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福闺秀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这些流民是从何而来?」,沈瑶林惊得面色大变。 原本以为过了平中,就会是一片坦途,却没想到淮阳竟然也有流民。 这怎么可能?!淮阳并未发生什么天灾啊。 「这些似乎并不是流民……」,同样站在马车上的沈千堂运足目力,极目远眺,脸色凝重。 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不……不是流民?!」,沈瑶林有些反应不过来。 难道是淮阳哪方的势力? 这也不太可能啊。 淮阳并无太大的势力。 只有一个小小的淮阳郡候还勉强算是一股势力,可也只有千余人而已,根本不成气候。 「女公子,大公子请您去他的马车一趟,有要事相商!」 车旁响起了大公子心腹沈成急促之声。 沈瑶林和沈千堂对视了一眼,都知道此时大公子沈琼树如此着急的找沈瑶林是为了什么。沈瑶林顾不得多说什么,由着沈千堂护送来到大公子沈琼树的马车。 大公子沈琼树的马车也沈瑶林的马车是一模一样的。 无论里外。 这样的马车还有一辆,就是沈父的。 沈瑶林进了马车,沈父和大公子沈琼树已经在里面,也顾不得其它,开口道:「「父亲、兄长召雁奴来,是不是因为外面的那群流民?」 「那不是流民……」 大公子沈琼树长眉紧蹙,面色冷峻,「那是氐善人。」 氐善人?! 沈瑶林眼睛眨了眨。 好半天才恍惚的想起淮阳郡这个地方已经非常接近陇西了。 而陇西除了民风彪悍之外,就是周围的异族特别多,经常与大齐的百姓们发生冲突,否则,陇西的百姓民风也不能那么粗犷。 以往他们还只是小打小闹的抢上几个村子就跑。 现在,大齐内乱,朝纲崩坏,这些子人便按捺不住自己的爪子了。 竟然连淮阳郡都敢染指。 而他们沈家倒霉,正正撞到狼口里了。 「这些人怕是被咱们几车的粮食来引来的……」,沈父发出沉重的叹息。 沈瑶林心中有些自责,「都是我不好,若是依兄长所言将粮食分发下去就好了……」,他们走到淮阳郡,行程已过了三分之二了,粮食也由最初的三十辆车,剩下现在的不到八辆。 大公子沈琼树曾建议将这些粮食分发下去,让大家各自背着。 可是,沈瑶林心疼大家走到此时,已经是筋疲力竭了,实在不愿意再让他们增加负担,就还是由车拉着,想为他们减些重量。 却没想到因此引来了氐善人。 「与你无关……」 「氐善人,冷酷残忍、野性难驯,不适生产,被他们遇到,哪怕我们并无粮草,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氐善人管大齐百姓叫‘两脚羊’。」 大公子沈琼树目光寒凉如雪。 哪怕他们没有粮食,这些氐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们会将所有人都绑了回去,圈养他们。 既是奴隶,也是储备粮。 两脚羊?! 沈瑶林整个人像是三九天掉进了雪水里,从里寒到外,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那不就是原主在乱世中的遭遇?! 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一直都将此次的迁移想简单了。 虽然,她已经想像了迁移路上她们会遇到各种艰难险阻,也自以为自己都为大家做好了万全准备。可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真正的乱世比她想像中的更残酷! 她真的能带领沈家人在乱世中求得安稳吗? 沈瑶林有些恍惚。 「咳咳……」,沈父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大公子沈琼树。 怪他说的那样直白,将雁奴吓到了。 可是大公子却并不为之所动。 眼下的情况十分危急,比之卧龙山那次还要凶险万倍,他要让妹妹知道现下的真实情况,以免妹妹做出错误的判断。 此时此刻,一个错误的判断将会是致命的! 「魏校尉和刘监军此时正在押阵,以防对面的氐善人突然袭击。可是,魏校尉也说了,这些氐善人非是我等之前所遇的那些大齐士兵所能比的,且此时,我们没有地利之便,倒有长途跋涉之弊……」 总之,情况对沈家很不利。 「若有万一……」 大公子沈琼树寒目直视沈瑶林,「雁奴,你要骑着雪月突围出去!」 「沈千堂护着她!」 「是!」 沈千堂闻言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里已经快要进入陇西的地界了,只要他护着沈瑶林冲进陇西地界,那些氐善人就不敢追进去。 第2章 「兄长!父亲!」 这宛如最后遗言般的叮嘱,顿让沈瑶林心生不安,神魂动荡。 已这般凶险了吗?! 「雁奴,你只管顾好你自己!」 「不用担心我!」 大公子沈琼树飞快的交待着。 「寄奴,若是情况真的糟糕至此,你也必须走!」,沈父已经听出大公子沈琼树的言下之意,「沈氏不能没有你!若是没有了你,你让雁奴日后靠谁?!」 他已经活得这么久了,他不怕死。 他的身后有着沈家百年藏书、几代人积累下的财宝和沈氏一族的族人。 他做为家主,不能丢下他们。 沈父选择了和他们同生共死。 沈瑶林也拼命的摇头…… 她不能走! 她若是走了,谁来护着烟年、宝画?还有千予、无忧和花滟?!她不能把他们扔在这里,扔给那些如狼似虎的氐善人。 她怕这一离去会是决别! 「父亲、雁奴!」 大公子沈琼树罕见的眉宇间带出了些许的烦躁。 沈瑶林不忍大公子沈琼树为她烦神,只能紧咬着下唇,双拳攥得紧紧的。 「大公子,氐善人动了!」 大公子心腹沈成冲了进来。 车中众人一惊,急忙走出马车,向远方眺望。 果见,远处氐善人黑压压的正向沈家车队逼近。 这下,连沈瑶林都能看清了。 那果然不是流民。 而是一群群骑着高头大马的氐善人。 面目黝黑,脸上抹着奇怪的图案,每个人都肌肉发达,孔武有力,身上的衣服也不似汉服,极为粗犷简陋,眼中闪着贪婪的凶光。 纵然还离得很远,可是,沈瑶林还是嗅到了一股雄浑的可怕的兽性向他们沈家车队袭来。 人数竟然如此之多,还是骑兵。 哪怕他们父子三人有高手相护,也未必能冲得出这千军万马。 沈瑶林这才理解了兄长的焦燥。 他们沈家现在这一千来号人就是这群狼眼中一块肥澄澄的肉。 沈瑶林的心沉沉的向下坠去。 阵前。 魏校尉一挥手中的涯角枪,打马上前几步,横枪立马,独挡在沈家车队之前,双目森冷,喝道:「布阵!」 随着魏校尉的一声令下,沈家护院迅速布完了‘天地纵横阵’。 将沈家的老弱妇孺牢牢的护在阵中。 此阵以五人为一组,呈上下左右中间分布。 与每一个小组都可相互照扶,互为犄角,可以最小之兵力发挥其最大之守护。只要兵力充足,甚至可以形成源源不断,永无冲破可能的大阵。 进可攻、退可守。 这大阵是出自镇府大将军楚北决之手。 在洛阳红袖山庄时,魏校尉可是没少操练沈家护院们布阵。 大阵完成,在魏校尉的带领下,整体缓缓向前移动。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这只队伍之中竟然有行军布阵的高手,似是迟疑了一下。可是,也只有一下,便又开始展开了对沈家车队的包围。 双方一步一步接近。 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地上的枯草无风自动。 待相距三十米时,双方停下了脚步。 一方似狼群,凶狠狡猾残忍的盯着自己的猎物。 一方似背水一战的初生牛犊,将自己的头低下,尖角对着敌人。 警惕、提防、打量…… 大战一触即发! 魏校尉打马上前,座下赤马奔宵鼻孔喷着粗气,马蹄原地踢踏,已做好了战斗准备,「我乃镇府军大将军楚北决麾下之虎贲校尉魏苍雄,身后乃大将军贵客,尔等围在这里做甚?难道是想与我镇府军为敌?!」 魏校尉声如洪钟,虎啸一般,震耳欲聋。 带着无比跋扈骄狂的气势向对方席卷而去。 「仕佐郎,对方说他……他是镇府军大将军楚北决的麾下……」,一位粗通汉语的氐善人满脸震惊,语气颤抖着道。 被称为仕佐郎的人满脸横肉,一脸的凶相。 听到‘楚北决’三个字时,心中抖了抖,可是,又舍不得放弃眼前这么块大肥肉,舔着厚厚的嘴唇,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恶狠狠道:「楚北决又如何?他现在又不在这儿,这也不是陇西!等咱回了草原,他还能杀进草原不成?!抢他奶奶的!」 「杀!」 凶残的狼再也耐不住贪婪的狼性,高高跃起,向沈家扑来。 「杀!」 第3章 魏校尉也被激起了凶性。 双方很快就绞在了一处。 血腥、惨烈、杀声震天! 这是沈瑶林第一次直面战争,眼前血红一片。 她看见许多眼熟的面孔,疯狂的与敌人性命相博,雪亮的枪尖狠狠的捅进敌人的身体;她也看见敌人狰狞恐怖的弯刀收割走更多沈家人的性命,身首异处,血溅三尺…… 沈瑶林的灵魂都在战栗。 却无处可逃! 纵然沈家护院已经拼了命,奈何他们人数不敌,又长途劳累,虽有‘天地纵横阵’,也只是勉力支撑,摇摇欲坠,防守已不再如之前那般严密。 氐善人的弯刀已经透过‘天地纵横阵’的缝隙,屠戮到了沈家老弱妇孺的身上。 沈瑶林眼见着英娘为了保护自己的三丫儿,惨死在了氐善人的弯刀之下。 吴大山回救不及,目眦欲裂,失声痛呼,「英娘!」 三丫儿抱着英娘的尸身,不停的哭喊着,「娘亲……」 整个大阵随时都有破阵的可能。 到时候整个沈氏一族就都完了。 没有逃脱的可能! 「雁奴,走!」,大公子沈琼树红了眼睛。 沈瑶林眼见英娘惨死,泪眼朦胧,血气上涌,眼中猛闪过一丝狠意,「我不走!「,反正也未必能走得掉,不如跟他们拼了! 她有袖珍箭弩,箭弩上此时涂的是可致命的毒药。 杀一个,她不亏; 杀两个,她就赚一个! 大公子沈琼树气急,刚要示意沈千堂打晕沈瑶林。 却见沈千堂耳朵微动,头猛的转向东南方向,随后,一向冰冷的脸上突然涌现了喜意。 「是镇府军!」 「镇府军到了!」 众人不敢置信的顺着沈千堂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见东南方向山口处远远的出现了一支黑衣黑甲的骑军,行动间,威武雄壮,气贯长虹。 猎猎军旗上高高的绣着一个字—「楚」。 「镇府军到了!」 「镇府军到了!」 「镇府军到了!」 不知是谁最先吼了起来,嘶吼声越来越大,激荡在双方战场的上空。 镇府军突然的到来,让每一个沈家人的内心充斥着绝处逢生的喜悦,沈家人精神大振,越战越勇,势若猛虎,锐不可挡。 而氐善人则节节败退。 事实上,当镇府军出现的那一刻,氐善人的心就慌了。 「仕佐郎,是楚北决!是楚北决!」,那位粗通汉语的氐善人颤抖着说,险些拿不稳手里的弯刀。 仕佐郎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眼中闪过一抹惊惧,可是,却仍嘴硬:「怕什么?只是镇府军到了而已,那楚北决说不定不在军中……」 那位粗通汉语的氐善人都快吓哭了,哆嗦着:「仕佐郎,那是楚北决的烈阳战旗……有烈阳战旗在的地方,一定有楚北决在!」 「快……快跑吧……」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那可是楚北决啊! 他们为什么肆虐大齐周边也不敢把爪子伸向陇西?皆是因为楚北决这座杀神!用兵如神,心黑手狠,对他们这些异族,向来都是全灭不留的! 听心腹如此说,仕佐郎终是知道怕了,抖着大腿,嚎叫着:「撤!」 肥肉虽然不舍,可是,还是命要紧。 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氐善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一身骑术极其厉害。 他们为大齐祸患多年,大齐却对他们始终束手无策,皆因他们是骑兵。如风般来去自如,机动灵活,往往待大齐了将士赶到,他们早已祸害完村子,跑得无影无踪,深入草原了。 可是,今天,他们遇到了楚北决,就注定了全灭的下场! 「想走?!」 杀得正兴起的魏苍雄嘿嘿冷笑,敌人的鲜血染红他的盔甲,他却越发的振奋癫狂。 镇府军的烈阳战旗让魏苍雄军心大定。 大将军已到,那他还有何惧?! 被压着打了半天,魏苍雄早就打出了一肚子的火。 出与跟随大将军多年的默契,魏苍雄一挥手中涯角枪,迅速结果了对面一个氐善人后,吼道:「全体听令,阵型变换──鹤翼阵!」 身后的沈家护院即刻心领神会,迅速变换阵型。 鹤翼阵是将兵力伸展如双鹤之翼,是一种用于围困绞杀的绝阵。 而与此同时,对面的镇府军亮出的亦是鹤翼阵。 第4章 很明显,对面的镇府军是想与沈家一同合力夹击这些氐善人,将他们困于双方阵中,尽数灭杀! 「哈哈……果然是鹤翼阵!」 魏苍雄畅快大笑。 为自己能猜到几分大将军运兵的心思,并迅速配合上而得意自豪。 「兔崽子,还想跑?!」 魏苍雄眼中闪着骇人的凶光,挥动手中涯角枪,一马当先的向四处逃窜的氐善人追杀而去,大发神威,所到之处,涯角枪下无一怨魂。 不愧是勇冠三军的虎贲校尉! 纵然氐善人能骑善战,可是,被两路大军前后夹击,困在当场,在两重鹤翼阵的加持下,宛如疯狗一般左突右冲,却终是无法突围出去,只能被大阵不断的缩小绞杀,人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仕佐郎和那位粗通汉语的心腹。 两人被镇府军将士打折了马腿,从马上翻滚了下来,被镇府军将士一涌而上活捉了。 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仕佐郎虽然被俘,可是,却是一脸的跋扈狂妄,双眼圆睁,嘴里‘叽里咕噜’的飞快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氐善语。 「说他妈的什么呢?」 这么能说?一串一串的? 这个有持无恐的模样,看得魏苍雄很是暴躁,恨不得把这人一枪捅个透心凉。 许是看出了魏苍雄眼中明晃晃的杀意,眼看着刀架在了脖子上,那位跪在仕佐郎身边那位粗通汉语的心腹急忙开口,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喊道:「你不能杀我们!仕佐郎是我们氐善首领最小的小儿子,在部落中极受宠爱。你若是杀了他,你们就惹上大麻烦了,我们氐善人会与你们大将军不死不休!」 强烈的求生欲,让那位心腹的嗓子都喊劈叉了。 魏苍雄闻言,眼中的杀意不减,却凝重了几分。 他倒是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个有来头的。 似是见魏苍雄没有下一步动作,那个叫仕佐郎的氐善人越发的嚣张起来,满脸狰狞,嘴里一刻也不闲着,虽然,镇府军将士们不懂氐善人语,可是,从那人可恶的嘴脸和轻蔑的语气来看,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气得镇府军将士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手忍了他们。 他们这一路行来,可是没少看见被他们祸害的村子,杀人抢粮、奸/淫/妇/女、放火烧村,坏事做尽! 若是旁人,魏苍雄自己就已经动手把他给宰了。 可这个人若真的是氐善首领之子…… 正在魏苍雄犹疑不定之时,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如金戈铮鸣,透着摄骨的寒意,「犹豫什么?!就地斩杀!」。 只一句话便已定了两人的结局! 「大将军!」 魏苍雄脸上一喜,翻身下马,纳头便拜。 「做得不错!」 扔下这句话后,那道声音的主人,却再没有片刻停留,只留给他一个高大冷峻的背影,像风一般从他身边席卷而过,身后的十八亲卫紧紧相随,烈阳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得到了大将军肯定的魏苍雄似是得到了最高的嘉奖,挺着肚子,翻身上马。 座下赤马奔宵双蹄交互踢踏着,围着跪在地上的两个氐善人,不断的喷出一股股热气,极为暴躁不耐。魏苍雄高坐马上,看向两人下瞥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冷冷道:「传大将军令,这两人就地斩杀!」 「不!」 心腹心胆俱裂。 仕佐郎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守在他们身后的两位镇府军将士便动了,‘唰’的一声,雪亮的刀锋祭出,」咕咚「两颗大好的头颅就滚落到了地上,一个脸上带着惊惧,一个则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似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兔崽子!」 「还敢威胁我们大将军?!」 「呸!」 「还怕了你们不成?!」 魏苍雄于马上狠狠的向下唾了一口,懒得再看。 「快将这些打扫一下……」 「是!」 镇府军儿郎是上惯了战场,见多了死人,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打扫好了战场。 …… 沈家这边一团忙乱。 沈瑶林手下的医疗队全都撒了下去,为伤员诊治包扎。 沈父忙着安抚沈家众位族老…… 大公子沈琼树负责坐镇中军指挥调度,统计阵亡伤亡人数,发放物资…… 沈瑶林看着沈家满目疮痍的模样,下意识的就要去救援伤员。可是,眼前惨裂的景象却让沈瑶林脸色惨白,手抖到不能自抑。 森森的白骨从人的身体里厥出来,青红的肠子从肚子里流出,一张张痛苦狰狞的脸,凄厉的惨嚎之声让人宛如身处地狱…… 第5章 英娘的死…… 眼前的惨状…… 让沈瑶林受了很大的刺激。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保沈氏一族平安……开始否定自己……内心充满了心痛、挫败、无力、惊惧和恐慌……神情恍惚…… 直到……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楚大将军来了……」 楚……楚北决……来了?! 沈瑶林眨眨眼睛,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也许是哭得太多了,沈瑶林的眼睛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刺痛,让她有些睁不眼睛,视线也因此变得有些模糊…… 斑驳不清的光影中,她恍惚好像看到一队骑兵正簇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打马缓缓向她走来,在她身前不远处停下,翻身下马的动作矫健充满着力的美感,他的脸好生熟悉,就是有些看不清…… 沈瑶林越是急着想要看清来人,就越是看不清,急得沈瑶林掉下一滴泪来。 这一泣泪重重的砸在了楚北决的心里。 她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此时的沈瑶林很是狼狈。 往日乌黑顺滑的长发此时凌乱不堪,整个人灰头土脸,脸脏得像小花猫一般,想是哭得多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神情惊惶又不安。 明明分开前还是一只养得极好的油光水滑的小狐狸,灵动狡黠,可以让他捧在掌中,暖心暖手。现在,却像是一只受尽流浪之苦的惊弓之鸟。 「对不起,我来晚了……「,楚北决声音微哑。 俊美的脸上,凌厉的眸子漆黑如墨,透着震怒与心疼。 一滴泪落下,水雾尽散,沈瑶林终于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 黑衣黑甲,一身戎装,俊美无俦,仿若神邸,浑然天成的霸气与威仪让不敢逼视。 在他的身后,是他的十八亲卫,是他的烈阳战旗,在远方黑压压一片的是他的镇府军将士。 是他! 真的是他……! 楚北决! 这一刻难以说清楚北决带给沈瑶林的震撼。 心神一松,沈瑶林想要笑,可是嘴角扯了一下,人却晃了两晃,在坠入到无边的黑暗前,她似乎落入到一个很温暖的怀抱中,虽然强势,却很安心。 沈瑶林放心的让自己坠入到那片黑暗之中。 她真的是太累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可以长睡不醒。 这tmd该死的剧情,她不玩了! 沈瑶林的身子本来经过密林冬雪那夜,就已经坏了根基,若不是无忧调养得当,哪里还能如此活蹦乱跳。若是好生将养,有无忧在,再加上沈氏的家底,沈瑶林活个七老八十绝对没问题。 可坏就坏在她走的是乱世剧本。 根本没那个条件给她将养。 从洛阳至陇西,千里迁移。 这一路上波折不断、几番生死、殚精竭虑,耗损了沈瑶林原本就温养得不是多好的心脉。 现在,猛然松懈下来,大病便气势汹汹的席卷上来。 连续高烧了几天不退。 连药都喂不进去…… 沈瑶林也许是因为病了,整个人便再也没有了醒时的懂事乖巧。整个人像个孩子似的由着本性发着脾气,喂进嘴里的药必是会吐出来,牙关紧闭,拒绝喝那苦到倒胃的药汤子。 说不喝就不喝,谁也别想给她喂进去。 别喂我,不想喝,想死…… 有时候,好容易用勺子勉强喂进去了半勺,沈瑶林也必然要咳得撕心裂肺,惊天地动。 急得烟年和宝画直哭,沈父和大公子也慌了手脚。 他们被楚北决亲自带着一万镇府军骑兵相护,再走个七八天就可以进入陇西楚北决的势力范围了。有镇府军在,沿路无论是各方势力,还是流民,都尽收了心思。 父子二人也十分感激楚大将军能在百忙之中放下一切军务政务,赶来接应。否则,他们未必有命活过氐善人那一关。 大将军知道雁奴病重,特意关照放慢了军队行进的速度。 还向二人致歉,言道赶路途中,不能为沈氏一族接风,待到陇西后,定会补上。 其实,沈氏父子二人知道,这也只是楚大将军的好意而已。 雁奴病中,哪怕楚大将军真的办了接风宴,他们也是没有心思吃的。楚大将军这样说,只是为了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让他们好过些。 这样妥贴的心思,倒是得到了不少沈父的好感。 都说镇府军大将军楚北决杀伐果断、城府极深,却不知这位楚大将军竟也是位八面玲珑、极有手腕的人物。 现在,可以说,沈氏一族的安危已经彻底不用二人担心了。 第6章 两人将心力全放到昏迷不醒的沈瑶林的身上,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的陪着。 可是,沈瑶林依旧十分不配合。 因为药量不达,始终无法让药效发挥。 沈瑶林依旧烧得昏昏沉沉。 急得沈氏父子嘴唇起了一溜的火泡。 当务之极是让沈瑶林务必将药喝下去。 可每喂一次,因沈瑶林抵抗得厉害,烟年和宝画就要涕泪横流手脚发软一次,根本奈何不得沈瑶林。 最后,还是大公子沈琼树看不过眼去,亲自上阵,狠着心肠,用银勺勺柄撬开沈瑶林的贝齿,命烟年硬灌。 每喂一次药,沈瑶林便使出吃奶的劲儿折腾,大公子沈琼树便是一身的汗渍、药渍。 见妹妹如此受罪,大公子沈琼树心如刀割,却还要强撑着。 烟年在一旁哭得好不可怜。 宝画受不了,早早的躲了出去,烧香拜佛,期盼佛祖保佑……「求佛祖,让我们家女公子早日醒来……」 …… 镇府军临时营地。 中军大帐之中,置于大帐四角的火盆,将大帐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她还是不喝药吗?」,楚北决看向站在书案前自己的贴身侍卫绝影身上,微皱的长眉,代表着他此时心情很是糟糕。 「喝到是喝了……」,绝影想到暗探的线报,无奈道:「就是……要遭点罪了……」 沈氏女公子不知为何,似是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求生意志,她自己不愿意喝药,也不愿意醒来。看那模样,倒像是存了几分死意一般。 每次喝药都是大公子沈琼树强灌下去的。 有时候还会呛到。 沈氏大公子遭罪,沈氏女公子也同样遭罪。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醒不过,怕是真的会凶多吉少。 这沈氏的女公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如此的多灾多难,还几次三番的让他家大将军给撞上。上一次是自家大将军救了她,这一次看大将军的模样也知道,大将军是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只是,奈何沈氏女公子自已不肯喝药,大将军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楚北决闻言,双唇紧抿,眸中怒火跳跃。 …… 子夜。 整个营地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沈瑶林的马车门被打开,有黑影一闪而入,烛影微摇,却并没有惊醒在另一侧守夜的宝画。 被点住了穴道的宝画睡得极沉。 床上的沈瑶林似是感受到了马车内有第三人的气息,睡得极不安稳,秀眉微蹙,睫毛轻抖,似是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只能发出几声虚弱的哼哼声。 「绝影,药!」 楚北决眼眸幽幽。 绝影从随身带的食盒中,将还温热的药碗递了过去。 楚北决双眸一直紧紧锁定在沈瑶林的脸上,接过后,淡淡命令道:「出去!」 「是!」,绝影立刻转身退出,还贴心的将车门紧紧闭合。 跳下马车,守卫在一侧。 也不管他家大将军夜探香闺,是否有礼不合。 马车内,一盏烛光如豆。 沈瑶林小脸雪白,如墨的长发凌乱汗湿的贴在两颊,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不安的微颤,垂下一片漂亮的弧影,往日水润玲珑的樱唇也烧得干裂出好几道口子…… 这已经是楚北决第二次见到沈瑶林如此可怜的模样了。 「你怎么总是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吗?偏要事事都要抢着去做……」 楚北决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沈瑶林的脸,眼神幽暗,带着几分薄怒、几分心疼、最后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怪她何用? 最先吸引他的不就是她这样倔强不屈的性格吗?! 沈瑶林似有所感,秀眉委屈的蹙起,似是不满。 楚北决心中好气又好笑。 纵然病了,也是个不安份吃不得亏的主儿。 摸了摸床边的药碗,感觉到不烫了之后,楚北决端过药碗,将碗内的药一饮而尽。然后,身子微伏,低头覆在沈瑶林的樱唇之上,用舌尖撬开贝齿,将药汁缓缓的哺进沈瑶林的檀香小口中。 