送给他人吗？” “既然叔叔给了我，那就归我支配，难不成我还要供奉在家中吗？” 孙绍把箱子合上，用手拍着箱顶。 “今天我就要去丁奉家中，你随我一起去吧。” “好的，不过你有要等我一下。”绮世吐了下舌头，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足面上也沾染了泥巴。 在溪边坐下，绮世将双足都放入水中。“啊！”冰凉的水流冲走了泥渍，也凉的她一个激灵。 绮世看着自己这双玉足，从心底感叹，这具躯体有着凝脂白润的皮肤，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突然，有人来到她身旁，遮挡住直射的阳光。 “你初来南方吧，这中午的日头很毒，没看街上都没有人了吗？” 孙绍立在一旁，为她撑起一把油纸伞。 绮世倒没有不自在，她用手轻柔的潦起水花，道：“我家原在徐州，后来又在荆州住过一段日子。” 这是她记忆里的故乡，而她穿越前的城市，是在温暖的海边。 “徐州啊，听说那几年是战乱之地。” “是的，不过近年来已经安定下来了。这战火，马上就要烧到荆州了。乱世出英杰，公子难道就不想脱离这建安县，到荆州开拓一番事业吗？” 孙绍心中一惊，道：“荆州是我东吴的仇家，也是西进必经之地，如果给我机会，我当然愿意夺取荆州！” 他自知失言，下意识道：“如今庐江有周叔叔在经营，哪里用得上我呢？” 绮世幽幽道：“在公子这个年纪，你的祖父、父亲都披坚执锐，立下常人不能及的功业。公子，你还打算掩饰到何时？” 她说完这句话，没有听到回答，扭头一看。 却见孙绍早已远去，那油纸伞倒是放在一旁。 “你动心了，那就好办了。”绮世打起油纸伞，赤着足，一步一步走过院子里的石板路。 午后，日头渐消，郑索将马牵出来，孙绍接过缰绳，冲着绮世微微一笑。 “阿世，上马吧。” 绮世见没有上马石，微微一乐，拉开架势，后退两步。接着紧跑两步，伸手抓住马鞍上的索套，一纵身便翻上了马背。 这明显出乎孙绍的预料，他惊讶的看着绮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丁奉家在何处？”绮世稳稳的坐在马背上，有些许的得意。 孙绍缓过神，点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骑马，本打算牵着马带你去。现在好了，我们一同策马前往！” 说着话，他也一抓绳套，飞身上马，坐在了绮世身后。 绮世发窘，急道：“快下去！谁要和你同乘一匹马呀？” “姐姐，家中就只有一匹马而已。”郑索认认真真的回答，将一个马料包挂在了马鞍后面。 “那我要下去！”绮世扭过头，身体顿时僵住了。 只因两人首颈相距不过寸余，她耳边感受着孙绍炽热的呼吸，脸颊骤然发烫，越发不敢动弹了。 “别动，没时间了。驾！” 孙绍口动手动，策动缰绳，猛抽马鞭。枣红马正值壮龄，此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了出去！ 午后的建安县，两人一马飞驰而过。 随着骏马奔驰，马背上的人也随之颠簸起伏。绮世紧抓着马鬃，上身前倾，生怕孙绍借势贴在自己身上。 但自始至终，孙绍也没有靠实过绮世，绮世虚惊一场，不住的擦脸上的津汗。 “阿世，你谈吐不凡，见多识广，为何会流落在人贩子手中？” “此事说来话长。”绮世自然不想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本就是她一手策划。 “你还没告诉我，你打听的山越的情况。” “今天市场上最畅销的东西是食盐，可以说他们在大量囤积。” 孙绍眉头一皱，低声道：“盐铁都是重要的军事物资，山中不缺铁矿，但紧缺食盐。再综合丁承渊的情报，如此看来，山越最近将有异动。” “那公子可要提前做打算了。” “阿世。” “嗯？” “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在鼓励我征战？” “我有吗？没有吧！” 绮世否认，脸上却露出复杂的神情，但孙绍在身后看不到她。 这个时候的绮世，顺应原来记忆的感知，并不认为战争与权谋都是寻常之事。只是要终结战乱，并非易事。 从这一点上，绮世感到原来记忆对她的强大影响，这种思想逐渐决定着她的思维。 丁奉的家就在城东，各式住宅比邻，外面胡乱围着篱笆。两个人放缓马蹄，拐进了一条巷子。 “这是礼单，待会由你交给丁奉母亲。”下马以后，孙绍将一张帛递给绮世。 绮世接过来，就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来的可是谁啊？” 孙绍毕恭毕敬，朗声道：“江东孙绍，求见丁承渊家人。” 第九章 诛心话 要按现代的标准，丁奉今年十八岁，年纪不大，大概率还在学校之中。 但以古代而论，正逢乱世，平均寿命低，死于战乱的几率又高。所以丁母与孙绍聊了几句，看到绮世俊俏可人，就絮叨了两句。 “奉儿这是为了我，耽误找媳妇喽。这些年，奉儿一直护着这一家子到处搬家，后来好不容易在这建安县安顿下来，又入了行伍，整天刀里去，血里来。要给他说门亲事，人家姑娘还多有不愿意的。” 听丁母喋喋不休的说起来，孙绍只是硬着头皮听，心里盼着丁奉赶紧回家。 但是绮世陪丁母坐在一旁，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还不时附和丁母。 孙绍庆幸带绮世前来，否则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转念一想，他自小离家，与母亲分隔两地，如今看到丁母关怀丁奉，不免有些伤感。 “伯母您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啦！” 绮世真就拍起了胸脯，哄的丁母笑得合不拢嘴，“阿世，你这丫头真的是太好了！要不是你名花有主，我还真想找你当儿媳妇呢！” “哎呀，丁大哥前途无量，我定能为他找到一个良伴！” 随后，绮世又讲了好几个趣事，比如什么欧罗巴州趣闻，美利坚谜语什么的。听得孙绍都云山雾海，真不知道绮世是从哪里听来的。 “原来是公子来了！”丁奉从外面走进来，他认出孙绍所骑的马，所以早早就喊出声来。 “奉儿啊，这是公子给的礼单，你快瞅瞅，太贵重了咱们可不能要！” 没想到丁母还是个深明大义之人，绮世在心中默默调整策略。 丁奉拿过来那张帛，一瞧，脸色都变了。 “公子，这我万万不能要！” 见丁奉推辞，孙绍笑道：“承渊昨日可是雪中送炭，我现在无以为报，只有这套漆器可以拿的出手。还望承渊不要见外！” 绮世从一旁道：“丁大哥是爽快的人，我家公子也是实诚，你们就不要推让了。地久天长，情义无价，将来你们还要一起建功立业呢！” 丁奉道：“阿世姑娘说的是，我要再推辞，倒显得我不爽快了！” 随后，绮世陪着丁母聊家常，孙绍与丁奉又聊了阵子山越局势。日头西沉，屋里的光线也昏暗了，孙绍和绮世便起身告辞。 丁奉自知自家情形，也不便留孙绍，于是送出院外。 建安县归于宁静，家家炊烟袅袅，一片平和景象。绮世也不上马，孙绍自然是牵着马儿陪她，两个人就在街上漫步。 “阿世。” “公子，有何事？”绮世背着手，转了个身。 孙绍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见夜幕中的绮世，神情颇有些不真实。 “你聪明伶俐，又见多识广，为何会流落到贩卖人口的牙市？你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公子，你这是在怀疑我喽？” “谈不上怀疑，我觉得……你有时像你，有时又像另外一个你。” 绮世依旧倒着行走，她笑道：“公子才是这样多面吧！刚见面时感觉你是个士族子弟，没想到还挺为别人着想。还有，我一直以为你挺聪明，但为了一顶战盔竟然不惜倾家荡产……” 孙绍面不改色，道：“我就是我，从来没有改变过。” “那你要不承认的话，我只有一句话回答你。”绮世转回去，留给孙绍一个背影，“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啊，烟火是什么意思？烽火台？”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一处桥边。月光洒在桥面上，映的一片雪白。 “你可能永远都看不到，那烟火绚烂，布满整个天空的美景。” 孙绍停下脚步，郑重道：“阿世，我有话说。” 绮世闻言停了下来，直视孙绍眼睛，感受着他眼神中炽热的情感。 “不瞒你说，每当我与别人接触时，我都会戴上一种面具。别人看到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而你看到的我……” “公子，我看到的你，是一个有些仁心，却不甘于现状的人。你被压抑的太久了，终有一天要释放自己的雄心壮志！” 她所说的话字字诛心，让孙绍这些年的应变功夫荡然无存。 “我……”孙绍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办法往下说。这绮世就像是拿刀切开了他的胸膛，把心拿出来看一般，他的隐忍、心机和坚守一览无遗。 绮世道：“公子，不管你有几面，那都是你自己。公子有多少年没有回吴郡了，还能回得去吗？” 冷月如霜，四下无人，孙绍握紧了拳头。枣红马感受到主人的愤恨，不由得轻轻打了一个响鼻。 “如果不能立下像父亲那样的功绩，我是绝对没有脸面去见母亲的！” 要的就是这句话，绮世侧过身，双手一抱拳：“公子，我会让你回去的，带着整个江东的荣耀，回家！” 孙绍平静的看着绮世，缓缓地点点头。有时男女之间虽不言语，却心有灵犀。虽然还不是爱情，但感情更为牢固。 回到孙府，绮世找到了郑春娘。其实她若不去找郑春娘，郑春娘也要来找她。 “小索从昨晚就闷闷不乐。阿世的心意我领了，只当我没有见过这个人，没有动过那份心！”郑春娘听到绮世已经对丁母承诺，成为丁奉成婚的指导者，起初面带喜悦，但心底逐渐下沉。 “春娘，媒妁之言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能解除彼此的误会和偏见。”绮世再次大包大揽，低声道，“如果春娘信任我，我保证过几日让你天天能见到丁奉！” 郑春娘心花怒放，但很快冷静下来，毕竟两人岁数相差近十岁之多。 “你放心，用不了几日，公子便要出征山越，丁奉势必会随行。这正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时间！” 郑春娘急道：“这两个人一起出征？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敢保证能活着回来。不行，我得去劝劝公子！” 绮世拉住郑春娘的衣袖，低声道：“不要去找了，没有用的。” “哎，阿世到时候可要跟我藏好，避免山贼反咬一口！” “不了春娘，我那时不会在家。因为，我也会随公子出征！” 第十章 山越摧 接下来的几日，绮世每日重复着类似的生活：清晨为孙绍准备早餐，然后上街采买，中午回来为孙绍整理衣甲，晚上再去燃那熏虫草。 早餐还是煮白粥和青菜，孙绍还真就不抱怨，给他吃他就吃，绮世倒想看看孙绍能忍到何时。 衣甲是孙策传下来的皮甲，上身缀着甲片，下身则是加厚的硬牛皮。绮世和郑春娘一起进行修复工作，如今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借着油灯的光，孙绍试穿衣甲，大小合身，又把护臂佩上。原来的潇洒公子形象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晓勇之气。 “我十岁那年便上过战场，那时父亲会把明光虎面盔戴在我的头上。”孙绍一片缅怀之情，接过绮世递来的战盔。 “公子，今晚便早歇息吧。”绮世话一出口，不免有些许的尴尬。两人青春年少，身份特殊，如今同处一室，总是太过暧昧。 孙绍看似不在意，但心神也是一荡，连忙笑道：“难不成，阿世懂得神机妙算，就连山越哪天出山都能算得出呢。” “不然有句话说，山人自有妙计？” 绮世不置可否，她白天得到了七彩绳结，此时就缠在她的左手腕上。 洁白如玉的手腕，艳丽多彩的绳结，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显示出独特的魅力。 就在孙绍案头，堆着七八卷竹简，绮世问道：“公子在读什么书？” “孙子兵法，阿世要不要也看？” 孙绍走过去，拿起一卷，递给绮世。 绮世接过来，摊开竹简，只见上面用汉隶写着标题：瞒天过海。她心中暗笑，孙绍终究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不过她敢断定，无论孙绍如何想破头，他也想象不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公子，此计甚妙，将来离开建安县时，脱不了使用此计。” 孙绍笑笑，不置可否，走到床头，伸手取下一把长刀。“噌啷啷”刀出鞘，寒光四射，杀气逼人。 绮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的淡然。这份定力，纯粹来源这身体的本能反应，倒让孙绍暗自惊讶。 “阿世，这是父亲留下的宝刀，锐利无比，杀过不少人。你不怕吗？” 原来你还在试我，绮世心下明了，道：“公子气度不凡，但锐气不足，这把刀正好可以助你。” 孙绍道：“阿世所言极是，我没有杀过人，终究是不如我父亲了。就连阿世这份淡定，我也自愧不如。” “乱世多杀伐，但愿公子一生都不去夺人性命。” 孙绍宝刀还鞘，转向绮世，郑重道：”阿世，答应我一件事。“ “公子，请讲。” “山越本是山民，因为不服朝廷，所以聚众作乱。目前江东对他们是剿抚并举，恩威并施。山越的刀枪弓甲，全与官军类似，战斗力极强。我听春姐讲你也要出征，但请无论如何不要这么做，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吧！” 绮世还在检查孙绍的衣甲，将甲片捋顺，头也不抬道：“公子，你看我不怕兵刃，可不要小瞧了我。山越的情况我还算熟悉，有我跟着你定能成功！” 孙绍没有在讲话，他低头看着绮世，突然有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好了，公子养精蓄锐，明日做好万全准备吧！” 绮世笑道，伸出粉拳，在孙绍左肩锤了一下。 翌日，日头刚刚升起，就听见街上有人高喊：“山越来了！山越来了！” 绮世没有放下手中的活，她在准备进山用的干粮。稻饼用火烤干，硬茬茬的口感不佳，但储存空间小，存放的时间也长。 “阿世！小索，快到前厅来，一起为公子践行！”虽然郑春娘早有心理准备，但毕竟不知山越将在今天侵扰，所以的声音不免有些慌乱。 郑春娘协助孙绍着甲，郑索备马，绮世来到门外，将装满干粮的包裹挂在马身侧面。 孙绍一身戎装，手按长刀，迈步走出。 “阿世，你还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绮世已经翻身上了马。 “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快上来吧！”今天的绮世换上了长衣长裤，腰间用彩绳扎的紧紧的，更显得腰肢纤细。一张俏脸用草灰抹了，发髻高束，足有十分的干练洒脱。 见到绮世这般表态，孙绍也不再犹豫，他与绮世共乘，向着城南驰去。 马蹄踏过青云巷的石板路，一路上皆是清脆有力的回响，绮世伏在马背上，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 局势终于发动了，势不可挡，接下来她要帮助孙绍，走出建安县，前往荆州！ 建安县的城门紧闭，兵士们在城墙上列阵，搭弓拉箭，严阵以待。 绮世看到了丁奉，后者带领孙绍去见陆逊，绮世也跟在后面。别人看见了她，只当是孙绍的小随从。 “山越此次侵扰，声势浩大，足有数千人。而我部兵丁不足五百人，还要分兵守城，接下来我将动员城内百姓，共同防御建安县！” 说话的人正是陆逊陆伯言，江东四大家族陆家的家主，目前建安县的最高指挥者。 绮世只是远远看到陆逊的背影，只见他一身短衣短裤，头戴草帽。他的声音洪亮，不像是一名士族子弟，却与行伍之人相似。 “孙绍愿为先锋，讨伐山越！”孙绍走上前去，主动请缨。 陆逊转过身，看岁数也就二十多岁，模样英俊清秀，举手间气势十足。 建业的孙权虽然限制孙绍的发展，但如今局势危急，陆逊没有理由不让孙绍出阵。陆家与孙家有血海深仇，甚至都有做顺水推舟的可能。 陆逊朗声道：“孙绍不愧是我江东大好男儿，就许你出战，去挫一下山越军的势头！山越军中山头林立，大大小小几十个头领，你可选中一支，猛烈击破！” 孙绍抱拳，斩钉截铁道：”此战必胜！“ 绮世也觉得，孙绍和从前不一样了。 孙绍转身，举起右拳，喊道：“谁人愿意一同出战！” “丁奉愿往！” 这就是绮世想要的局面，丁奉率领他部二十名兵士，出列相助！ 看到这里，绮世悄然退下，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她悄悄地来到南门旁一处民居，推开院门，只见两匹骏马轻轻打着响鼻。 步练师伫立在院中，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第十一章 七星阵 三个月前，会稽县。 城南有一处人牙市，乃是贩卖人口的场所。在这里，人口等同于货物，可以随意买卖。 但是有一个少女很特别，她来这以后，平时话也不说，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有人要欺辱她，被她眼睛一扫，当时就不敢轻举妄动，等到半夜里，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人牙子觉得她晦气，把她贱卖给了两个人家，但临到最后买家连定金都不要，也要终止交易。就这样一个主，反应到牙市老大那里，经常没有了下文。 打发人去问，良久都不回来，后来发现被人打了一顿，扔在了渠沟里，差点没了命。 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她当闲人供着了，好在她的需求也不多，有时连一日三餐都不吃。至于她所在的那间阁楼，自然也没有人愿意靠近了。 “阿世，非要选他吗？”说这话的是一个红衣少女，她貌美多姿，笑眼如烟。 “没错，我就是要帮助孙绍，这江东原本就是他的，只是让那孙群夺去了。” “可是你和先生吵架了，这可是十几年来的头一遭。” ”小步，我不行了，你知道吗？“ 红衣少女吓了一跳，她严肃道：“绮世，你胡闹可以，但是不许胡说。我看你是在这人牙市呆久了，脑筋乱了。” 那少女道：“没错，我是脑筋乱了。”她走到床前，摸出一叠纸，递给红衣少女，“步练师，你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我不瞒你。” 步练师接过来一瞧，只见上面全都是断断续续的文字，不成句子。 绮世道：“大概从半年前开始，我记性不好了，开始是不记得眼前的人，后来就开始忘记一些和图形有关的事情。我还以为是休息不够，但我终于意识到，我是真得开始遗忘。我读过这样的古籍，这种情况叫做失魂，枉我修炼屠龙之术，这天谴来的太快了。” 步练师连忙握住她的手，颤声道：“那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了。” “那除了人之外，包括黄龙宝库的地图？” “嗯……黄龙宝库一共二十八张地图，我已经不记得大半。” “天啊，那可是好多好多金子，富可敌国的财富！”步练师急道，“你快点给我画一处，我替你保管。” 绮世甩开步练师的手，笑道：“然后你就拿那些金子当嫁妆，嫁给一个如意夫君，对吧？” 步练师知道绮世在取笑她，她认真的解释道：“这天下这么乱，能得一良人为伴，总好过整天尔虞我诈。阿世你就是想不开，你要真中意孙绍，就与他远走高飞就是。” “能去哪里呢，这天下还是一样的无药可医，我不想离开你们。再说师姐的事情就算了？先生的志向也不做数了吗？” 步练师急道：“哎，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心眼。罢了，你这么聪明，肯定有破解之法吧？” 绮世仔细倾听窗外四周的声音，确认无人后，轻声道：“小步，你随我来。”步练师也是极为谨慎的人，两人穿过人牙市狭窄的通道，来到一处库房前。 “我已在这里布下七星阵，今夜你不要走，就在外为我护法，我要炼制引魂露。” “引魂露，莫非是可以逆天回魂的……” “没错，我要把后世之魂引领至现在，附在我身上。” 步练师惊道：“那你……你不就……” 绮世惨然一笑，道：“我就将不再是我，但只有这样才能留存住我所有的记忆。或许，我的性格也能保留一二，到时候让你留个念想吧。” “先生知道吗……” “事后再告诉他，他会理解我的。” 绮世带步练师走进库房，只见这里地上已经布好法阵，有七盏铜灯分列成环。绮世打开一个卷轴，正是她自己的画像。 “这发钗是画眼，我会将引魂之术灌注于此，冥冥之中会有人解开画眼。今晚作法完成，你就带着此画前往琅琊，放置在玄天洞内，然后就去建安县找我。” 步练师叹道：“阿世，你太苦了。” 绮世没有言语，良久方道：“那么多年，我终究是停留在那一天了。或许引魂成功之后，我可能没有那么想孙绍了。相思之苦，甚过遗忘。” “值得吗？就为了他曾经与师姐要好，又在那天为师姐说过话？” “是，也不是……”绮世合上卷轴，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我平时是不是特别狠心，无论何种人、何种事都不会让我心软？” 步练师幽幽道：“阿世，如果你不是这么生杀决断、雷厉风行，可能我们这些女子早就被卖到青楼去了。黄龙归根结底，和铜雀都是一样的不择手段。不同的是你会设身处地的为我们着想，这几年你保护了我们这么多姐妹，不要自己背负这么重的包袱。” “你知道吗？就连先生都会说我心毒，说不该让我掌管黄龙宝库。” “先生……他整天在隆中，只会道听途说罢了！等我再见了先生，我一定要对他讲明！” 绮世将卷轴递给步练师，她笑笑：“人言可畏，先生是没有办法，他那是躲着不见人而已。如今汉室凋敝，狼子野心之人比比皆是，黄龙能勉强维持这个局面，已经是不容易了。” 她的神情有些寂寥，连带着步练师也悲伤起来。 “有时我想起他，并不带有男女之情，而是想到了他，就感觉自己还没有被这天下吞噬。心中是暖暖的，就像身处在徐州春风里的桃园，心中异常的安定。” 步练师终于哭出声来，她从刚才就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她拉住绮世的手，摇晃着：“阿世，不要这样做，你要是傻了、呆了，我照顾你！你千万不要让人附身，那就不是你了！我不要什么黄龙宝库了，我只要你！” 绮世眼圈也是微红，但她强忍住了。她抓住步练师的手，一字一句道：“如果那一天到来，请一定要成全我。答应我，好吗？” 第十二章 山中行 鸡公寨由大大小小十几个寨子组成，刚才拔掉的寨子位于主寨的最西面。绮世已经切断了鸡公寨山越军与豫章郡山越军的联系，开始向主寨蚕食。 又遇到一个山寨，他们像之前那样如法炮制，由孙绍从正面强攻，花蝶和步练师从后面小道偷袭。 这一次绮世没有参与行动，而是在山寨外等待。她的计谋一旦发动，就会带来整个山寨的覆灭。 乱世之中，山越聚众为贼，掠夺地方。而剿抚反复，已经成为重复的死循环。只有天下一统，方可得到更为长久的安定。 绮世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凑出一幅画面：她虽是女子，但自幼就被传授天文地理，兵法谋术，胸怀天下之志…… 山寨破了后，厮杀声逐渐消失。孙绍手提长刀，从寨门走出。 他见到绮世，道：“除了守寨门的十几个男人，其余的无非都是些留守山寨的老弱病残。这是父亲传下来的刀，我不忍让它沾染他们的血。” 绮世眼睛瞪着孙绍：正因为此计厚黑，所以才打算让丁奉来做啊！我的公子，是你非要来的！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脸上表情透露的意思就是如此。 孙绍见了，沉默不语。 绮世抿着嘴，轻声道：“公子，此乃釜底抽薪之计。逼迫山越出山，让他们在平地耕种，这才是解决山越问题的最终办法。江东可以增加人口，山越人也能够得到安养之地，两害相比取其轻。如果是公子，又该如何选呢？” 孙绍知道她说得对，但此时生着闷气，并没有搭绮世的话。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拌嘴？”花蝶把玩着弯刀，笑吟吟的走过来。 她道：“阿世，真多亏了你的情郎，这寨子里跑了一个。” 孙绍脸沉下来，刚才他刀下留人，饶过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绮世淡淡道：“无妨，既然如此，放火烧寨。” 既然行踪有暴露的风险，那么索性将事情搞大，将骚扰变为突袭，大闹一场。 绮世道：“计划改变，火起后直取鸡公寨主寨，端了他们老窝。然后我们向北突击，陆逊见到山越后阵不稳，定然会全军突击，全克山越军！” “好，真好！我就喜欢大闹一场！”花蝶拍手称快，此次行动多倚仗她带来的三十几个族人，如果她附和绮世，此计成功把握极大。 绮世却只看着孙绍，等待他的表态。 孙绍道：“我不怕深入险地，只是阿世你……” “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出发。”绮世没有给孙绍继续讲话的机会，她心中有气。 等背后山寨火势升起，他们已经开始向鸡公寨深处前进。 山间路滑，他们又急匆匆赶行，绮世逐渐落在了后面，有几次险些跌倒。 步练师一直游离于队伍外方，此时来到绮世身边，“阿世，说好了拔几个外围城寨，好让孙绍在山越中建立威名，为何走这一步险棋？”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将花飞的族人名正言顺的收在孙绍手下，现在这个目标改变了吗？” 绮世心情不佳，不免言语犀利，让步练师一时语塞。 又要开始攻击第二个山寨，绮世为这次行动定下谋略：火攻。 花蝶的族人早就准备好引火物，射入山寨中易于燃烧的屋舍上。火借风势，很快烟雾滚滚，直冲云霄，山寨里混乱起来。 这里已经接近主寨，绮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投入了全部人手参与进攻。 绮世把孙绍留给她的两个兵士也派遣到前沿，并坚决的拒绝了孙绍的劝说。 这样，她身边没有人守卫，但是她也毫不畏惧。经历过战场的气氛之后，她越来越感到，原先的“自己”正在取代现在的自己。 这种对待战争冰冷而麻木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师门才能培养出来？ 少顷，寨子又破了，绮世看着腾起的黑烟，轻轻舒了一口气。在这个位置放火，整个鸡公寨的大小寨子都能知道有人在偷袭。 这个消息会不停的传递到建安县外的战场，从而影响整个山越军的决策。 然而，就当绮世稍一侧身，眼角余光突然一闪，这是兵刃的寒光！ 凭借身体下意识的躲避，她逃过了致命的一击，但依旧被人狠狠地撞倒！ 山石尖锐，划破了她的额头。她敏捷的翻过身，看清了袭击者的样子！ 一个稍显稚嫩的少年，满面都是悲愤，他手里攥着一把短刃，正对着绮世高高举起！ “住手！” 孙绍一声暴喝，震人发聩，让袭击者的动作略微出现了迟缓。但袭击者手借余势，短刃还是朝着绮世的脖颈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嗖的一下！箭矢破风，划破山间潮湿的气息。 “啊！”袭击者应声而倒，箭矢的冲击力充分释放，让他瞬间丧失行动能力。 绮世扭头望去，只见孙绍正向她奔来，面目扭曲且狰狞。而在更远处，步练师还保持着箭矢出手的姿势。 孙绍单膝跪地，将绮世的上半身托起，焦急道：“阿世！有没有受伤？” 手掌传递来暖热的温度，绮世只感到头晕目眩，但她咬牙道：“你没看到吗！” 鲜血从额头右侧流下，淌入她的眼角，让她不由得闭上了右眼。 孙绍吓坏了，他连忙从怀中拽出一条白帛，轻轻替绮世擦去血迹。 随后他又撕下白帛洁净的部分，按在绮世的额头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此刻他不像一名战士，倒像是一名郎中。 “你不要动，我随身带有药膏，这就给你敷上。” 绮世皱着眉头，嘴上道：“你不弄还好些，不要让我的血弄脏了你们孙家的手！” 孙绍脸上一红，自知理亏，不该刚才埋怨绮世。绮世为他出谋划策，以身犯险，如今还差点丢了性命。 绮世勉强睁开眼睛，寻找远处的步练师，只见她在打扫战场，回收射出的箭矢。 谢谢你，小步。 绮世从心中默念，而步练师似乎有所感应。 她站起身，将一枚箭矢放入箭袋，随后朝着绮世的方向，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闻惊讯 孙绍为绮世包扎，手法娴熟。他所使用的药膏气味和淡，清香怡人。 绮世闭上了眼睛，这是在师门经常闻到的药香，任谁有跌打的外伤，一敷即好，伤口还了然无痕。 想必，他是跟师姐学过医术吧。 “阿世，你感觉怎么样？这是我学着配的药膏，配方可能和我印象中不太一致，不过效果倒是不错。郑索有几次摔伤了腿，都是靠这个治好的。” 绮世睁开眼睛，见到孙绍诚恳略带讨好的表情，心中的气消了大半。 “公子，我既然为你谋划，就希望你能完全的信任我。好吗？” 孙绍看着绮世的眼睛，郑重道：“我答应你。” 在一旁，花蝶正在查看袭击者，只见他右肋中箭，箭杆入肉三分，显然是活不成了。 “喂，还能说话吗？刚才你一直跟着我们吗？还有没有其他人？”花蝶用刀面拍拍袭击者的脸颊。袭击者咳嗽起来，喷出一口鲜血。 他艰难的伸出手去，指着孙绍。 孙绍走过来，压抑着愤怒，道：“刚才我饶你不死，你却要恩将仇报？你如果恨我，大可来找我，为何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下手！” “哈哈！我娘去年死了，就是死在建安县城下，你还指望我报恩？我是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杀她！我早就注意到了，这一路上你不时偷偷看她，她一定是你的心上人！可惜，可惜啊，她没死！” 袭击者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吐出血块，突然头一歪。花蝶上前试了试他的脖颈，道：“死了。” 孙绍看着这个少年，叹了口气。 山越军与江东常年冲突，仇恨交织，真的没有办法化解了吗？ “江东人，以后长个记性吧，要想保护自己的心上人，就不要对敌人手下留情！”花蝶说这话时，嬉笑欢颜又眉飞色舞，很难想象她其实杀人不眨眼睛。 “你不要胡说……”孙绍十分窘迫，连忙道。 “人要死之前，是不会说谎的。我刚才听得真真的！”花蝶明显是要说给绮世听，语调也高了起来，“我们山越人整日刀口舔血，只要能欢愉的时候，绝对不会错过哦！” 这下孙绍顿时难堪起来，他看向绮世，不知如何解释。 绮世已经起身，她的额头和右手都用白帛包裹，道：“花蝶，我们该向朱寨进发了。你爹爹的山越首领之位，可就在眼前。” 花蝶嘟囔道：“真没意思！人活着呀，有可能下一个时辰就死了，还不让说点开心的事吗？” 队伍又重新出发，这一次脚步更加紧迫。绮世的意外受伤让他们耽搁了半个时辰，前线的战局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 孙绍走在队伍最前面，绮世在后面遥望他的背影，记忆中的碎片模模糊糊有那么一点印象。 “我是不是从前见过你？” 午后的山中潮气减退，他们士气旺盛，对绮世充满信心，渴望一举而定。对待主寨，绮世定下的谋略是里应外合，利用西面两寨升起的黑烟，骗开寨门。 然而花蝶事先安排的探子却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主寨寨门大开，陆陆续续有人马返回。 “败的有那么快吗？”花蝶不解道。按理说，山越军的溃败应该发生在夜间，而那时主寨早就被他们攻破。 绮世观察后，一阵头晕目眩。她强撑着，咬牙道：“这不是败了，而是有序撤回，这些人各自抱团，但装备齐全，全都是各寨精锐力量。” 孙绍也眉头紧皱，道：“没错，看他们步履稳健，并没有丝毫慌张神情。难道陆逊没有追击他们吗？” “岂止是没有追击，我敢断定，陆逊都没有攻击他们。”绮世只觉得脑袋发昏，她伸手按住受伤的额头，“几千山越军出去打了个转，当天又返回来了。” 花蝶急道：“阿世，我爹爹不会被发现了吧！” “目前还不知道！花蝶，有没有办法送我进去，我要亲自探探其中古怪！” 绮世一激动，脚下一个踉跄，孙绍眼疾手快，伸手搀扶住她。 “阿世，既然良机已失，我们不如撤退。待回到建安县后，自然就真相大白。” 绮世摇头道：“这一天我谋划已久，如果公子当时返回军中，那么我尚可见好就收。但事已至此，如果不能拿下主寨，我们将前功尽失！” “阿世，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现在又受了伤，我将你背回去吧！” “公子不可！现在如果放弃，公子的名望在哪里？部曲又从哪里名正言顺的获得？花飞的族人又如何安置？” 绮世将一连串的顾虑说出，是因为全盘谋划存在功亏一篑的可能，她输不起！ “少头人！”一个探子跑回来，对花蝶道，“我看到了头人和众山寨的头领一同返回，其中还有大帅潘临……” 潘临是会稽一带的山越将领，武力超群，颇有名望。每次山越军聚众，都会选他当大帅。他的出现验证了绮世的推测，这一部分山越军集结后，却因为某种原因放弃了对建安县的攻击。 “陆逊……是在养贼自重！” 绮世瞬间就想明白其中原因，不由得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 “阿世！阿世！” 在绮世最后的意识中，孙绍将她拥在怀里，连声唤着她的名字…… “阿世，你是黄龙还是铜雀？” “公子，我是黄龙门下。” “这么说，八年前父亲身边的她也是了？” “是，大乔……她是我师姐。” “亏我还向她学过两年医术，谁知你们在行的却是谋术。” “医者仁心，谋者也并非是黑心。”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孙家一直被黄龙玩弄于鼓掌之中！” “那如果我能让你黄龙飞天呢，你能不能说服你母亲，让她给我师姐一个名份？” “就凭你吗？小丫头。” “哼！等着瞧！” 这是梦吗？ 绮世像是被困在了记忆碎片之中，急切的想要把所有的碎片都拼凑起来。 她一边拼凑，一边想：“自己”和绮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第十四章 千年魂 建安五年，五月初六，吴郡。 自天刚放亮，就开始下起蒙蒙细雨。在府门内外都撑起了顶棚，并且有人不时抹干地面，保持灵堂内外的整洁。 孙府的大人们在白麻下皆着甲衣，兵士严守以待，只因吴郡的四大家族，顾、陆、朱、张均派人前来吊唁。双方曾经兵戈相见，素有仇怨，所以不得不防。 昨日，扬州牧孙策溘然离世，留下一妻一妾，一子两女。 一母同胞的弟弟孙权接任他的位置，成为新的江东之主。孙权一面表奏朝廷，一面操办孙策的丧事。 就在府内的长廊之中，一位女子身着麻衣，默默注视着灵堂门口。她虽然神色憔悴，鬓边丝发随风乱舞，但依旧掩饰不住她的倾城容颜，绝代芳华。 “师姐，他们真的不让你进去吗？”在她身旁跟着一个小姑娘，此刻正忧虑的看着她。 “阿世，别人忌恨你，你就不要强求。再说……我的使命已经结束，此时也该走了。只是，我却那么的想再见他一面……” 凄凄素容，惨惨戚戚，女子说到哽咽，显然是动了真情。 “我要去找他们评理！” “绮世！你莫去！” 小姑娘虽然消瘦，但行动却很敏捷，她挣脱了女子的拉扯，向着灵堂奔去！ 灵堂外围虽然戒备森严，但对内宅方向，却没什么阻隔，绮世转眼跑到灵堂之中。 肃穆威严的氛围，让她止步不前，原先的满腔勇气，一时也开不了口。 “这是谁家的孩子，快点出去！”有人低声喝道。 绮世毫不示弱，道：“为什么你们不让大乔姐姐进灵堂，她可是一直在外面守着孙叔叔！”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有一个老妇人厉声道：“孙翊！你怎么还在愣着，还不快把那个女人赶出府去！” 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大步上前，从绮世身边迈出灵堂，向着大乔走去。 绮世心叫不好，想去阻拦，谁知有人将她的手臂捉住，要把她拉走。 “放开我！” 这人上唇蓄须，长相倒是有几分文雅。然而绮世用力的甩了下，却只换来了手臂上的疼痛。 “仲异叔，你弄疼她了。”这声音多少有些稚嫩，绮世循声望去，只见从灵堂中走出一位少年。看样子也就比自己大个一两岁，披麻戴重孝。 男子对他道：“绍儿，许多人都在看着咱们，行事一定要稳妥。她不过来还好，如今却必须要让你乔姨离府了。“ 少年朗声道：“祖母，各位叔叔，我自是要维护母亲的。但乔姨这两年来并无过失，就让她送父亲一程吧。” 他个子较寻常的男孩子瘦高，只是在这个场合，依旧显得势弱。 但他注视着众人，话语中蕴含着坚定的力量。 “唉！”老妇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便不再言语。 束缚绮世手臂的手松开了，绮世来不及与这个少年答话，便转身向长廊跑去。 在长廊外面，大乔迎出来，将绮世紧紧揽住。 “阿世，师姐知足了。我们走吧。” “师姐……” 绮世不情愿的随大乔离开，临行前她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少年已经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阿世，他叫孙绍。师姐和他很要好呢！”大乔轻声道，“他没有福气，他父亲留下的位置，他怕是永远得不到了。” “如果他要是能成为江东之主，那师姐就能重返孙家了吧！” “傻师妹，这世间如此之大，师姐去哪儿都行呀。今天，我就把这黄龙宝库的秘密，全都告诉你……” 黄龙宝库？ 对，就是黄龙宝库！步练师之前念念不忘的，便是黄龙宝库！ 绮世猛然惊醒，一下子坐起来了。眼前是孙绍的侧影，远处是幽暗的密林。 “阿世，你醒了！步练师说你大概会昏睡两个时辰，果然准时。”孙绍就坐在她身旁不远处，压低声音道。 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绮世忙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小步呢？花蝶呢？” “她们混进主寨了，现在刚刚天黑一个时辰。我令丁奉队上的人回去了，他们还留在这里就太危险了。” 绮世定了定神，迅速将目前的局势联结起来。以潘临为首的山越军已返回山中，花飞作为内应不知暴露与否，目前花蝶和步练师进入主寨，祸福难料。 更危险的是，她刚才已经分析出陆逊的真实意图。陆逊动了招安这部分山越军的念头，与其勾结的恐怕就是潘临。 真是一着不慎，就有满盘皆输的可能。 绮世看中了山越军的作战能力，几千兵民不分的山越人，总能选出两百人的精兵。以这些人充作孙绍的部曲，将作为孙绍发家起兵的资本。 同样，陆逊经营建安县后，最想得到的，也是这部分山越军。 这一刻，绮世头次产生懊恼的想法：为什么”自己“原先的记忆支离破碎，让她现在才还原出全部的谋略。 “快，我们要去主寨！” 面对绮世近乎无理的要求，孙绍没有丝毫反对，他沉声道：“阿世，你说我该怎么做？” “公子，拿出你最好的仪态，我们去招降山越军！” “好，我去。但是我们的筹码是什么，可以接受他们什么条件？” “他们必须无条件效忠于公子，成为公子的部曲。至于筹码嘛，暂时保密。” 绮世说得轻描淡写，孙绍可是竭力压抑住自己情绪的波动。 两个人，一柄长刀，就敢闯精锐尽在的鸡公寨主寨。 终于，孙绍笑出声来。他像似回忆起往事，道：“阿世，从前是我记错了。你不像大乔，倒是很像她身边的一个人。当然，你不会是她。” 绮世的眼眸闪闪发亮，然而她只是微微一笑。 两人结伴而行，踏上了主寨前的山路，直到守寨的山民发现了他们。 绮世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挂念混入山寨的步练师，生怕获悉意外已经发生。 “小步，我给你的这瓶桃花酒，你可知是何物吗？” “阿世，你那时已经顺利进入孙府，小心节外生枝。” “我的记忆在破碎，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这瓶引魂露，你必须要让我喝下……” 第十五章 掌中字 说是主寨，但也只是有个像样的议事厅罢了。一共七位首领分列厅中，为首的便是一员大将，会稽郡山越军的大帅潘临。 当孙绍和绮世到来时，在潘临右手边的花飞内心是极为震撼的。 他不认识孙绍，但几个月前可与绮世私下见过面，知道绮世的来头不小。 当时绮世为给花飞送一封家书，调用到徐州和扬州的车马行，充分展现了笼络花飞的实力和诚意。 刚才他见了花蝶，在庆幸女儿平安的同时，他也注意到女儿身边的陌生女子。那个女子的眼神深不可测，让人捉摸不透。 只听潘临大刺刺道：“你是孙绍是吧？江东小霸王的儿子，找我们有什么事啊！” 孙绍的长刀在进入山寨后便已解下，他朗声道：“潘首领，各位头人。孙绍前来招安，诸位可随我建功立业，赚取高官厚禄，山寨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免受山间困苦。此乃两全之法，从此江东与你们免动干戈。” “就凭你？你们孙家是霸道，硬生生在江东杀出一条血路来。但那些世家怕死屈服了，我们山越可不怕你们！” 随后，潘临阴沉沉地笑起来：“不瞒你说，刚才我们就在商议投靠之事。所以我们就算投靠江东，也不一定非要找你。” 孙绍面沉似水，双拳暗自握紧，如果事情有变，他要率先控制住潘临。 “潘首领，你虽是会稽山越军的大帅，但不能替这岭南的山越头人们做主吧。有时候审时度势，也是明智之举。”绮世气定神闲，环顾诸位头人，视线经过花飞时，略微停留。 花飞明白，这是让他表态。虽然摸不清孙绍的实力，但绮世让他做的事，他不敢不从。 “是啊，大帅。你有所不知，咱们岭南的山越比不得北面，山上不得耕种，这些年过的那叫一个苦。还请大帅为我们思量，不要把关系弄僵。” 其他几个头人见花飞开口，也就附和了两声。 潘临道：“怎么？你们想投这小子？我看他两手空空，就是空手套白狼！” 绮世道：“潘首领，敢问你的心思，是不是要带大家投那陆逊？” “嗯？！” 潘临本来看到孙绍身边的女子柔柔弱弱，头上还裹着伤，并没把她放在眼里，没成想现在竟然一语挑破他的小算盘。 “想那陆逊，虽为江东四姓，但徒有虚名罢了。想当年，我主孙策连陆家家主都敢杀，区区一个陆逊又何足挂齿！我家公子头上所戴头盔，正是先主踏平陆府那日的战盔！” 绮世更进一步，厉声道：“如果今日陆逊还敢造次，我家公子不介意再效仿先父，再把江东四姓整治整治！到那时潘首领和诸位头人，岂不是处境尴尬，骑虎难下？” 她伶牙俐齿，字字句句都直抵听者内心深处。 除花飞之外，各位头人变了脸。孙策小霸王曾经威震江东，那可是用尸山血海堆出来的威名。现如今他的儿子就在面前，那虎面盔在火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明锐的寒光。 联想到当年听过孙家酷杀的传闻，让人不寒而栗。 在人群中，绮世也见到了步练师，知道她现在无恙。如果潘临胆敢翻脸，不等孙绍出手，步练师便会结果了潘临。 而且步练师向她做了一个手势，让她心中大定。 虽然不动声色，潘临已经有所忌惮。这孙绍虽然势单力薄，但身旁的女子却咄咄逼人，显然有恃无恐。 他想用武力取得优势，但那孙绍明显是骁勇之人，而且其他几位头人也未必肯为自己得罪孙家。 那就只能分析利弊了，这女子说的确实有理。在江东做主的是孙家，陆逊再利诱他，也不过是活在人下之人罢了。 谁能给自己的好处最多，地位最为稳固，自己就跟谁。 绮世像是又看透他的心思，道：“当着诸位的面，我代我家公子承诺。诸位不用遣送人质，我家公子只要部曲两百人。而且这些人将来都会被授以官职，成为朝廷命官。” 虽然朝廷的任命状不值钱了，但陆逊是不容易拿到的。跟着陆逊只能当白身，而跟着孙绍却能一跃成为官身。 “其次，我家公子将新建一座城镇，好让你们的族人离开山林，获得土地。同时我们还将收购你们产出的山货野味，让你们继续得利。” 此话一出，就连潘临都颇为意动，更不要说是花飞等几位头人了。 潘临道：“哼，你这女子说的到轻巧，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财？” 孙绍也看向绮世，心道这确实是解决山越问题的最优选择，但江东一直苦无资金，无法将政策落在实处。所以山越才在投靠和反叛之间来回横跳，因为谁都知道吃了眼前这份利益后，便再无保障。 绮世要过纸笔，又要到一张旧羊皮。她运笔如飞，很快便完成绘制，就近递给距离自己最近的头人。 那头人接过来，并不识字，但却看的懂上面画有山川地形。 只是那图样尚缺了关键几笔，让人无从看懂。 绮世看羊皮地图传到了潘临手中，回到孙绍身边，道：“这张图所标识的位置，就在附近。天亮后，我会补齐地图。你们可派人挖掘，所获万金，足可见我家公子的诚意。” 众头人议论纷纷，潘临也将信将疑，道：“好！我就信你们一回！” 绮世不曾与孙绍透露这个消息，所以孙绍心中也是震惊。他不知道这算是绮世的谈判筹码，还是缓兵之计。 如果是绮世的缓兵之计，那么明天就是决死之日。就算搭上性命，他也要护绮世周全。 孙绍道：“潘首领，我有言在先，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否则，我定然取你性命！” 为了安抚情绪激动的孙绍，绮世悄悄的靠过来，握住孙绍的手。 孙绍的手掌宽厚而温热，掌纹略微粗糙，绮世用手指轻轻划起来。 她一笔一划的写完字后，松开了手，冲着孙绍嫣然一笑。 “公子，相信我。我定然让你如龙飞天。” 第十六章 引魂露 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如黄豆粒大小的火焰，更显得空间逼仄。 墙边是一张狭窄的木床，孙绍与绮世在桌子两端对坐。 昏暗的光线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气息。 “阿世。”孙绍低声道。 “嗯？”绮世的声音呢喃，倒有些含糊不清。 “头又痛了吗？让我看看！” 绮世噗嗤一声笑了，却把右手伸出来，放在桌子上。 昏暗的光线中，她的手指白皙而纤细，手腕只堪盈盈一握。 孙绍不明就里，犹豫着也将手伸过去，还没等碰到绮世的指尖，就被绮世的手握住。 然后绮世将孙绍的手掌摊开，用指尖轻轻划着：外面有人。 孙绍开始点点头，后来意识到绮世大概看不到。就用手指碰了绮世的手指，表示他知道了。 绮世在孙绍掌心中继续写道：黄金为真，不过不会给潘临。 孙绍轻轻翻过绮世的手掌，也写道：今晚动手，对吗？ 没错，做好准备。 谁去杀潘临？ 步。 孙绍略一迟疑，写到：她怎么杀？ 用计。 什么计？ 美人计…… 突然，绮世顿住手指，她顷刻间明白孙绍的疑问，步练师去杀潘临，用的是美人计。 无论成与不成，步练师都要搭上自己的身子。 这是从前的“自己”不会顾及的问题，而如今的绮世就要扪心自问：值得吗？ 绮世的手指停下，缩回阴影之中。 片刻，她用手指节敲击起桌面来，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外面有人走来，和门外的看守叙话，紧接着一声闷响。孙绍快速站起身，挡在绮世与门之间。 “阿世，快出来啦！真把这里当洞房了？”这种不合时宜的调笑，也只有花蝶说的出。 绮世道：“刀呢？” 孙绍道：“花蝶姑娘刚才给我了。” “我不是说你的，花蝶也给我一把。” 花蝶笑起来，从身旁族人那里抽出一把弯刀，递给了绮世。 “如果不会用，让我来代劳就行。怎么，果然心疼小步了？” “多嘴！”绮世瞪了花蝶一眼。 她打定主意，只要潘临敢碰步练师一根手指，她绝对会将潘临的命根子切下来！ 此时，就在主寨最上等的房间里，大根的白蜡照着屋里如同白昼。潘临敞着怀，正用猥琐的眼神瞄着步练师。 今天他春风得意，前脚与陆逊搭上线，后面又扣留了孙绍。无论那女子说的黄金万两是否为真，他都稳赚不赔。 而且有几个山越头人已经向自己示好，尤其是那个花飞，不仅送了钱财，还派女儿送来一名女子。 要说这女子可真是美艳，身段婀娜多姿，一双眼睛风情万种，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享用了。 步练师衣着薄透，在进屋之前就由花蝶代为搜身，表明没有暗藏利器。 她唯一的机会，就在潘临彻底放松警惕之后，用簪子刺入其脖颈。 而这个机会的代价将会非常惨重，然而为了绮世，她认为值得。 呼，步练师吹灭了一支蜡烛，就像是飞蛾扑火，迈出了脚步。 “不值得！”有人喊道，这声音清脆，倒像是绮世？ 伴随着刀锋划过肉身的切割声，屋门被人斜劈成两截！在扬起的飞尘之中，有两个人闯了进来。 为首的武士手持长刀，刀尖还在滴血，正是孙绍。而在他身后，却是绮世，绮世手中还攥着一把弯刀。 潘临毕竟是经年老贼，此时已经佩刀在手，先行抢攻。 孙绍上前应战，潘临却使了一个虚招，他瞅准了绮世，一刀削去！ 谁知道绮世并没有慌张，她完全信任孙绍，微一侧身，正好容得下孙绍从她身后出招。 孙绍一力降十会，只一回合，便将潘临的佩刀劈飞。 潘临这才想起来孙绍可是江东小霸王的后代，吓得酒醒了一半，再无斗志，转身便向窗口窜去。 步练师早就等在那里，她先是飞起一脚踹在潘临太阳穴，紧接着右手反手将簪子插入潘临脖颈！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顷刻间便致潘临于毙命。 孙绍见到步练师这一身本领，在佩服之余，想起父亲孙策曾被刺客所伤，心中不免一紧。 “小步，你倒省了我的事。” 绮世将手中刀柄倒过来，递给步练师。 步练师妖娆一笑：“阿世，你回来了。” 绮世摇摇头，道：“小步，我今后不会再做这样的谋划了。你也不许再用美人计，不值得。” “知道啦！”步练师笑道，她俯身检查了潘临的脉搏，“人都杀了，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花首领提供的情报，不从者斩首，天亮前控制主寨。” 绮世又对孙绍道：“还请公子去协助花蝶，这样我们胜算更大。” 孙绍道：“自然没问题，阿世。你就不要露面了，注意安全。” 步练师道：“公子尽管放心，我会守着她的。” 此时主寨里已经乱成一团，孙绍与花蝶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因为绮世和孙绍在外围放火烧寨，山越军的大小头人都留在主寨过夜，这给了解决建安县这股山寨军的最好机会。 步练师跟着绮世来到高处，看着主寨各处的战局，“天赐良机，对吗？” “没错。今夜过后，孙绍将会开始翻身。时隔七年之后，我们终于又进入了江东孙家。” “孙绍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小步，建安五年，我曾经问过师姐类似的问题。” “她怎么说的？” “她说，若爱一个人，就没有值得不值得。” 步练师强忍着笑意，她懒洋洋的靠在绮世身上，“那你呢，觉得孙绍这人怎么样？” 在黑暗中，绮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只是欺步练师瞧不见罢了。 “我又不是师姐，孙绍也不是孙策。你知道的，喝了引魂露后，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绮世了。” “不过你还是拥有绮世所有的记忆，而且……你恢复了关于黄龙宝库的记忆。” “之前的她，为什么让你用那几段话提醒我？” “老实讲，我不知道。阿世从小就很特别，所以当她要服下引魂露时，我并没有反对。直到现在，我也是依计行事。”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厮杀声，绮世遥望北方的夜空。她将会继承关于“绮世”的一切，在这个乱世完成“绮世”的使命。 甚至，比她的愿望还要多。 第十七章 南平城 天亮了，主寨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众人正在忙着扑灭余火。潘临的部下均被消灭，山越的头人们也尽数被控制住。 孙绍虽然激战一夜，但面无倦意，像一座塔那样站在山寨中。 “公子辛苦了。”绮世笑着来到孙绍身边，她身旁已经不见步练师。 孙绍道：“阿世，你没有受伤吧？现在这些头人们很恐慌，需要尽快安抚他们。昨夜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不宜再动刀了。” “公子放心，我早有安排。还请公子帮我站台，为我撑腰。” 虽然是头次听到这两个词，但孙绍明白绮世的意思，点头道：”阿世，我就是你的捉刀人，护卫在你身旁。“ 两个人联袂走过去，只见那些早被孙绍吓住的头人们，出现了一阵骚动。 花飞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大声呵斥，维护场面的秩序。 “诸位头人，昨夜潘临意图不轨，被我家公子诛杀。我家公子宅心仁厚，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我们之间的邀约依然有效，你们投靠我家公子，换来族人的安定生活。” 花蝶将那张不完整的藏金图摊开，铺在大石之上。绮世取过笔，在图上寥寥数笔，却精巧异常，补齐了缺失的重要路径。 “花首领，你护卫有功，这份藏金图就交给你了。你可带人前去发掘，我们在这里等消息。” 花飞欣然领命，带了心腹族人离去。 这边有人禀报，清点主寨人数后得知，有一人失踪。花蝶听到那人身份后，一贯嬉笑的脸上瞬间变得凝重。 “阿世，那人很要紧，听说他的后台是建安县陆……” 孙绍刚听到这里，绮世就打断了花蝶，道：“我自有安排，你看管好头人们，等待你爹爹的喜讯。” 花蝶自知失言，连忙退下去，将众头人们分散安置，严加看守。只要头人们被扣押的消息瞒得半日，孙绍将尽收山越的民心。 孙绍狐疑，私下问绮世：“建安县陆家？江东四大家族在各地的势力盘根错杂，我倒不怕与他们的矛盾激化，只是如果阿世有安排，应该早与我说声。我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公子，那是自然！阿世无论做什么谋划，都会事先与公子商议。” “嗯……我不是翻旧账，藏金图这件事你就没和我讲。如果真有万金那么多，阿世从哪里得来的呢？” 绮世笑道：“公子，司马公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公子若是站住了大势，那么这天下之财，自然会汇聚于你。” “话虽如此……” “公子，你这掌语之术，可是跟何人所学？” “我随父亲出征时，跟乔姨娘所学。” 突然，绮世伸手握住孙绍，开始在掌心写起字来。 此时局势已缓，心下平和，孙绍才觉得绮世的手掌滑腻柔软，指尖犹如鸟儿般欢快。心猿意马之间，险些漏下绮世所写的话语。 “大乔是我师姐，这下你懂了吧。” “你们……属于哪一方势力？” “黄龙。” 孙绍还要再问，绮世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公子不许多问，阿世已经疲了，能否靠着公子休憩一会？” 说罢，绮世真的靠在孙绍的身上，满意的闭上眼睛。 孙绍唯恐身上衣甲弄伤绮世，缓缓的坐了下来，任凭绮世将头靠在自己肩膀。 大约有一个时辰，日上三竿。从寨门口跑来一个男子，他满脸汗水，神情兴奋，他喊道：“金！黄金！足万两！” 花蝶从高处一跃而下，激动的迎上去。花飞的族人爆发出欢呼声，这一次他们押对了人，翻身的日子到了！ 孙绍听到这个消息，有那么一瞬间不敢相信。现在建安县这支山越尽收于他，在黄金的支持下会迅速形成城镇，聚集人口，徐图后事。 从这里向南是连绵的山岭，自古都是蛮荒之地，不构成威胁。向西则是豫章，水网密布，直至荆南。这里位置虽然偏远，但也最为安全，不会引起建业方面的注意。 “恭贺公子，从今天起，公子就会拥有自己的势力。新城的地址就在西北方吧，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绮世已经悠悠转醒，正揉着眼睛。 “我们能有现在的局面，阿世当属头功，不如就叫阿世的名字吧。” “不好不好，公子才是他们的主公。我想……不如就叫南平吧，就让这座城广为散布公子平定山越的威名！“ 过不多久，花飞意气风发的返回。他手持一块金砖，单膝下跪，呈给了孙绍。 “末将花飞，拜见主公！” 这表明，他花飞一族正式投靠孙绍，孙绍将以他们一族为亲信，建立亲兵卫队。 孙绍出言勉励，在花飞的引荐之下，与山越诸位头人会面。又由花飞倡议，孙绍与众头人歃血为盟，正式成为他们的盟主。 仪式正在进行时，在一旁观看的绮世突然道：“那个人，截到了吗？” 在她身后，步练师迈着轻柔的脚步出现，“当然！阿世算准了他要回去报信，还能抓不到他？” “确为陆逊的细作吗？” “审讯了，正是陆逊年前发展的细作，从他身上还搜出了信物。” “别留了。这事先别让公子知道，免得他与陆逊不好相见。” “就知道你要这么做，我早就结果了他。” 绮世点点头，接过步练师递过来的陆逊信物，藏在自己的衣囊里。”此物有大用，我要让陆逊胆怯，不敢与公子为敌。“ 步练师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回建安县了，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和先生禀报一下。” “嗯……之后你去一趟庐江，密切注意对岸黄祖的动向。黄祖与孙家有世仇，公子要想名正言顺的离开建安县，就全赖此人了。庐江发兵之日，必须要有公子的身影！” 步练师走后，诸事已定，绮世不禁将思绪放飞。 都说先生多智近妖，不出隆中而谋算天下，那他能算到绮世的灵魂已经被替代了吗？ 第十八章 庆功夜 等到花飞的族人将黄金转移到主寨中时，天色已经昏暗，而寨中早就处处都是热闹得景象。 杀鸡宰羊，布席摆酒，山民们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真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庆功宴开始后，孙绍少不了要与众头人应酬一番。面对敬酒，他来者不拒，堪称豪饮。 觥筹交错之间，花飞喝高了，他搂着孙绍的脖子，道：“主公！花某想当年也是行伍中人，只是逼于无奈，上山做贼。现在能够跟着主公，那真是八辈子的福气啊！” 孙绍笑道：“花帅，这南平城我可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辜负于我！” “没问题！如果真有人来打，花某就算搭上这条命，也会守住南平！” 花飞先是拍着胸脯保证，随后他环顾左右，压低了嗓音道：“主公，你身边没有个使唤的人不行。我有一小女花蝶，今年刚十四，还没嫁人……” 呼呼呼……孙绍一幅昏昏沉沉的样子，细听还发出了鼾声。 此时酒过三巡，诸位头人都开怀畅饮，也就顾不上孙绍了。 “花蝶，把主公送回屋去。”花飞喊过女儿，又扭捏道：“主公年少有为，一表人才，你要与他多亲近一些。” 花蝶白了老父亲一眼，道：“爹爹眼睛看不到吗？主公心里早就有人了，再说我还不想找人嫁了，自己一个人多洒脱。” 花飞吃了个鳖，但又不敢对女儿动气，转身找老兄弟们喝酒去了。 绮世安静的坐在屋中，就像她从未参与过这两天的战事。孙绍本要与她同去参加庆功宴，但绮世托辞身子疲乏，婉言谢绝。 她手握炭笔，正在一张老羊皮上勾勒着图样。她魂穿来的这三日，忙于杂活，又为战局谋划，都没能提笔画上一幅画。 业精于勤荒于嬉，平日里都要做的功课，可不能撂下了。 “阿世，快开门！”花蝶在外面喊道，惊的绮世有些心慌，连忙丢下手中的炭笔。 还没等绮世把画藏起来，山寨破旧的门开了，花蝶率先进来，后面两个族人架着一个人。 看那人的服色，是孙绍…… “就放床上好了，完事你们走吧。” 绮世连忙道：“花蝶，这怎么回事，你送错房间了！” 花蝶本就生的古怪精灵，此时眼神里全是狡黠的光芒，她瞥到了桌上的画，笑道：“阿世，看你日思夜想，我这不就把他送来了。” 趁绮世遮掩的工夫，花蝶看似伸手扶额，其实快速将一枚药饼放入屋中的水罐里。她瞧见绮世没察觉，笑嘻嘻的走了。 呼。 绮世松了口气，刚才她信手作画，竟然寥寥数笔，把孙绍的肖像轮廓画了出来。 起初她也错愕，这一定是在画室临摹古画的条件反射。 那组汉末肖像画一共十二组，内容大概就是一对伴侣的日常，每人各六组。画中人不知姓名，也不知事迹，只是教授看着精致，推荐给她们用来临摹习作罢了。 只是魂穿之后，古代的记忆找回了大半，现代的记忆却成了碎片，一时也想不起画中两人的相貌了。 她将画作收好，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孙绍。 这下该如何处置？ 酒气熏天，鼾声如雷，原来的潇洒公子，竟然也有这样邋遢时刻。 绮世又气又笑，这孙绍年幼时是个斯斯文文、清清爽爽的小男孩，谁能想到长大后会变成这般粗鲁？ 她本来不想打扰孙绍，打算出去了事，但转念一想，还是放心不下。 绮世取来水罐，放在床边，又取过一条面巾，轻轻为孙绍擦去脸上的汗水。做完这一切，她就要起身离去。 “阿世，我没睡。” 背后这一声着实吓到绮世，她转过身，只见孙绍已经坐在床边。孙绍的眼神熠熠生辉，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公子，你吓死人了。你若是假睡，就该早点醒来，干嘛让我做那么多事。” 绮世埋怨起来，到引得孙绍笑了。孙绍拿起水罐，倒了一碗水，只觉得这水绵软可口，就又喝了一碗。 “刚才花首领看我酒醉，要把花蝶许给我，我若不装睡，只怕就要被架入洞房。这山上的水味道不错，阿世也尝一尝吧。” 听孙绍这么一说，绮世也觉得口渴。她也倒了一碗水喝，刚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笑道：“这感情好，有人稀罕你，不错啊！” “我看花蝶就如同看自己的妹妹，岂能欺辱她？花首领有心与我结交，将来无论我成就如何，我都不会负他。” 绮世看着孙绍，一时也有些出神，道：“公子，你若有这样的心思，阿世自然会助你成就一番事业。天下正值乱世，若要不负他人，并不是一句话能够做到的。我们需要发展势力，壮大实力，去更广阔的空间，让自己强大起来。” 孙绍站起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阿世，我们是否从前见过？” 你这个大傻瓜，终于想起来了？ “公子，见没见过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阿世，说话不要像龙虎山的道人们那样故弄玄虚，我听不太懂。我印象中是见过你，好像是那一天，你在乔姨的身边……” 说着说着，孙绍像是陷入回忆，再抬起头来时，已是面红耳赤。绮世还以为孙绍酒意上涌，连忙走过去，劝道：“酒劲上来了吧，公子快点歇息……” 可孙绍的眼神如同烈焰，正炽热的看着她。 绮世心叫不好，因为从她腹部丹田之处，正有一股热流涌出。 这不是正常现象，有人下药了！而且……还是媚药！ 她的眼神快速搜寻着，落在水罐之上，拿起来就着烛光一瞧，果然如此！刚才只有花蝶在桌边与她讲话，定然是花蝶在捣鬼。 怨不得水的味道有些甜腻，这配药的手法，就是她们黄龙的配方。 一定是步练师，这个小步！ 绮世全明白了，步练师打算用这种方法成全她和孙绍。花蝶这丫头和步练师呆了两天，学坏了！ “阿世，我有话对你说。”眼看着孙绍靠过来，绮世脚下也在发软。 怎么办？ 她可不想稀里糊涂就和孙绍入了洞房，平日里运筹帷幄的俏军师，此时也犯了难！ 第十九章 戒酒誓 “公子，你不要过来！”绮世退到门边，一推门，锁了。 花蝶……有朝一日我一定报这个仇！ 孙绍迷糊道：“阿世，你过来。” “才不要！公子你冷静一些，你再喝点水……不！千万别再喝了！” 黄门的媚药名字叫春林媚，绮世配过一副，但从未尝过。 孙绍自知失态，他拍拍脑袋，点头道：“山越的酒后劲这么大，我还是多喝点水吧！” 说罢，他便回到床前，端起水罐来…… 绮世哪容他再喝，那么多份量的媚药下去，只怕今晚要出大事了！ 她冲上去，一把抓住孙绍的手臂，不让他再喝春林媚。可她毕竟身单力薄，只觉得孙绍的臂膀肌肉紧绷，犹如石头一般结实。 绮世多少也是喝了一口春林媚，心中不免一阵荡漾。好在她的灵台还是清明的，她将杂念压下，咬着牙与孙绍争夺水罐。 孙绍不明就里，见绮世如此强硬，也就松了手。绮世被他晃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就要朝后跌去！ “阿世！小心！” 孙绍一挺腰，伸手揽住绮世的腰肢，将她拉了回来。 这下两人算是贴在了一起，绮世感受到孙绍火热的呼吸，竟也一阵神迷意乱。 “公子……”这一声细不可闻，倒像是欲语还休。 孙绍脑子里轰的一声，见绮世容貌俏丽，便完全不能控制自已。 他低下头，便朝着绮世凑来，绮世一时无措，缓缓闭上了眼帘。 就在这要紧关头，只听外面一阵嘈杂之声。有一人高喊：“孙绍！你在哪里？” 这一声中气十足，犹如暴雷，把绮世二人惊醒。 接下来是花蝶的声音：“小哥哥，我们并没有害孙绍！他好着呢，你这是打扰到他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绮世连忙推开孙绍。孙绍也听出喊他那人的身份，正是丁奉。 可是两个人一起着急，却手忙脚乱，慌乱间绮世撞在孙绍身上。 孙绍正头晕目眩，还没有找回神来，脚下一个踉跄，竟然被绮世推倒在床上。 咣当一声，那房门硬生生的被人一脚踢开。可门开之后的情形，却让丁奉愣在那里，右脚还保持踹出去的姿势。 “哎呀呀！”花蝶咋舌，就要往后溜。 绮世是真怒了，眼前的场景确实让人误会，因为她正跨在孙绍身上…… 发丝凌乱，满面潮红，这成何体统啊！ 丁奉杵在那里，心中万马奔腾，后悔的不得了。他回到建安县后，见孙绍迟迟未归，当下禀报陆逊，带着那十个兵士又重返山中。 到了主寨外，见里面热闹的像是过年，也没人和他交战。虽然有花蝶的解释，但丁奉生怕孙绍被俘虏了，当下就冲了进去。 尴尬……太尴尬了，屋里屋外的人都面面相觑。 还是丁奉脸皮厚，他收回脚，把屋门又给关上了。 绮世不干了，她红着脸冲出去，大喊道：“花蝶！！！我饶不了你！！！” …… 翌日清晨，主寨门外，花飞与诸位头人为绮世和孙绍送行。 绮世面如冷霜，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就连孙绍也自知理亏，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两个目击者丁奉和花蝶自然是低调行事，生怕绮世要找昨晚的后账。 花蝶作为始作俑者，被花飞好一顿训斥，本来是要让她禁足一个月。但绮世还是将花蝶要在身边，做她的贴身护卫。 送别的话说完以后，一行人开始返回建安县。除了丁奉带来的人之外，又加上二十个从山越人挑出来的青年壮丁，充做孙绍的部曲。 花蝶凑到绮世身旁，笑嘻嘻道：“阿世，多亏了你，我终于可以离开大山了！” 绮世不说话，自己走着，也不等花蝶。 “阿世～到了建安县我住哪里啊？” “露宿街头！”绮世冷冷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花蝶吐了吐舌头，又瞧了瞧孙绍，见孙绍正与丁奉交谈，也就不想自讨没趣了。 终于到了建安县南，孙绍来到绮世身边，道：“阿世。” “公子。”绮世的声音还是不咸不淡，听不出有什么感情色彩。 “昨晚我……” “公子是成大事的人，遇事不要婆婆妈妈。昨晚的事……我都忘记了。” 孙绍痛心的看着绮世，心中充满了愧疚之情。他悔不当初，怎么能够酒后失态，还让绮世清誉有损。 “阿世！” 绮世歪头看着孙绍，倒是笑出声来，道：“公子有话不必现在说，你瞧那建安城下，是不是有人在迎接咱们？” 原来丁奉先前派人回建安县禀报，孙绍不仅没有失踪，而且还降服了山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陆逊闻言后，先是怔怔的愣了半晌，尔后便吩咐下去，要在城外迎接孙绍。 随他而来的还有江东四大家族的成员，众人在得知孙绍在山中受挫的消息后，纷纷弹冠相庆。现在孙绍不仅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还立下了战功。 这些人面面相觑，态度颇为消极。 绮世和孙绍都看在眼里，孙绍是不以为意，绮世却记在心头。在公子面前的阻碍，她都要尽数除去。 孙绍谢绝了陆逊为其设下的庆功宴，直言自己身体不适，需要回府休养。陆逊顺水推舟，此事也就罢了。 至于孙绍带回来的山越壮丁，陆逊特在建安县中划了一块地方，供他们暂时安顿下来。 …… 建安县北青云巷，石板路上的残花多已随风飘去，绮世再次来到这里，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孙绍又何尝不是呢？他看着身边同行的绮世，见此时只有他们二人，突然道：“阿世，我有话对你说。” 绮世俏脸一红，想起昨夜孙绍也曾这般开口，便道：“公子如果还在醉酒，我可要敬而远之了。” “额……我没有醉，以后也不会醉。” “公子，此话怎讲？” 孙绍见自己的宅门已近，便驻足停了下来。绮世好奇的看着孙绍，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今后不会再饮酒了，昨晚是我对不住你，我……” 绮世笑道：“公子大可不必，人生苦短，不妨小酌怡情。” 孙绍注视着绮世的双眸，一字一句道：“阿世，我一定会娶你的。” 第二十章 封校尉 这……算是求婚？ 太突然了吧，不都说古代的情感表露比较含蓄吗？ 绮世瞪大了杏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是不是有些太纯情了？自己和他也没做什么呀！ 见绮世没有回应，孙绍老脸一红，慌张的不知所措。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很草率，但我……不会对不起你。也不是，其实……” “嗯？” 接下来，两个人就杵在那里，气氛十分尴尬。 倒有人给他们解围，郑春娘正巧往外走，一眼就瞧见了这两人，欣喜的溢于言表。 “公子！阿世！你们回来了！” 孙绍连忙道：“春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自从你们出征后，这两天我每天都去城南打听消息。昨天遇见丁奉，他说要进山去寻你们，我现在正想去找他呢！” 绮世道：“春娘，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一片的山越已经平定，公子立下头功呢！” 郑春娘自然欢喜，她喊出郑索，共同把孙绍两人迎回家。 孙绍沐浴更衣，洗去这两日的尘土，便来到前厅。他没有见到绮世，突然焦虑起来，像是丢了东西，心神不宁。 郑索早就等不及了，他不停的询问孙绍这两天的经历。下个月就是他的束发礼，他就要满十五岁了。 这在古代，男子束发表明已经不再是孩童，除了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还要考虑婚配等人生大事。 “公子，等下个月我也要出征，随公子一起建功立业！” 孙绍道：“小索，从前我经常对你讲战场上征战的故事，以为不过如此。可真当我自己上了战场，却发现那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残酷。” 郑索不明就里，甚至还有些茫然。 “所以小索，你不用急于一时，还是要耐心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 又过了半晌，绮世还没有出现，孙绍彻底坐不住了。他打发掉郑索，站起身，去侧院寻绮世。 走过庭院拱门，孙绍便来到了侧院，这里是绮世和郑春娘的住处。 正值初夏，所以小窗支了起来，屋中的景象也能看得几分。只见绮世正坐在妆台前，用篦子打理自己的秀发。 乌黑光泽的长发飘飘，浴后的绮世仿佛仙子一般，气质清新，不落凡尘。 孙绍虽然不懂歌赋，但此时也有想用笔墨记录下来的冲动。 绮世从铜镜中看到模糊的人影，侧身透过小窗往外一瞧，只见孙绍在小窗外等候。 “啊！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 绮世心中好笑，于是款款走出，她知道孙绍有了心结，生怕自己怪罪于他。 “公子，你看那陆谦的态度，能从中得出什么结论吗？” 孙绍略一沉吟，倒是把内心想法和盘托出，“陆家与我孙家关系非常复杂，一方面双方有仇怨，另一方面陆家还要靠我们维持四大家族的地位。” “所以公子此番立下功业，陆谦对你肯定非常矛盾。赏是一定要赏，公子得一个军职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一定会打压公子，因为公子拥有了他想要而不得的东西。” 孙绍却没把绮世的话放在心里，他全部的心思都在绮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上。 “公子这功劳直接升为昭信校尉也不为过，只不过陆谦会从中作梗，我估计可能会降下一档，大概在奋威校尉吧。” 绮世说完，见孙绍怔怔的瞧自己，连忙拍了下孙绍的肩膀。 “公子，你有没有在听阿世讲话？” 孙绍缓过神来，连忙道：“有听，有听。” 绮世板起小脸，假嗔道：“那我刚才说的什么？” “嗯……你说我有了陆谦想要而不得的东西……” “那公子可知道是什么吗？” 当然是你了……孙绍好不容易压制住这句话，他瞬间想通了此中关节。 “那两百名山越男丁？” “没错，具体来说就是部曲私兵。四大家族拥有财富，但却被你们孙家压制，最重要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私兵战斗力太弱。如果假借安抚山越，获得山越人的支持，那么陆家的战斗力也会显著增强。” 孙绍点头赞同，在这个乱世，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进能立业，退能自保。 “那我们快去看看他们吧，他们的驻地就在这青云巷里。” 绮世笑道：“公子且慢，二十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公子虽说是他们的主公，但也不能空手前去吧。” 孙绍面露难色，搓手道：“现在封赏还未下来，如何是好。” “公子放心，我早就有所准备。之前挖出那批金子的时候，我已经命花蝶拿一部分出来了。” 孙绍轻松下来，拱手谢道：“多谢阿世，又要让你出钱了。” “公子无须多礼，阿世只盼公子能够奋发图强，加油！” 话说完，绮世右手握拳，做出一个加油的动作。孙绍还是没见过这个动作，但也知道这是在鼓励他，于是他也握拳。 “加油！” …… 建安县西，安圣巷，陆府坐落于此。 因为家主平日里忙于政务，府里的布置极为简约，风格古朴典雅，庭院中郁郁葱葱的草木错落有致，几个下人正在进行精心的修剪。 陆谦今日心情烦乱，便早早回到府上。自他十三岁接任陆家家主以来，无时无刻不为保全陆家、谋求发现而殚精竭虑，所以时至今日，他尚未婚配。 他对建安县南的山越军早就有了降伏之意，然而多年的谋划，今日竟然功亏一篑。 颇具战斗力的山越人，白白让孙绍获得，这让他怎么能不懊恼。 他更想不通，自己动用陆府的财力人力肯定比孙绍强，为何在关键时刻被翻了盘？ 孙绍的功绩太大，肯定会引建业方面的注意，但该封赏、提拔的事情，自己也得做。 就在这时，一个老家人走过来。 “主人，建业来信了。” “拿来。” 陆谦见落款是主公孙群，提起了精神，当他拆开一读，险些叫出声来。 但多年来的隐忍让他压抑住心中怒火，他稳住心神，吩咐等候一旁的下人：“就按刚才所议的办，孙绍尚需磨练，封昭信校尉不妥，改封奋威校尉吧。” 下人走后，他自言自语道：“主公，你这是要把我逼到何处呢？” 第二十一章 景德陶 清晨的曦光照在挂帘之上，孙绍与绮世分坐在两张食案后，碗里依旧是白米粥。 阿世只喝了半碗，便放下碗，道：“等会我要去看看花蝶他们，公子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就随我一同去吧。” 孙绍道：“我与你同去，然后要去见陆谦，会有一个战后的总结会。” “那好。我吃好了，公子还请快点。” 绮世跪坐起来，将袖口整理好，不假辞色道。 孙绍忙把最后一点粥喝掉，然后帮着绮世收拾碗筷。绮世不让，孙绍执意要做，结果还把一个碗摔了。 “啊！都是我的错！”孙绍抱歉道，刚才他明明拿住了，没想到却不小心脱手。 绮世也没怪他，笑道：“碎碎平安，这碗粘好还能用，用来养猫儿倒是不错。” “阿世喜欢猫吗？这院子里就经常有野猫，前阵子夜里叫的厉害呢！” “我说笑的。这年头，人都养不活啦，还要养猫？” 绮世嘴上说着，实际上却把碗的碎片，小心翼翼的捡起来。 等到孙绍在门口等着绮世时，绮世背了个小竹篓出现了。 “等会你去办事，我去修碗。” “阿世，你好节俭。” “公子，我只是念旧吧。” 在路上两个人并肩而行，男俊女俏。虽然那女孩子衣着朴素，还背着竹篓，一副侍女打扮。贵公子气宇轩昂，环佩叮当，但旁人看来也是极为般配的。 青云巷是个长巷，相传前朝的皇帝曾经来过这里巡游，所以当地官府就用青石板铺了一条路。后来逐渐发展成了一条巷子，被人称为青云巷，也是博个彩头。 山越诸人被安置在一个院落之中，绮世哈孙绍还没拍门，发现花蝶与他们同向而来。 “哟，阿世和主公。” 绮世道：“花蝶，你回来了。” “好累，我一晚上都在外面。” 孙绍忙道：“那你从哪里睡的？” 花蝶顽皮的吐了吐舌头，道：“主公，阿世让我露宿街头，我不敢不从啊。” 绮世见孙绍看她，笑道：“公子，你不能相信她的话，她住在步练师留下的那套房子里。” 孙绍神情复杂的看着花蝶，无奈道：“以后你们不要戏弄我，你们说的话我真信。” 三个人进到院子里，只见已有山越族人醒来，正在收拾几个大筐子，里面都是些稻米、腊肉等吃食。 绮世道：“公子，今后还请你能经常来演练他们，这些粮食可以保证每个人都吃饱，有足够的力气操练。” 二十个山越族人列队站好，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后生，个顶个的身强体壮，精神抖擞。看着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孙绍点点头，他心潮澎湃。 这是属于他的部曲，奉他为主公。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战场厮杀，共同建功立业。 孙绍发表了他的讲话，绮世就在一旁伫立，花蝶悄悄地碰了下绮世。 绮世会意，便与花蝶来到一旁，她提过竹篓递给花蝶。 “小心手，别划伤了。” 花蝶点点头，轻轻地把竹篓里的东西倒出来。哗啦啦……原来是些碎陶片，碎片大小不一，数量还真不少。 “我来拼，你来粘，黏土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阿世，昨晚我去河边挖了一土框呢。” 于是两个女孩子便细心的拼凑起陶片来，绮世有拼接方面的才能，因此很快就把底座复原出来。 “这是个陶罐，做工精细，是景德镇那边的。”绮世为花蝶解说道，接过花蝶手中的泥刀，加固陶片之间的缝隙。 花蝶点点头，看出来她是真心想学这个技艺。 等到绮世将陶罐复原了一半之后，孙绍那边结束了与诸山越人的见面。他早就听见碎陶片的声音，现在过来一探究竟。 “阿世，你不是说修碗吗？这好像是个陶罐，不像是家里的东西，怎么还有点眼熟？” 绮世头也不抬，手中的活还在继续，“公子，碗我要拿出去给匠人修。这是个陶罐，就是前几天扔进咱们家院子里的那个。” 孙绍疑惑道：“你修它干什么，现在不会有人再袭击咱们了。” “公子立了战功，又封了校尉，那些人自然不敢惹咱们。但是不代表我不会追究，等我把陶罐复原，再沿着这个线索追查下去，定能找到袭击咱们的人。” 花蝶接着道：“到那时，那人用手扔的，我们剁手，用脚踢的，我们砍脚。对吧，阿世？” 孙绍头都冒汗了，他看着专心致志拼陶罐的绮世，道：“阿世，真要是查到了，小小的惩戒一下也就罢了。不必要用这样的方式，免得冤仇相报没完没了。春娘和小索都是普通人，经受不了的。” 绮世抬起头，露出灿烂的微笑：“好的，就依公子所言。公子不是还要去军营，那就快去吧，不要耽搁时辰。” 孙绍将信将疑，但看着日头已高，便匆匆走了。 “好了，复原完毕。过得半日，就可用小火微烤，坚固后立刻去查它的来历。”绮世满意的放下泥刀，今日她小试牛刀，证明自己的美术功底并没有放下。 花蝶开心的拍手，道：“剁手剁手，最好那人是两只手都用过。” 绮世站起身，瞪了她一眼，埋怨道：“当着公子的面，不要乱说话。他虽然在战场上所向睥睨，但本质上还是个宅心仁厚的人，我们这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多说无益！” “明白，明白！”也不知道花蝶听进去没有，瞧那兴奋劲，恐怕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绮世打水洗净了双手，擦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道：“我去找人修碗。”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麻布包裹，轻轻的放进竹篓里。 建安县消除了山越军的威胁，集市上比往日更加热闹。绮世背着小竹篓，寻找一家能够修复陶碗的店家。 突然，她看到一个身影，她连忙将身形藏起来，只透过店面招摇的幌子看去。 在街市的对面有一个女子，身上的服饰、头上的发钗都那么的熟悉，正闪身进入一家店铺。她的行迹鬼鬼祟祟，绮世一眼就瞧出不对来。 梦融……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二十二章 当红娘 绮世暗中观察了半个时辰，见梦融从店铺里出来，她才离去。 她寻了一家陶瓷店，将那只陶碗拿出来，“店家，帮我把这只碗补好。” 这时，在她身后有人道：“姑娘，这种类型的新碗很便宜，还是买一只新的吧。” 绮世转身，见是一青年男子。他生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身上的绸袍做工考究，腰间的佩饰名贵非凡，显然是无价之宝。 “多谢提醒，但这只碗是要用来养猫的，所以还是要补一下。” 一提起养猫来，这人来了劲头，道：“姑娘家的猫是什么品种？” “野猫而已，不知道什么品种。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也和本地口音不一样。” 其实，凭借绮世在前世的阅历，她能听出来，这是一种类似于广东话的口音。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支绍宸，字赟暾。交州人士，来这建安县做点生意。” “云吞？”绮世好奇。 “赟暾，家父给我起名时，找奇人算过了，名字里文、武、贝都要占全。” “呵呵。”绮世有种直觉，这人主动来搭讪，必有所图。 见绮世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支绍宸也就收住了话头，转而问店家。“店家，我是做丝绸和陶瓷生意，在交州有几条海船……” 陶碗很快补好，绮世付了一只新碗的钱，等她离开时，格外留意了支绍宸手腕上的串珠。 那是一串棕色的玛瑙珠，风格与寻常珠宝截然不同。 或许可以查查他的来历，但如今范周已经离开建安县，绮世暂时没有商贾中的门路。 步练师去荆州的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尽快部署一位商贾细作过来。 南平城在筹建过程中，需要有人能代为进行采买，绮世有点想接触一下刚才这位支公子了。 而且在她脑海中，交州和支这个姓氏，似乎有某种联系。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绮世回到家，发现孙绍还没有回来，就和郑春娘操办晚饭。突然听到郑索在前院道：“公子，你回来了！” “哈哈哈！小索！快快长大，随我一同上阵杀敌！” 郑索欢呼雀跃，喜道：“公子！有什么喜事吗？” “奋威校尉！等你束发礼过了，就跟在身边，做一个亲卫吧！” 绮世皱起了眉头，与郑春娘一同出来，见孙绍满面春风，马背上挂着一个包囊，鼓鼓的不知里面有什么。 “春姐，这是发下来的赏赐，帮我清点一下吧。” 郑春娘笑道：“好的公子，咱们先用饭吧！” “好！你们先准备，我和阿世有话说。” 等绮世跟着孙绍进了屋，果不其然，孙绍脸上的笑容瞬间收回。 “公子，可是那陆谦为难你了？” “那些四大家族的人，自然是冷嘲热讽，我不会在意，有比这事更让人恼火的。”孙绍将外衣除去，甩在榻上。“丁奉也封了校尉，和我同阶不同级。” 绮世道：“陆谦打算拉拢丁奉，同时也不让你有机会。”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又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样，我早有预料。如今的关键不是你和丁奉的职位差距，而是他的心思在哪？” “当然是在我这里……”孙绍其实没有底气。对于丁奉，他的确是赤诚相待，丁奉对他也是极为仗义。 但两个人像是朋友，丁奉并没有说过要效忠于他，所以他不敢保证如有事变，丁奉一定会站到他这边。 噗嗤一声，绮世笑出声来。她用手掩住嘴，道：“公子，丁承渊的心思啊，是在这里，但不是在你身上。你不可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向你效忠，你可以与他们建立合作的关系。” 孙绍恍然大悟，道：“那我今天就去和丁奉结拜为异性兄弟！” “公子还没明白我的话，丁奉和郑春娘如果能喜结良缘，那么你和丁奉的关系就如同亲人，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可是丁母似乎不会同意呢？” 绮世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音，靠近孙绍，道：“我有办法，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孙绍见她胸有成竹，心下稍宽，突然又忧愁起来。绮世看出孙绍的表情变化，追问原因。 “春姐要是出嫁了，我可怎么吃饭，总不能天天吃白粥吧！” 绮世板起脸，咬着小白牙，逼问道：“公子，我想问下，你是在说笑话，还是当真说？” 看着绮世凶巴巴的小脸，孙绍也笑了，他心中的烦闷，被绮世一扫而空。 “阿世，我不敢说是庖丁那样的神厨，但这么多年在外漂泊，做出来的饭还是勉强能吃的。” “嗯？嗯？”绮世瞪大了眼睛，像是重新认识了孙绍。 孙绍点点头，伸手摸着绮世的脑袋，“有机会我给你们做饭吧……”他比绮世要高一头，此时的动作和语气，倒像是在抚摸一只猫咪。 绮世只觉得脸上发烧，不知是因为孙绍比自己厨艺强，还是因为自己有种被人宠爱的感觉。 晚餐后，趁着孙绍和郑索聊天，绮世对郑春娘道：“春娘，那丁奉也封了校尉，想必明天就会有人给他说媒了。” 郑春娘正在洗碗，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阿世，我之前虽然和丁承渊有点眉目，但始终不曾跨越界限。现在看来，我们怕是有缘无份了。” “春娘，天无绝人之路，我说过会帮你……” 郑春娘笑道：“谢谢你阿世，这种事强求不来，还是算了吧。” 绮世按住郑春娘的手臂，认真道：“一切交给我吧，我来做你们的红娘。” “红娘？” 这个年代好像还没有红娘的说法，绮世换了个说法：“就是媒婆啦！” 突然，郑春娘眼圈泛红，她用手背阻止眼泪往下掉。她想起自己的亡女，也曾劝自己再嫁。 “好阿世，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绮世见郑春娘不信，也不强求。她坐在台阶上，托着腮，看着璀璨的星空。 “交州……支绍宸……我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他们家族还有那么一段往事，所以我就可以这么办……” 第二十三章 袖添香 因为平复山越骚扰有功，参与征讨的一众人等皆有封赏，丁奉也不例外。原来只是一名小头领，并没有职级，如今也提拔成为校尉。 年少有为，又得了不菲的赏赐，丁奉一下子成为媒婆们眼中的优质货物。 这不一大早，便有三个媒婆上门，为丁奉说媒拉纤。 丁母满心欢喜，前几天还为了儿子的婚事发愁，如今却可以挑挑拣拣。 “娘，我去军营了。”丁奉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存心想躲出去。 他前脚刚走，有人后脚便至，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也来提亲了。 “在下是交州人士，姓支名绍宸，身家清白。现在要在这建安县长居，做点生意。舍妹待字闺中，愿与丁将军结为亲家。我家颇有资材，不要彩礼，这是嫁妆清单，请老妇人过目。” 丁母见支公子长的英俊，谈吐不凡，又一看礼单，上面尽是贵重物品。这条件已经高过那三家数倍，她算是满意。 儿子娶妻，做婆婆的反正横竖不亏。但稳妥起见，她想在嫁娶前见见准新娘。 “自然是没有问题，在下便来安排，就定在今日午后吧。” 于是乎，丁母便在隔壁王婶子，里正李大叔的陪同下，见到了支姑娘。 只见支姑娘皮肤虽然颜色深点，但相貌标致，身段优美。她气质又端庄，谈吐得体，像是个大家闺秀。 而且她年纪比丁奉小几岁，正值嫁龄，身体看上去不是娇气的那种。 丁母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内心基本定了这一桩婚事，只是还需要回去和儿子商量一下。 “……她们走了吗？”支姑娘轻声道。支绍宸站起身，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丁母，道：“走了。你怎么了，身体难受？” “她呀，是装贤淑装的快憋不住了。花蝶，可以放松了。”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正是绮世。 花蝶如蒙大赦，将襦裙一下子撩起来，露出结实的双腿。 “真憋气，打死我也不会穿这么长的裙子。” “好啦，你要去了北方，不穿也得穿。” “真的？！阿世你会带我去北方吗？我好想看看，那个叫做雪的东西。”花蝶来了兴致，欣喜道。 “真的！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花蝶看看支绍宸，努了努嘴。 绮世道：“说吧，支公子也是自己人。”支绍宸笑笑，没说话，也没避嫌。 花蝶道：“查出来了，是顾家的一个家丁，姓胡。” “公子都过问了，教训一下就是了，别要他命。” 花蝶提着襦裙，别别扭扭的走了。绮世对支绍宸道：“支公子请坐，今天我也是代我家公子与你商谈，联合的条件我之前已经写明，不知支公子意下如何？” “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双方联合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孙绍的意思？” 绮世笑道：“我就是一弱女子，做不得主。” “那天在城门口，虽然你有意躲在后面，但我却留心到孙绍不住的看向你的方向。当时我就留意了，再加上昨天与你在瓷器店相遇，更加深了我的判断。” 支绍宸将手腕上那串玛瑙珠撸下来，放在桌上，“姑娘，凭这串珠子，你可以调用我支家在荆州的人脉资源。千金家财我都可以舍得，只要姑娘能帮我杀掉士奚，还我支家地位。” “放心，我家公子会替你做到。等到公子夺回江东，必然南征，助你垄断交州的出海贸易。” 支绍宸见绮世还要否认，也不说破。他和绮世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此次联合对双方均大有益处。 绮世获得了新商贾的支持，而支绍宸得到了江东下一任主人的承诺。 双方又议定了丁奉婚事的安排，便各自离去。在回家的路上，绮世见到有一家商铺在兜售交州来的货物，倒想了解下支绍宸所说的南洋贸易，便进去买了点日用品。 那商品好像还真不错……是一条致富的好门路，这个支公子果真是个商业奇才！ …… 入夜，孙绍在灯下看书，绮世为他添上一炉香。 虽然绮世可以自行策划计谋，但也要与孙绍通一下气。可她还没开口，孙绍先说话了：“阿世……这香？” “这是我今天上街新买的南洋香料，现学的调香手法，公子感觉如何？” “咳，有点呛鼻，能拿开吗？” 绮世正在添香的手抖了一下，香粉从银匙中洒出。她不悦道：“公子，你太伤人了，我这不还是想效仿一下红袖添香的典故。” “对不上阿世，是我这两天鼻子不好受。” 绮世将香炉和香具都端了出去，回来又把地板上的残香抹净，道：“好吧，我再私底下自己练习吧。现在有两件事，要向公子禀明。” “嗯，请讲。”孙绍放下书简，伸手按在膝头。 “第一件事，南平城的筹建过程中需要有商贾参与，我替公子做主，找到一名交州人士合作。” “这种事我不太懂，就依阿世做主。”孙绍笑道，他用力嗅嗅空气中的香味，发现也并不是那么难闻。 “好香啊，这是什么香？” 绮世也是一脸疑惑，她低声道：“哪有什么香了，这是我刚才沐浴时用的皂角，也是买的南洋货。不对呀，我明明买的是无香款的，公子闻到的只可能是我的……” 体香…… 绮世反正说不下去了，这几日她忙于谋划，倒是把和孙绍之间萌生的那点小情芽给忘记了。 此时孙绍的无心之语，倒让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暧昧起来。 “唔……”孙绍也自知失言，这话听起来让人心里痒痒。 “公子……”绮世在魂穿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此时的脸蛋如同滚烫的鸡蛋。 孙绍眼中闪闪发亮，他伸出手去，握住了绮世。绮世的手如柔荑，纤细柔嫩，他倒一下子不敢动弹了。 “阿世，我一直想，如果我们能离开这里。离开江东，去很远的地方，会不会更快乐？” “啊？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我看你每日都在为我谋划，有时皱着眉头思索便是大半天，所以我就想……” 第二十四章 点鸳鸯 “公子，你想做什么……” 绮世只觉得孙绍握住自己的手不放，上身还在靠过来，越来越近。 孙绍只觉得绮世浅香萦心，一时无法自已，但又竭力控制住自己。 “阿世，我……” 绮世察觉到危险，想要抽手，但是孙绍却抓着她不放！ “公子！”这一声顿时将孙绍和绮世都惊醒，郑春娘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她一见屋里的两个人靠近的暧昧，再一暼孙绍的手和绮世还牵着，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春姐，你有事吗？”见郑春娘要后退，孙绍喊住了她。 绮世趁机把小手抽了回来，同时向外挪了好几寸。 郑春娘是过来人，还以为孙绍正要和绮世亲密动作，犹豫道：“公子，我没事……我走错路了，我这就走。” “春娘想说的事，怕就是丁承渊要成亲吧？”经过支绍宸在外面的造势，绮世猜到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建安县。 “唉，阿世你也知道了对吧。听说对方还是个交州富家女，这下我也就放心了，丁奉一定会过的很好。” 郑春娘说到最后，眼圈也开始泛红。 孙绍听后无语，叹了口气，他一直待郑春娘为大姐，就如同自己的家人一般。如今遇上感情之事，只怪自己无能为力。 “春姐，将来我再为你寻一良人，承渊兄也是无可奈何……” 绮世突然道：“不是的，丁承渊等着娶你上门呢！” “啊！”孙绍和郑春娘都惊出声来，尤其是郑春娘，在惊讶之余又有种凄凉。 “阿世，你不要劝慰我，我真的不在意。” 绮世站起身，神情认真道：“春娘，这是真的。正好我也要和公子说第二件事，其实那个提亲的交州富商是我安排的。” 孙绍急道：“阿世！这等大事为何不和我说，丁奉知道吗？” “知道，也不知道。” “说明白点，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假新娘是花蝶扮的，丁奉一看到我给花蝶画的像，自然知道这里面有我在策划。那日在鸡鸣山上，我已经问过他的想法，他是一心要娶春娘过门的！” 孙绍也站起来，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太大胆了，太大胆了。万一丁母不认可，那要弄出事来的！我明天就去找丁奉，把事情都说清楚，大不了我去找丁母请罪！” 绮世看得头晕，伸手抓住孙绍的衣袖，“公子莫慌，我有办法就是了。” 孙绍无奈道：“你们都商量好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来到郑春娘面前，恭恭敬敬道：“春姐，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我，我早就把你看做亲人。如今你要嫁出去，也是我的大事，我敢用孙家的名誉担保，一定让你幸福！” 郑春娘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她看着孙绍，又看看绮世，一扭头跑了出去。 孙绍要去追她，却被绮世一扯，才发现郑索不知何时已经在厅外旁听。 见被人发现，郑索主动走了进来，他上来就说：“公子，我岁数已经不小了，今后请你们把我当大人看待。” “小索，我想你已经听见了，你是什么意见？”绮世严肃的看着郑索，把话摊开了说，就是对这个孩子最大的尊重。 郑索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决然的神情，他朗声道：“我愿意我娘再嫁！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生活了！我想……这也是死去阿姐的决定！” 一提到郑索的阿姐，孙绍的脸上黯淡下去，他点点头，道：“我明白，你姐姐如果还在世，肯定也会这么决定。我会全力促成此事，绝对不会让丁家挑毛病的！” 郑索走后，前厅的气氛有些凝重，毕竟这是目前孙绍府中最重要的事情。 “阿世，如果丁母到时候发现新娘变成了春姐，执意不认，该如何收场？” 绮世拉着孙绍坐在台阶上，用轻罗小扇微微晃着风，笑道：“我听春娘说，你们刚来建安县时，丁奉受了伤，是春娘每天都过去照应的？” “确有此事，他们应该是那个时候暗生情愫的吧。” “那丁母也见过春娘，听丁奉说也是挺融洽的。“ “那不一样，丁母认为是我派春娘过去照顾丁奉。” “有好感就可以了。我还听说，丁家拖家带口十几人，全都靠着丁奉一人吃饭。丁奉从前有过一门亲事，结果姑娘见他负担太重就悔婚了。” 孙绍心道这等隐秘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是绮世做不成的吗？ “公子，不许揣测我呀！我可没有瞒过你。”绮世拿手中扇子轻轻拍了孙绍的肩膀，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孙绍道：“丁奉也是无奈，他们本是徐州的手艺人，流落到南方，多有不便之处。”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所以如果丁母有异议，就由我来解决喽。” 见绮世如此自信，孙绍也就不再询问，自顾自的笑道：“没想到我孙绍身边，竟然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女谋士，真是祖宗保佑了！” “那你是不是要说，这个女谋士不仅懂得降服山贼，还知道如何为人做媒？”绮世倒是盼着孙绍表扬，所以率先说出来了。 “阿世，你是不是妖怪，怎么连我心中所想都猜得到。” “你才是妖怪呢！不过我还真见过多智近妖的人，我这点伎俩可能还要略逊于他。” 孙绍一下子来了兴致，连声道：“世间竟有这样的高人，阿世能帮我引荐吗？” 绮世瞪着他，气道：“刚才还说我是女谋士，现在就要不做数了。我告诉你呀，那个人心中早就有了投效的对象，就等着时局发生变化呢。” 孙绍摇头道：“阿世，我只是好奇，并非是要招募他。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军师，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说完这句话，孙绍便扭头看着绮世。绮世被他的目光一扫，心中乱跳，连忙别过脸去。 “公子……既然这么器重我，那我会尽心尽力为公子谋划的。这江东，我定然要为公子夺回。就算公子要这天下，我也为你谋取天下！”“不，我只要你。” 第二十五章 嫁春娘 绮世愣住了，她看着孙绍的眼睛，只见那双眼睛充满深情，给人以坚定的力量。 就如同记忆中那个少年，在密密的细雨里站出来，力主家族允许大乔前去祭拜。 “阿世，我不能没有你……”孙绍又重复了一遍，在他还要重读第二遍时，绮世打断了他。 “公子，没有天下，哪来的我呢？”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接，这次是炼狱一般的痛觉，绮世不由得皱眉。 “徐州战乱那年，我只有三岁，跟随家人一同逃难。在流民潮里，虽然我吃不饱饭，但好歹与爹娘在一起，我心是安的。但是有一天，曹家的骑兵突然冲过来，我只记得一阵箭如雨下，爹娘把我护在身下。我听着箭矢的声音，人们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弱……” 夏日的晚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草丛里有虫鸣，有流萤飞舞。但这一切美好时光的气氛，都被绮世话语中的惨烈冲淡。 孙绍是知道徐州战乱的，曹家在征讨徐州的过程中，手段残忍，多次屠城。 “后来你被谁救了？” “是师父，她当时路过战场，看见我一个人站在遍地死尸之中，就把我顺道带走了。师父她说曹家是汉贼，我是深信不疑的。” “唉。我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想当年死在我父亲手中的江南豪族怕也不少，他们的后人会怎样看待我们孙家，我竟然从没想过。” 绮世站起身，用小扇拍拍裙摆，笑道：“所以公子，如果没有天下，我们只怕连此时用小扇扑流萤的闲暇都不会有呢！” 说罢，她便向孙绍告辞，要回别院去了。 “阿世，等一等。”孙绍喊住了绮世，绮世转过身，歪着头看着孙绍。 “我会的，这天下，我要取！” 绮世笑起来，她朝着孙绍挥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 丁奉的婚事定在了十日后的黄昏，这一天丁奉家从早上就开始热闹非凡，满满当当全都是观礼的人。 主要是因为这新娘子的嫁妆实在是太丰厚了，不敢说红丈十里，百十口箱子还是有的。正值乱世，建安县的百姓多少年没见过这阵势了，纷纷前来凑个热闹。 然而就在新娘到达丁奉家之后，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丁母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新娘不见了，在五六个人忙碌的后院不见了。 新娘的哥哥可要兴师问罪了，说人已经在丁家，就算丁家的儿媳妇。如今人没有了，一定要丁家负责任。 有人报了官府，就连县里的兵士也发动起来为丁奉寻找新娘。 虽然没有过门，丁家人可以不认，但丁母有些气短。因为一旦中止婚约，就代表着要退嫁妆，可那百十口箱子的嫁妆刚一进门，就被丁家那十几个亲戚分了个一干二净。 丁母急得要命，多亏了绮世搀扶着，又连连给她吃了好几个药丸，这才没有晕过去。 “娘。”丁奉沉着个脸，走进屋来。 “哎，奉儿，你那几个叔叔做的太不成样子了。如今咱们这婚要结不成，可退不回去嫁妆呀！” “你放心娘，再大的事就由我担着。但是这件事以后，我们就不要和叔叔们来往了。” 丁母对儿子是满心的愧疚，她连忙道：“全凭奉儿做主。” 绮世在一旁道：“丁伯母，我看如今之计，也只能和那支家好好谈谈了。如果要不退嫁妆，那就只能保住婚约。要保住婚约，那就只能答应支家的条件了。” 丁母忙不迭的点头，随后又忧愁道：“那可如何是好啊，那支公子看起来财大气粗，不会要了我们的命吧。” “那肯定不会，我请我们家公子去和他谈，如何？” 丁母道：“孙公子是大人物，一定可以谈成的！” 过了没多久，绮世跑了进来，面露难色：“丁伯母……我家公子和支公子谈了，支公子很生气很生气。” 丁母眼前一阵发黑，丁奉赶紧扶住母亲，他用眼神询问绮世，绮世给他快速的眨了眨眼睛。 “那支公子说，既然都把嫁妆抬进你们家门了，这桩婚事就算成了。他虽然看不上这点嫁妆，但是他们支家的颜面可不能丢。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门婚事成了。” “可是……新娘子不是没有了吗？” “支公子又说了，他妹妹脾气不好，本来就不愿嫁人。如今跑路了，他自然会去寻找。但是我家公子好说歹说，支公子就是不肯退婚。” “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绮世把丁母拉到一旁，小声说：“丁伯母，后来支公子松口了，说只要能有姑娘嫁给丁奉，让他保全脸面，也是一样的。” “这……这个时候谁愿意嫁啊！” “我家公子和丁大哥是好兄弟，所以就帮了丁大哥一把，把我们家的春娘姐姐嫁出来了。” 什么？什么？丁母有些摸不着头脑，那郑春娘可是有孩子的人，而且年纪还比丁奉大了十多岁呢。 “要么退婚赔钱，要么委屈丁大哥。怎么办嘛！” “这……”丁母心虚的看着丁奉，事实上心底已经做了决定。 丁奉已经全都明白了，他内心狂喜，但是脸上还露出一副悲痛的样子。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实际上脸部肌肉已经快绷不住了，“既然如此，我不能让母亲和家里为难。那郑春娘我也见过，是个温顺的人，想必会孝敬好母亲。” 丁母顿时放松下来，她叹气道：“苦了你了，奉儿。” 既然双方谈定了，那么婚礼就如期在傍晚举行。经过绮世化妆后的郑春娘，一下子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人们纷纷议论，原来丁奉娶了个美娇娘，又得了那么多嫁妆，实在是让人羡慕。 “公子，这位就是支绍宸，将来他会为你带来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在丁家附近，绮世安排了一处民宅，供孙绍和支绍宸见面。 “支公子，今后我不会亏待于你，整个江东的贸易我都会交给你做。” 孙绍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状态，他从现在开始，才真正的参与到争夺天下的进程中去！ 他不仅要为自己，还为了绮世……他牢牢记住了那句话。 “公子，没有天下，哪来的我呢？” 第二十六章 家务活 郑春娘出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孙绍的早餐依旧是白米粥。 吃着吃着，绮世突然放下了饭碗，陶碗底与饭几发出清脆的声响。孙绍看了绮世一眼，依旧在慢条斯理的喝粥。 “公子，春娘现在不在家中，家里的杂活有小索应付，但这洗衣做饭的事情，我真做不来。” 孙绍放下碗，端起一杯清水，道：“阿世，你做的很好啊，继续做就行。如果累了，就可以少做点。” 一说这个，绮世涨红了脸，她道：“可是我在这三天，已经打碎了五个碗，洗坏了两件衣服了。” 除了那只用来盛猫食的陶碗外，家中的碗都换了一个遍。孙绍今天穿的衣服袖子上，就歪歪曲曲缝着针线，那是昨天绮世洗衣服时候太过用力，撕破的结果。 孙绍笑道：“没事，现在家里有余钱，换几个碗没关系。衣服如果破了，我就在家里穿。” “可是……”绮世犹豫道，“我也不能老是烧糊了菜，就连灶台都烧过两回。” “嗯……没事，反正是熟了。” 绮世想想自己烧的黑乎乎的菜，实在不好意思让孙绍继续吃下去。这日积月累的毒素，别把孙绍给吃病了…… “公子，还是请个厨娘吧。虽然肯定不及春娘细心，但至少也能让公子吃上正常的饭菜。而且小索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让他也饿肚子吧。” 孙绍想了想，点头道：“这也确实是个事，不过即便有了厨娘，早饭还是要阿世来做。” 绮世黑着脸道：“起这么早，头好晕的。都没有办法好好想事情了。” “对了，阿世。明日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没有吧，花蝶还在外面躲着，我去看看他们操练的情况。” “好，也该给他们起一个名字了。阿世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问题我想过，既然公子是住在青云巷，不如就叫他们青云兵吧。” 孙绍站起身，小心翼翼道：“那好，明日就随我去陆谦府上吧。我姐大概是明日午后到，随行的还有一位小姑姑。” 这个情况是绮世之前没有掌握的，在步练师离开之后，她的情报收集依赖于花蝶。但明显花蝶做的不如步练师好，漏掉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这件事是主公亲笔写信给了陆谦，让陆谦进行安排的。我想让姐姐见见阿世……” 见孙绍的姐姐吗？绮世有些迷惑，但见孙绍诚惶诚恐的表情，还是答应他吧。 “好的，公子。那今天我就去牙市上寻一位厨娘了？” “我也要去军中一趟，听丁奉说，正式的认命要下来了。” 一般在早饭结束后，绮世和孙绍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孙绍大多是去军中或者县衙，抽空去训练一下山越的小伙子们。 而绮世一般是穿梭于集市之中，与黄龙布置在建安县里的细作们进行联络。 就比如说这牙市，本就是人口交易的地方，也是各种势力盘根交错的地点。绮世并不能完全掌握每个人的背景，需要提防的耳目太多，所以她平日里都避免靠近牙市。 今天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非来不可，她也想把牙市里的细作联系上。 “这位姑娘，请问想买什么人吗？” 绮世刚一进牙市的街口，就有人殷勤的为她介绍。 “我需要一个厨娘，必须身体健康，岁数不能太大，要听得懂北方话。”她这只是托词，像这种整日在府里的人，怎么可能随便从市场上找一个呢。 她打算在支绍宸那边物色一个人，但并不方便给孙绍讲明。她太清楚郑春娘在孙绍心中的地位了，贸然安插一个“自己人”，她怕孙绍不自在。 经过几次挑选，绮世都表示不太满意，终于她来到了一个人牙子的摊位上。 这人牙子就长的一副精明的样子，见到绮世过来，道：“姑娘有何贵干？” 绮世把要求说了一遍，又补充道：“最好能听得懂徐州话，做得了徐州饭。” “哦？那可是要北方厨娘了？” “不，人可要江东人。” 对上暗语之后，人牙子将绮世引入后室，恭敬道：“阿世，好久不见。” “一同，你在这里呆了半年，有什么收获吗？” 张一同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道：“整日里就是贩卖人口，已经将这建安县中江东豪族的情况摸清楚了。” “很好，有件事你去查一下。明日午后，孙绍的姐姐孙绣会到达建安县，她的来意是什么，为何要到陆谦府上，今晚上给我信。” “明白。阿世现在身边没有人护卫，我要不要安排一下？” “不必了，我有准备。对了，你再留心一个人，就是和我一起被选中来这里，后来又离开的，梦融。” 张一同眼神闪着精光，恶狠狠道：“她碍你事了吗？要不要我把她做掉？” 绮世笑道：“大可不必，我想了解下她都在做什么。就凭她，还不能对我构成威胁。” 又在集市上采买了些蔬菜，到南洋杂货店给支绍宸留了讯息，绮世背着小竹篓，回到了家中。 她前脚刚进门，就听见身后有动静。她一转身，竟然愣住了。 只见在门口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梦融。 梦融还是穿着那天离开的衣裳，神情憔悴，见到绮世，面露羞愧之色。 “阿世……公子在家吗？” 绮世一挑眉，道：“不在，有事吗？” “唔，公子不在家，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好了。”梦融一欠身，立在原地，这是打算不走了。 “你有事说事，不要含含糊糊的。” 绮世察觉到异样，这是她从小就耳濡目染的，一种叫做阴谋诡计的味道。 “唉，阿世，我好后悔离开公子。我的舅舅和舅妈，整天拿话挤兑我，还要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我想求求公子，想让他再收留我。阿世，你不会阻拦吧？” 看梦融楚楚可怜的感觉，绮世在心中冷笑起来。联想起那天梦融鬼鬼祟祟的行为，她笃定梦融的行为一定有鬼。 好啊，你愿意找上门来，那就来吧。如果你要玩花样，可是自取灭亡。 绮世露出灿烂的微笑，道：“不会，当然不会呢。” 第二十七章 梦融归 等到孙绍回家，已经看到梦融跪坐在前厅，案几上满满当当尽是各色菜肴。 “公子，你回来了。”绮世低头垂目，这真是少有的姿态。 “公子……我回来了。我错了……”梦融直接将身体俯在地上，连声谢罪。 孙绍看着绮世，道：“阿世，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子，这是梦融呀，你不记得了吗？” “我当然记得，我是说她怎么在这里。”孙绍将绮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不要说找的厨娘就是她吧？” “梦融怎么能做厨娘呢，当然是由她来负责公子的起居了，只是她非要做这顿晚饭，公子尝尝吧。” 孙绍有些生气了，道：“你胡闹什么，我不打算再找侍女了。有些家务活你不愿做，我可以做……” 绮世浅笑道：“公子可别这么说，我请的厨娘还没有来，就让梦融呆两天吧。” 孙绍不同意，梦融那边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她起初是抽泣，后来则是梨花带雨，十分的动容了。 “公子，我真的没有出路了，如果你不收留我，我……我只有以死保全清白。” 说着说着，梦融做诀别状，就要离开。 孙绍还没反应过来，绮世倒是一把抓住梦融，“梦融，你别走，我和你一起求公子！” 说完，绮世先来到孙绍面前，眼睛眨了两下，嘴角还露出一丝邪魅。 孙绍愣了下，随即明白这是绮世又在用计。虽然不明白内情，又不愿意梦融回来，但还是配合绮世道：“既然如此，就随你吧。” 说罢他饭也不吃，就回内屋了。 梦融忙道：“公子，你不吃饭啊？” “别管他了，估计是在外面吃饱了。”绮世笑道，她又对外面喊道：“小索，快来吃饭了！” 梦融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虽然没能和孙绍说上话，但好在是留在了孙绍家。 吃完饭后，绮世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散步。梦融去了孙绍屋中，侍候孙绍读书。 来到小溪边，绮世慢慢地蹲下，轻轻拉起在水中拦着的竹篱。就在竹篱凹进去的槽里面，赫然兜着一支竹筒。 绮世将竹筒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张淡绿色的竹纸来。布帛上面有字，绮世快速的阅读着。 然后她把竹纸放入水中揉碎，又将竹筒的部件分别丢在院里的不同地方，这才回到房中。 现在她睡在郑春娘原来的屋中，听见梦融回屋，她才轻轻吹灭油灯。 正如她所料，梦融的归来绝非偶然。 “梦融那从江夏来的舅舅，是曹家的探子呢，还是荆州的细作呢？曹家派来的可能性较小，铜雀不会贸然使用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 那便只有荆州方面了，看来这些年江东没有忘了荆州，荆州也没有忘了孙家。双方是世仇，绝无调和的可能。 呵呵，家贼难防？绮世偏偏不信这个邪，她要将计就计，将荆州在建安县的细作连根拔起。 同时她还要借此震慑陆谦，让江东四姓的豪族不敢小觑孙绍。 再加上曹家于绮世有仇，荆州于孙绍有怨，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绮世都有必须出手的想法。而梦融接近孙绍，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如果要心怀不轨，绮世绝对会让她生不如死。 看来孙绍在降伏山越一事上取得的成功，已经引起了各方的注意。明日的陆府一行，怕是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知不觉中，绮世又思索了半夜，直到夜半月沉，她才匆匆睡去。 翌日清晨，早饭一下子变得丰盛起来。看出来梦融是下了一番心思的，有煎油饼，有拌蕨菜，还有一碟炒鸡蛋。 孙绍坐在上位，满脸的不悦，他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在他身边盛饭的人换成了梦融。 绮世坐在下首，吃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碗，对孙绍一欠身，道：“公子，我吃好了，我去忙了。” “阿世一路走好。”梦融笑眯眯道，她今天起了个大早，还特意描过眉，一张脸捯饬的清新靓丽。 孙绍只是点点头，他知道绮世要去何处，再加上与绮世已经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心中安定。 绮世看懂了孙绍，但她不便表露出来，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前厅。 不多时，绮世便来到青云兵的驻地，扣开院门，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快步走上前来。 他单膝跪下，一拱手，“魏哀参见军师。” “你还有个字，叫擒虎对吧。”绮世虚扶了一下，笑道。 “是的，末将是长沙郡人，祖上世代都是军户。” “原来是军门世家，那你又为何混迹在山越军中？” “末将本来是要去投奔晋安县的姑父，路上遇到猛虎，让末将几下打死了。结果山越人非要让我当他们的大将，我就暂且留了些时日。” 绮世点头道：“花蝶临走前向我推荐了你，今后这青云兵就由你来带领。你们也练了些时日，这两天做好准备，主公可能很快用你们。” 魏擒虎道：“末将明白，只要军师一声令下，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绮世雄厚财力的支持下，青云兵这些人经过这段日子的操练，个个精龙活虎。现在出现了敌对阵营的细作，绮世也想借此练一练兵。 此时，青云兵已经站成两列，他们心里都明白。虽然孙绍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公，但他们真正效忠的则是面前的这位女子。 她会为他们的族人带来安定富裕的生活，而他们也会跟随着她，赢得更多的荣誉。 绮世一丝不苟的看着青云兵们，因为梦融的出现，她脑海中关于乱世的回忆犹如潮水般开启。 从此以后，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了生存，也为了孙绍能够夺取天下。 绮世严肃道：“很好，行动的时候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们。记住，我们真正的战场在荆州，到那时你们会与那些名将们一决高下！” 魏擒虎沉声道：“末将遵命！” 绮世又交代了些事情，这才放心的离开。 这时，有人问魏擒虎：“魏老大，敢问主公和军师到底谁听谁的呀？” 魏擒虎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军师说了算。以后你要是娶了亲，自然就明白喽！” 第二十八章 陆府行 午后又下起了雨，起初是沥沥小雨，然后突然转为倾盆大雨，建安县的街道上满是水洼。 好在绮世来的及时，没有被雨淋到，此时她正和孙绍在陆谦府中等候。 孙绍盘腿坐在客位，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杯煮茶，但是他却没有动一下茶杯。 绮世在孙绍侧后方跪坐，她直起身子，道：“公子，我在府门口看到有两辆红厢的马车。” 孙绍神情有些恍惚，道：“姐姐应该已经到了，我来迟了。” 绮世没有再言语，昨日她就从张一同的汇报中得知，陆谦府上最近采购了一批红绸、红烛等物品，还储备了大量的酒肉。 这其中的原因，绮世多半已经猜到，但她左思右想，还是无法与孙绍开口。 毕竟，这并不是容易让人接受的事情。刚才她听孙绍说话的语气，估计孙绍也已经觉察到事情的真相。 所以她也就没必要说破了，只是低声道：“公子，等会见了姐姐，记得介绍我。” 孙绍的身躯微微一阵，他的语气多少放松了些，“那是一定的。”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陆谦终于出现，他见到孙绍，面带笑容道：“云汉啊，怎么没有喝茶。也罢，一会我们把酒言欢，今晚你就住在这里了！” 孙绍字云汉，但是与他同辈的人少，平时也没人喊他的字。丁奉对他很是客气，直接称呼他为公子。 听到陆谦叫孙绍的字，绮世也是一愣，按说两家有血仇，就算面子上要维系，但也不该如此亲密。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证实了绮世之前的推断。 孙绍也是瞬间想通，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伯言有意，我又怎会推辞。家姐何时到的府上，还请让我们相见。” “你姐姐就在后堂，咱们一起去见吧。”陆谦竟要与孙绍携手，同去后堂。 孙绍却没迎合陆谦，他招呼绮世：“阿世，随我去见阿姐。” 陆谦“呵呵”一笑，收回伸出的手，为两人在前面带路。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陆府的下人们纷纷在廊下躲雨。绮世路过他们时，着重留意了他们的衣着打扮。 “二弟！终于见到你了！” 他们刚进后堂，绮世见到一名貌美的女子从席上快速站起。她眉不施黛，端庄秀丽，看年龄比自己大不了两岁。 “姐！”孙绍这是动了真容，快步上前与那女子相会。 绮世知道眼前这位女子便是孙绍的姐姐，名字叫做孙绣。去年由孙权做主，许配给顾家的长子顾昭为妻。 可是好景不长，婚后短短三个月，顾昭英年早逝。在那之后，绮世就没再关注孙绣的情报。 孙绍迟疑了下，还是问道：“姐，你怎么来建安县了？” “嗯……”孙绣一时不答，倒是陆谦坦然道：“云汉啊，主公已经将你姐姐许配给我，从此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孙绍晃了晃，险些跌倒，绮世握住了他的手。 孙绣面露绯红，道：“二弟，你还好吗？” “姐，我没事。这真是件好事，我有点喜不自禁。” 陆谦笑起来：“哈哈！好，那我们就快点入席吧！跟着绣儿一同到建安的，还有郡主。” 陆谦口中的郡主，就是现任江东之主孙群的妹妹孙毓了。她也一同前来，必然是代表孙群参加陆谦和孙绣婚礼，或许还有其他目的。 孙毓的地位在众人里最高，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看来是平日里强势惯了。 在宴席上，绮世在孙绍身侧服侍。孙绍的位置在陆谦的左手边，正对着孙毓。而孙绣又在孙毓下位，所以孙绍并没有什么机会与姐姐说家常话，只能询问家中母亲和小妹的近况。 酒席过程中，以绮世的身份自然是插不上话。但不知为何，她发现陆谦看似左右逢源，招呼孙绍，又逢迎孙毓，但眼神却不时投向自己。 这断然不是因为对自己感兴趣，而是用了一种揣测的眼神。就在刚才孙绍介绍自己的时候，陆谦虽然表现出对一个侍女并不在意。 但绮世能够敏锐的察觉到，陆谦对自己绝非初次了解。他是一条非常隐忍的蛇，必要时会弑人的蛇。 孙绍饮过三杯以后，便不再让绮世给他添酒了。 “郡主，伯言，我自上次征讨山越后，身体落下病来，不得多饮。还请谅解。” 绮世没有想到孙绍说过要戒酒，竟然真的要践行。此时在种场合下，他还没有忘记与自己的约定。 “哦哦，对对！云汉征讨山越有功，你不喝，我可是要敬你的！”陆谦一饮而尽，酒中苦涩自有他自己知道。 孙毓突然道：“孙绍，听说你为山越修了一座城，明天你带我去瞧瞧吧！” 郡主要去南平城视察，这是孙群的意思吧？绮世当然无法拒绝，就连孙绍也只得应允。 入夜，月半弯。 酒席散后，孙绍终于有了与孙绣单独相处的机会了。绮世为他们关上门，让姐弟俩能够说点悄悄话。 就在门口守立的功夫，绮世猛然警觉，有人正在暗中窥探！ 这里是陆府，绮世倒也不怕有人行凶，但这说明各方势力对她和孙绍已经有所留意。 降伏山越之后的下一步棋，就是要让孙绍通过揪出荆州在建安县的细作，举起为祖父报仇的旗帜，前往庐江参军。 庐江太守周绪是孙羽的结义兄弟，必然会收留孙绍，到那里就没有人能束缚住孙绍了。 此中的关键之处在于陆谦的态度，随着环境的变化，原先的谋划已不可用，这几日绮世也在不停的修正策略。 门突然开了，孙绍低头走出，“阿世，我们走。” “好，好的公子。”监视他们的目光已经撤去，绮世连忙跟在孙绍后面。 雨已经停了，夜空中并无太多残云， 孙绍早早便上了马，他见绮世犹豫，探身抄起了绮世，将她抱到马背之上。 这下绮世成了在他怀中，面对着孙绍的下巴。 “啊！公子？” “别说话。”孙绍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策马扬鞭，座下的马儿很快飞奔出去。 绮世这才注意到，孙绍的眼圈红了。 第二十九章 醉红唇 孙绍不言语，绮世也就不吭声，只是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 月夜下，枣红马在漫无目的跑着，很快便来到城郊的河流旁。马儿乏了，贪恋这里青翠欲滴的草儿，但主人没有下马，它只得委屈的打了两个响鼻。 “公子，你好些了吗？” 绮世没有听到回答，仰头望去，大吃一惊。只见两行清泪无声地从孙绍的脸庞边滑落，滴在绮世的衣襟之上。 “如果公子的姐姐不愿意嫁，那么我们尽起青云兵，冲进陆府救了姐姐就是了。” 孙绍缓缓地摇摇头，艰难道：“姐姐说，她是自愿的，她想化解父辈留下来的仇怨。” “那公子为何……流泪？” “我不信。母亲本是不赞同的，她也和叔叔谈过，想要取消这桩婚事。但姐姐为了母亲、小妹和我，不敢忤逆叔叔，而且答应即刻就可启程。” 绮世沉默不语，她能理解孙绣。就像她不顾师兄和黄龙其他人的反对，执意要帮助孙绍夺回江东、谋取天下一样，她们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阿世啊，我该怎么办？这些年我远离家乡在外漂泊，不与父亲的旧部联络，就是不想让叔叔猜忌，换来母亲她们有个安稳的生活。而现在叔叔不仅把姐姐嫁给陆家，还要把小妹许配给纪家，我们全都成了牺牲品啊！” 孙绍越说越激动，他的眼泪滴在了绮世的脸颊上，泪是滚烫的。 “公子，我们不做筹码，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工具，也不会让任何人利用我们。” 绮世将脸贴在孙绍的胸膛，听着里面跳动有力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她体会到这个男子的心痛。 孙绍长叹一声，将绮世紧紧拥在怀中，就像是害怕失去她一般。 “阿世，不要离开我，好吗？” “公子，我不会……” 绮世刚说到一半，嘴唇就被孙绍吻住，后面的话也就无从开口了。她闭上眼睛，几乎不能呼吸，她感受着孙绍炽热的感情，正在一点点融化她的思绪。 良久，孙绍抬起头，绮世才睁开眼睛。 “阿世，我定不会负你。”孙绍的眼神中，明亮而坚定。 绮世笑道：“公子，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信任阿世。” 孙绍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乐了，“我怎么会不信你呢，我听那些青云兵都把你叫军师了。今后，还请军师多多指教！” “是啊，让他们改口，都不改。” “那不如我叫你先生？” “才不要呢，把人叫的又古板又年老。” 绮世想了想，又问道：“公子，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自从建安五年过后，你还记得我吗？” “嗯……之前记不清，现在都想起来了。” “讨厌，我可是一直记得你！”绮世用力的锤了孙绍一下，孙绍夸张的“哎呦”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沿着河岸，渐渐策马进入小巷，他们在马背上相依相偎，低声细语似有说不完的话。 可怜那马儿，明明满地的青草，却许看不许吃。 “对了，你为什么让梦融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计谋？” 听到孙绍问起，绮世也不便瞒他，便把对梦融的调查说出来了。 孙绍皱着眉头，道：“荆州吗？那确实有可能，这些年来监视我的人太多了。” “我本来是想放长线，但是现如今咱们关系这样了，我实在忍不了看她在家里晃。”绮世有点害羞，她身体软绵绵的，柔弱无力。 “让她走吧，我们再想办法。明天郡主要去南平城，我探探她的口风。” 绮世点点头，道：“梦融这件事我该和你说，毕竟有一定的风险。荆州人善于使弩，惯于埋伏……”她说到一半便没再继续，因为孙绍的祖父就是死在荆州军的伏击下，被弩箭撺射而死。 这时谈起来，似有不祥的预感。 她想岔开话题，突然听到孙绍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阿世，小心！” 孙绍的语气短促而有力，同时他猛地把绮世拉向右侧，两人一同落马！绮世心一沉，箭矢擦着绮世的发梢而去！ 有人袭击！不止一发弩箭射中了枣红马，如果不是孙绍改变习惯从马的右侧躲避，此刻两人都没有命了。 对手有备而来，难道在孙绍祖父和父亲那一辈的惨剧又要重演？ “公子！快走！”电光火石之间，绮世便做出了决定，孙绍必须活着。至于她自己，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考虑。 “要走一起走，现在躲在我身后！”孙绍拔出佩剑，尽量舒展身形，将绮世挡在身后。 绮世一阵懊悔，对方还是下手了，而且就在建安县内！刚才有人躲在暗中窥视她，她就该意识到危险。 只是孙绍情绪不稳，让她无暇顾及形势已经发生变化。早知如此，她该早调派青云兵防卫孙绍的。 对方的弓弩正在上弦，孙绍拉着绮世便向反方向逃去。 围堵后路的刺客跳了出来，他手持一把短斧，带着风势便朝孙绍劈来！孙绍身后就是绮世，所以他只能硬抗！ “闪开！”孙绍大喝一声！ 短斧和长剑相碰，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孙绍将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这一挡上，在将对方短斧荡飞的同时，自己顺势拉着绮世冲过了那人。 刺客蒙面，看不清模样，绮世的手被孙绍牢牢地攥着，奔跑在泥泞的地面上，他们必须要跑出这条笔直的巷子！ 裙摆早就被泥水溅湿，背后的追兵不舍，而且紧接着就听到两声弦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孙绍被迫放手，尽最大限度的向绮世扑去，两人摔倒在泥水里，狼狈不堪。 三个刺客都已杀到，除了手持短斧那位，还有一人手持长矛咄咄逼近，另一人正在远处给手弩上弦装箭。 孙绍喘着粗气，他被逼入绝境，刚才拉着绮世逃跑，已经耗去了他大部分的体力。 “公子，你自己走吧，我走不了……” 刚才那一跌，让绮世的右脚钻心的疼，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无力回天。 孙绍挡在她的身前，她看不到孙绍的表情，但孙绍的声音坚定不移。 “阿世，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第三十章 惊魂夜 对于生死，前世的绮世是不曾畏惧的，而对于魂穿后的绮世来说，却是平生最为胆怯的事情。 当那两名刺客向他们逼近时，绮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但当她听到孙绍坚定的话语，她内心的恐惧减轻了。她站起身，从后面靠在孙绍身上。 “如果要死，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孙绍点点头，他紧紧地握着剑柄，要将此战作为最终一战来看待。 突然，有人在半空中大喝一声，“莫伤我主公，纳命来！”这声音犹如暴雷，让人震耳欲聋！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刀映寒光，直取持矛刺客的首级！ 绮世睁大了眼睛，惊讶道：“魏擒虎！你怎么来了！” 那名刺客措手不及，连人带矛被劈倒在地！与此同时，一声弦响过后，外围的持弩刺客来不及发射，一支利箭便射穿了他的喉咙。 孙绍见状，箭步上前，一挥剑便架在了持斧刺客的脖子上，低喝道：“放下兵器，我饶你不死！” 持斧刺客还要动手，孙绍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腹部。那人痛苦的倒下，蜷缩成一团。 “公子！不要杀他，审问一下他的来历！”绮世连忙道，她看到了远处屋顶上的射手，正是步练师。 魏擒虎倒转刀把，来到孙绍和绮世面前，拱手道：“主公，军师，末将护驾来迟！” 孙绍道：“擒虎，这次多亏你了。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公子，你看那边，小步也来了。”绮世指了指方向，步练师并没有从屋顶下来，她依旧在高处监视着周围的情况。 “阿世，现在我们该如何处置？” 绮世略一沉吟，道：“知道公子行踪的人不多，刺客既然能追到这里，至少要从陆府开始盯上我们。公子与姐姐交谈时，我就感觉到有人窥视我们，但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时候出手。” 魏擒虎用绳子把幸存的刺客捆起来，又给他嘴里塞上布团，以免他畏罪自杀。“军师，我们得到步姑娘的消息，说有人会刺杀主公，这就分散出来七组人手找寻你们。等会我选一个地方审讯一下他，肯定能得到更有用的消息。” 绮世道：“擒虎，这件事我交给另外一个人做，他非常善于让人开口。你的首要任务是护送公子前往陆府，我们要把这件事公布出去。” 孙绍关切道：“阿世，你要去哪里？还是让擒虎护卫你吧。” “公子，我去办点事情。有小步在，公子就放心吧！”绮世笑道，虽然她身上满是泥水，但死里逃生之后，她彻底丢下了所有的包袱。 今夜，她要将计就计，提前发动计谋，让孙绍挣脱建安县这个牢笼！ 等孙绍和魏擒虎消失在视线中，绮世的脸刷的一下子阴沉下来，“张一同，出来。你把这个刺客带走，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撬开他的嘴！” 从一侧的墙后伸出一个脑袋，正是人牙子张一同，他哂笑道：“阿世，不是我不护主。而是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出来也是送人头。” 绮世也不追究，她道：“做好你该做的事吧。” 张一同出现，把那个刺客扛在肩上，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绮世不会问，他也不会说，有些黑暗的角落，并不能摆在台面上。 “阿世，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步练师在屋顶上轻盈的跳跃，来到绮世旁边的身边，轻笑道。 绮世脸一红，心虚道：“你看我这身样子，还要来调笑我。” “呀，我可不敢！虽然你满身泥水，但在那孙郎眼中，一定比那西施还美呢！两人同乘一骑，此种妙处不可对人言吧？” 绮世大窘，她连声否认：“才没有！才没有！才没有！”她又道：“小步，你怎么回来了？这一趟还没有到荆州吧？” 步练师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地上的水洼，一边走一边道：“我在途中得到了重要情报，立刻放弃了原来的计划，具体情况我们边走边说。” “回家里？” “没错，家贼难防，你这次是真大意了。” 绮世接过步练师给她的布巾，抹净脸颊，道：“是啊，我没想到那只小白兔看似人畜无害，实则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牙齿。” …… 等到绮世和步练师回到青云巷，见开门的是郑索，这才放下心来。“小索，梦融呢？”绮世轻声道。 郑索一脸茫然，孙绍和绮世出门，他就睡在了门房，此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道：“在侧院吧，从入夜就没见她出来。” “不好。”绮世低声道，这梦融不是跑了就是……果然，还没推门，她们便闻到一股血腥气。 步练师抽出短剑，猛然推开了屋门。只见黑暗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人头朝里，趴在地上。 郑索拿灯笼一照，惊呼出声：“妈呀！”原来是梦融衣着齐整，倒在血泊之中。 绮世接过灯笼，镇定道：“小索！你已经长大了，要冷静，现在你去陆府找公子。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就会在来这里的路上！” “好！好！”郑索哆哆嗦嗦，忙不迭的跑出去。 “我们来晚了。”步练师道，她俯身查看梦融的尸首，“伤口在胸前，一刀毙命。” 绮世怔怔的看着地上的梦融，在她的头上还带着那天的头簪。这桩命案或许是荆州细作所做，处理掉梦融这个弃子，或许是另有他人，为了断掉梦融这条线索。 总之，这个花季女子消香玉陨，死的毫无价值。绮世从衣袋中拿出那枚陆谦印信，在征讨山越时拿到此物后，她就在谋划如何利用此物给陆谦制造麻烦。 绮世半蹲下来，将印信放入梦融的胸襟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从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绮世悄悄地从另一道门离开。院子里传来丁奉的声音：“仵作验尸！其他人搜查这个房间！” 绮世不再回头，她可以想象到丁奉发现那枚陆谦印信时的表情。这件事陆谦是作茧自缚，只能放孙绍一飞冲天！ 第三十一章 出牢笼 雨过天晴，建安县周边道路还有些泥泞，但有十几名骑士策马扬鞭，自出城门起便一路向西。 他们扬着号旗，上面一个黛紫色的孙字。这显然不是孙绍的旗帜，而是江东的郡主孙香所有，孙绍正陪着孙香前往建设中的南平城。 昨夜，作为孙群亲侄子的孙绍遭遇袭击，建安县中搜查了一夜。然而现场发现的刺客都已毙命，没有留下任何口供。 江东的郡主孙香刚来到陆府，建安县就出了这桩案件，县丞陆谦亲自坐镇，更是彻夜未眠。他站在城头，俊朗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看着那十几骑远去，按在城垛上的手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力气。 “今后这南平筑城一事，还要请陆家主多行方便。”绮世距离陆谦有七尺远，眼神也投向西方的山林。 陆谦拍拍手，沉声道：“我真没有想到，我日夜谋划、苦心经营，到头来竟然让你一个小丫头得了先手。” 绮世不甘示弱，笑道：”陆家主这话很不公允，我谋划的时间也不短了。而且我身体力行，笨鸟先飞，总好过你躲在后面，隔岸观火吧？“ 听到绮世这段话，陆谦沉默了，他眉头紧皱，显然是有所触动。 “那家都是荆州细作，我早就发现了，只不过留着有用罢了。还有我府上失踪的那个家丁，现在生死未知，是不是在你手中。无论死活，把他交给我！” “陆家主果然聪明过人，不过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你的家丁在外衣下面还刻意穿着陆府的服装。这杀死孙绍，栽赃陆家的阴谋，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你该要感谢我破坏了这个阴谋才是，是不是应该给我更多的东西。” 陆谦一挥手，截然道：“孙绍一走，孙群的责备可全由我来承担，这还不够吗？丁奉我是不可能放走的，你不要坐地起价！” 绮世也不再争了，丁奉在梦融尸体上发现了陆府信物，足以在丁奉心中种下不信任的种子。丁奉娶了郑春娘，又对陆谦失望，将来彻底倒向孙绍只是个时间问题。 “呵呵，只要孙绍离开建安县地界，你就能见到那刺客的脑袋。” “哼！我是该称呼你们为黄龙呢，还是铜雀？” 绮世没有正面回答，道：“这对陆家主来说，有关系吗？” “无论是黄龙还是铜雀，我们江东四姓都不会认同，我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之前我听闻黄龙的卧龙先生对左将军有意，但那也是铜雀争取过的目标，具有天下三分的实力。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中孙绍。你知道的，孙群是不会让他这个侄子复起得势。” “因为在十岁那年，我就对他说过，我要为他谋取天下。” 陆谦笑了，他摇头道：“你到胆子很大，这天下英雄辈出，单凭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孙绍再神勇，也不一定能保的你平安。” “我不求一世平安，只求能让他如愿。” “为什么？” 绮世想了想，笑道：“或许，这就是爱吧。” “爱？”陆谦出现了短暂的迷惘，随即他便点头道：“很好，接下来我会试着爱上孙绣，看看她是否会动摇我对孙家的仇恨！” “既然如此，我告辞了。”虽然有步练师在不远处守卫，但陆谦鬼谋，此地不宜久留。 “请阿世姑娘留步，我还有句话。” 绮世站定，道：“陆家主请讲。” “此去一别，后会有期。我相信在这江东地界，我和姑娘还会再见面。” 绮世没有再言语，她径直走下了城楼。步练师在她身后跟上，低声道：“要不要杀了他……” “小步，我还想看你出嫁呢，能不能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步练师笑了：“出嫁？我还没攒够嫁妆呢，本来想趁着你记忆没恢复，套一个黄龙宝库的位置出来。谁知道你那么抠门。” “小步，你好财迷。如果你真想攒嫁妆，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可是商贾中的高手！” “好啊好啊，我这就想认识他。” “等我和公子路过南平城时，你自然就可以见到他了。” 此时的南平城，到处都是施工的场所。这里不仅有山越人，还吸引了一些流落在附近城镇的交州人。 支绍宸和花飞接待了江东郡主一行人，为孙香介绍南平城的各种规划和筑城进度。 当得知南平城不设城墙时，孙香问道：“这没有城墙的城池，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花飞恭恭敬敬道：“这里距离建安县不过几十里路，安全问题可以尽数托付给官府，我们只要安心把田地和生意经营好便是了。” 孙香知道花飞是这支山越的头人，对他的表态也是极为满意。在返回建安县的路上，孙香对孙绍道：“阿绍，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把他们降服的？” 虽然孙香与绮世差不多年龄，年幼时两人还是玩伴，但如今毕竟地位尊贵，辈分也比孙绍大。所以她开口问的话，可以理解为这是孙群想知道的。 孙绍笑道：“小姑姑，乱世人心思安，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土地，他们也不愿在山里过苦日子。我只不过是鲁莽了一些，直接冲进山寨和他们的头人谈罢了。” 孙香若有所思，她又问道：“那南平城规模可不小，筑城的费用是从哪里来的？” 对这个问题，绮世已经给孙绍早有准备：“交州有一支望族，时代经商，但是近年来饱受士奚的排挤。他们听说主公武威，想要依附于咱们。” “既然如此，我们的南方将会稳固，哥哥征讨荆州便无后顾之忧了。”说到这，孙香突然红了眼眶，她忍着泪道：“阿绍，我又想起你父亲来了。”孙羽是她的大哥，长兄如父，所以她对孙羽的感情特别深厚。 听她这么一讲，孙绍也不免伤感起来。带着真情实感，他对孙香道：“小姑姑，你能帮我向主公求情吗？我要参与讨伐江夏，手刃黄宗！” “好！我回去就作书一封，寄给哥哥！” …… 十日后，在陆谦和孙香的分别荐举下，孙群回书，同意孙绍离开建安县，北上荆州！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绮世正在灶台烧菜。她手一抖，又把盐的分量搞多了…… 第三十二章 午后眠 自从刺客风波过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于绮世来说，是难得的闲暇。府上发生了命案，已经不方便居住，他们就搬到了青云兵的驻地。 青云兵们专门收拾出一个内院来，以供孙绍和绮世居住。同时分了一半人去孙府，顺便根据绮世的图纸，把孙府彻底改造一下。 郑索搬去了丁奉和郑春娘的新家，只是每日都要来跟随青云兵操练。 孙绣和陆谦的婚礼定在了一个月后举行，江东各大家族都会派人前来参加，这在建安县已经成为街头巷尾人们竞相讨论的话题。 孙香在陆府住了几日，也实在觉得无趣，趁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便要孙绍陪着她到城郊游玩。 江东郡主出行，只护卫和随人就有几十人，连带着绮世这边的青云兵，便有五六十人了。 孙绍正在河边与郑索垂钓，孙香坐在大大的伞盖下面，由绮世陪着。 绮世对于孙香还是有一定的好感，至少她会为了孙绍向孙群上书，说几句公道话。 “郡主请用，这是刚送来的酸梅汤，在井水里泡过的，清凉可口。” 孙香接过绮世递过来的竹筒，并没有立刻就喝，她笑道：“阿世，听说你曾经和阿绍一同出生入死，阿绍向我提起好几次你呢。” 不清楚孙香这句话的用意，绮世也不敢贸然接话，她只是冲着孙香施展出最为纯情的微笑。 “我们江东的女子，似乎都没有你这么勇敢的，我虽然从小就随着哥哥们到处征战，但自认为也没有独闯虎穴的勇气。” 不能不搭话了，绮世连忙把手归置好，恭恭敬敬道：“郡主言重了，阿世当时只是想与公子同生死、共进退。” 因为绮世低着头，看不到孙香的表情，但只听孙香话锋一转：“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绮世没有抬头，轻咬银牙。 “你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都一样舍生忘死，一心为了别人谋划。不要和我说，你们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孙香的语气虽然柔和，但眼神却犀利无比。绮世的目光没有闪躲，她平静道：“郡主说的话，阿世不懂。但阿世能够保证，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害孙绍。”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比大乔要更为高明，那样一个南平城，我不相信是由交州商贾出资筑造的。你下了那么大本钱，所图甚大。” 绮世笑道：“郡主此言差矣，我不是商人，从来没想过回报。” 孙香不耐烦起来，打断了绮世的话，”我不关心这些，我要警告你，不要让阿绍陷入危险之中，否则我会要你的命！“ 绮世忍不住要反驳，但这时孙绍喊道：“阿世，快过来帮我一下，有鱼上钩了！”绮世抿着嘴，提着襦裙向河边走去。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孙绍一边拉杆，一边道：“怎么了？是不是郡主脾气上来了？” “没有，郡主这人心很好呢。” “我看你脸色不好……” “才没有。” 孙绍钓了一条尺余长的河鱼，由郑索收拾了，自己亲自架在火上烤。绮世已经调整过来，她端着一只小罐，那里面是花蝶调制的佐料。 很快，这条鱼便被烤的外焦里嫩，香气扑鼻了。孙绍还是极为满意的，他对孙香道：“小姑姑，来尝尝我的手艺吧。这些年没练出别的来，到把烧烤的本领学会了。” 孙香凑过来，点点头，道：“还真是挺香的，这几年老是憋在吴郡，几乎没有吃过野味了。” “我母亲和小妹……都还好吧。”虽然从孙绣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但是孙绍还是忍不住问道。 孙香看着绮世，不说话了。绮世知道那是让自己避嫌，她也不争这个场面，也不等着吃鱼，就把佐料罐子往孙绍手中一塞，起身走了。 孙绍比较尴尬，夹在两人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绮世来到青云兵中间，只见魏擒虎正和花蝶交头接耳，两人关系颇为亲密，丝毫没有顾及绮世的样子。说到开心之处，花蝶还拔出弯刀，在魏擒虎身前比划两下，博得魏擒虎爽朗的大笑。 她又往外走，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树下，马车旁不远不近站着两个人。男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女的身段婀娜、妩媚动人，正是支绍宸和步练师。 步练师先看到了绮世，笑着招呼道：“阿世，你怎么来了。我正在向支公子请教一些问题，支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呢！” 支绍宸的笑容比这日头还要灿烂，全然不像他平日成熟稳重的表现。 “不用了，你慢慢学吧。都不要管我就好了。”绮世见支绍宸冲着她频频点头，一幅“你赶紧走吧”的表情，便赌气道。 谁知道步练师并没有挽留绮世的意思，一扭头继续和支绍宸谈笑风生起来。即便绮世离开了好远，还隐隐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笑声。 “唉。”绮世走累了，靠在一颗桃树上，坐了下来。桃叶随风，随风摇曳，这里倒是有几分清净。 陆谦和孙香都向孙群去了书信，大致说孙绍被荆州细作暗杀，幸而无恙。此乃荆州势力对江东的极大藐视，孙绍本人也是义愤填膺，请战情绪浓厚，想要亲手替祖父报仇。加上降服山越一事，孙绍立下头功，再让孙绍待在这偏远的建安县，实在埋没人才。 即便孙群再想压制孙绍，也不得不收敛起来，同意孙绍离开建安县，北上荆州。 绮世忙活了这些时日，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现在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就。加上今天有种处处被人冷落的感觉，自己倍感疲惫。午后的阳光虽然毒辣，但在树荫下却有凉风习习。不知不觉中，绮世头靠着树干，一不小心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有人在她身旁坐下，对她道：“阿世，把头靠过来。” 是孙绍的声音，绮世本来惊觉的神经又松了回去。她嘟囔道：“你不是不理我吗？” 孙绍轻轻将她的额头支起，调整肩膀给她做了枕头，柔声道：“睡吧，阿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我答应你。” “那还差不多……呼呼……” 第三十三章 六仪忙 在孙绣和陆谦婚礼前七日，孙绣和孙香便暂时移居到了孙绍府上。接下来将会进行必备的“六仪”，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道手续。 孙绣上一次出嫁顾家，孙绍没有参与，此次姐姐再嫁，他自然要尽心尽力。 家里人手不足，郑春娘回来帮忙，还带着丁家一大堆的亲戚。她看到绮世，脸上藏不住的喜悦，“阿世，你和公子进展如何呀？” 到底是过来人，问话都这么直接。 绮世的灵魂就算是个现代女孩子，也要红了脸，道：“春娘说什么啊，我们就是正常的关系。” 郑春娘严肃道：“阿世，我听说公子可要去庐江了，如果你不抓紧，小心他飞了。” 绮世没当回事，道：“我就盼着他飞呢，不然我不都做了无用功嘛。” 郑春娘还要再说，那边已经招呼她过去拿主意。新人的婚事为大，绮世就没再追问。她这两天有个心烦的事，那就是孙绍的长辈孙香，也住进了家中。 别看孙香比她和孙绍都大不了几岁，但一是辈分高、二是地位尊，所以只要她开口，孙绍是必须要听得。 偏偏孙香对绮世冷面冷语，一脸的嫌弃。而且只要绮世在场，孙香的脸色就非常难看，摆明了不欢迎绮世。 绮世明白这是孙香将她与大乔当成同一类人，但自己如果要和孙香起了冲突，怕孙绍难做。她从前觉得在亲戚关系中可以无所畏惧，但轮到了自己，却也不那么容易下决定。 这两天她与孙绍的接触明显少了，孙绣和孙香都带着厨子、侍女等一干人，自然不用她再下厨动火。而孙绍又忙得厉害，两个人经常匆匆说不了两句话，便各自分开。 原来素净的孙府，已经用彩绸和盆花装饰的光彩起来，绮世不喜这种风格，便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她正要离去，打算到南平城逛逛，就听背后有人道：“阿世，你不要怪小姑姑。她不是冲你来的。”这声音细腻柔和，绮世转过身，见是孙绣。 “姐姐，我怎么敢怪郡主呢！” 绮世这话言不由衷，孙绣也不点破，道：“我们家当年的事你都知道，那天第一面见你，我就觉得你面熟。后来仔细想过，在建安五年我父亲的葬礼上，你是不是冲到了灵堂前，要为乔姨争一口气？” 绮世那时年纪小，只是凭借一股劲头，加上场面又乱，对孙绣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我……是的。” “那就对了，阿绍当时站出来，替乔姨说了几句话。但后来乔姨主动走了，到让阿绍挨了祖母好一顿埋怨。” 绮世为大乔申辩，解释道：“当时师姐为避免引起更大冲突，选择在灵车必经之路的山上设了灵案，在雨中哭了好久好久。” 孙绣拉起绮世的手，轻声道：“我明白，我赞同阿绍说的话，乔姨并没有做错什么。父亲一心想要成就霸业，只不过时运不济，半道中猝了。但孙香并不一定这么想，她自小没了父亲，就把大哥看做父亲一样的人物。杀扬州刺史，夺吴郡是乔姨的谋划，结果父亲因为此事被人刺杀，你让她心中如何平复？” 这倒是人之常情，绮世也不是说不理解孙香，但自己和孙绍的感情，也不能受上一辈人的影响。 “姐姐，我和孙绍之间是真心的，并不是任何人指使，或者会受人约束。我与师姐不同，我自己能做主。” “我相信。就连伯言这样的人物都对你很佩服，阿绍有你在身边，我非常放心。”孙绣掩袖笑道，似乎回忆起很开心的事情。 连陆谦这样的人物都对你很佩服，这句话绮世是不信的。要说陆谦对她忌惮，甚至怀恨在心，那是一定的，这恐怕是陆谦在孙绣面前刻意表现出来的吧。 “姐姐，陆谦是个怎样的人？” 孙绣眉头舒展，目光含情，柔声道：“我与伯言其实早就见过，只是那时两家刚冲突过，彼此都有人伤亡，所以他对我是很有敌意的。但孙家和陆家的联合，对于整个江东来说，意义非常重大。所以，我是心甘情愿答应这门婚事。” 政治联姻，就连身处其中的女子都坦然处之，绮世有些难过。送走了孙绣，绮世在想，如果有人要与孙绍进行联姻，而对孙绍夺取江东又非常有利，她该怎么办？ 正在想着出神，头上突然挨了一下，原来是孙绍拿一张卷起来的蔡侯纸，轻轻敲了绮世的脑袋。 “公子，干嘛呀？” 孙绍笑道：“我寻遍府里面，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是不是觉得太过嘈杂，来这里躲清静了？” “你不陪你那位长辈了？” “阿世，你记仇了？她对你不好，我都看在眼里。”孙绍将那卷蔡侯纸递给绮世，又拍拍她的头顶，“你不要管她，姐姐婚礼后她就会走，以后再见面，可能就是……” 说到这里，孙绍突然老脸一红，像是在集聚勇气，却听绮世惊道：“我的卖身契？” 孙绍道：“上次给你，你不要。这次，你必须要收下。” “公子……你打算要把阿世逐出家门吗？” “怎么会！你要这么想，我可要生气了。”话虽如此，孙绍可没半点生气的意思，“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军师了，我聘你都来不及呢。你收下，将来无论在任何场合，你都不要说是我的侍女。” “嗯？但是这个身份，对于掩护我很方便呀。” 这时突然有人道：“阿绍，有客人来了，你去接待下。”却是孙香，带着几个侍女和随从，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他们。 孙绍一脸歉意的看着绮世，快步走了。绮世对着孙香草草行礼，便迈步要走。 “你等一下。”孙香道，随后有两个侍女拦住了绮世。 绮世皱起眉头，道：“郡主要做什么？” “这几天孙绍对婚礼里的事情十分上心，你可知为了什么？” “公子的姐姐出嫁，公子自然是费心的。” “不然。他昨日对我和孙绣说，他想娶你，所以要提前熟悉一下仪式的手续。” 绮世是又惊又喜，她没想到孙绍是真的想娶她，但这份欣喜还未来得及发酵，就戛然而止。 只听孙香冷冷道：“我绝对会反对，整个孙家都会反对，所以你不会如愿的。” 一股凉气从绮世的脊背后升起，她终于明白，当年师姐的无奈与愤恨。面对整个孙家的反对，再多的爱与付出也不能换来一个名份。 但她绮世不一样，即便整个天下都反对，她也不会放下孙绍！ 她就是要为自己做主！ 第三十四章 巧主厨 孙绣和陆谦的婚礼过后不久，孙群的回信到了，允许孙绍前往庐江参军。 当孙绍兴冲冲的回家时，绮世正在灶台前翻动铲子，尝试用土灶铁锅炒青菜。 这个时代以煎、炸、蒸、煮、烤为主，炒菜一个是火候不够，另外也是费油，所以并没有普及开来。 绮世自知炒肉菜水平不行，油温不够准会糊锅，所以就摘了点青菜，今天打算清炒一下。 “阿世！主公准了！我们可以去庐江了！”孙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和绮世分享。 正在聚精会神放盐的绮世一惊，手一抖，盐放多了…… “公子！干什么这么大声呀！这锅菜，呜呜又要完了……”绮世真有些哭腔了，运筹帷幄她在行，阴谋诡计她也不弱，但是唯独这烹饪技术实在有些落后。 孙绍早就习以为常，他笑道：“没关系，我可以都吃掉。” 绮世嘟起嘴来，拿起水瓢添了两瓢水，又往炉灶里塞了把柴火，清炒改炖菜了。 “可别了，公子。你本来就吃不惯咸，还是继续炖菜吧。这盐也不便宜，我又浪费了，还请公子恕罪……” 江东近海，坐收鱼盐之利，但孙群为了割据一方，官办海盐生产，抬高价格。同时又严厉打击私盐买卖，所以食盐在市面上的价格并不低。 听到这里，孙绍一拍脑袋，道：“阿世你提醒我了，咱们还要给周伯父准备礼物。这建安县的土特产，包括交州的那些新奇物件，都可以买点。” 绮世点头道：“我们去拜见他，确实应该准备礼物。不如我们下午一起去街市上逛逛，也好买些路途上用的必需品。” “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让郑索备马。” 绮世连忙喊住孙绍：“公子别着急，小索今天还没来呢，现在家里就咱们两个人！” “是我太着急了，哈哈！”孙绍真是满脸痘洋溢着喜悦，他被压制了许多年，今朝终于可以放飞自我。 绮世幽怨道：“公子光顾着高兴，却把阿世的事情给忘了。” “我怎么会忘呢，今天郡主启程回吴郡，在送行时我已经将家信托付给她了。在信中，我有把阿世的事情写的明明白白。”孙绍笑着将绮世拥入怀中，轻抚她的秀发，“我得你为伴，姐姐她很喜欢你，母亲定然也是同意的。” “唉，可是那孙香……” “郡主从小就这种脾气，我们不要理会她就是了。” “嗯，我都听公子的。”绮世话虽如此，但心中隐隐有忧。毕竟当年她与孙家众人起过冲突，再加上大乔师妹这个身份，总觉得不会很顺利。 算了，不去想了。绮世专心的把头靠在孙绍胸前，正陶醉着。突然，她闻到了一股糊味。 “哎呀！惨了！糊锅了！” 绮世手忙脚乱，急忙去掀锅盖，孙绍挡住了她，“傻丫头，这时候下手，会把手烫坏的。” 孙绍手脚麻利，先是灭火，然后用一块湿布垫手，把锅盖掀开，又把锅里收拾干净。这一系列动作娴熟，看的绮世发愣了。 “中午我们去街上吃吧，怎么了阿世？” 绮世沮丧道：“公子原来你会做饭，而且肯定做的比我好，我以后不做了。” 孙绍也不生气，他擦着手道：“我当然得会做呀，不然不早就饿死了。春娘也是这几年才来到我家的，那时候家里的孩子数我年长，小索就是我带大的。” 咦，不光会医术，还会做饭，而且还带过孩子……绮世真是由衷的感到佩服，这个孙绍还真是个全能好男人。 “我听说小索还有个姐姐是吗？” “嗯……名字叫小青，年纪比我小几岁，后来得了病，没治好。”孙绍的脸色暗淡下来，想必是想起了往事。 “对不起，公子。我不该提的。” 孙绍道：“逝者已逝，在这个乱世，人真的很脆弱。所以我当时见你倒在树下，脉搏都没有了，胸口也没了心跳，吓得我魂都快没了。我只是胡乱施救，没想到你自己转醒过来。” 绮世这才知道那天自己醒来前发生的事，她柔声道：“谢谢公子，我才来到这里。” 她这话听起来寻常，但意义非同一般。这一世的绮世动用了引魂术，将后世的绮世拉到了这具躯体里。而后世的绮世正巧在临摹古画，阴差阳错就把她选中了。 如果没有遇见孙绍，只怕自己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阿世，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孙绍低下头，突然道。 绮世见他凑过来，脸红了，道：“不许做奇怪的事情，我们不能那么……快……” 孙绍见绮世的俏脸微赧，眼波欲滴，心中一动。他伸手去拉绮世，绮世躲闪不及，只得转了个身，让孙绍从后面抱住了自己。 没成想这个动作更为暧昧，绮世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她忙道：“公子，有话好好说，不要乱来。” 孙绍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乱来的。我想说的是，以后你就在后方谋划，万万不可再上战场。刀剑无眼，实在太危险了。” 绮世松了口气，心中却有些许失落，她撩好耳边的乱发，道：“有青云兵在，公子别担心。我答应公子，我会谨慎行事，不再以身犯险。” 孙绍点点头，突然在绮世脸颊上快速的吻了一下，手上也加上了力道。 “呀，公子，不要！”绮世还在挣扎，却只听有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一扭头，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原来正有步练师、花蝶、支绍宸、魏擒虎四个人走进来，当先的花蝶应该是看到了孙绍的动作，只是没忍住坏笑。 孙绍连忙放开了绮世，后面进来的三个人虽然没看到什么，但大体也知道些眉目。 步练师只是笑，还算给了绮世些颜面。两个男子见状，直接退了出去，然后装模作样的过起招来。 魏擒虎最为耿直，几个过招，打的支绍宸呲牙咧嘴。 孙绍终于知道掩饰了，他大手一挥道：“来的正巧，今天中午我请客！” 步练师抛来一句：“哦？这就算婚宴了？” 绮世简直要羞死了，真真要钻地缝了…… 第三十五章 欢聚宴 清除了荆州的细作之后，再加上绮世在这建安县安插了不少密探，所以他们的行动也就不再避讳。绮世能够及时发现梦融的异常，也得益于张一同的情报网络。 一行人相聚在建安县最好的酒舍，既然孙绍当仁不让的应承了请客，那么其他四人就少不了让他破费。 “我要一碗小菽鹿肋白羹吧。”步练师扫了一眼店里的食牌，点了一碗白羹，荤素搭配得当、又美味可口。 支绍宸与步练师同坐一起，他问店里的侍女，“请问店家有吴郡的名吃莼羹鲈脍吗？”他这算是会吃，一选便是吴中美味。莼又名水葵，为水生草本，叶浮水上，嫩叶可为羹。鲈鱼为长江下游近海之鱼，于河流海口捕到，肉味鲜美。 侍女笑道：“这位公子好眼力，本店今天早上刚打了两条鲈鱼，不如都烹制上吧？” 支绍宸笑道：“如此甚好。” 接下来该花蝶了，她大大咧咧道：“吃什么都好，我就爱吃肉。” 魏擒虎来精神了，他一指后厨方向，道：“烤鹿肉，烤牛肉，烤羊肉都来一盘！” 孙绍见这帮人各显神通，也对侍女道：“店家，白脂鱼羹来一碗，另外时蔬瓜果也上一些。另外来两坛酒，要好的。” 绮世早就笑的前仰后合，她道：“你们不要吝惜，今天尽管吃喝，咱们这两天就要出发了。这一路上荒山野岭，如果遇不上厩置投宿，只怕要风餐露宿。” “太棒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地方了！”花蝶非常兴奋，离开大山是她最迫切的愿望。 绮世道：“你呀要先走一步，我还有事情要交给你办。” “好呀好呀！” 魏擒虎连忙道：“这一路上山贼横行，我也可以先行为大家开路！” 绮世摇摇头道：“擒虎，你要带青云兵，不可擅自离开。将来到了庐江，你们可以再相会。” 花蝶冲着魏擒虎做了个鬼脸，步练师瞧见了，笑吟吟道：“花蝶，擒虎可是力大无穷，你不怕他打你吗？” 花蝶笑道：“他，不敢。因为我有这个。”说完她就要把弯刀抽出来，结果被绮世瞪了一眼，只是用手做了个比划。 绮世道：“南平城的筑造进入尾声，还请支公子留下几日，待完工后再行北上。” 支绍宸微笑，他话是对绮世说，但眼神却看向步练师：“自然是没有问题，不就是晚几日与你们汇合罢了。” 这时，店家端上了各色菜肴，又把酒给大家倒满。孙绍端起酒碗，站起身，郑重道：“孙绍先饮为敬，今后的事有赖诸位了！” 除绮世之外，自然都是满口应允，表示效忠于孙绍。 孙绍将那碗白脂鱼羹端起来，放在绮世面前，道：“阿世，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鱼羹可以养胃明目，你趁热吃吧。” 绮世的眼眉笑成了弯月，她笑道：“公子，我吃不了，分你一半吧。” 步练师道：“阿世，你从小就喜欢尝鲜，这碗鱼羹还能吃不了吗？” “小步，你拆人家台！”绮世假装生气，用手去打步练师。一时间餐桌上欢声笑语、喜笑颜开。 酒饱饭足，众人皆散，只剩下绮世和孙绍两人。他们还要去街上采买，所以并没有多饮。 这建安县虽然偏僻，但最近也有些繁荣的景象。 “越往南走，这日子就越安定。有时我真的不想走了。”走着走着，绮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孙绍点点头，他轻声道：“我听闻北方连年战乱，赤地千里、路有饿殍，所以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流民迁居荆州和江东。” “不过这北方逐渐也会平定，这两年曹家和袁家争斗已到白热化，鹿死谁手实未可知。但无论谁拿下北方，下一个目标都会南下。” “你们看好谁呢？” “曹家虽然挟有天子，但袁家势大，两家的胜负估计在一线之间。如果非要让我说，我相信铜雀的选择，曹家必胜。” 孙绍点点头，他感慨道：“父亲曾经被封为吴侯，便是那曹家在朝中谋划，我听闻曹家兵多将广，我们要尽早准备了。” “公子，我会为你争一个吴侯。” 孙绍笑了，他牵起绮世的手，“阿世，你不要总是这样说，我也会奋力争取的。你不要太累了，要注意身体。” 绮世忙不迭的松开手，脸红道：“在这大街上，公子要慎重呀。” “我不放开，到了庐江我也会这样做的。”说着话，孙绍又牵起绮世的手。这一次绮世没有放开。 经过了几日的准备，终于到了启程的良辰佳时。这次北上，他们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和财物，大部分家私都留给了丁奉和郑春娘。 郑索还没到束发的月份，就自行束发，执意要跟着他们上路。 孙绍还要征询郑春娘的意见，绮世帮着郑索说话了，“公子，小索年纪也不小了，老是待在家中也不好。如果担心他的安全，就不要让他上战场便是了。” 郑春娘再嫁，丁奉与郑索也差不了几岁，想必郑索与他们生活起来也并不是很舒心，所以孙绍也就答应了。 青云兵的人数增加到一百人，全都交给魏擒虎带领，路上如果遇上山贼的话，只怕遭殃的会是山贼。绮世给花蝶安排了任务，让她带着十几个人先行一步。 步练师另有安排，绮世对她很是放心。 南平城那边绮世安排了另外一百个青云兵，这次虽然与陆谦达成了协议，但乱世中没有永恒的朋友。她对江东四姓只能既联合又防范，所以还是要留好后手。 出发时，为了保持队伍行进的速度，绮世也跨在马上。孙绍与她并骑而行，在必要的时候照顾她。 “阿世，如果你累了就对我说，来……来我的马上休息一下。” “才不呢！”绮世笑颜如花，她一拉缰绳，坐骑应势而出。孙绍大笑，策马跟上。 在他们后面是全部武装的青云兵，气势蓬勃，呼啸而去。 第三十六章 南陵镇 从建安县出发，晓行夜宿，大约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绮世和孙绍一行人来到了庐江郡地面。 临走前，绮世去见了梦融。死里逃生的梦融虽然是荆州的细作，但孙绍和绮世都有些惋惜。再加上梦融在追查荆州细作一事上也算戴罪立功，便暂时被看管了起来，将来再行发落。 他们过郡制所而不入，一心往庐江郡进发。今晚就宿在庐江县东南的舒县，一路上风餐露宿终于有了安稳之所。 “阿世，我有事找你。”本已夜深人静，孙绍却来到绮世的门前，悄声道。 绮世本已经把头发松开，正靠在床榻上想事情，哪知道孙绍竟然这时候找她，她连忙把衣衫穿上。 虽然这些日子在野外宿营的时候，绮世总是要靠着孙绍。不过一旦住了客栈，还是分房睡为妙。毕竟在鸡鸣山寨的那一幕，绮世还是不想过早的上演。 绮世匆匆把头发挽成发髻，端起油灯，推开了房门。只见在初秋的月光下，孙绍负手而立，与绮世刚见他时，无论从外貌还是气质，都有明显变化。 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孙绍的脸消瘦了，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的模样。如果说从前还像是温文尔雅的少年公子，此时像是个成熟的男子了。 “公子，出什么事了？”绮世的身子骨并不算太强，近几日已有病容，所以她也是在强力支撑。 孙绍见绮世脸色不佳，知道是路途辛苦所致，先道歉道：“阿世，我本不该现在找你。但明天我们就要进庐江县了，我有些话想先对你说明。” 绮世点点头，将头靠在门框上，道：“公子请讲，阿世听着。” “阿世，不如进屋说吧，我瞧你也有些累。” 绮世点点头，把孙绍让进来，屋中没有桌椅，绮世便蜷缩在床头，让孙绍坐在床尾。这古代道路不便，并不像后世所憧憬的那样美好，就比如说所谓的客栈，也只是茅草屋而已。 孙绍坐下，说了两句闲话。始终犹犹豫豫的，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绮世忍不住笑道：“公子，你怎么了嘛，怎么像是要承认错误？” 听到这里，孙绍竟然罕见的脸红起来。绮世心中大疑，伸出秀足，轻轻地踢了孙绍一下。 这下孙绍更为窘迫了，他终于道：“阿世，我父亲有个结义兄弟，就是庐江郡的太守周旭，这你是知道的吧？” “嗯，当时他与你父亲分别纳了乔家姐妹，这件事在江东家喻户晓。不过小乔姐并不是黄龙的人，她不愿意参与进来，现在更没有了联系。” 孙绍鼓起勇气，道：“建安五年之后，我便外出漂泊，第一站便是到了柴桑，跟周伯父生活了一段时间。” “嗯，我知道，大约有个三年时间吧。” “周伯父待我很好，如果不是叔叔反对，我可能会一直在他身边效力。” “嗯，我知道，凭借你的武勇，现在可能早是将军了。” 孙绍定了定神，决定说点绮世不知道的事情，“周伯父有一个女儿，年龄与我相仿，名字叫周彻。与我……与我比较要好。” “我……不知道……”绮世话说到一半才停下，她愣住了。 嗯？嗯嗯？嗯嗯嗯？ 绮世不知道是记忆有误，还是原来的“自己”自动忽略了这条情报，她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一个人物。 年龄相仿，那就是青梅竹马。周旭雅量高致、气宇不凡，那想必他女儿的相貌也差不到哪里去。 等等，刚才孙绍说他们二人比较要好……那含含糊糊的表情很可疑，别是孙绍的初恋吧？！ 绮世瞪起眼睛，一下子坐起身来，她非常清楚这具躯体的情况。相貌倒是长得清秀俊俏，但这身材平平无奇，还有几分瘦弱。 虽然不知道周彻的情况，但就看孙绍现在的表情，估计身段也不会比梦融差。自己可不是那些古代女子，能容得下夫君三妻四妾。 “阿世，你别着急，我就是先和你说下。明天要是见到了她，如果她对我很亲热，那纯属是旧日友情，你可别误会。”孙绍的解释倒像是掩饰，越描越黑。 绮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她把竹枕拿起来，朝着孙绍掷去。这是交州货，做工精致，但颇有分量。 孙绍不愧是将门虎子，他稳稳的接住了竹枕，还冲着绮世微笑。 绮世本就是装腔作势罢了，并没有真的生气，可孙绍此举却把绮世搞得火冒三丈。 孙绍，孙云汉，你在笑什么？你都预想周彻会对你很亲热了，可见心里想过她呀？ “公子，请你出去！” 绮世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伸手一指门外，俏脸绷得紧紧的。她的身体很单薄，但是气势很足。 自从认识绮世以来，孙绍从没见过绮世发火。无论处于何种逆境之中，绮世都是泰然处之。现如今他也不知所措，只得愣在那里。 “你出去呀！”绮世再次重申，她的模样一定很严肃，吓得孙绍连忙弹起身来。 他问道：“阿世，你怎么了？” 绮世跳下床，赤着脚把他推出门去，道：“公子，你做什么都好，不用事事来问我！” 孙绍还要辩解，绮世却把门重重的关上了。这下可惊动了值守的青云兵，一时间各房刀剑出鞘，到成了一次紧急演练。 “啊，是公子啊！”魏擒虎一手持一把大刀，一手挠着脑袋。 孙绍连忙道：“擒虎，你们做的很好，可以回去休息了。” 经过这一闹，孙绍也有点气，便径直回房了。 其实在门后面，绮世一直听得真切。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对周彻这个名字的反应极为敏感。就拿刚才来说，孙绍能主动交代，是一件好事。 为何自己的火气那么大呢？ 还是要拼一下记忆碎片，绮世将精力集中，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头绪。 或许到了庐江就有了线索吧，绮世又回到床上。这恋爱真的会让人变傻，她有点体会这句话了。 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如何处理的，是否还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总有一种感觉，另一个绮世正在脑海中复苏…… 第三十七章 周公瑾 庐江郡作为江东重镇，是制衡荆州的前沿，所以庐江太守位高权重，掌握了江东三分之一的军力。 周旭，字公瑾，在庐江太守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七年。三十五岁的年纪，依旧气质不凡，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期。 他是孙羽的结义兄弟，两人曾经一同打下江东基业，所以当他见到孙绍时，一时落了泪。 “云汉，你离开的时候，还像个孩子，现在已经有你父亲的风采了！”周旭拍着孙绍的肩膀，满脸都是欣慰的笑容。 “周伯父，孩儿愿意在您麾下，打破江夏，为祖父报仇！” “好！太好了！我军正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加入！” 看着周旭与孙绍亲热的聊天，一旁的绮世却在留心观察，周公瑾这人绝对不简单，他的儒雅外表并不能掩盖内心的豪迈。 在江东，他是不折不扣的主战派，对外非常强硬，一心要那荆州的人物。 “云汉，听说你降伏了一部山越，解除了建安县周围的威胁，做的很好啊！今晚你就不要走了，就在府上住下，给我好好讲一下事情的详细经过！” 周旭很是兴奋，孙绍也倍受鼓舞，他用眼神看绮世。绮世看懂了他的含义：多亏了你。 绮世浅笑，两人正眉目传情，这时从内堂传来一阵笑语，紧接着一个火红色的身影飞奔而出。 “阿绍，好久不见！” 绮世的心骤然提了起来，那女子竟然将孙绍抱住，不住的说起话来。 “哇，你现在好高了，身体还这么壮！南方好玩吗？听说你上战场了，真厉害！” 那女子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孙绍瞅了个空子连忙摆脱了她，“周彻，你让我说句话，好吗？” 果然是周彻，绮世已经猜到了她的名字。周彻，周旭的小女儿，孙绍口中的青梅。 “阿绍，见到你我太高兴了！今晚不许走，我们要热热闹闹的聊一晚上！” 孙绍连忙看向绮世，那眼神充满了无助。绮世不由自主的板起脸，这女子实在太放肆了！ “呀，这是谁呀？阿绍的小丫鬟吗？” 周彻这才装作看到绮世，故作玄虚的问道。 “嗯，不是，她是我的……”事到临头，孙绍反而舌头不好使了，在自己父亲的结义兄弟面前，有一种被长辈发觉恋情的心虚感。 绮世还在等待孙绍的后半句，谁知周彻一把拉住孙绍，“阿绍快跟我去见我娘，她老早就在念叨你了！” “别……”孙绍反对声还没说出来，又不好强硬的对待周彻，竟然就被拉走了。 绮世的脸上逐渐开始凝固，她算明白孙绍为什么提前给自己说这件事，看来这个周彻一贯先声夺人，倒是个性格火辣的女子。 现在就剩下自己在大堂了，她刚才没来得及挪动步子，现在更不便跟上。 周旭开口道：“哎，我这个闺女让我惯的不成体统，等会我让下人引着你去找云汉吧。” 江东周郎名不虚传，待人处事温文尔雅，绮世施礼，谢过周旭。 她本以为周旭不会理会她，没成想周旭又道：“我看云汉在书信里说你是叫阿世，对吗？” “是的，叫我阿世就好了。”绮世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很乖巧，周旭的级别要比陆谦高太多了。这是真正经历过血雨腥风，时代变迁的大人物，任何伪装都仿佛在他面前不起作用。 “阿世，你曾经随云汉一同深入鸡鸣山中，也算征讨山越的功臣。可是我看最后的文书里，都没有给你任何奖赏吧？” 绮世低头道：“我只是挂念公子的安危，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再说只要公子能够得到封赏，我也就满足了。” 周旭微微一笑，道：“阿世你对云汉很好，我是能看出来的。他能来庐江县，我实在欢喜。彻儿与他是自小的玩伴，这一见面不免有些欢腾，你不要介意。” 嗯？周旭竟然没有偏袒自己的女儿，这让绮世更为警觉。难道他看出自己与孙绍的关系并非主仆？ “太守大人，我家公子与周小姐重逢，他们欢喜，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有人登堂，向周旭呈上公文，周旭摆摆手，旁边的下人走过来，请绮世跟随他去找孙绍。 绮世离开时，拿眼瞧了周旭一眼，没成想周旭手持竹简，却看着她离去。 两个人正好目光相对，周旭的眼神很是柔和，绮世没有躲闪，再次施礼。 到了后堂，却不见了孙绍。绮世打听一下，都说是跟着周彻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那这就不便去了，绮世也不想在屋里干等，这里处处都像是有周彻的痕迹，于是她便来到了院子当中。 庐江北濒巢湖，南近长江，西依大山，地势险要。整个县城被周旭改造为一座兵城，这周府的布置也就极为简洁。 绮世来到长廊，见廊柱也只是上了一道水漆而已，并没有装饰，显得极为素净。那院内的水池旁，不过野生的几块不大的湖石，上面还有着薄薄一层苔藓，显然是刚移过来不久。 传言中，曲有误周郎顾，堂中不见琴，院里也没有亭，这周旭当真是风雅儒将吗？ 绮世不敢妄言，在这乱世中能活下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夫君并非不懂风情之人，他只是把这庐江当做暂居之地，将来还是想去江陵的。” 这声音宛如黄莺，清脆悦耳，就连绮世听了都心中为之一荡。她一时间忘了这句话为何正好解答自己的疑惑，只见在长廊中一位女子款款而来。 这女子端庄秀丽，国色天香，眉宇间风情万种。绮世一眼就认出来，她的模样和神态都似大乔，应该就是小乔无疑了。 果不其然，女子笑道：“阿世，那年你来找姐姐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如今长大了，脾气想必还是没改吧。” “小乔姐姐……”一时间，绮世怀念大乔了。 “夫君早就猜出你的身份，但他只告诉了我。对于周彻，我们谁都没说，所以也请你放心。” 第三十八章 红颜旧 岁月并没有在小乔的脸上刻下痕迹，她的容颜依旧靓丽，倒像是时间在她身上静止了一般。 “在这庐江县里，不仅有荆州的细作，还有曹家的，益州的，甚至那刘皇叔的密探。所以阿世你要谨慎行事，不要过多分神。” 绮世看着那张神似大乔的脸，艰难道：“小乔姐姐，你有我师姐的消息吗？” “没有，我和你们一样，自建安五年起就没有了姐姐的消息。故乡那边也是如此，父亲也是很挂念她。” 小乔来到绮世身旁，两人就在池边的长廊中坐下。“阿世，听说你为了云汉，和黄龙上下闹得不愉快？那诸葛太持才傲物了吧，我们一直有所耳闻，但没成想他竟然会和一个女孩子翻脸。” 绮世这一段的记忆不太准确，所以她含糊道：“我没往心里去，天下之大，总能容得下我和公子吧。” 小乔道：“从前我不理解姐姐，我们女子为何要掺和到天下之争中去。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宅斗、宫斗，实则都是明枪暗箭的谋划，背后也都是充满了血腥的气味。我与你周伯伯在一起快十年了，每天都看他眉头紧锁，终于忍不住要来帮他。” 她顿了顿，又道：“我也终于明白姐姐当年的选择，爱上一个人，就会为了他尽心的谋划，以求为他分担。这都是停不下来的，你也是一样的吧？” 经历了那么多事，绮世终于遇到了与自己有同样感受的人。她的灵魂来到了这个时代，但她的情感却更自主。即便受到原来神识的影响，她依旧渴望别人能够认可她。 “小乔姐姐，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乔笑道：“你年纪还小，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当做自己家就可以。如果有需要行事方便的，尽管可以对我讲。” 随后，绮世便跟着小乔去了她的房中。周旭有一原配妻子，生育了两子一女，除了女儿周彻外，另外两子都在吴郡。 小乔打量着绮世，笑道：“我知道你厌烦周彻，但云汉和她从前很是要好。你若是不打扮下自己，恐怕日子久了，男人可是会变心的。” 这话说的绮世脸红起来，她道：“如果公子喜欢了别人，说明我们没有缘分。我又不是只他不嫁，我还有其他选择。” “这话不假，我们女子又不是望夫石，非要心甘情愿的守着不值得的人回来。”小乔打开衣柜，从中挑出三四件衣裳。 “你不要嫌弃，这是我几年前的裙子，现在再穿就有些艳丽不合时宜了。正好你青春年少，就都送你吧。” 绮世魂穿之后，一直都是粗麻布裙，极为简朴。好在她容颜俏丽，肤白貌美，硬是把寻常衣裳穿出上乘的效果。 眼见周彻打扮的花枝招展，绮世虽不想落入俗套，但也起了争一争的心思。 她半推半就的让小乔给她换了衣服，一身象牙白的襦裙，配上湖蓝色的云披，显得既淡雅又清丽。 “阿世，你皮肤白，真是什么颜色都能驾驭的了。” 绮世脸红道：“小乔姐姐，我现在是公子身边的小侍女，穿着太过招摇了，多有不妥。” 小乔道：“有何不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义妹了。反正你叫大乔一声师姐，叫我姐姐也顺理成章。” 绮世连忙道：“小乔姐姐，我要做的事情大多很危险，还是不要连累你为好。” 这话是事情，小乔虽然和大乔是亲姐妹，但毕竟不是黄龙中人。如果出现意外，绮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大乔。 小乔让绮世坐在桌边，自己也坐下来，神情认真，道：“这件事你一定要应承，而且也是你周伯伯的意思。