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们不曾有如果》 序章 你会不会和我结婚(修) 你会爱我吗? 会爱。 有多爱呢? 很爱很爱,难道你自己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被隔绝。 "就像我对你的爱即使别人再不看好,我还是只想拥你入怀抱,而你偏就心甘情愿做我的贴心袄。这世界上温暖的人那么多,只有我们穿越了浩瀚人海又手拉着手走进彼此心房。" 女孩侧过脸去的那一瞬间,她的眼中好像有泪珠闪烁,红肿的眼眶里有一阵月白的雾气包围住星芒般闪烁着的泪光,其实,她早已猜到男孩的回答,即使谎言,但听男孩这样说着,她的内心深处仍能感受到阵阵漾动的涟漪。周而复始的设问,又无限次循环般的得到同样答案,女孩的耳里早已起了层厚厚的茧,再好听的情话在一个人耳边反复重播,她的心里多少会有些抵触。不是女孩心思敏感多疑,而是她太在乎他,共同生活了2555个日夜,她知道自己根本离不开他。就连朦胧的梦境里她的脑子还里时闪现般重复着那个名字。 于是,在这第n+1个回合,我她巧妙的改变了问法,但再花样百出的问话总是免不了千篇一律的回答… “你会不会和我结婚?”七月细细打量着,迟疑的眼神落在他轻启的樱唇上足足停顿一分钟。可他还是一如既往默不作言。 季末的风撩得郑宅前那一排排笔挺洋槐左右摇曳,冻僵似的乌云如厚实的遮帘般紧偎在残存的那一束光明上。三两声鸟鸣错乱的落在迷蒙的白烟里,几道歪歪斜斜的狭长暗影从不远的长空伸展而来。 天愈发昏暗,树与树间隙的地表堆积着的壑丘渐渐润湿,泥泞的水珠包裹着散落的草屑顺着壑丘间狭窄的间隙越流越远。窗外同屋子里的气氛浑然于一体的静默,静默中又有些不搭调的缭乱交错,我看了看身旁的沐轩后再次转过头看向窗外愈发黯沉的世界。 我只觉得这样无边的等待和窗外深邃的黑沉又有何分别,是失望是歇斯底里的忙乱。总之,我再也忍不住。我的心告诉我我再经不起一阵波澜,一声欺瞒。 "你知道吗?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开始渴望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一同走过那么多年,我对你很认真。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那你呢?沐轩,你不是说过你要娶我回家的吗?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忘了?为何每次都在这个问题上回避我"七月不等他说话,率先旋启话匣,她看向一旁正慵懒的半躺在鹅黄色沙发的那个男生,此刻的他正抱着温热果汁杯,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清脆中夹杂着浓重哭腔的声音破风而来,手机来电显示上不停跳跃着同一个名字。 沐轩看了看来电显示,伸到半空的手缓缓垂在裤管旁,单看他的架势并没有去接的意思。 “夏七月,夏七月。你要我回答你多少次,那好今天我原原本本告诉你吧。” 几近犀利的惊呼如铁锤般狠狠砸向我的心口,我猝不及防。而他刚好在话音未落之际再次伸出手准备拿起桌上的手机。 他的指尖刚好碰到手机一角。 我一个箭步闯进他疏离的视线,正正好好挡在他的身前,一把拦下他即将操起手机的手。他的手微微僵怔的悬在半空中愈发凝固的空气里。 我凝视着他,透过他深邃幽蓝的眼眸间,我依稀看见他眼底的愤懑就像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战士那般凝红,凝红中隐隐泛着寒凉的冽光仿佛是随时扑上前来一举撕碎我的豺狼。 他嘶吼般冲着我:“你不是什么都不在意吗?你不是只在意我吗?你想要的就是这样不堪的我是吗?哪怕我有一天沦落街头,而你有亲手毁掉自己的所有。你以为这样的爱情还很珍贵吗?” 那一刻我惊觉沉闷的胸口仿佛有一团烈火正熊熊燃烧,紧绷的心脏就像即将决堤的爆浆。粘稠的雾气退潮般渐渐退却。直到,直到最后我的眼中飞拥起一阵迷蒙的雾霭。那迷雾轻烟般遮住了他愈发灿若虹霞般激动的脸。 “夏七月,我告诉你我说过我会娶你的,但不是现在,你这样说让我压力很大。我想,我们能不能冷静的看待这些事情呢?”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我。。。?” “我不想知道。” 我的脑子有些乱,曾经的美好如电影碎片般植入我的脑子。可,越是这样我心底的那个小小想法便越是坚决。就像我不停的试图向他表明我的心迹可他偏就不想听。 “你不要总拿这些搪塞我好吗?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十多年了,比起那些不确定的现实,我现在真的只是想要你一句真心话。哪怕你给我一个愿景的躯壳,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我再次看向他,可他。 他全然没有理会我炽热的眼眸,他开始旁若无睹的回复着手机讯息,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那般沉默无言,他将头埋得很深,伸出左手从茶几的另一端又捧起刚熬的咖啡,伴随着“呼呼”的窸窣声响,他开始很用力的瞬吸着杯中果汁。 喝果汁的声音就像发动机的马达经久不绝,我知道他一定是在试图着用更敏锐的声音掩饰掉我的轻呼。 我的脑筋早已精疲力尽,这样看不到尽头的拉锯战,我,我的心已经很疲惫很焦灼。 窗外一声惊雷过后是骤然而至的大雨。天边落寞的黑影越拉越长,直到最浓的那片云将黄昏前最后一抹残阳重重包裹。在我的眼中整座城即将被无垠黑暗吞噬掉。 但在黑暗驾临之前,我一定要缕清他的心脉。我不想自己苦心孤诣的爱情毁之一炬。 “你知道吗?为了你我可以离开生养我的家人,我可以放弃曾养尊惬意的生活。你不喜欢我那些朋友我可以割断联系,哪怕那是视我如姐姐的闺蜜,沐轩你知不知道?就算这世界变成一座孤岛,这片绿野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我都愿意。你不是常说你现在很不喜欢被人注目吗?没关系的,我可以不当设计师,或者说我可以不要名誉。但是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为了我,不要在意世人的眼光好吗?哪怕我们沦落街头,哪怕我们成为这世上仅有的一对弃子。我答应你我会为我们的以后考量的。” “我们能不能只是用心经营我们的小日子,我们能不能不要把那些花花世界的事情看得太重。” 我的心在颤抖,颤抖的心缓缓堕入沉渊,我只希望他能听我一言,能站在我的立场再为我想想。我多希望我心底的悲鸣能唤醒他对我沉睡了的爱。就像黎明前青涩的破晓。 歇斯底里的恸哭被手机铃声的再次响彻瞬间湮没,空旷的房间里那段并不应景的旋律突兀的咿呀吟唱着。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继而转身看向我,我闭上眼睛极力平复着心境,整理着凌乱的思绪。即使相对无语,可他眼中那道柔柔的光告诉我,他的心里有个角落满满当当装着我。 我知道他对我始终如一,只是我不能理解的是。 我明知道他会同意,一定会。朋友凉夏曾劝我说:“很多时候其实你明明猜中了结尾,或许你的心不曾迷惘,你只是还是很在意也很享受这样的过程。你们的爱情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人愿说着这世上最好听又最能让人安心的甜言蜜语,另一个时而沉沦时而清醒,但就是不厌其烦的听着同样话语假如你不曾疑惑,你就永远不觉得有猫腻。沐轩哥他总是试图用最好听的话治愈你敏感的心伤,但在内心脆弱的你眼中俨然就像亲口喂你吃下一颗颗赝品定心丸。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时常反思自己,七月我们相伴多年,我很清楚你想要的仅仅一份稳稳的幸福。简单美好,但你不觉得你的想法更像孩子在过家家。你时常对我讲纵使我痛失所有,转身还能看到他的陪伴。这就是我全部贪婪。但是假如你们一无所有,陪伴也是互相折磨。他是男人总是想当然要为你们的未来献出全副心力,总是要为蓝图做筹谋。其实,他没有错。而你,避而不谈面包的爱情观,美好的很易碎。这和爱的够不够无关,在现实面前再美的承诺也如泡沫一触即破。” 不知是我阅历尚浅还是凉夏的话太深奥了些,我越发感到茫然,茫然到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并不懂沐轩又不懂我自己。我扶住胀痛的脑袋,我的心在我紧绷之弦即将绷断之前暗暗告诉我,我还记得小时候的我是多么渴望纯粹爱情,我曾趴在教室最末的角落,晚自习两小时我都在看着寥寥星河幻想着在这世界上另一端,是否有一个他正慢慢向我靠近。即使我知道我的家庭或许不会准许,可是,那个叛逆的想法越是被压制便越扶摇直升。 “你给我个期限好吗?”我看着眼中的沐轩,我晓得我的情绪濒临失控但我还是会极力控制。 他没有理我,那一刻我直觉一句话脱口而出便沉入了更深的海底,没有波澜更没有影子。 周围的空气那么安静,安静的让人抓狂。他竟然不愿悦言相劝,劝我心安。 这意味着什么呢?是他对我彻底失去了信心,还是说... 我看网络里都管这叫不够爱的最糟心表现,可我,我情愿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情非所以,言不由衷。 我不敢深思,怪只怪自己的心太脆弱而我很怕会猜错。 而触目惊心的时间仿若指尖细沙就在我们两个人相视沉默面面相觑中飞逝。 其实,这近年来,我们之间总是重复上演这样的画面,一个在很用心的保持缄默,一个在很心慌的等待答案。我厌烦却无可奈何。 "呼呼"很快那杯果汁便见了底,沐轩将手轻轻抬到嘴边,用手中的纸巾轻轻擦拭了下唇翼。他竟然全然没有理会我,而是习惯性的从身前的茶几上拿起手机,幽蓝色的发遮住了他精致的面庞,漆黑的眸映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我再按捺不得,不安的思绪就像快要决堤的江水般汹涌彼伏。而他,他的手适逢刚刚触碰到手机的那刻,他稍稍愣了愣神微扭过头,脊背坚挺脖颈僵直的极不自然。 “我真的很累,你总是一次次追问我,我只问你一句,就冲我们之间这道没法跨越的家庭鸿沟。我若真的一蹶不振,你们家会怎样看待我。他们会把自己心爱的女儿亲手送到我这样卑微不堪的人的手里吗?我告诉你,就算你不顾一切的选择我,你的家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很多事并非你脑子里过电影那么简单。” 他垂下眼,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我。听他的口气像是一切都是我有多脑筋搭错。 眼中如雪般晶亮的微芒不停雀烁,空旷的房间里女孩沙哑的声音慢慢尖锐起来就像流转的针尖。仿佛是即将深深扎进黑幕的一把尖锐锤头。 “你知不知我已经不想再等了,你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呢?为了一个不告而别你从不曾想过我是否有难言的苦衷。为了你脆弱敏感的自尊,你那么孤傲的人你不停否定自己,你知道我听着有多心痛吗?就算你再没有如日中天的可能,我们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不是吗?是谁规定我们只能走一条“穷途末路”这世上路那么多,而且我们还年轻啊,我们能走的路应该很多才对,不是吗?做不成明星,我们可以拿着多年的积蓄经商啊,或者我再开一个店,我把它交给你打理好不好。” "傻丫头,我们说的不是一码事好不好?或者说我们真的不是同路人,你以为婚姻是什么,是爱情的结晶,两个人深爱着彼此就一定要在某个恰当时机步入婚姻殿堂。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你总是天真的以为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你脑中的世界去改变。"他的回答冰冷如雪。就像无数根冰刺狠狠戳在我的心口。 "你就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因为我的关系我并不为这个世界所接纳,不论事实到底如何,所有人都认为我要对整件事负责,那我就要负起责任来。因为我们身份的差距,还有你如今有自己的事业,你那么优秀。你以为我是怕自己配不上你才迟迟不肯求婚的吗?我心里的落差是小,你知不知道不被所有人看好,甚至没有一个好友肯来见证的婚礼。算了,我不想说,说多了你根本不会懂,而那些话只会让你更难过。” ‘就算全世界背弃我又如何,我还有你,只要有你爱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沐轩闻声将握在手里的电话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再次抬头看向我时,他的辞色和缓了许多。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压制的极轻微。我屏住呼吸,在他还未给我我想要的结果之前,我保证不会吐露一个字。 他的唇片微翕继而略有停顿,接着他定了定神直视着我愈发沉邃的双眸。 “你不是说想要去希腊的爱琴海吗?你不是还想去**看迪士尼吗?你不是还想去法国看普罗旺斯吗?那好,等我们一起走过这段浑浑噩噩的时光,我就娶你回家,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的好不好?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回答你,也是最后一次。蜜月期我可以带你去世界上任何角落,只要那是你喜欢的,我都可以满足你。如果你现在想要去放松下心情,也可以明早第一班航班飞去慕尼黑,我现在约票也还赶趟。总之,七月你要的所有我都会尽我所能满足你,我可以向你许诺,我郑沐轩这辈子有且只有你一个女人。不过,七月要答应我你可以等我。” 窗外骤雨初歇,天边一道炽红巧妙的定格在湿漉漉的阳光里。从游云的缝隙泻下的微芒格外清冷。 沐轩僵怔在我的身前,他的手轻轻抬起缓缓的勾住我的肩。 “答应我在我得回鲜花和掌声的那天,或者在我夺回我应有的东西那一天,无论这两个哪个先来,我都会大大方方的牵着你的手,我会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向你求婚,我保证你会是这世上所有人最最羡煞的女人。" “答应我好不好?就当这是给我的机会,同时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保证从那以后,一切一切我都只听你的,我会做你最暖的伴。” 水泄的阳光逐渐逐渐汇成一条红褐的长线,那束光在斑驳的树影下左右浮游。客厅里沐轩勾住我肩头的手指不断锁紧。 "哦"我轻轻的应着声,但嗡嗡作响的鼓膜还有渐冷麻木的心口,这都在用无声的方式告诉我,我不想这样。 七月微怔住嘴巴,眼神里流转着几近木然的神色。 她将刚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会肚子,好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轻启了唇片。 黄昏前最后那抹红愈发暗沉,暗沉中隐隐有束为更刺眼的橙光紧紧裹住残阳的腥红。 傍晚的孤风无比落寞的拍打着枝呀,树枝沙沙作响。 我再次避开他比残阳还要清冷的目光,侧过脸去轻眺着窗外,只是无边落木的萧萧声让我心里更加堵得慌。 窗外的时间是流动的,可在我眼中屋子里的时间却凝固的让人喘不上气,凝固中还带着令人窒息的忙乱感。 现在震裂鼓膜的响声从耳畔一直传入脑子里。我的脑子乱作一团,嗡嗡在响。如果我再不发问,我想最先疯掉的一定是我。 当夕阳最后一抹赤红迅速游离在我的眸间。 我轻轻推掉他落在我肩上的手,我目不转睛的死死盯住他。 "沐轩,你知不知道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和你在一起,我真的真的很怕失去你,因为害怕才有疑虑,因为不舍所以我才会患得患失。可是我的出发点并没有错。我好容易推掉了家里为我布置的一切,为了你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可当我将自己完完整整交到你的手上,可是到头来你的反倒让我不知所措。我家里其实已经同意退掉婚约了,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我的家人来说是多难的事情吗。沐轩啊,我的事业也一直都有成果,单靠着我目前拥有的这些,我们其实并不应该有你脑子里那些顾虑才对。而且你要是想做明星,我还是会再想办法帮助你。我们能不能先把感情的事定下来,我真的很怕再徒增变故。" "啪"沐轩无比愤然的看着我,接着他顺手将手中早已喝干了的果汁杯很用力的丢在我眼前的地面上。 “我是设计师,未来我一定会让自己的作品家喻户晓。到时候我只会签下一个御用男模那便是你。” “够了,这就是我和你之间最大的问题。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他的眼神凛冽如秋末霜降。 "七月,我都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的想法了不是吗?你烦不烦,你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真心,还是你听你那些闺蜜又胡乱说了些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爱胡思乱想,当初我遇到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沐轩抬手又重重落下,他狠狠的敲打着身侧的茶几。茶几上那层厚实的玻璃桌案上不断乍现出道道裂痕。 他伸出手指,慢慢指向我,指尖的涨红仿佛一触便会迸裂出粘稠的血花。 “当初我只觉得你像个木头,很傻很天真,又天真的很愚钝,总之当初的你总是让我不忍心将我的心里话递到你的耳边,可我却不曾料到你原本就是个多疑的女人。” “我多疑,我多疑什么了,沐轩啊,我多疑还不是因为我爱你,可是慢慢的我发觉你对我的爱远远不及我爱你,而且凉夏她们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还不是不够爱,所以我才会…” “还是说你以为你的事业一定会扭转局势吗?多久了,我问你多久了,而你还需要多久才能兑现娶我的承诺。还有关于你那个秘密,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你再往前一步,要冒着多大风险。沐轩我们现在又不是那么缺钱,我们见好就收好吗?” “你够了”,沐轩愤然站起起身,可他的头仍旧埋得很低很低,是不敢正视我心里存疑影,还是说,我脑子里迅速涌出一个我最害怕的词—厌恶。 自从我们之间发生了些许不愉快的事后,现在的他便愈发懒得理会我,甚至因为我一连串发问,他连凝紧我眼眸的心思都没有更何况是发些糖衣炮弹去哄我,我猜他现在只是想着能尽快结束这样没有营养的对白吧,其实我早已听腻了他的这些在我看来永远永远不会兑现的话,他眼中的未来本就荒谬难道不是吗?就像他早就听烦了我的真心话。而这于爱本身本无瓜葛。道理我其实都懂。 “不用说了,说到底你就是对我没有信任。其他的都是借口,还有不要用那些个大道理来说事,好吗?拜托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不是三岁孩子在等你传授大道理。” 话音刚落,沐轩忽然猛的起身迈着大步向门的方向走去。而身后的七月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角。 “可是”就在沐轩的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他雪白的衣袖,“沐轩,你听我把话说完,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七周年的纪念日啊,就因为生气我们连这么特殊的日子都不过了吗?” 他刚刚触碰到门把手的手缓缓的落下,此刻他正背对着她,而她不明就里的误以为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告白机会,她的手慢慢松开、放下。她眼中只有他,而他就在咫尺间伸手就能碰触到的距离。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打开房门,开门的瞬间,七月只觉有一阵风迎面吹过凌乱了她的额角发丝,而她呆呆的杵在那,看着那个最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远,她听到了一声叹息,接着便听到他悠悠的说了句:“七月,你是个好女孩,但我觉得你一直这样强求我,那我们或许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否则你的爱过于深沉又太脆弱,我承受不起。” 有风吹过,肆意撩动着他精灵般墨兰色的发,那细密的发在有一米阳光穿过的树荫下暗淡的格外冰冷。 "不,沐轩,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错了我不该这样的,只是刚刚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会改的,求求你能不能别这样说。" 七月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哭腔,她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后,试图从身后紧紧的将他抱住。可是就在她的手臂刚刚环住他的时候,他一用力将她推开,七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沐轩" 她冲着他远去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最后他走了,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那濒黑的黄昏前,我还记得他曾许诺说他永远不会再放开我的手,他说过我们错过彼此那么久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们好不容易再次相聚,幸好我们重逢时都还未老。每一次他都会在我的苦苦哀求下停住即将远去的脚步,独独这一次,这一次他真的转身离去,就连回眸都十分吝啬。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个叫沐轩的精灵男孩从我的眼前,从我的世界,还有我规划好的那个未来里渐渐淡去。至于我,曾经那么骄傲的女孩,为了他,我不惜放下自尊去求他,可刚刚,就在他按下选择犍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都已然改变。 "沐轩"我只觉脚下一软,一时之间整个身体就像漏了气的皮球,我僵怔的跌坐在地上,一双墨瞳幽深的眼慢慢升腾起纯白的雾气,我静静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口中不断的念着他的名字。 此刻,我的心里是有多么渴望他能回来啊,他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哪怕是我们一同面对可憎的宿命魔咒。我多么希望他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贪婪的霸占他整个人、整颗心的机会。可是... 七月只知道沐轩深邃的眼就像不见底的海洋,她就像一条辨不清方向的金鱼,不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游不进他的心涡,即使她知道他并非不爱她,如若不爱怎会静待。只是,她眼中的远方是她渴盼到达却无法企及的彼岸。而七月于他更像是两条本不可相交的平行线只是线的两端稍稍有一丁点偏离。 但有一点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不论结果如何,那些美好的记忆是不会因为他的转身而被肃杀掉。 在那一刻,我似乎听到时间的流沙在漱漱流淌。我的眼前不断上演初见时的画面。 那一年,清风微雨,清凉的雨珠混杂着潮湿的樱花,车子正前方那个清俊又有些桀骜的侧颜,深深印在我的脑海。即使未闻其名却还是让我记挂已久。 我是七月,巨蟹座,一个心如死水却在某个人悄然出现后将爱情当作毕生梦想的女孩。在遇见沐轩之前我不晓得连我也会拥有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爱情,想来活到20岁的我既与早恋绝缘,又惭愧的连初恋都不知是何物,怎么看都都是人生一大败笔,也是因此我对爱情不曾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本以为这样的我会很理智的听从家里的意愿嫁给门户相当。但我还是在那一年那一场烟花般烂漫的日子里那天遇见了他,即使我们之间的争斗总是面红耳赤。 滴答滴答,时间在我缭绕着白雾的眼眸中流转。 漫天的樱花卷曲着瓣络悻悻的落入泥泞的长街,而我刚好就是在那一年那场雨那条长街尽头的拐弯处遇见了他。 于我而言,他是盛夏仲午的明媚阳光,是浩瀚无垠夜空中最亮的星一颗,他是我在孤寂世界里用力追逐的那束光明。回想起那个雨中初见,我的耳畔仿若时时刻刻未曾间歇的萦绕着多年前那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音,我还记得当我缓缓睁开眼,一片朦胧的光亮渐渐充盈了我的视线。周围缭绕着浓浓的白色雾霭,让我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身置云端。我向空气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那一天我记忆犹新,仿若昨日。 那个阴雨天,淅沥的花雨还有顺着房檐绵延直下的落水声,原本喧嚣的窗外世界起初都还是缄默着的。 就连车内的我也只是百无聊赖的看着车窗外的不断闪现的风景,似有若无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也真是的早不开学晚不开学,偏偏赶在下雨天,这清逸学院就是另类,人家学院9.1开学,她可好,偏偏9.15?" 我微微点点头,眼睛依然看向窗外。对我来说不用自己规划的人生每一天都和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大前天没有任何差别。 我只是听着车内王叔的满腹牢骚,我没有回话只是安静静的坐在驾驶座后的那个位置上,对我来说没有期待也不会因期待有所改变,这种常温的人生并没有任何趣味可言,同样的也没有了怨言。 "对了,七月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报到证啊又是录取通知书的确实只能是本人。" 司机王叔,跟了我们家十多年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腼腆的不大爱说话,对父亲母亲都是一样的沉默少言,而每次车内只有我和王叔在,王叔的嘴巴总是闲不住的爱操心。 "到了学校好好和新同学相处,虽然七月看着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心总是很善良又很温暖的。" "哦,是吗?" “是啊,我们家凉夏一直当你是自己的姐姐,不过我昨天就嘱咐好她,让她不论何时都要站在你的身后为你考量,她也长大了应该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应该。七月你若有事直接交代她就可以。我相信以她的聪明一定会做的很好的。” “其实,叔叔,你们不用这样费心。我从未想过让凉夏为我做什么,我从来都当她是自己的闺蜜,妹妹。除了这层关系,我不希望她对我有任何心理上的压力。而且,我的事情我会自己打理好的,我希望她能尽快融入新的环境交往新的朋友,而不是像我的跟班一样,那样对她不公平。” “毕竟她也是...” 我刚要继续搭话,但忽然,一阵杂乱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划破耳迹,接着车身猛烈的摇晃了下,我赶忙紧紧抱住身前的驾驶座,出于车子的惯性我的头还是重重磕在眼前的王叔驾驶座上。 "不要紧吧,七月。"身边是王叔紧张的关切声。 我慢慢直起身,冲着后视镜轻轻摇摇头示意他继续安心开车。 "什么人啊这是,怎么还横过马路呢,就看不见红绿灯就硬闯,还背着书包学生呢,这素质怎么就是跟不上呢。" “这要是把你闪坏了,我可怎么交差。总不能抓个孩子回去顶杠吧。” 我听着他的叫骂声,在很本能的好奇心驱使下慢慢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即使是阴雨天,我还是能依稀感觉到那个男孩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晕,那道光晕自细削双肩慢慢晕染到全身,那个少年一身如墨的黑衣上落有斑驳细雨,他的领口处略有些发皱,隐约间不难看出分明的锁骨,微微幽蓝的发丝衬在如雪的肌肤上就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精灵天使般精致的不像话,那个少年正怔怔的望着飘雨的前方,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忽然袭来的寒风,他微含的侧颜隐约可见俊秀高挺的鼻梁,偏巧那个时候,那个男孩轻轻转过头,他的眸光像晶莹剔透的湛蓝莹石。 而他并不曾躲闪又似若即若离的眼神,只消一个侧目我便再消化不掉。但我还知道他不会窥探到我灼热的目光,车窗是黑色的,只一个换岗的工夫我便从他的身旁慢慢驶过,但恰恰就是那一眼,我只觉得我的心灵深处好像刮起一阵温热的风。 那个时候的我不知,就是眼前这个陌生男孩的出现打破了我原本的生活轨迹,而他又霸道的占据了我内心最最重要的位置。 修 第一章新生报道处,那个叫沐轩的美学长 雨后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松柏的清香,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我知道传说中的清逸校园一定就在这附近。 刚刚填报志愿时,我便对未来就读的大学很神往,清逸学院幽静的环境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清新而又不失神秘感,她虽然坐落在最热闹的城市最嘈杂的街区,但这一方净土却像是与世隔绝了般,甚至还有传闻说清逸建校之初便选在了该市最茂密的树林深处。 不过虽然是无稽传说,但当七月坐在车里,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却绵延不绝的全是松柏之类树木时,她竟有种那些传说并非空穴来风的错觉。 王叔将车稳稳的停靠在学生宿舍楼前,又忙不迭的将放在后备箱里的那几个行李箱一个接一个拿出来放在七月面前的地上。 "七月,听说你必须先去新生处报道,不过这校园也太大了,刚刚进来一直到学生公寓这条路上别说报道处,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这么大的学校竟然没安排个带班学生了。" "要不你先在这等会儿,我再帮你去前面打听打听。"王叔说着便准备迈着大步再次向树林里走去。 "不必了,叔叔您跟着我忙了一大天,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报道的话还是不麻烦了,我自己再走走转转吧。"说着,七月轻轻弯下腰向他行礼示意,接着她顺道低头看了眼手腕上那块精致小巧的晶紫色镂空腕表,时间正好指向3.30。 3.30分,时间穿过厚重的云层乍现般显露出余晖的孤影,淡红的火烧云在天边妖娆的很是莫测。 如今看来更是一刻不能耽搁,外界传闻清逸学院除了环境优势还有一点,就是对学生的管理一向严明,不论是普通还是贵族,清逸总是不会故意偏袒。因此不论初来乍到还是入学多年的学长学姐们,每个人都养成守时的好习惯。 郁郁葱葱的林荫小路, 除了沙沙作响的风吹树叶声,竟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没有,偌大校园静谧的可怕。 我看着两边密林一般的林荫,那树傲挺笔直的就像镜像一般对称排开。 "呼,导航都不好使,全是树"七月心里暗暗倒吸了口凉气, 一向自律的七月可不想一入学便出名,更何况是因迟到出名,说出去面子无光。 不过,看看时间,时针已经慢慢指向4,看来迟到是注定要成定局的了。 七月想着,小心的环顾着四周,忽然她只觉刚刚还万籁寂静的耳边传来一阵阵喧闹声,而那个声音似乎并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反而愈发强烈,这不免勾起了七月的好奇心来,她慢慢向发声的位置摸索。 而随着她的深入,那个声音愈发强烈起来。 "幸好赶上了"七月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最后一棵傲岸笔挺的就要与云朵比肩的洋槐树后就是新生处的所在。 "哇,这就是清逸之星沐轩学长。" "是啊,比传说的还要帅,帅翻了。" 七月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她顺着身边那群黑压压的迷妹同学们的手指方向望了过去。 绮丽的云霞遮住了天空的大半边脸,仰头望去就好像涅槃的金黄在忽明忽暗的绯红云朵里穿行,迎面有风吹过,风中夹杂着泥土,松柏的清香。我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那声音斯文里带着淡淡的忧郁,而当我凝神看去时,那个男孩正安静的依靠在树旁,他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一个记事本子,幽蓝色的发在金黄精致的傍晚余晖映射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低着头在本子上飞快的落下一行字,再抬起头时那俊美的少年半忧郁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妖娆,高挺的鼻梁下那张如蝉翼的薄唇微微轻启,就好像童话故事里走出的精灵王子。而那不着边际的神色又像极了若梦似醒的海市蜃楼。 七月侧着身子站在乌云般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她微微踮起脚尖,那个男生只消一眼,她便认得出来,而且即使化成灰她也还是会记得他。 那个刚刚在路上差一点就撞到的男生。 那个侧颜, 那个柔和的正颜, 那个微微翕动唇片的表情。 刚刚在路上便觉得男生就像小说故事里的男一号,不想那么精致的主角会是... 是学长吗,七月心里暗暗想着。 也难怪,那个方向,学生模样的装扮,那不正是。 奇怪他为何站在人群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是学生会的同学吗?那他衣领处那个标签。 那是他的签名,只是距离好远,字眼好小,写的到底是什么,他这样清秀会不会连名字也。 我承认最初的那个我对眼中那个不知名的男生的一切充满好奇,但那好感度应该是仅仅建立在强烈的好奇心之上。 许是好奇心驱使亦或者说是随着人群的不断向前涌动,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着他的位置倾倒,眼看着她就要一头跌进他的怀里,那一瞬间的我仿佛听到了自己连绵起伏的心跳声。 “砰砰砰”愈发强烈的心跳即将跳出嗓子眼,我直觉心脏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猛挤压一般,我几乎很难平稳喘气。我看着那个让我好奇的男孩近在咫尺,他眼睛里流转着的带着温度的柔波。而我在一次次的被人群挤来挤去间,我的身子不由分说的即将碰触到他的身体,直觉告诉我我的脸颊一定通红通红的,我觉得自己的脸颊、脖颈还有即将迸裂的心跳都在发烧。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那一刻我根本搞不懂自己。我评价当时的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直到,直到一阵校园的喇叭里突兀的响起长长的一声上课铃音,躁动的风紧随音浪的抽离而缓缓停下。我再次抬起头,我看见那棵笔挺的洋槐树底下惊现出一道狭长的暗影。斑驳的光线星波般点缀在他的周身。 我还看见,我看见他... 他那雪白如瓷的脸上时而泛起阵阵红霞般的游晕,他的眉梢渐渐舒展,在点点残阳的照耀下,他的脸上流转出一抹不经心的笑容。我看得很分明,他嘴角上扬的弧度美丽的极明显。 或许他已经注意到我炽烈的眸光,所以他才会故意的不去看我吧。就像是一场注定吃败笔的追逐游戏那样。对于我刺探的眼神,他的想法是有来无回。 我怔怔的望着他出神,此刻的他正微笑着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他的唇,他的眼,以及他身上散发着的一切气息都混合在恬淡的松柏气味里。热浪翻涌着卷起他稀碎的发丝,他抬起手五指微张着撩过发线,我发现一个问题,他的笑似乎是对准了在场所有人,只是,他好像故意不看向我。他的眼神总是若即若离般跃动闪躲。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随着人群的散动,他再次回到我抬起头就能捕捉到的距离里。 他像天使可是我却看不到他的双翼,他的身上开始散发着淡淡的柠檬草般的馨香。不似松柏清恬却极度好闻。又是凌空的一阵浮风搅乱了时间,我觉得时间就像被人施了润滑剂般在飞速前行,时间在我不停捕捉他的目光中流逝掉,在我的心头那俊秀有致的棱角愈发深刻。 “林美娇” “于海娜” “张婧雯” 那个男孩一面操着他动听的嗓音乐此不疲的念着单子上的人名,一面将目光紧紧盯在熙攘的人流里。 “请以上点到名字的同学答到示意我。” 我微含着头,用狭长的眸光凝紧了他。此刻的我如果说自己对他没有好感,这样的言辞一定是谬误。 我眼睛不眨的看着他,除了并没有节拍律动的心跳,我的鼓膜嗡嗡作响,除眼前的他,我心里什么都装不下。 我在期待,期待他读我名字的那一刻尽快到来。 "好帅,听说沐轩学长去年代表学校去参加的那个联校辩论赛还得了第一名呢" "对呀,就连歌手大赛也是第一名哦。" 耳边新生们轰炸式的惊呼声还有由衷的赞美声不绝于耳。"花痴"我暗暗冷笑了下,对那些赞美我根本不屑一顾。 但耳边那嘈杂的声音在我的耳中渐渐交错、重叠。那一刻,我只觉我对他又多了一重好奇。他是神秘的,包括他妖娆的神色。 忽然他抬起头,琥珀般剔透的湛蓝眼眸里流露出清冽的气息,他唇角微微上扬,绽放出一条绝美的弧度。那个神情俊美的让人心疼。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他。 我的心猛然紧缩。 而此刻他全然一副似有若无的表情,嘴角的笑颜如欲放的花苞。 "好厉害" 我强行按捺却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那个男孩他是谁,为何我看到他的那一刻竟那么熟悉,这种熟悉感不是见三两次面才有的,有种亲近感叫与生俱来。 那个精灵王子般的男孩微微向前探了探头,修长白皙的指轻轻抚过唇角,他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就像初春的暖阳温暖的要将整个冬天的冰凉融掉似的,夏七月三个字从他俊美的薄唇中挤出像一朵朵瞬间绽放的樱花,绽放的瞬间放射出万丈光芒。 “夏七月” "夏七月,七月" "夏七月同学还没有来是吗?" "七月" 树荫下那个比橱窗里男娃娃还要精致千百的男孩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本,他一圈圈扫视着面前骚动的人群,而底下的新生群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清逸可是最不喜欢迟到生的,怎么还没有来么" "没办法,记过吧。" 那个男孩的声音很轻,轻柔的就像害怕贸然缭乱了谁的心弦。 “郑沐轩你可以直接记过,而且她和别人不同就算记过也没什么关系。去哪里报道都是一样的。” “哦,不过以我们学校的校规,不是要。” “没有关系,我说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至于其他的。” 抚慰的清风穿过大街小巷,烈日的炎炎气息穷追其后。我站在黑沉沉的人海之中暑热难当。耳边时常回荡着窃窃私语的非议,这让我本就缭乱的脑子渐渐陷入失控般的混乱里,我惊觉一股股此起彼伏的热浪顺着土地的脉络然后跃地而起。而就在我即将被热浪湮没的一瞬间,我听到一声声捉摸不透的音动。那个声音愈发急切,就像拂过心弦的清风。 我怕热但是他偏就是抚慰我心头的清风。 "学长好,我是夏七月。" 我定了定神,刚刚的热浪让我瞬间蒙去心智般失神。我的回答急促而尴尬。 沐轩笑了,唇片微微松动了下,那个笑容很精致,儒雅中尚存有那一抹不寻常的妖艳琥珀般的眼中碧波荡漾,又像是点缀夜空的点点繁星。 七月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着他,眼中激荡着的涟漪就像被春日阳光暖融的秋水。 只有那一眼。 七月看着他,就像在欣赏一副精妙绝伦的油墨。 清凉的风抚过那个人秀气的面庞。树叶的缝隙间透过的点点光芒,而他和她刚好被耀眼的光芒团团包围。 "郭婉婷" "吴沛玲" "罗音" ...... 落日的残晖再次被漆黑的幽云遮住小半张脸,转瞬间密集的雨珠倾盆而下。阴沉无光的天际不时传出隆隆的雷声。 “沐轩哥,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郑沐轩缓缓转过身,眉间眼中都是友好的笑。 “当然记得,周蕙西是吧。刚刚在新生名单看到你的名字,我不禁回想初见时的情景,那时的你还是活脱的孩子呢。不过,你怎么想到来清逸的,以你当年的成绩不是应该进更高级的学府吗?” “我”,周蕙西哑然,她怔怔的望着沐轩,雪白的面颊瞬呈粉红。 “我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这里还有秘密。”沐轩一头雾水的僵凝着她。 天边翻滚着的漆黑云团如惊涛般笼罩在城市上空。远远看上去仍不停酝酿着的雷声的积云就像海洋的迁移。 借着乌云与乌云的间隙中隐隐若现的微弱光影,周蕙西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他。 “哦,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你这品学兼优的尖子生放弃更好的机会。” 沐轩反问道。 “都说是秘密,怎么能故意打探秘密呢。” “不过,我总觉得你这一决定太过莽撞了些。毕竟这是...” “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的说教,不过对未来我有自己的规划。我相信我这不智之举总有一天会让我心花怒放的。那学长多多指教,我先回去收拾下行李。” 锈满卡通人物的伞于沉沉雾气间悄然旋走,在一阵窸窣短促的脚步声被重重的关门声掩掩遮住的同时,那个叫周蕙西的女孩绽放一朵精绝的笑颜,伴随着她的离去,云层间错落的微芒逐渐暗淡。 连月光都无法拨弄开越发迷惘的雨后浓雾里不知何时投下一缕光。四周的鹅黄路灯在烟火般缭绕的雾气里愈发炽红。远远开去就像排排交错的火把。 夏氏从客厅通往花园的门都是大敞着的,此刻王叔静静站在屋内与花园的交界地带,他的身后是似明幽暗的如朦胧雾霭般隽逸的庭苑。他静静的扫视着屋子。 屋外的时间是流动的,那这宅内的时间则是滞固的让人心寂。 王叔凝紧她脊背处披散着的发, 清冷孤寂的月光和暗红的灯光相交着直直投进夏宅,四周亮白如雪的墙壁都散发着皎洁与漆红相错的微芒。 客厅里, 雪白的欧式沙发躺椅上,那个叫七月的女孩静静的坐在那里,她似乎很享受这份落单的惬意,而这份享受的时光又格外绵长。 海藻般茂密慵懒的长发足足披散到腰间,剔透澄澈的眼中似有道含糊的星芒在肆意闪躲。 她不时的拨弄着自己耳鬓的碎发, 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王叔,七月想请你帮帮忙。你知道的,就是路边差点碰到的那个男孩。" “这,这总归不太好吧。” 身后那个粗壮的男音略微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他口气间的不确定与质疑让七月有些落寞。 "七月,为何对那个陌生人这么好奇呢。" “我也不知道为何要那么好奇,总之我就是很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可是七月你。除了学习、画画、唱歌不是再没有任何人或事物可以提起你的兴趣了吗?” “其实,叔叔我也搞不定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可能是我太过好奇了些。” 七月悻悻说道,她略微含着头,眼角流露出的失望若不是屋内光线昏暝否则定会引人注目。 “七月,有些话,作为管家兼司机我本不应该说出口。但就冲着你的一声叔叔,看在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份上,我还是想告诉你。” “可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叔叔今天拒绝你但我对你不存在恶意,也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我很怕你会走弯路,走错路。当然,如果今天这事换做发生在凉夏身上。” “若是发生在凉夏身上,叔叔会怎样做。不过,我相信凉夏一定会自己先行动起来去探个大概的。” “七月,我知道你会不爱听,但是你和凉夏是有区别的。她不过一寻常女孩,我对于她的未来我只是希望她能有一份安稳工作、遇见一个心安的人和她一起过平淡的生活。可是你,七月你要知道你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你们每个人都跟我说要我这样,要我那样。可是我很讨厌现在的生活,就像你往死海里丢一块石头,半朵浪花都没有,我才多大年纪,为何要我承受这些。” “可是,七月。如果你按部就班的走完每一步,随着你年龄增长你就不会对自己的人生越来越失望。” “所以说让我和外界的一切诱惑割裂开来是对我自己最大的保护伞是吗?” “既然,你们每个人都这样紧张我,为何要让我...,算了,对不起叔叔,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敏感了。” 七月的悲愤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她的唇畔泰然的上扬出一道绝美忧弧,长长的睫毛轻漱漱的颤动着,那对美睫紧密的簇拥着一双微微泛红的双眼,她知趣的长长舒了口气,小巧白皙的脸庞在轻纱撩弄般迷幻的月映下雪白的更加优雅。 七月时常都是这样一副姿容,就算心里骤雨不歇,但脸上总是一副自若的浅笑。 “七月你知道吗?比起爱情萌芽被扼杀,败给现实的爱情才最可怕。比起从未动过心,动心后的希望粉碎才是最大的打击。这样吧,七月,让叔叔给你讲个故事吧,等你听完这个故事也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或者说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这个故事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不用了,叔叔费心了。” 夏七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变得缄默不语,那双眼中的水汽迅速凝结,骤冷如清秋的卢月。 修第二章 清逸的秋天,心动的感觉 即便是九月,午后烈焰般的滚烫气息却从未比仲夏减免分毫。相反室内的温度居高不下之余还有些让人心神浮躁的沉闷。往日有风还好,只是现下,就连一丝浮风的迹象都没有。 屋子里的同学发出炸锅般的疾呼,天花板上被临时装置的风扇枝呀枝呀的转动着,本就闷热的室内风再次扑面而来。这一下就连七月也感觉脸颊燥热,就像被架在火炉旁炙烤似的。 只是,现下里七月全然理会不了这些。她微昂着头,静静的凝神望向窗外。 不远的天际不时发出类似发动机马达的“隆隆“声”。伴随着雷声渐熄,一道闪电划破漆黑如墨的苍穹,就像一颗爆炸的流弹瞬间爆裂又引燃了乌戚戚的积云。 "为何,偏对一个陌生男孩感到好奇,况且我还捉摸不定自己对他究竟是存着何种心思。我与他只是见过寥寥几面,那个男孩看起来帅气高大、超凡脱俗,但于我,我夏七月而言。在街头转一转美男总是鲜少,为何。。。" 七月百无聊赖的翻了几页课本,被翻动的页码如突然冒入的窗外细风沙沙作响。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浮躁起来,天愈发暗沉,仿佛是一帘黑幕笼罩在城市上空。愤懑的雷声由远及近的响胄着,一场剧烈的暴风雨一定是虎视眈眈的俯瞰着清逸。 七月微合书本,转头望向窗外。 雾气缭绕着的窗子外清晰的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孔。 “七月咬住自己那不听使唤般上下打颤的唇片,忸怩的眼神敏捷的扫过教室里每一角落。奇怪的是她视线落下的任一方位都没有看到任何人。这下她紧绷的神经稍稍得到片刻清宁,她的心再次回到心口窝里平稳如常。七月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眼前那个熟悉的男孩。而就在她惊怔住下巴的同时,那个男孩眨着一双如樱花般含情的双眼宛然一笑,一秒、三秒、十五秒。那个款款情深的眼神就像隔着一个多世纪后的重逢般恳切。他的手很自然地轻轻环在她的腰间,就在他温热的唇即将落在她的额头上时,七月轻轻闭上眼。” 唇畔处传来一阵躁动的热风,七月缓缓睁开眼只觉眼角被吹的有些酸痛。 待她揉揉眼睛,定睛看去时眼前除了不停叫嚷着要离开的同学,并没有那抹熟悉的影子。 而那张笑脸就像雕塑般定格在云雾朦胧的窗面。 又一阵热风迎面抚过七月的脸颊,她的双颊潮红发烫的有些肿胀,仿佛是绮丽的晚霞一定要在粉白的肌肤留下浓重的抓痕。七月使劲摇摇头,脑子如装满浆糊般昏昏沉沉,就像得了热伤风重感冒。等她再次回神望向窗口时,那个影子蒸发般瞬间消失。 "这空调怎么今天坏了,早不坏晚不坏偏偏选在我备考的时候"。 “可不是,这么热的天还让不让人活呀。感觉小命都要融化了,哪还有心思准备考试。” “热死了。” "热死了,我们也走吧。"那些女孩叽叽喳喳的对白吵得七月的心更加烦乱。 "啪"七月一把合上书,慢慢站起身,从书桌的桌膛里将包包取出来横跨在肩头。 “不行,期中考试已迫在眉睫。还有那么多页码我没有熟读。” “是回寝室还是留下。” “停,在这之初我还是不要想也不能去想这些乱乱的事情。”七月在心里暗自对自己说道。 七月轻轻揉了揉胀痛的眼眶,接着她的手再次轻轻捋着裙摆缓缓坐在刚刚起身的位置上。拉开包包的拉链,从随身携带着的靓紫色流苏贝壳挎包里掏出刚刚读过的那本书。她将头埋进厚厚的书里,可能是无风无雨的沉闷天让人喘不过气的缘故,那些字就像淘气的夏虫般跳脱。一行行细密的小字闯入眼帘,让她更加莫名心忙。 “七月,七月。夏七月同学来了没有。” “夏七月。” 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如画不上的休止符般激荡在空旷的室内。 七月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向门后,可是那里空无一人。 “嗬,快看快看那不是郑沐轩。郑沐轩可是高材生哦,而且还是清逸校草呢。” “哇,你们没有看过去年清逸辩论赛的视频。他可是未来雄辩家呢。” 不知怎地,七月有一种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耳边不停响彻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就连她回过头望向身旁零零总总的同学,那些人飞扬的唇片都像是在谈论他。即便考试迫在眉睫,复习的重压也盖不过沐轩的盛名。 “能不能不要说话!” 