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仙欺神破千军》 第一章 魔星入齐吕 http://.biquxs.info/

大周燎凤二年,共和一万两千零八年,初秋刚至,齐吕城外的风已然吹得紧了。风烈如刀,呼啸割面,吹得人踪渺茫,兽迹全无。 半月前,齐吕城府衙贴出安民告示,说是齐吕道宗太上长老传下法谕:“魔星入齐吕,乱世有天机”。大劫将至,齐吕道宗子弟全部召回,齐吕城治下凡俗子民皆入城安置,以避大祸。 道魔之争,浩劫千里! 消息传出,人心惶惶,齐吕子民无不以道宗为旨,人人不敢怠慢,急慌慌、乱忙忙,扶老携幼、弃家而逃,分毫不敢耽搁,全往齐吕城涌去。 齐吕城外三十里的兵河村,原本炊烟袅袅的偌大村子,如今却一个人影也无,挑担的、提篮的、扛锄牵牛、打草折菜的全没了踪影。 兵河村内小路上,一个斜背双剑的少年一双眼睛四处搜寻,鼻子不停嗅嗅,心道:“妖气纷乱,看来不少隐藏的家伙们都冒出来了,魔星入齐吕,好大的声势。” 这少年姓徐名谨之,其意乃提醒自己谨之慎之,徐徐处之,不要再“事事争霸,时时为先”。他一副清癯帅气的脸孔,剑眉入鬓,眼神清澈,微微一笑便添俊朗,脸色略显苍白,让人眼前不由一亮,可多看两眼又觉得微微异样,明明英气勃勃却又夹杂一丝疲怠,很难想象一个人会将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合二为一,略看去平平无奇却让人不由得被他吸引,便好似那落魄王孙当了个穷教书先生,拿着戒尺浅浅笑着走来。 徐谨之刚刚破开一个废弃的洞府,从深山里出来,脑中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处,只记得不久前接了一家唤做“斩妖盟”的修真小行会的小差事,轻轻松松杀个熊妖,取个熊胆而已。万万没想到那熊妖竟是流窜作案、行踪猥琐的主儿,竟然从西北逃到中原,从高原戈壁逃到繁华江南,一路辗转,最后竟到了东海之滨。 一人一妖一路纠缠,走一路追一路,那熊妖东躲西藏,穷途末路,最后逃回老家找熊父熊爷、熊祖熊宗帮忙。徐谨之万般无奈最后单身上门挑战,从打一个到打一窝,比刀剑、比玄功、比阵法、比法宝……使出浑身解数,最后使出三寸不烂之舌,晓以利害,许下承诺,付出偌大牺牲,终于让熊妖忍痛割胆——以半枚剑丸换得那熊妖结成妖丹的熊胆。 斩妖盟“天地玄黄”的天级差事终于完成,算是帮其打响了名号,救了这家新出茅庐的小行会。可使命必达徐谨之想着便觉气苦,这一趟血亏无疑。辛劳奔波且不说,斩妖盟开出的价钱抵不过剑丸的零头,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想起来就伤心。 说起来是那小熊胆痛,然则自家可是换出去半个剑丸——从一个邪道剑修那里得来的至宝! 那熊妖作恶不多,徐谨之不愿乱开杀孽,留一番因果也罢,帮斩妖盟亮了招牌,熊妖百年重修,受一番折磨,得一场造化。妖胆不过是血脉脏器,修道之熊再生不难。靠着剑丸之力,那熊妖只要重修百年,修为必将更为精进。 接下来便是握手言和,痛饮美酒,最后徐谨之只记得那群老熊一个个排着队、围成圈、结成阵的来敬酒……一觉醒来,怎得被扔到了荒山野地? 这群熊瞎子太小气了,练到金丹也是小气,将自家扔下,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他记得东海齐州这边有个齐吕道宗,座落在齐吕峰上,峰下便是齐吕城,不知道有没有斩妖盟的分会,不如过去看看。打定主意,便心无旁鹭,一心赶路,奔齐吕而去。 一路行来,走村过乡,竟然人烟全无,好似绝地,徐谨之十分诧异,直到兵河村里看了留在墙上的布告,才知晓“魔星入齐吕”,人间已难行。 小路逐渐开阔,徐谨之顺路而行,眼前便见一祠堂,堂前一石碑,上书“兵河”二字。他转去看石碑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有村名典故。 他细细读来,十分诧异。按碑上所说,这兵河村乃百余年前一处大战遗址,当时齐吕道宗聚万兵于此出征北伐,锋锐璀璨如河,以兹纪念而有兵河之名。 可他明明记得齐吕道宗北伐鬼方蛮人不过是几年之前的事儿,怎么就立碑百余年了? 转念一想,不由失笑,齐吕道宗和北方那些蛮人打生打死打了几百年,征战数不胜数,又不是只有一次北伐,说不定一会儿北伐过去,一会儿又被南猎归来,立碑的机会可不要太多。 这齐吕道宗乃道家显赫一支,坐镇滨海之地,以六级灵地齐吕峰为道宗所在,峰下齐吕城人丁日盛,实力强劲,与妖魔争锋,夺猛兽之地,不断北伐蛮族,开疆拓土。 想到此处他不由感慨,大军征伐在外,又闹什么魔星,难怪人人都逃到齐吕城里去了。 他经历独特,来历不凡,自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心下寻思:“道、佛、儒三教表面和气,内里却纷争不休,导致天下宗门林立,千门万宗各有依附,大能巨枭盘踞一方,再加上对外与魔族、妖兽征伐不休,好一副乱世景象。修道之人动则战天斗地,血雨腥风,苦的还是这些凡俗百姓,不如牛羊。” 天色将晚,夕阳西照,见四处无人,徐谨之便在祠堂中收拾了一个角落歇息。懒得生火,肚子咕咕乱响也不在意,他拿起腰间的葫芦,仰脖灌一大口。 刚一口灌进去,猛地一下喷出来,口中全是土味,“呸呸呸”将口中碎屑吐出,不由诧异至极,明明记得葫芦里装满了熊妖的好酒,怎地全都没了。 徐谨之连忙在怀中好一阵摸索,还好还好,那枚熊胆妖丹还在。 他如今修炼的是一门上古魔功,功法极为独特,可吸妖魔万物为我所用。熊胆妖丹在掌心微微颤动,一股雄浑的妖力被吸入,仿佛一只巨熊在咆哮。 徐谨之来到小溪边,将葫芦里的腌臜倒出,落下不知何物竟已发黑如墨,仿佛百年老垢,连清洗的水进去了也变得又浑又臭。好不容易涮洗干净,装入清澈溪水,他将熊胆妖丹一把捏碎,泡进葫芦里,且作“熊胆水”饮。 他原先的修为尽去,自身的道基已缺,大道再行千难万难,无法重走正途修真,只好以魔功妖术另辟蹊径。不过百失一得,妖修魔道虽然根基不稳,难寻大道,但是强于速成,威力不弱,对他如今而言,反倒极为相称。 畅饮半葫芦熊胆水后,徐谨之心无外物,神息凝定,运转吞天噬魔混玄功,逆天破道,将熊胆妖丹吞噬返虚,丹解而化妖力,再转为最本源的灵力,储存在丹田气海之中。 万法殊途,终归一道,常人修真莫不自炼气始,炼得气海成旋,是为炼气。待到气海起波澜,自旋成星海,仿若繁星成形,便为筑基。 繁星成形千万,各有神通万千,此所谓神通筑基,修真大道自此方始,命魂结丹、无相元婴……修道无止境,天地可争锋! 徐谨之如今道基已缺,气海如死海,别说涡流自旋,半枚熊胆妖丹转化的灵力灌进去,仿佛沧海一粟,丝毫动静也无。权且作个蓄水的池子,用得一分便少一分罢。 气海无旋,灵力不生,徐谨之如今修真的资质真是比凡夫俗子都不如,如同一个欠债千万的人,比那身无分文的穷人更不堪多了。 万般无奈,他只好不断吞噬妖魔之灵,借他人灵力一用——用得一次便没有了。 练功不知时辰,此时已是月挂中天,他将半枚妖丹之力吸纳干净,只觉得全身上下极为舒畅,不由仰天长啸。啸声震野,直冲天际,胸中块垒消除,份外痛快。 他抬头望去,见月明星稀,天地茫茫见得多少兴衰,不由想起往日一首残诗,乘兴念道: 霸业魔道我独修, 仙圣妖神无所求。 千秋征战万世去, 不及逍遥一壶酒…… “好霸道的气魄,好逍遥的酒意!”突然远处传来哈哈大笑,“如此豪气,当饮一杯,少侠可有好酒?” 一个壮硕和尚迎面而来,浓眉大眼、须髯皆烈,身披浅红刺金袈裟,好一副宝象庄严。和尚双手合十道:“贫僧净土寺善海,少侠好气魄,讨杯酒喝如何?” 一下子,徐谨之便觉尴尬了,葫芦里装的不是酒,是村头的溪水罢了,兼之还捏了熊胆妖丹进去,妖兽之血、魔物之精,这么一壶大毒大烈之物可不是普通人能碰的。 眼前这和尚一身正气,看上去就是个豪杰,徐谨之有心相交,说道:“喝酒没有,喝水村头有小溪,要不要给你带路?” 胖大和尚一怔,心道这少年说话好冲,自家笑眯眯的又客气,与人为善的功夫炉火纯青,怎得引起如此敌意,难道是不小心撞破了别人的忌讳? 善海和尚心里千转百折,面上不动声色。他身负要务,正于旷野中寻觅机缘,此刻听闻啸声而至,更要小心试探,不知眼前少年是否便是自己苦苦寻觅之人。 善海和尚不愧是行走江湖的有道高僧,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徐谨之脸上转了两转,便笑着说道:“贫僧不渴,适才听闻少侠长啸豪迈,诗有禅意,不由得十分钦佩,忍不住道好,却是唐突了。” 徐谨之摘下腰间的葫芦,晃一晃,踌躇着说道:“这葫芦里装了妖魔的杂碎,普通人喝了不大好,金丹以下的喝了扛不住。” “和尚想喝酒的话,我们去齐吕城。我叫徐谨之,斩妖盟的白刃剑客。” “斩妖盟?好威风的名字。”善海和尚口中称赞,心下却道,不知哪里的小门派,起个这般直白傻的字号,可从没听过。白刃剑客更是一股子冲天的寒酸气,看来是自家走眼了。 “酒乃五戒之一,贫僧戏言了,罪过罪过。”看来是个妄人,善海和尚微微失望,无心耽搁,便要告辞。 不料徐谨之幽幽说道:“听口气还是有点馋啊。” 善海和尚只觉胸口像被打了一拳,一口气堵得说不出话来。 徐谨之有心相交,耗点魔力,放出神识,微微一察,心下已然明了。这大和尚大约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在这道消法残的时代也算是修道有成了,“熊胆水”是不能喝的,不过舔得一舔,自己再助他化一化妖力,多多少少能得点好处,修为或许能提个一层也不可知,算是与胖大和尚结个善缘。 “喝水你还不够资格”,徐谨之诚恳说道:“最多给你舔一舔?” “哈哈哈,哈哈,哈……”善海和尚拼命哈哈大笑。 净土寺在佛门属于末枝,拙于护法,长于交游,在世间广有善缘。原因无他,打架不行脾气就好,个个俱是有道高僧。 让老衲舔一舔……善海和尚心中波潮起伏,暗自感慨:我大净土寺有道高僧容易么我! 善海和尚微笑摇头道:“贫僧不渴。徐少侠少年英雄,此去齐吕城可是为‘魔星’之事,斩妖除魔。” 徐谨之摇头答道:“好像喝酒喝多了,刚醒来不久。”他叩起指头敲了敲脑袋,不好意思道:“差点办砸了斩妖盟的一个差事,不好意思回去,不如到齐吕城看看。”他嘿嘿笑着说道:“如果碰上魔星啥的我顺手办了就是,算帮齐吕道宗的忙好了。” 善海和尚面色不变,心里却用足了力气在大吼:还说没酒,还说没酒,还不给老衲喝……果然是喝多了,你可喝了多少啊?哪里是醒了,分明醉得厉害,比醉得一塌糊涂还厉害! 这是个雏儿,这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东南西北的雏儿。善海和尚感到自家脸皮都快绷不住了。齐吕道宗视为大敌,齐吕城无数修士万众一心要对抗的“魔星”,那得是多大的妖魔,何其惊天动地的大能。现在就要被你顺手办了?你的手可有多顺哪! 一个没听过名号的小门派,一个名字能取斩妖盟这种大白话的小门派,你甚至不过是这种打狗门、杀猪派、斩妖盟中的“白刃剑客”! 善海和尚偷偷掐了掐大腿,哎呦真的痛,不是梦,一个所谓的白刃剑客刚刚说要把魔星办了,好像还是准备顺手为之。 善海和尚微笑着点头——说不出话来,微笑就好了。 面前的高僧愣住不说话,眼中满满都是佩服和鼓励,徐谨之见了心怀大畅,正要递过葫芦让一见如故的朋友舔一舔,却听得“踏踏踏”一阵马蹄急响,一群人轻骑快马,从小路尽头处飞快奔来。 皎皎月光下,当先一匹马全身赤红,只四蹄雪白一点,鞍上一个劲装少年,腰悬宝剑,白衣飘飘,英气勃发,驾驾驾纵马疾驰。紧随少年身后,又有三骑跟随,骑者一色硬革皮甲,俱为彪悍大汉。 那白衣少年径直来到面前一丈处,勒定马嚼,翻身而下,向善海和尚拱手招呼道:“善海大师也在”,转头一瞥徐谨之,狐疑问道:“玄空飞星定妖盘突然有感应,大师可曾见了什么异动?” 第二章 玄空飞星定妖盘 http://.biquxs.info/