之前有说这庐江县并不安稳，随着江东对荆州用兵可能性增大，各种势力都近图穷匕见。你原先的身份并不足以保护你，明白了吗？” 绮世看着小乔，只见小乔的眼神中充满了柔和的光彩，给人以温柔的力量。她点头道：“我明白了，姐姐。” 小乔笑起来，道：“阿世，随姐姐去吃饭吧。我们不和他们一起吃，好好的放松一下。” 听说见不到孙绍，绮世不免有些遗憾。这周彻算是把孙绍绑走了，不知与周母见面后，孙绍又会怎样。 小乔备下了不少庐江美食，多是小吃食，量小而精致。有油糖烧卖，炸米饺，蜜荸荠等。这本都是绮世喜欢吃的甜食，但因为总是有些不放心，所以这顿饭绮世吃的也是不知味道。 吃过饭，两人又叙了阵话，周旭派人来请小乔。绮世知道他们有事商议，所以就告辞了。 小乔为绮世安排的房间就在孙绍隔壁，所以绮世回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支起窗，瞧着外面的动静。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落，夜幕降临，四下无人。绮世闲来无事，她拿起笔来，开始在麻草纸上涂画。 不知为何，一到庐江，她就特别有灵感。此时笔触顺滑，想起之前与孙绍的种种日常，便妙笔生花落在了纸上。 接连画了两张，她突然意识到，魂穿前她所临摹的古画，不正是自己所画的内容吗？ 这真是奇妙，这些画像是一个轮回，把她从现代魂穿到这里，又由她创作流传到现代。 想着想着，绮世出了神。只听耳边有人道：“你这是画的谁？” “啊！”绮世一激动，把手中的笔都甩了出去，正巧把那人衣襟都染了墨。 孙绍也是吓了一跳，连连退后几步，道：“阿世，你没事吧？” 原来是孙绍啊，绮世正想笑，但转念一想。他可是让那周彻一拉便走，自己可不能随便就冲他笑，以免让他觉得自己不在意。 于是绮世就板着脸，也不管孙绍衣服上的墨迹，只是道：“你还回来干什么？不如就留在那边好了。” 孙绍道：“我与周伯母多年未见，自然是要先请安的。那时我的衣服，都是周伯母缝制的呢。” 提起衣服，绮世悄悄的站起身，她可是换了衣裳的，就等着孙绍来夸了。 第三十九章 李孟熙 孙绍看着绮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绮世突然害羞起来，但接下来的进展出人意料。 孙绍笑道：“阿世你不要在意，等会我回去换一下就好，周伯母给了我好几套衣物。” 绮世看着孙绍，犹如看到了傻子。自己穿了新衣裙，他看不到吗？ “那你很高兴喽？” 孙绍没有意识到危险，他点点头，“我刚来周伯父家的时候，在生活上很困难，周伯母对我照顾很多。” “那周家小姐呢？” 绮世倒不是酸，孙绍对自己的新衣视而不见，她心中很是烦躁。 “阿世，你是不是因为我跟着周彻走了，心里不痛快了？” “才没有。我虽然是个小侍女，但也没有觉得自己不如周小姐。” 孙绍道：“阿世，你可不是小侍女，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跟着周彻过去，也是为了向周伯母请安。”他弯腰捡起绮世掉落的毛笔，突然作势要画在绮世脸上。 绮世下意识用手护住脸，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更该护住衣裳，正矛盾间，孙绍笑了。 他趁机将笔放在桌上，拿起了绮世一直掩盖着的画作。 “画的我们……这是在建安县的时候吧？” 绮世脸皮发紧，她点头道：“随手画的而已，不作数的。” “哪能呢，这寥寥数笔，画的我还挺像呢！我要收起来。”孙绍将画纸举了起来，绮世这下没法子了，跳起来也没够到。 “公子，给我！” “才不！” 两个人正在打闹，只听外面有人“哼”了一声，绮世循声望去，却见是周彻。 周彻见到孙绍，笑容妩媚动人，像是变了一张脸似的。 “云汉，爹爹叫你过去有事商议，我也来瞧瞧你住的地方。这里院子小，不敞亮，不如搬到我那院……” 孙绍开口道：“阿彻，我住在这里挺好的，既然周伯伯叫我，那我们不便晚去。” 周彻只得道：“好，我们快去就是了。”临走时，她趁着孙绍不注意，扫了绮世一眼。 绮世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却没想到孙绍突然转过身，正巧看见了她。绮世心叫不好，自己竟然让周彻给暗算了？ 孙绍却道：“阿世，你这一身裙子很好看，特别适合你。” 这一瞬间，周彻的脸色极为难看，扭头先走了出去。 绮世始料未及，只是道：“多谢公子夸奖。” “你先休息吧，我回来后就不找你了。”孙绍说完，也不去换下被绮世弄脏的衣服，竟然直接去见周旭。 绮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两幅画让孙绍顺手牵羊，揣在衣袖里带走了……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绮世给孙绍留了字条，便先离开了周府。那一百名青云兵暂且安置在了城西南部的兵营之中，倒是不用自己过多操心。 她这是出来去见一个人，好接管黄龙在庐江县的情报网络。 庐江县果然比建安县要繁华的多，长江就在它的南边，江东往来中原的商人大都在此集结。这里距离合肥不远，所以孙群也是尽遣精兵强将在此驻守。 仅武将就有周泰、朱恒、徐盛、陈武、董袭等人，名士也有鲁肃、步鸷等人，共同辅佐周旭。 各方势力的地下网络云集于此，作为黄龙最大的敌人，铜雀肯定也在此布局。绮世对庐江非常重视，早早便作出部署。 这一次她依仗的不是商人，而是名士。 在水边茶馆的二楼雅座，她见到了一名年轻的名士。姓李名彧，字文熙，乃是西北李家的旁支。 “李公子，不知这庐江比起长安来，哪一个更得李公子青睐。”绮世喝不惯煮茶，面前只有一杯清水而已。 李彧放下茶杯，动作文雅，声音平和：“阿世姑娘，关中和庐江虽然气候迥异，风土人情大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愿闻其详。” “不敢妄言，庐江地处江北，虽不及合肥城大，但却是兵家必争之地。西可攻江夏，图荆州。北可据中原，守江东。经营好庐江，便可进退自如。” 绮世笑道：“但这庐江县却是周公瑾的营盘，任曹家和荆州如何打算，却是撼动不了分毫。同样，我们也不行。这一点，希望李公子可以理解。” 李彧道：“我相信阿世姑娘必有后招，不知能否透露一二。” “我不瞒你，庐江只是公子的暂居之地。寄人篱下，终归不是办法，我的目标是柴桑。” “正与我不谋而合，柴桑虽小，但水网发达，是个练兵的好地方。” 绮世端起水杯，祝道：“李公子，希望我们能够共图大业。将来人们记得的不仅是关中李家，还有荆州李家！” 李彧也同样端起茶杯，道：“阿世姑娘若有吩咐，李彧洗耳恭听。” “眼下便有一件事需要李公子协助，周旭有一女儿，叫周彻。你在这庐江上层里查一下她的底细，看看有什么把柄。” 或许是起了算计周彻的念头，绮世离开茶楼还没多久，就让几个健妇堵在了巷子里。 尽管几个强壮的妇人亮出了拳头，绮世面不改色，她靠着墙壁，不屑的看着她们。 “你这个贱丫头，整天缠着你家公子，是一心想吃天鹅肉吧！” 虽然攻击了绮世的名誉，但绮世并没有动气，她可以理解这个时代女子思想上的局限性。 “就是，看她身上没几两肉，怕是她家公子都看不上她！” 这个……侮辱别人的名誉罢了，为什么还攻击自己的身材。绮世不由得低头看看平淡无奇的自己，再抬头时已经是两眼放光。 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事实上黄龙日常的训练，足以让她达到自保的水平。 要说上战场厮杀，那纯数冒险，收拾几个嘴巴恶毒的妇人，绮世用不上别人。 绮世轻蔑的笑道：“几位阿姨，你们嘴巴太损了吧！接下来是我动手呢，还是你们自己扇自己一百个嘴巴子。” 那几个健妇愣住了，紧接着她们哇哇叫起来，劈头盖脸的向着绮世抓过来！ 第四十章 五禽戏 面对张牙舞爪的健妇们，绮世毫不慌张，她突然飞起一脚，正中当先健妇的头部。 “哎呦！”那健妇倒了下去。 绮世跟着就是连环出腿，将其他几名健妇都踢倒，一时间哎呦呼哟的声音此起彼伏。 “告诉你们主人，不要玩这种下作的招数。真要来了我也不怕，这次只是小小的给你们教训，再敢来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你们的脑袋还在身上！” 绮世整整衣裙，笑吟吟道。但在这几个健妇眼中，绮世就像妖怪一样可怕。 那根本让人看不清的踢腿，准确的命中了她们的要害，可以想象如果绮世下了狠心，她们可能就没命了。 不再理会那些健妇，绮世又回到了街上。黄龙中人都在习练的五禽戏，乃是名医华普所创，平日里可以强身健体，关键时刻还能够保身。 刚才她所用的是五禽戏中的鹿部招式，适合女子修习，专练腿法。 绮世认为这有点像后世的跆拳道，以快制敌，腿腿命中对方要害。 至于这些健妇的幕后主使，她心知肚明。昨晚在周府时，有一个健妇的模样被她无意中瞥见，而后牢牢地记在记忆里。 昨晚孙绍夸奖自己，周彻脸色就不愉快，今天是迫不及待的要报复自己。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阴招呢，自己本来只是想查查周彻，现在看来不得不反击了。 第四十一章 梳妆台 回到周府，已经是临近黄昏。门口的侍卫对绮世严加盘问，并且不听她的陈述执意要孙绍出来证明她的身份。 绮世反而平心静气了，她明白这是周彻故意为难她。 越是遭遇刁难，越要放平心态，否则自己一旦做出出格的事情，得意的只能是对手。 恐怕现在在门后面，正有人在暗中观察，指望着自己犯错误。 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孙绍就是不出来，绮世察觉到不妥。或许孙绍去军营了，或者被周旭叫走了，总之一时半会无法出来证明她的身份。 自己被晾在这里，是等还是走？ 绮世在这庐江县找一个住处，那真是不难，只是若那样的话，就随了周彻的心意，白白让她得意。 于是绮世也不坐下，也不踱步，而是端端正正的站着。她脸上看不出端倪，在心里已经将周彻进行了分析。 周旭的女儿，自己不能硬来，像花蝶那样说的一刀咔嚓了她，是绝对不能做的。周旭是江东军权在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凭借绮世与他的接触，绮世能够察觉到在周旭儒雅的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深邃。 这一点从小乔身上就可得知，从前的小乔是极度厌恶阴谋诡计，不喜欢算计别人。而如今她能从容的拉拢自己，试探自己，并且还是奉了周旭的命令。 更重要的是，小乔竟然瞒着周彻，这说明周旭也对周彻有所隐瞒。 如果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防备的话，真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家庭。 绮世原来就有和孙绍另寻住处的计划，现在看来要近一步的提速了。 “阿世？你怎么站在这里？” 绮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她转过身，见小乔刚从马车上下来。 “姐姐，我在等公子。”绮世并没有告状，她现在心态很平稳。借着小乔申饬甚至惩罚这个侍卫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好处。 相反，还会让人认为她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她虽然是女子，可不愿意让人另眼相待。 “别等了。云汉跟着他周伯伯去城外巡视防务了，估计会很晚回来，你随我进去吧。”小乔主动牵起绮世的手，带她迈过周府大门。 那个侍卫自然不敢阻拦，相反一脸的紧张，生怕绮世会告他的状。 绮世虽然没有这么做，但是眼神一扫，霎那间凌厉的目光让那个侍卫打了个哆嗦。 “你已经是我的义妹了，也就是周公瑾的义妹，为什么要在门口干等着？”走到屋中，小乔拉着绮世坐在床边。 原来小乔早就瞧出来端倪，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这一点上大乔就不如小乔了，在绮世的印象中，大乔是一个非常不容易隐藏自己心事的人。 或许正因为大乔这种性格，才和孙羽两个人惺惺相惜吧。 “姐姐，我觉得那个侍卫也是受人指使，并不想迁怒于他。你也不要责罚他，好吗？” “我知道，就是周彻下的令。”小乔用清水洁面，天然去雕琢，素颜依旧倾城。 绮世瞧着那副酷似大乔的容颜，心念一动，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她会针对我，大乔姐姐曾经对我说，不可以随意把别人想成坏人。” 小乔峨眉一挑，显然是触动了心弦。她道：“你不要和她起冲突，她之前在吴郡呆了两年，回来后就成了这副脾气。她是嫉妒你在云汉身边，所以故意要刁难你。” “啊！不会吧，我只是一个小侍女，哪能和她比呢？” “她就是瞧不起你，今晚我要对全府上下宣布，你就是我和公瑾的义妹！” 说完，小乔便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描眉。绮世乖巧的在一旁，为她打下手，顺便提出一些个人的意见。 “姐姐，我觉得唇线可以这样尝试一下。” 绮世提起一支细狼毫，在胭脂中沾了两下，轻轻的为小乔涂抹着。 小乔也想尝试下新的风格，就对绮世的建议来者不拒。她举起小铜镜看着自己，意识到绮世这样做的奇妙之处。 “阿世，你怎么想到的这个点子？” “姐姐，用笔勾勒修饰唇形，可以使唇形更加完美、清晰，有效改善唇型细节，还能防止唇彩化开呢！”绮世小试牛刀，发现效果确实不错。 经过这样一化妆的小乔，双唇更加饱满，整张面容也更加立体、精致。 谈起妆容来，小乔也是资深的，她仔细观察自己在镜中的影像，“有点大胆，不过很特别，很适合我，我就是嘴唇太单薄。” “姐姐原来就是倾国倾城，我只不过是做出了些变化而已。”绮世不敢居功，像大小乔这样的绝代美人，本身就有极为优秀的底子。所谓妆容，再多的修饰，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等一下，阿世。让我也为你画两笔。” 为了说话方便，小乔只留下贴身的侍女，所以绮世连忙道：“可不行，还是我自己来化妆吧。最多就让这位小姐姐帮我。” 小乔笑道：“你不要麻烦翠儿了，怎么你还瞧不上姐姐的手艺吗？” “怎么会呢，只是我相貌平平，怕让姐姐白费工夫了。” “瞎说。谁要不说你长的俏丽，那他肯定是瞎眼了。” 经过小乔这等绝世美女的评语，想起孙绍还从没夸过自己的长相，绮世不由得大为不满。 所以她就老老实实的让小乔给她化起妆来，刚进行了一半，就听见外面有人急步走来。 “二夫人不好了！太守大人他……他们在城外遇袭了！” 绕是小乔随着周旭历练多年，这时也是心中一震，手中的眉笔骤然落地。 绮世立刻道：“在哪里遇袭？何时遇袭？人员有无伤亡？” 来报的兵士道：“半个时辰前，大人视察归来，在城西南二十里的山脚下突然遇到敌人袭击，当时已有两个兄弟中箭。” 小乔回过神来，道：“其他大人知道没有？城中军队可能出动？” “周将军和徐将军都派人出发了，我这是专门来家里报信的。” 敢对周旭下手，说明敌人有备而来，小乔颓然的坐下来。 “阿世，这该如何是好？” 第四十二章 木令牌 此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后世人体会不到古时那种广阔而深远的黑夜，天与地之间接连无痕，全都被黑暗笼罩。 孙绍在城外遇袭，绮世心中焦急，但她深知慌张于事无补。她站起身，边说边往外走，“姐姐，我出城去找他们！” “啊？出城？现在可是宵禁。”小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道。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庐江县每晚一更三刻开始实行宵禁，到五更三刻才会解禁，期间不允许夜行和夜游。 绮世回身，冷静道：“姐姐，现在是危急时刻，事急从权。我有办法召集人手，一定能找到他们！” 小乔道：“我跟你一起去！” “府里还要有人留守，姐姐就安心等我们回来吧！” 小乔从抽屉里取出一块令牌，塞给绮世。绮世打眼一瞧，只见令牌为木质，入手颇沉，想必是南方铁木制成。 上面有一篆体周字，看来是周旭专属的令牌。 小乔送绮世出院，解释道：“带上它，可在庐江郡内畅行无阻，号令地方官员。” “谢过姐姐！”绮世装好令牌，快步离开。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不祥的预感，所以一定要自己亲自出城才行。 周旭的大夫人那边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已经乱做一团。绮世从慌乱的仆人侍女之中穿行，再到周府大门的时候，那名刁难过她的侍卫还未离岗。 见到绮世，那名侍卫明显紧张起来，想都不想就把府门给绮世打开。 绮世迈过门槛，提起裙摆就飞奔起来。与小乔自持形象不同，在危急关头，她不会顾及自己的外表。 “花蝶！别睡了，敌情！” 在夜深人静的小巷里，绮世用力的拍门，全然不介意会吵到街坊四邻。 她的声音够急促，没想到门里面的花蝶嗓门更大，“来了！这次要去杀谁！” “喊齐了人，出城！” 在花蝶身边还有十几个青云兵，就分布在周围，花蝶兴奋的打开门，一嗓子喊起来：“兄弟们，抄家伙！” 那些山越后生们早就憋着一股劲儿，现在知道有仗要打，也不掩饰了，纷纷冲出家门。 有胆大好事的街坊在自家的门缝里往外瞧，只见十几个手持兵刃的兵士在巷子中集结，为首的是两个少女，看不清模样，但见身形应该年纪不大。 其中一个少女低声说了几句，紧接着用力的一挥手，这一行人就迈起大步向城门方向奔去。 那些人气势如龙似虎，就是不知道谁家的闺女成了他们的首领，当真巾帼不让。 …… 庐江县的南城门已经敞开，城墙上火把通明，城墙外每隔十丈便有篝火点燃，一连半里。这都是战时的机制，此时的庐江县已经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徐盛和周泰两员大将都带队出城，朱恒在南门坐镇指挥，如果找不到周旭，他们干系就大了。 朱恒是江东豪族出身，恐怕要直接迎接孙群的怒火，所以他心中万分火急，在城门下不停的踱步。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有兵士爆喝的声音，朱恒并没有理会，陈武已经在城内巡视，严控宵禁。自己又重兵集结于此，城内还能出什么岔子。 “我奉周夫人的命令，带领家丁出城救援太守大人！”这声音清脆悦耳，朱恒循声望去，竟然是一名年轻女子。 兵士验过令牌，交到朱恒手中。朱恒用手一接便知真假，又甩给兵士。 “放行！” 那边女子大方回道：“谢过将军！” 朱恒见那女子面生，也就多留意了下，见她身后跟着的家丁，心中暗吃一惊。 这些人的狠劲和当年曹家如狼似虎的青州兵有的一拼，周旭果然是兵家奇才，能把家丁练成如此强兵。 偏偏这样的人才，是对孙家忠心耿耿。对于周旭，他们江东豪族也是进行过争取，但都做了无用功。 周旭为了避嫌，还把两个儿子放在了吴郡，置于孙家的控制之中。 他们就只能从周旭的外围入手，尤其对于周旭身边的人，这些年他们也都极尽拉拢之意，对周府的风吹草动也有所耳闻。 不过关于这个女子的消息……好像还真没有，朱恒决定回去找一下这几日线人报上来的情报。 “大哥，她是谁？”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走上前来，问朱恒。 朱恒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道：“子范啊，你不在城楼呆着，下来做什么？” 少年身着皮甲，腰佩宝剑，指着城楼道：“方才我留心观察，只见一队人从城东而来，气势如虹，所以下来观看。” “我不认识她，刚才听说叫阿世，想必也就是周公瑾的侍女。” “一个侍女就有如此的权力，能够指挥十几个精兵吗？我看她还会骑马，身份绝对不简单。这个周公瑾果然名不虚传，府上卧虎藏龙，我想改日登门拜访，还请大哥允许。” “子范，你也长大了，倒是可以历练一下。不过这也要等到周公瑾能安全回来。徐盛和周泰已经出去近一个时辰了，派人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尚未找到。我看此事必有蹊跷，我们今晚就要严查门户，避免一旦周公瑾出事，再查到咱们头上。” 少年与大哥说话，但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绮世，他的眼神闪动，倒映着跳跃的火光。 青云兵们一出城，便在绮世和花蝶的带领下向西南方向疾驰。绮世早就让花蝶将庐江与江夏之间的区域进行了分区，然后由她在旅途中的空闲时间进行绘制。 当孙绍他们遇袭的消息传来时，绮世在脑中迅速将地图过了一遍，判断出三个可能的区域。 绮世分出去两支人马，自己和花蝶带领剩下的人直奔庐江县西南方的菜子湖。 那里水网密集，是这方圆几十里最容易藏身的地方。 绮世骑在马上，神情越来越严肃。其他两个地点距离庐江县不远，但是庐江军都没有找到。 如果说孙绍他们选择撤往菜子湖，那么就说明形势极为严峻！ 第四十三章 菜子湖 清脆的马蹄声在耳边回响，绮世紧紧地抓住马缰绳，将马速提升至极致。在马背上的颠簸感也愈演愈烈，绮世的眼前冒出一阵阵金星。 在黑夜中这种骑法极为冒失，若是马有失蹄，便会有坠马的危险。但绮世强打起精神，盯着视线范围的尽头，已经无暇他顾。 “前面有火光！”花蝶指着东南方向，急促道。 绮世断然道：“那不会是公子他们，做好战斗准备，有可能是敌人！” 果不其然，那支人马见到青云兵，也不搭话，抬弓就射！打头阵的青云兵早有准备，侧身在马上躲了过去。 随后青云兵杀入敌阵，敌人没有料到来者都是硬茬，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初战告捷，青云兵方面无人伤亡。敌人共二十二人，死十四人，伤八人。 他们的服色各异，武器也各不相同，看不出真实来历。绮世安排青云兵在远处看押俘虏，命花蝶一个一个的提审。 手下人拖过来一个俘虏，花蝶将弯刀架在他脖子上，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说话就杀了你，反正还有七个人可以问。” 这人紧闭着嘴不开口，花蝶看看绮世，绮世没有表态。花蝶手起刀落，结果了这个俘虏。 第二个人也是条硬汉，虽然脸上露出惧色，但也是一言不发。 “杀。”绮世轻轻道，孙绍生死未卜，她没有多少耐心。花蝶愉快的照办了。 这第三人终于撑不住了，他骂道：“江东狗！” 绮世一挑眉，冷冷道：“下一个。” 刀锋划过这人喉咙，一条人命又这样结果了。 “张嘴就骂江东人的，也就是你们荆州刺客了，果然是深夜埋伏老套路。”绮世坐在马上，语气森然，对第四个人道，“不要妄图撑下去，你们既然还在这里设卡，说明周旭还没有落在你们手中。我大可把你们都扔进湖中，继续向前赶路，我只给你数到十的时间。” 花蝶开始数数了，刚数到五，这人撑不住了。 “别杀我！我都说！我是荆州人，但我不认识他们。只是我可以肯定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各个地方的荆州兵。” 事情有些出人意料，绮世沉声道：“你是说，你们互不相识，却为了伏击周旭集合在一起？” “是……” 绮世凝神沉思，目前形势变得复杂起来，这些刺客有一百多人，全都是三日前由黄宗的儿子黄射从各个地方军里抽调。 伏击周旭的行动，则是今日午后才确定下来。很明显有人泄露了周旭的行踪，孙绍只不过是捎带着遭了殃。 审问完毕，得知了荆州刺客的追击布置，绮世确定了周旭等人大致的位置。 “花蝶，留下这个人，我们要赶去双河口。随着荆州兵不断的围追堵截，公子他们只能退到双河口苦守待援。” 花蝶低声道：“其他的俘虏呢？” 绮世愣了下，按理说应该不就活口，但她还是道：“兵器扔湖里，人捆牢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青云兵们再次出发，此时已近中夜，乌云已经有所消散，有了些许月光。湖面发出粼粼的银光，为他们指引着方向。 火光、怒喝、兵刃相交，就在两条河流交汇的浅滩上，两波人正在发生交战！ 终于找到孙绍和周旭他们了！ 不用等绮世发号施令，花蝶一马当先冲向敌阵。 进行围攻的荆州兵约有三十多人，本已经将周旭拖住，只等后续人马围堵上来，没成想被一支兵马突然从后面突入，引发荆州兵的一阵混乱。 绮世大声喊道：“太守大人！庐江援军已至，请突围！” 随即她绕过交战双方，奔向浅滩，成功吸引了数名荆州兵的追击。 就在这紧要关头，绮世的马突然打了个软腿，险些将绮世从马背上甩下来。绮世连忙控住坐骑，但速度已失，被一个荆州兵追上！ “去死！”眼看大功告成，却被这个少女带人将局势逆转，恼羞成怒的荆州兵手起刀落！ 绮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从马背上滑落下来，那一刀堪堪略过她的背部，劈在了马鞍上。 虽然浅滩松软，但绮世这一坠马，要立即站起来已经不可能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弓弦声响，那个荆州兵被一箭穿喉，顷刻毙命。 “阿世！”孙绍扔下长弓，奔到她的身旁。 “公子……终于找到你了。”绮世抓住了孙绍的衣袖，艰难道。 这时，又一个荆州兵拍马赶来，用长矛直刺孙绍。孙绍先用身体护住绮世，紧接着一刀斜出，将荆州兵砍翻下马。 周旭身边只剩下七个人了，此时也发起了冲锋，配合青云兵前后夹攻。 荆州兵丢下十几具尸体，暂时退却。他们还有后续兵力，如果发现周围并没有大股庐江军活动，他们还是会回来吃掉周旭这块肥肉的。 孙绍把长刀插在地上，双手抱住绮世，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发颤，“阿世，你冒这么大险，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他们是荆州兵，有一百多人，专门来伏击你们。” 孙绍点头道，“没错，我们要赶快撤离。”他双臂稍一用力，便把绮世拥入怀中。 “啊！”绮世害羞的反抗，但身体酸软无力，怎么也挣脱不开。 孙绍站起身，拦腰抱着绮世，轻声道，“听话，不要动。你的身上全是汗水，已经是脱力了，再自己走会落下病根的。” 周旭虽然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但风采依然，不失儒将本色。他们是在返城途中，突然被人袭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且敌人有意将他们逼向江边，他们不得已向菜子湖畔奔逃，也是坚守救援的唯一选择。 现在周旭有此一问，未必自己没有主意，这是顺便考校孙绍了。 谁知孙绍却道：“阿世足智多谋，周伯伯尽管问她，平日里我都听她的。” 啊……绮世倒是不怵与周公瑾这样的兵法名家论道，但此时自己被孙绍抱在怀里，正经事哪能说的出口嘛！ 第四十四章 周家女 在周旭面前，孙绍当然不好意思再抱着绮世，绮世脚一挨地，就打了个踉跄，孙绍连忙扶住她。 自己怎么这么弱了，看来是这两天奔波劳累吧。绮世不想给人留下身体羸弱的印象，她自己站立，清脆道：“太守大人，现在徐将军和周将军都在寻找你，我们应该尽快与他们汇合。” 周旭道：“徐文向和周幼平都是善战的名将，我自然是放心的。那些荆州兵还有后援，数量远大于我们，虽然云汉勇猛，但也不能和他们硬拼。我想拒阵坚守，阿世以为如何？” 绮世摇摇头，道：“河滩松软，此处已是死地，守也只不过是缓延死期罢了。” 孙绍道：“如果我们向庐江县突围呢？” “公子，此举万万不可。我们一路冲过来，马匹皆已疲惫，一旦被他们缠住，绝无可能突围。” 周旭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既然守无可守，突围又胜算不大，阿世可有妙计？” “我们只有沿着菜子湖的北岸一路走下去，凭借浅滩松软，马蹄难行这一特点，尽量向东北转移。” “只是这菜子湖环境复杂，贸然进入容易陷入沼泽地中。” “大人，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绮世说的是实情，月亮在短暂的露面之后，再次藏入乌云之中。夜色更加深厚，湖雾也逐渐弥漫开来，对敌我双方皆是不利。 敌人更难发现我方，而我方深入浅滩，极容易陷入沼泽之中。 两害相较，则取其轻。周旭做出决定，众人整装，即刻出发。 孙绍将扔在河滩上的弓捡起，松了松弓弦。刚才绮世命悬一线，多亏孙绍射出那一箭，才救了绮世的命。 “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绮世郑重道，做了个全礼。 孙绍连忙拉起绮世，执手道：“阿世，你如果不出城救我，就不会深陷险地了。” “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一听说你们遇袭，心里立刻就乱了。”绮世这话说的也不太真，她当时是紧张，但是心里没乱。只是如果把实情和孙绍讲，倒显得自己太过冷静，不够可爱吧？ 孙绍听绮世这样讲，眼神里充满深情，他感动道：“阿世！” 绮世也很动容，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公子！” 孙绍突然笑了，笑得不可抑制自己。绮世忙道：“公子，你怎么了，别是中毒了！” “没有没有！我才看见，阿世你的眉毛怎么了？” 绮世用手摸摸眉毛，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呀？ “哎呀，公子！我这一路上也没顾着别的事，肯定是脸脏了吧！”绮世见孙绍也是灰头土脸，想必自己的形象也不太好看。 孙绍还在忍着更大的笑意，摆手道：“我才不会笑你脸脏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阿世听到我们遇袭的消息时，是不是正在梳妆？” 绮世舒了口气，道：“确实不错，公子竟然能看出来呀？” “嗯……岂止是看出来，而且太明显了。” 绮世记得小乔刚开始给自己化妆，就被传令兵打乱了进程，估计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妆容，她更加疑惑了。 孙绍伸出手指，轻轻的按在绮世的右边眉梢，道：“不捉弄你了，你那边的眉毛没有画，而这边眉毛只画了一半。” “啊！”绮世用手捂住额头，向湖边跑去，“公子你别过来，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跑到花蝶身前，怒道：“花蝶，这一路上我眉毛如此怪异，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脸茫然道：“有什么怪异的？我们山越人就有这种妆容呀！我还以为你要扮山魈，跳大神！” “丢死人了！”绮世虽然学美术，但她不喜欢出奇的美，尤其不能忍受出奇又不对称的美。她用湖水洗脸，掩盖自己脸红的窘样。 孙绍看着绮世落荒而逃，笑容更加开怀，冷不丁听后面有人道：“云汉，你准备完毕了吗？这是战场，可不要放松警惕。” 他赶紧回身，拜道：“周伯伯，我知错了。” 周旭笑道：“我不是责怪你放松，而是你应该跟着阿世，保护她。” 孙绍老脸一红，辩解道：“阿世有青云兵保护，我要留下护卫周伯伯。” “你的青云兵真是好样的，战斗力惊人，又擅长夜战，今后必然会成为我江东第一军！” 孙绍连声道：“不敢当！” “云汉，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昨天我和你乔姨商议，决定收阿世为义妹。你意下如何？” “阿世能成为周家女，这当然好……”孙绍犹豫了，他当然为绮世能成为周公瑾和小乔的义妹而高兴。小乔是大乔的妹妹，收绮世为义妹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担忧的是绮世改变身份后，还能否留在自己身边。 当前转移要紧，周旭也没再多讲，他拍拍孙绍的肩膀，以示勉励。 队伍由周旭为中心，以青云兵为外围，在绮世和花蝶的带领下向东北方向转移。 绮世和花蝶打头阵的原因并不是要她们做先锋，而是花蝶夜晚行军经验丰富，而绮世好像对这片区域格外熟悉，总是能对行进的方向进行指引。 脚下的路大部分都是软泥，他们走的不快，但这也因此避开了荆州兵的搜索。就在方才，他们还能听见有密集的马蹄声从迷雾中传来。 一行人沿着湖边，借助复杂的地形，躲避着追兵搜捕。 绮世渐渐体力不支，她只觉得头昏眼花，但此时的形势又不容她歇息。好在孙绍从后面赶上，紧紧拉住她的手，让她在黑暗中有了依靠。 浓雾逐渐散去，他们已经开始脱离湖区。但是云层却愈发的阴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绮世不免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劈过天空，照的四下光亮。绮世只觉得前方有白光一闪而过，她心叫不妙！ 队伍里的每个人都看到了，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又是一道闪电，这次看得清楚，那竟然是一整队荆州兵，误打误撞的遇上了他们！ 第四十五章 习六艺 因为突如其来的遭遇，一时间双方都僵持不动，谁也不敢贸然行动。 孙绍一只手将绮世紧紧的拉住，仿佛一松手，绮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而他另一只手缓缓移向身侧的长刀。 绮世将手从孙绍手中抽走，轻轻取下孙绍的弓，又从箭壶中拈出一支箭来，熟练地搭在弓弦之上。 孙绍略微惊讶，绮世对他回以浅浅的微笑，随后便专注的看向前方。 公子你别小瞧了我，我的射术虽然不如步练师精湛，但也曾日夜习练。在黄龙门中，憧憬前周，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是必须要学习的技能。 雨还没有落下，夜空中充斥着电闪与雷鸣，双方都是表面上的平静，实则都在暗中准备，只是还没到必须一决胜负的时候。 荆州兵在等后援，庐江军又何尝不是期望有人来救？ “抓周旭啊！”荆州兵终于等不及后续人马的增员，抓住周旭可是天大的功劳，不仅能够得到丰厚的赏赐，还可以在江东扬名立万。 庐江军方面也齐齐发出呐喊声，再拖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自己孤立无援，而对方的增员却是不久便至，眼下只剩下殊死一搏！ 绮世抬手就是一箭射出，虽然弓弦没有上紧，但这么近的距离也有足够的杀伤力，被击中的荆州兵应弦倒地。 孙绍神情坚毅，沉声吼了一声：“阿世，跟紧我！” 绮世明白，这是到了危急关头，孙绍作为我方大将，必须要身先士卒。而她也会与孙绍不离不弃，共同奋战。 “公子，我随你一起！” 绮世又搭上一支箭，她的嗓音已有些沙哑，但现在不是娇柔的时刻。如果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可能他们谁也看不到清晨的太阳。 孙绍用刀护住身体，带着绮世冲入敌阵。就连周旭都手持宝剑，加入到战团之中。 一时间双方就在忽明忽暗的河滩上进行着殊死搏斗，绮世瞅准空隙，冷不丁的发出一箭，配合孙绍向前突击。 孙绍当仁不让的成为最前面的那个箭头，只有把敌阵搅乱，他们才有获胜的希望。 绮世的耳边除了厮杀声、兵刃声，还能听到花蝶大呼小叫的喊着。她深知现在已经是万分惊险的处境，否则花蝶绝对不会刻意抬高声调。 又是一箭射出，这一次仅仅只有准头，却没有了力度。箭矢在一个荆州兵的肩膀上滑过，折落在地上。 绮世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晕厥，她努力睁大眼睛，好让自己跟上孙绍的步伐。 他们两人已经深入敌阵，四周都是敌人，好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之下，荆州兵一时也无法形成合围之势。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滚过，低沉而又发聩，黄豆大的雨滴啪啦啪啦的砸下来。雨势骤然增大，一下子将厚重的迷雾洗开，夜色也分明了不少。 弓弦被雨水浸湿，绮世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开弓，箭矢打滑，将手指划破。钻心的疼痛传来，她紧紧咬住嘴唇，不发一言。 周围的荆州兵开始注意到孙绍，不断有人用兵刃招呼着孙绍，孙绍的压力开始变大。 “阿世，退！”孙绍喊道，手上的长刀劈过，为绮世打开一条生路。 绮世将箭壶丢掉，抓着长弓的一端，挥舞起来，她还在尽力为孙绍守住背后。 “我不走。”两个人背靠背在一起，至少有五名荆州兵将他们围住。 已经错过了突围的机会，绮世却一点也不后悔。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青云兵的夜战优势抵消，双方陷入混战之中。 孙绍喘着粗气，横刀在前，他刚才的武勇惊人，威慑住包围他们的荆州兵。 “公子，你受伤了。”绮世的手向身后摸索着，却发现孙绍的一只手紧紧按在腰间。 “阿世，为什么不走！” “公子，现在已经走不成了。” “我还会……”孙绍本想再次为绮世争取逃生的机会，但从外围荆州兵的欢呼声中可以得知，荆州兵的援军到了。 本来混战之中的荆州兵纷纷脱离战团，与援军合兵一处。上百个荆州兵，包括周旭在内，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难道已经无力回天了吗？ “雨要停了，天时已经失去。我们是强弩之末，荆州兵数倍于我们，从兵法上讲……现在是死局。”绮世就像已经放弃抵抗那样，没有半分力气，只是靠在孙绍背后。 孙绍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咬紧牙关，就像山一般伫立着，支撑起绮世的重量。 “阿世，打起精神来，我会带你杀出去！” “公子，你自己走吧，一直向北突围。我没有力气了，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孙绍吼道：“胡说！我从未觉得你是我的累赘！你说过要为我谋取天下，怎么能轻言放弃！”他双手握住刀柄，长啸一声，发泄出此刻内心的愤恨与不甘！ 那几个荆州兵下意识的倒退两步，但很快又露出狰狞的笑意。困兽争斗，不足为虑，带着一个女子，他们相信孙绍逃不掉。 绮世喃喃道：“公子，你说的对。我们的目标是天下，怎么会放弃呢？” 又一声长啸响起，却是从北面传来，孙绍心头一震。这声音好熟悉，似乎是…… “魏擒虎。”绮世的声音带着些许遗憾，“或许是出城的时候耽搁了吧，否则应该早半个时辰到的。” 孙绍也听出来，这种好似鬼哭狼嚎，足以让小儿停止夜哭的嚎声，也就是青云兵大将魏擒虎能做到了。 荆州兵脸上都露出难以自信的表情，因为他们的外围正被人以摧枯拉朽之势突破，本来十拿九稳的胜局，被人生生逆转，如今的念头就只有逃跑了。 看着四散而逃的荆州兵，孙绍兴奋道：“阿世，你瞧，我们胜了！”可是绮世却没有回答，身体却往下坠，他赶忙转过身，接住了绮世。 孙绍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只见绮世紧闭双目，脸色像纸一样白，身体软弱无力，烫的吓人！ 第四十六章 染伤寒 一年前，襄阳西北十许里，隆中。 山峦叠翠，溪水潺流，好一派田园风光。田间地头上，绮世挥舞着镰刀，正在除草。 她头戴草帽，穿着短裤短衫，小腿上沾满了泥土。“唔！这下就好了吧。”她提着镰刀，回到田边。 树荫下，步练师正等着她，见她过来，笑道：“阿世，你再干几个月农活，这皮肤可就黑了。” “小步，我觉得这样挺好，山里种田的生活，比起山外的动荡，不知要好多少倍，但好像我怎么晒都晒不黑呢。” 步练师气道：“你知道我极容易晒黑，又气我不是？” “哪能，哪能！”话虽如此，绮世明显是故意的，“你这次带来什么消息，快和我说说！在山上再待下去，人就要呆傻了。” 步练师道：“你住的地方离着先生又不远，他那边的情报不比我灵通嘛！” 绮世踩进小溪里，冲洗脚上的泥土，不悦道：“你只管告诉我便是，哪来那么多话。我不爱去那里，话不投机半句多！” “在北方，曹家已经平定了并州，有消息说还要征乌桓。” “嗯，有铜雀倾力相助，北方看来就是曹家的了。” “有些流民结成坞堡，自耕自种，各路诸侯也只能拉拢他们。” “嗯，只是这仅是权宜之计，天下不太平，哪里都没有净土。” “在荆州，二刘已经有了不和的苗头，蔡夫人差点做局杀了刘准。” “刘玄德非等闲之辈，荆州对他是有防备的。还有呢？” “江东孙群平定了麻屯和保屯的山贼，尽收降者。” “比起北方来，人口少是江东最大的缺陷，不过这可以通过吞并荆州来解决。还有呢？” “没了吧，我这次是去杀人，又不是去闲逛。” “一定还有吧！” 步练师笑了，她从怀中抽出一张蔡侯纸，作势要递给绮世。绮世不明就里，伸手去接，结果被步练师晃了一个空。 “哎，绕了一大圈子，总算问到正题上了。现在物价飞涨，一石米都一万钱，这张蔡侯纸少说也要几十钱，我就白白给你？” “不就几十个钱，我自己种的青菜，回头给你一筐！” 步练师摇头道：“我不爱吃青菜豆腐，还是留着你自己吃吧。我要吃山珍海味，珍馐佳肴。” 绮世急道：“这里方圆十里都是山，到处都是野猪、山兔和松鼠，你去吃吧！” “不要，你要请我去襄阳城最好的饭馆。” “行！都依你！”绮世见步练师口气有所松动，一把夺过那张蔡侯纸。她在身上胡乱擦了擦手，便迫不及待的摊开去读。 她边看边皱眉，到最后猛地抬头，眼神竟是犀利无比。 步练师道：“你可别冲我来，现在黄龙所有人的心思都荆州那两位姓刘的人身上，哪会管孙羽的儿子过的如何。这次又把孙绍发配到哪里去了？” “他……现在去了豫章山中，过的不好。” “啧，那地方皆是茫茫群山，估计这会过的和野人差不多了。好了，最新的消息你也知情了，可以带我去襄阳城了吧！” 绮世道：“你自己去吧，我要去找先生。” “你去了也是白搭，你虽然在黄龙地位仅次于他，但那也是沾了黄龙宝库的光。真要争起来，门里除了我之外，没人回支持你的。” “我又不是争门主，我只是要一个公平。” “什么公平？” “让孙绍可以参与争夺天下的公平。” 步练师哑然失笑，她牵起绮世的手，郑重道：“阿世，我知道你还想着他，念着他当年为师姐说话。但是这样的年头，无论从前什么样的关系，最后都是归于沉默。” 绮世道：“我念他的好，不仅是因为师姐。而是想着他，能让我活到现在。” “阿世，你就是想的太多。忘了吧，不值得。” “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他。” 绮世就要趟水上岸，结果踩到一颗光滑的石子，她的心思不在脚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哗啦啦水花四溅，在步练师的惊呼下，绮世跌在溪水之中。 这溪水好凉啊……不，是好冷！ 绮世将身体蜷缩起来，紧抱双臂，她不由自主的在发抖，牙齿上下敲击着。 耳边似乎能听到有人在说话：“病人身体本来就弱，又劳累过度，经昨夜那场急雨，已经完全垮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看郎中！” “孙公子，刚才我听你也是学过医的，对于这么急烈的伤寒，医术都无力回天的……” “够了！你看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行！” 这暴跳如雷的人，好像就是孙绍……只不过绮世眼皮打架，再也支撑不住。她就像大考之后的考生，只想沉沉的睡一觉。 “孙公子！阿世有救了！华神医刚好在江夏！”这声音一听就是步练师，只是她的嗓子怎么哑了？ “云汉，那江夏是凶险之地，我告诉你几个庐江细作的名字，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使用他们。我会命令庐江军发动一波佯攻，掩护你们入城！”这声音浑厚而镇定，倒像是周公瑾。 “阿世，坚持住，我一定医好你！” “公子……”绮世话到嘴边，也只是嘴唇动了动，再没有力气吐出半个字。 她感觉自己被孙绍抱在怀中，身上还裹着被子，这让她多少好受一些。 “花蝶，这城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带阿世去江夏看病，你一定要约束好擒虎，不要让他乱来！” 花蝶的声音：“公子，你一定要救活阿世啊！我还等着她带我去雪山呢！” 绮世不禁在心中吐槽，这个花蝶……我活着难道就是为了带她到处玩吗？ 紧接着她被放在一辆马车上，身上的被子更多了。她感觉孙绍要离开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拉住！ 孙绍一阵激动，以为绮世恢复了意识，但见绮世还是迷迷糊糊的，他柔声道：“阿世，我不走。我只是去关车门。” “那就好。” 绮世嘟囔道，这一次她是出了声的，随后便陷入深沉的昏睡之中。 第四十七章 华神医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药香，奇妙而沉郁，绮世缓缓地睁开眼帘。竹榻草席，单单身下是柔软的褥子，屋内阳光充足，四周陈设陌生的很。 与魂穿初次醒来不同，现在的绮世更为从容。因为在她坠入梦田之前，孙绍陪在她的身旁，所以她并不会惊慌。 身上已经清爽了，头也不再昏沉，她扭头去寻药香的来源，香气是从外面飘进。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绮世坐起来，用手支着上身。她的衣服已经换过，干干净净，散发着熏香的味道。 草帘挑开，孙绍端着药锅走进来，一抬头，喜出望外：“阿世，你醒了！” 绮世也是喜上眉梢，道：“公子，我醒了。我是怎么了？” 孙绍将热气腾腾的小药锅放在一旁的竹几上，侧坐在绮世床边，道：“你得了伤寒，已经昏迷了三天，庐江县的郎中都说治不了。咱们如今在江夏县，多亏了华神医来这里巡诊，救活了你。” 他心情激动，说的无与伦比，绮世总算听明白大概。离开建安县到庐江县，一路奔波，她的身体一直吃不消。 刚安顿下来一天，自己率青云兵出城救援，彻底将身体拖垮。 后世的感冒，这个时代的伤寒，可能将一个人的生命夺去。 “华神医，他在江夏？”绮世注意到，孙绍的眼睛里布满血色，“公子，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啊，没有，昨夜和华神医讨论医道，睡得有些晚了。” “呵呵呵，云汉说的不详实啊。” 声如龙钟，鹤发童颜，一位老者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入房中。绮世和孙绍都知道他是谁，孙绍连忙站起来，绮世也挣扎着起来。 “小女娃不必多礼，云汉欠我个人情，你可没有。”老者笑呵呵道，他指着那药锅，“云汉，一会药效就散了。” 孙绍一脸愧疚，连忙端起小药锅，用一片干净麻布过滤药渣，细细的筛了一小碗汤药来。 他用手捧着碗，来到绮世跟前。一手端碗，一手扶住绮世背部，柔声道：“阿世，趁热把药喝了吧。” 这副样子，那还有战场上奋勇向前的武将本色，他完全是柔情的居家男子了。 绮世笑道：“公子。”孙绍还以为绮世抗拒喝药，劝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是华神医精心调制，绝对能药到病除。” “公子，我自然是相信华老神医的了。我是笑，笑你。” “笑我，我有何不妥啊？” “公子你很好。”绮世想了一个评价，却让孙绍不好意思起来。 华佗道：“好，确实是好。不止一天了，自你一来，他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这小子日夜都守在你身边，生怕你不治身亡。” “啊华神医，您怎么说出来了。”孙绍的脸一下子挂不住，就像被人拆穿了自己的秘密。 绮世埋怨道：“公子，有神医在，你干什么那么担心。我在黄龙的时候，就和华神医有过一面之缘。” “小女娃，你年纪轻轻就记性不好了？我不是和你们有过约定，我只治病，教五禽戏，不管什么阴谋诡计。” 绮世忙道：“我的错，我的错，不说了。”她又对孙绍道：“公子，你的手都快举酸了吧。我要喝药。” 孙绍将小碗送到绮世嘴边，道：“阿世，快点喝，喝完我去取蜜饯来。有人专门从襄阳过来找华神医瞧病，送了一盒。” 绮世喜道：“莫非是襄阳的柚子皮蜜饯，好好吃！我太怀念了！”孙绍就像是得到了一万份的认可，连不迭地点头， 就这样连哄带骗之下，绮世小口小口地把那一小碗药喝掉。 “苦，公子。”绮世皱着小眉头，撒娇道。 孙绍满意地笑道：“昨天神医分我了两块，我这就去房中拿。”他向华佗做了个礼，快步回房了。 屋里就剩下华佗和绮世，华佗笑呵呵地看着绮世，道：“阿世，你真的去找云汉了。” 绮世点头，轻声道：“老神医，这次的恩我下次一定报答您。” “可别了，这次你知道有多凶险吗？如果不是我刚好到江夏，而云汉又拼了命把你送过来，你现在可能已经入土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身体很差劲，以后我一定早睡觉，多锻炼。” 绮世这一番话，倒有些嫌华佗唠叨了。 “没大没小啊，你们黄龙上下，怎么就你对我如此不尊敬。要不是你们先生经常接济，我哪有钱给那些穷苦人免诊费。” 听到华佗讲到这里，绮世脑海中突然飞过一个念头。她尝试着说出来：“老神医，如果我把几处黄龙宝库的金银交给你，你能不能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专心培养弟子呢。” “黄龙宝库……”就算是两袖清风的神医，也知道没钱的困难。他轻抚稀疏的胡须，道：“如果此事能成，阿世那真是功德无量啊。” 绮世笑道：“我是真心的，我这就把地形图画给您。” 这时孙绍又回来了，手中托着一个陶碟，上面扣着陶碗。还没等他掀开陶碗，绮世就拍手道：“我都闻到香味了，还是那么清香！” 孙绍道：“不要急，都是给你留着。” 绮世伸出手，刚要拿起来，孙绍却道：“先等等！我忘了一件事！” “啊？” “请问华神医，阿世喝的这药，与这柚子皮蜜饯有无相冲？” 原来是这个事，绮世还以为孙绍变卦，不给他吃了呢！ 华佗脸上都是和蔼可亲，他笑吟吟道：“药理上并无相冲，但阿世的药明天还要再加一付。” 孙绍惊道：“难不成还留下病根了吗？” “非也，阿世的身子偏为虚寒，但外火又盛，所以必须要好生调理。这样才不会留有后患，免得以后有不调之症。” 孙绍听的一知半解，他的医学知识跟着大乔学过两年，但大多集中于外伤处理。这不调之症是什么意思，隐隐约约听不懂。他连忙道：“请问这不调之症……” “哎呀，公子不要问了！”绮世终究是害羞了，她直接打断道。 “阿世，莫非你知道？那咱们得治啊！” “公子！你要再问，我就不吃了！” 为了让绮世吃下蜜饯，孙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第四十八章 行事稳 绮世又喝了两天药，气色更加沉稳，便在床上待不住了。医者仁心，华佗每天都是诊疗，整日里见不到人。 她就与孙绍出门去，到江夏的大街小巷，街市里坊中，看看风土人情，品品荆州美食。 孙绍虽然是孙羽的儿子，但在江东是边缘人物不得重用，远离中枢常年在外。现如今，他对荆州也算是生面孔，所以在江夏县里活动如常。 “阿世，你喜欢这个发簪吗？”孙绍见绮世一手拿起银簪在发间比较，另一只手举着铜镜，连忙殷勤道。他早就想送绮世点东西了，只不过从前没有遇上合适的机会。 这次来江夏郡，虽说是为了绮世的病情而来，但临行前周公瑾批了一笔钱货，感谢孙绍英勇护卫。小乔听说绮世重病，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拿出了自己的私钱，要求孙绍给绮世治病不要怕花钱。 眼下绮世和孙绍都有一笔不菲的钱财傍身，而且在乱世里难得有了一段闲暇的时光。身处在敌方势力之中，心头别有一番风味。 这银簪做工精巧，比起建安县那是又上了一个品阶，但绮世却摇头道：“我不是对这个簪子感兴趣，而是能从镜子里看到在店外的对街，有人在跟踪咱们。” 孙绍的眼神一下变得充满杀气，他低声道：“难道是发现我的身份了？” “根据之前的情报，这种可能性不大。我觉得他们不是江夏细作，倒像是……”绮世放下铜镜，笑了。 “阿世？” “他应该是铜雀的人。与黄龙一样，都在选择雄主，谋取天下。他们大概是怀疑我的身份，以为我是某个势力的细作吧。这种事，黄龙和铜雀都有底层的人在做。但这有些蹊跷，按理说他们不该知道我来到江夏。” 孙绍道：“你先走，我去收拾他。” 绮世突然靠在孙绍身边，腻腻道：“公子，我想要。” 孙绍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阿世，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这支银簪子，它上面的造型很好看。” 孙绍特开心，他对首饰店掌柜道：“老板，我们要这支银簪子。” 他付过钱，将那支银簪子递给绮世，笑道：“将来我一定要送你一支金子打的洛阳货，那样子才配你。” 绮世拍了下孙绍的臂膀，笑道：“公子，我又不喜欢这些金银首饰。”她接过簪子，喜滋滋的戴在头上，问孙绍道：“好看吗？” “好看！” “公子，你直白和我讲。我是不是长的不好看？” 孙绍连忙道：“阿世，你很好看！” “那我与周彻谁漂亮呢？” “那肯定是你！” 绮世笑笑，道：“公子，咱们走吧，去吃饭如何？” 孙绍无不应允，虽然对铜雀的跟踪很在意，但绮世却表情轻松，他也就不做他想。 尽管一路上有说有笑，显示出大病初愈后对美食的向阳，但绮世的心中却没表现出来的轻松。 黄龙和铜雀彼此竞争，此消彼长已有几百年，荆州作为重要的战略要地，一直是双方抢夺的焦点。 在明面上，双方还保持着克制。但暗地里，各种细作无不用其及。别说跟踪了，就算下黑手都有可能。 绮世在意的是，那个人为什么能准确的找到自己。 自己因为出城救孙绍，在庐江县已经传开了，说周府的侍女带领一百多家丁，把荆州刺客打得全军覆没。 这当然是传说了，魏擒虎带领七八十人击退了荆州兵不假，但荆州兵训练有素，分组撤退。 最后清点尸首，连上庐江郡内各处的，一共是五十八具。 庐江军这边，周旭的护卫队死伤惨重，跟随他出去是三十人，回来只有五个人。青州兵伤八人，没有人死亡。 这个战果，绮世是昨日才知道的。她来江夏救治的消息，除了花蝶和魏擒虎外，就只有周旭身边的人可能知道。 有人泄密，这是直截了当的结论。但究竟是谁，绮世不敢断言。 只是在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那就是周旭的爱女，那个高傲的周彻。 黄龙在江夏县也有细作潜伏，但绮世并不想动用。铜雀怀疑她的身份，那表明泄密的人也怀疑她。反过来推测，怀疑她的那个人身份肯定也很复杂。 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反推的结论，绮世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孙绍身份不能暴露，否则荆州军不会让孙绍活着踏出江夏的。 她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要不要用孙绍测试一下铜雀的态度。但随即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计谋如果让孙绍知道，多半会损害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他们来到江边的一个酒楼，店里的伙计见两人的面相气质，就知道这是贵客来了，连忙将他们引到二楼。 这家酒楼生意火爆，靠窗的位置仅剩下一个，“阿世，咱们就坐这里吧。看着江景，吃一下刚打上来的江鱼。” “就听公子安排喽！”绮世显得很开心，其实她不太喜欢窗边的座位。对于细作来说，窗边意味着容易监视，方便暗杀。 可他们刚坐下，还没点餐，就听见楼梯被踩的哐哐作响。一个粗犷而放肆的声音道：“我就要窗边的位置，满客了也得给我腾出来！我要宴请黄公子，无论是谁还能比他尊贵？” 孙绍皱起眉头，他的手按在桌子上，已经做好了发作的准备。绮世用手摸摸孙绍的手，笑道：“公子，你带着女眷，行事可要稳重呀！” 一个头发披散着，皮肤黝黑的大汉来到二层，后面还跟着两个随从，三个人都一脸凶相。 “我是甘兴霸，话就说一遍，吃完的赶紧让座。没吃完的也别吃了，让座！” 本来还热闹的客人们纷纷止声，惶恐的看着他们，转眼间都走干净了。 孙绍的剑眉一挑，就要开口驳斥。甘兴霸的名字他是知道的，荆州悍将一名。早就听说甘兴霸飞扬跋扈，今天一见，果然嚣张的很。 可还没等孙绍说话，绮世自己猛地拍了桌子！ 她不是要孙绍行事稳重吗…… 第四十九章 锦帆贼 绮世的这一举动，让整个酒楼的二层鸦雀无声。她的声音清脆有力，拍桌子这一下气势逼人。 与此同时，孙绍站起身已经将绮世护在身后。他的身材虽不及甘兴霸强壮，但胜在个头高点，所以气势上并不落于下风。 “哦？”甘兴霸虎目一扫，很快锁定了坐在窗边的绮世。 “刚才拍桌子的是你？”他身边的一个随从便朝着绮世走过去，满脸横肉就像要把绮世扔出窗外。 店家伙计不敢上来打圆场，反而躲得远远的。绮世毫不在意，她瞄了眼楼下街上，只见一直盯梢的细作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他是去禀报节头，一会还带人来。绮世突然与甘兴霸起冲突，就是为了调开那个细作。 孙绍上前一步，拦住甘兴霸的随从，“你干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算老几！”那人果然嚣张，一拳就朝孙绍面门打来。孙绍格挡出拳一气呵成，那人砰的一下就向后仰去。 “哼！”甘兴霸一掌将自己的随从撑住，自己大步迈向孙绍，他在盘算孙绍的身份和实力。 孙绍自然毫不示弱，他的背后就是绮世，绝对不能退。 “甘宁，字兴霸，还有个绰号叫锦帆贼。” 绮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甘宁少年时候做过大盗，又喜欢穿锦衣华服，人送匪号锦帆贼。 他跟了荆州大将黄宗以后，对自己的过去极为忌讳，从不讨论往事，尤其不喜欢别人叫他这个匪号。 甘宁怒道：“大胆！你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 绮世稳坐桌边，笑道：“我听说最近庐江军活动频繁，荆州防务紧张，甘兴霸怎么还有空出来宴请？” 甘宁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道：“我做什么事，何用你来评说！今天你要不说出个准话，我连你都敢打！” “你敢！”孙绍喝道，“你要碰她一下，我让你人头落地！” 双方剑拔弩张，连看热闹的伙计和客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甘兴霸现在志气越来越高了，竟然连女人都能打了。” 绮世站起身，来到孙绍身旁，她用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娘的眼疾还没好利索吧？你夫人的苦胆病还能熬得住吗？好不容易等来了华神医，却因为自己从前盗贼的身份，不符合诊疗的条件。你今天宴请黄宗的儿子黄射，就是为了让他给引荐吧？” 甘兴霸瞪大了眼睛，绮世这字字都说到他心坎里，让他一时无言反驳。 “这里没有外人，你如果想救你娘，明日午后来找华神医，我会安排他给你娘诊疗。你可以等到今晚这顿饭后，再选择是否信任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罢，绮世拍拍孙绍肩头，道：“公子，咱们走吧。我知道有家店，就在城西江边，他们的清蒸江夏鱼相当鲜美。” 对于绮世的处事作风，孙绍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用身体护住绮世，两个人一同下了楼梯。 楼下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这一对年轻的男女从甘宁的手下从容离去，而甘宁既没有阻拦也没有回身。 绮世主动牵起孙绍的手，带他避开看热闹的人群，消失在这条街上。 “公子，你不用往后看了。铜雀的细作来不及回来，甘宁也不会追上来。” 孙绍满脸诚恳的请教道：“阿世，你是怎么知道甘兴霸会出现的？” 绮世背着手，转了个身，笑道：“公子，我又不是妖怪，不可能什么都算到呀。甘兴霸的出现，完全是一个偶然的事件。我能够利用他将铜雀的细作甩掉，完全是得益于黄龙平时的情报收集。我之前就一直对荆州各谋士和将领进行了解，正好派上了用场呢！” “阿世！你太聪慧了！你那几句话一出，我看甘兴霸的脸色都变了，整个人都被你控制住。不过他能信你吗？万一他带人上门找你呢？” 绮世指着前方的饭舍，“就是那家，公子。”她摇摇头，“荆州多名士豪族，对他那种江贼出身的武将十分不屑。他立下不少功劳，但连校尉都评不上，再说他有家庭所累，不会铤而走险的。” 孙绍恍然大悟，他思索片刻，兴奋道：“那我们可不可以争取他，让他加入江东？” 绮世笑道：“公子，你越来越在行了。甘兴霸是我们一定要争取的英雄，但他的心气极高，协助他家人得到诊治并不能打动他。” 说话间，两人来到饭舍。这一次伙计还要让他们坐靠窗的位置，绮世微笑着婉拒。孙绍会意，直接选了角落里的位置。 “我要纠正公子，甘兴霸必须要为你所用，绝对不能交到周公瑾手中。如果将来有一日，周公瑾要调甘兴霸，你一定要拒绝。” 绮世见孙绍面露犹豫，知道他在权衡周旭对他的恩情，补充道：“公子，切记切记。就好比有朝一日，孙群要你交出我一样，你要毫不留情的拒绝。” 孙绍截然道：“阿世，我明白了，我绝对不会松口的。”他也补充道：“我不许你拿自己打比方，随便说说也不行。” 绮世满意的笑了，她笑得很甜美，让孙绍一时间看怔了。 “公子，你听过荆州人吃鱼的歌谣吗？” “我还真没有，阿世快告诉我。” “公子，你听着：鲤鱼吃须，江夏鱼吃边，桂鱼吃花，胖头鱼的脑壳，开春的鲤鱼籽，草鱼的皮。”绮世如数家珍，她刚说完，伙计就把一盘清蒸江夏鱼端了上来。 这条鱼是刚打上来的活鱼，经过精心烹饪，配以冬菇、冬笋，并用鸡清汤调味而成。 孙绍夹了一筷子放在口中，只觉得鱼肉滑嫩，清香鲜美，不由得赞道：“确实不错！” 绮世道：“我好歹也在荆州住过几年，等着打下荆州……我带公子吃遍荆州美食。” 她话音刚落，就听旁边有人幽幽道：“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是欺这荆州无人吗？” 第五十章 医人心【上青云啦】 这一声道来，让绮世的吃了一惊，她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他们。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气道：“步练师！神不知鬼不觉吓死个人了！” 孙绍放下心来，握紧的拳头也松开，他道：“我险些就打过去了，真是一点声息都没呢！” 步练师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艳美的面容。“你们真是好快活！竟然在江边吃鱼，还亏的我从庐江县赶过来，唯恐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绮世道：“你倒先埋怨我了，我请你吃鱼，作为赔罪好不好？” “不要。我不是说过嘛，我要吃襄阳城的大酒楼。” 绮世翻了个白眼，道：“还大酒楼呢，就三层的木楼，小步你好歹也是淮阴名门之后，真是毫无见识。” 步练师哼道：“那你能有什么见识，全天下就没有比他好的人了吗？”绮世急道：“小步，你再胡说我就不请你吃了！” 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孙绍好容易才有机会插话：“小步，你家里是淮阴名门？难不成是淮阴士族步氏？” 步练师笑道：“还能有哪个步氏，庐江郡的步子山是我的族叔。” 孙绍惊道：“步骘步子山？他也是……一伙的？”他的震惊很有道理，因为步骘深受孙群的重用，也算是庐江郡文官里前二的人物。这种文官都是他不能结交的，如果能得到步骘的相助，那肯定对他大有裨益。 绮世道：“公子想多了，你结交三个甘兴霸，也不可能获得步子山的支持。除非你，你能表现出比孙群更适合做江东之主。” “要比叔叔……老实讲，我觉得很困难。”孙绍如实道，他的确有些畏惧孙群，虽然这么说很丧志气，但他不想对绮世隐瞒。 绮世低声道：“公子，我很开心我们之间能够直言不讳。现在的我们确实无法撼动孙群，但假以时日，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他们两个人说话，步练师的筷子却没闲着，一条蒸鱼已经没了一面。 步练师举起手，道：“店家，再来一条鱼！另外再来一碗米！” “你不是说不吃吗？就属你吃的多！”绮世也开始动筷子，一边吃一边与步练师相互攻击。 孙绍在一旁瞧着绮世，想起绮世所说的假设：假如有一天，孙群要他交出绮世。 他刚才、现在还是未来都可以给出一个答案：他绝对不会放弃绮世。 “小步，铜雀已经盯上我了，我处理完甘宁的事之后，就得尽快离开江夏。这个秋天会是多事之秋，我们必须应对好与铜雀正面交锋的准备。” 步练师道：“阿世，你的判断和先生一样。” “你见先生了？！” “匆匆见了一面，没说几句话。” 绮世犹豫道：“那他问起我了吗？” 步练师暼了一眼孙绍，嘴角露出坏笑。绮世眉梢一挑，道：“时间有限，捡重要的说。” 步练师道：“北方的形势逐渐稳定，曹家已经将视线投向了荆州。不仅是铜雀细作活动频繁，就连曹家的校事府都插手了。” 绮世道：“连专门侦查百姓，监察百官的校事府都出动，说明曹家即将会有大动作。” 孙绍表示赞同，道：“从前听父亲讲过，曹家出兵，校事先行。校事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渗透在各行各业。”他面露忧色，道：“曹家兵多将广，荆州是守不住的。到那时江东再想要夺取荆州，怕是不可能了。” 绮世道：“公子，这个你尽可放心。有人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孙绍道：“就是你们口中的先生？” “没错。” “那他的名字叫什么？” 步练师抢道：“他姓诸葛，你如果见了他面，见他卧龙先生就是了。” 绮世和步练师把两条蒸鱼吃的干干净净，她们把过去的一些事情对孙绍讲了讲。听得孙绍时而忍俊不禁，时而又为她们的遭遇倍感难过。 “公子？”绮世见孙绍不吃不喝，这才反应过来，这两条鱼孙绍可是一口没吃。 步练师一边吃米，一边含糊道：“要不让店家再做一条吧！” 孙绍忙道：“不用麻烦了，正巧我也不饿。阿世，你说能让华神医给甘兴霸的家人诊治，能行吗？” “华神医对曾经为贼为盗的人很不客气，认为他们是祸乱天下的根源。这个问题我来解决，甘兴霸的问题可要公子来解决了。”绮世笑道。 “阿世你有什么妙计吗？” “妙计都是极为简单有效的，公子今晚早休息，明天要和甘兴霸一决高下！” 听到这里，孙绍一下子心潮澎湃，气势如虹，“好！我一定胜过甘兴霸，让他对我心服口服！” 傍晚时分，步练师自去忙活，绮世和孙绍回到华佗这里。孙绍听话早早便去歇息了，绮世思索了片刻，来到华佗的院子。 “老神医！您还在写书呀！” 华佗没有抬头，道：“小女娃，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这几天忙于诊疗，都没有时间写书了。” 绮世道：“那我长话短说，明天我有个朋友，他的母亲和娘子都有疾病，您给瞧瞧吧？” “那肯定的看看，不过你这个朋友是什么身份……” “身份嘛，行伍中人，还没入校尉。姓名嘛，您也不认识，就是有个外号叫锦帆贼。” 老神医手中的笔掉了，正掉在蔡侯纸上。他是先用蔡侯纸打个草稿，然后再让人刻在竹简之上。 这一章算是白写了，但老神医关心的是锦帆贼这个外号。 “没错，他从前是个江贼，声名狼藉。” “我不诊治。” “医者仁心啊，老神医。” “小女娃，这种人我不会治的。治好了一个，便是让天下多了一分不太平。” 绮世道：“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如果能得到他，别说荆州了，就连天下都能一战而定！” “哎，我说过，我不想牵扯你们的纷争之中。” “北方的曹家已经剑指荆州，如果得不到这个人，那么荆州、江东都会陷入更大的战火之中。老神医，是医一人，还是救万万人呢？” 第五十一章 拼酒量 翌日午后，甘宁如约而至。他派手下人用一辆马车将母亲和妻子送到华佗下榻的馆驿，自己则换了一身渔民装扮，用竹编的斗笠遮盖住面孔。 “甘兴霸，我们又见面了。”绮世换了男装，躲在孙绍身后，与甘宁见面。因为华神医不许甘宁踏入馆驿一步，所以他们将会面的地点改在了江边。 这个时代的长江水量还没有后世那么充沛，江边多是水草与林木，时不时还有野兔出没。 甘宁是只身前往，不过他自持武力神勇，倒是不怕绮世方面翻脸。事实上他没有理由对绮世和孙绍出手，绮世帮了他好大的忙，他不能恩将仇报。 这一次对话的主力变成了孙绍，今天早上，绮世对孙绍讲过，能否得到甘宁的相助，要看孙绍能给甘宁什么前程。 “公子，甘兴霸此人虽然是江贼出身，但他的志向远不在此。他在江夏不受重用，不仅是因为出身不好，还和他的建策与荆州方略不一致有关系。”绮世靠在孙绍怀里，正在剥一只橘子。她的手指灵巧，很快将橘子皮完整的剥下，递给了孙绍。 “阿世，你给我的是橘子皮，不好吃。”孙绍也是在开玩笑，他低下头，闻到一股清香。 绮世作势打了下孙绍的手，笑道：“我才不给你吃呢，本来是来和你说正事的，你倒好一下子就把人家拉倒。” 孙绍哈哈一笑，道：“阿世，你很贪吃，为什么这腰肢还这么瘦呢？” “讨厌啦！不许乱动！橘子都要掉啦！” 绮世把嘴里塞满了橘子瓣，制止住了孙绍。“公子，明天无论甘宁的态度如何，有没有给你承诺，你都要稳住神态。昨晚他宴请了黄射，钱花了不少，事没办成，还被黄射带来的客人好一顿冷嘲热讽。不过他心气高，今天还要对你爱搭不理。”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对他太客气了。以退为进，对吧？” “没错！公子你越来越厉害了！”绮世赞道，她又取过一只橘子，送到孙绍嘴边，“奖励你哦！” 孙绍趁机道：“我要阿世给我剥着吃。” “才不呢！”绮世一下子站起来，笑道，“我要回屋做点下午见面时的准备，公子不许跟过来。” “你要做什么准备啊！” “练酒量！” “酒量？难不成你要和甘兴霸拼酒？”孙绍看看手中的橘子，自顾自笑了。 午后，江风肆意，带来阵阵水腥气味。甘宁一抱拳，沉声道：“甘宁谢过姑娘，以后姑娘若有吩咐，尽管向我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其实你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绮世把孙绍推出来，自己就不再言语。 甘宁直截了当，也不说客套话：“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主公又是谁？” “我叫孙绍，字云汉。江东人。” 甘宁道：“令尊可是人称江东小霸王的孙羽孙伯符？” “孙伯符正是家父。” “不曾想孙羽的后人竟然不为人所知，真是让人痛惜！” 这句话说的很不尊重人，孙绍当时脸色就变了，但绮世在身后轻轻的戳了一下他，他立刻反应过来。 “江东豪杰成百上千，你甘宁在江夏连校尉都晋升不了，哪能对江东的情报全都知道？我与黄宗有血仇，不日便要攻破江夏。我今天既然在这里，就没把江夏军放在眼里。我是看你在江夏不得志，不忍看你随江夏而亡！” 甘宁的脸色也不好看，孙绍说的句句都是事实，他一心想要晋级校尉，无奈黄宗就是不批准。昨晚宴请黄宗的儿子黄射，被黄射蔑视了整晚，花费钱财不少，事没办成还吃了一肚子气。 即便如此，他依旧道：“大胆江东人，我如果把你擒了，交给我家主公，定然能换来大好前程。我即便要投江东，也必然是孙群、周旭那样的人物，就凭你，还不配！” 孙绍冷哼一声，道：“我到要讨教一下锦帆贼的实力！来吧，你可以先出招！” 绮世道：“公子，你若是伤到甘兴霸，他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夫人要照顾，那可怎么办呢？” 甘宁英雄气短，心里不服，忿忿道：“拿家人要挟我，耍什么阴谋诡计，我就算死，也不会投靠你们的。” 绮世站出来，厉声道：“甘兴霸，我是看你不识时务，我家公子是名将之后，如今在江东也是崛起的新秀。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你去投孙群、周旭的，你看他们正眼瞧你吗？你说我耍阴谋诡计，那我就要和你比试一下，你敢吗？” 甘宁摆手笑道：“我不打女人，再说你能和我比什么？” “喝酒！” 这个词一出，就连孙绍都险些一个踉跄。看来中午绮世所说的练酒量是真的，可是她身上一点酒气也没有呀？ 孙绍忙道：“既然如此，怎么比，阿世你说一下。”很明显他要主动出场，代替绮世比拼酒量。 东汉时，在武将间十分流行比拼酒量。那时候酒的酒精含量低，又是粮食酿造，所以所谓豪饮，也不过是酒饱而已。 绮世道：“就在今晚，咱们去江边的饭舍，你敢不敢去？” 甘宁道：“你说的是你和我比？还是他和我比？” “公子和你比拼武艺，我小女子不才，愿和你比拼酒量！” “阿世？”孙绍还要道，被绮世截住话头：“公子，放心就是，我想甘兴霸就算输了，也不会耍赖的！” 甘宁果然道：“既然如此！晚上见！” 等甘宁走后，孙绍道：“阿世，你这是干什么？你哪里喝的酒啊！” “公子放心，有华神医在，我还怕饮酒吗？” 孙绍恍然大悟，他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同归，绮世虽然有说有笑，心中却道：公子，那甘兴霸武艺过人，现在的你还无法与其抗衡。哪有什么千杯不醉的灵药，这番我要和他比酒量，却是实打实的真饮。 我唯一的胜算便在于，步练师那边能行事顺利。 第五十二章 情义价 江夏县作为江夏郡的治所，城中水网密布，一条宽河将城池一分为二。城南的江边建有水寨，这里有着荆州三分之一的水军舰船。 从绮世的座位上就可以看到，从傍晚起，水寨里就灯火通明。她不为所动，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晚上与甘宁拼酒的事情上来。 “阿世，这就是华神医给的药吗？吃下去真的可以千杯不醉？”孙绍颇为担心，他有些后悔坐看绮世为他出头了。 绮世微微一笑，从袖口拿出一个蓝色小瓷瓶来。拔下木塞，倾斜瓷瓶，将一枚白色的药丸倒在手心里。 孙绍道：“等一下，既然有灵药，我来拼酒吧。” “不好，我既然和甘宁约定了，岂能言而无信。公子也是在小觑我是一名女子吗？” “那不能……” “而且铜雀已经打算要试探咱们，拼酒结束咱们就要连夜离开江夏，这一路上还需要公子护卫，所以公子可要打起精神啊。” 孙绍郑重点头，道：“既然如此，阿世你当量力而行，如果有不舒服的时候，立刻停止拼酒。” “明白，这是明静保清丹，里面有多种药材混合而成。公子不必担心我，看我如何把甘宁灌醉。”说毕，绮世将药丸放入口中，用一杯清水送服。 看着孙绍忧心忡忡的表情，绮世面色如常。这药名自然是胡诌的了，不过是清润喉咙的药丸罢了，她哪敢告诉华神医自己要拼酒。 老神医虽然嘴上严厉，其实很关心晚辈，自己因为血气不调，导致月信不准，已经被逼着喝下好几碗药汤了。 但既然遇上收复甘宁这个机会，那便不能错过。而根据步练师带来的情报，铜雀打算对他们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所以孙绍必须保持清醒，好来应对突发状况。 晚霞还在江边，尚未完全消退，甘兴霸便如约而至。他这次带了两个随从，就是在酒楼出现的哼哈二将。估计甘宁也是怕酒醉后无人护卫，所以特意带上随从。 绮世迅速将被孙绍打倒的那个随从定名为哼将，另外一个定名为哈将。 甘宁身穿常服，手臂上还绑着护臂，道：“哦？你们果然来了，现在还可以换人。” “不换人，我家公子还有要事。”绮世指着桌子上的一大坛酒，“上好的杜康酒，为了怕你起疑心，咱们都从这一坛酒里倒酒，这家店的掌柜可以当证明人。” “无妨，我还能怕你不成。” 饭舍的两个伙计一同端起酒坛，在长桌上的二十个大碗里倒上酒。一时间酒气扑鼻，如果有那酒量差的，估计闻闻就要醉了。 “请！”绮世当仁不让，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这味道不算好喝，但好在度数不高，自己还能承受。 甘宁微微露出惊色，这个时代豪放的女子是有，但如同绮世一般潇洒自如的却不多。 孙绍突然愧疚起来，绮世这是为了他而拼酒。虽然绮世一再强调男女平等，不许他认为女子不如男。但此时的他，只想将绮世带走，让绮世远离这些纷争。 “我也干了。”甘宁给绮世显示空了底的酒碗，他酒量很大，这一碗酒下肚，就像喝水一般。 绮世又饮了一碗，用袖子抹抹嘴。甘宁也一饮而尽，脸上多了几分对绮世都敬重。 两人喝到第三碗，绮世脸色红润起来，她和甘宁拼酒，无非就是寻个由头叫甘宁赴约，真正的手段还留在后面。 甘宁道：“算了吧，你已经有醉意了。” “谁说的。”绮世又端起一碗来，“甘兴霸，我叫你一声大哥吧。” 甘宁不置可否，算是应允，两个人又饮下第四碗。 “甘大哥，我听说士为知己者死。”绮世已经微醺，她端着酒碗的手已经开始不稳，身体也有些晃悠。“又听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那么你的知己是谁？” “哼。反正不会是你们。” 孙绍走过去，扶住了绮世，将她的酒碗拿过来，然后自己一仰脖喝下去。“甘兴霸，我们不比了。江东不缺你这个人，我也不缺，告辞了！” “公子，再等等。”绮世靠在孙绍身上，仰头低声道。她确实是醉了，但她心里清醒，步练师就该来了。 甘宁把第五碗酒喝干，将酒碗重重扔在桌上，带着哼哈二将就要离开。 这时，从外面跌跌撞撞走进一个人来，险些和甘宁撞了个满怀。哼哈二将就要发作，但甘宁定睛一瞧，失声道：“大哥！” 那人抬起头，泪眼纵横，双手拍着甘宁：“贤弟！你果然在这里！” “大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甘宁也是热泪盈眶，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不胜唏嘘。 “唉，我是刚刚出来。我本来以为会被治罪问斩，多亏了有人上下活动，主公肯高抬贵手……” 孙绍不认得此人，但他也毫无兴趣，只想带绮世走。绮世踮起脚尖，凑在孙绍耳边：“公子，此人叫苏飞，也是草莽出身。他和甘宁是结拜兄弟，之前因为顶撞了黄宗，被投入牢狱。” “难道……” “没错，小步之前就在办这件事，本来想寻个合适机会让苏飞说动甘宁投奔公子，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效果还更为显著呢！只是施恩莫图报，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公子，我头好晕。” 孙绍紧紧的揽住绮世，他低声道：“咱们这就走，船已经停在江边了。” “且慢……”甘宁突然叫住了孙绍，身旁还有苏飞和哼哈二将。 孙绍咬牙道：“怎么？输不起了？” “非也……我听大哥说了，捞他出来的人就是公子。甘宁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谅解！”说罢，甘宁和苏飞一起，拱手拜向孙绍。 随后他又向绮世道：“这位姑娘豪气冲天，也当受甘宁一拜。” 绮世扶住额头，强忍恶心的感觉，道：“甘大哥，我家公子待你如何，想必你心中明了。咱们后会有期吧！” 孙绍拦腰抱起绮世，从饭舍靠近江边的门离开。在那里会有一条帆舟等着他们，顺流直下，一夜便可回到庐江。 第五十三章 江中船 星垂平野，月涌江流，宽阔湍急的江面上，有一艘小船沿岸而下。船夫是黄龙的细作，一接上孙绍和绮世，就拉满船帆启程赶赴庐江郡。 绮世侧躺在船舱里，面红耳赤，已经处于云山雾海的状态。酒意上涌，她闭着眼睛，身体合着小船随波浪起伏不定。 “阿世，喝点水吧。”孙绍取来一只竹筒，打开塞子，倒了一杯清水。 绮世抬起手去接，醉眼朦胧中扑了个空。她又抬起手，又和水杯错过。 孙绍哭笑不得，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一定代替绮世与甘宁拼酒。绮世说铜雀会来阻拦，但这航程过半也不见半面船帆的影子。 “我就说让我去拼酒，你看你喝成这个样子。”孙绍将水杯送到绮世嘴边，一点点喂她喝水。 绮世喝了点水，感觉好些了，她用手摸摸孙绍的下巴，道：“公子，我何时算错过？不拼酒，以甘宁那谨慎的样子能赴约吗？铜雀的行事我最了解不过了，你难道信不过阿世那？” 这举动吓了孙绍一跳，他看着绮世迷雾一般的眼睛，连声道：“我信你，我信你，再喝一点水吧？” “公子，如果你现在不去外面，一会咱们都要喝江水啦！” 就像应验了一般，船夫急声道：“有两艘快船，一南一北夹击咱们！”一南一北，那就是左右遇敌。所用的快船，窄而长，航速极为迅速。 孙绍放下水杯，从船舱里取出弓箭，又提起箭壶，“阿世，你在仓中躲好，看我退敌！” 江上交兵，弓箭最是锐利。箭矢携带风势，杀伤力巨大。水军练兵，这弓术是首要的。 在之前攻打山越山寨时，孙绍目睹步练师百步穿杨救了绮世，下决心要练好弓箭。护卫周旭、浅滩救绮世，都是他勤加苦练的结果。 此时他踏上船头，更是心潮澎湃。左右两只快船上都有人影晃动，更能看到点点火光。 敌人要用火箭，孙绍果断拉弓搭箭，辩明风向和船速。“嗖！”他先发制人，一箭射过去，右边那条船上有人翻身落水。 惊呼声传来，敌人显然没有想到孙绍箭术如此稳健。 孙绍暗自佩服绮世，如果自己酒醉，即便顺利登船，如果遇到铜雀阻拦，自己无论如何也射不出如此高质量的这一箭。 “阿世，你真是料事如神！”孙绍又是两箭射出，右边船上又有一人落水。他们不敢靠近孙绍这条船了，速度一下子放慢，逐渐偏里了航线。 “公子，小心左边。他们打算抢船。”原来不知何时，绮世半边身子探出船舱，指着左边。 那艘快船果然在靠近，上面看不到人，想必都躲了起来。 “你回去！有我在，不会让他们登船的！” “公子，船舱里有长枪。”绮世抓起长枪的一头，摇摇晃晃的就要给孙绍送过来。 孙绍连忙接着，结果绮世一下子趴倒，脑袋撞在船围。“疼！疼！疼！”绮世抬起头，用手揉着脑袋。 这就是耍酒疯了吧……孙绍无奈的看着绮世，这种形象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此时也无暇多想，左边那艘快船已经快要接帮，有两个赤腿短衣的敌人嘴衔短刀，作势要扑过来。 孙绍手腕一抖，长枪犹如长龙甩了过去，一个敌人尽管进行了躲闪，但孙绍枪招加了变化，将他打入江中。 另一个敌人因此一跃而起，眼看就要跳入船里。孙绍扔下长枪，一个箭步过去，出拳猛击那人面门。 “啊！”那人惨叫一声，身体在空中变了向，重重坠入江水。 左边的快船也慢了下来，忙着打捞落水的同伴。而绮世他们的船逃出被夹击的境地，径直朝下流驶去。 “没危险了，阿世你还好吗？”孙绍扶起绮世，用手按在绮世额头上。 “没事！我没事！”绮世强调，她拍拍孙绍的肩头，“孙云汉！很能打嘛！” 孙绍又倒了杯水，这次把绮世抱在怀里，哄道：“先喝水，好不好？” “哼哼。”绮世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是乖乖张开嘴喝了起来。半杯水喝完，绮世猛地抬起头，盯着孙绍。 “公子，你说。” “啊？我说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周家小姐？” 孙绍道：“阿世，我没有啊！” “那就好。有些女人，看上去很美很清纯，其实心里是蛇蝎心肠呢！有个名字叫绿茶……后面我就不讲了。”绮世摆摆手，一脸愤慨。 孙绍欲言又止，他本来想为周彻辩解，但看绮世情绪激动，就不便说了。 “我家和周家是世交，多年来就像一家人一般。所以我和周彻的关系跟兄妹差不多，我并没有……”孙绍说了一半，忽然听见细微的呼噜声。他低头一看，原来是绮世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绮世脸上红扑扑的，睫毛微颤，睡得极为香甜。她简直可以说是呼呼大睡了，直到天晓，也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孙绍就这样坐了半宿，听到船夫道：“公子，我们即将靠岸，庐江县就要到了。” “好的，船家。”他忍不住问道，“你们还要回江夏吗？” 船夫笑道：“不回去了，阿世姑娘说了，我为黄龙效力多年，如今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那你想去哪里？” “交州。听说那里有海船，我想去大海里逛逛！”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都没了。我们黄龙很多人都是这样，家里只剩下一个人。” 孙绍压低声音道：“那阿世呢？” 船夫一边收船帆，一边道：“她是个孤儿，来黄龙的时候大概三四岁吧。我们都是看她长大的，她对我们也很敬重，所以我们也愿意听她的调遣。” “那……你们是不是有个卧龙先生，他是个怎样的人？” “卧龙先生学问太大了，上天入地都没有他不知道的。要轮黄龙门里，阿世能排第二，那第一就是卧龙先生。” “哦哦……那他对阿世好吗？” “好，可好了，就像亲妹子一样。还有卧龙先生的夫人，特别喜欢阿世。公子，靠岸了，咱们不说了啊！” 孙绍点点头，他晃晃绮世的手，把绮世摇醒。绮世伸了个懒腰，茫然道：“我们到哪里了？” “我们到家了。” 第五十四章 沐香浴 一见到绮世，小乔便将她紧紧抱住，哭道：“阿世！真是吓死我了！”小乔披散着头发，更加与大乔相像了。绮世也非常动容，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姐姐！我醒来后就在江夏了，还以为自己就死了呢！” “真是多亏了华神医，不过阿世也遭罪了，你看看你这一身酒气，是不是用药过猛了啊？”小乔不明就里，拉着绮世的手就往里走。“快来我的屋里洗个澡，换身衣服。” 绮世朝着孙绍吐吐舌头，总不能说自己是酗酒吧。不过自己确实是喝多了，好多记忆都断片了呢！ 她隐隐约约记得，他们的船遭到了铜雀的攻击。既然安然无恙，那肯定是孙绍击退了他们。 孙绍看着绮世，心中暗笑，心道阿世无论如何都不会记得耍酒疯的事情吧。等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揶揄她。 周旭这里也是倍感欣慰，他拍拍孙绍肩头，道：“云汉，这次去江夏还顺利吗？我还在想要不要派人去接你们回来，谁知你们突然就回来了。” “周伯伯，这次江夏之行收获许多……” “咱们进屋谈，这里人多眼杂。”周旭给孙绍使了个眼色，这已经是周府的前庭了，他还如此谨慎。孙绍想起在江夏遇到的铜雀，以及校市府的情报，对庐江这座前线城池又有了新的认识。 小乔的房中专门隔出了一块空间，设有屏风与幔帐，地面铺着石砖，当中是一只精致的漆木桶。这是小乔专属的沐浴室，各种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被人服侍着洗浴，绮世还有些不适应，但自己身上的气味着实也不太好闻。 “阿世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小乔笑道，将一身洁净衣服挂在衣架上。 “姐姐……我还是自己洗好了。让她们出去吧。”绮世看着本来要服侍她的两个侍女，这被人侍候，无论如何不适应啊！ “那你慢慢洗，有什么事喊我。”小乔点点头，一挥手带着那两个侍女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绮世一人，看着热气腾腾的水面，绮世快速将衣物褪下，然后踩在小板凳上。浴桶要迈腿才能进入，脚趾轻轻触碰水面，感受水的温度。 浴桶边经过包边处理，还有两个把手可以稳定身体，绮世缓缓将身体浸入水中。 “啊，好舒服！”感受到被热水包裹的舒适，绮世不禁长吐一口气。这古人也颇懂得享受，单单沐浴这一项就有诸多步骤。 绮世看着那些复杂的工具，全然不知道如何使用，还是好好用皂块来洗吧。 这浴桶里设计有座位，绮世靠在桶边，看到一个竹盒里放有花瓣。于是心念意动，就给浴桶里撒了些花瓣。看到香粉盒，又往水中加了点香粉。 热气缭绕中，绮世放空思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不再是阴谋阳谋，不再有暗桩细作，她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女孩子那样，享受着沐浴带来的快乐。 水温渐凉，绮世也泡的满足了，她用布巾擦干净身体，穿上了小乔为她准备的衣裙。 洁白的襦裙款式，带有淡草香的味道，绮世将头发束在脑后。正午的阳光慵懒而惬意，让绮世瞬间萌生一种就此嫁为人妇也不错的感觉。 “姐姐？”绮世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瞧，羞涩难当。 在院子里伫立的，竟然是孙绍。孙绍也是换了一身新衣，缟色的常服，头戴发冠、腰佩玉坠，当真一幅翩翩公子形象。 孙绍负手站在远处，笑道：“阿世……我就知道是来见你。” 绮世道：“公子，我小乔姐姐呢？”她也猜到了，小乔八成是让自己在这里沐浴，然后支开所有下人。又把孙绍叫过来，明显是要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小乔姨让我来这里，说周伯伯有事要交代。我刚见过周伯伯，哪能又在小乔姨院中见他呢。我当时就推测是来见你，果然……” “公子好唐突，万一不是我……你又如何说得清？” 孙绍道：“我负手而行，又远远立在院子里，当然是问心无愧。” “好呀，你问心无愧，还说就知道要来见我。” “阿世……我说不过你，走还不成吗？” 绮世笑了，她刚泡了热水浴，脸颊红润有光泽，就如同吹弹即破的蛋白一样。 “公子，你不要走。让我仔细瞧瞧你，现在的你才真的像一位公子。” “怎么？从前的我就不像了？我依旧是我，这句话阿世不是常讲吗？” 绮世低头用手抚弄腰间的系带，好一阵才抬起头，踌躇道：“我为你带来的，可能是一条很凶险的道路。这条路你可以走，也可以不走。”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闪亮的，可能从她的心底并不希望孙绍去否定这件事情。然而即便孙绍否定她的努力，她也依然会这么问。 孙绍的语气平静，话语不惊：“这条路我愿意走下去，荆州也好，天下也好。我都希望能和你一起走下去，阿世。” “真的吗？我可不是那种能呆在阁中的女子，我会时不时想去天涯海角看一看。” “那我就陪你去。” 绮世走到院子中，与孙绍相隔不足三尺。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四周安静的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公子，有件事我必须提前说下。无论我用怎样的计谋，无论我事先有没有和你讲，有时候我也有不事先和你讲的考虑，我都是为你谋划。” 孙绍点头，笑道：“我知道，阿世。” 这笑容有些藏不住的欢快，绮世好奇道：“公子笑起来十分得意，不知道公子知道了些什么？” “没有，我就是单纯的说我知道。” 孙绍越这么讲，绮世越追问道：“不对，公子你不像是会随便讲话的人，你肯定知道了些什么。” “我要说出来，你可不要恼？” 绮世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两下。 孙绍开始说了，他装作一边回忆，一边道：“昨晚……你在船上，好像……喝醉了……” 孙绍话说到一半，绮世的记忆一下子恢复了，她的脸瞬间变得绯红起来！ “天啊！我竟然耍酒疯……还……还摸公子的下巴！” 第五十五章 朱公子 绮世回庐江后，就开始筹划布置独立的宅院。长期住在周府，虽然得到了小乔很好的照顾，但不利于她下一步的谋划。 