破空一吼,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对准了角落里的七月,大家一筹莫展的凝视着她。 “喂,喂七月。你怎么啦。你刚刚看起来就不大对劲哦。我看你脸色一沉,都不敢问你了。”身旁的凉夏紧张的关切道。她一手轻轻拍了拍七月绷紧僵直的双肩,一边一脸愧疚的向着四面八方那无数双眼尴尬的吃笑。 “不好意思啦,七月她早上开始就不太舒服,加上,加上屋子热,呵呵,太热,更不舒服了。” 说着她抬起手搔了搔发麻的头皮。 “不过,今早看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是要下雨的哦,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落雨痕迹呢。这都下午了。天都沉了一天,唉看来我要卸软件,呵呵。” 如果刚刚还只是七月面容涨红,那现在凉夏的脸一定也在发烧。她一面仔细的打量着七月,一面有一搭无一撞的自话自说。 同学们觉得无趣纷纷转回身, 凉夏这才松了口气,她双手环住胳膊并将小脑袋紧紧贴在手背上,她专注的端详着七月好一会儿,见她恢复往日的沉静这才下意识的用手肘轻轻拐了下她。 “要不要出去溜达一圈,我感觉你神经有些紧张,比起铆劲看书还是散散心后再看好些。否则没有效率哦。” “要不我陪你去吧。”凉夏轻轻晃动着七月的胳膊。 七月看了她一眼,一把推开她刚刚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 又是一阵热浪袭来,紧接着屋子里的灯像孩童眨眼睛一般使劲眨了眨。随着“啪”的一声,教室里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不停弄出噪音的风扇也随之停止摆动。 屋子里再次陷入无休止的骚乱中, 这次,就连那些头戴“拼命”标签的零星同学也纷纷抱怨着起身将座位推进桌膛。 七月透过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圈又一圈,看着身旁闪动的人影渐渐散去。 她长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可算得片刻安宁。 “七月。如果你按部就班的走完每一步,随着你年龄增长你就不会对自己的人生越来越失望。” “七月你知道吗?比起爱情萌芽被扼杀,败给现实的爱情才最可怕。比起从未动过心,动心后的希望粉碎才是最大的打击。这样吧,七月,让叔叔给你讲个故事吧,等你听完这个故事也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或者说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 “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密欧与朱丽叶。” “不,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七月拄在后脑的手仿若瞬间失力的橡皮筋,随着手肘的猛然一震,七月的身子失控般前倾。 “七月,你不要紧吧。”凉夏只觉耳旁一阵急风刮过,她一把死死按住七月的手腕。 七月惊怔着眼望向她。 “若是发生在凉夏身上,叔叔会怎样做。” “七月,我知道你会不爱听,但是你和凉夏是有区别的。她不过一寻常女孩,我对于她的未来我只是希望她能有一份安稳工作、遇见一个心安的人和她一起过平淡的生活。可是你,七月你要知道你是不一样的。” “七月别忘了你的身后是整个夏氏”这样的话七月在心里曾默念了不下百次,每当她暗下决心要抛去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个俊逸的面颊便会慢慢映在脑海,长久的挥之不去。于是她时常暗笑自己活的就像一个行走在套子里的人,不论试图做出多大动静终归要步回正轨。 “呵呵”七月冷冷的笑道。 “喂,七月。你到底怎么啦。一整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呢。”凉夏的脸凑的更近了些,桃红的小脸上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轻轻眨了眨。 “都说让你休息休息,干嘛让自己熬油一样读书啊,小心身体被榨干。我看你这书读的肯定太死了些。走吧,我们去操场散散步吧。劳逸结合嘛。” “没事,要不这样好不好。我陪你呀,现在你不看书我也不看书,这到了考试那一天我们之间的较量也算扯平了。就算七月姐你考砸了,那考砸的又不止你一个,再不济不还有我当垫背的呢吗。” 七月笑了,笑容很是淡然。“我没事,你快看书吧。这次考试很重要的,清逸的排名会送到家里到时候你又要挨王叔王婶的一顿批评。” “唉,其实我还真就等你一声令下,我们一路开溜呢。都坐整整一下午了,不活动活动浑身酸痛啊。而且我本来就是心甘情愿的做你的小跟班,就算成绩差些也没什么啊。放心啦比起成绩你的身心健康才是我的首要任务呢。我只知道爸爸只会喷我没有照顾好你,至于成绩嘛,你帮我求求情我爸爸就能把这页翻过去。” “凉夏,以后不要再提跟班的事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从未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对等,所以以后我们还要像小时候那样只是很单纯的交往就可以。”七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一字一顿的对着凉夏说。 “你知道吗?你这样说我更难过,我,我知道王叔是怎么在你面前讲我的,可是,我很需要你这个朋友。我从来都只有...” “别说了,七月姐,你的心情我明白。你放心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凉夏露出蜜糖般纯净清甜的微笑。 盘旋在云际的冷风呼啸着推开密闭的百叶窗,校园里那一排排笔挺的水泄洋槐被寒风吹得歪歪斜斜。中央那座花坛里的花在疾风骤雨中纷纷隆拉着花苞,一副副垂头丧气的破败相。刚刚还如黑幕般暗沉的天际就像被一股强力从中急剧扯断般裂般顿现一片季白,亮灿白昼的闪电一个接着一个,刺破鼓膜的爆裂声,随着雨势的减弱渐渐钝去,在愈行愈远的沉闷雷声里,空中的积云慢慢消散,如烟的雨珠急蹙落下,远远望去就像天地间布满了杂乱的细针。 七月怔然的走近窗边,将窗子轻轻掩上。 但即便锁住了窗外的狂风,那溜进屋子里的细风还是阻隔不了,刺骨的寒风顺着封闭的窗楞慢慢渗了进来。“阿欠。”凉夏不禁浑身冷战。 “额,七月刚刚我们要是跟着大队伍一起离开图书室就好了,这雨下的这么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啊。而且,这雨中风可是最冷的,这要是吹个口歪眼斜可怎么办。”身旁的凉夏小声嘀咕着。 “再说,我总是担心这场雨能下到晚上。你看地上都冒烟了。” “哦。”七月轻声应着,一边若无其事的翻看着手里的练习册。 “哇,快看,快看。七月你带手机了吗?这么震撼的风景怎能不录个小视频发发朋友圈呢。不骗你,我活到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是吗?”七月一面翻着书,一面继续应付道。 “嚯,七月你快来快过来。你看咱们学校最高的那棵树都被虐成什么样了,这是要倒的节奏啊。” 凉夏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嚷着。 “哇,快看已经倒下了,那么粗壮的树都倒了,你说是年头太久中间被掏空,还是说风太大了。” “等会儿吧,你先别打岔。”七月抬眼看了眼窗边的凉夏,关切道:“你不是说风冷会感冒,那怎么还站在风口了呢。” “哎呀,你就不觉得很有趣嘛,遇到让自己心情好的事情自然什么都顾不上啦。再说,七月姐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想开心都开心不起来了。你这样很扫人兴的。”凉夏见七月全然敷衍着自己。她只觉触了一鼻子灰。 “这你不喜欢,那你又不感兴趣。对了,你说下这么大雨,我们叫外卖会不会涨快递费。别说我现在的处境是又饿又冷的,我可是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了。我想吃点热热的东西,要不我们吃小火锅呀。” “对了,凉夏你一会儿自己回寝室吧。”七月放下手里的书,她抬起头看了看凉夏。那眼神淡然温和。 “为什么呀,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凉夏微惊住下巴,不解的问。 “我想在校园里逛逛。”说着七月缓缓站起身径直走到窗边,“来清逸这么久我还没有好好看看校园的风景呢。至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是很美的。”凉夏顺着七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可她的眼中除了白茫茫的水汽还有东倒西歪的树木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看的。 “七月姐要是想看不如挑个好天再看,这怪冷的,别说绕着这么大个校园闲逛,就是回趟寝室我都不想出来吃饭了。”凉夏面带尴尬一笑两排晶若钻石的牙不自然的龇着,右眼极不协调的半眯着。 “所以我才说我想自己去逛逛,天冷你就不要去了吧。” “七月姐,其实我也一直都想逛逛呢。不如搭伴,而且我看你今天一整天心神不宁的。两个人说说话或许可以排遣郁闷哦。”凉夏说着伸出左手一把揽住七月瘦弱的肩,那个拥抱更像铁哥们间的强搂。 “谢谢你,凉夏。我还是想一个人想些事情。放心吧,我会尽早赶回来的。”七月说着一把推开凉夏的手,她的声音很轻又很定。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一个人早已拿定主意。 凉夏撇撇嘴,“好吧,这次就随你好了。” 此刻, 如珠的雨穿过茂密的林,打在枝叶上窸窸窣窣的杂音在偌大寂静的校园里不停回响,许是无人的缘故这不规则的声音尤其锐耳。被雨清洗过的校园每一角落都微微升腾着苍茫的白烟。周围的一切又像梦境般婀娜。 这个学校未免也太大了,一眼望不到边际,七月只有一个想法风再狂,雨再大也总得赶在大暴雨来临之前躲进宿舍。七月本想着出来透透气也算不错,却不料想一个不留神便被雨珠淋透全身,那个样子狼狈极了。 好在四下里是无人的,否则她一定会脸红。 细雨微风轻抚着面庞,不远的叶旋转着轻盈飘落,细细碎碎的落叶铺成一条条素装小路。果然清逸的秋之静美是名不虚传。无边的落雨打湿了整座清逸校园,松柏的清香混合着湿漉漉的花粉芳香,就连校园长亭的每一节石阶上都落下点点湿痕。偶尔三两声清脆鸟鸣闯入耳畔。 七月微昂着头慢慢的合上双眸,任一头浓密的卷发在雨中曼舞,如一丛油亮墨色的黛丝般死死的贴在头皮上,“唉,早知道不出来好了,好冷。”七月紧紧拥着双肩,微微蹙着眉。 一股强烈的冷风让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在她感受到雨珠落在睫毛并即将滚落的同时她紧紧闭上眼。 “fo eve love fo eve love 我只想用我这一辈子去爱你 从今以后 你会是所有 幸福的理由 你感动的眼睛 我沉默的声音” 仔细听, 好像还有悠悠的歌声回荡在空旷无人的校园回廊里, 只是这雨这样稠密,怎么会。 难道说, 七月心里暗想,她觉得很奇怪但不知怎的,可能是那段悦动的节奏时刻回荡耳中,就像冥冥中有人试图通过歌声召唤她似的,她加快了步调沿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摸索着找去… 随着她不断前行那段乐音越发清晰。 “仿佛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让我再说一次 iloveyou ohhh ohfo eve lovefo eve love 我只想用我这一辈子去爱你” 歌声悦耳细腻,细腻的就连暗含的落寞都清晰可见, 七月的心浑然一沉, 就像一块石头瞬落幽暗的湖底。 只是奇怪明明一首正当红的情歌经他一唱,怎么还叫人莫名状的感伤呢。 七月微舒口气,她有些不解,看来她是碰上失恋的人了吧,七月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着。 骤雨不安分的下了整整一个下午,转眼间便到了洛霞满天的傍晚,刺眼的光线拨开烟云,最后一道霞光透过嫣红的云层直直投射在碧绿青葱的长亭回廊。 那道光投在地上的暗影里有一个浮动的人影,看着黑影的轮廓,七月的心再次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可那凄凉的歌声就像盛夏骤放的冰凌花,绽放的瞬间总是带着摄人的冰刺。“是走上前探个究竟还是说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听。” 那个声音婉转的如泣如诉就连转瞬即逝的霞光都为这哀伤的声音忍不住停下匆匆离去的脚步。 七月驻足向着声源处看了过去, 回廊尽头那棵高耸的槐树下,一头幽蓝发色的绝美少年正静静的倚靠在那棵洋槐宽松的枝干旁,女孩就像被一个声音莫名牵引般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拨开碍眼的挂着水珠的宽叶,女孩清楚的看见那个俊美的男孩,顺着枝桠落下的雨珠打湿了他的半边发梢,湿漉漉的发紧紧贴在精致如白瓷般的肌肤上。 此刻他低着头,斜斜的刘海也遮不住沐轩立体的五官,时而惊现的眸湾里仿若有缭绕的迷雾,时而剔透如晶时而静若云烟。他微含着头忘情的和琴轻吟。细弱却含力的指轻轻扣着琴弦。 “从今以后 你会是所有 幸福的理由 fo eve love fo eve love” 七月安静地站在距离他最近的角落,她屏住了呼吸,仿佛很怕那无足轻重的微弱声响搅扰了他的演奏似的,她怔怔的凝视着他,那双眼里饱含着某种氤氲的情愫。 而他全然忘情的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紧闭着的眼缓缓睁开就像晶莹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宝石般的眸子里有一丝轻白如烟的雾气。 让人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冰冷得终年不化的坚冰, 就好像他从未有过真正的快慰, 七月的视线再无法从他的身上抽离开, 悸动和惊异交织在一起,比弄翻了五味瓶还让人寻思不透。 一股莫名的暗潮涌动着, 七月下意识的快步走到他的跟前,她的眼不眨的盯着他。 或许,男孩隐约察觉到这是善意的入侵者,他再次抬起头,视线从琴弦上抽去,转而落在七月僵怔的脸上,他轻启唇片莞尔一笑,那抹笑如落樱般美绝,冰蓝的眸子里绽放出的微弱的光芒。他虽然视线有短暂的偏离,可柔指却没有停下的痕迹。 再看那眼神,眼角勾起的幅度。和刚刚那一瞥简直判若两人。 “从今以后 你会是所有 幸福的理由 fo eve love fo eve love” 一阵清风拂过,有叶子簌簌落下,那个男孩纤细修长的指在同是墨兰色的吉他上落下一道完美的休止符。 最后一个乐音从他轻盈如花的唇片挤出,他如海波的眼恢复了平静,他细细的打量着眼中女孩,最后一瞥定格在女孩泛着绯红气息的脸颊处。 七月的眼光澄净而专注,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中的男孩, 时间在两人交织的眸光中掠过,不知过了多久, 沐轩慢慢踱至七月眼前站定,两片薄薄的嘴唇像石榴花一样鲜艳欲滴,从微凹的嘴角边,隐约挂着一丝儿如新月般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玲珑精巧的鼻翼轻盈的抵在她的眉间,而她本就黑亮的双瞳禁不住又睁大了一圈。 对上她惊怔得不由散大的瞳,沐轩抬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 接着, 他纤细的指慢慢撩上她卷曲乌黑的发,七月只觉身子僵硬的很, 此刻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动却像牵线木偶般无法动弹,心里却像是不停漾动的涟漪一般。 她凝视着他。 而他恰好也在凝视她。他的目光异常安静,七月看了他很久很久。他唇畔微翕缓缓挤出句话。 “原来是水珠啊,可能是光线的问题我还以为是纸屑。” 那一刻她听见了自己本就加快的心跳声再次加速,加速到濒临失控。 “如果没有记错你就是那天唯一迟到的夏七月。” 他的笑容更加明丽动人,就像盛开的腥红玫瑰。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何我点到所有人的名字,却像是很刻意的记住了你呢。” “我,我,我不知道。”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那些人和你的差别很大,尤其是你故意隐藏却掩饰不住的表情。” 沐轩的眼神锁住了她。 “故作矜持又忍不住偷偷看我,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朦朦胧胧的喜欢还真是很可爱呢。”轻柔的声音里夹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就像春日纷飞的雨雾,七月只觉面颊滚烫就像100度的开水即将沸腾。 “还有你刚刚回话的声音,是兴奋还是紧张,我想两处都是吧。” “学长,其实我。”七月的声音显得格外紧张,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 沐轩轻轻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对在路上差点刮到我感到抱歉,是对那天我读了很多次你的名字,你感到很不好意思。还是说你不止一次偷偷打量我你觉得有点不礼貌。总之,这样的桥段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如果你脑子里想着的是这些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那,,那就好了。”七月的脸颊异常绯红,绯红的就像那晚的火烧云,如梦似幻。 看着七月忙不迭的低下头。 “不过,直觉告诉我,你和那些整天围在我身后的女孩子有本质的不同呢。” “不过在我看来最好的感情是细水流长的,不过现在和你说了你肯定也不会懂。” 沐轩好笑的继续笑着,他顺手将自己的白衬衣解了下来小心的披在七月的肩上。 七月的目光有些呆滞,以至于她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再次抬起头时,男孩已然别过脸去。 “这件衣服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又是一阵轻风,微微卷曲的枝叶在近夜的风中不安的轻摇。 夜已经很深了, 七月静静的坐在寝室的沙发上,若有所思的眼神分分钟便将她出卖。 “喂,七月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偷偷对着墙壁傻笑啊。笑的我心里毛簌簌的。” 凉夏左手拿着拧干的毛巾,右手举着吹风机轻轻拨弄着七月颈后长长的发。 “我猜,你一定是撞见那天那个男孩了吧。” 凉夏狡黠一笑。 “什么男孩?”七月厉声问道。 “呦,罪过罪过,我真是罪过呀。还什么男孩,我就猜到个大概,难不成还真是啊。”凉夏见她这样急躁并没有恐慌,相反她觉得这的确是一个梗。一个诱人的话梗。 “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个小丫头一整天,小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 “我这小脑子里想什么,你冰雪聪明还琢磨不透。不过女人心海底针,我想说的就是你这类型的闷葫芦吧。快跟我说说那天你跟我爸爸寻求帮助想要调查的对象是不是那位勾了你魂的学长。如果是,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啦。” 凉夏说着一拍胸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看着我。 “你要是对我都隐瞒,那这天底下可没人能帮你了。至少你的战队一定是空无一人的。” 凉夏继续嗤笑道:“你说你这样活着不觉得很纠结嘛,连我这旁观者看着都累心,其实啊很多事呢都是可以改变的。这世上还真少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呢。就单拿我表亲家姐姐来说吧,当初也有一个爱的死去活来的男朋友,结果呢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多久还不是不合适而分开了。还有一个是我妈妈朋友的朋友家的女儿据说从没处过男朋友,只一次相亲,两个人把各自条件跟商场摊商品一样往哪一放。可能两个人都觉得方方面面的条件算登对吧。这不,人家不也照样结婚了,我妈妈就总说缘分到了藏不住。” “你要是从现在就开始处处小心着来,反而更不好。明明有喜欢的人还要压抑着情感,为什么啊?背景就那么重要吗?再说夏叔叔总提点我让我紧密注意你和哪个男孩交往太密。我总觉得这对你一点不公平。你也是人啊,也有好恶也有自己的恋爱自由。他都能为爱任性一次为何要束缚你呢。我想不通,但我知道一点,就是为你保密。” 凉夏见七月飘忽的眼神里夹杂点点星芒。凉夏赶忙说道。 “不过,我是自愿站在你这边的,你不用太感动哦。我这人最怕突然煽情了,我泪点低。” “好啦,我们把这个问题放一放。下午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小视频。那个题头叫,叫,哦对了叫今秋最流行的仙女发型。要不明天我给你侍弄一下,好让你明天光彩照人,定能秒杀男神怎样。” 七月一脸愕然的看着凉夏,凉夏故意张大嘴巴:“你这什么表情啊,分明是怀疑我的技术水平啊。我跟你说我可是专业的。自打能动就对头发感兴趣哦。” 七月的头发很快就全干了,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将双手交叉着放在后脑的位置,七月的身体疲惫极了,但唯独那双眼并不觉累的不停眨动。 天花板上传来一阵细密的落水声音,凉夏将枕头紧紧的围在耳后,即便裹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能听到那阵断断续续的水声。 一次次翻身踢被过后,凉夏翻身下地“啪”的一声将壁灯按亮。 就在凉夏起身的瞬间,七月将被死死蒙在头上。 “七月,你一直都没有睡吗?”凉夏说着一屁股坐在七月床上。 “对了凉夏我刚刚在想一个问题。” “你说如果一个人明明不觉得对他动心,但她总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个人的消息,那个人的全部故事。你说这是种什么样的情节呢?” “谢天谢地,你这闷葫芦可算是开花了。不过问我,你也算问对人了。” “问对人了,难道说你。” “没有啦,我这人很爱看那些八卦的,有时候看着看着就恶补一下知识点,让自己更能体会到八卦的乐趣嘛。” “依我的多年经验看,姐姐你这是爱情啊。” “有些女孩的喜欢呢是从依赖感开始的,有的女孩是始于崇拜感,对了好奇就是崇拜感的最初体现哦。我猜你九成是爱上他了。” “是不是那件衬衣的主人啊。”凉夏调侃道。 “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问你了。” “我睡觉了。”说着七月猛然翻过身,背对着凉夏。 星星渐渐逃离天际,黯然消失的瞬间就像春日突然绽放的花蕾,七月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不知何时,那件掩在枕下的衬衣被她不经意的搂紧被子里。 “对了,能接近我的只有你一个,与众不同的七月。” “能接近我的只有你一个,与众不同的七月。” “只有你一个,与众不同的七月。” 睡梦里,那个熟悉的声音不绝的萦绕在七月的耳畔。 修第三章 郑沐轩:我就要夏七月做我的搭 和众多清逸的美少女相比,七月真算是幸运的。能三番四次撞见全校闻名的大校草郑沐轩,换做其他女孩这可是让她们兴奋到神经失常的殊荣。不过,这一次幸运之神恐怕不会再降临到七月头上了。 “对了,七月,你看到满校园里铺天盖地的告示了吗?” 一大清早凉夏便抱着厚厚的一沓宣传画册三步并成一步的跳到七月身旁。 她一副像是去了南极探到宝藏又不肯轻易拿出来展示给谁看,但就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定要故弄玄虚。 “什么嘛,你怎么总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就像你真能藏住心事似的。” 看着凉夏按捺不住小兴奋又非要隐藏的非神秘即搞笑架势,七月脸色故意一沉,一本正经道。“不就是告示满学校都有,不用你说我还自己不能去看看。”七月白了她一眼。 “说的也对,不过七月你还真是过这村没有这个店。”凉夏的声调就从未降低过分毫,每次类似惊愕的声音都让人耳旁一亮。 “小道消息,小道消息,近两年清逸的乐团选拔可都是学校里的头等大事。就是因为,,,哎呀我暂时不说重点,我给你介绍下新花样。”凉夏的口气瞬间涨了不下十度,就好像全校不知的事惟她晓得。 “不单单是模仿了电视节目的套路采取海选、入围选、决赛、终选。除此外还有强大评审团阵容哦,当然啦最厉害的导师可是当啷当啷沐轩学长。” 她眉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兴奋,看这逐渐增强的语调更像是来邀功领赏。 “没想到那个男孩这么厉害,在咱学校乐坛可是第一把交椅呢。” “不过七月,你的眼光可真是独到哦。” 越说越起劲,两凉夏双手插在腰间,忙不迭清了清嗓子接着便开始下半场的自言自话。 “晋选后大家就可以和心仪的小哥哥、小姐姐同场排练,同台竞艺啦。我可还听说这是一个和男神女神正当约会的最好挡箭牌呢。如果没有没有得到竞赛资格,大家之间的故事就只能是单方面的暗恋。但是有了这层关系就不一样啦。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朝夕相处嘛。再不济还能处个朋友、哥们不是吗?” “无聊,照你的说法社团里还都是。。。” “谁知道是不是你小丫头臆想出来的。” 七月看着前方摇了摇头,她全然没有理会眼中边说着话边蹦蹦跳跳的凉夏。毕竟凉夏有个习惯就是说话不会挑重点,冗长的过程就算七月耐心听完绝不会有半点印象。 见七月一副漠不关心的表状, 凉夏慢慢凑近七月耳边,左眼微微轻垂,她的眉抵在七月的头顶,小声补充道“七月,你就不打算接近一下郑沐轩。如果你不走出这一步,之前的铺垫再美好,当他遇见另一个女孩也会把你忘在脑外的。” “别瞎说,我,,,我没有。”七月的回答听上去有些语无伦次就好像舌头在不断的打结。 “什么瞎说,哪有瞎说。我还不了解你了。勇敢一点就像你曾经为了某个人和家里人吵嘴时那样。” “喂,凉夏。”看着凉夏一副半嘲弄半调侃的神色,七月的脸微微涨红。“那次我也是藏不住怒火,看你说的就像我很叛逆一样。不过。” “不过,言归正传。”凉夏见七月的回答有些跑题,她赶忙赶在七月之前插话道。 “我就不喜欢藏着掖着,而且昨晚听你讲和沐轩雨中漫步的故事,我总觉得他好像也很喜欢你呢。一个男生能把自己的衬衣当做礼物送给女生,那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虽然我在校园走一走时常听到关于沐轩和与之相关的那些不能称之为桃花的桃花韵事,但我相信他一定是经得住诱惑的男孩。” “喂,凉夏,你听我解释。” “那件衣服不是送的,要不等我再遇见他还回去好了。我都说了是怕我冷。”见七月的反驳愈发没有底气。 凉夏笑的有些前仰后合,连眼泪都要乐出来了。 “哎呦喂拜托我的好姐姐,你的心暖和了,你放眼清逸多少女孩心冷呀。” “好啦,再这么说下去,我该惹火你了。” “赶紧换个梗,换个梗聊聊,你生不生气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别让你逗得过气了。”凉夏清了清嗓子,憋笑憋的满脸通红。就像熟络了的樱桃。 “放心,只要是你喜欢的男孩就是天仙我都能给你请出山。” “你看我多贴心那。就不快夸夸我,我可是断了学校大多人想接近沐轩学长的后路呢。” 见凉夏始终一副嘲讽版不怀好意的笑。 七月随手从凉夏那一摞画册里捡出一本莫名其妙的翻看起来,她的视线在画册上停留了半分钟,当她的指尖横扫过沐轩那张浮雕般的脸孔时,她的指肚略微顿了顿。 “怎么样我这是戳到你的心尖上了吧。这局玩的如何。” 七月哑笑着道。“不就是宣传画。拿一张不够一定要全部搬过来。再说这有什么断后路的,你是不是太虚张声势了。” “当然要全部取来,你看这可是唯一报名方式呢。这些宣传画册下方可都是填写个人信息的表格。我可是看过宣传栏的,让大家填好放在旁边的小邮筒里才算报上了名。”凉夏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右下角的字眼处。 “喂,凉夏你赶紧送回去,你就不想想看如果沐轩哥看到告示栏里的画册没有了,就不能再加印一次了。” “这可就轮不到你担心了,校学生会对于每次纳新、办展的宣传册的刊印数额都是有确数的,又不是让他自掏腰包哪能那么大方。” 凉夏淡淡的笑道。 “就是宣传画?那也要看是谁刊办的。不过,我超强的第六感告诉我那些人还会通过隐秘的途径参加进来。或许大家从一开始就统统做的那种打算吧。” “隐秘的途径。”七月的脑子飞速转动着,但她还是有些不大明白。“说好的,不是一场面对面的公平较量吗。” 七月被凉夏的一语中的有些发愣。 “不过没有关系啦,就算有隐秘的途径,我也有办法扶你坐到沐轩学长边上的。”凉夏一脸神秘的说道。 午后的阳光格外和暖,阳光掠过喷泉的刹那就像片片浮金在池子里跃动。 七月静静的站在喷泉旁, 听学姐们说清逸的喷泉每日要喷洒三次,尤其是午后,当悠扬的乐音响破耳际,水便紧随着悦动的旋律慢慢升腾,升腾起的水柱分有三层,在两层小喷泉围成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喷泉,当那个巨型水柱到达最高处点就会迅速分散成成千上万的小水珠,从半空飘落而下,就像无数个烫金的宝石缓缓升上半空再欢快地跃入地面的水中。 “哇真漂亮啊,不过跟沐轩哥比起来,再美的风景也不过美男回眸一笑吧。” “喂,你在说什么呢你。”七月厉声道。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呢吗?七月姐,我嘴里说的可是。”凉夏哼笑道。但就在她的唇片微微欠开一角,打算继续打趣的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闯入耳中。吓得凉夏抬手赶忙堵住嘴巴。 一群穿着五颜六色校服的女孩一窝蜂似的狂奔过来。 更为夸张的是竟然连应援牌,巨幅照片都备好了。 甚至还有荧光棒,荧光手环,荧光的帽子。 “我的天哪,真心不知道这是纳新会还是某某歌手来开巡演了。”凉夏被飘忽的人影夹在中间,待她想一字不落的记下横幅标语上的每一字时她的眼睛有些晕眩。也可能是晌午的阳光过于刺眼。 “奇怪为何应援只做了沐轩学长的,那其他学长呢。这c位要不要这么显眼。”“不过据学院秘闻偌大音乐社团确实只有沐轩学长这么一根台柱子,其他人嘛都被说成是伴舞或伴唱。” “郑沐轩”七月冷叹一声,要知道她才不是那帮只知道整日围在沐轩跟前一刻不愿挪走的花痴少女,就像刚刚那群人围过来时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喷泉的神情一样。比起随心只有凉夏知道她是故意扭过头的。 “喂,七月,看到这情形你都不会担心吗?就不怕没等你出手,那个鲜肉就便宜了别人。” “才不会,我觉得这么虚张声势总是不太好。喜欢一个人如果对方也喜欢你,那就算昭告世界都是让人眼红的浪漫。可如果只是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因一时的头脑热做了些过分夸张的事,那对方不接受你的心意时,你是要被大家当做话柄的。我可没有那么热血。” “更何况追一个男生没必要像追星似的吧,是不是太夸张了些。”七月冷冷的笑着。 “也是,毕竟沐轩哥也不是明星啊。不过看起得出他确有成名的潜质呢。”凉夏耸耸肩附和道。 “算了,还是说说你吧。” “说我?” “是啊,我能感觉到你心里很在意那个男孩子,换做是别人你怎么可能跟他一起躲雨,且在躲雨之后还能有说有笑的同人家一道回来,你既接受了他的衬衣,又没有拒绝送你回寝的好意。我还记得小时候除了那位哥哥,你跟别的男生可都是保持一米距离哦。” 凉夏狡黠一笑。 “哈哈哈,昨天我隔着窗子看到的那对身影一定是你们,还靠的那样近。”“请问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是你志在必得呢。” “什么?什么志在必得,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没有边际了。竟说些没影的事。”凉夏顿了顿,换成了较正常的口吻凑近七月道。 “好吧,恕我胡言乱语了,不过。” “七月,我怂恿你去参加比赛可是为了你着想的。”凉夏以紧迫的目光审视着七月。“我这么帮你可不是开玩笑。妹妹我是认真的。” “我跟你说你要是任由性子不去,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在未来的某一时间点上是一定会后悔的。我觉得这次的比赛你总归是要参加一下下。就算通过不了,但至少能用正当的方式和他之间交换下联络方式吧。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就算有成百上千次接触他的机会,只要他不主动提出来,你便会将喜欢藏在心里。不是你不敢而是你的自尊心不允许。而你不要以家里要求作为推诿的砝码吧。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你的心。” “不过,或许你能得王子芳心也犹未可知哦,我只告诉你一句话那里可是最接近爱情的地方。我觉得比起留白的人生你至少可以触碰一次或者说如果适合,你也应该抗争一次。只要你觉得幸福我觉得长辈们一定会在某一时刻妥协的。” 七月若有所思的转过身背对着凉夏。“怎么扯这么远,人家心里怎么想我我还不清楚呢。”七月的面颊有些邵红。 没有人会知道七月此刻的心境正像那眩目的喷泉,无数水花涌上心头泛起朵朵洁白剔透的涟漪。 “喂!同学让开!” 随着惊雷式的震呼,不知何时从哪里再次呼啦啦的跑过一大群女生,她们像涨潮的海浪似的涌向同一个方向,而距离目标地点愈近,她们的惊呼声就越强烈,一双双晶莹的眼像初点的灯火慢慢亮昼起来。 “喂,你挡路了,快让开!” 人群越聚越多,七月和凉夏不停的躲过来又转过去,每一次让路,只会让自己无路相让。 “走啦七月,你就不想上前看看去。“不由七月反应回过味来,凉夏伸出手一把揪住七月的衣角向人群密集的方向冲了进去。 不得不说的是清逸校园再大,但只要有沐轩学长出没的地方就一定会交通堵塞甚至是瘫痪,单看这流动的粉丝量还真是让凉夏猜个正着人家确有成为大明星的潜质。 不出一刻钟的工夫,偌大操场挤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对沐轩学长顶礼膜拜的狂热粉丝。 不过也亏凉夏有本事,拉着七月和在潮动的人海里不停的向前挤去,最后竟一下子挤到了最前面。 据校园贴吧里的公告,纳新晚会将在傍晚6.00准时开始,届时一定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拉锯战。 凉夏将小脑袋轻轻靠在七月肩膀,她半陶醉半调侃的看着七月:“某人是不是很期待啊,乐团纳新的告示贴了一星期,据说海报边的邮筒就已经装了三分之一。不过好在我下手也算快,为你减去了些潜在对手。可是我听说是就在今天,沐轩学长要亲自公布他的搭档的名字。” “有什么期待的。” “嗯,也是,就算真公布也不是你啦。我们围观的吃瓜群众而已,不想也罢啦。毕竟你到了最后都没有听我的。” “我是不会追在男生身后的,再喜欢也不会那么做。而且我不想弄得所有人都知道,若不合适得多狼狈。” 凉夏听七月如此说,她只觉自己又触一鼻子灰,真是好心不被收,自讨没趣。 “是啊,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能入选呢。” “哎,就算能入选个助理拎拎包、买买早餐也好啊。” “我要给他做一辈子点心,还有倒上一辈子咖啡。” 听着耳边绵延不绝的议论声,犯花痴声,七月只觉浑身的不自在,鸡皮疙瘩简直要掉落满地。 这边就连她最好的姐妹凉夏也故意附和:“你现在就算想报名也晚了呀,昨天就截止了。渠道一关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弄个踢馆战。我都劝了你多少次,你偏就犟死了。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都说了你和那帮花痴肯定不一样,至少沐轩学长一定不会当你是花痴。” “他对你一定也有意思,否则怎会连衣服都给你,自己冻着回去。我给你上网搜搜这是什么情况。” “哎呀,太挤了,我掏不出手机了,我今天还搜了一早上呢。你还不信。” “喂,要不你临时准备吧。就像之前初中那会儿,你还记得吗?又不是第一次上台,前文艺委员相信你哈。” 七月摇摇头,“可是你不知道我那次鼓起多大决心,而且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尴尬,我唱走了好多音,尤其是最后的高声我竟然破音了。” “七月,拜托,不要又这么没有自信好不好嘛。加入怕惹误会,踢馆又怕演砸了。你这样纠结什么时候是个头,小心沐轩哥哥溜走了。” 七月的嘴唇微微颤动,嘴角掀起一道细密的缝隙。她似乎是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 …… “让一让,拜托让一让。” “喂,瞎挤什么。让你迟到。” “拜托了,我想看我家沐轩学长,沐轩学长。你让我进来。” “喊什么喊,都没看到影就瞎喊,像你能把学长当成神龙兽召唤出来似的。” “我就喊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我还偏就喊,我就想让全世界都听到我喊他怎么了。还是你能把我怎样。” 两边的疾呼算得上势均力敌,本就无云无风的闷热下午,耳边再经这样的对嚷还真是让人心烦。 “哎,又一个犯花痴病的”凉夏看着身后不远处那个准备入侵的小迷妹在被身旁众人厉声呵斥下一脸要哭之相离开的背影暗暗说道。 七月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 聚集的人群好像从未减退过,七月看了眼腕表,从下午2.3点到这一会儿,聚集而来的人从台下一直扩散到十米开外的教学楼升降台上。 凉夏和七月站在人群最靠前的位置不住向后张望,密麻麻、黑压压的全是人,只要是还有哪怕就那么一丢丢的空隙也一定会有人拼了命的挤进来。 为了能一睹沐轩学长真容,那些粉丝们就像发了疯似的,明明再没有落脚的地方,她们还是拼命往前挤。七月和凉夏只觉得被人猛挤的那一下下,就像明明已经空了的牙膏,偏要被人使出浑身解数的再挤出来些,那一刻连心都跳到嗓子眼,五脏六腑被人这么硬生生的挤压着简直喘过气来。直到内里被彻底被掏空,再怎样推搡也还是靠前不得,那些人只好不甘心又不得接受这个糟糕现状。 七月和凉夏被挤的动弹不得,若不是站在第一排再不好抽身退离,否则还真是想逃离这个疯狂的世界。 但一想到沐轩,七月的心还是如小鹿乱撞一般,那个雨天那个男孩那个捉摸不透的神情、还有让人挥之不去的雨后桃花般的惊艳笑容就定格在那个让人本就捉摸不透的面孔上。 天边的霞光渐渐暗淡下去,深红倏尔变成绯红,绯红又逐渐过渡成了浅红。当天边最后的那道红光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刚刚还在缓缓移动着的游云也跟着了无踪迹。 随着四周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惊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再次席卷了清逸的上空。当清爽的晚风弥漫了整个清逸校园,皎洁的白月光裹着银色薄纱在空中若隐若现,随着一声尤为刺耳的呐喊,人们的目光再次重新聚集到操场的看台上。 少年正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幽蓝的发丝在明亮的聚光灯下浅浅的别有一番美,雪白的肌肤剔透晶莹的如白玉细腻。鼻梁高挺,嘴唇轻薄如隐约的云翼,仿佛触感很好一般。浅蓝的眼眸宛若薄澈的午夜星空邪魅到让人窒息。少年侧过脸的瞬间,棱角分明的轮廓,就好像是被上帝施了魔法。 被上帝施了魔法的恐怕不单单只是外表,还有天籁般的歌喉。 他的声音稍稍有些低哑,却带着说不出魅惑 …… “fo eve love fo eve love 我只想用我这一辈子去爱你 从今以后 你会是所有 幸福的理由 你感动的眼睛 我沉默的声音 仿佛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让我再说一次 iloveyou ohhh ohfo eve lovefo eve love 我只想用我这一辈子去爱你 从今以后 你会是所有 幸福的理由 fo eve love fo eve love” 温暖与魅惑相撞,一阵温热从背后慢慢包围过来,每个字句从他轻启的薄唇中吐出,就像仲夏的晚风温柔却带着热烈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着迷。 “哇,好听。” “沐轩学长,我们爱你。” “沐轩” 一时间呼喊声再次响起。 紧接着全校开始了新一轮骚动。 随着暗潮浮动的人影不住闪动,我被身旁身后的人再次不住的挤压。 但只那一个偶然的对视,我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神,不似从前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个别具一格的微笑,清澈如天使。 而他的视线好像一直定格在我身上似的,我晃晃脑袋告诉自己一定是幻觉。人群这样乱,我还是勉强站定不被推搡摔倒才是。 学长的那首歌仅是乐团迎新的最佳示范,待他退场后的纳新晚会气氛异常紧张、严肃到让人几乎忘记了呼吸。每个上台亮相的新演员们脸上通通写着两个大字“紧、张”。 而台下观众眼里脸上无一不是淋漓尽致的体现着另两个字“期待”。 随着底下观众们的期待,别开生面的刺激角逐正式打响。 就连站在最前排角落的七月听着那些应选同学精心准备的表演曲目都连连摇头。 也是,许是第一次和心中偶像同台,在那种既紧张又兴奋的情形下表现失常也是颇为常见的。 即使犯了再多连外行都能轻易看出的破绽,也是可以被原谅。 当然可以被原谅,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希望沐轩的搭档是这些人,除了偷偷喜欢沐轩的自己,是任谁都配不上的。 这次是在选沐轩的搭档歌手,所以沐轩并没有真正退场,他悄悄坐到了台下特定的嘉宾座位,眼尖的同学纷纷发出阵阵惊呼,沐轩向嚷动的观众看去,他纤细白皙的指轻柔的挡在那两片如樱花轻薄的唇片上。观众们纷纷明白了他的用意,再没有发出一声惊呼。生怕自己惹怒了美少年。 随着沐轩入坐坐好,从后台走出一个一袭西装的男孩,男孩将手中写满人名的纸单轻轻掩在面前。但当他转动话筒时,不论他怎样呼气话筒都没有反应。 “下一个”那个男孩转过身,沐轩正淡淡的笑着望着他。 “吴熙雯” “李荷娜” “张羽拉” 接连n多个演员从自我介绍到表演开始,再从表演开始到离场,那速度还真是快,沐轩几乎是只听她们张口唱个一两句便嘟着嘴巴直摇头,连连摆手示意他们是时候离开了。 就连过筛子、走走形式也总显得太过仓促了些, 人们纷纷转过头去看嘉宾坐席上的沐轩,如阳光的微笑被冷若冰霜的凝重取而代之, 沐轩的选拔标准可以说是很苛刻的, 点评的格外犀利,看着他一脸的严肃是铁了心不肯给谁多留哪怕是一秒钟的表演机会, 转眼间, 43人的名单便叫到了最底, 台下观众们也纷纷为那些备选捏了把冷汗。 不过人们心中也存有一丝疑虑, “对,这么来说那可一定是走内定路线了,只是大家尤其好奇这搭档是来头不小还是沐轩中意的女孩。” “也就是说这一次并不是单纯的选搭档喽,也难怪啊。” 听着身旁同学小声嘀咕着,我的心猛然一紧,尤其是当我听沐轩喊名字前介绍这是最后一位时,我感觉自己紧张的都要背过气去。我的心里好像有一股绳子被人死死拽着,那股力道让我无法呼吸。 台上的竞演紧锣密鼓, 台下人的议论慢慢从羡慕、惊奇进展成不怀好意的评头论足和漫天盖地的醋意。 “最后一个” “崔雪丽” 而听到最后一个这几个字,大家纷纷暗自揣测这位崔雪丽一定很有来头或者说走进了大校草沐轩的心尖上, “切,一定是这个不要脸的小婊砸。” 大家全副精力聚集到镁光灯下那个娇小单薄的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身上时,不屑、鄙夷的谩骂声简直能淹死人。 台上女孩的声音娇柔清丽,就像她的名字那样清脆悦耳,一双忽闪忽闪的黑葡萄般的大眼里是18.9岁女孩中少有的稚气未脱的纯真。 “贱,心机婊” “装天真,骗取我们沐轩学长的真心,呸。” 女孩的眼中慢慢升腾着洁白的雾气,她的眼圈开始微微泛红,有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着转,长长的睫毛宛如逆光蝴蝶。 看得出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演绎中,就连那双泪簌簌的眼都在唱歌。 女孩的嗓音里略微有些沙哑,许是有哭腔的烘托,她的歌声越发婉转悠长。 那一刻七月只觉得女孩身后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翅膀,而她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小公主。 “一定是她,她赢了。哎装无辜、假天真。呵” “我怎么就这么讨厌做作的女生呢,你看她手拿话筒扭来扭去故作媚态的样子,恶心死我了。” “是啊,恶心,膈应。” 她很投入,看得出来她的素养一定很高,临危又不乱。就像出道已久的歌手那般自然。七月怔然望着女孩出神。 但就在那一刻,沐轩喊了声“停”。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汇聚到沐轩身上, “你可以了,就表演到这里吧。” “我的天哪,还真是她。” “怎么沐轩哥的眼光这么差了吗?竟能瞧上这款。” 女孩听着耳旁如惊浪般不断涌向自己的恶言。她的脸色一阵灰白,难看极了。但当她迎上沐轩如玉温泽的目光时,她的那些担心、愤懑即刻灰飞烟灭。 沐轩的眼光流转极快此刻的他用最郑重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那一刻女孩只觉自己心跳不断加速,加速到随时都能从冒烟了的嗓子眼中一跃而出似的。 她在期待, 所有人也在期待, 不过大家期待的却是她是否败下阵脚。 沐轩低下头,将话筒抵在嘴边,他轻轻吹了一口气。 “你表演的很精彩。” 女孩听着莞尔一笑,即将跳出胸口的心脏瞬间归位。她的手附在胸口,眉里眼中都是难掩的兴奋。 “但是。” 沐轩再次发话,随着他的那句但是,女孩的心再次骤然一沉。她脸上的笑容顷刻僵硬,就像古希腊石雕,栩栩如生却了无生气。 “很抱歉崔雪丽。” “在你的身上找不到我想要的默契。” 在她身上找不到默契,而她偏巧就是最末一位,难道说… 人们顿时摸不着边际,大家纷纷看向沐轩。但很快大家都接受了这个结果。 没有合适人选还不是最好结果,大家最期待的结果吗? “嗬,有惊无险。” “是啊,我都觉得不可能是她,沐轩的眼光那么独到,怎么可能被这么一朵故作骄矜的小野花绊倒,她只是会装可爱扮天真而已。” “加入也一定没有粉。” 那个刚刚还自信满满唱着情歌的女孩静静蹲在地上,她浑身不住的颤抖着,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难以掩饰的泪珠大滴大滴滑落脸颊,就像揉碎了一地的樱花瓣。 “沐轩学长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女孩的嗓音沙哑中又夹杂一股细弱的尖锐,比起呐喊更像是难掩心底的悲愤。 只是, 沐轩静静的坐在那就连头都未抬过。就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扫到她的身上。 “你别太过分了,郑沐轩好歹给我一个面子。”被郑沐轩抢走主持人位置已久的顾北辰将头轻靠在沐轩耳旁恶狠狠的说道。 “你的搭档只能是她,她是我的好朋友。” “你的朋友我就一定要纳进来吗?要怪只能怪这次乐团下放的名额太少。” “否则林子这么大,怎么会什么样的鸟都能盘在乐团那根石柱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骂她还是。” 顾北辰气的满脸通红,浑身战栗。 但当他警觉的扫了圈台下的同学,他那从耳朵到修长的脖颈处的绯红瞬间消失。顾北辰松开握紧许久的拳,就连拧紧的眉也舒展开来,他淡定一笑,对沐轩说“算你狠。” 沐轩冷笑了一声,慢慢直起身,他将手轻轻搭在顾北辰肩头轻轻拍了拍。 那个被晾在台中的女孩无望的看着眼前这一系列小动作,她虽然听不见他们间的谈话,但从沐轩愈发排斥的表情还有顾北辰时阴时晴的脸色里她判断出她想做搭档属实无望。 “那如果乐团再缺人手,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沐轩淡淡的说道。 女孩哑然,她低着头深深鞠上一躬后迅速离开现场。 当那个女孩经过七月身旁时,七月注意到女孩熬然泛红的双目,这一幕看得她不禁眉头紧锁。 七月的心猛地揪在一起,那一刻她竟对这个娇滴滴的公主模样的女孩多了份怜悯。 庆幸的是,在女孩彻底消失在那晚的漆黑夜色中去的时候,骂声、嘲讽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怎么说没有接近沐轩机会的女孩,让大家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重新揣回肚子里。大家不免倒吸了口凉气。怎么说没有了一个竞争对手,大家的机会就多了一些。大家都满怀期待的准备上台竞艳,自然没有闲暇时间去理会一个没有威胁的人。 “那,我们今天就换一个玩法吧,怎样。我提议大家现场报名,有兴趣的同学举手示意我就可以了。” “我,我也会唱歌。” “我” 沐轩身旁的北辰学长话音刚落,一时间无数双手自腰间举到耳边,无数个跃跃欲试的自荐声简直要震破别人的鼓膜。 喧闹声顿时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一起,每个人都生怕被偶像忽略似的,声音愈来愈大。 “选我,选我吧。” “选我,我会很好配合。” 沐轩缓缓站起身,重新回到舞台正中央,再次回到观众的视线的他微笑着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那一刻,每个人都停止了躁动,每个人都保持静默,大家的眼中含满期待。 “请等一下,顾北辰我希望你能尊重下我的意见。” 他顿了顿,淡淡一笑的说道。 “首先,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跟大家解释一下为何那些人都被我淘汰掉。” 顾北辰的脸色阴郁的格外难看,就像顷刻间遮住阳光的厚厚积云。 但他还是将拿着话筒的手滑到裤管处。他还是很礼貌的欠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想必大家都很吃惊我的决定,比起一个乐感很好的歌手,我需要的是一个契合的搭档。我心里确实有了打算。虽然她直到现在都未上台,但我听过她的歌声,她绝不会不输给刚刚从这里走下去的每一个人,甚至她的歌喉比起他们更能打动我,而她就在你们中间。” 听着台上沐轩学长的指令,操场上的同学纷纷打量着身旁的彼此,**味再次弥漫在清逸上空,摩拳擦掌的新一轮较量似乎已经将决战场移到了大家的身旁。 “她,就在台下。” 无数双眼睛像极了小说桥段里警官搜捕犯人的样子,犀利如凉刃。 每个人都是一筹莫展中又杀红了眼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不知这份殊荣是谁的囊中之物。 或者说大家准备好要撕碎的敌人就在身旁。 “第一排” 随着沐轩的又一指示,大家的视线纷纷快速移动到第一排。 “啊,什么。竟敢站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谁呢?” 