徐谨之一眼望去,这少年眉目清秀,英姿飒爽,月光耀白衣,风华自夜生,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之意。 不过姓名、衣服和皮肤都很白的少年却双眼圆睁,对愣愣望着自己的徐谨之极为警惕,身后的三骑壮士也隐隐约约摆出品字型围在外边。 “齐吕散骑营小校,大齐书院白夜鲸”,白衣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晃了一晃说道:“阁下是谁,欲往何处?” 徐谨之看那一闪而过的腰牌上刻着“齐吕散骑营”几字,心道这么一眨眼晃过去的速度除了自己还有几人看得清,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态度这么凶,想来平日是个逞强霸道的性子。 这事可不行,得劝劝。 徐谨之道:“你那牌子再掏出来看看,要给人看仔细才行的。” 白夜鲸自小到大从没听人这么嚣张和自己说话,看那人斜背双剑,一脸坏笑地盯着自己看,心下一虚,不由恼怒道:“我奉命巡查……如今大战在即,魔星入齐吕,方圆百里皆为禁区,若是妖魔化形,哼哼……” 善海和尚清楚这位徐少侠惹人发怒的本事,连忙道一声“阿弥陀佛”,咳嗽一下说道:“白校尉且宽心,这边并无异动,适才是这位徐少侠月下饮酒,豪兴勃发而长啸。” 白夜鲸怪异的目光在这个深夜时分于无人荒野对月乱叫的少侠身上扫来扫去,恨不得眼睛里发出光来把他看穿,看他有没有尖尖的耳朵或者毛茸茸的尾巴藏了起来。 “徐少侠是斩妖盟的白刃剑客,到齐吕城去办……办个小差使的。”善海和尚将“白刃剑客”四字重重念了出来,但还是与人为善,没把某人要顺手办了魔星的事说出来。 “斩妖盟?没听过。”白夜鲸摇头道,从没听过这等名号,越看越觉得是坏人。 “难道齐吕城没有斩妖盟?嗐,那家伙好意思胡吹‘斩妖不输三教,除魔遍布南北’,以后见面了定要臊臊他。”徐谨之心头浮起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个总是一本正经立志要“斩妖除魔”的朋友。 白夜鲸神色严肃,语气冰冷道:“奉令巡查,以免妖魔遁行”,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盘,举到徐谨之面前,严厉说道“这次好好看清楚,慢慢看……身体发肤、精血元气皆可,放到定妖盘上,是人是妖,有多大本事,亮个真章吧。” 徐谨之想说怎么掏了一个又一个,不过他也感觉得到这白校尉的敌意,便住了口,心下叹息,这白衣少年可不如那胖大和尚虚心接受自己的好意。 善海和尚也暗自摇头,这些个大齐书院出来的宗门骄子平日都被捧着供着,高高在上,丝毫不懂得江湖世故。这次魔星入齐吕,赶鸭子上架,各门各派紧急动员一个不落,平日里埋首修真不问世事的名门高足们不知闹了多少笑话。 江湖相逢,套交情说言语,摸人底细都常见,可见面就出定妖盘,理直气壮要看人根脚的暴脾气,也只有这些三教正宗子弟了。“定妖盘”是这样正大光明的耿直用法的吗?真要定出个金丹大妖来,看你怎么逃? 善海和尚连忙嘻嘻一笑,合十说道:“白校尉,请收起法器。徐少侠乃斩妖盟少年英雄,在如此危难时刻,不远千里入我齐吕,为我正教护法,正是有胆有义的豪杰,我们不可太过失礼,以免寒了天下英雄之心。” 善海和尚又瞄了嘴角微微一勾,有着邪魅笑容的双剑少年。心道:修真路上奇诡之事太多,这虽是个妄人,但还是小心为妙,与人为善,直升金丹。 白夜鲸摇头道:“荒野孤身,夜奔齐吕,英雄也好,妖魔也罢,定妖盘一试便知。魔星将至,请大师做个见证。” “不要胡乱拉人见证啊”,善海和尚对白夜鲸不由得腹诽,堂堂儒门正宗,大齐书院弟子,你个精英人士到散骑营这种听名字就是杂兵聚集的地方干甚嘛!到这荒郊野地瞎晃荡巡查甚嘛! 这次善海和尚深夜出城,干冒妖魔肆虐的风险,只因他身负要务,前来与一个身负绝大干系的紧要人物见面。可惜来人太过神秘,只相约到异象所生之处相见。异象所生,何为异象?深夜长啸不知道算不算异象? 如今齐吕城内外戒严,许进不能出,他乃自告奋勇参加义勇队,方有跟随散骑营外出的宝贵机会。善海和尚瞅了瞅眼前局势,白夜鲸锐气逼人,书院出来的铁脑袋油盐不进,被他们碰上不好行事,还是先行脱身,另寻良机罢。 善海和尚转眼一瞥,见徐谨之出神看着白夜鲸手中的定妖盘,心道这是个妄人,怎生想个法儿让他绊住白铁头。 善海和尚把脑袋摇晃的轱辘一般,正色说道:“徐少侠正气凛然,古道热肠,贫僧与徐少侠一见如故。”他对徐谨之说道:“少侠不如与贫僧结伴回城如何?” “测了定妖盘再走。” “白校尉你军令在身,贫僧却是义勇队,义子当先,见友则勇。若你要强使手段……”善海和尚气愤填膺,转头对徐谨之道:“让少侠见笑了,贫僧先行告辞,定要找他们散骑营姜长官说个道理。” 白夜鲸好生无奈,这善海大师说来也是齐吕城不大不小一号角色,为人也素来仗义,此刻莫名其妙热心肠替人出头,一言不合就要走,看来是对散骑营压着义勇队不满了。 “大师见谅”,白夜鲸踌躇了一下想和缓,但想到先贤铮铮铁骨又毅然说道:“魔星入齐吕,道宗有令坚壁清野,务必使妖魔显形。徐少侠只要试了定妖盘,白某人在望海楼请二位饮酒。”说完又将定妖盘向前一挺,几乎贴到那愣愣的徐少侠脸上。 善海和尚心中一笑,脸上却愁,长叹一声,以名伶级别的声色皱眉说道:“徐少侠勿须担忧,白校尉秉公办事罢了,想来不会为难于你。贫僧先行一步,就此别过,待少侠到了齐吕城可去净土寺找我,我们可还有一杯酒没喝呢。” 不管成与不成,你们慢慢耗罢,老衲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善海和尚打定主意就要离开,临走之前却再干笑两声,惆怅叹道:“如此刁蛮,如此刁蛮……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哼”,白夜鲸闻言脸色一变。 徐谨之在一旁楞了半天,觉得这胖大和尚挺有意思。 他心里默算自家的修为等级,这一界灵气黯淡,法消道残,化神入天好像就是修士关隘了,往上灵气不够,往下算的话,他心里默数:化神入天下面有三大阶,无相元婴、命魂金丹、神通筑基,每一阶又包含九个层次,这善海和尚约在筑基二层。筑基再往下都不能叫修士了,拳脚刚健、身手灵活而已,这白衣少年…… 徐谨之放出神识,分神一察,想看看白夜鲸的修为。灵识一开,不觉一惊,瞬时感觉腹中熊胆水激荡,喉头顿时一痒,热气倒逼冲鼻,一口大大的喷嚏就“啊,啊切……” 只见一道长长的、亮晶晶的口水星子就如箭一般射出来,说巧不巧落在面前玄空飞星定妖盘上。 “哎呀”,白夜鲸大惊失色,措不及防之下,顿时跳了起来,慌慌的赶紧甩手甩手,掌一松,指一滑,定妖盘“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仔细看去,那玄空飞星定妖盘,大齐书院的正宗法器,中心一点亮晶晶、明晃晃,正是好大一滴!更糟糕的是鼻水之下,裂纹如蛛网四延,已经碎裂开来。 “啊呀,哎呀,你,你……定妖盘!”惊声尖叫的白夜鲸再没了铁血校尉的气势。 徐谨之也楞住了,神识之中只见一个大大的、软软的、白白的、被勒得紧紧的胸脯。 看来是白衣少女,果然是白衣少女,少女身白衣,月下脸如冰,真好看哪! 不过眼下重点不是少年变少女,而是对方怒气冲天,一剑出鞘。 一道寒气,剑影森森便在眼前。 “叮”的一声,善海和尚手里一个明晃晃的圈儿将白夜鲸的长剑挡下,救了目瞪口呆的徐少侠一命。 原本迈开的腿又不得不停下来,总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善海和尚正准备念声“阿弥陀佛”,突然却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裂石穿云的震野啸声,惊魂夺魄,声如雷霆,在寂静黑夜中分外惊人。 白夜鲸手中的剑不由得松了,扭头望向善海和尚,发现对方也在望自己。 双方的眼中都是震惊。一人是惊恐,一人是惊喜。 白夜鲸低头,指着摔裂的定妖盘道:“怎么会碎,黑玄石的定妖盘,金丹修为都能测出来的,怎么会碎!这是谁在乱吼,难道是魔星入齐吕!难怪把定妖盘都震碎了。” 善海和尚心中如焚,说道:“定妖盘必是感应到大能而碎,说不得便是那魔星入齐吕。” 他此刻内心如惊涛骇浪,远处传来那道啸声,被震碎的定妖盘,难道等的那人已经到了,难道这就是约定的异象,这才是约定的信号,必定无疑!。 善海沉声说道:“那边必有大变故,定妖盘碎裂,不是圣人,便是老魔,事不宜迟,贫僧前去探个究竟,白校尉你速回齐吕报信。” 话音甫落,善海和尚双手交叉,指头翻飞,祭出轻身法印,一道淡淡的灵力波动传到脚下,胖大的身躯一跃而起,倏忽不见。 白衣鲸咬了咬牙,转头对马上三人道:“定妖盘碎,非同小可,杨乐闻、杨风宜你们哥俩速回齐吕,分头去散骑营和大齐书院报信,谢悲恩跟我走。” 白夜鲸看看地上碎裂的定妖盘,又看看脏不拉几的徐少侠,想想盘上亮晶晶的那东西便添恶心,师门法器也不要了,跺了跺脚,狠狠哼了一声,翻身上马。 迈开马蹄,她又勒住缰绳,居高临下气呼呼对徐谨之道:“顺着大道三十里就到齐吕城,遇见散骑营巡逻的弟兄可报我的名号,入城若有难处可向大齐书院求助。我叫白夜鲸。”说完便招呼同伴,绝尘而去。 啸声如雷,此时方息。 片刻之间,兵河村再度宁静下来,月挂中天,万籁俱寂,只剩下徐谨之一人孤立其间。 徐谨之甩甩脑袋,生生抹掉脑中白白的东西,自言自语:你们都去看热闹,不带我吗? 他从地上捡起那碎裂的定妖盘,黝黑如墨、润泽透亮,盘作圆形,内有九个方格,外边八格依玄空飞星刻着“天地正气,浩然沧溟”八字,中间一格无字,唯有裂痕。 徐谨之微微运功,将掌中一丝魔气灌入盘中,那定妖盘立刻由黑变红,红而发白,瞬间一闪而灭,化为灰烬,点滴不存了。 幸好有人背锅,看来是鼻水把定妖盘撑爆了,这么窘迫的事还是不解释的好。 他放开神识,感应啸声传来的方向。心下略有所感,那道啸声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不是声音听过,而是那种韵律,那种感觉。 神识四张,灵力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弥漫开来,像一个十丈方圆的大球将徐谨之包裹其间。下一刻,大球渐渐缩小,渐渐被压平、压扁,变成了一丈左右围成的灵环,紧接着一道箭头般的灵气从环上直冲而出,凝聚如箭,急速拉长拉细,延伸而去。 徐谨之脸色一沉,他想起来那道啸声是什么了,那不是啸声,不是人嘶兽吼,不是善海和尚、白夜鲸以为的哪个大能、妖魔在傻乎乎地吼两嗓子,那是更糟糕的东西,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东西。 那个面冷如霜月华明,铁颜峻色游骑兵的清丽脸孔一下冲上心头,浮现在眼前。 凶巴巴、恶狠狠,是非不分把自己当妖魔,笨得很。不过看在最后良心还是不错的份上……徐谨之将手掌举到眼前,任那灰烬从指间沙沙落下。 齐吕城的热闹不能不凑,魔星啥的还是交给能打的来罢。 第三章 无尽深空最焰影 http://.biquxs.info/

夜更深了,抬头望去,一弯残月仿佛笼上了些许阴影。 白夜鲸一马当先,恨不得插上翅膀,向那异声震天处而去。 杨氏兄弟已快马回城报信,现下只有一名部下跟随。双骑一前一后,踏踏踏月下疾蹄。 她心有所感,此去恐有不虞,但身为散骑营校尉,自有觉悟,快马轻骑探得消息,便是职责所在——魔星入齐吕,大齐书院的弟子可不能让人小看了! 突然,只见三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天地仿佛为之一夺,三道白光在空中并列排成“山”字形飞升,到顶点处一齐炸裂开来,在黑幕中化作璀璨光华。 远远看去,那白光所起之处正是奇诡啸声传来的方向。 “白校尉,看,是‘夜狼烟’报讯!”跟随的部下说道,“是我们散骑营的兄弟,山字报,是最高的等级!莫非是魔星!” “山字报一出有死无生,见者立退,那是同袍用命报的。”白夜鲸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宛若飞鸟,飘向身旁一棵大树,双脚交替踩着枝丫上行,片刻到了高高的树顶。 极目远眺,借着惨淡月光,遥见夜狼烟白光之下,滚滚一片黑云着地翻涌,中间夹着隐隐怒雷之声。 “孽兽,是孽兽!”白夜鲸失口叫道,从半空中一跃而下,心中惊怖至极,孽兽来了,定是那啸声引来了孽兽。 孽兽已至齐吕,齐吕危耶! “孽兽大潮,势不可挡,潮过之处,生灵俱灭……”白夜鲸心下大骇,她凝神缓气,强行压住心中恐惧,“义之所在,杀身成仁”大齐书院的教诲浮上心头,先贤仁义在心,舍生守之。 片刻犹豫过后,她毅然说道:“谢非恩,孽兽潮至,铺天盖地,你现下速返齐吕,将孽潮的消息沿途传出,碰上我们散骑营的弟兄便集结共返姜长官处。此外,那善海大师比我们先行,想必也见了孽潮,他惊慌之中应是折回齐吕,但恐力有不及,你沿途善加留意,尽力救他一命。不过,此乃聊尽人事,生死有命,你切勿耽误,速速去罢!” “白校尉你不走?咱们一块走!” 白夜鲸脸上莫名一烫,摇头叹道,“那不是还有一个脏兮兮的家伙嘛,不能让他白白送了性命。”话音未落,她已拍马跃出,回头折返兵河村而去。 此刻,被人讨厌又被人惦记的徐谨之却不知他想救的人正跑回来想要救他。 他背靠“兵河”石碑,双手结个朝元势护在丹田处,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神游天外,仿佛在打盹一般——说好了要帮白夜鲸打架的,怎么呼呼大睡? 他脸上看去神情恬淡,可有谁知道他心神中却已是天翻地覆,别开一界! 一沙一尘,一界一劫,一沙中有尘数刹,一心中可藏大千。 “不成,不成,这些如今对我都没用,道基有缺灵力不生,气海无旋皆为虚妄,这《天元归一召命经》引天元正力注入气海,锻魂洗魄,凡夫俗子也能直通命魂结丹,可我现下哪来的天元之力?这《阴尸子都经》以生灵为炉,炼万物为尸,蓄阴破阳不修元婴而以尸破法,好下乘的功法!是那些小门小户天生灵根有缺才想出来的邪招罢了,不好不好,炼尸外用打架还行,以后湮灭化神怎么办?还有这《天宫上清云笈七箓》,虽说是道家无上真经,得之立证大道,但这不过是我教所遗之残片罢了,飞升之后也无甚大用……” 徐谨之喃喃自语,神情郁郁,搔头跺脚,犹如打翻了的热锅砸在脚背,又好比沸腾熔岩从头淋下。 他如今身处一个何其神妙的世界!天上是碧蓝大海,脚下是深空无垠! 天空化作大海,无边无际的海洋淹没了整个天空。那浪花如岳,一个一个击打在礁石上撞个粉碎;那波涛无尽,一层层一道道拥挤着,交叠着四散开来。 徐谨之此刻就在天穹海洋之下,头顶大海;而在他脚下,则一片星光璀璨,脚踏星空,无尽繁星,是星辰飞逝,无尽深渊。 就在星海交汇,无垠无尽的地方,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对着星辰大海道:“你倒是给些能用的呐,我给你找了上万年的宝贝,不要小家子气。” 两颗星辰突然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星华一瞬,化作两道星之流萤,便在须臾之间,轰然落在徐谨之身边,绕着他旋转不停。其中一颗绽放五色光芒,璀璨夺目,另一颗却银光如练,化为一枚寸许长的小剑模样。 徐谨之将五色星辰托在掌中,细细品鉴一番,说道:“生克灭长,五行惊玄,这是五行生克繁衍的道术吧,我现下气海无旋,可没灵力用得起。” “这是《五行三清乾坤身法》,是你以前最爱用的身法,也是你们教里赫赫有名的神通。” “我们这教,已不在了,那些真人、金仙也都去了……” 天上天下,星辰大海之间突然传来幽幽一叹,“霸仙,你有多久没来见本宫了……你宁可道基全失,也要视本宫若仇寇……” 徐谨之眉头一扬,摆摆手道:“说了多少次,世间再无霸仙。谨之慎之,徐徐处之,徐谨之。” 他叹口气,接着说道:“我们不是才见不久么,和那群熊瞎子打架之前就找你练了那‘含光钩玄生灭剑’,配合剑丸,蛮威风的,不过几天未见而已……不知道醉了几天?” “那你瞧瞧剑丸可在。” 徐谨之闻言一愣,他背上斜背的双剑乃一上一下,并行斜插,与普通双剑剑客交叉背负不同,他的双剑一把是利器,另一把则是剑丸。他如今灵力有限得很,无奈之下只好打这种败家子的主意,耗费剑丸以御剑。 他缓缓抽出斜背在后的第二柄长剑,只见长剑惟留寸许残刃在柄上,而剑中所蕴的半枚剑丸却不见踪影。 突然,一道璀璨至极的红光绵延开来,那是远处一个火红的星辰崩裂。星辰爆发中,光芒极烈处,一道宏大无比,如天神降世,如凤凰涅槃的火红焰影奔腾而出。 一瞬间之前,那焰影还在星辰的那一边,在极远极远星空深处;一瞬间之后,这道焰影便来到了近前,冉冉升起。 随着这焰影而动,这方世界也变幻了模样,天地旋转,斗转星移,那天空之海落在脚下,头顶之上却变成了无垠星空。 那道焰影就在璀璨星光中,居高临下,冷冷盯着徐谨之。 一个庄严至极、悦耳至极但却显得无奈的声音响彻星辰大海之间:“不知道这次你又忘了多少!你同本宫已是百年未见。你打败熊妖后,不但留他们性命,还将另外半枚剑丸送出;明明灵力耗尽,却又不肯吸他们的神魂;哪怕你夺他们两件灵宝,捏碎了储存灵力也好。一旦灵力耗尽就是凡人一个,自作孽,不可活,刚刚把别人上上下下打了个七晕八素,片刻之间又傻到去喝人家的毒酒。那熊妖把你下了禁制,扔到山洞里封住,已经一百三十七年了。哼哼,徐谨之,谨之慎之,好名字啊好名字!” “我,这,熊……我……定斩!定斩之!”徐谨之闻言目瞪口呆,真真正正、彻彻底底怔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苦笑道,“难怪难怪,可惜了我那葫芦里的好酒。”他挠挠脑袋,不好意思说道:“那群熊妖穷巴巴的……咳咳,剑丸不是送,是换,换了他的妖丹,半成的妖胆……” 他又敬又佩感慨道:“真是胆肥啊,这么肥的胆,泡水喝怎么也没喝出油星来!” 焰影怒道:“你醒来后就没觉得异样?就没想想怎么回事?” 徐谨之道:“忘记的事太多了,忘了上万年了,习惯了,区区百年而已就当睡了一觉,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焰影闻言一叹,心中一软:说起来又是谁困了他万年! 却听徐谨之埋怨道:“关键时候你怎么不救我,未免太过绝情。虽然你无法破界,可偷偷转点灵力过来,我立时渡劫化神吓傻那群熊瞎子。” “道基有缺,气海无旋,你是要把自己当爆竹炸了玩么?” “小气就是小气,让我白白睡了一百年。” 空中红光瞬间炸裂,星海如血映红,一个巴掌按在徐谨之胸前。 如拍蚊弹蝇一般,人“吧唧”一下飞了出去。 空中那声炸响传来。 “吧唧”那声脆响随后出声,远远飞出去的人影“啊啊啊”惨叫着飞得很远很远。 那道焰影变得模糊,又变得清晰,闪了一闪,原地不动,仿佛未曾消失过一般。 而远远横飞出去的徐谨之,猛一下又如小石头般被高高踢起,飞向无尽星空,最后从深渊掉落海中。 徐谨之从海中站起,奇怪的是衣裳却依然如故,并无半分水渍。他温和说道:“不救就不救罢,又不是真的怪你。” 空中的焰影恶狠狠哼了一声,恨恨说道:“此界有你们教里那些金仙护着,他们虽离开,可留下的眼线不少,本宫若擅自破界,哼哼,到时他们来惹不痛快,可不要怨本宫不讲情面……要睡由得你睡,再睡百年本宫也不管。” “不怪你,不怪你,陪你说会儿笑话,由你保着,死了也能活,多睡会儿罢了。你不要为我破界。小妖小魔破界没事儿,我那些撂挑子的师兄道友们心大得很,犯懒的又多,不会下凡管闲事。但你不同,你绝不能破界,别人可以,你千万不行,你这样凶神恶煞的……若是坏了界壁,怎么了得!” 徐谨之眼中一抹温柔闪过:“只有在这里,在这星辰大海我才能记得许多事,出了你这天地,又要忘记许多了。” 焰影叹道:“因果抹灭,逆转时空,你死不了是……不要你记好……本宫的‘溯辰’之力不是让你复活,只是让你未死。但只有‘溯辰’,缺了‘相宇’,那个又懒又馋又胖又坏的夯货不在,‘时、空’不全,真的逆转是不行的,所以你留下的因果还在,本宫也无法抹消。” 星空中那道焰影冷冷哼了一声,“有的人时时处处乱留因果,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 大海中突然腾起万丈波涛,汇聚如丝,天空为画板,巨浪做妙笔,一笔一划,片刻间便勾勒出一个白马劲装、横眉冷目却十分清丽的眼熟脸孔。 波涛消长,画笔不停,清丽容颜眨眼消失,最后变作不久前神识中所见那两个白白的、软软的、高高耸立的山峰。 徐谨之一楞,不由得一呆,瞬间感到弥漫天地间酸酸杀气。 他呐呐的说不出话,胆气也没先前那么壮了,心下急转,赶紧说点正事儿,说点修真、杀怪、斩妖、除魔、抢宝、老夫与你有缘什么的事儿,赶紧想…… “方才我听见一声异响,好像是界膜被钻了个小洞,天若有痕,大概会跑些小虫子出来罢,待会儿便去打发了,如今我乃炼气级数天下第一剑客,宝剑已饥渴难耐!” 空中传来“哼”一声,比方才声音小多了。 “这套《五行三清乾坤身法》看着眼熟,似乎确是使熟了的,现下各种五行仙身统统使不了,但分解成小招式也很好,不枉了分宝崖上倒数第一身法的威名。还有一枚小剑,嗯?可是御剑功法?没那么多神兵、剑丸糟践来御剑呐!” 空中传来“嘿嘿”两声,好像笑了。 “你救我一次,便逆天一次,‘溯辰’之力用得一分,你的因果之劫便多一分……”徐谨之沉默一下,又说道:“幸好我行侠仗义,日行一善,你也必定跟着沾光,不用担心。” 天空中那道焰影咯咯一笑,一道红光如星远遁,消散而去,“我破界不得,别人也休想,你去把那些界外的小虫子杀了,若是打不过,那有篇以身为剑,引天地之力出一剑意的《殒剑诀》,危急之刻用来与人同归于尽罢。” 徐谨之默然片刻,将那柄寸许长的“小剑”抓在手中,离开这个身外之身的星辰大海之间。 他又回来了。 在那个世界的经历在这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这里还是月下的兵河村,白夜鲸远去的气息犹在,一切都是当初的模样。 不对,白夜鲸的气息不是还在,而是越来越近了! “姓徐的,太好了,你还在!快跟我来!” 赤马白衣,一个板着脸儿的人正飞驰而来,向徐谨之伸出手去。 “上马!” 第四章 温香软玉马上抱 http://.biquxs.info/