而且她也很讨厌见到周彻，虽然周彻这几天都很安分，并没有再让仆人挑衅或者为难自己。 “公子，我想着搬出周府。”趁着与孙绍独处的机会，绮世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孙绍明白绮世这么做的原因，事实上他也想搬出周府，但是周旭每晚都要拉着他讨论局势。周旭对他很器重，他不好讲这件事。 “嗯，你先搬出去，等着我找个机会跟周伯伯讲。” “公子，那可说定了，你可不许在周府一直住下去。” 孙绍摸摸绮世的头，笑道：“那肯定不会，我也不想住在周府。对了，最近我也没见到魏擒虎，青云兵的训练都有所懈怠了。” 绮世道：“咦？我没有安排他做任何事情，这件事我要问问花蝶。” 绮世选的宅院在城南的潜川巷，这是一座旧仓库，空间宽敞。正好可以当做临时指挥部，容得下青云兵的驻扎。 青云兵作为孙绍的家丁，可以不用接受庐江军的管辖。上次铜雀已经动手了，很难说以后会不会再对绮世或者孙绍下手。 等绮世在仓库里找到花蝶，花蝶欲言又止。“擒虎啊，他可能出去了吧。阿世有事找他吗？我可以代为转答。” 绮世眉毛一挑，道：“花蝶，我就住在这里了，你转达什么？快说，你让魏擒虎去做什么了？” 花蝶为难道：“他去喝酒了。” “大白天的就喝酒！？”绮世怒道，“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他竟然敢去喝酒？” “他在这里遇上了长沙的同乡，我也不好不让他去呀。” “在建安县的时候，你不是管的很好吗？又是亮刀又是吓唬的，现在怎么放松了？” 花蝶的脸上露出难得的赧色，扭捏道：“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嘛……” 绮世按着额头，无奈道：“花蝶，你自己可要想好了，这种事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她站起身，“你把他找回来，晚上我有话要对你俩说。” “好的好的！” 等绮世走后，魏擒虎从一堆衣服里钻出来，他本来身长体大，险些起不了身。“花蝶，你拉我一把啊！” 花蝶道：“才不能，你身子这么沉，再和上次一样，一拉你就把我也拽过去了。” “那样不挺好的嘛！” 弯刀出鞘，明晃晃的刀刃闪过，魏擒虎腾的一下子就起身了。“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 “晚上怎么办？咱们的行动还进行不进行了？” 魏擒虎摸摸脑袋，道：“我也不知道了，你干什么编造我去喝酒。阿世训人太厉害了，我一听她开口就发怵。” “要不咱们还是去问张一同，这个点子是他想起来的。” “他那个人鬼点子太多，我总觉得他会连自己人都坑。” 花蝶环顾四周，低声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他那眼睛里全都是精明，听说他还是个人牙子，专门贩卖人口。不过也没办法，阿世说从明面上查不到周彻的把柄，我们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行，既然阿世不愿用阴招，那我们也只能背地里帮她了！” “嘘！傻大个，这种事不要说出来！”花蝶跳起来去捂魏擒虎的嘴，岂料被魏擒虎一把抓住，自己成了荡秋千…… “放我下来！” 两人打打闹闹，刚离开仓库，绮世就从旁边的木箱后面走出来。刚才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在她去江夏诊疗这段时间，李彧完成了对周彻的调查。虽然刚来庐江没有一年，周彻在庐江上层群体里的口碑非常不错，有意提亲的士族就有三家。 在去柴桑之前，李彧道：“阿世姑娘，我相信你的直觉，那个周彻肯定有问题。我已经给许都的朋友去信了，让她也查一查。” 绮世倒很淡然，她将那张写着周彻行踪的纸凑到烛火上，烧掉。“李公子，在柴桑那里我没有动用黄龙的人，那边会有一个叫支绍宸的商人与你联络，你们要配合好。” 虽然不知道张一同三个人要做什么，但他们的行动极为不妥。如果说周彻有问题，那么一切都好，自己在孙绍那里也有交代。 但如果周彻没有问题，自己面对周旭的压力尚且放在一旁，单纯就孙绍的反应她就无法承受。 究竟要不要终止张一同他们的行动呢？周旭和孙绍外出遇袭，自己在江夏被铜雀盯上，目前都查不出头绪来。打草惊蛇也是一种法子，只是孙绍能接受吗？ 她还没想出个结论，就有人找上门来了。不是到潜川巷，而是到周府。 “阿世，有人找你呢。”小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又悄声道：“是跟着朱然来拜访的，庐江朱家的少公子，朱子范你从前认识？” 朱家？与朱家有关的人，绮世只见过朱楠，还有听花蝶说起过，那个被花蝶剁手指教训的扈姓男仆。 看绮世摇头，神色也不似作伪，小乔叮嘱道：“你周伯伯一向与江东士族保持距离，之前就婉拒了好几桩对周彻的提亲。此番他们找上门来要见你，你留点神，有话当面说清比较好。” “姐姐放心，我从前不认识什么朱公子，以后也不认识。”绮世话虽如此，但毕竟心虚。她记忆中并没有叫朱子范的熟人，但也不排除有例外。 绮世整了整衣裙，随小乔来到会客厅。只见周旭坐在上座，正与一个中年武将叙话，想必就是朱然。 而在朱然的下首，端坐着一个少年公子。走近一瞧，他生的模样英姿俊美，气质温文尔雅。如果不是小乔提前介绍，绮世都要把他认作是一名女子。 从见到绮世的第一刻起，那少年公子的视线投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绮世。 周旭与朱然停住交谈，少年公子起身，一拱手动作极其潇洒，对绮世道：“阿世姑娘，别来无恙。” 第五十六章 起风波 谁和谁别来无恙啊……这么说容易让人误会。 绮世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幸好孙绍不在府里，否则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和孙绍解释。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在怕什么。就算从前的绮世认识这位朱公子，自己又何须紧张。男女平等，自己有个男性朋友怎么了。 想到这里，她试探道：“朱公子，咱们从前见过面？” 朱公子笑道：“那晚上在城门口，我在城楼上远远见过姑娘。” “这样……”绮世松了一口气，不是陈年旧事就好。 “我还没有正式介绍自己：朱信，字子范。原籍丹阳，三年前迁到庐江。不知姑娘可有姓氏？” 这个问题孙绍也问过绮世，绮世是这么回答的：“我乳名叫阿世，师父给我加了一个字，叫我绮世。绮丽绚烂的绮。” 但平时孙绍还是叫她阿世，所以绮世也不打算轻易告诉外人。 “我只是一个小侍女，朱公子叫我阿世就好。” 这时，周旭对朱恒和朱信道：“休穆兄，子范。阿世已经由我和小乔认作了义妹，从此也就是我周家的姑娘了。”小乔在一旁也附和道：“阿世，快来见过朱叔叔。” 绮世做了一个全礼，道：“侄女见过叔叔。” 朱恒笑道：“阿世长的清秀，人也机灵，更是勇气可嘉，能够出城去救太守大人，真是难得的好姑娘啊！” 绮世摸不清他什么意图，只是道：“叔叔过奖了。” “子范啊，你不是一直想见阿世吗？怎么见了又不讲话了？”朱恒指着朱信道。 朱信上前，对绮世道：“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奇女子，让子范佩服。” “朱公子言过了，我只不过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绮世谢过朱信，又转向周旭和小乔，“周伯伯，我家公子有事交代我，我想先离开。” 周旭和小乔自然同意，绮世便退出了会客厅。她找孙绍无非就是个托辞，这个朱信一直看着她，眼神里写满了微妙的意味。 那眼神充满柔情，像女子那样缠绵，并不是绮世所期待的眼神。她想看到的是炽热而坚定的目光，就如同孙绍看她时那样。 绮世来到后院，没成想朱信竟然跟了出来，“阿世姑娘，请留步。” “朱公子，有事吗？” “啊，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姑娘。”朱信的个头比绮世高不了多少，气质上也较为阴柔。 绮世先把话讲好，做好了不回答的准备。“朱公子，请讲。如果我能回答你的，我肯定回答。” 按照一般世家子弟的习性，如果有一个小侍女胆敢这么讲话，那么多半要发火。但是朱信却笑吟吟道：“姑娘的骑术精湛，不知明日时候有时间，我请姑娘去江边郊游。” 刚到初秋，天高气爽，庐江周围的景色宜人。绮世也想出去散散心，不过并不想和这位朱公子。 “其实我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并不能出去玩，还请公子谅解。”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毕竟她的身份是孙绍的侍女，不可能跟着其他的公子出去游玩。 朱信道：“好的，是朱某唐突了。”说罢，他便飘飘然离去。 绮世总觉得这朱公子有些古怪，看来要查一查朱信了。只是经过朱信这一打岔，她便把张一同他们捣鼓的事情给忘了。 天刚擦黑，孙绍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周彻。 “彻儿！你怎么了！”就连一向稳重的周旭都冲出了屋子，从孙绍手中接过了周彻。 孙绍一脸阴沉，沉声道：“我从军营归来，看见有人在纠缠小彻。我就上去驱散了他们，救下了小彻。” 周旭黑着脸，怒道：“这庐江县中竟然有这种宵小之徒！来人！拿我的令牌，去调陈泰，抓人！” “爹爹……”周彻脸色煞白，不见一点血色，扑在周旭怀中。“孩儿没事，多亏了云汉帮我。否则真的不堪设想……呜呜！” 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绮世在远处看着，心感不妙。周彻作为庐江太守的女儿，在庐江县想必没有人敢动。在大街上公然被调戏，这种烂招……绮世已经想明白了。 所以，在面对孙绍时，她不由得有些心虚。 “公子，你回来了……” “嗯。”孙绍面无表情，径直在前面走着。 绮世瞧出他心中有气，大致猜到了原因，所以也就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等到了他们两人住的别院，绮世出声道：“公子，到底出什么事了嘛？” “阿世。”孙绍终于转过身，面部曲线稍微缓和了些。绮世心中反而更为不安，孙绍在隐藏自己的怒气。 “公子？” “周彻刚才遇到的事，是不是你设计做的？” 绮世的心中快速盘算了下，她决定不先开口说出实情，道：“公子，你说的我听不懂？” “众目睽睽之下，有人当街调戏周彻，说她是青楼女子。旁边还有人附和，说……说曾经光顾过她的生意。周彻大家闺秀，哪见过这种陷害，连反驳都不会。” “啊，竟还有这种事！”绮世是真生气了，她怪张一同、花蝶还有魏擒虎，知道他们觉得在明面上查不到周彻的把柄，就打算用风言流语打击周彻。 见绮世也在生气，孙绍顿了顿，语气更加缓和，道：“阿世，我是相信你的，究竟是不是你在背后指使？” 绮世道：“公子，我真的不知情，我为什么要陷害周家小姐啊！”就在一刻钟之前，她确实不知情。 “真的？” “真的，公子。” 孙绍叹了口气，静静地注视着绮世的眼睛，终于他缓缓道：“可是我在围观的人群外发现了魏擒虎。” “他本来就好热闹吧。” 孙绍又道：“当我拉着周彻走的时候，在街角又看到了花蝶。” “这丫头，到处乱跑，我还在找她呢！” 绮世说完，瞪大了眼睛，歪着头看着孙绍。她努力使自己保持纯真的眼神，她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她平日里多么的狡黠，此时在孙绍面前都无处可藏。 第五十七章 飞雀手 绮世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决定不对孙绍合盘托出。“我不知情，公子。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你知道的我有时并不掌握他们的行踪。” 孙绍道：“阿世。我相信你。只是……有时我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孙绍期待的看着绮世，仿佛等着绮世再对他说几句话。 然而绮世却道：“公子，我还有事，先回屋了。” 孙绍让开路，绮世一侧身，与他擦肩而过。两人各自回屋，再无交谈。 自己只要一开口就可以解释清楚，想必孙绍也不会怪罪她。但那样做起来，绮世突然有种心理障碍。 首先，无论如何她不会牺牲身边任何一个人。虽然张一同出身底层细作，花蝶是个山越蛮女，魏擒虎也只是不出名的将门之子。但绮世无法将他们看做弃子，这是一个现代灵魂所最难接受的事情。 其次，在潜意识里，她对周彻也有怀疑。明面上调查对周彻无计可施，暗地里的策略不妨也可一试。只是张一同他们的试探被孙绍打断，但绮世不能否认自己也想过这种办法。 最后，或许是男女平等的思想根深蒂固。孙绍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绮世产生了低他一等的错觉。 为什么周彻受了委屈，第一时间要怀疑我呢？而且一幅“只要你承认就没有关系”的表情，所以绮世在最后关头，还是选择了否认。 回到屋中，绮世拿出一张草纸，提起笔来在上面乱涂乱画。 说是向着我，其实对周彻还是偏心。明明我也被周彻派人刁难，可谁又知道呢？早知道自己还不如示弱，让那几个大娘打一顿算了。 想到这里，绮世寥寥数笔便画成了孙绍的大头像。气人，就是气人，绮世将笔一搁，对着画像嘟囔道。 夜深，绮世良久都没有入睡，她伏在桌子上，看着月夜。已经立秋，晚风有了凉意，按从前说绮世应该尽快关闭门窗，避免着凉。 但经过华神医的调理，绮世倒觉得身体状况比从前要好。回想起自己和孙绍在江夏的时光，真是比在庐江郡要畅快多了。看来不仅要搬出去单独住，还要离开庐江郡。 她已经派支绍宸和李彧两人，提早在豫章郡的柴桑进行经营。别看那里现在只是江边一个破旧的港口，一旦荆州有变，那里将是江东最为重要的咽喉。 如今她在等待机会，孙绍也要等待机会，等待江东与江夏之间战事的爆发。 通过黄龙的情报网络可知，这场战事极有可能在秋冬之际进行。江东会率先发难。 从建安县开始，孙绍就对她言听计从。如今多了一个周彻，平添了许多变数。绮世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在深夜的静谧中慢慢消散。 她关上窗子，侧躺在床上，睡了。 一觉醒来，隔壁的孙绍已经人去屋空。问过后院的侍卫，说是一早就随着周旭去军营了。往常孙绍都会给她打招呼，看来如今还在气头上。 绮世梳洗完毕，去给小乔请安，婉拒了与小乔共同吃早餐的邀请。她离开周府，便往潜川巷而去。 一路疾步而行，进了库房大门，看见魏擒虎和花蝶正在那里嘀咕，绮世再也按捺不住。 “魏擒虎！花蝶！你们干的好事！”她从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以至于包括当事人在内的其他青云兵都吓得跳了起来。 魏擒虎首当其冲，拔腿就要往外跑，花蝶拦在他身前，噌的一声弯刀出鞘。魏擒虎转身冲着绮世作揖，道：“阿世，不是我的主意。”他又一指花蝶，“也不是花蝶。” 绮世迫近他们，怒气冲天，道：“把张一同找来，我让他来庐江是为了潜伏，不是让他当街调戏少女！” 魏擒虎忙不迭的去了，剩下花蝶侍候绮世。她小心翼翼道：“阿世……你看也没出什么事嘛。公子生你的气了？” 见绮世面露不快，扫了自己一眼，花蝶惊讶道：“不可能呀，我和魏擒虎都没有出面。去调戏周彻的人也是张一同从人牙市雇的……” “人牙市？建安县的人牙市？还是庐江县的人牙市？”绮世已经气糊涂了，如果真同花蝶所言，这捅的篓子可就大了。周旭是庐江太守，要查到当街调戏自己女儿的人，恐怕只是这两天的事。 等到魏擒虎把张一同提过来，没错，是用手提过来。据魏擒虎说，张一同第一反应就是要跑。 “阿世，事情办砸了，我还是回建安县吧。”一上来，张一同就陪笑道。他穿着一身绸服，看来这阵子没少享受。 “人是你雇的？” “没错，亲自雇的。” 绮世眼前一黑，强忍道：“从哪里雇的？” “就是城北铜金桥，你不是让我在那里支了个摊吗？” “花蝶。”绮世平静道。花蝶连忙凑过来，刚才她一直害怕殃及池鱼，远远的躲在一旁，“阿世，有何吩咐？” “拔刀，切了张一同。” “额，切哪里？” 绮世一瞪眼，花蝶瞬间明白了，她为难道：“这又不是切手切脚，多不方便呀！再说人家一个未出阁娇滴滴的女孩子，找不准位置的！” 绮世转身道：“魏擒虎，你知不知道位置？” 魏擒虎只觉得腹部一股凉气直逼上来，他咬着牙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 “好。稳准狠，别切歪了。留他一条命。” 张一同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吓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申辩：“阿世，你听我说，有进展！真的有进展！” 绮世理都不理他，摆摆手就要走。她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虽然后世作为美术生，什么画没有临摹过，但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真的！！！我在人群里躲着，看的真真的！一开始周彻还装作受了惊吓，其实她在暗地里往一个方向打手势！” 绮世停下脚步，急道：“什么手势？” 张一同与虎视眈眈的魏擒虎保持三尺距离，举起一只手，做出了一个飞雀的手势。 绮世全都明白了，周彻在遇到危险时，做出的手势，正是铜雀的联络暗号！ 第五十八章 四方纸 铜雀，作为与黄龙齐名的军师联盟。乱世之中选择辅佐曹家，在统一北方后，终于要攻略南方了。 在庐江郡有铜雀的势力不奇怪，绮世震惊的是周旭的亲生女儿竟然也参与其中。资料上讲周彻自小都在吴郡，那她是何时加入铜雀的？ 要知道黄龙也曾与江东联合，但孙羽死后，孙家驱逐大乔，切断了与黄龙的联络。但孙家也没有选择铜雀的辅佐，而是依靠江东四姓，凭借地方豪族的力量争霸天下。 绮世自然是对周彻不在意，对周彻背后的铜雀也不畏惧。她只是担忧，曹家校事府参与进来，那可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机构。 要防备更高级别的攻击，在庐江郡的青云兵数量不够用了，必须要从后方再调集人手。 但那样一来，南平城的防卫又会出现空虚，很难说建安县的陆谦不会产生吞并之心。 怎么办呢？绮世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离开黄龙，她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强。黄龙的人才和细作，大部分都控制在先生手中。 但此时无暇处理，还要解决当前的问题。“张一同，现在、立刻、马上从北门出城，然后一路向北，离庐江郡越远越好。” 张一同哭丧着脸，道：“阿世，我能回家收拾东西吗？” “万万不要，如果你走迟了，就可以见识一下庐江县的水牢了。” 张一同是个明白事的人，他对着绮世拜了拜，转身便跑。 看到绮世的脸色极为严肃，花蝶道：“阿世，事态有这么严重吗？” “花蝶，这里不能留了，你速速赶往江夏，与步练师取得联系。就说按计划行事，等待庐江军对江夏发动攻势。”她又道，“擒虎，你把分散在城中的青云兵聚集到这里，进行战备。” 魏擒虎面露狰狞，发狠道：“阿世，我现在就带人拆了太守府！” “我们准备好了，等着庐江军包围我们。” “啊！” 绮世点点头，道：“张一同这条线必然能查出来。就算周公瑾查不到，周彻也会让他查到。” 花蝶道：“要不我们先下手？我就说嘛，直接把她脸划了算了，张一同非要试探她。” “有公子在，我们不能动周彻一根手指。有铜雀在，你们出入也要当心，小心有人暗算。”绮世站起身，脸色凝重，就如同外面的天色一样阴郁。 花蝶追上来，拽住绮世的手臂，“阿世，你要去哪里？你把我们都安排好了，你自己怎么办？” 绮世笑道：“我自然是回太守府了，公子在那里我也就在那里。” “哎！从前我光听小步说，说你这么做不值得。我今天才知道，她说的不假。那周彻明显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公子还维护她！” “美人心计，外人怎么能看得出？如果我不是整天在阴谋诡计里挣扎，我也不会怀疑她。就这样吧，周彻不会从暗地里对付我，我的人是安全的。” 果真让绮世说中了，她刚一回到周府，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十几个庐江军兵士守在会客厅，绮世本来想绕过去，没成想孙绍出现，叫住了她。 “阿世，你去潜川仓库了？府里的人都在找你，你快随我来。” 绮世故作惊讶道：“是啊公子，我不去那里还能去哪里？”孙绍低声道：“骚扰周彻的人找到了，是人牙市的闲汉。他招了不少东西，说是被人用钱雇了，要他办事。” 这两句话信息量很大，张一同只是雇人去调戏周彻，好让她当街出丑，败坏她的名节。在路上绮世一直在思索，为什么能在庐江地界上雇佣到人去调戏太守的女儿。 可能是因为有人见钱眼开，也可能有人是……顺水推舟。如果是后者，绮世必须提起万分的警惕。 “那雇他的人找到了吗？” “说是已经拿住了，总之你先跟我来，周伯伯想见你。”孙绍按住绮世的肩膀，急道，“阿世，你如果心里有事，一定要先和我说。” 绮世笑了，她道：“我能有什么事啊？我们快去吧，别让周伯伯等急了。”她的身体微微一晃，趁势摆脱了孙绍按在她肩头的手。 如果张一同被拿住……后果不堪设想。周旭不是不知道孙绍有部曲，这在江东的豪族高官里普遍存在。虽然周旭对绮世还不错，但她如果威胁到周彻的人身安全，做父亲的周旭估计不会放过她。 孙绍带着绮世来到会客厅，此时周旭坐在上座，两列都是庐江郡的高级将领。有昨日见到的朱恒，也有曾在周府见过的陈泰。还有几个人，绮世只是见过大略的画像，大体对的上名字而已。 “周伯伯，阿世回来了。” 周旭沉声道：“阿世，我有几句话想问你。这里没有外人，你如实回答。” “好的，义兄。”这是绮世第一次叫周旭义兄，她要试探周旭的反应。 周旭脸上没有异色，道：“我本来要问云汉，但我也知道，青云兵平日里都是你在打理。你很能干，上次出城救援，还多亏了青云兵。” 绮世没有讲话，孙绍看看绮世，却发现绮世没有回应他的眼神。 “昨天彻儿在街上被人缠住，陈县尉很快查到了那人的踪迹，今晨就把他给拿住了。由此追查出这桩事件的罪魁祸首……” 绮世听着，生怕下一句是“罪魁祸首是一个来自外地的人牙子。” 周旭没有说出这句话，而是道：“他说他是被一个女子雇佣，这女子给他五两金子，外带彻儿的画像。” 不详的预感，绮世嗅到了危险的临近。接下来周旭旁边的陈泰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裁的四四方方的蔡侯纸。他走到绮世面前，展开。 孙绍倒吸了一口气，绮世不用凑上去也知道，这种形状大小的纸是她亲手裁的。这是她在后世准备艺考时形成的习惯，便于进行人物肖像练习。 只是上面的人像却是她从未画过的，她画谁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画的就是周彻！ 第五十九章 轻香吻 事到如今，绮世反而冷静下来。只要张一同没有被拿住，安全的逃出庐江县，那么她就放心了。 面对明显的陷害，绮世是不怕的。她没有做过这件事，从心理上就赢了。何况……这种程度的伎俩，对她而言，简直是孩童的玩闹。 她唯一关心的，就是孙绍的态度。 周旭道：“阿世，你有何解释？”在绮世身边的陈泰一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就等着周旭说拿下绮世了。 绮世还没开口，孙绍就抢道：“这幅画是我让绮世画的，不知为何落入歹人之手，其中必有蹊跷！” 公子……你还是老老实实上战场拼杀的好，这种阴谋诡计真不适合你。 周旭道：“云汉，此话当真？” 没等绮世回应，孙绍又道：“当真，那天我给阿世提起小时候在周伯伯家生活的往事，有感而发，便让绮世画了一副小彻的画像。” 公子啊……你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情痴的嫌疑。哼，不高兴！ 厅中诸人哗然，但是又很快安静下来，各人心怀鬼胎。有人心想这孙云汉如果暗恋周彻，那周家和孙家的关系将会更进一步。而有人推测孙绍将很快翻身，已经开始盘算要将女儿送给孙绍做妾，好提前布局。 周旭也有些愕然，他知道孙绍和自己女儿是青梅竹马，但头一次听孙绍道他对彻儿有男女之情。 “云汉，你说这话无凭无据，让我们如何相信？那歹人言之确凿，受人指使，又有物证。” 孙绍单膝跪地，拜道：“周伯伯，我愿用性命担保，此事绝对不是阿世做的！” 绮世惊讶的看着孙绍，孙绍抬头见绮世发呆，又对周旭道：“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愿意留在府中，作为人质！” “嗯……”周旭还在沉吟，在他右手边的朱恒道：“公瑾，咱们还有军情要议。这件事既然有云汉做保，不如暂且搁下，如何？” “既然如此，云汉也不必留在府上，我信你。只是本来要提升你职级这事，只能够暂且停下了。”周彻发了话，陈泰也就退到一旁。孙绍谢过之后，拉着绮世的手，退出议事厅。 庐江军兵士重新将议事厅围住，显然里面讨论的是江东最高机密的军情。绮世下意识的就想凑过去，孙绍几乎是用拽的方式把她拉回来。 “阿世！你还过去干什么，建业来了军情，咱们可能很快对江夏动武了。” “哦……我早就知道，但是却不太清楚具体时间。” 孙绍叹了口气，牵着绮世就来到后院。 “公子，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你还画了谁，咱们要提前处理掉。”孙绍到比绮世还着急，说话头也不回。 绮世用另外一只手抓住孙绍手臂，硬生生的让孙绍停下来，“公子，且慢！” “阿世？” 绮世见四周无人，低声道：“公子是不是也认为，就是我雇人调戏周彻？” “我没有这么认为。但是那副画在歹人手中，我怕周伯伯将你关起来。” “那我要真被关起来，公子又如何呢？” 孙绍毫不犹豫道：“我不会让你被关起来。”绮世追问道：“那万一呢？”孙绍气道：“还能怎么办，我救你出来！” 绮世开心地笑了，她轻声道：“公子，我害你丢了官职，你会不会怪我？” 孙绍拍拍绮世的脑袋，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家里减少开支，以后不许买交州货了。” “公子真小气！我自己买也不行吗？” “你就成心气我吧？那当我没说，咱们快去……” 绮世再次确认周围的环境，她朝着孙绍勾勾手，又指了指自己耳朵。孙绍不明就里，但还是俯下身子。 “公子，那张画纸是我的不假，但却不是我画的。”绮世这次不用踮起脚尖，就可以在孙绍耳边说话。 “嗯？” “公子啊，你想想，我怎么可能画周彻的画像呢？我宁愿画阿猫阿狗，我也不会画她的。” 孙绍皱起眉头，道：“那就是有人陷害你，你刚才为什么不明说？周伯伯如果查，一定能查到幕后真凶！” 绮世心中暗道：就怕周公瑾聪明过人，稍一盘算便有了大概，他不敢查呀。 不过此事她现在不关心，早晚要加倍还给周彻。她嘟起嘴，装出不开心的表情，“我怎么说呀？公子都不给我机会开口，一直在替我说。我还委屈呢！” 孙绍一闭眼睛，痛心疾首：“我开始后悔了，一顿乱说，白白丢了个校尉。以后我还是踏踏实实上战场拼命吧，察言观色我真不会。” “不过呢，公子能为我辩解，还愿意搭上自己的前程。我还是很欢喜的！”说着话，绮世手揽着孙绍的脖子，快速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啊！”孙绍措手不及，只得愣在那里。 绮世道：“公子，既然周伯伯没有限制咱们的自由，不如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孙绍缓过神来，沉声道：“潜川仓库？” “不去，不去。” “出城恐怕会落下嫌疑吧？” “我们不出城，公子随我来。” 两个人要离开周府，周旭果然言之有信，并没有人阻拦他们。孙绍要到一匹马，与绮世同乘。 到了街上，绮世和孙绍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不断有列队行进的庐江军兵士，空旷地都被征用，放置着一垛垛草包，整整齐齐的布袋。 绮世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都是草料和大米，大战在即了。” “这样的大张旗鼓，不仅江夏军会知道，就连曹家也能得到消息吧？” “公子，如果是咱们动用青云兵，那自然可以隐匿行踪。然而两军对垒，上万人的对决，单从后勤保障来说，是无论如何掩藏不住的。” 孙绍点点头，他握紧缰绳，道：“这次我要做先锋，一定要为祖父报仇！” 绮世道：“公子，如果要在庐江军中脱颖而出，你必须要做先锋中的先锋！不知公子怕不怕？” “阿世，你让我怎么做，我照做就是了！” 第六十章 望山亭 庐江县西北角，有一望山亭。地势不算高，但视野角度恰好可以观赏远处巍峨的群山。 那是大别山余脉，晴朗时日，才能一窥真容。而平日里都是山雾缭绕，望之仿若仙境。 绮世和孙绍策马来到此处，登亭眺望，山色郁翠，就像是浓墨重彩绘制的画卷。孙绍不禁道：“我见过豫章和岭南的山，都是以秀丽著称，可这江北的山脉，山势险峻又连绵不绝。” 绮世笑道：“公子，没想到你也是个钟情山水的人呢？”孙绍连忙道：“我可不是附庸风雅的人，刚才纯是有感而发。阿世，我一直想说，你为了我费了很多心。你每晚都很晚入睡，我知道的。” 亭中还有两个文人墨客，正在评诗论画，绮世低声道：“公子，其实你只需要一个机会，完全展示你才华的机会。我只不过是为你创造，我有预感，以后的你不可想象。” 孙绍动容道：“阿世，我明白。你为我创造了现在的局面，征讨江夏，我一定要拿头功！” 绮世一指远处的青山，让孙绍也靠过来，悄声道：“公子你看，这山势如何？”孙绍顺着她的手指去看，瞬间明白了。“阿世，你的意思是说，要取江夏，险道偷袭！” “对。江东讨伐江夏，定然是水陆并发。陆路从庐江出，正面主攻。水路从江上走，切断襄阳对江夏的救援。但这两路主将绝不可能让你当先锋，你只有面谏周公瑾，献上翻山偷袭的计策，才有机会脱颖而出。” 孙绍摩拳擦掌，道：“我在豫章的山里生活过两年，爬山涉水不算什么。”但随即他又担忧道：“青云兵虽然善于翻山越岭，但轻装出击必然不能携带太多辎重。如果攻进了江夏城，只怕给养供给不上。” 绮世见亭中已无他人，笑道：“公子无需担忧，你可知那步练师去做什么了？”孙绍恍然大悟，绮世与他对视一笑，不胜快意。 两人饱览山景，直至天色已昏，在上马时，孙绍突然道：“此次出战，阿世你留在庐江县吧。” “不要。”绮世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回答的很干脆。 “为什么不要？”孙绍有些急了，他勒住马，“从建安县开始，阿世为了我，多次身陷险地。讨伐江夏将会是正式的战场，我不想让你受到一丁点危险。” 绮世笑道：“公子，我不是那个刚醒过来时、傻傻呆呆的我了。我虽是女子，但女子不代表着就要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看你们厮杀。我也经历过战场，我会保护好自己。” “阿世！”孙绍还要再劝。绮世扬鞭打马，率先一步走了，“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她说的任性，但也传来一阵铜铃般的笑声，她是在说笑，不过也表明了态度。 等到了太守府附近，绮世突然勒住马，孙绍也停了下来，“阿世，出什么事了？” “公子，我不想回去了。咱们……去外面住吧？” “啊？”孙绍有点懵，他沉声道，“是去潜川仓库吗？刚才你讲过，现在所有的青云兵都驻扎在那里，这么晚过去，是要调他们去做什么？” 绮世摇头道：“我也不去潜川仓库，我只是不想去周府了。你……能陪我吗？” 他们自然不会去客栈，绮世带着孙绍来到之前花蝶住着的宅子。她打开门锁，把孙绍让进去，然后又插上了门。 两间小房，其中一间还是杂物间，原来是放置兵器的场所。另一间小房，花蝶临走时也没收拾干净。桌子上很凌乱，瓶瓶罐罐胡乱扔着。床上被褥倒是叠放的很整齐，貌似花蝶不太常在这里过夜。 绮世进来，也不点灯，只把窗格支了起来。月光也不明亮，屋里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公子，坐下来吧。”绮世挨着床边坐下，孙绍就坐在她身旁。他感觉今夜的绮世与过去，有所不同。 “阿世，你累了吗？” “没有。” “总觉得你心事重重……” 绮世没有搭话，当孙绍看清楚绮世的神情时，却发现绮世已经潸然泪下。“阿世，你怎么了……别哭呀？是不是白天受委屈了，我明天再去找周伯伯，一定给你解释清楚。” “不必了公子，那画像不是我画的，人也不是我雇的，但这事我知情。” “嗯？”孙绍开始没有听清楚，但他之后就想通了此中的关节。“是谁做的？魏擒虎还是花蝶？”他倒没有愤怒，他相信绮世没有做。 “背后策划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人已经离开了庐江县。公子，我对你撒谎了。你讨厌我吧……” 孙绍进入短暂的沉默，在黑暗中，绮世看不清他的脸庞。他是生气了，还是鄙视自己？绮世不能够判断，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判断的能力。 她生怕自己去了太守府，等待她的是刀斧手。而她更怕的是，孙绍在得知真相之后，会对她产生厌恶，甚至疏远她。 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现实。 “阿世。”孙绍终于开口了，他的眼睛正视着绮世，绮世感受的到。孙绍道：“他们这么做，是不是想为你调查周彻？” 这简直出人意料，绮世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是黄龙中人，定然不会因为单纯讨厌一个人，就采用手段吧？所以一定是有原因的，联系到咱们在江夏被人跟踪和袭击。阿世是在怀疑周彻吗？” 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孙绍的分析是否合理尚在其次。绮世感受到孙绍正在非常、非常努力的跟随她的思维方式，去接受她的身份。 “公子……你好聪明……”绮世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不停的擦拭着眼泪。 孙绍听见绮世的动作，放下心来，他笑道：“咱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你又是黄龙第一女军师，美貌与聪慧过人。我这一天天耳濡目染的，总要长点见识吧？” “讨厌，公子又说笑了。”绮世破涕为笑，她在黑暗中好一阵摸索，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公子。” “嗯？” “咱们……入睡吧？” 第六十一章 小铃铛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氛，孙绍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他干巴巴道：“是该睡了……”但是他也一动不动，在床边老老实实坐着。 绮世噗嗤一声笑出来，屋内光线忽明忽暗，她看到孙绍局促的神情，道：“公子，天很晚了呀，我们还是尽早歇息吧。” “嗯。”孙绍两只手都按在自己大腿上，眼神也在躲闪。绮世突然道：“公子！” 孙绍慌道：“嗯！！！” “你在慌什么呀？” “没……没有啊！” “这里虽然让花蝶弄得乱七八糟，但没有老鼠，也没有蚊虫，公子可是住不习惯？” 孙绍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什么贵公子，你爱这么叫就叫吧，但也别真把我当公子。” 绮世道：“公子为这点小事就生气了？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生气，你不是喜欢周家小姐吗？” “阿世。”孙绍转过身，语重心长道，“我对周家充满了感激，对周伯伯十分敬重，我也和周彻是小时候的玩伴，但这不代表我要喜欢周家小姐。她对我很热情，我想也没有男女之情吧！” 绮世笑道：“好好好，是我错怪公子了。小女子向你赔罪，还请公子怜惜。”她说这话的时候，语带双关，眼波流转如水般灵动。 孙绍直接站了起来，他结结巴巴道：“我还是去杂物间吧，那里也能住人。” “公子～”这一声道来，孙绍更不敢回头了。半晌他不见绮世的声响，转身一瞧，却见绮世脸冲着里面，背对着他，已经和衣而眠了。 他哑然失笑，心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隔壁的杂物间是上着锁的，他不想叫醒绮世，身体也着实累的很，踌躇良久，便也在床边坐下。见绮世大病初愈，身体看起来还有些瘦弱。他心中充满怜惜，轻轻的为绮世盖上被子。 然后他也背对着绮世，和衣而卧。他刚闭上眼睛，突然只听见背后翻身的声音，随后，绮世从后面抱住了他。 “公子，不要动。就这样吧，我很安心。” 孙绍无声的点点头，却久久不能入眠。 清晨，倒是绮世先醒，她跳起来，极为慌张：“坏了！” 孙绍从睡梦中惊醒，他翻身下地，挡住门口，道：“怎么了！有人来？” 绮世打着哈欠，懒洋洋道：“那有什么人来，我听见隔壁养的猫叫，想起咱们在建安县家里那只黑猫了。” “是啊，我将小铃铛托付给了春姐，也不知道它过的怎么样。天气凉了，对猫来说并不好过。” “公子不用愁，我之前去信，要把小铃铛接到庐江来。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天了。”绮世从桌子上摸出木梳，开始梳理秀发。她的头发乌黑亮丽，虽然经过一夜的压迫，但依旧飘逸柔顺。 孙绍欣赏着绮世梳妆，道：“那你刚才为何如此紧张？” “我是在想，还没有给小铃铛做一个窝呢。本来想放在潜川仓库，但那里人多了，怕小铃铛会受到惊吓。” “就放在这里吧，我去把隔壁杂物间收拾出来，就让它住下。” 绮世笑道：“那公子住哪里？”她的眉眼弯弯，带着十二分的笑颜。孙绍轻咳一声：“那就让它和你住一个屋吧。” “如此甚好～”绮世不过是捉弄孙绍罢了，她心知肚明，大战在即，怕是在这里住不了几天。 两人洗漱过后，一同来到街上。这里是庐江百姓聚集的区域，所以一大清早热闹异常。商人无利不起早，这庐江县很早便开启城门，欢迎客商涌入。 绮世寻了一处早点摊子，孙绍点了些米粥、鱼羹之类的吃食。他们的饮食都很清淡，也不挑剔。 正喝粥间，就听旁边座位的客人边吃边聊：“我刚从合肥过来，听说这里马上要打仗了，就想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另一人道：“哪有什么生意，无非就是军需物资，你敢做么？” “我有什么不敢做的？” “老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一次江东可是来真的，一应物资供应全都是江东四姓来操办。听说这庐江县的物资，便是朱家来负责的。你若是跟他们争生意，是不是嫌命长啊！” 那位老兄不说话了，稀里呼噜喝起粥来了。 绮世碰碰孙绍，笑道：“公子可懂经商？”孙绍摇头，直言道：“我一窍不通，这些天我发现，那些士族中都有专人负责经商，提供给家族财富来源。” “正是如此，就连我们……也都有专人负责经商。所以咱们也早就有所布置……”后面的话绮世就不说了，孙绍也明白。他们的财源除了黄龙宝库之外，还有来自于支绍宸的经营。 正吃着早餐，孙绍突然站起身，绮世也几乎同时放下了勺子。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一队庐江军围了上来。 孙绍喝道：“你们是谁的人，要做什么？” 领头的兵士道：“孙公子，我们是太守府的，请阿世跟我们回府。” 孙绍严词道：“我是奋威校尉，称呼我的职位。” “对不起，孙校尉。” “我问你，为什么要阿世跟你们回去？” 那人还不想说，见孙绍一瞪眼，他只得道：“我家小姐被人掳走了，阿世有重大嫌疑。” 绮世和孙绍都是一愣，绮世第一反应是难道花蝶和魏擒虎又闯祸了？孙绍则非常冷静，昨晚绮世一直和他在一起，绝无操控别人去掳走周彻的可能。 “孙校尉，这是太守亲自下的命令，还是请你配合。” 绮世看着孙绍，眼睛像是在说话，她全凭孙绍做主了。孙绍点点头，沉声道：“她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是我也要一同去见太守大人。” 领头的兵士无可无不可，就这样带着孙绍和绮世一起回去。 在路上，绮世不停的看着周围的人群。她知道，在那些人里面，有自己的青云兵，更有铜雀的细作。 无论周彻是否真的被人掳走，那都表明，铜雀对自己的攻击，终于全方面的开始了。 第六十二章 水间囚 庐江太守府内，重兵把守，周旭一身戎装，伫立会客厅外。他的神情严肃，面沉如水，冷峻的可怕。自建安五年孙羽遇刺之后，小乔许多年都没有见过夫君有过这样的表情。 早上，家中的侍女发现爱女周彻不见踪影，夫君便派人全城去寻绮世和孙绍。小乔有心要劝解，但此时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太守大人，孙公子和阿世已经带到。”有兵士火速来报，周旭抿着嘴、用力一挥手，不多时就见到被兵士们围着的孙绍和绮世。 “周伯伯。我听说小彻不见了？”孙绍上来便道，周旭打断了他的话。“云汉，昨晚你去了哪里？阿世是否和你在一起？” 孙绍果断道：“昨晚我一直与阿世在一起，并不曾分离。” “一整晚吗？” 孙绍点头道：“是的，一整晚。”绮世也道：“周伯伯，请问周姐姐失踪是怎么一回事？” 周旭沉声道：“昨夜我一直在军营巡视，府上走水失火，有人趁机将她从房中掳走。阿世，我一直很相信你，但这一次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你的青云兵集结于潜川仓库，并且拒绝庐江军进去搜查？” 绮世平静道：“周伯伯，青云兵是我家公子的部曲私兵，之前因为没有合适的营地，所以才分散居住。如今潜川仓库休憩完毕，当然要集合在一起。” “目前陈武已经封锁了庐江各个城门，到处寻找彻儿。我希望你能打开潜川仓库的大门，让陈武去看一看。”他不问孙绍，而是直接问绮世，实在是因为他对绮世的能力了解的太清楚了。 周彻失踪，他也只是推测有人掳走。因为他认为，周彻没有任何理由消失不见。如今大战在即，他第一反应是黄龙和铜雀这种军师联盟又要搞阴谋诡计、制约平衡，生怕把爱女牵扯进来。 绮世也察觉到周旭的用意，她对孙绍道：“公子觉得如何呢？” 孙绍对周旭拜道：“云汉敢不从命，愿意陪周伯伯一同前去。” “这样最好。”周旭抬步就往外走，孙绍跟在后面。绮世顺势走在孙绍旁边，没想到有一个兵士拦住了她。 孙绍楞道：“周伯伯，这是如何？” 周旭明说道：“云汉，小彻失踪，我怕又是黄龙或铜雀藏在背后。所以要请阿世留下作为人质，请你谅解。” “这怕是不妥，阿世绝对不是幕后主使之人！”孙绍急道。然而绮世爽快道：“公子，我没有做亏心事，也能理解周伯伯，我愿意留在府上。” 她又对周旭道：“太守大人，既然你点破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妨明说。与其你担心是我们要通过周彻来影响你的决策，不如多关注一下江东四姓的态度。” 这句话切中江东要害之处，周旭一时无言。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队人，为首的则是陈武。他一见周旭便道：“太守大人，军士已经准备完毕，可以开拔。” “出发！”周旭的身影消失在屏风石后面，孙绍对绮世道：“阿世，你放心，我一定会证明你的清白！” “多谢公子~”都到了这时候，绮世却也笑的出来。 等到他们都走了，两个兵士走上前来，道：“阿世姑娘，请你随我们走吧。” 绮世道：“不用你们带着，我知道后院怎么走。” “太守大人不是要你留在府里，而是带你去庐江水牢。” “嗯？这是太守大人的意思吗？”绮世反问道。 另外一个兵士瓮声瓮气道：“小姐被人掳走，你要再留在府上恐怕不太合适吧。” 绮世瞪了他一眼，随即道：“在那之前，我要见小乔夫人。” “小乔夫人也出去找小姐了，此时不在府中。你这女子，快点随我们走！” 看来这一切都安排好了，绮世倒也不再坚持，她的真实身份对他们这种兵士来说，毫无用处。她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算计着她，周彻绝对不是被人掳走，此时可能就在旁处策划着这一切。 这庐江水牢，她不介意闯一闯。在那里，黄龙也有渗透，她的人身安全会得到保证。 周旭还算体恤她，为她安排了一辆马车。绮世坐在马车之中，刚撩起窗帘，便被外面随行的兵士劝阻。 她端坐其中，脑海中早就浮现出整个庐江城的地图。庐江水牢就在城池的东南角，紧挨着水道。她看过一眼水牢的结构图，之前还曾吓唬过张一同，没想到眼下自己就要被投入其中。 至于潜川仓库那边，花蝶应该已经出城，那么坐镇的就只有魏擒虎一人。孙绍虽然还是自由的，但周旭肯定会把他带在身边。 现在，她和孙绍的希望，就全都寄托在魏擒虎身上了。她相信这个来自于长沙的将门之子，一定可以肩负起领导青云兵的重任。 马车停了下来，绮世下车，眼前便是庐江水牢坚固的大门。厚实的木门表面嵌着三排铜钉、涂着水漆，既能够防止火攻，又能抵御冲车冲撞。 古代攻城，防守方负隅顽抗，一般都会选择在县衙或者是监牢，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进行抵抗。而占领城池之后，除了粮库和兵器库要接管之外，这监牢也是必须要控制的场所。 绮世一边感叹，一边走进水牢大门。说是水牢，其实只有一侧的牢房浸入水中，用来镇压重刑囚犯。一旦入水，囚犯只有死路一条，这就是水牢的阴毒之处。 她被引至一个房间，虽不宽敞但干净整洁，绝非囚徒所住。牢头介绍，这是周旭特意让他们为绮世准备。 看来在周旭找到周彻之前，绮世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请问阿世小姐还有什么吩咐？”牢头很会察言观色，知道绮世虽然被关在这里，却也是周旭极为看中的人。 绮世本来并没有诉求，但她心念一动，道：“牢头，请给我拿笔墨和纸来，不需要多好的纸，裁成四四方方的一叠就好。” 既来之则安之，这个房间，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呆过的画室。 第六十三章 魏擒虎 此时的潜川仓库，近百名青云兵人人刀枪出鞘，如临大敌。因为在围墙外面，正有上千名庐江军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强弓硬弩从各个方位瞄准了他们。 青云军主将魏擒虎高大威猛，在院中央伫立，犹如天神下凡。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他只着半身甲，手中一把偃月刀，柱地有声。 “都打起精神来！现在公子和军师都不在这里，我们一定要守好门户，绝对不能放庐江军一兵一卒进来！” “魏大将！诺！”这些山越后生，早就被魏擒虎平日里的气度所折服……没办法，谁叫人家身强力壮，一个人能打他们五六个呢。 早在魏擒虎带领他们初期，还有人不服气，挑战他的权威。然而去一个被打倒一个，最后山越后生们急了眼，七八个人一起上，瞬间就被魏擒虎踹倒了五个人，这下子一举震慑住了他们。 这也是绮世和孙绍放心让魏擒虎统领青云兵的原因之一，但他除了武力超群，在武将中智谋也属上佳。上一次绮世去救周旭和孙绍，只是派了一名青云兵通知魏擒虎，给了一个大概的地点和时间。 魏擒虎就敏锐地猜测到绮世的用途，并及时出城到达指定地点，成功接应了绮世他们，甚至说救了绮世一命。 而且他还极为忠心义胆，救援周旭之后，周旭对他也是极为赏识，只不过碍于孙绍，不便于进行招募。但其他的江东豪族就没有这个忌讳了，他们纷纷对魏擒虎发出了邀请。不仅不吝惜赠他金银财货，高官厚禄也做下了许诺，更有那不惜成本的，还要自己的女儿嫁给魏擒虎。 面对这一些诱惑，绮世和孙绍都看在眼里，也没有阻拦。但魏擒虎毫不犹豫的就表明心迹，公开宣布自己就是要追随孙绍，绝对不会答应任何人的招募。 就算现在被庐江军围困，甚至说有了性命之忧，魏擒虎也没有后悔过。当然可能略有些遗憾，比如说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和某家的小姐见个面…… “魏大将，外面的人说，咱们公子来了！”有机灵的在门口听着动静的兵士道。魏擒虎沉稳的点点头，道：“你们都退到屋子里面去，在掩体里藏好。我来见公子。” “外面都是弓箭手，大将拿上这幅盾牌吧！” 魏擒虎摆手道：“不必了。如果能死我一个人，换取大家的安全，我愿意引颈受戮。” “大将！大将！”兵士们都叫起来，只得目送魏擒虎打开了大门。 外面站着的果然是孙绍，他见开门的是魏擒虎，道：“擒虎，你要说实话，周家小姐在不在里面。” 魏擒虎坦然道：“公子，周家小姐真的不在里面。倒是咱们的军师呢？” 孙绍脸色暗淡下来，道：“被周公瑾暂时扣押了，只待周家小姐安然无恙，才可放出。” “什么！”魏擒虎急道，他面对孙绍已经足够克制，但如果在私下里，他很想给孙绍重重的一拳。“军师她被关哪里去了？我要去救她！” 孙绍喝道：“擒虎！阿世的事我自有分寸，如果不能救出阿世，我宁愿与她一起坐牢！” 魏擒虎愤愤道：“公子，不是我说你，也就你把江东这些人当回事！要换了是我，谁敢动军师一根手指，我剁了他十根！”连他也没有意识到，这话几乎就是复制了花蝶的风格…… 庐江县尉陈武走上前来，冷冷道：“孙公子、魏擒虎，你们说够了吗？奉太守大人的命令，我们要对潜川仓库进行搜查。如果有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 魏擒虎冷笑道：“那是你的太守，不是我的，我看谁敢杀我们一人！” 陈武拔剑出鞘，魏擒虎大刀在身前一横！孙绍拦住了陈武，道：“陈将军，有话好说，值此大战在即，我们不要内斗。” 他又对魏擒虎：“擒虎，相信我。我孙绍用性命担保，我一定救出阿世。” 魏擒虎终于点头了，他放下大刀，闪身到一旁。“请陈将军搜查，我们绝不阻拦。但是，我们也不会缴械。” 陈武其实还是很忌惮魏擒虎的武力，现在不用兵戈相见，自然是愿意的。他一挥手，手下的庐江军兵士就鱼贯而去，开始对潜川仓库进行搜查。 大概有半个时辰，庐江军兵士一无所获，陈武就此收队。 孙绍刚要开口，魏擒虎对他拱手一拜，道：“刚才是擒虎鲁莽了，还请公子赎罪。”孙绍连忙扶他起身，道：“擒虎，你有怨气我不怪你，是我的错。” 魏擒虎不起身，孙绍便要拉他，他借势低声道：“公子，现在的情况军师早就有准备，我将按计行事。这里不用担心，公子快去救军师吧！” 孙绍闻言心中大喜，他故作姿态，跟随陈武离去。 魏擒虎站起身，一脸的坚毅，他命人关上大门，自己来到仓库中的桌案前。五个青云兵的头目纷纷道：“大将，现在该怎么办？” “军师留有锦囊，我现在就打开。”魏擒虎长舒一口气，他取来一只上锁的木盒，用钥匙小心翼翼地拧开锁。 当看到里面的物件时，魏擒虎倒吸一口冷气。这下其他的头目连忙围上来，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擒虎伸手取出木盒里的物件，只见是一本厚厚的册子，外皮用软羊皮包裹。他打开羊皮，迫不及待的翻了几页。 里面全都是地形图，能够识别出来的是整个庐江城，包括各个屋舍的分布情况。这一看就是绮世的笔迹，她还在图上标明了若干个地点。只是画了圈，并没有写字注明。 大家都看不懂了，如今军师不在这里，公子又离开，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将，我们咋办啊？” “对啊，军师留下这个东西，到底是啥意思啊？” 魏擒虎盯着地图，逐渐皱起了眉头。突然他虎目一睁，爆射出炯炯神光，道：“我明白了！军师让我们这么干！” 第六十四章 织造网【求订阅】 潜川仓库外，庐江军已经解除了包围。魏擒虎率先走出来，在他后面是一队队青云兵，他们五人一个小队，分别赶赴庐江城的制定位置。 他自己没有跟随任何队伍，而是径直来到潜川仓库大门斜对面的一家饭舍。一进门，他毫不客气地抬起脚，踩在饭桌旁边的长条凳上。 “店家，来一只烤鸡。” 那伙计赔笑道：“我们这里没有烤鸡，请问客人能否换一样？” 魏擒虎冷哼一声，突然用手拽住那伙计的衣领，一发力就将那伙计提了起来。“没有烤鸡是吧，那就吃烤雀！这家店是昨天刚盘下来的吧，趁着屁股没坐热，都滚蛋！” 伙计脸色一变，就要发狠，但自己被魏擒虎提了起来，手足无措。 这时，已经有三个伙计手持棍棒，从三个方向悄悄围了上来。他们确实是铜雀的细作，目的就是对潜川仓库的青云兵进行监视。 魏擒虎一甩手，便将手中的伙计扔到了一遍，脚尖一挑，在空中顺手抄起长条凳。双方直接开打，片刻间店里面就是一片狼藉。 四个伙计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有头上被开了瓢呼呼冒着血的，有胳膊被打折了正在嚎叫的，总之溃不成军。 魏擒虎把板凳一扔，指着他们骂道：“从哪儿来的滚哪里去，要是晚上还能见到你们，我把你们都做成烤鸟！”说罢，他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极为霸气的背影。 在绮世留下的地形图上，标注了多个地点。魏擒虎由此推断，这些是绮世认为的铜雀在庐江城内的据点。黄龙当然也在城内有潜伏，但绮世明显已经脱离了黄龙的体系去处理这件事。 听说绮世和孙绍在江夏城被跟踪，在江上还遭到了伏击，那就表明铜雀已经要对绮世下手了。他们的手段只会越来越恶劣，除了阴谋暗算，还会进行暗杀。 对于铜雀下一步的行动，绮世已经做了完全的预案。一旦自己有事，便要对铜雀的据点进行突击，这是绮世预案中的一条。这也是最为直接的一条计谋，所以就要用魏擒虎这员虎将来执行。 无论青云兵如何行动、破坏，据点内的铜雀细作也不会报告官府。大家都是隐藏在台面下生存的人，谁也不敢贸然掀翻台面。 “好了……午后，小铃铛睡在我怀里，这幅画真传神！”绮世放下画笔，自卖自夸道。其实她身边并无他人，但这并不妨碍她孤芳自赏。 很快就有人与她一起欣赏了，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牢头殷勤道：“阿世姑娘，您有客人来了。”这态度和刚才相比，又上了一层楼。 绮世第一反应是孙绍，但随即又知道这并不可能。在周公瑾面前，孙绍还没有摆脱父辈给他的束缚。他虽然继承了孙羽给他带来的荣耀和资本，但也将一些固有的观念和关系加载到他的身上。 孙绍并不敢反抗周旭，更不要提江东现在的主人孙群了。这需要一个过程，原来的绮世一定很有耐心等待。 朱信朱子范走了进来，他并没有对这里的环境发出疑虑，亦或者发出厌恶的表情。他走到绮世桌前，等待背后的牢门关上，笑道：“阿世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绮世站起身，离开桌子，道：“朱公子，这就是你所说的游玩吗？” “姑娘怀疑是子范在背后捣鬼吗？我们江东四姓虽然有一定势力，但也没有做到能绑架周公瑾女儿的能力。” “恐怕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胆量吧。” 这话刺耳，但朱信并没有恼怒，他道：“表现出来的是胆量，实际上还是能力。江东之所以姓了孙，全都是因为江东四姓没有能力。” 绮世严肃道：“愿闻其详。” “其一始终没有领军之人，各个家族各自为战。其二士族子弟大多懦弱无能，难以挑起大梁。其三家丁不是士兵，整个江东就没有自己本土的军队。” 朱子范婉婉道来，说的十分中肯，就仿佛说的不是他们家族的事情，而是遥远的辽东或者塞北的家族。 绮世听完后，神情平静，她问道：“朱公子既然了解的如此清楚，显然是在说自己和那些纨绔子弟不同喽。那来见阿世又有何事呢？”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与众不同的特质。你虽然现在只是个侍女，但前途不可估量。” 绮世笑道：“朱公子，我无意于改换门庭，对我来说当孙绍的小侍女就足够了。” “不，我不是让你继续当侍女，我希望你能嫁给我，成为朱家的夫人。” 这……这是什么意思？要说求婚吧，这可是牢房。要说合作吧，怎么还要把自己搭上。绮世完全无法与古人的脑回路进行对接，她直截了当道：“我拒绝，朱公子还是另寻他人吧！” “只要姑娘答应我，我现在就可以带姑娘离开。” “怎么？这时候就不怕周公瑾怪罪了？” “只要有阿世，我不怕。” 朱信说的极为诚恳，神情也不似作为。绮世重新审视了他，盯着他道：“朱公子，无论你是处于何种目的，我都不会答应你。我会自己走出这个牢房，不用靠任何人。” 她说的很自信，朱信反而露出迷惑的表情。 “既然如此，子范也就告辞了。今后阿世如果有回心转意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我。”他的脸，与其说是英俊，不如说是俊丽。但这句话入了绮世耳中，却非常的不中听。 绮世淡淡道：“朱公子回吧，不送了。” 牢门打开，又再次重重的关上。绮世坐回桌前，她将画好的画作放在一旁，好晾干墨迹。她取过一张新纸，开始在上面画着横竖相交的网格线。 她就对着这网格化的白纸，与她脑海中的庐江城地形图一一对应。她计算着距离和时间，开始在上面落笔。 每画一个叉，绮世就轻声道：“拔掉一个……” 与此同时，青云兵也在快速行动着，就像是与身陷囹圄的绮世进行呼应一般…… 第六十五章 等不及 从午后直到宵禁，庐江城内出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有的店铺突然被一伙人闯入，乒乒乓乓的打一场。这伙人不动刀子，不伤人命，留下一地狼籍便离去。 强人走后，隔壁的热心街坊凑过去，却被告知只是生意纠纷，无碍无碍。邻人出于义愤填膺，或者只是好奇，或者心怀疑虑，总之报给了县尉。 入夜，县尉陈武的额头都凝成一团疙瘩了。截止宵禁才消停，这样的报案有十几起，都有一系列的特点：第一，没有人命官司。第二，苦主都表明不追究。 这明显是有人特意为之，结合在潜川仓库周围盯梢的兵士所报，这帮所谓的强人就是白天里刚搜查过的青云军。 “简直无法无天！”虽然一直作为周旭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没有多少见解，但此时陈武真的愤怒了！ 周旭听后，只是问道：“现在情况如何？”陈武回道：“青云兵全都在宵禁前回到了潜川仓库，末将派人盯紧了，一旦有犯宵禁的苗头，从重处置，格杀勿论！” 听到这里，周旭反而笑了，道：“子烈啊，你不会有机会的。他们这支军，行动力和执行力都很强，而且抓住了战前这个时机，知道我们不愿意引起庐江军民恐慌。他们既没做下太过分的事情，又安守宵禁规定，我们还真没办法。” “那……连挫一下他们的骄气也不行了吗？尤其是那个魏擒虎，简直太嚣张了！” 周旭站起身，来到陈武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子烈，你是庐江人，也是庐江上甲的统领。我想问问你，你觉得青云兵如何？” 陈武如实道：“从仅有的那次出城作战来看，青云兵的运动能力优秀，锐气也强，但我观之自由散漫，真要上了战场，还是不如庐江兵。” 周旭笑道：“庐江上甲主要来自于扬州轻侠，是我大哥留下来的精锐，自然是江东第一强军，这一点毋庸置疑。”他踱步道：“青云兵来源于山越，本就没有经过严格的行伍训练，但兵无常势，他们倒可以作为奇兵来使用。” 陈武犹豫了下，还是道：“公瑾，还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周旭点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青云兵名义上是云汉的部曲，但实际听命于魏擒虎是吧？” “没错，云汉已封了校尉，手下可以有四百人的部曲，总要有一支能忠心于他的部队。”陈武本也是孙羽手下得力干将，此时爱屋及乌，对孙绍也是倍加关心。 “这个问题我也有忧虑，想了个办法正想与你商量。” “与我商量？” “对，我想拨一百庐江上甲给云汉，不知道你是否舍得？” 陈武爽快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庐江上甲本来就是伯符的兵。别说一百人，就是四千人都给云汉，我也乐意！” “就一百人足矣，以后也不会再给云汉了。当年我和伯符也是一步步起家的，云汉需要尽快成长。” 陈武环顾左右，低声道：“可是那时候伯符有你相助，现在云汉身边可没有谋士，主公他……” 周旭制止了他，笑道：“谁说云汉身边没有参谋的人？你可知这青云兵背后的主人是谁，就是那阿世。” “啊！莫非……” 周旭笑而不语，他走回案前，快速的写下一道命令，又取过一支令牌。“子烈，你亲自去办，去那庐江水牢，把阿世放出来。她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不要阻拦。对了，叫上孙绍，让他也一起去。他刚才在我这里磨了半天，我让他巡街去了。” 陈武不解道：“可是……小姐她还没有下落。” 周旭叹了口气，道：“你去办就是，明天清晨，想必彻儿就能回来。阿世这招是打草惊蛇，又旨在警告，逼幕后的人把彻儿送回来。我不愿意再和黄龙打交道，没想到还是要靠他们。” 未及中夜，绮世便走出了庐江水牢。虽然只关了大半日，又可以绘画消遣，但重获自由的感觉还是让绮世倍感珍惜。她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武给她一份手令，可以在今夜宵禁期间自由行动，又分给她一匹马。绮世见陈武脸拉的老长，猜到他是受青云兵的气了。这个魏擒虎办事得当，倒是青云兵最合适的主将。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宁静，绮世打眼望去，见是孙绍。孙绍在她身边跳下马，急道：“阿世，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绮世挤出一张笑脸来，道：“公子，太守大人无非就是在气头上。这不关了我半天，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孙绍一脸的歉意，他想抱一下绮世，但又突然心虚。“那咱们快回去吧！” 绮世笑道：“我看公子这身打扮，是有巡街的任务吧！咱们寄人篱下，公子不便擅离职守。我有马，又有通行手令，自己回去便好。” 孙绍执意要送，绮世也不再推辞。两人一路无话，策马徐行，不多时便到了南门巷。昨夜他们便是在这里过夜，现在回忆，宛如经年。 “公子，送到这里就好了。快去巡街吧，明早我会去潜川仓库。” 绮世的脸上还是写满笑意，她将马交给孙绍，自己负手伫立。 孙绍道：“阿世，明天我也去，我亲自带擒虎他们去找。周彻一定在城里面，我们仔细去找，总能找得到！” “没错呢，公子。对了，还请公子把马还给陈将军。” 孙绍深深地看了绮世一眼，翻身上马，带着另外一匹马，消失在巷子尽头。 绮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她打开院门，进去又关上。她靠在门后，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乏力。 在庐江，她完全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面对铜雀和周彻的算计，这一次她没输，但也没赢。明日周彻一定会回到太守府，可以预想，今后的局面会更复杂。 绮世不怕明枪暗箭，只是希望孙绍能够为她做点什么，她等不及了。 第六十六章 再入府 翌日清晨，绮世步行前往潜川巷。今日的庐江城，比起昨日来说，又多了几分忙碌的气氛。更多的马车，更多的民夫，从城东门和南门涌入庐江。 如此规模的粮草和物资调配，看来江东对江夏是势在必得。青云兵昨天侵扰的那些店铺，今日已经尽数撤走，人去楼空。 细作是一个见光死的职业，绮世正是因为深谙此道，所以对铜雀一击必杀。虽然肯定还有潜伏更深的细作，但铜雀在庐江城的布局已遭到极大的破坏。 这就是绮世的反击，直切要害。拔掉铜雀的细作，对周旭来说，是想做但不便做的事情，一来他身份特殊，二来掌握的情报也不如绮世细致。 这是绮世和周旭的交易，也是无声的对抗，为此她也付出了代价。 绮世一夜无眠，但当她出现在潜川仓库时，还是面无倦色，依旧光彩秀丽。 青云兵们围上来，欢呼雀跃：“军师回来了！” “军师，听说你被抓到牢里去了，我们都想去劫狱！” 绮世笑道：“不过是去做客罢了，主人不会留我的。擒虎呢？” “报告军师，魏大将昨夜喝多了，此时还没醒！” 绮世莞尔一笑，魏擒虎哪是喝多了，无非是不知道行动对错，怕见她而已。她道：“去把他找来。另外去南城门盯着点，看看有没有咱们从建安县来的马队，替我取一样东西来。” 魏擒虎确实没喝酒，一见到绮世，连忙推金山倒玉柱，低头道：“擒虎知罪，昨天的行动太鲁莽，请军师责罚！” “起来吧，你做的很对。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牢里呢！”绮世在上座坐下，伸手拿出一张纸。“你看看这张图，这是我从牢里画的。” 魏擒虎连忙接过来，瞧了半天，道：“真要爬山啊……” “想必花蝶临走时和你吐露了些吧，咱们要想立功，这是最好的机会。” 魏擒虎拜道：“末将是将门世家，祖辈世代统兵，末将能带兵与江夏军正面交锋！” 论个人武勇，这个时代能人志士层出不穷，就连深在军营的谋士，这击剑弓射的功夫也不见得弱。包括出门在外的女子，在乱世中都多少练过武艺，比如说步练师精于弓术，绮世也习过两年拳脚。 但这两军对垒，战场厮杀的事，却不是随便一个武者能够做到的。这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历经鲜血洗礼和生死考验才能掌控的。 所以绮世道：“擒虎，我知道你是将门世家，更知战场的深浅。我们不急在一时，庐江的主角并不是我们。”魏擒虎抬起头，他如何不知绮世之言所言非虚，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首先就不服气罢了。 “支绍宸已经在柴桑进行筑城，李彧也在那里开始收服人心。等着吧，擒虎，那里才是我们的舞台。不用等太久，或许两年内，或许只需要一年。” 魏擒虎终于被说服，他点头道：“军师，你说我们该如何行事？” “从现在起就开始练兵，把山越人善于跋山涉水的本领都拿出来。” “那在哪里练啊？”魏擒虎看看四周，心想难不成要我做爬墙虎吗？ “你看的这张图，便是支公子设计的攀登训练设施，咱们这些人里有现成的工匠，而材料我在仓库开始修葺时就准备妥当。” 正午时分，潜川仓库开饭了。虽然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一日两餐，中午不食。但绮世特别强调，一定要保证中午餐食的质量。 青云兵们热热闹闹的开饭了，但绮世却毫无胃口。正巧这时候，孙绍来了，她便离开潜川仓库，与孙绍走到街上。 小桥流水，秋色宜人，两人在桥中央停下。绮世察觉到，孙绍的情绪格外高涨，更显英俊潇洒。 果然，孙绍兴奋道：“阿世，我有个好消息！今天上午周伯伯通知我，我封了忠义校尉！”忠义校尉是二阶校尉的首位，距离杂牌将军称号只有一步之遥。 绮世由衷拍手道：“公子真棒！下一步就是封将军了！”孙绍脸红道：“阿世不要打趣我，我距离正牌将军还早着呢。我会加倍立功，争取早日晋升！” 随后孙绍张了张嘴唇，欲言又止。绮世道：“公子，你还有话对吗？” “嗯……阿世一定知道庐江上甲吧。” 绮世低呼道：“公子是说，陈武把庐江上甲给你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一件喜出望外的大好事，孙绍可以凭借庐江上甲，成为攻打江夏的主力部队。 “给了我一百人，据说一半都是当年追随我父亲的老兵。” 绮世道：“老兵好啊，咱们可以以此为基础，将来补充兵员。”她并不失望，毕竟周旭能把孙绍父亲的主力部队还回来，哪怕只有一百人，实属不易。 永远不要低估绮世的决心，如今又多了一百名精锐兵士，她的信心更足了。 “阿世……今天早晨，周彻就回到了府上，她什么都不说，也不吃任何东西。我想，咱们是不是把她想的太过了。比如说，她和铜雀没有关系，只是铜雀通过绑架她，来控制周伯伯？” 绮世点头道：“确实如此，公子。我可能把周彻姐姐想的太坏了呢！” 孙绍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就我自己那么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府，小乔姨很挂念你，周伯伯也想让我开解一下周彻。” 绮世笑道：“就算公子不说，我也想去周府呢！” 这一路上，孙绍心情大好，聊起将来的战事，充满了乐观的情绪。他对昨天青云兵的行动知之甚少，周旭以为他肯定与绮世通过气，而陈武决不可能主动说出。 绮世陪着他笑，还买了好几种小吃，一路上边走边吃。但她心里却明白的紧，此去周府，犹如上刀山下火海。其凶险程度，不亚于任何一场遭遇战。 在周旭和孙绍那里，周彻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可以想象，她正等着绮世自投罗网。 第六十七章 粉香阁 再次来到周府，气氛又与之前不同，绮世走过大门时，守卫对她肃然起敬。他们这些兵士早就从口口相传中得知，眼前这位小侍女可不一般。 会骑马，率众救出了太守大人。有胆识，在庐江水牢呆了大半日。更难得的是，她竟然成为太守大人的座上宾。在她身旁那位公子，可是江东小霸王的独子，两人联袂走来，宛如神仙侠侣。 周旭忙于公务，见到孙绍和绮世，也不便多说，便让他们去后宅见小乔。 这一次再见，小乔明显有了心理准备，她虽然焦急，但并没有哭着扑在绮世身上。她只是道：“阿世，我昨天已经哭过了。得知你进了庐江水牢，我去找公瑾，结果他什么都不肯说。我和他在一起这些年，他还是头一次对我这般冷遇。后来我发了狠，要他先把你放出来，他才开口道，让我耐心等一晚上。” 绮世拉着小乔的手，笑道：“多谢姐姐为我执言，否则我现在还在牢里面呢！” 小乔道：“阿世，你能出来，绝对不是因为我。在大事上，公瑾怎么可能听我的呢！他们男人平日里对咱们和颜悦色，但到了关键时刻，都是他们自己拿主意。” “呀！是嘛？公子，你说说，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绮世故意问孙绍，孙绍忙道：“阿世，现在不要说笑，我看小乔姨是真为你担心。” “阿世，我现在算彻底明白姐姐了。她那时为了孙伯符，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受了不知道多少苦……” 听小乔说起大乔，又说起孙羽，孙绍叹息道：“小乔姨，我父亲当年没有维护好大乔姨……” “云汉，你父亲也是没有办法了。人走茶凉，在哪里都是一样。我给你说，阿世能够到你身边，想必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你如果要负了她，我和姐姐定饶不了你！”小乔这是难得的言辞恳切，又咄咄逼人，绮世连忙道：“姐姐，不要这么说，公子对我很好呢！” 小乔用手抚着额头，叹道：“这条路，你还是走了，让我如何不担忧。”她是自言自语，不知是说的绮世，还是大乔。 绮世握着小乔的手，笑道：“姐姐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刚才周伯伯让我们去探望周彻，我一会再来陪你，好吗？” 小乔道：“我不许你去，别看公瑾平时不说，其实很关心他这个女儿。今天我见过她了，我看没有什么大碍。” “那总是要瞧瞧的，我去了。”绮世和孙绍正要走，小乔叫住了他们：“云汉，阿世，你们留下。” 孙绍恭敬道：“小乔姨。” “云汉，听说你接了一百名庐江上甲，那头领正巧是我的同乡，我现在带你们去见见他吧。” 孙绍一脸为难，他不太放心绮世单独去见周彻，道：“小乔姨，我先陪阿世去，然后再回来，您看合适吗？” 小乔坚决道：“那可是你父亲的旧部，你就如此怠慢他们吗？”这一句话说的孙绍哑口无言，无法反对。绮世见状，推着孙绍，道：“公子，大事要紧，我自己去见周姑娘就行。既然她不是坏人，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阿世！”小乔有些着急，但当着孙绍的面又不便明说。绮世则轻松道：“姐姐，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对吧？如果我连这道坎都越不过，以后还能去哪里呢？” 小乔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劝阻绮世。 绮世向孙绍挥了挥手，独自向周彻的院子走去。她心里清楚的紧，小乔还是怀疑周彻的，而且小乔已经明白，有人要对绮世下手，而且是下死手。 只是她不能在这里退缩，从小到大，绮世就没有后退的习惯。 这份韧性，她继承的很彻底。 即便周彻现在就拿着刀架在她脖颈处，她也不会屈服。她不算是烈女，但亦有自己的坚持。 在太守府中，真要数大夫人的院落最为豪华。周旭常年都在前院，一来公事繁忙，二来也为了小乔见他时能自在。虽说他们夫妻和睦，没有以大欺小的事情发生过，但小乔作为妾室，难免在身份上低人一等。 绮世在院门口一站，守门的家丁进去禀报，倒把一个健妇招惹出来。绮世一瞧，不是熟人，不在那天寻衅滋事被绮世暴打一顿的人中间。 “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想来看我家小姐，真是自不量力！”这冷嘲热讽的伎俩，绮世真心看厌了，她不待那个健妇说完，上去便是一脚侧踢。 脚尖从那健妇的耳边擦过，带起一阵鹤唳的风声。那健妇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她当然听说过绮世的厉害，也亲眼看到被打伤的其他健妇。 “如果你不想和她们一样，就在前面带路。我没空与你们叨叨，来看周彻也是太守的命令，如果有人阻拦，你觉得太守大人会如何看待？” 说完，绮世收脚，眼前的健妇低下头，在前面为绮世引路。很快便将她引至一间正房，陪笑道：“这就是我家小姐的闺房。” 绮世点点头，那健妇为她通报，便有一个小侍女出来，脆生生道：“我家小姐让你进来。”大家闺秀，果然是排场十足，绮世冷笑着进了屋。 这屋里点着熏香，烟尘飘渺、浓香四溢，再配上蜀绣的门帘，景窑的瓷瓶，一桌子的女红，好一间平和静好的闺房。 只见在里间的秀榻之上，斜躺着一位女子。美鬓如乌，胭脂粉黛，再配上标致的五官，略带忧愁的眼眉，就如海棠春水，香艳动人。 周彻抬眼看着绮世，手臂费力的撑起娇躯，颤声道：“你……你来干什么？我……我都是被你害的。”她话音不大，但细微入耳，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绮世没有言语，径直走过屋中的侍女，来到周彻床前。她端详着周彻，周彻眼神闪烁，并没有丝毫的躲避。 突然，绮世迅速伸出手去，又轻轻抓住了周彻的下巴，挑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初交锋 面对绮世突如其来的举动，屋里的小侍女惊出声来。绮世不悦的扫了她一眼，吓得小侍女失去了忠心救主的勇气，缩在原地。 “周姑娘恢复的不错，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真是值得庆贺。”绮世冷冷道，这么短时间了，连续被铜雀追杀、陷害，就算是泥人也会发火。 周彻的眼神也是厉害，从绮世进屋到现在，她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波动。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再配上岁月静好的气质，如果不是对她有所了解，绝对会被她的外表所欺骗。 如果周彻此时大叫起来，那么绮世肯定会被有行凶伤人的嫌疑。 然而周彻却微微一笑，声音不颤不抖，“你难道不怕我叫人吗？” “我倒想看看，周家小姐还有什么招数。”绮世手上一用力，周彻的下巴被她捏在手中，“其实我更希望你能下床和我打一架。” 周彻在强忍着痛意，倔强道：“看来阿世小姐还在回味水牢的滋味，早晚还要去住几天。”外面的小侍女终于缓过神，她凑上来，急道：“快放开我家小姐！不然我就找夫人去了！” 绮世缓缓松开手，她还真不是怕小侍女告状，而是她现在还真不能把周彻怎么样。 而周彻轻轻咳出声，刚才绮世给她的压迫力很足，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绮世真想掐死她。 绮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在屋里漫步，环顾屋中的设施。见周彻的常服也是绯色，道：“周小姐好喜欢红色，难怪引人注意。只是衣服是红色，心却不是。” 周彻道：“那阿世小姐平日里都是素色，心倒黑的很。你的青云兵昨天一闹，十几家店铺都要关门。然而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怕从此以后这庐江城会有人模仿，恐怕还会有店铺遭殃。” 这话也是威胁绮世，你能拆我铜雀的据点，别怪我们对黄龙的据点下手。 绮世笑了，她没有停下脚步，自顾自的道：“那说明周小姐也想去庐江水牢参观喽。” 周彻浅笑，笑不露齿。她用手背轻掩嘴角，道：“我们也别绕圈子了，在庐江郡，你动不了我。我想动你，反而易如反掌。我凭借父亲和云汉，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话字字珠玑，确实说到了绮世的软肋上，方才用先声夺人的强硬得到的优势，已经被周彻挽回了不少。只要孙绍没有自己的根据地，那么就会被周旭的光环笼罩，无论绮世如何想让孙绍摆脱孙家的束缚，这都是不可避免的障碍。 绮世已经在筹备了，支绍宸和李彧正经营柴桑，但最快也要到明年开春。在那之前，他们还要依附于庐江军的体系。 而最关键的是孙绍的态度，绮世不怕周彻的阴招，只怕她收敛锋芒，通过接近孙绍来破坏绮世的谋划。 绮世停下脚步，面对周彻，道：“你以为我只会看到这庐江郡吗？大战在即，没有人能够束缚公子，周太守不能，你也不能。我们会一飞冲天，你们不会得逞。再说……” 她靠近周彻，低声道：“你以为投靠了强主，但你错了，你们永远都拿不下江东。还有，如果你的匕首上涂了毒，那就不要拿出来，以免伤了自己。” 周彻的脸色一变，手臂颤抖起来，她在被子里藏了一把匕首。此时想拿出来，又被绮世唬住，一时进退两难。 绮世见好就收，退后两步，笑笑转身走了。这次与周旭的见面，也是在做一次试探，她要判断铜雀下一步的行动。 庐江城中的黄龙据点如果被拔，她不会太过在意，但如果影响到先生的部署，那她还是会内疚。 江东一旦对江夏开战，襄阳城的先生也会行动起来，这是整个黄龙的利益盘。 现在看来，铜雀在战事之前不会行动，以免节外生枝。周旭在庐江城的经营依靠江东四大家族，而朱信能去牢中见她，表明四大家族对绮世也是极为看中。 只不过他们不太清楚绮世的阵营，不知道她是代表铜雀和黄龙。毕竟这不是穿越，绮世不可能凭空拥有与这个时代匹配的能力。 等回到小乔院子，早有下人在等她，专门为了告诉她小乔和孙绍的去向。就在城中的教军场，绮世便直接去见他们。 出了太守府不过一条街，老远边能听见军士操练的呐喊声，绮世到了门口，拿出小乔之前给她的令牌。 第一眼便见到一群兵士，从远处看，只觉得杀气腾空。绮世也是经历过兵锋的人，但眼前这群人却格外的精悍。 庐江上甲名不虚传，小霸王孙羽亲自选拔，历经百战，堪称江东第一强兵。 孙绍正站在他们跟前，看得出他的情绪很激动。在他身侧，一个身材高大的将领正与他叙话。小乔离他们有三尺距离，头戴面纱。 绮世走过去，小乔向她挥挥手，指指孙绍。她才发现，孙绍的脸上竟然带着泪痕，她是头一次见孙绍落泪。 看到绮世，孙绍道：“阿世，来见过马校尉，他曾经是我父亲的卫兵。我小时候对他还有印象呢！” 马校尉年纪约三十左右，已经是一脸沧桑。他的手臂上有数道伤疤，确实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少主，这是哪位？”老马没有施礼，而是硬梆梆问。 绮世接过话头，道：“我是公子的侍女，马校尉叫我阿世便可。”她看出老马对她并无好感，甚至怀有敌意。 “我叫马龙，曾经是老主公的亲卫。”马龙说完，对孙绍一抱手，“少主，我来为你介绍下我们这一百人吧！大家听说能当公子的亲卫，都十分激动！” 孙绍见他对绮世很冷淡，不解的看着他。绮世笑道：“公子先忙正事，我已经见过周家小姐了。她很好，公子放心吧。”她牵起小乔的手，道：“姐姐，这里风尘大，我们不如去那边凉棚。” 小乔点头道：“如此甚好。” 孙绍和马龙连忙施礼，恭送小乔。 第六十九章 江东主 在教军场的凉棚下，绮世与小乔并肩而坐，看着孙绍和那一百名庐江上甲。只见马龙一一为孙绍介绍兵士，孙绍也与他们击掌，时不时还发出爽朗的笑声。 “你见过孙羽吗？” 听到小乔这么问，绮世收回望向孙绍的视线，道：“我没有，我只是见过他的灵堂。” 小乔道：“我记起来了，那时你去找姐姐了。而我当时只能陪着公瑾，为江东守着外围防线。” 想起大乔，她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绮世也感同身受，靠在她的身上。 “三十多名庐江上甲随行，都没能阻止刺客袭击。而那箭头上涂有毒药，虽不至于见血封喉，但也让孙羽卧床一个月之久。在这一个月内，整个孙家都在攻击姐姐。当消息传来时，公瑾也是无济于事，大厦将倾，他必须要为孙羽撑起家业来。” 绮世无声的听着，有些事她当年年纪尚幼，所以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 “那时江东尚未平定，北方也在观望江东的局势，内部人心不稳，四大家族都蠢蠢欲动……选择孙群继位，也是孙羽临终前的意愿。”小乔看着孙绍，忧心忡忡道，“只是苦了云汉，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吧。” 绮世轻声道：“是的。他过得不好，他在江东是一个碍眼的人。他的母亲和姐妹都能被任意安置，而不必背负舆论的骂名。唯有他，孙群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近乎流放的调动。所以，我要为他谋取一份公平。” 她说的隐晦，小乔何尝不知，叹气道：“阿世，你说的这番话，和姐姐当年对我说的一模一样。她被派到江东潜伏，却爱上了孙羽，执意要为孙羽谋取江东。只是那时候黄龙还是极为支持孙羽的，如今呢？我听说诸葛去了襄阳，要支持刘家。你现在遇到的困难，要比当年的姐姐多太多了。” “姐姐，我平日里已经想的太多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就想他能够如意。” 小乔道：“阿世，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云汉去见周彻吗？刚才马龙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些年他们的依靠就是周家，打心眼里想让云汉和周彻在一起。我为你们开心，也觉得云汉是个好孩子。但男人变心很快，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绮世半晌没有言语，直到看到孙绍与所有的庐江上甲都交谈过之后，她才道：“今年是建安十二年，距离我认识他已经过了七年。我不会变，他也不会变。” 小乔站起身，道：“我要回去了，公瑾晚上又要熬夜，我去为他蒸碗鱼羹。”绮世目送小乔离去，悻悻然自己坐在凉棚之中。 她清楚的知道，孙绍得到了庐江上甲，对青云兵的依赖程度便减少了。但她并不会为此懊恼，她乐见于孙绍能够得到更多的帮助。 她也无意于染指庐江上甲，以后上阵杀敌由庐江上甲负责，青云兵可以更加专注于特殊任务的执行。 庐江上甲再遇少主，自然是非常开心。武士间的交流，当然少不了武艺上的比拼。当下便有两个兵士走出阵列，在操场上摔起跤来，一时间尘土飞扬，烟雾滚滚。 等烟雾散去，两人已经分出胜负。接下来……好像是孙绍要下场了，绮世笑了。从前在建安县的时候，孙绍就愿意和青云兵们打成一片。 真的好希望能有属于他们的根据地。 这时，从场外跑进来一个人，看那服色正是太守府的家丁。他先找到了孙绍，孙绍又对马龙说了些什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孙绍离开他们，朝着绮世走来。步子开始很大，后来越迈越小，脸上的表情也由兴奋变为困惑。 绮世早就站了起来，她心中盘算了数个可能性，终于听孙绍道：“阿世，主公要来了。” 果然……孙群要亲征江夏。 “叔叔他……明天就将到达庐江，月底就会兴兵讨伐江夏。”这次作战采用明文传送，并不是军事情报的失误，而是在各种层面上，江东已经是做足了准备，稳操胜券。 对外，必然是得到了北方曹家的默许。对内，孙家和四大家族利益分配完毕。 当然，没有人会为孙绍考虑，而这就是绮世将要做的。 “公子，你在紧张吗？” “不。我……是有点。毕竟他是我的亲叔叔……”孙绍还是承认了。绮世接着道：“而且还是我的主公，对吗？” “阿世，你都猜中了。” “公子，我们一直以来做的事情，不都是为了更好的报效江东吗？降山越，筑南平，北上庐江，全都是为了江东的基业。公子你不甘心在建安县被埋没，主动请战，这才得以来到庐江。” 孙绍挠挠头，道：“话是如此，但我刚接收了庐江上甲。” “庐江上甲有四千人，而公子只得到了一百人，而且庐江上甲作为公子父亲的部曲，重回公子名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我想孙群是不会在意的。” 孙绍终于被绮世说服，他点头道：“阿世你说的对，我不该那么想。”他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要住在军营了。我要尽快与这些庐江上甲们熟悉起来，将来他们是攻坚克难的主力。” 绮世笑道：“那原本公子想住在哪里啊？我那边就两间屋，一间我住，一间小铃铛住。我想应该没有空房了，对吧公子？” “啊啊！对啊！小铃铛也要来了啊！”孙绍连忙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掩盖自己刚才的尴尬。 “就是呢！小铃铛今天已经来了，就先在潜川仓库养着。等公子从军营回来，再到周府去陪你。” 孙绍连忙道：“等一下。阿世，你刚才说什么？我不回周伯伯那里了，你那里要不收留我，我就住军营或者潜川仓库。” 绮世露出狡黠的微笑，她道：“那我可得问问小铃铛，问它愿不愿意和你一间屋。” 第七十章 半金钗 初平四年，徐州。 平原上已经看不到道路，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携老扶幼，眼前只有一个方向。 向南。 听说南方虽然也有强盗山贼，但也比北方安定，至少不会时不时有兵祸卷地。遇上山贼，尚且能够交出钱财来保全性命。 但如果遭遇兵祸，那真是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连年征战，耕地大量的荒芜，颗粒无收还要频动兵戈，更加剧了饥荒的程度。 “娘，我饿。”阿世身上套着麻袋，小脸脏兮兮的看不出皮肤本来的颜色，她牵着母亲的手，有气无力的唤着。 “阿世……爹爹已经去找粮食了。”母亲也是饿的眼冒金星，她茫然的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想要寻找自己丈夫的身影。 终于，有一个汉子奋力拨开人群，逆流过来。他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露出骨瘦嶙峋的身体。“娘子！阿世！我回来了！” 他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随后便压低嗓门，从怀里掏出一把泥土。阿世本来满怀希望，见状努起鼻子，几乎要哭了。 还是娘亲俯下身子，在她耳边道：“别让他们看见，看里面。” 阿世伸出小手，伸进泥土里，她的眼神里绽放出奇光异彩，“是豆子。” 汉子道：“对，阿世，一会休息了，咱们把豆子烤熟。” “嗯！” 乱世之中，她获得了小小的满足。然而还没等她与爹娘分享，兵祸突然而至。 马嘶人叫，箭如雨下，阿世的爹娘用身体为她架起了一道血肉屏障。 “爹、娘，你们为什么把我压的透不过气……” 清晨，绮世睁开眼，泪水已滑落了许久，浸湿了枕头。她定了定神，分清了梦境与现实的分界线，也找到了喘不过气来的原因。 一只黑猫就卧在她的胸口，尾巴还不时搔动她的脸颊。 “小铃铛！”绮世一字一句的喊起来，惊得黑猫蹭的跳下床，先是跃到桌子上，打翻了笔架。随后它飞一般的穿过了窗格，跑到院子里面去了。 绮世笑起来，她起身梳洗，换了一件小乔送给她的月白色襦裙。今天是中秋佳节，江东之主孙群又来到庐江城，所以不设宵禁，与民同乐。 然而这次中秋与从前不同，整个庐江郡都是外松内紧，街上大多都是庐江军兵士。绮世通过黄龙的情报网络得知，江东兵发江夏，就在近几天。 而在孙绍那里，也得到了相同的验证。庐江上甲全员进行了武装配备，每个人都下发了两壶箭，并且重新对兵刃进行了磨光。 马龙带领的这一队人，也是得到了同样的待遇。刀光映目，人强马壮，庐江上甲的一百人，从气势上已经超过上千人。 种种迹象表明，江东会在八月十六发动对江夏的战役。这是明牌，因为在庐江郡境内，江东军已经集结了三万人，外带一万水军，对江夏军形成了优势兵力。 照例，绮世先来到潜川仓库。自从上次闹过庐江城以后，这里就成为铜雀和庐江军的禁区，谁也不愿意来触霉头。 “擒虎，准备好了吗？” 一身戎装，兵器换成了两把腰刀，魏擒虎拍着胸膛道：“军师，你就放心吧！我定能够赶在江夏城破之前，把城门控制住！” 绮世笑道：“带好装备，快走吧。花蝶在山里呆闷了，你正好去陪陪她。” 魏擒虎大喜道：“我现在就去！” “等一下！”绮世故意道，她指着周围的青云兵，“你身为主将，要身先士卒，快去列队。” “啊！和他们一起吗？” 绮世惊讶的看着他，道：“当然了，难道你想和花蝶两个人突袭江夏？” “额……”魏擒虎沮丧着脸，开始召集青云兵，准备进入大别山。花蝶已经在山里呆了大半个月，将路线规划的清楚，总算没有耽误时机。 他们离开后，潜川仓库将会彻底放弃使用，青云兵也不会再回庐江城。 绮世离开潜川巷，朝太守府走去。她还是喜欢步行的感觉，去看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她不仅想绘制城市的地图，更想在千年之前的街巷里写生，如果将来天下太平，她会这么做。 她来太守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陪小乔，周旭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讨伐江夏这件事上，而且孙群来到庐江后，几乎是时时都要召见周旭。 所以现在周旭并不在府中，绮世进了大门，便畅行无阻。偶尔见到一两个周彻的仆人，也都是躲着绮世远远的。 绮世知道，周彻选择退让，必有后招。但她也没空管周彻，两个人算是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 “姐姐，今天是中秋节，晚上要不要一起上街？”见到小乔坐在窗前发呆，绮世凑过去。 小乔回过神来，道：“阿世若想去，就叫云汉陪你吧。这几日，我感觉身子很疲倦呢。”绮世关切道：“姐姐，是不是这几天天气凉了，染了风寒？” “这倒没有，公瑾这几日忙的见不到人，我也没出去。” 绮世道：“是啊，我家公子也是天天泡在军营里，见上一面也不过一刻钟。我今天来也是向姐姐道别的，明天过后，我肯定不会在庐江了。但将来肯定还会再见的！” 小乔从梳妆台取来一支金钗，轻轻的插在绮世发间，“阿世，这支鎏金玉叶钗陪我多年，就送你做个念想吧。