唇齿相依,气息相融,馥郁的清甜和淳厚的辛香交合,竟无端的生成几许缠绵悱恻来。 烧得昏昏沉沉的沈瑶林又喝到了熟悉的苦药汤子,难过得脸都皱成了一团儿,浑身上下都有用力的拒绝,想要将喂进口中的药吐出去。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将药吐出去,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只能被动的将那苦得让人舌根发麻的药一口口的咽进去。 第7章 委屈得眼泪花花。 似是在抗议着某人喂药的事。 楚北决伏在沈瑶林的身上,压制着她,小心的控制着药汁的流速,以免呛到沈瑶林,身下人清甜的香气,让楚北决眸底积云翻墨。 待口中药汁全部哺完,楚北决轻轻诱拐着沈瑶林的丁香小舌与他共舞。 沈瑶林全身心的拒绝,却挣不脱,逃不过,只能小小声儿的哼唧,宛如奶猫的小爪子般的挠着人的心。 楚北决眸色越沉,强行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终了。 沈瑶林已经被欺负得香汗淋漓,苍白的脸也因这个吻而变得艳丽起来。 楚北决看着那湿/濡红/肿的唇瓣,努力平复着自己胸中汹涌的情潮。 过了好半响,才压下了想要继续的冲动。 修长的手指体贴的替沈瑶瑶拿下一缕黏在脸侧的湿发,伏在沈瑶林的耳畔,轻柔的哄着:「沈瑶林……」 「不要怕……」 「我答应你,定还你一个太平盛世,绝不让你再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醒来……」 楚北决的眼神深情霸气。 他承诺为她平定天下、开创盛世基业,他就一定能做到。 可沈瑶林却拧着秀眉,倔强的抿着唇,不为所动。 楚北决目光微凝,语气陡然转为沉沉,「沈瑶林,想想你兄长沈琼树和你父亲沈延卿,他们二人最近都憔悴了许多……沈延卿鬓角又添了华发……大公子沈琼树咳疾又犯了……「, 沈瑶林睫毛一颤。 见沈瑶林似是有了反应,楚北决心头微酸,继续冷言冷语的刺激道:「你那么在意他们,就舍得他们陪你一起煎熬吗?」 「你若是再不醒,怕是沈氏父子就要与你一同去了……那你千辛万苦的种种算计还有何用?最后,你仍是谁都没有保住!」 楚北决语气中难得的到了几丝凛冽,尖锐的目光直刺沈瑶林。 沈瑶林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好倒霉,好像被鬼压床了。 这只鬼死死的缠住她,还逼她吃那么苦的药,她吐都吐不出来。这也就算了,吃完了药,他还欺负她,偏她打不过,只能任他欺负。 都把她气哭了,还不算完。 还喋喋不休的恐吓她,吓唬她,说她再不醒过来,就带走她父兄。 这怎么成?!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父兄送到陇西楚北决的地盘。 怎么能让这只鬼把她父兄带走?! 她不想醒来,是因为她发现乱世真比她想像中的残酷一千倍,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不想清醒。可是,这只鬼说,让她醒来,别怕,他会还她一个太平盛世,再不让她受这颠沛流离之苦……沈瑶林迷糊中有了几分心动。 她确实放心不下沈氏父子。 若是她真的死了,沈父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何等伤心?兄长沈琼树的身子本就不好,会不会因她的死而打回到了原形? 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吗? 「沈瑶林……沈瑶林……沈瑶林……「,楚北决握着沈瑶林的柔荑,一遍遍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突然,楚北决心中一动,抬首望去,却正见到沈瑶林委委屈屈的醒来,媚眼烧得红红的,艰难的撑起半边的身子,秀发如流云般垂在脸畔,孱羸得直打颤。 「你刚说的……可要算话!?」 语气因虚弱而显得娇憨,糯糯宛如撒娇一般。 陇西,沈府。 「雁奴,你怎么在这儿坐着?也不披件衣裳?」,大公子沈琼树边说边将自已身上的大氅解下,动作娴熟无比的披在了沈瑶林的身上。 绒毛月色大氅披在身上,带着大公子的体温,将沈瑶林包围,温暖着她。 一缕雅致的竹香萦绕在沈瑶林的鼻间,清冽非常。 「兄长,这里的玉簪花好看。」,沈瑶林仰起头,对大公子沈琼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可是这抹甜笑,却并未能消除大公子沈琼树心中的那抹忧虑。 他们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陇西。 妹妹雁奴在进入陇西地界前,便已经醒过来了。 当时,烟年和宝画当场就欢喜得哭了出来,忙着让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们父子二人。 他们片刻都没耽误,就飞奔过来。 直到看到沈瑶林真的醒过来了,他们一直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想着此次沈瑶林拒绝喝药的行为,有心说她什么,可是,看到病弱憔悴的沈瑶林,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叮咛她要好生将养,再不可费神。 无忧替沈瑶林把过脉后,直言又需得好生养上一段日子了。 第8章 这就样,他们一路小心翼翼的将养着,终于到达了陇西,由十四郎早早就为沈家备好的新的沈家大院。 一切尘埃落定,本是一件喜事。 可是,大公子沈琼树发现他那活泼可爱的妹妹不见了…… 雁奴因为需要将养,所以,一直呆在府中,并不出门。 上一次,雁奴被困在府中将养不得外出时,她可是一天一个花样,将大家折腾得够呛。可是,这一次,雁奴却分外安静,经常是对着堂前的玉簪花发呆,一坐就是一天。 不言不语。 这让大公子沈琼树如何能不担心?! 只是,大公子沈琼树要安顿沈氏一族之人,安排他们开始新的生活,将所有的这一切都处理好后,直到今天才腾出时间来找妹妹聊一聊。 「妹妹喜欢这玉簪花?」 大公子沈琼树坐下,随意的看了一眼这堂前满园的玉簪花。 雪白的玉簪花正盛放着,温润如暖玉,形如娇女所佩戴的簪子,故名玉簪花。 在大公子沈琼树的眼里,这玉簪花虽开得好,可到底比不上沈家绿旎山庄的飞红吐艳。他知道妹妹雁奴是个爱花之人。只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陇西自古以来就是穷山恶水之地。 十四郎能为雁奴栽得这满堂玉簪花,也算是有心了。 「喜欢……」 沈瑶林觉得对比那些一路上牺牲的沈家护院,自己此时仍有命在堂前赏花,已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兄长,沈氏那些阵亡护院的抚恤都已经发放完了吗?」,沈瑶林垂眸问。 伏牛山那次,沈家阵亡的护院,抚恤金都是她签发的。 淮阳郡这次,她晕过去了,整个人病得迷迷糊糊,等她彻底清醒时,人已经在陇西沈家了。 这次她病得有点重,不是指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她醒来后,自是从烟年和宝画的嘴里,得知自己昏迷时拒绝喝药时,将全沈家上下折腾得不轻的事儿,尤其是她还吐了大公子沈琼树一身的药渍,每次喂药都得备上两碗,一碗她喝,一碗大公子的衣服‘喝’。 沈瑶林羞愧之余,其实心里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她之所以晕过去了,自然因为是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崩到了极致,只凭着一口气在强撑,在看到楚北决后,就知道自己和沈氏一族安全了,这口气就散了,人就顶不住了。 昏过去却不醒…… 是因为她下意识的在逃避、在拖延,像小兽不愿走出温暖安全的巢穴一般。 病得迷糊的她,没有了神智,一切皆是本能而已。 若是任由她困于那种状态,沈瑶林觉得她应该会领便当的。 若真是当时领了便当,好像也不怎么痛苦,好过应对这力不从心的乱世。 可是,有一道声音……一直欺负她、恐吓她……却也一直在安慰她。 他让她不要怕……他让她快醒来……他说他会还她一个太平盛世,再不受战乱颠沛流离之苦……所以,她心动了、她仍有未尽的牵挂……她醒了…… 迷糊中,她好像看见了一双深邃幽暗的凤眸,霸气尊贵……可是,没等她分清楚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在得到承诺后,她就又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那个人好像是……楚北决?! 醒来后,沈瑶林曾无数次的回想那个晚上,她究竟是做梦还是现实…… 可是,总也不能清楚的分清。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她的安全感竟然是楚北决给的。 所以,在她的心底竟已是对楚北决如此信赖的吗? 信赖到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她便从做茧自缚中走了出来。 「都已经发放完了,他们的家属也都得到了妥善的照顾。按你当时所定的,让他们在沈家得到应有的敬重,不让牺牲的护院在地下流血又流泪……」 大公子沈琼树柔声道。 两千护院最后平安到达陇西的不足八百人。 可是这个数字,大公子沈琼树不打算再告诉妹妹雁奴。 「那就好……」,沈瑶林再度自顾自的陷入沉思。 秋日的阳光,斜斜的照在沈瑶林的脸上,墨黑如云的长发未束,随意垂于腰间,衬得沈瑶林的脸越发的莹白小巧,几近透明,整个人脆弱得水晶美人一般,却又偏偏将脊背挺得直直的,透着不容乎视的倔强。 「雁奴……你……在想什么?」 这样的沈瑶林让大公子沈琼树有些迷惑。 这半个多月来,雁奴一直在想的是什么? 「兄长,我在想……也许……我应该为这乱世做点什么?」 沈瑶林话一出口,自己却先怔住了。 第9章 可是,她的眼神却再没有了之前的迷惘。反而,仿若云雾散开一般,露出了一丝了然和清明,似是困扰她多时的问题,终于拨云见日了一般。 整个人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大公子沈琼树眼波一闪,「为何?」 为何会有这样危脸且辛苦的想法?! 私心里,大公子沈琼树并不想让妹妹参与进这危险的乱世争霸之中。他的妹妹就应该金尊玉贵的娇养着,偶尔弹琴品茗、邀友同游、再收上两、三个面首,逍遥肆意,富贵快活一生。 这才是大公子沈琼树对妹妹雁奴的期望。 「他们死了……我活着……」 「我不喜欢这残酷冰冷的乱世,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活着,既然死不了,不如为这天下的可怜人,做点有意义的事儿吧……也不算余生白活……「,沈瑶林平静道。 这一路上,几番生死、死里逃生,见识到了战乱的血腥和残酷,沈瑶林怎么可能还如之前般天真烂漫?这些天她总是会想起死去的英娘和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 心情压抑又沉重。 心中一直有一个念头在蠢蠢欲动。 她想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 她明明有这个能力。 「你真的想好了吗?」,大公子沈琼树紧盯着沈瑶林。 「想好了!」 沈瑶林轻轻的吐出三个字。 这几个字似乎是颗石子,被吐出来后,沈瑶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乱世之中岂能独活? 之前是她太天真了! 他们沈氏一族所期盼的那种平稳安定的日子,这一切都是系于楚北决的身上。 宛如菟丝花般缠在楚北决身上才能活。 将自己的一切命运都寄于他人身上,可悲、可怜。 也太过被动。 既然,她想过太平的日子,为什么只是一味寄希望于楚北决,希望他可以尽早结束这乱世,而不是自己也动手参与进去,化被动为主动,助他早日平定乱世。 这样那平稳的盛世才会越早到来,不是吗? 「为了我自己……」 「也为了天下那些死去了的人和还活着的人……」 沈瑶林像是卸去了千斤重担一般,再次露出了大公子沈琼树熟悉的甜笑。 是了…… 这就是她的选择! 也许她能力有限,但她想为这乱世的结束贡献一份力量。 让这天下太平可以早一日到来。 造福天下百姓! 这样活着才意义! 「所以……这些天……你一直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大公子沈琼树眉梢微挑,眼中有赞叹、有难过、又有一丝欣慰。 「嗯。」 沈瑶林很痛快的承认了。 既然她没死,那就做点什么吧。 「雁奴所想与兄长不谋而合!」,大公子沈琼树点点头道。 「兄长?!」 沈瑶林呆呆的张开嘴。 沈家之前不是还决定不参与天下争霸吗?他们沈家虽然将家族迁移至了陇西,可是,也只是打算在楚北决的庇护下,寻得一方清净之地,避开战乱罢了。 并没有想择明主之意。 这样,日后,无论是哪方得了天下,都不会过份为难沈氏。 可是,若是他们沈家真的选择了楚北决,投身至他的帐下,那他们沈氏可就彻底与楚北决捆绑上了。若是楚北决胜,那他们沈家荣。 若楚北决败,那么他们沈家亡。 她打算助楚北决一臂之力,可是,她没打算拉上整个沈家。 她还是想给沈家留一条退路的。 尤其是她的父亲和兄长。 却没想到,她兄长竟然也早生了投靠楚北决帐下之意。 这又是为何? 兄长与她不同。 她只是沈氏的一个女公子,且早有纨绔之名在外。 沈氏出了一个她投向楚北决也没什么,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和风浪。 可是,若是兄长沈琼树也选择了楚北决,那就不同了。兄长一向素有贤名,有‘京中三杰’之称,且兄长是沈家未来的家主,他的态度就代表了整个沈家的态度。 沈家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风险太大……」,沈瑶林缓过神来后,一脸的迟疑道。 「雁奴想保护家人,兄长又何尝不想?!」,大公子沈琼树的语气简短有力。 在被氐善人围困住的那一刻,大公子沈琼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再让自己有无能为力的一天,他需要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真正护住沈氏。 第10章 他会安排好沈家的退路的。 见兄长如此,沈瑶林知道兄长如她一般决心已下,再难劝动。 见兄长似有反劝她之间,沈瑶林干脆直接打断,开口岔开话题,道:「过几日便是楚大将军为沈氏举办的接风宴了……」 「兄长可准备好了?!」 沈氏的接风宴办在大将军府。 十分的盛大。 这可是大将军府首次举办接风宴,陇西各大世家庶族乡绅全部一个不落的赶来为沈氏接风,诺大的宴会厅竟然坐得满满登登,十分热闹。 正主还没到,底下已有不少窃窃私语声。 「啧啧,楚大将军可真是看重这沈家啊,竟然将请贴下遍了全城,只为给沈家做脸,让沈家可以迅速融入陇西……」,一面白窄额的中年人咋舌艳羡道。 楚北决初到陇西便以雷霆手腕血洗了陇西负隅顽抗的各大世家势力,这些世家势力的瓦解,自然便如雨后春笋般生出一些新的小型世家庶族势力。 这个面白窄额的中年人便是这新兴势力中的一个,乃是城南赵家的家主。 「赵家主,慎言。」 身边一笑容可掬的胖子严肃的制止道,左右看了看后,见无人注意他们,才小心翼翼的与身边的人咬着耳朵道:「这次来的沈氏,他家大公子沈琼树可是在京中能与楚大将军齐名的「京城三杰」之一。听说这一路,千里迢迢的从洛阳到陇西,路上可不太平……全是靠着沈氏大公子沈琼树一路放火烧仓着过来的……论其心智计谋当属这个……」 胖子悄悄在袖子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楚大将军求贤若渴,如此英材来到了陇西,楚大将军怎么可能不热烈欢迎?」 「嘶~」,面白窄额的中年人听得倒抽一口冷气,「竟如此厉害?!」 「那可不!」,那胖子似是很享受别人的孤陋寡闻,饮了一杯酒后,又略有得意又道:「他家那位女公子更不得了……」 「哦?!」,面白窄额的中年人来了兴趣,也交换着他知道的八卦,「这位女公子又有何能耐?不是说沈氏的这位女公子虽是‘洛阳第一美人’,可是,却极喜男色,面首都收了好几个,个个都是绝色的美少年呐……」 「嗨~」,那胖子一拍自己的大腿,神情激动道:「你这儿都是在哪儿听的绯闻八卦啊……人家沈氏女公子是‘洛阳第一美人’不假,可是,人家要嫁的可是当世英雄,才没有养什么乱七八糟的面首呢……」 「那些人只是沈家的客卿!」 「沈氏最擅长耕种,在陇西有千倾良田,亩产粮食是其它人家的三倍还多……这事儿……你们都知道的吧……」 那胖子挤眉弄眼道。 「知道啊……」,面白窄额的中年人不住的点头。 这事儿,他们陇西这些世家哪有不知道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嫉妒。 这些人谁家没有个几百倾的良田,若是能知道沈家这良田多产的耕种之法,那才是无价之宝。 最初,沈家只有一个叫十四郎的少年主撑陇西事务,不是没有人想要打这个主意。只可惜,沈家与镇府军牵扯甚密,私交甚好。 沈家千倾良田所产粮食,其三成都会卖予镇府军。 有镇府军相护,谁还敢再动这个主意? 「可你们不知道,沈家这多产种田之法其实是掌握在这位沈氏女公子的手中的!」 也就是说沈氏女公子才是实际意义上的陇西财神爷呢! 那胖子啄着自己的牙花子,赞叹。 你说人沈家的孩子是怎么培养的?! 小小年纪便如此出色。 不愧是沈家的一片瑶林琼树啊。 兄妹两都是这么出色! 「这女公子手中掌握着种田之法?!那……那谁要是娶了她,岂不是等于娶了一座金山回去?!」,面白窄额的中年男子脱口惊呼,一双三角眼叽里咕噜的转个不停。 似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那胖子闻言,心中暗翻了一个白眼,已经有些懒得搭理身边头脑不清的这位了。 他也不想想,这样一座大金山,谁会不想娶回家?!还能轮得到你家?! 毕竟……这位沈氏女公子可不只是财神爷,还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楚大将军可还尚未婚配呢。 自古那个美人爱英雄啊…… 那胖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小酒抿了,舒服得眼睛都眯起了一条缝。 其实,对沈氏两兄妹感兴趣的人又何止这两人呢?当门外传来悠远宏亮的声音─「陇西沈氏沈延卿、大公子沈琼树、女公子沈瑶林到……」时,屋中喧闹之声顿消,只余丝竹之声仍在,几十双眼睛齐唰唰的盯在门口,想要看看让楚大将军如此重视之人究竟是何模样? 第11章 他们只知沈氏乃京中百年书香世家,其家主沈延卿在京中清流颇具名望,一对儿女更是仪表不凡,人中龙凤,琼树瑶林。 在未见到真人之前,众人只觉得这言辞怕是有所夸大,可是,当他们看到门外出现的三人时,才惊觉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出众之人。 沈氏家主沈延卿就不用说了,虽然,两鬓染有霜华,可是,却越发显得清矍儒雅,满身的书卷气息,清逸翩然,让人一见便心生叹服,不愧是清流名士。 大公子沈琼树则真真是个郎艳独绝。 眉眼如画,身如玉树,举手投足间如行云流水般的优雅清贵,月朗风清。 而沈氏的那位女公子,虽身着月色公子装,流云般的长发挽起,头戴白玉簪子,格外的简洁雅致,可却完全遮不住墨发雪肤的倾城之貌,百媚夭浓,惊尘绝艳。 仿佛天地间的灵气尽被这沈家人得了。 如此风彩的人物,难怪楚大将军如此上心。 这便是沈氏一门啊! 来了…… 楚北决抬首,炙热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三人身上,看盛装前来的三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瑶林觉得楚北决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是多停顿了些许。 沈瑶林疑惑的抬眼看过去,却见楚北决凤眸泛着几许柔情,沈瑶林再眨眨眼睛,刚才所见却已消失,快得让人无法察觉,仿如幻觉一般。 沈瑶林觉得自从她遇见楚北决后,就病了。 还病得很严重。 总是幻听、幻视,偶尔,还伴有各种严重的幻想。 今日的楚北决因为要宴客,早已褪下戎装,只着常服。一身墨色云纹玄衣,柔化了他的威严逼人,淡化了他身为镇府大将军的杀伐之气,金丝银线所绣的云纹由领口斜至腰间,越发衬得他身姿修长挺拔、雍容尊贵、气度高华。 他比她那日所见,更加的俊美,摄人心魄。 远远一见,便让人移不开眼睛。 沈瑶林私心里认为大齐当世妖孽,这位楚北决当属第一。 沈瑶林心里七想八想,各种念头纷至踏来,面上却不动声色,乖巧的跟在沈父的身后,往主位席走去。却耳边听到一片抽气之声,沈瑶林好奇的抬头望去,只见那位镇北大将军楚北决正在一片抽气声中站起,微笑着,走下阶梯,向他们父子三人缓步走来。 「大……大将军……竟然亲自来迎沈氏之人?」 宴会厅众人心中均是震惊不已。 那位面白窄额的赵家家主手中的酒杯都吓掉了还不自知。 可以说,楚北决就是陇西的土皇帝,且楚北决以铁血手腕整治陇西,陇西之人谁人不知楚大将军乃是出了名的腹黑阴沉、城府极深。 这样一个让人根本无法摸清楚心思的上位者,今日,竟给予沈氏如此殊荣。 这谁还不清楚,这沈氏对于镇府军大将军的重要性?! 日后,谁若是想不开想要算计沈氏,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宴会厅中有那头脑清楚的家主已明白,对于沈家只可交好,不可交恶。也有那头脑不清楚的,犹自在心中盘算着,听说这沈氏兄妹可还都没有婚配……那沈家家主也早已亡妻多年…… 若是能攀上沈氏,不就等于攀上了将军府吗?! 一时间,这些人看向沈氏父子三人的目光越发的火热起来。 「沈公,大公子,这一路行来着实辛苦了……沈氏如此信赖陇西、信赖镇府军,千里迢迢的奔来,陇西甚幸、镇府军甚幸、楚某甚幸。本应早日为沈氏举办接风宴的,奈何,楚某公务繁忙……」,楚北决在说这一句时,凤眸似是不经意的看了沈瑶林一眼,低沉黯哑道:「一会儿楚某定当自罚三杯以赔罪……」 如此热情…… 宴会厅众人已经震惊得麻木了。 他们在陇西这么久,竟不知道楚大将军是如此春风和煦之人。 这楚大将军是多想告诉所有人,沈氏是归他保护的?!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能让楚大将军如此自谦?! 沈氏父子心中亦是震憾。 他们知道沈氏来到陇西后,楚北决必会向他们伸出橄榄枝。 可是,态度如此诚恳真切,还是出乎沈氏父子的意料。 沈父陡生出‘士为知已者死’的豪情。 大公子沈琼树星眸流光,嘴角微勾。 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只有,沈瑶林对着楚北决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无动于衷,她只是低着头……媚眼盯着楚北决性感劲瘦的细腰,脸不自觉的…… 红了。 双方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坐。 第12章 沈瑶林这才发现,魏校尉和刘监军也来了,正坐在他们对面作陪。 两人自从将沈氏一族护送至陇西沈府后,便与他们告辞,直接回镇府军了。仔细算起为,也是有月余没有见到了。 见到沈氏父子三人,急忙起身见礼。 沈氏父子三人上前还礼。 「多日不见,两位风彩依旧……」,沈父见到了熟悉的人,心情大好,语气十分娴熟道。 纵然知道两人是奉楚北决的命令,护送沈家至陇西,这是他们的使命。 可是,沈父对两人仍然充满了感激之情。 几个月的同甘共苦,生死相护,已让几人产生了足够深厚的情谊。 「沈家主也依旧是风姿文雅,让人见之忘俗,刘某钦佩之极啊……」,刘监军笑眯眯的拱手道。 「是极!是极!」 虎贲校尉魏苍雄抖着一脸钢针般的胡须,在一旁附和着连连点头。 让他像这两位文化人这般说话,还不如让他上战场杀敌痛快! 这种尴尬大概就是‘奈何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沈氏父子三人早知魏校尉脾性,自然不会在意,笑着再次落座。 将军府的下人,鱼贯穿梭,为众人添酒加菜,丝竹之音再度响起…… 楚北决做为陇西的土皇帝,所设席面自然是不可能差了。所上菜肴虽不如洛阳菜复杂精细、精致巧妙,却也尽显陇西特色。 「这第一杯酒敬大将军!」 「感谢大将军对我沈氏一族的照拂,若无大将军的精心安排,哪还有我沈氏一族的今天?!」,沈父带着几分感叹真心的道。 这一路上所遇种种,让沈父越发的明白迁移之路的艰难。 若是他们沈氏没有与楚北决结缘,只孤身带着全族迁移,怕是只会凶多吉少,葬送一族人的性命。 纵然知道楚北决如此优待沈氏,亦是对沈氏有所图谋。 可是,沈父仍然心存感激。 「沈公客气了。」 「沈氏与楚氏在洛阳时便素来交好,且沈氏在陇西有良田千倾,不知养活了多少陇西百姓,所产出之粮食又有三成售予镇府军,你我之间的关系,亲密宛如唇齿相依,沈公实在是无需如此客气。」 楚北决看了沈瑶林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 沈瑶林在心中频频点头。 楚北决这话倒是没错! 乱世之中,粮食比黄金还要珍贵。 谁拥有了沈氏,谁就能在这乱世之中更有底气。 他们沈氏的重要可见一斑。 这也是同样是他们沈氏今日敢在将军府坐上首的底气。 「今日席上菜肴,均为我陇西特色,沈公和大公子尝尝看……」 「尤其是这道黄焖羊羔肉,所选的是靖远羊羔,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且辅有十几种中药材,补虚益气,滋补暖中,肥而不腻……」 「女公子,可多食些。」 楚北决凤眸含笑,特意叮嘱道。 楚北决本就长得眉目深远,丰神如玉,否则,在洛阳时,也不会有‘玉郎’之称,这一笑越发的灼灼其华,宛如春风入怀。 沈瑶林被楚北决笑得心中宛有小鹿乱撞,胡乱的应了声。 盛情难却之下,便夹了一筷子黄焖羊羔肉,入口便眼睛一亮。 肉质细懒,鲜美多汁,肥而不腻,鲜香满口…… 太好吃了。 哪怕是在洛阳,沈瑶林也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羊肉。 这陇西的羊肉果然与南阳的黑猪一般,并列天下双绝。 