徐谨之还在愣怔之际,便见一只细腻的白腕伸来。他不及细想,自然而然伸手握住,借力一跃,已被白夜鲸拉上马背。 白夜鲸银牙一咬,决绝道:“抱紧我,跌下去便没命了。”生死之间,顾不得太多,说完双腿一夹,跨下神骏怒蹄奔腾,直冲而去。 两人共骑,一阵夹杂着濡热汗意的女儿香味扑面而来。徐谨之迷迷糊糊,闻令而行,双臂前伸围住,紧紧一抱,将挺拔的腰肢牢牢箍住,温香软玉抱满怀,月下奔马箍美人的感觉……又软又香!好得很! 白夜鲸容颜清丽绝美,经常遇见各种各样殷勤关心的男子,不得已之下便常做男装打扮,再板起脸儿冷口冷面,保得男子勿近,生人远退。这会儿却被一个陌生男子贴上身来紧紧抱住,后背传来雄浑温暖的气息,耳边传来呼呼热气,白夜鲸只觉全身酥麻,差点掉下马去。 她脸上烧得火一般烫人,曲起右肘,狠狠向后顶去,怒道:“放手……别抱那么紧!” 徐谨之回过神来,松开双手又变回君子,赧然道:“白姑……校尉,出了什么事,可是躲那些钻进来的虫子?你回来救我?你对我真好!” 白夜鲸闻言一急,可又无言,说的没错,确是为他回来的,也不好啰啰嗦嗦解释还派人去救善海和尚。 她无从分辨,急急说了孽潮来袭之事——孽潮之下,生灵绝灭,速速逃离为上。 徐谨之闻言也颇为无奈,仓促中从“星辰大海”之界出来,可没有准备好面对这孽潮汹涌、万兽奔腾的局面。 他自身气海无旋,与普通修士能灵气自生、源源不断不同,灵力用的一分便少一分,如同花钱买物事,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可就没有了。 修为境界好比一个容器,筑基修为譬如一玲珑水杯,金丹修为可作蓄水大缸,到了元婴境界便成亭边小湖……修为越高,容器越大。 灵力则如同容器中的水,根据修炼的功法、血脉、天赋不同,灵力涨落快慢也不同,有的如夏雨顷至,急而不多;有的如潺潺小溪,缓而不息;更有那大能巨枭,仿佛江河海洋,川流不息。 水涨器满,修为与灵力相辅相依,共生共长。 徐谨之现下却如吃土,滴水皆无,灵力修为如同戈壁滩上业已消失的河道,空有无垠无际的河床蜿蜒曲折,却常年无雨,一点一滴都盼不下来,渴得冒烟着火。 他人的灵力是活的,不断生长,自己的灵力却是死的,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万般无奈,只得抽取天地灵物、法器道宝的灵力一用,堪称古往今来修真第一败家子;或是搜魂炼魄,再以一门上古魔功转化为灵力,极其血腥残忍,极其琐碎不便,堪称亘古未见的妖修大魔头。 因他得“星辰大海”焰影相助,以无上“溯辰”之力数次“死而复生”,可惜每次“复生”之后,他之前的一切便被因果吞噬,很多事也记不得了,就好像喝了孟婆汤,却又不过奈何桥,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与诸天神佛耍赖。 这会儿他像个小商人一般,心里算盘珠子拨拉拨拉得哗哗响:原打算跟着白夜鲸探路,顺手打几个小杂碎,然后陪她回齐吕,寻个行侠仗义的机会,找找哪个不开眼妖魔的晦气——罪大恶极的就吸魂炼魄,作恶不多的就交出灵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到灵力攒够再去找那啥“魔星”,一口气做个大买卖,天降横财,一把致富! 万万没想到白夜鲸却跑回来救自己,他想到此处,嘴角勾起,心中生出微微暖意。 还有孽兽破界、孽潮突至,他直觉此事必定非同小可,但究竟如何却无从知晓,得去看了再说。 徐谨之方才喝了半葫芦熊胆水,转化的灵力大约能用九次筑基一层的功法,面对铺天盖地的孽兽远远不够,还是先陪眼前这个表面冰冷,内心善良的姑娘罢,总要保她平安回去。 快马奔腾,微微颠簸,眼见白夜鲸后背的衣服快被汗水浸透了,隐隐约约变得透色。这一身白袍,可不是游骑侦查的好颜色。 她未着皮甲,只一件单薄的束身袍子迎风猎猎作响。这样的修士是宗门里精心呵护的“娇修”,比真正战场上滚打的“兵修”差得远了。 一叶窥秋,可知齐吕城如今是万众一心的局面,修真齐上阵,仙凡同杀敌。 出得兵河村外不久,路上树林茂密、草木丛生,山石怪影重重,或有几声惨叫远远传来,让人心惊。白夜鲸抬头仰望夜空,辨明方向,不敢稍停,快马便要直奔齐吕而去。 徐谨之虽无灵力,但他的神识、肉身远非常人可比。他将神识凝成细细一线,远远放了开去,以他为心,神识长线作圆旋转,数里之远亦可预警。 他掐了掐白夜鲸腰上软肉,赶在对方雷霆大发之前说道:“前边不能走,有虫子。” 白夜鲸重重哼了一声,马速一缓,便要发作。 却见得前方又是三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又是一个“山”字在空中炸裂开来。 白夜鲸勒马驻足,望着又是有死无生的夜狼烟报讯,神色黯然,说不出话来。 徐谨之道:“不可再往前走,不然就撞个正着。我们得换个方向。”他向夜色中几处点去,说道:“这些方向有虫子,不能走。” 白夜鲸眉头高高皱起,也不浪费时间问他从何得知,在空中虚点标示,说道:“兵河村在齐吕城西南,发出啸声的地方在我们东边,东北是齐吕城。” 她在空中点了三点,又连作折矩之形,说道:“从兵河村到齐吕是走弦线,我们和孽潮是勾线,孽潮到齐吕则是股线。若是孽潮径直走股线到齐吕,我们弦线最远,路途最长,时机过了很难平安入城。姓徐的,听得懂么?” 徐谨之不住点头,心下赞叹,不愧是儒门弟子,数形之学可非常人所精,他微笑道:“我们不能径直回齐吕,那些虫子已大约分成几股,向齐吕和兵河而来。它们神智不开,凭本能行事,速度却快。我们若是直奔东北,一两个时辰之后必然相遇。” “先向北去,然后再折回东边”,白夜鲸道,却又微微摇头叹息,“不妥不妥,耽搁太久,去得迟了。孽潮围城之后,我们可冲不进去,到时进退无门,只有舍生取义了。到时,哼,孽兽扑上来,你不要怕痛。” 徐谨之也没想过进不去时,还有索性不进去的法子,事关一城性命,他当然要一剑尽剿百万妖,到时齐吕道宗感恩戴德,奉上灵宝,可就潜龙入海,虎啸山林了——他如今就剩半葫芦熊胆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呐。 “狭路相逢勇强者胜,实在撞上了,冲过去就是”,徐谨之笑道:“别怕,我在你身边,无论什么都伤不了你,我会保你周全!” 白夜鲸一个白眼过去,内心却是一暖,心中坚定起来,“好,若是那时,便要拼了。我们游骑营四下巡查,想来北边也有同袍欲归,待集合在一起冲它一冲……”她越说越振奋,“北边七八里处还有一座杀虎堡,驻有一队墩卫戍守,我们便到那儿,大家伙儿笼起来一齐冲回去。” 她回过头来,终于展颜一笑,“有我在,也会保着你的。” 第五章 天上天下第一炼气武修 http://.biquxs.info/

一路疾驰,已是朝阳初升,晨曦之下只见无数飞禽走兽竞相从东南方逃奔而来,虎啸狼嗥,连绵不绝。无论是猛虎、恶豹,还是饿狼、狡狐,大兽小虫,无不惊慌慌、忙乱乱,只顾奔走。 放眼东南望去,但见天地之间灰蒙蒙的一片,孽潮如滔天洪水,淹袭之处寸草不生,不知多少鲜活生灵惨遭浩劫。 徐、白二人不时从逃命的野兽身旁越过,徐谨之寻机捉了一匹俊逸非凡的野马,神识侵入,将马儿使唤的服服帖帖,指挥如意,也不要鞍具,双腿虚坐其上,仿佛与马一体。 双骑并行,跑了一阵,突然见得七八具孽兽倒在路边,尸体上插满了利箭。两人停下马来,走到一具孽兽的尸体前仔细观看。 这具尸体外形似狼,长约五尺,遍身无毛,全身长满了一个个瘤子,有的裂口破脓,有的结疤后又长出新瘤,重重叠叠,散发出奇异的恶臭。獠牙和爪子极为锋利,噬咬、撕扯之力不下狮虎。 “是孽狼,它们是孽兽中跑得最快的,往往便作先锋。”白夜鲸道,“我们书院里先生讲过”。 徐谨之放出神识,细细察看,分明感觉到这孽兽尸体散发出一丝奇异特征,不是看见的、闻到的、摸到的,而是神识中一种特异的腐败、恶毒之感,仿佛混合了无数的恶意与恐惧。 这种独特的感觉是界外虚空妖兽特有的。 他伸手缓缓向孽兽摸去。 “不要,孽毒!瘤上有毒!”白夜鲸惊呼。 徐谨之微微一笑,右手缓慢而坚定的按在孽兽头顶,凝神捕捉那一丝虚空湮灭之意。这是他万年凡尘经历,复生数百上千次也不会遗忘的东西——虚空湮灭之气。 白夜鲸目瞪口呆,一不留神,那姓徐的竟然赤手触及孽兽!他不知道孽兽之毒沾之削肉腐骨,无药可解的吗? 孽毒腐蚀人心,霍乱神智,无药可救,无医可救!中了孽毒之人,必须速杀之,速杀之! 白夜鲸惊慌之下,一下拔出剑来,不及多想,便要刺去。 这已是她第二次拔剑相刺了。剑到中途,她心中只感觉万分难受,手中的剑越来越重,一个声音在心中呐喊“不可杀,不可杀!” 正在犹豫之间,只见徐谨之从孽兽体内抽出一道浓稠的黑色光芒。尸体上遍布全身的瘤子突然一起颤动,仿佛要齐齐爆裂开来,眼看势将噼里啪啦炸得毒液四溅。 可她想象中的孽毒爆散并没有发生,那道黑光左躲右闪,仿佛遇见克星一般,被一下吸进徐谨之掌中。孽狼尸体上的瘤子也瞬间蔫了下去,一下瘫软化作肉泥一般。 虚空湮灭之气消失,肉瘤消散,留下肉泥一般腥臭的恶狼尸体。 看来这是山中野狼被孽毒腐蚀所致。 徐谨之暗运自己唯一可修的上古魔功,将虚空湮灭之气吸入掌中,气海中的灵力仿佛被惊醒,立时分出一分反扑,那道孽气随之消散。 可他悲伤地发现,气海的灵力随之也降低一分。 他不由得垂头丧气,自己实在手贱,又忘了虚空湮灭的东西不要乱碰,平白少了一分灵力。好比穷人掉了铜子儿,痛彻心扉,一文两文都是钱呐! “啊,又砍我”,徐谨之回过神来,便见白夜鲸杏眼圆睁,一剑当头砍下。 “不要动,只斩你的手,救你的命!孽毒入体可晚了!” “不要砍,你又砍,哎,不要砍,我没事……”徐谨之连连避过剑锋,觑个空当,一下转到白夜鲸身后,左手一揽,环腰抱着,右手一伸,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轻轻一捏,把剑夺了。 白夜鲸又惊又急,说不出话来,心念急转,“我的手,他的手有毒,我也被染上孽毒了,怎么办,我也要斩手吗!”想到自己以后独臂书生白夜鲸,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看看,没事吧,没毒吧”徐谨之左手趁机又捏捏她腰上的嫩肉,笑笑说道:“我练得一门上古魔功,能够抵御这虚空湮灭之气,不要担心。” 白夜鲸又羞又急,被人揽在怀里,感受到那雄健的气息,听着这种胡吹大气的妄言,恼怒交加,又是一肘狠狠向后顶去。 她心下震漾,脑子里乱糟糟的,担心孽毒,缩手一看,自己的右手依然洁白无瑕,幸好幸好,并无孽毒的痕迹。 心中长吁一口气,暗叫侥幸,嗔道:“不听你胡说!算你侥幸,那孽狼死了无毒,若是没死,孽毒上身可没得救!你以后小心些,不要这么不当回事,若真中毒了,我可救不了你。下次……我可真刺你了。” “不摸了,不摸了,再摸又要被刺”,徐谨之笑道。 白夜鲸只觉脸上烫得能煮茶了,姓徐的如同泼皮一般就那么抱着自己,比马背上抱得还紧,不知道是说不摸孽毒,还是不摸我的腰。 徐谨之不再说笑,从烂肉一般的孽狼头上拔出一只利箭,赞道,“好沉的箭,好俊的箭法,你瞧瞧可是齐吕的箭?” “不是”,白夜鲸沉着脸接过箭,略微一察,说道:“散骑营组建不久,负责四下巡查,监视魔星入齐吕的情形。但营里都是齐吕城各个宗门的弟子,道宗和我们儒门的占了八、九成,还有佛家的几个高僧,剑修、武修的也有几个,可都不擅长军阵之器。不知道是谁射得这么准的重箭,是谁在帮我们杀孽兽。” “魔星入齐吕,到底谁是魔星?这些孽兽便是魔星?” “我也不知道谁是魔星,齐吕道宗的太上长老下的法旨,齐吕城上下都听他们的,如今城里已经变作一个大军营了,我们大齐书院的先生也带着弟子一起抵抗。孽潮时隔多年未见,我以前听先生讲的。今儿个倒是见识了,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吓人,你摸了孽兽不也没中毒嘛!” 徐谨之前后左右四下绕了一圈,发现还有好几具孽兽的尸体,除了孽狼之外,虎豹猛兽都有,均是全身上下层层叠叠长满了瘤子,都是脑门正中处中箭而死。他沉吟一下,说道:“这些孽兽是它们的先锋,后边的也快到了。全是脑门中箭毙命,可见射箭的人修为不凡。” “那我们追上去,会合之后一起冲回齐吕。”白夜鲸闻言喜道。 “没那么轻巧,恐怕不会和我们一路。”徐谨之嘿嘿一笑道,“你看这些被箭射死的尸体,它们并非追逐途中被人零星射死,而是一块儿聚在一起被伏击了。这不是奔逃之中胡乱射死的,是专门有人在此狙击孽兽。箭枝入肉深浅长短不一,显然非一人所射,估计是一伙人埋伏在此,突然齐射所致。这样的手段,倒像是战阵之士。” 徐谨之心下疑惑:逃命都来不及,干嘛在这里埋伏?他们是要挡谁,难不成挡孽潮? 白夜鲸喜道:“是杀虎墩的军士!军中练体的武修很多,用箭的不少,定是他们!” 徐谨之叹一口气,说道:“孽兽眼看就要淹过来了,若你是杀虎墩的统领,是守着墩堡有高墙坚壁看能不能侥幸守住呢?还是一心作死跑到野地来守无可守、战无可战呢?” “哼!杀虎墩不远了,我们赶紧过去吧!管他是谁射的箭,说不定路上就碰到了。” “若他们知道杀虎墩所在,何不去墩里守卫,至少活命的机会大一些。这伙人在此狙击孽兽,实在是螳臂当车,实在有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徐谨之挠着脑袋,手指绕起一股头发打着旋儿,在头上转啊转啊。“死的都是孽狼孽豹,行动迅敏跑得快的……这伙人是在遮蔽某个所在,他们是打掉孽兽前锋,不让另一个地方被孽兽发现。这伙人定是在保着什么!” 白夜鲸看徐谨之一副破案断狱的样子,不服道:“又在胡说八道了,谁会这么傻与孽兽作战,而且孽兽无穷无尽,如海似浪,他们怎么挡得住,那不是寻死么?” 徐谨之道:“他们阻碍一会儿还是做得到的,埋伏起来把先锋杀掉,总能拖点时辰。拖不过时,最后也能以身作饵,将孽兽引开。” 白夜鲸诧异道:“那岂非必死无疑!修真之士求长生大道,性命怎可虚掷!更何况孽潮之下,神魂若被腐毒侵蚀,转世重修也不可得,谁肯一死作饵,连道基也不顾了?我儒门先贤舍生取义,那是转世之后兴许道基更胜前生,宁死不屈的修士多,道基不顾的修士可亘古未有!” 徐谨之闻言一愣,不由苦笑:“你错了,我就是亘古未有那种!” “你……哼……这时候了还说笑话!”白夜鲸闻言气结,这姓徐的未免太爱吹嘘,一点都不踏实稳重,我们儒门弟子寻找道侣可要稳重的才行,呸呸呸,瞎想啥呢! 徐谨之不晓得白校尉的小小心思,说道:“这伙人在附近周旋,遮蔽孽兽,我前去会会,若非歹人便救他们一命。此去危机重重,你我在此暂别,你先去杀虎堡,我随后便来。” “不说大话能死吗!不干!我也去!” “他们狙杀孽兽,以命相搏,危险得紧。” “和你在一起,不怕!” “可是我怕,你不过筑基一层境界,修为太弱了。” “哼,你什么境界,你灵力比我高么?” “灵力不如你,可我乃天上天下第一炼气武修!” 第六章 北地蛮子 http://.biquxs.info/