我知道你所图甚大，一个庐江城怎么可能满足你呢！”她笑起来，满意的看着绮世，又道：“真是靓丽俏丫头，看来这首饰呀，还是你们这个年纪好看！” 绮世见金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精巧绝伦，心念一动，道：“姐姐，这支金钗是不是我师姐也有同款。” 小乔道：“是啊，姐姐那支与我的略有不同。”她又从绮世发间取下金钗，特意指给绮世瞧，“阿世你看，我的金钗上这半边雕文，正好能和姐姐那支相对。” 绮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那就是她在魂穿之前临摹古画时，画中女子的头钗，正好就是大乔与小乔两支金钗的合成体！ 第七十一章 中秋夜 这个时代的中秋节，与后世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许吃的东西有所变化，但不变的还是家人团聚的心情，以及漂泊在外的离愁。 “阿世，随我去参加酒宴吧……”孙绍还在劝绮世，绮世俯身看着桥下的流水，头摇得和个拨浪鼓似的。 “我不去，我说了我不去。” 孙绍终于放弃了，他无奈道：“那我也不去了。” “公子你还是去吧！反正我不想见孙群，更不想向他敬酒。” 绮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完，直起身子，一拍木桥的栏杆，道：“好了公子，我先走了。如果明天真的誓师出征，公子尽可以带领庐江上甲在大军里徐图前进。我会率领青云兵跋山涉水，历尽千难万苦，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人，也会为公子打开江夏城门。” 她这一番抢白，让孙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孙绍好不容易得了个空，从军营里抽身，为了就是带绮世参加孙群的中秋宴会。 绮世见孙绍无言以对，指着前方升起的灯笼，笑道：“趁距离傍晚还有几刻时间，公子陪我去赏灯如何？” 在江东，家家户户都有中秋放灯的习俗，一来要比较谁家的灯笼最为夺目，二来也是为远方的亲人祝福。庐江城划归江东管辖后，这个习俗已经延续了多年。 越往放灯场走，这人流就越热闹，孙绍在前面开路，一只手紧紧攥着绮世。每年中秋夜，总有孩童和少女失踪，不知是被人牙子贩卖到了何处。 绮世跟随孙绍的步伐，来到一处相对来说比较近前的位置。 虽然庐江百姓感受到大战来临前的肃杀气氛，但眼前的光景难得，在乱世中活着尚且不易，更不要说还能过一个像模像样的中秋节。 所以男女老幼，只要还能出门的，全都涌上了街头巷尾。庐江军出动了上千人进行秩序的维持，同时还重点对城门口、桥边进行人流限制。 在绮世这样的行家看来，孙群和周旭正要借这次中秋节进行演练，所以他们也不怕展现实力。 这时，有一个小姑娘，大约也就三四岁年纪。她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奶声奶气道：“爹爹，你看天上，好多灯！”绮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禁有种落泪的冲动。 此时人群中也爆发出惊呼声，原来正有十几盏灯笼被放到空中，紧接着是几十盏。一时间，半昏半明的空中，被盏盏灯笼点缀。这还不是今晚活动的顶峰，要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人们才会尽数释放自己拥有的灯笼。 孙绍注意到绮世的表情，他靠近绮世的耳边，道：“阿世，你怎么了？” 绮世摇摇头，强忍住要落下的眼泪，大声道：“我没有事，公子你快走吧！再不走，就误了主公的宴会了！”说完，她不等孙绍回应，用力挣脱了孙绍的手，钻进了人群之中。 身后好像传来了孙绍的呼喊声，绮世不再回应，而是加快脚步，向着更远处穿行。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来，逆行起来十分困难，但是绮世一边抹眼泪，一边硬着头往前走。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有人又踩到了她的鞋子。 不知不觉她从人群中传出，来到了城北。这里临近大山，风势颇大，所以无人来此放灯。她这才发现，自己左脚的鞋子已经不见踪影。 光脚踩在坚硬的地面，带来钻心的痛。 她走不动了，索性在路边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起了一层冰霜。 “好累……” 但是她还不能停歇，因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必须要坚持下去。 今夜，她想与孙绍一同度过，但是她能阻碍孙绍的前程吗？毕竟他们现在还无法脱离江东体系，但要让她面对孙群，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她太压抑了，迫切想要离开庐江，一刻也不能等。想到这里，绮世站起身，她就要离开庐江。 “阿世！” 绮世就像是被人定身，她的眼泪流淌下来。背后是孙绍的声音，焦急道：“阿世，你要去哪里？我一个劲的喊你，你就往人群里钻。多危险啊！” “公子，你不是去宴会了吗？找我做什么？” 脚步声靠近，孙绍道：“我不去了。” 绮世缓缓地转过身，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公子，你说你不去了？” “我托人向叔叔告假了，今天是中秋节，我想和你一起度过。”孙绍露出笑容，看得出他也是如释重负。 “那……我们快回去吧，一会人们就会大量放灯。”绮世擦擦眼泪，笑道。 孙绍走到绮世跟前，眼神落在她的左脚上，柔声道：“鞋子都没有了，就不要去了。在这里也挺好的，在哪里不能赏月呢？” 绮世点点头，她指着天上的明月，道：“公子，其实我从前很害怕过中秋节。因为到这一天，黄龙总会给大家放假，好让大家可以与家人团聚。比如说小步，她家在好几个州都有宅子，不管到了哪里，每逢中秋节，都能和家人团聚。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 孙绍很认真的听着，道：“说起与家人团聚，我已经有五六年不曾与母亲、姐姐和妹妹共度中秋了。在建安县与姐姐不过重逢了一个月，然后就分开了。但是我现在有了你，你可以把我当做家人。以后也不要老叫我公子，叫我孙绍或者云汉就行。” 绮世道：“那不好改口，感觉很奇怪。再说了，叫你公子，也不见得就是真把你当公子嘛！” 孙绍笑道：“不管你把我当做什么，我都把你当做……独一无二的人。” “独一无二的……感觉也很奇怪。” 孙绍低下头，突然吻了绮世。竟然是嘴唇，绮世连忙躲避，不料孙绍一探身子，再次吻住。 绮世这一次没有躲开，她站在原地，接受着孙绍的爱意。在她心里，浓情逐渐凝聚，开始成为实在的感觉。 于是她大胆的回应，并且这么做了。 第七十二章 月下桥 一吻过后，绮世回过神来，脸颊红润，羞涩难当。孙绍的情况也好不了哪里去，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孙绍意犹未尽，还要再继续，绮世轻轻推开了他，“公子……现在不是时候。”她也处于情迷意乱的时刻，但在灵台之中还保留着一丝清明。如今四下无人，花好月圆，如果她不组织孙绍，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过分的事情。 “阿世，我想和你在一起，咱们一起翻山越岭。”孙绍也冷静下来，他将绮世揽入怀中，低头嗅着绮世的发香 临出门前，绮世刚刚沐浴，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孙绍呼吸又再加速，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 “公子，不要嘛……”绮世抗议道，她抬起头，看着孙绍，“你还是要正面攻击江夏，这样才能为你挣得更多的声望，而且庐江上甲刚刚依附于你，你不可以擅自离开。” “那我就带着他们与青云兵一起。” “不妥的。青云兵都是山越人，善于攀爬，很适应山地作战。而庐江上甲作为正军步兵，装备又齐全，贸然放弃自己的优势，实在不可取。” “可是……”孙绍再次把绮世抱紧，忧愁道，“从大别山穿行，太危险了，你身体刚好，不如就留在庐江城吧。” 绮世笑道：“我不会留在后方，让我在家中做一个静等夫君归来的小女人，我可不要。” 孙绍忙道：“阿世，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绮世反应过来，她脸上绯红起来。孙绍轻轻晃着绮世，笑道：“阿世，我都听见了。等江夏战役结束，你随我去一趟吴郡，可好？” “去干什么呀……” “你这么聪明，明显是明知故问。当然是去见我母亲了。” 绮世将头靠在孙绍胸膛，轻声道：“公子，你我纵使有千好万好，也抵不上你母亲的一句。所以我现在不想去，你不要催我，等着时机成熟，我会随你去的，好吗？” 孙绍当然明白绮世的意见，之前在建安县，孙香对绮世的态度极为不友好。说句实在话，他离开家已经有些年头了，无法判断母亲见到绮世后的态度。 “好，我答应你。阿世，你要记住，无论别人如何对待你，我对你，是决计不会变的。” 绮世莞尔，她看着孙绍的眼睛，道：“我相信，公子……”她后面还有一句话，只是欲言又止。当年大乔的遭遇，已经让她心有余悸。孙羽对大乔确实做到了情深义重，但当孙羽遇刺病倒在床榻，孙家立刻就隔绝了他们两人的见面。 此情此景，还是不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绮世不再言语，静静地靠着孙绍。 月上当空，人约桥边，桥下流水潺潺，似有细雨呢喃。绮世的心中，逐渐平静下来，如果说这庐江城还有让她留恋的回忆，那么就只有今夜了。 良久，绮世道：“公子。” “嗯？怎么了？” “我明天一早便走，如果迟了，我怕庐江会封城。” 孙绍点点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从我在军营所见，整个庐江军都做好了作战准备。气势已经出来了，如果不尽快誓师，等士气消退，恐怕今年都不用发兵了。” “所以呢，我估计江东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绮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尖在孙绍的胸前画着圈。她本是无意之举，但孙绍却被她弄得心里发痒，身体僵直在那里。 “公子，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 “是不是这里风凉，我们快回去吧！” “箭在弦上……” 绮世瞪大了眼睛，睫毛颤颤巍巍，“对呀，怎么了嘛？公子好奇怪啊！” 这时有一队庐江军兵士从街角转过来，他们正巧巡视到这里。绮世连忙和孙绍分开，背对着那队庐江兵。 孙绍十分尴尬，一时手都不知道往哪边放。一会摸摸鼻子，一会挠挠头。 “哎，我也想去看飞灯，结果还要巡逻！”有兵士边走边抱怨，路过桥上，见到孙绍和绮世，连忙住了嘴。 有人笑起来，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其他人也笑起来。然后这一队兵士走下桥面，继续往前走了。 “阿世，这是我认识你后，过的第一个中秋。” “嗯，是呢。我和公子认识转眼就大半年了。”绮世转过身，郑重道，“这些日子，公子对我照顾的很好，阿世感谢公子！” 她深深地做了个全礼，孙绍连忙还礼，手忙脚乱，结果两个人不小心碰到了头顶。 “疼！疼呢……”绮世双手捂着脑袋，埋怨孙绍。“公子你干嘛呀，一个人做礼就好了，你非要还我。” 孙绍用手揉着绮世的头顶，道：“阿世，我说过，是你一直在帮我我。要说感谢，那还是我说才是。” “嗯……”绮世用手去挡孙绍的手，道：“公子不要按来，我会长不高的！” 孙绍赞道：“阿世，你的发钗真好看！” “一晚上啦，终于想起来了？” 孙绍辩解道：“我……早就看到了。” 绮世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的人，就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这张纸折的整整齐齐，她递给了孙绍。 “公子，你打开来看。” 孙绍接过来，翻开一面，发现还有一道折叠，不解道：“阿世，这是何物？” “黄龙宝库的地图。天下十三州，州州都有分布，少则万两黄金，多则不计其数。虽然宝库的位置都在我的脑海中，但我还是将地点都画出来了。这次我没有漏掉关键之处，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按图索骥。一处小的宝库，便可以武装起一千人的部队。一处大的宝库，足以让人割据一方。” 孙绍吓了一跳，忙道：“阿世，你拿这东西出来做什么？丢了怎么办？” 绮世摇头，道：“此去大别山，路途凶险，我怕一旦有个闪失，这些宝库就会无人知晓了……” “不许胡说！”孙绍生气了，他又合上纸页，塞给绮世。“阿世，你快拿好！” 第七十三章 征江夏 天刚擦亮，绮世便起身了。昨夜与孙绍依依惜别，她还是回到南门巷，孙绍则要去军营。 她先是把小铃铛放在了郑索那里，备足猫粮和羽毛毯子。郑索现在师从庐江的蹴鞠大师，有志于成为蹴鞠高手。但是当绮世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叫住绮世：“姐姐……” “怎么了，小索。在这里还好吗？公子和姐姐这阵子也太忙了，没有好好的陪你。”绮世拍拍郑索的肩头，“感觉你长高了些呢！” “我想从军。” “现在大战在即，是不是庐江军在强征男丁入伍啊？”绮世连忙问道，她并不曾得知这个消息。庐江军确实在征用民夫，但朱家都给予了不错的报酬。 “不是庐江军。我想去合肥，参加蚌埠军。” “天啊，那可是曹家的部队。我不会告诉公子，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郑索回答的很干脆，直言不讳：“他们的蹴鞠水平很高。” 好吧……不管是前生今世，绮世都不太懂蹴鞠。 “小索，保重。小铃铛暂时放在你这里，如果你要北上，就把她送到璐姐那里。”绮世交代清楚，趁着街上店铺还没有卸门板，就匆匆离开了庐江城。 她穿着长衣长裤，袖口裤腿都扎的紧紧的。头发盘在脑后，戴上深蓝色的方巾，打眼一瞧，还以为她是山越少女。 到了山脚下，她的脸上已经有细汗渗出，于是寻了一处干净的石头，坐在上面。 突然，她察觉到有人在靠近！ “阿世～”花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子扑在绮世的身上，差点把绮世推倒。“我好想你好想你～”花蝶撒着娇，就差在身后多长一条尾巴了。 “花蝶！你要吓死个人！” 绮世要把花蝶甩下来，可是花蝶紧紧地抱着她，怎么也不放手。 “我不下来，阿世你救救我！” 绮世听到后，一把抓住花蝶，道：“出什么事了！情况有变化吗？” 花蝶哭丧着脸，一指山里，“都是魏擒虎，他……他老欺负我！” 绮世舒了口气，把花蝶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道：“我当是什么事，我早就说过了呀，你和他在一起要注意分寸。你整天拿着刀比划来比划去，他还以为你是在吓唬他，久而久之就不害怕你了。” 花蝶撇嘴道：“阿世你偏心，明明是我先到你身边的。” “先说正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好，前面十几里山路都探过，吃的干粮派人埋好了，通过咱们这近百人是没问题的。阿世，你说江东会不会不打江夏了？” 绮世道：“江东一定会讨伐江夏，一来江东缺人，而江夏今年得到了一大批从北方来的流民，所以江东主要目的是为了抢人。二来孙群这个人与曹家的关系十分暧昧，他会利用一切机会打击对手，从而提高自己在江东的声望。江夏太守黄宗与孙家是世仇，最近又和荆州牧刘里关系出现裂痕，此时他就成了一个绝佳的讨伐对象。” “唉，好复杂啊！我也听不懂，我只是听魏擒虎说，那个周彻竟然是铜雀的人，而且还陷害你！等我回了庐江城，我绝对饶不了她！”花蝶又要拔出弯刀，绮世连忙制止，道：“这件事也很复杂，等我慢慢和你说。咱们快进山吧，另外咱们不回庐江城了，我让支公子为咱们准备了新的根据地，属于我们自己的根据地。” 花蝶又开心起来，她领着绮世进入山中，经过了两道暗哨，来到临时营地。 魏擒虎赤裸上身，露出健壮的肌肉。他正在练刀，两把腰刀舞地密不透风，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而有两个青云兵用弓箭射他，箭矢打在刀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傻魏哀！你看看这里，阿世来了！” 花蝶故意叫道，意在让魏擒虎出现破绽，可问题对面射出来的可是真箭头，稍不留神就会受伤，乃至丧命。绮世真的搞不懂这对情侣了…… 魏擒虎大喝一声，停了操练。他把腰刀往刀鞘一插，又把外衣披上，这才来见绮世。 “军师，江东终于要发兵了？” 绮世道：“还没有，大概率是今天，我已经安排了城里的细作，只要一有消息就传过来。然后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末将明白！”魏擒虎擦了一把脸，说出心里话：“军师，自从公子取得了那个什么庐江上甲，就不太待见我们青云兵了。这一次我们要和庐江上甲比一比，我不为了公子，我为了军师，也要争这口气！” 花蝶也在一旁附和道：“对！我们绝对不能输给周彻！” “就是！听说那什么庐江上甲，虽然从前是公子老爹的兵，但现在到了周旭手中。他分出一百人来，就想要把公子拉拢过去！” 花蝶看着魏擒虎，攥起小拳头，“对！我们绝对不能输给周彻！” 看着眼前一对傻瓜情侣一唱一和，绮世简直哭笑不得，道：“你们是在说对口相声吗？公子能得到庐江上甲，那肯定是一件好事。别的不说，比如说这正面战场上的交锋攻阵，怎么布阵，怎么进退，怎么与其他人马配合。你们会吗？” 魏擒虎道：“额，末将虽然是将门世家，但太大的场面，到我父亲那辈也就没有了……” 花蝶道：“好复杂啊……好复杂啊……” 绮世继续道：“而且一旦上了战场，明枪不易挡，暗箭很难防。我把你们从大山里带出来，不希望你们死在战场上。所以，我不仅会接纳庐江上甲，还会给予他们更多的支持。” 既然绮世说的很有道理，魏擒虎也就不再坚持。魏擒虎不说什么了，花蝶也就没有正型，只是闲得发慌。 突然，在高树上放风的青云兵往树下接连扔了三颗藤球。一颗红色，两颗黄色。 绮世眉头一皱，一红两黄代表着一个信息。那是她之前设定好的信息，准备来说，庐江军的誓师大会开始了，江东讨伐江夏的行动即将开始！ 第七十四章 月夜追 绮世召集在场的青云兵，宣布了出发的命令。其实绮世不用再做动员，青云兵们等这一刻很久了。 自从孙绍得了庐江上甲，来他们中间的机会确实减少了。魏擒虎的口号是：穿越大别山，拿下江夏，为青云军正名。 而另一方面，这些青云兵在花蝶的引导之下，已经将这次行动看作是为了自家军师。 要问他们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据花蝶说，庐江太守周公瑾的女儿也喜欢公子，所以正在和军师争夺公子。但是呢，公子是不喜欢她的，所以他们周家除了陷害军师之外，还用权势来拉拢公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早就卯足了劲，要让军师稳获公子欢心！ 欢心？如果绮世知道他们真实想法，恐怕第一个要把花蝶收拾了……简直胡来嘛！明明是平等的关系，谁说在男女之间，女子就要想方设法获取男子欢心。 当然，绮世现在把全部精力都用在爬山上。一百名青云兵出动了八十人，这八十人又分成了四个梯队，便于在山中行进。 前面的半程路走的很顺利，绮世也跟得上。但在夜晚露营的时候，绮世的脚还是磨破了。花蝶为她进行了处理，用新采的草药，配上一些黄褐色的粉末，涂在绮世的脚上。 “花蝶……你涂的这是什么东西呀？”绮世只觉得脚上一阵清凉，原来酸痛的感觉逐渐消失。花蝶擦干净手，笑道：“就是些金银花和薄荷呀，阿世肯定也认识嘛！” “我知道，我是问这些粉末呢？” “我也不知道，这算是我们家的偏方吧。山里人有个跌打损伤的，用上这粉末，很快就会好！不过我和我爹都不知道成份了，只能用一点少一点喽！” “这我还不知道呢，花首领祖上是郎中吗？” 提起花飞来，花蝶脸上露出无奈，道：“我老爹啊，整天就是吃喝而已，还真没听过他会医术。阿世这么一说，我小时候倒是见过几卷医书，不过后来就没再留意了。” 绮世知道花飞祖籍是豫州，但太具体的事情一来查不到，二来并不会影响当时的策反。如今横竖无事，便想多聊几句。 “花蝶，听说花首领原来不姓花，对吧？” “是呢，花这个姓是我娘家那边的，我还有七八个舅舅呢！我听我娘说过，我爹家人都被杀了，就他自己活了下来。我爹原来姓何，好像还是个北方大族，家里出过大官。” 姓何的家族，家人都被杀……绮世立刻联想到，前些年在宫廷斗争中失败，被满门抄斩的何退，何大将军。 等战事结束，倒是可以直接问一下花飞。 夜深人静，魏擒虎安排好岗哨，又巡视一番，来到绮世这里。“军师，岗哨都安排好了，今天的行进十分顺利。军师早点歇息……这是花蝶？” 花蝶趴在绮世腿上，呼呼大睡。 “擒虎，你做的非常好。接下来青云兵还要扩充，你要提前开始准备。” 魏擒虎大喜道：“还再多招几百人吗？那太好了！”一百青云兵对一百庐江上甲，说到底魏擒虎在心里有点虚，但是如果五百青云兵在手，他有信心和那个马龙叫板。 绮世笑道：“几百人哪里够，至少需要三千人。军饷不用你发愁，我有准备。” “这么多人！”魏擒虎琢磨了下，连忙道，“军师有什么计划，我魏哀一定要做先锋。” “荆州分九郡，其中荆南四郡相对独立，可以各个击破。擒虎，如果你有三千青云军，你敢不敢取这四个郡？” 纵使平日里魏擒虎飞扬跋扈，时不时还展现一些王霸之气，但那都是小打小闹。荆南四郡都算是割据一方的诸侯，武陵太守金旋、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长沙太守韩玄，各个都是人杰。他们表面上接受荆州牧刘里的号令，其实各自都有武装，心怀鬼胎。 “这……”魏擒虎当然想带兵回到长沙，也算是光宗耀祖，但他现在不敢把话说满了。攻破一郡还有可能，这可是四郡之地…… 绮世道：“擒虎，你先不要想太远了，荆南四郡就在那里，你准备好了，就去取。这件事我不会交给其他人办，即便是庐江上甲也不行。” “那要是公子安排的呢？”魏擒虎大着胆子道，对于花蝶那套说辞，他从来都是反对的。在公子和军师之间，明显是军师说了算啊！ 不出所料，绮世回答的很干脆：“这件事我做主。” “末将领命！今后我一定日日看地图，夜夜背兵法！” 突然，外围发出急促的哨声，魏擒虎闻声色变。他拔刀出鞘，沉声道：“军师，你把花蝶叫醒，让她护着你。这是外面有人来了，我去抵挡！” 绮世点头，开始叫花蝶起来，但是花蝶睡的憨态可掬，一时半会也弄不醒。绮世无法，只好捏住花蝶的鼻子。“开饭了吗？”花蝶这才悠悠转醒，睡眼蒙松。 “瞎说！有敌袭！”绮世按着花蝶，俯下了身体。 青云兵们从睡梦中惊醒，快速行动起来，这一切只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前阵子的特训有了成果。 绮世的心猛然紧张起来，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但却让她在期待和失望的边缘患得患失。 终于，答案揭晓了。 “收队，公子来了。”魏擒虎的身形从黑暗中现身，在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花蝶骤然瞪大了眼睛，她拼命的拍着绮世。绮世站起身，缓缓的走过去。 孙绍笑道：“阿世，我来了。我可以理解为你们这是在欢迎我吧？” 绮世道：“公子……你怎么跟上来的？”她见孙绍一身劲装，腰间佩剑，脚下的靴子已经满是泥土。走近了细瞧，在火光的照耀下，孙绍满脸汗水。 他大概是赶了一天的山路，终于在上半夜追上了绮世。 “庐江军已经出征了，我当然要来到你身边，咱们一起去奇袭江夏！” 第七十五章 谁傻瓜 孙绍的话引发了青云兵的一阵低呼，现在公子在山里追了一整天，就为了和他们一起建功立业。这种行动上的认可，比起任何评价都要直接。 “公子……啊！”绮世刚一开口，自己就被孙绍抱在怀里。孙绍不顾众人的目光，抱着绮世转了三圈。 “放我下来啦！他们都在看！”绮世闭上眼睛，抗议道。 青云兵们忍住笑，悄悄离开，在外围警戒。虽然说孙绍是因为知道他们的标记才追上来。但还是小心为上。 花蝶好巧不巧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被魏擒虎扛走了…… 孙绍把绮世放下来，激动道：“好在我这一路上都追到了标记，否则再过几个时辰，我可能就被困死在山里了。” 山里的温差大，白天还能算是凉爽，入了夜气温低的足以把人冻死。 “公子，庐江军已经发兵了对吗？” “没错。誓师大会结束后，水陆两军共计五万人，都向江夏进发。叔叔亲征，鲁肃为参军，周伯伯坐镇庐江县。” “那公子，你是怎么离开的？你不会是擅离职守吧！”虽说绮世一直反感孙群，不过这时还是有些担心。 孙绍道：“我利用上次去江夏城的经历，从周伯伯那里要到一道任命，立了军令状，允许我脱离庐江军序列。当然军令状的内容就是，在江夏城制造混乱，配合主力行动。” 他顿了顿，笑道：“我们的俏军师，现在我的性命可就在你手上了。” 绮世却忧虑道：“公子，以后不许随便就把你的性命压出去。或许孙群就等着你立军令状呢，你倒好，主动签了。还有你这一出来，庐江上甲那边怎么办，他们刚来到你身边，你就弃他们而去，人心难免不稳。不如天亮后，让花蝶把你送出山，公子还是归队吧！” 见绮世是真心实地为他着想，孙绍道：“阿世，我这几天也想了许多。如果我还是按部就班的行动，那么我不会脱颖而出。人们看我，只会把我当做是父亲的影子。庐江上甲就是如此，他们跟随我，很大程度上还是向我父亲效忠。” “也不全是，公子。以前我说过的话，也有些言重了。” “不，阿世。你说的没错，如果江东没有我的位置，那么我就要去更广阔的地方。” 绮世道：“比如说……”孙绍接过话头，“荆州。” “好啦公子，计划再完美，我们也要脚踏实地。赶了一天路，你也累了吧？”绮世就要侍奉孙绍休息，孙绍制止了她：“阿世，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这样做。从前你没做过，将来也不要做。” 绮世道：“公子啊，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不仅如此，我还希望你能不叫我公子，叫我云汉就好。” 绮世笑笑，额头主动靠在他的肩膀，低声道：“云汉，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孙绍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我说过，我们要在一起。不过面对怎样的困难，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好的公子……” 清晨，露水几乎要浸透顶帐。绮世钻出营帐，正巧看到孙绍与魏擒虎在一旁研究地图，而花蝶正在张罗青云兵早上的饭食。 或许自己终究不会适应寻常女子的生活，这时候的环境虽然艰苦，但她却无比心安。 这种心安，来自于不断壮大的青云军，来自于不断扩展的细作网络，更来自于孙绍对她的支持。 “阿世，一切准备就绪。”孙绍的笑容如同初升的太阳，给予绮世温暖的回应。 魏擒虎装起地图，禀报道：“军师，距离江夏还有七十里山路，大概三天可到。” 花蝶在那边唤着青云兵：“开饭了。我亲手做的，都给我吃光！” 绮世笑起来，这花蝶的烹饪水平和她不相上下，但她做的仅仅是难以下咽罢了。花蝶的可不同，以魏擒虎这样的彪形大汉，一顿饭下去，足足拉了一天肚子，险些把性命丢下。 不过他们所吃的粮食都是按份按量配置好的，开饭的时候扔到水里煮熟便是，所以就算是花蝶这样的黑厨子，也能够胜任。 吃过早饭，队伍开始出发。这一天的行军比昨日还快，他们追上了上一批出发的青云兵。 两队合兵一处，前一队青云兵得知孙绍愿意与他们一起作战，士气更加旺盛。 在晚饭时分，绮世趁机宣布了青云军扩军的计划，孙绍也向魏擒虎言明，青云军一定会交给魏擒虎来带，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染指。 行军途中，青云兵们在小小的庆祝以后，便回归各自位置，巡视的巡视，休息的休息。 这里还是安全区，所以可以点燃篝火。绮世就和孙绍依偎在篝火边，轻轻说些话。 “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绮世有时还是叫孙绍为公子，“前天晚上，你为什么要烧掉黄龙宝库的藏金图？” 中秋夜，孙绍用灯笼的火苗，当面点燃了绮世给他画的黄龙宝库地图。价值连城的藏金图就被付之一炬，如果是知情人看到，恐怕也会为之可惜。 “阿世，那只是一张地图而已。我想要的人是你，而不是那些黄金。如果没有你，黄龙宝库就是失去了意义。” 绮世道：“公子这话太过绝对，我的价值比万两黄金是多。但十万两呢？一百万两呢？总有一个价值，可以超过我的存在。到那时，公子便不再需要我。” 这话说的很伤气氛，但绮世还是直言不讳。孙绍不假思索，道：“不会的。即便给我一千万两，我也不会放弃你。” 绮世笑了，她指着孙绍道：“公子，你若是在一千万两黄金和我之间，真的选择了我。那才是脑子傻了，我第一个不会原谅你。” 孙绍道：“就算你说我傻，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从你开始帮我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你帮我才是真的傻！” “不，是你傻。” “阿世，是你傻！” “孙云汉，是你傻！” 第七十六章 背花蝶 第三日的行进还算顺利，但出现了一个问题，原本应该汇合的第三队并没有出现。 绮世叹了口气：“在茫茫大山里，这样的穿越计划还是太过冒险了。从标记来看，他们是走失了，或许选择了另外的道路，或许又转了回去。” 她抬头看着林梢，在那里阳光已经被遮挡了大半，他们已经进入深山。这条路只有花蝶走过，凭借花蝶提前的标记才得以辩明方向。 路是没有的，全靠他们用开山刀劈开植被，利用绳索攀爬岩石。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松鼠、野兔的小动物与他们做伴，到后来便发现了些大型动物的粪便和足迹。 那是熊和狼留下的，他们要应对的威胁又多了一个。 “哎呀，我估计他们没有找到这一处标记，早知道我就带第一队了。”花蝶指着一处树干，在那里她用刀刻下了痕迹。然而因为一丛树枝意外折断，正好遮盖住这个痕迹。 “你为什么不刻的更高些？”魏擒虎走到树干前，比划来比划去，百思不得其解。 花蝶小脸一寒，弯刀在手，“要死啦！我个子矮，够不到，行了吧！”两人又闹在一起，青云兵们早就习以为常，此时也就是看笑话而已。 绮世道：“公子，如今之计，我们该怎么办？”孙绍看着地图，道：“阿世，咱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吧。如果要在江夏城被围困之前抵达，那么我们不能去找他们了，只有继续向前。” 地图画的很简略，但标注了几个重要的节点，结合时间就可以用来判断他们大致的方位。 “没错公子，只有尽快抵达江夏那一侧的山脚，我们才能跟着猎户和打柴人混入江夏城。” 孙绍道：“既然如此，我们在这里刻下新的标记，如果他们返回来，就能继续向前找到我们。” 绮世表示赞同，花蝶却罢工了，她一掐腰，道：“你们谁个儿高，谁去刻。以后我不干了！” 魏擒虎叹了口气，装作无奈道：“看来也只有我可以胜任了。要刻多高？” 孙绍笑道：“擒虎，也不要刻太高，那样也不容易被人看见。就按照我这个身高的视线刻吧。” 花蝶来到绮世身边，气呼呼的道：“阿世，你看他们啊！凭借自己个子高，就吆五喝六的，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她长的小巧玲珑，绮世的个子也是娇小，所以她积极的来找援助，打算同仇敌忾了。 绮世笑道：“花蝶，你有什么主意吗？” “有就是有，但就怕阿世你舍不得公子啊！”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离了他不也挺好的，有主意就快说，咱们一起参谋下。”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嘀咕起来，很快就彼此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队伍再次前进，眼前的路途更为险阻，就连花蝶都不得不收起笑脸，专心于脚下的道路。 “哎呀！”花蝶叫起来，同时捂住自己的脚踝。绮世连忙过去查看，褪下花蝶的绑腿，“花蝶，这里很痛吗？” “好痛啊！！！”花蝶喊起来，声音凄惨，让人动容。 其他人都围了上来，花蝶叫痛的更厉害了。绮世下了结论：“一时半会是好不了，没法走路了。” “阿世，公子，你们先走，别管我！” 绮世摇头道：“不行，我们必须带着你。”花蝶道：“不要管我，就让我在这深山老林里被狼吃掉吧！” 魏擒虎从前面折回来，孙绍对他道：“擒虎，要不你背着花蝶吧。” “这……公子，你别看她个头小，份量可不轻快呢！” 孙绍道：“事情紧急，怎么推三堵四的，快背上。” 青云兵们都看着魏擒虎，魏擒虎只好来到花蝶身旁，低声道：“你最好是真的脚崴了，否则我饶不了你。” 花蝶闭上眼，道：“公子，他不愿意背我，还是让我一个人留在这深山老林里吧！” 魏擒虎只得把花蝶背在后面，然后站直了身体，只觉得花蝶不停的往下落，再走起山路来，别提多费劲了。 这次换成孙绍走在最前面，绮世快步跟上，她拄着一根木棍，顺便帮助孙绍击打脚边的草丛，打草惊蛇。 “阿世。” “公子？” “那个……花蝶是真的受伤了吗？我看着擒虎背着她很吃力，要不你劝劝花蝶，别让她折腾擒虎了。” 可以呀，现在孙绍进步的很快，都会用怀疑的眼光审视一切事物了。 绮世笑道：“这里不会遇上人，咱们这四十多个人一起走，狼和熊也不会近前。没事的，就当为大家找个乐子吧。”她没有正面回答孙绍的问题，孙绍一听就明白了，感情还真是诈伤。 “那就是……为了擒虎说她矮？” “嗯呢。” 孙绍一脸黑线，这都啥时候了，还睚眦必报。 “而且花蝶也叫我一起参与了，只不过我看着公子挺辛苦的，临时改变了主意。”绮世轻描淡写道，她顺手一击打草丛，还真有一条青蛇窜了出来。 孙绍连忙道：“阿世，我可不记得有得罪你的地方吧？” “没有。只不过不敢保证以后没有啊！” “以后……咱们先走出这深山吧……” 经过花蝶和魏擒虎这一闹腾，着实让旅途的辛苦变的轻松了不少。 又过了三夜，最后一批青云兵如期和他们汇合。他们宿在营地，这里距离江夏城只有二十里了。 “再往外走，便能看到猎户的足迹，有些树枝也被砍柴人捡走。我们最多停留一夜，明天就必须化整为零，分批潜入江夏城。”已经不能再升起篝火了，绮世在营帐里借着微弱的灯光，与孙绍一同看地图。 孙绍低声道：“这三天真是不容易，有几次我还以为我们会困在山里。青云兵的表现真不错，竟然没有人掉队。” 绮世与他头抵着头，道：“是啊，山越人非常适合这种山地作战。这次还不算孤军深入，再加上一点运气，这五天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明天，我们需要去外面打听一下，看看江夏城周围的情况如何吧？” 第七十七章 谋黄宗 绮世点头道：“按理说队伍至少需要休整一天，好恢复战斗力。但目前我们等不及了，在山中呆了这些日子，外面的音讯全无，最要紧的就是获悉现在战况如何。如果江夏城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那么我们做的事情就是徒劳。战事进入相持，公子可以返回军阵之中，凭借庐江上甲的作战能力，尽可能的获取军功。” “到那时，我也不回去。”孙绍表明了态度，“咱们这几十人本来就不容易全部进去，但即便只进去我一个人，我也要有所作为！” 绮世惊讶道：“公子真这么想？” “真的。” “公子，只要能进江夏城，我早有安排……到时候我们一定可以闹他个天翻地覆！” 绮世胸有成竹道，更加坚定了孙绍的信心。其实，她心中也是有所担忧。城里面有步练师，在接应上不会有问题。只是如果进城人数太少，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她在途中已经将计划合盘托出，目标就是要刺杀黄宗。不仅要杀掉江夏军主帅，而且还得安全离开江夏。 这也是一开始她想让孙绍在城外等候的原因，毕竟一旦撤退不成功，那么就失去了突袭的意义。 绮世可以为孙绍冒险，但绝对不是替别人做嫁衣。 第二天早上，众人都开始乔装打扮。青云兵自然都装扮成山民，分散下山。 绮世和孙绍，还有花蝶都更换了服装。粗麻布衣，短腿的裤子，再加上头巾和草帽，一幅乡下劳作人的形象。 魏擒虎身材太过高大，不太适合参加行动，就在山中进行坐镇。 绮世伴做农家女，背着一捆薪柴。孙绍肩上扛着一头鹿，背着自制长弓，权当做猎户，这是典型的居家过日子的一对。 花蝶挎着个竹篮，里面都是沾染露水的草药，从身份上是孙绍的妹妹。 出了山，见过两个砍柴人，知道江夏城虽然进入战时状态，但除了东面和南面的城门关闭，其他两面还可以出入。这正中绮世下怀，事不宜迟，赶紧进城。 到了城门口，他们自称是山中的山民，因为孙绍刚猎了一头鹿，所以趁着江夏城还能进，赶紧到城里变卖。 草药和薪柴，还有新鲜的肉类都是此时江夏城最紧缺的，所以守门的兵士很快将他们放行。 进了江夏城，只见街上比起上次来说，已经萧条了不少。花蝶伴做可爱，从街边商贩那里获得了不少信息。 绮世和孙绍综合分析一下，大体判断出当前战事如何。江东那边因为军力上的优势，加上封锁了江边，已经将江夏军逼的不敢野战。江夏军大概有五千余人，退守至江夏城东二十里的华容，离开江边结下营寨，拒守不出。 东面和南面的城门关闭，也是为了防止庐江军偷城，城里还有五千多兵士。粮草方面不太充足，城内的粮店已经被征用，前几日黄宗下令，老弱可以出城，但男丁和女子不可离开。 这是死守的态势，男丁可以充军守城，女子……恐怕危急关头可以用来食用，难怪他们今天入城如此轻松。 听闻女子的用途，花蝶气道：“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男丁可以充军，而我们女子只能被吃！” 这个观点的角度很现代，绮世对花蝶又有了新的认识，赞许的看着花蝶。谁知花蝶继续道：“要说吃人，还是男人经吃啊！魏擒虎那么大个头，一个人顶寻常人三个！别人只能蒸煮，他的份量足够烤、煎、煮三吃！” 绮世决定收回赞许的目光，她还是低估了这丫头的脑回路。 孙绍道：“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出去。阿世，能确认到黄宗的位置吗？”绮世道：“咱们找个地方，把带来的东西变卖一下，也就知道了。” 三人在街市上不做过多的停留，以免真的被买主看上。绮世带路，他们来到一处饭舍，在门口叫卖。 店里的伙计走出来，一脸嫌弃道：“这都没客人了，我们不进货了！” “这肉和柴，本来就不值什么钱。可这草药，却是关键时刻足以救命的。我听说城里的医馆郎中都被征用了吧，你们要有个头痛脑热的，无药可医可不成吧？” 他见绮世说的在理，便松了口：“算啦，肉和柴都送到后厨，这个不能算钱。至于这草药嘛，我做不得主也不认识，等我们掌柜的来吧。” 孙绍接过绮世背着的柴，跟着伙计去了后厨，绮世和花蝶两个人在大厅等着。 掌柜是一个中年胖子，他拿着账册摇摇晃晃的出来，哼道：“我看看这是什么草药，寻常的花草我这边可不要。”他一边翻看，一边低声道：“你们来的正巧，这城里有风声，明天可能就封城了。” “黄宗在哪里？” “到后面细说。”他抬高了声音，“我叫我家闺女来看，她可是学过医术的。” 等绮世与花蝶走进后堂，一个身穿翠绿色襦裙的女子转过身，笑道：“阿世，你们要不来，我可就自己动手了。” 绮世道：“小步，今晚就动手吧。” 步练师也不寒暄，直接进入主题。从墙上挂着的画后面，揭下来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 “先别开始，公子也来了。” “呀，他真舍得来啊！我刚听情报说他接了庐江上甲，啧啧！” 绮世白了她一眼，这时孙绍也在伙计的带领下走进来。步练师收敛起笑容，开始为他们讲解。 “黄宗目前还在城中，兵士的士气还要他来维持。要杀他也不算难，但是退路我们要选好。这是我规划的几种方案，你们看一看。” 绮世看过之后，抬起头，正对上孙绍的视线。孙绍笑了笑，示意绮世先说。 绮世道：“我看公子和我想的一样，黄宗平日周边戒备森严，我们要想全身而退风险很大，稍不留神便会折了人手。我的建议是，从黄射那里下手，等黄宗去找他的宝贝儿子，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七十八章 未明憾 见孙绍还不太明白，绮世解释道：“黄射黄公子，黄宗唯一的儿子，从小惯的不成样子，长大后寻花问柳，是个酒色之徒。” 步练师道：“黄公子在这城里有个外宅，没有告诉他老子，我们可以把黄宗引到那里去。在那里黄宗只有少数几个侍卫，这样会极大增加暗杀成功的几率。” 孙绍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不用占用太多的人手。” 绮世道：“有没有内应？” “有。就是黄射的外室，原来是一个青楼女子。后来黄射为她赎身，养在外面。” “她提出什么条件？” “只杀黄宗，不杀黄射。因为她的身份低下，所以黄宗是她成为黄射妾室的障碍。” 绮世叹道：“她难道不知道，如果黄宗死了，就凭黄射的纨绔样子，能够给她幸福吗？” “无非是身在迷中，不知觉醒罢了。阿世，其实你也认识她。” “嗯？” “就是以前咱们隔壁屋的小兰。” 绮世瞪大了眼睛，她急道：“不对，当时选拔人去青楼当细作，我已经把小兰调出来了。不仅是她，那一批人都没有去！”绮世的情绪十分激动，以至于孙绍连忙抓住了她的手。 步练师也没想到绮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道：“你不知道吗？她后来又被派去青楼了，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果然还有一部分记忆缺失，或者说隐藏在原先“绮世”的脑海深处，绮世苦苦追想，总感觉要抓到些什么。从她的内心第一反应来看，小兰的事情她一定是非常难过的。 心中，有一个火种，愈燃愈烈。 “我知道的吗？”绮世喃喃道，她的脸色苍白，引的花蝶一把将她抱住：“阿世，你是不是被摄魂了，我好害怕。” 当着孙绍的面，步练师不好直接问，她明白面前的绮世可能真的不记得这段历史。她缓和道：“要引黄宗过去也很简单，只要找人把黄射有外宅，并且要纳青楼女子为妻的消息传给黄宗。他在盛怒之下，肯定会去抓黄射回去。” 孙绍道：“阿世，既然如此……” “不！我要见她！”绮世突然站起来，身上还挂着花蝶。“小步，你给我安排一下，我现在就要见小兰！” 步练师点头道：“没问题，我可以安排，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只有咱们两个人去。” 孙绍关切的看着绮世，道：“阿世，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我们可以修改计划。” 绮世颓然的坐下，摇头道：“公子，这是目前解决人手少，控制伤亡的最佳计划了。我并非觉得计划不可行，而是我……我有些接受不了。我就去见她一面，公子你看看有多少青云兵混进来，尽快与他们建立联系。行动……随时都会开始。” 孙绍爽快道：“没问题，阿世。咱们分头行动，让花蝶跟着我吧。”花蝶担忧道：“阿世，你真的没问题吗？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 绮世道：“不仅是她，当时我们那一组女孩子，都很重要。” 步练师黯然神伤，她拉着绮世，“阿世，我们走吧。路上细说。” 她们在后屋换了衣裳，颜色鲜艳，材质薄透。步练师一身碧色，不掩倾城美色。绮世迷迷糊糊选了粉红色，衬的她俏丽动人。 “小步……我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在路上，绮世回过神来。 “之前我与小兰见面，都是以风月场姐妹的身份去接触。如今一时也难以转变，阿世最近脸色颇为不好，穿一身粉色也是难得的靓丽。” “不要说笑我，我从小就不像你们那样长的好看。说来也奇怪，咱们这一组中，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的漂亮。” “阿世，你却是我们之中，长的最清新脱俗的。大家都说你不是世上的人，而是下凡的仙子。其他组里的，无论男女，都对你印象深刻。包括先生都曾说过，阿世你的气质超越了所有人。” 听步练师提到先生，绮世道：“小步，你如实说来。小兰怎么后来入了青楼，先生知不知道……” “唉，我也是来到江夏才知道。当时你勇敢的站出来，阻止对咱们那一组的分配，也只是管了一阵子。后来师父不理门中俗事之后，他们趁着你没留意，重新分配了她们的任务。” “我真是天真，我真以为他们会看在黄龙宝库的份上，尊重我的想法。” “或许……他们吃准了你不会私吞黄龙宝库吧。那些地图虽然在你的脑海里，但终究还是会拿出来谋取天下，到那时黄龙上下都有机会。” 绮世低头，默默走了一段路，抬头道：“先生知不知道？” 步练师神情凄然，不过她重新振作起来，“先生也是无奈，毕竟要维持黄龙这么大的细作网络，不可能不在风月场所埋下人。” 绮世追问道：“那他知不知道？” “知道又能怎样，师父不理尘世，总不能真的让铜雀霸得天下？” “步练师，我问你，诸葛先生知不知道！” 步练师被吓到了，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黄射外宅，埋怨道：“阿世，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埋怨我也没有什么用啊？当时师父让你继承门主，你也是推辞了的。” “我！我那是……”绮世一时语塞，她记忆有些混乱，一时根本摸不着头绪。见绮世不答，步练师还以为是她理亏，便又道：“阿世，所以说你不能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呀。好啦，我也不是责怪你，毕竟你已经为她们努力过了。” 转眼间就到了大门前，两个人不便多言。步练师拍拍门，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个门子本来极为不耐烦，见是步练师，便喜笑颜开，“史姑娘，您来啦！我家小姐又发了脾气，正巧您来了劝劝她。哟，这位是？” 这门子虽然是个男人，但语音语调都极为阴柔。步练师道：“这也是我好姐妹，随我一起来找你家小姐消遣一下。对了，你们家公子今天来了吗？” 第七十九章 兰女恨 那门子看看绮世，见这姑娘眉宇间一抹清秀，相貌气质极为端正，腰杆又挺得笔直，不像是风月场上的姑娘。他正疑虑着，步练师在他面前一晃手中的圆扇，道：“我问你，你家公子今天来过吗？有机会真想见见他啊！” 门子满脸堆笑道：“我家公子今天不曾来。听说老爷天天都在忙着战事，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守府，想必公子不太好脱身。姑娘长得这般美，还愁公子对你不留意吗？” “怨不得，所以小姐就发脾气了？” “可不是么！” 步练师一边套着话，一边跨进了宅院。绮世低着头，跟在后面。在这种场合，她不如步练师会应酬。 黄射黄公子选的这处宅子，位于江夏城西北。江夏城共有城门八座，其中南面和东面都有城楼，如今已经封闭。西北门还敞开着，据说是便于城内的士族高门撤退。 看来黄公子选择这里，也是早就存着让外宅随时离开江夏的考虑。黄射处事心虑不可谓不深，绮世暗加警惕。 步练师轻车熟路到了后院，转朱阁进游廊，就看见一位女子背对着她们，体态婀娜多姿，此时正在望着一潭池水。 “小兰，你看是谁来了？”步练师笑道。那女子回过身，果然是长得风情万种，尤其是那眉宇间，隐隐多了几分妖媚。 绮世有几年不见小兰，几乎没有认出来。而小兰却一眼认出了绮世，她轻启朱唇，道：“阿世，竟然是你。” “小兰，好久不见。”绮世平静下来，她仔细端详着小兰，就像是头一次见她似的。 小兰道：“阿世，你看我的第一眼，一定认不出我来吧。而我却能一下子就认出你，因为你和当时一点都没有变。你就像是被锁住了容颜似的，根本看不到有任何变迁。” 绮世心想，她们年纪相仿，不过十八九岁，结果从小兰口中，就和已经人至中年似的。或许是古代人普遍寿命短，加上乱世中意外太多，人的心态会变沧桑吧。 步练师开门见山道：“小兰，你们单独聊聊吧。”小兰点头，示意自己的贴身丫鬟退下。随后，步练师也离她们有五丈开外，站在了屋檐之下。 长廊之中没有第三人，两人便坐了下来，绮世先道：“小兰，我没有想到你在这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阿世，你当然不会想到这一点。那时候你已经随着师父去了蓬莱，哪里要理会尘间俗世。”她人虽然美，但说话带着刺，让她的容颜减分不少。 绮世听在耳中，心里却不在意，她诚恳道：“当时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想到他们会出尔反尔。” “你才不会考虑不周，你可是师父的得意门生，就连先生都对你另眼相看。你是不会察觉的吧，我们可羡慕得紧。你不是没想过他们会出尔反尔，而是觉得我们无关轻重。” “十年同窗，朝夕相伴，怎么能说你们无关轻重。”绮世出人意料的辩解着，她的神情极为委屈，“我们曾经那么要好，我为了你们都和他们闹翻，怎么可能无关轻重……” 小兰手持一把绣扇，挡在了自己嘴边，她此时的唇形一定很狰狞，她恨道：“大家都是乱世人，为何你是高高在上，而我们却要流落风尘，受尽男人的折辱？你知道吗，我已经算是好的了，她们……她们有的人不堪其辱，上吊自尽。有的拼命反抗，结果被恶奴活活打死。” 绮世默然不语，她的脸上没有了表情。 “我就不一样了，黄公子宠我，为我买下这座宅子。这里距离城门很近，我又有出城令牌，随时都可以从这里去襄阳、去江陵，那里都有我们的产业。但我还想入黄家的门庭，夫人他是休不掉，但我可以做妾啊！做妾有什么不好的，一样可以登堂入室！”或许真是憋得太久，小兰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就想要把所有的对未来的规划都讲给绮世听，好证明她会过得非常富足、前途无限光明。 好一阵子，她才讲完，看绮世没有反应，意兴阑珊。她摇着扇子，道：“阿世，没有你的安排，我也能过得很好。相反，因为你曾经横插一杠、为我们出头，后来黄龙对我们的安排才是最差的。” “小兰，如果回到过去，我还是会出头。我不能接受要把你们投入到青楼的计划，这样的情报都带着你们的泪水。” “别做梦了！黄龙上上下下，有哪一份情报不是泪、不是汗、又不是血的？” 这一句话让绮世如坐针毡，她站起身，道：“我会改变这一切的！当我辅佐的对象与我是同一类人，那么当他夺取天下之后，天下就会按照我们的意愿而改变。仁者爱仁，天下平公，为君者爱仁，则天下公平，人人安居乐业！”这一席话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又从她口中流利的说出。绮世突然明白了，藏在“绮世”记忆深处，不是儿女私情，竟然改变天下的抱负。 一个女子，在乱世之中，为爱执着，又为理想锲而不舍。难怪她会做出主动引魂，要把千年后的灵魂附在自己身上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或许，她可能认为，在千年之后，这个理想就会实现了吧。 两个人话不投机，一时也不再言语。步练师瞧了一刻工夫，见两人都没有开口打破僵局的意思，便走过来。“小兰，你也看到了，阿世亲自坐镇，肯定会让你如意。行动就定在今晚，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你去叫黄公子，我这边就给黄宗传话。过了今夜，你就迈入黄府的大门了。” 说完，步练师示意绮世可以走了。绮世只是看向小兰，小兰躲开了她的目光。 等出了宅子，步练师低声问绮世，“你都和她说了什么，我看她的脸色很难看。行动就在眼前，阿世你现在是在玩火。” 绮世淡淡道：“何止是在玩火，我们如果有一个不慎，今晚就都要死在江夏城了。” “那是肯定的，所以我们才要好好谋划。” “不，我是说……小兰早就对我们起了杀心。今晚刺杀黄宗之后，便是我们的死期。” 第八十章 退黄龙 两人一路无话，匆匆而行，等到了住处，换下了衣裳。绮世突然落泪，她神情黯然，道：“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步练师走过来，抱住绮世，她轻轻拍着绮世的后背，笑道：“别难过了，这世道任何人都可能变，包括你，不也是变了吗？“ 她一语双关，倒是在开绮世的玩笑。绮世止住泪，轻轻推开步练师，道：“小步，其他姐妹的情况你这边掌握吗？现在还能接触到丁组的人吗？” 对于细作的管理，从黄龙的基层组织结构来看，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组。细作的等级，从四个组的排序依次降低，甲组最优，丁组最末。 风月场所的人员派遣，就属于丁组的管理范畴。 “丁组的人，张一同熟，他本来就是丁组的老人。目前江夏还没有封城，还是能把书信传出去。“ 绮世把张一同擅自试探周彻的事情一说，步练师笑道：”那他肯定会去合肥，他才不会费心巴力的参加咱们的行动。他知道，这是费力不讨好，而且还有人身危险。以他的性格，一时半会咱们是找不到他了。“ “小步，我放心不下她们。没有人愿意去青楼潜伏，我想让她们有个选择，然而我还是无能为力。” 步练师道：“阿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事情是今晚的行动，咱们去吃饭吧。江夏城有宵禁，估计孙绍和花蝶都要回来了。” 江夏城的据点是步练师选的，事实上每次由步练师做主，她都会把据点设在饭舍或者酒楼。原因很简单，居住条件好，日常可以配备大厨。 步练师的原话是：大家都很辛苦，为什么不吃的可口一点，住的舒服一点呢？ 江夏城物资还没有断，所以这一大桌子菜，还是很丰盛的。有肉有鱼，有汤有菜，一应俱全。绮世发现了，比起花蝶的吃法，步练师更讲究情调。 比如说这摆盘，碟子是瓷的，还是专门从襄阳采购的。筷子用的洛阳货，勺子用的交州货。咦，这勺子的样式有些眼熟，自己好像在支绍宸那里见过，说是他们家祖传的一套银器。 这顿饭，花蝶吃的开怀，步练师吃的慢条斯理，绮世一点胃口也没有。 突然，绮世开口道：“我想离开黄龙。” “嗯？嗯！嗯！”步练师手中的银勺差点跌落在桌上，她赶紧放下银勺，道：“阿世，你说什么？” 绮世一字一句道：“离开黄龙。” “离开就离开吧，我就没见过除你们之外黄龙的人。”花蝶大大咧咧道，她吃饱了，一个人吃下了绮世那一份，可是身形完全看不出胖来。 步练师劝道：“阿世……我知道你对他们失望了，可是你要是离开了，不正随了他们的心意？” 花蝶问道：“我早就想问了，你们口中的他们、他们的，到底是谁啊？” “他们指的就是黄龙门里一些隐士，他们掌管着整个黄龙的运行，负责选拔门主，挑选目标，训练细作，培养接班人等等。总之你平时是见不到他们，但是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沟通机制。这个机制联通了黄龙的情报网络，他们……”步练师很耐心的为花蝶解释，但是花蝶听了两句就没有了性质，她打起了哈欠。 绮世道：“他们自以为自己多么的高风亮节，要将天下百姓拯救与水火之中，可是现在与这个目标渐行渐远，最终还要把别人投入到深渊。我不愿与他们为谋，一刻都不想要。如果她们想要黄龙宝库，我可以都给他们，只要能让咱们那一组的姐妹能够脱离风月场。” “可别那么做，阿世。自从我们与铜雀争夺曹家失败，如今我们已经被压缩到了长江以南。而他们仍有人把希望寄托于西北马家，如果得到了黄龙宝库作为军饷，他们一定会再次引西北军进入中原。” 绮世一点饭都没吃，此时胃里像刀割一样痛。她认真的听完步练师的劝说，松了口：“罢了，现在多说无益。天马上要擦黑了，公子怎么还没回来。” “我回来了，就在外面呢。”孙绍笑着走进来，他将斗笠挂在墙上。绮世紧张道：”公子，你回来多久了？“孙绍道：”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吧！“绮世道：”那刚才我们所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孙绍在桌前坐下，连着喝了两杯茶，才道：“渴死我了。我什么都没听到，光顾着和伙计交代事情了。目前青云兵入城的有二十人，其他人没有联系上，可能是没有混进城。” 绮世松了口气，道：“二十人足够了，有劳公子！”步练师提醒道：“阿世，今晚的行动，咱们要仔细规划了。” 绮世点头，她暂时放下了刚才的思绪，道：“一刻钟后，所有人集合，布置今晚的行动计划。” 大体上的地形图早就绘制完成，绮世又根据她的观察进行了修补。步练师拿出了早就设计好的行动布置，孙绍安排了青云兵的职责，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亥时的到来。 魏擒虎没有来，所以孙绍此战将会是攻坚主力，一旦出现僵持阶段，其他人撤退，他要进行殿后。所以孙绍极为仔细的整理装备，一一检查每一个细节。 绮世在一旁帮助他，将皮甲的带子为他系好。孙绍道：“阿世，刚才其实我都听到了。” “嗯。我猜也是，我们说了那么多话，是我太过情绪用事。”绮世又检查了孙绍背后的箭囊，这箭囊扁而窄，带有覆盖，可以容纳六支常规箭矢。 绮世检查完毕，道：“我可是说我要离开黄龙。” “嗯，可以啊？只要不要加入铜雀就好，我上次和他们在江上那一战，下手没有轻重，不知道他们几死几伤。” “有可能要把黄龙宝库退还回去。” “退回去吧，我看阿世为了记住宝库的位置，一定费了不少脑力。以后不用费心费力记忆了，我觉得也挺好的。” 第八十一章 建绮阁 绮世急道：“公子，那样的话！可能就没有让你起兵的军饷了！” 孙绍道：“那有什么问题吗？如果说情报是用女子的身体获得，那战场上的厮杀还有什么意义？” 听他这么一说，绮世心里到没有了底，她从背后抱住了孙绍：“公子，如果那样的话，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孙绍没有立刻回答绮世，他用手握住了绮世的手，轻声道：“你在我身边，便已经足够了。无论是江东也好，天下也好，都不及你重要。” “才不是！我说过的，公子，没有天下就不会有阿世。我不想让公子蹉跎于世，四处漂泊。公子应该是一棵树，你的根基在江东，我一定会让你扎根。但是……要实现这一切，可不仅是权谋，更是用刀剑和鲜血才能完成。打造刀剑需要军饷，士兵伤亡也需要军饷……我们不能没有黄龙宝库。“ 孙绍转过身，轻轻将绮世拥入怀中，避免冰冷的皮甲接触到绮世的脸颊，“阿世，在山里我想了很多。这些年，我从没有想过我真正的目标是什么。自从父亲过世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像父亲那样，成为江东的骄傲。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明白，我永远不可能像父亲那样。所以我不再去考虑那件事，而是努力成为母亲、姐姐和妹妹的支柱。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离这个目标也是渐行渐远。直到我遇上了你……你给我带来了希望，为我指明了方向。我不断地发现，原来阿世是这么了不起的一个人。“ 绮世脸红了，幸好夜色之中，孙绍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轻声道：“公子，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想离开黄龙，绝非一时冲动，我已提前有所布置。等江夏战事结束，一切就将明朗。” 孙绍低下头，在绮世额头轻轻一吻，道：“今晚的行动，注意安全。我去看看青云军的准备情况，好吗？”绮世点头道：“公子去吧。我这边也有些事要准备。” 她目送孙绍离开，然后去找步练师。步练师像是知道她的来意，早就在屋里等候着她。 “阿世，在你开口之前，我想问你。当年你不接门主的位置，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害怕。” “害怕？师父对你信任有加，先生也无意于门主之位，他们那些人就算反对，也不会跳出来阻拦你。” 绮世摇摇头，道：“我害怕自己无法胜任，师父她太深不可测，我看不懂她，知道自己无法成为像她那样的人。所以，我逃了……” 步练师柔声道：“阿世，我们都看不懂师父。像她那样的奇女子，几百年都不曾出一个。但是我对你有信心，因为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的决定都是正确的。我听阿面说过，你让他经营柴桑，我知道你一定是有所打算。” 绮世愕然，阿面是谁？她心思转了好几转，才意识到。感情阿面是支绍宸的小名，什么时候步练师和他如此熟络了？ “黄龙宝库我会还回去一半，剩下的资金，我想用来另立门户。” 步练师像是早有就有心理准备，所以此时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绮世。 “我想建立新的组织，依托于支绍宸的交州大商家，还有山越的武力支持。公子会是这个组织的领袖，而我将可以跳出黄龙，全力的辅佐于他。小步，你觉得如何？你……会加入我吗？” 步练师笑了，她反问道：“如果我不参加，那你就不认我这个姐妹了？” 绮世道：“我肯定给不了你黄龙里的待遇，比如说……据点开在饭舍啊，饮食很讲究啊。”步练师道：“阿世啊，我都是自己贴钱在做……真是的，你现在脑子真是傻傻呆呆，怎么有时候清楚，有时候不清楚呢？” “额……”绮世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一层，她还真不知道，步练师在用自己的钱。 “另立门户，师父会同意吗？” 绮世不假思索道：“我想，她会同意的。她肯定会同意的。” “那新的组织，你想叫什么名字呢？” “暂时……就叫绮阁吧。” “绮阁，好名字！对了，今晚的行动阿世就别参加了，少一个人没什么影响，这里还需要坐镇指挥。” 绮世道：“我正要说这件事。小步，我以新任阁主的名义，命令你。今晚的行动，步练师不能参加。“ 步练师道：“这是什么道理，刚当上阁主就欺负人呀！行动计划是我制定的，我熟悉那里的一切。” “小步，我知道你的主意。如果你去，小兰是活不了的吧？她会死于意外，而且还可能是黄射下的手。对吗？” 步练师的笑容消退了，她道：“阿世，你不要管。她已经对咱们起了杀心，不再是从前的姐妹了。所以我们和她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明白，所以我才特意让你不参加。相信我，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然后全身而退。”绮世的态度很强硬，她眼睛盯着步练师，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步练师也盯着她，两个人之间一时僵持住了。 步练师做出了让步，她噗嗤一声笑了，“好，好，我听你的。新任阁主好大的官威，对我有什么安排，一起说了吧。” 绮世也露出笑容，她轻快道：“去柴桑吧。去找你家阿面，等江夏战事结束，我们再见面。” 步练师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明天一早便走。阿世，你一定要记住，对小兰一定不要心软，否则她一定会坏咱们的事。” 所有的人都准备就绪，绮世也是一身夜行装，将一把手弩挂在身上。根据探子的回报，黄宗得到儿子有了外宅的消息后，火冒三丈。在结束巡视之后，带着自己心腹武将匆匆赶去。 “公子，可以出发了。”绮世的神情严肃，就在刚才她宣布了自己脱离黄龙，成立绮阁的消息。 孙绍郑重的一挥手，沉声道：“青云军，出动！” 第八十二章 报血仇 夜幕降临后，江夏城已经进入宵禁。除了城头之外，便只有各家各户的点点灯光。 因为提前摸清了街上江夏军巡视的轨迹和频率，他们很快便摸到了黄公子的外宅。在院墙下，凭借勘测好的落脚点，加上孙绍、绮世和花蝶，共计十人进入到后院之中。 还是白天里的那道连廊，站着两员武将，正是黄宗的两个亲信陈就、邓龙。而屋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咆哮的声音。 “我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当我儿媳妇，当你的妾室也不行！” 绮世和孙绍互看了一眼，孙绍带人向前面前进，但是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绮世和花蝶单独绕出来，绮世将夜行外衣脱下，露出一袭粉裙。 她冲着花蝶做了个手势，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提盒，走到连廊之中，向前走去。 邓龙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猛的转过身，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什么人！”他低喝道。 “啊！”绮世装出受惊的表情，她用袖口挡住口鼻，颤声道，“我……我是兰姑娘的侍女，我是来给她和黄公子送点心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战战兢兢的、小步向邓龙靠近。 见绮世一个弱女子，邓龙的表情有所缓和，他的手离开刀柄，道：“把食盒给我就可以，你不要进去了！” “啊，好，好的。”绮世将食盒递给邓龙，但没有立刻离开。她关切道：“我家小姐是惹大老爷生气了吗？“ 邓龙道：“这个不用你管，快点走。等一会黄太守发怒了，小心把你也杀了！” 绮世惊道：“杀……大老爷要把我家小姐……”她听到邓龙话语中用了个也字，便知道黄宗起了杀心。之所以只带着两个亲信武将来，便是打算要清理门户。如果只是寻常的侍卫，恐怕还不敢杀黄射的女人。 此时的惊讶，实在是有三分假、七分真。虽然小兰以德报怨，甚至打算反杀自己，但绮世特意不带步练师来，也是存了放过小兰的心思。 要知道，黄射手下肯定也有死士，到时候黄宗一死，黄射就是江夏城的继承人。在小兰的怂恿之下，真的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邓龙言语不慎，心思败露，不耐烦道：“快走快走！”他伸出手来，就要推绮世。 绮世连连后退，躲开了邓龙这一推，但她的目的是缠住这两人，便又开口道：“我家小姐和黄公子是两情相悦，我要给大老爷说明这一点！” 她这么一闹，在一旁不言语的陈就也开口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先杀了你！“他的年纪比邓龙要大，对绮世凶神恶煞。 绮世像是被吓住了，她连忙道：“两位大哥，我这就走！” 她话音刚落，花蝶已经出手了，弯刀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向着陈就的头顶削去！与此同时，绮世也飞起一脚，提向邓龙的手腕。 陈就和邓龙两位也是战场的宿将，反应也是超级灵敏。陈就向后仰去，花蝶的弯刀堪堪划过他的鼻尖。而邓龙之前被绮世蛊惑，此时恼羞成怒，握手为拳，砸向绮世的脚面。 这一下若是砸实了，只怕绮世要腿断筋折。 然而绮世早有预料，她那一脚无非是要占得先手，她借势踩在邓龙的手臂上，猛然向后一跃。 她完全放松了身体，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直直向地面落去。然后她就被孙绍有力的臂膀接住，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好的。 “阿世，退后！”孙绍放下绮世，宝剑出鞘，向着邓龙劈去。 邓龙失了先机，只得绕柱而躲，陈就也被花蝶缠住，青云兵迅速将两人分割。孙绍一马当先，飞起一脚，踹开了屋门。 寒光闪现，孙绍躲闪开来，只见黄宗手持佩剑，出现在门口。在他的身后是抱在一起的黄射和小兰，黄射的眼神有些惊恐，而小兰的眼眸平静如水。 她作为刺杀黄宗计划的参与者，当然无所畏惧。 “大胆鼠辈，竟敢刺杀老夫！”黄宗虽然年过花甲，但作为荆州统兵大将，多年来身居高位，自有一番王霸之气。何况这是在他儿子的外宅，城里还都是他的人，他怕什么？ “今天我就要为祖父报仇！黄宗老贼，纳命来！”孙绍低吼一声，招招致命！ 就算知道了这是江东孙家来复仇，黄宗依然挡在屋门口，丝毫不为所乱。 这时府上的家丁们都围了上来，但很快就被青云兵们杀鸡儆猴，在斩杀两人之后，都在远处围着，不敢近前。 绮世取下手弩，装上弩箭，但是她并没有贸然发射。她在等待，等待黄射的后招。据步练师将，黄射养了一个死士，小兰也是见过他。那个死士此时没有出现，不来救黄宗，明显是另有安排。 刚开始，她还能看见小兰的身影，随着孙绍的强攻，已经将黄宗完全封在屋里。绮世马上把手弩瞄准侧窗，果然窗棂晃动，有一个人头探出来。 绮世扣动扳机，弩箭破空而去，正好钉在那窗棂之上，吓得那人缩回头去。她并非是要伤人，只要把黄射堵在屋中，黄宗自然会分神。 果然小兰适时的尖叫起来，黄射也嚎叫道：“快来人啊！有刺客！”这根本无济于事，反而增添了局势的混乱。 面对如此不争气的儿子，黄宗难免情绪波动，孙绍找准空子，一剑砍在黄宗的右肩！ 血如箭发，黄宗惨叫一声，向后跌倒！孙绍一击得手，更进一步，将黄宗斩于剑下！ 黄射彻底吓瘫了，他面无人色，反倒是小兰，面色如常，嘴角隐隐有了一丝微笑。 “黄宗已诛，撤退！”绮世喊道，青云兵们士气大震，更逼得陈就和邓龙无法近前。 就在孙绍去割黄宗首级之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举刀刺向孙绍。步练师提醒过他们，所以孙绍早就有所准备。他迅速撤身，离开了现场。 “青云兵，都撤！” 这是原来的计划，绮世又一发弩箭射出，她瞄的很准，射中了那名死士。 第八十三章 断情义 绮世的手弩主要优势在于小巧、便于携带，所以弩箭准是准，杀伤力却有限。她虽然射中了那名死士，但并非命中要害，不足以将其射杀。 但这也已经让那名死士失去了行动能力，只得放任孙绍离去。绮世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开始跟随青云兵们撤退。 还是由孙绍开路，杀散了围上来的家丁。由于黄宗的卫队在府外，事先得到了不得擅入的命令，所以当他们反应过来后，黄宗已经被杀了。 群龙无首，再加上青云兵们沿途放火，整个宅子内外已经乱作一团。 走到院墙边，绮世突然停住了脚步。孙绍忙道：“阿世，怎么了？从这里出去，我们便可以脱身了。” 绮世道：“不对，公子等一下，你听其他方向都乱作一团，而这外面太过安静。刚才黄宗被杀，也没有人死命追上来为他复仇。” 孙绍也反应过来，他脱下外衣，在里面裹上一块石头，用力的抛过院墙。与此同时，绮世朝外面喊了一声：“公子先走！” “射！”墙外一声爆射，便是整齐划一的弓弦声，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墙外有埋伏！从整齐划一的弓弦声可以得知，敌人训练有素，绝非普通兵士。 孙绍沉声道：“阿世，咱们中计了！” “公子，启动备用计划。所有人跟我来！”绮世虽然脸色凝重，但却不那么紧张。所谓计划，就是要将各种变数尽可能的考虑到。 这次刺杀，如果成功，那么受益将会极度的高，但也要做好刺杀失败的预案。不仅是规划撤退路线，还要最坏的打算。 眼下，就是最坏的情况。孙绍虽然斩杀黄宗，但他们也被围困在宅院中。现在还无法确定小兰是否背叛了他们，但那个黄射已经可以断定绝非善类。 就凭陈就和邓龙对黄宗被杀束手旁观，墙外早有堵截他们的江夏军，黄射的能力和影响力超过了他们的预计。 “在宅院的西北角，有一颗树，我们从那里走！”绮世将裙摆一撕，跑在队伍最前头。 后面已经有了喊杀声，“为主公报仇！孙绍休走！”听着声音是邓龙，这时候倒有了忠臣的样子。 孙绍笑道：“阿世，咱们这次要飞出去吗？”他大仇得报，心情大好，就连身在包围之中也不觉得畏惧。 “公子，我可没有翅膀！”绮世匆匆道，她脑海中呈现出路线图。拐过一个弯，那颗树出现在眼前。 “来人，快爬上树，砍断上面标记好的绳子！”绮世手一指，从青云兵中跑出一个兵士，迅速的爬上树，然后拔出弯刀，一刀咔嚓，砍断了绳索。 嗖嗖嗖，三声，三道爪钩从树枝丛中飞出！有两只钩子越过了外墙，抓住了外面的石栏。剩下那只钩子高度不够，被墙头的瞻沿挡了一下，落回了地上。 “公子，因为这里临近河边，所以不会有人埋伏。翻墙过去，河边备有两艘快船！” “从水门走？你们先过！”孙绍一挥手，青云兵们就开始借助绳索向外攀爬。 这时，邓龙率领的追兵已至，孙绍拉开弓箭，连发三箭，射翻了三人。这黄射的家丁，到底还是不如正规军。在孙绍箭无虚发的威慑下，停滞不前。 邓龙怒道：“不要怂！这人杀了咱们老主公，谁要是给主公报了仇，直接赏千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又有两个家丁冲过来，当然都没能逃过孙绍的箭矢。 众家丁一哄而散，千金赏格是高，但如果没命花，还有什么意思？瞬间便剩下邓龙光杆一个，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青云兵这里走的很快，转眼便只剩下孙绍和绮世。绮世朗声道：“邓龙，趁后面还没追上来，你还是走吧。否则等哪天黄公子想起他老子，要落两滴泪的时候，突然想起你护驾太迟，又放走了人犯。” 邓龙不敢争论，灰溜溜走了，绮世长舒一口气。 “公子，该你了！” 孙绍不同意：“阿世，你先走！” 外面已经过去的青云兵喊道：“公子，咱们被发现了。估计要有二十多人，还请公子尽快赶来！” 事情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现在绝无失败的道理。 “公子快去！我有布置，相信我！”绮世将手弩的箭矢压上，笑着对孙绍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孙绍深知这个到底。他借住绳梯，来到树枝之中。他又看了绮世一眼，越过了墙头。 “不许动！”就在绮世也要离开的时候，小兰突然在黑夜里出现。 “小兰，咱们都是同门姐妹，以后要相互扶持。”绮世只说了这一句，听不出来是开会。 “这种花言巧语，我真的已经听够了。现在慢慢的转身。” 绮世照做了。 “扣下手弩的扳手，清光箭槽。” 绮世朝着控制，射出一发弩箭。 这个计划彻底失败了，墙外已经开始有厮杀声，而小兰手中同样端着一把手弩。这手弩正对着绮世，她一旦发射。绮世根本无处躲藏。 绮世笑道：“小兰，如果先生得知你现在的布置，肯定非常开心。” “你就在拖延时间吧！我就说过，你终究没我好！”小兰自信道，“我学的那么好！先生从来都是夸我！” 绮世道：“要做的比我好，那太简单了。黄龙门里还是有许多人没你强。” “哼！再过一刻钟，你们所有的人都会被抓住，我会将你们在城门口斩首。这里面就包括你！” “小兰，希望你加入的组织，不会是咱们的老朋友。” “铜雀？我没觉得黄龙和铜雀有多么的好。关于我的现状，我过的非常好。现在整个江夏都不会有人阻止我成为黄家的妾室！” 绮世的手弩一直握在手中，只是无暇上弦。“小兰，你这么争，我很惋惜。” 小兰的神情激动起来，“阿世！别想再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现在有了新的名字！” 她一字一句道：“我是夏侯兰！” 第八十四章 关心乱 夏侯兰……绮世冷冷的看着小兰，她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当年的姐妹，已经完全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铜雀与黄龙之间，只有竞争没有私仇，而曹家对绮世来说，则有血海深仇。 “所以你现在是校事府的人了？”绮世尽可能的让语调平静下来，她握着手弩，用力过猛以至于手掌生疼。 夏侯兰得意道：“不仅如此，我还进了夏侯家，成为夏侯将军的义女。” “你这是认贼作父！小兰，别忘了你的爹娘也是死在虎豹骑之下！” 绮世的肺都要气炸了，她平生第一次起了杀心。 北方的曹家除了本家子弟之外，还与夏侯家联系紧密。其中夏侯家出了两员大将，一是夏侯淳、一是夏侯禁。这两人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夏侯惇掌管虎豹骑，正是当年绮世爹娘遇害的始作俑者。而原来校事府的掌事郭嘉病亡之后，夏侯禁接管了校事府。 夏侯兰满脸的不屑：“那又如何？他们死了那么多年，连尸体都被野狗吃了吧！” 这个时候，绮世反而冷静下来，“夏侯禁为了荆州，还真是舍得，敢认你做女儿。“她的弩箭在身体左侧的箭囊里，如果上箭再加上发射，需要三息的时间。 但夏侯兰手中的弩箭，却能在一息之间便发射，如何是好呢？ 夏侯兰果然是和绮世同门同组的人，她笑道：“阿世，我太了解你了。你把孙绍送走，我是不介意的，因为他们再闹也从江夏逃不掉。而我只要你的命，现在你一定是在找机会给弩机上弦吧。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说着，她举起了手弩，对准了绮世。 绮世直面死亡的威胁，眼睛直直的盯着夏侯兰，突然笑了。 夏侯兰还以为是绮世拖延时间的伎俩，谁知道有一个声音道：“小兰，放下手弩。否则阿世不一定死，而你绝对会死透。因为我手上这把点金弩，可是经过先生的设计和改造。” “步练师！你怎么会在这里！”夏侯兰有些心慌，在黄龙门中时，她心中对绮世不服气，但对步练师则会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外表出众，家世显赫，她不知道该如何与步练师攀比。 步练师伏在墙头，只露出半个身子，她手中的点金弩架的稳稳的，瞄准了夏侯兰。“因为我们料到你会反水，所以提前做好了布置。我们替你除掉了黄宗，你也应该知足，不要得寸进尺！” 她又道：“阿世，上来吧。”绮世见夏侯兰没有反应，便快速而从容的从绳索爬了上去。 夏侯兰还不死心，她的手弩一直在跟着绮世移动。但最终，她也没有冒险射出一箭。 毕竟在黄龙门里，步练师的射术算是数一数二的。 等到绮世完全脱险，夏侯兰放下手弩，悻悻然道：“你们离不开江夏的，我们后会有期！” 步练师没空和她争一时口舌之快，她和绮世从墙上下来，来到孙绍身边。 青云兵们已经打退了一拨碰巧过来的江夏军，预计江夏军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从此处逃离。 “阿世，快上船！”孙绍见绮世有些发呆，连忙去拉她。绮世回过神来，快走几步上了船。 两艘小船很快滑动起来，顺着水流向江夏城西南侧的水门而去，夜幕很好的掩盖了他们的行踪，江夏军搜捕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弱。 到了船上的青云兵们抓紧时间休息，今晚的行动虽然不算完美，但一是达成了目的，诛杀了黄宗，二是他们虽然有人挂彩受伤，但没有人死在那里。 “小步，水门的情况如何？”见绮世坐在船舱里发呆，孙绍来到船头。 步练师道：“水门平日里都是关着的，但刚才我已经找人传令，水门会为咱们打开半个时辰。” 毕竟是见惯了绮世化腐朽为神奇的行事风格，孙绍也不问步练师是如何做到的，他道：“其他青云兵呢？” “没参加这次任务的，明天早晨如果城门开放，先混出去。如果不开，就潜伏下来。在山里的那些人，不要再冒险出来了。” 对于步练师的安排，孙绍没有意见，他坐回绮世身旁，小声道：“阿世，还好吗？” “嗯。”绮世的情绪不高，虽然她竭力说服自己，依旧不能从情绪中摆脱出来。小兰就算投靠了铜雀，她也不会如此难过。可偏偏是进入了校事府，认了夏侯禁为义父。 江夏城是否大乱，她已经不关心了。 在前世她的记忆深处，存有爹娘死去那天的心理伤痕。 于是后世的她从一个从小平安长大，无忧无虑的女孩子，也继承了心理的这一疤痕。这种疤痕不仅影响着她的情绪，还直接映射到她的身体。 孙绍没有再言语，他轻轻将绮世搂入怀中。绮世感受到这份温暖，她小声地哭泣起来。 “别哭，别哭。”孙绍轻声安慰着。绮世将头靠在孙绍的甲胄上，低声道：“云汉，对不起，这次谋划没有完美收尾。而黄宗的死去，并不能从根本上打击江夏军的军心。” 孙绍道：“阿世，如果你再这么说，我就要生气了。能够手刃黄宗，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黄射能控制住局面，确实是我最为忽略的事情。” 步练师在一旁道：“阿世，别说是你了，恐怕连黄宗都不会察觉，自己的儿子竟然私底下控制了江夏。黄宗心腹大将中，其他人都在前线与庐江军对峙，而剩下陈就和邓龙两个人，常年是黄宗身边的侍从，位低权轻，极容易就会被收买。至于那个夏侯兰，你也是早就判断出她会反水，等以后再整治她吧！看！水门开着！” 黑暗之中，两条轻舟就像是鱼一样，从江夏城的水门穿过。水流更加湍急起来，眼前就是长江了，他们该换大船了。 孙绍忍不住道：“水门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打开，他们就不怕上级责罚吗？” 绮世道：”这是咱们的后手，一会公子就可以看到了。“ 小船靠在大船旁，从大船那里伸下来两条梯子，众人爬上了大船。 在大船上，一员虎将笑道：“孙云汉，咱们又见面了！” 第八十五章 战事消 只见甘宁身披战甲，正爽朗的笑着，孙绍喜出望外。他快步向前，用手拍着甘宁的肩膀，大笑道：”兴霸！没想到真是你！“他转身对绮世道：”阿世，今天我太高兴了！能够得到兴霸的相助，我们一定还能再打入江夏城的！“ 绮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道：“公子，这水门本是甘大哥负责，他如果不加入咱们。今晚咱们是无论如何出不了江夏城的。” 甘宁道：“我向黄宗提过多次，一定要先发制人，攻打庐江。但是他总是不为所动，如今他死了，我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黄射这小子隐藏的够深啊，算是个人物。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认他当主公的！” 随后他单膝下跪，对着孙绍道：“从今天起，公子就是我的主公了！” 孙绍连忙把他扶起来，两个人双手相握，相谈甚欢。英雄惜英雄，青云兵们纷纷围上去，与甘兴霸见面。 这边，绮世手按在船舷上，出神的看着江夏城。 步练师来到她的身边，道：“阿世，你还在想夏侯兰吗？” “小步，我在想，为什么当时志同道合的人，会变成这样。如果她加入铜雀，我真的不在意，因为黄龙对她并不算好。但她加入校事府，倒向了曹家，我无法接受。” “阿世，不要纠结了。眼下局势又有变动，还是应该早做打算。” 经过步练师的提醒，绮世重重的点点头，道：“是啊，我不该把个人情绪看得太重。黄宗虽然死了，但江夏城并没有乱。明天得到消息后，庐江军会发动猛攻，城外的江夏军一定会败退。江东虽然不能一举而定江夏，但会将江夏周边村庄的人口、粮草尽数带走。公子也算是立下奇功，是该回去复命。” “现在只知道夏侯兰投向曹家，不知道黄射的态度如何，如果他也转向曹家，那么庐江的位置就很危险了。” “不会的，夏侯兰会继续营造白莲花形象，她又不是真的爱黄射。以她的自私自利，会隐藏她校事府的身份，从而谋取更大的利益。小步，最可怕的敌人就是了解我们的人。今后我们如果向北发展，夏侯兰会是我们最大的障碍。” 步练师道：“不如我找个机会，把她干掉算了。” “小步，这次多亏了你。没想到你能回来，还在这个时候启用了甘宁。” 步练师笑道：“我知道你不让我参加行动，肯定是对夏侯兰心软了。阿世，你对自己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这么柔软。但是呢，我可不一样，现在你是不是要拿出一座黄龙宝库来答谢我了？” 绮世哑然失笑，她伸手去敲步练师的脑袋：“我给你个黄龙宝库！看你晕不晕！” 步练师躲避，两个人闹了一会。船已经离开了江夏地界，他们彻底安全了。岸边是漆黑一片，江面上也只是微微泛着月光。 江上风大，船舱的人都睡下了。绮世和步练师也回到房中，刚上床躺下，绮世突然道：“小步，你说我脱离黄龙，是不是太过冲动？” “怎么，你后悔啦？这个消息我还没有传出去，你还可以收回。” “我……主要担心先生的态度。” “先生还能说什么，你交出了一半的黄龙宝库，他正好拿来支援那个什么刘皇叔。” 绮世叹了口气，道：“今年虽然拿不下江夏，但明年开春，江东一定会卷土重来。到那时荆州会成为各个势力争夺的焦点，我们说不定就会与刘准的势力产生冲突。” “你是怕会和先生正面冲突吧？” “嗯……” “怕什么！打下荆州，我只要襄阳，将那里的酒楼都吃个遍……”开始还说的慷慨激昂，随后步练师声音越来越小，竟然睡去了。 绮世没有半分睡意，她索性在床铺上坐起来，靠着墙壁发呆。 船行的极快，天擦亮时，就能看到前面有一片船杆。甲板上开始忙碌起来，开始降下船帆，升起旗语，提醒江东的水军，他们是友船。 江东多用艨艟大船，让这样的水军齐射一波，怕是要成为刺猬。 他们的船顺利的穿过江面，在岸边停靠。还没等他们下船，就有一队骑士从远处奔来，领头的人竟然是马龙。 “末将奉周太守命令，这几日在江边等候少主。如果少主归来，请去前线支援大军。庐江上甲早已整装待发，只等少主命令。” 孙绍面露喜色，整理下服饰，与甘兴霸一同下船。短短一日间，孙绍身边也算是有了左膀右臂。 绮世和步练师随后下船，花蝶睡的迷迷糊糊的跟在后面，险些踩空掉进水里。 马龙见过孙绍，便来到绮世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马龙，参见军师！“ 绮世有些意外，道：“马校尉不必客气，我只不过是公子身边的侍女罢了。” “太守特意交代，说以后要按军师的称呼和礼仪对待。” 周旭派庐江上甲在江边巡弋，显然是算到无论成败，孙绍他们的撤退方式一定是水路。对于他这样级别的统帅，能够算到这一点，不足为奇。 但他直接了当的点明绮世的身份，又通过马龙释放出善意，那更显示出周旭的水平。 想到这里，绮世也正色道：“马校尉请起，将来我们通力合作，辅佐公子，同图大业！” 在行军的路上，孙绍、甘宁和马龙骑马，而绮世、花蝶和步练师都坐在车上。原来是备下了三辆马车，但是绮世三人只坐了一辆，其他两辆车都用来供青云兵的伤员休息。 庐江上甲跟在队伍后面，步练师眺望过之后，对绮世道：“庐江上甲确实是能上战场的兵，但此次赶往前线，怕是不能派上用场。” 绮世道：“确实如此，等我们赶到前线，只怕战事已经结束。到那时公子就要面见孙群，我有点担心他。” “阿世，我感觉现在的你怕这个怕那个，都成习惯了呢？谁让你非要怕了，我可提前说下，一会我就离开队伍，直接去柴桑喽！” 第八十六章 帐中答 果然不出绮世所料，短短一天之内，庐江军就攻破了江夏军设在城外的大寨。江夏军在得知太守黄宗的死讯之后，城外的军队率先崩溃。然而战果也如同绮世猜想那样，庐江军攻城受挫，转而侵扰江夏地界。 等孙绍赶到前军大营，已经是黄昏。在那里，江东现在主公，他的亲叔叔孙群，召见了他。而且，孙群特意要求参加奇袭江夏城、斩杀黄宗的行动人员都一起位列。 孙群要表彰他们，而且更想了解具体的行动细节。这个要求提前交代给了孙绍，所以绮世也为孙绍准备了一套说辞。 高旗大帐，亲兵环列，江东之主孙群端坐在上座。 绮世是有过听闻，说孙群黄发绿眼，天赋异象。当面去看，却发现传言是夸大其词。用绮世的眼光来看，不过就是有些西域血统罢了。 作为孙羽的亲弟弟，血统却不一致，否则孙绍也应该有些西域面相。 这个问题肯定要查证了，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绮世换了一身白衣，等在大帐门口。她努力地不让自己引人注目，因为在她身旁的花蝶毫不掩饰的观察着孙群。绮世感觉到，孙群的目光越过了孙绍，正有意无意的在打量她。 “主公，末将孙绍觐见！”孙绍在军营之中，单膝下跪，双手在胸前行了个抱拳礼。 孙群笑道：“云汉啊！咱们之间不必多礼，你这次穿越大别山，奇袭江夏城，还把黄宗那老贼给杀了，真是立了大功了！” 孙绍低头道：“自从接到周太守的命令，绍不敢懈怠，幸不辱命完成任务。然而还是有遗憾，那就是没有把黄宗的首级带出来。” 孙群拂袖一挥，笑道：“不必苛责自己，你们能深入敌穴，诛杀黄老贼，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我看战报中提到，黄射平日里隐藏极深，装作是纨绔子弟，实则对江夏军上下还是具有一定的掌控力，可有此事？“ 孙绍道：“确有此事，黄射平日里花天酒地，其实都在笼络江夏军将领。主公，强攻江夏城得不偿失，对江夏的攻略需要另寻他路，还请主公明鉴。”绮世判断孙群已经无意于攻下江夏，但孙绍可以主动提出，为后面的话做好铺垫。 孙群果然问了：“哦？云汉对于江夏，可有良策？” “与江夏对峙的庐江虽然经营多年，但毕竟与北方的合肥相接。此番江夏兵败，也有荆州坐视黄宗受损，拖延不救的原因，所以在将来江夏有可能会与曹家联络，共同制衡庐江。如果我们在与江夏一江之隔的会稽郡选一良址，派驻部分兵士，一来可以监视江上动静，二来如果主公再攻江夏，也可以跨江截断江夏与荆州的联系。” 孙绍说完这些话，绮世偷偷观察孙群的表情。这种程度的谋略，想必孙群身边的谋士们都会提过。为上位者，多数也只是推波助澜。这个计策确实不错，但派驻的人选却尤为谨慎，为此绮世不惜动用了她在黄龙最后的人脉资源。 那个人此时就在孙群身旁，正在应答孙群小声的问询。 鲁严，字子敬，孙群身边重要的谋士之一，从前的黄龙成员，曾经还经营了一处黄龙宝库。绮世还没到庐江的时候，就提前联络了他。 因为周旭和孙羽的关系太过紧密，所以周旭自始至终都不敢为孙绍发话，而是默默地为孙绍提供帮助。但鲁严不同，他与孙羽并无深交，所以现在就到了发动的时候。 果然，在征询完鲁严的意见之后，孙群沉吟片刻。“云汉所言极是，只是会稽郡江边浅滩沼泽颇多，难以驻守，不知云汉可有良址？” 孙绍道：“绍观察地图，又去信询问仲异叔父，得知有一个合适的地点，便是柴桑。” 孙群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刚才鲁子敬也是这般意见。“他笑完，话锋一转：“对于驻守的将领，云汉可有推荐？” 孙绍早就经过绮世之前的演练，再次单膝跪地，朗声道：“孙绍毛遂自荐，愿意去柴桑驻守！” 孙群也是人杰，他既然开口询问孙绍，那便是松动了态度。孙绍这次立下的功劳很大，江夏城攻不下来，他便是首功。如何封赏倒在其次，大不了封他个牙门将军。但如何放置孙绍，怎样安排，却成了比较敏感的事情。因为短短一日之间，在庐江军中，已经开始流传孙绍奇袭江夏城的事迹。 孙群开始后悔当时听从孙香和陆谦两个人的游说，同意孙绍北上庐江了。孙绍在建安县立下降服山越的功劳，并且还得到了孙香和陆谦的认可。孙香代表着孙家宗族的态度，而陆谦代表着江东四大家族的意见，这两波势力同时为孙绍求情，孙群不能不给他们面子。 可谁知道，孙绍到了庐江，竟然又立下战功了。 所以这一次还是要将孙绍调走，虽然说孙绍主动要去柴桑，难免会有猫腻。但孙群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就算会稽郡太守，自己的堂兄孙瑜支持孙绍，那也不算什么。会稽郡毕竟还是穷山僻壤，又有山越作乱，所以还算是合适的地方。 柴桑地处长江南岸的突出部，距离江东的势力较远，易于遭到荆州军的袭击。