大家的视线迅速扫过站在第一排的所有人,但结果还是一脸大写的懵。 但晃动的视线落在七月脸上时,七月下意识的抬起手遮住了下半张脸。 而那些好似饿狼捕食的眼神并未停在七月身上。 七月放下手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一夜,空中一抹浮云都没有,天空漆黑透亮就像黑玛瑙一样。 可就是这样美好的夜却硝烟弥漫。 祥和彻底终被打破,就从沐轩的那声“她,就是她开始。” 沐轩那个童话故事里走出的王子,不知是何时走下舞台,又悄然飘到七月的跟前。 七月的双眼睁得很大很圆。 她屏住了呼吸, 就在那一刻,整片大地仿佛陪着她一同摒去了呼吸。 七月僵怔的望着沐轩, “为什么没有站到台前呢,多亏你在现场,我猜你一定是缺乏勇气。” “到我身边来。” 沐轩的声音柔若清风,淡如蝉翼。 一时间在场的每个人都对她投来艳羡、气愤、黯淡甚至是失望的目光。 沐轩一把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跟前。 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七月,一分;两分。在大家眼中每一秒都恍然如隔着一世纪那么久远。 “我宣布,我的搭档是她” “夏七月” 新第四章乐团风云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夕阳的余晖在天边留下的淡红吻痕从天幕上渐渐褪色。 沐轩静静的站在背对着门的那扇落地窗窗边。修长的身形被朦胧的幕色拉的冗长。 “咣当!”伴随着一声震耳的破门声。顾北辰带着一身浓郁的烈酒气一步三晃的闯了进来。 “郑沐轩,你小子就知道给我下套是吗?我告诉你,老子忍了你很久了。从你一脚踏入乐团大门那天起,老子心里就没好过过。呵呵坐了一年的主唱位置被你这,这头烂蒜给替下来。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挽留我的,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着,最后竟然,竟然就为了让我留下给你当个伴奏、伴唱。” “哥们,你挺会呀。为什么不让我彻底滚蛋。” 那个叫顾北辰的男生一头黑色的碎发错落有致的低垂到眼睑的位置,一双茶黑色的眼睛里隐隐透露着霸气得近乎凌厉的光芒。他愤而不言的样子冷如寒星,活脱脱的就像死神哈迪斯降临一般。最可怕是他的眼中隐含着不满很难被发掘,但口中忙不迭的宣泄着的愤怒让你分分钟无话可接。 他抬起紧握酒瓶的手不停的指着郑沐轩的额角。 “你还假装慈悲的将我留下来,是存心让我难堪是吗?你不就是为了让全校都知道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是你夺得主位的战利品?”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郑沐轩你回答我。你怎么不说话???”顾北辰一面如狮子般怒吼,一面将空酒瓶死死攥在左手,那只握着酒瓶的手高高举过沐轩的肩头。“我告诉你今天你别想站着离开这里。说话,给我说话。你是哑巴吗?还是聋了。快点。”他高举酒瓶的手不停指指点点的对着沐轩,而他只是一味问责沐轩为何不说一句话回应自己,而他本身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叫嚷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喂,你别这样跟沐轩哥说话。”躲在门口的周蕙西闻声紧随顾北辰身后闯了进来。见那家伙手握着空酒瓶那拳对准了沐轩。周蕙西下意识的拦在了沐轩身前。与此同时她抬起右手死死钳住了顾北辰举着瓶子的手。 沐轩适才回过神,慢慢转身面色从容的直面顾北辰。他抬起手轻轻握住周蕙西柔弱的肩膀并将她护在身后。 “沐轩哥。”周蕙西扭转过头,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惊恐与暗喜相参的复杂情愫来。 “哈哈哈哈,我说我怎么输的这么惨呢。和桃花缘泛滥的你相比我确实不占优势。”顾北辰斜倪一眼沐轩臂弯下的周蕙西,啧啧笑着凝视着郑沐轩。 沐轩似乎察觉不妥,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周蕙西的肩头叫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继而越过她的身旁,轻步走到顾北辰的面前。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也不给我分辨的机会吗?” “如果你只有落下酒瓶砸碎我的头才会气消的话,那我不会躲,你只管冲我来好了。”沐轩一字一顿的说道。 “沐轩哥,别过去,危险。”身后周蕙西一阵疾呼。“不行,我不让你再多走半步。”说着,周蕙西飞也似的一把抓住沐轩的衣角。 沐轩回过头,对上周蕙西不安的眼神。“不行。”她死命揪扯着他的衣角,那头摇的就跟拨浪鼓似的。看着周蕙西如此紧张自己郑沐轩淡淡一笑,一脸镇定的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我料定顾北辰没有这胆量。”沐轩轻轻拽走尚握在周蕙西手中的衣角,又推开周蕙西刚刚伸将过来高悬半空中的手。他回过头微笑着看向周蕙西又昂头凝紧顾北辰的双眸。“真正想动手的人不会直到现在还迟迟不落拳。” “怎么现在不想落下来了吗?用不用我帮你一把。”沐轩凛然的盯紧顾北辰。 说着他抬起手趁顾北辰失神的工夫,沐轩用那白皙嫩柔的指轻轻覆上顾北辰高举着酒瓶的左手手腕。 ”这样帮你如何?帮你下决心落拳。” “啊!不要。”周蕙西的眼睛里眸光震烁,她的脸色吓得惨白,豆粒大的汗珠挂满额角。 “不用担心,周蕙西,我料定这只是虚惊。” 沐轩的语气极温和,那种儒雅的温和里带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妖冶,他直直望向顾北辰的眼中都没有丝毫闪躲恐慌。就好像眼中的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不论之后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也逃不脱他的掌控。 顾北辰显然被沐轩的反应吓得有些神情恍惚。他握住酒瓶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怎么怕了。刚刚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不是说不会放过我吗?不是说让我不可能站着走出这间屋子吗?” “既然那么想动手,怎么手腕在颤呢。怕了吗?你很害怕那样做后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是吗?” 他死死攥紧顾北辰的手腕,他的手不断抽力。 “不是讨厌我吗?你打呀,落拳啊。” 趁顾北辰僵楞的瞬间,郑沐轩的手缠的更紧了些。顾北辰死死钳住酒瓶的拳头简直能映出血管来,手背处的皮肤白的愈发透明,近似透明的批发下青筋微微隆起就像一座座环形山脉那样凸起着。 “你要是想打就往这里打,脑干的位置。” 沐轩指着自己的耳根处,语气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就连他看向顾北辰的眼也淡如存水,那抹定格在唇角的笑容柔和的了无波澜。反倒是顾北辰无言相对之余又一时错失了刚刚保持良久的“男人”火气。顾北辰凝望着沐轩的眼神有些游离。 “我就知道你这几天一定会来找我决斗。压抑了那么久也该找准时机释放痛快了吧。既然不敢动手,我想你那些清醒时不敢说出口的心里话应该是讲过半了吧。” 沐轩注视着他,肯定的说道。 “不过你别忘了,我郑沐轩是凭实力占据这个位置的,可能你对我入团时的选拔赛脑子里已经没有印象了,我不仅是全校学生投票选出的人气之星,更是你们声乐老师力荐的呢。而你,你忘了主唱之争你多次失误的情形了吗?” 郑沐轩冷冷的笑出声。而眼前那个男生看着沐轩微昂着头注视着自己,他眼中暗涌的愤怒再次如破冰惊涛般锋芒毕露。再看向他杀红的眼底仿佛洪水困兽般,只是那只高举酒瓶的手如被施了静止魔法般安静的高悬。 “你。”顾北辰气不打一处,愤恨的咬牙切齿。 “不过,让我诧异的是你竟然选择在你喝醉之后找我发泄。我还以为你能像真正的男人一样来找我打一架,就当是为乐团的改朝换代拉开序幕了。”这次不等顾北辰说完话,沐轩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郑沐轩,我告诉只要有我顾北辰一天,你的阴谋就不会得逞。你不就是为了把乐团据为己有吗?你以为乐团是一件物品,一件供你个人把玩赏乐,不高兴抬手一挥就换样子的物品吗?” “这次选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喜欢那个女孩,你直接跟我说,直接跟我说,,,”话未说完,顾北辰开始狂笑起来。就连静止的空气都被魔性的笑声阻断。“哈哈,我还能拦着你是怎么着。毕竟郑沐轩你是现主唱,我和鼓手,不对,他马上就离团毕业了。看来你是想趁这个机会再一脚将我踢开,因为我没有价值了是吗?”顾北辰越喊越兴奋,他的面颊潮红如血,他的手腕不停的抖动试图挣脱沐轩的掌控。但见沐轩的手不断发力,顾北辰放弃了挣扎。 “你刚刚入团根基不稳,所以才会假装和气的挽留我们两人。现在好了,你早就深入人心了。”他恶狠狠的看着沐轩,就连说话的间隙都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 沐轩听着,脸色一沉,继而他扬面一笑:“看来我的推测没有偏差,你今晚并没有喝醉,你还真是戏精呢装出来的醉酒相与满街的醉汉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我一个激将法你就将自己的内心想法一股脑说出来了。连底牌都趁早亮出来,亏我曾以为你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前天晚会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是你对我的麦做了手脚,所以你才很自然的自导自演了整场选拔赛。我就想不明白了,既然你有内定人选为何还要摆这一出。”他的手没命似的使劲用力试图挣脱,但随着他发力,沐轩的手劲反而更大。沐轩的腕力永远比他顾北辰高出一个段位。顾北辰总是挣扎一段时间后便知趣的放弃抵抗。 “你觉得我在摆谱是吗?可那只是你一个人的主观看法。难道你觉得未入选者里真有实力唱将吗?是组乐团可不是别的。。。” “而且我们乐团从来都是三个人互相配合。” 沐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你闭嘴吧,一个崔雪丽就让我看清了你的为人。” 顾北辰气的瞪大了双眼,眼底的愤怒这一下可是宣泄尽致了。 沐轩的手猛然抽回重新低垂在裤管旁。顾北辰的手高高举在半空就像被定住一般僵直。 “崔雪丽的出现让你看清了我,看到我什么样的人品?如果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崔雪丽是你的朋友,你想想看我和你,谁的人品会被吊打吧。” “或许等你想通了,你感谢我都来不及呢。” “感谢你,凭什么叫我感谢你,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尤其是那个叫夏七月的女孩,我搞不定你还弄不倒她了。”顾北辰苦笑道。 听他把话说完,沐轩微微蹙眉,停顿了数秒的时间后,沐轩重新端着一张淡定的笑脸慢慢走过他的身旁。除了一个雕塑般的侧颜什么都没有留给顾北辰。 “是吗?我敢赌你还真没有那个能耐。” “周蕙西,我们走。”沐轩再次侧过脸去看向顾北辰的眼睛,他将唇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你最好安静点,不要再搞小动作。就算选拔也千万别找个被大家喷的体无完肤的假纯女吧。” 见周蕙西一直愣在原地未曾挪步。 “还不走。”郑沐轩的音调明显高于上次,他的胳膊***过顾北辰肩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整座清逸沉浸在甜甜的睡梦里静谧无声,借着校园两旁连缀着的摇曳不定的灯光,周蕙西随同沐轩一直走到学校的巨大看台中央。她抬起头仰望着漆黑夜幕中迅速游弋的点点星光。 “对了,沐轩哥有件事我可以问你吗?”周蕙西和沐轩彼此肩并着肩,但他们的视线并未落在对方身上。 “当然可以,什么事?”沐轩淡淡的回复道。 “就是刚刚顾北辰口中说的那个内定者的事,他还说那是你喜欢的女孩。”周蕙西一急,脸上难得露出沮丧的神情。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所以,也是因为那个女孩你才多次提醒我不要加入乐团的是吗?”周蕙西的脸上游过一丝疑云。 沐轩沉默了片刻,回过头淡定的望着她。 但只是凝视着她片刻,并未说话。 “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吗?为什么是她呢。”她似乎是在呢喃自语,但可能是看台太过安静,她的声音再微弱也还是落入沐轩耳中。 “周蕙西有些事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只是那个女孩对我真的很重要。至于原因,我现在没法跟你说明也不能跟你细说。” “沐轩哥你还是跟我细细说明吧,你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周蕙西凝神望着他。她的口吻平静的并无破绽,虽然她的心里正下着无边细雨。她渴望一柄伞挡在头前,而他明明是伞却偏偏让她淋个透心凉。 郑沐轩盯着周蕙西的脸看了好久,他微张张嘴,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是他这欲言又止的神情更是周蕙西在心里种下一颗怨恨的种子。 “我还以为你不是那类人,但你偏偏就是。”沐轩听得出周蕙西的心里并不自在,不论她如果故作镇定都还是能让人隐约间闻出泛酸之味。而郑沐轩实则也是心细的人,但他知道他此刻并不能很完美的回答她。他只能默不作声的仰头继续望着天边耀眼的星星。 天边的星神秘的眨着眼,仿佛是每颗星都各揣着心事一般。 “其实周蕙西你。” “你不用再说了。” 周蕙西长长叹了口气,唇边定格的那抹灿若花开的笑慢慢僵硬,僵硬得格外酸涩。 “是因为她能给你别人给不了你的东西吧,所以你才会告诉我其中缘由是不能说明的,可我又不傻怎会不知道和富家女孩比起来自己有多微弱、多渺小。像你这样优秀的男孩,我怎么配得上你呢。”周蕙西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话,她故意压低了自己的音量,虽轻却尖的声音含满了讽刺。 “哈哈。”她发自内心暗嘲自己。 “周蕙西,你怎么了。”沐轩觉察到周蕙西的不对劲,他敏感的打探着她,良久,他还是问了出来。 “没事,是我想多了。如果我刚刚说的话有冒犯的地方,你别介意。我就是这样真性情。” 沐轩微微张张嘴,他眼睛不眨的盯紧周蕙西。他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再次扬头直面她。 “有些话,我不方便讲出来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有些话我不肯说给你听,是缘由很伤人。既然说与不说相比,说出来会让你心里更不好过,那我只能跟你说一声抱歉了。” 郑沐轩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情愫,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 “我和你之间永远都是我欠你的。” “不要抱歉好吗?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周蕙西急不可耐的喊出了声。周蕙西心里窝着不能言明的火气,她很困惑很失望却只能打碎牙吞回肚子里。 “对不起,我为自己的冒失而道歉。也为自己本不该存的心思向你道歉。但,我不希望你原谅我。感情是我自己的,与你无关。” 她静静的凝视着沐轩,沐轩同样怔怔的回望着她,眉里眼里都藏着不肯又不能明说的秘密。她累了,她只觉眼皮变得厚重起来,她揉了揉眉心,但倦怠之意不曾有片刻缓释。 “我突然有点不太舒服。”她垂下头去,此刻她最不愿看到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会说话,说的都是对别人的情话,还有他对她有多不来电。 “你要不要紧。”沐轩焦急的环顾着四周。偌大校园竟找不到第三个人。 一阵冷风吹过,周蕙西怯懦的缩了缩身子,“啊欠。”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咳咳”,周蕙西忙掩嘴巴。 “周蕙西,你。”见她面带倦容,脸色骇白。郑沐轩眼中含满愧疚。“咳咳,”周蕙西尴尬的怒咳起来。 郑沐轩悬在半空的手颤抖着伏在她的肩上。 “沐轩哥,我实在不舒服,也有可能是刚刚神经太紧绷这会儿觉得太累了,我先走了。” 周蕙西的声音里夹杂着并不掩饰的苦涩,沐轩心底一阵酸流涌动。沉默的嘴角紧抿成一条水平的弧线。 周蕙西把话说完一路小跑着从沐轩身边跑远,最后那道细瘦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只是当她的身影化作天边最暗沉的星点的那一刻总显得格外落寞。 “学长们好,我是夏七月请多关照。” 翌日傍晚6.15,七月准时出现在乐团活动教室的大门口,她轻轻扣着门,一次,两次,四次。第六次,就在七月预备叩击大门的手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阵温热的风从门里滚也似的闯了出来。比热风更加让人脑热的是门里男孩雷鸣般的一声咆哮。就像偶然间被巨浪掀翻船身重重撞上暗礁一般让人惊出一身冷汗,隔着很远的距离七月并未听清,但只是一惊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她想到了些什么。 七月踩着急促的碎步快步向后退去,眼看就要退到墙角。千钧一发之际,门被一股强大力量从里面打开了,顾北辰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如一座冰山般用自己的身体抵在门内。他的右手自然的插在裤袋,左手轻轻搭在门沿,细长的指有节奏的叩击着门框。因他始终未正脸打探过七月,七月只觉少年浑身带着一股无名火气,辨不清表情自然不知火从何来。就像急不可耐的给她一个下马威似的,但不同的是就算立威也至少探探对方的底线,摸清脾路再发火吧。 七月惊怔,茫然失措的看着他。 “往后退是后悔加入,还是你在害怕,看得出你很怕我。”黑色碎发随风轻轻扬起,发丝扫过他刀削般棱角过于分明的侧脸,他适才慢慢抬起头,正面对着七月。没有刘海的右眉眉骨分明,眉下深邃的茶黑色大眼里闪烁着近乎尖锐的锋芒。 “现在后悔可晚了,我这是善意的提醒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顾北辰轻轻眨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眼中的锋芒不减反增。 “没,没有。不好意思,学,学长,我只是,只是觉得刚刚也有些失礼。”七月的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就像古希腊浮雕一般栩栩如生却并不真切。 “没有失礼,你急着进门见郑沐轩,这样看来只能算你唐突,和失礼不沾边。”顾北辰说着抬回左手轻轻撩拨了下散在左眼睑上的碎发,接着他的手再一次搭在门沿。这一下七月真正看清了那张脸,阴郁中带着摄人的霸气,看来清逸秘闻他是郑沐轩的搭档兼死敌绝不是空穴来风。 “我,我是来报道的,我是新成员夏七月。”出于礼貌,七月鼓起勇气试探性的伸出右手。 顾北辰的眼睛直直凝视着七月,就连七月递过手的瞬间,他都没有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对于七月的主动示好他视若无睹。 七月微微皱眉,此刻她的手悬在半空是抽回不是,继续伸将着也不那么妥当。她一脸紧张的盯着他。嘴角上扬着的弧度不肯有丝毫松懈。 “呵呵。”见她被弄的分外紧张,顾北辰好笑的笑了笑。阴郁的脸上可算是放了晴,但转而那张英俊的脸上再次阴云密布。 “有点意思,难怪能把郑沐轩迷得七荤八素。”顾北辰嘲讽般调侃七月。 “我,我不明白学长的意思。”七月脸色微红,不安说道。 “谁,谁在门口讲话。是新成员到了吗?怎么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门口的气氛尴尬到爆表的瞬间, 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耳帘。 那个声音极温柔,仿佛是融冰的暖阳。 “怎么你们都不打算进来吗?聊什么呢这么神秘又那么high。”不等门口的两人接话,沐轩再次含笑启齿。 “看来是我多虑了,我应该不用担心新成员的融入问题。”沐轩一句一顿的把话说完。顺着他的声音七月微惦着脚向声源处不住打探。 “这是又来了一个黄金段位的迷妹是吗?青铜根本入不了这家伙的眼。”顾北辰满脸鄙夷的上上下下扫视着七月一圈又一圈。“小心狐狸尾巴会暴露,多出力少说话,再夹起尾巴做人,作为学长给你的忠告。”顾北辰探出头去,不屑的眼神里有一丝毒辣的味道。 七月的脸往回缩了缩,重新站回原处。“谢谢,定不会让学长失望。”她的笑容从来都是这么礼貌,礼貌的笑容是对内心惴惴不安的最佳掩饰。 沐轩双手伸展着撑在窗边,一袭紧身白衣在夜色的笼罩下隐约露出腹肌的轮廓。修长的双腿只在小腿处重合般交叉着。他含着笑注视着门口发生的一切。包括顾北辰火力全开般的出场他也选择自在淡定的收看。 “既然谈话很愉快,为何还摆出这么个架势挡在门口。哦,你是想多聊聊天增进下成员间友谊?不过,新年晚会距离我们可是越来越近了。要知道我们还没有选好歌、有新血液的注入意味着这次我们乐团还要改走一条新的路线。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应该马上开始行动。” “酌情处理给你们三分钟收心时间。”说话间沐轩将支撑在窗台边已久得胳膊微微胀痛麻木的手缓缓垂下,他抬起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摇了摇头,“一分钟,长话短说。” 随着那句“一分钟。”从沐轩嘴巴里飘出,顾北辰知趣的将按在门框上的左手重重落下,他稍稍望旁边侧了侧身子,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七月笑了,灿若夏花。就在她的肩即将碰上顾北辰胸膛的瞬间,顾北辰再次转过身在七月面前站定。 他微微含着头,将嘴巴凑近七月耳边。 “论本事进,让我看看你是凭借什么加入乐团的,一个作品没有又不参赛的人能直接坐上第二把交椅,这样的你才让我好奇也很着迷。” “放心,我不是爱滋事的人。不过,我也不是怕事的人。如果你能力不足,我一定第一个将你赶出去。” 顾北辰收回脸去,一改初态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有趣。”顾北辰嘴边那抹邪魅的笑让七月有些伤了脑筋。 七月微愣片刻,刚刚收起的笑容再次绽放在顾北辰眼中。 “谢谢学长勉励,七月一定尽力坐稳这个位置。” “定不让你失望。” 新第五章 这个乐团不太平 “失不失望,不是你三言两语说了就算的,这要看你的日常表现。还有哥哥劝你有些话最好别说太早,小心脸会疼。”顾北辰说着如一阵黑旋风转身旋入教室。 七月顿了顿,紧随顾北辰身后跟了进去。 亮如白昼的教室里, 沐轩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旁的那堆资料本,当顾北辰和夏七月走近跟前,他竟丝毫未察觉般,一双眼睛抬都不抬。 “聊完了,不聊了的话那我们今天排练就要正式开始了。”沐轩说着抬手轻轻拢了拢耳前的碎发,他再次重新排列了下手中歌单的顺序,并拿出一根黑色签字笔标注上名字。 “咳咳。”顾北辰故作高声的清了清嗓子。 “看来大家对新的任务充满了期待,就喜欢看到你们为乐团出力,迫不及待的想要快速投入到战斗氛围中的样子。”沐轩转过身将几张歌单环抱在胸口,他微含着头将标注好名姓的歌单一一呈递到两个人面前。 沐轩轻颠了颠歌单,笑盈盈的扫了眼站在顾北辰身后半步远的夏七月,最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到顾北辰的脸上。“顾北辰你今天真帅。”当沐轩手里的歌单递到顾北辰手中时,两人彼此对视了数秒钟,谁都没有先脱手。 “谢谢,不过单靠夸奖解决不了我们之间的任何问题。”顾北辰挺了挺腰杆,笔直的站定。他扯动着唇角,露出嘲讽般的邪笑。 “当然,不过为了乐团的明天,我会做出一些牺牲和让步。毕竟我是主唱也是队长,缓和团队关系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沐轩露出招牌式微笑,凝视着顾北辰。 “你还越来越像个样子了,但愿你这冠冕堂皇的大话能落在实处。”趁沐轩紧捻着歌单的手有些脱力,顾北辰使劲一抢纸单瞬落手中,只是发力过于出其不意拿在手中的纸单有些微微发皱。顾北辰只顾埋头翻着页码。全然没有空闲理会沐轩,或者说若不是乐团生活中有交集他并不想见到他。 见顾北辰面无表情的翻着页码,沐轩不知趣的轻启话匣。 “考虑到顾学长如今课业繁重,我特地替你注明了音阶,只不过我乐理成绩实在是不敢恭维,做的标记只能是五线谱上的那些乐符,你仔细看看可有没有问题是要问我的,或者说我用不用再帮你理出一份简谱歌单。和学长不同,我有的是时间。” “是吗,可能郑学弟会错意了,我就算时间紧迫也多的是耐心。挤一挤流水的时间还不是把把抓。我听说你很擅长打王者,改天我可要向你讨教。” “登门拜访!!!” 昏暗的光线里,顾北辰凝视着沐轩,幽深如死潭的眼中闪烁着逼人的微芒。 “这有什么好请教的,我听说学长吃鸡的功力是名不虚传,放眼清逸你这排位可真叫人闻风丧胆。我还听说学长牙口尖锐,虽然用眦嘴獠牙去形容有些逞能,但专挑坚硬如石的脊骨来啃这点上学弟我是墙都扶不好,我也想跟着学长混,投身到新的站场中,也争个黄金段位来。” 沐轩的声音极轻,轻如绕梁的薄雾。就连淡淡一笑也轻盈的又不胜是笑,那抹笑掩饰了多少玄机。 七月的眼珠随着两方较量的白热化而应接不暇。两个人声音轻柔却暗藏**,彼此言语对立时与话语格格不符的神态,让人摸不着头脑,七月惊怔只得极收敛的轻扯着唇角,极力憋笑。 “学弟有一点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老师忘记提点你,这玩游戏和唱歌有异曲同工之处,摸清自己的癖好,了解自己的长处再找出自己的短板,然后你要在多种唱法中挑准一门投入其中,努力做到术业专攻人攻不破。否则打一枪放一炮的游击战术,呵呵,除非你是天才,换做旁人只怕西瓜芝麻都不捡。” “学长教训的是,受教了,那冒昧的请问学长,你现在还要请教王者战术吗?” 沐轩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湛蓝的眸光雀烁如星。倒压性的紧迫感让七月有些无所适从。她忍俊不禁的乐出了声音。惊得七月抬起手慌忙掩住嘴巴。 顾北辰勾了勾唇角,单看那笑容平和中暗藏清冷,就像刺骨的锋芒隐隐乍现。七月看的真切揣测也更加明了,这两人之间明争暗斗未必分分钟见输赢。只见他操着一副极轻极低哑的声音凑近沐轩哥耳边。 “游戏而已,逼真就好何必当真呢,不过我这人向来不缺从头开始的勇气,真正的游戏大神并非只攻一种游戏,样样精通的才能稳如泰山屹立不倒。”顾北辰下巴绷紧,傲然翘起的鼻子正对沐轩眼睑的位置,从上而下倾扫着的眸子里中逬出咄咄逼人的寒冷气息来。 郑沐轩没有说话,沉默的半垂着眼。七月小心的斜睨了下站在她身旁的顾北辰,又偷偷瞟了眼身前半步远的沐轩,只见沐轩下落的视线里有点点莹波在眼眶流转。 “不过,话说回来。”顾北辰的脸色一阵红白,一阵青紫。 “还真是谢谢你,费心了。”顾北辰扬了扬手中的歌单,咬牙切齿的回答。但不论心底有何怨怼,顾北辰的唇畔处始终带着一抹如假面般淡漠的笑,他极不情愿的抬起手轻轻搭了下沐轩的肩膀。“学弟唱功了得,但处世跟唱歌可是两条路数,鹤立鸡群不见得多起作用。没事多开几局游戏,战略同盟才是征途。不过这挑人也是一门艺术,不按常理摸牌面,棋走偏锋说不定可以险招取胜,但也可能满盘皆输。” 顾北辰直视沐轩眼睛,扑面而来的**味让沐轩笑出了声音。许是笑的力道过猛,沐轩掩住嘴巴轻轻的咳,垂下手去,唇片泛起片片嫣红。 “谢谢学长提点,不过你大可把心揣回肚子里。” 顾北辰钳住歌单的指节崩紧得发白。时不时指节间传出“咯咯”的碰撞声。 “学长握歌单的方式不要这样粗鲁吧,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再有心也夺不走。倘若有些东西本不属于你,强行霸占的结果就和鸠占鹊巢的下场是一样的,裁判的红牌可是时刻准备着。” 郑沐轩双手环住双肩,他微微俯下身,当他的余光扫到顾北辰手背上突兀的脉络,他缓缓抬起头,迎上顾北辰惊眸的眼神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但请学长放心,我这人对事严谨待人宽和,且平素来做事都是一碗水端平,虽然今天有些破例。”沐轩的眼神格外幽深,当他的目光缓缓流向七月时,幽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暗影。 七月望着他的眼睛,眼角闪过一丝疑虑。 “七月我只是单独的帮吉他手顾北辰标明音阶你不介意吧。”沐轩放慢了语速,正经道。随着唇畔的微合,唇角定格成一抹澄净的笑容,那笑容暖如傲放的玫瑰。 “哦,不介意。我自己试着写写就好。”七月从刚刚忙着看戏的怔然状态里缓和了过来,但口吻仍有些飘忽,飘忽难定的还有她温热的眼眸。 “七月,在我们乐团工作可要打起12分精神,不过我相信你会尽快调整到最佳状态的,就像你进门初承诺顾学长时说的那样。”沐轩的声音亮了几个分贝,他缓缓抬起指尖轻轻抵在顾北辰眉峰的位置。 “好。”七月点点头。“我尽力。” “呵呵,尽力怎么七月是底气不足,说出话都像劣质棉花糖一样松垮,叫一声学长我也点拨你几句,这运气不好可是连尽全力都不好使。有些人,眼睛就是爱跑偏,明明是鼠眼也一定要长在天灵盖上。明明力气小到拧不开矿泉水瓶却非要跟着别人去拎200斤巨斧。到头来,班门弄斧砸了自己的脚,颜面扫地丢节操,最后你脸酸的连渣渣都剩不下。” 顾北辰的脸上阴晴不定,七月一时看不出他是铁定心下逐客令,还是目前只是百般打趣万重调侃。 “没有这种事,顾学长多虑了。”沐轩懊恼的瞪着他。 “不过,夏七月我希望你能将我说过的话刻在脑子里。否则以你的智商,我怕你出局是分分钟的事。重压难适应你自己申请退团倒没什么,理由充分合理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只是对如此器重你的郑沐轩来说就“啪啪啪”打脸了,但我想他一定不会刻意挽留一个抱着必走决心的人吧。”说着他轻蔑的扫了眼郑沐轩,继而又将流淌的视线重新落在七月写满惊愕的脸上。“还有一点,这地方是清逸的风水宝地。我顾北辰离开,都能周转过来,何况你一个新秀。” 不等沐轩把话柄接过来,顾北辰的炮语连珠显然准备多时,急不可耐派上用场。 顾北辰说着,用更加冰冷的眼神死死凝紧郑沐轩。 “顾学长,你又说错了。乐团自成立以来不敢说阅人无数却也没征过逃兵。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也一点都不简单,比这更难的其实是性格磨合。不过有些东西不操作起来,空口无凭。” 顾北辰刻意的冷笑着。七月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她将头压得很低,游窜的视线时不时指向她淡蓝色的皮鞋鞋尖。 摇曳的月光波点般印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比月光更游迷的是沐轩渐渐凝固的扯笑。 “说到磨合,刚刚我们磨蹭了这么久,早该开始的排练是不是是时候该操练起来了呢。不试试水怎知到这是泥尊还是金尊呢。”沐轩将手中的歌单轻轻拍在桌子上,十指交叉不断收紧。那一刻我注意到他眼中的流波遇冷般淡固。 “从这一刻起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不必要的闲话,否则散场时间只会一拖再拖。我想晚些时候回宿舍一定是大家最抵触的。”沐轩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说道。 “言归正传,我先弹下音阶,你们找找感觉,之后我们再讨论下这首歌应该怎样改编,既能区别原唱唱出自己的味道,又不会有乐路上有偏颇。” “且,能行动尽量不啰嗦。想让我闭嘴就证明给我看。”顾北辰不耐烦的喊道。 夜渐渐黯下来,最后一丝光亮钝去铅华,最后一抹皎洁悄然抽离。整个世界荒芜的仿若深陷不安与惊惧、心悸与嘈杂的沉默里。 只有他,此刻我的眼中就只有他,他就像无穷无止的黑暗里最温暖的浅影。他身后似乎有一束光,我看的很精切那道光芒不是很亮却迷离的精致,如白玉精玦就算是落进幽柔的粉雾间也能辨认不讳。即便我晓得他非黑洞,但他浑身带着的独特磁场却让我深深迷惘。 我看着沐轩,细长的指在黑白琴键间灵巧的跳跃,他的指每每触碰到那些音符都像多了一片吸吮水分的饱满花瓣,随着他的指优容又轻微的往复抖弄,片片落瓣急促的拼凑成一朵忘情之花。 我的眼睛有些焦涩,眨眼间有些酸触的扯痛,我轻揉揉眼再次试探的眯成一条线,我依稀感受到睫毛微翕间似有粒粒冒失的莹灰纷然浮动,浪漫的莹灰就隔着我同他间弥漫着玛格丽特淡雅清稠的混合香气的空气。 沐轩笔挺的腰身稍稍向我的方向微欠,幽蓝的发在流离的灰叨间闪耀着细碎光芒,那夜无星我记得分明,可我却看到他眼中闪烁着萤火虫般甜蜜的星光。 “夏七月,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用我的一生呵护你。” “夏七月我是认真的,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在任何人不能伤你分毫。只要有我在一天,我一定让你做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答应我。” 沐轩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徒然间暗淡了时光。我激动的眼泪都要落下,小心翼翼的眼神第一次被坚定取代。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钢琴旁绕了过来,沐轩缓步来到我的近前,那一刻,我的眼中仿若有熊熊烈火在疯狂的燃烧,我不顾一切的冲向他,跌跌撞撞、义无反顾。 没有月光的孤夜里,他淡然的笑着站定在残存的那重逆影,他缓缓俯下身,伸出手,他的手轻轻捧在我的羞红的面庞,我紧张的掩住眼,眼虽不见但迷鹿般乱撞的心却像是被谁从外轻轻推开一扇窗,一股潮湿的浮风肆意的切割在我虚掩的窗前,这一次就连他的周身都胶着着迷迭之玛格丽特的味道。 “沐轩”,我听到了不断激荡在心底的回音。颤抖而尖锐,抽痛而忸怩。“沐轩”,我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他的面容,那双蓝曜石般的眼睛里满含无法言明的情愫,他的笑容耀眼美好的连阳光都忍不住敛去光芒。“沐轩”,我低下头去,只是在我惊觉的低头的瞬间他紧钳着我下巴的手微微上托,那一刻我直觉自己紧张慌乱的连呼吸都瞬间屏住。 除了心跳、呼吸,我的耳边开始交织着一段潺潺的乐声。 乐音如流水,时而澄澈恬静又暗藏惊涛,我就像一条孤舟小心的游向远方的那丝丝明亮,至于满池的暗礁,我全然不在乎。 “你说你也会这样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亲密 慢慢聊自己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慢慢我想配合你 慢慢把我给你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回忆 慢慢的陪你慢慢的老去 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 迷惘的青雾里那重声音愈发清晰,辗转在我的耳中。 我的呼吸戛然停滞... 这一次我们都没有避躲,他离我那样近,那样近,近在咫尺,就连远距山海的经纶都如过骥千帆。当我这只青舟缓缓停泊在他的那片心海。我即使闭着眼也感受到了来自唇畔的冰凉的风。我将双手交叉背在身后,我感受着唇畔撕磨的律动,直觉告诉我我的面颊在发烧,我死死攥着背在身后的手,细长的指甲如烙印般死死陷进掌心微隆的那层肉里,指尖划破的纹理里传出钻心的疼,疼的我直冒冷汗。 我怔怔的望着他, 雀跃于黑白琴键上的音符仍乐此不疲,似有若无之间有孤寂的暗影穷追在残留的微光身后,交错的二重奏时而如山涧之清溪,时而如狼岩之明月… 怔怔的望着他, 任腥热的血水于指缝温存的流着。 直到,不知时间游走了多久。 他那双机敏伶俐的指不知何时轻轻勾住我错愕的指尖。 “啊!” 一个尖锐的休止符斜斜的插入我忙乱的鼓膜。 伴随着乐声的停滞,一阵凌厉的风忙入耳畔,我吓得缓缓睁开眼。 迎面对上的却是顾北辰怒不可遏的嘴脸。 “喂,新人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常在河边走都有湿鞋的可能,何况你这是在上了膛的枪口边站着。不怕走火燎了你吗?” 不由分说,顾北辰轻蔑的扫了夏七月一眼,继而转移视线到沐轩身上。 “看着就慢性子还尤其爱溜号,这样的学生妹亏你郑沐轩能当宝贝似的供着。” “学长我...”迎着顾北辰嘲讽的神情,夏七月眉宇间写满了焦躁不安。沐轩的脸直直看向前方,只一秒钟一个侧倪。沐轩他轻轻拉了拉夏七月的衣角将她小心的护在身后。 “中央空调型号的护花使者,这样的人真令人生厌。”顾北辰毫不顾忌的怒喊道。 接下来, 沉默,彼此对立的沉默, 三个人面面相觑的站定, 沉默陷入僵局,就连空气中浮游状的砂砾都停滞不动,夏七月手掩住嘴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好,很好,非常好!!!”“哈哈哈。” 听着顾北辰歇斯底里的叫嚷和咆哮般的狂笑,郑沐轩沉思片刻只是回敬他一个微笑。 “顾学长首次入团,您的前辈也是这样评价您的吗?哦,我忘记了老师说您是榆木怪。“沐轩眼珠转了转,墨蓝的眼仁瞬而湛蓝。“老师曾提点您门槛过高,歌坛如战场,就算是伤病也不能懈怠。天分不够就要用超越旁人万倍的勤勉填补空白。不过说起做学生我还真是有愧,像我这种从不知走调冒音的人从未在这件事上挥洒过盐泽。”沐轩越是负气便越是爱用灵动的神色示人。 一阵接着一阵翻滚的热浪里,沐轩的眼中带着耐人寻味却遍寻不破的妖冶,他深深的凝视着顾北辰冰冷间带着淡淡疏离感的眼。 就算是冻结的时间也会在下一秒被打破。 “你说什么,郑沐轩。” “我是在教你怎样训练新人,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至于跟我强辩吗?还不讲道理。”顾北辰匆忙喊道,白皙的脸蹭蹭涨红。 “学长,你别误会,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只是学长素来喜欢以偏概全,我只好说说自己的想法。”沐轩的眼中交织着各种复杂神情暗讽、嘲弄、挑衅。说话的方式也愈发阴阳顿挫起来。 “还有...”说道着,沐轩辞色稍稍和缓。 ”跟新人说话不用这么偏激吧,知道的知道这是长辈要**新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不给人留面呢。鸡蛋挑骨头,找茬变着法。你是拿了别人递到手边的零食,还是单凭个人好恶赶走一搭眼睛就非同一梯队的人。“ “你!!!“,”郑沐轩!!!” 顾北辰伸出一指颤抖着够到沐轩鼻子的位置, 竭力维系的倨傲、霸气形象在他嘶吼出沐轩名字的那一刻便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就像浴火的地狱犬一般等待着一个将敌人撕咬成泥的契机。 噩梦一般的沉默,就连轻弱无痕的月光都不曾被谁挽留。当然,正在气头上的人谁还顾得上晃神去看风景。 “算了,我不想跟一个话不投机的混蛋多说半个字,趁我还不想分分钟碾碎你的骨头前,我可以勉为其难跟你交交底。就像战场上讨伐对方前先自报名号那样。” 顾北辰并没有泄气,相反在新一轮较量打响前,就连斗兽场的困兽也总要打探下对方的身量。黎明前还有漫长的破晓在厚积薄发。 “我跟你坦白我没有那样想过。没错,我举双手承认我确实不喜欢夏七月,但也不至于很厌恶。我还是可以勉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留情面。但郑沐轩,我不是冲你,而是冲她是新人。我言语是刻薄,但我,我只是希望她能朝好的方向改进。反观是你,你这是当着三个人的面曲解我的意思。你要干嘛,郑沐轩我问你,你想干嘛?”顾北辰辞色不改,但语气却不似最初总是想亮音取胜。 “你忘了当初我提携你的样子了吗?”火气冲天再难扼制,顾北辰拧紧了拳头,一对剑眉扭打在一处。 “一言不合就动手是吗?我们之间不能好好谈谈吗?非要弄成这样,你当这是什么?是战争啊。你提携我,自己能唱几个high度你心里没数吗?” “单凭你是前队的剩余者,哥,北辰哥,你最好别说我是你一手提携的,我这人生来佛系我是不在乎,但让老师很丢face就不好了。就算不看在你我同队的份上,也拜托你别扇老师的耳光。” “郑沐轩”一道幽漆的暗影在火速逼近。 “顾北辰”最后一分理性被拦腰斩断,沐轩也不甘示弱。 火瞳对冰瞳。冰与火的较量迫在眉睫。 两人如愤怒的雄狮,互不相让。就像是早有预谋般各自拉好营帐。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郑沐轩身后的夏七月悻悻的沉吟道。 “你别打岔。” “你不许对她喊。” 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紧逼着对方的眼睛,彼此不悦的瞪圆了眼。 “你们别这样,对不起,是我的错。”七月显然被刚刚的对峙吓了一跳,厚重的眼皮低垂也难掩眼中的黯然,她的眼神游离又空洞。她的声音轻如春日的泉水却隐隐流转出一丝尖锐。 “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才能平复你们的心情。能不能不要吵架,我不希望我的加入让这个团体风波不断。” 七月惊怔的杵在原地, 黑暗的世界总是吝啬的不会为孤戚的人留下半分残影, 她不安的站在那,窗口的细风敲打着窗子沙沙作响, 她,是多余的。多余到连整个世界都忘了她。 “我就喊了能怎样,怎么你怕了?” “我怕谁,怕你吗?你这人怎么总爱往自己身上贴金呢?” “郑沐轩,你是不是疯了,只有疯狗才会乱咬人。” “你说疯狗会乱咬人,这句说的很应景,想想看刚刚是谁先攀咬过来的。” “郑沐轩我们走着瞧,你别太得意。” “我得意,自从我入团那天起就没有得意过吧。你背地里做了多少事你心里不清楚。” “哈哈,可是我撼动你的位置了吗?现在想走吗?带上你的夏七月一道走吧。” “该走的人应该是你吧。” “我待着好好的,我凭什么走。” “凭什么?你还好信问我吗?那个崔雪莉?这么快就把她忘了。” “我都说了我们之间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跟你一起出入酒吧、一起去旅行的普通朋友。这话你留着骗鬼吧,鬼都摇摇头表示他不信。” 天边传来一记低沉的雷鸣, 本就阴暗的夜色显得更加凝重。 七月僵怔的望了望沐轩,又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扫了眼身旁的顾北辰。 有道含蓄的黑影轻轻覆盖在顾北辰身上。 “啪!”玻璃震碎的声音从七月身后传来。 新第六章乐团风云下 “你没事吧。” “要不要紧。” 刚刚还忙不迭的处于对峙中的交战双方几乎是同一时间内侧过脸去看七月,就连问候都是异口同声。凭这如出一辙的和缓口气,就好像刚刚的骂战并未发生过似的。 “没有吓到你吧,溜号专业户。” 顾北辰扭曲得近似狰狞的面容渐渐收敛。他的嗓音涩涩的有些干哑,干哑中那一抹嘲讽般的戏谑在我看来就像一个人活脱脱的代名词,是永恒的。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校医?”沐轩径直走到我的跟前,“我看你一进门脸色就不太对劲,我还以为。”说话间,他抬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 “不烫,好在不烫。看来你没有发烧,我刚刚被你的样子吓坏了,幸好这是一场虚惊。” “那么爱愣神的人一定是发了脑热,40度没打住,继而烧坏了脑回路。”顾北辰寻了一个恰当时机插嘴道。 “我觉得今天被烧坏脑回路的不止七月一个吧。”沐轩巡视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冷声盘问顾北辰。 “不然呢?” “说心里话,我打心眼里感谢那个砸碎玻璃的不速之客。”顾北辰一脸讪笑的望着沐轩。 夏七月见他笑容里掩藏着不怀好意的由头,她登时惊出一头冷汗,毛骨悚然。 “就是不知道下半场的博弈还有没有人来为我们暖场,暖场会不会走出一个啦啦队阵容。” 淡淡的月色轻纱般漾在偌大教室里,逆光中站定着的顾北辰不知疲倦的调侃道。 “听说隔壁育美院啦啦队美女如云,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抓住风潮的尾巴,也弄一支养眼的队伍。” “你还有这闲情逸致?学长好雅兴。”沐轩的视线并没有波及到顾北辰,他笑着望着我。从他的眼中我感受到在我心底似有一股暖流在自在流淌。 “能怎么办?跟你说话劳心费神,不得看看美好的事物养养心脑。就冲我们这不图长短只争朝夕的相处方式,不喂饱浑身上下数亿计的细胞群,真怕自己干出临阵脱逃的不光彩事来,命和赢我都不舍。”顾北辰挑了挑眉毛,七月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这么快活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只会不分时段一味溜号。也对我们乐团的气氛一向都是这么“和谐、融洽”。”顾北辰游目四顾了片刻,重新审视着身前的夏七月。 听顾北辰提到一直在打酱油的自己的名字,七月瞬间紧张起来,但当她与顾北辰对视时,她又很好奇学长接下来的谈话会不会捎带上她。 “学长临阵脱逃不是你的做派,但故步自封才是你素来的风格。”沐轩步步紧逼,并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就算世界覆灭,还有你顾北辰屹立不倒,独占阙头,统领风骚。” 沐轩的脸上绽放一抹会心的笑颜,那笑如盛夏之花,眉梢至眼角都微含着暗涌的香气。 “郑沐轩你别的能耐我没有看到,但这嘴上工夫的确了得。”顾北辰漠然直视郑沐轩。 沉闷的天色下,屋子里那股玛格丽特的香气愈发浓郁。 窗外的闷雷声渐渐钝去, 这雨像是翻过去了似的干嚎半天竟一滴泪也未落下。苍茫的 的天幕像是被扯碎成一条一条明暗参差的旧蕾丝般在凛冽细风中簌簌抚弄。似明幽暗般迷惘的夜色下被挤在窗外的那朵不合群的玛格丽特凋落的花瓣上渗出暗暗的血色水珠来。 “当一个校乐团主唱有点大材小用,成为知名音乐人或金象奖演员捎带着登上通向维也纳的客船。要不你去当作家吧,总之,不论去哪个圈子都足以让你的同行闻风丧胆。我觉得要是不嫌累,还可以继续纵容你的嘴巴,将它撕成好几份变着法的用。同事一场希望你不要做个假把式的大话家。” “咳,”沐轩笑着掩住嘴巴低低的咳。“谢谢顾学长,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是你第一次夸我。” 沐轩迟疑了一下还是友好的伸出右手。 “夸你,你也要当得起我的夸耀吧。否则我这只能算是温馨提示。” 顾北辰低头凝视着沐轩的那只手,迟迟不动地方。 见他干靠着不动,沐轩有些等不耐烦。 “顾学长我们争斗了这么久,到头来还不是要互相仰仗。就算不能彻底打消我们对彼此的顾虑,但看在我们还要一起为乐团效力的份上,我们和好吧。若不是为了眼热的队长位置我想我们一定会是好兄弟。你的真性情我很欣赏。即使你嘴巴太尖酸刻薄,不过,也好。急性的人说的话再不堪入耳也全是让人听到心里的真话。我多担待就是了。” “但你的性格让人猜不透、看不破,绵里藏着看不见的刺,我怎能也不敢贸然壮着胆子和你做朋友。”听沐轩把话说完,顾北辰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我真怕你是特洛伊的木马,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点燃了燎原的烽火。那我呢,一定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火筛子。” “顾学长没有那么夸张。”沐轩立刻回答道。“你总是爱抬举我。” “一般爱搞小动作的人心思都藏在眼睛里,但干大事的人往往无迹可寻。” 顾北辰的性格有些执拗,一旦他表情飘忽不定到让人难以捉摸,七月高悬的心便没法放下,这样的顾北辰或许仍旧是很危险的。 “谢谢,我可以当成这是你对我的欣赏吗?虽然直冒火星子,但**味是你独有的气味,要是说点软话我反而更怕你。不过就凭你那打碎骨头连着筋的倔强,断不会那么做。”沐轩脸色一沉,继而恢复了平静。 “怎么想都随你,当成是我顾北辰第一次夸你也可以,不过也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但有一点,我可不想劳动你记得我,我耳朵薄总是红红的、热热的再让人搭眼就看穿那就不好了。” 郑沐轩噙着笑点了点头,下一秒他脸上换成一副于笑无声又欲哭无泪的尴尬的表情。 “我这人做事张扬,但做人绝对低调。可能你还没有真正了解我,作为朋友你能揣摩到的顶多三十分,作为对手我做派再无所顾忌,该顾忌的也一定会顾忌。”说着顾北辰抬手将挂在墙上的西装外套拿在手里。 窗外悲号的风在窗子微微让出45弧度后屹然止住脚步,七月望了望窗边残风又再次别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北辰。“学长,外套还是穿上吧,外面冷。” “没关系,越冷越清醒。”顾北辰打趣道。 “额,是啊,呵呵,冷点不容易犯困。但,都很晚了。”七月尴尬了片刻,连口气都开始结结巴巴。 “七月,你刚来不知道倒不打紧,这顾学长是清逸有名的夜猫。王者里那点英明都是在别人的睡梦中拿下的。不过,就是因为学长一整天下来都精神矍铄,所以难免会有神经搭错的时候。” “喂,郑沐轩我夸了你一个晚上,你回报我的还是照例一盆冷水是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顾北辰眯着眼睛幽幽说道。 “走了。”顾北辰说着将拿在手中的西装展开反披在身上。 “啊,这。”看着顾北辰如此穿着,七月用那种看着外星飞仙的眼神惊讶道。 “怎么很意外?郑沐轩...”顾北辰的眼落在七月身上,但飘忽的口吻却并没有对准她。 “想笑别憋着,憋久了会落个脸疼的毛病。说心里话,我还真不希望看到你笑。是金子不论埋藏多深都一定会放光。但时候未到也要隐晦些。算是给你的附加提议。” 夏七月茫然的望着身旁的两个人,两个人的话都说的既幽默又包含着让她抓不到边际的深层意思。七月不解,她很不自然的打探着顾北辰继而一脸担忧的望向郑沐轩。 走廊里的声控灯并未亮起,门口漆黑一片。只有涓涓细风偷偷渗了进来。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在你。我相信我一定会比你们都先离开乐团。” “顾学长,你...”七月听的一头雾水,但她还是犹犹豫豫的问了出来。 “我大三了,最先离开难道不正常吗?” “光顾着和郑沐轩说话,竟把你忘了。动嘴前先动脑子。”顾北辰不屑的瞟向七月。“你说话不幽默却特别搞笑。” 七月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脑子飞速转动却找不出一句话怼回去。若不是有郑沐轩在,七月或许会不甘示弱,即使她总是较人慢半拍又不擅长辩驳。 天边的迷雾渐渐疏散, 明亮刺眼的浮灰在缓缓熄灭的光线中雷驰般旋转。 “至少我们现在还是伙伴的关系,顾学长你说是不是?” “是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思维,何况今天站在这里的还都是些佼佼者。想法对立不可避免,但若说话互相间留个余地,不好吗?” 顾北辰轻轻推上门,一只脚踩在走廊,半边身尚留在屋内。他转过头再次看向沐轩。 房间里的高压感是始终存在的,只是在此刻那种让人难受的感觉愈发浓烈。 