徐谨之放开神识,凝聚成一个径约十丈的透明圆球,四下搜索。 这个神识外放的天赋无需消耗灵力,是他修习那门上古魔功的小小神通。远程侦查时可将神识化作一条线,以他为心绕着转圈,约莫能搜索一里左右的范围,灵识之线延伸越远,旋转侦查的速度越慢。若遇战阵混战时,则将神识收缩成圆球,浑然一体洞悉四方八面。 片刻之间,神识中便察觉东方隐隐约约有人马疾行。他十分好奇,倒要看看是谁在狙击孽兽。 往东而行便离孽兽愈近,离杀虎墩也要绕路,白夜鲸本不愿意,可拧他不过,也不肯独去杀虎墩,便严厉要求他不得多生事端,见见就走。 徐谨之笑嘻嘻地连连道好,不住点头答应,翻身上马,一跃当先,满脸兴奋之中浑不似答应得那么好瞅一眼就肯走的样子。 白夜鲸微微一叹,拍马跟上。 不多时来到一个险要之处,但见一条小道蜿蜒谷底,两边是刀片似的高峰耸立,两山夹一谷,怪石嶙峋,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家必争之地。 谷前是一片平坦草地,草色半黄,十分辽阔,草地边上是个小丘,丘上有林,枝盛叶茂。徐谨之二人便藏身林子里,将马远远拴好,悄悄向那草地之中望去,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草地之上飞驰奔逐,马嘶人吼,黄土如云着地翻涌,约莫数十头孽兽面目可怖,眼中失去神采,却死死紧跟三骑快马之后,舍命追逐,呼喝咆哮,孽气冲天。 孽兽嘶嘶作声,恨不得扑上去吞噬干净,可无论如何努力,总差了那么一尺半尺,猩红的舌头长长伸出,垂涎露齿,疯狂追扑。 三个威风凛凛的汉子骑在骏马上,穿兽皮衣,戴虎皮帽,在前边奔逃引诱,带着孽兽一圈又一圈在草地上绕着大圈子。他们并不急着逃命,不即不离地在前勾引,若是被追得急了便拍马狂奔;若是孽兽追得缓了,便拧腰转身,双腿夹马,张弓射箭,飕飕不绝。 羽箭纷纷,一箭一箭似流星追月,箭无虚发,一枝便穿一头孽兽脑门,爆一地毒浆,顿时倒地毙命。 每一枝箭射出,便有一兽倒地,片刻之间,草原上已密密麻麻布满了孽兽尸体。这些骑士箭无虚发,骑着马在孽潮前镇定自若,别有一番英雄气概。 待转得一大圈,又经过山谷之时,便有一骑快马从谷中小道钻出,加入勾引孽兽转圈的行列。四张弓急速劲射,飕飕飕飕,连珠一般射得欢快,将身后孽兽扫得一空。趁此机会,原本三骑中勾引的一名骑士则拍马疾驰,退入谷中休息。新加入的人精神振奋,大呼大叫。 三骑依然保持阵型,连声吆喝,继续带领转圈,引得孽兽始终跟在身后。如此循环往复,谷中不断有骑士冲出顶替,始终维持三骑引诱,马力不失,箭枝不断。 偶有一两头孽兽从转圈空隙中逸出,便见天上猛地降下一只全身包裹红光的巨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若天兵,一爪击杀。 徐谨之一路追踪到此,不曾想竟见到这等骠骑猎兽如兔。他第一时间便放出神识侦查,那马上骑士不过是练气之境,但身手矫健,弓马娴熟,强弓硬弩箭无虚发,更难得众人配合一丝不乱,面对孽兽之毒凛然不惧。如此舍生忘死的勇猛壮士,他不由钦佩,口中赞个不休,还不住扯扯白夜鲸的衣袖似乎要她也跟着叫好一番。 白夜鲸却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心下极为不安,眉头紧皱,一边打掉正在扯自己衣服的毛手,一边说道,“这些孽兽只是山中小兽被孽气所污而化,等厉害的大兽来了,看他们还能射到几时!” 徐谨之不由诧异得望向白夜鲸,孽海之下,多一个同伴便多一分力气,突然遇见这等勇猛骑士不赶紧上前帮忙、微笑招呼,怎么还拉下脸子嫉妒上了? 白夜鲸一脸就晓得你不懂的表情,解释道:“他们是北地来的蛮子,不是我们大周的人,是从鬼方偷偷越境来的。” 徐谨之一下觉得耳熟,肯定是曾经听过“大周”、“鬼方”的,奈何一个也记不起,便不耻下问,讪讪道:“以前记得,现下忘了,鬼方是哪里,如今大周是哪朝天子?” “你不是吧,你是天外飞来的野人吗!百蛮之国鬼方,欺我大周百年,夺我河山占我灵地,掳我百姓以养妖兽,乃我们北面的大敌,你竟然不知道!”白夜鲸不晓得他又搞什么古怪,心底狠狠鄙夷了一番。眼下也不及细问,望着草地上越来越多的孽兽,心下越发震惊不已。 这些蛮人虽说个个彪悍,可来的孽兽更是越来越多,转圈的距离越来越长,追击的兽群越来越大。前面勾引的三骑已不如先前控制自如,引诱越来越难,不多会儿便险象迭出。 地上孽兽尸体越来越多,一片乌烟瘴气、孽毒横流。 突然,跑在右边的一匹马儿忽地踏入一滩乌黑的孽毒脓水中,马儿长嘶不已,痛苦万分,一下乱蹦起来,转身竟反迎着兽潮而去。 宛若一朵水珠,被滔天巨浪吞噬,瞬间消失不见。 孽兽群中传来蛮人骑士狂声呼喝,须臾之间,一瞬而灭,孽兽汹涌狂噬,肢断肉碎,撕了个干干净净。 谷中立刻又钻出一骑补上,全然不顾战友殒命,依然保持三骑之势,勉力引诱着兽群追逐,转圈不停。 徐谨之眼中喷火,倒似自己战友倒下一般。白夜鲸心中啐道:姓徐的就是滥好人,看谁都顺眼,哼,我大周子民可与鬼方蛮夷不共戴天。 白夜鲸觉得有必要在此大是大非之时帮朋友一正视听,便嘲讽说道“这些蛮子难不成想利用谷中险要阻挡孽潮?真是痴心妄想!孽兽之强,在于命贱!孽潮之危,无穷无尽!被感染孽毒之前,无论凡人、猛兽俱有惊惧之心,可一旦孽毒上身,神智尽失,则无怖无畏,生死无惧,一往直前。” “他们不是想逃,要逃早就逃了;也不是想阻止,若是阻止,可用巨石大木封堵谷口,拖延时辰,或者埋伏在峡谷两边崖上,居高临下从上而击。” 白夜鲸不屑道:“逃又不逃,打又不打,这些蛮子行事最是荒诞,不求大道,不知礼法,绕着圈儿就想把孽兽射杀么?难道他们在布甚阵法召唤蛮族神兽不成?” 徐谨之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红光闪耀的巨鹰,说道:“不像是召唤什么神兽,地上的这些骑士好像都在听那只红鹰的命令。这个布局,倒像是借势,他们故意把这些虫子聚在一起,将这个山谷彻底封锁起来。以虫封谷,不息自身殒命!他们这些人,都是准备死在这儿的!” “他们不怕么?死于孽潮之中,孽毒入体,转世也不可得!这些蛮子,这些蛮子……”白夜鲸声调渐低,又厌又敬,不知如何评说。 “前边这谷通向何方?” “这谷唤作虎头谷,出了谷便是往海边而去,那边是清州的地界了。我们别管这些蛮子,赶紧去杀虎墩罢,那边定有我们散骑营的同袍。”白夜鲸急道:“孽潮涌来,耽搁不得了,趁这些蛮子在这里耗着,我们快走。” 徐谨之神识中忽地一跳,摇头道:“来不及了,有大东西过来了,我们帮他们杀虫子,然后一起杀出去!” 第七章 半孽熊威 http://.biquxs.info/