孙绍既然要去，也有可能是要远离自己，那就让他去尝尝战争的滋味吧！ 还有一件事，孙群尤为在意，根据探子的汇报，孙绍的突然发迹，似乎与他身边的一个侍女有关。而这个侍女，此时就在帐门口等候。 自己打压孙绍的一番布置，好像都被人看穿，然后进行了反制。 想到这里，孙群道：“既然如此，那就任命你为柴桑守备，封为门牙将军，即日起赴命吧！“ 孙绍强压抑住心中的喜悦，他郑重道：“云汉领命！” 孙群笑道：“好了，接下来我想见见你身后那些勇士，听他们讲讲江夏城一战的各种惊险之处！” 第八十七章 帐中问 这本来就是原先的安排，在孙绍的指引下，由绮世和花蝶领头，带着十名青云兵走上前去，拜见孙群。 孙绍为孙群介绍他们的身份，介绍绮世时，还是以侍女身份介绍。介绍花蝶时，以山越首领之女来介绍。 孙群都是微笑的点头，等介绍到其他青云兵时，孙群来了兴致。他一一询问他们的年龄、籍贯和特长。 青云兵作为山越人的代表，自然在人口资源不足的江东成为每一个领兵之人所渴望的兵源。不仅是孙绍的紧张写在脸上，就连绮世都在揣测：如果孙群开口要几十个青云兵怎么办？ 好在这种担心没有成真，孙群让青云兵们介绍江夏之战的情况。花蝶和青云兵们都避重就轻的说，为孙群介绍江夏之战的过程。这些内容，自然也是经过了绮世的挑选。 孙群满意的点点头，不停赞美他们的事迹。他挥挥手，便有侍从端上绸帛和金银，赏赐给了花蝶和青云兵们。 随后便有兵士引他们退下，帐中便只剩下孙绍和绮世。 孙群看着绮世道：“阿世，你虽然是云汉的侍女，但是云汉立下的每件功劳，都有你的相助吧？”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问题，绮世又做了个半礼，道：“主公，阿世作为公子的侍女，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帮助公子。公子立下的功劳虽多，但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孙群道：“子敬，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侍女，云汉真是有福气，竟然有了这样一个身边人。”他扭头看向鲁严，鲁严也笑起来。鲁严道：“主公和云汉都是熬了一天了，不如就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议。” “那我快点说，咱们说完公事，眼下说点家事。云汉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吧？立业成家，也是时候了。我要为你在江东豪族之中，选一贤妻如何？” 听到孙群这么问，孙绍一愣，绮世也是一愣。这个问题她完全没有预想到，因此也就没和孙绍商量过该如何回答。 孙群要为孙绍指婚，那么对象会是谁？孙家与江东四大家族之间已有联姻传统，为了维系关系，估计仍将继续相互婚配。 果然不等孙绍回答，孙群又道：“庐江朱家有女，年方十四，贤良淑德，乃是大家闺秀，正好可以与你成婚，做一对郎才女貌的夫妻。云汉，你父亲走的早，我这个作为叔叔的一定要安排好你的终身大事！” 还是庐江的朱家……绮世一下子回想起朱信这个人，当时自己身陷囹圄，朱信趁火打劫，想让自己嫁给他。江东豪族的待嫁女子哪一个不能配孙绍，为何偏偏是庐江朱家。 难道朱信还不死心，要用这种方式…… “不劳叔叔费心，如今我得诛黄宗老贼，应该再接再厉，将荆州九郡纳入我江东治下！在此之前，大丈夫以事业为重，暂不娶妻。” 孙群点头道：“云汉所言极是啊！只是男子可以建功立业，女子可等不及年长了。我看阿世的年龄和你差不多，云汉有没有为阿世考虑过？” 绮世今年也有十八岁，在古代待嫁女子中也算高龄。况且在这个时代，侍女犹如物品，可是能随意赠送和索取。之前在建安县时，纨绔子弟朱楠就曾经在交易中，提出要添上绮世作为折价。 虽然以孙群的身份地位不至于将绮世索去，但他既然在军帐之中这么问，就绝对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在他这个问题的背后，一定有他的深意。 回答是与不是，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但时间不等人，孙绍必须要回答了。 “回主公，阿世已经是我的房中人。将来等到咱们占了荆州，我要娶她为妻。” 超纲了……绮世在惊喜之余，又为孙绍的回答捏了把汗。孙绍相当于用一个回答，拒绝了孙群两次。 孙群本来给了孙绍选择的机会，结果孙绍却表示，他都不要，也不会选择。 果然，孙群的脸色难看起来。让孙绍与朱家旁系联姻，可以在稳固与江东豪族关系的同时，让孙绍去朱家做人质。 而朱家确实也提出了要绮世的要求，至于要过去是当侍女还是当妾室。他不关心，他只关心孙绍能不能站好队列，并且孙绍是不是还有利用价值。 “云汉，你的姐妹都是我做的姻缘，所以我才费心为你选择一个佳侣。朱家虽然是旁枝，但在江东也是根深蒂固，会对你的发展有帮助。” 孙绍继续道：“叔叔，我意已决，在婚配之前，一定要让咱们拿下荆州！” 孙群道：“既然如此，云汉你明天就去领物资，尽快去柴桑吧！”这是下了逐客令，孙绍便与绮世告辞。孙群还要处理军务，正与鲁子敬进行交谈。 出了大帐，绮世这才发现，原来夜空中早已经布满了繁星，就如同宝石点缀在黑色幕布之上。 她的心情也极为开心，但同样要憋着。等到了自己方的营帐里，他们都支持不住了。 孙绍笑起来，笑得很爽朗，道：“阿世！花蝶！大家都出来！”这时候青云兵们还没睡去，闻言都围了上来。花蝶打着哈欠，不置可否的看着孙绍。 “我们要去柴桑了！即日就可以启程！” 大家低呼起来，虽然他们没有去过柴桑，但是很多人都看到过南平城的建设工地。支绍宸不仅有商业头脑，而且在筑城一事上也有足够的经验。 绮世也心情大好，她道：“有支公子来建设，柴桑城一定会成为咱们的大本营！” “那里有什么？”花蝶终于清醒过来，问道。 绮世笑道：“那里什么都有！” 孙绍这时候道：“阿世，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嗯？什么真的？” “娶你！等拿下荆州就娶你！” 这声音有点大，原来还开心庆祝的花蝶和青云兵都呆住了。绮世嗔道：“公子，你……疯啦！” “我没疯！”孙绍笑道，他一下子把绮世抱了起来，开心的转着圈子！ 第八十八章 支绍宸 秋水减退，柴桑外围的浅滩都显现出来，江边的泥土松软而连绵，形成一道天然的防护带。但这对于守方来说，也带来了不便，一年中会有半年的时间无法从柴桑出兵。 绮世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提早布局，委托支绍宸进行柴桑城的建造，并且调拨了两处黄龙宝库作为建设资金。 支绍宸精于筑造城池，在建安县外小试牛刀，短短两个月时间便将南平城建设起来。现在他继续北上，来到了豫章郡。 在江东六郡里，除了会稽郡外，就属豫章郡困难了。但豫章郡的问题不在于地理位置不好，而在于它在江东与荆州的接壤处。境内多山，山中的山越极为不稳定，时不时就出来侵扰一番地面。再加上豫章郡太守孙瑜一直与孙群在一些事情上不太合拍，所以整个江东无论是从战略资源还是经济扶持上，都对豫章郡投入不多。 孙绍曾经在豫章郡待过两年，在这两年里他大部分的时光都花费在山中，在这里他与郑春娘、郑叶子和郑索一起，相依为命。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我们这里的地基越牢固，将来这城墙就越结实！“交州豪族的公子哥支绍宸，正穿着上衣下裤，戴着一顶草帽，站在江边的一块岩石上。 在他面前，上百名民夫正在夯实地基，一番热火朝天的场面。他结束南平城的收尾工作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来到豫章。看地势、测面积、画图纸，根据绮世的要求，结合山川险要，重新设计出一座全新的柴桑要塞。 柴桑城要能容纳千名兵士，以及相关的铁匠铺、粮草库、马厩等，通风排水都要设计完备。绮世对细节要求很多，比如说下水道的设计、水源的保护等等，开始让支绍宸眼前一亮。他结合自己家族在筑城上的经验，融会贯通，很快就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建设方案。 在柴桑外围，陆地上要留下三道战略工事，防止敌人从陆地方向进攻柴桑城。在水面上，借助天然港湾的地势，进一步拓宽港口，满足至少十艘船停泊的要求。 “支公子，今天还这么辛苦啊！”说这话的是一位年轻的文士，正是李彧。他受绮世的委托，来到柴桑城进行日常事务的管理，相当于柴桑城的县令。 与支绍宸的穿着打扮不同，李公子一身长袍，穿的一丝不苟极为风雅。 “李公子，今天又开垦了几亩地呀？”支绍宸与李彧两人一见面就极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所以他们说话，也就比较随意了。 李彧得意道：“山地十八亩，水田三十亩，收纳流民十三人。” 支绍宸点头道：“工地上又缺人了……” 李彧急道：“云吞兄，你可不能得寸进尺，逮着我猛薅。我从上个月开始，就源源不断的给你提供人手。今天两三个，明天三五个的，要这么下去，我这边田地可如何开垦呢？” “我这不是筑城的工期紧张啊，要是按期完不成，万一荆州军打过来，咱们开垦再多的田地，不也都会被人破坏啊！“ “你少拿这个挤兑我，要是咱们没有能够开垦出足够的土地，明年开春误了农时，将来不用荆州军打过来，恐怕咱们也要散伙了！这可是容兵千人的要塞，按一个兵士五个人的后勤比例看，至少要容纳六七千人才行。” 支绍宸道：“现在不是缺人嘛！有钱都买不到人，你就再匀给我十个人！我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多出一倍的价格给你，好让你多打一些农具，如何？” 李彧不答话，扭头就走，看来这次是决计不肯通融了。 支绍宸无奈的摊摊手，绮世对城池的要求太细，虽然他也认为是极有必要的设计，但施工起来就没那么容易。绮世将柴桑城当做他们的大本营来建设，所以他也明白，并且殚精竭虑的在做。 后面又响起脚步声，支绍宸头也不回道：“来求我了是吧！告诉你，你给我人我也不要了，总之这次一分钱不给你！” “呀，支公子这么大的架子，我几时求过你？“这声音柔若无骨，让人心神一荡。支绍宸连忙回头一瞧，只见美人如玉，亭亭玉立，伫立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朝思暮想的步练师。 “啊！小师，你怎么来了……”一时间，支绍宸有些手足无措。 步练师身着一身合体的猎装，将她的身材勾勒出美好的线条，看出来她是风尘仆仆，但却没有丝毫影响她绝美的容颜和风姿。 “我可不会要你一分钱，看把你吓得！” 支绍宸道：“步大小姐肯定是不缺钱的，但这并不妨碍我请你吃饭吧？“ 步练师笑吟吟道：“不敢吃这顿饭，怕吃了这顿饭，人都给了支公子。” 支绍宸一下子脸红起来，他局促的在衣服上擦干净手，道：“这里风大，咱们去凉棚里聊。” “不用啦，我这一路也是顶着风来的，这一块地界我还是蛮熟的。”步练师来到支绍宸身前，伸出手去，“来，搭把手。” 支绍宸将她拉了上来，步练师脚下一滑险些跌下去，支绍宸顺势将她搂在怀里。 “小心……” “你这么抱着我，我要怕你不小心呢。” 步练师在大石上站稳，指着远处的江面道：”前日我们突袭了江夏城，孙绍斩杀了黄宗。但是黄射控制了局面，所以江东军虽然获得了胜利，依旧无法拿下江夏城。“ 支绍宸道：“你也参加行动了吗？总感觉有些危险……“他刚起了一个话头，步练师就道：”面面，你不要劝我，我也不会改变自己。那些行动我都是自愿参加的，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面面……支绍宸现在打心底明白了一件事，人起名字一定要接地气。他原来的字，没有一个人会叫，李彧叫他云吞，到了步练师这里直接叫他面面。 问她为什么，答曰，看到云吞就想起一道美食，云吞面来。 第八十九章 查宗谱 “那现在孙公子和阿世身在何处，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步练师道：“他们去见孙群了，我这是先走一步，我刚上岸，江风就急了。估计这两日他们来不了，还要等风势小一些。” “那你这么着急来干什么，风大多不安全。” 步练师笑道：“你整日里便是安全、安全的，可没见你行事有多么的安全。我这么着急过来，可不就是为了安全的事。” 支绍宸一脸的紧张，低声道：“安全一点不好吗？你现在……有感觉了？”他紧接着道：“我们支家全由我来做主，你放心，我绝对会明媒正娶，这就接你过门！” 步练师猛地用手肘撞击支绍宸的肋部，疼的支绍宸龇牙咧嘴，“小师……你系度做咩啊？” “让你瞎说！这都算轻的，我受的那疼，可比这要疼多了。真是的，想想就来气，明明告诉你我还是什么嘛，你非那么着急。” 支绍宸自知理亏，心虚道：“那……你说的安全是何事？” 步练师压低声音道：“我和阿世的一个好姐妹投靠了曹家，如今她是江夏城的太守夫人，我们知道她的底细，所以她一定会借用校事府和江夏军的力量来打击我们。阿世从前之所以选择柴桑，也是为了同时躲避曹家和孙群的威胁，没有想到真的应验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在交州预备有大船，咱们、孙公子还有阿世，都可以从那里登船，去东夷州、去南洋，天下之大我们都可以去。” 步练师道：“那里太远了。我听阿世讲过，在大海的劲头，会有陆地，都像十三州那么大。但我还不想离开，因为我不确定到那里我过的习不习惯。” 支绍宸道：“凭借咱们的努力，我不相信咱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我带你去看一下柴桑城，别说防御一万人了，就算来上三万人，都打不下来！” 两个人从滩涂工地离开，策马向城里走去。如今的柴桑城已经出具规模，到处都是闲置的房屋，和尚未装饰的店铺。一座城市不仅要有居住场所，还要有生活的气息。 “在南平城和柴桑城之间，我们已经初步建立起商路来。目前豫章郡境内的山越对我们还算友好，正处于合作期间。花飞……不，应该说是何飞了，他刚改了名字，改回了他的原姓。何首领又送来一百名青云兵，正等着有人训练呢！” 步练师环视着街巷，处处都是新奇的感觉，她道：“花蝶去找魏擒虎了，等他们赶过来后，咱们就要在两个方面进行攻略。一是要去荆南招兵，把青云兵扩充起来。二是必须要降服豫章郡内的山越，彻底解除咱们的后顾之忧。” 支绍宸点头道：“陆谦这阵子看似安稳，其实并不老实。他们家族从南平城的贸易中得到了许多好处，却不停的在拉拢山越首领。如果豫章郡内的山越归降了咱们，那么陆谦也就无处下手了。” 两人行至一处酒舍，这是柴桑城为数不多开门营业的饭店，饭店里人头涌动，极为热闹。支绍宸苦笑道：“小师，看来这顿饭我暂时没法请你了。” 步练师道：“你还真当我图你这顿饭呀，前面带路，让我看看你的住处。这一路上我也累了，今天想早歇息了。”支绍宸大喜过望，道：“好好！我这次特意在家里修了一个浴池，全部都是石头砌的，再加上流动的上水通道，肯定让你好好享受一番！” “哼，那还差不多。” 等到了支绍宸的住处，步练师也着实累了，便要先去沐浴。支绍宸在外忙碌了一天，早就是满身大汗，他有心一同沐浴，但又开不了口。眼看着步练师除下外衣，轻轻带上了房门，自己百爪挠心，倒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翻了翻桌上堆着的账本，刚看了两行就看不下去。又站起身，查看挂在墙上的柴桑地图，看了几眼就走了神。 不如……冒险进去？ 心念一动，支绍宸便要付诸行动，他刚迈出左脚，就听着外面有人喊：“云吞兄！” 竟然是李彧那家伙！ 支绍宸不想搭理他，没想到李彧又喊道：“云吞兄，出大事了！外面来了一个人，号称是汉室宗亲！” 汉室宗亲？支绍宸不得不顾及了，毕竟如今皇帝还在位，各地的诸侯无论大小，总还要奉天子的。 他也没换衣服，气狠狠的走出来。李彧一见到他，急道：“云吞兄，我去工地没寻到你，你果然在家。就在刚才，从荆南方向过来一人，非说自己是汉室宗亲，好像还是当朝皇上的堂弟。我听说步姑娘过来了，要不请她识别一下？” 这年头冒充汉室宗亲的人不少，各种骗子神棍的动不动就说自己是皇亲国戚。 支绍宸没好气道：“李彧！你是关中大族出身，祖上也是在朝里做过官的，这种事情应该你在行啊！小师刚过来，今天已经要休息了！” 李彧愕然，道：“云吞兄，我是来请步姑娘的，你急什么？步姑娘的意思你能代表了吗？” 支绍宸本想说“我能代表。”但一想那样对步练师的清誉有损，倒是不便这时候道。于是他便道：“这样吧，咱们先去会会这个汉室宗亲，如果一看就是骗子，我工地上有的是活要干。当然，饭还是管的。” “都啥时候了，还想着拉人上工地……不知道要遭报应吗？” 就在柴桑城的临时县衙，大门都还没来得及上漆，在大堂正中有一把椅子，端坐着一个人。这人年纪也不算大，说话却倚老卖老，见到李彧折返回来，道：“我乃汉室宗亲，你们竟然如此怠慢，皇上是我堂哥……” 支绍宸本来心里就有气，冷冷道：“敢问你是哪一支的龙子龙孙？我这边有你们汉室宗谱，如果查不到，别怪我送你上工地！” 那人不甘示弱，道：“我姓刘，叫刘阳，你从宗谱里查就是了！我要见绮世，她来了没有！” 第九十章 妻管严 甭管刘阳的身份是真是假，只凭他说出绮世的名字，支绍宸都得认真接待他。 李彧却不太了解，他还是一头雾水，“绮世？绮什么？什么世？”支绍宸道：“绮世就是阿世的全名，只不过平日里大家都不叫她全名罢了。” “那这人感情是和阿世认识的？”李彧低声道。支绍宸也压低声音，“现在还不知道，我来问问他。” 刘阳见他们两个人嘀嘀咕咕，便急道：“你们在说什么？如果绮世在，快点让她来见我，我有急事和她说！” 支绍宸道：“刘兄，你认识绮世吗？” “当然是认识！否则我从荆南绕了一大圈子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李彧道：“不对吧？你怎么知道绮世会在这里？那你是从哪里出发的？” “襄阳！怎么滴，我还要给你汇报？”刘阳一瞪眼睛，显得义愤填膺。“她选在柴桑这个地方，难道还不让人见面了？” 支绍宸仔细打量刘阳，见他脸色气虚，身体轻浮，不像是个身怀武艺的人。要判断他的身份，只凭自己和李彧是不行的，至少也要让步练师看一看。 绮世不知道几时会来，但在那之前这个刘阳还是要看管起来。支绍宸道：“刘兄，这里没有人能判断你的身份，不如你先在城里住下，等过几日阿世过来，你们再见面。” 刘阳头摇晃着，道：“不成不成。” “横竖就多两日，如何？” “还是不成、不成。” 支绍宸道：“究竟是哪里不成，还请刘兄说明白。” 刘阳道：“这里的环境太差了，住的不行、吃的不行，更糟糕的事，我这次出来没有带侍妾。没有人侍寝，我睡不着……” 李彧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指着刘阳道：“亏你还是汉室宗亲，如今天下大乱，你的朝廷动荡不稳，你还想着侍妾！” 刘阳点头道：“所以就更要及时享乐，哪管明日之事呢！” 支绍宸不让李彧继续和刘阳争论下去，他道：“不成也得成，只要先委屈一下你了。” 李彧坚持道：“不如先让步练师来看看，如果他真是汉室宗亲，再让他委屈一下，如果是个假冒的，我那边开矿还需要人手。”支绍宸惊讶的看着李彧，这哥们总算学的和自己一样了…… 一听步练师的名字，刘阳眼前一亮，他兴奋道：“步练师在？那太好了！她可是黄龙第一美人，早就听说她高冷，从来不和男人接触！如今有机会，我一定要见一见她！”他过度兴奋，以至于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支绍宸脸色一黑，一挥手，“来人啊！”两个衙役应声道：“在！”他一指刘阳，道：“将这个冒牌货关进牢里！” 紧接着，刘阳两只手都被衙役架住，他连忙道：“别别别啊！我还是委屈一下好了，不用去牢里！” 李彧解恨道：“如果你不想委屈，那么我们就只能帮你委屈了！”他对着支绍宸赞道：“支公子，没想到你行事果断，我早就想把他关起来了！简直是斯文败类，有辱汉室宗亲啊！” “……要判断他的身份，估计只有等阿世来了。” 李彧表示赞同：“是啊！我这边很多事情，都等着她拿主意呢！” 两个人分开，支绍宸回到住处。他见刘阳对步练师的垂涎之态，就火不打一处来。他并非吃醋，但内心的火不知道怎么样，总是憋在心里。 走进内宅，步练师已经在镜前梳妆了。乌黑的长发直梳下来，美人出浴，宛如画卷。 支绍宸一下子看呆了，他就在门口，忘却了迈步。 “怎么了？”步练师早就从脚步听出是支绍宸回来了，转过身笑道。她身披翠色小衣，更衬得肌肤欺霜胜雪，光彩照人。 支绍宸道：“刚才李彧过来叫，说有个自称汉室宗亲的人来。李彧想让你辨别下他的身份，我就先去看了看。” 步练师皱起眉头：“汉室宗亲？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知道这件事？” “他叫刘阳吧，他确实是个宗室，但却是过继过去的。他本姓欧阳，也算是前朝大族。平日里就在襄阳，在刘里那里混吃混喝。” “他说他还有一堆妻妾……” “没错呀，他有一妻五妾，七八个孩子吧？” 支绍宸拍拍脑袋，简直无法想象这种人，他道：“我把他关进牢里了。” 步练师笑道：“为了什么呀？他是不是又要侍妾作陪？”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听他吹牛，刘阳这个人是典型的妻管严，在家里他一丁点地位都没有。别说找侍妾了，当时在黄龙里，他只要和我们说上一句话，回去都要被大小老婆们打的！” “哇塞，这么惨！幸好我不是……”支绍宸彻底放下心来，结果这句话不由自主的从嘴边溜了出来。 步练师正梳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她将木梳子在手指间一转，变成倒握的方式，梳齿朝外……她站起身，道：“支绍宸，你刚才说什么？” 虽然眼前的女子姿态、身段让人赏心悦目，但支绍宸的目光却落在她的手中。 步练师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尤其是行动敏捷，制敌要害的特点，也曾亲眼所见，并亲身尝试。这怕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我……我说什么了？我是失忆了！”支绍宸不由自主的退缩，就要打算向后逃生。 “什么叫幸好你不是？你是不是这几天求生欲望减退了？”步练师笑吟吟着，手臂却横在眼前，手中的梳子就如同匕首一般，眼看就要扑上来。 李彧！李彧！你这家伙现在怎么不来了！ 支绍宸绝望的看着外面，刚才是反感李彧过来搅局，现在就盼着李彧过来救场了。“我不是！我没有！我错了……” “错了是吧？错了就要受惩罚吧？”步练师一步步逼近，她的小衣春光乍泄，无限美好，但支绍宸已经无心欣赏了…… 救命啊！李彧，是兄弟你就来救我！ 第九十一章 柴桑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着外面李彧喊道：“云吞兄！快出来！阿世来了！”支绍宸如蒙大赦，他指着外面道：“小师，咱们这事先放放吧？” 步练师哼道：“晚上再和你算账！你先出去，我要更衣！” 支绍宸快步出来，见到李彧，一边走一边道：“阿世怎么这时候来了？已经登陆了吗？” 李彧让他一带，也快步跟上，“就在刚才，他们的船抵达了码头，孙公子也跟着过来了。云吞兄，为何这次你如此迅速？” “生死攸关！生死攸关！” 等到了江边，绮世已经和孙绍下了船，正站在之前那颗石头上眺望。“支公子，李公子！”绮世眼尖早早就看到了他们，大声的喊道。 在她一旁的孙绍也挥起了手，看上去这一对人儿不像是来建设要塞，而是来这里秋游的。 支绍宸和李彧赶到绮世面前，支绍宸道：“孙公子、阿世，你们怎么赶过来了。刚才我还听小步说江上风大，你们可能晚几天来。” 绮世笑道：“正因为江上要起风了，所以我们才天不亮就上了船，总算是在今天赶到了。”她环顾四周，道：“这里建设的速度超过我的想象，真是多谢你们啦！” 孙绍也道：“多亏了支公子还有李公子。李公子，咱们是第一次见面，我是孙绍，字云汉。” 李彧道：“李彧，字孟熙。我主要负责柴桑的民务和屯田，久仰孙公子大名。” 几个人寒暄完毕，便往城里走，路上支绍宸对绮世说了，关于那个汉室宗亲刘阳的事情。 “哦哦！他竟然过来了，那一定是有天大的事情！”绮世不禁加快了脚步，众人也赶紧跟在后面。 到了县衙，绮世疑惑道：“人呢？怎么没见在屋里？” 李彧干咳一声，支吾道：“人当然在屋里，只不过不在这里的。”支绍宸道：“阿世，这是我的决定，把他关进牢里了，一会我会向他请罪的！” “哈哈哈！支公子，你可不用请罪，这件事你做的很对。我乐于见到这个局面，走，快带我见见他！” 虽然柴桑的县衙并没有建设完成，但牢房却是利用了原先的建筑，所以还是极为结实。 “欧阳明月，这里的环境还好吧？我觉得比你家里好，不如你就长期住在这里吧？”一见面，绮世就笑道。在路上她已经给大家简略介绍了情况，这个刘阳原名叫做欧阳明月，算是刘家的远亲，在他这一代被过继给了皇家，赐名刘阳。 欧阳明月盘腿坐在牢房里，一脸的愤慨，道：“绮世！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一个有功之臣吗？” 绮世道：“有功？怎么有功了？对了，这位是孙绍，孙云汉，你们也是第一次见面吧。” 孙绍道：“之前阿世和我讲过你的事迹，我们能得到襄阳方面对江夏军的态度，对我们突袭江夏城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云汉在此拜谢！”说罢，他还真的拱手弯腰，给欧阳明月做了个礼。 欧阳明月大刺刺的受了，脸色这才缓解下来。他也不要求把他放出来，就隔着牢门道：“绮世，北方对荆州的攻略加快了，明年开春有九成可能发生战事。” 绮世与孙绍对看一眼，对欧阳明月道：“明年开春，这么快吗？荆州方面的态度如何？” “哎，刘里病入膏肓，襄阳城乱成一团，大公子和小公子背后各有支持的力量。一言难尽啊，总之是抵挡不住北方的曹家的。我随身带着荆州的兵力部署图，虽然粗略，但你一看便知。”说着，欧阳明月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木盒，递给绮世。 孙绍接了过来，抽出里面的地图，给绮世摊开。绮世扫了几眼，便将地图背了下来，又让孙绍收好。 绮世道：“开春的话时间太紧迫了，以曹家的兵力，很可能在入夏前就占领荆州。有办法能利用那一成机会，至少延迟到夏季吗？南方卑湿水热，北方兵是适应不了的。” “也不是没有……只要让曹家在子嗣问题上遇上一点麻烦，就可能推迟他们南下的步伐。但就那一成把握，却可能消耗十成的资金。” 绮世道：“明白了，我会应对的。来人啊，快点把欧阳兄弟放出来！” 欧阳明月一挥手，道：“且慢！让我在这里呆两天，我实在不想回家了。太吵了！受不了了！” 孙绍哑然失笑，这欧阳明月虽然有一妻五妾，但也带来让人意想不到的烦恼。 “欧阳，你在这里面住不习惯的。”绮世还是劝道，再怎么说，欧阳明月也算是半个汉室宗亲。欧阳明月也不再说，只是摆手拒绝而已。 离开牢房后，绮世找到了支绍宸和李彧，道：“云吞、孟熙，有一些新的情况，让我们不得不扩大我们原先的计划。” “要增加城墙的长度吗？”支绍宸道，他在心里快速计算起用料和工期。李彧也道：“阿世，还要扩大开垦的规模吗？” “嗯，无论是城池面积和耕地都要增大，我们不仅要面对荆州之敌，还有可能面对北方的曹家。时间不会很晚，预计可能在明年的春夏之交。” 支绍宸道：“曹家？我们的时间可不多，恐怕要重新进行柴桑的设计。”他到不会畏惧曹家的兵锋，只是担心工期能否顺利完成。 “是的，这个冬天，我们有的忙了。”绮世道，她笑着拍拍手，“等魏擒虎和花蝶回来，我们的人就算齐全啦！” 孙绍道：“阿世，究竟要怎么干，还是要你来运筹帷幄！” 绮世摇摇头，看着众人道：“柴桑城的修筑，绝非我一人设计就可以做到。论土木专业我不如云吞，论组织人力我不如孟熙，论武备军训我不如公子你。分析情报、建设网络我也不如步练师，对了……小步应该早来了吧？” 其他人都看支绍宸，支绍宸只得道：“刚才还在我那里，不知道这回去哪儿了。” 绮世道：“那就由支公子通知小步喽！明日辰时，咱们就在柴桑县衙聚会，共商柴桑大计！” 第九十二章 求婚礼 清晨，江雾退散，便起了风。一时间江水更加湍急，波涛蓬勃，从西向东奔腾而去。 绮世在后世生活在海滨城市，记忆中对于海的印象根深蒂固，她知道海时而温柔，时而又汹涌，但对于眼前的江水之怒却是头一次见识。 柴桑城的建设者们很早便醒来了，他们在支绍宸和李彧的带领下，顶着狂风冲进了工地。多亏了之前一直对地基进行加固，今天才能够守住之前的建设成果。 “阿世，今天你就不要去了。”一大清早，在柴桑城的县衙里，孙绍劝绮世。 “公子，越是这种恶劣的天气，我们越应该加以提防。曹家兵横，刘家兵奇，平日里都好应对，但若是他们借助天气进行突袭，如果我们没有准备，那么很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确实如此，那我们散会后一起去！” 绮世笑道：“不用，公子。你还要训练新来的青云兵，他们早日成军，对于我们的计划成功才更有保障。”小楼一夜听风雨，昨夜她睡得很是香甜。 “阿世，听说欧阳明月不肯出来？那他怎么参加会议，我们总不能都去牢里吧？”步练师从外面走进来，她今天换了一身劲装，又美又飒，看来是要和绮世一起去探查。 “不要管他啦，听说他的妾室们今天要过来，所以他才执意要留在牢里吧。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而女子偏偏还接受这种设定呢？”绮世嘴上是回答步练师，可眼神却瞟向孙绍。孙绍的求生欲很强，连忙道：“这种人真可悲，我也表示不解。” 步练师偷笑，她自言自语道：“某人啊，可没有这种觉悟呢。” 绮世笑道：“小步，你这是若有所指吧？指的谁呢？昨晚我等你好久，还有事想和你商量，你也不来陪我。” 绕是步练师干练，此时被好闺蜜点破，也要脸红起来。 这时，从外面风尘仆仆跑进来一个人，他一身短衣短裤，却是李彧。平日里无论是上山还是下田，李彧总是长袍在身，纶巾在首，再加上一把羽毛扇，风流倜傥的很。 绮世打趣道：“孟熙，今天的打扮可不像你呢？”在绮世的影响下，孙绍对服饰的认识明显提高了，此时为李彧辩解道：“阿世，孟熙也是为了出入方便。” 李彧却没有不好意思，道：“从前我那是有些端着架子，但如今要与时间争先，我真的不在意穿着。” “公子，你会错意了，我并非嘲笑孟熙。事实上我觉得可以在柴桑进行一场服装的改革，尤其是青云兵需要特种作战，现在的服饰太过影响行动了。”她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传视孙绍和李彧。 孙绍见上面画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物，全都是短衣长裤，显得干练利落。他很快就懂了绮世的用意，要让青云兵具备快速行动的能力。 步练师笑道：“阿世的画工越来越好了呢，下一次给我画一套衣服吧！” 绮世揶揄道：“好呀，就是不知道小步你是打算在什么场合穿呢？” “阿世，我感觉你这话在给我挖坑呢！我要收回刚才那句话，不找你画了总行吧！我一会还有事，咱们还是继续议事吧！”步练师察觉到危险，因此主动回避这个话题。 “那可不行，等你出阁那天，你要穿婚纱才行！” 孙绍和李彧都笑起来，步练师虽然脸上挂不住，但好奇道：“婚纱？那是什么，大婚之日的纱，会是怎么样的？” 绮世神秘一笑，道：“这是个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时，支绍宸姗姗来迟，他刚迈进屋门，本来还在说话的众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李彧的反应最为强烈，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步练师笑道：“面面，这一身真适合你。” 绮世和孙绍会意一笑，绮世道：“看来在座之中除了孟熙之外，还有一位全才呢！” 古人对于服装的统一性做的很固定，名士有名士的装饰，即便是生死关头也不会更换。就像刚才李彧，为了下田方便，已经穿起了短裤。而对于名士来说，短裤无异于是内裤外穿，现代人对此自然是不理解的。 原来支绍宸一改往日锦服环佩的富家公子打扮，竟然也穿了一身劲服。在风格上与步练师还保持了惊人的类似，要说是巧合，那肯定不会有人相信。 步练师也察觉到异样，怎么这衣领的款式，这腰带，这靴子……简直就是同款！ 如果单独拿出一个人来看，那么还没有多明显。如今两个人就在一起，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 “啧啧，露馅了吧。”绮世轻描淡写道，引得孙绍捂着嘴不停的咳嗽，好掩饰现在得尴尬气氛。 支绍宸也是绝顶聪明的人，只不过早晨见步练师穿衣打扮，自己有心与她穿着类似，好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就这么暴露了两人的关系，自己是百口难辩。他看看步练师，步练师也在看他，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朱唇轻启就要说话。 支绍宸抢先道：“阿世，孙公子，孟熙，是支某一时糊涂，不拘礼法，我与小师已经在一起了。我将于三日后娶她，步练师将成为我支绍宸的正妻。” 李彧完全震惊了，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中，完全没有这一段的设想。 孙绍突然击掌，喝彩道：“好！云吞兄真汉子！我祝福你们！是吧，阿世？”他身旁的绮世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闻言也道：“小师，我今晚就开始给你做婚纱了！” 步练师原来就打算坦诚这件事，没想到支绍宸率先公布，而且还约定了婚期。这个人好勇敢，值得自己托付终身。 但是她的面皮发紧，声音也在颤抖，“面面，你怎么也不事先问问我。”步练师紧张，没想到支绍宸更为紧张，他像是头上要遭雷劈那样的畏惧，战战兢兢道：“小师……你不愿意吗？” 步练师轻快道：“我愿意！” 第九十三章 望秋水 随后的会议便在愉快而轻松的气氛中度过，大家各自领命，会后都奔赴自己的岗位。孙绍去军营训练新兵，李彧继续带领民夫耕作田地，而支绍宸今天的任务是与山越的商人进行洽谈，好为柴桑这个冬天积累下足够的口粮。 至于欧阳明月，他的两个妻妾果然赶到，本来都憋着一肚子火，见到欧阳明月在牢里，倒是无从下手了。 绮世和步练师策马出城，顶着狂风，直奔江边。在她们后面是一十八名骑士，作为她们的护卫。护卫队中为首的，却是甘宁身边的亲卫，被绮世封为哼哈二将的哈将。 而甘宁则沿江收揽自己的旧部，能带回来的带回来，需要留在当地当钉子的就留下。绮世之所以敢扩大柴桑的规模，在军事上有三点依仗： 一是来自于青云兵，这是绮世最为信赖的一支力量。她致力于将其打造为一支特种部队，好用来弥补自己离开黄龙之后，对于日常人手的缺失。 二是来自于庐江上甲，虽然目前庐江上甲人数不多，但依旧可以作为攻坚克难的主力，在正面战场上可以使用。 三则是甘宁的嫡系，他们都是经年的水贼，可谓是长江上的一霸。 别看孙绍目前拥有的部队数量不足，但由小及大，孙绍部队配置非常合理。 在情报网络上，主要以步练师为主，张一同为奇兵。力求对整个荆州地区进行全面覆盖，主要侦查兵力部署，将领动向等。如果荆州一旦发兵，绮世要第一时间获悉。 而在江东，绮世却没有安插太多细作，少数的几人还都处于休眠状态。她不想太过刺激孙绍，只要能赶在孙群对孙绍下手之前…… 说实话，绮世还真没有把孙群放在眼中。让敌人惧怕你的方式，便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绮世虽然是女子，却深信不疑。 顶着江风，绮世和步练师勘察了几处险要，这回去要标在地图上，并且指定响应的预案。 临近中午，风势见小，原来混浊的江水也平静下来。绮世笑道：“小步，我现在心情很好！一来离开了庐江城，不用再提防周彻。二是终于有了自己的根据地。” “阿世，咱们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如今终于能称心所愿了。” “对呀！尤其是你，准新娘子哦！” “讨厌！我还没想好呢！”步练师道，她直对着江面，重新梳理自己的秀发。绮世在一旁瞧着她，感叹道：“小步，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每天的功课虽然繁多，但忙忙碌碌的，也不用管外界的变化。那样的生活，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阿世，其实我一直在观察，黄龙之中有三种人。一种是你和先生这种，你们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在操纵天下的走势。你们的能力让我钦佩，又让我畏惧。我永远都是在猜你的思路，但你总是出其不意。” “小步，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是个怪人呢？” “这么多年，你终于有自知之明啦？”步练师开个玩笑，继续道，“第二种就是夏侯兰那种，包括他们那些人，在我眼里他们就是野心家。天下不过是他们实现自己野心的工具，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可以不择手段。” 绮世静静地听着，微微点头以示赞同：“那这第三种人呢？” “这第三种人，就是我这样子的啦！不求闻达诸侯、也不追荣华富贵。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哪怕晚上执行的是暗杀任务，我也要来一碗飘着油花的云吞面。” 说完这句，步练师自知失言，但对自己的好姐妹，她也不用费心解释。“总之，就是这样。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绮世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如今的黄龙第一种和第三种人越来越少，第二种人则是越来越多。不仅是黄龙，就连铜雀也是如此，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建立军师门派的初衷了。”她露出狡黠的微笑，“但第三种人不会忘，她们的结局也最好。无论走到哪里，她们身边总会有人为她做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 她继续道：“那样的生活，我也想有呢！”说完，绮世一脸的向往之情。她的容貌清秀，此时更是不施粉黛，清纯的外表下，却是有鲜为人知的深谋远虑。 步练师道：“阿世，有句话可能为时尚早，但我想和你提前讲明。”绮世道：“说吧小步，咱们之间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来等天下平定，我想离开绮阁。我说的离开，是完全消失不见，我不见你，你也不知道我的消息。咱们是十几年的姐妹，我必须要提前说下。” 绮世很想张口就答应步练师，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不知为何，从她的心底涌现出一股焦躁之气。她突然意识到，步练师的这种行为是在背叛她。只不过步练师为这种背叛加了一个期限，而且完全与忠心无关。 看着绮世脸色阴晴不定，时而舒缓、时而可怖，步练师抓住了绮世的手：“阿世！你控制一下自己！” 绮世经步练师这一拽，又在耳边一喊，这才回过神。她不耐烦道：“就依你，到时候你走就可以！”她随即又惊慌道：“小步，我刚才在说什么？” 步练师回身看看哈将等十八骑士，发现他们有人在修整，有人在放哨，并没有人靠近过来。她沉声道：“阿世，你……的意识要被你自己吞噬了。” 绮世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之前的那个绮世，她的意识还在身体里？” “对……这件事她对我提起过，但以她当时的性格，她是不会对我和盘托出的。你不像她，你将每次行动都讲的明明白白，分析利弊，然后听从我的意见。” 绮世也是头一次听说，之前她有时会感觉到思维上经常被人引导，而这个人就像在自己的身体之中。现在听小步一讲，她算是恍然大悟：原来使用引魂术之前的那个绮世，还住在身体里。自己从现代魂穿过来，也只能算是拼图的一块罢了。 第九十四章 荆州船 自己是自己的拼图吗？ 这个现实有些难以接受，但又无从反对。自己千年之前的前世，为了谋取天下，利用引魂术，把千年之后的自己魂穿过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代替那便罢了，现如今前世的意识竟然有觉醒的趋势。“她”究竟要做什么，真正的绮世是怎样一个人呢…… 绮世正在思索，步练师道：“阿世？阿世，你在想什么？” “小步，我在想……你怎么突然就嫁人了。从前我总感觉你会一直一个人，感觉这天下没有你能够看上眼的男子。当然你要嫁人，我会非常的开心，因为我知道支绍宸是一个很不错的夫君。” 步练师道：“是啊，曾经我也怀疑过自己是否会孤独终老。在任务中我见识过太多的血雨腥风，也面临着许多的考验。有时候我认为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但好在我没有放弃自己。” 绮世笑道：“所以说，坚持到底，就会有希望。” “阿世，你觉得孙公子如何呢？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但不知道该如何问。因为你和原先的绮世，在对待孙云汉的态度上，确实有所不同。” 这个问题也是绮世现在想知道的，她连忙道：“小步，快和我说说。我最近越来越搞不懂，自己内心的一些想法究竟是自己、还是自己所想。总之……有点混乱。” 步练师很认真道：“阿世，从前的你，眼神有光、但很漠然，你对目标很执着，但也很冷酷。现在的你嘛……有的时候有些可爱！“ 绮世不好意思起来，她害羞的看着江面，突然她指着远方对步练师道：“小步，快看！那是不是一条船？” 步练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很确定道：“没错，那是一条船。我们做好准备，这么大的风浪还出来的船，上面肯定不是一般人。” 绮世招呼后面的哈将，哈将等人来到江边，道：“军师，有何吩咐？” “你看那条船，是敌是友？” 哈将跟随甘宁多年，也是个经年的老水贼了，他只打眼一瞧，便道：“军师，那是条荆州的船，虽然桅杆上没有旗号，但是军船无疑了。” 绮世只看见那条船犹如叶子一般在江水中忽上忽下，眼看着就要被江水覆灭，但又突然出现在视线之中。“军船，他们来做什么的呢？” 哈将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我们先戒备着。军师你放宽心，这种小船靠不了岸。”其他的骑士们各自分工，有人持刀戒备，有人四处巡逻，还有人调试弓弦。 他们用的弓是强弓，能顺风飞出去几百步。在江上作战时，能够射穿小船的甲板。这就不是绮世和步练师平日里用的那种弓弩能比的了。 步练师若有所思道：“阿世，有没有可能，这条船和咱们的意图一样，都是想看看在恶劣天气下，柴桑城周围的战备要地情况。” 绮世赞同道：“的确有这个可能，看来荆州也有人对柴桑极为看中。”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恍然道：“难道是……” 步练师也想到了，替她把接下来的话补充完整：“是先生派的人吧，他在得知你脱离黄龙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你要经略柴桑。所以立刻就派人前来侦查，这样一来时间和动机都说的清楚了。” 绮世点点头，诸葛先生确实了得，也只有他能够猜到自己的布局。 江夏一战之后，孙绍算是彻底冲出牢笼，开始建立自己的班底，有了柴桑这个舞台。 说句实话，绮世之前从来没有把诸葛先生当做对手，一直认为他是自己的老大哥。但现在自己脱离了黄龙，难免两人将来不会站到对立面…… 那如果到了那天，绮世能否有胜算，她现在心中是没有底的。 诸葛先生的威名，早已深入到每一个黄龙门人的心中。想到这里，绮世对步练师道：“等柴桑城的建设稳定下来，我想去一趟襄阳。” 步练师道：“你想去见先生了吧。” “嗯。” “这样也好，建立绮阁的事情，你总要当面和他讲。” “小步，我还有一个顾虑。”绮世低声道，“你说先生会不会发觉，我其实是魂穿到绮世的身上？” 步练师思考了一会，道：“先生神机妙算，我从未与他深入交谈过。但我认为阿世你尽可放心，因为无论你的来历如何，先生都不会大惊小怪。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深谋远虑，又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那条船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想必也是看到江边有人，特意靠近过来观看。这样大胆的举动，可见船上的人也是极为豪勇。 绮世看到船上的人了，那人站在甲板上，手扶着船舷，正对着江边指指点点。他不时看看舱中，还接过一块木板端详着。 “他在绘制地势图，确实是个细作无疑了。”绮世一看那动作，就发现是自己的同行。善于绘制山水地势，身材又高大魁梧，这样的将领……在荆州都有谁呢？ 很快，绮世想起一个人来，就在刘准的身边，有一武将，身高八尺，勇猛异常。虽是战将，但精于丹青之道，又经常绘制山川地图，为刘准出谋划策。 “燕地人，姓张名翼，字飞德，想必就是他了。” 步练师道：“很有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看来荆州的局势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咱们尽快去襄阳吧，最迟不要超过立冬。” 刘准不过是荆州的客人，如今能够派出自己的心腹大将，乘坐荆州的军船到边界进行勘察。可见在荆州的势力中，各方已经开始显露出来。 “是的，这个冬天极为关键。另外，我还想回一下门里，不知道是否方便。” “阿世，还是别去了。” 绮世叹口气，对哈将道：“射箭，逼退他们。” 哈将早就看着那条船不爽了，此时得到命令，亲自拉满了弓弦，瞄准了江上的来船。”唰！“的一声，箭矢划破江风，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正中那条船的船舱之上！ 第九十五章 筹婚礼 步练师拍起手来，夸道：“真棒！再射一箭，这次要射中他们的船桅杆！” 哈将这一箭射的准，自己都有些意外，这出乎他的意料。 绮世见到对面船上的那员战将，身体岿然不动。 她笑道：“这人倒有大将风范，如果真的是张翼，那真是名不虚传。”步练师道：“哼，咱们再射他，我看他躲不躲！” 哈将如实道：“军师，步姑娘，我可做不到那么准。这得要甘老大亲自来，说打眉毛，就不打鼻子。” 绮世道：“已经足够了，他们退了。”只见原来距离岸边也就一百余步的荆州船，正调转船头，离他们越来越远。 步练师道：“阿世，看来敌我双方的认识是一致的，要攻柴桑，这里会是必取之地。” 绮世道：“没错。这里要立一水寨，日夜监视江面，绝对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绮世绘制完地图，做好了标记，日头偏西，气温开始降低，他们就收拾好工具，开始返程。 “哈将。”绮世策马提速，追上了队伍最前头的哈将。 哈将一脸的害羞，忙道：“属下姓华，没有名字，家里排行最小，大家都叫我华小。” 步练师道：“哈将，你刚才说你们的甘老大，武艺真的有这么强大？” “那是！我们曾经看他在岸上，一箭射中江心一艘船的桅杆。平日里我们去打劫……都是甘老大先发箭，然后我们再上。”哈将一不留神说漏了嘴，但他见绮世和步练师都没有异样的神情，也就放下心来。 绮世道：“那幸好当时没有和兴霸比试射术，怕是完败了。” 哈将道：“军师，你是说你和甘老大比拼酒量的那次吧！我们包括甘老大在内，都对军师你佩服的紧呢！” 绮世摆手道：“我那是有计谋，真再喝下去，我怕我要不省人事了。”事实上喝完酒，绮世在江船上就醉了。孙绍破敌的事情，她还是后来听说的。 临近柴桑城了，步练师突然叫住了绮世，“阿世，你和孙云汉也会在一起的对吧？” “恩？恩……”绮世倒沉吟起来，这句话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面对自己最好的闺蜜和战友，她还是决定照实说，“在我进庐江水牢之前，我笃定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天下太平之后，我们将幸福的生活下去。” 庐江水牢那件事发生时，步练师正在江夏一带活动，此时也是第一次获悉绮世的想法。 “当街上的兵士找到我们时，我没有利用机会逃走。当周公瑾说要将我投入水牢时，我也没有反抗。即便当我被投入水牢之中，我依旧在那里画画呢！但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公子他会不会为了我，阻止那些兵士把我带走，当面反抗周公瑾的命令，甚至说带着那几十名青云兵劫狱。但是……都没有，公子他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原本的绮世会如何做想，但就我而言，我会失望。” 步练师策马靠了过来，她伸手握住了绮世的手，难过道：“抱歉，那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想无论是谁，只要是女子，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失望吧。” “小步，我们虽然是女子，但也做到男子能做的事情，甚至于他们都完不成的事。” 步练师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阿世。” 绮世反而笑了：“不要为我担心，我会重新审视与公子的关系。安心做个新娘子吧，小步。” 这几日，绮世在商讨柴桑发展之际，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在制作步练师婚礼上要穿的礼服上。她打算多采用纱这种布料进行设计，将左右开襟的传统礼服与蕾丝结合起来。柴桑城仅有的三个裁缝都被召入了县衙，并且由绮世亲自带领她们。 “不要害怕不结实，关键的部位都有厚厚的防护，这种纱也是可以作为衣料的。”绮世一手拿着设计图，一手展示着一块白纱。 这块白纱来自于南洋，在支绍宸的生意里，只占了很小一部分。但当绮世早在建安县时，意外的发现了这种纱布。起初她是想用作包扎伤口的敷料，所以一直让支绍宸带到了柴桑城，没成想步练师正好能用上了。 而且绮世发现，在这个时代的南洋，似乎有许许多多的商品。或许真的像她从前所说，驾船出海，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三日的时间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第三日的黄昏，支绍宸与步练师的婚礼即将举行。虽然筹备的时间不长，但参加婚礼的重要人士可不少。 除了绮世和孙绍，还有刚赶回来的魏擒虎、花蝶和甘宁，有自己把自己释放的欧阳明月，还有羡慕嫉妒的李彧，整个绮世和孙绍的班底就基本到齐了。 支绍宸发动商路，将婚礼所必须的物资从各地运来，也算是对新建商路的一次考验。 步练师乌黑亮泽的长发挽在脑后，头戴金灿灿的凤冠。一双流盼妩媚的眼睛，挺秀的鼻梁，配以毫无瑕疵的雪肌肤色，真是绝美到极致。 她端坐在镜前，绮世在一旁看着她，道：“小步，你真是个美人。我敢说你若是排到全天下前三，估计没有人敢反驳我！” 步练师被她逗乐了，道：“赟暾要有你这般嘴甜，就好了。这几日我看他呀，时常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就比如说昨晚，他一宿都没有睡呢！” 绮世捂着嘴道：“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新郎竟然一宿都没有睡，小步你真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哎！” 步练师听出她话中的调侃，假装生气道：“阿世，你还没出阁吧，就这么口无遮拦！我这马上要成婚的人，听了都脸红！”绮世心想，如果把自己临摹过模特的事情告诉步练师，只怕会更加惊吓到她。 绮世逐渐的明白，要想不被原先的意识吞噬掉自我，那么她就必须要时刻保持自己那属于现代的灵魂。 她轻声道：“祝你幸福，步练师。” 第九十六章 抢新兵 支绍宸和步练师举行婚礼之后，柴桑城的众人便进入到一段非常紧张的时期。天气愈加的变凉，城中的物资保障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绮世忙于各种事务，有时候一天见不了孙绍一面。随着魏擒虎、甘宁、马龙的归队，柴桑现在有青云兵两百人，锦帆水贼一百余人，庐江上甲一百人。再加上李彧手中维持柴桑秩序的几十人，已经有五百人的队伍了。 这五百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了。绮世虽然坐拥黄龙宝库，但一来刚和黄龙分家，要让出一半的宝库。二来连年征战，食物非常匮乏，尽管李彧拼命的存粮，但也没能完成预期的计划。 “擒虎，这次你要推迟回长沙了，即便你能带出人来，咱们也养不了那么多兵士。”绮世一脸歉意，眼前站着魏擒虎和花蝶。 魏擒虎现在整天去山里，带着最开始那一批青云兵，以荆南四郡为假想敌，不断的进行演练。 “军师，真的没事！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就算不去长沙，这兵该练还是要练。对了，从南平城过来的那一百个新兵，啥时候能还我啊！”他指的是在孙绍带领下的青云军新兵，这都半个多月了，还没有归他管辖。 绮世最近忙的要命，根本没时间和孙绍聊这个事，她愣了下，道：“还没有归你吗？一早上我倒是见公子带队出去了，我以为是去山中和你汇合了。” 花蝶道：“阿世，你家公子太偏心了，他带那些新兵直接加入了庐江上甲！” 绮世脸上一寒，道：“谁家的公子？花蝶你再乱说话，我停了你口粮，让你进山打兔子吃去！” 花蝶吐吐舌头，还是道：“兔头挺好吃的……” “我去找公子，问问是怎么回事。在这之前，先让新兵跟着庐江上甲练练也好，那些可都是经年的老兵，有经验。” 对于庐江上甲的名声，魏擒虎也是承认的，他点头道：“那先这么着吧。对了，军师，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魏擒虎突然扭捏起来，绮世道：“有事快说，我还要出门。”花蝶道：“还是算了，我也要出门了。” 见绮世和花蝶都要走，魏擒虎道：“别走啊！”他鼓足勇气，最后一脸的谄笑：“军师，这不支绍宸和步练师都成亲了，这可是咱们柴桑城的大事！如今我的终身大事，是不是也该落实了？” 花蝶道：“好啊！你个傻大个，竟然动了这个心思！说！你打算要祸害哪家的姑娘！”绮世笑道：“花蝶，这你都听不出来吗？他打算祸害你。” 魏擒虎辩解道：“谁祸害你了，咱们从认识到现在，我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你啊！” 花蝶哼道：“那你是够幸运的，如果你不识相，你用什么碰我，我就剁了什么！” “我！我那是让你着你！” “呸，谁信呢！” 眼见着魏擒虎和花蝶你一句我一句，就要打闹起来。绮世不得不道：“擒虎，这件事确实很重要，但是你和花蝶之间，一来还要增进了解，不可以贸然成亲。二来花蝶的年龄太小了，现在成亲对她的身体并不好。三来花蝶的父亲虽然改了姓，但她要成亲，你是不是也得见见双方家长？” 绮世说的合情合理，魏擒虎道：“军师说得对，我……知道错了。” 花蝶拍拍他的肩头，鼓励道：“过两年，等我把天下都游历一遍，咱们再成亲。” 魏擒虎不甘心，但也发出委屈的声响，强忍住泪水。 看着这两个活宝远去，绮世心中一阵的温暖。这个时代的人虽然身处乱世，生死未卜，但他们活的很鲜活，让人倾佩。 绮世送走了魏擒虎和绮世，跨上一匹马，便匆匆往庐江上甲下榻的地点赶去。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耽搁，因此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正巧赶上营房开饭。 果然如同魏擒虎所言，正在等待分配食物的队伍中，既有庐江上甲又有青云兵。甚至说，是一个庐江上甲陪着两三个青云兵。场面十分温馨，简直就是老带新，传帮带的典范。 不用想，庐江上甲想要把这一百个新兵吃进去。抢兵源都抢到自己头上了，这个马龙绝非表面上那么耿直。 他的粗犷，只是他的保护色。绮世并不关心他，绮世只关注孙绍是否知道这件事，是否默认了、纵容了这种情况。 队伍有竞争意识是好事，但如果互相挖墙脚，那么就会造成内部的不团结。 “阿世，你在这里做什么，中午正好一起吃饭！”爽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绮世迅速转过身，见是孙绍，笑道：“公子，你也在这里吃呀？” “嗯，你既然提倡将领和兵士要融为一体，那么这就是目前最好的结果。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氛围，那我们就去外面办公，”孙绍笑道，他好些天没有和绮世说话了。这次也是个好机会，正好可以与绮世享受一下秋的阳光。 “公子，魏擒虎找到我了，说你们抢了那一百个新兵。请问公子知情吗？” 孙绍为绮世的开门见山的所惊讶，他道：“绝无此事！那些青云兵还是阿世给我的呀，等他们练好了，就把他们还给擒虎。” 孙绍说的也是冠冕堂话，看来孙绍也是极为上心，这明显是偏心庐江上甲了。 “公子，如果此头一开，那么整个柴桑城就乱成一团。大家都想要更多的兵士，我们要尽快的满足这个需求。” 孙绍逐渐被绮世的观点所折服，就在这时，绮世道：“但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平衡各个方面的关系。公子，请你一定要配合我！” 孙绍道：“阿世，你放心吧，我这就命令马龙，把人送回去……阿世，咱们好久没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 见事情尘埃落定，绮世也轻松了不少，她笑道：“是呀，早上起来你我都是急匆匆的，见上一面就分开了。” 第九十七章 多说话 孙绍道：“有时候晚上回来，见到你屋里的灯还亮着，我有心去见你，但想想你一定很累了。” “所以公子每次在外面踌躇，我都听到了。” 孙绍脸上一红，道：“看来是我把你吵醒，耽误你休息了。” 绮世摇摇头，道：“我想和公子多说说话。自从离开庐江县，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脑子里装着事情，就难以入睡。即便睡着了，也是很快就会醒来。” “是啊，咱们要面临的事情太多了，这要看就要到冬天了。如果雪下的大，豫章郡的大山就有封山的可能。不仅事物获取难度，而且山越人也有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可能性。” 说到山越，孙绍是深有体会，他拉着绮世坐在营帐一角的凳子上。 “据我从前的了解，再加上阿世这边的情报，豫章山越大概有个一万多人，能战的也有三四千。这是一股较为强大的势力，他们长期盘踞在豫章山中，多次给我们制造麻烦。” 绮世道：“公子还有所不知。这豫章山越绝非散沙，他们的首领叫张节，与荆州关系紧密。可以说这豫章山越就是荆州安插在江东背后的钉子，随时都可能扎咱们一下。” “目前支绍宸与他们建立了商路，也只是权宜之计吧。对付山越，能打还是要打一下。”孙绍现在手中有了兵，也有了几员大将，说话也硬气起来。 绮世笑道：“公子所言极是，能打下来的利益，绝对比谈出来的利益要多。就比如说建安山越，虽然我们几乎没有流血，但所获的利益却不算太大。给了他们一座黄龙宝库，养肥了那些头人们。我当时只要了两百个山越人，导致咱们青云军补充兵士缓慢。” “哎，如果咱们的兵源足够广，那么庐江上甲也没有必要盯上那一百新兵。” 就在这时，一个兵士跑进营帐，急道：“主公，你怎么还在这里？打起来了，那边打起来了！” 绮世示意来人不要慌张，问道：“谁打起来了？” 孙绍连忙给那个兵士煽风，道：“慢慢说，有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绮世见那个兵士，上衣风尘仆仆，下衣满是泥土，心中也是一紧。 没成想，他道：“庐江上甲和锦帆水贼来说对方侵占自己的营房，结果正遇上了。两边士气质都很好高涨，不巧的是今年就是兑换。” 绮世站起身，道：“咱们都去，一起看看什么大公无私的公子，该如何解决这件事呢！”她说的时候，面带笑容。 不多时，就来到了激战现场。现在双方各有三个人，分成三队，撕打在一起。六个人大多都在抱团，龟壳可以来抵抗敌人工作的工具。 绮世本想着把几位新能源车主单独规划一下，如今只能先扩张再发展了。 果然是甘宁甘兴霸的锦帆水贼，听说我奶奶讲过，一块大石后头。另一方面，则是马龙的庐江上甲。双方的情绪都很集中，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伤亡。 “都住手！都住手！”绮世清脆的嗓音，让人耳目一新。孙绍也帮着她喊起来，终于遏制住了双方冲突。 锦帆水贼们快速回到了绮世的背后，隐藏起来。他们现在不做贼了，但是很反感别人说他们。而今天庐江上甲的两个兵士，真是结结实实的把锦帆水贼们嘲讽了一遍。 有人在背后小声道：“主公，不要听他们瞎说。主要是兄弟们在庐江上甲阵列之中，找到了一个仇家，当时仇家带人把全家人都捉走。 对于锦帆贼也好，张一同也好，绮世都对他们抱有很大的自有。无论这支部队绝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有可能在路上一年半载的没有什么政绩，而一旦关系紧张，锦帆水贼绝对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稍等，我也问问对面。”绮世劝慰道，她来到庐江上甲阵列前，面对明晃晃的长矛，毫不卑微。 “刚才他们说了事情发展的源头，请问你们是怎样看待这件事呢？” 有一个上甲兵不屑道：“一日做贼，终身是贼。我的家人有在水贼手中失去的，你要让我如何他们共事。 绮世心下了然，这种问题她其实有所预料。他们这三波人马各有各的主张、特长，所以要把他们三股军士区分看来。 “来，大家各派一名代表，我来为大家做出结论。”绮世清清嗓子，“庐江上甲挑衅在先，负有主要责任。所以今日锦帆军的各种开销，都由庐江上甲来完成。 事情虽然解决了，但是依旧后患无穷。双方是血亲复仇，不太好化解。现在柴桑城太小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再次发生冲突只是时间问题。 只有他们发展壮大了，底盘越来越多，才能够容下不同类的兵士。 处理完这些事，绮世感觉累极了。她并没有吃中饭，但现在已是下午，到让人提不起情绪来。 孙绍将绮世抱在马上，心疼道：“阿世，你又瘦了，比从前轻了……” 绮世倒是非常惬意，她将头靠在孙绍的胸前，道：“公子，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不能停。一旦停下就会被对手超越，西北有荆州，再往北有曹家，甚至包括咱们背后的孙群。单靠咱们这五百人，自保尚且不足，但进取则较为困难。” 孙绍见绮世还在聊柴桑城的建设，他轻轻地拍打着绮世的手背，听着绮世说起来越来越模糊的话语。 就这样，绮世竟然在孙绍的马上，睡起了午觉。 与绮世一样，孙绍也已经有多日只和绮世说一句话。现如今重担都压在了他们身上，而他们之中，根本没有相似的经验。 好在，绮世发现了支绍宸和李彧，解决了他们在钱粮上的需求。 而绮世之所以能在马背上就睡去，明显是操劳过度。孙绍不忍心叨扰绮世的睡眠，便有意兼着好走的路行进，避免地势复杂，产生太多颠簸。 绮世睡得如此香甜，以至于孙绍都看呆了，原来阿世还可以睡得如此满足。 第九十八章 访夜训 绮世悠悠转醒，发现已经在自己房中，身上还加盖着一件衣服，正是孙绍之前所穿。看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看来是孙绍将自己送回来了。 她不禁脸红起来，竟然在孙绍怀中睡着了，这已经不是都不认识他们的庐江城。在柴桑，没有人不认识她。 有人叫她“军师”，有人叫她“阿世”，还有人叫她“孙夫人”，没错就是那个步练师。步练师在大婚之后，因为绮世开玩笑叫她支夫人，结果对绮世进行了反击。 “孙夫人，今天你真是好露脸呀？”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步练师走入房中，笑嘻嘻道。她的头发盘成了妇人造型，但衣着依旧没有改变，因为她还是会亲自去执行一些任务。 “你……知道了些什么？”绮世有些心虚，她在床上坐起来，用被子挡在自己胸前。 “山楂羹，还有一张字条。”步练师顺手在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条，刚看一眼就笑得前仰后合。绮世这才注意，原来桌子上有一小碟，上面放着一块深红色的甜点。 别嫌只有一块，能够把山楂做成糕点，在长安、襄阳是寻常的事情，但在百业待兴的柴桑，可没那么简单。 孙绍真是有心了，绮世心中一暖。但她随即意识过来，那张纸条上到底写的什么东西，竟然让步练师笑话自己。 她腾的一下子跳起来，去夺步练师手中的纸条。那纸条是从整块蔡侯纸上撕下来的，上面用墨写了几个字，绮世一遍夺一遍道：“小步！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我就……”一时间，她还真没什么很好的办法来制约步练师。 论打架，她最多就是练练五禽戏，能够强身健体，再就是还能有限度的防身。但步练师的功夫，那真是实打实的。她曾经和步练师闹过，结果被步练师用大腿压住身体，自己完全无法动弹。 “好啦好啦！不闹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给你看。”步练师笑道，放手让绮世接过纸条。 绮世赶紧拿到窗前，借着落日的余晖读了起来，只见孙绍只是写了四个字：睡得像猪。 难怪步练师会爆笑起来，绮世简直出离愤怒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孙绍能够如此风趣，还真是头一遭呢。 “小步，讨厌！这件事不许说出去，尤其是你的夫君！” “那可不一定，现在我们彼此之间可没有秘密。除非……你给我点好处哦！” 绮世忍痛割爱，指着桌上的山楂羹道：“就一块，给你了。” 步练师笑道：“阿世，看你这么痛苦，就算了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吧！”这话她说的不真，当晚在枕边，她就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支绍宸了。 然后支绍宸倒是守口如瓶，只不过步练师又把这事当笑话给花蝶讲了。然后花蝶就给绮世讲了，绮世咬牙切齿，但是又不敢找步练师…… 这些都是后话了，绮世送走步练师，开开心心的把那块山楂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掉了。 点上油灯，绮世端坐在桌前。天黑后，民政上的事情就少了许多，劳累了一天的民夫们都早早歇息了。 但是对于兵士来说，夜晚的训练必不可少。虽然饮食上因为细粮缺失，导致夜盲症的出现，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在夜晚必须慎之又慎。 再知名的将领也不敢贸然发动夜袭，一旦出现意外情况，兵士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那么结局将会是非常惨烈的。 但是柴桑城的驻兵并不会很多，所以必须要出奇制胜，那么夜战必须要练，而且还要经常练。这也是绮世与孙绍他们达成的共识，装备上绮世会想办法，训练上他们要做到精兵强将。 所以几乎每天晚上，孙绍都会忙的很晚。绮世今天有心等他，可等了半个时辰，绮世坐不住了。 她起身出门，问门房要来马匹。哈将现在是她的亲军队长，赶紧过来道：“军师，你这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公子他们，你可知道今晚夜训的地方在哪里吗？” “城东庐山，长冲河。” “好！我去找他们！”说罢，绮世拍马便走。 哈将见状，连忙招呼人手，也骑马跟了上去。这黑灯瞎火的，要是绮世摔着了，出危险了，他们可就算失职了！ 绮世快马扬鞭，很快到了城边。南城门还没有建好，所以灯火通明。她不用亮腰牌，守卫的青云兵便看到了她。 有兵士问道：“军师这是要去哪里！” 绮世道：“公子他们可是在庐山长冲河夜训？” “回军师，正是如此。” 这时候后面的哈将赶了上来，守卫的青云兵搬开路障，放他们出城。 到了城外，路上便是漆黑一片，只有头上的星辰可以辨别天与地的界限。他们点燃了火把，一手握着，一手纵马。 出城有个二十里，远远的可以看见星星火光，夜训的场地到了。再往前走，便有暗哨出现。绮世令他们不必通报，自己放慢了马蹄，缓缓向演练场进发。 如果奔驰的太急，难免不会引发误会，如果有一个闪失，那可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他们这一行人都打着火把，夜训的兵士们都看到了他们。很快，便有一队骑兵拦住了他们，见领头的是绮世。 兵士们欢呼起来，绮世作为他们的军师，能够穿越大别山，潜入江夏城的事迹，早在兵士间就流传开来。 他们敬佩绮世作为一个女子，能够披坚执锐，深入敌阵。 消息传给了孙绍，他一听说绮世来了，连忙丢下手头的事情，奔了过来。 等他们独处，绮世跳下马，一下子扑到孙绍的怀里。 “公子！” 孙绍有些措手不及，连声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万一被他们看见呢？” 绮世笑道：“没有什么，我就是想你了。所以就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吗？” 孙绍道：“怎么会呢？我也很想你，这些天实在是太忙了，你能来太好了！” 第九十九章 长冲河 绮世和孙绍聊了很长时间，他们很久没有聊的这么开心了。 在他们身旁是长条河，流淌着的河水，沿着庐山山麓顺流而去。青云兵在这里进行夜训，尽可能的模拟江边的环境。 虽然大家都表示江水比河水要湍急许多，在河水中操练熟练，不代表下了江水就能自如。这种观点以甘宁为首，魏擒虎也表示赞同，但目前确实没什么很好的办法。 锦帆水贼能够在江上浪里来浪里去，靠的是从年幼时便在水里长大。所以水军是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兵种，而且建立一支水军，需要极高的综合后勤能力。 柴桑城要想立得住，水军不可或缺，但整个长江中下游的水军，都在荆州和江东手中。这是绮世用黄龙宝库也换不来的，所以只能够发挥青云兵的适应能力，将他们尽量改造成水陆作战的兵种。 “阿世……你看咱们聊了一晚上。怎么又聊到兵事上了？”孙绍笑道，他倒不是真的生气。两个人从建安县相识开始，聊的最多的还真不是风花雪月，经常聊的便是下一部的谋划，将来的发展。 绮世道：“是了，不由自主的就聊到军务上了。我不太懂，是白天听兴霸和擒虎说起这些事来，公子有没有听过马龙的意见？” “马龙的意思，是干脆不要练水军了。你知道的，他一直对柴桑这个地方不太感兴趣。” “我明白，在柴桑不会有正面战场的对决，庐江上甲作为重装步兵，也缺少足够的后勤支持。等着咱们再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发挥庐江上甲的作用。” 孙绍道：“我认为青云兵还是要练水陆作战的，所以我有心带他们去江边训练。” “那公子要和擒虎商量了，去江边风险是很大的，稍不留神就会出现伤亡。” 孙绍想了想，道：“那还是算了，我不能太过急躁。这建立水军非一日之功，咱们现在还没有船，我就想着练水兵了。” 绮世点头道：“公子能这么想就好了，过两天我想和小步去一趟襄阳。” 孙绍并不意外，因为他经常听绮世和步练师说起襄阳的事情。襄阳是一个和黄龙密不可分的城市，而且现在也与他们的荆州攻略密不可分。 “去吧，什么时候启程？”孙绍拨动篝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罐子，为绮世倒了一小杯酒。“天凉了，夜里还是喝点酒吧。暖暖身子。” 绮世吐吐舌头，接过酒杯，触手温热，她两只手都握住酒杯。夜晚确实冷了，她说话的时候都有了哈气。 “公子，你还真敢让我喝呀？我的酒量可不行……” 孙绍笑道：“这只是新酿的酒而已，度数并不高。夜训结束后，我们会给青云兵们每人发一杯。大家说，喝了这杯酒，身体一下子恢复了。”绮世也笑了，她轻声道：“他们哪是在乎身体恢复，只不过是要借此喝小酒罢了。” “阿世，我当然知道，现在酿酒的量还是少，不然可以让他们多喝一点。”孙绍也端起杯子，不过杯中并不是酒，而是清水。 “公子，你怎么不喝酒？” “我不是答应过你，要戒酒嘛！这成习惯了，也就不愿意喝了。”孙绍答应过绮世，真没想到他能坚持下来。 绮世举起小酒杯，对孙绍道：“公子，敬你一杯。” 孙绍正色道：“阿世，我应该敬你。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两只杯子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叮铃的响声，绮世与孙绍对视一笑。 翌日清晨，绮世睡过了头，等她醒来，隔壁屋的孙绍也已经出去了。 等绮世出门，她不由得道：“公子还真是勤奋呢！”一旁的哈将接过话头，道：“是啊，我看他们到处操练，真是好生羡慕。” 绮世道：“华小，你和我说真心话，你是不是也想回归行伍？”华小道：“不瞒军师，我确实想回到军营之中，但是军师的安危也一样重要。兴霸说过，军师一个人能抵上十万兵呢！” “甘大哥那是过誉，我哪里有那么重要。上兵伐谋是不假，但那也是建立在一定得兵力之上。就像我们只有五百人，如果对阵三四千人的敌人，那还可以通过计谋来进行抗衡。但若是遇上上万人，那计谋的效果便要打了折扣。如果遇上三四万人，那无论是任何的计谋也不会有作用了。” 哈将听得认真，他倒是谦虚，知道我方的不足就在于兵力。绮世又道：“哈将，我会想个办法，让你尽快回到兵营的。在我身边做个亲卫，确实也难为你了。” 正说话间，就听着县衙外面有人喊：“李彧！你在哪里？快出来！”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绮世道：“咱们快去看看，李彧应该是去山上了。” 到了门口，只见是一个个头高高的女子。她有些一张瓜子脸，看样子有几分的清丽。她风尘仆仆，背着一个大包袱，手中拿着一把长剑。 “这位姑娘，你是找李彧吗？”绮世问道。 女子道：“我是找李彧，我听说他在这的县衙，你又是哪一位？” 绮世道：“你叫我阿世就好了，我也算柴桑城的建设者之一。” 女子道：“我从关中来到这里，只想见到李彧，现在他在哪里？” “他去山里了，就在南边的庐山，估计两天后才能回来。” “那我就要去找他。”说着，女子便要走。她的性格格外刚硬，倒让绮世产生了好奇，绮世拦住了她，“这位姑娘，还没有问过你的姓名，你找李彧有何事呀？” 女子也是极为大方的，她道：“我叫崔琳，是李彧的未婚妻。” 这一语惊人，正好把刚进县衙的支绍宸给惊到了。他过来道：“崔姑娘，你刚才说你是李彧的未婚妻？” “是的，所以我要找他。” 支绍宸道：“那你……是来找他完婚的？他一定是跑出来的吧？你放心，我和他是好兄弟，一定给你抓回来！” “不，我是找他来退婚的。” 第一百章 女子强 绮世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女子的眼神十分坚定，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找的是长安的李孟熙，我是来退婚的。” 绮世道：“李彧确实不在城中，这么说你是他的未婚妻吗？” 崔琳一脸警惕的看着绮世，道：“我与李彧自小有婚约，不过你和李彧是什么关系？” 绮世心中觉得好笑，这姑娘嘴上说着要退婚，却对自己和李彧的关系十分在意。她也不恼，笑道：“我是县衙的管家，负责打扫房间和做饭，在李彧回来之前，你先在县衙住下吧。” 至于崔琳的身份，绮世不怕她是荆州或者铜雀或者校事府的人，如果崔琳真是细作，那么放在县衙反而更容易控制。在这个时代，想要完全杜绝细作是不现实的。每一次大军行动，总有细作事先探知，然后飞报回去。 所谓实力，就是明牌也能赢，也能让你无解。绮世对此太了解不过了，就比如说北方的曹家，凭借虎豹骑和青州兵两大部队，在北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有的军师都在研究破解之法，但如果不是加以限定和特殊环境，现在没有哪个势力能够直面虎豹骑和青州兵。 绮世会努力的营造对自己有利的环境，从而去击败对手。 “好吧，不过我可不会白住这里。”崔琳眉毛一挑，道，“我会在这里打工，付房费和饭费。” 还是很独立的女子，绮世更好奇了，当下她给哈将使了个眼色，示意哈将不要拆穿自己。她在前面引着崔琳，将她带到县衙的客房。 说是客房，其实都是主人房，因为大家都很忙，有时候在县衙开会开的久了，晚上也就不走了。 绮世将崔琳带到房间，道：“这里的被褥都是干净的，你就住在这里吧。县衙有个食堂，每天会定时开三餐，到时候去吃就可以了。平日里大家都忙，你可以随意走动，但是不要进任何房间。” “我看出来了，你们这是座军堡，我对所有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绮世多少猜到这姑娘的身份，在关中民风刁悍，所以豪门大族多挑头自建碉堡，练兵据守。崔这个姓也是关中名姓，与李彧的身份家世可能还真门当户对。 “那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忙，你先休息一下。对了，如果要沐浴的话，每周有两天可以去浴汤，今天晚上正好就是，到时候我带你去。” 说完她就要走，可是崔琳叫住了她，“等一下，我说过我可不吃白食。我能挑水，也能劈柴，你不是管家吗，那就安排我去干活吧！” 这姑娘还真当真了，绮世笑笑，道：“你若真想干活，我可以给你安排个事，就是不知道你做得了做不了。” 崔琳瞪大了眼睛，道：“阿世，你别看我是女子，我可是会使棍棒的。在我们家的男丁训练之时，我也参加了。别说人了，就是狼我也打得！”那真太好不过了，绮世道：“那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做我的保镖吧。” “咦！阿世莫不是说笑，你一个管家就这么大排场吗？” 绮世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我又不和你似的有武艺，带个保镖怎么了。再说你打工，我让你白吃白住，这也是公平的，对吧。” 崔琳低头想了一会，道：“好，我就当你的保镖了！你让我收拾一下，然后我就贴身保护你。”绮世笑着点点头，她先出了门，让崔琳在里面收拾行李。她出去找到哈将，道：“华小，有件事和你说下。从现在起，你就去甘大哥那边吧，那十七个骑兵给我留着。” 哈将道：“军师，你这是找到亲兵队长了？敢问他是谁啊！” “就是刚才那个关中女子，崔琳。” “啊！一个女人！不……不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行吗？”哈将第一反应就是瞧不上女子，但他赶紧道歉。 绮世道：“哼哼，要是步练师听见你这样瞧不起女子，我可不敢保证甘兴霸能护住你，赶紧去吧！好好训练，战场建功！” 哈将略有不舍，道：“军师，我虽然没当你几天的亲卫队长，但真的说，我很佩服你。” “好啦，不要婆婆妈妈！快走吧！” 绮世送走了哈将，那边崔琳就收拾停当，来到她的身边。 只见崔琳束了一个长长的马尾，额头上包着头巾，一身长衣长裤，衬的双腿修长，十分的干练。她手中拿着一把剑，剑鞘鎏金包铜，显然是把宝剑。 “我这把剑是祖上传下来的，征西大将军剑，到我这一代没了男丁，就给我了。”崔琳主动解释道，她托起宝剑，展示给绮世砍。 绮世笑道：“那太好了！崔琳，你要证明给世人看，女子也可以做征西大将军的。好不好？” 崔琳脸上一红，道：“这件事我也就是在小时候才会妄想，后来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相信我，会成为现实的。女子也可以做大将军。” 兴许是看绮世的表情很认真，话语又很笃定，崔琳也是眉头一展，笑道：“阿世说得对，女子也可以做大将军。” 然后两个人就出了县衙，在柴桑城内转悠。崔琳起初还很懵懂，以为绮世只是上街去采买，但发现绮世去的，尽是那城墙啊、马厩啊、冶炼厂啊之类的地方，不由得心生疑惑。 她终于问道：“阿世，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说县衙的管家呀？” “不对吧，我看你不是管家。你虽然不过去也没说话，但是那些人对你都很尊敬。你快说，你到底是谁？” 绮世道：“你猜猜我是谁，我真的是管家。” “我看你是柴桑城某个大将的夫人。” “我还没出嫁呢！还是个姑娘！” “那你就是会稽郡某个大官的女儿。” “我爹娘死的早，我是个孤儿。” 崔琳实在猜不到，她两手一摊，道：“阿世，你就快说吧，我实在猜不到。” 绮世也不想让崔琳再猜了，她开口道：“我就是……” “小迷糊，你睡醒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三人行 孙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笑着对绮世道：“阿世，我在说你小迷糊呢？你别看别人啊，这个称呼不可爱吗？” 绮世简直要逃掉了，孙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出现。而且什么称呼不好，非要称呼她为小迷糊。 “公子！”绮世埋怨道，“哪有你这么给别人起外号的！谁迷糊了，我不就是睡着了嘛！” 孙绍笑道：“对，还是在我马上睡着的。”他这才看到在绮世不远处的崔琳，忙道：“原来是新人，失礼了。” 你才知道失礼了啊！绮世真是想给孙绍一脚，自己好不容易在崔琳面前买了个关子，营造了神秘感，结果都让孙绍给打断了。 崔琳也不怯场，她握剑拱手道：“我是关中崔琳，请问公子是何人？” 孙绍也回礼道：“我叫孙绍，字云汉，是柴桑城的守将。” 崔琳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柴桑将军的夫人，难怪你这么受人尊敬。你为什么要骗我呢，非说你是县衙的管家。你们江东人真奇怪，我们女子在关中都不敢这么给男子说话的！” 她说的也是实情，至少在柴桑城的这些人里，都认为她就是孙绍的夫人，孙绍就是她的夫君。 绮世却道：“他不是我的夫君。我刚才说过了，我单身。” 崔琳道：“单身？就是说一个人，没有婚约的意思？” “是呢！” 崔琳笑道：“那我也是单身！” 两个女孩子笑起来，结果让孙绍根本摸不着头脑，他连忙道：“阿世，你们在说什么？” 绮世笑道：“公子，没你的事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去转转。”她对崔琳道：“崔琳，咱们走，我带你去见另外一个姑娘。” “好啊！她也是……单身吗？” “不，她已经成亲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咱们出去玩～” 然后绮世就和崔琳一同说说笑笑的离开了，弄得孙绍一脸茫然。他看着绮世离去的背影，满心都是懊恼，自己本来想了一个可以逗笑绮世的称呼，为什么就弄巧成拙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策马离开，继续带领庐江上甲训练了。 这边，绮世和崔林吃过午饭，就来到城西的立子巷，找到了正在这里训练细作的步练师。步练师一袭黑衣，正脸色凝重，道：“阿世，这时候来找我做什么，刚才手重了点，伤了个人。心情不好，说话控制不住，你有话就说。” 绕是崔琳这一路走南闯北，路上也曾遇到劫匪山贼的，都让她给度过了，此时也有些胆怯，她道：“阿世，这位就是咱们要找的……” “对呀，这是我的好姐妹，步练师。”绮世笑道，她拉着步练师的手，道：“小步，这是崔琳，从关中来的。” 步练师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走出，她冷冷道：“关中？曹家的校事府可在那里有个分府，看来是要审一审这位崔姑娘。”她的眼神往崔琳身上一扫，吓得崔琳一哆嗦，手不由自主的就摸到剑柄之上。 绮世迅速伸手按住崔琳的手，道：“崔琳，你千万不要拔剑，因为在那之前，步练师就已经将你杀了。” 果不其然，步练师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匕首。这么近的距离，以短克长，崔琳是没有机会把剑完全拔出来的。 “阿世，你不要拦着她。我到要试试是她身手快，还是我的匕首快！现在当细作的，身手要是不快，白白丢了性命！” 绮世挡在崔琳身前，道：“小步，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嘛！你先冷静下来，缓和缓和。我给你讲一件八卦听，好不好？” 步练师缓缓地点点头，绮世便道：“崔琳原来是李孟熙的未婚妻，两个人从小就有婚约，现在崔琳千里迢迢，一个人从关中赶过来，你猜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该不会是来完婚的吧？李孟熙看上去文质彬彬，没想到是道貌岸然之辈，今天晚上回去，我一定让云吞和他断交！” “哪能啊！崔琳是来退婚的，可惜李孟熙去了山里，不然肯定有好戏看了！我把崔琳带在身边，也是为了不错过每一个事情进展呢！” 步练师笑起来，她道：“阿世，你不好这么捉弄人，我看崔姑娘也是略懂武艺的，你该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崔琳快速道：“阿世，我……要走了。” 绮世笑眯眯道：“崔琳啊，你看这位步夫人多么为你着想啊！可惜你还欠了饭钱、房钱，你走了可不成。” 崔琳道：“不对呀，我住进县衙还没有两个时辰，而且我都没有在食堂吃过东西，为什么要收我的钱啊！” “行李放进去，就代表你住下了。刚才在街上，我请你吃了一碗牛肉面，那也得算钱。” 崔琳辩解道：“可是人家都没收你的钱呢！” 绮世道：“那你要是还不上的话，就把宝剑留下来做抵押。” 崔琳都快急哭了，她真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一会对她特别好，一边又对她如此压榨。 就在崔琳一筹莫展之际，步练师笑出声来，她收好匕首，对崔琳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刚才她看我情绪不对，就用这种方式来帮我解压。这么多年了，她总是会关心到我的情绪。” “真的吗？”崔琳已经被这两个人弄得不敢相信她们说的话了。绮世露出笑容，道：“小步说得对，我刚才是在说着玩呢。别说饭钱房钱，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不仅做我的保镖，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和步练师都是女子，但是却从来不用看男子的脸色行事。” “真的吗？可我是来和李彧解除婚约的，一旦解除了我也就没有理由留下来了。” 绮世道：“就算你和李孟熙解除了婚约，那也可以留下来，只要你愿意，这柴桑城永远都欢迎你。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为什么要和李孟熙解除婚约了吧。” 步练师接着道：“慢慢说，我也很好奇哎！” 第一百零二章 崔门女 终于进入到喜闻乐见的八卦关节，步练师在绮世的影响下，也对这种事情乐此不疲。世事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心一些呢？ 绮世把崔琳拉到树下，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崔琳坐好。“崔琳，你可以讲了，讲的好，晚上食堂我给你加个鸡腿！” 鸡腿……这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好东西。崔琳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中午吃的那一碗牛肉面，虽然叫牛肉面，但是却一丁点牛肉都没有。 没办法，物资贫乏，能有面吃就不错了。如今有鸡腿…… “我……我说。”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逼供呢，不过崔琳一开口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我住在长安城东北的李家庄，我和李孟熙还没出生的时候，两家人就订下了娃娃亲。如果是兄弟或者姐妹，就结拜，如果是男孩和女孩，那就结为夫妻。我从小就被灌输，告诉我以后要嫁给李孟熙。怎么说呢，李孟熙却不这么认为，所以有段时间他一直躲着我。后来，他就一走了之，说自己要去荆州闯荡了。” 步练师插了句话，“那李孟熙家里如何啊？” “李家也是我们庄上的大户人家，其实我们两家都有祖上在长安做高官，只不过都不想在涉及朝堂之事，所以都归隐在乡下。” 绮世道：“崔琳，你为什么要退婚呢？又是如何要南下荆州来找他？” “起初，我十分的不解，我这么等着他完婚，他说走就走了。再加上两家人都着急，庄上也有人议论我，所以我就被逼无奈，自己起身出发了。” 步练师道：“那你可真不容易，这一路上不太平吧？” 崔琳点头道：“是啊！我只有白天赶路，晚上就得投宿。就这样还遇上了两次山贼，要把我劫上山……好在我有祖传宝剑防身，削铁如泥，山贼们见我厉害，就被我冲过去了。” 绮世道：“那你要是见了李孟熙，打算怎么和他说？”崔琳这次语塞了，脸上也露出难色，道：“其实我出门的时候，是来找他完婚的，心想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娶我过门。但走着走着，我突然不想完婚了，等到了柴桑城，我听说这里有一位女军师，她能深入敌后，还英勇善战，我就想原来江东的女子也能如此神勇，于是我一念之下，退婚！” “好！太棒了！就该退婚！李孟熙那小子何德何能，能够娶你？不仅要退婚，到时候还要让他当众道歉，把你因为他不告而别遭受的委屈和非议都弥补过来！”步练师明显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极力鼓动着。 绮世笑道：“你做出一个很好的选择，至少从我和李孟熙的交流中，我没有听过他在关中还有个未婚妻这件事，看来他是真心不愿意和你完婚。” 崔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道：“那我就想通了，阿世，步姐姐，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女军师。” 步练师指着绮世道：“这不就在你眼前，咱们柴桑城的女军师，就是阿世。”崔琳惊呼道：“阿世！原来你就是那位女军师！我怎么都想不到！” 她仔细端详着绮世，发现绮世除了皮肤要比常人白皙之外，相貌只能说是清秀，身体也很瘦弱，无法与传闻的女军师联系在一起。