沐轩仰起脸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 “算了,我看今天时间差不多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9.30,有什么话下次再聊。还有出了教室门尽可能加快脚步以中长跑的标准要求自己。否则10.20封寝,我们中可有人要在大街上打地铺了。” “百米冲刺的水准怎样?”顾北辰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我无所谓,您随意。”沐轩笑的眼眉弯曲成初生的新月。 清逸院校坐落的这座小城与邻城不同,每每晨起,来自电影院的嘈杂分贝随着路灯的熄灭渐渐归于宁和。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林立的霓虹、雀跃的五彩牌匾琳琅满目,看得出这个不夜城总是人烟沸腾的很彪高调。 “waite ,一瓶拉夫特城堡。” “waite ,一杯mojito,再点一个pinacda。” “麻烦快点,我的朋友等的不耐烦了。”有女人矫情的喊叫从远方袭来。 与街头巷尾急促闪烁的霓虹不同,门内每个包间的灯都点到最暗。昏暗的光线里整个屋子又巧妙的处在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混乱里,无休止的叫骂、震耳欲聋的乐音、强烈到癫狂的鼓点还有那酒杯与酒杯碰撞间不断传出人们近似失控的嚎笑。 顾北辰站在门口张望了良久,当他在晃动的人群中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径直朝着逆光下那束重影走了过去。 紧靠窗边的大理石桌面上绚烂的流光温驯的游走在充斥着暗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里。 杯中的红酒许是静置已久的缘故、明晃晃的杯壁上徒留一抹色号更暗的线条痕。远远看上去就连杯酒都仿佛是静候主人多时的样子。 “喂,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是说近期又有了新的安排。”顾北辰禁不住心底的好奇,距离黑影为他预定好的座位还有数步之遥,他便迫不及待的问出口。 “我找你从来都只为一件事吧,明知故问、妄自揣测还有你的擅自行动。我希望你能收敛下自己的脾气,不要总是打断我的思路。”角落里那个熟悉的声音沉稳有力。 顾北辰冷冷笑着,站起身习惯性的抬手解下西装,并顺手将衣服搭在邻座的椅背。 “点了你的最爱,坐下喝一杯。你总是看着张扬但做事毛楞楞的,我都快失去耐性了。”黑影流露出不满的情绪来。 “这不像你。换成是别人,你能这么客气。仔细想想我现在就是再有兴致都不敢碰你的杯。”顾北辰慢慢坐定在黑影身前,他摇了摇漫过杯壁2/3的酒,透过映在酒杯上的微弱光芒,顾北辰隐蔽又警觉的打探着黑影。 “但是没办法,谁让你是我最佳人选?找新帮手耗时费力,而且郑沐轩那小子那么有个性,我找来的乐手他还真不见得能看中,崔雪莉不就是个例子。据我所知就连你这前辈不也每天都被他气几个来回,前主唱变成吉他手,还能干靠不挪地方。也只有你这种走不掉又这么有纲的人有撬走他的可能。” 被流光映出纷繁彩芒的油黑发丝下那一双眼中闪着令人惊惧的光。他的声音不带温度,顾北辰只觉分分钟跌进寒冰地狱般憎恐。尤其是听到对方说起崔雪莉的名字,但当他选择把话听完,高悬的心稳稳落回原本的轨迹上。 顾北辰和黑影互相凝视着彼此足足一分钟。 “你为何就见不得郑沐轩半点好,你姓宋他姓郑。你们之间能有什么样的关联还是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郑沐轩是你失散多年的同父异母哥哥,还是说你们前辈人有血海深仇。我想不明白的是郑沐轩他不过就是在清逸做了把风云人物,顶多也就是多了交女朋友的机会,他跟你犯得上关系吗?你又不就读这所学校,他是好是坏跟你沾边吗?”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利用我还不让我知道原委。”顾北辰的声音暗哑低沉。“你让我很后怕,我总是害怕自己到头来折在你手里。” “不会,你对我很有助益,我怎么可能让你折。”黑影的口吻带着训斥的意味。 “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不想参与了。我要退出,明天就退出。” 顾北辰再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两只手狠狠驻在桌子一角。他的身子匍匐状慢慢凑到黑影近前。 “听着,我对你和郑沐轩之间的纠葛不感兴趣,当初你拿那些礼物让我留在乐团处处和郑沐轩作对,看谁能笑到最后。你应该知道我为何会不假思索的答应你,就因为我这人自尊心强啊,我不想看着新人踩在我的头顶,吩咐我做这个做那个。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不是坏人,或者说他根本不像个坏人。虽然同他朝夕相处一年的时间,他始终成谜。但和你让人看不清嘴脸作计算。你比他更可怕,那些东西我明天会原封不动退给你,至于其他,我也是爱莫能助,合作一场就算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跟你说句交底的话我顾北辰明天一定退出乐团。” “顾北辰,就算我现在告诉你,我为什么让你这么做。你能相信吗?”那个身影见他不断凑近自己,他非但不避躲反而嚣张的迎了上去。 “不能也不需要。”顾北辰低吼。 “而且我希望我们之间不会再有这样的接触。你和我不是一类人,殊途不见得同归。”说着顾北辰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卡片愤然摔在黑影跟前的桌案上。 “卡你拿好,购买你的礼物了,还有你的东西我明天一定奉还。我跟你之间两清了。” “哦,两清了。这办事和说话可不一样,不是嘴巴一启一合就了事的吧。”黑影扫了眼桌上的卡。唇畔扯动的幅度略显诡谲。 “阴阳怪气的,你把话说清。”顾北辰麻利的操起那杯满满的红酒,随着他动作太过粗猛,杯中的酒洒落一桌。再看那杯晃动的酒正正好好端在黑影头顶。 黑影不偏不倚的正坐在那杯酒的下方,就连刚刚被顾北辰带动起的急卷腥风奔向他时,他深紫的眼珠都未曾翕动。就连眼珠里流转的寒芒都未曾降度。 “如果什么事都能用这个摆平,那不太简单了。” 黑影说着轻轻拿起那张卡,拿在手中摇了摇。 “要怪就怪你多嘴多心还多情吧,咱俩家势相当,认错挨打被罚谁看着都太廉价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谁叫人偏巧看上她了呢?”说着黑影朝着不远的舞池探了探身。 “没用也成了有用。” 顾北辰的眼睛不眨的死盯着黑影,但眼角的余光不停的扫向舞池。 “哈哈,倒啊。把酒倒在我头顶,我顶多按照你的行径回敬你一杯,或者礼多人不怪,我这么有涵养的人根本不会跟你计较。不过她。”顾北辰惊怔的眼顺着黑影的眼底的辞色静静流淌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女生身上。 “咔嚓”一声,不声不响间黑影的手指不停收力,那张卡被生生折成两半。 “你...”顾北辰迅速收回视线,倒吸了口冷气。 “我不认识她。”顾北辰眼底暗沉如深冬的湖底冰黑暗涌,他恼羞成怒道。 “你当然不认识她,你都不知道我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本来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但你的反应,哈哈,你当那个女孩是谁?崔雪莉吗?” “你,我,没有,我没有。”顾北辰的声音从愤慨慢慢过渡到语气虚脱。 “底气不足还不是心虚的表现。”黑影指头一滑,刚刚夹在两根手指间的对折了的卡失瞬间失去地心引力静静落在顾北辰脚边。 “你好好看看这位熟人吧,你跟她也是打过照面的。” 顾北辰脑子如过电影般迅速捕捉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紧接着他似乎从危险气息中察觉到了端倪。他迫不及待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那个女生的脸。 就在那个女生飘忽的眼与他紧张的冰眸对视的那一刻,顾北辰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她?” “她竟然是...” 新第七章 沐轩:七月我喜欢你 锐利的游刃一下又一下饶有节奏的裁开打包得像扁圆又像磨平的倒三角乍看着不伦不类的礼物盒。“现在就开始了吗?七月原来你也是有粉丝的人了呢?这才过去多久呀?”凉夏小心的将那些拆装后的礼物再次装进盒子掩好盒盖,再进行下一轮重复操作。也不知时间在凉夏的自顾自言中过了多久,刚刚摊开在床上的七八只盒子已被这双巧手一一拆好,凉夏的指轻轻的滑过残留着黏黏胶水的印痕,“七月的,凉夏的。七月的,我的。我看看这个是。是七月的。”“咦,到底漏掉了一个。”“不过这是谁别出心裁的选了一个心形盒。”凉夏捡起那只盒子,稳稳的捧近心口。 凛凛的晚风将窗帘吹得扬出一角,不请自来的雨水沿着窗帘与床沿间不易察觉的缺口猛灌进来。 昏暗的客厅,借着残余的月光。 七月静然的站在落地镜前,阴明不定的月影下她的肌肤明净的愈发剔透,令人惊羡的面庞、灵秀颀细的腰条再配上点缀着朵朵含苞的粉红百合的千层纱裙。七月的眼中闪着流苏般淡雅星光,她的视线流连在镜子里娇柔如月下水仙的自己身上。往左稍稍侧身后再如夜莺跳跃般迅速转回到右边,就在她不时的伸展或忸怩着倩姿的瞬间,凉夏轻吸着俏鼻闻到一股若隐乍现的百合香气。 沉闷的雷声愈发清脆,窗外的雨里带着令人做呕的腥气滚滚而来。 七月微微低下头,柔软的目光同红里泛着亮白的指贪恋的停留在那件裙子上。 “啊!”白光划破蓄黑的夜空,不远的低空刹时亮如白昼。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谁这么大胆,这么干不缺德吗?” “干的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 紧随雷声后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再次凝彻耳畔。 凉夏急的跳脚,三两步恨不得并成一步似的从卧室里飞跑出来缓缓站定在七月的身旁,如漆一般黑的瞳仁渐渐散大,还来不及惊叫出声便出于本能的一把将七月护在身后。 “怎么了?你刚刚不是摆弄那堆盒子摆弄的好好的,看到什么了呀?这么激动还骂上了。” 凉夏突如其来一举已经让她很费解。 七月满脸迷恋却还是悻悻的放下裙子。 “你要是先进去看看地上那个盒子里的家伙事,估计就没有多余的精神问我了。” 凉夏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再次侧开手去,眼圈又红又肿。“肯定是看这不详的东西看的,我这眼睛又酸又疼。”“嗓子都要冒烟的渴。”“不行,我去厨房倒杯水喝然后跟你交代下来龙去脉。”说着凉夏急不可耐的转身跑进厨房。 瓶瓶罐罐接二连三的滑落的声音,与脚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咯咯”声一同传来。和这些清脆或细微声交织在一起的还有凉夏将急促喘息声甩在一旁的奋然疾呼。 “你先别去拆,等我回来陪你一起,还有很多事我没交代你呢。”“你现在去看准保见鬼。” “我跟你说这次的礼物都是些小物件,什么裙子啊、香水啊,全是郑沐轩送的。还有我买的核桃、蔓越莓、黄油跟高级面粉,我要做零食给你吃。本来都是好东西就那一只盒子,那盒子里藏着大奥秘。” “真不知道是两面三刀的人别有用心,还是未曾谋面的boss不怀好意。总之,能送出这礼物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凉夏,你喝水就喝水,说话就说点子上,你这藏一半露一半,让我拆是不拆了?” 见凉夏傻站在那,双手托着个热水瓶,七月脸色一沉,“跟你说多少回了,别跟我云牵雾绕的,我想听你说的是结果、结果。你偏给我编一个那么长的经过。” “不用你了凉夏,我自己看看吧”七月是最懂凉夏的,倘若她继续问下去,凉夏一定会把过程拉锯的特别长。而每每凉夏习惯性短话长说,七月都会很耐心的配合她。但这一次,七月索性失了耐性。 “你别看,我跟你说你看了一定会后悔。”凉夏仍不紧不慢的呆杵在厨房的茶几前,“你等我一下下就好,这水太烫了,我要是咕嘟咕嘟喝下去舌头准报废。” “你听我把过程还有我的想法分析给你后,你再考虑要不要看,还是不看了直接丢出去。我帮你分析分析,或许你能从此小心下身边的谁谁谁呢。” 七月全然没有理会凉夏,她轻轻俯下身。七月的眉毛扭打到一处竖起,“你怎么弄的缠的这么紧。难为你了重新组装,也难为那卷胶带了,你这不是浪费吗?” “拆了再黏回来,你当胶带不花钱。” 七月印了印额头的细汗,再次将绷紧的盒子放在膝盖,手指不断放力收力,如葱根白嫩的指上深深陷了一圈淡红的暗痕。 七月深深吸气再屏住鼻息,当她将盒盖旋开的一瞬间,出于女生本能的将盒子丢了出去。 “啊!”又是一声急促惊呼。 “我怎么说来着,你偏不等等我,多一个人分担恐慌都好啊。毕竟我是被吓过一次的人,还能没有准备。” 凉夏嘟嘟囔囔说着,轻轻放下水杯,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才慢吞吞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走路之余还不忘喃喃自语两句。 无端吹起的劲风,在七月重重跌坐着的脚边溜过,仿佛原本平泊如镜的湖面刹那间荡漾出缕缕暗纹,暗沉的湖底像是偶然生出某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般,把七月错乱的灵魂死死锁住再顺势拖进冰冷的深渊。 七月怔的连连后退,一双惊恐得逐渐石化的眼呆滞的看着墙角边安躺着的那只装饰华美的礼物盒。 就在盒子重重落地的瞬间,鲜红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四溅到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血水顺着大理石与大理石间的狭长缝隙一直淌到七月和紧紧护在她身前的凉夏脚边。 就算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撞见这一幕,七月还是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晕眩过后,七月重新鼓起勇气,小心的捡起那个已被鲜血盈满的礼品盒子,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个罪恶玩具。 那是一个无数眼睛猩红的骷髅拼接成的一个大大的死人骨架。浑身上下的小骷髅不下百个,指尖碰过的地方都是淋漓的鲜血,就像上百只积怨的眼死死盯着你一样,让人看了便浑身不自在。 那一刻就连身后的凉夏都不免心口猛的一沉,口中倒吸着冷气。 “七月你说到底是谁能这么做呢?是顾北辰吗?我听说头几天的联排你们又大吵一架。到底是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唱的不够好。可,可我一点都不怨他,他对我刻薄,不友善。但就算言语过激我能也理解。虽然我很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七月轻轻叹了口气,“能怎么办,说到根上是我能力太逊,但是为了能和沐轩哥经常碰面,我就算五音不全也能逼着自己把腔和调认全了。” 说话间,七月的指轻轻扫过那个罪恶人偶的腰身。 “要比别人付出多一倍的努力才行。”七月将罪恶人偶翻到背面又转了回来,她的眼珠不动的盯在上面反复查看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 见她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玩偶,凉夏小声插话道。 “七月,我总觉得顾北辰并非是针对你,他和郑沐轩斗了两年,关于他们之间不和的传言在清逸早就闹得满城风雨,而你又是郑沐轩亲自挑选后留在身边的。不单如此,我听说那天从我们身前跑过的那个女孩好像和顾北辰认识,你想想看顾北辰这么急着拉一个女孩进自己的阵营。三个人的乐团,两个人合伙排斥一个人,目标是不是太明显了。这郑沐轩就算唱功超群,羡煞旁人也经不住这些明争暗斗吧。有人成天给你使绊子,这样的地方你就算是龙也盘不住。在沉得住气的人也总有爆发小宇宙的时候,不过沐轩哥也是个聪明人,或者说他对这些小动作一定不陌生,所以才让顾北辰的计谋正中沐轩下怀,只不过郑沐轩就算洞察到了顾北辰的这点心机,却不知道在场的哪个人是卧底。毕竟,谁的脸上都没写着顾北辰的搭档的标语。所以郑沐轩只有一个办法阻止这一切的恶性发展,那就是选你。” 凉夏凑过头,严肃道。 “你和他打过不止一次照面,他对你再熟悉不过。就算熟悉也不足以让他把心揣回肚子。但人们都说巫婆的深情在心里,公主的纯情在眼中。你一个蜜罐子里裹满糖衣的女孩,在和他第一次对视的时候,他一定看清你的心意了。也对,他是真心也好试探也好,这段时间的交往他在你身上能放120颗心。” “凉夏,你怎么总爱揣摩别人的意图呢,累不累?”七月光顾着盘查手中的玩偶,至于凉夏刚刚的说辞她并没有心情仔细听。“还有沐轩哥不是你口中的那类人,没错我跟在他身边确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能感受到他是有原则的人,顾北辰是顾北辰、我是我。” “七月要我总说你脑子不够用?很多人都是多面怪,至少也是伪装者。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叫人利用了呢?你跟郑沐轩见过几次面,一个眼神就能把他看穿了。你别忘了在清逸他可是占据话语权的明星级人物。他会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吗?” 凉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个不困却想睡着的人叫醒。 “你把心放轻松点,你会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复杂人。等你多和那些形迹可疑的人接触接触就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小题大做了。” 七月的眼中最后那道光芒渐收,在凉夏愣神的瞬间,她的脸色由晴转阴。 七月轻轻拿起桌上的黑色蕾丝将凌乱的碎发束好,继而低垂着眼帘,认真的将无数骷髅一一拆下,“这是什么”七月的指尖一软。 众骷髅的中央有一个隐蔽的小包包,七月将那只小包翻到背面从未缝合的细缝中摸索出一张字条。 那张字条上写着一个“死”字,单看字条上暗红的色泽似乎是蘸了人血写下的诅咒,就更让人触目惊心。 “凉夏我之所以打断你,是因为我也在一直想这件事。但以我对顾北辰的了解,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我眼中的他是一个以个人好恶为准的人,他要是讨厌一个人一定会把底牌摊在明面上。” 七月叹了口气,将破损过后的木偶重新拼装到一起。 “也对哦,从你入团那天起就跟你挑明了关系,并选择站在你和郑沐轩的对立面上。那他再在背地里搞这种小动作是不是有点犯二了。而且他还是个男生,男生这样排挤一个女生,无论是单纯的冲你还是声东击西的将枪口对准郑沐轩,都显得很掉价。” “我觉得这人表面看着一定正派,使出点阴招才不会引人注目。” 凉夏沉思片刻,以发现新大陆的眼神看着七月。 “也就是说针对你的另有其人。” “你把那张字条给我,我看看能不能看出点花样来。” 七月把纸条递给凉夏, 凉夏从桌子上拿起笔,一笔一划的模仿着纸条上的字迹来。 “有一点我能确定,写纸条的人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女生,你的情敌。” 七月忘不了那人偶诡异可憎的笑容,不经意间联想到那个东西她便觉眼前又是一黑。还有那只人偶身上散发着粘稠的腥臭气息,每每回忆过味来,七月和凉夏都免不了胃如滚水、嗓子干涩连连作呕一番。 到底是谁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还做到了不留痕迹呢?七月将入校后见过的每个人一股脑的串联到一处,最后她脑子里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崔雪莉。也只有那个被自己拉下阵的入侵者会这么不怀好意吧。但无端将那个女孩对号入座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浮躁的风里夹杂着人偶身上独有的血气,夕阳的寒风下铺满整条小径的波斯菊蕾珠间反射着蛋黄般金灿灿的波光。楚楚摇曳的姿影、黄粉交错的瓣络略微脱力,乍看着就像闪过碧空的恒星偶然撞上了雨天。 七月面无表情的站在音乐教室,呆怔的望向漆黑细窗外的世界,笼罩在如袅袅升腾的轻烟般醉人的雾气下绿油油的草地不时折射出比翡翠清澈通透的光芒。 “是谁呢,崔雪莉经过我身旁时那副哭丧的脸,那双泛着腥红水汽的大眼。关键在于即使落败她也要微扬着头扫视着身旁的我,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满满都是王者的落丧范儿。” “不过和她谢幕前乞求郑沐轩时的样子又判若两人,那凉夏口口声声说让自己留意顾北辰和崔雪莉的关系。” “会是她吗?”不论散场的电影在七月脑中回放多少次,那副表情里都绝对没有对七月生怨的意味,别说是意味由头就连错觉都不曾有过。 手机铃声持续不断的震动着,屏幕上重复闪烁着一个名字——郑沐轩。 “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能是她吗?” 七月静静的杵在那,微仰着头,只一眼便有些晕眩,雀烁的眸光久久的流淌在如洗后湛蓝刺眼的天际线,只是可惜了脑子仍不知疲累的飞速运作,七月的心愈发忙乱得毫无头绪。 傍晚的风夹着雨丝将纱帘卷出窗外,窗槽里渐渐堆满水注的风,隐约间悦耳的风铃和此起彼伏的震动一唱一和的响起。 “他们就那么想把我赶走吗?如果我能保证不失误、不拖后腿。顾北辰还是要赶我出局吗?顾北辰对沐轩哥,明争暗斗两年却分不出伯仲,仅仅是因为顾北辰对郑沐轩的厌恶。恐怕唱功上的高下之分,顾北辰不是听不懂吧。” 屏幕上那道刺眼的白光骤然消沉寂。 一分钟、两分钟,屏幕都如暗墨般幽静。 “主唱不应该是有能力的人担当的吗?虽然我在排练厅频频出错被叫停,但顾北辰的声线也好、腔调也好不都比郑沐轩下了很多档次,就凭他乐团的前人。” 手机铃音又一次震动起来... “那崔雪莉,她和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也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但若是崔雪莉和顾北辰相互配合,那,那个崔雪莉至少应该和自己过过招,探探底吧。除非。。。” 七月的脑子飞速旋转着,以至于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飞快闯进了这间屋子。 绮红的波光中,沐轩将手机轻轻捧在胸口。 “七月,七月,你怎么了。怎么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找你麻烦让你心里不痛快你都可以告诉我。或者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你跟我说我会改。” 说话间,沐轩关切的抬手,用他的手背小心的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 “吓我一跳那天我看你明着是愣神,但通常人在游离状态下不会让脸涨的通红。这...” 沐轩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道光芒里蕴藏着从未有过的紧张、不安,我看的清楚。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最近总是收到一些很让人匪夷所思的礼物,比如诅咒玩偶、沾染血迹的刀片、还有满满一针管的血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或者说是谁暗地里针对我。” “那你有头绪吗?我觉得你至今都没有把那个人抓出来。”沐轩的眼深邃如夜空,幽蓝的没有一丝星光的浮影。 他坐在琴旁那凭那双眼的温度,我们眼与眼间的焦距慢慢紧缩。 我摇摇头。 “一筹莫展。”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还有不论你觉得这个攻击是谁的手笔,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因为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受到伤害,或者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枪。” “我没有受伤,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但是仔细想想看,那个女孩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似乎并不沾边。” “谁?”沐轩的手轻抚着琴身,黑白琴键间清脆的符音柔如冬日的暖阳。 “我也是猜测,虽然没有实据,可是除了她有可能具备动机,我猜不出还有谁能那么做。也有可能是深爱你的其他女孩子。只是我就没有她那么幸运了,她认识我,我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一抹淡蓝的光晕随着那道熟悉的流水乐音慢慢向我的灵魂深处靠近,那个声音时而如潺潺溪水,时而高低起伏,激荡如午夜的风暴潮。我置身于他为我勾绘出的那片心海就像折翼的蝶在风中乱撞。 “七月,我不知道选择这样的时机跟你坦白合不合时宜,你会不会相信。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有其他女孩喜欢我,你会怎样?你会不会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那种感觉会不会比打碎五味瓶都难受?” “我,我不知道。”七月的语气飘忽不定, 眼中不时的闪烁着璀璨若繁星又仿佛是涨潮时凌波漾动般难定的光芒。 “你是不知道?还是说不出口?还是有人不希望你这么做,你若是拿有难言之隐当托辞,我想我应该觉得很欣慰。” 室内的空气就像是被人施过魔法一般禁锢在我和沐轩对视的眸湾里,他的眼宁静如退潮后的海平面锋芒暗收。 而他不紧不慢的轻旋话匣。 .“既然你张不开嘴,不妨让我替你说。” “第一次偶然遇见我、第二次偶然撞见我、在这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是第五次。每一次看似偶然却更像是故意邂逅。夏七月,你的眼睛从不会说谎,我看的很真切你喜欢我,你很喜欢我对吧。” 沐轩的声音压得很轻,可我还是从他低沉的声音里听到了涨潮般激迭的声音。他慢慢走近我,他的手轻轻抬起缓缓落在我的双肩。 残缺的夕阳下,沐轩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我一时分不清那折射着五彩水晶般的水珠是汗水还是始终未腾出手擦拭干净的雨。 “可是你不敢也不能向我主动走过来,你对自己对我都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沐轩苦笑道,他的嘴角轻扯,唇畔边的肌肤里布满暗红色细纹。 额角的水珠顺着鼻翼缓缓落下,最后如水晶般点缀在他抿紧得有些发白的唇片上。 “你对自己为何没有信心,这个问题我不好判断。但你为何对我也没有信心?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了。” “因为你在关注我这个人之前,你先接触到的是别人口中的那个我。我是特优生、是乐团主唱、是蝉联两届辩论赛的优胜者,是大家公认的校草。所以你才会用怀疑的态度去喜欢我,你对我的感觉既喜欢又害怕,你怕我会用情不专甚至说对身边人滥情。可是,你为什么要通过别人打探我的底细、用别人的嘴巴了解我,而不是主动走进我的世界去寻找你想要的答案呢?” 沐轩轻轻摇了摇我的双肩,随着晃动的频率他的身子微微向前探着,领口的肌肤洁净如玉,紧致分明的锁骨随着胸口的起起伏伏若隐若现。 “别人是歪曲是美化,那样不负责任的谈资你能完全相信吗?” “或者说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我吗?” 他笑了,一把抓起我的手贴近了他滚烫的胸口。“你能不能摒弃所有相信我。” 突如其来的沉寂,紧绷到迷惘的玛格丽特味道,沐轩的眼片刻不曾从我的脸上游离,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复杂,复杂到我根本琢磨不透,他的手死死按住我的肩头,手臂不断张力,随着每一次抽力他的脊背渐渐挺直。沐轩他稍稍松开手,接着他换了一个站姿继续直面着我。 “夏七月...” “咳咳,”他的咳音粗重而急促。 “沐轩你,你要不要紧。”那一刻我听到了发自心底的暗鸣,我一把护住他。而他在我的手刚刚掩住他胸口的瞬间死死钳住。 那一刻我注意到他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如沐春风的柔光。 他含着头,幽蓝的发随着身体的晃动轻轻摇了摇,纷飞的水珠混合在晶莹的灰尘里。再次凝眸的瞬间,我发现他的眼睛比夜晚的星星还要亮。 “其实,我很喜欢你,第一次看到你觉得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你有你的彷徨,有你的顾虑。但我相信你还有你独特的倔强。虽然你总是恰到好处的躲过我的眼睛,但只一个瞥见,我就懂了。可能就是因为起于懂,所以我想卸下所有防备面对你。” “只是,我们身上还都藏着不曾为对方所知的秘密吧。” “也有可能等到谜底揭开的那一天,我们会松开紧紧抓住彼此的手。” 沐轩勉力维持着那抹淡然的笑容,就像极力掩饰自己的内心一样。在我眼中他从来都不是大家熟悉的样子,他的身上没有深藏不露的神秘感,相反通过我和他短暂的交往,我觉得他就像绿野仙踪,复杂的背后怀揣着最简单的美好。 “你说什么呢?我不会放手的,在我夏七月的人生字典里要么不开始,要么到最后。没有什么分不分别之说。”我急不可耐的嚷了出来,那一席话说的我心里舒坦了许多。 倒是沐轩他,他在这个回答上的表现有些遮掩。他将指尖竖在我的唇片中间。“别太早下结论,有些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真爱之所以让人神往还不是因为少。” “其实你并不懂我,我当然不怪你。” “等时候允许了,我一定会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你,我要把自己的故事说给你听。就算我们的设想一万次的如果等不到想要的结果,但能和你搭伴走一段路,我一生无憾。” 见我有些愣神,他紧握着我手腕的指不住锁紧,我挣扎了几次,将手指深深埋藏进他温热的掌心里。下一秒我选择屏吸。 “用你的心听听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正如你的眼睛不会说谎,我能证明自己的就只有心。就连我的嘴巴、脑子都会动坏心思。” 我不解的看着他,我想我那会儿的表情一定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而他那双眼,眼底的波泽从静滞的幽蓝慢慢过渡成如淡青琉璃般透明。但越是暗波乍收的眼瞳,就越能潜藏住秘密,所以他的眼中时常游移着如梦如醉的情愫。 沐轩低垂着幽黑的睫毛,待到我温热的眼与他闪躲的眸第一次深情对视时,他倏地扬起眼睛。 “我不会勉强你现在就选择和我在一起,虽然我喜欢你。“ 明晃晃的阳光把雪白的墙壁镀上一层璀璨的粼光,那道金灿灿的粼光似油画般迤逦。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又存在疑虑,对于顾北辰还有学校里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你心里始终存疑影。在你考虑是否做我的女朋友前,我把你心底的谜团解开吧。” 沐轩微微怔仲间杂乱的心绪飞快的转了又转。当他凝眸回视七月一分钟后,幽幽叹了口气,一双眼重新看向窗外渐渐燃破夜空的霓虹。 “我之所以要拉你进入到乐团中来,很大程度上你的确充当了我与顾北辰针锋相对的最佳助力,即使是凭实力稳站脚跟,可我还是希望有默契的搭档和我同行。我这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阳光,阳光到心怀坦荡,阳光到生活赋予我的所有亏欠都能原谅。说说顾北辰你眼中的他是什么样的人,那家伙看着傲慢狂妄、总是摆弄出一副盛气凌人的自负样子,但乐团生活中他那样张扬的人不也是处处提防,时时小心加上留心算计。七月,你要知晓我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占些蝇头小利,也不是多在意脸面,那些东西太虚无缥缈等到我离开这的那一天到来,再多的名气都会随着时间的沉淀烟消云散。那我还剩下什么,我可不是常常怀旧的那类人,我会为藏在岁月里的记忆哭的歇斯底里,可是时间它能为了我停在过去某一时刻吗?不会。有一点我要跟你坦白,我这人很贪心,一旦认定了谁就不会变心,我之所以急着拉你来,就是因为我想制造一个我们能时常碰面的机会,我想让你让我都充分了解彼此。一辈子不长错过别人我不在乎,但错过你,我会后悔。于公于私你都是我的不二人选。” 我安静的听他把短话说长,就在他等待我回答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嗓子绷紧的有些涩痛,但就算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我还是要回应他。 “沐轩,其实我对你并没有想那么多,而且名啊利啊那些摊在明面上的条件我从来都不在乎,至于以后我更不想去在乎。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爱情,只是爱情。” 沐轩听着唇畔略微一弯,“我知道,我都知道。”沐轩侧过身颤抖着双手轻轻拥住我。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孩我打一开始就能感受到,你是这世界上最单纯最天真的女孩。我很庆幸遇见你,喜欢你。而你对我抱有同样的感觉。” 见我怔在原处,一脸的木然。他轻轻笑着,我看的分明那双眼中有朵即将绽放的玫瑰。 新第八章 周蕙西难不成你? 仲秋的黄昏,鹅黄色街灯像一个个火把的烈焰般从巷头一直燃烧进巷尾,深凹的街道顿时灯火通亮。在天际线处最后那抹玫瑰残瓣似的橙红色残阳映照下,清逸就好像矗立在被人安放在精心雕琢后的琉璃瓶子里一般。 淡蓝与腥红胶着的上空渐渐曼上一层微霜似的云雾,只是一个恍惚间天幕慢慢暗淡下来,疏疏落落的残星分散在朦胧恬淡的云海之中隐隐欠着半侧身。皎洁的月光正在夜空中最明亮的地方冉冉升起。月眼之下,如油画般泛黄的法桐深处,露出一个个烫金的瓦顶。当月色的柔波静淌进那座孤岛中某些人慵懒又微醺的睡眼,殊不知他们的一天于此刻悄然开始。 “ba te de ”17号桌起一瓶拉菲,还是伏特加。” “可以跳支舞吗?漂亮的女士。” “当然可以啦。” 雍华瑰丽的宫廷似回廊周围到处都用巴洛克风格的荧紫色流光窗纱遮掩石膏线,浮风下碧波般缓缓荡漾开的窗纱旁,密密麻麻的长条餐桌四周早已围满了人。巨型水晶塔式吊灯四周分散着令人心荡神驰的五彩结灯。喷薄欲出的喷泉池翻滚着一重又一重奶白色涟漪,云絮似的雾霭中无数脸上堆满笑意的男人女人纵情歌舞,忸怩又艳羡的身姿就像这座城的一道不可错过的风景线。 但再好的兴致也有触到眉头的时候。 最凄迷的暗芒下,距舞池最近的吧台上坐着一位惯客—顾北辰。他和旁人不同,对于逢场作戏他是一向提不起兴趣的。 顾北辰低着头深思了许久,他的视线始终紧紧跟随着一位身着华丽丽女仆裙的女孩身上,每当女孩警觉的回头四顾,他便将正脸埋进黑漆漆的发丝里。但越是这样越会引起注目,顾北辰转了转眸珠,扣了一记响指,继而急不可耐的嚷叫着。“最好快一点,若表现得好,本少一定多多照顾生意。”他冰冷强硬的口气和他身上难得挂着的清逸学生校牌显得并不搭调。而他的脸上不挂着任何表情,这对于一个学生身份来说又显得格外老成。 “先生,还是按老规矩。” 说起老规矩,顾北辰有一个特别偏好,当他和那位最熟悉不过的黑衣男子碰面他往往是客随主便,但每每他一人独自前来,便一定要点petrus。 “先生,您是要点pet us吧,这个酒甘醇可口,据说是用...” 屋子里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之中,不安与惊恐如滚滚海浪不断拍打着暗礁。面面相觑的时间比被针刺破都要煎熬。 “抱歉,先生,我刚刚卖弄了。您是要点这个酒品吗?”倒霉的服务生尴尬的自圆其说。 顾北辰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依旧坐在吧台最招摇显眼的位置上,他的双眼目视前方,任凭那位服务生柔声唤他不下五六次,他也保持着一副无动于衷的傲慢样子。远处绚丽迷人的流转灯光扫过他漆黑的发丝将他分明的轮廓轻轻掩住,还能叫人辨认出来的只有那双不停搜寻着什么似的一双伶俐眼睛,还有眼睑处那颗黑玛瑙似的美男痣。 “先生,先生,还是说今天我给您推荐点别的。我们店又推出几款新酒,您是这的高级vip,一些限量酒特调酒也都是优惠的。” “先生。” “ba te de ”的声音急促间隐约可闻牙齿打颤的声音。 “酒好说,不过要等我的一位女生朋友到场才行dyfi st.你懂的。” “哦,好的。那您一会儿记得点我,这女士的酒和男士不同,女士比较喜欢甘甜的酒水。”“ba te de ”的眼波水润而灵动。他的声音依旧仓促而慌忙,像是恳求又像是畏怯。尽管他带着雪白手套的手不住打颤,但他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你是新来的吧。“顾北辰含笑爱不释手的捻动着刚从桌角花瓶里折下的那朵蓝色妖姬。 “是的,这都让您看出来了。”“ba te de ”的眼睛紧随着顾北辰手中的不停把玩着的那枝花。 “妖姬是玫瑰里最昂贵的品种了,您是选给小姐的吧。”“ba te de ”见顾北辰辞色稍稍和缓,他绷紧的眉梢终于舒缓了下来,定格在唇畔的那抹微笑更是甜如蜜糖。 “这蓝色妖姬不单单是外形看着娇嫩,还有花语故事呢。象征清纯的爱,还有啊喜欢这种花的女孩大多善良敦厚。我还听说这种花从一枝到9999支,数量不同寓意也不同,但也不是越多越好,毕竟这种花很贵。” “哦,我要提醒你一下。第一,你是想从一到9999依次讲给我听吗?或者说你看我一身学生打扮就觉着我很缺钞票?” 顾北辰轻轻吻着柔嫩的花瓣,蓦然间睫毛微微颤了颤。唇畔上扬的幅度有了讥讽的由头。 “回答我,告诉我你之所以这么说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饭乱吃都有食物中毒的可能,何况是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就能挤出的词最好咽回肚子里再琢磨推敲。” “是,我,我知道了,没有下次。” 昏暗的光线下, 顾北辰的嘴角微微敛起,掠过一抹让人惊怔的轻笑,只是当他捻弄着那朵花时,花茎上暗藏着的细软花刺深深陷进他白皙的指腹。 走珠般的血 从指腹沁出。 “先生,给您包扎一下吧,我在来这之前是学医的,只是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我知道怎样包扎伤口不痛还不易感染。”“ba te de ”左思右想了片刻,面色潮红窘迫最后还是将刚刚咽下的话吐纳出来。 顾北辰死死捏住受伤的无名指,从喷涌的血珠间轻轻拔出那枚细软柔刺,望着指腹上挂满的暗红珠痕,顾北辰漫不经心地将指含进了嘴巴,待他将手指从缩紧的唇片中伸出来,指上的血珠早已消失无踪,若不细看就连那个刺孔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多此一举。”顾北辰冷冷笑出声。 冷笑间,顾北辰直起身,当他的视线落在据那名女生近旁的人工紫鸾花丛时,他抬手触按了下眉尾。 “比起妖姬,我更喜欢这种花,看似普通却是很高贵的花种呢。蕊间淡淡的清香,就像年少时的人一样纯洁吧。” 粼粼洒落的星芒下,花瓣的蕊珠微微颤动,顾北辰缓缓合着眼,高高耸起的鼻翼闪着蕊蜜的荧光,他的手在柔软瓣络间轻轻抚弄。 “啊,这这,哈哈,您说的都是对的。这么深奥的东西我,我还不算懂。看得出来先生您学识渊博。您细说,我一定洗耳恭听。”“ba te de ”的声音流转着说不出的兴奋。就连那双敏锐的眼睛都闪着明亮的光。 “呵呵。”幽黑的长睫下,同样幽黑的眼瞳里流转着漠然得近乎凄厉的光芒。同样凄厉的还有他唇畔那抹阴冷的暗笑。 “比起什么都不懂,那种自以为懂的人最惹人生厌。告诉我,我说的对吗?” 顾北辰轻佻着眉,黑漆漆的眼,还有同样轻佻的唇畔都极具嘲讽的意味。就连顾北辰微闭的眼都缓缓睁开,再慢慢睁大。 “哼,哈哈哈。”顾北辰好笑的笑出声,刚刚还俊美的脸即刻扭曲得很破相。 ”看来你并不是很适应这里的环境。尤其是在这种魔鬼的天堂工作,你一定要懂得装聋作哑,充耳不闻,该你做事的时候事一定先来找你,不该的事不碰就算你一辈子都处在不显眼的位置上,能生存下去也很不简单。” 他笑着转过头瞟了他一眼,眼底的暗芒冷漠到极致。 “若不是看你骨子里还保留着最后那点干净气儿,我一定不会推心置腹的教你处事的道理。毕竟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让别人触一鼻子灰,自己身上也跟着沾腥。你本是老实人却硬是要带着狐狸的面具,伪装成盘龙的样子,最后搞得四不像,真是可笑又可悲。” 暖绒润湿的空气和窗外的清冷阴凉的风显得并不协调,盘旋的风穿过荧紫色流光窗纱,紫鸾花在风中凌乱的晃动着,游弋的花影映在顾北辰白皙的侧颜,就连花影走过的肌肤里都折射着璀璨的紫芒。顾北辰深深吸吮着花香,眉头渐渐舒展。 “就要这朵吧。” “送给女孩子的礼物,不精挑细选怎么能显示出我的诚意。对了有个叫周蕙西的女孩是在你这上班吧。你把她换到我这桌来。” 顾北辰微眯双眼,轻然一笑。 “是我太多嘴了,您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打从来这那天就没有开张,这样下去我,我会被炒鱿鱼的。”迎着顾北辰不屑一顾的侧脸,那个人背脊稍稍前倾着,低垂在裤管的双手越握越紧,骨节咯咯作响,眼中的凄楚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哀鸣。 “当然不会,机会我不是打进来起就一直在给,放心论功行赏有你的苦劳。只不过我选择你,不是让你来这说话的。一会儿周蕙西坐在这,你就安安静静的寻个别人一眼注意不到的角落调你的酒。倘若我没有招呼你,你千万要距我们远一点,站得越远越好。如果你表现的不错,以后我就是你的第一常客,但绝不会是熟客。而且,你是要想着把每一个陌生人变成朋友,那你可真是太蠢了。” “好了,我从未和不熟悉的人说这么一大堆的话,在她来这桌之前,我不想再费口舌了。” “咔嚓”顾北辰从锦簇的花海间中选出一朵含苞的花,小心翼翼的将她折下并轻含在口中。 就像同一水平线两侧分别是两个不同且孤立的世界。 茶色玻璃门将舞池吧台的喧嚣与门内紧张到压抑的宁静完全割裂开来,门内的少男少女忙着将各种酒和果汁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调和到一起,这间不易被人察觉的屋子里总是不时响起玻璃铁器的嘈杂碰击声。通向吧外小森林的窗子并未安上玻璃,有的就只是一扇极易被拆除且断不会留下痕迹的百叶窗片。等待任务的空闲时间里,周蕙西放下活计径直走到这扇窗前,透过窗叶间的巨隙可以清楚的看到昏黄路灯下络绎不绝的身影缓缓闪进这间森林酒馆。 阴冷的夜风吹过,就连璀璨的星火都禁不住瑟瑟发起抖来,周蕙西微昂着头半眯着眼冲着铺满夜幕的星轻声许下一个心愿,正动情时,一阵强风从周蕙西的身后路过,门外启明星般刺眼的亮光刹那间便在她雪白的洛丽塔裙长长的裙尾上映成一片梦幻光海。与此同时门外或热烈或缠绵的乐声簌簌流淌进来。 “门外有个先生点名要见你。”刚刚那位服务生抬起右手掩住门,轻声说道。 “难道是...”周蕙西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心慌之感,棕褐色的眼仁里闪过一丝飞雾,她沉思了好一会儿。 “喂,周蕙西你别傻了,郑沐轩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要知道一个男孩如果喜欢一个女孩,他的心思潜藏再深都能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你还记不记得头几天我们去食堂买饭,回来时看到的经典一幕。那晚大雨滂沱,连我们这些女孩子穿着风衣就冻的打牙,可郑沐轩呢,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白衬衣解下来披在夏七月身上,他们隔着伞柄对视时郑沐轩真挚的笑容,还有那双饶有深意的眼神你还看不出来吗?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爱意啊。还有沐轩哥冻得胳膊通红,可是他那双手紧环的却是她夏七月的肩。” “还有你说你了解郑沐轩,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一清二楚吗?你真的懂他吗?你真的知道他想要什么吗?你要是能给他,他臂弯里拥住的会是那个女生吗?不论容貌、成绩还是才情,你哪一样会输给她呢?她充其量也就是个劣质玻璃花瓶,可你呢,高脚水晶瓶都衬不出你独特的气质。” “他不爱你,你好好回忆回忆他对你究竟是怎样的?” “人们常说先动情的人往往输的最惨,我想大抵是因为你喜欢他,他熟悉身后有你。你爱上他,他对你的感觉只是不讨厌。他给你尝尝甜枣,于他是率性使然,于你却是亲口喂下的一颗颗毒药。其实,你之所以会有这么些错觉,还不是太过在乎他。你想想看他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是彻彻底底的属于你,只属于你一个人的?那样的片段无需多,只消一个就够用。” 浓重的夜色中,周蕙西的指死死扯着一条装饰着墨蓝色蕾丝飞边的带子。她游窜的眸光在望向星夜的瞬间停滞住。 周蕙西不会忘掉那个耻辱的瞬间,还有身边室友带着嘲弄语气的劝慰。那一幕就像永不散场的电影,萦绕在周蕙西心间如无法抽身的噩梦。她就像一只被人打烂了的沙包,发泄一通后再愤然甩进沙发的阴影里,从此再无人问津。 “你闭嘴,我不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是,我也要他郑沐轩亲口告诉我。我要问问他我究竟哪里配不上他,倘若是我做的不够好,我改就是了。只要能赢回那个男生的心我的人生输上千次万次,输到多惨我都无所谓。这一点除了我这世上绝对没有另外任何一个女生能做到。”周蕙西冲着崔雪莉歇斯底里的怒吼。 “还有,我警告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你别以为我会和你同处一个阵营,就冲选拔赛那天你和顾北辰互换眼色,你清纯的眼妆都难遮眼底的诡谲,我看得清楚我们之间有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而你仗着长舌唯恐天下不乱,我这辈子最鄙视的就是你这路人,我劝你最好打消费力不讨好的念头。有那心思放在深造上吧。别争着抢着在别人的世界里做一个屹立不倒的搅屎棍。自己活成什么样子你会不知道,你以为单是仗着那个神秘人的器重还有顾北辰的喜欢能猖狂到几时。把嘴巴上的功夫转移到脑子里,好好经营经营你自己吧,省得哪天被这两个人甩包,你穷到赔了节操又没其他绝技维持生活。以为自己情商智商都在线呢吗?” 周蕙西的胸口一起一伏剧烈的颤动着就像休眠火山即将喷射的滚烫岩浆,她那双杀红的眼如困兽般紧紧地逼视着崔雪莉。无从掩饰的痛连同无法释怀的怒气差一点让她丧失理智,周蕙西上下嘴唇死死压在一起,心房碎裂的疼痛让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崔雪莉非但不生气反而莞然一笑,呵气间吐纳如金盏菊轻盈。 “我是来帮你的,怎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呢,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时间会给你我最想要的答案。有缘搭伴就是朋友,冲着不轻不浓的交情劝你别把狠话说早了。” 雨顺着黑伞折断的伞页滑落在周蕙西单薄的肩上,衬衫肩头处晕花了好大一片,她茫然的走在无声的街头,清瘦的身板摇摇欲坠,就像喝醉了酒的失心女子一般。湿漉漉的发黏着在额间、耳后,她那落魄的样子任谁都分辨不出个一二来。 “我听你身旁的凉夏说你最近都不爱吃东西,要是放在伏天我还能缓缓心,但是转眼天都冷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没去医院瞧瞧吗?” “我总觉得你最近脸色就不好,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头两天在音乐教室你说你胃疼。我还特地跑去药店买了好多种药,又问了医生就怕你用着过敏。我头几天在外面代课挣了点零花钱,我带你吃顿好的。” 夏七月凝视着郑沐轩的眼神纯净剔透得简直要捏出水来,她唇角微弯,面颊嫣红,就像一朵绮丽热切的波斯菊。 隔着轻烟蒙雾般的斜雨,周蕙西的神情有些恍惚,一阵狂风振落她死死攥紧的伞柄,无数的雨丝如细长针尖般刺进她柔嫩的肌肤。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指腹吃吃的疼,指缝间徒留下几行淡淡的血丝,那血丝便是心痛过后残存的唯一印记。 沐轩的唇片轻轻蹭过七月绯红面颊的那瞬间,他手中的伞柄顺势落进纷乱的积水,夏七月的手死死扯住沐轩的领口,沐轩的臂弯轻轻漫过她的肩头。 定格在唇片最灿烂的笑意,别说是雨就算隔着万座山千百河流,周蕙西还是看在眼里。她恨不自己不能如豺狼猛然间扑到她的身后,用她锐利的爪牙撕碎她。 乌漆的雨珠滴在周蕙西僵硬的眉间,如走墨般渲进她的瞳孔。眼睑涩辣,再次撑目时两大颗珍珠从她阴郁冰凉的眼中缓缓坠入脚下的深坑。 “太残忍了,我喜欢你那么多年,郑沐轩你不会不晓得,可是你不爱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呢,你没有说出口的话究竟是怕伤她还是伤我。我和你之间终究只是做朋友,不论在我心里你有多重要,可在你那里我并不重要。我是可有可无的。” “看着街的彼岸,我最爱的男孩和别的女孩热情拥吻,我的心里就像万蚁在钻,若说心火有多旺,烈焰还算不算烫。可就算燃尽最后的那份温暖,我就是恨不起来他。” 炽烈的深情同样流淌在周蕙西的眼中演变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丝倔强。点缀在那双缠绵的唇间的雨就像一个个明晃晃的放大镜,周蕙西越是避躲就越是看得透彻,她的心被无影的黑洞断断续续而又步步紧逼的吸纳其间。 纵使心如花瓣被人摔的粉碎,周蕙西还是将那抹优雅的微笑挂在唇边。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有多可悲多可怜。 饱满的怒火伴随着“砰”的一记号关门砸彻彻底底释放出来。 周蕙西颤抖着双手从衣服的内兜取出一条镌刻着zhx的桃心手链。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柠檬香气。 “周蕙西小姐现在是我们合作的时候了吧。我听说你这人固执得很,若是仅凭那些小卒请你出山显得我的诚意也太廉价了。” “撕拉”那枚手链被周蕙西用力扯断。 “哈哈。”男子好笑的笑出声,他放轻步调绕到周蕙西身后,他温热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周蕙西僵直的脊背。 “还没有进行到开场白,你就这么怕我。看来我们的交易注定是不公平的。” “哗”一阵清脆的流水声刺激着周蕙西绷紧的神经。 无边的黑暗里,那个男士麻利的倒了一杯水,并迅速递到周蕙西的手边。 “我这人对女同僚是很温柔的,我不会要求你怎样配合我,毕竟你应该也有了自己的计划。最大的忠心,应该是有共同的目标再各取所需。” 周蕙西瞪圆了眼,机械的从那个人手中接过水杯。 “周蕙西小姐,敢不敢跟我合作,赌一下好运能否长伴着你。”那人面色一沉,冷不防的就抛出这么一个掐头去尾的话。