话音未落,便感到大地突地震颤,“嗷唔”一声长长吼叫从不远处传来,一头庞然大物便出现在徐谨之他们藏身小丘的另一边。那怪物猛然撞倒好几株参天大树,从林子里冲出,目空一切,不顾脚下无物,往山下直冲而去。 那怪物如同不停旋转的巨石,挟着山崩地裂之势从坡上滚落,将身前的一切撞开、碾碎,惊天动地,挡者披靡,所经之处无数碎石、木屑、血肉纷飞,大地之上平添一道长长血肉伤痕。 那怪物又若旋风刮起,一头撞入孽兽旋转追逐的大圈之中,将体型稍小的孽兽或是撞开,或是砸烂,搅个七零八碎。它势若疯狂,并不顾忌孽毒,双爪连连拍出,对任何一个靠近身边的东西发出攻击。 它猛地向前一拱,将一只不知死活竟敢靠近的孽狼远远撞飞出去,又一下后足挺立,人立而起,发出震天嚎叫。 那怪物外形如熊,高约一丈,腰若水缸般粗壮,全身发黑,皮毛凌乱,皮开肉绽,血迹斑斑。它中孽毒已深,躯体变形,背后长出硬甲,尖锐的四、五根骨刺倒生其间,两只前臂全是圆鼓鼓的瘤子,瘤子之中又生出利刺。爪子又尖又长,只见它一掌呼地拍下,将一只孽豹的背脊砸断,生生砸入泥土之中。 那熊妖头上黑气如汽一般“嗤嗤”直冒,斗大的脑袋不住转动,大半边右脸被孽毒侵蚀,瘤子重重叠叠,已无一块好肉,右眼窝中竟长出一只硬角,角上还挂着半个戳烂的眼球。剩余的小半边左脸上,充满了恐惧与痛苦,左眼珠尽是红色,不住转动,血液从眼珠中不断涌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煎熬,最后一分神智也泯灭在即。 它右掌拍出,左掌又至,连环拍出,交替挥击,呼呼生风中将四周的孽兽通通砸烂扯碎,犹如一座礁石矗立孽潮之中,将浪花击个粉碎。狰狞若此,竟然连孽潮都能阻得一滞,生生扫出一个圈子。 白夜鲸只觉得全身颤栗不止,喃喃自语道:“这熊妖,这熊妖……疯了!”她突然感到无比恐惧,自孽潮突发后拼命激发的勇气与决心似乎都被压回去半截。 白夜鲸伸手入怀,摸索着捏到“散骑营”的腰牌,抚摸上面那三个被体温熨暖了的字,让自己强制镇定。 却听得徐谨之嘿嘿一笑,温言道:“傻熊不怕的,我在呢。” 白夜鲸脸上一热,心神渐渐凝定,她指着其实并不是傻的熊妖说道:“它被孽毒腐蚀入脑,孽潮之下,谁又能抗得了孽毒!” 徐谨之闻言诧异,伸出右手在她眼前连连晃荡,不服气道:“方才不就抗了毒么?不要怕,没你想得那么厉害,虚空湮灭之气欺软怕硬,灵力压过那道气息就没事了。那熊妖修为不高,血纯意聚,大概筑基后期的样子,它消耗本源妖力抵御侵蚀,苦耗至今,没剩多少力气了。” “谁,谁怕了!”白夜鲸嘴角一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感到深深的无力,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儿,实在没力气驳斥,那副神气扬扬的样儿,必定又在说大话了。 她心里大叫,“那是你碰上死了的运气好”!恨不得手中变个戒尺出来,抓起眼前那只晃荡的手,摊开手心“啪啪啪啪”抽个不停。 她怒道:“你没见还有那么多孽兽么,密密麻麻,至少几百几千头!” 徐谨之认真道:“九百八十七头,我数过的,九百八十八,又跑来一头……啊,有两只脑袋被熊妖捏碎了,九百八十六……” 白夜鲸闻言心下震惊,定定地看着他,心下疑惑:难不成眼前这位竟是哪位大能,扮猪吃虎逗我玩,不可能,不可能,哪有扮猪扮得这么像的,天衣无缝! 徐谨之淡然道:“被整成那样儿,竟还留有半分神智,也算可贵。” 他话锋一转,又安慰道:“半孽半疯,更是苦痛,妖力耗得刚入筑基的水准了,跟你差不多,不要怕,你去打都能赢。” 白夜鲸心里大吼:我没说要出去打!这种人除了说大话和讨人厌,哼……这种人若是大能,我,我就……跟着他到此斩妖除魔…… 白夜鲸心里一跳,连忙甩头,将如此吓人心思甩出去,急急忙忙大声吼道:“你是说我和那头熊……和那头半个脸都烂了的熊一样么!” “非耶!那熊那么壮,你可打不赢。” 两人正拌嘴之时,却听空中一声鹰唳,一道红光箭似破空而至,向半孽熊妖抓去。 熊妖左眼恍若放出一道光芒,仿佛黑屋子里苦苦煎熬,终于漏了条缝儿找到了出气的方向。它一掌扇出,将身旁一只孽狼的脑袋拍个稀烂,利爪抓起狼身,抡开了便向半空中的红鹰掷去。 空中红鹰羽翼一扇,轻轻避开。趁着红鹰扑击,那三骑蛮人骑士连珠箭射,飕飕不绝,全往熊妖脸上而去。 箭来硬挡,那熊妖竟不闪不避,只举起左臂护头,仗着皮糙肉厚,将箭枝全部挡下,十数只箭枝将它头上、胸口、手臂倒插,射得刺猬一般。它浑不在乎,一声怒吼,向马上三骑扑去。 蛮人骑士见熊妖已怒,计谋得逞,便又欲效仿前事,拍马疾驰,引得熊妖来追。 熊妖一动,孽兽大潮随之紧跟,宛若狼群跟随头狼一般,紧紧贴在熊妖身后。 孽兽圆圈又逐渐转动,似乎又要回到先前追逐不停、循环转圈的模样。 白夜鲸欢笑道:“好了,好了,他们又转起来了,我们快走罢。” 徐谨之却道:“熊妖尚存一丝神智,恐怕要糟!” 果然乌鸦嘴灵验非凡,熊妖极其配合,仿佛虚心纳谏一般,话音刚落便右掌一捞,捏住一只孽狼,抡圆了向前边蛮人骑士扔去。 扔出去那只孽狼半空中大嘴张开,狠狠咬住中间那匹马儿,马儿吃痛一惊,双脚一折便跪。连人带马倒在地上,孽兽瞬间扑至,孽潮浪卷,渣也不剩。 一狼掷出,二狼又至,三狼、四狼……被熊妖一股脑儿接连掷出,将右边那骑也撞倒在地,立时落得尸骨无存。 剩下那骑蛮人大骇,拼命拍马夹腹,千钧一发之际夺命狂奔,拉开距离甩下孽兽,侥幸留了性命。 可他回头一看,心下叫苦:罢罢罢,拼了这条性命便是! 刚出地狱,又入鬼门,他竟调转马头,不顾生死,又拼死向熊妖冲去! 原来那熊妖竟不管不顾,直直奔着山谷小道而去! 不追勾引的蛮骑,不再绕那圈子,不上恶当,只认准了山谷小道。 最后一分神智中,它本能之下只渴望逃命而去。 孽潮如洪峰蜿蜒,随着浪尖处的熊妖而动,滚滚便要向山谷蔓延开去。 空中红鹰此时不断惨鸣唳叫,谷中也猛然冲出九骑蛮子,兽甲虎帽,视死如归,摆出一个小小锋矢阵型,向熊妖反冲而去。 徐谨之在林中看得大急,埋怨道:“怎么还不逃,何苦送死!” 白夜鲸急叫道:“别管了,我们快走,那些蛮子本就蠢得紧!偷偷到我们大周来,必定心怀鬼胎,死了干净!” 徐谨之摇摇头,说道:“修真之路,人命至重,没人应该白死。”他解下腰间的葫芦,递给白夜鲸道:“这边凶险,你快到杀虎墩去,我待会儿来找你。这里还剩半葫芦金丹泡的……那个兵河村溪水,若是被那些虫子围住,就将葫芦里的水泼出去。只要灵力足够,就能与湮灭之气相争消散……记住了,紧急之时方可泼出……能不泼最好,好珍贵的……” 徐谨之说完,看着愣愣的白夜鲸,伸出小指轻轻一刮她白皙的脸庞,笑道:“葫芦里的水可不能偷喝,你修为太低了,我以后泡淡点的给你。” 白夜鲸仿佛看傻子一般看他絮絮叨叨,都没在意自己被莫名其妙刮了一刮,还金丹,还兵河村溪水,你是泡虎骨熊胆蛇皮酒么!用水来泡酒的么! 她心下犹如乱麻:难不成他要去救那些该死的蛮子!听这口气分明要去作死了不成,要去不知死活闯孽潮不成……那下边可不只一头熊妖,还有上千的孽兽! “不要去!那里全是孽兽,你怎么进得去!我们走!” 徐谨之将葫芦放到白夜鲸手里,转身走出树林,说道:“把葫芦拿好,快去杀虎墩等我。” “那些蛮子关你什么事!” “我去打那熊妖。” “你没看见那么多孽兽么!那熊妖中了孽毒啦!人家惹你了啊!” “没错!”见熊则怒徐谨之眼神一变,回头恨恨说道:“私人恩怨,百年大仇呐!” 第八章 长腿翩跹鹰若舞 http://.biquxs.info/

白夜鲸见徐谨之那挺拔的背影就那么一步步远离,就那么绝然而去,仿佛一心寻死。 他宽阔的背影腾空而起,跃下小丘,几个起落,便冲入重重兽潮之中,无数孽兽呼啸而至将那小小的人影儿淹没,宛若一滴水落入油锅,瞬间炸起连环爆响。 白夜鲸觉得自己的心被猛地扯了一下,拽得好痛。 虽然那人不过萍水相逢,而且老说大话让人讨厌,但总觉得可以和他一起回齐吕,介绍他给书院的同窗,看他那副落魄的样儿不如举荐他去义勇队……可他现在却冲入了孽潮之中。 那个总是温和的笑脸,总是一副自信满满,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在眼下的自大样儿,再也见不着了……白夜鲸想到此处,竟升起一股生离死别之感。 我要救他,我要救他,不能让他死,大不了陪他一起冲出去!哼,齐吕白家子弟、大齐书院儒修、散骑营校尉白夜鲸怕个谁来! 一念至此,白夜鲸心意已决。 她放眼望去,前边是蛮子和熊妖酣战,几个骑在马上的纷纷被扯了下来,还有一个被熊妖一巴掌扇去,人折成两段。 好!这些该死的蛮子!孽兽之灾,尚属天意,蛮子南侵之恨,却是国耻! 蛮子与熊妖在山谷小道之前厮杀,远远的另一边,一道冲天黑尘窜起,如龙吸水倒卷而过,孽兽前仆后继竞相往那龙卷之中而去。 白夜鲸微微一笑,心里一喜,看不出来,果然还是有点小本事的,算是小小的说大话。 她扯下颈中带的一枚古色古香的玉佩,入手温润,默默祈祷:老祖在上,白家不肖子弟白夜鲸奉还生死佩,斩妖除魔不污白家之名。 灵力注入,那玉佩顿时绽放光芒,升入天际,化作一道流星,向东北而去。 此刻天色早白,碧蓝如洗,她从怀中掏出散骑营白日传讯用的黑云筒,输入灵力,猛然扯下机关,放上天去。 只见一道黑云冲天而上,升至半空,一声炸响,声若雷霆,接着黑云不断涌出,组成两把“长剑”相交之形,久久不散。 报讯一出,此处便是绝地,必将引来更多孽兽。 大周之地屡受鬼方蛮国掳掠,大周子民又惧又恨,白夜鲸望着前方与熊妖鏖战的蛮人骑士,心下想到,“蛮子南侵,危害更胜,不知道城里有没有抵御!” 魔星入齐吕,此刻城里想必是万宗齐聚,兵戈如林罢。 可惜这边,却不会有人来了,已是绝路。 清晨时节正是朝阳可爱,暖意怡人的时候,白夜鲸仰头寻找阳光温柔的抚摸,拔剑出鞘,冲下山去。 “愿此朝阳常照齐吕!” 朝阳之下,一只红影盘旋灵动,红色巨鹰不断从空中突袭,觑得破绽便凌空抓下,与蛮人骑士配合,上下齐攻,让熊妖顾此失彼,屡受重创。 让白夜鲸恨之入骨的蛮人骑士,九骑之中已有死伤,剩下的六人配合红鹰不断射箭,全往熊妖血红的左眼而去。 这些蛮人骑士极为彪悍,技艺高超不说,更是无惧生死,兽潮之前,视若无物。待箭枝射完,又摘下标枪,六人同声一喝,双臂一振,齐齐用劲,四条标抢激射而出,直直插入熊妖胸腹。 标枪出手,他们立时又从背后拿出丈八长矛,六人不约而同大声吼叫,拍马挺矛,一起向熊妖冲去。 那熊妖见状,凶性愈发,忽地一声震天狂嚎,竟伏下身子,双爪着地,四肢交替狂奔,直勾勾向快马长矛扑去。 双方相撞在即,空中红鹰惨烈嘶鸣,急速落下,却不是抓向熊妖,竟好似要阻止那些蛮人骑士别去送死。 可已然不及,熊妖突然双足发力,高高向上跃起,跃在半空,身若泰山压下,四肢大张,宛若凌空降下的铁幕,向冲锋的蛮人骑士当头罩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的红鹰星驰电掣,不顾熊妖泰山压顶之威,抢在电光火石之前,将两名蛮人骑士撞下马来,救得他们一命。 砰然巨响中,熊妖悍然砸下,身下压着三名骑士,已若肉酱一般。 最边缘的一名蛮人骑士暂时侥幸逃脱,却不料连马倒在地上,腿被马儿压住,脱身不得,身旁孽兽立至,血盆大口又咬了上来。 一个婀娜的身影从旁袭来,一条光洁、有力的大腿一脚将扑上来的孽狼踹开,她双手推开马儿,将蛮人骑士救了出来。 这女子高约七尺,全身红光萦绕,一头红发又长又直,垂落至腰,犹如红霞一般绚丽,上身仅着一兽皮裁剪的抹胸,下身一条紧身的兽皮短裤,长腿笔直若刃,双腿一屈,蹲地而起,跃至半空轻轻巧巧翻个圈儿,躲开一头孽兽偷袭,右腿凌空劈下,至美至捷,将它连头带身砸进土去。 这红发长腿女子面貌极美,眼睛细细长长,鼻梁又细又锐,硬朗尖锐的脸孔像鹰一样阴冷,眼中杀气凌冽,她便是那救了两骑性命的空中红鹰所化。 劫后余生的四名蛮人骑士已被孽兽围困,骑兵最忌停滞,不得已弃了马儿,聚在红发长腿女子身旁,团团围住将她护在其间。 那红发长腿女子却不领情,一声呼喝,拨开众人,依然向熊妖不断挑衅,想勾得熊妖追击。 众蛮人长矛舞动,上前相助,一边将扑上来的孽兽打退,一边防备熊妖左一掌,右一扑,勉力支撑,不一刻又险象环生。 那长腿女子却不愿蛮人骑士白白丧命,口中呼喝作声,语气极为严厉。蛮子骑士个个眼中喷火,悲愤异常,却不得不依令而行,结阵缓缓退后,脱离孽兽圈子,折返谷中小道。 她却轻轻一纵,从熊妖头顶翻过,反向着孽兽群中冲去。那熊妖仿佛认出红发长腿女子便是屡屡偷袭的红鹰,果然上钩,怒吼一声,转身追去。 熊妖眼中只紧紧盯着红发长腿女子,随着它的动向,孽潮翻波,兽群纷纷追随其后,凭她一己之力,原先搅乱的圈子又开始追逐。 那红发长腿女子双手各持一把骨质小刀,全身红光勃发,极为璀璨,将血脉之力催到极处,竟在孽兽群中左奔右突。她身手极为敏捷,不作片刻停留,一击即发,立时换位,不求击杀,也不指望脱身,就在孽潮之中乱窜,拖得一刻便是一刻。 她心下已是绝望万分,可素来性情坚毅,越是危难越是咬牙坚持,灵力如飞瀑一般宣泄而下,幸亏手腕脚踝各戴着一个小小驻灵圈儿,不断补充消耗的灵力。 身影蹁跹若舞,双刃戳、抹、剜、点,凌厉非凡,长长美腿轮番踢出,充满了惊人的活力。可惜孽潮无穷无尽,猛扑、撕咬、吞噬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无一处缓息之地。 她灵力终归有限,支撑片刻,手腕、脚踝的贮灵宝贝已然见空,最后一分逃走的希望失去,她已不能变身红鹰冲天突围了。 她心中绝望,神情却愈发冷酷,眼睛明亮深邃,嘴角微咧,仿佛在笑,但这笑容也带着一副狠劲。 她心中想道:“可恨南怂软儿最是无耻卑鄙!不知谷里情形如何,阿哥可曾夺回宝贝!我拼得性命不要,也要拖得妖兽在此,便是死了也值!” 想到为布下这妖兽大阵而死去的族人,她心意更坚,带着熊妖不断绕圈。 “这群妖兽总能阻他们入谷,多拖片刻也好。” 心神电转,却有个疏忽,她刚才在空中早已发现有二人鬼鬼祟祟躲在林中,后边白衣人出林发黑云报讯,定是坏人一伙! “还有先前那人不知为何冲到妖兽群里,想不明白……南怂软儿个个该死,我便把熊妖引过去,要死也让坏人陪着。” 红发长腿女子邪魅一笑,右手小刀冲身后熊妖腹间一划,矮身躲过报复的拍击,勾得熊妖扑来,不断引着直奔兽群另一边喧闹之处而去。 第九章 斩熊妖 http://.biquxs.info/