有了心爱的美食,沈瑶林很快就将男色扔到了脑后,开心得吃了起来。这道黄焖羊羔肉不错、这道静宁烧鸡也不错,鲜嫩味美、肉香味厚,这道雪山驼掌也不错,咸鲜微辣、肉酥筋烂,实在是太特对她的胃口了…… 沈瑶林吃得眉眼弯弯。 楚北决长眉微蹙,心有挫败。 自己的美色,败给了府里的美食,埋头苦吃的小狐狸没心肝的。 宴客厅内众人见陇西的大将军如此重视沈家,早就已经摩拳擦掌的想要与沈家结交,打好关系。因此,在酒过三巡之后,便纷纷离座前来沈氏席位敬酒寒暄。 沈瑶林已吃得八分饱。 她素来是不喜欢酒桌应酬的,好在,沈家也不需要她一个女公子出头,见父兄将众人拦下,应酬得游刃有余,沈瑶林借故要醒酒,找机会偷溜出宴客大厅。 在她起身临离开之际,她见到绝影急匆匆的由厅外来至楚北决身后,附身在楚北决的耳畔说了什么,沈瑶林就见楚北决的神色陡然变得冷凝起来。 第13章 沈瑶林直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在疑惑中,跟着将军府的下人出了宴客厅,往醒酒的厢房而去。 大将军的厢房倒是十分别致。 沈瑶林惊喜的发现,她所在的厢房堂前竟然也种了一片雪白的玉簪花。 「女公子,您请在这里休息片刻,奴婢去为您端盏醒酒茶来……」,领路的女婢轻声道。 沈瑶林摆了摆手,示意她听见了。 其实,沈瑶林是喝了点酒儿,可以她这具身体的酒量,那只是小意思,怎么可能醉?她只是找个借口溜出来而已。 至于,醒酒茶端不端的,都无所谓。 沈瑶林屋中没有留人,一个人来到玉簪花前,缓缓的蹲下身子。 这堂前的玉簪花长得极好,一看便是有人精心照料的。花枝清秀挺拔、星星点点的洁白花朵娉婷婉约的藏于清翠欲滴的花叶之中,宛如九天仙子所佩戴的一枝枝洁白的玉簪,香气清新淡雅,萦绕身前。 沈瑶林深吸了一口香气,陶醉其间。 一时有些入迷。 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沈瑶林从是离去的婢女来送醒酒茶了,也没回头,淡淡道:「放桌上吧……」 她又没有真喝多,喝那些苦药汤子做甚么?! 可身后的人只是停顿了片刻,便又向她走来。 呃?! 什么时候大将军府的婢女这么没规距了?! 她记得为她领路的女婢,一路上,进退有度,稳重有礼,让人夸目相看,一看就知道是受过严格的训练和管理,非一般世家底蕴所能及。 沈瑶林秀眉微蹙,转头好奇的看过来。 却先见到墨黑玄衣的衣角,这衣服……好生眼熟……沈瑶林傻乎乎的继承往上看,挺拔修长的身姿,丰神如玉的脸,眉目深远…… 「楚……楚北决?!」 沈瑶林媚眼圆睁,怎么也没想到,出现在身后的人竟然是原本应该在宴客大厅招待她父兄的楚北决。 「怎么了?雁奴的舌头这是被猫儿叼去了不成?」,楚北决缓缓露出微笑。 他终于再一次见到她了。 其实他最想做的是拥她入怀,可是,又怕惊了他的小狐狸。 沈瑶林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般的猛然跳起,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先喝斥楚北决「不许叫我雁奴!」还是反讽他‘你的舌头才被猫儿叼走了!’这两句话哪个先。 只是,沈瑶林虽急,可是,这两句话竟没有一句先出来。 因为,她蹲得太久了,站得又太急,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楚北决倒去,宛如投怀送抱一般,直摔进一个充满龙涎香的怀抱。 「雁奴,如此热情……可是几月不见,甚是想念?」 楚北决终于软玉温香抱满怀,狭长凤眸漾出淡淡的笑意。 十分的满意。 他已经又快近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 人都已经被他拐到陇西了,可是,若还是日日不能见她…… 楚北决眸中波光流转。 「闭嘴!」 「不要叫我雁奴!」 「我才没有想你!」 沈瑶林待眼前不黑了,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楚北决的怀里。 她的脸都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了,隔着薄薄的衣衫,沈瑶林都能感觉到楚北决胸膛的精壮和性感,如火一般烫人。 沈瑶林忍不住浑身酥软。 羞愤之极的推开楚北决,义正言辞的指责着,却完全控制不住脸红似六月玫瑰。 「我那是起得太猛了……」 沈瑶林犹自为自己‘投怀送抱’的行为解释着。 「嗯。」 楚北决笑得宠弱。 你说怎样就怎样。 气得沈瑶林牙痒痒。 知道自己斗嘴,不会是楚北决的对手,她越生气,楚北决这斯就越开心。 沈瑶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找回平静。 半响,才一呲小白牙,不怀好意的笑道:「刚才你的脸色为何那般难看?绝影告诉了你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哼哼…… 敢欺负她…… 原本,她不想提这事儿的。 在宴客厅时,她就看楚北决神情不对,应是件棘手的事情,她虽然好奇,可是,毕竟不关她的事,她也就是好奇一下,并不打算问的。 可现在,楚北决惹怒她了,那就别怪她捅他肺管子了。 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果然,楚北决闻听此言,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凤眸渐渐变得如深潭般漆黑。 第14章 「刚接到香醪飞鸽传书……」 「荥阳流民于十日前攻入京城,齐恭帝携美逃亡至子母山,死于苏善文之手。」 「头颅悬挂于城门七天……」 沈瑶林闻言,心里聚然一紧。 「大齐……」 「没了!」 大齐……亡了。 荥阳流民组成的义军最先攻入洛阳,齐恭帝带着满宫妃娥慌忙出宫。义军们因为跑了齐恭帝,于是将满腔的怒火发向了洛阳城内大齐的官员身上,尤其是助纣为虐的那几位佞臣,统统都没有逃过抄家灭门的下场。 洛阳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腐朽糜烂、奢靡无度的大齐王朝,就这样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了。 齐恭帝逃窜至子母山时,被苏善文带着苏家军追上——杀了。 头颅带回,悬挂于宫门暴晒七日。 苏善文正式喊出「诛杀昏君,自立为王!」的口号。 因其诛杀了齐恭帝,在荥阳流民心中极有威望。洛阳之乱后,苏善文将荥阳流民尽收其下,且仍以滚雪球般的速度,不断的吸纳后续赶来的范阳流民以及洛阳城周边的流民。 现在苏家军对外宣称已有六万之众。 因其以洛阳起事,于是,自封‘洛王’。 其它各地的世家势力,也纷纷效仿,自立为王。 如博陵崔氏、太原王氏、兰陵萧氏、陈郡谢氏、陈留袁氏等……还有曾经的大齐六卿赵氏、韩氏、魏氏、钱氏、范氏、李氏……以及其它散落于各地的稍小些的势力…… 沈瑶林心中止不住的发寒。 她心里清楚…… 群雄争霸,天下大乱的序幕已经拉开,正式开始。 从齐恭帝死亡的那一天起,战乱的铁蹄就已经踏上了这片土地,肆意凌虐。 沈瑶林是如何离开大将军府,回来后,又是如何与父兄透露了这个消息的,她都不知道。 精神一直恍恍惚惚。 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齐恭帝已亡。 那么,华夏战火最先会在哪里烧起来呢?! …… 「兄长已经离府了吗?「,沈瑶林手捧着盏温热的红枣蜜水,眼神怔忡。 烟年守在她的身边,有些担心回道:「昨夜,大公子院子里的灯一直亮到很晚……今早,据门房的人说,大公子很早便起身离府,不知去向。」 烟年跟随沈瑶林已久。 虽然,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家大公子与女公子的反常,必是说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大公子与女公子上一次这幅模样,还是决定沈氏一族是否要迁移陇西之事呢。 这一次,大抵也是如此。 大公子和女公子是在决定一件可以左右影响沈氏一族命运的事情。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没什么见识,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到自家女公子,只能尽力照顾好女公子。 女公子曾说,‘每一个人都做好自己,这天下就太平了’。 她不是很懂这个意思,但想必做好自己,是对女公子有益的事情。 烟年也不打扰沈瑶林,只是默默的陪着她。 沈瑶林听了烟年所言,眼波微闪。 她想,她可能知道兄长去了哪里…… 显然,兄长也意识到了这条消息背后的可怕之处。 今日,兄长想必是去见楚北决,表明沈家择主之意去了。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自然就是宜早不宜迟。 以兄长之材,沈瑶林一点儿也不担心楚北决会拒绝。 只是不知道兄长会与楚北决谈什么?! 他们是否会谈到这场战火会最先从哪里烧起? 手中的红枣蜜茶已经凉了,再不能暖手,沈瑶林垂眸注视着盏中红如玛瑙般的蜜汁,心中隐有一个念头,她觉得这场战火,最先燃起的地点会是——陈郡。 因为…… 那里有天女啊。 争霸天下的人,有谁不想要天女呢?! 楚北决……那个男人,现在总该后悔了吧?! 说不定,心里已经有了抢天女的全盘计划了。 而此时,天女李慕夏应该与谢行之产生了感情吧?若是就这么被楚北决抢回来,是不是又该演绎虐恋情深、相爱相杀的大戏了? 那她是不是应该左手捧着红枣蜜水、右手嗑着瓜子,小板凳准备好,坐等着看戏呢? 可是,为什么心底会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酸涩感呢? 沈瑶林回想起楚北决俊美如神袛的脸庞、修长挺拔的身材、结实有力的胸膛、柔韧性感的细腰……心中的酸水一股股的冒,酸到发苦。 第15章 这一切,日后都是女主李慕夏的……可以咬他结实的胸肌、可以搂着他性感的细腰、可以亲吻他仿若艺术品般晶莹修长的手指…… 「嘶~」 沈瑶林咬着手指头,流下了口水。 真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楚北决人长得真的是哪儿哪儿都合沈瑶林的心意。 她控他的全身! 可偏偏他是她不能招惹的人。 也不知道,她日后能不能有幸,养个仿版小奶狗。 唉…… 沈瑶林柠檬精了。 …… 镇北将军府。 书房中,楚北决与大公子沈琼树正在下棋。 两人有来有往,一盘棋已经下了约有一上午的时间了,只见棋盘之上,黑白子杀得正凶。黑龙雄浑有力,绞杀白龙,气势磅礴,让人心惊;而白龙机动灵活、鬼神莫测,伺机偷袭黑龙,每一下都会狠狠撕下黑龙一大块肉,翻云覆雨。 两人这一盘棋一直下到下午。 连午饭都是命人送进书房,两人边吃这下的。 一局结束。 终是以楚北决赢九子而胜。 「都说大公子诗文华丽,堪称一绝!可就楚某来看,大公子的心智谋略才真真让人为之惊叹,为之一绝啊。」 楚北决用着小厮为其捧上的热巾缓缓擦拭着双手,赞道。 很久没有与人对弈得这般痛快了。 大公子沈琼树也在轻轻擦拭着双手。 与只是略略擦过便将热巾扔入盘中的楚北决不同,大公子沈琼树擦得很用心。 每一根手指都用热巾细细的擦了,直至干干净净才扔了热巾。 因为……他的手心全都是汗。 成为楚北决的敌人……真的太可怕了。 尤其是直面这种排山倒海般的压力,楚北决身上的上位者的气势和慑人霸气简直要把人的脊梁都要压弯,他凶狠的进攻,让人灵魂都在战栗,从心中直升起一股无力感。 没有人知道大公子沈琼树要耗去多少心力,才能保持自己的斗志不被楚北决击垮。 「大将军才是心机谋略冠绝天下,这九子之差,沈某心服口服!」 大公子沈琼树微微一笑。 做为敌人对手,楚北决固然是可怕的。 可是,若是做为主公,大公子沈琼树自然是希望楚北决越强大越好。 这一场对弈下来,大公子沈琼树对镇北大将军楚北决很满意、非常满意! 楚北决随手端起一盏热茶,看向大公子沈琼树,悠悠道:「所以,大公子究竟是为何而来?不只是为了找楚某下这一盘棋吧?「,目光似深潭般沉敛莫测。 大公子沈琼树闻言,在氤氲茶香中,缓缓起身,正冠理服,撩衣下拜,肃然道:「洛阳沈氏沈琼树此生愿奉大将军楚北决为主公,自此追随大将军左右,平定天下,肝脑涂地、竭尽心力、在所不辞!」 楚北决眼波微闪,慢慢正襟危坐,道:「沈琼树,你所言可出自真心?!「, 「句句真心!」 大公子沈琼树抬首直视楚北决,眼中一片坚定。 这个人……值得他俯首称臣。 「好!」 「大公子有卧龙诸葛之材,与楚某而言,得之无异于如虎添翼!」 「楚某甚幸、陇西甚幸、天下甚幸!」 楚北决大笑,快步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大公子沈琼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道:「楚某定会牢牢记得今日之誓。」 其实,大公子沈琼树最初并没有奉他为主之意。 楚北决知道。 他几次写信出言相邀,虽然,最后,迫于洛阳动乱的形势,沈氏一族最后答应迁移陇西。 可是,大公子沈琼树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意有所指。 分明只是想借他的威望,只为沈氏一族寻得一方静土栖身,并不想插手天下争霸之事儿。 楚北决并不为意。 如他所说,他若得大公子沈琼树相助,就是如虎添翼。可是,若大公子沈琼树没有那心思,他也不会强求。 他依旧可以平定天下! 他如此费心将沈氏一族拐至陇西,完全是舍不得那只小狐狸。 不将小狐狸放到自己的地盘,他哪里放心得下?! 得到大公子沈琼树的效忠,却是意外之喜了。 想必也是小狐狸的意思了。 那只小狐狸在沈家极受重视,沈氏一族的任何决定,小狐狸都是有决定权的。甚至可以说,有着可以影响沈氏父子的巨大影响力。 想到小狐狸也是向着他的,楚北决胸口有些发烫。 第16章 沈琼树借力站起身。 誓言已立! 沈琼树向后退了一大步,大袖一振,拱手,翩翩公子肃然道: 「齐恭帝已亡,大齐已灭。」 「这场战火的第一个着火点,必是因陈郡谢行之的天女引发。既然,大将军也有争霸逐鹿天下的野心,那么,天女就势在必得!「,哪怕只是做个吉祥物,也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沈某既然已经决定奉大将军为主,那么沈某为大将军所出的第一条计策就是——抢天女回陇西!」 空气有片刻凝固。 「大公子,这陇西有很多人希望我能抢得天女……但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是其中之一!」,良久,楚北决才凤眸微眯,以无比肯定的语气,缓缓说道。 大公子沈琼树闻言,惊愕抬头。 大公子曾想像过大将军会拒绝。 毕竟,上次妹妹就有提过,大将军似乎对天女之说并不怎么相信,也不在意。他已经准备好了满腹的说辞,有把握劝得动大将军。 可是,这样的拒绝之辞,还是出乎大公子沈琼树的意料。 他为什么会是最不希望大将军楚北决迎娶天女的人?!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最希望大将军能这么做的人! 「大将军,天女本身是否被赋予天命,这个尚未可知。也许为真、也许假。但是,天女的存在,在乱世之中,她所带来的影响力已经显而易见……」 苏善文以诛杀昏君的威望,在洛阳自立为王,迅速收拢流民为已用,已达六万之众; 陈郡谢行之携天女之威,洛阳当初逃出的部份世家庶族都已投奔而去,也收拢整理好了陈郡周边势力,不费吹灰之力,现陈郡谢行之的势力已达二十五万之众。 最恐怖的是,陈郡谢行之因天女而拥有了乱世中最为可怕的一点──民心。 与其对立者,未等战场相见,便已忍不住想要弃械投降。 陈郡谢行之的势力宛如滚雪团一般,所到之处,地方势力全被其吸纳其中,越来越壮大。 苏善文不过是草芥之患,陈郡谢行之才会是大将军的心腹大患。 而这一切的威胁皆来自天女。 「这就是天女的可怕之处!」 「也许大将军不信,但不可不防!」 大公子沈琼树犹自不甘心的劝道。 抢天女,是一步好棋! 否则,大公子沈琼树也不会成为楚北决幕僚后,出的第一个主意就是抢天女。 足可见大公子沈琼树认为天女的存在对大将军楚北决是多大的威胁。 如果沈瑶林在这里,她就会明白大公子沈琼树在担心的是什么,不管天女是不是真的有某种玄而又玄的力量,只要天女现于乱世,便会民心所向,取得人和,这就是舆论战的可怕。 天时、地利、人和。 人和和已被谢行之取到手了,若是天女真是天命所定,那就又同时具备了天时……那样,对于楚北决来说,就是极其不利了。 大公子沈琼树不明白,如此心智谋略冠天下的大将军,连他都能想得明白的事情,为何,大将军会放任弊端?! 为何不做?! 明明是极简单的事情。 「若将天女抢回?我该如何对之?」,大将军楚北决眉尖微挑。 大公子回道:「自然是迎娶之。」 囚禁天女乃是下策,只有让天女心甘情愿为大将军所用,方是上策。 迎娶之,将是最简单的办法。 只要将天女抢回陇西,迎娶。 那么天下人便都知,天命在他陇西了。 沉默片刻,大将军楚北决看向大公子沈琼树,语调柔和,缓声问道: 「那雁奴该当如何?难道大公子是想让楚某娶左右夫人?!」 大公子沈琼树闻言差点魂飞天外! 「这……这与雁奴有何干系?!」,大公子沈琼树心中一沉,直觉不详。 大将军楚北决眨了一下眼,「原本想着过几日去沈府提亲的……」,人,他都拐到陇西了,自然是要早一点扒拉到自己的盘子里才放心。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大舅哥竟然想背着自己的妹妹让他另娶她人。 大将军楚北决顿时心内充满了恶趣味。 「大将军,万万不可!」 过了最初的震惊,大公子沈琼树瞬间做出反应,拒绝之。 他的妹妹可不能嫁予大将军。 「为何?!」,大将军楚北决皱眉,声音低沉。 大公子沈琼树恭敬道:「妹妹自幼顽劣、喜好美色、任性嚣张,实在是担不得大将军夫人之位……」,更是担不得日后一国之母的重任。 第17章 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 他的妹妹养上三、五个面首,看着满园春色,过得肆意嚣张,不好吗?! 为何要嫁入深宫,受那宫闱幽怨之苦,还得提防帝王的猜忌。 楚北决为何要娶自家妹妹?! 难道是为了拉拢沈家?! 让沈家为其所用,死心踏地?! 可是,不过片刻,又被大公子沈琼树给否了。 若论价值,那天女的价值要高于妹妹万倍。 娶他妹妹所带来的利益远不及天女。 「不!」 「她当得!」 楚北决说得极其坚定。 那只小狐狸,外表看着又软又怂又色,可内里,却是个极有主意、极有傲骨的。 她并不是一朵柔弱的菟丝花,只能依附男人而活;她是一枝傲雪凌霜的寒梅,有能力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共享天下! 只要她愿意! 楚北决这话一出,饶是大公子沈琼树如此风清月朗之人,都忍不住双膝一软,震惊无比。 这句话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 与大将军共享天下……这……他沈氏何德何能? 「大将军,万万不可!」,大公子沈琼树额头已冒了汗了,连忙道:「妹妹娇纵,我们父子只愿她快乐无忧、舒心肆意……」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实在是责任太大……太过沉重……」 大公子沈琼树连连推辞,早在楚北决的意料。 沈氏父子极为宠溺沈瑶林。 别人也许会为他开出的条件而心动,为了家族获利,而将女儿嫁给他。 但是,沈氏父子不会。 若是他今天连大公子沈琼树都搞不定,就更别提沈父那里了。 「可是,楚某与雁奴早有肌肤之亲……」,楚北决似是很为难,迟疑着缓缓道出。 大公子沈琼树这一回终于失态了。 宛如一道惊雷劈在了头上。 「什……什么时候的事儿……」,大公子沈琼树颤抖得以手扶额。 楚北决一脸的坦然,「洛阳、梅林别院、密林……」 「雁奴当时在密林中冻了半夜,整个人已经冻僵了,只差一点便救不回来了。老军医言明,若想救她,需得男女裸/身相拥,肌肤相亲……」 「直缓了半宿了,才堪堪苏醒……」 「……便起身离开了,雁奴并不知。」 …… 楚北决的话一句句的砸在大公子沈琼树的头上,直砸得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你怎么敢……?!」 这一刻,大公子沈琼树完全忘了楚北决是他刚投诚的主公,即惊且怒。 「那该如何?」 楚北决挑眉,凤眸寒光闪动。 「不救她……她会死!」 「从那时起,楚某就已经认定雁奴是楚某的妻!」 「这个时候,舅兄,还打算让楚某迎娶天女吗?!」 一条条的,根本不知从何辨起。 大公子自然是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死的。 理智知道大将军楚北决做的是对的,无可指摘。 但是,情感上……大公子沈琼树无法接受。 最后,只能坚持着挤出一句,「雁奴不会同意嫁你的……」 他妹妹自然是有能力的,可是她那么懒散,怎么可能愿意做一国之母?! 大将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她会愿意的!」,楚北决眉目流光,极有自信。 「只要舅兄别再提起让我迎娶天女之事,便好。」 大公子沈琼树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儿麻。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了。 那就是他再也不会怂勇大将军与那位天女扯上什么关系了。真若是弄出个左右夫人来,他怎么对得起他妹妹雁奴?! 这一刻,大公子沈琼树都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到他没有提及天女的那一刻。 摆了摆手,大公子沈琼树第一次神情恍惚,连告辞礼节都顾不得的离开了大将军府,更没注意楚北决已经暗搓搓的改了称呼。 「绝影,去送送大公子。」,楚北决看着大公子跌跌撞撞的身影,心情很好的吩咐着。 「是!」 绝影领命。 沈氏大公子在他这里受的刺激有点大,回去的路上,可别出什么意外。 这万一若真是出了事儿,小狐狸怕是会怪他的。 谁叫小狐狸最重视她这个兄长?! 楚北决眼中精光流转。 第18章 …… 大公子沈琼树回到沈府,没有第一时间去向父亲大人回禀,而是来到沈瑶林的院子。 「兄长,您这是怎么了?」 看到大公子沈琼树来了,沈瑶林惊喜万分。 她还想知道兄长与楚北决谈得如何了,可是,走到近前,却发现兄长极其的不对劲儿。 额间见汗、双颊微红、发髻凌乱…… 这模样…… 兄长哪怕是在逃难途中,都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依旧是风清月朗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沈瑶林可吓了一跳,脸上不由得就见了急色。 看到沈瑶林脸上熟悉的急色,大公子沈琼树已经涌上嗓子眼的话,一下子全都堵在那里。大公子沈琼树深吸了一口气,无比艰难的将它们统统都咽了回去。 只化为了一句话,「雁奴,你想嫁予楚北决吗?!」 「什么?!」 沈瑶林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是,看看同样一脸震惊之色的烟年和宝画,才确认自己没听错。她兄长确实在问她,想不想嫁给楚北决。 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沈瑶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的喊道:「我才不要嫁给楚北决呢!」 她确实是只舔狗。 可是,她也很清楚,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楚北决那样有着一统天下野心的男人、那样腹黑阴沉、城府极深、还冷血残酷的家伙,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 她还不想落得个原天女李慕夏,在爱情和恩情之间两难,最后心灰意冷,自尽而亡的下场呢。 「咱们沈家和他只谈钱就好,别谈感情……」 沈瑶林一本正经的叮咛着大公子沈琼树。 「谈感情,伤钱!」 「兄长又几日未归了?!」 妆镜前,沈瑶林不耐烦的哼唧着。 烟年细细的为沈瑶林梳着长发,闻言轻声道:「已有四日了……」 沈瑶林顿时怒从心头起,猛的站起,「这样可不行,我找他算帐去!」 自从兄长投奔了楚北决,便每天忙碌不停。 经常是三、四日的不休,在大将军府忙碌。 她好容易养好兄长的身子,是给楚北决这样压榨的吗?!他们大将军府是不是没人了,逮住一个人,玩了命的使唤。 连家都不让回了! 沈瑶林半个月前在大将军府见到自家兄长时,兄长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一直让沈瑶林忧心不已。 「女公子,您就是要去,也得等奴婢替您将头发梳好啊……」,烟年和宝画连忙一左一右的给沈瑶林按了回去,生怕手慢了,沈瑶林就要披散着这头长发找人算帐去了。 沈瑶林气鼓鼓的,却也只得耐心等待。 由于太过生气入神,等回过神,发现烟年和宝画为她梳了一个妩媚的挽云髻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两个丫头嫌弃她天天着公子装,埋怨她们的手艺都生疏了。 都央求她几次了,让她换回女装。 沈瑶林都没肯,嫌麻烦。 现在,这两个丫头这是要造反啊……竟然趁她不备之时,偷偷给她梳了挽云髻。 「你们两个……」,沈瑶林哭笑不得。 至于就手痒成这个样子吗? 「好公子,你看我们都多长时间没有好好打扮您了,这手艺都生疏了呢……您看您梳挽云髻多美啊,大公子见了您漂漂亮亮的样子,肯定很高兴的。」 宝画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烟年在一旁抿嘴偷乐。 沈瑶林气得媚眼圆睁,说不出话来。 谁说她要去见兄长啊……,她是要去找楚北决算帐的! 打扮成这个样子,楚北决弄不好以为她要勾引他,还哪里来的气势啊。 可是,若是拆了重梳,沈瑶林又没那个耐心再等下去。 算了,就这样吧! 楚北决,竟然敢欺负她哥! 沈瑶林将袖子一捋,柳眉倒竖,小模样活像要吃人,高声向外喝道:「给我备车!」 烟年和宝画一左一右的拦着,「」女公子,您吃了早膳再走不迟啊……就是您不吃,您给大公子带一些过去,也是好的啊。」 