“我这人不喜欢和一锤子买卖的人费太多口水,不论你用任何办法,只要夏七月回到我身边,那郑沐轩不就是你的了。” “跟我比起来你还算荣幸,至少你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可我却不认识我。我怎敢壮着胆子跟你谈合作。” 周蕙西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她从容不迫的问道。 “你很聪明,不过别太多疑,有些东西越模糊越好。”黑衣男士不假思索回答道。“合作吗?” 就算周蕙西分明是在那位黑衣男士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她还是心甘情愿的为他效劳。即使被人禁锢在绝望的沼泽里,放手一搏永远是她的第一抉择。 没有玻璃隔层的百叶窗外遍野的桔梗花只剩下稀松的几片枯叶和光秃秃的枝干,广袤的小森林被雨水冲刷洗涤过后沾着令人作呕的污秽腥臭,雪白的月光照耀在银白色的百叶窗框上,闪烁着耀眼的莹辉。 周蕙西定了定目光重新看向那位服务生。 “是时常来吧里找我的那位一身黑的男士吗?”她脱口问道。 “不是的,不过这位也是吧里常客,因为他有vip卡,还是高级别的那种。不过他穿着没有那么讲究,应该是附近学校里的学生吧。”与刚刚和顾北辰多番交涉不同,服务生一改怯儒的口径,一板一眼的说道。 “好,既然是点名,那我就免不了要会上他一会了。”周蕙西抿唇轻挑,目光如焰,就连窗外令人目不暇接的流光都不及她眼珠转动的速度快。“我想我应该猜到他是谁了,他们是一伙的。” 新第九章 周蕙西你还真是... 骤雨初醒的秋夜,茫茫雾霭间泛着些许慵懒的浮星。酒馆里的嘈杂声,同舞池里忘情欢歌的男女一道渐渐闪退。仿佛是谁人的指在倏那间拨开重重锦簇铅云,撩拨过后再呈现给余下人眼中一个本真静谧的世界。屋宇表面上零零落落的水珠滴答滴答绵延不绝,酒吧后延的庞大阴影下,教堂的顶楼里传出急促且悠远的零点钟声。万千忙杂错后,小镇紧环的一圈孤山峰顶间缓缓升腾着冒出些碧波云絮般的华障。 “滴答滴答,”即便是静谧的世界也不会脱离时间的掌辖。 顾北辰轻眺着眼远远望了望耀眼莹星之下哥特式塔尖泛着涟漪状银辉的钟层。与此同时,一股神秘叵测的特殊生气在屋子里肆意涌流。 “您好,我是周蕙西,请多指教。” 夜灯浪漫的光晕下,周蕙西扬起手轻轻压了压松挽的盘发,继而又曲着胳膊用手指紧捻着裙摆款款的走在墨蓝色天鹅绒长地毯上,大红色的廉价洋装穿在她身上,超出同龄人的妩媚气质里又夹带着不容人小觑的优雅。就像好莱坞的影后登台亮相一般。 人未至而声先占座,顾北辰微微一愣。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那个让先生气成松狮的不安分子吧。”周蕙西操着夜莺般婉转的嗓音细语道。 ”哪来的姑娘这么嚣张,就连你口中体面的先生在我跟前都不敢造次呢。” 湿润的吧台旁,顾北辰右手拄在椅子的中点,左手正正好好端在胸前不紧不慢的摇了摇花瓣已有些干涸泛黄了的紫鸾,就连蔓落的枝叶都发皱得打起卷。桌子上昏黄的烛光与幽暝的酒吧衬色交混着映在顾北辰的侧脸上,那张侧脸也随之变了颜色。 “过誉了,还有别跟我卖关子,什么指不指教的,我这人平素爱吃一套老式煎饼果子,而你却非要充场面塞进我嘴里一块黑椒榴莲披萨。到头来我吃不进去反而弄脏了你的衣裙,这就不好了吧。”顾北辰平日就有这样的习惯,三言两语能交代清楚的问题一定要拉锯得面目全非。但他还有个惯例,那就是不喜欢别人接着他的话柄迂回绕弯。 顾北辰的口气愈发激烈,激烈到分散在远处桌旁的客人都对着吧台处投来诧异的目光。而当他注意到自己的行径招摇的有些过于吸引眼球时,便极自然的露出一抹宁静的笑容。顾北辰淡然轻抿着唇角,就连眼底都漾放出一朵傲人的洛丝玛丽。 “你很幽默也风趣,不过和印象中的你却判若两人,还记得月前我和你第一次交涉。你敲打沐轩哥的样子,学校里的人都说你有霸道总裁的风范,而我却在你充斥着绮丽火气的眼中探测到了金星。我当时只是很好奇。” 说话间周蕙西低着头望着自己白得泛光的掌心。那是双怎样柔美的手,只是指腹处渐渐模糊的血印有些枯黑。 “那现在呢,时常不在线的第六感告诉我,你的好奇心终将害了你这只不安分的猫咪。就因我在你飘忽不定的眼神里看到了笃定的意味。” 顾北辰悠然放下那朵花并从桌上操起高脚杯轻抿了口酒,借着晃杯时的眼角余光打探着周蕙西,只是当他瞟见周蕙西指腹间的旧伤,他的眉心轻扯了片刻,继而默默的将端着余酒的手悬在周蕙西身前的低空里。 “这手真漂亮,可你却要用这双手去炸毁别人的宿运星。” “自古流传着一句俗语“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虽然这话现在说起来为时尚早。但就冲你和郑沐轩过硬的友情还察觉不出那家伙的心意吗?我能体会到你有多爱那个人,就冲那日你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的护他在身后。唉!天地间竟有这怎样烈性情的女子还让我有幸遇见,周蕙西小姐你明知是劫却从不避躲。可精明如神又貌似飞花的你为何要与虎谋皮,做恶人中的恶人呢。忘了他,你配得上这世界上所有优秀的男士。说句不中听的肺腑话,就连给你谋差的先生,都未必入得了你的眼吧。”顾北辰望着杯中渐渐凝固的残酒,平心静气的说道。 “像你这样从容颜到骨子里,就连亿万细胞囊都刻着瑰丽二字的女生却凭感性的大脑和一腔孤勇爱一个人,哈哈,太鲜有了。我猜你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成熟。你以为你很懂自己吗?总有一天你要为自己年少荒唐而抱憾终生。人还是面对现实吧,虽然配得上却不配被爱的现状很残酷。毕竟爱是最玄妙的东西,而别的东西并非如此。”顾北辰补充,只是那平稳的口气里略带着连绵起伏的平仄。 “我的事不劳您操心,刚刚您说我聪明,可在我这聪明人看来您和那位先生方方面面权衡着看都是不分伯仲的。那你又为何为他效命呢?既然那位先生暗自笼络我,我想你应该失去了应有的价值了。我说的没错吧。” 摇曳的雨风掀起厚实的窗帘,夜空中的星星隔着漫天的浓烟熠然眨着眼睛。点点繁星落入周蕙西深潭般的瞳子中,就算是一汪深潭也即将被搅浑。 “你说的是不错,我这盘棋子落于此才看明白这不是残局、不是困局而是满打满算一死局。只是旁观者明,而我之所以似明尤暗,能力是蛇名为象。那郑沐轩可不是萌新小白而是初生朝阳。言尽于此我这是心里的坎过得去。但面子嘛,脸都被自己的巴掌抽肿了,就算不充大也要捂严了。可偏巧我这人又潇洒惯了,不想白白遭罪只能拉着他给我垫垫背。地暗星落进逆流,别小瞧了那余焰,单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光热也能燎了近旁的宿星。”顾北辰写满担心意味的眼波石雕般定格在华灯之下周蕙西灿若星芒的脸上。 莞尔的笑保持在唇畔,周蕙西顺手从桌膛抽出椅子,她礼貌的整理着裙摆继而坐在那张椅子上,她将落在耳前的碎发甩到耳后,在这之后又向前略微倾了倾腰身准备正面直视顾北辰。 “请问现在我可以坐在这吗?”华灯在周蕙西的脸上映出白里透明的光晕,连被咬得不留血色的嘴唇也不由自主的抖索起来。 “要不是听你半天没头没脑的牢骚,想必我对你的认知和整栋清逸学院里所有人的看法是一样的,你是学渣,是最让导师同学厌恶的捣蛋鬼。今天一见,不想彻头彻尾的学渣里也有学杂的潜质。” 周蕙西的眼睛亮比夜灯,却比夜灯还要亮数瓦。“和聪明人交往可以培养情智双商,而我从一开始就将目标对准了爱情。如若爱情、能力双丰收,看来这个秋天我收获属实是不小,沉淀下来的技巧用来积攒阅历。” “就算我不欢迎你,你不也一屁股坐在我近前了。就算我有心赶你走,你能听我的话吗?”顾北辰重新走进锦簇的紫鸾花丛,又从中迅速摘下一朵即将凋落的花。 “嘴巴长在你脸上,想怎么说都是你的自由。不过我要是被你的激将法惹毛,那我比你多出两年的盐可白嚼了,不中用的盐在需要的人那里还能炒出一盘好菜。” 顾北辰噘了噘嘴,故作遗憾的边往座位走边轻叹着道。“看看这两朵花,周蕙西小姐更青睐我手中的哪一朵?”说话间他将手指死死钳住在距胚珠最近的花萼。 周蕙西低下头瞥了眼顾北辰手中的花,短暂诧异过后,她再次凝神望向顾北辰负气道:“有区别吗?两朵花都是枯萎的,这样的花拿着送人,你这是纯心敷衍还是这做派大有深意。” “还有你这一打岔我差点咽下一句话,我只知道不论是清逸还是这里,顾少你的话都能奏效。不过以我的性格出了这儿的门,我周蕙西一定照着原样还回去。”话音刚落,周蕙西调皮的咬白了桃粉色的唇。 “精明如你,我竟傻傻以为你能分辨出不同来。一朵从含苞盛开到凋零的花,一朵不及开放就枯萎的花。就算都掐在我的手中失掉水分,这生命存在过的意义也因谢掉的轨迹变得大不一样。”顾北辰用目光指了指两朵花。“至少要为自己活一次,否则再精致不过也终究是傀儡。“ 周蕙西的眼中闪烁着愤恨的光芒,鼻翼上挂着一排细密的汗珠,微微颤唇间水珠湿润了朱唇,“还想敲打我,从我未落座你就应该明白我跟你不同路,既然不同路我何必搭上你的顺风车,送别人送到目的地我再原路折返,我脑子里要进多少水。” “不同路还有殊途同归的可能,至于我们会不会是殊途同归的结局,或者周蕙西小姐会不会另辟蹊径,不出来溜溜,怎么知道答案呢?难不成你爱搞预算。”顾北辰慢条斯理的说着话,那眉眼中写满了愚弄。“女生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可是在你这里,没有信号、不在服务区,还是连上wifi但网路始终杵在忙线上。“ “你,算了。“周蕙西白了顾北辰一眼。但很快她便收回了敌视的目光。殊不知她明明气得直跳脚,但在周蕙西脑子飞速旋转试图挤出一两句话扳回一局却始终收罗不到半句可用之时,她还是如常日般选择默然一笑。不过这种笑就算脸僵到抽搐也真实的滴水不漏。 深沉的夜灯下,两个人都未启齿,这无言的默契也太精准了些。 舞池的歌手操着烟酒嗓唱着叫不出名字的民谣,沙哑的声线,浮夸的深情,加上让人看着莫名其妙的舞步。仔细听的人听的是一头雾水,但零星之间仍有人站起身拍手称快。 “啪!”又是一记不重样的扣指,就连清脆的口音都是大相径庭。 “给我来一杯tomo ow,再给我身边这位女士点一杯love ''stea 。” 当刚刚那位碎嘴的服务生将酒客客气气的递到周蕙西面前时,她那张化着浓妆的脸蓦然一沉,倘若被人拿着温度计测量一番那脸上的温度定低过了北极雪。尤其是当她瞪大眼睛望向酒杯,晶蓝的水纹微微泛着晶蓝的珠泡,乍看都像极诅咒的火炎。 “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最好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要么就跟我换换,要么你这好意我是用心断不会领。” “一杯酒而已,至于摆出一副吃人的架势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小气吝啬,不好相处呢?至于喝还是不喝,你不喝说明你还不够渴,这酒和水是一样的,越到渴过劲时才知量太少,可惜杯子的容量就只有这么个高度,上上不去,降也降不来,卡在半吊子的位置是既不解渴又更想喝,抓心挠肝就是没有,只能眼巴巴的干耗着了,你看那头的酒架,我估摸着我们同酒架间距超不过一间小屋,但当你急需能量源的时候,你会发现这距离只配用在地球仪上。” 不入流又不搭调的歌声凄婉延绵的回荡在两个人竖起的耳朵。 周蕙西的脸色由红转白,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总是在气将泄尽的分分钟间又爆涨一维度。 “其实你这两杯酒就算对调一下也很称景,用来暗示你和崔雪莉、我和郑沐轩,我想不论我们怎样喝两杯酒都最合适不过。但,北辰哥恕我眼拙却还是看得出来你品味绝佳。”情急之下,周蕙西调侃的话语里简直要涌出大批爆珠。 “说到品味,能把我这点鬼把戏戳穿,你也不会照我差多远,但话又说回来,你一世英名怎么也能干出诅咒娃娃的事。留点蛛丝马迹玩玩心理战不是更合你的口味吗?成熟的人在头脑丧失理智的时候也如热恋期的纯情少女一样,怎么这样的人中还不能少了你?连你也被击昏头脑失去理智了?我的天,这生物也太可怕了。” 周蕙西咬紧牙关,就算彻底失去理智,她也要保持着她一贯的优雅。不让人看清真面目,以后这样的游戏她还能挂帅上阵再陪他顾北辰来十万回合。 让人败兴的是顾北辰见周蕙西合上讲话的唇齿,仰着脖子自顾自的喝着杯中酒。他竟真觉得眼前枪林弹雨渐渐熄灭,就连**味的余焰都得到控制。 不知外面的时间又经过多少世纪,纷乱的雨点再次席卷了这坐落在眼前这片万人空巷里的小酒馆,没有预约的雨拍打在玻璃门上,不经意间都能察觉到这场雨来了便不能轻易消停,但秋末将冬的雨好说歹说也不会折腾太久。 “看来今晚你我都走不掉了,既然不能挥手说再见,我们还是放下偏见做一会儿朋友吧。事先说好,我和那位先生不同,人家眼高于顶走的是高冷路线,我呢看似不通情理却最爱人间至味,跟复杂的人交心看上去是在玩火,但火燃得旺些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可能。不论你初始段位如何,能收获真心就收获真心,能收获能耐就收获能耐,最不济能解我燃眉之急,哪怕只是这一锤子买卖,不论付出什么样代价,我也谢谢你。” 见周蕙西脸色如冰一沉,顾北辰的瞳仁稍稍抽紧,继而转了口径。 “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虽然我跟你永远不可能做朋友,但我也不会愚蠢到站在你的对立面上。不论何时何地给自己留个后路总不会错,因为泛泛之交的你我根本擦不掉彼此的保护色。”周蕙西微眯着眼半仰着头,用清冷的余光回视顾北辰。“我这人尤其爱做最坏打算,所以每每遇事脑子都清醒得很抢别人磁场。可我又搞不懂自己,我害怕丢脸却不惧失败,更不缺乏直面失败的勇气,越挫越勇越拒反迎这才是我的气节。令我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时常觉得自己看待成功淡如秋水,所以得到的又值得夸赞。你说我矛不矛盾。” 周蕙西淡淡的说道,顺手从桌上拿起那杯“love ''stea ”喉咙微微松动,那双淡棕的眼愈显幽深妩媚,恍惚间似有隐藏许久的暗潮涌动。暗潮中间的瞳仁如宇宙黑洞般叵测,只消一眼便将别人的心魂深吸进去。 “我若不醉你怎敢对着我这危险品说真话,为了避嫌我再点三杯最烈的酒。等到我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你再跟我托付心灵吧。我想到那时不论我怎样说你都不会跟我计较。” “来,我敬你,我干了你随意。毕竟对着我这单身狗,你还好意思撒狗粮?是不是太狠心了。众人皆醉你独醒,有些聪明人就喜欢这样,很气人的。” 周蕙西的笑容如破茧的蝴蝶,带着骄傲呈谜的自信。 “不过,你确定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吗?她的心意copy了你的那份。你别爱到最后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人家讨厌你讨厌得不想跟你多费唇舌,可看在你为他犯失心疯的份上还上赶着怜悯你。你多可怜啊,可怜到放狠话都怕你太寒心了。最讨厌别人欲言又止,你沉思人生的工夫让我觉得是在给我留机会。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他犯了拖延症,还是我得了疑心病,总觉得我就是有戏。” 说话间,周蕙西眼中流转着微醺的神色,她双手交叠,将小脑袋枕在胳膊上,用近乎迷离的眼神凝紧顾北辰。 “你知道我为何喜欢郑沐轩吗?因为他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和生活中大多数人不同。” “那你知道我为何选择崔雪莉吗?因为我们和彼此不同,好奇久了也会产生一种不同的感情。” 两个人相视一笑,轻轻碰了杯。 新第九章后续今天补上,表喷我。 “你知道我为何喜欢郑沐轩吗?因为他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和生活中大多数人不同。” “那你知道我为何选择崔雪莉吗?因为我们和彼此不同,好奇久了也会产生一种不同的感情。” 周蕙西紧抿的唇片留出一条长长的半弧细缝。 “哈哈,有趣,我想这应该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动听,同时也是最幽默的情话了。虽然说出来让人分分钟笑喷。所以,我庆幸刚刚放下酒杯,不然你的好意我可白白糟蹋了。”周蕙西的面颊红的就像跃跃升空的热气球,就连眼睑处的游晕也是嫣红得愈显深邃,那双淡棕的眼就像镶嵌其中的宝石,流灯之下,有一抹幻影般的光亮始终停泊在她的瞳仁。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笑呢,还是说你皮笑肉不笑,连开心都开心的有度拿捏,说起来你还真像被装进套子里的人呢?你这样活着不觉得累吗?”顾北辰眼中的怔然恍惚一过,他笑了笑,就连眸光里都写满了苦涩。 “为爱痴狂的人哪有不累的,身体的疲乏还能调理,这心里的创伤。每当我眼中闪过他们在一起时美好的画面我的心口触电般生疼,就连心房心室的乱颤都能真切感受到,那时候我就提醒自己,看啊心死就没有感觉了,可我还活着。我自出生起就不会向谁妥协,如果连宿命都不眷顾我,那我也要在放手前全力一搏。”周蕙西左手轻轻拄着脑袋,低垂着的幽黑美睫微微震颤。半弧上扬,唇畔处留下清冽一笑。“我想这就是我理解的虽败犹荣吧。” 须臾间嗅到周蕙西唇舌间的酒气甚酣,顾北辰的双眼猛然扬起,他一脸惊愕地凝紧周蕙西,左手五指拢紧,怔仲的悬在周蕙西肩后一寸的距离。 “来先陪我干了这杯酒,你买单你请客,看我不宰你的,就当替沐轩哥报仇了,不醉不归。” 见顾北辰高举酒杯的右手略微一僵。周蕙西轻叹着笑出声:“怎么你不乐意?”周蕙西回视着他,眼中的流波晶莹如随时纷落的初雪。“也对,怎么说你也是身家不逊那位先生太多的顾少,而我,呵呵来你们司空见惯的娱乐场所做服务生,我的目的很明确就只是为能多给父母省点辛苦钱。可像我这样蜉蝣一般的小人物怎么可能入了你的眼,而你这种生来优越的人又怎么可能瞧得上我,即便如此,就在刚刚我还破天荒的误以为你真的会摒去所有条框跟我做朋友,所以我才推心置腹跟你费了半天唇舌,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周蕙西沉沉的叹了口气,奢华的紫帘映入她璀璨如星的眼,而这双眼就在顾北辰不紧不慢的逼紧时,一闪望向两小时前还是人烟鼎沸的舞池。不过此刻就连不搭调的歌声都戛然而止。 “哈哈,好。冲你这直爽的性格,这杯酒我干。” 淡紫的窗纱被风吹动,同时随风漾动的还有顾北辰眼湾深处的笑意。 两个人相视一笑,轻轻碰了杯。 撒漫天际的星光与绚丽的镁光扭打到一处,偌大哥特式酒吧被装点的富丽堂皇,夹带着星波的风撩拨着窗边的纱帘,就连空中浮游着的粒粒尘灰都幻化成晶莹的粉雾。落地窗近旁的荧紫窗帘如蔷薇层叠的瓣被强有力的夜风吹散。 周蕙西低着头望着自己斑驳的掌心,那双氤氲着血红雾气的眼渐渐润湿,她轻轻放下第四杯“love ''stea ”,将手置于颌下,顾北辰转过脸细细品量着她,她那双眼中混杂着不安的思绪,看她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微微舒展,那架势像极罗丹刻刀之下的思想者。就连唇角处的线条都静抿成极圈冰纹。 “刚刚你说的那句因为你和崔雪莉彼此不同,好奇久了也会产生一种不同的感情。北辰哥恕我直言你跟她统共见过几面,你摸着自己的心告诉我,你有那么了解她吗?她对你讲的每一句话一定是实话吗?还有她要的是什么你还看不清楚吗?你和她彼此不同这点没有偏颇,可就是因为你们生活过的轨迹不同,你们对未来的构想不同。人心是很难揣测的,我想大概就是你拥有的东西她很有兴致,而你也对你生命中缺失的东西很着迷。” 周蕙西自顾自将话说圆,继而屏住呼吸,再次启唇那声音轻柔如烟,“别皱眉了,现在皱眉还不是时候,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男生看女生大多时候只是撞见冰山一角,而即便是萍水相逢的女生衡量同性人的眼光都有几分精准。” 见顾北辰一言不发,就连那抹明媚的笑容都渐渐凝固,他狠狠咬住唇片,朱红的唇顿时一片青紫,周蕙西摇摇头,只好扬头自讨没趣的喝下这第五杯酒。 “谢谢你的好意,就算她的本性并非我眼中那么清纯可人,那我也会给她一次伤害我的机会。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要她亲口告诉我,或者是我亲眼看到。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打消我要表白的念头,那我还真是对情不专。我想我那霸道总裁的人设也要跪到扑街了。” 酒馆里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 死一般的静寂过后,顾北辰从怔仲中苏醒,单是看冷硬惨白的面容就足够骇人,青紫的唇片上又满是咬破的淤痕。那出自口中的话虽是戏谑,可就是让听者难以释然。 “可是你一定会走弯路,你。。。”周蕙西不顾一切的低喊道。 “别说了,我有眼睛我会看。”顾北辰心脏冰冷如铁,他操着低哑了的嗓音阻止周蕙西。而周蕙西偏就不依不饶的抬高低嚷的分贝。 “你知不知道她是怎样找我的?她为拉我入伍威逼利诱、使劲了手段,什么样的话都不惜说出口。你告诉我她为何要这么卖命,那个人能给她什么样的好处。她才多大年纪就懂了那么多人情世故。你觉得她是你渴望的纯净得近似纯粹的女孩吗?” “一个表里洁净的女孩起不了这么多幺蛾子。能让你放在心里掂念不停那她一定是专业戏精。你要明白单纯的女孩不见得可爱,但城府深的女孩虽然早就褪去单纯的姿样,但装起可爱来简直不输超一线明星。” “就算她心里不纯净,但阴谋还是阳谋,这些统统都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丝毫不犯关系。还有,周蕙西小姐没有证据证明她有问题之前,还请你不要把你对她的不满情绪带到我这来。她在我眼中虽然有些破绽但她的表现并没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咚!” 顾北辰愤然旋开一瓶peppe mi t,瓶口悬着的朵朵云絮在两个人紧张对视的双眸间飘荡消散。 “哗!”略显透明的白绿酒汁顺着倾斜的杯沿缓缓填满高脚杯的1/3. 顾北辰放下自己这杯酒,并用冷漠得近乎是残忍的眼神示意周蕙西是否再斟一杯。周蕙西冷冷的婉笑着摇摇头。 顾北辰克制着喘息的音量,就连声音也愈发嘶哑起来。 “看破不说破真是一种高智商行为,给自己留些回旋的余地。再给别人留个改正的机会。我觉得并不是每一次沉默都注定要吃败笔,何况感情的事本就含糊朦胧,叫人说不清楚由由不得人。周蕙西你张开嘴巴劝我之前,你扪心自问你劝得动你自己吗?你要是能早早放手会直到今日坐在我的跟前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人怎能撼动别人的心?这出口的话可是很讲究的,嘴巴一张一合,倘若人人都如此,那话说出去还真都成了开玩笑。” 凛冽的夜风如爆炸的***,掠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平地生花,疾驰的劲风切过浮锦似的窗帘如冰刃般割在周蕙西的脸上,逼人的寒气让她乍收眼底的慵倦。 两个人相视一眼,继而纷纷低下头看向指尖。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着,呼吸音愈发沉重,顾北辰的唇片不停抽搐,咧嘴大笑的幅度就连两腮的肌肉都僵到痉挛。 “你我相仿的年纪,若是将我和你吃过的盐分别放进两只托盘再拿到天平上称称重量,我猜我们之间的分别不会超过毫厘之差。” 顾北辰用迷乱的眼神望着她。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能叫她几句话打消顾虑,还是你的几句话能让我放下执念?其实。”顾北辰双手交叠在脑后并用大拇指使劲按压后脑。“其实,周蕙西,我知道你早就醉了,不论现在的你是否还能听懂我说的话,我都要说给你听。” 顾北辰低下头沉默片刻。 “我跟你看似不像一路人,但感情之路,我们哪算是殊途同归,明明是一拍即合的知己。” “你知道吗?在第一次见你,你死命拥护郑沐轩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多爱他。而我也是在那一刻读懂了自己的心,我有多在乎那个女孩。你能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那我为何就不能呢。” 酒馆的光线更加黯淡,见顾北辰始终没有要走的意图,那位曾被他喷惨的服务生点燃两支红烛,晃动的黄色烛光下周蕙西的眼皮愈发沉重,借着微弱的火光,顾北辰的轮廓逐渐模糊。 “对不起,我刚刚冒失了。就算酒醒后你记不得我们谈话的内容也不打紧,虽然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示弱。” “嗯嗯。”周蕙西应声附和着。 “身边每个熟悉我的人都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你顾北辰究竟想要什么?每次被问我都尴尬的笑笑尽可能用沉默代替敷衍。周蕙西,我不是连自己怎么想都不清楚的人或者说浑浑噩噩混吃啃老到死,我这辈子最鄙视的就是这一类人。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最寂寞吗?” 见周蕙西被烛光熏红的脸轻轻点在桌边,顾北辰真挚的继续道:“身边聚了一大圈朋友,每个人都假装贴着关心的标签迎合你。可我即便喝得半梦半醒,我都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们又明里暗里甚至含沙射影的耍了什么把戏。我为何不计较,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就像每个人心里都有不一样的幸福定义,而我,我顾北辰。” 顾北辰说着狠命锤打着自己的胸口。“我真正渴望的不外乎两样东西自由和爱,尽管我看过太多甜蜜的爱情与权衡利弊后的合适并不冲突。可这样的概率太低,尤其是。。。” “尤其是在。”许是四周静的出奇的缘故,顾北辰回过头。 “周蕙西,你。” 周蕙西双手温存的拥住肩膀,脑袋轻轻枕在交叠的胳膊上,见她她熟睡的样子恬静如橱窗中的洋娃娃。顾北辰的嘴唇稍稍松动了动。他望着她,微微一愣。那是怎样一个女孩,精致的五官里似乎蕴藏着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疏离感。她的手指死死扣着纱袖里侧的流苏。那双眉也只是在熟睡中才稍稍舒缓。 他凝视着她良久,良久。直到摇曳的烛火在不觉间熄灭。 新第十章 夏七月那段伤心的回忆 夏七月加入校乐团伊始,学校便又新晋了一位风云人物,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都死死的盯在这两人身上。“郑沐轩为暗恋女友铺明路”、“夏七月和郑沐轩短跑加速度或将不日官宣”,“夏七月迷恋校草有备而来,正所谓机会都是留给万事俱备心机女的”,“顾北辰如何从暧昧围城里脱身而出做一只傲娇单身狗”这样的无稽妄言实在是多到离谱。而那些让人看不清轮廓的热门头条更是繁复得如同是铺路的砂砾。 沐轩粉丝曾多次窥探到这两人踏着遍地闪闪盈盈的游星,并一同用婆娑的指拨开深夜重重雾障,穿过浓重凄迷的夜色,而后便双双消失在那条罕为人知的校园密林,等再次回归进人们的视线,便是七月所在的29号宿舍楼牌前那恋恋不舍的动人一幕,这一幕单是听同学们说便逼真的像极了舞蹈演员的终场留头。从稍有些泛着慵懒的明媚秋阳,一直到夕阳烬落,就连露天咖啡馆都饶有心机的为密谈中的两人特别做了清场处理。 不知是谁手脚那么麻利竟将偷偷拍到的照片、视频发到校园网络上。那张被放大得几乎要糊掉的巨型照片中,两人手挽着手出现在黎明浮锦般艳丽的霞光下清新秀雅的校花园。隔着莺燕缤纷的含珠花朵两个人都默契的穿着一身白衣。单看七月凝眸时的含羞面庞。就很难让人不愤懑。这一张照片就是彻底坐实两人相恋的最佳证明。 不由分说,夏七月摇身一变大大方方的戴上了“清逸最招人记恨十大女生”榜单上榜一的桂冠。至于这旷世的奇恋尚在大家多方窥测中时,无论她夏七月走到哪里,嚼舌根的人都总是拿这些闲言碎语当饭后磨牙棒,就连未到饭点都要拿来当做甜点占占肚子,于是各种居心叵测的谬论渐渐在全校范围不胫而走。等这件恋情发酵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听校内秘传说七月的跟班级闺蜜曾被丧心病狂的a ti粉堵进厕所,若不是校领导带人参观校园时察觉到异样即刻遣散了大家,怕是凉夏要在那冷风口下度过不安稳的余生了。 倘若没有人去揭这层轻纱,那抹如梦似幻的浮沫就永远不会成真。 再过一个月便是期末考试,据说清逸的考核难度是很大的,比起书本上的知识点罗列,人家更注重学生的发散思维。这不,每个人都抱着一打厚厚的题海坐在班级里刷题,就连走廊的过道都被前来学习的同学围得水泄不通。紧张的备考状态从入夜一直延续到深夜。闷热的浮风里不知是谁的汗脚让周围的同学忍无可忍,激愤难鸣。 阴凉的风夹杂着倾斜的落雨狠狠的拍打在落地窗上,就连窗槽里的细灰都在流动的空气里时不时翻滚一番。不觉间,窗口幽幽地飘进泥土粘稠的腥味,那股腥味和教室的脚臭味混合在一起直叫人胃里翻搅,喉咙作呕。 酸臭的气味随着窗口阴凉的风不住的往屋深处蔓延, 窗口的同学纷纷掏出纸巾擦拭着辣红了的眼睑。即便是窗前的雨越下越密。但前排的同学还是在数十次的反复嘀咕后,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将椅子推进桌膛。 低弱的呼吸声、细碎的脚步声渐渐变轻快些。到了最后仅剩下led屏幕上还在不停的播放着课程回顾,“灭绝师太”称号的老师还在屏幕中的黑板前侃侃而谈。 凉夏双手死死捏着书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缓缓眯成一条线,可能是眼皮太沉的缘故,凉夏停留在第43页码的眼迷离的对不上焦距。 疏落的人影渐行渐远,冷热交替的浮风里,凉夏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沾湿的额发轻轻点在摊平了的43页上,伴随着急促的一声喷嚏,一滴泪珠滚也似的溢出眼眶。“绑!”凉夏的头使劲砸向面前的桌子。“喂,凉夏,别睡,都快考试了怎么还能睡。”夏七月噗呲笑出了声,接着她伸手轻轻摇了摇凉夏的肩,凉夏抬手掩住正忙着打哈欠的嘴巴,当她涡旋着的视线慢慢归于平行,凉夏揉揉恹恹欲睡的眼,抬起头看了看刺眼的白屏,没好气的说道:“唉,这么多科目我烦都要烦死了,你说我们毕业了这些东西还不是要留在这里,整天除了死记硬背就是翻来覆去的将硬背的东西踩踩实,你说就这些都有什么用啊?” “那是你这钉子户学渣才会觉得没有用吧,其实知识和知识间看似分科明确,但学科之间不见得没有任何关联。我头几天看微博、热门头条那上头说是某位世界顶尖设计师将中国风刺绣搬到米兰的t台上呢,单是刷出来的现场图奢华得别提有多震撼,据说那几个展示区的服装从款式到刺绣工艺还不是同一历史朝代的产物呢。这就说明艺术和史学是通着的。”七月侧着头,微笑着看着一旁的凉夏。“头两天你不是还嚷嚷着说等我订婚的时候一定要联络设计师做一套高定吗?” “好吧,暂且撇去高定不谈,就算这门功课有用可也是对你有用,要不是因为爸爸还有你父亲大人吩咐我务必要无时不刻陪在你身边,我才不想在这么无聊的科目上耗费时间呢,感觉整个青春都荒废了。”凉夏双手死死握住书的两侧,表情冷冰冰的对身旁的七月说。 “再说你这不也从课本里看到与大家不同的风景了吗?”说话间凉夏将摊开的书使劲合好,用清冷得近乎是生无可恋的表情瞥了眼七月。 “喂,七月等你毕业了打算做什么?还是要做设计师吗?我可听你念叨了十多年了呢?还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我不喜欢妈妈给买的白纱裙,吵着闹着非要从身上脱下来,妈妈是使出浑身解数都拿我没辙。最后还是下幼稚园的你听见我断断续续的哭声一路小跑着拉起我的手进了你的卧室,我看着你捏着根铅笔像模像样的在裙子四周不停来来回回不停勾画,然后就只是简单的东裁西补,充其量也就五分钟的工夫一件工艺品似的小礼服就诞生了。” 凉夏的瞳仁黑如宝石般纯净,那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恰到好处的镶嵌在清晨游云般松软的眸湾,即便唇畔未挑,眼中的笑意也如焦糖般明媚烂漫。 “即使我爱犯二,但我就是知道设计师这个身份你夏七月比任何人都适合,我永远忘不了你捧着我的新衣兴奋地在屋子里转圈的样子,爸爸说你开心起来眼睛里全是闪烁的小星星,可那一刻的我分明在你暗墨做底的瞳孔里看到了整片星海。”凉夏眉眼含笑,就连上扬的唇角都像摸了蜜一般清甜。 浓雾弥散的教室,夏七月眼中究竟流淌着怎样的情愫凉夏即便坐的再近也还是看不清楚,隐约之间,凉夏只听见七月长长叹着口气,她微微抬起头,很认真的回想着凉夏的话。七月静默的看着遥远的落地窗外,凛冽的雨珠肆意拍打着窗子,雨的印记如一道道清浅吻痕定格在晶亮得反光的窗上。寒冷的北风穿梭在走廊的每一角落,隔着身旁的七月凉夏窥探似的看向门与墙间那道狭长缝隙,除了被拍打得就快失去生命的梧桐,充斥在她视野中的便是大朵大朵冰冷的雪雾花。 那一刻有一道压得极轻的鼻息声似有若无的在寒风中微颤。 凉夏伸出右手轻轻将手按也似的覆在七月毫无生气的指尖。 “你是我的女儿,你要走什么样的路至少也要知会我一声,我同意了才行。” 六角观景凸窗旁那扇典雅复古的米白色漆木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使劲撞开,七月小心的将刚刚勾勒出线条的轮廓图藏在身后,一双淡棕的眼在傍晚的腥红的霞光中闪晃着微弱的光芒。 “爸爸,你怎么来了。”七月用错愕慌乱的眼神死死凝紧步步紧逼的父亲。 “这是我家,你是我夏氏的女儿,我难道还不能进来吗?头两天家长会听你班老师说起你在学校表现。你老师说你上课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是在想心事就是爱抠手。你班老师还说为你的未来着想,让我趁早带你找位医生瞧瞧。” “砰!”同样力度的一声暗鸣,门被重重带上。这一次就连走廊尽头的窗子都被这股强风猛烈掀动。 “夏七月我就是太由着你了,你才敢胡来。” 一阵更为大声的骚动过后一声凌厉的咆哮如一道惊雷般在七月的卧室爆裂。七月只觉一团火炙烤般将她团团围困,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你学了一下午,就学了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是吗?语文书呢?数学书呢?英语书呢?好啊,都知道拿着美术鉴赏、设计入门糊弄我了是吗?想当设计师,呵呵,痴人说梦吧,你给我瞪大眼睛好好瞧仔细了,国内国外设计师有多少,叫的上名字的又有几人。你看看你书上的这些照片吧,你能跻身他们的行列吗?你要是能做到也不枉费我对你定向栽培的苦心。” 七月颤抖着双手从父亲手中接过那本鉴赏书。她的指尖轻轻触及着书封面上那一排烫金大字,一遍又一遍机械的的婆娑着那堆字眼。那双眼中缭绕的迷雾如稠墨沾水熏染出的无名花痕。 而父亲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女儿眼中异样的情愫,他的声音漠然而坚定。 “放弃吧,你就算学成也没有用到这些知识的时候。现在你还是学生呢,看这些是一点用也没有,等你毕业了还要抓紧时间组建新家,你的新家根本就不需要你拼了命的赚钱。孩子有些话我说浅了你当耳旁风,我说死了你又会多心。我之所以这么生气不就是因为这学校是宋家控股的,你每天接触了什么人、有没有和不良少年交朋友,但凡你宋伯父问起来,你以为你的老师会替你隐瞒吗?你成绩差只要能跟得上你宋伯父不会难为你,但你这你这在校表现是一个差能说清的吗?” 转角的石砌上悬挂着一只雕着镂空银莲花图案的钟, 寒冷的北风吹进来,就连钟的细摆都不住脚的瑟瑟发着抖,偌大屋子里瞬间响起清脆如空的流音。 七月的指如凝思般停在扉页最后那排娟秀小字上。 急皱的眉下,七月狠狠地紧锁着双眼。 “等你有了自己的家庭,你当然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但是记住一点,不论你选择做什么都要把照顾家庭放在第一位,至于工作无非就是打发打发悠闲得很无聊的时间。七月记住我说的话,你可以不优秀,你甚至可以一无是处,只要你别让你的父亲蒙羞就可以。” 黄昏的雪越下越急,令人眼花缭乱的雪粒转瞬凝结成鹅毛大小的雪片,雪片愤然而下如涨潮般来势汹汹。 夏父的眼漫不经心的扫过桌子上平铺的设计书,再次回眸那漆黑的眸竟比黑洞还要幽深,单是眸底的温度便绝望的能让一切生灵归于死寂。他侧着那双寒眸轻瞟着七月。“爸爸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我一定竭尽全力攻下她。我不会让您失望。还有父亲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已经懂事了,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我知道爸爸很看重背景和地位,可就爸爸劝我的那些话,倘若我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您觉得我能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什么样。一个对自己都不负责任的人怎么可能对家庭负起责任呢?我现在就连选择的余地都被您生生剥夺,那以后呢,我还不是任人宰割。”七月的眼神里满是央求,一双柔嫩嫩的小手不停的轻攘着刚刚死死攫住的父亲的腿。 “我保证不会再影响到成绩了,我保证下次考试一定拿下班级前十。第一行不行。我一定会拿到年级第一的。您就给我一个机会,爸爸您不是常跟我说不论何时都要多给自己备条后路的吗?我夏七月此生一不靠父母,二不靠伴侣,我只凭自己的努力一定出人头地。今天爸爸是我的骄傲,以后我也会是爸爸的骄傲。” “爸爸”七月的胸口微喘般连绵起伏。 父亲将头埋得很深,他的目光越过身前的七月静静流淌在深紫色的棉绒长毯上。“对不起。”他的口气里带着淡淡的歉意。 “爸爸!!!为什么为了这样区区一件小事你要这么紧张。” 七月几乎是用尽浑身上下全部气力,她的声音异常尖锐,而随着每一个字眼从口齿间逬出,她的身体克制不住的剧烈震颤,她对父亲歇斯底里的呐喊道。 “爸爸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奶奶在世的时候你明明答应过奶奶,将来不论小月想走怎样一条人生路,你都不会干涉我。你明明就答应过奶奶的。” 淡紫色的窗纱在寂寥的浓夜中飘荡。父亲昂起头,稍渐幽暗的光线里,他那双瞪圆的眼中飞过一抹腥红。就连轻颤着的唇畔都平添了些冷漠的意犹。 疾风骤雨过后,染上血色的星光悄悄曼上天际,在云絮般的轻烟中穿梭欲出, 七月怔怔的望着一言未发的父亲,她不时低下头看着自己愈渐苍白的指。 “是,我是说过那样的话,但那时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可现在不同了,你渐渐的长大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你是最有利的。我只跟你说一句,长大后你要嫁进宋家,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我想从你这得到的不是解释而是答案。还有从今天起你不要再看那些童话故事了,就是那些书让你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才是现实。” “七月,你没有坎坷的经历,所以有些东西你始终傻傻分不清,可也有的人到死亡的前一刻也明白不了多少道理。爸爸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对你最大的保护。” 还提时那些温馨的画面在七月的脑海中如放电影一般一闪而过。 “爸爸”. 七月的眼波不停流转,眼睑下的潮红还未消退,现在就连那双眼睛都像极怒放的玫瑰。玫瑰的瞳仁中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束光饱含着她沉甸甸的希望。 “七月,你知道我为何这么纵容、宠溺你吗?从小到大你没有忤逆过我,而我也从未叱责过你。那是因为你的任何选择都和大局不挨着。还有你和你那么伯伯家的孩子唯一不同的是除了玩你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害怕我的女儿真如旁人说的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如果你的资质平庸不是你不肯用心而是很难对任何事物用心。人前人后我这做父亲的都很难抬起头。” 七月的指头惨白异常,就连掌心的纹路都沉淀出花落时的暗泽,十指交叠指腹慢慢收紧,随着她不断抽力,指尖的温度慢慢消失。 “咣当!”紧闭的窗被一记巨大的冰雹砸得粉碎,淡紫的薄纱被贸然闯进屋子的雨打湿。 屋子里弥漫着枯萎后花草残瓣混进泥土渐渐糜烂枯槁的气味。 七月扬起眼睛,胸口如汹涌的骇浪般沉伏剧烈。她用愤怒到杀红了的眼紧逼似的追着父亲迅速闪躲到一旁的身影。从始至终都深掩着的愤恨也在那一瞬间如决堤的海水向父亲袭来。恸哭间不时的传出真切的牙齿激烈咬合着的声音。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做不到,爸爸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可是你明明做不到。那为何,为何当初你要那样承诺老人呢?你给了奶奶一个安慰,也给了我一个希望。比起从未给过希望,有过希望后再陷进绝望才更让人讨厌。” “爸爸我不想听你说些什么为我好的话,爸爸,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七月的眼中难掩落寞,她死死拉扯父亲裤脚的手渐渐冰却,同样冰掉的还有她仇视的目光。 “你总跟我说我是夏氏一份子就要为夏氏的未来做什么样的牺牲。我是你女儿,不是你的俘虏,更不是你的砝码。当然我还是会努力,我会很努力的做夏氏的骄傲的。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心甘情愿受别人的摆弄。” 此刻的七月仿佛是一只濒死的困兽,即便深陷失落的泥潭中再分辨不清方向,那她也要紧紧抓着残垣上最后的那根枯草,她抓着那根枯草拼命的摇晃挣扎。两颊雪白的肌肤渐渐绯红如沐雨后的蔷薇,她高高扬起头用那双如深潭般渐渐幽黑的眼瞪着他,七月操着一副嘶哑的几近破音的嗓音低低喝道: “爸爸,你说过的认定的路是对的就去做,那你现在为什么要阻止我。还有我并不想早早嫁人,我有自己的活法。” “爸爸你说过我可以不优秀但不能不守信用,我遵守了我们之间的承诺,爸爸你呢,你做到了吗?你骗了我一个曾经了,你骗了我,你让我以为你和那些伯伯们是不一样的。” “是你在骗我,你用谎言给我亲手编织一个梦。” 空气中充满阴凉到渐渐霉烂的味道。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就连接近黄昏的天空都迷雾蒙蒙的。 父亲和她相对而站彼此沉默,时间如细沙在父女互为仇视的眼中流逝,父亲收回流淌在我双眼中的眸光,抬起头望向暗沉的雪空。 “为了让你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我是对你有所隐瞒,但是欺骗,我没有骗过你。等你长大做了母亲,你就知道给孩子一个轻松快乐的童年回忆是一件多么心酸的事情了。” 父亲的手轻轻落在七月较小稚嫩的双肩,那双手死死的向下按压了压。七月只觉自己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肩膀痛得如同骨头碎裂般,她愤然而又绝望的抬起头,可当四目交错的瞬间,七月惊怔了嘴巴。那个俯视着他的父亲唇片毫无血色,如雪的脸颊透着黯淡的星芒。那一刻,七月放弃了辩驳,未尽的话都被她一一吞回肚子。最后定格在唇畔的是一抹无奈的浅笑。 “喂,你干嘛呢,七月你想什么呢又这么出神。”凉夏伸了一个懒腰,眼中充满倦意。她抬起手指了指窗外被一层薄薄的铅灰围困住的暗墨色天空,只是天边的游云垂的很低,低得几乎触及到对面楼的屋顶。 “凉夏,拜托你往后不要再提那件白纱裙的事了。” “哦。”见七月面带难色,凉夏心中尚存疑惑却还是极为顺从的答允了。 “好吧。” 新第十一章 校园诡事录 “喂,你们听说了吗?清逸曾经也发生过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怪事呢。” 话音未落,班级后排的八卦女们便以百米冲刺似的飞奔而来,将崔雪莉紧紧围困其中。她们用尖锐的亮音你一言我一语的插话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学校也有问题。”“啊,清逸竟然这么不安全啊。”女孩a双手握拳放在嘴边,连连发出嗲嗲的哀叹。一时间前排的所有人纷纷放下课本凝视着崔雪莉,崔雪莉见状,如月光般幽清的眼中灵光暗闪,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大教室里正半身倚靠在墙上的凉夏还有对着手机小的不住喘笑的七月。 “这件事我还是听我那远房大表姐说起的?我大表姐今年已经退休了,遥想当初人家就是从这里毕业的,不过那个时候的清逸还不是什么贵族学校。表姐说在她读大三那年学校赶上第一次扩招,原有寝室不够住,不过男生宿舍还有半面楼空着。上面又资金不足,无奈之下只好动了混寝的念头,这怪事就出在混楼之后,当初一个来自什么系的大三男生爱上了大一新学妹。关于当年的那位学长,我听大表姐说那男生长的是其貌不扬、身高嘛也就160,往人堆里一站竟还没有半块煤球高,而更差强人意的是人家还有一个肥硕得仅剩一块腹肌的身材。这学长看着就低配得比癞蛤蟆都招人嫌,但若论起这撩妹的本事人家可是渣男中的战五渣呢,那玩女人的套路是招招致命啊。据秘闻那位学长自入校起身旁就围满了各式美女,什么环肥燕瘦啦、莺莺燕燕的十美人啦那可都收归人家麾下。最振奋人心的是人家愉悦自己的同时还捎带手破了个纪录。平均下来一天一到两个女票。” “啊,真是林子大什么鸟没有啊,就这货色要是在现在,不得做一辈子的单身狗了。” “可不是连单身狗都嫌弃这样的,真是人丑多作怪哈。” 那些长舌女几乎是蜂拥而上,看着双手叉腰一脸鄙夷的样,再加一剂猛药简直能把他虐丢五渣。 “那女主呢,当年的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女孩一说话便是雏菊音,过分的阴柔中带着让人生厌的嗲气。 崔雪莉清清喉咙,脸上洋溢着不怀好意的媚笑。就连说话都跟着阴阳怪气起来。 “唉,说起那位新学姐她可真是可怜人哪。” 崔雪莉说着眼神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向七月的方向暗瞟。 只这掐头去尾的一句话,倒是更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后排的同学纷纷捧着手机聚到讲台上。 崔雪莉眼波如水,她认真的凝视着聚到身旁的同学,稍稍停顿个三五秒钟后她发出深沉的一声长长悲叹,又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的继续说道。只是单听那声音竟比珠曼沙华还要凄迷。 “说起这学姐,人家入校便是远近闻名的清逸校花,今咱撇去长相水灵娇艳不谈,人一开嗓就是天籁之音,就连论起舞技那也是翩若惊鸿啊,早前那女孩参加校联赛就连音乐系的顶级舞者都纷纷甘拜下风呢。要说这么个美人胚子石榴裙下没点歪心思的男生垂涎骗鬼鬼都摇摇头说他不信。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绝代妙人最后竟被这么一团烂泥给绊住去路。要说定情之初,那癞子可是各种变态级别的死缠烂打啊,大下雨天的单膝跪在宿舍楼前求青睐、对,还承包了人家一学期的早餐呢。要我说学姐是要姿色有姿色,要才华有才华。就这些个糖衣炮弹人家哪像咱一样给点甜头就开心的跟什么似的。不过学姐要是能选择适合自己的老实人倒也不至于被他这棵枯藤给拦了腰还葬送一生幸福。别看人家在学校是风云人物,但从骨子里人家始终如客家女人那般温婉多情、蕙质兰心。听表姐说那会儿她去那位赖皮屋里找同住一寝的学生会主席。还时常看见那个可怜的女孩蹲在水房里洗衣服,而那个男生呢,恨不得整个人都瘫进椅子里,即便冷冬,人家女孩子洗衣服都洗的满头大汗。他倒好逍遥自在的玩着游戏机还摆出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有一次学姐洗衣服用力过猛把人家领口洗掉线了,这男的看着自己的新衣服一下变得跟旧衣服似的,二话不说就把学姐掌掴在水房的水泥地上。就那叫骂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捉到偷钱贼了呢。要我说这货横看竖看不像个男人。” 阴风呜呜作响像极了手风琴的高音鸣奏,临近教学楼前的一排法桐影影绰绰的黏在厚实的窗帘上。 被雨水冲淡的阳光透过日渐枯黄的枝丫映照在对面的雪白墙壁上,如水的柔光里,一道暗淡的长影紧实的贴在走廊墙壁上。崔雪莉抬起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继而再次不紧不慢的说着。 “你说叱咤风云的美少女被一癞子如此怠慢这恋爱谈得真让人唏嘘啊。别说那些狂热的真爱粉,就连我这道听途说的后辈都气不打一处呢,不过这倒不是最打紧的,就是放现在男生把女生追到手后往那一摆从此充耳不闻的不还是一抓一大把。这女孩子容颜老去的速度哪比得上想尝鲜的男生变心快呀,但要我说就算感情淡了,你也不能凭着惯性一而再再而三的劈腿别人那,就算感情油尽灯枯,至少也要跟人家开诚布公谈谈和平分手吧。要我说这男人不要脸起来还真不管什么节不节操,谁不希望家里的红旗不倒,门外彩旗摇曳生姿呢。也对哈,这有了节操就没资本,为了充大不得昧着良心去赚足男人的体面。要我说体面是什么啊,就是这男人的二皮脸。唉,可惜了。要是换成那些没有心性或心开太大的女孩子或许真不留这货过冬。但新学姐她可异于常人那,谁叫这学姐天生就是悲观主义者呢。听表姐说那学姐自打亲眼撞见学长奸情就性情大变,人家左拥右抱享尽人间极乐,她倒好,起初堵在学长下课的路上骂,再后来连梳洗打扮都顾不上,整天蓬头垢面的闯进那学长寝室,指着鼻子骂,难听话都说尽了再搂着大腿说挽留。这一通哭闹到最后啊那嗓子就跟破锣一样嘶哑,而且我听说学姐人生最后的那两年这嗓子就没好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学长多念旧成天拉旧唱片呢。至于这台戏唱的是什么,大概意思嘛就是男人骗了风华正茂的她,并许给她一生一世的承诺,学姐被他的虚情假意打动,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两年下来并无过错。可到了最后那个男人变心了,口歪眼斜的女人都能揽在怀,只有用情至深的她凄凉的下场就跟落在泥沼的浮萍一样,弄丢了感情还丢了女孩子的尊严,对了我差点忘了件事,这女孩当初就是用情太过,就他俩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呢,这女孩的妈妈还来学校找过他一次,说是为了孩子让那男生看在两年感情上给她们家台阶下。要我说悲观、敏感、太天真再加上烈性子实心眼还可是加速死亡的催产剂啊。” “啊,那那个男生是不是没跟她和好啊,后来怎么样。”女生b刚刚还神色恍惚,已付带听不听的样子,只半句话的工夫便调整过来继而面无表情的问道。 “还能怎么样,这人不走运起来想认命都难。不想认的就只好丢了。”崔雪莉有双弧度上挑的凤眼,每每当她轻闭眼时那道弧线便多了抹平时没有的冷艳。而再睁眼时眼中有股威震人的暗厉。 “照你这么说清逸也出过人命案子。”“一个还是两个,或者说还有株连。”八卦女中最八卦发那一位可算逮到插话的机会。她连番抛出几个问题,急切的追问道。 “妈妈找过来说是为了孩子这句话很值得推敲,我想就以这学姐宁折不弯的性子那男生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温柔多情只是变色龙的其中二色吧。” “你们觉得性格温和和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倔强有没有冲突的地方。我觉得这女孩本身就很矛盾。” 女孩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起话来,那感情生怕话柄掉在地上,再一个猛子扎进地壳让大家无从下手似的。 凉夏伸长了脖颈望向窗外,猩红色的残晖即将消失在不远的天际线上。那落日的方向便是密林酒吧的所在。只不过近几天学校查的紧,就连校园剧场也俨然成了万人空巷。