冲下小丘,徐谨之抽出背上第一柄长剑,剑锋如虹,普普通通的青钢长剑入手便若游龙入海,人剑一体,在孽潮中遨游穿梭。 前后左右皆是千奇百怪、瘤上重瘤的各色孽兽,徐谨之将神识凝缩成丈许透明圆球,洞若观火,一丝一毫俱在眼中。他一柄长剑挥洒自如,招式简练至极,一刺一戳、一点一挑,最迅捷的速度,最精准的力道,在最恰当的时候将剑尖刺入孽兽要害,一剑而收绝不拖泥带水,一刺便成剑下亡魂,如风吹麦浪,又若海中劈潮,一步一剑劈开生死大道。 徐谨之心中空无一物,长剑倏出倏回,剑尖颤动不已,向身前十头孽兽的咽喉点去。只听得“呲呲”声响,一瞬之间被他以迅捷无伦的手法尽数刺中。四面八方位置不同,千点万刺,实有先后之别,但他出剑实在太快,刺出、收回、又刺出,招式连起来便如一招一剑。在他神识觉察之下,身边一切便如放缓了一般,他从从容容看见每一头孽兽,发现每一个要害,然后再一一刺去,一手刺出十剑,化作道道青锋若电。 纵横无敌却又险象环生,实是险到了极处,只稍稍疏漏了一剑,立时将被咬中。可他却像抠门的穷酸书生,不肯使用半分灵力,脚下不停,辗转腾挪于狂兽膏吻,以毫厘之差闪躲无数扑击。 孽血漫天,腥脓掩地,孽兽若是稍有神智,必吓得逃之夭夭,但它们孽毒入体早没了心智,一具具不过是活动的尸体,前仆后继送上去任由宰割, 孽兽杀之不尽,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熊妖那边,徐谨之不由得焦急,他是去救人的,不是去收尸的,心里开始不耐,索性奢遮一把、败家一番。 徐谨之仗着剑术杀敌,舍不得动用功法,他现下储存的灵力只够用九次筑基境界功法,想起来就觉得穷巴巴的可怜。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谁叫自己气海无旋,灵力不生呢,这哪是纵横天下的谪仙人,反倒像掰着指头数铜板的凡夫俗子。这也是他始终对人和和气气,不肯动辄拔剑破门灭族的缘由——若是自己厚着脸皮让那“大恶人”出来,破门灭族不过一念间事。 本来是生死瞬息的修罗场,他却神游物外,满满感慨。那边厢熊妖却已大发熊威,扑倒了好几个蛮人骑士。 突然,一道夺目红光在天空划过,一下吸引了徐谨之的目光,顺眼望去,空中那红色巨鹰竟直扑下来撞倒了两个蛮人骑士。 “哎呀,撞上了”,徐谨之不觉嘴角一歪,好像自己被撞上了一般,眼看熊妖泰山压顶又扑倒两骑,更加危急。 他心下想道,不能太抠门抠出花来了,再不过去人都没了。 一边是良知催使,一边是灵力羞涩,“罢罢罢,用一个水系的功法罢,水系消耗最少,持续时辰最长,比较划算。” 他如今从“大恶人”手中拿来能使的有一个《五行三清乾坤身法》,本乃化神之境的功法,大道得时可修五行仙身。 仙身眼下不指望,如今能用的不过筑基境界的一招半式。 水系功法有一招“幻音术”,乃口窍所练的神通,可以产生虚幻的声音使人迷惑,粗浅使来仿佛在人耳边絮语,功力高深则犹如数十人分布四方奔走吼叫。灵力充足时化作诸天神佛金刚雷音都是没问题的。 他心里斟酌,先往远处使出“幻音术”,作狗吠猫叫羊咩咩之音,使得孽兽幻惑追逐,再趁机脱离纠缠。 慷慨豪气徐谨之终于下定决心,正欲挥霍一番之时,却见到那空中红鹰变为红发长腿女子,如此震撼人心,如此直入心魄,红发如焰,玉腿凌厉,矫健身姿在孽兽群中周旋,坚毅与柔美,俊朗与妩媚并存于一身。 这一刻,徐谨之心中只存了一个念头,救她! 徐谨之左手食中二指伸出,指间冒出寸许灼热烈焰,焰色青白,凝而不散,往青钢长剑剑身一划,火焰立长将剑身包裹,正是火系功法烈焰指,烈焰附于剑锋,无坚不摧,无物不燃。 他也不使啥幻音术了,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十几丈外,正是身形鬼魅,迅捷无比的裂空闪电步。此乃木系衍雷功法,木生震卦,震卦为雷,裂空而至,神迅无比——雷系功法乃衍生功法,价值两份灵力的中阶神通。 救人救急果然不能太斤斤计较。他剑生烈焰,一斩之下鬼神辟易,剑锋所及全是焦炭般的尸体。剑若天火燎原,势若开山裂海,他身影忽隐忽现,一个模糊便又在十丈开外,以神鬼莫测之姿向熊妖奔去。 那赤发长腿女子此时已是灵力枯竭,便在生死一线之间,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把熊妖引过去,引到南怂软儿身边去,死了也值。 熊妖越战越勇,残存的神智逐渐消失,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抱住撕碎,眼前那红红的一团奔跑得越来越慢,就差一步,半步,能抓到了! 熊妖右掌一下插入地里,狠狠一铲又猛地一掀,将泥土、尸体、孽毒还有张牙舞爪的孽兽通通铲起,带着劲风向红发长腿女子抛去。 红发长腿女子斜身一扑,勉强躲开,落下时双手着地倒立起来,身子在下,双腿在上,旋转踢出,如风卷残云般将扑来的孽狼孽虎统统踹开。 最后一分灵力也被榨干净了,她着地一滚,刹时全身巨震,吞噬之痛深入骨髓,护体红光黯淡不见,孽毒侵蚀的痛楚让她几乎晕厥。 她勉强起身,抬头却见那熊妖右掌高举蓄势,正要一掌拍下。 孽毒在身,熊掌在顶,此时此刻,她心中只剩一片宁静,双眼望向天空:可惜不能再飞一次……惟愿阿哥夺回覆海珠,我族脱此大劫! 一道烈焰划破天际,一只熊掌在空中翻滚,两道剑眉,一双闪耀着星星般光芒的眼睛,以及一张俊美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终于赶上了!” “合伊开彭屈瑞恶……”红发长腿女子不住翻滚,大声叫道。 徐谨之一看便知她是孽毒入体,若是迟得片刻,难免要伤及性命。他将四周孽兽割个一空,伏下身子,挽住红发长腿女子肩头,便要给她解毒。 “不要怕,我来救你的……” “依贺昔亿啦白阿他拉瑞努!”那女子惊惧至极,不住尖声大叫,咕噜咕噜不停。 “不要怕,不要怕,我是好人……”徐谨之颇为无奈,将长剑插在一旁,右手不断触及她被孽毒侵蚀的地方,右胸上无碍,只伤及肌肤,啊,好软……腹部已现瘤像,已入脏腑,要抽出来才行;右腰被咬伤,无毒,很好,很细啊;大腿上瘀黑,啊,是泥土,不是伤口,抹掉抹掉,啊,好滑好滑…… “不要碰我……南狗!”那女子艰难地说道,只觉这人卑鄙至极、无耻至极,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心中羞愤至极,便欲晕去,甚或死了更好,免遭羞辱。 “啊,你会说周言啊,我叫徐谨之,帮你疗伤,幸好时辰不长,并无大碍……”,徐谨之手下不停,笑嘻嘻地边说边向红发长腿女子小腹丹田处按去。 “啊哟,不要咬……啊哟……不要咬,别那么使劲成么……” 红发长腿女子一口咬在徐谨之左臂上,用尽平生最大力气狠狠咬住,恨不得咬块肉下来。 徐谨之心中流泪,臂上被咬不提,抽取红发长腿女子所中的孽毒不知又要耗费多少灵力,他运起水系“丹元回春术”,一道绿色光芒从右掌中进入女子身体,一股温润暖流从她丹田处流向全身,丝丝虚空湮灭之气顺着暖流被抽出,片刻之间,血肉重生,肌肤愈合。 丹元回春术又花了一份灵力,加上先前烈焰指一份,裂空闪电步两份,气海中只剩下五份灵力了,不能再大手大脚了。 “没大碍了……别咬了罢,我扶你起来。”徐谨之将红发长腿女子扶起,温言道,“你是谁呢,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身上伤口迅速愈合,腐魂蚀骨的剧痛也已减轻,终晓得眼前此人相助于己,心中三分感激三分羞愤,还有四分是深深警惕,莫不是这南人有甚图谋。 “萨拉瑞乌梅丝爱……古杰英奴,用周言说叫古杰英奴……你叫我红鹰罢。” “你们为何在此聚拢那些小虫子,白白送命?” 古杰英奴厉声喝道,“你可是周朝坏人?” 徐谨之想了想,自己应该不算周朝的人,但过了这么久的年月,很多时候也把自己当做周朝的人了,一时问起,不由怔住,不知如何答复是好,“我也不知算不算周朝的人,但我绝非歹人。” “哼”,古杰英奴抿紧了嘴,不再说话,强悍与脆弱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她身上融于一体,仿佛鹰一般顽强。她从地上捡起骨质小刀,望向不远处已失去一爪的熊妖,又欲上前。 那熊妖先前被徐谨之一剑斩去一臂,烈焰顺着血脉进入体内燃烧,痛苦不堪。 机缘巧合下,窜入体内燃烧的烈火将孽毒也压制半分,使它回复了丝丝神智。它半疯半狂,如同身在地狱,只想速速逃离这一切,但体内仿佛有一个深渊,深渊里边不断涌出无边恐惧,还有湮灭一切的绝望。 窜入体内的火焰与深渊湮灭黑气一碰即灭,无尽的黑暗又笼罩了一切。 古杰英奴紧握两柄小刀,纵身一跃,趁熊妖恍惚的当儿,狠狠插入熊妖腹间,刃在肉中,她蹲地猛然上冲,和着全身之力,双臂交叉上挥,立时在熊妖胸口开了两道交错的伤口。 熊妖受此重创,一声狂嚎,神智似乎又陷入疯狂,全身黑气暴涨,望向伤它的女子,作势欲扑,恨不得砸在土里,咬个稀烂,拍成肉泥。 古杰英奴望了徐谨之一眼,似有不忍,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去,又要勾得熊妖追逐。 “为何如此执着”,徐谨之叹道,拔起地上的长剑,一个裂空闪现,身影模糊,又瞬间挡在古杰英奴身前,宛若跨越空间一般。 徐谨之将她护在后面,说道:“你好好歇息罢,我来就好。” 一言毕,人已不见,剑随人走,仿若一条火龙惊现。 火龙绕着古杰英奴游走,一旋之后,四周孽兽均成焦炭。火龙再不停留,烈焰穿空,一瞬而至,将那熊妖吞噬。 火龙破! 烈火灼痕,青钢长剑光洁如新,徐谨之收剑入鞘,身后熊妖已劈作两半。 又是两份,眨眼花光! 第十章 尸变 http://.biquxs.info/

火龙破,一剑破敌身如龙! 此招乃将《五行三清乾坤身法》的零散招式合起来用,威力十足,花费也十足!需先使出烈焰指和裂空闪电步后方可发动,招式飘逸华丽,乃徐谨之屡屡英雄救美时必使的招数之一。 再大的花费,都是值得的! 徐谨之“唰”的一声插剑还鞘,斜背双剑,姿势潇洒至极,傲然挺立于孽潮之中,留下一个伟岸的身影。 可惜却没有等来红发长腿女子敬佩的目光,只听得她一声蛮语大叫,满怀愤怒,神情惊惧交集,眼中极为不甘。 虽然不解,但此刻非啰嗦时候,徐谨之急急上前,满怀期望翻看熊妖尸体,最为激动人心,满怀欣喜的时候到了。 斩妖除魔之后,当然是摸摸妖魔有没有留下啥天灵地宝,再不济也有个妖丹魔体、鳞甲爪牙之类遗泽遗泽,此乃徐谨之补充灵力的最佳途径——他的灵力可全靠吸取灵宝中蕴含的灵力而来,真是败家至极,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宝贝。 半葫芦熊胆水给了白夜鲸防身,如今气海中又只剩三份灵力,全指着眼前这“两片熊”找补回来。这熊妖原本有筑基后期的实力,离开智仅半步之差,多多少少该有点宝贝的,可不要让人失望呐。 火龙破势如千钧,将熊妖一劈两半,一半边身子已如焦炭,徐谨之心下叹气,这半边是锅巴没用了。另一边大半烧焦,畸形的身子瘤破脓溅,在地上不住扭曲颤动,心肝肚肠流了一地,剩下个脑袋连着点筋挂在身上,熊眼圆睁,竟然还死死盯着徐谨之。 火龙破斩杀之时,剑上的烈火将孽毒焚烧一尽,熊妖临死之前竟然回复了神智,眼中充满了解脱的欣慰,也有无尽的痛苦。 徐谨之将手放到熊妖头上,喃喃说道:“念你修炼不易,本该给你一个转世之机,但你们老熊家和我,百年之前你们老熊家可与我有大仇,此仇不报……” 徐谨之神识侵入,便见熊妖意识神府之中,一头憨态可掬胖乎乎的黑熊一会儿在林中嬉戏玩闹,一会儿在溪边捉鱼,或是磨树擦痒、或是呼呼大睡……这便是它一生中最快乐最难忘的记忆了。 熊妖灵智本在半开未开之间,现下又是身死魂灭之际,被徐谨之轻松闯入魂魄深处。可这里一片安详宁静,没有半分修真练功、搏斗杀戮的场景,委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徐谨之滥好人的脾气深入骨髓,见得熊头可怜兮兮,嘴上虽然不饶,心里却已不忍,现下又在熊妖神府中窥见如此祥和之相,不由又起了怜悯之心,毕竟此熊非彼熊,冤有头债有主,百年之前那么久的事,算了算了,睡醒了就忘了罢。 “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徐谨之感觉体内气海仿佛有一只饥饿的野兽,一个声音不住在脑中回响。可眼下自己灵力就要见底,孽潮席卷,危急重重,灵力不够用可麻烦得紧。再说了,男子汉不可一日无钱,不吸魂炼化就好像身无分文而居闹市一般,更何况还有白夜鲸、古杰英奴要保护——不知不觉间他又主动要保护红发长腿蛮女了,也不管人家需不需要。 不对,不对,不对……临死之际的神府中往往会展现一生中最难忘的景象,这熊妖怎么说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怎会没有丁点修炼的回忆,它一生的妖力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徐谨之疑心大起,凝聚神识化作一只大掌向前伸去,一把抓住神府中那只胖胖乎乎、憨憨傻傻的大熊。 当徐谨之在神府深处窥视熊妖魂魄的时候,古杰英奴已冲到熊妖身旁,见徐谨之蹲在地上,摸着熊妖尸体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干些什么,看上去有点像族里的大萨满与原野之灵沟通的样子。 她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如此厉害,不但救了自己,还眨眼间就杀了熊妖。这可是杀了族中那么多好手的妖兽。 古杰英奴心下又喜又惧,惧多于喜,这个神秘剑客必是周朝坏人,虽说救了自己,但吞吞吐吐心怀鬼胎,必是不怀好意。 而且神情猥琐、色胆包天,想到此人那时候把自己摸了个遍,不由得身子一软,眉头微皱,若他不是南怂软儿就好了。 此时,她并没太多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无比焦急:熊妖一死,这些妖兽就要四散,现在可没有人手再把它们聚拢起来。若是这个时候那些周朝坏人赶来,闯进谷里,族里可就全完了……不行,不行,绝不能功亏一篑,绝不能让他们夺了覆海珠。 眼前这人道法高深,一剑竟有火龙现世之危,别说自己,就是阿哥在此,族人并肩齐上也不是对手。想到此处,古杰英奴惨然一笑,双手握紧小刀:红鹰啊红鹰,你是翱翔于天际的勇士,你注定要飞向风暴之中,这条命是他救的,还给他罢,和他一起飞向空中…… 古杰英奴不再多想,脑子一片空白,只用尽平生之力将小刀向徐谨之刺去。 徐谨之终于知道自己疏漏了什么了,一个让人又惊又喜的大疏漏。临死之际之所以没有修炼的回忆,那是因为熊妖并非苦练而成的妖兽,必然是有大机缘、大运气,得了天材地宝而天降修为的灵兽,所以它才没有苦苦修炼的记忆,也没有修真路上血雨腥风的往事。 徐谨之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若是这样,那岂不是自己要到手一个天大的宝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天佑善人,我日行一善徐谨之果然与宝贝有缘啊! 古杰英奴手持双刃,扑向徐谨之,就要与他同归于尽,为族人除此大敌之时,那人却仿佛背后生了眼睛,突然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笑声中猖狂至极。 古杰英奴万念俱灰,同他一死也不可得! 徐谨之勘破了熊妖之秘,想明白了秘宝在何处,心中快活极了,刚刚起身,便觉眼前一晃,那绝美的红发长腿女子如同恶狗扑食一般从身旁滑过。 徐谨之右手忙伸想抓住她,却被她狠狠一刀划过。 一瞬之间,徐谨之在她绝美的容颜上,看见嘴唇在动,仿佛同自己说什么。 好像是…… 古杰英奴狠狠一头摔向熊妖尸体之中,残渣碎肉滚了一身,与两片尸体搅在一起。 那两片原本焦黑如炭的尸体,仿佛蛰伏的毒虫被瞬间惊醒,又好像尝到鲜美肉味的猛兽悍然扑出,从瘤子与脓水之中,突然长出无数不断扭曲、蠕动的黑色触手,一下缠住古杰英奴,将她紧紧捆住,两半儿尸体猛地合在一起,将她封在体内。 熊妖之尸仿佛将古杰英奴吞入腹中一般,全身不住散发黑气,每一根毫毛、每一滴血液、无数的瘤子与触手不断蠕动、变形。 又站了起来。 第十一章 尸山巨人 http://.biquxs.info/