沈瑶林自己可以不吃,可是,烟年宝画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她的心。 她兄长确实该好好补一补了。 「那就让小厨房做一盏虫草文思豆腐羹、一份水晶三鲜蒸饺、一道白玉金丝苏眉、一碟子百合鸡丝……另外再加一盘子糖蒸酥酪……」 第19章 「到时候,我陪着兄长吃些。」 沈瑶林喜欢吃甜食,最后一盘子糖蒸酥酪,自然是她给自己准备的。 只是,沈瑶林点得兴起,只想着多带些好吃的,让兄长好好吃一顿。可是,却没意识到她点的有点多,等小厨房将沈瑶林点的都做好装入食盒之中,沈瑶林直接等了一上午,等到没脾气。 坐在马车上时,还想着下一回,她一定提前让小厨房准备。 太耽误事了。 最主要的是,她酝酿了一早上的怒意,过了那个劲儿,都泄了。 没有气势,还怎么和楚北决吵架? 她哪来的勇气? 要不……就算了……? 她就去看看她哥,给她哥送点儿吃的?! 沈府距大将军府并不远。 当初沈家十四郎为沈氏一族选址的时候,特意将家主的沈府选的离大将军府有些近,这也是在大将军的关照之下,才能顺利拿到如此好的家宅院落。 因此,沈瑶林并没有坐得太久,马车便已经到了大将军府的门口。 烟年扶着沈瑶林下了马车,立于车旁。 自有沈府的下人前去通禀。 沈瑶林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大将军府了,门口守卫见到翠盖珠缨马车,便知道是沈府女公子来探望自家兄长了。 这种可以随意出入大将府的特权,满天下也就只此沈氏女公子一位。 往日沈氏女公子都着公子装,这还是第一次做女子打扮。 百媚夭浓,摇迤生姿。 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若不是那辆熟悉的马车和熟悉的女婢,他们一时竟不敢认了。 果真不愧有‘洛阳第一美人’之称。 如今,这美人落到了他们陇西,守卫们认为他们陇西的这位美人,绝对比陈郡的那位天女美! 沈瑶林可不知道,面容冷肃、内心八卦的门口守卫已经将她和女主做了一番比较,且押她的容貌更胜一筹。此时,她正带着烟年,身后跟着沈氏下人拎着大大的食盒,熟门熟路的往兄长办公的院子而去。 兄长时任镇府军大司库及左参军一职。 掌管镇府军兵马粮草等一应事宜且身兼镇府军左参军,参谋军务。 每日里光是十几万人的军需口粮兵饷的日常筹备发放就已经是一件繁冗之极的事务,还要随时与镇府军中众位将领商讨军务,这半个多月以来,可真真是把大公子沈琼树忙得够呛。 但更让他累心的是大将军楚北决对妹妹雁奴的心思。 势在必得! 这四个字,是他回府后直到后半夜才想明白的。 虽说妹妹雁奴与大将军楚北决有了肌肤之亲,但其实,大公子沈琼树并不在意这个。 他都是要给他妹妹找面首的人了,哪里会在意这些。 可是,他们女方不在意,但是,楚北决怕是非常在意。 楚北决是镇府军的大将军! 他也同样是个男人! 还是个极出色的男人! 一个男人会允许与自己已有肌肤之亲的女人,再与其它男子暧昧吗?! 若是其它男子也就罢了。 只要沈家的地位在他之上,他就是不愿,也得忍着。 可是,他妹妹其在是太招桃花了。 一招就给他招个最不能惹的男人回来…… 这些天,大公子沈琼树除了繁重的军务之外,还要思考,若是妹妹雁奴并不愿意嫁予大将军楚北决,他应该怎样不动声色的化解了这门婚事?! 上次,看妹妹的样子,可是清醒得很呢。 似是对大将军楚北决并无意思。 大公子沈琼树看着手中的谍报,脑子里想的却都是沈瑶林的事儿。 正想得出神,耳边传来一阵通报之声,「报!禀左参军,沈氏女公子来看您了。」 「大公子,女公子又来看您了。」 一旁的心腹沈成放下了手中在看的文书,微笑道。 女公子隔三差五的就来探望公子一回,每次来都要带一堆好吃的,连他都跟着有口福了。 沈成的话音刚落,沈瑶林便已推门翩然而入。 「兄长……」, 一见到沈琼树,原本心情不错的沈瑶林立刻皱起了秀眉,「您怎么又瘦了?!」 沈瑶林这下真的生气了。 大公子沈琼树比她半个之月前看到时还要瘦。 整个人瘦得弱不禁风,那宽大的文士袍穿在身上都晃荡了,脸色更是不好,透着青白。 唇淡如水。 「烟年!」 第20章 「照顾大公子吃饭!」 沈瑶林一跺脚,忍无可忍,杀气腾腾的又冲了出去。 沈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家女公子俏脸含煞的冲了出去,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这……这里可是大将军府……女……女公子这是……」,这是赶往何处撒野去了?!怎么一幅要吃人的表情?! 烟年也同样是一头雾水。 唯有大公子沈琼树心里头猜到了沈瑶林是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原本是想让人拦住妹妹的,可是,想到那天镇北大将军的话,大公子沈琼树心中一动,解铃还需系铃人。 若是妹妹真的不想嫁与楚北决,还是要自己处理的好。 「无事……」 「由她去吧……」 大公子沈琼树摆了摆手。 看看天色,也该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烟年,摆饭吧……沈成,一同尝尝……」 「是……」 烟年虽然有些担心自家女公子,可是,连大公子都说了没事的,她家女公子又安排了她照顾大公子吃饭,只得一一将吃食摆了出来。 虫草文思豆腐羹、水晶三鲜蒸饺、白玉金丝苏眉、百合鸡丝……都是他爱吃的。 嗯……糖蒸酥酪…… 妹妹爱吃的。 自己的妹妹无论怎么看,都是世界上最乖巧可爱的妹妹。 若是妹妹有心爱一个人,她真会把你的心都融化。 什么都想着你,哪怕只是一碟吃食。 你都能感觉到她对你的在意。 被妹妹放在心上,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大公子沈琼树有些嫉妒日后被妹妹爱上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会是楚北决吗? 这么一想,大公子沈琼树最爱的水晶三鲜蒸饺都不香了。 …… 将军府正院。 「大将军,沈氏女公子正往正院而来。」 「因大司库连日劳累,女公子似心有不悦……」 「她为大司库带了吃食,均是大司库爱吃的……此时,大司库正在用午膳……」 …… 紫檩木牙雕花屏风后,传来阵阵水声,似是有人在沐浴,雾气升腾间,半响,屏风后才响起楚北决慵懒暗哑的声音。 「嗯……下去吧……」 「是。」 那道恭敬的声音紧接着便消失了。 楚北决凤眸微暗。 肥狐狸,心里就只有沈琼树! 「楚北决!」 沈瑶林气势汹汹的一推门。 下一刻…… 傻在了当场。 「你……」 沈瑶林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美男出浴图?! 太性感了! 楚北决此时正倚在窗边的乌木鎏金矮几旁,身姿挺拔修长,屈膝而坐,一手柱头,一手执书,墨黑的长发没有束起,还微微泛有湿意,随意倾泻于腰间,素罗青衫,宽袍大袖,领口全开,露出结实饱满的胸肌,性感的胸沟直至腰间,隐于雪白宽大的亵裤之下,一眼看去,肆意风流…… 腹肌遒劲有力,足有八块。 沈瑶林的脸又红了。 「还满意吗?」 楚北决凤眸含笑,眼中波光流转,薄唇愉悦的微微向上勾起。 今在的小狐狸很美。 他都有好久没有看到小狐狸盛妆打扮模样了。 云鬓低垂、百媚夭浓。 巫山神女一般。 沈瑶林脸胀得更红了。 她还是要脸的! 「我什么也没看见!」 沈瑶林立刻用手捂住眼睛,猛的转过身去,徒劳的表示刚才那个丢脸的家伙不是自己。 她绝对不是看男色看呆了,她是吓傻了。 对! 就是这样! 身后传来楚北决低沉性感的轻笑声,那笑声慵懒磁性,宛如羽毛般轻搔在沈瑶林的心头。 沈瑶林没出息的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夭寿哦…… 沈瑶林暗骂自己没出息。 「这有什么?若是雁奴喜欢,楚某欢迎之至,这是楚某的荣幸。」,楚北决凤眸狭长,含情脉脉。 这话说的就有调戏之嫌了。 沈瑶林哪里肯忍,立刻转过身后,怒目而视道:「第一,不要叫我雁奴!」,我们之间没有那么亲密。 「第二,谁喜欢了?我才没有喜欢!」 谁喜欢看你肌实性感的八块腹肌了?! 第21章 她才没有! 她更没有想摸摸。 沈瑶林春眸似水,眼尾残红,又羞又恼的模样,撩人而不自知。 楚北决声音暗哑,「雁奴若不是来看楚某出浴的,那又是所为何来呢?」 沈瑶林心里那个恨啊。 楚北决刚沐浴完,这楚府领路的下人怎么也不说清楚呢?!他若是说清楚了,她怎么也不能这么无礼的就冲进来不是?! 害得她现在如此尴尬。 连找楚北决算帐,气势上都有些弱了。 想起自家兄长那虚弱得像是被风吹一下就会吹走的模样,沈瑶林就心疼无比。 她好容易才将自家兄长的身子养好一些,若是再这么劳累下去,会出人命的。 「楚大将军,镇府军是不是已经无人可用了?我兄长身上扛了这么多的活儿,整个人都快累病了,你就不能少给他安排工作吗?!」 沈瑶林气上心头,对着楚北决指控道。 楚北决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沈氏女公子所言极是。」 「呃?!」 她听到了什么?! 镇府军大将军楚北决会这么听话?如此干脆利落的承认错误?! 沈瑶林疑惑。 「天下大乱,群雄四起,陇西周边也不安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所以……这段时间整个镇府军上下都忙碌不堪,一个人恨不得当四个人用……」 「让沈司库如此繁忙,也是不得已为之。」 楚北决幽幽的直视着沈瑶林,凤眸饱含着真诚的歉意。 沈瑶林这人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若是楚北决态度强硬,沈瑶林还要和他据理力争一番。 可是,楚北决如此真诚和她道歉,讲明镇府军现在的难处,沈瑶林反到心软了。 她本身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争霸,正是各方势力最忙的时候。 他们忙着侵吞地盘,也忙着防止被别人侵吞。 镇府军的忙碌,她想想也能猜到。 沈瑶林身上的气势弱了下来,诺诺道:「可是,我家兄长身子素来不好……」,这样劳累下去,身子如何能吃得消? 「这……」,楚北决眨眨眼睛,「雁奴,可有办法?」 沈瑶林满心都是该如何救自家兄长早日脱离‘苦海’,听得楚北决又唤她‘雁奴’,都已经没有力气争辨了,闻言,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 「其实,楚某倒是有一个办法……」 沈瑶林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似是在问,「什么办法?」 楚北决笑眯眯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沈瑶林,「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又没给我带好吃的……」 最后一句颇见抱怨之意。 沈瑶林原本即刻就要柳眉倒竖了,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后,立刻福至心灵,收了满面怒容。 有得商量就好。 和镇府军最高掌权者顶牛,她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既然对方已经有要求,只是想品尝一下沈府的美食,这事儿简单啊。 「你等着!」 「我明天来!」 沈瑶林信心十足,非常有气势的告辞了。 若是别的条件,沈瑶林还真不敢答应。 可是,在吃这方面,她可是行家啊! 包准楚北决满意。 沈瑶林来得快,去得更快。 只片刻间,屋中已再无神女身影。 楚北决眼梢一挑。 竟都不问他爱吃些什么? 这个没有良心的小狐狸! …… 沈瑶林也是回去之后,才发现,她光顾着着急了,却忘了楚北决爱吃什么。 挠了挠头。 沈瑶林心中充满了懊恼。 她当时怎么就没再问问呢?跑那么快做什么? 可……现在再去问,也来不及了啊…… 「嗯……女公子……要不然,咱就先做几道咱们沈府的拿手菜吧……」,烟年建议道。 这年头,哪位世家手上没有几道私家菜谱呢? 他们沈家自然也是不缺的。 放眼整个大齐,也未必有人家敢与他们沈家比私房菜。 女公子一个人就整整写出过一整本的菜谱呢。 「也只能这样了……」,沈瑶林沮丧道,「先做着吧……」 若是明天楚北决不满意,她再问问他的喜好就是。 沈瑶林一声令下,整个沈府的小厨房顿时又陷入了人慌马乱的局面。一整晚,整个小厨房都是灯火通明的,终于在沈瑶林出门前,弄好了他们沈府最能拿得出手的八道菜。 第22章 …… 「八宝豆腐、白果鱼圆、蜜汁火方、水晶鸡、东壁龙珠、神仙鸭、燕子归巢忆相思、玉子雪燕菊花汤……」 沈瑶林一一报着菜名,小心翼翼的看着楚北决。 这满满一桌的菜,色香味俱全。 沈瑶林敢打保票,小厨房的人绝对是发挥了全部实力的了。 可是,奈何,楚北决似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满桌子的菜,他只是略略品尝了两下那道「燕子归巢忆相思」,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幅兴趣缺缺的样子。 显而易见……不合胃口。 沈瑶林垮着小脸,心中的小人含泪,咬着帕子,哼唧着,「那你喜欢吃什么啊……」 「雁奴觉得楚某会喜欢吃什么?」,楚北决挑眉回问道。 「不知!」,沈瑶林很干脆。 她又没和楚北决吃过饭,她怎么知道楚北决喜欢吃什么? 「想!」 楚北决又抓起了书。 沈瑶林气得直瞪眼睛。 这个人……就不能直接告诉她吗?! 这她上哪里猜去?! 原本沈瑶林想撒个娇,让楚北决直接说出他想吃什么的,可奈何,楚北决眉眼端凝,竟是半分都不看她。 气馁无比的沈瑶林只好让人收拾好东西,蔫头蔫脑的退了出去。 绝影奉命送她出去。 似是见沈瑶林苦恼,遂不忍心的提点道:「大将军口味与大司库略同。」 嗯?! 沈瑶林双眼一亮。 提醒收到! 谢过绝影后,沈瑶林兴高采烈的赶回沈府。 宣布昨晚小厨房的人加班辛苦了,赏三倍工钱。 她兄长身子不好,忌咸、忌辣、忌油、吃食要以清淡为主。 按照这个原则,沈瑶林又在他们沈氏采谱中挑选了八道菜,命小厨房精心做了,第三天,再次兴匆匆的来到了大将军府,送给楚北决吃。 看着一桌子的菜青色,楚北决愤怒了,这次连品尝都没有了。 沈瑶林再次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大将军府。 整个人暴躁得像是一只快要气炸了的气球。 「绝影,你不是说大将军的口味与我兄长略同吗?」,他根本就一道都不肯吃,好吗?! 沈瑶林气鼓鼓的怒视绝影。 绝影心里也很苦涩。 他怎么知道沈氏大公子原本平时就吃这些东西啊? 算了……他还是好人做到底吧…… 「就是……如上次……你送来与大公子的吃食……那般一样的就好……」,可憋死他了。 绝影直想翻白眼。 他们大将军根本就是醋了! 就想尝尝沈氏女公子送了什么好吃的给沈氏大公子。 他都看出来了…… 这沈氏女公子竟还没明白呢。 「是……是那个吗?」 沈瑶林半信半疑,「你可别骗我哦……」 …… 好在,这次绝影真的没有骗她。 当沈瑶林第四次去见楚北决后,她终于看到楚北决的一点笑容,荣华濯濯。 这就是……有希望? 沈瑶林高兴了。 「雁奴,可否陪我一起用点?」 楚北决凤眸含笑,替沈瑶林夹了一块雪白的糖蒸酥酪,轻声道。 啥?! 沈瑶林瞪大了眼睛。 她这忙前忙后送吃的赔笑还不算,她还得陪吃?! 楚北决,你不要太过份! 沈瑶林很愤怒! 她很想有骨气的将那块块雪白的糖蒸酥酪拍到楚北决的脸上,霸气的告诉她,「老娘不陪吃!」,可实际上,这一切也只是想想而已。 为了自家兄长,沈瑶林只能乖乖的坐到楚北决的对面,用筷子夹起了那块糖蒸酥酪,小口小口的啃着。 委屈巴巴。 自家兄长还在这腹黑的家伙手下做事,她还在等着这家伙给她出主意,可以将自家兄长从繁重的工作中解救出来呢。 除了听命,她还能怎么做呢? 这糖蒸酥酪都不甜了。 沈瑶林秀眉微颦,苦着脸啃完了一个糖蒸酥酪。 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楚北决吃,盼着他快些吃完。 可是,楚北决却似是没有看出沈瑶林的焦急,仍是细嚼慢咽着。 平心而论,楚北决的用餐仪态十分好看,行云流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美感在其中。 如玉的手指,修长白皙、根根分明,与手中的玉箸竟连成一色,画儿一般的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将自己小手塞入到那双大手之中,感受一下它的美好和力度。 第23章 一时看得入神,沈瑶林手柱着香腮于膝上,倒是忘了心中的急切。 楚北决吃得专心,可唇角却微不可察的勾起。 这水晶三鲜蒸饺不错,虫草文思豆腐羹更是滋补嫩滑、还有那道白玉金丝苏眉十分酥香可口……这样的荤素搭配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越发显得前两次这只小狐狸对他的敷衍。 小狐狸,没心肝! 楚北决慢悠悠的吃完了碟子里最后一个水晶三鲜蒸饺,才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玉箸。 沈瑶林眼睛‘唰’的一亮,十分殷勤狗腿的主动为楚北决倒了一盏香茶递过去,盼着楚北决为她解疑。 楚北决长眉微挑,凤眸含笑。 这只小狐狸倒是对她的那位兄长掏心掏肺至极。 为了她兄长,她倒是什么都肯做。 故意慢悠悠的喝尽了茶盏中最后一滴茶水,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盏。 沈瑶林早已忍不住,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将军,究竟有什么好办法?」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陪也陪了。 折腾了她好几天,若是,今天楚北决不给她交待清楚个一、二、三、四,她就和他没完! 楚北决深深的瞥了沈瑶林一眼。 没完才好,他这样做,本身就是不想与她有完啊。 「找个人与大司库分担一下。」,楚北决淡淡道,」即可。」 沈瑶林先是一喜,可是,随后便疑惑的看着楚北决,「若真是这般简单,你为何不早早安排?」,总觉得楚北决的这个提议是没用的。 果然,楚北决毫不亏心的承认了。 「楚某有心,可奈何手下却无人可用……」,值此天下大乱之际,所有的事务都增加了三倍不止,可人材却并不是那么好得的。 「那你说这个办法有什么用?」 失望瞬间笼罩了沈瑶林的心头,双眼晶亮,怒目而视。 她觉得她被骗了。 骗吃骗喝,又害得她赔小心了这么久,结果就出了这么一个说了和没说一个意思的办法?! 楚北决却丝毫不恼,凤眸微眯,浅笑道:「倒也不是真的无人可用,有一个人其实很合适替你兄长分担的……」 「谁?!」,沈瑶林激动的问道。 楚北决凤眸锁定沈瑶林,半响,扔出了一个字:「你!」 「我?!」 沈瑶林睁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家从洛阳迁移至陇西,所有的粮草银钱不都是归你管理调动的吗?且你极善农田耕种,在你兄长手下当个司农,绰绰有剩余,又能为你兄长分担,让他不至于如此劳累……」 楚北决低磁性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诱哄,就像是一头诡计多端的老狼正在诱拐着涉世不深的小兔子,乖乖圈到他的身边,再也逃不开。 「可是……可是,我行吗?」 沈瑶林有些迷蒙。 这样也可以吗?管理一个小小的沈家与管理十几万的镇府军将士的粮草如何能相比?为什么不找其它人? 堂堂镇府大将军难道还找不到人来当一个小小的司农? 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见沈瑶林似乎有些要怀疑他的用心,楚北决继续诱哄道:「人自然是多的是。可是,司库、司农一职掌控整个镇府军的命脉,非心腹之人不可用。」 「整个沈家,除了你兄长沈琼树,我能相信的也就有你──沈瑶林!」 楚北决凤眸缱绻,宛如星海。 沈瑶林瞬间迷失在那片星海之中。 真漂亮…… 流口水…… 好想亲…… …… 「大司农,年关将至,需得犒劳三军。可是,今年陇西牛、羊锐减,离所需之牛、羊缺口还有三百头的样子……大司农想想办法啊……」 「大司农,马匹过冬牧草草料已不多了,还能坚持半个月的样子……」 「大司农,将士们过冬的麻衣紧缺,该如何是好,还请示下……」 …… 沈瑶林俏脸微沉端坐上首。 看似是正襟危坐认真听着手下各位大人的汇报,实际上,心中的小人儿正在暴打狗头。 男色害死人啊! 她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答应下来?! 什么试试看……不能做就不做了……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能替你兄长分担一点,就能免你兄长一分劳累,让他养好一份身子,长命百岁?! 她是怎么头脑发抽把自己坑到现在这个惨状的?! 第24章 手下的大人们天天围着她不是要人、就要钱、再不然就是要粮! 要得沈瑶林脸都绿了。 可是,不得不说,自从她接过大司农之位后,兄长沈琼树肩上的担子瞬间轻了不少,已经能按正常点下班回家,脸色也好了不少。 因为这,所以,即使沈瑶林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也没打算退上半步。 而且,她本身就有心想要为乱世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现在有了机会,倒是可以让她一展抱负。 事情虽然有些棘手,可是,这世上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若是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去向楚北决请教。 楚北决说有不懂的都可以去问他,他会帮她。 有楚北决在后面给她做后盾,沈瑶林有底气得很。 只是…… 沈瑶林的性格就是不喜欢事事都麻烦别人,能自己做的事情,她绝不假他人之手。 若是,她事事都去找楚北决求救,又哪里能服众呢? 「李大人,你统计一下哪些牧草产量高产出快营养好以及我们可以草籽?」,沈瑶林吩咐道。 一位大袖官服的老者,便是掌控马匹草料的李监牧,他闻言皱眉道:「大人要这些何用?」,难道是想现种?可是,现在种也来不及了啊,且外面都是冻土,根本也长不了啊。 「备用!」 「你先命人去陇西周边郡县购买一些草料、粗粮之类的应急,多多益善!」 李监牧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心里也决定了要向陇西周边郡县高价购买草料等事宜。 只是,这样的成本太高。 大司农是新上任的。 出身百年世家、名门望族的沈家。 共父兄在大齐颇有才名。 沈家大公子沈琼树更是在镇府军任大司库一职。 何其重要?! 相当于大将军的左膀右臂。 所以,他也想试试这位女公子的份量。 看其照其父兄比之如何? 可看这模样……唉……总归是女公子…… 这样也不错了。 至少,没有胡乱管理,胡乱插手监牧事宜。 「是。」 李监牧应下。 「陈大人,年关牛、羊之缺口,缺失的部份可向陇西周边郡县尽量购买,若还是不够,再来找我!」 被称陈大人的是一位面容普通的中年人,闻言迅速与李监牧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淡淡的应了声‘是!’。 最后的棉衣问题是真把沈瑶林难住了。 棉花这种东西在大齐还不普及,现在将士们穿的都是麻衣。 那玩意的御寒能力有限。 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终于在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中消停了下来。 谁也不会疯了,在冬天打仗。 可是,待到这个冬天过去,战火必将燃起! 不过,这暂时不是沈瑶林要考虑的问题,她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今冬将士们的冬衣该怎么办?以及日后每一年这些将士们的冬衣该如何筹集。 「秦大人,你也一样,先是向陇西周边郡县尽力购买麻衣;若是不够,李大人辛苦些,将你们宰杀的牛、羊、猪之皮全部割下,交于秦大人制成防风防寒的冬衣……」 「同样,若是仍不够再来寻我……」 三位大人领到了基本上差不多的回复后,齐齐恭声退下。 出到大帐外,三人面面相觑,各自叹了一口气。 「不过如此……」 「是我等期许太高了……」 「唉……」 三人笑笑,各自忙碌去了。 沈瑶林一个人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命烟年急召沈千予过来。 沈千予现在负责着沈家所有宝贝藏书。 深得沈父的信任和重视。 沈瑶林猛然三座大山压在头上,件件重要且紧急,没办法,只得把用得顺手的沈千予再调来,与她一同处理。 她要做出三份计划书,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三个问题。 …… 沈千予很快就赶来了。 沈瑶林蔫蔫的趴在书案上,见到沈千予来了,如见亲人一般。 「千予,你可算来了……」 救命啊…… 为什么这软毛笔这么难用啊,写得她手好累,手腕子都要累折了。 「女公子……」 一袭青衫的沈千予见到沈瑶林如此搞怪,不由得浅浅一笑,宛如青莲绽放,摇曳星云。 第25章 沈瑶林不由得恍了一下神。 心中暗叹,沈千予可是越发清隽俊雅了。 这通身的书卷气,竟隐隐有了几分清流名士的风彩。 沈父是真的很喜欢沈千予。 在到达陇西后,出于爱才之心,便与沈氏兄弟相商,让沈千予拜在了自己门下,收为弟子,尽传衣钵。 沈千予自然是愿意的。 沈千堂更是无不应允,十分高兴。 沈千予现在已不是以客卿的身份借住沈家,而是以弟子的身份长住沈家。 与沈家的关系越发的亲密了。 见沈千予过得好,沈瑶林就放心了。 她这边的事情紧急,也就不和沈千予多客套,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意思透露给沈千予知,让沈千予将她写的这三份计划书,重新眷录一份,她要送去给楚北决定夺。 「好。」 沈千予为沈瑶林打下手也不是一次、二次了,早已经熟知沈瑶林的脾气和要求。在沈瑶林指定的书案前坐下,便认真眷录抄写起来。 沈瑶林在这边写,沈千予在那边抄。