“阿世，要做一名女军师，还要出头，一定很难吧？” 绮世认真道：“要说简单，那也不难，但要说难，那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但对我来说，有些事是从小就耳濡目染的，或许这就是我在军师里面最另类的原因吧。其实有很多女子，也在给人出谋划策，只不过被隐藏在男性的光环之下，难以展现出来吧！” 步练师深表赞同，崔琳在她身边有样学样，也做赞同状点头。 绮世笑道：“崔琳，之前我和你说的，女子也可以当征西大将军，你还信不信了？”崔琳此时已经对绮世无比崇拜，她坚决道：“阿世，我信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做我的亲兵队长吧！” “好！我一定保护好阿世！” “还有十七个骑兵，都归你统领！” 崔琳退缩了，她犹豫道：“我是会骑马，可我不知道怎么指挥人。” 绮世鼓励她，道：“一开始谁也不会呀，慢慢就好了。” “他们都是男子，我觉得他们不会听我的呢……” 步练师道：“阿世，这也是个问题。崔琳可能真做不来，你身边也需要一些女侍卫。这样吧，我这里有十几个培训的细作，但是她们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好这份工作。我找两个善于兵器格斗的女孩子，派到你身边，先让崔琳统管吧。”步练师倒是很细心，绮世道：“还是小步的主意好，是我太过着急了。” 这件事就商定好了，三个女孩子又聊了一些其他的新闻。绮世突然道：“崔琳，我忘了一件事，咱们的马还没有喂呢，你现在能带它们去吃点青草吗？”崔琳自然无不应允，便牵上两匹马去河边了。 见崔琳走远，步练师终于可以说真话了，道：“阿世，万一她是细作呢？你在身边带着她，太冒险了。” 绮世道：“所以我带她来你这里，让你看看她呀！再说你不是要派两个人跟着她，不会有事的。” “哎，你知道就好！我现在看谁都像细作，万一又是一个夏侯兰……”步练师住口不说了，但是绮世却没有太大的反应，绮世道：“小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已经不再纠结夏侯兰了。将来有朝一日，我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哎，你知道就好。” “小步，三天后你随我去一趟襄阳吧。我想过去看看先生。” 步练师爽快的点头道：“没问题！” 绮世笑道：“其实我不太想叫你的，看你新婚燕尔，自然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步练师急道：“阿世，你又要来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一百零三章 解婚约 过了两日，李孟熙终于从庐山里回来了，带回了大量的山货。在柴桑阵营中，与支绍宸负责的贸易不同，李孟熙主要是带领民夫们去山里采摘蘑菇、果子等植物。 趁着冬季来临，这些山货能够发挥它们的作用。有些可以做成食物，补给口粮。有些则能够进行二次加工，做成商品，卖向荆州和江东，换取钱财和粮食。 张一同从合肥回来了，带来了第一手的消息，他说今年北方的战事逐渐消退，经济也开始发展。要问他是怎么回来的，他不说，估计还是一路上坑蒙骗。 “曹家在北方推行了新的税制，变从前按人头收税，改成了按户收。同时开始兴修水利，开垦荒地，以北方的地广人稠，恐怕会逐渐强盛起来。”绮世看着张一同给她的简报，对孙绍道。 孙绍虽然不懂经济，但也明白人口对于势力的重要性。如果北方安定下来，开始积蓄粮食，增加人口，那么江东是无力抗拒的。 就凭长江，恐怕无法阻止曹家的南下。因为荆州就在江东的上游，一旦荆州被曹家获得，那么江东就失去了长江天险。 “阿世，你说该怎么办？” 绮世道：“为今之计，便是尽快取得荆州，然后以此牵制住曹家。同时从东线和西线进兵，逐步蚕食北方。但我坦白讲，这个计划在所有军师眼中都不是秘密。天下的关键，便是荆州。我们在柴桑站住脚，也是为了荆州一旦有变，我们进可攻，退可守。” 孙绍道：“阿世，你明天就去襄阳了，我也有个地方要去，我想去一趟豫章县，去见一下仲异叔。” “嗯公子要去的，毕竟他为我们能在柴桑站住脚，做了非常多的牺牲。” 孙瑜顶住了孙群那边的压力，能够接纳孙绍过来，在仕途是有影响的。在孙家内部，也费了一番周折。 “等着有机会，阿世也跟我一起去吧。” 绮世想起当年孙瑜曾经拦住她不让她进灵堂，便道：“我为什么要去呀！当年他们对师姐百般阻拦，我记仇，我不要去！” 孙绍劝道：“阿世，那时候情况太特殊，他也没有办法。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也长大了，自然能够自己做主。从备份上，他是我的大叔，在孙家也是个长辈。我想让他见一见你，好为了以后娶你做准备。” 绮世道：“你娶我，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吗？再说了，谁说一定要嫁给你？”这话她从前也是经常说，不过多是开玩笑的话语。这次她的态度很硬，倒像是当真。 孙绍连忙道：“阿世，我是认真的，就算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会娶你。” “公子，你怎么知道所有人会反对？我听说昨天有家书过来，是不是令堂说什么了？”就在昨日，有一个商团从吴郡过来，解道柴桑前往荆南。商团带来了一些书信，其中就有孙绍母亲和妹妹的家书。 绮世咄咄逼人，孙绍只得如实道：“母亲听信孙香的一面之词，对当年的事情还有芥蒂。” 要论其他女子，怕是要大惊失色，绮世却只是微微一笑，她从来就没有奢望这个时代的婆婆能够接受她。 事实上在她崭露头角之后，从庐江县就开始流传她的谣言。比如说她作为细作，人尽可夫，虽然相貌不够绝色，但是颇懂房中秘术，借此魅惑孙绍等等。 对此绮世并不会受到影响，但她还是调查了谣言源头。谣言是从太守府传出来的，具体是谁做的，想必只有那个绿茶了。 不过绮世暂时没空理会周彻，这谣言又不能杀人，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没想到会传到吴郡去，这就有些过分了。 虽然花蝶提出打算去杀了周彻，而步练师打算也给周彻谣言作为反制，但绮世都拒绝了。 如果孙母因为这种谣言就不接纳自己，那自己也没有必要非要进孙家的门，对吧。 “当年的师姐没有被你们孙家接受，现在的我，恐怕也会是一样的吧！公子不必解释，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孙绍道：“阿世，我会想办法的，所以从仲异叔这里入手，获取支持。” 绮世面无表情道：“那就有劳公子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阿世！”孙绍还要解释，就听见外面的院子里一阵的喧哗。 “小琳！你怎么来了？”这是李孟熙的声音。 “怎么？没想到我能找到这里吧！”这是崔琳的声音。 绮世出去一看，只见进院门来的李彧，见到在门口守卫的崔琳，脸上写满了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崔琳道：“家里没事，我有事！” 李彧见到绮世和孙绍，连忙道：“小琳，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我需要汇报一些情况。” “不成，咱们现在就要说清楚！” 李彧脸上一阵红，他道：“我知道我跑出来，你的压力会很大，但我真的不想现在就成婚。” 崔琳笑道：“孟熙，我不是来逼婚的，我是来退婚的！” “啊！？”李彧像是听错了一样，他忙道，“你是说……退婚？” “对，我要和你解除婚约。从现在起，你是单身，我也是单身。” 单身这个词，李彧开始是不明白的，但是和解除婚约放在一起。他就理解了，崔琳这是大大方方的和自己解除婚约，然后宣布自己待字闺中。 “嗯……”李彧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虽然他一直逃避家里给他的婚约，但他与崔琳从小青梅竹马，两个人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只是他一直抗拒命运的安排，忽略了对崔琳的感受。现在看崔琳，自信而独立的神态，竟然有种格外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充斥着他的大脑，无法驱散。 崔琳又道：“孟熙，我说的很明白了。希望你和我一起修书一封，送回关中，向双方父母说明情况。如何？” 李彧愣了一下，他点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去。他并非要恼羞成怒，只是从内心隐隐约约，产生了难以释怀的失落。 第一百零四章 后方火 见李彧转身离去，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绮世连忙叫住了他：“孟熙，请留步，你不是还有事情要说。” 李彧这才缓过神来，返身折回来，道：“这次进山有不少收获，但也有不好的发现。” 孙绍道：“孟熙进来说。”他把李彧让进屋，朝着绮世赔笑道：“阿世，还请你主持会议。” 绮世道：“我哪敢呢！”话虽如此，但也走进屋去。崔琳没有跟进去，她持剑守在外面。 过了一会，步练师和支绍宸也赶了过来。又过了一会，便是魏擒虎和花蝶。都是成双入对，崔琳想想里面的李彧，联系到刚才李彧的脸色，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 并非是李彧不珍惜她，只是两个人没有水到渠成。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说的绝了，也就收不回来了。 在屋里面，李彧打起精神，将进山之后的情况向大家进行了汇报。“……物资方面的数量就如同刚才所说，对咱们的过冬起到了非常不错的补充。但有件事不得不提，那就是山越的动态，比较可疑。有人说，看见过几个荆州口音的人进山。然后就没有出来过，这显然不正常。” 绮世认真的听完，思索了会，问孙绍：“公子，你看过豫章郡的公文，眼下这种情况你以为呢？” 孙绍道：“豫章山越确实与荆州勾结过，他们多是接受荆州当面提供的粮草和兵器，从而在豫章郡境内进行骚扰。仲异叔父也是极为头疼，有这股山越势力作乱，他根本无法对江夏施加压力。” 步练师道：“我想这就是荆州拉拢豫章山越的原因，目的就是为了牵制住豫章军。” 绮世又问花蝶，道：“花蝶，你怎么看？”花蝶其实已经走神了，她茫然的抬起头，道：“啊？什么我怎么看？” 在她身旁的魏擒虎道：“何首领昨天来了一封信，这里也没有外人，再说也是公事，我就说了。何首领将姓改回何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了。现在自己居住，还……又纳了一个小妾。” 这件事一说，屋里的人全都哗然。除了李彧之外，大家都是见过从前的花飞的。自从绮世让花飞统管南平城后，花飞的地位提升，改回原来的姓氏，这个大家都可以谅解。 毕竟花飞也是做了十几年花家的赘婿，恐怕心中也不是那么痛快。但这纳小妾，着实过分了。 魏擒虎又道：“对，那个小妾，年龄比花蝶还要小。” 步练师一拍桌子，怒道：“好一个何老头，竟然如此荒唐！花蝶妹子，你不要怕，有我们给你撑腰，咱们一定把那个小妾赶出家门！” 花蝶摇摇头，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爹爹他和妈妈从我小的时候就天天吵架，如今各自分开，也是件好事。” “花蝶，你平日里对别人都很狠辣，怎么到自己身上就缩手缩脚了呢？”步练师显然很不甘心，她还在鼓动花蝶。“要不是现在让事情绊着，我现在就想带你去南平！” 支绍宸咳嗽一声，结果让步练师一扫，连忙止住了。步练师和花蝶是极为投缘的，所以为花蝶愤愤不平，她还想说什么，花蝶道：“真就这样了，我希望他们都过的好，这样就行了！” 别看她平日里喊打喊杀，但终究还是一个少女，并不曾经历过家庭的变故。一时之间，也是心慌意乱。 魏擒虎处理起这种事来，也没什么经验，他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绮世。“阿世，这是随着书信同时送回来的情报。” 绮世在南平城也是安插有细作，定期将南平城的动向传递回来。她拿到跟前一瞧，竟然乐了。 孙绍不明就里，也凑过来看，“阿世，何故发笑？”绮世笑道：“公子，你说这孙子兵法里有没有美人计。” “嗯……或许有吧。”对于这种问题，孙绍现在都很敏感，本着求生保命的需要，他做出最为合理的回答。 “眼前就是呀！大家可知，何首领新纳的小妾是什么人？那可是建安朱家，那个朱楠的女儿呢！” 这下众人心中都大致明亮了，何首领纳妾这件事，背后要说没有陆谦捣鬼，那还是不信的呢。 花蝶也是一点就透，何况她还把朱楠的扈姓家丁收拾了一顿，因为这厮是用右手往孙绍院子里扔的罐子，所以让花蝶把他右手给剁了。 “陆谦！朱楠！我要杀了你们！”花蝶腾的一下子站起身，火冒三丈！父亲和母亲分居，对这个少女确实造成了影响。但是一向大大咧咧的她，选择了不对外人讲。 还是魏擒虎看不下去了，选择在会议上说一说这个事。毕竟南平城也算是他们的大后方，何飞的私事也是公事。 现在真相浮出水面，竟然是陆谦有意算计他们。为此将她父母拆散，简直不能够忍了！ 魏擒虎反而是比较冷静的，他连忙拉住花蝶，“花蝶，冷静冷静一下！这件事已经不是你的家事了，让咱们听听阿世怎么说。” 孙绍道：“花蝶，你放心，如果真是陆谦捣鬼，拆散你父母，我绝对饶不了他！” 绮世深深地看了孙绍一眼，孙绍转化的速度挺快，现如今已经能将江东四姓看明白了，值得表扬。 “花蝶，这件事我们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查明白。小步，我看这件事可以让张一同去办。他对那一片很熟悉，肯定能办好。”绮世要用张一同，说明她对朱楠是要下狠手了。她从来不是什么白莲花，该下手的时候从来不犹豫。 如果这件事不给陆谦一个教训，还说不定以后会在柴桑阵营中弄什么阴谋诡计呢！ 步练师笑道：“可以，我赞同。这次就要让陆谦知道，少在咱们后方找事！” 孙绍自然知道她们想干什么，但也不敢反对，也就默认了这件事。 李彧是个正人君子，听明白后，脸上汗都下来了。 别看绮世和步练师是两个女子，但行起事来，可是毫不留情！ 第一百零五章 去襄阳 三日后，绮世和步练师，还有崔琳和花蝶，乘船从柴桑出发，渡过长江，在江夏郡以西登陆。 她们的目标是襄阳，本来计划中只是带上崔琳就可以了。但花蝶这两天情绪不高，就把她也带上了。 四个女孩子年龄相仿，绮世与步练师扮做富家小姐，乘坐一辆马车，就像秋游归来一样，走了一日，进入襄阳城。 这辆马车在昨日从城里出来，今天接了她们又返回，城门的士兵就算有印象，也决计瞧不出端倪。 襄阳，荆州治所，长江中游地区的核心城市，其规模，人口都不是庐江和江夏能够比拟的。 绮世和步练师都曾来过这里，崔琳去过长安，所以对襄阳并不是很稀奇。唯有花蝶，不曾见过这样庞大的城池，一时间充满了好奇，倒把这几日低落的心情调整过来。 “花蝶，你瞧这襄阳城好不好？”绮世问道，她放下筷子，刚吃完一小碗牛杂面。 花蝶头也不抬，只是一味的吃面，道：“确实好！荆州真是个好地方！我看街上还有人在表演，那是什么呀？” 步练师道：“他们是杂耍艺人，在那里卖艺。荆襄地区已经十几年没有战争，所以走在这里，还以为天下其他地方都是太平的呢！” 经历过关中之乱的崔琳心有余悸，她道：“十几年！那还真是难得，我记得小时候，我跟着家里的长辈们，天天往山里跑。因为外面今天来一支人马，明天又来另外一支，打来打去的，根本停不下来。” 绮世叹道：“……这才十几年没有战争，就算是太平世道了。但很可惜，兵锋早晚会来临，这襄阳城能否逃过兵灾，就要看命数了。”随后她压低声音：“小步，准备的怎么样了？咱们明天去见？” 见谁，当然是诸葛先生了。 步练师眼前的一碗面，几乎没有动，牛杂面虽然香，但她不太喜欢这种简单的食物。 “刚才进店后，我就已经和黄龙的细作联系上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咱们明天就去卧龙岗。” 这时，一个伙计端着托盘走过来，他恭敬道：“几位客官，这叠咸蚕豆是本店送的，请慢用。” 绮世和步练师都一愣，咸蚕豆在黄龙的暗号里，代表着尽快办。难道……诸葛先生此刻就在襄阳城中。 果然绮世轻轻拿起那个小碟，步练师伸手一抹，手在桌下一翻，一张字条赫然出现在掌心之中。 “午后三刻，江南古隐寺。” 这么快！绮世有种直觉，诸葛先生恐怕是早就等着她来了，所以才在这家面馆设点等候。 这家面馆确实是黄龙的一个接应点，绮世知道，诸葛先生自然也是知道的。 步练师用眼神询问绮世的意见，绮世毫不犹豫的点头。步练师便将那叠咸蚕豆推到了花蝶和崔琳跟前，“我吃饱了，你们多吃点。” 崔琳是关中女子，虽然体态苗条，但饭量也是不小。她和花蝶两个人都是大碗，抬头道：“你们两个人的饭量真小，可是面食吃不惯吗？” 绮世笑道：“我是徐州人，怎么会吃不惯呢？倒是这位步姑娘，她吃饭的标准很高，档次上去了，吃不惯也是吃得惯。档次太低，吃得惯也是吃不惯。要请她吃饭呀，那可不容易！” 见绮世揭底，步练师道：“阿世，你要这么说，你还欠我一顿太湖熏鱼，一顿桥头排骨！这次我不挑地点，总行了吧？” “哈！那得去吴郡才成呀！”绮世笑吟吟道，“好啦，我记得这事呢！今天午后这次见面，你觉得先生会怎么说？” 步练师轻声道：“最了解你的人是他，我觉得你无论做任何准备，都会被他看破。先生不仅是谋略的宗师，更是揣摩人心的高手。” 谋事先谋人，是谓谋略。一个高级的谋士，更是深谙世事，透彻人性。对方军势的一举一动，实则都是将帅个人意志的体现。看破了对方的将领，便能将对方的军势尽在掌握。 绮世之所以在黄龙之中崭露头角，用她师父的话说，阿世这孩子对人性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所以别人学兵法，眼中都是山川地势，而绮世看兵书，满眼尽是川流不息。 她的谋略是活的，以无形破有形，以动态谋常态。 所以她在记忆消退之际，能够想到并且运用引魂之术，创天想的要把未来自己的魂魄拉到自己的躯体之中。 绮世想到这里，不禁产生了退缩之意。要知道诸葛先生可是比原来的绮世还要更胜一筹，自己尚且没有达到原来的高度，只怕一见面就会落于下风。 但此次自己前来，无非就是给先生一个交代。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印象，对黄龙是怀有深厚的感情。 “好，我们去见……先生。” 她们在襄阳城南有一座小院子，安顿下崔琳和花蝶后，绮世和步练师就起身去古隐寺。 古隐寺也算是百年古刹，地处于江边的一座山丘上。乱世事多，因此香火颇为兴旺。步练师不太明白，为何先生会安排在这里。 绮世有点领悟，这里人多眼杂，但是也给细作交换信息创造了环境。越是混乱的场所，越是可以混水摸鱼。从她和步练师走进古隐寺的第一步，她们肯定处在黄龙细作的监控之下。 一个小头陀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道：“两位女施主请随我来。”他的态度很祥和，而且笃定绮世和步练师的身份。 绮世走在前面，步练师在后，她们跟随小头陀穿过大殿，转过院门，来到一处小院子中。 在这里，前院的喧嚣忽然消失，才能感受到青灯古寺，晨钟暮鼓，果真是个幽静的好地方。 就在院中的一颗梨树下，正有一个男子手持扫帚，清扫着地上寥寥几片落叶。 他身高八尺，虽是一身布衣，却气度非凡。听到绮世她们的脚步声，男子转过身，笑着对她们道：“我等你们多时了。” 第一百零六章 元年春 建安元年春，隆中。 “阿世，从今天起咱们就住这里了。” “师父，我们不走了吗？”绮世头上扎着两个小辫，歪着脑袋，坐在一只木箱上。 一个大约二十来岁，身着黄裙，美貌倾城的女子，放下手中的鸡毛毯子，笑道：“对！咱们就安顿下来了，不再走了。” 绮世拍手道：“好棒！这下我可以和小伙伴们玩很长时间了！” 女子道：“阿世，这次你会有很多小伙伴，她们……能够陪你很长一段时间。” “那我现在就去找她们！”绮世跳下木箱，就往外跑，结果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哎呀！”绮世晕头转向，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人被吓了一跳，连忙俯身去拉绮世，“小妹妹，你没事吧！” “唔！”绮世见那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他的个头真高，而且相貌英俊，是她见过的人中长的最好看的！ 这时候，女子走过来，摸摸绮世的脑袋，“阿世，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万一撞破了头怎么办？”绮世脸红了，她小声道：“我知道啦！” “连翘，你别怪她。是我不好，走的太急了。” “诸葛明月，你这消息挺灵通的啊，我们这才安顿下来，你就过来了。这一路上没见谁像是你的细作，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女子笑吟吟道。诸葛明月脸上一红，道：“收到你的信之后，我是算着日子，看花开了，约莫着你该来了。其实我每天都来这里看看……” “那还不错，算你还记得我。” 诸葛明月道：“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吧，我看外面还有一些孩子，都是沿途收来的？” 女子脸上黯然神伤，道：“北方的形势越来越糟糕了，连像阿世这么大的孩子都自己在外面流浪，他们怎么能活的下去？而且到处都是人牙子，拐卖小孩子，我实在不忍心，就尽可能的多收一些孩子回来。” 诸葛明月叹道：“唉，北方已经乱成一团，能够活下来就是命大了。你收了那么多孩子回来，打算安置在哪里？这山里太苦，不如就安排到襄阳吧。” 女子道：“如果能在襄阳找地方安置他们，是再好不过的了。这三十多个孩子以女孩居多，住在山里怕是很难得到好的教养。只是在襄阳，开销恐怕不小。” “阿世不想和师父分开，阿世吃的东西很少的！”绮世听到师父的话，仰着头道。女子笑道：“师父不和你分开，你放心就是。你已经吃的够少了，现在咱们安顿下来后，你要多吃，好吗？” “嗯！”绮世开心的笑了，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女子，“师父，我能出去玩了吗？我想和小兰玩。” 女子道：“去吧阿世，一会吃饭喊你。” 得到了师父的允许，绮世欢快的跑了出去。女子看着绮世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了微笑。 诸葛明月深情地凝视着女子，道：“连翘，你瘦了。”女子转过身，面对着诸葛明月，笑道：“这世道都要人吃人了，哪能不瘦？明月，你瘦的像竹竿了，要是阿世再长几斤，那估计要把你撞倒。” “看得出，你很喜欢阿世。”诸葛明月随着连翘在桌前坐下，“当时你来信说收养了一个小女孩，我还以为你会应付不了，没想到你……”他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不说了。 再说下去就不太礼貌…… 连翘道：“没想到你就像是做过娘亲的人，把孩子养的特别好，对吧？别不好意思，我为能把阿世养大而感到欣慰。这天下，无论男女能把孩子养大，养好，就真是一个不小的成就了。” 诸葛明月道：“确实如此啊，连翘你还是那么善良，充满了对周围人和事务的爱意。而且，你总能想到我的内心想法，从来都是。” “是啊，我从来都能想到你的内心想法。”连翘话锋一转，“不过那是从前，自从刚才遇到了你，我发现我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能力。我看不透你了，你就像是换了个人，你真的是诸葛明月吗？” 诸葛明月道：“或许……是兵书的看多了，我也觉得心境和从前有了些不同。” 连翘望望门口，俯身从包裹里将一个油纸包取出来。她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焦黄的面团，上面还有几粒芝麻。她压低嗓音道：“明月，你看这是什么？”诸葛明月喜道：“蜜三刀？” “聪明，这都能看出来！” “我不用吃，看它的切面，能看出这是由里子面和皮子面。里面又有蜜浆，那可能是徐州的蜜三刀喽！” 连翘道：“就买了两块，一块没看住，让绮世两口给吃了。本来就是打算给她吃一块的，但这一块好不容易才护住，专程就是给你留着。”她专程这两个字，咬音特别重。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听到专程这两个字，诸葛明月脱口道：“我也是专程来看你的。” 话一出口，两个人均是一愣，对视无言，只有目光流转胜过万语千言。 连翘最先道：“快点，趁着这孩子不在，你快吃了。”诸葛明月道：“当年咱们都在徐州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出去讲学，会把别人招待他的蜜饯带回来给咱们吃。一晃就是十年了……” 连翘露出缅怀的神情，她道：“你这一说，我到险些忘了。门主之位，我是做不来的，什么老崔啊，老石啊，小孟的都不服我，我干什么要继续做下去呢？所以我决定了，等把这些孩子安顿好，这门主之位还是让给你好了！” 诸葛明月本来已经拿起那块蜜三刀，手停在了半空中，哑然失笑道：“那怎么行，黄龙门主的承接，都是上一任门主一言而决。你放心吧，他们也就是资历老，闲话多。你真要用他们，他们还真能听你的。你安心做门主就行，有什么事咱们再商量。” 连翘摇头道：“他们哪是听我的，无非就是有求于我，想要那黄龙宝库罢了。” 第一百零七章 师生情 绮世蹦蹦跳跳地从屋里出来，径直往山坡下面的村落跑去。师父在这一路上收揽的孩子们，目前就安置在那里。 绮世念念不忘的小伙伴叫小兰，与她年龄相仿，聊的特别投缘。她刚到村口，就见有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正在往山上看。其中一个长的清秀，干干净净的女孩子见到绮世，老远就叫道：“阿世！阿世！” “小兰！小兰！”绮世也喊道，然后两个女孩子就牵着手，开心的笑起来。其他两个女孩子都有些拘谨，只是在一旁傻笑。 小兰道：“我等你半天了，你在上面做什么呢？” “我和师父收拾行李呢！” “你们的行李可真多，一定有很多衣服吧，我就只有一件替换的，还是旧的。”小兰指的是她们被收留后，每个人发了一件换洗的衣服。这衣服当然不可能是新的，事实上从大到小到每一个人，穿的都是旧衣服，无非就是补丁的个数不同罢了。 绮世道：“我有两件替换穿的，等着明天我拿下来一件！” 小兰颇为意动，但她嘴上道：“算了吧，你的师父肯定不愿意，我看她好凶。”绮世截道：“不可能，我师父好着呢！她对人好温柔好细心的！” “那也只是对你，对我们可没有！” 这时旁边有一个女孩子道：“小兰，你别这么说，大姐姐对我们挺好的。给我们吃的，给我们穿的，还带我们来到这里住。” 小兰被人反驳，心中很是生气，但当着绮世的面又发不出。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道：“阿世，你知道吗，就是那个新来的，她自己独占了一间屋呢！” 绮世当然明白小兰说的谁，是半路加进来的一个同龄女孩子，姓步，好像还有个正式的名字，叫步练师。步练师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仅有马车可以坐，而且吃的喝的都有专人侍奉。她穿的那一身襦裙，一看就是刚裁剪出来的新衣，上面一块补丁都没有。 “是吗？那她真挺好的，我没和她说过话。”绮世如实道，她觉得自己和步练师不是一类人，因此都没产生过说话的念头。 小兰见绮世不感兴趣，又添油加醋道：“她家里好像和你师父认识，我看不久之后，你师父就会亲自教她。你想想啊，她那么有钱，肯定会送很多东西给你师父。到时候你师父不喜欢你了，我看你可怎么办！” 额……听小兰这么一说，绮世有些担心。她担心的倒不是师父不疼爱她，而是担心自己耽误了师父。 平日里师父疼爱她，绮世心知肚明。师父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但是生活却很清苦，绮世认为这是全因为有点好吃的都让给了自己。别的女子在师父这个年纪，都已经成亲生子，而师父还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绮世难过起来。小兰却以为这是她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又煽风点火道：“阿世，你去找步练师，让她把房间让出来，那么好的房间，就应该是师父住。” 绮世道：“小兰，我和师父有住的地方，那房间再好，我们也不会去的。” 小兰简直要抓狂了，正在这时，却有一个仆人走过来，恭敬道：“请问哪一位是阿世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绮世道：“这位大叔，我是阿世，你家小姐是谁呀？” “我家小姐姓步。”原来是步练师的仆人，她叫自己过去干什么？ 绮世对小兰道：“小兰，我去看看。”小兰巴不得绮世和步练师起冲突，赶紧点头。 小兰眼中的好房间，不过是件砖瓦房罢了。面积也不算大，里面的家具也只是一床一桌一椅罢了。 绮世走到房门口，停住，道：“你要见我吗？” 只听里面一个清脆的女声道：“进来吧。” 绮世迈步走进去，见里面站着一个小女孩，年纪比自己少长，个头也比自己高半个头。这女孩五官生的标致，想必长大了也是个美貌女子。 “你是不是那个步练师。” 步练师笑道：“我就是步练师，你是阿世对不对？” “我是阿世，你叫我干什么呀？” 两个孩子一问一答，并没有多少内容。步练师毕竟年纪大，她直接道：“她们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绮世道：“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是说她们。尤其是那个领头叫小兰的，一有机会就说我的坏话。真是的，我又没吃她家的米，她自己穷，怪我呢？” 绮世皱着眉头。道：“你这么说很不好。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谁也过不好。” 步练师道：“这肯定是你师父教的吧？我爹爹也真是的，非要让我来跟你师父学习。” 还真让小兰说中了，步练师果真是来拜师的。这么一来，绮世平白无故的紧张起来，她道：“你要拜我师傅为师吗？那你是不是备下了厚礼，打算给我师父？” “财迷！那可是给你师父的，不是你的。” 绮世难过起来，她跑出了房门，心中五味杂陈，又为师父开心，又为自己难过。 开心的是，师父总算有钱财了，可以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东西。难过的是，自己是个只会吃的孩子，师父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了。 思来想去，绮世还是选择开心起来。师父能够过的好，她心里也是欢心的。即便让她跟着小兰她们住大通铺，她也愿意。 她也不再理会小兰的呼声，就往山上跑去，她要第一时间告诉师父这个好消息。 可等到了山上，险些又撞上一个人，她仔细一瞧，还是那个大哥哥。只不过大哥哥脸上很难过，对她说了声抱歉便匆匆下山了。 随后，师父追了过来，她看见绮世，又停住了脚步。绮世看到师父，发现师父的脸颊上还带着泪水。 “师父……你怎么了？” “阿世，师父没事。你的明月哥哥给你留了一块蜜三刀，你来把它吃掉吧！” 绮世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她心中自鸣得意：看！师父还是疼自己的！ 第一百零八章 见先生 咚、咚的鼓声传来，红日已斜阳，喧哗声退散，古隐寺的晚课要开始了。 “先生别来无恙，在这里好清静呀！”步练师道，她见绮世和诸葛明月都不讲话，便起了个了话头。 诸葛明月笑道：“这里头清净，刘里爱好黄老之学，所以把荆州境内的道观都抬高了一格。从早到晚全都是人，实在没法待。你们住在哪里了？是不是还是黄家老店？” 绮世终于道：“先生，我们还在那家店。只不过店里伙计换了，不认得我们了。“ 诸葛明月道：“你们也长大了，就算是老人也不见得就能认出你们。来，咱们进屋讲话。”他将手中的扫帚立在墙边，又拍拍身上的尘土，打开了南屋的门。 三个人进了屋，诸葛明月为他们倒上茶。茶是煮好的，余温尚存，喝起来温度正好合适。显然，诸葛明月还是在等他们。 “先生，你还是每件事都要谋算的准确。”绮世放下茶杯，“不知先生算不算得出，我到底是谁？” 诸葛明月道：“你就是绮世，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你师父给你起了这个名字，你就永远都是。有些事情我听说了，也了解了一下，但我没有深究。不如你说一下以后的打算，绮阁也算是从黄龙中出去的，我们不该生疏。” 绮世道：“我并非一时冲动，只是对我们那一批女孩子后来的安排，存在极大的意见。当时的决定是谁做的？是不是徐平？” 诸葛明月道：“是元直下的命令，我没有反对。” 步练师忍不住道：“先生，你为什么不反对啊！“她问出了绮世想要说的话，所以绮世也就没有开口，只是盯着诸葛明月的脸。 岁月并没有给诸葛明月增添痕迹，他的脸依旧英俊，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看到诸葛明月，绮世不禁想起了师父。师父也像是不会老一样，从绮世第一天见到她，到三年前送她出海。师父的容颜并不会随着岁月产生一分一毫的消减，只是师父的眼睛，一年比一年深邃，直到绮世能够看懂她的眼神。 “我无法反对。当时荆州迎来了近年来最大的一次流民潮，如果不趁着这个时机把细作安插进去，我们就将落后于铜雀。而且元直也征得了她们的同意，尽可能的安排好她们的任务。” 步练师激动道：“我不信！去青楼有自愿的吗？那是徐元直逼迫她们的，不作数！” 绮世伸手按住步练师，轻声道：“小步，先生在这件事上没有说实话。恐怕不是徐元直逼女孩们，而是徐元直逼先生吧。”她转向诸葛明月，道：“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步练师不解的看着绮世，又看看诸葛明月，这可是两个在黄龙门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难道说还有让他们犯难的事？ 诸葛明月合上眼睛，片刻又缓缓睁开，他点头道：“阿世，你明白就好。我支持你创建绮阁，也就是这个原因。” 绮世点点头，道：“多谢先生。绮阁从黄龙之中产生，自然也会回馈黄龙。师父传给我的黄龙宝库，我会分出十二座，今晚我们就留在古隐寺，绘制十二座黄龙宝库的地图。” 诸葛明月道：“也好，正好有一间西房空着。绘制完成后，还请你们封装，我只是过手而已。” 绮世道：“明白。” 步练师道：“我怎么不明白呀！阿世，先生，徐元直不过是一客卿，为何现在能够左右黄龙？” 诸葛明月道：“小步，这件事绝非一时半会能够说得清。元直不会害黄龙，他得到黄龙宝库之后，也会将宝库用于兴复汉室的大业之中。这一点还请你们不要怀疑他。” 话已至此，绮世站起身，道：“先生，我们走了。明天早上我们也会自行离开，地图封装之后，我会放在房中。绘图的笔墨纸张，我想现在已经在西房里放着了吧？” 诸葛明月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绮世很想问一下诸葛明月，问他有没有关于师父的消息。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她感觉到，诸葛明月也一定想问她同样的问题。 就这么半个时辰，没有叙旧，也没有嘘寒问暖，绮世与诸葛明月的见面就此结束。 来到西房之中，果然准备有笔墨，还有厚实的纸张。就连天下十三州的地图都挂在墙上，以供绮世进行参考。 “算算算！整天就算计这些东西！”步练师憋屈了一肚子的话，此时都说出来了。她看着桌上放着的糕点水果，拿起一个橘子，恶狠狠的剥其皮来！ “小心指甲……”绮世笑道，“这不是挺好的，有吃有喝，就是要你陪我熬夜了。” “还熬夜？阿世你听我的，随便在地图上点上十二个点，让他们找去吧！” 说着，步练师提起笔，这就要在地图上乱点。 绮世道：“小步，你费那劲干什么？这黄龙宝库又不是咱们的，那是属于黄龙的。如果是师父在这里，她也会分一半给先生。” “先生简直是糊涂了！不仅没有留住师父，而且还让徐元直压他一头！那个徐元直心黑的很，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看着一向稳重的步练师也急躁起来，绮世道：“小步，先生不是糊涂，他要是糊涂，当年也就和师父一起走了。他就是太明白了，结果不仅推不掉婚约，而且还不敢离开黄龙。” “哎，这天下，真就比爱的人重要吗？” 绮世道：“先生是有大志向的人，师父也是如此。他们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我们无法理解吧！” 步练师道：“你还说别人呢！你倒好？为了孙绍，苦心谋划，甚至都快把命搭上了。刚才你怎么不给先生说说这个事，让他帮你参谋下，这孙绍是能成事还是不能成事？” 绮世道：“能成如何，不能成又如何？我现在谋取天下，不止为了公子，也不止为了我。” 第一百零九章 交宝库 步练师叹了口气，她明白绮世话的意思。绮世不仅是为了孙绍，还要为了和她们同期的那些女孩子。明珠蒙尘，她和绮世已经置身事外了，而其他人却沉沦下去。 “与黄龙划清界限，其实是我冲动了。我犹豫过，但当我经历夏侯兰反目之后，我坚定了离开黄龙的想法。” 步练师道：“阿世，不瞒你说。我在师父离开之后，就不喜欢黄龙了。有师父在的时候，你是开心的、快乐的。但师父离开后，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的，有时候我都害怕你，你对任何事物都是冷冰冰的，吓人。” 绮世笑道：“直到后来，你知道我真是变了一个人？” “阿世，我说过的，原来的你其实并没有走远，她就在你自己的身体里。最近我发现，有时候的你，还是和从前的你有点相像了。” “是吗……我有时候有感觉，认为自己的行事不太像自己，看来我的感觉是对的，我正在被原来的绮世影响……”绮世说道，她又感觉很拗口，所以直截了当的问：“小步，这里是寺庙，你要说实话。在从前的绮世，还有现在我之间，你更喜欢哪一个？” 步练师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绮世，并没有言语。绮世也极有耐心的看着她，等待着步练师的回答。 良久，步练师扑哧笑出声来，她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从前的你问的，还是现在的你问的。我说出来，怕是肯定要得罪你。” “啊，你好狡诈！”绮世不满道，对于步练师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她也有预料。所以她也不打算逼迫步练师，一定要正面回答她。 步练师突然道：“我喜欢现在的你。” “嗯……”绮世突然脸红了，她有点意外，也有点小得意。能够得到步练师的夸奖，她很荣幸。因为不管是继承的记忆，还是这些日子与步练师的相处，她都是非常喜欢步练师的。 “快点画地图吧，我还想睡上两个时辰呢！真是的，十二个黄龙宝库啊！咱们还不如拿着这些钱跑路，让支绍宸开条大船，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说不定还能在某个地方，碰见师父呢！” 绮世道：“小步，我是不是太一意孤行了？” 步练师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现在让我走，我也不会走！至少我要看到夏侯兰遭到报应才行！” 两个人不再多说，绮世在桌子上铺上纸，步练师为她准备笔墨。绮世就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把西南、西北部分的黄龙宝库位置，绘制局部的细节地图。 黄龙宝库分布于天下十三州，其中以西北和东南居多。绮世既然打算给，那就不会乱画，她绘制的很仔细，标明山川走势和地貌特征。 这些地图在她的脑海中保留了很久，单纯要记忆这些地图，就会耗费大量的精力。因为如果不是有天赋的人，根本无法完成。这也是师父选择绮世的原因之一，绮世从小便展现出惊人的记忆力和对绘画的天赋。 寻常人看过就往的地形地貌，她只要扫过一眼，便可以精准的在图上绘制出来。这种天赋被师父发掘出来，并且加以训练，最终将黄龙宝库的地图全部交给绮世记忆。 可以说，这是绮世能够接任黄龙门主的重要因素之一。 夜已经深了，就连蜡烛都烧掉了一多半，步练师不停地打着哈欠。绮世则全无睡意，她在全神贯注的画着地图。终于，最后一张地图绘制完毕。 “阿世，真的要给他们吗？”步练师把地图卷起来，用蜡封口，然后再放进长条木盒里面。诸葛明月不仅料事如神，而且还心细如发，连木盒外面的小锁都准备齐全。 绮世刚才还不觉得，现在闲下来，脑力耗费过度，她有些眩晕。所以她只是点点头，强撑着额头，一时有些虚脱。 步练师没听到绮世的回答，回头一瞧，见状把手上的活放下，赶紧过来查看。“阿世，你还好吗？要不要叫先生！” 诸葛明月一定还没有睡，他还在等待绮世的结果。 绮世摇摇头，还是说不出话来，她要将脑海中这部分黄龙地图的记忆消除掉。这部分记忆对她来说已经是负担，能够将它们绘制出来，就已经是一种解脱。 师父……您会不会怪我，怪我把黄龙宝库交出去。不过如果是给先生，您应该会同意的吧。 这一半的黄龙宝库，在将来或许成为一支势力搅动天下的资本，但绮世也明白，不这么做，她也无法将黄龙宝库用在孙绍身上。 “别叫先生了，你都封装好，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步练师点点头，她又继续手头的工作。很快，十二张地图全部封装完成，放进了木盒里。“要挂上锁吗？” “挂上，然后锁上。把钥匙放在盒子上面就好。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步练师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忍心再让绮世开口说话。她递过去一杯水，一叠糕点，“吃点东西吧。” “吃不下，算了。我突然轻松起来，从此就卸掉了这部分记忆。” “唉，阿世……师父这是何苦呢，这些地图画在纸上，再藏到一个稳妥的地方不就好了。何必非要你背下来。” 绮世道：“小步，当时我也不懂，后来我才慢慢的明白。师父……这是在保护我们。她用我的特长，在我脑海中存下地图，那些人就不会对咱们下手，至少师父是这么想的。我不管先生如何维持大局，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徐平。” 步练师恨道：“我也是！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他！” 清晨的古隐寺，钟声响起，早课又开始了。诸葛明月一夜未眠，他没有掌灯，孤零零的坐在黑暗之中。往事一幕幕的出现在眼前，然后又消散而去。 天明了，他站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然后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地上又有了几片落叶，但是他已无暇顾及。 第一百一十章 红竹筒 晨阳初生，熬了一夜的绮世和步练师从古隐寺的后门走出。看着朝阳，步练师感叹道：“还是有太阳好，再也不想生活在隐秘的角落了！” 绮世道：“为了不让更多的姐妹留在阴暗的角落，我会经营好绮阁。” 步练师道：“阿世，我对你有信心。但是对这个天下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绮世看上去很落寞，走路也有轻飘飘的。这时，花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们面前，“你们看上去一夜没睡？”步练师气道：“花蝶，你要吓死人。你明明是在外面守了一夜，为何看上去精神头还那么好？” 花蝶道：“可能我是属夜枭的吧？” 步练师虽然已经嫁人，但性格依旧没有改变，她就和花蝶闹在一起。绮世则是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等绮世回到客栈，却毫无征兆的眩晕，突然就倒下了。这把步练师吓得够呛，好在崔琳正好迎出来，连忙将绮世搀住。 “阿世这是怎么了？她遇上歹人了吗！”崔琳一脸的紧张，但话语却很坚定，“你们带阿世进去，我来守住前门！” 步练师道：“她一夜没睡，肯定是用脑过度了，快点带她回屋。我去抓药！” 崔琳力气大，拦腰抱起绮世，在花蝶的带领下来到绮世房中。她将绮世放在床上，躺好，整个过程绮世都毫无知觉。 “花蝶，这可如何是好？”崔琳除下绮世的鞋子，又为绮世盖上被子。花蝶把窗子合上大半，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从记事起就没有得过病，或许我是随我娘吧！” 崔琳看着昏睡中的绮世，也叹了口气。她原来以为绮世活的很潇洒，但听花蝶说了一路，到有些觉得绮世可怜了。 这种可怜并不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而是同为女孩子的一种叹息。在关中，女孩子的地位并不低，但却没有独立自主的活力。 绮世、步练师和花蝶，让她看到了身为女子，却依然保持独立人格的喜悦，而这种喜悦，却为她们带来了更为沉重的负担。 就比如说花蝶，在她身上虽然没有伤痕，也就是说花蝶没有受过外伤。但花蝶的小手掌里却有着厚厚的茧子，这是日夜练刀造成的。而且，花蝶经常睡不着觉，半夜里还精神抖擞。据说，是因为在山上，夜里经常会被敌人和野兽袭击所产生的后遗症。 “花蝶，我们能为阿世做点什么？” 花蝶认真的想了想，爽快道：“不如你为阿世做点滋补的食物吧！关中有什么美食，快点说说哦！” 崔琳道：“要轮滋补的话，在秋天最好吃的就是水盆羊肉了，羊肉炖的稀烂，再撒上胡椒，非常下饼！” 花蝶道：“你确定阿世喜欢吗……她的口味好像一贯比较清淡，倒是我，很喜欢吃！” 崔琳一拍手道：“那我就做一锅吧！如果阿世不吃，咱们就吃掉！” 于是……两个吃货就很愉快的决定了。 步练师赶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郎中。不用说，这肯定也是黄龙门中的郎中。 “崔琳，帮我把药煎上吧！”步练师递给崔琳一提药包，拜托道。然后她发现崔琳已经架起了小炉子，刷好了砂锅，感动道：“没想到你已经先想到了，我替阿世谢谢你。” 崔琳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她道：“嗯……毕竟绮世要吃嘛。” 安排好了煎药的人选，步练师来到绮世床前，只见绮世的脸色比起刚才，已经有了些许的好转。至少脸上也有了血色，不像之前苍白的吓人。 “阿世……你这是何苦呢？”步练师不由自主道，她握起了绮世的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吃什么苦了？” 绮世没有睁开眼睛，却喃喃道。 步练师喜出望外，她连声道：“阿世！你醒了！” 绮世缓缓地睁开眼帘，看了一眼步练师，然后又合上眼睛。“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有点头晕。我睡了多久？” “不过半日而已，你再睡会吧，一会药煎好了，我叫你。” 绮世轻声道：“我不想喝药，我要吃水盆羊肉。” 步练师开始很诧异，随后便明白过来，她气道：“这个崔琳，这么快就和花蝶混在一起，原来两个人有相同的爱好呀！不行，我要训她们去！” 绮世笑道：“你可千万别。她们和咱们那时候不一样，你若是训的狠了，花蝶能直接回山越去。顺便还带走个魏擒虎。” 步练师无奈道：“那你躺在这里，她们就在讨论接下来吃什么？而且还讨论出结果来，砂锅都架上了。” “小步，等以后你有了孩子。无论男女，无论是否调皮，你都要耐心和他们讲道理，切忌打小孩。” 步练师脸红道：“谁以后有了孩子？还他们？”绮世笑道：“自然是你呀！我看着支绍宸是个好脾气的人，只怕你会打孩子。” “讨厌，不正经。不聊这个了。” 绮世点头道：“嗯，我们聊聊别的。盯着徐元直确实没错，他和刘准走的非常近，已经成为座上军师。在之前，还帮助刘准接连打退了曹家军队的追击。我就是有一点不明，那就是先生的态度。整个黄龙明显将宝压在了刘准身上，先生在犹豫什么呢？” 步练师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师父曾经因为先生的犹豫，伤透了心。” “唉……”绮世正叹息着，突然花蝶跑进来，慌道：“阿世，步姐！有十万火急的信！”她手中拿着一个涂着红漆的竹筒，这在绮阁沿用黄龙的传信规则里，表明这是最高级别的信件。 绮世从床上惊坐起来，无论内容如何，一定都是对我方极为不利的事情发生。 步练师连忙扶住绮世，她上一次见红竹筒，还是师父临走之前。 绮世快速的打开红竹筒，她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她从里面抽出纸笺，展开一读，险些再次晕过去！ 上面写着：徐元直离开襄阳，北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收人心 要论黄龙门中，在连翘、诸葛明月之下，除了绮世之外，还有崔、石、孟、徐四位军师。其中，崔、石、孟三人为黄龙门徒，既他们和诸葛明月一起都是一个师父。而徐平徐元直，则是后来才进入黄龙的。 绮世十岁上下就见过徐元直，但并没有太好的印象。步练师更是如此，她一直说，徐元直看似忠厚其实心黑。 但徐元直的能力和谋略，却远在崔、石、孟三人之上。 然而这样一个人，竟然这时候离开襄阳，北上。所谓北上，并不是简单地代指要去往北方，在不同的语境之下有不同的含义。 红竹筒里的北上之意，是说徐元直此举对我方大为不利。 “北上？叛变！”步练师脱口而出，她咬牙切齿道，“先生真是越来越好了，刚把黄龙宝库给了徐元直，徐元直就叛变了！” “不！不会是校事府。不会的！”绮世一下子乱了方寸，一方面来自于对校事府的仇恨，从心里就接受不了黄龙宝库落在曹家手中。另一方面则来自于对诸葛明月的信任，现在面临着崩溃的可能性。 要知道，诸葛明月曾与她的师父有过一段情缘，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曾经把诸葛明月当作长辈来看待。这也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来襄阳，当面向诸葛明月交待创立绮阁，以及将一半的黄龙宝库还给黄龙的原因。 师父不在她身边，她只能对诸葛明月讲，才能换回一些心安。 “阿世，清醒一点！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黄龙的细作咱们现在还指使的动，不如调集人手，务必在新野之前干掉徐元直！”步练师倒是率先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已经不用再深究原因了。只要徐元直身上带着黄龙宝库的地图，那么直接干掉他便是！ 绮世还在发呆，她倒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而且知道这是最合理的举动。但这是襄阳，先生就在这里，自己能做主吗？ “哎呀！再晚就来不及了！就算徐元直不叛变，他将黄龙宝库交给刘准，那将置先生于何地啊！” 不能再犹豫了，绮世跳下床，到处找自己的鞋子。崔琳连忙跑过来，将绮世的鞋子给她递到脚下。“阿世，我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只要能用上我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 绮世摇摇头，道：“崔琳，你没有杀过人，手上没有血，这种行动不适合你。”她果断道：“花蝶！你火速前往襄阳城北，寻找徐元直的踪迹！然后不必回来禀报，远远的追着便可！” 花蝶兴奋道：“明白！”说完，她便闪身出去了。 “崔琳，你去一趟城南江边的古隐寺，去见诸葛先生。告诉他……我没事。” 崔琳忙点下头，手里抓着宝剑，也离去了。 步练师知道绮世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深意，便静静等着绮世开口。绮世酝酿片刻，道：“小步，徐元直确实不是投校事府，否则他没有必要这时候离开襄阳。曹家的大军明年开春后便会过来，他静等着时机便是。” “那他出城是为了什么？” “为了黄龙宝库，在新野城外，有一处黄龙宝库的地点。” “他也太着急了吧，他自己能挖掘出来吗？那不得带着一营的兵士才行啊！” 绮世在桌前坐下，定了定神，道：“因为那处黄龙宝库，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人心。他去找新野的刘准，献上这些人心。” 步练师惊道：“人……人心！这么恐怖！” 绮世没好气道：“是无形的人心！新野那里的百姓，大多都是北方人，而且是本朝开国皇帝第十六子的后代。和刘准那种身份存疑的汉室宗亲不同，十六皇子的后代可是登记在册的真实宗亲。发展到现在，也有大约十万众了，如果能从黄龙宝库中，将当年册封十六皇子的信物拿出，那么这十万百姓都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你！” “得民心者得天下……十万百姓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个金银库，阿世你为何要还回去啊！咱们柴桑那么缺人，别说十万了，就是一万人，也能将工期提前完成！”步练师不禁为支绍宸叫不平了，自己家的面面那么努力，却苦于没有人手。 “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胜任啊！你我都变不出一个与咱们一条心的汉室宗亲吧？”绮世摊手道。步练师却道：“谁说没有的，那个欧阳什么，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呀，不是正宗的，宗谱里是写明过继的。” 步练师冷笑道：“那刘准就能是了？要我说，他的身份那才是假之又假呢！” 绮世这次没有反对，她道：“那我们修书一封给柴桑的众人，一来说明一下情况，而来让欧阳过江，随机应变吧！” 她站起身，将窗户猛地推开，让新鲜的空气送进屋中。她整理了下思绪，道：“小步，不用叫黄龙的细作。就你我二人，咱们去找徐元直。” “至少叫上几个咱们自己的青云兵也好，以防万一。” “不用，我知道他要去哪里，咱们就去黄龙宝库找他。我正好有话要对他说。” 步练师立刻就去准备了，她为绮世取来替换的衣物，又拿来两个手弩。“阿世，带上吧。我觉得不如一箭射死他算了，先生那边横竖不会怪我们。或者说我动手，到时候责任我一并担着！” 绮世笑道：“你将来是要当娘的人了，就不要喊打喊杀。” 步练师检查着弩机的构造，道：“我们女子生来又不是非要当娘，成了亲又不是表明一定要生养孩子。” 绮世道：“好好，我不拿这个打趣了。” 两个人收拾妥当，翻身上马便向城北驰去。她们的马头上带有标记，所以能够在城中策马奔驰。就凭这一点，绮世也认为襄阳城守不住。一个充满了特权和腐朽的、承平已久的城市，是抵挡不住来自北方恶狼的攻击。 甚至，襄阳都有可能在重压之下，不攻自破。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野南 在新野县的南三十里，有一个小镇，名字叫做古驿镇。花蝶一路追踪徐平，就追到了这里。她没有贸然进镇，而是在古驿镇周边转了一圈，确定徐平没有离开这里。 然后她就寻了一处地方，等待绮世的到来。 对于绮世，她有着无限的信任。因为绮世可是说好了，要带她离开大山，走遍天下的人。而且绮世已经做到了第一步，那就是带她离开了大山。远离建安县已经实现了，那么走遍天下还远吗？ 花蝶抽出弯刀，开始不安分的玩起来。弯刀虽然锋利异常，但在她的手中，却如同玩具一般。她从能拿拨浪鼓开始，就开始和刀子为伴。 她的娘亲说过，花家的女人，没有不会玩刀的。但是娘亲自己就不会使刀，自从把一个何姓小伙子收为夫婿之后，娘亲就更不动刀子了。 但是花蝶不同，她要向寨子里的姑姑们学习，人人能打猎，能打仗，比那些男人还强。 在她十岁之前，就已经经历过三次战斗了。头两次都是他们寨里的人打下山，去抢掠过往的商旅。 他们毫不留情，丝毫不理会商旅的哀求。在这乱世，能活下去就很难了，他们没有同情心。 有同情心的人，都活不下去。 这是真理，也是个残酷的事实。 花蝶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很快就在山寨里脱颖而出。她的爹爹，原来的何飞，后来改名成了花飞，经常骄傲的说，花蝶是我的女儿，我生的！ 然而就在第三次的战斗中，花蝶差点被人杀掉。当时另一伙山越人趁着男人们在外作战，冲入了他们的寨子，开始杀戮妇孺老幼。 没有人同情她们，也没有人能够救她们，只有她们自己可以。这就是花蝶在十岁之前就学会的道理，所以她握紧了弯刀，与入侵者厮杀在一起。 当花飞带领着族人赶回来时，小花蝶已经满身是血，但是她却没有受伤。身上的都是入侵者的血，她用自己的力量，捍卫了山寨人的生命。 但是随着花蝶年龄的增长，她不再对大山产生兴趣，随着几次下山的经历，她产生了想要去很远的地方看一看的想法。 绮世的到来，除了给野心勃勃的花飞一次统一建安山越的机会，还给花蝶打开了眼界。听绮世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高耸入云的雪山，有一望无垠的草原，还有漫无边际的沙漠。 甚至在大海的那一端，还有着另外一片广饶的大地。 花蝶动心了，她想去天下转一转，看一看。 所以她对绮世的安全格外关注，道理很简单，要是绮世出了意外，谁来带她去更广阔的世界呢？ 花蝶正在玩着手中的弯刀，突然眉头一皱，只见在视线之中，出现了三个男子。领头的那人身材高大，只怕比魏擒虎也就矮上几寸。更为特别的是，那人的目光似乎十分锐利，不停的在扫视四周。 虽然知道那人发现不了自己，但花蝶还是收回了目光，藏好了弯刀。她在用余光追踪着那三个人，看到他们也进了镇子。 直觉告诉她，那三个人绝对与徐平有关。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绮世和步练师出现在视线之中。花蝶从藏身之处出来，出现在她们面前。 “花蝶，徐平身边有几个人？”见到花蝶，绮世不用问就知道，花蝶已经追踪到了徐平。古驿镇，附近便有那处黄龙宝库。 “徐平身边没有带人，倒是刚才从新野方向过来三个人，行迹可疑。” 步练师道：“新野方向，会不会是刘准的人？” 绮世点头道：“有这种可能，不过在没有确认之前，我们都要进行怀疑。刘准的人还好说，他们不会对黄龙体系的人下手。而如果是铜雀或者校事府，那么情况便不会简单了。” 步练师拿出了手弩，将弩箭别上，道：“不管是谁，只要胆敢威胁到我们，我们就先下手。” 绮世道：“花蝶，咱们去见徐平吧。我想，他也在等我们。” 三个人从古驿镇的东面进了镇子，因为这阵子局势紧张，古驿镇已经没有了客商，当地的居民故土难离，不想离开，只是减少了外出。 所以现在这镇上就比较萧条，店家的生意也就很一般。 绮世直接了镇上唯一的客栈，如果徐平想要等她，也就只有这一个选择。 果不其然，在询问过店家以后，店家道：“这位姑娘，确实有一位姓徐的客人早先入住。他留下口信，如果有人来找他，请直接去后院的上房见他。我这就为姑娘带路。” 绮世道：“谢了店家，我们自己去便是了。”这家店也是老店，见绮世三人虽然是女子，却人人带弩佩刀，不是寻常的人家。乱世之中，不便多问，正好又不让他带路，所以连忙走了。 后院上房，独门独院，围墙却只有半人高。她们一到门口，便能看见院子里的情形。只见院子里站着两个汉子，身材魁梧，表情均是凶神恶煞。 花蝶道：“新野来的。” 绮世明白，这是来和徐平接头的人。她道：“徐先生，绮世来了，出来见一面吧！” 那两个汉子如临大敌，手都按在了腰刀之上。这边步练师直接端起了手弩，瞄准了房门。 “小步，放下吧，别吓到徐先生。” 房门开了，当先出来一名男子，与绮世打了个照面。两人均是一愣，原来这男子就是之前在江船之上，窥视柴桑险要的人。 张翼，俗称张二爷。这时候他没有蒙面，因为平日里蒙面反而是另类的表现。 他的相貌端正，完全脱离了绮世一贯的粗犷形象，而他的举止也极为潇洒，不像是个武将。 “绮世，你来的到巧，正好张先生也来了，一起聊聊吧？” 徐平也出现在门口，他一身黑袍，头上戴着冠，此时满脸都是笑意。 张翼诧异的看着绮世，似乎在判断绮世的真实身份，最终他缓缓道：“燕人张翼，有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宗室 绮世看着传闻中的张二爷，发现他的眼角虽然有了皱纹，但相貌还是极为清秀。想必当年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只是不知道为何传闻他是一个粗犷武将的形象。 “这位就是张二爷吧，作为刘皇叔的得力干将，真是久仰大名，幸会了。” 张翼道：“没想到传说中的绮世竟然如此年轻，敢问咱们是否在某处见过？” 绮世道：“张二爷不必隐晦，咱们在柴桑曾经隔江相望。张二爷使得一手好计谋，借的了我方的一支箭。” 张翼色变道：“难道射箭的就是你旁边这位夫人？” 步练师出嫁后，头发盘在脑后，确实是一副已婚妇人的打扮。但是她年纪显小，倒不像她现在的年纪。 步练师虽然有意给张翼一个下马威，但她却不屑于贪工，开口道：“并不是我，而是阿世身边的一个侍卫长。” 这下张翼的脸色更为凝重，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绮世看在眼里，心中好笑，这刘准也算是枭雄一个。估计平时没少分析天下英雄，看来唯独少算了孙绍这支势力。虽然双方现在才进行接触，不过也算是敌在明我在暗。 徐平仍然是那副处事不惊，荣辱无色的样子，他笑道：“既然你们都是旧相识，那么咱们进屋聊吧！” 不等绮世方面反对，张翼道：“元直，就在院里聊吧。她们都是女眷，不方便进屋。”说着他一挥手，旁边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麻利的从屋里搬出桌椅，又煮上茶水。 绮世没有想到，张二爷不仅长得细发，就连性格都是这般亲和。 下面由徐平坐在主座，绮世坐在他左手边，张翼坐在他右手边。 徐平开口道：“绮世，咱们毕竟曾是同门，而且你又交出了黄龙宝库，我代表黄龙，向你表示感谢。” 绮世道：“不足挂齿，希望你和先生能同舟共济，将黄龙经营好。”她要试探一下徐平的口风，看看徐平与诸葛明月的关系到底如何。 徐平笑道：“我与诸葛两人也算是旧相识了，神交已久。虽然我是后加入黄龙的，但我对黄龙的忠诚不会输给任何人。倒是绮世你自立门户，真是非常的突然，可是让先生颇为伤怀啊！哈哈！” 步练师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徐元直，说话要讲良心。你做的事情别以为没有人知道！” 徐平道：“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为黄龙考虑，都是为匡扶汉室！你从小锦衣玉食，高门子弟，有什么资格评价我？”他的情绪颇为激动，显然对步练师这种豪门女子有意见。 绮世道：“徐先生，你也算是门里的长辈，这样斥责一个晚辈，恐怕有所不妥。况且步练师什么都没有说错，你也应该反省。”她的语气虽然比步练师软，但语意也是极为严厉。 倒是张翼在一旁打着圆场，“如今黄龙支持我家大哥，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伤了和气。绮世，不瞒你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黄龙宝库。如今我人来了，东西我可要带回去。” 徐平道：“绮世，我们早已无瓜葛，还请自便！”听这意思他就要送客了，绮世也不恼，道：“徐先生既然有心辅佐刘准，那么还要费心了。此处的黄龙宝库，想必你在地形图里也看到了。我并不会加以阻挠，相反我还会拭目以待。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公子也是受人爱戴的主公。接下来他们各自发展的如何，就要看咱们如何运筹帷幄了。” 张翼道：“绮世姑娘这一席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见一见我的大哥，他也曾经说过和你类似的话。” “希望有一天吧。告辞了，张二爷，徐先生。”绮世站起身就走，步练师在后面护着，直到她们完全走出院子。遇上外面接应的花蝶，步练师才道：“怎么说上几句就走，感情咱们白来了？平白无故还落了徐平一顿抢白！” 绮世摇头道：“咱们走的及时，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本来就是来判断徐平意图的嘛，现在知道了走就行了。而且……那房里还有一个人。” 步练师道：“什么！还有一个人！他是谁？” “我觉得，大概可能就是刘准吧。” 步练师道：“这个徐平，到底卖的什么药！” “其实刚才张翼已经发出了要求，刘准可以见我。但我拒绝了，原因有三点。一，我已经在辅佐公子，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改换门庭。二、徐平代表黄龙，已经倒向了刘准，刘准还想见我，无非就是想用绮阁压制黄龙，好从中坐收渔利罢了。三、我不是很喜欢刘准这个人。” 前面两点步练师都听得懂，唯独最后一点，步练师就不明白了。这时花蝶道：“我看过你们关于刘准的报告，那个刘准，一有危险，最先逃跑不管老婆孩子，对不对。” 绮世笑道：“没错，像他这样一遇到危险就丢下老婆孩子跑路的人，我实在不想和他合作。” 步练师道：“原来是这个原因，我也不喜欢刘准这个人。” 花蝶附议道：“我也不喜欢，如果是我的夫君胆敢这么做，我一定把他杀掉。” 步练师笑道：“花蝶，但愿魏擒虎不是这种人，否则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谁说的，我白天打不过他，晚上还能打不过他吗？只要让我盯上了，早晚要他的性命！” 花蝶的办法倒也简单，步练师只能祝福魏擒虎不要沾花惹草了。 步练师追上绮世，道：“阿世，你真的不见刘准吗？我听说襄阳的刘里病的很重，各方都在押宝刘里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咱们有什么打算？” 绮世跨上马，道：“我只谋形势，不谋人。刘里的儿子们都不比他强，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把荆州撑起来。咱们这就回柴桑去，经过这一冬天的整备，我相信来年开春，柴桑的未来会更好！” 说罢，绮世快马扬鞭，倒像是彻底没有了心事那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返柴桑 绮世三人回到黄家客栈，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浓郁的香气，花蝶鼻子灵，脱口道：“是羊肉！” 然后就看见崔琳手握着大勺，腰间还系着围裙，一脸灿烂的微笑：“你们回来啦？要开饭啦！” 崔琳，现成的大厨，绮世心情好多了，她道：“咱们几个人里面，吃货还真不少，唯独就缺个大厨师！现在有了崔琳，以后就不怕没饭吃了。” 四个女孩子在方桌周围坐定，崔琳两只手都隔着垫布，小心翼翼的为大家端上一个砂锅，还没掀开盖子，肉香就扑鼻而来。就连一贯挑剔的步练师都没了言语，只是聚精会神的看着砂锅。 花蝶要去掀锅盖，让崔琳拦住了，道：“很烫的！”她还是用刚才的垫布，猛地一下子掀开了锅盖。这下子热气腾空，飘香四溢。 “好香！好香！”花蝶赞道，她已经迫不及待要下筷子了。崔琳又拦住了她，道：“哎呀，花蝶你年纪最小，应该让长辈先吃。” 花蝶不乐意了，撅着嘴道：“哪里有长辈了？” “就是阿世，还有步姐姐。”崔琳解释道。 花蝶摊手，道：“她们？我真没把她们当长辈。” 绮世笑道：“崔琳你家风真正，平时家里也是按照这些规矩来行事吗？” 崔琳道：“是呀，我从小就被教导，要长幼尊卑有序，比自己年长的人没有动筷子之前，自己是绝对不能吃的。” 步练师道：“那依旧让你学习武艺，走南闯北？” 崔琳点头道：“嗯呢，家里倒是不限制我们女孩的功课和学业，想学什么，直接给家里说就好了。” 绮世道：“这真不错，不过花蝶呢，别看年纪小，但我们都把她当长辈来看。因为祖宗一旦发起脾气来，谁也不想承担后果。那要不崔琳也跟我们一起，把花蝶也看做长辈吧？” 步练师偷偷笑起来，果然崔琳立刻摆手道：“还是算了，算了。大家快吃吧，一会羊肉就凉了。” 花蝶终于如愿以偿的吃起来，步练师也尝了一块，破天荒的赞道：“不错，真不错！都比襄阳的大酒楼做的要好了！” 绮世虽然不大吃肉，但也夹起来一小块，在唇前吹了吹，随后便送入口中。羊肉肉质鲜嫩，在唇齿间回味无穷，下肚之后整个人都被厚实的温暖充斥。 “好吃！” 绮世也赞出声来，大家很快就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了起来。 这趟襄阳之行，绮世的目的已经达成，她见到了诸葛明月，将黄龙宝库交还一半。而且她还接触到了刘准阵营的张二爷，算是有了新的认识。 阻碍孙绍谋取天下的，除了江东的孙家本身，还有北方的曹家，现在也要加上一个刘皇叔。 能够派人提前侦查柴桑这个要塞的人，绝非平庸之辈。结合刘准对于荆州的野心，可以说在谋取天下的路上，竞争对手越来越多。 但是绮世不怕，她相信凭借自己的谋划，一定可以让孙绍杀出重围。 崔琳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便取出自己做的面片，下在沸水里。然后又给每个人盛了一碗，再浇上做好的辣子。 这下就齐活了，崔琳笑道：“怎么样，吃的还好不？” “好！好！”花蝶嘴里吃的满满的，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 步练师道：“崔琳，你真是个人才。我就纳闷了，那李彧的眼睛究竟是管什么用的，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准媳妇，竟然不要了？” 崔琳一下子脸红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说。绮世道：“小步，你说的不对，不是那李孟熙不要崔琳，而是咱们崔琳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对吧？” 崔琳道：“是……哎呀，我不说了，我也不知道做的是对是错。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咱们女子如果一个人，该怎么过呢？” 花蝶道：“那肯定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呀！想去山里就去山里，想去海里就去海里，为什么非要怀疑自己呢？” 绮世道：“崔琳，你听花蝶的吧，早在我遇上她之前，她就已经付诸行动了。整个山越寨子，我看就属她最为明白事。将来有朝一日，我希望花蝶能够实现她的愿望。” 崔琳问花蝶：“你的愿望是什么呀？” 花蝶一字一句道：“走遍天下，吃喝玩乐！” 崔琳也被花蝶的话感染，她攥起拳头，道：“我明白了，今后我不会再想东想西了。我要成为一个洒脱的女孩子！” 四个女孩子又聊了一些话，夜深人静了，她们也不便再喧哗，于是就各自回屋。花蝶和崔林住一间，而绮世和步练师住一间。 到了屋里，步练师道：“阿世。今天的事我又想了一遍，我觉得徐平有问题。” 绮世道：“什么问题？” “他如果要见刘准，为何要让刘准来古驿镇？直接去新野不是很好吗？而且还刻意让你看见，这不太合常理。” 绮世将烛火调亮，道：“或许是刘准想见我，徐平只是为他牵线搭桥罢了。” “刘准想见你，他想做什么呢？” “待价而沽。他不放心黄龙的实力，而又想和我联系在一起。而徐平就想借我，说出黄龙宝库的事情，好让刘准安心。” 步练师叹道：“我是不是成亲的缘故，最近我越来越不喜欢这种狡黠的生活。我现在只想回到柴桑城，见一见云吞。” 绮世笑道：“你这才出来几天，就这么快想夫君了？我真是难以想象啊，从前那个高傲的步练师，啥时候也变成这般小女人作态。” “呸，你难道就不是吗？我反正没看出孙云汉有哪里好，你不是也当个宝贝。” 这一番话倒是把绮世说沉默了，她轻声道：“从前我说过，我喜欢公子的仗义执言、敢为不公平的事而挺身而出。现在我更加明白，公子让我喜欢的原因。” 步练师好奇道：“快说，快说！” 绮世道：“师父曾经说过，世间的男子，有聪明过人、如同先生那样。也有热血澎湃，如同孙羽那样。所以师父和师姐都曾经爱上过他们，但我喜欢公子，唯有一个字，真。”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十里迎 第二日清晨，襄阳东南，江边码头。 一条江船靠在岸边，码头工夫们正忙上忙下，搬运大包的货物，货舱里快堆积满了。甲板上的水手在做最后的调试工作，船马上就要起航了。 这样宽阔的船，崔琳和花蝶都没有坐过，所以两人也是极为新鲜，在船舱里走来走去。这船上没有旁的客人，本是一条货船，捎带着带上她们四个人。 “当年师父离开的时候，坐的船还没这条大吧？”步练师也来到甲板上，在绮世身边道。 绮世点点头道：“我还记得那一幕，师父还穿着一身黄色的襦裙，外面罩得是棕色的斗篷。她那条船虽然小，但却是条海船。设备齐全，能够在茫茫大海中辨明方向。船体坚固，经得起大风大浪。” “哎，师父现在身在何处呀。真是让人着急，我有好几次都梦见了师父。” 绮世笑道：“你要相信师父的能力，她既然说要远行，定然是随遇而安的。或许，在天下平定之后，我们也能出次海，到时候或许能碰见她呢！” 步练师点点头，这时候船舱已经堆满了货物，他们这条货船就要离岸了。她无意中看了一眼码头，突然道：“阿世，你看那是谁！” 绮世顺着她指的方向，发现就在一辆马车旁，伫立着一个灰衣男子。羽扇纶巾，风流倜傥，竟然是诸葛明月。 “先生，还是没有忘记师父啊。当年师父走的时候，他并没有去送，现在……是来还愿了。”绮世叹息道，她对着诸葛明月行注目礼，看着诸葛明月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她才收回视线。“有时候我会做梦，梦见当年在师父房中玩耍，看着师父与诸葛先生一同分析时局，研究山川地势。他们虽然不常谈儿女私情，但也彼此惺惺相惜，只可惜没有走到一起。” 步练师摇摇头，她道：“从前我确实会想过，为师父和先生擦肩而过感到痛惜。他们是那样的般配，为何最后走不到一起。有时候我又会埋怨先生，他为了履行与黄家的婚约，负了师父。但当我成亲之后，我才明白……” “明白了什么？”这个确实不是绮世的知识领域了，无论前生今世，她都没有成过亲。 “两情相悦很容易，但长相厮守难，原因到不全是因为岁月蹉跎，人心易变。而是在漫长的、亲密的共同生活过程中，两个人并不总是谈论一些相同的爱好，一天之中，总有大多数话语都是生活琐事。有些人不明白，认为谈论琐事，相当于是生活索然无味的象征。但要想生活下去，一些无意义的废话才是最为关键的。” 绮世道：“哇，小步，你现在完全可以讲学了。真厉害，成亲之后变成女先生了。我现在想知道，你是不是经常给支公子讲道理呀！” 步练师气道：“讲什么道理？我说的话就是道理，他想讲道理，可以不听我的话！” 这艘江船航速很快，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便能抵达柴桑码头。绮世一直在算时间，她道：“顺流直下，轻装出行，大约只用了半天时间。” 步练师道：“如果荆州军或者操家军从襄阳发动突击，咱们能反应的过来吗？就算是细作，也做不道当天就能传回消息。” “对。我早就做过测算。但我为什么还要在柴桑选点呢？我们不能只想着守，还要随时具有攻击的能力。再大的城池，围上几个月、几年的，也就不攻自破了。柴桑没有人要，豫章郡又对公子的行动进行默许，所以就选在柴桑了。” “想要守住柴桑，必须要清除豫章山越，阿世，回去就行动吧！”步练师点明关键，向绮世建议道。 “要的。已经开始准备了，到时候以青云兵为主，庐江上甲为辅，魏擒虎为先锋，公子坐镇中军，发兵五百，即可破之！” 绮世这几句话说的有气魄，步练师附和道：“俏军师辅佐主公。” “小步，又要取笑我！” 船至江心，江风凉起来，两个人都回到船舱里。约摸着又有半个时辰，甲板上有人大声道：“快来看啊！主公出来接咱们了！” 他们口中的主公，还能有谁，肯定就是孙绍了！ 绮世连忙从房间冲出，提起裙摆，噔噔噔的走上甲板。只见前方已经看到陆地，以及陆地上连绵不绝的群山。 就像到家一样，绮世终于可以放松一下。 步练师道：“我没有看到孙绍，你见了吗？阿世？”她说这话的时候，绮世根本没有理她，只是在努力的辨别岸上人的身份。 “是公子！他在向咱们招手，这人真傻，万一是敌人，他不就成靶子了？”绮世埋怨道，打算就这个事情再和孙绍讲清楚。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也是个非常喜欢给别人讲故事的人啊…… 刚才真是错怪了步练师。 船距离岸边越来越近了，已经能够大致去数迎接他们的人群，大概有个十几人吧。这些人都是柴桑军最为核心的人员，并且都已经开始统兵或者担任地方要职。 绮世喊道：“公子！我回来了！”她刚才这一兴奋，真是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岸上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绮世看到孙绍来到江边，他也举起手，挥舞着。这个动作自然是跟着绮世学的，一时间，孙绍的带头作用体现出来，岸上的那十几个人，也都举起了手，在空中挥舞着。 一时间岸边上十分热闹，倒把步练师愁坏了，这一传出去，人家会不会说，你们绮阁的人都是没有真才实学的。 孙绍喊道：“阿世！欢迎你们回来！” 等船靠岸，绮世飞奔到船舷处，突然脚步变快为慢。她慢条斯理的走下甲板，来到孙绍身前。 孙绍还是很激动，他道：“阿世，这襄阳一行你们辛苦了！事情办的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绮世笑道：“顺利，非常顺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别离 看到绮世，孙绍的心情很好，他笑道：“好啊！自从你们去了襄阳，这柴桑城可就没有了主心骨。”在他周围，有支绍宸、魏擒虎还有李彧，四个大男人正排成一排，等着绮世她们到来。 可不是么，在柴桑城，能够下命令的都是女子。 绮世道：“公子这么想，我可不敢当。”一旁的步练师笑道：“你不敢当，我们可敢当。对不对，花蝶？崔琳？” 花蝶本就是第一个跳下船的人，她来到魏擒虎跟前，也不说话就是踮起脚拍了拍魏擒虎的肩膀。魏擒虎赶紧陪笑道：“这次去襄阳，辛苦了。” “也没什么辛苦的，就是光在场外放风了，还吃了顿羊肉。”花蝶说的真是实情，对她而言，这次去襄阳，倒像是去秋游。 崔琳本来躲在众人后面，但是李彧一直注视着她，想喊她，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话。 步练师与支绍宸算是小别胜新婚，也不避讳他们，大大方方的牵起了手。 等到其他人散去，只剩下了绮世和孙绍。孙绍目光温暖，看着绮世，不曾移开一点目光。 “公子，你怎么了嘛？我脸上有东西吗？”绮世好奇道，她就要用手去摸自己的脸。 “阿世，别动。”孙绍伸出手，轻轻触碰绮世的脸颊，而后用手指抚摸着。 绮世道：“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呢？！” 孙绍道：“想你了。真的，非常非常的想你。” “公子，你不是要去豫章县，怎么还没去？”绮世脸红，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孙绍。 “本来打算明天去的，但是今天你来了。” “那还是要去的吧？” “得去。光靠书信说不明白，我想先得到仲异叔父的支持。然后让他给母亲去一封信，讲一下真实的绮世是怎样的好。” 绮世笑道：“公子，我觉得你是在做无用功。我出自黄龙，身上永远都有师姐的影子。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不要这么说，我已经长大成人，我的婚娶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我要娶你，没有人可以反对！”孙绍道，他用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情绪激动。 绮世靠近过去，用手按在孙绍的手上，“公子，我明白你的心，这样就足够了。我并非不相信你，而是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变数。从前我们都在暗处，自然可以肆意绽放，而如今我们来到了明处，要面临别人在暗中观察。这柴桑城就在江水转折的所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最高处。我们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谋划上，因为我们现在已经错不起了。” 她这一段长长的话说完，眼神柔情似水，孙绍回应着绮世，也用目光对视着她。“阿世，我明白。我从被人遗忘到拥有柴桑，你为我到这里已经费劲了心思。今后你不必独立承担，我会负起责任，带领大家向前冲。” 绮世欣慰道：“公子，你能说出这样的话，阿世就知足了。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我们要并肩而行，带领大家一起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孙绍牵起绮世的手，笑道：“阿世可是我的军师，接下来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我的荣幸。” 孙绍道：“那就请军师为我详细介绍一下襄阳吧，我从未去过那里。” 两个人各骑一匹马，向着柴桑城驰去。一路上，只见工地上民夫和工匠们都在辛勤的劳动着。越靠近柴桑城，越是能看到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 “云吞兄修改了设计，城墙要修到了江边，快和堤岸连成一片才行。”孙绍为绮世介绍道，指点着城墙的走势。 绮世借着话头，介绍襄阳的城防。“襄阳城历经几十年的积累，高大坚固，绝非寻常攻势能够拿下。但是……堡垒往往从内部瓦解，刘里的懦弱，再加上他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已经让襄阳城从内部就开始崩溃。所以，一旦北方的曹家南下，那么襄阳城绝对守不住。” 孙绍问道：“我听说刘准是一个英雄，他手下的关二爷、张三爷的都极具战斗力，如今他驻兵在襄阳城北的新野，难道就不可以攻下襄阳自保吗？我想如果凭借襄阳城的城防，刘准还是能立于不败之地的。” 绮世摇摇头道：“公子所言差异，在世人眼中，刘准靠的是武勇和圆滑。但在我们军师圈子里，早就看出那个刘皇叔所依仗的乃是大义和民心。正因为他总是站在道义的制高点，所以无论他失败的多惨，跌倒的多狠，他总能够爬起来。要攻下襄阳城并不困难，但是那会使他失去大义，背负反戈一击的骂名。” “唉，他确实总是会获得一些名望上的好处。那么民心呢，他至今都没有自己的根据地，新野他是守不住的。” “公子，这正是接下来我要说的。我不是已经交出去一半的黄龙宝库吗？其中在新野附近，正好有一处黄龙宝库。但这个宝库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民心。至此，刘准已经获得了新野两万名百姓的支持，彻底获取了他们的民心。” 孙绍听罢，倒也不觉得可惜，比如说质问绮世为什么不把那样的黄龙宝库留给他。一方面柴桑距离新野甚远，中间还隔着一条江水和一座襄阳城。另一方面，孙绍很明白，不是他的，就算强求也会很快失去。 “那么今年冬天的备战计划里，必须要加上刘准了。” 绮世赞同道：“是啊，公子！你肩头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是不是有些压力？” 孙绍笑道：“哈哈！压力肯定会有，但并不是来自于其他人。阿世给我制定的每一条谋略，我都想全部完成。害怕辜负你的投入和期待，才是让我最有压力的！” “公子。”绮世道，她仰着头看着逐渐落下的夕阳。 “夕阳真美，还记得我们从前在建安县，也曾经坐在台阶上看夕阳。” “是啊。公子，我们一定会回去的，回到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迎大考 天气逐渐转凉，孙绍也从豫章县归来。至于他和孙瑜谈话的结果，孙绍没有说，绮世也没有问。 绮世出城迎接了孙绍，孙绍风尘仆仆，但绮世依然用一个拥抱欢迎了他，“公子，一路上辛苦！” “阿世，风这么大，快回城去。”孙绍看着绮世单薄的身体，关切道。 “不打紧的，倒是公子辛苦了，为柴桑城带来那么多的物资。”大概有二十几辆大车从他们面前赶入柴桑城，上面装满了豫章太守孙瑜拨付给柴桑城的衣物和草料。 长江以南的冬天，气温也不算太高，如果遇上连续几天都是阴雨，那么气温就会骤然降低。如果没有足够的御寒设备，人很容易失温，导致伤寒。 而在这个时代，一个小感冒如果得不到救治，很快就能夺取人的生命。 虽然说绮世未雨绸缪，让支绍宸运转起他的商业通道，但有一些周期性很强的物资，一时半会也是无法筹措起太大的数量。 这件事绮世并没有拜托给孙绍，但是孙绍却一直记在心上。一个月前他去豫章县，就把这事给孙瑜一说，果然办成了这笔物资。 “能让将士们和民夫们安全的过冬，不正是我们最应该解决的吗？这下好了，我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绮世摇摇头，道：“公子，恐怕还不能安心过冬了。” 孙绍道：“是出什么事了吗？江面都开始结冰，难道荆州又有动作？” 如果一个势力要发动冬季战役，那么他要付出的物资和代价远远比寻常时候要多，单单就兵士保暖和后勤保障，做饭和取暖用的柴火等物资，就能够把一支军队的后勤线拖垮。 而在水面上作战，除了这些物资准备外，士兵还需要额外的防护和足够好的饮食供应。总之，事无巨细，每一个细节都是关键点。任何一个细节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导致全军的崩溃，进而造成战役的失败。 绮世道：“是豫章山越，他们前天袭击了咱们的商队。杀了七个人。” 且不说物资损失，从前柴桑的商队也被袭击过，东西都被抢了，但是好在人没有事情。所以柴桑方面也就与豫章山越进行了抗议，暂时没有采取主动的军事措施，只是在商队中随行两个兵士作为防卫。 结果现在出了人命，而且还死了那么多人。在绮世眼中，哪怕有一个人的伤亡，也是触及到她的底线。 孙绍的眉头一下子紧缩，他沉声道：“那边有没有回应？死的都是谁？” 绮世道：“昨天派人去交涉，但是那边还想着伏击咱们的使者，幸好使者机灵，逃了回来。死了六个商队的人，还有一个咱们的兵士，你也认识……” 孙绍紧张道：“是哪一位？” “是我从前的侍卫长，我总是叫他哈哈将的。”绮世面无表情，但孙绍能够感觉出来，绮世一定在压抑自己的愤怒。 孙绍牵起绮世的手，绮世的手冰凉。“哈哈将那么好的武艺……怎么会？” “他原本不会在那支商队里，只是他那天请假，非要为他的闺女挑一件南洋来的小玩具，所以就跟着商队出发了。如果是正面交锋，我想十几个人都不会是哈哈将的对手。豫章山越使用了最卑劣的手法，他们假装友好，突然发难。这件事非常恶劣，其他人都到齐了，就等着公子召开紧急会议。” 孙绍道：“阿世，我明白。不用开会了，一定要打，而且要加倍奉还。走，咱们进城去。” 在柴桑县衙之中，众人皆已到齐。其中甘兴霸的脸色极度难看，但是他还是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擅离职守，直接对山越进行打击。 见到孙绍和绮世进来，魏擒虎站起来，道：“主公、军师，青云军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拔。” 马龙站起来，一抱拳道：“庐江上甲集结完毕，末将请战！” 支绍宸道：“交州商会的家丁已经动员完毕，一定要豫章山越血债血偿！” 李彧道：“柴桑民夫已经做好了支援后勤的准备！” 孙绍看着一屋子人，见他们都义愤填膺，士气高涨，他用力的点点头，道：“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和阿世进行了商议，接下来柴桑城主要有两个任务。一就是保证基础设施建设的进度不减慢，这一点需要支绍宸和李彧进行统筹安排。二就是咱们全军出动，进山剿匪！” 众人都呐喊起来，道：“末将领命！” 当下便由绮世和步练师，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进行分发。他们这次是全军出动，也是柴桑阵营融合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实战的考验。 众人接到任务之后，便纷纷离去，进行紧锣密鼓的准备。发兵就定在明天一早，也不怕豫章山越知晓，相反还要大张旗鼓，广为宣传。 屋子里很快就剩下孙绍、绮世和甘宁，在刚才任务的分配时，甘宁始终没有开口。原因有三点，一是主公没有点将，他作为资格最老的将领，不能主动抢功。二是军师没有布置任务，他也不能干涉军事部署。三就是他的锦帆水贼，擅长水上作战，而非山地环境的剿匪。柴桑城地处险要，他们还要维护水域的安全。 这也能够看出，甘宁如今已经完全融入到这个阵营之中，知道压抑性子，服从指令。 “甘大哥，我对于哈哈将的牺牲，感到非常的心痛。他虽然只当过我一阵子侍卫长，但是却给了我很多帮助，护卫我去过很多险要，我真的很心痛……”说着说着，绮世眼圈红了，话语也开始哽咽。 孙绍走到甘宁跟前，用力的握住甘宁的手，甘宁站起身，道：“主公、军师，时至今日我都明白，大家是为了我的事而奔波。别的话我不多说了，这柴桑城我一定会把它守好，城在人在，城丢人亡！” 绮世擦干眼泪，道：“甘大哥，有你驻守柴桑，我是一百个放心。我也请你放心，哈哈将一个人的性命，我要让豫章山越用一百个人来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加倍还 其实早在柴桑城创立初期，绮世就针对周边的各种势力进行了战略推演，以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战事。对荆州、对荆南、对江夏、对山越、甚至说对江东，她都进行一番谋划，确保新生的柴桑势力的安全。 现在豫章山越主动挑衅，严重击破了绮世设下的红线，自然要遭受来自于柴桑军的雷霆打击。前期的情报工作早就卓有成效，绮世已经摸清了整个豫章山越的派系、山寨和兵力部署情况。 甚至说，她要比豫章山越的某个首领还要了解自己周边的情况。 现在已经查明，袭击商队并杀害七人的罪魁祸首是金片寨，因为寨主姓金而冠名。所以说青云兵先行，对犯事的山寨进行渗透，而庐江上甲则正军推进，压制住其他山寨的攻击意图。 山越军是不敢与庐江上甲这样的正规步兵进行对抗，他们知道金片寨惹到了柴桑城，但是对于接下来的局势也有侥幸心理。