“奉汝凡躯,赐汝圣火,星空万界,一念由我……” 古杰英奴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就像站在旷野中头上全是闷雷炸响,明明是一种未曾听过的语言,却全能听懂,从未曾有的疯狂欲望在心中迅速膨胀。 “杀南狗,抢回宝珠……”她心里在喊。 她感觉全身好热、好烫,身体像火一样在燃烧,慢慢地便模糊了自己与火焰的边界,“我就是火,火就是我,我在漆黑的火中永生。” 下一刻,灼热的感觉覆盖了她的灵魂。 天地之间异声大起,那是满地孽兽尸体蠕动的声音,一具一具、一块一块涌动过来。除了躺在地上没了气的之外,更有活蹦乱跳、源源不断的孽兽蜂拥而至,如山洪泄来,全往熊妖尸体涌去,层层叠叠挤在一起,变作一团。 熊妖尸体冒出无数触手,柔软而充满了疯狂的力量,在空中肆意挥舞,一扯一卷就将尸体、肉块全部吸到身上,不断地互相重叠,累积得越来越高。 孽兽则不断向尸山般的怪物扑去,然后被触手卷进去,变成尸山的一部分。无数黑色的焰苗从尸山冒出来,火焰弯曲扭动,好像在吞噬世间的一切。 这尸山像一个巨人一般站了起来,尸山左肩处,肉块慢慢扭曲、裂开,露出古杰英奴的头来。 红色的长发飞舞,绝美的容颜在此时说不出的妖艳美丽。原本碧绿的眸子转为纯粹的黑色。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不住流下献血。 下一刻,尸山右肩的肉块也开始扭曲、蠕动,原先被剑斩、被火灼的熊妖首级冒了出来。 古杰英奴与熊妖变成了尸山巨人的双肩,何等的恐怖和诡异。 尸山巨人头部的位置,突然出现一个大大的眼球形状的物体,由无数瘤子与腐肉集合形成。 眼睛突然张开,却没有眼珠,里边是无垠的空洞,是深邃的黑暗,是极致的无,是吞噬一切的另一个世界。 尸山巨人晃动了一下身体,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无声的呼啸在荒野上响起,像是在对这个世间做出宣言。 密密麻麻的尸体、碎肉在它身上蠕动,孽兽的臭味将风也凝固了一般,万籁俱寂,眼球的空洞中不断传出虚空湮灭之气,仿佛要吞噬这个世间。 徐谨之左手的掌心中,笼着一个寸许大小的小熊光影,憨态可掬,正是熊妖之魂。 方才徐谨之将熊魂抓在掌中,勘透了它无修而有为,得秘宝相助筑基之秘,却不料变起仓促,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湮灭之气,于虚空至黯而生,弥漫于界外无边无垠之处,吞噬天地间一切有灵之物。 各界能保得相安,多亏各得界膜抵御,致使虚空湮灭之气轻易无法破界而入。 可不知此次出了甚么祸事,一场神秘啸声,破界突至,湮灭气息穿过界膜引发孽兽大潮。 更糟糕的是虚空湮灭之气对灵力极为敏锐,逐灵而动,熊妖体内的灵宝必是被虚空湮灭之气吞噬到了界外虚空。 熊妖体内的灵宝自发抵御侵蚀,本在苦苦支撑,与虚空湮灭之气作最后挣扎,却不料被徐谨之火龙破一剑斩之。熊妖丧命之时,那灵宝再也无从反抗,立时被虚空湮灭之气吞噬,打开了又一个破界的口子。 那尸山巨人的眼球,那眼球中的无尽黑暗,就是又一次破界的征兆。 徐谨之拔出背后第二柄剑,出鞘却不见锋,只剩个剑柄。 徐谨之于神识中与熊妖之魂沟通:你部分魂魄与秘宝相连,已被吞噬到外界虚空,若能助我寻找虚空中灵宝的所在,便给你个重生的机会。可愿? 那寸许小熊之魂连忙伏地拜谢,欣喜无比。 徐谨之将左手掌心中熊魂放到残剑之上,神识沟通道:此乃剑丸孕养之器,你暂且住下,陪我一段日子罢。 小熊言听计从,顺势进入剑柄之中,如同剑灵一般。 徐谨之还剑入鞘,神识中与小熊沟通无碍,唯有靠它指引,方能遁入无尽虚空,找到古杰英奴神魂所在。 尸山巨人摇晃着巨大、臃肿的身子,缓缓向谷中小道而去,身上不断滚落残渣碎肉,所过之处,乌黑的触手不停地将孽兽卷来吸入,如同吃人的巨怪。 徐谨之又拔出第一柄青钢长剑,却不敢再肆意浪费灵力,凭着身手敏捷,不断斩向尸山巨人踝、膝关节等处。 然而一剑斩出,孽兽尸体变成两段,犹如小创,转眼便愈合。被斩断的碎肉不断落下,尸山巨人不断补充新的孽兽,并无半分受制。 徐谨之抬头上望,那眼球中的空洞愈来愈大,必是虚空湮灭之气正在不断破界,呼啸声中,正是先前月夜之中听到的奇异长嘶。 长嘶到极处便是爆炸,若是涌入更多的虚空湮灭之气,孽兽之灾如何了得。 徐谨之脚下使劲,顺着尸山巨人攀爬上去,不断上跃,想要将眼前斩下。却不料尸山巨人右肩的熊妖睁开眼来,十数股触手凝结在一起,从尸山上扯出尸体揉成巨石,向徐谨之砸去。 徐谨之轻松避过,侧身跳开,不愿与熊妖纠缠,准备从另一边攀爬上去。 背上第二柄剑中传来小熊的神识,便见一只小熊胆战心惊地趴在地上,举起爪子告饶,满是歉意和惊慌神色。 徐谨之无暇理会,小熊神魂已被抽出,那熊妖的尸体自是被他人控制。 刚躲到另一边,无声无息中又有两条触手从背后偷袭而至,触手前端,各持一把小刀,正是古杰英奴先前所使。 徐谨之一剑斩去,在空中将触手斩断,小刀掉下。 没想到的是,尸山上忽地又窜出一根触手,从下边卷起小刀,再度向徐谨之刺去。 徐谨之身形迅捷,不再纠缠,竭力避过,继续上攀。跃至左肩古杰英奴处,便欲斩开肉瘤,将她救出。 古杰英奴突然咯咯大笑,漆黑的眼睛射出强烈杀意,一个嘶哑、苍老,仿佛穿越星空万界的声音响起,“杀周朝,杀周人,杀杀杀,杀了你……” 徐谨之心下不由一喜,还残存有古杰英奴的神识,还有救;接着又是一忧,她肉体正逐渐与尸山同化,神魂被虚空吞噬,真的不好救啊! 现下既不能伤到她肉身,也不能拖得久了。 唯有先斩破眼球使尸山巨人受重创方有一线之机。徐谨之心下焦急,剩下的三份灵力已不够使出火龙破,其他功法也没有足够的威力,可如何是好。 突然,听得马蹄声响个不停,若天外救兵一般,数十骑结阵飞奔而来。当先一人白衣白马,只听她大声叫道:“姓徐的,我来了!” 第十二章 救兵至 http://.biquxs.info/

白夜鲸一马当先,带着众骑来到场上,见那尸山巨人身上有个身影正穿花蝴蝶一般跳来跃去,险象环生。 她心里急着相救,便振臂一呼,“散骑营,跟我上,杀孽兽!” 旁边一骑闪出,一个硬革皮甲的彪悍大汉把她拦下,说道:“白校尉,那尸山巨人由孽兽组合而成,气势强横,不可轻敌。还是……” 白夜鲸怒道:“大胆!谢非恩,让你回齐吕城去,你到这儿来干甚么?眼前救人要紧,那徐……正与妖兽周旋,如何拖得,大家并肩子齐上便是。” 说话的大汉正是先前跟随她的部下谢非恩,叨叨不停:“属下本和善海大师回城,可路却断了,漫山遍野都是孽兽,我们只得绕路。后来却碰上杨氏兄弟,他们已与姜长官汇合,正四处搜寻于你。姜长官有令,必须救你回去,营里的兄弟全都撒出来 了。” 白夜鲸眉头一皱,不屑道:“谁要他来救,多管闲事……你跟不跟我去!” “白校尉,我们看见黑云烟便来,姜长官他们在附近必定也看见了,稍候便到,何必心急。那妖兽乃孽兽聚尸而成,怕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不如等长官到此再作打算,他功法非凡,大家合力,方有生机。” “懦夫!”白夜鲸大怒呵斥,便要独自上前。 “阿弥陀佛”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善海和尚翻身从一匹马上下来,温和说道:“白校尉勿怒,你们姜长官派出许多人手在这孽潮之中寻你,必要救你回去,可见其诚。这位谢壮士言之有理,那巨人全身孽毒,贸然进攻,一不小心就中毒了,白白伤了性命,也不见得能救出谁来。” 善海和尚望向远处徐谨之矫捷的身影,内心暗道:“没想到竟然走眼了,那人明明只有练气境界,何竟能如此强悍。” 白夜鲸素来听闻善海和尚急公好义,最是是急人所难,先前又与徐谨之有缘,便恳求道:“善海大师,徐少侠是个好人,你救他一救。” 善海和尚道:“尸山巨人聚合孽兽尸体而成,看情形它吃的孽兽越多,便越危险,我们不如先将四周的孽兽暂时驱除,将它们隔绝开来,断了它补充的渠道。” 白夜鲸点头道:“谢非恩,你带人将四周孽兽撵开,这总行了罢。” 谢非恩无奈答允,却嘟哝道:“那人来历不明,而且与贵方蛮人勾结,刚才他对那蛮族女子亲亲摸摸,嘿嘿……” “明明只是摸,没有亲”白夜鲸心中帮小淫贼辩解了一句,下一刻心头火气,宛若被触到痛处一般,脸上一红,羞怒焦急,一下拔剑出鞘,从马上跃起,向尸山巨人冲去。 谢非恩知道这白校尉乃齐吕城白家的骄子,又在大周书院修习,身出名门,平日里处处都被人惯着护着,说是到散骑营历练,却要好几个人一步不离地护着她,把这刀口舔血的差事当成儿戏。 谢非恩心里不忿,孽潮席卷,危机重重,营里姜老大竟把大家都派出来非找着她不可,枉送了好几条兄弟性命。心下啐道:“姓姜的对她有意思,待会儿看了她去救小白脸,那才叫好看呢。” 善海和尚对谢非恩笑道:“白校尉说的也有道理,谢壮士便带人将周围的孽兽压制片刻罢,贫僧去帮帮手,总不能让白家子弟出了闪失。即便要出,也别出在咱们这儿啊,你说对不对?” 谢非恩打量着眼前笑眯眯的胖大和尚,抱拳说道:“多谢大师指点,在下这便带兄弟们撵开周围孽兽……白校尉就拜托大师了。” “阿弥陀佛”善海和尚一边合十,一边心中冷笑,“危难之际,老衲仗义出手,白丫头和姓徐的都傻乎乎,以后必有小小回报。再者说了,那蛮女乃海东蛮人一族,看来便是老衲要寻找的机缘之人。不知道那尸山妖兽又从何而来,看情形不是好惹的……事到急时,还是先溜为妙。” 徐谨之眼见白色的人影提剑向尸山巨人冲来,嘴角一抽,心下不由得着急,“说好的先去杀虎墩,却不听逆耳忠言,筑基一阶的修为来凑啥热闹,不是生生给自己拖后腿么。枉自白白长得那么伶俐可爱,却是个傻大胆,这山一样高,这孽兽尸体那么多那么臭,就敢冲上来……笨丫头心眼儿实在!” 徐谨之怕她有事,一个腾空倒跃,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子,落到白夜鲸身边,微微一笑,伸手摊开,前言不搭后语突兀说道:“不怕死么,就敢上来,可别傻了,赶紧拿来罢!” “啥啊?” “葫芦啊,你不拿葫芦你干嘛来了!这儿危险,不是你能待的,葫芦给我,你立刻回去,别拖后腿!” 白夜鲸楞了,满腔好意、着急、愤怒都堵被严严实实堵了回去。方才她发了信号,正要冲下去救徐谨之的时候,却碰上找寻而来的谢非恩;本以为得了援助,却不料被部下好一番耻笑。这会儿又被徐谨之教训,心中可委屈极了,“眼前这人可恶至极,方才与那女人又摸又按的,现下竟然嫌我碍事……” “楞着干甚么,快给我葫芦啊!” “喝光了,没了”,白夜鲸柳眉倒竖,一脸唰唰唰提剑快刺的表情,心中想,葫芦忘在马鞍子旁边了,人家好心来救他,他却凶巴巴的。 两人胡闹之时,尸山巨人径直往谷中小道而去,没有徐谨之纠缠,一步数丈,不时便走得近了。 谷中小道里突有三骑“踏踏踏”冲出,却是原先逃回的蛮人骑士,他们口中呼喝,毫无惧色迎向尸山巨人。 三骑迅捷如风,绕着巨人转圈,张弓搭箭,嗖嗖嗖全往尸山巨人头部眼球射去,只见触手舞动得好似风车一般,封得滴水不漏,将箭枝全部弹开。 尸山巨人提起右脚,一下提出,像踢石子儿一般,将一个蛮人骑士踢得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像软软的口袋沉沉飞出,撞在地上,传来沉闷一响。 又有二名蛮人骑士分作左右两边,纵马向尸山巨人身上冲去,各自顺着脚往上走,便如直陡陡地攀山,马到腰间,已被尸山上的触手缠住,发出惨烈嘶鸣,狠狠一扯,变作漫天血舞。 两名蛮人手足并用,向上攀登,一个往左肩古杰英奴而去,另有一人径向头部眼球处而去。 一道道触手如长鞭横扫,将两名蛮人抽得遍体鳞伤,筋断骨折,他二人仗着血勇扛住,激发身体所有灵力,作殊死一搏。 徐谨之双手一合抱住白夜鲸胳膊,郑重说道:“赶紧回去,这里危险,躲远点儿等我……” 白夜鲸虽然满腔怒意,不过还是心头一软。 徐谨之咬牙又道:“快走快走,我去救他们,拼了……” 白夜鲸闻言又怒,忍不住吼道:“那些蛮人……救女人就算了,男人你都救啊!” 第十三章 谁能夺宝 http://.biquxs.info/

徐谨之闻言一楞,不由笑道,“一界之内,不知生灵可贵;出了界外,总为人少流泪,说了你也不懂,快回去罢,同你那些部下驱赶孽兽去。” “又说胡话,哼,当自己是化神老祖么……”白夜鲸啐道,“他们不是我部下了,把手给我。” 徐谨之虽不解其意,但看她杏眼圆睁的样子,晓得这时候还是顺着点儿好,依言伸出手去,五指抓抓,像讨宝贝一般。 白夜鲸双手握住徐谨之的手,肃然念道:“正气满天地,河岳并星辰……”,发动儒门正宗功法“天地正气决”,激发出第一层“英雄气”。 白夜鲸身上白光大盛,正气恢弘,通过紧握的双手,“英雄气”的沛然之力源源不断倾注到徐谨之身上。 儒修功法以自助、助人为宗旨,比之道家杀伤、佛门防护,更胜于激发肉体无穷潜力。大周书院乃周朝官学,教书育才之外,更肩负培育儒修卫道之士重责,“天地正气决”便是书院习练之人最多,使用最广泛,争斗中效用极好的镇院功法。 一层白光将徐谨之团团护住,他感到一股心中充满一往无前的强盛斗志,全身犹如睡饱了觉,吃饱了饭,满溢无穷无尽的精力。 “慷慨妖魔斩,壮烈鬼神惊”白夜鲸继续运功,又是一道彪悍霸道的气息升起,正是“天地正气决”第二层“霸王气”。 霸王气乃攻伐之气,最适宜战阵使用。昔时两军对阵,千军万马,若有大能儒修发出霸王气,催发全军将士战意更胜、兵锋更锐,战无不胜。 随着第二道霸王气入体,徐谨之顿觉力气凭空又长了一分,功法威力更胜一筹。 英雄气、霸王气相继使出,白夜鲸灵力几乎见底,神情露出萎顿之色,却依旧凶巴巴说道:“就你滥好人,早晚送了性命,我可不准你这么去死。” 看着白夜鲸清丽的脸上满满都是关怀、焦急之情,徐谨之心中宛若升起小太阳,暖暖地照在心尖上,十分感动,便认真说道:“你来才找死呢!离我远点儿……” 说完,一个跃起,人已不见。 噗!白夜鲸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转身却见胖大的善海和尚在身后笑嘻嘻的,越发气闷,恨恨说道:“善海大师你怎么也来了,超度往生么?” 善海和尚道:“孽兽乃孽毒泯灭神智所致,不受六道轮回所拘,贫僧敬佩徐少侠深藏不露,竟能力战这般尸山巨人,啧啧,少年英雄,让人刮目相看哪。” 白夜鲸就像自己被恭维了一般,心中高兴,脸上忍不住笑意,说道:“大师你法力高强,还请援手,我给他拿葫芦去,回头再来帮你们。” 善海和尚点头道:“贫僧在这边给徐少侠作个帮手,白校尉还是带着散骑营的壮士驱除孽兽为好,若是孽兽源源不断赶来,巨人越来越大可糟了。” 白夜鲸亲眼所见徐谨之仗剑闯孽潮,一剑火龙现,单身恶斗尸山巨人,神勇无比,已是心悦诚服至极。想来那甚么熊葫芦必是克制孽兽的宝贝,心中不住暗责自己大意,急着拿回葫芦,提剑乱舞,又冲了回去。 尸山巨人一步一震,地动山摇般缓缓行走,一心往谷中小道而去。上边巨人胸腹处各有两个蛮人艰难攀登,下边膝盖处却是徐谨之一跃而上,快速攀行。 善海和尚抬头上望,大声叫道:“徐少侠,贫僧善海,前来相助”,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陶罐,挑出小撮黑砂撒下,却是积年坟中腐土所制,又从袈裟下掏出一个白玉小壶,从中滴下几滴阴冥尸水。 善海和尚全身灵力运转如飞,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阴沉黝黑的光芒钻入土中,推开生死门,再走阴阳路,黑光中,一只骷髅臂骨豁然伸出土中,指骨咔咔,臂骨森森,紧接着头骨、胸骨……一个高大的骷髅架子便钻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 一个骷髅钻出土中,接着又是一个……善海和尚全力施法,直到召唤四名骷髅方止。他脸上依然笑嘻嘻的,又大袖一挥,将身上袈裟往四个骷髅头上盖去,袈裟金光大盛,变幻无方。 片刻之后揭开,袈裟下边已不见骷髅身影,变做四个有血有肉,身强体壮,更兼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精壮和尚,可惜一脸灰败之气,却是幻形之术无法遮掩的。 善海和尚精通往生操控之法,更难得还会一手好幻术,没点本事何能做得有道高僧。三个土尸在前,一个土尸护卫,在善海和尚驱使下,一股脑儿向尸山巨人冲去。 徐谨之此时又回到尸妖巨人腰上,居高临下看得分明,心下道:“这善海大师好生奇怪,秽土召灵术使得颇为熟练,却画蛇添足加个幻形把戏干甚么,修真之士一眼便见白骨,不过哄哄凡夫俗子罢了。” 徐谨之笑道:“善海大师,你别上来,你的‘弟子’行动迟缓,用处不大,上来反而帮倒忙,在下边等着帮我救那些蛮人便好。” “斩妖除魔,我净土寺不落人后,徐少侠稍待,贫僧就来助你,宁死也要灭此妖兽!”善海和尚口中呼喝,脚下不停,驱使四具土尸不住攀登。心下大骂:“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倒忙什么叫倒忙……” 徐谨之心下不由赞叹,这胖和尚本事虽平常,但难得一颗侠义之心,生死之间凌然无惧,不愧是有道行的高僧,自己可不能因为他本事不高而瞧不起人。修为可以不断修行,仁心义胆却是难得。 善海和尚却不知道徐谨之的赞许,心中勃然大怒,想道:“这人何方来历,一昧装疯卖傻、出言不逊,更可怖的是明明灵力不过练气修为,却强横若此……更可疑的是为何要救那蛮女,还要去救那些海东蛮子,难不成他知晓我们的底细,看穿了这次谋划不成!那可留他不得了,嘿嘿!” 善海和尚将灵力催谷至顶峰,全力驱使土尸向古杰英奴处攀登。四具土尸皮糙肉厚,仗着无知觉、无痛楚,对尸山上的孽兽、触手毫不抵挡,任由四周触手源源不断的鞭扫、抽击。 善海和尚此时心中焦急:“到蛮女那儿去……上边还有两个蛮子在爬……有一个往蛮女那儿去了,简直不知死活,别怪老衲心狠,挡我者必杀之,这是老衲机缘所在,一定要抢到。” 徐谨之见善海和尚一往无前、奋不顾身,大为感动,也被感染得豪情陡生,心想既要成全善海大师的一番勇气,也要不知不觉中保他平安才好。 徐谨之见上边蛮人骑士已被尸山触手打得奄奄一息,却兀自还强自支撑,便叫道:“善海大师,我去救人,你往右肩熊妖那儿去,熊妖无魂,力道不足,你的‘弟子’必能挡住。待会儿我们再一起合力攻它眼球,那是要害所在。” 善海和尚心中大急,眼里除了火,差点泪都下来了,“哪有这么厚的脸皮,自己去蛮女那儿,还支使老衲打熊妖,那熊妖摆明厉害多了嘛,世间怎有如此阴险狡诈、厚颜无耻之人!” 第十四章 老衲来护花了 http://.biquxs.info/