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只闻「沙沙」的落笔之间。 烟年入内添了几次茶水,发现沈千予茶盏内的茶水都是没有动过的。 只是聚精会神的埋头抄录。 烟年也不打扰,只是自顾自的为两位换上热茶。 茶凉了就再换。 只希望他们口渴时,能喝上一口热茶。 …… 四天后,秦李等三位大人便将各部向陇西周边采买之后各部所缺之缺口报了上来。 「大司农,经过在陇西周边郡县的采买,缺口仍在百头左右……」,陈大人严肃的报道,「若是三军将士省着些吃,倒是也可以……」 这乱世之中,哪里还能如平日一般过上丰年? 还能有些油水就不错了。 陈大人已经做好了今年勒紧肚子过个瘦年的准备了。 对于这个结果,基本在沈瑶林的预计之内。 沈家倒是有个黑猪厂。 那是他们当初在南阳时,抓的五只黑猪崽而来的。 这五只黑猪崽倒是皮实命大得很,一路风餐露宿的跟过来,这五头小猪竟然还都活着。 两公三母。 沈瑶林视若宝贝。 只可惜,它们现在才不过六个月大,还不成规模呢。 这次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但日后的未来可期。 也是沈瑶林计划书的一部份。 沈瑶林点点头,意思是她知道了。 她所写的计划书就差他们提供的这部份数据,便可完成了。 不过,计划书的事情,沈瑶林还不打算与他们说。 因为,沈瑶林也不知道是否可行。 她需要楚北决帮她看一下。 陈大人对他们这位大司农也没报什么别的希望,例行公事,见大司农知道了,也就不在说什么退了下来。 接着汇报的是陈监牧,「关于上次大人所问的问题……下官回去调查了一下,皇竹草产出最快产量最高且营养丰富,最重要的是我们有种子。」 「……陇西周边的牧草粗粮也并不多,所缺缺口仍在三万斤左右。若是实在无它法,只能挪用人吃的粗粮与它们了…… 人可以饿肚子,但马绝不可以。 在军队,马比人金贵。 陈监牧这话一出,管军需的秦大人脸上的皱纹就更深了。 他这不但没有冬衣穿,现在,连粮都快不够吃了。 「军需处若是领了陈大人送来的羊皮、猪皮,配合着采买来的麻布,应是能勉强过这一冬。但是,李大人若是抢了我们的粗粮,我这儿士兵吃的……又不够了……」 「若不然,陈大人您买来的这些牛、羊之类的就别年关时杀了,留给我们慢慢吃吧……」 秦大人苦着脸道。 「那能撑得几日?!」,陈大人双目圆睁。 他采买来的牛、羊也不过是够年关时吃上两顿而已。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大人满脸愁若,可怜巴巴的看着沈瑶林。 「行!秦大人的问题交给我来处理吧……」,沈瑶林开口道,「三天后,你来我这里找我,现在,都先回去吧……」 秦大人愣了愣。 他没想到大司农竟然真的把问题给揽过去了。 他以为还会如上次一般随意应付过去呢。难道大司农这是有主意了?秦大人心中满是疑惑。有心想多问一句,却见沈瑶林并无意向他解释,只得将心中的疑惑压进了心里。 第26章 三天后他在来吧。 也不急于这一刻。 不管大司农是真有了主意还只是她的缓兵之计,三天后都将见分晓。 其它两位大人也很是惊奇。 更惊奇的他们的大司农让他们同样三天后也来一趟。 难道大司农连他们的问题也能解决?! 三位大人各自交互了一下眼色,带着满头的雾水退了下去。 沈瑶林没有耽搁,将这三位大人所报的最新状况,让沈千予补了上去,完成了她手头上的这三份计划书。 《关于解决军队肉食计划书》 《关于解决军队棉衣计划书》 《关于解决军队冬日牧草不足计划书》 沈千予在将所有资料补完,晾在一旁待墨干后,才转交给沈瑶林做最后的确认。 沈瑶林一本本看得认真。 沈千予便在一旁看沈瑶林看得认真。 沈千予已有很久不见沈瑶林了。 更别提这样亲密的与沈瑶林一同做事。 来到陇西后,无数次梦回,沈千予最怀念的就是初入沈府与沈瑶林这样共事的日子。 那是他一生中最甜蜜的时光。 他只想离她近些……再近一些…… 就像今天这般。 沈千予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丰润玲珑的红唇上时,眼神瞬间慌乱,飞快的将目光移开,盯着自己的指尖,耳垂却悄悄的红了。 「千予,你的字写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那边沈瑶林一目十行,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三份计划书全部看了一遍,赞叹道。 「千予,若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若是让她用毛笔写出这么漂亮规范的计划书,可真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沈瑶林眉开眼笑的看着沈千予。 越看越觉得自己挖到了宝。 「是女公子的想法好,与千予无关。」 沈千予羞涩垂眸,声音依旧纯净温暖,耳垂却更红了。 「千予,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害羞啊,你可是我父亲的得意弟子,风彩一定要胜过博陵崔四哦……「,沈瑶林让烟年收拾整理要带走的文件,一边打趣着沈千予。 既然计划书已经做好了,她便着急带去与楚北决看。 「博陵……崔四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千予轻声问题。 沈瑶林想了想,呵呵笑道:「那是一个与你很像的人呢……「,不只容貌,性格更像。 都是那般爱害羞,动不动就脸红。 沈千予眼波闪了闪。 在沈家久了,也曾听闻沈氏女公子曾喜欢博陵崔四,甚至有了想要让他入府的念头。 都说他与博陵崔四很像。 究竟有多像呢? 沈千予突然很想见见这位博陵的崔四公子。 见沈瑶林急着外出,沈千予压下心的念头,与沈瑶林作别,」若是日后女公子有此类事情,可随时找千予来……「,他乐意之至。 「那我可不敢,若是耽误了你读书,父亲非训我不可……「,沈瑶林头摇得飞快。 她看样得另找一个人做她的文书了。 沈千予眼睛微亮,接口道:「师傅他老人家也不是日日与我上课的,一般是我自学六日,最后一日将所积累的问题找老师解惑即可。」 「若是能为这乱世尽一份心力,方不辱没一身所学。」 沈瑶林一愣,眨眨眼睛,」真的吗?」 主要是沈父从来也没收过弟子,沈瑶林也不知道沈父是如何教学的。 「是真的!」 「千予未拜师之前,也是这般学习的。」 与之前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有师之名了。 「哦?!」 「那可太好了……」 沈瑶林开心极了。 用生不如用熟。 若是沈千予来帮她,她得省多少心力? 「我这儿也不是时时都要文书的,就是偶尔像今天需要做计划书时,才需要用到你……到时候我再派烟年去找你,应该是不会耽误你读书的……」 「好。豆#豆#网。」 沈千予笑得温柔。 一想到今后都经常有机会可以见到沈瑶林,沈千予连脚步都轻盈了几分。 「那我得出银子聘请你做我的特别文书……「,沈瑶林上马车前,还在考虑要给沈千予发银子的问题,可不能亏待自家人。 「都依女公子。「,沈千予淡淡道。 「嗯,必须的!」 「我得替你向大将军多争取来一些……「,沈瑶林一本正经的点头道。 第27章 她身边多了一个文书,所做的虽不是镇府军机密事宜,但是,还是得向上报备一下才是。 不能擅做主张。 沈千予这样厉害,又是她父亲的徒弟。 身家清白,他哥哥沈千堂差一点就是楚北决的护卫,是值得信任的人。 楚北决应该会同意这样人给她当文书吧? …… 镇府军议事大厅。 这还是沈瑶林第一次正式踏入到镇府军议事大厅。 若她只是沈氏女公子,她是没有办法进到代表着镇府军最高军事机密的地方的。可她现在不只是沈氏女公子,她更是镇府军大司农。 沈瑶林一进来,院子里守候在外面,等待楚北决召见议事的各镇府军官员纷纷向沈瑶林点头示意,表达一种善意。 偶尔有几个冷漠立在一边的,虽未理会沈瑶林,但也没有什么恶意,而是,那几位大将本性便是如此。 这样的优待已经让沈瑶林受宠若惊。 可是,等到她兄长现任镇府军大司库的大公子沈琼树从议事大厅走出来后,沈瑶林才知道什么叫优待,比这些人对兄长的热情相比,她这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院中的人一见到大公子沈琼树出来,立刻便热情的围上去,脸都笑成一朵花似的寒暄起来。 说的话无非就是,‘大司库,您看您上次答应老夫的那批武器兵械什么时候到啊……’、‘大司库,我那儿还有坛上等好酒,何时入我府赴宴呢?这次的军费,您看您是不是多拨一些与我呢……’、‘老冯,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你就明目张胆的贿赂大司库啊……这可不行……大司库,知您爱茶……您看……’ 看得沈瑶林目瞪口呆。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对她表达善意了。 正好笑间,大公子沈琼树已经婉言谢绝了大家的热情,来到了沈瑶林的面前。 「雁奴来了……可是有事?」 大公子沈琼树看着自己的妹妹,心中充满矛盾。 他们兄妹都想保护彼此,将自己舍出来。 可是,偏又谁都不能说服对方。 他有想保护的家人的渴望,可是,妹妹也有自己想要实现的理想。 于是,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他是大司库,他的妹妹是大司农。 兄妹二人,算是同时卖给楚家了。 「嗯……」 「我写了三份关于棉衣、肉食、牧草的计划书要呈现给大将军示下……」 相较于大公子沈琼树的纠结,沈瑶林倒是开心得紧。 主要是大公子沈琼树最近的气色真的好了许多,这下沈瑶林干得更来劲了。只要她兄长无事,她再辛苦点也无妨。 「可是正式成文?」 大公子沈琼树接过来,随手翻看了一下。 「不曾!」 沈瑶林摇摇头。 大公子沈琼树看了几眼,便已明白了妹妹的想法。 妹妹的脑子里总是会有一些奇思妙想,匪夷所思。这些新奇的想法,妹妹会想得出来,但是,妹妹无法判断是否可行。 以前在沈家,妹妹都是想出来后,来向他求证是否可行。 手中这三份计划书,显然,就是待求证的初稿。 「这如何能让大将军过目?」,大公子沈琼树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自家的糊涂妹妹,都已是大司农了,怎么还这么迷糊?那是镇府军的大将军日理万机,怎能拿这不成形的文稿去打扰。 刚想开口让妹妹随他回去,待他过目润色后再呈于大将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大将军身边的机要文书已经再请沈瑶林进去了。 大公子沈琼树无法只得偷偷嘱咐沈瑶林,再有下次,一定要先带着文书去找他,让他过目润色后,再呈大将军。 他是大司库本就是大司农的上级。 大司农所呈所有文件,理应由他先过目审核,再呈予大将军。 也就是大司农是他妹妹雁奴,若是换个人,早就被大公子收拾了。 不过,换个人,人家也不会犯沈瑶林这种低级错误。 步入官场之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只有沈瑶林这个初入官场的菜鸟,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她的上司是她哥,除了宠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慢慢教呗…… 「哦……」 沈瑶林憨憨的点了点头。 因为着急去见楚北决,只得先将兄长所说的话记在心里,匆匆入了议事大厅。 沈氏兄妹果然备受大将军信赖。 第28章 哥哥刚从里面出来,妹妹紧接着就进去了。 他们这些来得比沈氏兄妹早的人也只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大将军稍后召见了。 不过,人家两位,一位大司库、一位大司农。 兄妹俩掌管着全镇府军的经济命脉,别说大将军重视,他们刚才不也一直巴结来吗?只盼着这兄妹二人高抬贵手,让自己手下的兵将先领饷领肉。 沈瑶林可不知道院子里有多少将领对着他们沈氏兄妹又羡又慕又无奈。 她进到议事大厅后就隐约明白了几分兄长所说的意思,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手上这三份计划书应不应该拿。 现在,她退出去还来得及吗? …… 当然是来不及的! 楚北决等了她多久了,会放跑她?才怪! 他之所以会让沈瑶林出任大司农,便是希望可以借此之机,可以日日见到她。 知她没有管理大司农的经验,允她可以随意向他请教。 就是希望她可以常常来找他。 可谁知道她任大司农月余以来,竟然真的就将司农的事情扛了下来,竟一次都没来找过他。他暗中派绝影去打探了下。 沈瑶林自上任以来,多是尊循前人旧例,办事多听、多看、少说,虽无新意亮点,却尚算称职合格。 手下的大人们对于沈瑶林这位大司农的评价是不好不好、不温不火。 这就已经很出乎楚北决的意料了。 楚北决自然是知道沈瑶林慧黠机敏、灵动无双,否则,也不会将大司农这么重要的位子交予沈瑶林的手上。 但是,沈瑶林的作为,还是让楚北决很是骄傲、自豪。 他就知道沈瑶林可以的。 他更是等着沈瑶林大放异彩,让她手底下的人刮目相看的一天。 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雁奴,此来可是有事?」 楚北决边说,目光边落到沈瑶林手上捧的文件上。 都被看到了,这个时候,沈瑶林不说也不行了。 只得微红着脸,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上的这三份计划书放到楚北决的面前,「我兄长说……这……这计划书尚未成形,不……不应拿到议事厅这种正式的地方来谈的……应由兄长先过目润色后再提交……’ 楚北决闻言神色微动,挑眉含笑,「你兄长说的对,不过,你兄长每天都那么忙,身子又不好,雁奴还是不要去烦他了……」 「日后这事儿,雁奴可去大将军府寻我,我们私下处理了便是。」 「哦……」 沈瑶林眨眨眼睛。 原来她不应该来议事厅这种正式处理公务的地方,而应该是私下里去找楚北决帮她忙的。 「可是……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沈瑶林觉得似乎有那里不对。 「自然不会!」 「相反,我还要感谢你为镇府军所付出的心血,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楚北决眸中波光流转。 「有道理!」 沈瑶林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聘她为大司农,绝对是楚北决赚到了。 心中再没有了纠结,沈瑶林人来都来了,不将心中的疑惑尽除,那多亏?!而且,她觉得她出的这三份计划书,确实十分有用,甚至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镇府军的这三个头痛的问题。 「快看看!」 沈瑶林将计划书推向楚北决,满脸都是求夸奖、求表扬的得意雀跃和一丝神秘。 楚北决心中好笑。 但是,当楚北决打开这三份计划书后,脸上宠溺的笑容便渐渐被惊喜所取代。 楚北决翻看的速度很快,一盏茶的时间,便将所有文件都看完了。 「这些……都是你想的……?」,楚北决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惊讶。 沈瑶林兴奋得点头。 「怎么样?可不可行?」 沈瑶林有几分忐忑,期待的看着楚北决。 「以拉练之名进山打猎的计划……可行!」 「所猎之猎物,皮毛可御寒、肉可食用,缓解军需压力之外,还可实战操练士兵们……」 「另外,你提出的分出一队伙头兵用来办养殖厂养殖黑猪一事,亦可。只是,这样沈家会不会太亏了……」 若是沈家自已将养殖厂办大,所产黑猪卖予楚家,这将会是沈家又一条发财之路。 沈家有一族的人要养…… 沈瑶林明白楚北决的意思,她不在意道:「沈家人手有限。」 若是交到沈家人手中,想要供上全军吃上黑猪,以沈家目前的人手来说,是不现实的。哪怕再由楚北决分调一些人手给沈家,沈家也没有那么多心腹用来管理。 第29章 「不如将沈家的一部份族人调入镇府军,专职教镇府军的兵士们养殖,一举多得。」 沈家族人也有本领在镇府军谋个差事,镇府军兵将众多,也不会妨碍黑猪养殖的发展。 见沈瑶林已经想得如此透彻,楚北决只能领了沈瑶林之份人情。 「至于在屋中养殖皇竹草一事……也可以试一下。」,楚北决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仔细思索着。 沈瑶林给出的计划书上所给出的数据相当详细。 按计划书上所示,一间三十坪的屋子,上下两排木架所产的皇竹草,半个月便可以长成,可换出同量的士兵所食用之粗粮。 虽然简陋一些,但是,能让士兵们减少一些饥饿,便已是大功一件。 「只是这最后一件……」 楚北决有些疑惑道:「这……棉花……为何物?!」 「棉花可是好东西!」 一说到棉花,沈瑶林就两眼放光。 她想念雪白松软的棉花了。 小时候,她可是在农村长大的,可没少穿外婆牌爱心棉衣。 厚实又温暖。 有了这东西,镇北军将士的冬日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据《齐民要术》上记载,柔然边疆盛产一种名叫棉铃的植物。该植物会结出雪白松软、保暖性极佳之物,且产量大、生产成本低,冬日御寒性极佳。」 「最重要的是此物极适宜在陇西生长……」 沈瑶林记得后世酒泉可是棉花种殖地之一。 「如今,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派人悄悄潜入柔然,将棉花的种子带回来。只要带回了棉花种子,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沈瑶林在谈到自己的专业时,极为自信。 神彩飞扬。 沈瑶林本就生得好,此时媚眼如春水般光华流动,笑颜如三春桃云般耀眼生花,让人忍不住目眩神迷。 楚北决深深的看着沈瑶林,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暗哑,「我会派人去一趟柔然。」 沈瑶林种田的本事,他从不怀疑。 似乎就没有她摆不平的植物。 上到名贵的奇花异草,下到贫贱的野菜杂草,她都能照顾得很好。 「雁奴……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楚北决低喃,声音轻不可闻。 「什么?!」 意气风发的沈瑶林没有听清,眨眼问道。 「无事!」,楚北决笑得温柔,「你这三封计划书,可以执行。冬日狩猎之事就交予虎贲校尉魏苍雄那里……室内养殖皇竹草一事可交予陈监牧……至于去柔然找种子,我另派人去……」 楚北决将事情一件件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 沈瑶林星星眼的看着楚北决,一脸崇拜。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 看到楚北决收好这三份计划书,只将室内养殖皇竹草的那份盖章还予她,见到上面隽秀的字迹,沈瑶林突然想起她说好要聘沈千予为她的文书的。 看现在楚北决态度不错,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沈瑶林伸手在楚北决的面前晃了两下,如玉般的柔荑,晃得楚北决心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将那双调皮的小手握进自己大手中。 「何事?」,楚北决沉声问道。 沈瑶林眨眨眼,道:「我要备一个文书。这种抄抄写写的活儿,不适合我。若不是沈师弟帮我,我手腕子都要累折了……」 「大将军,可不可以让沈师弟做我的文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沈瑶林提到沈千予后,她顿时感觉屋内气温似是凉了两度,寒气四溢。 「呃……?火盆灭了?」 沈瑶林掂脚四下张望,因此错过了楚北决眼中一闪而过的薄怒。 见到火盆好好的,沈瑶林只当是门窗不严,刮进来了一股寒风。 不由得搂了搂身上……嗯……狐裘大氅进门时已经脱下了……只能搂了搂双臂,语重心肠的道:「大将军,你这屋里火盆可以再加几个……」,免得冻坏了身子…… 楚北决凉凉的看了沈瑶林一眼,「沈师弟……可是你父亲的弟子沈千予……沈千堂的弟弟!?」 见楚北决还记得沈千予是沈千堂的弟弟,沈瑶林开心得眉眼弯弯的直点头。 可是,楚北决下一句话,就让沈瑶林乐不出来,大惊失色。 「我听说他是你收进府的面首?!」 楚北决这话辨不出喜怒。 可把沈瑶林吓得够呛,连害羞都顾不得了,直接摆手,惊恐道:「大将军,慎言!这话可不好乱说……」,若是之前,她可能在天下大定后,还有那么点暗搓搓的小心思。 第30章 可是,沈千予现在已经是自己父亲的弟子,自己的师弟,她胆子再怎么肥,也不敢向自己的亲师弟下手,怕是会被沈父打到飞起。 大将军,你不要害我! 见沈瑶林如此直白的否定,眼神清明,楚北决顿时堵在心头的那口气顺了,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暗讽:「你若没有收他为面首的意思,便远离了吧……免得别人误会……」 沈瑶林眨眨眼睛。 她在洛阳时,风评是不太好……「这都传到陇西来了!?」 楚北决凤眸似笑非笑,「你说呢?!」 呵呵…… 慑人得很。 沈瑶林搓了搓胳膊,突然觉得和楚北决谈论她面首的问题,是一件好尴尬的事情。 为什么画风会变得这么清奇!? 明明不是在谈她文书的事情吗?! 「你若是想要文书,我给你派一个就是。若是你那位沈师弟想在军谋一职位,为天下百姓贡献一份心力,让他去协助你兄长便可。」 「正好你兄长刚才还在与本将军抱怨人手不足,他又熬夜了……」 楚北决狭长的凤眼微眯,淡淡道。 小狐狸这世间能让她放进心中的也就唯有沈氏父子二人了,连他都得退避三舍,只要抬出沈氏大公子…… 果然,沈瑶林一听见大公子沈琼树那边缺人手了,立刻点头如鸡啄米,「那我回去与沈师弟说说看,看他愿不愿去帮兄长……」 「不过……」,沈瑶林有些疑惑的看着楚北决,「你都有人给我派,为何不将人给兄长呢?」 楚北决凉凉道:「女的!」 「你若是不想为你兄长找个好嫂嫂的话,亦可!」 「那算了!」 沈瑶林怂得很快。 让沈瑶林质疑大将军楚北决的决定,就已经是向天借了胆子。 沈瑶林哪里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 正事忙完,迅速抱着自己的文件溜了。 …… 楚北决的速度很快,第二天,沈瑶林的专属文书便已经到了。 果然是位妙龄女子。 长得很是英气。 那通身的气质,又让沈瑶林想起了镇北军将军府中那些进退得当、举止有礼的侍女们,心中陡然生出楚北决深不可测的感觉。 可是,这样深不可测的楚北决说他手下无人得用,死命的可兄长一个人折腾…… 这中间……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心中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忽悠了。 楚北决哪里会无人可用?! 但纵然如此,沈瑶林也不敢去和楚北决对峙。 但总觉得自己其实是被坑了的。 倒是心里生出了不想让沈千予进镇府军的念头。 他们沈家坑进去她和她兄长就已经够了。 沈千予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了。 …… 「女公子,这是不需要千予吗?」,沈千予清俊的眉眼有丝受伤。 美好得依如那日在桂花树下时的相遇。 沈瑶林瞬间就心疼起来。 「并非如此!」 「千予,你又何必参与进这繁冗无趣的政务中来,你应该如父亲般着书清谈,成为名流大家,一代大儒,那才是你喜欢的……」 「也是我期望的……」 这样青莲般的人物应该如父亲般成为文坛领袖,名士风流。 「女公子期望的?!」 沈千予双眼微亮,像是心内的小火苗被点燃了一般。 「嗯。」 沈瑶林点点头。 是她考虑不周了。 沈千予这样的人材让他为她做文书,本就是屈材了。 楚北决有一条说的是对的,她的名声太过狼藉,若是真的让人误会了沈千予,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好。」 沈千予微微一笑。 明媚纯净。 只要女公子想让他做的,他都会去做。 …… 陈秦李三位大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三天后他们再来见大司农。 大司农还真就给出了他们完美的解决方案。 由虎贲校慰魏苍雄带队进山狩猎,他们完全不担心会打不到猎物。魏苍雄参军之前,可是是山里最好的猎手。 哪座山会有猎物、有多少、都躲在何处,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们怎么就没有想过要用这个办法呢?! 三位老大人捶胸顿足。 沈瑶林笑眯眯的坐在上首看。 第31章 其实也不是三位老大人想不起,而是,他们都在军营呆了一辈子了,向来都是一直有吃有喝,财大气粗,从未操过半点心。 怎么会想到突然一天,乱世到来,他们有钱也买不到东西,要自己想办法为将士弄口粮。 「这样,我兵将的粗粮算是保住了……」 这其中最为激动的是管军需的秦大人,简直差点老泪纵横。 你说他容易吗?! 手下的兵将没有御寒的衣服穿也就罢了,最后连吃的都被那陈监牧给硬抢了去。 马吃的都比人好! 他回去怎么和手下的兵交待?! 现在,大司农一出手,不但手下的兵有了御寒的毛皮可穿,粮食也保住了,还能美美的在年关时饱饱的吃上一顿肉食。 秦大人这时对自家这位新任大司农简直是心服口服。 是他想差了。 沈氏女公子,怎么可能差了?! 秦李两位大人的心事已了,只剩下陈监牧。 陈监牧捧着这份计划书,仍身处在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 不是他理解不了这份计划书上所述,而是,正是因为他能理解,所以,才迟迟回不了神。 这份计划书内容之详尽、数据之夯实、描述之清晰,稍微识字有些学识之人便可看清楚。也正是因为看得清楚,他才更清楚,这份计划书的可行之处。 「这……屋中也可种殖……?!」 陈监牧双眼迷蒙。 沈瑶林嘴角微勾。 有何不可?! 我大种花家的种族天赋可不是吹的,只要钱到位,太空都给你种到位! 因为沈瑶林的三份计划书,整个镇府军终于在乱世的第一年,仍然过上了肥年。 魏苍雄不愧曾是最优秀的猎手出身。 由他带队进山的镇府军将士个个都是满载而归。 