此刻,大朵大朵的铅灰色花蕾绽放在雾霭与云絮交叠堆积着的幽蓝色天幕上,天色看起来阴郁而低沉,云翼厚重的几乎要压垮屋顶一般,转眼间明亮的电灯四周弥漫着如轻雾似的乳白气息。凉夏回过头看了看身旁的七月,七月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急迫的回复着消息。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七月回消息的速度渐渐慢了许多,单从七月忙乱的眼神里能感觉到她对信息的主人有多期待。 强劲的枯风断断续续的吹来,凉夏只觉心口隐隐发闷,闷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她再次抬起头,只见近旁的低空中有股匍匐而来的庞大暗影如猛兽猎食般将清逸团团围住,蓄谋已久的雷阵雨扰乱了时间,傍晚看上去竟似没有星星的深夜。 凉夏无精打采的趴回到课桌上, 望向讲桌的眼中印着“无聊”二字。她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七月用机智的小眼神示意她要不要出去一小会儿。见七月木然的摇了摇头。凉夏的唇片轻轻蠕动了下,她要说些什么但当她注意到崔雪莉望向她们时眼中闪烁着如幽灵般阴郁的暗芒。凉夏只好连忙别过头去,再次将胳膊拄在桌子上并将头枕在交叠的手臂,那一头哑黑色的发在米白的灯光下闪耀着细碎莹光。 “要我说也有可能是那帮女生嫉妒学姐的名气又看不惯她的做派,所以大家齐心沆瀣要冲她下手也说不定。只能说这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你过人的美貌和威慑人的才华就一定会再从你身上夺去些什么,依我的揣测学姐的情商肯定不高。否则也不会吊死在这么一棵枯树上。” “是啊,我跟你们说我从前的同学呀,单是靠长相那小日子过得跟现实版妲己似的。你看我这朋友圈,记住这张脸想当年人家又是去奥地利、比利时,又是去皇家骑马场的。她跟她前男友交往的时候就把全世界走了一遍。现如今,别人旅游叫尝新,人家这是故地重游吧。也对,票子出自旁人口袋,花起来一点不心疼。这不,俗套又派上用场了。就是不知道和那个可怜虫相比哪个更好看些。但我看这姑娘活的那叫个悠哉优哉。至少有一点她比那个女孩强,人家想要的不多呀,就算没有情商加持但人才不得了这样贪那样呢。” “给我看看。” “也给我看看。”同学纷纷抢着一睹拜金女的芳姿。 不觉间,天色似比刚刚更沉了些,如墨的雨障下,流动着的低空里布满倾斜而又透明的雨丝。站在紧邻窗户的同学闻声赶忙走到窗边,只这一眨眼的工夫,厚重的窗帘便被稠密的雨彻底溽透。倾斜的雨丝就像一根根更迭不减的银针,在女孩的校服上印下一道细长的银色湿痕。 莫名其妙的是在混乱的嘈杂声中,隐隐传出一阵沙沙的喷水声。 “我的天哪,这稚嫩的小脸一掐都能掐出水来,看着是跟我们同龄。但这心机我服的都快不会说话了。”嗲音女孩谨慎的注意大家的面部表情,蓄意迎合着大家的说法。 “我觉得这拜金女比起对方和条件她真正爱的是自己。而学姐不同,那癞子张的乖张,追起女孩子又夸张得很。那学姐一定喜欢他些别的,我想物质的富足和帅气的容颜都不足以让她动心。她是被花言巧语骗了,或者被渴望爱情的自己给骗了。” 大家众说纷纭,不知不觉间那如走珠般断连的水声渐渐凝成一片更有冗长的“哗”音。 说来也巧,前几天走廊里通往大教室的灯烧掉了,因那盏灯总是一闪一闪的同学们嫌晦气便将灯关掉。现如今不知是被那双调皮的手给按亮的,当整排灯依次熄灭后唯独它闪烁不止 。 热火朝天的喧闹终于再次归于宁静。 寂静,死一般的沉寂。 崔雪莉阴着双眼微俯着头,借着撩拨长发的空暇再次侧过头用更为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七月和凉夏。 一道光自眼中掠过,崔雪莉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道。 “要我说同是女生,我都替她难过。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明明这世上能走不能走的路有那么多,为何她偏偏给自己留下一个死局。也对,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当她端着精心烹制的点心满心欢喜的准备扣响男生出租屋的房门时,急促的呼吸声不断交织着缠绕在她的耳边,她满腹疑问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准备听个仔细,那一刻她听见沉重的呼吸声渐渐被此起彼伏的**取代。这么一幢心事如鲠在喉,别说是个自尊心强、心气高的女子,换成谁都不能善罢甘休。” “而且只这一次都让听者义愤填膺,何况那位学姐深陷其中又撞见他们的奸情不下百余。我想学姐临了前精神一定是崩溃的。” 夜晚的路灯又昏黄几度,阴凉的雨风将厚重的窗帘吹得猛然掀起,窗帘摊开的一瞬间,位于窗户对面那栋掩映在深潭般的枯树之间的废弃老楼映入眼帘。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怎么在这墙后面还有这样一栋楼。” 说话间,崔雪莉大步走上前,乌黑的瞳仁里闪过的暗芒更加阴沉。她激动的扬了扬手将那面窗帘并从中间猛然掀翻。 幽蓝色的窗帘被她掀翻的瞬间,被淋得通透的漆红色星光在半掩窗户上染上层血色镀霜,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天穹,呜咽的雷声慢慢撕裂酝酿已久的乌霾。 “当年那栋楼也是我们清逸的,就因为学姐最终死在那栋楼里,所以清逸新建校舍时在不离原址基础上扩建,宁可拿钱买新地也不要这几百平。” “我的天,什么样的诡异事件能放着现成的地不要。” “明明这米数不小啊,你刚刚不还说宿舍紧张,怎么可能不要。咱听着都有瑕疵,人又不是傻子。” 教室窗外依旧是骤雨腥风,早已凋零的雏菊残瓣被这暴雨水冲刷得只剩下枯槁的暗枝,玫瑰粉与雪白色错络的绒瓣片片深堕进刺骨的泥沼。 又一记呜咽的雷鸣定格在窗口。那道恍如白昼的强光里,崔雪莉的唇色鲜红欲滴,她微咧着唇角露出雪白的洁齿,那笑容灿若燃烧灼烈着的彼岸花。就连那双愈发冰冷的眼中都闪过烈焰的余波。 “学姐的母亲来找过那男孩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不过这招也奏效,学姐和那负心汉在众目睽睽之下确实和好了个把天。但在那寥寥几日后那负心汉照旧我行我素,这下可倒好就想跟谁怄气似的连门口摇曳的彩旗都给插固定了,表姐还曾目睹过那女人的尊容呢,跟学姐简直是一个天使一个魔鬼呀。那位学姐一时气急拎着那男的的衣领上了对面楼的天台,说什么都要跟他同归于尽。几轮纠扯到了最后那男的愤然一甩手就将学姐给。哎,惊魂的一幕发生了,那天风大4楼水房的窗户又刚好被强风鼓开,学姐穿着脖颈后系带的血红色拖地长裙,那衣带正正好好挂在大敞四开的窗框上。” 刚刚大家还兴致昂扬的交头接耳,只这一段淡如止水的解说大家的视线纷纷回落到崔雪莉身上。 细密的雨珠早已在整面玻璃上留下银针般的落痕,润湿的风袅袅吹拂,凉夏的眼格外惺忪恰好卡在半睡半醒的空档,不过随着崔雪莉晦明尤暗的升降调,加上凉夏偶然间抬头正对崔雪莉冷抿的唇片,稍稍抬起厚重得早已溽湿的眼皮。崔雪莉那双幽光乍现的冰瞳还有她时不时发出的咯咯笑声。凉夏总觉得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崔雪莉那个不咸不淡的故事不像是吸引谁的注意,反而更像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 “自打学姐蒙难,那个癞子便不知所踪。有人说学姐后来抓住了他,也的说学姐至今都阴魂不散的四处搜捕他。学姐走后下了一场大雨,一道闪电撕破暗墨色的天幕,借着亮如白昼的雷光,远在千米之外的人都能看到四楼水房位置有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吊在敞开着的窗外,狂风扫过,纵横交错的大雨发疯似的冲打着她纤细的身姿,尖叫的 朔风,猛然扬起她那条垂到脚边的暗红色长裙。那一双娇嫩玉润的腿上隐约可见几近透明的雪白腿骨,就连胜雪的腿肌上都沁出道道青紫色的水状纹路。电闪雷鸣之中,学姐静然的魅影随风晃动,直到那熟悉的斜长阴影沐浴在一片闪耀着绚丽霞光的云海中。” 一抹猩红色的口涎自门外女孩的口角沁了出来,那女孩冷冷的抿紧唇片,她抬指撩拨了下耳后的垂发 ,又拂手轻轻扫过柔嫩的面庞,当指尖点在唇畔处时,她稍稍加力狠狠的擦拭着唇角。 “听说就连当时的领导都不敢把学姐的尸体从窗子上弄下来,说是怕不懂易术再惊扰了她的香魂。这件事发酵到最后还是几个胆大的男生给放下来的呢,据说有个不怕事的男生轻轻抚开她沾了绒絮的长发,那惨白的脸上竟挂满了泪痕。那双玛瑙般乌黑的眼底早已吸饱风雪烟尘。还有,还有那双雪白的胳膊上全是让人触目惊心的扯痕。最让人胆颤的是当那男孩轻轻碰了碰她僵硬的青颊时,那女鬼竟冲着他木然一笑。不笑还好这么个死东西一笑可多瘆得慌,当时那些胆小的人吓得是四处奔命啊,对就连那几位领导也是吓得不轻。听表姐说除了那个救下她的男孩安然无恙,其他人都未能幸免的生了场邪病。当年到处讲学姐是非的女生个个生了口舌脓疮。还有学姐的报复可是漫无目的的呀,只要是成双搭对的情侣都躲不开分手的噩运。” “这男的怎么出事还撂挑子了,真心是不值。” “可不是,这女的又不是愁嫁,怎么还死脑筋。说心里话,我可不同情她。她这是自作自受。对了那个男的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我的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跑掉的。” 还是那个嗲音女孩,见大家皆是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她淡淡的说道。 门外女孩静静的依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她稍稍侧着头很用心的记录着门中人的反应。从大家的口吻中她似乎听出鄙夷之态,女孩淡定的笑着并摇了摇头,朱唇轻勾,露出冰冷得几近麻木的一笑。 “话说那一幕可把那负心汉给吓傻了,谁能料想到学姐她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动了死心那。按常人的逻辑成天寻死腻活的人不过是拿生死之事作为要挟别人的砝码,依我看这学姐是真被逼急了。也对这女孩子要是肯动脑筋倒也不难。可怕就怕这人心先动起来可脑子跟不上。好啦,人都去了就别多费唇舌研究人家的是非对错,再说这鬼东西可不禁推敲保不齐今晚就栖身在你们的公寓里。她或许就在洗漱间、衣帽间、又或许就在躲在床底下。” “尤其,苍蝇不叮无缝蛋,学姐命途多舛,一定不会放过热恋中的男女生。” 氤氲了好半天的倦容渐渐消散,凉夏抬起头看了眼腕表,半睡半醒之间就连指针的指向都对影成双。凉夏粗略叹着气,她定睛望向讲台边黑压压的人影。 “对了凉夏你帮我想想我那件白色风衣要配哪条裙子好呢?周末我和沐轩约好了要去海边。虽然说仲秋天气有点冷,但一想到和沐轩出去,我就高兴。”七月垂下眼,眼睛不眨的紧盯着手机屏幕。 “为什么一定要穿那件白风衣呢,p城总是风雨欲来的样子。别的颜色衣服都还好,单就那一件倘若淋了雨那上面就布满疏落落的湿痕,不及时处理那别提多难看。对了你跟沐轩哥要去多久啊。说好这周末我们一起去逛街的。”凉夏沮丧的直嘟嘴。“啊!!!你说话不算数。”她丧气的沉吟道。“你不是说既有元旦晚会又有期末考试,你要拿硬挤出的任何能想象到的时间用在温习上的么。” 七月听她把牢骚发完,微微一笑,继而笑着说道:“傻丫头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等有一天你遇见了不顾一切想要奔向他的那个人时,你就明白我现下的心境了。” “凉夏说说看,我里面应该怎么配。沐轩说我穿白的很好看。他不说,我还不这么觉得呢。”七月按灭了手机屏幕,双手举着手机左瞧瞧右看看,一脸的陶醉。 通向走廊的玻璃窗子上每隔几寸便凝结出一朵冒着寒气的雪雾花。凉夏伸出手用温热的指肚轻轻刮乱阴影下的残云,烟云似的浮蔼喷薄欲出,最后那团裹着轻絮般的冷湿气被她轻勾着的指稍绘出朵朵紧蹙成一团的风信。凉夏将粉拳拄在颊旁,她对着指肚呵了口气,继而若有所思的撩弄着渐渐模糊得没有了棱角的窗花。 凉夏勾勾画画不下n次,最后她那冻僵得麻酥酥的指头停在了刚又沁出的冒着寒意的细密水珠之间。 自划痕间簌簌坠落的水珠渐渐凝汇成一片。 七月静静的回复着消息,直到身后的门被一阵强风猛地撞开。 大家不约而同的侧身打量向门外。 一只凝脂般的玉手拦在门沿边。 “呀!!!”女生们双目圆瞪,短暂的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的发出怪叫。 亮如白昼的走廊里,那只手纤细得骨节分明,就在大家目瞪口呆时那只手又向前挪了挪,就这一挪那帮女生吓得几乎叫破了喉咙。只见青紫色的脉络顺着苍白的肌肤蠕行而上。手背上那条细长的伤疤尤其显眼。 “我的天,那是什么。她来了,学姐她来了。” 好事的女生伸手指了指空中,一时间大家纷纷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一道藏在夹缝中的暗影被身后的明光拉得好长好长。 “妈呀,真有这事啊。吓死我了,可见晚上不提这东西。” “明明听得不咸不淡还硬拉着雪莉把故事说完,安静听讲就算了,非要议论人家好半天这下好了吧。”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高跟鞋声渐渐向女生堆里逼近。“哒哒哒”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隔壁水房里突然传出一阵细长的流水声。与流水声产生激烈共鸣的还有大家闭上嘴巴的同时传出的钟表“咔咔”的尾摆音。 带着轻轻呵气声的鼻息如一团火球在众女生间滚过无数来回。 背对着门的女孩们惊得面色惨白,白的连额角都直冒冷光。那一双双细长的丹凤眼瞬间放大无数倍。 “桀桀——”崔雪莉听着耳旁断断续续的牙齿对碰音,嘴角微微上咧,露出邪魅的一笑。 “啪!”灯灭了,雨还没有下透,清凉的月影便虎视眈眈的映射进来。影影绰绰的雾霭间,一个女人步调柔美的向众人的方向款款走来。 “怎么还有人把我当成鬼了,看你们那怂样,我要真是鬼你们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吗?不过,我这人有原则人若犯我,我可睚眦必报。若不冒犯,各自相安。” “那是当然。”崔雪莉说着看了眼刚刚走进教室的周蕙西。 新第十二章羁绊竟这般嚣张 僻静的夜洄,分散在铅雾间的游星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云水相衔的碧波里隐约映出一片汪洋的星海。周惠西径直穿到法桐下茂密叠障的阴影。斑驳的星光在清凉的月色下逐渐交汇成束束细长的光线,那些错落的光线齐刷刷的落在法桐树荫之下她白皙的面容上,周惠西静然含着笑站在如水的月色里,那一动不动的倩影连同身后那片星海一起定格在水中就像希腊神话里的美神维纳斯流连着镜中的自己。 在她周惠西的跟前就连月光都清淡的十分羞涩,女孩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再次扬起脸,那双眼中都隐隐泛着倒映出星月的水光。串星吐月的莹波中有束重叠的光线交错着落入女孩的眼睛。女孩低下头,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竟短了一英寸焦距。 窗外的暴雨是一浪未平,又掀一浪。窗子内的世界沉闷的直叫人忘记呼吸。凉夏轻手轻脚的跑到窗边,抬手轻轻落上窗锁,随后三步并作两步的重新跑回床上。 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三番五次,一连数日再大的风暴都抵挡不住诡异之物急不可耐的想要奔向七月怀中的急迫。 凉夏懒懒的瘫在席梦思床垫深陷下去的紫色小洞里,小巧的手指轻捻着书的两下角,她一边百无聊赖的翻动着用暗红色水性笔标注后的折页,一边摇晃着那双欣长的玉腿,喜忧相错的面色下,那翻书的速度简直能和风吹落木的速度相媲美。凉夏轻叹着口气,眉眼紧蹙之余就连那莹澈如葡萄的瞳眸都左右翕动了番,单这忸怩不安的架势俨然就是是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聊”凉夏小声嘟囔着,顺手就将那本书放进床铺上的一只帆布书包里。 耳边激荡着传来瓷杯轻撞玻璃茶几的声音。 七月坐在百叶窗下的小桌旁,零零落落的奶茶香气渐渐濡湿了七月的美睫,她闭着眼,伸手揉揉酸胀的眼睛,继续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真是猜不透这货的脑回路,每天都送娃娃来。是钱多了烧的慌,还是这么多娃娃放到一处能有点什么寓意呀。我猜这人一定长得尖嘴獠牙的但论心机,就是一只猪拿着个机关枪,怎么突突都突突不到正点上,这不明摆着是穿着现代服饰把脑子禁锢在中世纪了吗。19.七月我上网搜索下19都能代表些什么。”凉夏不停的搜索,口中念念有词。“19个诅咒娃娃又是什么意思。哎看来看去也不能查出朵花来,还不是那一个寓意,怎么她还想害人害几番是咋滴。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吗?” “我头两天加了周惠西的微博,这一刷含沙射影的都是骂人的话,不想一个清逸优等生私下里嘴这么酸,那她一天到晚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是给谁看的,做戏吗?算了你的事可都是我替你操心,我自己还没这么多事呢?” 凉夏终于将手机远远抛到床角,继而又忙不迭的摊开一条印着成片成片叫不出名字的瓣络繁复的雕花蚕丝被子。她将本就娇小的身子往里使劲一缩,那被子大的足足能装进第二个她。 “七月,我觉得这些人手段不高明,到现在都没点大动静,一看是好事又怕惹事的鼠辈。也就这种人能跟个苍蝇似的围前围后。比起先吃萝卜淡操心的人最讨厌这种伶俐相貌笨肚肠的家伙。像这种人无论怎样邀功、邀了多少功,你觉得她能讨到赏赐吗?怕就怕最后事办不明白还惹了一身腥臭。” “算了,做好我们自己就够了,还有也别胡乱猜了,我夏七月对数字游戏可不来电。这本来就摸不到来头的东西,咱们每天都猜来猜去的要是能练就哥德巴赫猜想也不赔,就怕有限的时间被耗空最后却还是一头雾水、或许对方巴不得让我们揣测得焦头烂额呢,看着我们全副心思只放在这么一件捕风捉影的蠢事上这不正中对方下怀。人家藏在暗处或许如此一举就为了让我涨涨火气,也或许人家想凭这些东西试探试探我脾性。可惜我头小,神经并不大条,就算大条也没到成天扯着嗓子跟人撕的地步。跟人开撕也要看看对方的门路、摸清她的匹数吧。”七月淡淡的说着,眼里眉角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略过一丝相似的笑意。“把脾气爆出来是本能反应,但把本能揣回肚子再弄出一副淡若清风的姿态来这才是本事呢。论本能本事的区别就在这。我还是从书里得到的经验值。” “是吗?这你都懂。”凉夏吃惊的低叫道。 “但懂和用可是两码事啊。”凉夏呆呆的杵在被子里,一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可我看你分明就是一张白纸,喜怒忧乐从来都清清楚楚的表现在脸上。要知道七月你可不是普通的白纸,书本上的油墨在别人的张纸上或许能绘就一副西斯廷壁画,但在你这怕是线描都不行。”凉夏说着,那双水灵的大眼媚谲的一转。 “哈哈,不能。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七月抬手狠狠搔了搔头皮,侧过脸去对着凉夏苦涩的轻笑了笑。“要不是最近事多,我也不至于读懂书本上的文字,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 “有心没心啊还能笑出来,人家这枪膛放满了**,枪口可是对准了你的脑袋呢。而且这些大道理说起来容易,要说做可不对你的脾性。再说你这班门弄斧的,就是把关公大刀给你你还能耍出跳龙来是咋的,小心刀拿在手中不会用那还不是分分钟就被秒。孩子你这想法不实际而且很危险。这能不能走也要找对方法,人人都知道走但不也有走不出来的。”凉夏继续没好气的怼她道。 沙发边的台灯突然暗了下去,好一会儿,屋子里的光线便又亮回几分。 七月慢吞吞的按下手机,那双眼沉思般停留在暗下去许久的手机屏幕。 缭绕的奶茶香气在冷封骨子的沉默里不停打转,凉夏一时语塞的僵怔住嘴巴。 “我猜你刚刚那一笑一定不是对我,是对着手机里的那个人吧。”凉夏展开一场没话找话的猛攻势。 “我从小就和你一起长大,你对我笑过很多次。开心时爽朗的笑,被责难时故作矜涩的笑,就连难过时都从不会是一副哭丧相。苍白的笑、僵硬的笑都是你表达心情与旁人不同的方式。可是,双颊羞得通红,眉眼中喜形于色的香甜之笑却是我从未见过又很难忘记的。你的笑容里有爱情的味道。果然热恋期的人每一天都能乐此不疲的保持着开心到狂躁鸡血状态。”凉夏的声音再次从七月的头顶传来。 七月放下手机,一脸温柔的望了望凉夏。只是那十指久久的停在手机上不愿移开。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把脸背了过去,本就粉红的脸颊,这一下直接红进窘途。 “你这话说的太费人脑细胞了,我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牙尖嘴利的家伙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七月轻声回答道。 “我知道你还是想说那件莫名其妙的事。但想想就算了吧,我脑容量就这么大,各种心事我已经自顾不暇,更不想再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或不事情上。”七月唇边挂着一抹礼貌的浅笑。那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七月,别岔开话题,那个话题已经过时不候了。”凉夏脸上挂着副丧表情,小嘴轻轻抿出一道半圆的弧线,再深深吹了口气。 “七月,在我陪伴你来学校之初我的爸爸和你的父亲都嘱咐我不下百次要我好好照顾你的起居,我知道我心里的疑问超出了我的权限了,但我就是想看着你把每一天都活成你眼中的童话。七月你从未说过你有什么样的苦衷,但我却清楚的看到了你刻在心底的无奈。你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守秘密,还有我希望你能真心幸福。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自己。” 雪白的灯光看着是静悄悄的,但当百叶窗被一股强风猛然间扬起,如烟的雨丝夹杂在苍茫的雾气间滚滚而来,这夜诚然是再平静不得的。昏黄的孤灯与北方的月波交织在一起迤然而过,窗边的玻璃桌面上布满了沉默的寒珠,皎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映下一道漾动着的身影。 彼此沉默了半晌,凉夏负气的沉吟道。 “无聊!”凉夏的声音里有股淡淡的疏离感,疏离之中有多了些无可奈何。 “七月我发现你变了,自从你和郑沐轩在一起后,我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就少得可怜。你好容易回几句腔,这心思都却没有一刻是放在我身上的。你好容易答应我要一起去看电影,电影还未终场,你人就无踪无影了。搞得我满世界的找你,急出满脑子的汗,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好容易平复心绪往回校的路上寻你,我却意外的发现你和沐轩两人手挽着手在街巷里漫步。” 凉夏将小身板蜷缩在松软的被子里,只是微微探出个小脑袋,乍看着就是一副含羞草的样子,而宣泄不满的小嘴虽艰涩到颤抖,但吐纳出的字眼却极其尖锐。 窗上的雨珠如层层密织的锦缎般错综繁复, 就连惊雷的轰鸣声都跟着错愕起来。暴雨之下每一片叶脉上都挂满雪白如雾霭的茫露。凉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将一双小手交叠垫在绯红的腮旁。小脑袋不停地左右摆动,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橱窗里会摇头的洋娃娃。她在等,在等七月给她答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掉,就像一根银针掉进了大海,没有激迭,没有影子。 “没有啊,你和沐轩对我来说同样重要。你知道吗?要不是有你陪着我,这校园生活该有多无聊,你知道我的,我很慢热,我就怕我还在预热温度,别人却却早已经报团取暖了。” 七月的心很慌乱,就像无章的麻绳经人一搅便更乱糟糟。就连嘴边灿烂的笑容都渐渐凝固,那僵硬的嘴角就像粗制的雕塑。 手机屏幕应景的闪烁起来,七月的目光再次扫过屏幕上最新的对话信息,虽然那长长的对话框里只有两个字“晚安”。七月将手机久久的按在胸口的位置。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你这一问把我问迷茫了。”七月突然站起身,视线随着身子的转动慢慢望紧凉夏。 带着泥土腥味的雨顺着窗框间的缝隙灌也似的砸了进来,寥寥长风将雪白的纱帘猛然掀起再沉沉垂下。七月静静的坐在书桌前那双眼动也不动的紧随着手机屏幕,眼底的流光时而热切时而清淡。直到她紧握手机边缘的指头僵硬的无法动态,七月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机。而放在手边的奶茶,浮面处早已淤出一层薄薄的雪霜。 “我发现你最近不是在心不在焉的敷衍我,就是认认真真的答非所问。” 七月略微一怔继而截断了凉夏的话,“但有一件事永远都不会变,不论我们身后的风景怎样变幻,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你是我妹妹啊。我从小就渴望能有个妹妹呢,后来王叔来了你来了,你是我最暖的玩伴兼最亲爱的妹妹在这之后才是闺蜜知己。” 凉夏将脑子里那些词多次串联到一起,又将汇聚成的那句长话在心里反复想了想。终于,她转了个身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白花花的墙面。 “算了,说点你感兴趣却不见得爱听的话题。”思想斗争好一会儿,凉夏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尽管那双眼中早已闪潆着泪花。 “七月,你和沐轩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感觉,那大大方方来个官宣就好啦。用得着藏着掖着的吗?你们这么一弄简单的问题也变得扑所迷离的。怎么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至于遮遮掩掩的让别人可命猜吗?你看现在他是谁都不得罪,可你呢?你反而成了众矢之的,那些看不好你的人比比皆是。现在就连出门我都替你担心,就怕这一颗惊雷爆裂后遍地都裹着碎片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悬,大家都是同学不至于。”七月急忙反驳道。 “哪有你说的这么轻巧,那些花痴粉就已经让人很头痛了。偏偏又来了个周惠西。我可听食堂大嘴巴崔雪莉说周惠西和郑沐轩早在几年前就是密友的关系。而且我能感觉出来周惠西喜欢郑沐轩,不是崇拜、不是暗恋,而是痴迷到依恋的深度感情。头几天你和沐轩去约会,我还约了邻居寝的小优去吃饭,你猜我在那听到了什么。我听见崔雪莉和周惠西两个人探讨你们的关系,探讨的面红耳赤。周惠西大吼一声任何人不许随便评价沐轩哥。就这一句话就有待商榷。” “什么样的女孩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只怕郑沐轩在她心中的分量并不差你分毫。”七月收起尴尬的淡笑,过了好一会儿,七月缓缓转过头面向凉夏。只是刚刚这一口奶茶似乎并不想安静静的任她咽下似的,七月一个踉跄,弓着腰身拼命的咳了出来。 七月一边断断续续的猛咳,一边操着哑音说道:“你说什么,其实我知道他们之间那些事,顾北辰跟我说周惠西会为了郑沐轩奋不顾身,但就算他们感情不一般,我还是相信沐轩是喜欢我的。至少他跟我表白过,他也说过为何搭档一定是我的缘由。我相信他没有骗我。就算有问题也是周惠西自己的问题,一定要死缠着不属于自己的人不放手。” 凉夏跳下床站到七月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对对对,你说的没毛病,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郑沐轩半个字,而且笨理去想倘若郑沐轩对周惠西也有意思,还能有你什么事啊?就沐轩哥对感情的专一程度可一点不难猜,他要是朝三暮四的人,那周惠西早就跳出来和你撕个昏天暗地了。你还能心无旁骛的谈恋爱。” 凉夏伸过左手将七月冰冷的指头攥进掌心。左手的大拇指轻轻抚唆着她透着骨节轮廓的手指线条。 “对了,说到崔雪莉和周惠西,我总觉得这两天心里惴惴不安的就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发生似的,她们两人明着开撕,但就是不知道暗地里有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毕竟她们每次闹得不欢而散都是在热谈郑沐轩之后。崔雪莉这人说话还真是口无遮拦,哪壶不开专提哪壶。而周惠西呢她喜欢郑沐轩明眼人都能辨清楚,何况还总是将骄傲刻在脸上。头阵子学校里刮过一阵妖风说是崔雪莉和顾北辰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你说这顾北辰到底是什么人啊,不喜欢郑沐轩连带着自己的女朋友都想跳出来兴风作浪,当初乐团选角就暗波自涌的。那时候你说那女孩白衣胜雪,月光下就像一朵靓丽的香水百合,当日我就觉得那姑娘越看越不单纯,抛去皮囊看骨相。那厚厚的糖果妆下一定是副肮脏到衰败的面孔。你说那姑娘那天大大方方的唱歌、扭扭捏捏的下台、这又满世界的刷存在感,那会儿你说她声音清甜现在听着我就说她有副和高音喇叭媲美的铁打嗓子都不过分。” “要是这么说,这么一大堆的诅咒娃娃倒真像是她做的。”七月皱眉,淡淡的回复着,只是回话的腔调里多了抹小心翼翼的意由。“等会儿再说,她既然提到鬼,不会现在就附着在我们寝室大门上吧。经咱俩这一波分析,我总觉得那个故事她讲的虽然比白开水都没滋味,但一定有营养。”七月犹豫了片刻,回眸温柔的凝望着凉夏。“凉夏,我刚刚可能是说错话了,你别多心,不过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七月低下头微闭了闭眼,手指稍稍收力,一阵急促的提示音后,手机自动关掉。 “七月,不是我没事闲的看什么都心存疑影,这崔雪莉真不是老实人,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但刚刚我把前后串联到一处总觉得快见端倪了。那天她在讲台上没好气的讲那个故事时没少回头留意我们的动静。就好像隔着拥挤的人潮,目的只是让浪潮涌向我们似的。” “等等吧,看她还能翻出点什么花来。”七月强迫症似的再次将手机开机,刺眼的白光下,她略过手机的眼中都带着如夏花般灿烂的笑颜。 凉夏胡乱地抓了把头发,从厨柜里摸出一个诅咒娃娃看了又看,那张故作沮丧的脸流露出几近复杂的神情。 “哎,真是小孩行径,荒谬得可笑。就这些个娃娃还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单看这做工就栩栩如生的,更何况里子还装满了血色陷阱。1.2.3...18.19...23,23个足足送来了23个,你说她是不是玩疯了,膈应别人一定要先做到挥金如土吗?” “你算过没有,这得多少钱?我先估个价一个按30元的话。”凉夏将娃娃递到七月跟前,侧着脸奸诈的一笑。 七月冷笑了声,抱着新买来的洁白礼服一转身走进浴室。 “哗哗!”流水声被隔绝在外,同时被阻离的还有凉夏看到小强时的爆炸式惊呼。 我屏住呼吸整个人斜斜的躺倒在温热的浴缸里,任温热的水顺着我的头顶缓缓流淌过发梢,雪白的雾气充斥在狭小的四方空间,我轻轻闭上了眼睛。这一刻起门外世界是烂漫是喧嚣皆与我再无瓜葛。 银白色的涟漪里混合着一股让人闻着舒服的柠檬味,我的视野里到处是白茫茫的水雾。 温热的水雾混合在冰冷的风里,蒸气不小心流进眼中时,我只觉眼底一阵刺痛。眼泪在眼睑翻涌,同样泛起惊涛的还有出现在我脑海里的那个影绰的身影。 我慢慢睁开眼望向布满了密珠的天花板,死寂的铅灰色板子上隐约出现了他的名字。我静然垂下头,从漫过脖颈的水中捧出成簇的泡沫,轻轻呼气的瞬间,无数泡沫缓缓升腾到低矮的雾气中,无数个精致小巧的彩虹在我的眼中转瞬溜走。每一个被刺破的泡泡里都闪过他俊朗的侧颜。 “七月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犹在耳畔,我来不及深思,只因每每单独面对他,我脑子里便一片空白,下一刻不论他张不张嘴,我的世界都凌乱了。 “我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或许是在那个没有受伤的车祸里。你眼中的惊慌让我忍不住对你好奇,好奇之上的短暂交往我就沦陷了。”他微微看我一眼,背过脸的瞬间我听到我的心跳里藏着朵朵未燃尽的烟花还在断断续续的爆裂。 响彻不断的流水声就像沐轩指尖水泄般簌簌淌下的琴音,漆黑的三角钢琴后那个熟悉的男孩身上那股让我情惘的熟悉味道。 躺在浴缸里的我此刻只是想尽情享受着这份温热的惬意。 “其实我并没有告诉凉夏,我之所以喜欢却迟迟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并不完全出于宿命的无奈我无力抗争,更多的还有一重因素。那就是沐轩的话娓娓动听,每一句都能说进我的心坎。但就是出于这让我辨不清真伪的话语,我想走进他的心里,可我又怕他的世界疾风骤雨,我这潭清溪终究是无法汇入有他的那片海。那我争与不争的意义在哪里呢?” “我觉得你应该低头,趁现在你还没有全身心的深陷进去,至少你对他仍保留着的戒备心,那就是喜欢而不够爱的最好证明。” “不不不,你给他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未来的事谁能确定,万一你和他就有未来呢。”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穿梭不停,就像黑夜与白天循环错综的纠缠, 可我越是想将那些拥乱的声音抛诸九霄云外,那个声音反倒越传越远,清晰而深刻跌宕在我忙乱的脑海,那一刻我头疼欲裂。 “你看,你们之间也不是如你想象那般亲密无间,至少你们中还隔着一个周惠西呢。你爱沐轩未必有她那般坚决。” “你改天问问郑沐轩,看他能不能彻底跟周惠西撇清关系。她和你之间,你看他究竟怎样取舍吧。” “想什么呢?七月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好不好,停下来,快停下来,你这想法很危险。” 七月屏住呼吸往下一沉,修长的脖颈触碰到粼粼流波的银白色水面的同时从水波中跳脱出无数闪烁着彩虹般绚光的小水花,她慢慢坐起身,荡漾开来的泡沫簇拥在她**着的雪白肌肤上,就连墨色的长发上都落满了如雪的泡沫。七月思忖片刻抬手从墙上取下浴巾。将湿漉漉的酮体紧裹在宽松的浴巾里。 雨夜里的清逸到处静谧无声,月光清澈如水似乎能洗净岁月留下的烟尘,但安静的却只是表面,若非长着灵巧的鼻翼,就一定闻不到那股自污泥间缓缓沁出的那股浓郁的糜烂气味。 第十三章 崔雪莉我的事你少管 “你什么意思。” “到底什么意思?” 阴暗的角落,崔雪莉紧握画笔的手略有些停顿,她淡然一笑微探着身上下打量了周惠西一番。 “喂!!!说话呀,你不是长着一张最能颠弄是非的巧嘴吗?”周慧西断喝道。“你要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便和盘托出吧。说出你的计划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怎么对付夏七月。” “我的计划,周惠西小姐你的想法可是真危险,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这是我的计划,那计划未实施前怎能轻易走漏风声,何况还是从你眼中我这主谋的嘴巴里吐露。你说是我聪明还是你愚笨呢。”崔雪莉不冷不热的回答道。 慵懒的暗光下,凌厉的风夹带着歪歪斜斜的雨丝,闪莹的雨珠跳脱到崔雪莉面前的画板上,借着小桌旁那盏台灯隐隐沁出的鹅黄色暖光,一张刚刚勾勒出轮廓的男生侧颜映入周惠西的眼帘。那是张尚未着色的油画,脸肌处只是略施数笔便描绘出一个桀骜霸气的男孩,特别是那双被雨露润湿的双眼,晶亮得仿若再过几秒那男孩便会一跃跳出画框来到她的面前似的。 “也对被自己的心思冲昏头脑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你怕他郑沐轩猜出来是你,若是以你之名赶走了夏七月那可就断了你和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友谊。可你更怕夏七月不是软柿子,不会被你轻易捏爆,你急着要给她点颜色又摇摆不定无计可施。像你这种腹背受挫的人再有想法不也是骑虎难下。你放心,断了您的后路,我不是也要堵上自己的来路?不论您用何种眼光衡量我,我和你总归是一路人。”崔雪莉说道。 “呵呵!”一声冷笑打破僵局。 “跟你是一路人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周惠西虽然泛泛之辈却也是极内敛又自律的人。思我走过的这20年,我就算卑微入尘埃也不改我宁直不弯的本性。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拼了命的争取,但倘若幸运女神不眷顾,我亲眼看着他溜走就是了,总之我的字典里有的是尽力可不是勉强。说起来崔雪莉从品格论我可不像你,也断断不会变成您这样的人,用卑劣的手段谋后路,为将别人拖进深渊无所不用其极,你应该知道你是我从心底排斥的那路人。”周惠西一本正经的凝紧了她。 “哦,周惠西借用你刚刚的言论,别说是品格,你与我之间是什么关系,是闺蜜、知己,或者说只是同班有些交集的普通同学。你了解我吗?要说了解你通过什么了解我的呢?我的这张嘴吗?还是说你只是循着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那些有关我的蛛丝马迹。再不济你是听到了清逸内部的那些无稽妄言。呵呵,由此拍棺定论不可谓是不草率。” 崔雪莉试探的打量着她,她调皮的晃了晃手中的画笔,轻笑了笑,那朱唇上扬出一条轻佻的半弧。 “看来你做事全凭满腔热情,别说是回答我,就是对那夏七月,假使我猜的不错你向来走一步看一步,还有你怎样对待生活琐事呢,没有把握苍蝇乱撞吗?如此说来,那你怎么知道展现在你面前的这个我是伪装过后的还是真实便如此呢。” 崔雪莉说着将脸转向窗外。“最讨厌你这种略知其表便急着以偏概全的人。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底线。” 漆黑如走墨的暴雨中那道熟悉的暗影渐渐模糊,直到那抹被路灯越拉越长的身影与苍茫的夜色渐渐汇融一体。崔雪莉莞尔微怔,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望向积云下的骤雨腥风,却只看见那道模糊摇晃的影子快步闪进对面的漆黑森林,崔雪莉低垂着的长睫下,那双空洞且木然的眼第一次饱含着不被人理解的深情。 “周惠西,我们做不成朋友却也断不会处在对立面上,平心而论,我很欣赏你,有骨气有原则,按理说我应该为您的正直顶礼膜拜。”说话间,崔雪莉昂着头,将下巴对准了周惠西的眉眼处,大方地微笑。 “不过有句话虽糙,但理却不糙。”周惠西将画笔抬至眉尾处点水般轻点了点。见周惠西始终一副愤懑的姿态,崔雪莉刻意压低了音调。可与这表面功夫极不搭调的是她未曾低下那高昂着头颅。 “崔雪莉,倘若刚刚进门初我对你还有话说,可到了现在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这副腌臜嘴脸。” “你。” 崔雪莉用她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着周惠西,当她流淌的目光暂停在周惠西眼中时,那阴晴难定的脸上终于挂上一抹灿烂的笑容。 “好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和气。不过开门见山之初我还是想弱弱送上这一句,但愿十年后您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成您渴望的样子,不过有些东西就像一夜昙花转瞬便凋谢。那我崔雪莉祝您这朵梅花开不败如松柏常绿。” 秋雷滚滚而来,紧随那震耳欲聋的雷声后的是一道道叠障繁复的轰鸣,直到一束折翼状的闪电彻底切割掉夜的寂寥。 低吼的雷鸣间,暴雨的雾霾肆无忌惮的匍匐在清逸上空,如张网般将天地间阴霾尽数收摞。周惠西怒不可遏的杏目圆瞪,崔雪莉则轻轻舒着口气,她试探性的小心凝紧周惠西的举动,见周惠西怒气难扼,她稍稍偏回头面无表情的继续着手中的活计。 “怎么,刚刚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会儿成了泄气的皮球了吗?无话可说了,但我还是请你有气出气,这气可千万千万别憋着,我们女生间最怕的就是各揣别的心思。有看不惯的地方说出来,若我觉得你的话在理,我照改不误。虽说你有你的品性、可我照样有我自己的格调,这改头换面的概率确实渺茫。” 正说着,崔雪莉缓缓转过头,当她再次从周惠西那碰了冷钉子后,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更加凛艳动人。 “我跟你之间根本无话可说,我只希望事成后不会再见到你,还有我不想继续跟你有瓜葛。同学的关系都最好别有。如果能再附加上一个期限,我真希望我们此刻便不相见。” “呵呵,是吗?” 崔雪莉失口笑出声,继而又镇静泰然的望着手中那张刚刚绘好的画作。 她的手略过人物脸庞时,那双玉样白皙的指微微颤了颤,不过,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在准备直面回望周惠西之处,崔雪莉对着那幅画笑了笑,那一笑里写满了久违的恬静释然。 “惠西姐高估自己了,毕竟你又不是那个人。” “少跟我扯没用的。”周惠西辞严厉色的吼道。 “崔雪莉,就一点我不许你动郑沐轩,还有我也不许你动和他有联系的任何人。从现在开始我的事你少掺和。那夏七月就让我头疼欲裂,再加上刚愎自用的一个你。我上辈子真是没少作孽。” “做不作孽跟我挨着吗?露水同学而已,不像她夏七月跟你还是彻头彻尾的情敌呢?”崔雪莉婆娑着画上那张熟悉的面容,低眉垂眼,故意漫不经心的回复道。 “别跟我流里流气的,我这是命令,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你要是想讨我还真没心情奉陪。” 冷杀的目光将崔雪莉轻启的唇片瞬间冰封。崔雪莉的瞳孔敏感的迅速抽紧。 “好吧。”崔雪莉一努嘴负气笑道。 绮丽得过分慵糜的灯火下,周惠西、崔雪莉,哪怕只是崔雪莉桌角的那盏摇曳生熠的灯都长久的沉默不说。 厚重的雨雾随风在深蓝色的天幕下蔓扬,点点如萤火般浮躁的游星散落在雪白的墙壁上,倏然间,一股玛格丽特的香气在两人面面相觑的一寸距离之间弥散开来。只不过,当清雅的玛格丽特与屋外叶脉泥土间的霉腥味融汇到一处这种让人窒息的呛味倒真是让人从脑子里萌生出那种恹恹欲睡的意由。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 断断续续的手机响铃音响彻耳畔,周惠西和崔雪莉几乎是同一时间慌忙将手机握在眼前,然后那双闪着光的眼一点一点的平复如常。 风驻了,雨停了,遥远的天际线处隐隐泛出道黯绿色的奇光,下一瞬间又是一阵狂风肆虐而来,紧接着已经倏离天幕的闪电再次卷土重来。 一阵困意袭来,崔雪莉的眼明显倦怠的有些游离。那抽紧的瞳渐渐涣散。她扭过头瞥了眼身前不远的周惠西。继而满面喜色的举起那张上完色的画作。 周惠西抬眼,讪讪说道:“看你的本事怕是不过如此。” “咔嚓,咔嚓!”伴随着锋利的刀刃声,那把刀一寸又进一寸的机械操作着,而剪下的画面四周微微有些曲卷,崔雪莉的眼波柔若春水,她只是唇片轻抿,淡淡的笑着,那双幽黑的眼中渐渐散成一朵绮丽的玫瑰。 她微微勾了勾指头,又抬手在画的四周量了量尺寸是否正巧。继而将多余的残纸揉成一团丢进周惠西脚边的垃圾桶里。 “真是心狠,自己的作品说剪就剪。”周惠西咧痞一笑,眼中满是不屑。 崔雪莉将那裁下来的人物头像拿在手中晃了一晃,唇片轻扬,对她露齿一笑。 “周惠西你喜欢下棋吗?我棋艺不精但画与棋可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啊,况且我这棋局刚刚给你摆好,你就急着卸磨杀驴了。你就不怕你这一局下成风卷残云的死局吗?也对,精明如你已经知道手中没颗子的分布、走向了吧。不过也不见得刚刚我画这幅画的时候,你肯定想不到我还存有这一手吧。” “你画你的画,我下我的棋。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关联,就算有关联,我还是希望我们各取所需并用各自惯用的方式。”周惠西的脸涨的滚红,她愤然喊道。 崔雪莉将双臂微微伸展了展,又端正的重新坐回到那把椅子上。 “你可真是老样子,时不时跟我讲讲心里话,我想不摸你的底色都难。而你每次都在我自以为和你有进一步交集的时候再迎面泼我盆冷水。你急不可耐的向我多次亮同一张底牌,在表明心迹后呢再将错事一股脑的丢进我怀中,就好像你是贤人雅士而我是这世间最万恶不赦的人似的。”崔雪莉从容的盯着手中的画布,眼中充斥着一股令人难以捉摸的味道。 “周惠西我想分享给你一个老人常说的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互的,你看不惯我的做派,那你以为我看你就顺眼了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您未必有我了解您吧,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真实的你就是一个心口不一,表里难调的人。但凡有半点机会你都会牢牢抓住他,哪怕他甩给你的不是鞭绳而是一枝枯藤。若心愿达成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甩掉令你不忿的同伴,倘若你野心太大欲壑难填那我便做了你的挡箭牌。我没记错的话你来我寝室只敲过一次门,不等开门便见了山。周惠西你真当我这是酒店吗?心情好了跟我发波牢骚,心情不好再来兴师问罪。你当我是什么人,是帮你揣心事的垃圾桶,还是由你拿捏的布偶?” 楼梯间的窗子未上锁,徘徊在窗外的雨一如潮水般猛灌进来。周惠西的语气咄咄逼人。而那崔雪莉的回复也不甘示弱,她只是略微愣住一秒便回过味来:“崔雪莉,我今天不是闲着无聊来找你打发时间的,你有这费话的闲情逸致,我可腾不出空奉陪。” “哦,不奉陪,难道你刚刚这会儿不叫奉陪吗?”崔雪莉淡淡的笑着,那语气生硬得异常冰冷。 “崔雪莉,我现在就跟你把话说清楚。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事,还有我没有你那么丑陋,不论心愿能否达成,都断不会与虎谋皮。更何况你这是为虎作伥的虎。” 周惠西大步凑近崔雪莉跟前,身子稍稍前倾着直面崔雪莉。她的手死死按住崔雪莉面前的空画板。 “你别跟我阴阳怪气的,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那位学姐的事是不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崔雪莉我警告你,我问你什么你最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你就是乌贼,我这一把盐喂下去你也要把肚子里的货给我吐干净了。将最卑劣的手段套用在一个龌龊的人身上,崔雪莉你就沾沾自喜吧,幸亏你智商不高你的一招一式我都看在眼里,我周惠西还能腾出手去给你收拾收拾残局。否则呵呵,你那天晚上就要卷铺盖走人了。”周惠西越说越好气,气的她绷紧了的唇片不听使唤的抖嗦着,唇角的肌肉在一阵接着一阵剧烈的抽动后那唇珠微微泛白。倒压似的空气中,崔雪莉沸腾着的细胞渐渐冰阖,她识趣的合住嘴巴。只是在往复交错的鼻息间,她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周惠西的眼神如幽冥之火般暗烈, 崔雪莉的眼底如阴霾的寒冬,锋芒匍匐暗涌。 “你明不明白,最近学校查贴吧查的多严。你这一个石头下面能翻滚出多大的浪来,一个不够还要往上抛。你从来不回放下你自导自演的片子看看吗?你的杰作有多拙劣你心里没点底数。还有这些个诅咒娃娃也是你赏给夏七月的吧,诅咒娃娃之后不久就来了鬼魅学姐,你能不能别玩的这么狼狈。生怕人家刷不到你的存在感是吗?散布谣言,若查出是你,就你人品那么龌龊还不得第一时间把我给供出来。现在顾北辰已经一只脚从混水里踏了出来。可我呢,你做尽糗事又把烂摊子抛给我,你是不给自己留后路,那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会来清逸,还不是为了爱情。”周惠西的愤怒戛然而止,她紧张的凝视崔雪莉的一举一动。唇片不由得颤动起来。 崔雪莉用阴郁的眼角余光迅速瞟了眼站在身侧许久的周惠西,继而又一脸宠溺的转回头长时间的凝望着个剪裁利落的小人,若有所思的倦容里她的眼睛慢慢暗淡下来。就连紧握墨笔的手都轻悬在半空里。 紧接着她面色一沉,仰面看向周惠西,只是这眼底仿若蓝色火焰般凛烈光晕尽收周蕙西眼中竟清冷入骨。无数染上雾霜的灰尘徘徊在两人之间那道狭长的暗影中,崔雪莉的唇片讥讽般轻衔,眉梢微挑间,那双落满世间阴霾的眼傲娇轻合,独独剩下那对凝墨色的长睫如冷风中的荆棘般繁复颤索。 沉闷的爆烈声闯进凝固的空气间,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那些针锋相对本无足轻重。 “我想我就算再拙劣也懂你话的意思,以你的性子,若没有我相助,你能做什么,若能回环便回环,如若不能找人干一架吗?有些时候当你遇到想要的东西,最低劣的手段便是人前摇旗呐喊。” “崔雪莉,我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是同龄人。”周惠西一惊,她死死的凝视着崔雪莉发烫得有些涨红的脸。 “是什么让你的人格如此扭曲,偏执如你,若是想闹出些幺蛾子,一定跟乱花丛中随机拉出的一帮蛾子都不一样吧。刚刚我还当你是没有原则的卑鄙之徒,现在看来你的真身竟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沉重的鼻息间,周蕙西冷冷的说道,那双眼中燃烬了火花。 “你错了,我们中没有谁与生俱来就是狂妄的野心家。至于这野心是怎么有的,你眼里有比命还看重的东西,附着在那东西之上的如影随形的执念不就是野心吗。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在沙漠和荆棘中行走,只是我们段位不同你便急不可耐的要把我丢进垃圾桶,让我想想我们因何而不同吧,我要的是能看得见摸得到,伸出手再合上掌至始至终掌控在我眼前的东西,而你。哎,说实话你想要的还少吗?你说我复杂,我只是触碰到庸俗的边缘。那是我单纯的要了明面上的东西又傻傻的向世界坦诚。而你,像你这么固执的人若想要的话一定比我还有手段。但至少我想要的我妥善用心,而你想要的是掏空心思都未必会拿下的东西。我劝你看清再看轻。省的以后跟屋头苍蝇到处惹唾弃。恰如你所说,那郑沐轩若是心里有你,还能有她夏七月什么事,世人常说的近水楼台道理你会不明白?” “崔雪莉你闭嘴,我说了我的事你少掺和。我不像你成天混迹在顾北辰与宋明昊之间。你告诉我,你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到底是他还是他?” “还近水楼台你那话说的我听着可真恶心。”月凉如水,比这月光更冰冷的是周惠西凌光暗涌的眸光。 “哈哈哈哈,恶心这个词用来形容我,还是出自你的嘴里,周惠西。” 崔雪莉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小屋里,崔雪莉双手叉在腰间,眼中含着雀烁的泪花。 “你,周惠西你觉得自己有多高贵?巴巴的跑到灯红酒绿的迷情场里的女孩子。哈哈哈,如果,如果不是了解你那么久。我就是想破脑袋都找不出你堕落的理由,高傲如你竟也能混迹在那种霓虹交错的地方,放眼整座清逸谁人不觉得你周惠西智貌双全、又活得光鲜靓丽,我想就算是丁点交情的人都会诧异你这枚才女心里还有个角落住着庸俗和肮脏。” 