毕竟这么多年来，豫章郡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然而他们这次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仅仅一天的时间，金片寨就被夷为平地。注意，是平地。柴桑军前后夹击，山寨里没有一个人能跑出来，整个山寨的建筑全都被烧干净。 据斗胆过去观察情况的人讲，从庐江上甲开始攻寨，到山寨冒起黑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这柴桑军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而且领头的不是一般人，竟然还是一位女子。因为这女子被人团团护住，所以看不到她的模样，但从柴桑军动手的狠辣程度来看，这女子绝非善类。 很快，更确切的消息传来。金片寨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寨主被活祭了商队亡者。那女子忒狠，寨里无论男女全部斩首。 这下豫章山越都慌了，有人连夜想去联络荆南四郡，刚出山就被一箭放倒。天知道柴桑军怎么知道山里的险要在哪里？ 那女子又下了最终通碟，所有豫章山越，必须于一日内投降，否则夷平山寨。 一日内？算上路途，根本不给人考虑的时间。第二天就有不信邪的，山寨再次被平。 人倒是没乱杀，但都被押解去了柴桑城。 李彧一边在花名册上誊抄人数，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这军师心太黑了，简直和人牙子差不多了。自己从小学习的仁义道德，怎么就被军师给同化了？但随着第二波山越人送回来，李彧已经麻木了。因为开垦荒地，建设柴桑需要大量的人手。如果没有山越人的加入，他根本完成不了原来的计划。 支绍宸道：“孟熙，你在想什么呢？”他看着李彧时常看着南方发呆，道：“是不是你觉得阿世的做法太残忍了？我告诉你吧，在南洋，几乎所有的豪族都是靠掠夺起家的，如果你不强大起来，他们会找到各种理由抢你，你家里会什么都剩不下，包括你的妻子儿女。” 李彧道：“我在想，下一批山越人什么时候能送回来。” 支绍宸无奈道：“……你比我所处的层次要高好几层，我佩服你。” 因为步练师有了身孕，所以在开战前，绮世强行把步练师留了下来。支绍宸这阵子除了忙着督查土木工程，其他时间都用在陪伴步练师身上。 “我身体很好呀，你不要老是跟着我好伐？”步练师笑道，“阿世也真是的，还不如让我去前线呢？咱们这里没有男女，只有战士。” 支绍宸道：“小师，我知道你独立，但是我也想从一开始就陪伴你，将来孩子出生，我也会夜里照顾孩子，照顾你。” “唉，偏偏这个时候有了。明年的形势又很严峻，都赶一块了。” 支绍宸道：“阿世不是说了，你在后方依然可以起到关键作用。我看阿世对于战争认识的好透彻，她从物资调配到保障供应，哪怕是一粒米的存放都规定的十分翔实。我对于咱们柴桑城的未来抱有希望，真希望战火不要烧到这里。”他最后还是说出了实情，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战争谋划，但也是为了避战而准备。 步练师悲观的很，她道：“我们的力量还是太过薄弱，将来战事一定会爆发。我们应该丢弃幻想，准备应战！” 而在剿匪的最前线，绮世已经三四天没怎么合眼了。她的眼中布满血丝，虽然披着大氅，但她还是感冒了。 “咳咳，豫章山越共计两万余人，如今已经被我们剿灭了两千，俘虏了五千人。我看剩下这些人也扛不住了，战事预计三日内便会结束。公子，之前刘准得到了两万新野百姓，可是能够转换为兵士的估计也就二三千人。而我们预计能够获得兵士为五千人，在经过一冬天和一春天的训练，肯定能赶上明年的战事。” 孙绍小心翼翼的来喂绮世一碗汤药，道：“阿世，你先别说话，把这碗药喝下去。今天我要抢夺你的指挥权，你乖乖的去睡觉。”绮世小口小口的喝着，皱着眉头道：“好苦，我怎么感觉这方子不像是华神医的呢？” “是华神医的方子呀。哦对了，花蝶在煎药的时候，说结合一下她们花家的祖传秘方，给你进行了改良。” 绮世急道：“我……我不喝了！”但是为时已晚，这碗药她已经喝下去大半。 孙绍笑道：“是我和花蝶说的，让你可以在今夜睡个好觉。” 绮世只得作罢，她靠在孙绍的身上，道：“公子，我这次的用计是不是过于狠毒。说是给他们一天的时间考虑，其实就是要逼反他们，集中时间解决豫章山越。” 孙绍道：“阿世，你的谋划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这些计划也只是你给我建议，最后拍板决定还是由我做出的。无论杀再多的人，烧再多的寨，都是我孙绍的决定。无论是谁责备咱们柴桑军，那也是由我一力来承担！” 绮世闭上了眼睛，逐渐进入了睡眠状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庆元旦 正如绮世所预计的，三日之后，豫章山越最后一个山寨结束抵挡，向孙绍投降。至此，整个豫章郡内的山越势力全都被肃清。 在这一个月的行动中，柴桑方面充分锻炼了队伍，起到了预期效果。在大小几十次战斗中，共歼灭敌人一千三百多人，其中金片寨就占了八百多人。 这豫章山中有一处温泉，作战轮休的队伍便会驻扎在这里。绮世之前一直在前线，现在战事结束，她也能够来这里放松一下。 孙绍也是刚从一线退下来，白天两个人分别在天然的温泉里沐浴过，现在都累的不想动弹，只是凑在营帐中叙话。 “这下，我再也洗不清了。”因为步练师不在，绮世就肩负起情报工作。在她手中，就拿着刚刚规整好的内部战报。战报分为内部和外部，外部战报是公开的，对外的，所以有些事情和数据不能明说。 而内部战报则是高度机密，只有寥寥几个人可以看到。 孙绍就在她身旁，拿过绮世手中的那张纸，看也不看，便在烛火上点燃。纸张逐渐被火焰吞噬，成为一团火，进而变成灰烬。 “我说过，无论发生怎样的后果，都由我一力承担，与阿世无关。” 话虽如此，但是知情的人都知道，在孙绍身边出谋划策，起到绝对作用的正是绮世。 “一个都不留，是不是太过残忍？我这几天都在做梦，梦里是一座城池，烈火熊熊，让人望而却步。然而我却深陷其中，怎么走都走不出来。”绮世用手撑着额头，眉间带着些许的忧虑，“我本不是一个相信宿命的人，然而我现在却有些信了。” 孙绍来到绮世身旁，为她又披上一件外衣，柔声道：“阿世，你不要多想，就算是久经战场的人，依旧会做噩梦。为了防止有人再对咱们的商队下手，也为祭拜无辜死去的人们，我们有必要这么做。” “真的有必要吗？我不太清楚了，仇恨或许只会产生更多的仇恨，其他山寨虽然在咱们的威压之下屈服，但是要获取他们的人心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平时还看不出来，如果一旦发生战事，后方的裂痕就会显现出来。但是咱们没有时间了，必须要在明天夏天之前尽可能的壮大起来。” 孙绍道：“阿世，还记得在建安县时，咱们突击山寨，结果有个被我之前放走的孩子，他袭击你。我当时虽然向你跑去，但是我肯定来不及赶到，他一定会伤到你。多亏了步练师射中了他，我永远忘不了那时的情形。所以针对金片寨的决策，我是支持的，而且就是我下的令。如果要有报应，那么也应该报应在我的身上。”他将绮世拥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绮世的后背，绮世换了个姿势，舒服的靠在孙绍怀里。 “公子，如果真有报应，我们谁都逃不掉。但比这报应来得还快的，就是战火和兵峰。我好害怕我们苦心经营的这一切，会在一次战役中全部毁灭。”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这么努力的发展，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阿世，相信我，我会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而且我们一定可能拿下荆州，我有这个信心！” 绮世笑道：“公子，我可没有你这么乐观。我通过好多次兵力推演，情况都不乐观，别说北方的曹家和你叔叔的江东，就连江夏军咱们都难以在全面战场上获胜。咱们的优势在于点的突破，接下来就是如何从一点将优势扩展到更大的面上。” 孙绍道：“好啦，现在大局已定，不要费心费力想这些问题了。有什么事明天咱们再面对，今晚谁也不许想战事，好吗？” 绮世乖巧的点点头，她懒洋洋的在孙绍怀里翻了个身，正面对着孙绍。她认真道：“公子，你说实话，你这次去豫章县，是不是情况不好？” 孙绍被绮世的呼气弄得心里痒痒的，他侧开脸，道：“你这么聪明，自然猜得到。叔父自然是应允会帮着说话，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把握。有人在母亲面前说了很多你的事情，产生了很多偏见吧。等着她见到你，误会自然会迎刃而解。”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绮世没有说话，她只是靠在孙绍肩头，半晌道：“就这样吧。公子，我们一直向前走，走到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那些反对的声音自然而然的都听不到了。” 孙绍没有言语，低下头，在绮世额头轻轻一吻。他本来只是蜻蜓点水，没成想绮世却承接过来，主动索取。 甜蜜的、柔和的气息在营帐中弥漫开来，两人多情，良久方止。 “云汉，停一下……”绮世呢喃道，唤起了孙绍的名字。孙绍早已情迷意乱，哪里停得住？ 玉露相逢，人间美景，初冬时节的山谷，夜里分外的绮丽。 “马上就是元旦了，该回去了。”绮世躺在孙绍的臂弯，闭着眼睛，低声道。 孙绍爱惜的抱着绮世，道：“这一次也算出来的久了，是该回去休整了。我看报告说，柴桑城已经完成了初步建设，能够以崭新的面貌去迎接新年了。” “是啊……所有的都是崭新的，真好。”绮世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却不小心感受到疼痛，不由得喊了一声痛。 孙绍心神一荡，再次抱紧了绮世，“我们也是新人……回去我们就办婚礼，好吗？” 虽然红烛早已吹灭，两人目不视物，但绮世的脸还是红的发烫。她连声道：“要命了，要命了！一点措施都没有，要命了！” 孙绍不明就里，茫然道：“措施，什么措施？” “唉……这个时代没有措施……”绮世感觉有些头疼了，她这几日心烦意乱，虽然终于靠着孙绍平息下来。但……这又增添了其他的烦恼。 “阿世，我会是一个好夫君的。我继续戒酒，我绝不打你，我要每天早上都为你做早餐……” 绮世突然道：“公子，你的意思是说，从前我做的早餐不好吃吗？” 第一百二十章 秘书令 经过一个多月的突击建设，柴桑城已经初见其貌，要在生产力和生产资料并不先进的古代做到这一点，需要极为精确的统筹规划。为此，支绍宸熬了好几个通宵，费劲了心血，终于不负重托，顺利完成了工期。 步练师提着个篮子，为支绍宸带来了午饭。她虽然从前不懂厨艺，甚至说五指不沾阳春水，但她一开始上手，便如鱼得水。无论做任何食物，色泽味美，刀工和火候都能够恰到好处。 这让崔琳十分佩服，因为她可是从小有家里的女性族人手把手的教导，可以说步练师的天份极高，已经缩短了寻常人十年的功力。 然而最佩服步练师的人，就是绮世。她自己做菜，也没少下功夫。结果呢，并没有太多起色。 烧出来的菜，姑且可以用黑暗料理来形容，自己呢，则接近于杀手厨师。 这一点从孙绍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从前孙绍吃绮世做的白粥和青菜，从未说过半点不好。相反还甘之若饴，满口的称赞。 但当绮世开始涉足技术含量较高的炒菜环节时，成功的将孙绍击败。就算他再喜欢绮世，也接受不了每天吃上一次绮世炒的菜。 无论绮世刚开始炒菜时如何的信心满满，总是会出现意外的状况。比如说，忘记放盐，比如说麻椒放多了，比如说烧糊了。 在一旁指导的崔琳，在一旁等着吃的花蝶，在一旁准备嘲笑的步练师，都对绮世神乎其神的翻车厨艺感到惊叹。 “你不要做了，真的。你没这个天赋了。”步练师直接下了结论，她吃着山楂，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嘲讽绮世，而是纯粹是从朋友的角度发自内心的劝说。 绮世道：“不行，马上就是元旦了，我必须突击出来。新年的第一天，我一定要为公子做一顿像样的饭菜。” 崔琳轻声道：“阿世，我听老人说，喝粥最养胃了，可是配粥吃的没有营养也不好。我看集市上有卖肉干的，你买了洗干净然后切碎，早饭的时候和粥一起熬，也是不错的早饭呢。”绮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琳坚定道：“你还是别做菜了。” “好好，你们两个人不支持我。花蝶！你之前不是吃的挺香的，我做的还没有很糟糕吧！”绮世抓住了要悄悄溜走的花蝶，充满期待的问她。 原来总是笑嘻嘻的花蝶，终于哭丧着脸，道：“阿世，求你不要让我吃了。我宁愿去山里吃野菜……” “哈哈哈哈！”步练师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带动着崔琳也背过身，看那肩膀一耸一耸的，没准也是在笑。 绮世把饭铲子一扔，怒气冲冲的走了。这回到柴桑城后，自己放下事务，潜心钻研厨艺。没成想明天就是元旦了，肯定赶不上为孙绍做一桌子菜了。 哪怕做一个好菜都不行了…… “唉……你说我在现代就不会做菜，这魂穿到古代，就没摊上个会做菜的前世呢？”绮世坐在窗前，晒着冬日慵懒的阳光。小铃铛从屋檐上看见她回来，纵身一跃来到庭院之中，三窜两窜便跳到绮世的怀里。 小铃铛的皮毛十分光亮，她很享受被绮世抚摸脑袋的时光。 “哎，小铃铛，就连你都不愿意吃我烧的鱼。我该怎么办呢？”绮世一边撸猫，一边翻看着桌上的信件。 这些信件有的是竹简，有的是羊皮，有的则是蔡侯纸，大部分都是寄给孙绍的。孙绍一回柴桑城，就前往江边，和甘宁一起视察江防。虽然说冬季不利水战，但也不得不防。 所以说孙绍就将一大堆未拆封的信件都给了绮世，让她代为阅读。 “这是把我当秘书了？”绮世当时就道，顺便粉拳伺候。 孙绍开心的受着，道：“秘书？阿世你确实可以做秘书令，当军师是委屈你了。” 绮世道：“我可做不了，我只看得懂兵法，看不懂典籍。” 孙绍轻轻将绮世搂在怀里，窃窃私语道：“我去几天就回，你等我。”绮世迅速挣脱开孙绍的魔爪，气道：“不许作怪！那天让你如意了，结果我好几天都难受！” “啊，难道你没如意吗？” 绮世这次直接跑出门去，留下一句话：“远远没到呢！” 算算日子，孙绍也该在今天赶回来了，绮世不禁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她大大方方的替孙绍拆着信件，饶有兴致的看起来。 这信里面有官方的、也有私人的。官方的无非就是来自建业方面的孙群，针对柴桑军的战绩对孙绍提出表扬。虽然落款是孙群，但内容一看就是例行公事。 还有来自庐江的周公瑾，虽然是官方函件，但是一看行文语气和字迹就是周公瑾亲历所为。 豫章的孙瑜也对孙绍赞赏有加，经过柴桑军的作战，豫章郡境内的山越势力被一扫而空。那些山越人，不再在山上居住，而是来到平地上，进行定居。 一万多山越人，柴桑城是安置不下的。虽然说李彧拿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但是短时间内柴桑是消化不了的。所以绮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分给了豫章县一半的山越人。 有个八千人参与柴桑的建设，已经可以缓解之前柴桑高速发展带来的人力空缺。 接下来就是一些私人信件，第一封就是孙夫人给孙绍的信，绮世拆都没拆，直接放到一旁。她还是分得清的，不会过多干涉孙绍的家事。尤其是孙夫人对自己的印象并不算好，如果信中又对自己说三道四，只怕自己看了窝火，孙绍知道了尴尬。 又是一封来自于建安县，孙绍的大姐孙绣写的，绮世乐于拆这一封。在信中，孙绣讲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和陆谦的关系也很融洽。只是提到了一点，陆谦纳了一房妾，这个女子是顾家的女儿，从前在顾家要叫自己姑姑。 看来陆谦娶妻之后，也敢放心与江东的豪族进行联姻了。 绮世对孙绣是很敬重的，为这个女子的义不容辞而感到悲壮，又为这个女子的大义凌然而叹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庆新年 这堆信里，并没有孙绍幼妹的书信，想必是和母亲一共附书吧。绮世有些倦了，但是接下来她眼角无意中一撇，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周彻。她竟然也给孙绍写了信！ 信封还与众不同，材质厚实，比寻常的款式要别致。即便处于一大堆书信之中，绮世拿在手中，还是能嗅到阵阵的粉香。 周彻明显是下了一番工夫，别有有心啊！ 绮世的第一反应就是扔出去，但她也就是想一想，决计不会这么做。但是要她拆开，她又有些犹豫。周彻是铜雀的细作，但是凭借足够绿茶的表现，又成功的瞒过了孙绍。至少在孙绍眼里，周彻虽然没有绮世重要，但也是一个两小无猜并且人畜无害的青梅竹马。 扔出去，显得自己不够自信，小家子气。而拆开呢，就有些恶心周彻的调调。那信封上的字体纤细柔美，里面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做作。 绮世随手将信放在一边，想着不去管她，但是又忍不住要拿起来，她刚伸出手去，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阿世，我回来了！” 好等不等，孙绍回来了，绮世突然有些慌乱。小铃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波动，瞄的一声从绮世腿上跳了下来。 “小铃铛！今天又吃鱼了吗？”孙绍在门口挡住了小铃铛，抄手把小黑猫捧了起来，小铃铛用黄绿色的眼睛看着孙绍，还伸了伸舌头。 绮世坐在桌前，道：“公子，你回来了。”孙绍放下小铃铛，一边搓着手，一边道：“是啊，外面可真冷。你这里阳光真好，让我也晒晒。” 说着话孙绍就凑了过来，绮世警惕道：“公子，这外面都是阳光，你要做什么？” 孙绍道：“不想做什么，不想……这么多信，都看完了吗？有什么新消息，快和我说说。” “嗯，各方的反应如出一辙，都对你取得的山越攻势赞不绝口。我看公子的官职马上就要进级了，平南将军指日可待呢。” 孙绍笑道：“那不太现实，哪有统兵不满千的平南将军。我不在乎这个，阿世。” “公子，你要在乎，我会为你极力争取的。我打算从新附庸的山越人里面，选兵五百。再加上开春将从建安县过来的青云兵三百人，一共可以把青云军扩充到一千人。他们都是以山越人为主体，会加速青云军的融合。” “嗯，阿世想的周到。我和甘兴霸聊过，开春之后，他的锦帆水军能扩充到两百人，五艘战船。按照两艘巡逻，一艘训练，两艘整备的安排，咱们控制柴桑一带的江面是没有问题了。”水军并不是所有的战船都能够一起出动，出动一次战船之前经历的准备和归来之后的修葺也同样重要。 “荆州之战，水军格外重要。支绍宸说年后会请一位造船先生来，让他对咱们战船进行重新设计和改装，尽可能的提升单船的作战能力。”绮世开始规整桌子上的信件，然后把分门别类的摘要递给孙绍。 孙绍接过来也不看，笑道：“我这次跟着甘兴霸学了好几天的水军，越学越觉得博大精深。江东和荆州都有庞大的水军，如果我们不突出重围，只怕要腹背受敌。” 在不知不觉中，孙绍已经开始将江东当做是假想敌了。绮世笑了笑，又把孙夫人的信递给孙绍，“公子，这是令堂的信。” 孙绍接过来，见封口没有拆，惊讶道：“阿世你为何不拆开看看，是在等我吗？” 绮世道：“是的，公子。我不便拆阅，还是回避一下吧。” “阿世，我也正想和你说。正月里，如果没有特别的战情，咱们去一趟庐江吧。周伯伯那边，我想再拜访一下。” “嗯？公子要去做什么？” “招兵，我想争取更多的庐江上甲加入，至少要再给我一百人。另外庐江上甲这次伤两人，亡一人，也要去抚恤一下。” 绮世沉吟片刻，道：“那好，为了这两点，我们有必要去一趟。”她将周彻那封信从信堆里捡出来，甩给孙绍，“正好你可以当面答谢一下周姑娘。” 孙绍忙道：“这是什么，别给我，烫手！”自从上次绮世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吃自己做的饭，他愣住了，结果导致翻车之后。孙绍的求生欲望空前的强烈，并且通过与支绍宸的交流，在绝地求生方面的造诣显著提升。 “人家给你的信呀，这纸张还是熏过香的，真是难为人家一片苦心了。正巧你要去庐江，现在不就正好心有灵犀，见字如面。”绮世当然是在说笑，并不是真的酸溜溜的，她还是有这份洒脱和自信。 孙绍义正言辞道：“不许说笑，阿世。她写的信，说不定有周伯伯的意思，咱们一起来看。”说着，孙绍撕开了信封，抽出了信纸。 果然是芳香扑鼻，香气雅致，并非胭脂俗粉。绮世也是心中暗道，好香。 “阿世，咱们一起看。”孙绍将信纸摊开，平铺在桌面上。信中确实转述了周公瑾的几点意思，大意就是要加速对山越人的融合，尽可能的将战争带来的裂痕弥补。另外就是要保重身体，不要以身犯险，要多听绮世的意见。 看到这里，孙绍大喜道：“你看，周伯伯特意嘱咐我，要我多听听你的意见。周彻也真是的，非要用这么香的纸张，真是吓死我了。” “哼，你在妄想什么？” 孙绍道：“没有，我可什么都没想。我是怕她再写出点什么话，惹你生气就不好了。” 绮世道：“难道说周彻写了封信，就能证明她是好人了吗？我猜她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咬牙切齿的。” 孙绍见越描越黑，连忙岔开话题，道：“阿世，我在外面风餐露宿，一回来就见你。今天是新年夜，我看他们准备了宴会，只等着你去呢！” 绮世泄气道：“我苦练了三日，一道成功的菜都没做成。” 孙绍道：“阿世，新的一年，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青菜白粥。” 绮世一瞪眼：“什么白粥！本姑娘再也不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年夜饭 古人言中的新年，并不是指的元旦，而是除夕夜。在这一天，人们很早就开始为晚上的聚餐所准备，柴桑城的众人也不例外。 就在绮世放弃烹饪的尝试之后，崔琳和步练师很快就为大家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虽然说物资依然贫瘠，但是过年了大家还是要吃顿好的。 靠山吃山，临水吃鱼，肉类除了崔琳拿手的烹羊肉外，就要数各种类型的鱼了。还有就是各种山珍，香菇呀，竹笋呀之类的。野味是没有的，因为绮世说不卫生。 但这个时代要想吃点肉类，不上山打点兔子是做不到的，但既然绮世这么说了，也没有人反对她。反正还有更多的吃食，何必纠结于野味呢。 今晚的宴会就在柴桑县衙举行，孙绍先去招呼人，绮世要梳理一下头发。 铜镜中，佳人迤逦，眉眼如画。绮世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铜镜虽然暗淡，但是依旧能够照清容颜。 这一个月来，战事繁忙，绮世并没有空闲去打理自己。她今天才是仔细端详自己的相貌，比起刚魂穿的时候，脸色更加的清丽，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眼神愈加的犀利，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绮世不太确定镜中人就是自己。 或许，在自己内心。从前的绮世从未离去，她只是蛰伏起来，不甘于被后世的自己取代。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关系，但绮世能够明白，无论做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放弃。 既然从前的自己给了这样的机会，那就为实现谋取天下的目标而努力。 梳妆完毕，绮世换上一身绛红色的衣服，又仔细的把头钗扎好。她还是不喜欢用朱红涂唇，依旧是素面待人。 在这个年纪，不用粉饰，便成天然之美。 一切准备妥当，绮世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铜镜影影憧憧，到让人看不清模样。 “不管你是绮世，还是我是绮世，我都不会退让。这里有我所爱的一切，虽然道路崎岖坎坷，但我会不停地前行。” 绮世轻声说完，然后转身推开了门。 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但眼前一亮，只见处处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至少在这个乱世，在这个冬天，柴桑城不缺物资供应，能够让众人穿暖吃饱。 来到前院，正好见到花蝶，她正在爬树。魏擒虎在树下，张着手要接她。 “花蝶……你在做什么？”绮世不由道，花蝶没有理睬她，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树梢。 魏擒虎道：“阿世，上面有一只山雀，不知为何飞到了这棵树上。但是它好像受了伤，飞不起来，困在上面了。花蝶要把它拿下来，看看怎么回事。” 绮世凑了过来，见花蝶已经把那只山雀捧在了手里，然而她突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坠下来。魏擒虎早就有所准备，用结实的双臂将花蝶接住。 “好险啊，花蝶。怎么突然掉了下来？”绮世刚开始吓了一跳，“过了年，又长了一岁，这么大人了，不许再胡闹。” 花蝶笑嘻嘻道：“它应该是伤了翅膀，飞不动了。但是它胆子又小，不敢滑翔着飞下来。让它在树枝上呆一夜，它会冻死的。” 她将那只小山雀放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的举动，生怕伤到了它。“魏擒虎，你去找点谷子，喂一下鸟。” 听到花蝶这么吩咐，魏擒虎点头哈腰，“好的，我这就去。” 绮世笑道：“一会不要忘了去吃饭，大伙应该快到齐了。” 花蝶点头称是，但是心思都用到了小山雀身上。 绮世穿过门廊，步练师险些和她撞了个满怀，“小步，你怎么走这么急啊，多冒失啊！” “别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对吧？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这些天我听了太多这样的叮嘱了。我又不是纸糊的，不用这么娇贵。”步练师倒是满不在乎，除了小腹微微隆起，她的身材一点都没有走样。 绮世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应对这种事她是一点经验都没有。“那你要去哪里？” “崔琳在灶台忙活，我这不刚收拾好屋里，我去帮帮她。你就别去了，你去了也帮不上忙。”步练师笑嘻嘻道，弄得绮世气鼓鼓的。 两人刚要分开，步练师突然道：“等一下，阿世。” “嗯？出什么事了吗？”绮世发现步练师正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小步，你要干什么……” “我觉得，你从前线回来之后，就很可疑。” 绮世有些心虚，但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什么可疑？我听不明白呀？” “感觉你和孙绍之前，似乎发生了点什么。” “怎么可能，我俩回来后他就去江边了，我可没和他见面。” 步练师靠近道：“不对，凭我的直觉，你俩有问题。和我当时与云吞一样，有点问题哦！” 这种直觉还是不要来的啦！毕竟步练师和支绍宸的问题……还真是很大，孩子都有了，绮世可不想现在就成亲。 绮世脸开始发紧，但是步练师放过了她，直奔着厨房去了。 “好险……这几天还是不要让公子进屋了吧！”她匆匆走进主房的客厅，撩起厚厚的门帘，就见到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看这品种齐全、色泽垂涎的，绮世庆幸自己没有掌勺。 就得吃就好了嘛，干嘛非要自己做呢！ 孙绍、支绍宸和李彧都坐在桌前，三个人正在聊天。见到绮世，三个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他们的话题。 绮世黑着脸，道：“你们三个人也不知道帮帮小步，她可是有身孕的人，万一有个闪失，你们的罪过都大了！” 见绮世发难，孙绍头一个站起来，他连忙道：“我这就去帮忙！” 支绍宸也是，连忙跟在后面，两个人逃也似的出去了。李彧也站起来，尴尬的笑着，道：“阿世，我打扫一下屋子吧。” 绮世心中一乐，知道李彧是害怕见到崔琳。现在他和崔琳两个人的角色完全换了过来，两个人虽然还是会交谈，但李彧患得患失，而崔琳自由自在。 第一百二十三章 闹新春 年夜饭准备好了，众人落座。除了孙绍和绮世之外，还有步练师、支绍宸、李彧、崔琳、魏擒虎、花蝶、甘宁和马龙。这些人就是柴桑阵营的主力人物，在目前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还有一个欧阳本来也要上桌，但是由于他的妻妾太多，一桌无论如何是放不下，所以就让他自行去解决。张一同去了建安县，估计这回也在逍遥，根本不会顾及到他们。 “大家都到齐了，今天是除夕夜，我祝大家过年好！”孙绍端起杯子，祝福道。他杯子里不是酒，而是白水，他在践行着自己的诺言，戒酒。 众人也举杯相庆，这一年过的都不容易，如今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魏擒虎和甘宁都是极为豪饮的人，当下就在酒桌上拼起酒来。马龙虽然不爱说话，天天板着个脸，但现在也有了些许笑模样。 孙绍、支绍宸和李彧算是接着刚才的话题，又聊了起来。 绮世也端起杯子，对步练师道：“小步，新的一年祝你一切顺利哦！” 步练师本来也想饮酒，但大家都劝她，所以也只是以水代酒。她道：“哎，我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以前没经验，现在真是有些后悔。” 崔琳小声道：“步姐姐，是支大哥对你不好吗？我听说，女子一旦有了孩子，男子的态度就开始转冷，对女子爱答不理的。” “这个不存在，他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步练师道，她也压低了声音，“就是感觉女子一旦生了孩子，生活就不一样了。而男子还可以一如既往的潇洒，心里有些不公平罢了。” 崔琳猛点头，像是听到了全新的知识。但接下来步练师的话，更为新颖：“你一点要注意防护，千万不要像某个人一样，过几天出了事，就会哇哇的哭。” “啊？”崔琳有些没弄明白，绮世在那边可坐不住了。绮世道：“小步，你啥意思？什么叫某人？” 步练师笑道：“我说是谁了吗？你自己按捺不住，跳出来。” 绮世这时候也不避讳了，道：“你放心，我自己算着日子呢！不会怀的！” 本来还在热闹说话的席间，因为某个凑巧的空隙，突然停顿下来。刚好绮世这句话清楚的传进了耳朵，所有人都看向了绮世和孙绍。 最怕空气突然宁静……绮世算是明白这种感觉了，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场面是非常尴尬了。 孙绍毫不犹豫，开口道：“过了正月十五，大家来参加我和阿世的婚礼。” 哗，这下酒席上可热闹了，魏擒虎和甘宁都起身过来，非要让孙绍先喝一杯喜酒。而支绍宸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孙绍，也在一旁装腔作势，唯恐魏擒虎和甘宁灌不了孙绍。 崔琳终于明白过来，她自己的脸倒是先发烧，喃喃道：“原来……是这种知识，好害羞……” 花蝶后知后觉，但她也满不在乎，道：“阿世，你的孩子是男是女，我能够教她爬树吗？” “真是……报应啊……”绮世头都大了，她还以为这件事可以瞒很久，至少要等到荆州平定之后。没成想还是由自己透露出去，她看向孙绍，见孙绍被众人围着，正在手足无措。 绮世摸摸脑袋，耳边响起步练师的话：“我刚才就是诈你，没想到你真做了。厉害厉害，那是在前线吧，还是营帐吧？听说有个温泉，了不得了，啧啧。” “小步……你闭嘴……”绮世恨道，“如果真有了可怎么办啊！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 “呀，你不是算好日子了吗？我可给不了你什么建议呢！” 绮世总感觉如果自己真的有了孩子，心态会和步练师不一样。自己肯定是亲力亲为，还得让孩子从小上各种兴趣班…… 焦虑，就从年夜饭开始了。突然间，绮世反而觉得这天下，不争也罢。 好不容易甘宁和魏擒虎放过了孙绍，他们又看上了在一旁躲着的李彧。为何要躲着？李彧酒量很浅，根本不敢和两位大哥喝，没办法只能躲着。 李彧急道：“别别别，我不能喝！擒虎，咱们是兄弟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甘兴霸眼睛一瞪，霸气外漏，“什么？你和他是兄弟，和我就不是了？” 李彧闭上眼睛，无奈道：“算，都是我兄弟。我喝。”他睁开眼道：“我们还有一个好兄弟，喝酒不能没有他。” 在一旁看热闹的支绍宸见势不妙就要撤，没想到还是被李彧给圈上了。他脚底抹油往外跑，谁知道老实人马龙突然站起身，用庐江上甲练盾牌的招式，把他留了下来…… 那边闹的乱糟糟的，绮世这边反倒清净了。 “阿世，你是不是怪我太唐突，没有正式向你家提亲呀？” 看见孙绍，绮世的怒气就要满了。虽然说在座的都可以说是她的亲朋好友，但总感觉有些草率。 “公子，你至少要求婚吧？” 孙绍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听懂了绮世的话，也明白是该如此。“阿世，我会的，六仪六聘都会齐全，绝对不会让別人说出毛病！” 看着孙绍信誓旦旦的样子，绮世相信他会做到，但是距离自己想要的效果，似乎还差了一段距离…… “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孙绍连忙道：“阿世，你可是身体不舒服吗？难道真是……” 绮世一挑眉，道：“公子，你要是说出有了、怀了、中了、成了等字眼，别怪我和你拼命！” 孙绍的脑袋如捣蒜一般，道：“小的明白，明白。” 绮世被孙绍逗乐了，便又坐回来，道：“今天是除夕夜，咱们一会还得守岁呢！” 孙绍笑道：“没错，我已经下令，今夜柴桑城没有宵禁，大家可以彻夜不眠！” 等一会孙绍他们几个男子还要去军营和城里面进行庆贺，所以趁着这个机会，绮世举起酒杯，轻声道：“新年快乐，公子。” 孙绍也同样举杯，柔声道：“新年快乐，阿世。”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灯节 正月十五月灯节过后，绮世和孙绍就动身前往庐江郡。随行的有绮世的亲卫队长崔琳，庐江上甲的校尉马龙，临走时李彧也上了船，问他，他说是去庐江县采购书籍。 “咱们柴桑的建设已经暂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要提升一下咱们学堂的水平。豫章郡的书我打听过了，不算多。庐江人杰地灵，南北贯通，我正好可以采购一批书籍回来。如果可以还可以哄骗……不，聘请几位教师来柴桑。” 既然李彧这么说了，孙绍也为其附和，绮世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她问崔琳：“崔琳，要不要带上李孟熙？” 崔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支吾道：“这船是阿世的，我怎么可能决定他要不要上船？” “那好，孟熙跟我们一起去吧，到时候带着崔琳在庐江县转转。” “啊！阿世……”崔琳没有想到绮世这么安排，窘迫的不得了。 船行半日，顺风顺水，便到了庐江县的码头。因为孙绍早就去了消息，所以码头上有人在等候。 本来以为会是个太守府的侍卫，没成想竟然是朱信朱子范。 绮世明白什么叫做喜怒不形于色，但现在的脸色极度难看，以至于孙绍都为之侧目。孙绍低声道：“阿世，晕船了吗？” “没有。是看见朱信了。” 孙绍虽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绮世的语气，自己心中已经对朱信严加防范。 “阿世，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先和我说。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任何人的伤害。”孙绍握住了绮世的手，沉声道。 绮世点点头，也用力的回握孙绍，“公子，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放心就是了。” 庐江县方面派出朱家的少主前来迎接，看来江东豪族对孙绍的态度已经有了改变。从前或许是放任自流，甚至说蔑视，而如今随着孙绍接二连三的建功，他们已经对孙绍产生了重视。 “朱子范在此恭候，天气还冷，还请上车叙话。”几个月不见，朱子范的个头又长高了些，相貌与从前相比，也有了几分成熟。他只是用普通的态度面对绮世，仿佛从来都没有在水牢之中威胁过绮世一般。 绮世没有跟着孙绍与朱子范同车，她和崔琳在后面一辆车。这车厢比起前面那一辆，空间要明显的小，装饰也没有那么豪华。 崔琳关上车门，道：“阿世，你难道不气愤吗？明明是你在主事，为什么要让公子坐头一辆车。我看那个什么朱公子，对你也非常的轻视。他们还是有偏见，认为咱们女子不能成事！” 绮世笑道：“崔琳，你现在是不是有点过度敏感了？不过你的感觉很对，这个时代确实是轻视咱们女子，其实你想想，女子只能依附于男子，她的功劳也都成为两个人共同的。这确实不公平，将来我们一定要改变这种局面。” “啊，怎么改？” “方法有很多，比如说让女子读书，经商等，但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关键是女子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如果自己都认为自己做不到，那么谁能够尊重你呢？” 崔琳有些似懂非懂，但是她都记在了心里。“阿世，那么公子不是这样的吧？” “嗯，他不是。他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尊重女性的男人。但是呢，那是在遇见我之后，信心被现实挫败，让我动摇之后的事了。” 绮世说得是大实话，孙绍之前还有点大男子主义，但是当在现实中屡屡受挫之后，他意识到绮世的能力，其实是比他要高的。一般男子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不相信自己比女子弱，进而粗暴的对待女子。另外一种则是认为自己不如女子，然后就此沉沦。 但是孙绍不是这两种情况，他在向绮世学习，努力的追赶绮世。 马车启动，向着庐江县进发。经过年前的江夏战役，江东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和物资，原先从江边到城下，曾经是一片荒地。现在看，已经有一些土地被开垦出来，静候明年开春的播种。 不光北方的曹家在推行屯田，江东这里也是如此。只是屯田带来的是军粮，有时并不能给予耕种的人足够的报酬。但现在这世道，在有口饭吃和饿死之间，似乎也只能选择前者。 绮世逐渐意识到，自己选择了一条非常艰难的道路。这条路很漫长，漫长到望不到边。自己曾经认为，凭借谋略和黄龙宝库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但现在看来，路漫漫。 红颜易老，等到自己谋取了天下，还能够保持现在的容颜吗？ 等马车进了庐江城门，崔琳直接就把窗帘撩起来了。比起柴桑城来，庐江县更有节日的气氛。街上不仅户户都挂着彩灯，各处商家还别出心裁，展出了更为绚丽的花灯。 来往的行人也比柴桑城有意思，在李彧的鼓励下，柴桑城的人走路都是匆匆忙忙的，直接奔着目的地去了。而庐江城有十年没有经历战火，加上年前又打赢了仗，很多兵士都得了封赏，所以出来游玩的人也多了。 崔琳看了一会，便坐了回来，道：“起初看着还算新颖，但是不如长安。” “那当然了，天下有几座长安呢？” “阿世，你没去过长安吧？但我看你对长安非常的有信心呢！” 绮世笑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她从前有背过，现在脱口而出，算是小小的剽窃了一下未来的诗人。 崔琳的脸上都是崇拜之情，她是读过书的，能够听得懂诗句的含义。“这种词句我还是第一次听呢，感觉又贴近口语，又意义深远。” 绮世小脸一红，连忙岔开话题，“崔琳，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下。在这庐江县里可不安全，说话做事处处都要小心。尤其是和周家、朱家相关的事情，千万要细心。在这里明枪暗箭都不是稀奇，坑蒙拐骗的手段也都做得起。如果遇到紧急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崔琳俊脸一寒，将宝剑抽出一截，道：“明白！”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未婚妻 绮世从小便在学习一件事，那就是对未来进行谋划，虽然不及诸葛明月神机妙算，但凡事总是规划多条线路，倒也不会让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然而眼前这件事的发展却是让人始料未及，绮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现在的情况。 别说是绮世了，就算是孙绍，也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刚到太守府，府门还没有进，就看见一个美貌妇人迎了出来。这模样很面生，绮世没有当回事，但是孙绍却如同被雷劈到。 “母亲！”孙绍撒腿跑起来，飞奔到美貌妇人身前。绮世整个人都呆立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非常意外地情况！眼前这位妇人，竟然是孙绍的亲生母亲，孙夫人！ “绍儿！”孙夫人落下泪来，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而孙绍也早已热泪盈眶，他的个头要比孙夫人高多了，此时也把母亲拥在怀中。他有三年多没有见过母亲了，眼下虽然意外，但对母亲的思念之情从未减弱过。 “哥哥！我想你了！”一个约莫七八岁年纪的小姑娘也扑了上来。孙绍笑道：“小花，你也来了！真好！你们怎么突然都来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去吴郡见你们呢！” 孙花，孙羽的小女儿，她也来了。 绮世由最初的震惊，迅速恢复过来，她对事态的发展有一种敏锐的察觉。在这个节骨眼上，孙夫人和孙花赶过来，肯定有事。 “阿世！” 绮世听到有人叫她，连忙转头，发现小乔小碎步也走出门来。 “姐姐。” “阿世，快让姐姐看看，怎么感觉瘦了呢？”小乔疼惜的拉着绮世的手，上下打量着绮世的脸。 绮世如实道：“没有……相反还胖了些呢。肉都长在身上了，没有在脸上。” 小乔笑道：“那是你长大了，傻姑娘。” 从孙夫人和小乔的态度上可以看到，这婆家和娘家真是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啊…… 那边孙绍与母亲和妹妹叙旧完毕，拉着母亲的手，招呼绮世：“阿世，快来见过我母亲！” 绮世还在犹豫，小乔轻轻地推了她一把，绮世走过去，道：“见过孙伯母。” 孙夫人虽然生育了三个孩子，但现在也就三十几岁，岁月并未曾给她的脸庞刻下太多的痕迹。她见到绮世，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但是明显不如见到孙绍那般热情。 见绮世没有笑，孙绍连忙道：“天冷，咱们进去说话。娘，你和小妹是什么时候来的啊？我周伯伯呢？”他牵着小花的手，带着母亲往里面走。 小乔带着绮世跟在后面，悄声把情况给绮世讲了。孙夫人是正月初十来到庐江县的，就带了孙花一个人。周家和孙家关系密切，孙夫人住在这里也是应有之义。 周旭对孙夫人十分的敬重，孙夫人住在这里，地位颇高，小乔还要尊称她一声姐姐。 “孙夫人来这里有什么事？总不至于是来串门的吧？”绮世直接问道。 小乔道：“肯定不是。她来这里有两件事，一是要来给孙花安排婚约，二来……” “什么！”绮世险些跌倒，她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花才几岁啊……这早点了吧？” “听说是按照主公的意思，要和朱家结亲。这次是来下聘的，婚娶也要到几年以后了。” 唉，绮世突然担心孙绍了，孙绍得知自己的小妹也被安排了政治婚姻，心里一定很难过。与当时在建安县时不同了，现在的孙绍已经不是孤身一人，绮世真想快点和孙绍独处，好用心的安慰他。 小乔又道：“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关于云汉的了。刚才听孙夫人提了一句，说是有意给孙绍也娶妻……” 绮世冷笑起来，这一件事在她的意料之中。孙夫人中意谁，也不会中意自己。大乔在孙家的烙印，就要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姐姐，你不用说了，我没事。姐姐直接告诉我，孙夫人看上谁做她的儿媳妇了？” 小乔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只是指了指内宅。绮世就明白了，果然是冤家路窄，感情之前周彻暂时藏了，实际上是在等这一天！ “那周伯伯是不是没有表态？” 小乔点点头，道：“是的，公瑾当时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按理说他可以直接拒绝，但孙夫人毕竟是他义嫂，虽然是口头提出来的，但他也无法当面拒绝。” “那周彻的态度很暧昧，有点欲语还休？” 小乔惊讶道：“阿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后来他们就换了个话题，这几天也没有再聊。” 看来这一次孙绍来的不是时候，初十就到了庐江，那么之前除非有人给吴郡通风报信，否则孙夫人是不知道孙绍要来的。 不对，绮世转念又一想。无论孙绍来不来庐江县，那么孙夫人一样可以提亲。只不过孙绍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了。 在内院的门口，周彻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与孙绍和孙夫人叙话。 孙绍向绮世招手，但绮世没有过去，她有些怅然，在周府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尤其是那个周彻，搂住孙夫人的胳膊说说笑笑，似乎在宣示她的地位。 “阿世，你过来。”绮世正在胡思乱想，没想到孙绍竟然走了过来。在孙绍背后，是留在原地的孙夫人和周彻。 “公子，我就算了吧。” “这怎么能行，我还没有正式向母亲介绍你呢！”孙绍自然的拉起绮世的手，绮世赶紧挣脱，但是却被孙绍牢牢地握紧。 “公子！” 绮世近乎被孙绍拽着过去，这一次孙夫人和周彻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娘，这是阿世，孩儿未过门的妻子。” 在自己的身后，小乔好像坐在了地上，而孙夫人的脸上凝重的要结霜。周彻再也无法保持岁月静好的绿茶气质，都能够看到她在咬牙切齿。 “刚才娘亲说到孩儿的年纪应该婚配了，那么就给娘报告这个好消息，孩儿已经宣布过，要娶阿世为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慈母泪 绮世看着孙绍，孙绍冲她淡然微笑，道：“阿世，我在建安县时就对你倾心，之后咱们历经磨难，早已共结同心。现在正好在母亲面前，我正式向你求婚。” 这……这太突然了吧！ 绮世这才明白，原来孙绍一直理会错求婚的含义。 原本绮世的用意是科普一下，顺便引导孙绍，能够浪漫的，私下的求婚。但孙绍明显领会到，就是要在父母的见证之下向一个女子提出婚约。 所以就在见到母亲之后，兴冲冲的提出来…… 孙夫人完全愣住了，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样。她是大家闺秀出身，这些年又操持孙家，各种场合也都应付过。 但眼下这种场景，她是完全没有经验的。“嗯？”她喃喃道，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一旁的周彻笑容已经凝固了，她这些天把孙夫人哄的服服帖帖的，就差开口说让她做孙家的儿媳妇了。然而孙绍此举就像是在打自己的耳光，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脸。 这些变化，绮世都看在眼里。她愿意看到周彻吃瘪，但是如果让孙夫人晾在那里，无疑会加大她和孙夫人之间的裂痕。 孙绍不太明白婆媳关系的微妙，所以自己可得注意，于是绮世道：“公子，这是说笑了，夫人头一次见你，你就开这种玩笑。我还有活，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小乔也打圆场，她也道：“姐姐，我屋里还有些事要做，先带着阿世走了。”说完，她就和绮世离开了现场。 “哎？”孙绍开始没反应过来，见绮世头也不回的走掉，明白是自己太过草率了，他连忙对孙夫人道：“娘，刚才孩儿说的太突然了。咱们以后慢慢说。” 孙夫人叹了口气，道：“绍儿，年纪也大了，有些话我从前不曾对你说过。现在正好有这件事，你随我来。” 孙绍只得道：“是的，母亲。” 孙夫人道：“彻儿，你先回屋吧，我有些事要单独和云汉说。” 周彻咬着牙，脸上尽可能的微笑，道：“好的，姑姑。”她款款离去，看似毫不在意，其实心中把孙绍也恨死了。 这边孙绍随着母亲来到屋中，孙夫人屏蔽左右，道：“绍儿，你如今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这些年我们母子两人聚少离多，娘对你关心也不够，一直没有为你张罗婚事。” 孙绍笑道：“娘，孩儿年纪不算大，自然无需母亲费心。” “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你。那时正是四处征战最为紧张的时候，咱们跟着你父亲居无定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孙夫人的语调平和，却有着坚定不移的语气，这让孙绍不由得肃容倾听。 “但日子虽然艰辛，我们都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直到……那个女人的到来。” 孙绍的心猛然揪了起来，他明白那个女人就是大乔。这是母亲第一次与他说起当年的事情，尤其是关于父亲与大乔之间的关系。 “起初她只是以黄龙细作的身份来到军中，负责这边与黄龙那边的联络，好从黄龙那里弄来一些作战必需品。这些东西我不懂，而且也不愿意去搞懂，我就想着守好你们两个孩子。那时还没有小花，伯符也没有纳妾。” 孙绍扶着母亲在桌前坐下，他已经察觉到母亲的态度，那是极为强硬的。他开始后悔先声夺人，结果让母亲提早摊牌。 “那个女人懂得很多军务，给了我们很多的帮助，不多时便俨然以谋士自居了。伯符对她很信赖，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一场战事，可能需要出去一两个月，等回来后没多久便开启了下一场战事。我只是一心带着两个孩子，丝毫没有意识到我与你父亲的话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我听说，他们在一起了。” “母亲……”孙绍道。孙夫人阻止了他，继续道：“按理说，你父亲纳妾，我不该反对，我也没有想过反对。但是……那个女人霸占了你父亲，他们整天都在一起，整日整夜的。你和阿绣想爹爹了，我就带着你们去找你父亲，结果每次都说是出去勘察地形，一去就是三四天。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不带着侍卫。不说是否真的去勘察地形，就算是，你父亲仇家那么多，是不是也应该带上些护卫好？” “嗯……”孙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含糊其辞。 “夺走我的夫君到罢了，为什么还要杀死他？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个女人，伯符也不会与那三个刺客苦战！所以你说，你要娶那个女人的同门师妹为妻，我能不能答应？！” 孙绍惊讶的看着母亲，原来不知何时母亲已经满面泪流，他赶紧取来一条手帕，为母亲擦拭眼泪。 “娘！您这是怎么了？” “绍儿，我是在哭我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关心你父亲。如果我能在战事上帮助他，他一定不会爱上那个女人的！” 孙绍连忙抱住母亲，劝道：“娘，您别多想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孙夫人也抱住孙绍，母子两个人抱头痛哭，“绍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了你父亲，咱们一家人就是没有根基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别人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得干什么。好在你现在有了根据地，周公瑾和孙仲异又器重你，你可千万别糊涂啊！” 孙绍默然，他一方面想起遇刺身亡的父亲，心理上十分的难受，另一方面也确实感受到母亲的痛苦。 母亲这些年一直在挣扎，他又何尝不是在挣扎呢？ 但是绮世对自己，自己对绮世可是真情实感，两个人从一开始极为不利的情况下迅速扭转了局面。而且就在年前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自己又怎能负了绮世。 然而如果现在反对母亲，会不会让母亲更为伤心？这句话到了嘴边，转了三转，孙绍又咽了回去。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母亲接受绮世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存误会 “云汉真是太冒失了，还没有摸清楚情况就开口，倒是有些像他的父亲。”一回到房中，小乔就埋怨孙绍。 “姐姐……”纵使绮世平日里运筹帷幄，此时心中也没了主意。 毕竟她在思想上是千年之后的女子，绝对不会因为世俗成见、外界反对就放弃自己的恋情，但孙绍却是完完全全的古代人。如今孙母明显是反对他们的恋情，这可如何是好？ 小乔见绮世面色阴晴不定，知道她也是乱了方阵，劝慰道：“阿世，你先在我屋中歇息，我去打探一下情况。” 绮世茫茫然的点点头，在小乔屋中的梳妆台前坐下。屋中只有她一人，铜镜光洁，自己的容颜照映其中。 温泉那夜之后，从气质上又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风情，眼神依旧清澈，只是此时有几许愁影。 或许此次庐江之行，并不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绮世收敛心绪，比起感情问题，还有军务和民生上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民生上因为带来了李彧，所以到不用让她太过费心。 只是这军务上……她原来信心倍增，打算通过周公瑾再要一批庐江上甲，但此时孙夫人的出现，到让她有些心中没底了。 孙夫人竟然看中了周彻，想要让孙绍娶她，那么周公瑾的态度就尤为重要。 突然之间，绮世心念一动，周彻……会不会是周彻在暗地谋划。 想到这里，她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飞奔出去。因为正值元宵佳期，服色尚黑，自己来时穿着长衣长裤，行动自如，很快便来到周彻的院落外。 她来这里并非是要找周彻，而是方才在路上打听过，孙夫人就住在这里。她要见孙绍，一刻也不能等。生怕再慢上一时三刻，她和孙绍就要从此错过。 门口刚巧站着一个妇人，正是前阵子被绮世“修理”过的健妇。她见到绮世，下意识的要逃，但不知为何又抖擞了精神，叉腰道：“哼，你这丫头来这里做什么？快走开！” 绮世一瞪眼，本想飞起一脚，但此时见到孙绍要紧，所以只是道：“闪开，我是来找我家公子的！” 这妇人一听，脸上更得意了，笑道：“孙公子配孙夫人和我家小姐出去了，你来迟了！” 绮世莫名的一阵心慌，但她一挑眉，逼问道：“他们去哪里了！？” 许是绮世的样子太过凶狠，又或者是有恃无恐，妇人道：“告诉你这丫头也无妨，反正你去了也是自讨没趣，从这里往南到江边，有个平江楼……” 绮世自然对庐江城的地理位置了如指掌，这平江楼是当年孙宇攻下庐江之后所建。孙宇逝世后，生前所用的铠甲留在了吴郡，而所用宝剑则供奉在平江楼之上。 这把宝剑名为虎啸，乃是江东小霸王的成名兵刃，其意义非凡。之前刚到庐江城时，为了避免引起孙群的猜忌，孙绍和绮世议定好对策，不便立刻拜谒平江楼。 创业艰难，现如今他们有了一些成绩，孙绍可以去平江楼了，身边的人却不是绮世。这让绮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快步行在街上，接连撞到了行人。 进了平江楼，刚到楼上，绮世还没见到孙绍，却遇到了一个熟人。她掀开间隔雅座的竹帘，发现张一同坐在桌前，没有饮酒，正在出神。 见到绮世，张一同也是惊讶，但没慌张，压低声音道：“阿世，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绮世倒想反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你这么快回来，那边的事都办妥了？” “办妥了，花飞娶新妻，背后确实是朱家在捣鼓。我见了花飞，让他做选择。没想到他竟然选择新妻，于是我就依计收回了花飞的军权。” 绮世沉默片刻，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但又是人之常情，对于他们在建安县的实力有所减损。她以为凭借她对花飞的了解，认为花飞会选择权力，放弃新妻。 “我也没想到，花飞这种能被咱们策反，杀自己老弟兄都不眨眼的人，竟然会放弃拥有的一切。” 绮世打断了张一同，沉声道：“这里不便多说，说说你怎么在平江楼。” “我这不是刚来庐江，看到有家酒楼，迈腿就进来了。” 绮世道：“这里不巧，你不要久留。对了，郑娇娘他们过的怎么样？” 张一同漫不经心道：“郑娇娘有了身孕，丁奉和陆谦走的很近，估计快升官了。至于梦融，我没见到她本人，据说还行。” 说完，他起身要走，转身又道：“还有那个姓扈的家丁，自从被咱们打断了手脚之后，就被朱楠赶出家门，如今在沿街乞讨呢！我见过一次，他好像一条狗呢！” 往日里，绮世对于这种话题并无兴趣，体内有着现代人灵魂，她还是有些反感作践人。但此时，她却恶从胆边生，发泄道：“当时真是便宜了他，真该把他舌头和眼睛都废掉！” 张一同一听来劲了，又坐了回来，忙道：“要不我传个信过去，把那姓扈的做成人彘吧！你当初让花蝶那么干就对了，为何要改变主意，有时候你真没有必要顾忌公子的意见！” 绮世还没搭话，就听得隔壁房间里一声：“哼！好歹毒的丫头！” 她一下子毛都炸起来了，因为那声音她今天刚刚听过，正是孙绍的母亲，孙夫人！ 竹帘一下子被扯开来，露出孙绍皱着眉头的一张脸，张一同有点慌，他有种给绮世挖了坑的感觉。 在孙绍母子身旁，好整以暇的坐着周彻。此时她面带浅笑，一双眼睛挑衅的瞧着绮世。 绮世彻底慌了神，她脸涨的通红，只是对孙绍道：“公子，我……我没有那么做过，不，连想……都没想过……”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辩解哪一件事，是分辨没有事情要对孙绍隐瞒，还是解释自己并不是心如蛇蝎的女子。她只是支支吾吾的道：“公子，你知道……我的……对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连环套 面对绮世干巴巴的解释，以及自己母亲狐疑的目光，孙绍连忙道：“母亲，阿世，咱们回去好好说。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绮世也缓过神来，孙绍这番话无疑还是向着自己，这是要给她时间缓冲，好让她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孙夫人听孙绍这么说，本来责难的话也就收回去了。但旁边的周彻突然落下泪来，诉道：“云汉，你听见了吗？我是被算计的，她竟然指使别人绑架我，这事我一定告诉父亲！” “阿彻且慢……你先不要告诉周伯父，我来处理这件事……”之前周彻遭人绑架这件事，孙绍不是没有往绮世身上想，但绮世否认了，他也就相信了绮世。如今张一同自己承认，他也是脑子懵了。 张一同本已悄然退到楼梯口，却被人一把抓住脖颈，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马龙一手钳着张一同脖颈，一手从后面制住张一同的双手，厉声道：“胆敢绑架周小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庐江上甲反水了！这些年庐江上甲作为周府的私兵一般，也就只有周彻能够说动马龙。而且……周旭对此是否知情还未可知。但无论如何，绮世想要扩充庐江上甲兵力的念想，彻底破灭！ 绮世的心骤然凉了下去，这个变故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用惊讶的眼神看向孙绍，发现孙绍与她一样的反应。 对于马龙的立场变化，他也不知情。 孙夫人的脸色极为难看，而周彻掩面而泣，孙绍呆立当场。在这种情况下，绮世突然冷静下来。 这次庐江之行，必然是从一开始就被人算计。她自以为上次压制住了周彻，又自信孙绍和她同身同心，绝不至于让人逼迫到绝境。 或许之前取得的胜利，让她认为自己可以应对一切局面。 少了黄龙在庐江的情报网络，单纯依靠初建的绮阁，她还是棋差一着。就在这临江楼上，被人抓个正着。 绮世收回目光，冷冷的对马龙道：“马都尉，放下张一同。否则陈将军和整个庐江上甲都护不住你。” 马龙虽然有恃无恐，但他也知道绮世的手段和能力，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张一同。 张一同如蒙大赦，连忙脱离马龙的控制范围，但事到如今，已是逃不离临江楼了。 孙绍长舒一口气，继续劝道：“母亲，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回周府再说吧？” 孙夫人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儿子伸过来的手，道：“云汉，这可是临江楼，你父亲当年就在这里，笑谈江东局势。也就是在这里，那个女子过来自荐，你父亲听从了她的话，把江东杀了个血雨腥风，最后遭了仇家暗算！你是不是这些年飘在外面，就把你父亲忘了？” 这话已经是极重，但更重的话还在后面，孙夫人又道：“你眼前的这个女子，心如蛇蝎，歹毒之处不亚于那个女子！你竟然还为她说话，你是不是想让我在失去丈夫之后，再失去自己的儿子！？” 孙绍“扑通”一声跪倒在孙夫人面前，他双目含泪，道：“母亲大人，孩儿不敢忘记父亲，更不会让母亲大人再次失去亲人！阿世与我患难与共，其中有些事情孩儿是主谋，阿世不过是听命于我罢了。孩儿能走到现在这步，全靠阿世为我尽心谋划。孩儿敢发誓，阿世绝无害孩儿之心！” 堂堂七尺男儿跪在那里，孙夫人心中虽然有气，却也发不出来。她不喜欢绮世，但也相信自己的儿子。“唉，绍儿，你这是……这是……” “孙伯母，云汉，你们不要吵了。既然阿世没有错，那么有错的便是我周彻吧！我既然已经被坏了名声，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而不能治罪，那我就只能从这临江楼上跳下去了！”周彻一抹眼泪，凄惨道，说罢，她便向窗边扑去！ 她要跳窗的位置，正是绮世旁边。绮世见她这般作态，银牙紧咬。这周彻算准了自己不敢不拦，且不说跳下去有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周彻一跳，自己在孙夫人这关是永远过不去了。 无奈之下，她手臂一伸，挡住了周彻。 周彻鬓发凌乱，方才梨花带雨的哭了一场，更显得楚楚动人。此时，周彻正对着绮世，嘴角轻蔑的上扬。 绮世低声道：“闹够了吗？你做这场局，别以为你赢了。” 周彻收回嘴角，倒也没有其他表示，只是抽泣起来。 这一次交锋，她稳操胜券，当然不会节外生枝。 孙绍站起身，来到绮世身前，道：“阿世，事到如今，我们回周府说个明白吧。无论周伯父怎样发怒，都只会惩罚我。” 绮世仰着头，终于笑道：“公子，我犯下的错，又怎么能赖公子呢？”她话锋一转，郑重道：“公子是最清楚不过的，这张一同，不过是听命办事而已。让他走吧，我会给周伯父一个交代！” 张一同激动道：“阿世！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会让你替我顶罪！”他刚要活动，马龙直接把手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孙绍按住了张一同，对马龙道：“马都尉，这是我做主，你放他走。” 马龙看了一眼周彻，见周彻只是靠在孙夫人身上抽泣，顿时没了主意，只得让步。通往楼下的楼梯口通了，张一同却踌躇不肯迈步。 绮世道：“一同，去找李彧他们。快！” 张一同知道这才是要紧的事，他平生头一遭对着绮世做了一辑，匆匆离去。 众人都是无言，依次走出临江楼。孙夫人和周彻上了一辆马车，马龙带着八个庐江上甲兵士护卫左右。 孙绍来时便是策马，他接过店里伙计递过来的缰绳，只是看着绮世的眼睛，沉声道：“阿世，你信我吗？” 绮世是急急忙忙赶来的，等身上汗一消，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微微有些脱力的感觉。她已经完全定住了心神，道：“公子，阿世怎么会不信你呢？” 孙绍重重的点点头，拉住马头，等着绮世上马。绮世冲他嫣然一笑，大大方方的跨上马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审问答 此时的庐江城中，街上依然是繁华的景象。李彧和崔琳并肩走着，许久都没有言语。 天下乱世，战火尚未波及到关中。长安自古就是富庶之地，所以这庐江虽然热闹，倒也吸引不了这两人。 正因为对周围并不好奇，两人此时之间的相处，就不免有些微妙的尴尬。 李彧偷瞧着崔琳，发现这个曾被他嫌弃、避之不及的幼年伙伴，已然变为一个成熟而有魅力的女子。 崔琳红扑扑的脸蛋，明亮的眼眸，苗条的腰身，浑身上下无一不显示出她充沛的活力。 这种活力，是普遍存在于柴桑城里的女子身上的。有绮世和步练师带领，女子在柴桑的建设，战事的支援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毫无疑问，李彧深深地被崔琳所吸引。就在他鼓起勇气打算开口之际，崔琳突然转身，见李彧正盯着自己，低声道：“李彧，你也看见了？” 李彧疑惑不解，老脸一红，道：“我看见什么了？” “庐江上甲兵，足足有上百人，他们正往江边去了！” 李彧连忙顺着崔琳所指的方向，果然见到了庐江上甲长长队列的末尾，街道两侧的百姓正议论纷纷。一位纶巾才子对周围人道：“你们知道吗？这队庐江上甲兵可是周太守的贴身护卫，我敢说中间护送的那辆马车里，正是周太守！” 众人正恍然大悟，这位才子又大声道：“听说周太守此行是因为发现了之前绑架周小姐的贼人，所以要出动庐江上甲的精锐去捉拿，这下有好戏看了！” 顿时就有好事之人鼓噪起来，鼓动着街上的百姓同去看个究竟，人潮一下子涌动起来。 崔琳刚加入柴桑阵营没多久，并不知晓周彻被绑架这件事。李彧虽不深知此事细节，但多少也有耳闻。这件黑事无疑是自己这方做的，如今周旭亲自带兵出动，怕是有大事发生！ 李彧急道：“琳儿！快去周府找阿世小姐，我跟着他们去看看！” 崔琳见李彧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儒雅随和，知道必然是事态紧急，点头道：“孟熙，你多加小心！” 两人匆匆分别，李彧深深地看了崔琳一眼，便转头挤入人群，不停的往前挤。 但等李彧到了临江楼附近，人群便再也走不动了。前方有庐江军列阵，明亮的枪尖直耸着，现场的喧闹声逐渐沉寂下来。 李彧看的分明，前方站立着的几个人里，就有孙绍和绮世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心底悄然而生。 临江楼下，庐江太守周旭一身戎装，负手而立，他虽然是儒将，此时也是不怒自威。绮世背对着众人，孙绍则护在她身前。 周旭的脸色阴沉，眼神凌厉地看着绮世：“阿世，既然你也要去府上澄清，那么不如就在此说明吧！马龙已经向陈将军汇报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攻击山越老寨之前，你对外宣称山寨的妇孺可以自行离去，然而等庐江上甲攻进去后，却发现你们已屠戮了整个山寨上千口人，其中就包含一百多孩子。我不听孙绍的话，现在问你，究竟是也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孙绍紧紧握着绮世的手，向前一步。他刚开了口：“周伯父，此事乃是我……” 然而，绮世突然朗声道：“太守大人，是我下的令，与云汉无关！” 街上很多人并不曾听闻太多战事的细节，相互打听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公瑾道：“兵者凶险，这种事我无法评判。只是因为庐江上甲提出要马龙一部脱离柴桑的战序，故有此问。” 孙绍拱手道：“伯父！对山越的作战计划是大家商议的结果，当时马龙也在场，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为何要在来到庐江之后才表示离队，云汉确有疑惑，还请与马都尉相谈！” 周公瑾摇摇头，道：“此乃军中之事，大庭广众下不便多谈。庐江上甲是你父亲的旧部，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只是我急忙赶过来，不为公事，却是为了彻儿的私事。” 见周旭这样讲，有些人已经猜到了原因。无非就是去年发生在庐江城中，太守府千金周彻被人当街调戏，又被绑架的事情。 虽然周彻被放了回来，但是也闹得满城风雨。 说完这话，周旭起身进了临江楼，周彻低着头扶着孙夫人跟了上去。 孙绍拉住绮世，急道：“阿世，一会你不要讲话，我来跟周伯父讲明，一定能留住庐江上甲！” 绮世摇摇头，道：“公子，想必你心中也清楚。有人不希望庐江上甲在柴桑，也同样不希望我在你身边。” 孙绍一时语塞，他望着临江楼，脸皮发紧。这时孙夫人转过身来，气道：“绍儿你还不快过来！非要在全庐江的人面前丢脸吗？” 绮世轻轻挣脱开孙绍的手，低声道：“进去吧，公子。” 两个人并肩走进临江楼，楼外围上了三层的庐江军，将外面的视线隔绝开来。 周旭坐在临时搬来的方榻之上，面沉似水，叹道：“云汉，我一直将你看做是自己的儿子。这几年你过的苦，我没有维护好你，一直心有愧疚。你来庐江后，连立战功，我十分欣慰。阿世也是与咱们孙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对你们寄予厚望。只是没成想……” 绮世不等孙绍开口，便道：“刚才临江楼上发生的一切，想必已经有人通报了周府。既然是我手下人做的，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至于周彻，我已经查明，那天没有人动她一根手指。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太守也知道不简单。如今我已经离开黄龙，但如果赤雀再来找我麻烦，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绮世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这下双方再无回转的余地。 就在方才，绮世想通了周彻的计谋。先借助庐江上甲的请退，让周旭从中为难。随后便拿出被绑架的往事，让绮世彻底理亏。如果说没有孙夫人，那么绮世还能周旋。但是看孙夫人对大乔师姐的怨恨，已经让绮世不可能被孙夫人接受。 如果闹翻了，孙绍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放弃在江东的地位。但那样的话，绮世魂穿之后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所以，要想保住孙绍在庐江上甲军中的一席之地，那就只能放弃在孙绍身边。与其被逼着离开孙绍，不如由自己来表态。 “阿世！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孙绍拦在了绮世身前，扬起手，激动的对周旭道：“周伯父！我与绮世不分二人，所有的罪责都由我来承担！” “云汉！”孙夫人上前一步，脸色铁青，怒斥自己的儿子，“你疯了吗？你要在这临江楼上，把你的母亲气死吗！” 孙绍急得流下了眼泪，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就僵在半空之中。 绮世轻轻走到大堂中央，平静道：“现在，我会立刻离开云汉。” 第一百三十章 江上对 大江东去水悠悠，卷起千层浪。花灯节刚过，船杆上还挂着一盏彩灯，船老大笑谈这是为了讨个彩头，希望今年顺风顺水，再无兵乱。 “阿世，江风凉了，还是回船舱吧！”孙绍为绮世披上一件灰毦斗篷，这是他在狩猎之时特意收集灰色的鸟羽后，找缝衣匠制作而成的。比起沉重的皮质斗篷，既轻便，御寒效果又有所保障。 绮世看着孙绍，只觉得孙绍比起她初次见面的时候，成熟了不少。唇边已经开始蓄须，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一份坚毅，此刻他正用熠熠生辉的眼神看着自己，意气风发。 “公子，我们相识之后，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孙绍点点头，将绮世轻轻拥入怀中，望着滔滔江水，笑道：“确实如此，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也没有想象过自己能够这样的成就，这一切都是阿世为我谋划的！” 绮世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公子此时名声大噪，然而能否自立，还要看接下来的谋划。我们的处境看似顺利，实则危机重重……” 孙绍不在意道：“阿世，你多虑了吧？虽然主公没有接见我，但周叔叔一定将我的事迹转告主公。现在我们拥有柴桑城，外有青云兵，内有庐江上甲，虽不敢说是多大的势力，但也不会让别人小瞧了！” 绮世轻声道：“公子，这段时间，你可见过那马龙？” 孙绍身躯一震，他放开绮世，两步并一步来到侧舷，看着西北面的另一艘船，怔住了。 自从进入正月，他们就没有再和马龙接触过了。就连临行前的会议，马龙都没有参加，只是派庐江上甲军中的一个副官参与。 “陈武将军是我父亲的亲属，他将庐江上甲分兵于我，就是对我最大的信任。至于马龙……我承认他始终与我们若即若离，但我不相信他会背叛我们。”孙绍道，用手紧紧抓住了船舷。 绮世没有再说下去，她这些天也有些疏忽，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对北方和襄阳方面的情报判断中。这次去庐江，心中其实颇有些意德。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按照原先那个世界的历史进程，开春后在襄阳便有一场大的变故。北方曹军南下，直指江东。 自己全部的心血，还有孙绍的希望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她相信先生会促使孙刘联盟，但她也知道战争存在着巨大的不稳定性，任何细微的变化如果不及时捕捉，就会被历史的滚滚混流所席卷。 柴桑港的一点成就，如果不能得到充分利用，她和孙绍将会退出历史舞台。 那样的结局，无疑对孙绍是毁灭性的打击。 “公子，假如说，我刚来到你家的时候。能力只能做一个小小的侍女，你还会不会注意到我？” 孙绍认真的看着绮世，正色道：“阿世，我从未觉得你是一个侍女。除了我比你多一身蛮力外，我没有丝毫能比得上你的地方。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困在建安县，从来不知道父辈铁马冰河的滋味是什么。” 绮世靠着船舷，轻声道：“那……假如说，我们被迫从柴桑撤走。你会怎么办？” 孙绍像是猜透了绮世的想法，他大手一挥，笑道：“那我们就去豫章，去庐陵。庐江上甲不给我，我还有青云军呢！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我无权无势，军师！” 他的笑容感染了绮世，绮世笑出声来，道：“豫章……庐陵，一个比一个偏僻，这真是要做野人了！”她又道：“公子，有没有想过去交州？” “支公子的老家吗？”孙绍点头道，“听说那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我心向往之。但是支公子又说那边卑湿水热，所以以目前小步的身体状态还不太可以去，是这样的吗？” 绮世道：“在这个时代的交州，确实不太适合刚生产过后的小步，不过在两千年后的交州，却是这片大陆上最繁华、最开放、最先进的所在！” 孙绍轻轻揽住绮世，用身体挡住江风，道：“阿世，这次去庐江，我只有一个重要的诉求。那就是，以未婚妻的名份向周伯伯和小乔姨介绍你。” 绮世突然脸红起来，她嘴硬道：“谁就是你的未婚妻了？我答应过你吗？” “不管你有没有答应过，我都给母亲写信了。” “啊！公子都怎样介绍的我？” “自然是好好地夸了你呀！”孙绍手上加紧了些劲，将绮世抱得更牢。“我从认识你一天开始写起，一直到昨天，写的好多好多蔡侯纸。但是后来觉得母亲可能一下子了解不了那么多，所以就又重写了一份。” 绮世舒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回想起我这两年的所作所为，都不敢相信是原先的我能做的。” 孙绍好奇道：“怎么？原先的你是怎样的？” 绮世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道：“我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假设，如果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并没有选择为公子出谋划策夺取天下一席之地，而是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小侍女。比如说，家里没有钱了，我自制了一支毛笔，靠给人画肖像画赚点铜钱贴补家用。如果出了名气，我还可以开画展，搞竞拍。那样别人也就不会叫我军师了，他们会叫我大画家。” 孙绍开心道：“那感情好，那我就做一个一心追求武术最高境界的武人吧！” “是哦！然后我们再一起行侠仗义，游走在江湖上，人称绝代双骄？” 孙绍就像是已经看到这样的日子了似的，仰天大笑。 绮世无声的叹了口气，心道无论是未来、还是过去，不管是任何时间线上的世界，都没有如果两个字。该错过的总会错过，手中抓不到的东西，依旧得不到。” 水道到了庐江城附近，骤然转了个弯，这也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位置。绮世在心中默默地与地图进行验证，柴桑城如果想要脱颖而出，无论如何都要抢到这个位置。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云飞 曹操的眼睛血红，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身边除了许褚，其余的大将全部下派，指挥部队作战。他还没有彻底失败。 郑涛一愣哥是出了名地好色。这回居然在自己面前道貌岸然地装起逼来了。还一口一个朋友兄弟。心里虽然觉得他虚伪表面上却冲哥示好地点点头。 创立一个品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魏源的计划之中，想要走出去就必须光明正大，所以类似药品加工厂的黑色家庭作坊的形式应该开始改变。 “不知者不罪，更何况他确实兼任我的保镖。”北宫灵雨嫣然一笑，朝公孙羽走去，恰如绽放的红玫瑰，耀眼夺目。 “爹爹！”他睚眦欲裂，纵声呼喊，不顾一切扑了上去，却终究晚了一步。 “钱我是有银行卡刷下就是不过我凭什么借你？”陈冰雯细眉一挑笑着问道。 阿墨拉尔的灵魂沉浸在深海之下，她将自己的灵魂深深的掩埋在星球核心里，失去爱人让她无比的孤独，就像高帅到来之前那样，整个灵魂都仿佛空洞起来。 青微在深谷之却是有些奇怪，为什么那地狱三头犬居然说难以进入这座深谷之，实在是太奇怪了，难不成在地狱三头犬身上有什么禁制？还是因为地狱三头犬实在是太尊重魔神，不敢进入魔神所在的这座深谷？ 眨眼数月，流光天中时光已数十年，借着两极煞气的丰宫能量，叶子洛进入大仙晚期，而心神修为已至三清上仙，到三清上仙后，叶子洛明显感觉到心神修为的跳跃渐缓。 李尔相信亨利，伊迪丝并非西蒙想的如此下作。他感觉伊迪丝是非常少见的身随意行的人，如果她要威胁别人，李尔猜想她会直接放出威胁，而不是绕了一个大弯暗示。不过他懒得去开解西蒙，这家伙和伊迪丝八字不合。 他的定力终究没有好到他自己想象的地步，这次，在她身上发泄了，他知道自己很粗鲁，甚至到第二天清晨，都有些觉得，愧疚。他倒是没有想到，古歆会这么平静的接受甚至是提议他们之间的关系，所谓的“炮友”关系。 被热水浸泡之后，身体好像真的放松了很多，总觉得发烧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了。 “是了，是该说说了。”乌拉抬起头，一边用手背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 “唉，不过就是一副眼镜，谈不上什么损失不损失的。”姜逸摆摆手，毫不在意的将眼镜重新戴好，睡眼惺忪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墨掌门，坐下一起吃吧。”西巧将墨无惜的碗筷摆好，凳子擦干净。 全在心里庆幸，自家世子爷这一回没有再被那混蛋南宫风逸给伤着。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莫一诺心情很好，挂断电话之前，还对着手机“啵”了一下。 十王殿的员工福利非常好，连羽微这样的末等鬼差竟也分到了两室一厅的住处。室内家具摆设，床铺细软一应俱全，真正做到了可以拎包入住的条件。 韩清漪就怕是她的什么亲戚，怕一会说不认识漏了马脚，所以一时也没有吭声。 甄染霜到花船后面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服出来，长裙拖地，身姿摇曳，纤纤玉手佛开帷帐走向众人面前，待到众人看清后都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真是个美人儿。 秦轩可以说是很满意，可以说是和秦轩前世见到的玻璃瓶相差无几了，瓶面光滑流畅，就是还没有那种瓶身带花的，这个以后慢慢的想办法。 “谢谢你。”萌萌甜甜一笑，就像是天底下最贪财的商人，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刻，见到了一座金山似的，连忙，迫不及待地抢到了手里。 妍姐嘱咐秦轩以后不准下厨，教会她做就可以了，好姐姐呀，秦轩在妍姐脸上“啵”的亲了口跑了。 陈铭眯着眸子，恨不得双手伸进屏幕里面，去把洛水给抓出来，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现在也只能瞥着她那风姿万千，恍惚出神。 “大哥，是不是依照对于通天城的贡献来传授？就是说，对通天城贡献低的人，就传授基本的，反之就传授可以升仙的？”范煞询问道。 “等……等等……我要和姐姐通个话，不然她会担心的。”说着，沐雨琴心摸出通讯器，拨通了沐雨铃兰的语音通讯。 “你直接拿出一枚空玉简吧。”待袁行取出空玉简，一条五彩光丝再次从孕神符飞出，一举闪入空玉简。 琉璃看着镜子中巧笑嫣然的容颜，即使是发怒似乎也是说不出的……可爱。 齐飞玲等固是不知秦飞的名头，但林素音却知道，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成名的＂霹雳手＂秦飞，有着多么炽烈的斗志，和多么强劲的实力。 “曹道友，唐某也准备好了。”唐钰表情木然地说道，没办法，此时此刻一想到自己的对手是一只阴神期前期修为的妖灵，等会儿他将被一只妖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败，唐钰倒是想笑脸迎对，就是笑不出来。 魏煜阳在尝过奴舟的饭菜后死活要把床搬过来，被司安黑着脸拖走了，听说在医院修养了几天，吃的那叫一个清汤寡水惨兮兮。 他刚刚赶来城西警察局，要给所有警员上一堂关于扫除黄、赌、毒的课，并且召开重要会议，做出重要部署。 三位长老紧跟飞出窗户，手中利剑，在月下若同寒电，刺向大院。 齐丰一听，顿时忽然大悟，都怪他粗心大意，昨夜将夜盆放在了屋子门口，忘记往屋里拿了。他看娘子憋的难受，二话不说，打开门便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 虽然在坊市中听说鬼森林里的种种危险，但是修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从炼气到元婴哪一个修仙之人不是在生死边缘挣扎，又有哪一个仙修之人不是时时刻刻冒着生命危险。 今天他们没有排班，罕见的可以休息一天，这才相约一起过来看看。 “有人靠近！”陈孤鸿简单的说道，然后抄起边上的竹杖，一个腾跃从木屋内跃下。然后打算跃上赵风天的木屋，却发现赵风天已经在树下了。 温家现在入不敷出，大不如前，再不想办法跟鹭城的大家族攀些关系，只怕就要彻底废了。 直到楚寒他们开车进了学校，还看到一帮学生和记者们在校园内找着什么，弄得楚寒和古雪菁都一头雾水的。 然而对于一部分学生而言，这么要求显然是有点太‘过分’了。要是连对什么样的人该采取什么样的标准都不懂，莱维这么多年的老师到底是怎么当下来而又没有被一些学生给气死？ 面对着曾经夺走自己妻子的男人。何东来是无法做到一笑泯恩仇的，只能无视他。沈林也没有什么跟他说的，直接上车走人。 “你是羡慕嫉妒吧？哈哈……灵舞仙尊可是仙界第一美人。现在她要嫁人，你是不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旁边的仙族取笑道。 中州学院共设三位院长，一位正院长，两位副院长，其中正院长是官方行政职位，毕竟中州学院是南夏国官方设立的学府。 “原来是阴魔门的道友，还是阴魔门的弃徒，难怪作事要藏头缩尾。不过你不要以为你阴魔门的功法就真的能克制我们炼器门的功法。 不过，似乎这个怪物受伤了，而且像是很严重的样子，从后面只能看见它残缺的身子，如果它有尾巴，那我可以肯定它的尾巴，被什么东西弄断了，虽然伤口已经不在流血，但看样子应该也是新伤。 6少云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准备和以往一样，去林寻的房门前“表演”一番。 一根根木条突然向拥有生命力一样自二楼楼梯被毁的地方窜出，在半空聚合扭曲后，便又重新变成一道新的楼梯。 钱谦益和马士英开始不谈这些俗事，专门与路振飞聊京师官场和会试要注意之事。 精神力风暴是萧华经常使用的手段，宗不凡也深受影响。再加上凭借天生绝伤体的能力，他对这种攻击方式也非常喜欢。 村内已经开始囤积粮食，不光如此，还在鹿丸的主持下开始向外界购买许多。 不过，与李家与政府一般，君昊所获得的也同样只是拓印的副本，至于那真正的原本，却是忽然不翼而飞，全然没了踪迹，而其最有可能的去向，众人心知肚明，应该就是那天师教残存的余孽无疑了。 但不管如何，禅屠帝祖的离开，还是让在场许多帝境人物暗松了一口气。 “我是您的徒弟，一辈子都是，这一点我从来都没忘，可我现在也是发丘门的当家人，有些事情是不是得让我知道。”我的语气显得有些失礼。 “前些天，我曾擒下它，剁了它一块肉，煮了一锅蛇羹，可味道却太差了，有一股无法剔除的腥味。”林寻随口道。 但现如今国家看重老爷子这些为国为民奉献了一辈子的科学家，弘扬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张家也是为了配合上面，否则以张家的低调，自然不会弄这个金婚纪念日。 但听到袁海川那熟稔的调侃语调，再想到蒋韶搴的姓，难道是上京蒋家？ “吾就先收下你之性命。”手中诸凤剑泛起阵阵冷意，圣夫子决定在这里拿下君莫邪，这样一来余下的天都势力也就不值一提了。 “麻烦你了，是我太惯着唯一这孩子。”明老板感激的道谢，不管如何明家愿意出面总是好的。 或许是白色药液的强大功效，就在所有人以为宋堇宁必死无疑时，她竟然被抢救过来了，虽然人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可只要苏醒过来，日后好好调养就没有大问题。 “是这样，我不是打算休息几年吗？但是联盟还是得继续拍，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拍一部电影，你看怎么样？”林倦温和的说道。 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骑在他摩托车，那人皮肤白皙，眉眼弯弯，浑身上下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息。 尽管面带怒火的克劳塞海姆心有不甘，但这位年轻的党卫军车队指挥官最终还是迫于眼下境况的无奈而挤出了俘虏队伍，高举着过头双手在两名游击队员的举枪押送下走上了前来。 血系功法果然名不虚传，筑基期的血系功法相比起炼气期的功法，更让人觉得恐怖。 我听到了李佳颖的话，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因为我之前说的让她也从了我的话，完全是要挟她不能同意，才提出的要求，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为了让李沁跟我复婚，连这个都答应了。 她看着他此时的行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真的等了这个拥抱等了很久但她知道他们俩是不可能的，直接挣扎的起来，却没有想到顾寒的力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