山鸡、野兔、狐狸……这些小型的猎物自然是少不了,更可喜的是他们打到了不少肥肥大大的鹿、獾、野猪,甚至还有几头老虎和黑熊。 这些猎物加起来有几百只,堆起来有小山那么高。 不但填补了军队年关将至肉食的缺口,甚至还有余额可以让全军将士多吃上那么几天。 这一切除了感谢虎贲校尉魏苍雄,全军上下最感激的就是他们的大司农。 若不是大司农提议,他们今年怕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听说,他们差点连口粮都被那牧马的陈监牧抢了! 因此,大司农沈瑶林在年关时,是最受全军上下将士爱戴的人,更别提吃肉后,剩下的皮还能给他们做防风御寒的衣服,据说也是大司农建议的。 而陈监牧则是全军上下,除了骑兵外最讨厌的人。 没办法,骑兵是最爱马的人。 马就是他们的命! 他们哪怕自己不吃,都会将自己的口粮省给自己的马吃的。 所以,陈监牧抢当兵的口粮,他们是最能理解的。 必要时,他们都会帮着抢! 陈监牧自己倒是毫不在乎。 爱骂骂去! 反正他脸皮厚,他不怕! 只要他的马儿能吃好,就中! 陈监牧现在可都佩服死自家大司农了。 这脑子怎么就转得这么快呢?! 原本他是对这位漂亮得像仙女似的沈氏女公子也没有多的要求,只要她不画蛇添足、不懂装懂的捣乱就成了,可现在,他才明白,人家沈氏女公子是有大智慧的。 这书香世家出来的公子,就是不一般。 自从在屋里种殖了竹皇草后,陈监牧是一天看三回。 每天都看到那皇竹草往上不停的窜,笑得眼睛都要没了。 陈监牧是个心思灵活的。 见皇竹草能种,自己私下里也命人种了一些青菜。 不多,刚刚好够进献给大将军和自家大司农加餐的。 严寒的冬日里,整天吃的虽然不差,可是,却少见绿色。 陈监牧的进献,可是,还得到了他们大将军特别的夸奖。 他们大将军轻易可是不夸人的,若是,哪次开口夸了一个人,那必是那个人是做得极出色的,才能入得了大将军的法眼。 其它那些个老伙计,哪个不是羡慕得两眼放光?! 就是魏苍雄那个蛮夫,带人打了那么多的猎物,也不过只得到大将军轻描淡写的一个‘嗯’‘知道了’而已。 难得大将军和大司农喜欢,陈监牧干得更来劲了。 反正,他们镇府军最不缺的就是人。 第32章 这大冬日的,这些家伙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他多盖些房子、轮班烧火、照顾他这些宝贝牧草和他的青菜。 看着他的宝贝马们吃着新鲜的牧草,陈监牧觉得他这年关的酒还没喝,就已经有些醉了。 …… 新年。 沈瑶林这一日,早早的便起来了。 这可是沈氏一族来到陇西后的第一个新年,如何能不重视?! 更何况,她父亲是沈家家主、她兄长是镇府军大司库、她是大司农,这一天,他们兄妹且忙着呢。 「女公子,您这一日得忙着呢,且吃些东西吧……」 烟年在一旁轻声道。 这一大早,天未亮时,便已起身。 要去沈家祠堂烧这头一柱香。 还要与众位族老们一起拜谢先祖。 这一套仪式可不能少。 是沈家的重中之重。 希望先祖能在新的一年里,保佑沈氏一族家族兴旺、阖家平安、五牲肥硕。 这是年年必不可少的节目。 更何况,今天是沈氏一族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达了陇西,开始崭新的生活,今天的祭祀就显得更加的重要。 否则,她们哪里舍得这么早的就折腾女公子。 「这陈监牧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宝画一边往桌上摆菜,一边抿嘴笑道。 隔三差耳的就往沈府送新鲜的小菜。 种类还多。 什么韭菜、蔓菁、芹菜、寒菜、小白菜……甚至连爽口的青瓜都有……她们哪怕是在洛阳时,冬日里也没有吃到过如此新鲜的小菜。 倒是没想到在这穷山恶水的陇西吃到了。 冬日里,真没有什么比能吃上一口新鲜的青菜更舒服的了。 沈瑶林看着桌上新鲜的青菜,也不禁点了点头,非常赞同。 她发现人们群众的创造力是无限的。 她只不过是提了个温室养殖皇竹草的建议,底下的人就已经举一反三的种殖起了小青菜。 人材难得。 沈瑶林啃着三鲜水晶蒸饺、喝着粳米粥、吃着槽油炒蔓菁,心里美滋滋。 吃过了早饭,沈瑶林匆匆赶去与父兄汇合。 没办法,他们这一枝即是主家,又是家主,诺大的沈氏少了谁,也甭想少了他们一家三口。 沈氏的祠堂是来陇西后,沈父监督盖的。 虽比不得洛阳沈氏祠堂的古朴庄重,可是,也自有一番新的气象。 沈父的发言,沈瑶林还能听得进去。 等轮到沈氏一族的老族长发言,沈瑶林都听得昏昏欲睡了。 待众人全部上过香,祭祀完成。 沈琼树见妹妹都累得没了精神,借口镇府军那边还有事,便先带着沈瑶林溜了。 急得老族长在后面一个劲儿的用手杖柱地,「哎哎,这两个孩子跑那么快做什么……延卿啊,寄奴和雁奴都已经老大不小了,他们没有娘亲帮着张拢,你这个当父亲怎么也不上上心……」,这都在陇西安定下来了,这个当父亲的怎么还不着急?! 沈延卿只得苦笑连连,打着哈哈的给拖延了过去。 「今天是新年,镇府军上上下下都要大庆呢,他们两个一个是大司库,一个是大司农,都走不开啊……」 若说他不急,怎么可能呢?! 可是,沈父也知道,现在天下马上就要不太平了,他的这对儿女都是要做大事的。 成,则沈家百年繁荣。 败,则琼树瑶林玉碎神消。 他担心都来不及,又哪里有那个时间去用他们的终身大事去烦他们!? 唉…… 也不知,他们的终身将会落在何处!? 老族长听完,虽然,仍是心有不甘。 可也知道轻重。 整个沈家就是寄奴雁奴这对兄妹在撑着呢,人都是镇府军的人,他们的事儿哪里能他能随便插手的。老族长只能将目光放在沈家小一辈的身上,尤其是在十四郎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好在,虽然他们沈氏老一辈的不争气,但好歹,小一辈儿的争气,多努努力,再过几年,便可以为寄奴雁奴分担一下了…… 想到这儿,老族长的心气才顺了几分。 看向沈氏年轻一辈儿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 …… 沈琼树和沈瑶林这个节不能在沈家过,两人匆匆赶去了镇府军大营。 一进大营,便看到满眼的喜庆。 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长长的桌椅绕着营中空地摆了一圈又一圈。 空地上早就已经架好一堆又一堆的篝火所用的木柴,只待晚上的时候,一把火点燃,大宴正式开始。 第33章 在大宴尚未开始之前,兄妹两人还是各有各的事要做的,再碰头就得是在大宴之上了。 两人心中都明白彼此都是忙人,也不客套,点点头,就分去了自己管的那一摊子。 沈瑶林刚到,底下的几位大人就将沈瑶林团团围住。 「司农大人,这是今日大宴的流程清单……」 「大人,这是节目清单……」 「司农大人,这是膳食清单……」 沈瑶林刚到,就被一堆的单子给埋了。 看着几位大人眉开眼笑的样子,也知道,这几位大人虽是忙碌,但今天特殊,就是忙碌也是开心的。累了一年了,可不就等着这一天。 这种感觉……沈瑶林觉得吧…… 就因为和后世的人们在大过年的那一天,准备一桌子的好吃的,然后,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的热情差不多。 流程清单和膳食清单,沈瑶林都不怎么感兴趣。 她是大司农,吃什么还都是经过她签核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吃什么? 今年因为她的三份计划书,所以,军队里能过个肥年了。 粗粮什么的也没有被马抢了吃。 沈瑶林也不是那抠的人,大笔一挥,便让人将这粗粮尽做了什么馒头、薄饼、蒸饼之类,每人馒头两个、饼一大张……不但如此,每人还有五两白米饭、三斤酱牛肉、一斤烤鹿肉、一大海碗猪肉炖白菘、猪心、猪肝、猪蹄若干,另美酒一坛。 否则,这些老大们也不能脸都笑得像朵菊花了。 沈瑶林不关心流程清单和膳食清单,她倒是对今天晚上的节目清单有些兴趣。 她还没看过古代的春节联欢晚会呢。 「箭术大赛、骑术大赛、阵法大赛、摔跤大赛……」 啧啧…… 果然这军队就是不一样……这满满的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哟…… 沈瑶林眉眼弯弯。 笑得活像是偷了谁家鸡的小狐狸。 这节目…… 她喜欢。 呵呵…… 冬日的天黑得早,申时末,天便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繁星点点,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镇府军的大营篝火熊熊,照亮了半个黑夜,火红的篝火极为喜庆。 年关夜宴正式开始了。 镇府军的高层将领齐聚一堂。 按理说,以沈琼树和沈瑶林的职位是坐不到上首来的。奈何,这兄妹俩把着整个镇府军的命脉,官职不大官位却极为重要,且大司库不只是大司库,同时,还是大将军的左参军。因此,两兄妹坐在上首,位子还紧靠大将军左右,也无人有异议。 美酒佳肴流水般的端了上来。 这个年代,特权阶级吃的注定与普通兵士们是不同的。 但楚北决是个爱民如子的,虽说不可能与兵将们吃的是一样的,但是,倒也并不会过份夸张。 顶多比其它将领的菜色要精致一些、珍馐要多上那么一两道。 其中一味便是参茸蒸熊掌。 这次魏校尉带人进山,打到了两头熊。 一公一母。 而一只熊只有一只右熊掌是可以吃的。 冬日里,黑熊将身体内所有精华都聚于右熊掌上,饿了的时候就会添两口充饥。 所以,右熊掌是最金贵的。 而这两头熊也就只能产出两只右熊掌。 一只自然是在大将军的桌子上,而另外一只……会在谁的桌子上,就代表着谁更受大将军信重。 有许多人猜是候老将军,毕竟,候老将军威望在那里。 也有人猜是虎贲校尉,因为,熊是他带人打的。 还有人猜是大司库沈琼树,大将军对他的信任可是让所有人都嫉妒。 ……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猜对。 这最后一只母熊熊掌正正好在沈瑶林的桌子上。 沈瑶林正在和这只做得晶莹剔透的熊掌面面相觑。 楚北决的那只是参茸蒸熊掌,她面前的这只则是黄芪蒸熊掌。 黄芪性温,对女子大有益处。 这道黄芪蒸熊掌不用看就知道,那是特意给她做的。 这……是不是有点……太特殊了? 沈瑶林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没忍住偷偷的看向楚北决…… 今日的楚北决一身着戎装,肩披墨色貂皮大氅,身姿挺拔修长,从沈瑶林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冷峻的侧脸和坚毅深邃的凤眸,薄唇紧抿,举手投足间霸气尊贵,恍若天成,让人忍住想臣服。 这就是十万镇府军的大将军! 第34章 也是未来荡平乱世的天下之主! 龙姿凤采! 沈瑶林一时竟有些看痴了…… 可能是沈瑶林的目光太专注了,沈瑶林见楚北决似有所感,要往她这边望来,吓了一跳,急忙低头,将目光又落在那盘黄芪蒸熊掌上,好似这熊掌雕了花一般。 这幅欲盖弥彰的模样,成功的让楚北决的嘴角微微上挑。 沈瑶林盯着熊掌装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安全了,这才暗搓搓的再偷瞄一眼楚北决,确定楚北决没在看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暗暗唾弃自己是一条无药可救的舔狗。 没办法,男色也惑人。 楚北决还是这人间顶绝的男色,她偶尔恍神也是正常的。 沈瑶林捂着小心脏安慰着自己,不看就好了。 你看吃的,吃的多好。 它都不会吓唬你! 楚北决哪有它好?! 沈瑶林夹了一筷子黄芪蒸熊掌放入口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嗯……好吃……弹滑软糯……」,这等珍馐,再配上一壶上好的香梅浸酒…… 哼哼…… 楚北决是谁?! 沈瑶林吃得高兴。 一口肉、一口酒,极为尽兴。 今天是新年,一年中最可以高兴欢乐的日子,也是唯一一天被兄长允许饮酒的日子,沈瑶林不喝些酒才怪。 反正,她酒量大得很。 这区区一壶酒不在话下。 不过,话说回来香梅浸酒的味道还真不错,清冽甘甜微辣,又带有梅花的香气,甚合她的口味……只是这镇府军满军的大老爷们怎么会喜欢喝这甜滋滋的酒啊!? 什么品味?! 「好!」 突如其来的一阵叫好声,将沈瑶林心头刚升起疑惑打散得干干净净。 沈瑶林好奇的寻声望去,却原来是大宴的表演项目已经开始了。 这第一项是:箭术。 这箭术又分为动静两项。 静就是指箭靶不动,人分别在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之距离射箭,靶心中箭多者为胜。 动则是指箭靶动,人骑在马上亦动,仍是靶心中箭多者为胜。 在军队中,神箭手绝对是最受仰慕的存在。 黑羽黑甲,高大挺拔,箭无虚发!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当距离拉到一百步后,依旧是百步穿杨! 这下连沈瑶林都想叫好了! 好箭法! 果然看的小哥哥都上交给国家了。 咦……怎么有点冷?! 沈瑶林搂了搂自已身上的狐裘,望了望自己桌前不远的篝火。 怎么坐在篝火前还会冷?! 四下胡乱的张望……嗯……楚北决刚才是不是看她了? 天色已暗,火光又不明,沈瑶林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继续兴高彩烈的看小哥哥。 第一场,静靶果然是那个黑羽黑甲的小将赢了。 沈瑶林没想到的是第二场,动靶依旧是那个黑羽黑甲的小将赢了。 这一身的箭术当真了得! 「好!」 校场上,叫好声一片。 沈瑶林也热烈的鼓掌,笑容明媚殊丽。 那名黑羽黑甲的小将最后获得奖品是一柄乌金烈日弓,是由大将军楚北决亲自奖励给他的。 沈瑶林见到那名黑羽小将激动得身子都在微微发抖,看向楚北决的目光激动中带着崇拜,似是在看自己的偶像一般,那模样活像要哭出来一般。 「太夸张了吧……」 沈瑶林张口结舌。 若是兄长沈琼树此时知道妹妹雁奴在想什么,铁定会敲她的脑壳。 镇府军上下十数万之众,并不是人人都似他们这些重臣,可以天天得见大将军的。 对于这些小将来说,大将军就是他们的神明,能得大将军亲自接见并从大将军手中接过奖励,自然是激动万分的。 接下来的骑术大赛、阵法大赛、摔跤大赛等也没有让沈瑶林失望。 精彩之极、目眩神迷、看得人心潮澎湃,热血上涌。 果然,这一天,就应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开心肆意。 最初,这些高层将领们还能把持得住,可是,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节目都表演得差不多了,这些将领的酒劲也就上来了,再难按捺,纷纷找寻自己的好友亦或是自己平日里看之不爽的家伙们拼起酒来…… 酒是一坛一坛的上,这些高层将领们喝起酒来豪爽得紧,直接是用坛口喝的。 第35章 看得沈瑶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小手拍得「啪啪」作响。 「真大丈夫也!」 豪气干云! 沈瑶林看得乐不可支,自己的酒也喝得不少。 这梅花浸酒虽说酒味淡薄,可是,后劲却不小。 大公子沈琼树这会儿也正被人团团围住敬酒,一个没留意,沈瑶林便喝多了。 也不是没人来与沈瑶林敬酒,只可惜,往往只是一杯即止。 多一杯都不予沈瑶林喝。 沈瑶林好歹是位女公子,也不能揪着人家与她喝吧?! 再说,这些高层将领长得实在是不可心,又不是上交给国家的小哥哥们,沈瑶林也没心思与他们喝。 只能自已与自己喝。 不过,就是这样,沈瑶林借着这喜庆的气氛也是喝了个尽兴。 酒劲儿上来了,沈瑶林双颊酡红,媚眼如猫儿般晶亮,莫名的兴奋不已,就是开心,就是想笑。 这个时候的沈瑶林胆子奇大,心内热血总是蠢蠢欲动的告诉她,她应该去干点儿什么刺激的事情…… 可是,什么事情刺激呢?! 沈瑶林醉猫儿一般的转着晶晶亮的眼睛子,这里又没有老虎可以让她捋毛?! 「好!」 「大将军威武!」 「神勇无双!」 校场中央爆发出的叫好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醉猫儿般的沈瑶林双眼迷蒙的望过去,只见校场之上份外热闹,那些高层将领们纷纷下场子热起身来,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全部上场,校场上的叫好声连成一片…… 连楚北决都被这些高层将领们吆喝着露一手。 楚北决也很是干脆利落的让人牵来他的座骑、拿来了他的弓箭,让人在一株柳树上系了一枚铜钱,楚北决打马飞驰,在约两百米开外的地方,猛然扭腰回身弯弓,一气呵成,箭似流星飞驰,一箭带飞铜钱,牢牢的钉在了树上…… 沈瑶林看过来时,正是校场将士被这神乎奇神的技艺折服之时。 那么被称为神射手的小将更是激动得脸都喊红了。 两百米开外、天色黑暗、只隐有昏黄的篝火、疾驰的马上,射中风中乱动的铜钱……这太难了……他做不到! 别人在嘶吼着什么,沈瑶林完全听不见。 她的眼睛里全是乌云翻墨中那矫健如龙、宛如惊鸿的身形,风静云停,仿佛万千世界尽入其心…… 呵呵…… 醉猫沈瑶林笑了。 她知道她该干什么了?! 她决定了,她要捋虎须子! 嘿嘿…… 这一定很刺激! 书中的男主人设让沈瑶林深知男主不好惹,因此,清醒时,她又软双怂。 可沈瑶林骨子里却是个极倔强的主儿,纵然她表现得对男主怕极了的样子,可是,在骨子里她却是胆肥的,她对男主的怕压制得有些狠了,酒醉后便反弹了。 沈瑶林甚至想暗搓搓的敲楚北决的闷棍。 心里这个念头一动,便如野草般的疯涨。 按都按不下去! 沈瑶林醉眼朦胧,打着酒嗝,望向校场,「嗯?!楚北决人怎么没了?」,沈瑶林有些急了,四下张望,怎么人没了?嗯……在那里……? 沈瑶林站起身,脚步有些发飘,猫儿般的媚眼转了两转,见在场的高层将领们都喝醉得顾不得他人,便顺手抄起旁桌一个已经喝干了的酒瓮,掂了两下……「还真沉……」 …… 楚北决酒也喝了不少,正打算来到大帐醒醒酒,顺便换身衣服。 身上的衣服全是酒气。 帐外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绝影的声音,「大将军,大司农喝醉了正往中军大帐而来,绿英正暗中护着她……」 绿英便是楚北决派出给沈瑶林的那位女文书。 「大司农似是醉得不轻,手里还拿着一个空了的酒瓮,神色……有些……「,绝影在帐外停顿了一下,面容有片刻扭曲,似是憋得不轻,」古怪……」 自以为轻手轻脚,其实已经飘飘乎乎,宛如一只醉猫儿般,倒是对那只空了的酒瓮在意得很,一直抱在怀里,时不时的嘿嘿笑两声,宛如什么计谋得逞一般。 也就是他一路上关照着暗卫们,将人放了进来。 否则,醉成这样,哪里摸得到中军大帐的边儿?! 他就知道大司家与他们家大将军有戏! 是不是大司农被今夜大将军的英姿所折服,所以,带着酒与大将军一叙衷情的?! 这么一想,绝影便激动不已。 第36章 那他是不是应该让暗卫们再退得远一些,别打扰自家大将军。 这良晨美景,美酒佳人的…… 「知道了……下去吧……」 楚北决褪去衣衫的手一顿,淡淡道。 带着酒一叙衷情?! 有带着空酒瓮来一叙衷情的吗?! 怕不是来敲他闷棍的吧?! 楚北决凤眼微眯,薄唇微勾。 …… 头重脚轻的沈瑶林一路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楚北决的中军大帐。 「嗯……这里面怎么这么黑啊?」 沈瑶林抱着她视若珍宝的空酒瓮,踉踉跄跄,眼前一片漆黑。 「啧啧……怎么不点灯呢?镇府军什么时候这么穷了,连灯都不点?!」 这看不到人,她怎么砸他闷棍嘛…… 沈瑶林非常有气势的拎着空酒瓮还挥了那么几下,似是在试试力道,只可惜,本就是一只醉猫,站着尚且不易,再这么晃两下,直接向一旁摔了过去。 完了…… 出师不捷! 沈瑶林迷迷糊糊的想着,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反而,落入到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谁?!」 若是往常的沈瑶林早就惊得跳了起来,可是,喝多了的沈瑶林酒壮怂人胆,不但丝毫不害怕,还觉得挺有意思,没并摔疼,傻呼呼的问,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一只藕臂还勾着人家的脖子。 楚北决的眼力极好,可夜视。 所以,他能在两百步开外在昏暗的篝火中射中风中凌乱的铜钱。 沈瑶林看不清他,他却能将沈瑶林看得清清楚楚。 喝醉的沈瑶林两颊酡红,媚眼恍若春水,艳姿妍态,勾人而不自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了,楚北决发现沈瑶林身上的甜香越发的浓郁柔媚,混着阵阵梅花酒香,一股火迅速燎原。 「大司农来这中军大帐做什么?」 楚北决的声音沉闷。 沈瑶林眨巴眨巴醉意朦胧的猫眼,对于这个问题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像是做贼一般,小小声的说道:「我来打楚北决的闷棍!」 说完另一只手将那空了的酒瓮抓得更牢了些。 果然是来敲他闷棍的。 楚北决简直哭笑不得。 他究竟是怎么得罪这个小祖宗了,要这样对他?! 「为何要敲大将军的闷棍?」 楚北决诱哄着。 为什么?! 敲他闷棍有什么为什么的?! 就是想敲啊…… 沈瑶林眨眨眼,很是无辜。 「这世间即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让你醉了都不忘敲他闷棍,那必是有缘由的……你……可是讨厌他?」 楚北决修长微凉的指尖细细的描绘着沈瑶林的眉眼,眼中墨云微聚。 讨厌吗?! 沈瑶林摇摇头。 她自然是不讨厌楚北决的。 楚北决眉眼舒展,眼中云雾散,冰雪消融。 「那为何……」,楚北决依旧执着。 「呵呵……」 「楚北决多厉害啊……」,那可是有着一统天下野心的男主啊……腹黑阴沉、城府极深、残酷冷血……这样牛掰的人物,若是被她敲了闷棍…… 「那我不是比他还要厉害?!」 等她老的那一天,回想起来,一定特别威风。 沈瑶林「咯咯」笑成了一团儿,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心里越美。 敲楚北决闷棍的想法就越旺盛。 只能说酒醉之人的想法均宛如三岁稚儿。 「所以,他人呢……」 「你又是谁?!」 聊了半天,沈瑶林才想着警惕起来。 醉眼瞪得溜圆,纤细雪白的指尖点着楚北决的胸膛,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 咦……?! 手感还不错! 指尖下的肌肉遒劲有力。 下意识的又摸了两下…… 「嗯……」 一声沉闷的低哼,沈瑶林的忙碌的手便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 这只大手包裹着沈瑶林的小手,食指相扣,头慢慢低下,两人气息相融,气氛渐渐变得滚烫暧昧起来,「大司农这个时候才想着问是谁?是不是……已经晚了……」 最后一句话消失在相依的唇齿间。 「呃……」 沈瑶林眨巴眨巴媚眼,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下唇轻微传来一阵刺痛,沈瑶林才意识到有人在吻她。 第37章 居然有人敢占她便宜?! 沈瑶林简直怒发冲冠。 她来敲楚北决闷棍不成,反倒被一个不知名的登徒子强吻了?! 「唔唔……」 沈瑶林拼命摇头踢腿的挣扎着,奈何,酒意让手脚绵软,竟是半分也没能挣动,反倒因为想要开口骂人,反而让那人吻得更深了。 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不放。 直吻得沈瑶林面色潮红,全身发软,眼尾残红。 沈瑶林心中发狠,照着那人的唇狠狠一咬。 「嘶~」 楚北决的唇当下就见了血。 「还真是一只又凶又狠的小狐狸……」 楚北决一抹唇上的血,愉悦的笑道,那声音暗哑性感。 沈瑶林的目力如何能与楚北决相比。 在她的眼前就是一片漆黑,又加之醉得神智不清,只觉得那声音好听得紧,却仍是不知道是谁! 「你是谁?!竟然敢公然潜入镇府军军营……说!你是不是其它势力的探子?!」 沈瑶林就像是落入到敌手被抓住的小狐狸,张牙舞爪故做凶狠,可是,却一点儿用都没用,被无情的抓住了命运的后颈。 徒劳的挣扎着。 「我警告你,你快点放了我,否则……」 「唔……」 话未说完,一个吻就又落了下来。 「否则如何?!」 一吻终了,楚北决仗着沈瑶林看不见她,越发凶狠的欺负她。 被欺负得很了,沈瑶林窝在楚北决怀里,媚眼圆睁,紧咬着下唇,琼鼻翕动,眼中晶莹越聚越多,眼看着就要大坝决堤。 楚北决笑容微僵。 「哇~」 沈瑶林哭得很大声。 手中的空酒瓮都不要了,任它从手中松开,滚落在地,骨碌碌的滚出老远。 她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 她明明是来敲楚北决闷棍的,结果,楚北决的闷棍没敲到,她竟然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登徒子占了便宜,偏还拿他没有办法。 她连一个占她便宜的登徒子都打不过,又如何能敲得楚北决的闷棍?! 越想越失望,越想越可怜。 沈瑶林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滴滴嗒嗒,不一会儿就打沾了楚北决胸衣的前襟,湿濡一片。 平日清醒时的沈瑶林又软又怂又狡猾,但是,绝对不爱哭。 沈瑶林觉得哭泣是最没用又软弱的象征。 所以,清醒时的她努力坚强独立。 可是醉了酒的沈瑶林就与清醒时的她,完全不一样,不但胆子比天大,又娇气爱哭,受不得一点委屈。 清醒时的沈瑶林若是知道她醉酒后会是这个样子,怕是会恼羞成怒的杀人。 可是,这样强烈反差的沈瑶林,却让楚北决的心软成一片,极力隐忍着,用温热的舌尖无比轻柔的一点一点舔干沈瑶林脸上的泪珠,缱绻缠绵。 「别哭了……我错了……」, 「嗯……?」,沈瑶林愣了愣,「哇~」的一声,声动云宵。 「登徒子,我要把你阉了做太监!「 第二日,沈瑶林酒醒之后,在床上抱头痛成狗。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又是熟悉的三连! 好在,沈瑶林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她依稀记得昨天军营大宴,她喝高了……然后……她拿了一个空酒瓮……乐呵呵的要去……敲楚北决的……闷棍?! 「啊……」 沈瑶林痛苦的呻/吟出声。 她怕是不能活了。 喝醉酒后的她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的想要去敲楚北决的闷棍?! 