徐谨之追着两名蛮人,再度跃回尸山巨人身上,不过却是来不及了,只见最上边那名蛮人已攀登到巨人眼球所在的位置。 那名蛮人在顶峰大吼,勃发全身灵力,腾空而起,高举大刀劈向眼球。 一道黑光一瞬而逝。 刀在空中,蛮人却只剩半截,巨人眼球中空洞处突然窜出黑色的湮灭之气,宛若一张巨口咬下,将蛮人半个身子卷入,凭空消失不见,剩下的半个断截儿身子掉下来,鲜血泼墨一般撒开。 徐谨之脚下加快,攀到尸山巨人左肩处,见另一名蛮人从腰间拔出一把长柄匕首,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在古杰英奴身旁不断刨开孽兽尸体,想把她挖出来。 那蛮人神情悲愤,口中张合不停,不住说着蛮语,听上去仿佛是呼喝古杰英奴的名字。 古杰英奴依然面色阴沉发黑,并不动容,但卷着两只小刀的触手却迟迟没有向蛮人刺去,而是在一旁不住乱舞,间或帮蛮人挡一挡其他触手的攻击。 徐谨之见之大喜,看来古杰英奴虽被吞噬,但见到族人,还剩些许神智。 徐谨之便要上前,那挖掘孽兽尸体的蛮人却转身大吼,口中哇哇乱叫,神情凶恶。徐谨之虽听不懂蛮语,却能明白对方不许接近的意思。 徐谨之仔细看去,那名蛮人骑士手脚全身迹斑斑,一道一道全是伤口,不住流出黑色的脓水,大大小小的瘤子已经开始生长,眼见孽毒已深,正强制支撑。 徐谨之心下犹豫,自己还剩三份灵力,若是再使出丹元回春术为他治伤,那就只剩两份灵力,眼前如此形势可糟糕得紧了。再者说了,即便要为他祛毒,也得解决尸山巨人之后方可,现下哪还能安安稳稳疗伤。不该浪费,不能浪费…… 可徐谨之心中不忍,片刻犹豫,又运起丹元回春术,快步上前左手一掌顶在蛮人骑士背心,将他体内的虚空湮灭气息抽出。 只剩最后两份灵力了! 徐谨之再不敢浪费分毫,不敢贸然将湮灭气息引入自己体内抵消,只好使个巧法,将那湮灭之气统统逼入自己左手,暂时封住。 刹时之间,左手黑气缭绕,一个个脓疮突起,破裂流脓,瘤子叠瘤子,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不断长起。徐谨之眉头微皱,正要拔剑斩去左手,体内却突然一股浩荡正气冲向左手,将湮灭之气团团封住,阻止湮灭之气扩散。这股气息力量虽不强,但中正平和、坚韧无比,正是白夜鲸先前输入的英雄气、霸王气。 徐谨之听不懂蛮话,也不啰嗦,微微一笑,掌心用力,将半入癫狂的蛮人震住,轻轻举起他魁梧的身子,如同举着盾牌一般,走到古杰英奴之前。 这一次,古杰英奴不但停手不攻,一只卷着小刀的触手还纷纷将周围其他孽兽、触手剿杀,另一只卷着小刀的触手则绕到徐谨之头上,含锋不动,蓄势不发。 徐谨之恳切说道,“红鹰,我来救你,你不要怕!”心中喊了无数红鹰红鹰,手里也上下不停,脸蛋、胸脯、丹田、大腿还有屁股,凡是有孽毒的地方通通用丹元回春术治疗个透。 不过这次无论再怎么用力搓揉,丹元回春术的水灵力却不见效应,湮灭之气虽消失,但神智并未回复。 徐谨之神识探查,不由得叹息,三魂七魄已不全,大半被吸入界外虚空,想必是虚空中不知哪个谁夺去熊妖体内灵宝时,顺手也将古杰英奴神魂抽取了罢,这红发长腿蛮女身负“化鹰神通”,也是难得的血脉天赋。 “唔……”古杰英奴的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身体也开始抖动,四周孽兽的尸体不断蠕动、融合,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向徐谨之涌来,无数触手如乱枪一般刺来,地上也拱出许多孽狼孽虎的的脑袋,张嘴就咬。 徐谨之双足连环,轻轻提出,将狗头狼头通通踹了开去,右手轻持青钢长剑,灵动无比,对每一只挥来的触手,对每一个大张的血盆大口,一剑点去,剑影闪烁不断汇作一片银光。 正在此时,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便见三个脸色灰败的“和尚”手持单刀一齐冲来,将徐谨之团团围住,护在中间,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硬邦邦地挥刀将四周的触手、孽兽逼退。这些“和尚”身上开了不少碗大的口子,深可见骨,却没有血流出来,自然是善海和尚召唤的土尸到了。 善海和尚那张正义和善的脸出现眼前,在最后一个土尸的护卫下终于攀到了尸山巨人左肩。他大声道:“徐少侠,贫僧为你护法。” 徐谨之见善海和尚到来,便道:“这里危险,大师小心,不如到熊妖那边去,那熊妖无魂弱得紧,你去慢慢打。 “徐少侠还是这么会照顾人,哈哈”,善海和尚心中骂声不停:还是那么讨厌! “来都来了,好罢”,徐谨之将陷入昏迷的蛮人扶着坐下,说道:“这人烦请大师照看。 善海和尚故作惊讶,连珠问道:“这是海东蛮人,他们为何到我大周,这尸山巨人可是这些蛮子的阴谋?” 徐谨之摇头苦笑道:“大师先看护一下,待事了再问个明白罢,那里还有个女子被这‘尸山’吞噬了,神魂破界而去,我得到外界虚空救她出来。” 善海和尚内心如翻江倒海,这姓徐的知道他在说甚么嘛,虚空外界是这么轻松就能去的么,这少年究竟是何人。 “徐少侠如此英雄,真是让人佩服。那女子看来已被妖兽所困,我净土寺僧人善于超度往生,问魂寻魄,待贫僧查看一下可好,兴许还能有救。” 徐谨之摇头不答,心道:“红鹰的神魂被掳掠到虚空去了,这边剩的不过是残魂,佛祖菩萨来了也没用,何况区区筑基的修为。不过善海大师古道热肠,一片拳拳之心,不好拒绝,他方才所使往生召唤之术功底不错,想来也懂点神魂之法,由他护住这里罢。” 徐谨之点头道:“大师请便罢,我去去便回,照顾他们一会儿便可。”说完,又轻轻抽出熊妖之魂寄居的剑柄,转过残剑,将寸许剑面贴在古杰英奴脸上。 徐谨之神识中又见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记住这女子的味道了罢,能找到么?” 神识中小熊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最后又点点头,两只爪子胡乱瞎抓,大脑袋左摇右晃,呜呜乱叫。 徐谨之神识一动,与小熊沟通,便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孩童声音道:“禀告主人,俺不是狗啦,记不得味道的,可以表演爬树和抓鱼哟……” 好一个心直口快的熊宝宝!不,表演个鬼啊! 徐谨之神识中传递一个怒吼过去:“一口吃了你信不信啊!” 小熊二话不说告饶道:“不要,不要,主人饶命,虽然不记得味道,但那女人和俺一样都是被大妖怪捉了去,大妖怪又夺了俺的‘四相神角’,找到大妖怪就能找到女人了,俺帮主人找大妖怪,主人不要吃俺……” 徐谨之闻言便明白了,这熊妖之魂所说的“四相神角”必是使它不修真而可筑基的天材地宝,湮灭之气逐灵而动,眼下必是被抢到界外去了。 “带我去,帮你夺回宝贝”徐谨之在神识中传念。 小熊欢喜无限,连忙道谢。 徐谨之转头向善海和尚道,“有劳大师稍等,我去界外带她回来。” 徐谨之一跃而起,向尸山巨人头上眼球位置奔去,那里便是破界所在,也是通往虚空之地。 善海和尚待他离开,笑容阴冷而无声,身旁护卫的土尸倒转刀柄砸下,将蛮人骑士砸晕在地。他走到古杰英奴身边,一爪伸出,黑气缭绕,按在她头顶,大喝一声:“地藏生灭,菩提幽冥,阿弥陀佛!”运使搜魂寻魄的法术,不惜将古杰英奴残魂摧毁,也要将她控制在手中,“哈哈,老衲来护花了!” 第十五章 谷中有堡,蛮子围城 http://.biquxs.info/

白夜鲸向拴马之处奔去,一心拿回葫芦,却见谢非恩领着五人手持短弓,不断向孽兽射箭,但他们不但没有击杀孽兽,反而是以零散箭枝不断引诱孽兽向尸山巨人而去。 “住手,你们干甚么!”白夜鲸大怒,急忙阻止,叫道:“谢非恩,你疯了么,散骑营的人呢,到哪儿去了?” 谢非恩冷冷笑着,说道:“姜长官有令,属下奉令行事,白校尉你去问他罢。” 白夜鲸大惊:“姜牧野来了?人呢?” 谢非恩手指谷中小道,笑道:“白校尉你刚离开姜长官就带人来了,不过,姜长官估计身有要命在身,带着大家伙儿往那山谷里边去了。” 谢非恩眼中闪过不屑之色,说道:“白校尉,姜长官怎么不来救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白夜鲸冷冷说道:“我的马呢,马上的葫芦呢?” 谢非恩道:“姜长官将所有人喝马都带着,闯到葫芦里去了。” 白夜鲸不再多言,冷哼一声,腾空跃起,一脚将谢非恩踹下马去,夺了马匹,拍马赶往谷中小道。她心中想道:“不知姜牧野搞甚么古怪,我去看看,还有那甚么熊葫芦,可不能给他丢了。” 白夜鲸快马加鞭,入得谷中,却见前方远远一座石堡,乒乒砰砰传来金属相交之声,便下得马来,拴在隐蔽处,脚下无声,悄悄上前。 白夜鲸偷眼瞧去,那石堡里边不断响起兵刃之声,时有惨呼传来,热闹得紧。围墙之外,又隐隐约约有二十余个身影,体型极其壮硕,脚步沉重,或是手拿巨棒,或是身背巨斧。月光之下看去,身披兽皮,模样狰狞,竟是一群蛮人。 装束打扮和草原上的蛮人一模一样,想来便是一族。 其中更有一赤发巨汉,口有獠牙,半身赤裸,肌肉虬结,双手如钢爪一般运转如风,几爪便将围墙撕开偌大的口子,当先冲了进去。 围墙里边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噗噗噗”便是一阵乱射,弓弩羽箭泼水一般射出来,将那冲进缺口的巨汉射的宛如刺猬一般。 獠牙巨汉怒吼一声,两只巨爪竟往自家身手挖去,“哧哧哧”血流如注,他却浑然未觉,将身上插着的箭枝全部拔了出来。 那赤发巨汉发了蛮性,仰天怒嚎,一道血红光芒绽放出来,全身上下噼噼啪啪响个不停,肌肉如虫子一般蜿蜒扭动,身形竟然随之长大,眼露凶光,嘴角流血,头上脸上红毛丛生,变得三分人形七分狼样了。 眼看墙外狼首蛮人要大举“攻城”,小小的矮围墙便要崩塌,围墙里边突然传出一阵灵力波动,灵力汇聚处仿佛一扇灵能之门。 白夜鲸心下暗道,这种灵力引导的方式,像是请神、役鬼的道术,不过这点点灵力唤来的使者可不是那狼首蛮人的对手。 一道灵光从围墙内闪现,然而却没有啥花里胡哨的天兵天将冲出来,却见围墙里边一棵大树竟然枝条舞动,犹如长出手脚一般,缓缓站了起来。 树兵高约三丈,势大力沉,枝条高举向围墙缺口处一砸,沉闷一声砸地,将一名蛮子砸趴在地。那蛮子双爪死死扣住树枝,爪子深深插进树身,怒吼声中,竭尽全力想要掰住树兵动弹不得,给身边的战友创造机会。 四周的蛮子不敢怠慢,高举大斧,猛抡大棒,个个龇牙咧嘴,怒吼连连,眼看刀斧齐下便要将树兵斩断。 围墙内一道绿芒闪现,一个长发绿衫女子高高跃起,半空中转个圈儿,轻轻巧巧落在树兵枝头。树兵一下如通灵一般,绿叶游动,枝条横扫,如鞭子一般团团扫去,将四周狼蛮野人掀翻在地。 绿衫女子正要御使树兵退回围墙归防,就在此时,一阵哗啦啦枝条断折之声,那狼首蛮人再进一步,又变了身形,此时已经化作赤首的巨狼,猛地窜出,双爪如刀刃一般将树兵“右手”枝干干脆利落的斩断,顺着树身向上,直奔绿衫女子,张开巨口,腾身扑去。 绿衫女子临危不乱,将树兵役使如自家身体,只见树兵“左臂”一封,一张丈许方圆的大巴掌狠狠向赤首巨狼扇去,树巴掌猛的一握,手指化作锁链,将赤首巨狼紧紧捆住。 白夜鲸心下赞许,这绿衫女子役使树兵之术如此不凡,必是名门子弟。她将灵能灌入大树催化为树兵,操纵自如如同自家血肉,可比撕破虚空平白召唤一只阿猫阿狗的强大多了,这样的道术想必是血脉天赋之力了,绝非泛泛功法。 此刻树兵守“城”门缺口,外边的蛮子无法一拥而入,有一两个大胆性急的蛮子忍不住越墙而进的,刚一进去,就听得无数兵锋碰撞,然后便是长长惨呼之声。 看来里边的人颇有战阵之才,集众人之力围杀闯城的尖兵,一时之间,倒是守住了这小小阵地。 余下的众蛮人见首领被擒、攻城不入,个个均是怒极,一时之间齐齐仰天长啸,呜呜之鸣围绕小小石堡反复振荡,人人肌肉蠕动、身形膨胀,目现赤光,长毛疾生,眼看舍命一搏总攻在即了。 五人一组,分为四队,东南西北绕到四方,只待一声令下便同时齐齐冲进去,树兵可是分身乏术抵挡不住了。 一名壮硕蛮子从地上捡起一柄镔铁大锤,身上红光一显,灵力狂涌,气势随之高涨,仿佛一头凶狼正要择人而噬。 白夜鲸追踪姜牧野他们而来,却没想到见得如此场面,这些蛮子和姜牧野他们想必在里边正打得高兴。 白夜鲸心下觉得蹊跷:那绿衫女子不知是何来路,但眼前情形,自然是姜牧野一方的友军。虽然姜牧野对自己有点讨厌,说是来救自己,却不搭不理一晃而过,实在怪异,难不成这山谷里的石堡才是他的目标。 伏身暗处的白夜鲸在内心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虽然姜牧野透着古怪,但怎么说也是自己一伙儿的,肯定得帮。但眼下这些蛮子凶神恶煞,自己能杀一个两个,还是被人锤成泥啊。怎生想法儿偷偷溜进去才好。还有那个绿衫女子一个人就能役使那么厉害的树兵,一树当关,万蛮莫开,实在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