她怎么还活着?! 没被楚北决扔出去祭旗?! 对了…… 楚北决?! 他有没有被她敲闷棍?! 虽然,沈瑶林自己敢不太敢相信她能敲得了楚北决的闷棍,但是,万一呢?!万一酒醉后的她有如神助呢?毕竟,她是一个酒后连敲楚北决闷棍这个主意都敢想的人啊。 「女公子,您醒了?!」 门被推开,听到里面响动的烟年带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见到沈瑶林已醒,忙命人端上了一盏醒酒茶。 沈瑶林正头痛得厉害,见有醒酒茶,也顾不得素来不喜那味道古怪,接过来就喝了。 一盏醒酒茶下肚,沈瑶林才觉得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头也没有那么眩晕了。 「真是没想到,那香梅浸酒酒劲儿竟这么大……烟年,我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啊?!」,她就记得她好像去了楚北决的中军大帐……她敲了没?! 第38章 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喝断片了呢?! 烟年嘟着嘴,十分不满道:「您最后是绿英送回来的。」 她家女公子竟然在大宴之前喝了那么多的酒,这也就是她进不得军营,不能守在自家女公子身边,否则,怎么会让女公子喝这么多!? 大公子也是的,竟然也不看着点自家女公子,明知道女公子爱贪杯,自己居然也喝得醺醺。 绿……绿英?! 自己的女文书?! 自己是被她送回来的?! 「嗯……那……那大将军楚北决可有事发生……?!」,沈瑶林犹疑的问。 「大将军……?!」 烟年疑惑,「大将军能有什么事发生?!」 两人正说着,宝画突然从门外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女公子,大将军出事了!」 沈瑶林吓得心砰砰乱跳。 不是吧?! 楚北决还真让她敲了闷棍不成?! 不是……她是不是把楚北决给敲坏了啊…… 可完蛋了! 玩大发了…… 沈瑶林顾不得许多,急忙从床上下来,着急的问道:「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宝画连连摇头,具体的她也不清楚,「大将军府那边传来信儿,让大公子、女公子速到镇府军议事大厅!」 我去! 沈瑶林吓惨了。 难不成,她真把楚北决给打伤了,人要捉拿她们兄妹二人问罪?! 这么一想,沈瑶林哪里还坐得住。 理论上,新年军营是要放假五天的,可这才第一天,大将军府便有请,那铁定是出事了啊。 顾不得许多,沈瑶林匆匆洗漱后,连饭都顾不得吃,只喝了一碗粥,往与兄长一同往镇北将军府而来。 大公子沈琼树同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他昨夜也喝多了。 没办法,敬酒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沈瑶林心虚的小模样还是引起了大公子沈琼树的警觉,「你问大将军做什么?!」 面对自家兄长那双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沈瑶林脖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连连摇头道:「没什么啊……我这不是以为大将军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才会将我们都召集到大将军府吗?」 闻听此言,大公子沈琼树揉了揉自己还在发痛的额角,道:「等到了就知道了。」 妹妹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他们没有消息线索,在这里乱猜也是胡猜,不如安心等到了大将库自然就会知道了。 沈瑶林见大公子沈琼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心里更是百爪挠心,坐卧不安,还不敢让兄长发现,只能闭着眼睛,装做没睡醒的样子打盹。 谁知道,她本就醉酒没醒,这一下子,还真睡过去了。 等到了大将库才被兄长沈琼树给召唤醒。 沈瑶林不好意思的对兄长沈琼树吐了吐舌头。 大公子沈琼树无奈的摇了摇头,率先下了马车。 沈瑶林在马车里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还别说,虽说只在车上迷蒙了一小会儿,可是,沈瑶林可比刚才上车那会儿精神多了。 下了车,沈瑶林这才发现,将军府门前不只停了他们兄妹的马车,还有其它几辆马车。 兄长沈琼树正在与东路军中的候老将军寒暄,沈瑶林不想上前,一扭头正好看见她的文书绿英正在门口的拐角处偷偷摸摸的向她招手。 「绿英?!」 沈瑶林眼睛一亮。 她正好有昨晚的事儿,想要问问她。 她到底是怎么回的沈府?还有她到底有没有敲楚北决闷棍?大将军府叫他们所为何来?不是真的要捉她治罪吧?! 沈瑶林内心慌得一批。 「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那个……我……有没有……那个啥大将军?」 沈瑶林做了个敲的动作。 绿英微笑的脸僵了一下。 她家大司农……真会开玩笑。 不是她瞧不起自家大司农,就是一百个自家大司农也别想敲大将军的闷棍,根本就沾不到身边,就会被大将军斩杀。 见绿英眼中那根本不信的目光,沈瑶林不气反喜。 太好了…… 她没有敲成楚北决的闷棍! 真是谢天谢地! 老天保佑! 以后有楚北决在的地方,她再也不喝醉酒了。 喝醉的自己太危险、太疯狂! 她是疯了,才想着去敲楚北决的闷棍! 第39章 还好,没能实现…… 「我是在中军大帐外捡到您的,您放心,您没……那个啥……就是醉得不清,于是,属下就送您回沈府了。不知您今天是否清醒,有些担心,故来看望一下……」 绿英微垂着眼眸,一本正经的背着大将军交待下来的台词。 大将军将她派过来予沈氏女公子时,就已经告诉了她,这是她的主子。 自家主子是没有敲大将军的闷棍,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大将军的嘴唇破皮了,似是被什么给啃的。 啃得还挺凶,都见血了。 至于是什么人给啃的……? 呵呵…… 绿英心中有怀疑,但绿英不敢说。 绿英只觉得自已的主子虽看起娇弱柔媚,但实乃女中丈夫也,威武霸气!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沈瑶林心头压的大石头顿时不翼而飞,立刻神清气爽起来。 「嗯……不对啊……既然我没有那个啥大将军……这大将军一大早的把我们都叫过来,所谓何事?!」 沈瑶林疑惑极了。 这……? 绿英隐晦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绿英不知。」 见绿英也不知,沈瑶林也没觉得奇怪。 绿英只是手下的文书,她这个上司都不知道,绿英不知道又有何奇怪的? 「算了……」 反正不管什么事儿,她一会进去了不就知道了。 眼看着其它人都已经往议事大厅而去了,兄长已在那边召唤她过去,沈瑶林匆匆和绿英分开,跟随在兄长身后一同往议事大厅而去。 一入大厅,沈瑶林这才发现不只他们兄妹、候老将军、中护军褚鹏将军、另外,还有两个老熟人虎贲校尉魏苍雄以及刘监军。 这几个人,沈瑶林知道皆是楚北决的心腹。 其实,沈瑶林有些奇怪叫她是做什么?! 难道是有什么大仗要打?! 不是吧?! 这还是新年第一天! 哪方势力,这么丧心病狂啊……连年都不让过好?! 沈瑶林眉头微皱。 在看到楚北决下唇上伤口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楚北决今日没有着戎装,只是一身玄色常服,高挑俊逸,冷峻有如神袛,只是,优美的薄唇上竟然有一道暗红的伤口,皮破结痂。 不大,但出现在楚北决的唇上,却异常醒目。 这是……自己咬的?!还是上火了?! 沈瑶林眼珠一转。 肯定是上火了! 该! 让你吃参茸蒸熊掌! 那玩意火性多大啊…… 嘿嘿…… 像是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沈瑶林自已偷偷乐得不行。 沈瑶林的小动作,哪里逃得出楚北决的眼睛。 楚北决幽幽的瞥了沈瑶林一眼,便端坐上首,拿出一封信函放予桌面之上,淡淡道:「六卿之魏氏家主命人送来亲笔密信,言明有意与楚某联姻,联姻之人乃是魏氏家主之女魏容云……」 这话一出,大厅众人立刻就是一阵骚动。 候老将军捋着胡须,双眼微眯,似在沉吟。 虎贲校尉魏苍雄倒是不多想,直接爽朗大笑道:「这不是好事吗?」,娶了魏氏之女,那魏氏的势力不就是囊中取物了?! 那魏氏的实力虽然不大,但也有八万之众。 何乐而不为?! 刘监军默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司库沈琼树,没有出声。 大公子沈琼树没想到,他之前提议楚北决迎娶天女,楚北决没有同意。现在,竟然又有人在打楚北决夫人之位的主意。 他们大将军……实在是抢手得很啊…… 大公子沈琼树垂眸不语。 联姻……?! 魏氏……?! 魏容云……?! 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啊…… 一个天女不够,又来了个魏容云。 果然,男主就是个招桃花的。 不知为什么,沈瑶林心中突觉酸涩得厉害。 「为何要这样做?!」,大公子沈琼树语气缓慢。 楚北决拒绝了魏氏的‘好意’。 大公子沈琼树一点儿都不意外。 楚北决连天女都不要,又如何会看上区区魏氏之女。 倒是魏氏的用意十分值得推敲。 新年才刚过,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楚家联姻,怕是压力十分的大啊……看样子,魏氏也很清楚,一切的安宁平静只是虚像,只待春暖花开之时,战火的铁蹄便要肆虐大地。 第40章 因此为魏氏急需找一个强有力的外援,让魏氏不至于在乱世开端就被吞噬掉。 楚北决会拿出来在议事大厅与心腹讨论也不意外,因为这件事情是私事也是公事。就算是楚北决不拿出来与大家说明,千里迢迢送信来的魏家人也不会不往外说的。 候老将军很可能是最了解大将军楚北决的人,并未赞同联姻。 因为……候老将军认为……魏氏女还配不上自家大将军。 如果是天女,候老将军可能还会愿意掀一条缝看她。 候老将军是看着大将军楚北决长大的。 刘监军一直缄默。 他自然更不会赞同。 只有魏校尉满不在乎。 对于他来说,女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娶就娶了呗……今天娶了那魏氏女、明天再娶了那天女就是……只要有用,可以都娶了。 大公子沈琼树只是不明白…… 「为何要叫雁奴过来?」,大公子沈琼树执着的追问道。 妹妹刚才那一瞬间暗淡的脸色,让大公子沈琼树很心疼。 反正大将军根本就不会答应,又何必刺激…… 刺激……雁奴?! 大公子沈琼树猛然抬头看向大将军楚北决。 难道……?! 「这件事情无论说与不说,雁奴迟早都会知道……我宁愿她是在第一时间从我嘴里听说的……」,若是在别人那里听说的,又怎么知道他拒绝得有多坚决!? 而且,那只小狐狸对他能有多少爱意?! 楚北决觉得可以也就比她那一众蓝颜知已多那么一点儿点儿的。 因为,他长得比他们都好看! 小狐狸是个色的! 可是,很明显,这远远不够…… 他很贪心…… 他想要的是更多。 是那只小狐狸的整个人和心! 而这封信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儿……那就是……他在小狐狸心中的地位没有他想像的那位低。 这就已经很好了。 楚北决凤眸含笑,嘴角微翘。 …… 魏容云……?! 这个名字……真的好耳熟。 回府后,沈瑶林便懒懒的赖回了床上。 烟年只当是昨夜醉酒的后遗症,也不敢让人来打扰,只替沈瑶林拉好了帐缦,让沈瑶林能好好休息。 可是,沈瑶林哪里能睡得着?!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 究竟在哪里听过!? 猛然间,脑海中闪过一张英气端丽、耀如春华的脸……梅林别院……魏氏女公子魏容云……曾被谢行之评为「趣饮者,口才机敏无双……」。 「是她?!」 沈瑶林‘噌’的一下坐起,一脸复杂。 她还曾想要交好与她。 她也还没有忘记……魏容云……是喜欢楚北决的…… 当初,魏容云借酒意想向楚北决讨那本《齐民要术》,但楚北决没有给她,转头却送到了她的手里…… 想到这儿,沈瑶林酸溜溜的心又涌上一丝甜意。 魏容云喜欢楚北决,此次魏家所提的联姻之事,怕就不只是单单的联姻吧,沈瑶林觉得更多的可能魏容云的小女儿心思。 虽然,楚北决已经在议事厅内拒绝了这份魏楚两家的联姻提议,可是,不得还说,沈瑶林还是酸了。 心情很沮丧。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像是吃了一枚半青半红的果子,淡淡的甜蜜中裹着浓浓的酸涩,还带着一点儿苦味。 沈瑶林心里清楚,她难过得根本没有理由。 楚北决那样的男人根本碰不得。 可是…… 沈瑶林手捂着胸口,眼神逐渐失神。 …… 也许新年第一天就是魏氏的那封联姻信开了一个坏兆头,待到新年过后,冬雪消融,气温渐渐回升,坏消息便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 洛阳、陈郡、兰陵、陈留、太原……各方势力都在与周边势力厮杀不停。 尤其是陈郡的压力最大。 周边同时有几个势力对它发起了攻击。 其它各方大势力也都在蠢蠢欲动,在暗处伺机潜伏,不知何时就会对陈郡发起突然袭击。 这一切自然都是因天女而起。 一时间,华夏大地上硝烟滚滚。 陇西也同样不太平。 东有关中何氏、北有库布异族、南有巴地陶氏、西有氐善异族。 春暖花开后,镇府军高层将领曾不只一次的讨论过这四地哪方会先有异动,大部份的将领都认为会是关中何氏亦或是巴地陶氏,却不曾想到最先有异动的竟然是氐善人。 第41章 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此次大举进犯,竟不是为了当初镇府军斩杀的那个佐佐郎报仇,而是为了抢天女! 他们打算取道陇西、关中,直达陈郡击败谢行之抢走天女! 「真是痴人说梦!」 「就凭那些异族还敢做统一天下的春秋大梦?!」 「借道陇西?!他们把咱们镇府军当成什么了?!中原腹地岂如他们如此放肆,来去自如?!」 虎贲校尉魏苍雄气得胡须炸起,根根宛如钢针一般,怒目圆睁。 「可话又不能这么说……」 「若是氐善人真能打击到陈郡陈行之,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如何?!」,刘监军眼中精光连闪。 陈郡谢行之才是主公的心腹大患。 人强马壮、坐拥天女、占尽天时与人和。 氐善人骁勇善战,让他们去与陈郡谢行之交手,若是能两败俱伤就最好。 若是不能,至少也能消灭一部份陈郡谢行之的有生力量,从而大大的削弱陈郡谢氏的力量。 对于他们来说极为有利。 陇西毕竟地广,镇府军全力阻击和有意放水那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话虽然如此,可是,若是任它一个外族安然的通过我陇西地界,我镇府军颜面何存?!又焉知那氐善人是不是狼子野心明着借道抢天女,实则想打我镇府军一个攻其不备?!」 候老将军一捋三尺银须,厚厚的眼皮微张,精芒暴涨。 「这……」 刘监军沉吟不语。 候老将军说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大司库,您意下如何?!」 刘监军看向了大公子沈琼树。 从进入大议事大厅到现在,大公子沈琼树一直都是一言未发。 从洛阳至陇西这千里迢迢的一路上,危机四伏、几番生死,他们都在大公子沈琼树的妙算之下,安然而过。 对于大公子沈琼树的能力,刘监军是异常的钦佩。 因此,在面对犹豫不决的问题时,刘监军都想听听大公子沈琼树的意见。 大司库本不应该参与这样的战术战略会议,可是,大公子沈琼树不只是镇府军的大司库,更是镇府军的左参军。 只是刘监军叫惯了大司库,一时也忘了改口。 大公子沈琼树见问到了他的头上,抬头望了端坐在上首,冷漠不语的大将军楚北决,淡淡的说了一个字「等」。 其它人不明则已,都疑惑的看向大公子沈琼树。 但大将军楚北决却已经明白了大公子沈琼树的意思,眼波一闪。 他的意思与大公子沈琼树一样,都是一个字——「等」。 屋中的其它人一头雾水。 …… 沈府。 氐善人竟然想要去陈郡抢天女?! 他们是怎么知道天女的? 「这事儿与咱们沈氏还有一点点关系。」,大公子沈琼树微微皱眉道。 沈瑶林更吃惊了,「与我们沈氏有关系?!」 「沈氏在淮阳郡遇到氐善人包围,危急时刻,多亏大将军赶来,还斩杀了氐善人的领头人……」,沈琼树看了一眼沈琼树,慢慢道:「那领头人名为佐佐郎,是氐善首领的幼子,据说颇得氐善首段的宠爱……」 此人被大将军楚北决斩杀,那氐善首领焉能善罢甘休?! 氐善人派奸细深入中原,收集情报,却偶然得知了天女的事情。 说罢,大公子沈琼树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瑶林。 沈瑶林明白了,喃喃道:「得天女者得天下……」 天女的诱惑之大,竟然连异族都抵抗不了。 杀子之仇都可以做罢,只为镇府军能让开一条道路,让他们去陈郡。 也是,儿子算什么?! 最爱的幼子又如何?! 只要他有了天下,他以后会有更多的儿子。 说不定,他还痴心妄想的想让天女给他生一个儿子。 身为天女,李慕夏是幸运,也是不幸运的。 反正,若是让她来选,她铁定不愿意成为天女的! 「那……大将军……会如何选择?!」,沈瑶林轻轻的问道。 这路…… 究竟是让还是不让?! 可是大公子沈琼树却也是让她等。 沈瑶林不明白大将军楚北决和大公子沈琼树在等什么?! 直到半个月后,他们终于知道了大将军和大司库的这个「等」字,为何意?! 陈郡,谢氏。 「氐善人要带兵攻打陈郡?!这……这究竟是真是假?!」 第42章 说的人乃是谢行之的心腹屯骑校尉褚江。 此时,他正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家主公陈郡谢氏大公子谢行之。 而这时,已不能称之为陈郡谢氏大公子谢行之了,而应该称之为瑾王。 瑾,美玉之意也。 多为形容仁德高尚之人。 谢行之以‘瑾’为号,可见,其在陈郡尽得民心。 初为瑾王的谢行之一袭月色华裳,依旧俊雅孤逸,只是眉眼间比在洛阳时多了一丝冷厉。 「这消息十之八九……是真的!」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身为瑾王谢行之右参军的周柏良正是负责情报收集工作的,经他手上的情报大部份都是真的。 「他们所为的是……天女!」 天女这两个字一出,就连刚才一直保持怀疑的屯骑校尉褚江都闭口不言了。 这段日子,他们谢家军,因为天女的存在,一直在受到周边势力不断的攻击,都是为了抢夺天女。虽然对于谢家军而言,这些攻击并不致命。 可是,蚁多咬死象! 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 现在,连氐善人都想向他们伸爪子……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屯骑校尉褚江也明白这条消息对于他们谢家军而言,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情。 氐善人凶狠残忍、暴虐成性,所到之处,无外血流成河、生机断绝! 若是他们想抢天女,必定会倾巢而动! 草原上的氐善人……约有二十万人。 而这些氐善人因为是游牧民族,个个都身强体壮且好杀骁勇,一人可顶他们谢府军三人。若真是这二十万氐善人到达陈郡,哪怕他们陈郡兵强马壮,怕也是吃不消的,必会受到重创! 而受到重创的谢家军,会陷入到什么样的局面?! 屯骑校尉褚江想想都不寒而栗。 那时的谢家军怕是会陷入到群狼的围攻之中。 真是成也天女,败也天女! 若是没有天女,他们谢家军也不会招来氐善人的觊觎;可是,同样也不会招来各大世家庶族的臣服,和周边弱小势力的归顺,壮大。 「可是,若想攻打我们陈郡,他们必须要经过陇西和关中,关中何氏不说也罢,若以重金美女许利,怕是会应允,但是,陇西的楚北决会让他们就这么安然的渡过陇西?!」,身边一位文士模样的人摸着胡子缓慢的说道。 他亦是洛阳清谈名士之一。 洛阳城破后,因天女之名,便携家眷投奔了过来。 谢行之早闻其名,极为重视,授于右参军之职。 「为何不会!?」屯骑校尉褚江瞪大眼睛反问道。 就像他们知道陇西楚北决将会是他们陈郡谢家军最大的敌人一样,反之,亦然。陇西楚家军自然也知道,他们陈郡将会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这个时候,有氐善人替他们来消灭谢氏的有生力量,他们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如果他是楚北决,他一定会放行的! 那他们……就危险了。 「所以……你不是楚北决!」 一直坐在上首冷眼旁听他们争论的瑾王谢行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其它人闻言一愣,虽然满心疑惑,却仍是什么都没有再说,恭敬的退了出去。 虽然,他们谢氏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可是,他们倒也不是太惧……毕竟……他们还有天女在呢…… 天女在侧,他们谨王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又有何俱?! 想到天女在他们陈郡,这些人的胆气又壮一分。 氐善人又如何?! 能与天命相抗衡吗?! 这天下迟早是他们谨王的! 心中隐有得意和自豪的一行人出了议事大厅,正好见到他们刚才心中所想之人,正带着婢女缓缓往这边而来。 「见过天女大人!」 一行人急忙停下,恭敬的行礼。 「诸位大人请起!」 来人正是被尊称为天女的李慕夏柔柔的说道,声音婉转柔和。 「瑾王可在议事厅?」 此时的李慕夏身穿着一袭象牙白的华美锦袍,逶迤拖地,头上梳着流云望仙髻,云鬓间插着一只赤金牡丹金胜,一缕金色的流苏摇曳在耳畔,冰肌玉骨,天人之姿。 「瑾王在议事厅,现已散会,天女自去寻便是。」,屯骑校尉褚江恭敬的拱手道。 李慕夏微微颔首,「多谢!」 「不敢……」,屯骑校尉褚江微有激动道。 第43章 似是能得到天女一句‘多谢’,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李慕夏微微一笑,很有礼貌的与众人道别,带着身后的婢女来到了议事大厅门外。 「你们都在这里守着……」,李慕夏淡淡道。 身后跟着的婢女们屈膝齐声应道:「是。」 这里是议事大厅。 是谢府军最为重要的地方,闲杂人等是不可靠近此地的。 她们是天女的近身女婢,跟着天女才能站到门外,但是,门里却不是他们能进去的地方。 就连天女大人也不能在讨论正事时进入。 只能在散会后才能入内去寻瑾王。 「枕山……」 李慕夏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瑾王谢行之正望着手中的谍报,垂眸不语。 枕山,是谢行之的小字。 听到李慕夏的声音,谢行之才从沉思中醒来。 见到是李慕夏,谢行之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身上清冽凌厉如风雪的气息片刻间消融。 尊贵儒雅,流光溢彩。 李慕夏有片刻失神。 这才是她亲自挑选的男人。 品性高洁、宽厚仁德! 上一辈子,她没得选。 懵懵懂懂中,她便成了天女,将自己卖给了楚北决! 那个恶魔般的男人,明知道她是天女,却还是残忍的对待她,将她训练成了冷血冷情的杀手,替他铲除一个又一个敌人。 对她唯有的几次怜惜,应该就是在她受伤时,为她上药吧?! 她不明白,她明明是天女,他明明是天下最有权势的那人,如果他想要保护她,他可以护她安稳的,为何要那样对她?!让她活得如此艰难辛苦?! 至到……她遇到了谢行之。 谢行之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在他的身上,李慕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被爱。 可是…… 人似乎都是贱的。 爱她的人,她不爱。 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将她亲手推入苦海地狱的无情男人。 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杀死谢行之! 这让她如何能下得了手,她曾苦苦哀求那个强大无比的男人,她愿意为他去做更多危险的任务,只求他能放过他。 可是,他不肯! 李慕夏到现在还能记得他在听完她的要求后,眼中黑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似是愤怒又似夹杂了一些什么其它的东西在。 薄唇微启,「李慕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身为一个刺客,你却爱上了自己的目标?!为他求情!?你知不知道,他若不死,死的将是我成千上万的镇府军将士!」 「以一人之命,可换万条将士之命……」 「孰轻孰重?!」 最后,李慕夏还是端起了那盏毒酒,让谢行之饮下了。 谢行之死了…… 可是临死之前,还在担心她的安危。 李慕夏崩溃了。 巨大的愧疚之下,她自刎了。 死后,她又见到了那个人。 这一次,她看清了那个人眼里闪动的是什么…… 是失望! 她的死没有引来他的后悔和自责,竟然只是失望。 那一刻,李慕夏悔了恨了。 她后悔自己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杀了最爱自己的人。 她恨那人的冷血无情。 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不要爱上他!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不甘和怨忿,她竟然重生了。 重生在家破人亡,要将自己卖了的时候。 这一次,她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她从人贩子手中逃了出去。 她要感谢那四年在楚家腹地的残酷训练,否则,她未必能千里迢迢的逃到陈郡,顺利卖身进入到谢府,接触到谢行之。 再次看到鲜活的谢行之的那一刻,李慕夏欢喜得差点流下泪来。 她发誓,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守护谢行之。 她是天女! 得天女者,得天下! 这一次,她要助谢行之夺得天下! 这样温厚仁爱之人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才是天下黎明最好的选择,而非那个视天下人为蝼蚁棋子的暴君。 若有一日,那人成为了阶下囚…… 会是什么模样?! 他是否会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枕山,我听说氐善人有意进攻陈郡?!」,李慕夏收拾了一下散乱的思绪,缓步过来,握住了谢行之的手。 第44章 虽然,她带着记忆重生了,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一世有许多事情都乱了起来,与上一世不符。 上一世,沈氏的那位女公子早早就死了。 沈家也败了。 父兄也死了的。 可是,这一世,他们一族人都好好的在陇西活着。 上一世,也没有氐善人要攻打陈郡的事儿。 也许是因为她选择了谢行之吧,所以,有一些事情也因她而改变了。 但倒也不是全都变了。 比如今年开始的旱灾,现在,早早就有了兆头。 「是。」 谢行之也没有隐瞒,只是反握住了李慕夏微凉的手,安慰道:「不用怕。」 「我有办法!」 大将军楚北决与大公子沈琼树一直在等的……是陈郡谢氏的反应。 半个月后,陈郡谢氏派使者亲至陇西,送上谢行之亲笔书信一封。 信上写了对氐善人多年来骚扰屠杀我境无辜百姓的愤怒、痛斥了氐善人妄图想要染指我中原大好河山的狼子野心……最后,表达了想要与陇西镇府军联手消灭氐善人的意愿。 总归就是一个意思──欲攘内,必须安外。 先合起伙来击败氐善人,之后,如何争夺天下,就各凭手段。 反正,肉要烂在锅里。 言辞恳切,蛊惑人心。 「果然……不愧为谢行之!」,大将军楚北决扔下书信,淡笑道。 「哼!」 「谢行之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倒是敢想!」 虎贲校尉魏苍雄抖着钢针似的胡须十分不满道。 这件事情本就是陈郡谢氏自己的事情,可现在,他竟然想要将镇府军拉下水。 凭什么呢?! 他们帮助陈郡谢氏会有什么好处?! 总不能他们镇府军死人,帮助他们陈郡谢氏保存力量,好处都被陈郡谢氏一个人独吞了吧?! 「不然呢?!」,刘监军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档,他知道魏苍雄的不满和愤怒。 当他知道大将军与大司库在等陈郡谢氏的反应后,他就瞬间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这件事情本身也许与陇西镇府军没有关系,似乎只要他们让路于氐善人,他们就可以置身事外,让氐善人与陈郡谢氏去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天下犬牙交错势力宛如一个棋盘,各方势力都是这个棋盘上的棋子,牵一发而动牵全身。 作为一个棋手是不能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利益的。 陈郡谢行之是棋手。 所以他赌陇西楚北决不会真的无动于衷,真的相信氐善人给出的条件。 氐善人说是要借陇西之路来攻打陈郡,可是,若这只是氐善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呢?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陈郡谢氏天女,而就是陇西镇府军呢? 毕竟,镇府军与氐善人首领有着杀子之仇! 放任这样一条毒蛇在自己的腹地游走,谢行之相信这绝不会是楚北决会做的事情。 因为这对陇西楚北决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氐善人真的打败了陈郡谢氏,那么也只敌人由一只狼换成了一只更加凶猛的虎而已。 楚北决那样的枭雄,是不会让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的。 无论是机遇也罢、风险也罢,楚北决那样的人,只会让自己掌握主动。 所以,他写了这样一封信,派人专程赶赴陇西送予楚北决。 …… 「他会答应吗?!」,李慕夏忧心仲仲。 前一世,楚北决视谢行之为唯一的敌人。 想必这一世,依旧如此。 他会甘心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李慕夏想起那个男人,心里没有半点把握。 那个男人的心思很深,像是沉静蕴古的深海,表面风平浪静,却不知海底早已波涛汹涌,等你反应过来时,已被万丈巨浪打进了无底深渊。 现在想来……李慕夏有些苦笑……她竟从来没有明白过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会答应的。」 谢行之看着远方,目光深邃。 李慕夏不知道谢行之为何这么自信,可是,当收到陇西楚北决的回信之后,李慕夏才相信那句话也许是真的。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这不禁让李慕夏一阵恍惚。 心里有道声音响起,却被李慕夏摇摇头硬是压了下去。 就算她不配成为楚北决的敌人又如何!? 至少……他配! 第45章 不是吗?! 李慕夏看着一身戎装的清俊挺拔的背影,眼中的笑意充满了自豪和爱意。 …… 陇西楚北决自立为王,取字为「冀」。 冀,代表着光明和希望。 也代表着万千陇西百姓将希望寄托于冀王一身,希望冀王可以荡平乱世,还天下百姓一个盛世安稳。 而冀王楚北决发的第一道却是诏令。 号召天下群雄共同抵抗外敌的诏令! 此诏一出,最先影响的便是陈郡谢行之。 天下群雄都并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说,谁发出诏令,谁无疑便是群雄之首。 可是,谁叫他们没有那个魄力第一个发出诏令呢?! 而且,最算他们是第一个发出诏令的,但万一,无人响应岂不尴尬?!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哪怕是陈郡谢氏现在境地危险,可是,谢行之也不是谁人都能理会的,更别提让他伏首听从别人安排。 怕也是被冀王楚北决给坑了吧…… 谢行之会向冀王楚北决表达结成同盟之意,这他们都能猜测得到。 可是,冀王真的能答应下来,还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只是,他们更没想到是,冀王虽然答应下来了,却反手就打谢行之一个措手不及,将主动权牢牢的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此时,收到消息的谢行之暗自失笑,「能说不愧是楚北决吗?!」 这果然是他会做的事情! 「这……有何深意?」,李慕夏纤纤素手拨弄着这薄薄的一纸号令,还未想透其背后的深意,眼中带有疑惑。 她虽不知这纸号令背后的含义,可是,她却深知楚北决这个人。 楚北决这个人……从不做无用之功! 他这么做必有深意。 谢行之知道李慕夏对于政事不敏感,便细细予她解释道:「氐善人来犯,必将通过陇西,因此我便去信要与楚北决合作,共同抗敌。我心有八分把楚北决会答应此次合作……只是有合作,便要有主次……」 「我原本想着待楚北决答应合作之后,拉开兵马,再与楚北决好生争上一争这领兵主帅之位……」 「可现在……」 谢行之长长一叹,语气中带着惋惜,「棋差一着……」 自楚北决发布这诏令的那一刻起,他便输了,这领兵主帅之权被楚北决牢牢的抓在手中。楚北决也是在用这诏令告诉他,哪怕他们联盟了,也是他为主,他为辅! 楚北决用的是阳谋! 哪怕谢行之明知道楚北决用意,可是,他却还是不得不踏上楚北决的布局。 因为,楚北决赌得起。 而他?! 赌不起! 听了谢行之的解释,李慕夏才知道这张小小的诏令背后竟然有如此重要的含义。 楚北决……依旧是楚北决! 要再一次面对那个男人,李慕夏有些激动,又隐隐有丝害怕。 「这诏令是发给天下群雄的?!」,李慕夏有些迟疑的问道:「可是,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影响吗?!」 毕竟,氐善人气势汹汹指名道姓是要冲着陈郡、冲着她来,其它势力会趟这混水吗?这本与他们并无任何利益相关…… 若是,楚北决发布了这天下诏令,却只有他们陈郡影响,怕是……会很丢脸吧? 李慕夏眼波闪了闪。 …… 这个问题……沈瑶林也在想。 真的会有其它势力响影楚北决的诏令吗?! 应该不会吧?! 毕竟,若是影响了,那可是在无形之中就矮了楚北决一头,要尊楚北决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谁会去做?! 沈瑶林身为镇府军的大司农很是忧愁,若是没人来影响,她也会觉得很丢脸的…… 可是,诏令发出后不久,接踵而来的各方势力的联盟书,吓得沈瑶林下巴都快要掉了。 「这……怎么会这么多?」 沈瑶林翻着那一封封联盟书。 陈留袁氏、博陵崔氏、太原王氏、兰陵萧氏、洛阳苏氏……看着看着,沈瑶林就笑不出来了……心头莫名的一股寒意升起。 陈留袁氏也就罢了。 也许是玲珑夫人想她了,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来看看她。 博陵崔氏现在掌权之人崔四,也算与她有些渊源,他会来……也勉强可以说是来看她的。 可是这太原王氏、兰陵萧氏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最可怕的是洛阳苏善文竟然也要派人过来……沈瑶林绝不相信苏善文会是好意。 「这……」 沈瑶林不安的看向楚北决。 几乎有争霸天下意愿的大势力都答应派人来参加联盟了。 他们怕不是参加联盟是假,有意打探楚家与谢家势力是真吧?! 毕竟,楚家与谢家是争霸天下势力中最有实力的那两家,其此良机,只需要派出少少的一队人马,就可以近距离的打探两家虚实,何乐而不为呢?! 瞬间,沈瑶林的脸色就变了,「大将军……」 楚北决见沈瑶林脸色都变了,就知道沈瑶林已经想到了,长眉微挑,凤眸含笑,淡淡道:「无妨……」 这是一把双刃剑。 可是,这把剑最后究竟会伤到谁? 那要看这把剑是握在谁的手中…… 「这样……多热闹……」 楚北决一子落下,将死了沈瑶林一大片白棋。 沈瑶林的白龙立刻被杀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再不成形,亦无力再组织反击,瑟瑟发抖,可怜至极。 嘤嘤…… 再也不想和楚北决下棋了! 沈瑶林看着自己败局,欲哭无泪。 最后定下来会来的分别为,陈留袁氏、博陵崔氏、太原王氏、兰陵萧氏、洛阳苏氏以及六卿魏氏。 加上他们陇西镇府军共七路大军。 陈留袁氏会过来的带兵之人果然是玲珑夫人。 而博陵崔氏带兵之人竟然真的是博陵崔四。 至于太原王氏、兰陵萧氏、洛阳苏氏派的人皆为旁枝。 而六卿魏氏带兵的是魏氏家主。 魏容云随行。 崔四、魏容云…… 不是沈瑶林敏感,她总觉得这是桃花债找上门了。 其它各方势力来的人都是旁枝,像是玲珑夫人这种陈留袁氏嫡系敢过来,自然是仗着沈氏一族在这里,沈瑶林在这里。就像是沈氏一族去陈留,只要是有玲珑夫人在,沈氏的人就不用担心安全一样。 有沈氏在,玲珑夫人也不担心自身安危。 因为她知道沈瑶林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而且,现在只是乱世的开端,一切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不会有事。 可是,博陵的崔四……他究竟在想什么?! 竟然以家主之身亲自来陇西,以身涉险? 他就不怕他有命来,没命回吗?! 脑海中回想着原身与崔四的记忆,想着崔四临走前,还要特意书信一封以告之,那羞涩情动的模样,沈瑶林摸了摸下巴,他怕不是借机来找沈瑶林的吧? 而魏容云就简单多了。 沈瑶林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魏容云就是来找楚北决的。 「啧啧……男色害死人……」,沈瑶林闷闷道。 她突然发现,其实,她也没什么资格对人家魏容云指手划脚。 难道她没有对着人家楚北决在心里暗暗流口水?! 她顶多比魏容云强上一点的就是她还能管住自己的心,没有被迷了心智。 心中那诡异的酸涩感又慢慢爬上她的心头,沈瑶林在心情变坏的前一瞬间,立刻将魏容云与楚北决扔到脑后,心中开始数着玲珑夫人到达陇西的日子。 联盟书上写着半月就可到达。 沈瑶林多么想每天什么都不做,就是掰着手指头数着玲珑夫人到达的日子。可惜,这注定只能是个美好的愿望。 整个陇西镇府军因为六方援军要到达陇西的原因,都快要忙疯了。 对外要安排这六路援军驻扎的地盘。 对内要扎紧篱笆,标准就是外松内紧。 毕竟,楚北决绝不会真的让这六路援军探到镇府军的虚实。 每一路援军都会安排一位镇府军官员负责对接相应的援军,以负责双方沟通事宜。 沈瑶林每天看着镇府军高层官员都忙得像陀螺一般,就心惊胆颤,生怕自己的兄长被派出去负责对接援军,她兄长身子不好,可累不得。 手下的文书绿英闻言出声道:「大司农,您放心……大司库绝对不会被派出去负责援军对接的……」,大司库可不只是大司库,他还同时是镇府军的左参军,掌握着镇府军绝密的军事资料,是绝对的镇府军重臣。 这样的大司库,大将军怎么可能将人派出去。 「您有那个时间……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绿英非常隐晦的提醒了一下。 啥?! 她?! 呵呵…… 绿英说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 第47章 不可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玲珑夫人会来的,如果真的是派对接人的话……她可以啊! 沈瑶林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期盼着玲珑夫人看到现在的自己。 没过几天,六路援军各自的负责对接官员名单便出来了。 陈郡谢氏对接的镇府这负责官员是刘监军。 沈瑶林倒不怎么意外。 而她也不出意外的对接的是来自陈留的袁家军。 对此,沈瑶林表示很满意。 至于其它的……真是抱歉,沈瑶林在镇府军混了这么久,除了和她有关系的几个部门的人,她认全了,其它的人她还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知道了自己是陈留袁家军的对接负责人,沈瑶林便彻底放下心来,又转头开始折腾起玲珑夫人的衣食住行来。 其实,各路援军的衣食住行本是不归镇府军这些对接官员们管的。 没错! 镇府军的大将军楚北决只用一纸昭令,便将天下群雄势力共聚于此,听他号令,却又只给画了一张大饼,给了一块地盘暂居,衣食住行通通不包,都要这些路援军自已带。 好在,这些大军们早已习惯了行军打仗,自带干粮和帐篷。 但是,玲珑夫人既然来到了沈瑶林的地界,沈瑶林能让玲珑夫人住行军大帐吗?! 就冲着玲珑夫人连眼都不眨的就将红袖山庄给了她,她也不能怠慢了玲珑夫人啊……一晃快有大半年没见到玲珑夫人了,沈瑶林想念得紧。 于是,沈瑶林很光荣的将自己忙成了陀螺,小脸都累得尖了,绿英劝了几次都不成,最后,还是楚北决派了绝影传话,若是她还这么闹腾,便免了她这对接官之职,沈瑶林这才消停下来。 半个月后,沈瑶林心心念念的玲珑夫人终于到了。 理论上,最先到的人应该是陈郡谢氏。 因为,从距离上来看陈郡谢氏是离陇西最近,他们应该是第一批到的人才是。 可是,由于陈郡谢氏是这次联盟的主要势力之一,所带军队足足有十万之众,已是陈郡谢氏势力的三分之二。 这么多人从准备动身到开拔都需要时间。 而玲珑夫人那模样活像真的就只是借机来看看沈瑶林一样,她带的除了她那两千护卫外就是三千袁家军轻骑。 看样子,虽然玲珑夫人对沈瑶林充满信心,但是,陈留袁军对于陇西楚北决却并没有那么放心。 沈瑶林不管两方最高掌权人在心里是如何博弈的,她只知道,此次机会难道。 待氐善人大败之后,她们怕是再无这样和平相见的机会。 想着手里还握有楚北决的玉扳指,沈瑶林的心安稳许多。 她不是救世者,救不了许多人,只能尽力救一救玲珑夫人。 虽然……她并不知道…… 玲珑夫人是否会接受…… 不过……管它呢? 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而当下是……玲珑夫人终于到了。 沈瑶林做为对接陈留援军的对接官员,自然是打扮的庄重严肃的站在首位。 她今天不只是代表自己,还要代表楚北决来迎接玲珑夫人。 玲珑夫人不是陈留袁家军的掌权人,楚北决自然也不会前来迎接。 好在,玲珑夫人本意也不是冲着楚北决来的,她就是来看她的小雁奴的。 再次相见,已有大半年的时间。 阳光下,沈瑶林只觉得眼睛有些刺痛,隐有泪水要涌出…… 玲珑夫人一身戎装端坐马上。 在沈瑶林的心中玲珑夫人美得群芳难逐、妩媚妖娆,可是,她从没有见到过玲珑夫人戎装的时候,竟是如此的空明流光,清风兰雪。 沈瑶林这只颜狗的心被重重的阻击了。 被玲珑夫人的戎装迷得七昏八素。 直到被一把搂入到那熟悉的馨香萦绕的怀抱,才回过神来,险些丢了陇西镇府军上下官员的脸。 「夫人……」 沈瑶林拼命克制着自己像以前一样的在玲珑夫人怀里撒娇,声音有些哽咽。 她真的好想念玲珑夫人,好想念洛阳城在玲珑夫人身边耍赖的日子。 「雁奴……」 玲珑夫人也很激动。 但是,玲珑夫人的自制力明显要比沈瑶林好,只是在沈瑶林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便将沈瑶林推出了自己的怀抱。 沈瑶林十分不舍的离开。 她想念玲珑夫人胸前的波涛汹涌,并暗暗羡慕。 可能是沈瑶林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沈瑶林又收到了熟悉的刀锋般的寒凉目光。 第48章 「呃……袁将军……好……」 沈瑶林挤出笑意。 好歹,你和夫人的姻缘还是我搓合的,能不一见到我就给我眼刀子吗?! 刚才看见玲珑夫人实在是太高兴了,竟没看到玲珑夫人身边那个一直守护在身侧的人,不正是袁寻袁将军,又是谁呢?! 这个男人依旧冷漠高大,眼神唯有落在玲珑夫人身上时,才会有了温度。 沈瑶林发现了这位袁寻袁大将军醋劲大得吓人。 连她一个女人的醋都要吃。 怕是玲珑夫人要来陇西之事,这位袁大将军怕是没有阻拦。 只不过,犟不过玲珑夫人而已。 所以,柿子就找软的捏。 吓唬她……哼! 沈瑶林暗地里向袁寻呲了呲小白牙。 她可也不是一个人的。 她身后有沈千堂、有绿英、还有楚北决特意派来保卫她的一千镇府军兵士。 她才不怕袁寻呢…… 眼珠一转,沈瑶林抱着玲珑夫人的胳膊,悄声撒着娇道:「夫人,雁奴都好久不见你了……今晚上和雁奴一起睡吧……」 沈瑶林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刀子般的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身上,凭添了几分愤怒。 「咯咯~」 沈瑶林笑得开心。 「你呀……」,玲珑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沈瑶林这才想起自已身负的职责,连忙站直了身子,躬身一礼道:「镇府军大司农沈瑶林见过陈留玲珑夫人,此次,由本人负责我陇西与陈留相关对接工作……还盼与玲珑夫人合作愉快,共同进退……」 沈瑶林很是正经的说着官方说辞。 玲珑夫人的到来,让沈瑶林很是开心。 而就在玲珑夫人到了后的第三天…… 陈郡谢家军——到了。 陈郡人马到了。 十万大军,谢行之亲自带队。 沈瑶林做为各路援军对接官员负责人之一,自然也前去迎接了。 站得还挺靠前。 就在大将军楚北决以及刘监军的身后。 看得清楚。 当初谢氏梅林别院宛如白鹤般清俊雅致的翩翩公子,此时,却是一身雪色戎装,眉梢眼角俱是凛冽的冷意。 沈瑶林心中有些怅然。 每个人都在成长变化。 在谢行之身后不远的护卫队阵中,停有一辆珠翠华盖八宝香车,被周围的护卫们紧密保护着。 看马车的模样,便知里面坐的是一位天娇万宠的女眷。 沈瑶林猜想,那……应该是天女李慕夏。 除了天女李慕夏,又有哪个女人会有这样的待遇,让谢行之寸步不离的守护呢? 沈瑶林倒也能理解。 氐善人来势汹汹,所为的就是天女。 连外族都对天女垂涎至此,中原那些其它势力只会更甚。 谢行之只有将天女随时带在身边,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沈瑶林还记得她初见天女李慕夏时,她还是谢府别院中谢行之的贴身女婢。虽是女婢,可是,却已显不凡,进退有度,行走间如姣花照水般。 不知一别经年,天女李慕夏……此时是何模样?! 可惜,车门紧紧的关着,沈瑶林看不到车内的模样,倒是车窗上雪青的蝉翼纱动了动,像是受惊了一般被急急放下,沈瑶林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晶莹粉腻的肌肤。 想必天女李慕夏更美了…… 谢行之真是好福气啊。 陈郡谢家军来了,自有刘监军负责。 两位大佬见面如何风起云涌,沈瑶林才不关心呢,低着头,将自己小心隐藏起来。 她是负责陈留袁家军的,顶多也就是为了表示重视,在迎接时他们这些个对接官员都到现场表示了一下。 回来后,沈瑶林就一心腻在了玲珑夫人那里,连晚上都要和玲珑夫人一起睡。 沈家对此倒是没有意见。 知道沈瑶林很黏着玲珑夫人,也念着玲珑夫人当初在洛阳时时照拂之情,此次来到陇西,自然是要他们沈家尽一下地主之谊。 只是,玲珑夫人的衣食住行全是沈瑶林一手安排的,他们也插不上手。 只能在玲珑夫人到达陇西后的第三天,就请玲珑夫人及其夫婿袁寻过府吃席。 双方都意避开了未来很可能在战场上袁家与楚家刀兵相向可能的这个问题,只谈风月不提风云。 袁寻不谈…… 沈琼树亦不提…… 第49章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玲珑夫人与沈瑶林的这份情谊。 沈瑶林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整日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的时候。 为了招待好玲珑夫人,沈瑶林将陇西的特色全都折腾了个遍。 什么靖远羔羊肉、靖宁的烧鸡、陇西的腊肉、还有金城的百合、张掖的香桃、瓜州蜜瓜、岷县当归……每天都不重样的亲自下厨给玲珑夫人捣鼓吃的。 除了吃的,沈瑶林还将陇西的戏曲班子请进了沈府。 还有什么灶火、剪纸、唢呐什么的。 每一天,沈府都是热热闹闹的,羡煞旁人。 沈瑶林若是想对一个人好,花样极多,哪怕是袁寻这个对沈瑶林看不顺眼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沈瑶林对玲珑夫的一片心意尤为珍贵。 只是,沈瑶林虽然想日日腻歪在玲珑夫人身边,可奈何,这人多了,事也就多。 她好歹是代表陇西这方的官员,也不能天天腻在玲珑夫人这里。 玲珑夫人有军务要办,她也同样有。 两人顶多能一起至陈留的军营之中,剩下的就要各忙各的了。 玲珑夫人不舍,沈瑶林更不舍,这其中最开心的应该就是袁寻袁将军了。 别以为沈瑶林没看见每次到了军营后,袁寻黑着的脸就会放睛一些。 不能陪在玲珑夫人身边继续‘寻欢做乐’,偏偏要来这军营处理一堆繁冗琐碎的事务,让沈瑶林十分的暴躁。 陈郡谢家军到了之后,这些天陆陆续续又有几路兵马到了。 分别是太原王氏和兰陵萧氏。 他们果然如沈瑶林猜测的那般,都是轻骑简行而来。 每人也不过只带了一万来人而已。 沈瑶林怀疑,若不是害怕楚北决翻脸,将他们都扣在陇西,他们连这一万人都不会带。这一万人根本不是来打氐善人的,而是来保护他们的。 而显然他们的到来,也充满了不怀好意。 各方探子东窜西窜的想打听楚、谢两家的实力。 只可惜楚北决早已经严防死守,让他们什么都打听不到,无功而返。 而谢家也不逞多让。 一时间王、萧两家无计可施,倒是暂时安静下来了。 只是,几方势力手下的兵士都与陇西镇府军派来的对接官员手下的兵士起了摩擦,有几回闹得动静还满大。 可是,到了陇西的地界,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 除了沈瑶林,其它能被派出来当对接官员的人,哪一个不是有一把刷子? 轻轻松松就给他们按了回去,倒是没闹出什么乱子。 沈瑶林原本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她的头上,毕竟她和玲珑夫人的关系那么好,若是发生了底下的人生出龌蹉,那不是打脸吗?! 所以,当绿英进来报说她们底下的人打起来了的时候,沈瑶林的脸都气绿了。 「究竟怎么回事?」 「夫人怎么说?」 沈瑶林咬碎一口银牙。 绿英语调没有波澜,一五一十的禀报着:「打架的两个人分属于咱们的亲卫营以及袁寻将军的黑鹰亲卫队……」 此次的对接官员都有这样一群亲卫。 自然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毕竟,这些援军想刺探陇西的军情,楚北决又何偿不是这么想的呢?! 这些人不只是担负着保卫他们这些对接官员的安危,其中,也担负着一些秘密任务。 否则,两方也不会一直摩擦不断。 只是沈瑶林与其它官员不同的是,她的亲卫营乃是虎字亲卫营,是直属于绝影管理,平日里担负的是守护镇府军大将军楚北决安危的重任。 据说,安排到沈瑶林这儿的时候,说是亲卫不够用了,于是,从绝影的虎字营调的人。 此次这两人打架,完全属于天之骄子的傲气,互瞅对方不顺眼而已。 毕竟能让绝影相中进入虎字亲卫营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而袁寻手下的黑鹰亲卫队的人都是他一个个亲自挑选的。 一样米养百样人,正好两个刺头碰一起了。 都是身手不错的高手,摩擦、挑衅、打得很激烈。 最后,不知怎么的,两方就混战在了一起。 「参与打架斗殴共有二十四人,我方十二人,对方十二人……」,绿英道。 沈瑶林都给气笑了,「所以,我要夸他们还坚守武德,至少都是一对一的单挑,没有以多欺少吗?!」 「大司农,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玲珑夫人说全权授予大司农处理……」,绿英询问道。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