周惠西猛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她的眼底幽黑如深冬的潭水。 “崔雪莉!!!” 周惠西气的面色苍白,垂在裙摆旁的左手紧紧的握成拳状。下一秒她轻轻松开手,只听骨节间传出窸窣的声响。她的手指死死钳住人像的一角,继而那只手慢慢的手寸寸抽紧。崔雪莉缓缓张了张嘴,那双瞬间惊怔住的眼不停躲闪,躲闪间眼底的碧波如星芒璀璨。 “你这性格可不好,气大伤身,况且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存心激你,是你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总是跑偏,再者说我的某些话也的确正中你下怀。”崔雪莉唇角微微向上扬着,不应景的打趣道。 “那也比你强,你的心到底属于他们中的谁,你扪心自问,否则像你现在这样既贪恋顾北辰的喜欢,又想距宋明昊再近一点,别说是你自己,连我看着都觉得头疼。” “不,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崔雪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话音刚落她便伸出手将右半额处的刘海稍稍撩开一角,她的指死死的点在自己的印着掌痕的右颊上。 “怎么你。” 周惠西看着心惊,涔涔的汗水噙在她细碎的额发间。 崔雪莉冷抿着唇片,眼底除了吃痛便是忿恨。 “只要有事你们就急着第一时间质问我,你后脚进来,前脚走的就是宋明昊。你们是不是约好了的。他是好话坏话全说尽,而你,总是阴晴不定,就好像我上辈子欠你们的。” 崔雪莉瞟了周惠西一眼,眼底蕴满不安的铅云。见周惠西流转的眸珠始终停泊在自己的身上,崔雪莉噗呲笑出声。 剧烈的雷鸣轰然炸裂。 一道接一道的闪电似乎是急不可耐的要将漆黑如墨的长空撕破。 ”你知道吗?在见到顾北辰之前这个世界于我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他出现后的每一天于我而言都是晴空万里。周惠西你根本想象不到,其实我们三个中没有一个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你有你的执念、我有我的苦衷,如若不是那些或隐蔽或摆在明面上的由头,谁愿意做坏人呢。不过经此一事倒让我看透了一些人。有的人看着霸道其实内里是很温柔的人,而有的人看着高冷孤傲,实际上他只是把自己最差的一面给了泛泛之交的人。宋明昊第一眼看着冷漠,但越是这样的人内心越是炽烈。” “既然走不进这个人的心里,那我为何不换条路径,将自己的心交到适合我的人手里。” 窗子在湍急的雨水间瑟瑟发抖。 两个人都扭过头去沉默的望着窗外的滚滚雨雾。 “周惠西其实我也爱过不属于自己的人,掏心掏肺的对一个男生好,并且将一个人时不时给我的那些小恩小惠当成是幸福的源头。后来我发现不论我怎样做都换不到那个人的真心,每当我想念他的时候便一条接着一条的给他留言,你知道最深沉的绝望是什么吗?我的留言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回音哪?我给他打了57通电话,他只在最后一次接了,电话那头他恼羞成怒一般的质问我。我在那个人身上完全看不到希望,周惠西你的现在和我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有差别吗?看着今天的你,就好像看到了昨日的我。将心比心,其实我也很想帮你,起初我想帮你夺回那个男孩,但当我遇见顾北辰,他的笑、他的好就连他的痛苦哀愁都心系于我。周惠西,比起强行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希望你能从失败里看透他,看懂爱,最后看清你自己。” 第十四章 沐轩:那个女孩很特别 屋檐的雨滴滴答答响彻了一夜,直到羊毛似的积云慢慢散开,镶着金色纹边的云絮漫过雪白的雾气缓缓向东挪远。到了最后遥远的天际线上升起一道泛着煎蛋似的微黄色光芒,若定睛去看,眼睛还真有些灼痛。 喷泉旁的水格外冰冷,打在七月身上就像一根根银针深深刺进她的纹理一般。七月不禁一阵寒颤,继而缩紧双臂,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层薄如雪霜的细纹。 “我看预报上说近期天气转凉,你也真是的就不知道给自己添件衣裳。” 夏七月的眼睛有些浮肿,乍看上去都给人一种一夜未睡的错觉,而此刻听到沐轩的声音,她眼睛一亮,仿佛是美梦初醒。 沐轩矗立在喷泉的另一旁。“真是的,都已经临近冬天了,这南国天气就是反复无常,换成往年喷泉早就关了。” ”别站在那边了,快点过来,过到我身边来。”沐轩看着七月是越看越喜欢。 “我就不。”七月笑着应声道。 “仗着有我喜欢你,你就为所欲为了吗?”沐轩的声音冰到极点,就像陡然轰塌的风雪。 再看他脸上一副似冷又温暖的感觉,七月回呛的更是肆无忌惮。 “不论你今天怎么说我都不会过去的。”见沐轩的下句卡在喉咙里憋得那雪白的脸色一阵紫一阵白,七月心生一计乘胜追击继而迎着北极雪将他挂在嘴边的话生生怼回肚子里。 “喂,你。”沐轩的嘴巴张的好大,大到面容狰狞,轮廓都跟着扭曲。那表情滑稽的十分可憎。 “你这样很不友善。况且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能再近一步。” 七月静静的凝视着他。 “什么近一步,你是说我的唱功需要多学多练早日进步成神吗?” 七月看着他的眼睛,操着试探的语气接近他。 “好吧你总是喜欢声东击西。” 沐轩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缓缓伸开双臂,抬起眼一脸期待的向七月娇声喊道;“喂夏七月,你看我都把世界摊开给你了,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沐轩幽蓝色的眼中有束微光一闪一闪的就像夜空里的星星那样令人着迷。 喷泉的另一旁七月吃吃的笑着。 “还真是小家碧玉一枚,连这点眼力价都没有啊。” 小喷泉里溅出无数个折射着彩虹色光芒的泡泡,七月站在漫天飞舞的泡沫里,雪白的纱裙被那些五彩缤纷的泡沫染了层霜色。 “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若有下次我想我很有必要出面请你的闺蜜凉夏吃顿饭,然后跟她好好探讨下你的生活问题。” 沐轩坐在距喷泉池不远的长椅上,他一把抓起七月的手腕,紧握七月手腕的右手微微收了收力。 待七月在他身边慢慢坐好,他将手从七月的肩膀处稍稍后移了数寸,继而慢慢摊开那只手臂斜斜的搭在椅背上。 七月的背瞬间僵直起来,她微微张了张嘴,只是轻启的桃片还未露齿便换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沐轩好笑的笑了笑。那只刚刚搭在长椅上的手慢慢放下,再次挑起眼睛看向七月时,那碧蓝色的眼底折射出一抹极其邪魅的暗光。 七月故意扭过脸去不看他。 沐轩抬起手轻轻勾上七月耳边的碎卷发。 七月深深吸了口气。 “哈哈。”沐轩不禁很大声的笑了出来,就连眉里眼中都潜藏着迸发式的笑意。 “郑沐轩有没有个正形,你再这样我可回去了。” 七月双手紧紧环住肩膀,那双手不安的来回猛搓,直到胳膊出裸露着的肌肤镀上层红霜。 “呦,不知道是哪个女孩,总是喜欢把人放在心里,等心里的人慢慢向你靠近吧,你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沐轩淡淡的笑了笑,眼中的流光让七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郑沐轩你是不是很享受这样的一份惬意呢,比如一直做那种被众星捧月的万人迷。“ “你说呢?“沐轩抓了把碎发,一脸憧憬的看着她。 “是或不是?你觉得。“沐轩再次追问道。 “嗯。“七月侧着头不停的上下打探他,那双漆黑如玛瑙的眼不停眨动。 “快说,否则我要罚你了。“ 沐轩见她眼中的眸光阴晴难料,他有些好奇又有些急不可耐。他故意憋着笑,手指轻勾对着七月的额头就是一记闷响。 “哎呀,疼。“七月揉揉被弹肿的额角,吃痛的看着他。 她拼命的点点头,见沐轩的手再次勾起,她慌忙使劲摇摇头。 “你不知道,我可知道。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会慢慢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要是不喜欢我太受欢迎,等这次音乐节结束,我退出清逸的荧幕就是了。“ “呀,额头怎么红了。“ “我刚刚明明没有使劲啊。“沐轩脸上的笑容骤然僵持。 他一把将她的肩收在右掌心,继而扬起左手轻轻触碰在她红肿的额角。 七月见状慌忙向后躲去。 “别躲,我只是看看。”沐轩轻轻揉揉她的额头,眼中满是爱怜。 “抱歉,竟然下手这么重,原谅我这是第一次和女孩子靠的这样近。我只是希望我的心也能慢慢靠近这个女孩的心。” 当他的头轻轻点靠在七月的鼻尖时,七月感受到了浓重的鼻息,那一刻她连眨眼、呼吸都忘记了。 “算啦,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和男生在一起还这么久。”七月缓缓抬起眼,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一股清鲜的栀子香气扑面而来。 “对了,你,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沐轩柔柔的关切道。关切之余沐轩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尴尬的慌乱。 七月的唇片猛然抽搐了好几下,她目光呆滞的凝望着他那双眼,只是随着披萨二字从沐轩的唇片中挤出,七月只觉她的胃在不停的打鼓。 “啊?!” “算了,刚刚是我不好,看把你紧张的。七月你也不想想我们在一起又不是一两天。” “好啦,吃点东西下午继续排练。”沐轩将手轻轻搭靠在七月的臂弯。 清冷的风一阵更比前阵急,栀子花的香味被劲风吹散。耳边的落叶沙沙作响,还有不远的喷泉里断断续续传出的流水声与之相合。 “矫情!” 周惠西静静的站在茂密的阴影下,沐轩同七月间那一幕幕就如影院里永不散场的电影,尤其是那些有爱的经典镜头就好像在周蕙西脑子里架有台放映机,只是这机器不由得她控制因此不断回放重播。此刻的周蕙西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她气的熬红了眼睛,就连眼角都噙满了泪花,下一秒,慌忙中的她使劲闭着眼又急忙背过身,她的背静静倚靠着洋槐,从枝与叶的间隙中投下的阳光静静的流淌在她亚麻色的长发上,微风轻轻抚弄的瞬间那头发闪耀着夺目的亮光。 周蕙西双手死死捂着眼睛。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尤其是那个耍心机的崔雪莉,再就是眼前那个从她手中夺走她全部希望的家伙。 泪水顺着轻合的眼睑还有指间余缝迅速滴落,粘稠的泪水失控的漫过她大半张脸又毁掉她精心画好的妆。 “还欲拒还迎的,真是让人恶心,恶心。” “夏七月,你无耻。” 周蕙西发疯一般狠命捶打着自己的腿,她死死的咬住唇片,口齿间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味。 “凭什么我费尽心思得不到的东西,她勾勾手指头就握在手中了,而她还恬不知耻的摆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天真样子。还是富家女,就这下作的伎俩真是不用人教,该出手的时候肯定是会。呵呵。” 周惠西压低了声音怒吼道。 簌簌飘落着的泛黄的槐叶海中,他和她竟越靠越近,他们的身体间只让出两公分的距离,尤其是那两双同样温热的眼眸正深情以对。 周惠西死死的瞪着不远处的他同她,泪水在她的脸上放肆的蔓延,她的下颌越绷越紧,直到最后连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她将双手死死捆在脸上,微张着嘴巴,用雪白的牙齿狠命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但没一会儿,她便松开牙齿,桃片状的唇片上留下两行歪歪斜斜的咬痕。 “啪!”周惠西愤怒的巴掌甩在容身的树下,无数枯槁的叶随着这股强力簌簌掉落。 周惠西眼中的泪从眼底涌向眼角,望着那一双相互依偎着的人,周惠西眼底蕴积着愈发浓烈的阴云。那一刻她恨不得刚刚这一巴掌是甩在七月脸上的。 天空与校园深处的溪水渐渐连接成一片,目光所及皆是波光粼粼的深蓝。 迎着清凉的月光,七月满意的眯着眼,眼弯如新月。连缓缓睁开眼的瞬间那眼底都蕴满了秋月特有的迷雾。 “哇,好漂亮啊。”凉夏抱着一堆衣服站在郑沐轩的旁边。“哇好让人眼热的小仙女啊。凉夏大声道,眼中缀满崇拜的小星星。 “对了沐轩哥,你近前点,我跟你说…”凉夏调皮的眨着眼,忙不迭的扬手招呼他。沐轩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顺从的站在凉夏身旁。将耳朵对准了她。 凉夏的声音很轻很轻,到了沐轩耳中就像被人塞了层薄薄的棉絮。 “你觉得照你说的去做,这样好吗?”他狠狠的瞪着凉夏。 凉夏高高的昂着头,她清楚的看到沐轩的脸颊莫名的红了,那抹绯红顺着耳后一直延伸到修长纤美的脖颈。 “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我还没有交往过男朋友,但情侣之间这难道不正常吗?”凉夏吐了吐舌头,“我是在帮你,帮你们那。不过…”见沐轩一直臭着脸恶狠狠的瞪着她,凉夏也颇识趣,她尴尬的抬手敲了下神经绷紧的小脑袋。 “转一圈,让我们看看礼服合不合身,像不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凉夏的声音虽轻却也很有感染力的急声喊道。 七月轻轻扯住裙子的一角,那是件宝兰色哥特式长裙,裙摆间的褶皱处均用了闪闪发亮的天鹅绒丝线提亮,优美的抹胸弧线下方的面料紧凑的堆满了金蓝色玫瑰,许是设计者觉得只这样的搭配显得衣服过于柔美的缘故,肩部的曲线特别改成了微蓬状,怎么看都有一种冰雪女王的既视感。尤其是在夜间,皎洁的月光做衬托,那裙子上的花纹更是熠熠生姿。 “第一次见觉得你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魅惑之气,第二次见你觉得你的帅你的好都美好的并不实际,不实际的像极了动漫特写。今天一见,我倒是很担心我那姐妹的未来,像你脸总是这么臭,口气刻薄尖酸,那个女孩跟了你一定会遭殃。” 沐轩并未再理睬她,凉夏只好自讨没趣,毕竟她灵敏的嗅觉感受到刺激的危险正蠢蠢欲动。 “再转一圈。”沐轩的声音硬邦邦的,他目不转睛的盯住七月。 “别停,我刚刚看的不够仔细,你再转一圈。”凉夏故意提高分贝帮腔道。 待七月转过身去,凉夏忍不住脱口而出,“喂,你是要把她转晕吗?”凉夏没好气的调侃道。 “郑沐轩,你也就这点胆量。” “谁说的。”沐轩迅速白了凉夏一眼。 七月缓缓转过身去,留给沐轩的就只是个背影。 “你板起脸的样子比清逸门前的教授石像都严肃。” “得,不想跟你贫嘴,怎么说你也是七月的闺蜜,我应该敬你一声小姨。”见他笑容那么邪魅,凉夏赶忙从他的脸上抽回目光。 “凉夏我问你一个问题,有那么一种人她总是习惯性的偷偷看你,时不时的再壮着胆子找喜欢的人身旁的朋友打探些关于他的消息。于是,你满心欢喜的以为她对你是喜欢。但当你向她的方向迈出一步,走的慢了,她便不知所措。走的急了,她反而不适应。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是吗?你确定这不是错觉。”凉夏强憋住笑,故作淡定的问道。 “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你们女孩变脸比晴雨表都阴晴难定,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那脸说变就变。” 凉夏双手环住肩,饶有耐心的听他说。 “她明明就是那种一颗糖果就能哄好的女孩啊,可是为什么有些时候这颗糖果反而不奏效呢?” 沐轩眉头微皱,暗暗思忖着。 “嗯?” “为什么?” 凉夏堵住嘴巴,很努力的让自己千万不要笑出声。 “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沐轩气恼的逼问着。 “可能是她不吃这一套吧。”凉夏板起脸,眉里眼里都是未尽的玩笑。 “我们女孩子不像你们男生,想不明白就铆劲想,再不明白便叫上一帮朋友边喝酒边想,等到酒醒不是把烦恼忘光了就是想通了。我们女生啊可是认死理的,因为太在意所以时常找不到安全感,没有了安全才会想入非非、患得患失。而且再美好的感情也经不起折腾,哪怕感情出现一丁点裂痕,你要是处理不当的话那条破口也会延伸成非洲大峡谷那般长。” “喂,郑沐轩你可是清逸出了名的大校草,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啊。”凉夏细细打探着他,就连沐轩脸上那些细微到并不易被觉察到的表情变化都难逃凉夏的火眼金睛。 “好吧。” 郑沐轩深深提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凉夏的目光轻轻上扬,只见沐轩的那双眼迷离的有些醉意。 “我是第一次追女孩子。” “不过谢谢你。”沐轩犹豫片刻还是极不自然的说出了这样一句。 “砰砰砰!”沐轩的心都要从心口处跳出来,特别是当七月缓缓转回到沐轩面前,唇畔那一抹甜蜜的笑还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砰!砰!砰!”这一次就连凉夏都听到了郑沐轩愈渐加速的心跳。 “砰砰砰!”凉夏稍稍抬起低下许久的头,她清晰的看到沐轩的脸愈发通红,那双颊的温度应是滚烫。眼中流露出一种忙乱的意味。 久久的沉默过后,凉夏微微一笑,并抬起手肘轻轻碰了碰沐轩。 “别搞错了,七月喜欢看你绅士的一面。” 沐轩定了定神,深深吸饱气后连忙起步、大步流星的向七月的背后走去。 “喂,你要干嘛。”凉夏微微一怔见他的脚尖就要碰到七月的脚跟她轻声疾呼道,不过她的声音倒是轻柔的很识趣。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沐轩闷声回答。 茫茫的夜幕上缀满了闪烁的游星,那些游弋的星星渐渐凝汇成一条线,不多时那条线慢慢向下蜿蜒,维纳斯爱神的轮廓定格在幽绿色的东方,尤其是那抹挂在唇畔处的微笑。 “啊!” 刺耳的女音打破夜的宁静。 凉夏赶忙伸出五指挡住眼睛。 一阵凌厉的风破空卷过,随风一道飘过的还有七月歇斯底里的喊叫。 “呀!郑沐轩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喂,别这样,你...”七月在他温存的禁锢不停挣扎,那双腿奋力的踢蹬,试图从凌空的高处一跃而下。 见她如此模样,沐轩偷偷笑着,他微挑着眉悠悠的说道:”你再这样叫嚷小心惊动了全清逸,这可是夜半哪怕一丁点动静都有可能引起围观,何况今日主角是你我呢。” 七月眼露凶光,她凶神恶煞的盯紧了沐轩。 “哎,刚刚你的好姐妹还担心我会亏待你呢,不过看你这凶样子,我们顶多也就是不分伯仲。”沐轩淡淡的说着,唇片那抹绽放的笑容就像能照亮世界的明光般,七月的惊觉被这股暖流瞬间淹没。 周围的空气静悄悄的,就好像时间过渡到岁月长河的尽头。 两个人的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对方,呼吸与呼吸只隔着一层飞雾般的温热。 眼与眼的焦距仅仅容纳得下一寸月光。 凉夏稍稍掰开指头,刚刚透过指缝便已然见到了世间最唯美动人的画面。 郑沐轩的身子微向前倾,略欠着腰。他的左手轻轻环锢上七月细削的背,右手轻轻向上一抬便轻飘飘的托起她的腿弯。 七月僵怔在他温热的怀里,满脸错愕的默默注视着他,沐轩亦是一句话都未启齿,只是笑容可掬的回望着她。 暗香浮动,夜已过半。临近初冬的午夜,天色总是暗沉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不过奇怪的是那些百花的香气怎么还会搅浑在此刻这凝固的空气里呢。 胸口的烦闷与压抑即将在下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决堤。 “喂,郑沐轩你咯着我了,你会不知道。”七月故作含蓄的微探着头安静的说道。 “是吗?果真吗?为何我没觉得呢。”沐轩垂着头怀疑道。 只见七月的唇色有些泛白,咬住下唇的齿稍稍有些脱力,就连那抹玫瑰花般清甜的笑都渐渐敛容。 风吹过不再葱郁的枝叶,辗转着落叶的狂风笼罩着那对热恋期的人,同时也遮住了凉夏惊羡的眼。 七月唇边的笑格外清甜,甜如雪白的栀子花,就连那瓷样的肌肤都白如即将溶烬的落雪。 沐轩惊怔片刻捆住七月的手又不停的抽力起来。 七月只感觉眼前晕眩得一片混乱。 沐轩满意的轻勾唇角,微扯的唇片轻轻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耳语。 “你今天的表现出奇的差,差到我很难把你和昨日的你混为一谈。” “是吗?看来你对今天的我是不打算送五星好评了。” “我给过你好评吗?” “况且,你举止并不优雅,相反的粗鲁到了极点。” 七月眉头微皱,讪讪的笑着调侃道。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不过不善变的人可并不讨喜啊。” “可是你真的很讨厌现在的我吗?” 七月奋力挣扎着要挣脱掉他愈发滚烫的臂湾。 沐轩斜睨着她,嘴角始终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恬淡微笑。 “咳咳,咳咳...” “沐轩你...” “放我下来....” “快放我下来...” “我讨厌你...” “郑沐轩,我说我开始讨厌你了。” “是吗?小七月随你怎么说。”沐轩故作悻悻道。 “我说我...” “我” 爽朗清脆的笑声被甩在身后,连同那双黑影也渐渐模糊在幽蓝色的深夜。嘈杂的声音渐渐归于沉寂,凉夏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最熟悉的叠影慢慢化成默剧的幕落。 第十五章夏七月你给我站住 “咚咚咚!” 刺耳的敲门音响彻房间,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迷乱的嘈杂。“夏七月你给我出来,我要找你谈谈。” “夏七月有本事你就出来见见我,你不是一直不好意思向沐轩询问有关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吗?好啊,你要是有胆量我们走廊说说,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对他郑沐轩到底有多上心。”周惠西操着震耳欲聋的高嗓音破口叫嚷了起来,一时之间走廊里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你但凡有种,或者有点骨气都不会躲在门里不敢见我吧。” “谁呀,大清早的就过来找咱们岔,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 凉夏看了眼临近床铺的七月,见七月仍沉沉睡着,嘴边挂着一抹香甜的笑,凉夏并不忍心叨扰她,她只是低声咒骂了句。 “咕噜”一声凉夏稳稳的翻过一个面,继而将头池下的枕头取出蒙在脸上。 “夏七月,夏七月。” “呦,那个房间是怎么了,怎么夏七月得罪人了。” 不嫌火热的同学纷纷三言两句的插话。 “我的天,不会吧,不过周惠西虽然不像个善茬,但也不是事佬吧。” “头几天我可看见周惠西和郑沐轩两人在天台窃窃私语,你说会不会是问情寻仇呢。” “这么看还真是事出有因啊。”不嫌火烈的同学纷纷附和着认同道。 “无聊!哎!”凉夏再次辗转着翻了个身,又将枕头从脸上移挪到耳中的位置,她用力向下挪动着身子,很快速的将头死死的埋进被窝里。 巨大的噪音一阵更蔓过一阵,就像风吹的海浪般波涛汹涌。比起周惠西自带的喧闹bug更让凉夏心烦的是那些蠢蠢欲动的蜚语流言。 “门口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夏七月被这阵骚乱猛然惊醒,她慢慢坐起身,穿好鞋子轻轻揉揉睡眼便向门口走去。 “喂,夏七月,夏七月你...” “别过去,门口可是。” 刺激的噪音彻底搅了凉夏的清梦,凉夏从枕边床头柜上摸索着取过手机,从噪音渐起一直到最后一阵糟乱戛然而止,她粗略算了算能有20多分钟。此刻听到旁边床位中传出一阵细簌的声音,她的背仿若被人按下按钮般蹭的一声坐了起来又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七月面前,用她那副微胖的身体拦住七月的去路。 “别去,门口是...” “凉夏,我知道是她,让开,该来的一定会来,这段时间我确实也攒了很多问题要亲口问一问她。”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就像是跟人暗暗较劲一般执着。七月低下头去,眼底撩拨起一阵驱离不散的雾霾。待七月再次抬起头时那墨染般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的光芒渐渐耀眼无度起来,灿灿莹莹如若泪花。 “有些话我不好直接问沐轩,我总觉得沐轩的温柔呵护来的不自然、不真切。就好像他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孔,看得久了总觉得五官搭的并没有那么完美。” “你是觉得沐轩对你存有其他心思吗?也是,他明知道你对他有意思却吊着你的胃任你去追,也只有那样你才会更加珍惜他,或许他一早便知道你的背景,你与他而言是有利可图的。” ”凉夏有些话不能随口说,沐轩他真的不像是个坏人,何止是不像,我敢笃定的说他根本就不是,他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他待我的那颗心真实的并不做作。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夏氏集团的独女,毕竟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的身世公之于众。有句话说的好,在薄情的世界深情活着,我从小便渴望赤城的爱,如若遇到心爱的人就算让我放弃所有我都不在乎。我甚至能想到20年后那个被家里驱赶出来的自己会和沐轩过怎样小心翼翼的生活,我既然有这样的觉悟,从初遇那刻起我就一直在学着适应。” “七月你的心思我懂,但我要是你,我一定会有所防备,有些东西你捂着掩着别人未必就不知情,或许人家只是觉得说出来对自己无益,这才误打误撞的陪着你一同遮掩。” “够了。”七月并不开心的说道。眼中碧波荡漾,渐渐收敛足至冷却的笑容里恍然间流露出脆弱的细光。 “总之,我做任何抉择都有分寸。” 接着七月将手轻轻搭在凉夏的肩上,淡淡一笑,又柔柔的启唇:“放心,我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幼稚,我的心也没有脆弱到离开家就不能苟活,不堪一击这个词永远永远都用不到我身上。” 七月眼睑的微肿并未消退,许是倦意仍在的缘故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总是给人一种失神的错觉。她透过门镜环顾着四周,只见周惠西的身后被临近寝室的同学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透过门镜,眼前的周惠西面容冷淡得如腊月的雪。 “夏七月我知道你能听见,那好既然你没有勇气站出来直面我的挑衅,那我就把见面礼留在你门前了。我跟你说郑沐轩他,他其实...” 周惠西冷冷的笑道,“他之所以故意接近你深究居心那叫一个纯粹。” 凶巴巴的音浪越喊越响,敲门的声音更是任里面的人怎样捂住耳朵都能听得清楚。 “夏七月,他无非就是看重你的...” “别喊了,周惠西我来了。” “为了我们共同爱着的男生沐轩,我想那种往人身上泼脏水的话还是不要当众去讲吧。”夏七月双眼微眯。她望着周惠西眼中溢满了柔光,可心里多多少少开始错乱与紧张。 最后一次彩排预定的时间就在今晚,郑沐轩安静的坐在大教室,他是那样安静,就好像海洋世界里的那尊王子雕塑,柔和的阳光洒在他清秀的脸上,眉是金光灿灿的,鼻梁的高耸立体的,就连唇畔绽放的那抹笑都雅致的有些透明。 他怔怔的望着挂在窗前的那袭蓝色长裙暗自发呆,一阵微风拂面而来,沐轩缓缓闭上眼,眼珠游转,睫毛瑟瑟打着颤,看他一脸的陶醉就像是沉淀在昨夜的睡梦并不想早早苏醒。 “夏七月。” 他轻声呢喃着那个名字。 “怎么啦?沐轩学长怎么最近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七月一脸狐疑的问出口。 “没什么。” “真的没事,我看你是心里有事嘴上说没事吧。呶,说出来看我能不能解你的忧愁。” 见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七月并不想把话掉在地上,毕竟这是她第六次有机会和他碰面且还是在旁若无人环境下。 “是不是顾北辰?” 七月将脑袋轻轻地点靠在交叠在书桌的手背上。温柔的气息从眼中静静淌泄到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上。她认真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是。” “跟他没关系。” 沐轩想了一会儿,静静的摇头并低声说道。 “不是啊。” 七月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没考好。” “我什么时候考砸过,不得不提的是你的思路跑的也太偏了。绕着清逸走一圈能这样说我的你可是独一份。” “嗯,猜不出来。”七月眼中有些沮丧,她怯怯的说道。 见她始终微含着头,那双墨色的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沐轩的心多少有些焦躁。 “下次见我别叫学长了,直接喊沐轩。”他只觉话到嘴边有些艰涩,毕竟从始至终他都很讨厌那些女孩这样唤他,虽然他一直在逼着自己习惯这个叫法,但他也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女孩让他从心底觉得意外。 七月大张着嘴巴故作无语状的嚷了声:“沐轩。” “嗯。”那一刻沐轩的心里仿若有一汪清水在不停的跌宕漾动。 沐轩眼色微愣,嘴边那抹笑容就像被谁施了定格魔法般僵硬。只见,七月那双眼早已将她的内心出卖,那双眼中写满了惊讶与兴奋。 “那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好了,对了沐轩。”见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尴尬着,七月有些脑痛,很快她便回过味来:“你知道吗?你今天有些反常。我还记得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都是你主动跟我说话的,还有刚刚进入乐团也是得你的关照。” “关照,她说的是关照是吗?”沐轩轻扯着嘴角,脸上挂着副如被虫蛀的苦笑。 微风轻轻吹过,窗边的玛格丽特别浮风撩拨的郁郁生香,散漫的暗香里那件晚礼不停的拍抚着墙面。 沐轩的眼中有了些微的困怠。他轻轻合住双眼。 下一刻钟的他深深的陷入那段美妙的回忆,就连暗自窃喜的唇片都不停的扯动。慢慢的,漆黑的世界里似乎有一束微光,沐轩循着光影不停向前摸索,星星点点的弱光在他的面前不停的游走翻飞。雪白的门就在眼前,而当那扇门缓缓打开时,从门口走出一道飘渺而又熟悉的身影。 那个女孩的笑容清纯如伊甸园的仙女。 “是夏七月,是夏七月吗?” 那时候的沐轩还很奇怪为什么每每想起那个名字,他总是在心底按捺不住的兴奋。那个人的到来确凿无疑的击溃他在心底掩埋许久的防线。他未来得及防备,幸福已经悄然走来。 “沐轩。” 女孩甜甜又青涩的笑容如含情的法兰西玫瑰。她站在教室的最中央,此时那双眼炽烈又呆板地直直望着他,同学们纷纷交头接耳的低声私语,窗外有一抹酒红色的残阳掠过树稍又渐渐漫进屋子,她正站在据他不远的角落,她身后的世界喧嚣而障华。 就像打破黑夜的禁锢的一方光明般萦绕在他心头抹不过又挥之不去。沐轩幽蓝色的瞳光穿过排排端正笔挺的同学,他四下里搜寻着那个最熟悉的光影。 他不停的向前方光明处摸索着,而那个女孩似乎也嗅到了他的气息在缓缓逼近。沐轩每向前踱出一步,来自心底的窃喜便添上一分。一分两分,分分钟他的脑子里便有了份圆满的错觉。他屏住呼吸。怔怔的站在女孩的近前。 “咕噜噜”女孩的指节有些脱力,随着她骤然抽手的瞬间那只笔从手中脱落,周而复始的滚动过后,只听细微的一记“啪”声,那只笔跳脱着跌到雪白得能反射出阳光的大理石地面上。 “簌簌簌!”那支笔一直滚到一双崭新的限量版阿迪运动鞋前这才被拦住去路。 沐轩的目光渐渐移动到限量鞋上,他不停打量的望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黄昏的醺红折射在他深紫色的厚绒燕尾西装上,那一刻沐轩只觉双眼似乎被火焰灼伤了般辣辣的生疼。 他的大脑飞速思忖着,很快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宋” “没错是他,也只有他清楚沐轩在想些什么,也只有他会不计后果的挡在他的身前。” 果不其然,那个男孩抢先于他率先顿住脚步,接着在所有人的注目礼和惊呼声中慢慢蹲下腰身。 崭新的西装碰触到地面,于央白的大理石上缓缓垂下一袭轻奢的幔影。 恰恰就在那一刻,七月也同样慢慢弯下腰。 七月伸手去接握在宋姓指间的笔,就在她纤弱白皙的指刚刚触到鼻尖时,宋姓男生将笔死死钳锢在手心。七月越是奋力去抓,他便攥得越紧。俨然看着就像古罗马斗兽场中精彩的持久战。 战场上的两个人势如水火般谁都不肯退让半步,而两人同时间突兀的指节都骤然发白。透过宋氏深色西服隐隐若现的手臂肌肉轮廓竟没有一丝松弛的迹象。谁都不愿先撒手,就好像两股紧紧缠绕在枝丫上的紫藤般坚挺。指尖又润又红就像熟络的樱桃悬在枝稍。 低沉的鼻息和骨节处因脱力发出的咯咯响音混合着交织在沐轩的耳畔。 巧然的是两人竟默契的都未曾挪唇。 时间如流水缓缓消逝着,僵持着的每一分每一秒看在沐轩眼中都恍然如隔着半个多世纪。越是胶着沐轩的心也是焦躁难安。 “笔是七月的,七月是我的。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那一刻沐轩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上下数万计的细胞都热烫到沸腾起来。 宋氏轻轻捧起七月的手,将她的手柔柔的摊开,接着将那支笔缓缓的置入她温热的掌心。再轻轻抚旋着她僵住的指头。 “够了,宋明昊你给我去死。”沐轩气的咬牙切齿,心口处的疼痛瞬间覆盖至全身。 “拿开你的手。”当沐轩狠命的甩开宋明昊手的同时,那束暗影骤然消失,愤怒之下的他眼前只留下悬着灰尘的空气。 郑沐轩茫然的看向四周,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光明都陡然消失,最后他高高昂着头颅看向天花板,钴蓝的琉璃灯飞速旋转着,他只觉眼花目眩,一口血水梗在喉咙。 “小轩。” “小轩。” “小轩我的孩子,你要记住一点这世上没有童话一样的爱情,爱情不过痴心人的妄想而已。就连故事书上那些也都是骗人的。但不论何时你都不用忘了只有妈妈是真心爱你的。” 那些或美好或失意的画面渐渐退散,到了最后他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张足以让他精神崩溃的脸孔。 无言的电影仍在脑海中继续,沐轩抿紧唇片,嘴边只留下一抹勉强而痛苦的笑容。 “郑沐轩,别来无恙啊。”顾北辰站在郑沐轩的旁边,见沐轩脸上的表情如此反复无常他愣住了片刻,起初见他似乎沉浸在愉快的幻境中时他并不忍心打搅他,但见他眉间忽而染上铅云,他扬起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郑沐轩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恋爱中的人最喜欢做白日梦,这个说法看上去很实际也微妙的让我很向往呢。”顾北辰眉眼夹杂笑意沉声说道。 “呵呵,是吗?不过你眼中的爱情也确实让我很期待,你和崔雪莉。”郑沐轩不甘示弱的回怼道。 顾北辰噘噘嘴,率性又自然的甩了甩金光闪闪的发。 “若是时间允许还真想和你碰一杯。” 见沐轩并未应声,顾北辰自顾自的说道。 “我昨天入手了一瓶盛夏罗曼,正愁缺个酒伴,仔细一想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做我的座上宾呢?改天吧,约个时间让学长我好好灌你几杯。” “哦,这么有兴致,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你好意思不给你亲爱的崔雪莉小姐捎上几杯吗?”沐轩转回头眯着眼柔柔的说道。 “那你呢,我带上崔雪莉。你又要带上谁做你的同伴?是夏七月吧,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全校都在揣摩。”顾北辰说,“也是这学校看着大,兜兜转转不过这么几个人名让人听着耳热。” “不过想必是周惠西更期待能与你同坐吧。”顾北辰转头看向窗外,他的目光深邃得十分迷离。 沐轩吃惊的打量着顾北辰。“连我这外人都一眼看穿的花花心思,你这当局者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沐轩心头一紧,瞪着眼望向顾北辰。 “你知道我为何始终都那么的讨厌你吗?”顾北辰说,“起初我以为你是心思幼稚,看不懂人情,我不屑于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后来我发现原来你是一个活在顾虑中的人,顾虑和花心还真是两码事。” “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想必沐轩学弟最是深受其苦吧,每天活在过往行人间不得不摆出一副优雅的样子。毕竟那么多人喜欢人前的你,你这人又心思细腻且多情,怎么忍心叫你的粉丝们失望呢?但每个难眠的夜晚,想必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想要什么,你扪心自问你那么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是人前显赫吗?” 顾北辰突然陷入一片沉默中不再讲话,沐轩见状虽不明就里却也跟着未再搭言。 顾北辰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还是毅然选择将心中的揣测吐露给沐轩听。他怔住的那片刻眼神并未从沐轩茫然错愕的眼神处抽离。他怔怔的直视着他的眼睛足足有好几分钟头。 “倘若周蕙西对你的喜欢也和清逸女生一样,疯狂却不见得长情就好了。只可惜她对你的好感并非起于新鲜感。我看得出来她中毒已深。要知道狂恋型相思中的女人可是可怕到丧心病狂的。这周蕙西在清逸也是举足轻重的人,头几天代表c城参加的辩论赛上那可真是所向披靡啊。这样自尊自重,自爱又爱你的女人,夏七月是她的对手吗?从性格来看她跟我相似却本质不同,我是那种什么东西都要争个高低,心里却未必对东西看入眼的那种人,其实乐团主唱于我可有可无。而她,她绝对不是善罢甘休的种子选手。哪怕再平凡的东西一旦进入她的视线,她可就挪不动脚步了。” 顾北辰慢慢转回身,见沐轩一直愣在一旁怔怔的凝望着自己。他启唇又止,半晌他抬起手轻轻掐陷了下高挺的鼻梁,继而将手落在沐轩的肩上。 “算了,多说无益。你快去夏七月寝室楼前看看吧。” 顾北辰上前一步站在沐轩身旁,两个人肩并肩的望向流光溢金的窗外,窗边皎洁的纱幔随风漾动,活脱一块巨大的萤光宝石。刺眼的阳光下,细细的金粒在落寞的空气中悠然弥散。沐轩迎着明光微闭上眼,欣长微卷的睫阖在立体俊秀的精致面容上,那一副深思又凝神静气的样子宛若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他怔怔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枯叶在凝固的空气中静然盘旋。他轻轻勾了勾指头,柔细的指点水般定格在明丽的窗面上。指头处白腻的肌肤简直比牛奶还要润滑。 顾北辰见状好笑的一笑,进而一把挽着沐轩的手腕。“共事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和你抛去一切偏见的只是谈事情。就你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别说是清逸的花季少女,就是我这敌对的反角都看得格外动心。其实你冥思苦想的样子真的很诱人,但这也是你性格上最大的弱点。摇摆不定得太久了别人总会误以为那是你的别有用心。” 顾北辰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 “有些话我本不必说给你听,你若能听进去那便是我的功劳。你若油盐不进,那我可不是得罪你了。况且放眼学校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合。你若执意怪我,再加上你的粉丝言论一边倒,那我在清逸还要怎么混下去呢?只是,我深知感情的事不过勉为其难四字,我身陷其中,看你是个弟弟,不忍心看着你同样掉进泥潭。我好心拉你一把,日后无论是周蕙西还是其他什么人向你出招,你可千万别拉我出来顶罪啊。” 顾北辰扭过头笑盈盈着打量着沐轩,那声音更是静如无波。 “不过你也别多心,我说的是否是事实只有你最清楚,若是有说错的地方,你更是千万别走心。若你去了七月寝室楼前发现一切如常,我不希望你能念我的好处,只希望能通过我的善意提醒你能少揭我的坏处。”顾北辰轻轻摇了摇头,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 一阵冷风袭来,嘶吼的怒风夹杂起满地早已枯槁的落叶呼啸着从七月脚边经过, 七月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深秋呼啸的冷风里,看着身边熙攘叫嚣的同学们, 果然没有沐轩的陪伴,她在清逸校园想混下去还真是寸步难行。 要说七月一开始出场的架势本不至于让她慢慢小心翼翼生活,但奈何清逸又是出了名字的贵族学校,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所以那些明争暗斗也都是几近公平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因为她贸然接近了沐轩学长而厌恶她。 所以说**不一定埋在哪里。 “喂,夏七月,我告诉你,郑沐轩是我的,只能是我周惠茜的你给我听好了。” 七月冷笑了声,并没有打算理会她而是选择绕过她的身旁,大步流星的向音乐教室的位置走去,想来这样的吵闹七月也不是第一次见。 “喂,站住“随着一声不怀好意的叫嚣。一个敏捷的黑影快速的从她的身侧跑过,那个身影强有力的一把将七月的礼服袋子抢了过来。 一阵细细密密的“嘶啦嘶啦”声,崭新的礼服自中线被撕裂成两半,周围看热闹的同学纷纷吓得惊住嘴巴。 在连片的吸气声里,通向音乐教室的小路上登时刮起一阵蓝紫色的旋风,如雪的蕾丝像漫天散落的蒲公英。 “这只是个开始,夏七月识相点,从沐轩身边离开。” 第十六章 是两个女人的战争啊 “这只是个开始,夏七月识相点,从沐轩哥身边离开。” 周惠西嘶哑着嗓子歇斯底里的痛吼道。 “夏七月,我早看你不顺眼了,整天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背地里不一定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坏事呢?藏着心机装无辜,你当自己是白莲花,我们看你可像极了绿茶。你说你除了会撩弄郑沐轩这样的直男你还会些什么?”崔雪莉雅痞一笑继而率先咄咄逼人的破口大骂起来。 “是啊,也就我们家沐轩这样看着风光心地简单的人能任你愚弄。滚滚滚,趁早滚出清逸。” “滚滚滚,赶紧滚,少在这里讨人嫌,最好带上你的那位铁杆闺蜜永远永远的消失在我们所有人的眼中,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许再进我清逸大门。” 大家七嘴八舌的大声叫嚷着认同崔雪莉的话,七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众人。目光所到之处那些破口怒骂她的同学反倒侧过头遮遮掩掩起来,徒留下让人触霉的窃窃私语循环更迭的回荡在七月耳边,不远的洋槐园中偶有南飞的鸟振动着翅膀略过林梢,七月只觉她的心忐忑得极度紊乱,此刻的她脑子一片空白除了呆呆的杵在那里听着大家的诟骂,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夏七月能跟你一同站在这里等候同学们的审判我真是开心,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一个品学兼优到被学校安排出去留学的女孩之所以能来到清逸,就是为了那么一个目标郑沐轩。我和郑沐轩六年前就熟识,我喜欢他,他心里是清楚的,他从未拒绝过我的示好。至于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你知不知道他看向我时的那对眼神,眉角里都含满了笑,我看的真切他心里是有我的。他是爱我的夏七月。我晓得他心里始终都存有一个角落满满当当的装着我。” 周惠西动情的吼道,言至与此竟开始抽泣哽噎起来。而见夏七月语塞,周惠西只知垂头抹泪。 “看你总是摆出一副弱不禁风不谙世事的面孔怎么抢起男朋友来毫不手软。那勾引男人的套路一个连着下一个。”崔雪莉鼻翼处冒出丝丝冷气,而较这带着冰粒的白色呵气更冷的则是她如刀的附和。“怎么清逸人人皆知你在郑沐轩面前有多能言善辩、巧舌如簧。黑的能说成白的,活的也能瞬间说死。怎么这会没脾气了,是等着沐轩哥来救场呢,还是你心虚没有底气呀?” 周惠西冷嘲热讽的愚弄七月道。 “你”凉夏禁不住对方如此挑衅,显然这两人是同一阵营的人。她一个箭步冲到七月面前将一脸木然的她小心地呵护在自己的胸前。 “呦,又来了一个。” “真有那不怕死的,大家来看啊夏七月多有本事,平日里勾引郑沐轩,这真面目暴露了还有人不顾一切的替她挡枪。佩服,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崔雪莉一脸妖媚的凝紧了她们,眼中除了鄙夷便是不削。说的起劲时她抬起手狠命的拍起巴掌来,单见着咄咄逼人的架势就足够让人破败而逃。 七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匍匐逼紧,而这则是她迟早都要面对的一幕。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和我的朋友无关。”七月截断崔雪莉的挑唆。她上前一步一把拉起凉夏的手腕,见凉夏如雕塑般僵持在侧,七月轻轻拍了拍她沁着冷汗的手心。 “崔雪莉,我跟你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吗?我想应该是没有。” 七月一脸严肃的摇摇头。 “看着的确没有,但论人品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那现在你说我们之间有没有、会不会,该不该起纠葛?” 崔雪莉想都不想的厉声喝道。 “夏七月别以为你会使心机我就会怕你,你若真有能耐就拿出威慑人到心悦诚服的气场来。就凭你,你这表面柔软,背地里满腹坏水的祸害别人,你以为我们就该怕你么?” 崔雪莉说着上前一步,紧皱的眉生生挤到一处,下一秒崔雪莉把手中的水瓶盖子拧开,顺手一扬,一时之间,嘈杂的操场顿时安静得门可罗雀。 热衷八卦的同学们在满溢阳光的操场东奔西走。七月被愤怒的周惠西、崔雪莉按头半托半就的拖进操场的正中央,偌大的校园早被层层繁复的同学围困得水泄不通。 愤怒的矿泉水喷了七月一脸,七月纤长的睫毛下润湿了大片,湿漉漉的水花粘稠的附着在七月的鼻翼,阳光下鼻翼上的水珠莹莹透着光。待到周遭重归安宁,七月缓缓睁开眼,眼睑肿胀得微微泛红。 “崔雪莉我跟你拼了。”凉夏迅速凑崔雪莉跟前,抬起的左手死死的扯住了崔雪莉的鬓发。 “凉夏你让开。”七月惊喝一声。 凉夏沉着脸杵在原地动也不动,正想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却再次被七月叫住。 七月见她愤懑难当,一把抓起她的胳膊,随着她不停的弹手,七月死死钳着扼住她的手腕,暗示她不要替自己强出头,见凉夏始终不为所动。七月只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此时的她再没有回旋的余地,甚至说道反抗也未必会起到她渴望的效果。若是因愤怒而冒失的正中对方下怀,搞不好双双做出些几近癫狂的举动,那那样的局面可再不由得她掌控了。她只能等,等待周惠西的摊牌。毕竟对方是有备而来,这一点上凉夏不懂,可她却想的透彻。 “崔雪莉,我想你在这添油加醋了半天不就是等着我或者凉夏出手,再当着无数同学的面坐实我欺负同学的罪昭吗?我想问你一句,在这事过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你以为学校追究起来能不关你的事吗?我和你打一架之后我们一起背包走人。那你辛苦了12年才考了进来,就这样走掉,你不会遗憾吗?遗憾还是后悔总是会有的,毕竟等你后知后觉起来,你一定会为自己今日的蠢行感到悲哀。” 崔雪莉的眼中闪过一阵迟疑,望着夏七月那张她并不憎恨的脸孔,她疑惑了起来。“到底该怎么办。毕竟刚刚这一系列举措并没有按照她脑子里的设想执行。她起初是想着任由周蕙西破口叫嚣,毕竟这口气如鲠在喉已然许久,若是她的煽动能让夏七月识趣离开郑沐轩那对于执行任务的每个人来说都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这夏氏的千金并非她臆想中那么弱不禁风。而此刻拿七月的身份说事又太不稳妥了。“怎么办,下一步要怎样做。崔雪莉一时方寸错乱起来。就连叫嚷都没有了刚刚燃烈的底气。 “够了,我才没有你想得这么复杂。周蕙西,周蕙西她是我朋友,为朋友肝脑涂地我都没有二话。” 显然夏七月的搭话使她来不及防备,崔雪莉的声音略带焦虑紧张,在那之余还有一丝鄙夷。毕竟这朋友二字说起来她可不信。就算是朋友就凭崔雪莉的心思她也做不到竭尽全力。她手指稍稍脱节那残存半数水的矿泉水瓶应声落在她脚边的地上。 周蕙西抬手抹去了眼睑下的盐泪,对于七月的说辞她迅速会意并一把挽起崔雪莉的胳膊。 “崔雪莉这是我和夏七月之间的问题与你们无关,我希望在我和她好好谈前你们这些闲杂人等能行个方便。“ 不等崔雪莉反应,周蕙西一步越过她。见七月微愣,她每上前一步那话语便逐渐铿锵有力起来。 “夏七月你明白吗?为了他郑沐轩我不惜赔上我的未来,我可以不去留学,可以不去更高级的学府,我甚至可以放弃保送的名额,只因我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可笑的想法了。”她说着那双圆瞪的杏眼冷冷的逼近七月的鼻翼。她的手轻轻抚在七月的面颊上。随着手指的不停抽紧她的声音愈发颤抖苍白。“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我能默默的为他付出我所能及的全部,你能吗?你能为了他放弃你的家族联姻吗?你能做违背家人意愿的事情吗?你能如我这样卸下全部骄傲只为得到他而迎合他的癖好吗?你能吗?你能吗?你能吗?” 周蕙西愤然一把甩开七月的脸。背过身去的瞬间她极力吸着鼻子,她高昂着头,那双眼如怕光般快速眨动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压低声音浅浅的笑了起来,继而再次慢慢挪转过身子重新逼视着七月那双惊怔的眼。 “为什么你想当然的以为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把持在你的手里。就因为你家庭背景优越吗?所以你对别人的苦衷视而不见,你以为整个世界都应该围着你转,你是这个世上唯一的焦点是吗?你已经得到了羡煞旁人的一切了。而我呢?除了爱情和脆弱的自尊我还有什么。不是说总有一个人的出现弥补世界对我的亏欠吗?你把沐轩让给我,我的人生就圆满了。可是你,世界可欠过你分毫?” 七月不知何故,刚刚的周惠西虽然眼中溢满泪水,气焰却浓郁正酣,到了此刻她拉住她手臂的手会不住战栗,稀松的泪痕镌刻般挂在她的眼睑下。尤其是当她注意到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时,她口齿哽咽,每一次仰头、扬头抑或是频繁的点头,她的情绪都是悲愤的几度濒临崩溃,见七月始终僵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盯紧她,她的手抖动的便更加剧烈,那对猩红的杏眼始终虎视眈眈的对准了她。 “夏七月我认识沐轩哥多年了,他爱吃没有蒜的蒜茄子,他吃糖炒板栗只要栗子里有一粒黑子他都会立刻丢掉纸袋再不吃第二颗。还有你不是最喜欢享用惬意的下午茶吗?你知道上一次你们从餐厅出来沐轩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他从未享用过那么丰饶的午餐,你的最爱他根本吃不惯。他说那粒沙拉腮在他的牙腔里三天,他也因此牙疼了三天,他说他的最爱始终是街巷口的豆浆油条。” 见七月始终一副受惊小兔的惊怔相,满脸泪痕的周蕙西踉跄着脚步一把捏住夏七月修长的脖颈。 “你,夏七月你认识他才多久,你只知道带着沐轩哥去过你的日常生活,你想当然的想将他拉进你的圈子。你了解他的癖好吗?你清楚他心里的苦楚吗?你懂他吗?你扪心自问。你知道你每一次带着沐轩哥享受午茶时光沐轩哥都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情吗?他那么骄傲的男孩,你是在挫伤他的心。你要以此证明给他看的是你对他有多关照、你有多担心他的健康还是你在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炫耀,你让他在你面前慢慢丢掉原本属于他的锐气。你这是爱他吗?你不懂他所以不会体谅他的心境。” 周惠西在人流密集的一角占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凛凛寒风中她的声音颤抖得格外局促。披肩的长卷发被她拆的没了轮廓,周蕙西狼狈不堪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远远一见还真像寒风里的疯子。 凉夏一边不时回眸凝紧七月的眼神,一边小心翼翼的斜倪着操场上的同学。而七月就像是犯了错误害怕别喷的孩童一般,绷紧的唇轻轻震颤着。 “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我想一定是你给他灌下迷魂汤,是你费尽心思勾引他。“周蕙西顿了顿,继而一字一板的断喝道。 夏七月沉默了片刻,她神色淡然安静,周蕙西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远,可那些话却如一颗颗巨大的石头般狠狠压在她的心口。七月的嘴角抽动着微微启唇,一双黑漆漆的眼瞳里有且只有她一个人。她认真的端详着她,从周蕙西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周惠西我想有些事是你误会了,首先我没有主动勾引过郑沐轩,包括乐团选拔我知道我从那日起便身处争议的漩涡里,但我仍没有做你们揣摩中近水楼台的事情。其二,对于你口口声声说的和他的交情我的确是刚刚才知道的,可周惠西我自问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和郑沐轩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关系,所以我对你不存在恶意。不过周蕙西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关于郑沐轩的事情。你有你的执着,我还有我的坚持。我体谅你对心爱男孩的痴心,但我还是不能把他让给你。至于他怎么选择那是他的权力。” 夏七月的目光停留在周惠西的脸上,隔着斑驳的洋槐间隙中微弱的太阳光,周惠西的脸色愈发暗沉起来。 “呵呵,我的痴情在你眼中变成了什么,是荒诞的贪心不足是吗?夏七月,我们都是女人,我们之间交换心事你还要跟我讲脱稿的场面话。到底是你立场中正还是你性子冷漠?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你的眼神总是流露出不谙世事的感觉,你的眼底没有贪婪,就像一滩死水。也对沐轩不在你跟前,你的本性是一览无余了。我最讨厌你看到沐轩时明亮中又不时躲闪的眸光,闪闪烁烁让人恶心。” 周蕙西嘲弄的笑着,眼底多了分疲倦,但见七月并不示弱她反的声音不得不愈发凄厉。 “对不起。”七月轻轻咬了咬嘴唇,迟疑片刻后她微低着头,脸上流转出一副青涩恐慌的模样。 “对于你的开诚布公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对于你眼下的困惑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其实我早想约你出来谈谈沐轩的事,不想我们第一次碰面就是这种局面。我更是抱歉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你辛辛苦苦的爱一个人却不能占为己有,同是女生我替你悲哀。“ 七月的眼神愈发黑沉,黑沉得没有了焦距。 她将头埋得很低,她尴尬的站在风口,一头走墨般的长发轻扬在烫金的粉晶里。 “呵呵,你说的真好听,你没有对不起我。那为何我对郑沐轩存的心思那么多人都能看明白,可你,你不是一直放心不下我吗?你不是也想着来找我聊聊吗?为何我困扰了你这么久你还是没做出动静来,你能做到熟视无睹还真是有容人的气量啊。呵呵。“周蕙西舒了口气,心惊的问道。她垂下复杂的目光,自嘲的大笑着。 她踉踉跄跄的不停的向后退去,直到退到凉夏跟前,见凉夏眼神躲闪而古怪。周蕙西扬起手指,那双眼直直的逼近凉夏。 “还有就算你不知情,你的这个闺蜜凉夏呢?“周蕙西一面指着凉夏的鼻子,一面冷冷的盘问起七月。”哦,对,你不知道。你对朋友的所作所为并不那么上心那。“冷风拂过周蕙西紧皱的眉头,任季候的风再亲昵也抚不平她的眉角。冷风中她的腿不受控制的打颤起来,就像偶然痉挛般。那一袭裸色长衫自中线处飞向两侧。 ”喂!凉夏这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吧?你敢说你没有打探过我的底细,你对我和沐轩哥之间的过往种种,你敢对着众人的面发誓说你毫不知情?呵呵,明明心知肚明却当着自己姐妹的面藏一半露一半。你可真是贴心呢?你真是让我怎么夸赞都不为过呀。啊?!!!” 又一阵热浪湿润了周惠西已然通红的眼眶。 凉夏站在最宽敞的那片树荫下,她死死的埋着头试图躲避冰冷的秋阳。 “她们两个沆瀣一气,大家快来看那。” “哎哎,这人心机怎么这么深,还真是肮脏的人身后跟着的也都是些乌合之众。” “听说了吗?那个夏七月来历不明呢?鬼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来头,不过看她这心思怎么看都跟那套衣服不同。穿的尊贵但人太廉价。” 听周遭的人如此谈论她,七月赶紧背过脸去,面无表情的只凝紧了周惠西一个人。 对递过眼神后,周惠西再次酝酿出一副更为可怜兮兮的样子与夏七月对视。 “我相信她凉夏,为了让你得到郑沐轩,对于我和沐轩之间的事不动声色,迤然而过。我也相信同样喜欢他的你能对我的痴心避而不见,只因你无法正视他又不想面对我。尤其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怕我把事闹得太复杂,这样以后你在乐团在清逸都会立场尴尬。可无论你怎样抹杀,我的存在都是不容肃杀的。我真真切切的活过一次,这一生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爱他。” 周惠西的咆哮如突然爆裂的***,激荡在七月的身侧简直是震耳欲聋。那一刻没有人能对这样的恸哭无动于衷。 “我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一个女生把刻进骨子里好多年的名字从血液中抽去,换做是你,夏七月你做得到吗?”周惠西恶狠狠的瞪着七月,如瓷的肌肤一阵青紫一阵灰白,就连额角的青筋都突兀的跳动起来。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我要你去死。我要用我这双手送你下地狱。” 周蕙西身体略有些僵硬,就连死死钳住七月下巴的指节都僵硬冰冷,那手指愈发发狠起来。 她高高昂着下巴,那双眼中写满不悦,即使凉夏不顾一切的扑上前死死禁锢着周蕙西的手腕,周蕙西的手仍不愿松落。 “啊!快看打架了,夏七月和周蕙西大打出手了。” 身后聚满了藏着各自的底牌冷静观战的同学。 “对,给她一记耳光,看她还敢不敢张狂。“ 周蕙西并未察觉愈发急促的脚步声,她全副心思都集中在七月的身上,此刻就算沐轩空降,或许除了沐轩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人能让她分心。她冷冷的笑着并轻轻抿了抿唇片。 无从挣脱魔爪的七月吃痛的慢慢抬起低垂的眼睑,她羞愧的环顾着四周。绮丽的霞光下,七月的面颊苍白得几近透明,黏着泪珠的睫毛簌簌振颤着,有种绝望的冷清似乎正在无言的倾诉着,冷清之余又混合了仲秋落阳独有的冷艳。 凄厉的寒风一阵悍过一阵。 法国洋槐嫩绿的叶缓缓悠悠坠落在靓丽的跑道上。 “有这样的心事怎么不跟我说说呢?为何要隐藏得这么痛苦,周蕙西回答我,你的惆怅困惑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对吗?” 见周蕙西正动情地沉浸在的自言自说中,沐轩的心猛然一沉,尤其当他看清周蕙西正在半推半攘着的女孩是他的夏七月时,沐轩顿时变了脸色。他快步穿过层层叠叠的同学径直站到周蕙西的身后,而那些将七月围困其中的同学们倒也识趣,大家闻讯纷纷后退出一条曲径蜿蜒的小路来。 “既然你认定我是盗心的恶魔,那周蕙西你痛恨的人不应该是此刻站在你眼前的七月而是站在你背后的我,让你如此歇斯底里的哭闹诅咒的人也应该是我。是我没有及时看穿你的内心,如今闹出这么大一场笑话,买单的人是我也只能是我。周惠西你要想找个人倾述或者发泄就直接冲着我来好了。总之。这件事跟夏七月还有凉夏她们都没有关系。是我辜负了你的等待,是我不明白你话里话外的深意,若我们中间总要有人站出来对这一切负责,要打要杀你随意,我就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你报复我。” 一个淡淡的声音闯进所有人的耳畔,他默默地站在周蕙西的身后静静的注视着她。不等周蕙西搭腔,郑沐轩揉了揉耳边的碎发泰然自若的回答道:“周蕙西别怪夏七月,我请求你不要再找她的麻烦。如你曾说过的那句话爱一个人就是彻头彻尾的不计酬劳的付出,这样的人你找到了,我也是。只是你找到的那个人是对你心存愧疚的我,而我,我把我的一颗赤诚真心一股脑的给了夏七月。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何你事事都迁就让着我了,只是我懂的太晚了,你对我的喜欢已经疯狂到走火入魔。“沐轩的语气非常果断,此时的他再也不想听见周蕙西的满腹牢骚,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蔚蓝如海水的眼中有一道锐利的光闪过,就像初春的雨说什么都不愿亲吻沙漠。 “对不起,沐轩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我喜欢你喜欢了整整一个曾经,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灿若暖阳的一笑就已经抚化了我的心。你说你会做我一辈子的朋友,只做我一个人的哥哥。我信了,我以为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和你在我生命中的分量是等同的。” “沐轩,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 周蕙西扬起衣袖擦干了眼睑下的泪水,转而面露喜色的一把揪住郑沐轩的衣角。让众人诧异的是刚刚还飞扬跋扈的周蕙西在握紧郑沐轩手的那一刻,顿时变得温柔可人起来。 “沐轩啊,你误会我了,我真的喜欢你,只要你答应和我交往,我会变回原来的那个我。我发誓我不会再找任何人的麻烦,我会乖乖的呆在你的身旁。你饿了我就给你最你最爱吃的咖喱饭,你渴了我便变着花样的给你煮咖啡。等我们毕业了,我会尽快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你知道我舍不得你辛苦的,我会为你做一切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是吗?”沐轩痛快的插话道。 “你会为我做一切我不情愿的事情,我理解的没有误差吧。” 郑沐轩盯着周蕙西这个将爱挂在嘴上口若悬河的女人,周蕙西被他这样犀利的盯着,心里多少有些错乱。她惊呆了,除了满脸渴求的回望着郑沐轩她脑子里早已乱了分寸。 “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周蕙西嘶哑着嗓子,急切的喊道。 “我知道你并不爱我,所以我会竭尽全力的弥补你的。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好慢慢爱上我,我有这个自信。” “省省吧周蕙西,你睁开双眼好好看看,我那些让你误会的细节,你再重新捋顺一遍,你看看我对你的好是不是出于爱情吧。” 郑沐轩低下头,目光刚好落在她手腕处的黑色蕾丝手链上。他一把将手链扯了下来。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哪怕你给我的东西我本不想要,你还是会挑你眼中最好的东西双手奉上。你明明看得见我眼中的厌恶,还傻傻的骗自己说偏见是不存在的。” 郑沐轩压抑着心底的愤怒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 “抱歉,我接受不了你的喜欢,你的喜欢让我心生恐惧。还有周蕙西我希望你打消这样的念头,别说是我就是下一个被你爱上的男生也会和我做出相同的选择。为了喜欢的人不断的改变自己的模样,让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我想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会为你的牺牲动心。相反你的所作所为只会让身边的人愈发的轻视你。” 周蕙西瞪大眼睛。迎着郑沐轩恶狠狠的目光,她就像被锤子击中一般,那张娇俏艳丽的面容霎失花色。 场面一度失控,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 大家纷纷屏住呼吸,沉默的看着这场闹剧的走向。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周蕙西的脸上似乎抹上青紫一片的浮霜,她张大着嘴巴,呼吸也渐渐不通畅起来。 半晌她再次回过味来,眼中含着泪花,唇畔却绽放着一抹夏花般的微笑。 “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无情的话袭击我,我知道你需要钱,你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你需要一个人用她的背景地位做你的依托。所以你为此不得不选择了夏七月。只因她是富家女。对不对?因为她能做你人生的跳板而我不能,对不对?沐轩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夏七月。若无所图怎会为了迎合她的喜好那样委屈自己,做自己本不喜欢的事情呢?” 周蕙西不顾一切的飞身扑向郑沐轩,她将双手从沐轩坚挺的背后轻轻还住他。又将脑袋轻轻倚靠在沐轩的后枕。 “呵呵,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 “或许在你眼中我看上去的确很委屈。可这一切都是你臆想出来的,是你一个人的错觉。我喜欢夏七月,所以即使嚼着吃食如噘腊我还是能开心的将腊咽下去,能守着它过完一生这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贪婪了。“ 就在周蕙西一脸媚笑的将手轻轻搭在沐轩手背上时,沐沐轩一把抓住周蕙西的手用力将她狠狠推将出去。 “周蕙西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不应该在你最无助最需要的朋友的时候站在你眼前告诉你我会保护你。倘若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会和其他人一样对你冷言冷语。这样你就不会对我寸觊觎的心了。那样你讨厌我也好、憎恨我也罢,这通通都是一时的。至少你不会如今天这样痛苦。” 沐轩慢慢蹲下身子,眼中还是带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他用不感兴趣到甚至厌恶的眼神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慢慢逼近她。 “不要,沐轩你不是这种人。过去的你不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郑沐轩的脚步慢慢逼近,周蕙西挣扎了好一会儿仍未能从冰冷的跑道上站起身来。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沐轩每近前一步她便小心的向后退去,直到她把自己误打误撞的逼到墙角边。 沐轩咂了咂嘴,慢慢凑近周蕙西的耳边。 不知道他附在周蕙西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那个嚣张的女孩彻底傻掉,她突然嚎啕大哭,摊开双手后那双杀红的眼中写满了愤恨。 周蕙西的眼眶已经浮肿,泪水盈盈的给人一种再痛哭一回那双新月似的眼睛就要夺眶而出的幻觉,从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周蕙西的那张脸死死的揪扯住七月的心。七月的心口顿生出隐隐的刺痛感。 有那么一瞬间,七月只觉那个女孩虽可恨却不至于如此。此时就连七月这个不能置身世外的局中人都觉得沐轩此举做的太过了些。更可况是。。。 七月的心咯噔一下,她快速扫视了下四周越聚越多的正饶有兴致看热闹的人群。 谩骂、嬉笑、不屑如洪水猛兽一瞬间喷涌到那个女孩身上。 七月呆呆的站在那,直到沐轩一把抓起她的手,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沐轩的唇角微微勾起,漾出一道极为好看的弧度,幽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见七月眼睛眨也不眨的凝紧了自己,他笑的反而轻松得太过于出乎意料。 “是这样。”沐轩说,“有件事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想趁着大家都在场一吐为快。有些猜测也该坐实,今天是周蕙西跳出来找你的麻烦,明天后天,大大后天还会有其他始作俑者一个接着一个的跳出来。” 沐轩看了看愣在一旁的七月淡淡的说道。 迷惘的硝烟渐渐遁去,此时的七月喉咙干哑扭痛的几乎发不出声音。郑沐轩周蕙西的话就像互相扶持缠绕着生长的紫藤,那藤跟早已深深植入七月渐渐明朗的脑海。沐轩的胳膊轻轻揽在七月的腰间。 “不,郑沐轩,我不能答应你。” “至少现在不行。” 七月坚定的看着沐轩,沐轩失魂落魄的看着她,眼底的幽蓝一点一点晕染成禁锢人的黑潭。他就像被人抛诸到孤岛一般,他轻轻咳了两下继而笑出了声音,接着他刚刚触碰到七月腰间的手慢慢滑落。 “沐轩,我觉得今天并不是最恰当的时机。而且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想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做什么了。可是我心里一片荒芜,我不想因为我伤害谁,刚刚,就刚刚我已经伤害了那个女孩了,不是吗?” “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接受。” “你什么都好,是我不够好,是我的错,我我不能对不起她,所以现在的我很难接受你。” 一阵风将校园幽径最尽头的那盏灯吹灭,没有星星的夜空竟如深海般幽深漆黑得泛不起一片涟漪。 七月转过身去故意避开沐轩即将落在自己肩上的拥抱,一双乌黑如墨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你说什么呢,七月。你相信我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误会,是这一切都怪我,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把别人的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我拜托你,不要给自己那样沉重的负担。今天的确有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说抱歉,可那个人绝对不是你,是我一开始没有和周蕙西说清楚我的心意。是我害得她想入非非,以至于她三番五次害你的时候都如此肆无忌惮。但是,七月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做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还有。” 沐轩抬起手轻轻推开阻在七月身前的凉夏。 他悄无声息的绕到七月的背后,沉声道。 “七月不论你回不回头看我,我都会站在原地等你。等你放下心底的所有防备重新接纳我。” “我失去过我视作生命的一切,我残余的生命除了你我一无所有。七月相信我,给我这次机会吧。有些事我只能慢慢说给你听。” 说话间,沐轩慢慢的从七月身后的阴影走进七月的跟前。他的手重新搭在七月的后枕,凛冽的夜风吹乱了沐轩幽蓝的发,下一秒就连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笑容都慢慢凌乱。那双如纯蓝火焰的眼神不经意间还辗转出一抹羞涩的暗芒。 世界是明亮的,即便这个世界就要崩塌沦陷,在最后一丝光明游走前她的心还是带着短暂的期许的。而在这一时的光亮过后,等待她的究竟是晨雾中的破晓还是绮丽的黎明,抑或是噩梦般的梦回。 “哇,在一起,在一起。”晃动的人影与经久不衰的镁光交织在一起,那一幕令七月眼晕心忙,目不交睫。 “夏七月郑沐轩是我的,你不觉得你将他从我的生命里抽走很残忍吗?” “夏七月我喜欢你,从今天,不对,是你同意做我的搭档那日起我从心里就已经默认你是我郑沐轩的女朋友了。从今天起我会很努力的让你收获幸福,你们中间再有任何你胆敢找夏七月的麻烦就是和我郑沐轩过不去。” “夏七月你竟敢掏空心思勾引他?我恨你,我就算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今日退出只是你新噩梦的开始,我会缠着你一辈子的,我得不到的一切你也别心存侥幸。” “七月,你说你喜欢看星星,是因为当你仰头45度时能在星星的眼中看到我吗?歌词而已,你要是不喜欢我不会再这样跟你说话了。” 七月使劲的摇着头,摇头的频率简直能把让她窒息抓狂的世界丢进外太空。“啊”不知是出自谁手中的荧光灼伤了七月的眼,那束明光强烈得让她的双眼无法睁开,“夏七月你一定要听父亲的话,你的人生不容许一丁点偏差。因为你是夏氏的女儿,你的命运和夏氏是捆绑在一起的。” “夏七月,我和你不一样,你有的东西我没有,可我即使低入尘埃,我也仍保有你所没有的东西。”迷茫和倦怠如蓄谋已久的雨霾将她重重围困,“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为何身边的每个人都不懂我。” “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理解我。”七月落寞的蹲坐在黑洞的入口处,凄厉的引力身和来自黑洞狰狞的悲鸣近在咫尺,她似乎被什么人蒙住双眼,除了咆哮的怒骂,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想要的只是幸福啊,幸福不就是爱与自由吗?” 最熟悉的呼吸消散在清冷的空气里。 “七月别怕你有我。” 一个温热的臂弯将她紧紧抱住。 七月从刚刚的困惑中慢慢恍过神,沐轩深情的凝望着她,那双墨兰的眼睛里流淌着不为人知的哀痛。 “我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的。”他的眸光随着七月躲闪的频率时而幽亮时而黯沉。他似乎在等待,等待一个期盼已久的答案。而他眼底的期待就像一把冰刃深深扎在七月的胸口。 “答应他,答应他。”在场围观的同学纷纷催促道。 “快答应他吧,只要你能好好爱我们的沐轩。” 手机的荧光映在沐轩的周围,茫茫一片的洁白荧波下,沐轩的面容被映衬的愈发英俊立体。 “夏七月。”沉默了片刻,沐轩倔强的呼唤道。 “夏七月。” 周蕙西强忍住失望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再次打破刚刚平息下来的和谐氛围。 “相信我七月,我们用心走我们选择的路,我们不要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好吗?” 沐轩的呼吸急促不平,他深深地凝望着七月,胸口如入海的惊涛匍匐不止。 “好,沐轩我答应你。”不安的念头一闪而过,七月经过连番思想斗争后还是选择重新接受他。 第十六章后续:前方高能男二驾到!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得简直让人无法呼吸,站在书桌前的男子敏捷的抬眼,那雀烁的眸光里充斥着小心的意由。 漆黑的房间除了始终坐在阴影里的宋明昊就只剩下那个来来回回忸怩搓手的仆从。 “咣当“房门被过堂风掀起又重重摔上。 “给我把门锁好,我不想听见任何响动。“ 阴影后端坐的人冷漠的大吼道。 “是“ “还有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你给我出去。等我喊你你再进来。“ 宋明昊默默注视着前方倒映着摇晃树影的雪白墙壁。 下颌渐渐绷紧,他死死的盯着手中的手机,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你还真是开始行动了。郑沐轩你果然有杠。我一个不防备便转了我的空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让人头皮发麻的狂笑过后,宋明昊那张因狂笑狂怒而渐渐扭曲的脸渐渐笑不出来。他紧紧抿住泛白的唇片,“呵呵。“一声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冷笑从他绷紧的嘴部弧线上跳脱出来。 窗外耀眼的白光划破黑沉的夜空,就在轰雷崩裂的那一刻。瘆人的黑暗仿佛是贪婪的魔鬼般将宋明昊眼中的世界彻底吞噬掉。 屋子里的时间就像被黑暗禁锢在囚笼一般,宋明昊从桌子上再次拿起那张照片。 他呆呆的望着照片发呆,斑驳的枝映下他的眼底积满阴霾。 明亮刺眼的荧光下,郑沐轩轻轻挽起七月的手,七月脸上洋溢着灿烂清甜的笑容,她将头依偎在沐轩的肩膀。下一张抓拍里沐轩回过神,一脸宠溺的回望着七月,再一张照片中这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对方。七月的眼顾盼流连,而沐轩同她仿佛只隔着一个香吻的距离。 “滚!给我滚进来。“ 又一道惊雷划破长空,宋明昊声音中的悲凉似乎能与窗外的雷声抗衡。他猛然站起身,圆睁的眼睛无比木然的盯着门的方向。唇畔间的气息飘忽不定,就好像浑身气力在那声喊叫中已然力竭,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可体力却被彻底抽空干净了。 宋明昊眼睛里的温度骤然冰至零点,他满脸不悦的立在桌后,他抬起手指头发狠的印了印额角,再次垂手的瞬间,他将不悦的情绪深深埋藏在深邃的眼底。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是安排你一遇到问题便向我汇报的吗?他们,他们之间的发展竟如此迅速。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你这工作怎么做的?” 宋明昊厉声喝道。 “说话。“ “回答我。” “还有夏七月怎么会和郑沐轩同在一所学校,就算是同学也不能在同一乐团里。你还有那些人你们都是怎么替我办事的。每个人的脖颈上都顶着一张驴脑子吗?“ 宋明昊眼神冰冷的凝紧了那个吓得脑子一片混沌的仆从。 “啪!” 水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那仆从警觉的向后退了数步。 “就我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呵呵,好啊,顾北辰那家伙也就算了。崔雪莉、周蕙西哪枚棋都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到底是能力不济还是故意跟我作对啊?” “少爷。”仆从紧张的反握住自己交叠在背后的手。 水杯迸裂的声音在空荡宽敞的走廊里反复震颤回荡。 “你是怎么看顾明昊少爷的,怎么能让他受伤。宋少爷你没事吧/” 宋先生奋力推开门,指着站在门口的仆从大声喊道。 “行了,省省吧。我因何受伤,还不是二十年前你做的好事。” 滚滚的血珠自宋明昊的指缝隐隐沁出。 宋先生暗惊“你说什么,你受伤的事难道和小轩有关。” “哈哈,和小轩有关,小轩这两个字从父亲嘴里蹦出来还真是好听。”明昊的心狠狠一沉,他恶狠狠的盯着宋先生怒喝出口。“他的小名还真是朗朗上口啊,怎么现在知道叫小轩了,当年呢,当年你逼走他的时候怎么称呼他,你唤他郑沐轩对吧。父亲你可千万别忘了你姓宋,他姓郑。” “话好好说,凡事好商量。”宋先生焦急道。“快先带少爷处理下伤口。” 宋明昊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布满了粘稠的汗水,他张狂的狞笑着,额角的冷汗涔涔的淌进他的眼睑,宋明昊深紫色瑰丽的眼眸仿佛感应到了涩痛,他再次抿紧了双唇,用异常淡漠的眼神回怼着父亲。 “我、妈妈、你、郑沐轩。我们四个人无论未来会出现怎样隔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您所赐。” 宋明昊深吸了口气,继而冷冷的笑了笑。“不过您放心只要是他郑沐轩挑衅,哪怕就为一件衣服,我也会站到他的对立面上。只要能灭了他的威风哪怕那我做垫背我也心甘情愿。” 宋明昊的眼中不断的涌出泪花,他高高的抬起头直面着天花板,“咳咳。”一阵剧烈的呛咳后,他稍稍向着父亲的方向弓着身。 “明昊你。” “趁我现在还认你这个父亲,出去,给我滚出去。” 宋明昊闭着眼,一副桀骜的姿态面对着父亲。他的身影清冷如雪,他的身边是无人能企及的另一个世界。 “好,那你早些休息,还有你待会儿给少爷仔细包扎伤口。” 房门在宋先生走出两步后被人重重推上。 “你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宋明昊的心中如被人打翻五味瓶,顿时酸涩难耐。他强压着心中的火气,面无表情的吩咐出声。 窗外的狂风骤雨还在肆虐匍匐。 “当黑夜来临的时候,谁也留不住他那个角落里的白天。要知道,深渊是每个人的深渊。” “滴答滴答”指尖的血水还在无休止的沁出,直到宋明昊眼中的天空朦胧恍惚。他怔怔的站在窗边。 风驰电掣间,暴雨倾盆而下。宋明昊眉心紧蹙,本就如雪的脸肌愈发惨白,自额角缓缓淌下的汗水缓缓堆簇到他坚挺的鼻翼两旁。 他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像希腊故事中的死神般缄默。白茫茫的烟雨中他的身影显得愈发单薄,单薄的仿若透明人。 又一声巨响,就连大地都跟着颤抖,繁复的雨珠错乱的打在明亮的落地窗上。 “我和郑沐轩之间的羁绊,源自宿命的抗争。” 最后一抹月光抽离前,宋明昊轻扯着唇角绝望了笑了笑。 第十七章 让人生气的音乐节 豪华轿车停泊在如雅典神庙般庄重穆肃的教学楼前,刺耳的鸣笛声响彻天际,一时之间引无数枯槁的落叶纷繁下坠。 金黄色的叶同浪漫红枫交错着铺就在铁青色的板油路面上,那辆轿车红得热烈夺目华丽的极奢靡倾颓。开车的司机一溜小跑的跑到后排座的位置。欠着腰恭恭敬敬的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又将手举过车顶。 “喂,是校长吗?不是!你跟我费什么唇舌。我就是有话也只对你们校长说。” 中年男子裸露的脖子后面是一条镶嵌着巨型宝石的铂金项链。他一面讲着电话一面拖着长长的燕尾慢条斯理的走下车去。 “快看快看这又是哪家少爷小姐的即将空降清逸啊?” 从中年的走姿来看简直要与戛纳红毯秀媲美了,即便是油腻腻的大叔那他周围的磁场也足够将在场的少男少女们震上好一阵。 “抱歉刚刚接电话的是聘用的新人如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我们会耐心教导她的,请您别往心里去。” 站在入口处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教师模样的人,他微低着头,若有所思的眼中不间断的闪过丝丝惊恐的涌芒。 “怎会往心里去,毕竟我的儿子即将在你们清逸就读。” 那个迎接的男子密切的关注着中年人的一举一动,见中年人一把握住他的手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低着眼与他目光相对。那个教师模样的男子极不自然的尴笑了笑。 “对了我跟你打听一个女孩子,夏七月她在哪个班?” 那教师模样的男子刚刚落下的心再次高悬到嗓子眼。 “怎么是如此一副模样呢?我就是随口问问那女孩子的近况又没有别的意思。还有我儿子希望能与她同班。你只要妥善处理好这一件事过往种种我一概既往不咎。” 中年男子脸上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见那男子脸色哑然,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他并不想多做解释。 男子呆呆地杵在原地大气都有出。不觉间中年男子早已越过他大步踏进教学楼内。 清逸新年晚会还在紧锣密鼓的排练中,万圣晚会8点的钟声却即将奏响。 灯火瑰靡的演播大厅里流淌着最浪漫的音乐,距中央看台30米开外的地方早已人声鼎沸。围场最前排的女孩子们各个眸瞳含笑,她们三两成群的聚在高档的方形长桌旁,每个人脸上都都一副陶醉状的举着杯美酒。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今晚的男女主角却并未亮相。人们纷纷窃窃私语的揣测着今晚名角究竟花落谁家。 “我猜一定是郑沐轩和夏七月,毕竟有那么一出大戏摆在头前,他们这情侣档还能跑了不成。” 清凉的大厅里,女孩子们均匀的呼吸、与时不时从嘴巴滚出的呵气渐渐融为一体,就像一个个混合着饱满寒气的雪团不知被哪个调皮鬼抛诸到大厅的任一角落。就连墙角都充斥着一股微醺的柏枝花气味。 背靠着中央看台站定的女孩微启薄唇,脸上一副极其冷漠的神色。她微阖着眼,再次睁开双眼时,眼神里溢满了鄙夷。 “哈哈哈,我想就算沐轩哥想做男主角,那顾北辰学长会心甘情愿的屈尊第二吗?听说了吗?顾北辰不日也打算跟崔雪莉表白呢。你们说这不是**裸的宣战吗?你们或许不知道,但我看得真切,那乐团池子里的水可是深不可测呢。” 女孩说着口气略微停顿了顿,即便被一股浓郁的酒气呛住好一会儿,再次插话时说话的音调竟丝毫没有回圜的余地。 “你们知道崔雪莉是什么人吗?呵呵,顾北辰找她可真是眼睛长跑偏了。” 一句话如空降的雷瞬间爆裂出片片翻飞的火花,有一股无影随行的硝烟席卷了演播大厅的上空。那个女孩胸口微微起伏,过了好久那口粗气才慢慢吐纳出去,雪白的雾气间那双愈显朦胧的眼中缓缓升腾起一股令人观之窒息的傲慢。 站在她近前的女孩们纷纷对着崔雪莉嗤之以鼻,紧凑的鼻息间平行错落着最清冽的雾茫。其中一个女孩率先哑然失笑道。 “啊,我可看不上她。总把不忘初心当口头禅,实际上就她心眼多。跟了顾北辰可真是她此生最大的荣耀了,否则这种劣迹般般的人到我家给我提鞋都不配。” “诶,我听说她最初的猎物可并不是顾北辰吧,据说那个男人是神出鬼没的存在呢,只不过我倒是乐意相信她接近这二少都是别有用心的。不过话说回来跟着顾北辰也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若换做我,我一定见利收心。讨好一个人总比讨好几个人强得多吧。” “何况这两个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呢。识时务还真是她崔雪莉唯一的优点。知道把什么牢牢握在手心里对自己有利可图。我若是她还真得死心塌地的跟着顾北辰,否则,顾北辰年轻这鸭子煮熟了也有飞走的可能啊。不过,她能把肮脏事做尽还不是心里没有底气,空落落的。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才会有恃无恐。就像夏七月即便被校草喜欢,不还是认认真真的做自己吗?” 刺眼的镁光滚动着照耀在大厅里,当那束肆意流传的强光如漫画定点般巧妙的定格在看台中央时,刚刚还异常活跃的气氛瞬间静谧无声。 晃动的黑影最中央的位置,崔雪莉一个人对着手中的酒默默坐着,她的眼中流转着疲倦的暗芒,白得发青的双唇惊怔的轻抿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的半晌间,她缓缓闭着眼,再度睁眼时,她将头轻轻靠在那硕大的酒杯周身,她的脸颊静静的贴在盛着不断晃动着的紫色液体杯壁上。 见她不停的用额头点蹭着酒杯,整个人一副惆怅万种的样子。顾北辰暗暗探了一口气,他慢慢走近她并坐到她的身旁。 “不论那些人怎么说,我都不会计较。即便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用最伤人的话讥讽你,谩骂你,我也不会把那些碎嘴听进心里。就像我不相信过去的你纯洁如雪,以后的以后我希望你能忘掉那些促使你成长的人或事,留在我身边做一只温柔的猫。” 就在崔雪莉独自对着杯中满溢的酒默默凝神的瞬间,顾北辰如沐春雨的眼轻轻递到她的眼中。 “还记得我们初遇的情形吗?我猜你一定会说是乐团选拔前夜。” “难道不是吗?”崔雪莉苦苦的笑道。“那天晚上我其实并没有喝醉,只是有些话闷在心里太久了,我想要找个体贴的人倾诉。” 崔雪莉的眼波暗转,声音压得极轻极低。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否则我会闷得透不过气,我怕我就要疯掉了。”她呆呆的望了望手中的酒杯,摇匀杯酒的瞬间,她眉头紧蹙,定格在唇畔的笑容里轻漫着淡淡的百合香。 “那夜我也没有喝醉,只是你需要一个不走心的人陪,我怎能吝啬掉这么恰当的机会。你知道吗?我一闭眼,眼前都是你和宋明昊的影子。坦白的说,我很嫉妒他。他不费吹灰之力便俘获了你的芳心。” 崔雪莉并不避讳,她认真的听着顾北辰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完,继而莞尔一笑着再次举起酒瓶。 “羡慕有何用,嫉妒也好恨也罢。到头来我不会选择你,看着我依偎在别人的怀里,你不还是束手无策的空难过,你这人看着强硬但强硬的背后不就是自我折磨。” 崔雪莉笑得像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妖精,她微探着身将头枕在酒瓶之上一寸有余的空气中,看向顾北辰的瞳眸亮亮的十分妩媚迷人。低垂下睫毛间她用轻柔的语调淡淡的回复着,那双眼时而落在顾北辰立体俊秀的面颊上时而落在抚摸着酒杯的那双白玉凝雕般秀美的手指上。 “来,至少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满上这一杯我们绝口不提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人事。” 崔雪莉倾斜的端着酒瓶,小心的替顾北辰满上。那雀烁的眼神稍稍得了片刻专注与安放。 “虽说恭敬不如从命,但。” 当她手中的酒瓶刚刚贴近杯沿时,顾北辰的左手轻轻按在她的腕上。 顾北辰静静的望着她,眉峰微扬继而又慢慢松软下来。 “崔雪莉我想听你说真心话,就算是拒绝我也想听听你的说辞。我不想做一个醉鬼,明早太阳升起时我把你的话都忘得干净了,再次面对你,我一定还会做梦,在梦里幻想着一个有你的未来。” 顾北辰的手指死死钳紧崔雪莉的手腕,静静的看着她。 “这个问题如鱼刺般深深扎在我的心里,不论我怎样抽身都无法挣脱。我想只有你能帮我解围了。还希望你不要顾左右言他。” 只是几日的光景,顾北辰的脸清瘦了一大圈,唇片上多了层浮冰。他轻轻叹着气,就连语气也带着淡淡的善感。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崔雪莉。 “你别这样这里人多,况且公共场合不是说体己话的地方。”崔雪莉将头埋进衣领,忿而急嚷道。 “你不爱我,不论是演播大厅还是校园密林,你告诉我哪个地方才方便说话呢?”顾北辰的发轻轻贴在崔雪莉的脸肌处,崔雪莉的面色迅速飞红,她不断的躲避顾北辰的突然亲近,而她越是向后退顾北辰反而置若罔闻。 “你别这样,你再上前我可叫人了。” 喉咙里酸腥暗涌,崔雪莉横眉立目道。 “我料定你不会喊,刚刚那些人嘴里的话足以让你羞愤难当。机智如你还找不到让她们闭嘴的法子吗?能为宋明昊筹谋的人,还学低调了属实不易呢?” 顾北辰半眯着眼,试探着逼问道。 “我跟你说过与宋明昊之间只能是交易,连公平的边都不着。还妄想着不合逻辑的东西吗?你是个十足的野心家。” 顾北辰心下凛然,他别过头看了看围在看台边数以千计的同学,继而再次转过脸去,望向崔雪莉的眼神里多了丝疏离的味道。 “对不起,对不起,顾北辰。你别再跟我提他,还有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可你不行,只有你不可以。”崔雪莉仰头,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流淌着愧疚的辞色。 “对不起什么,你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对我说对不起?还是你铁了心要为别人道这个欠。那我有权利不接受。”顾北辰略微一愣,动作僵持在凝固的空气中。 他再次拥向她,崔雪莉冰冷的唇即将触碰到那股温热时,崔雪莉急转过头。 “为什么?”他哑声问道,闪烁着暗色烈芒的眼,即便是远远看着都能察觉到他的痛苦。 “即便不能和他在一起,你也不会选择做我的爱人是吗?为什么你一再拒绝我的心意呢?那过去我为你付出全部热忱的时候,你为何照收不误,你不觉得你这样做真的很过分吗?”顾北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倒是很希望刚刚那些不速之客口中流传着的不羁谣言你能听进心里去。尤其是你最擅长的钓鱼,你应该知道和那个危险的猎物相比我算是很好掌控的。” “把拿在手中的东西攥紧,你依旧能得到你渴望的东西,只是梢微粗制滥造了一点点,想来你不会计较吧。” 顾北辰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清楚到他的口径越来越冷淡。 “不,顾北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就算我再不济也不会弄出一副摇尾乞怜的姿态来。顾北辰看来你并不了解我。我并不高雅,同样也没有那么肤浅鄙俗。” 话音未落,崔雪莉闪着一双大眼睛,眼底的眸光幽深的极微妙。 “若我刚刚言语有冒犯之处,还希望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对陌生人冷漠,但对我在乎的人不可谓不直率。崔雪莉,未经你的允许便把你放在心里那么久,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有数。” “来,先走一个。”此起彼伏的咋呼声中,两个人默默的碰了杯。 “我告诉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宋明昊的心里脑子里都满打满算的装着一个夏七月。他不可能腾出一丁点地方装其他人。还有你跟着他那么久,他眼中可有过你的影子?他对你好吗?对你笑过吗?我想是没有的吧。那你还要讨好一个对你无情冷漠的人吗?而且,你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即便他喜欢你只要爱得不够,他还是会厌弃你的,因为你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你的野心再大,骨子里也终究只是一个渴望得到富庶生活的女人。而他。。。” 崔雪莉的眼神慢慢滑落到纠结的指头上。 “为什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其实,即使过去的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都不会在乎,我说了我只关心你的未来,过去的种种都是过眼云烟,无所谓。”顾北辰的眼神酸涩难当,但他望向崔雪莉的眼神依旧是脉脉含情。 “不,我还是要向你道歉,只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他,即便我在心里悄悄告诉自己我配不上他,他是来自天堂的恶魔,而我身在地狱仰望着天堂。我们身世差的悬殊是注定没有结果的。至少,至少给我点时间让我安心遗忘吧。”崔雪莉小心的吸气,低着头缓缓的说道。 “我知道。”顾北辰的声音很轻很轻,连带着望向他的眼光也极轻柔。就像小心的呵护着一件易碎的瓷瓶般用心。 “有些话我还是要敲打你,即使现在的你会恨我。崔雪莉,你和他有结果吗?他能如我这般给你承诺吗?他要是爱你根本不会计较你们之间隔着怎样遥远的距离,他一定会打破一切阻碍的枷锁一步步向你走来,男人爱一个女人不会忍心看她受委屈的,更不会让女人去做他的挡箭牌。” 顾北辰说着,轻轻撩拨下遮在额角的碎发,金灿灿的发丝游过他阳刚又不失温柔的侧颜,发丝垂落的瞬间如走墨般晕开一道扇形的暗影,那暗影如山涧深潭,不多时又迎着细风缓缓颤动着凛凛荧光。 “你不是说你最缺乏安全感吗?我可以给你。无论是用心还是用钱我都会尽我所能的满足你。即便你欲壑难填我也多的是耐心。” 他满眼期待地等待着她的答案。时光匆匆而过,他定神的样子如英俊的雕塑般动也不动。 崔雪莉始终低垂着目光不敢又不忍面对他。 “那好,我再问你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是别人的替代品是吗?因为你心里明镜似的宋明昊与你没有可能,而你又渴望过富庶的生活,退而求其次,你仍然可以接受和他相去无几的我。” 逆光的人影里顾北辰落寞的饮下最烈的酒。 “还真是可笑又可悲,不想我顾北辰高傲一生到头来在我喜欢的女人面前竟如此卑微。卑微的就像空气中的蜉蝣那么廉价,人家抬手是要触碰太阳,但碰不到阳光捕捉无数个我也是可以的,呵呵。”顾北辰的目光从她身上抽走,他的脊背渐渐英挺而僵硬。犹豫了片刻,他绷紧的脸容如泄气的皮球般骤然松懈。 “即便如此,崔雪莉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知道宋明昊是什么样的人吗?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蠢事坏事一一做尽。他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光鲜,相反的在最华丽的外表下他有着这世上最肮脏的灵魂。你知道在他眼中情与爱其实并不值钱吗?” 顾北辰说着一把揽住崔雪莉的肩。“我太了解他了,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懂他,否则你不会让自己这么痛苦。” “你别这样,还有请你不要再说了。” 崔雪莉奋力甩开他的手,慌忙站起身。 “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下去,我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你的心里了是吗?” 深邃卷曲的睫毛遮住顾北辰落寞的眼,他仍安静的坐在那里,只是视线稍稍向下上移动了动。巨型暗影下的崔雪莉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她始终克制着,克制着自己不抬头。 “算了,比起让你难过我情愿是自己替你受过。我不勉强你,倘若有一天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不论那时的你私心也好真意也罢,我都会重新接纳你。” 顾北辰审视着她足足有一分钟,“我不是他,我不会强迫别人。”边说着他手脚麻利的替自己斟了满满一高脚杯的酒。 “呵!”崔雪莉不安的凝紧了他手中的杯酒,默不作声却微微张了张嘴巴。 顾北辰对她的连番举动视若不见,他好笑的笑了笑,继而扬起脸。滚热的酒漫过他绝望的俊容,修长的脖颈。呵气间烈香的酣气在静谧的空气里飘散,慢慢的散向远方。 “你别喝了。”崔雪莉不能自已的面向他,眸底的情愫十分复杂。 “你不用管我。”顾北辰说着又斟了杯。“话已至此,你要是有心就陪我饮尽这杯酒。”他说着轻轻的笑了笑。那抹笑容如清风一缕稍瞬即过。 “好,我替你喝。”崔雪莉凛然正声。 “你替我喝?”顾北辰摇了摇头,声音轻静如薄云。 崔雪莉显然没有听出顾北辰此言是答允还是自嘲般一问,她顿时一愣,她的手轻轻接过顾北辰面前的酒杯,“我说了我替你喝。”“不”顾北辰手指稍稍向旁侧用力,满满一杯的酒瞬间洒落一地,宛若盛夏的烟火绽放出夺目的腥红。“啊”崔雪莉暗自吸着冰凉的寒气,慢慢抬起头的瞬间她同她,两个人目光相对,却默契的彼此沉默。 粉红色的烟雾空袭了全场,缭绕的烟雾中夹杂着无数个晶亮的小冰晶,伴随着乐音渐渐升至**,消散的延误里那些细碎的冰晶迅速飞溅至观众席上,就像翩然倾泻的琉璃花。 “哇,好棒啊。酷炫里有温馨。” 今晚主角即将登台亮相,一时间呐喊声、鼓掌声如海浪般汹涌跌宕的涌向台前。 四处流遄的镁光缓缓驶进舞台最中央的地方,顾北辰对着那束刺眼的明光皱起了眉头,斜睨着观众席四周的目光无论被谁碰上都会惊觉不舒服。就在这时,一缕凉风拂过他紧裹在黑色西装中的肩膀,他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冰冷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感的眼神迅速收回,待眼波平静后那双眼又静静的淌过刚刚视线并未企及的更深的角落,他不停的在那些晃动的人群中搜寻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自打刚刚崔雪莉匆匆忙忙的躲出直播大厅,顾北辰便已然刺探到了端倪。尤其是百无聊赖的他从上衣口袋摸索出手机时,手机屏幕上跳跃荧闪着一行字。“我来了勿念。”只五个不参杂任何情愫的字便足以让他同她崔雪莉方寸错乱。 美妙的音乐缓缓响起,舞台上五颜六色的浮光随着悦动的节奏有规律的忽明似暗起来,漫天的浮光仿佛是被吹进空中沾染了烈温后四处飘散的泡沫,一瞬间定格着美丽继而于喧嚣中慢慢破灭,万丈光芒钝去,最后便只剩下一束刺眼的强光笼罩在沐轩和七月彼此深情对视的瞳仁间。 无数个透明得只残存轮廓的花蔓暗影里,郑沐轩轻轻转过身,当他直面夏七月时,英挺的身姿缓缓前倾着轻俯下去,他微微勾起右臂温柔又不失优雅的将七月拥揽在怀。七月只穿了件香槟色露肩的礼服,裙摆处的褶皱里堆满了摇摇欲醉的花苞。轻风拂过,烫金的花瓣随风曼落,再看衣服的主人此刻正忘情的沉醉在在沐轩的呵护下不停的旋转。 升降台徐徐上升,沐轩和七月身后的巨型led屏幕上两个人深情对视的场景被无限放大。就连毛孔都依稀可见。他和她的嘴角挂着同样的微笑,那抹恬静的笑紧致的十分自然无论是谁都能从中感受到舒心的快意。 只是如此一幕顾北辰看得格外触目惊心,他握着手机的手愈发僵硬,僵硬的指头就像新生般抽挪无力,他按捺着心底的惴惴不安小心的再次翻开那条简讯,第二次、第五次、第七次,他越是来来回回机械的翻动,高悬的心便难以落下。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望向舞台中央的眼神犹犹豫豫的透露着古怪。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骑的单车还有他和她的对谈 女孩的白色衣裳男孩爱看她穿 好多桥段 好多都浪漫 好多人心酸 好聚好散 好多天都看不完 刚才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欢对吗 不然怎么一直牵我的手不放 你说你好想带我回去你的家乡 绿瓦红砖 柳树和青苔 过去和现在 都一个样 你说你也会这样” 空气中散发着紫罗兰的袅袅香气,随着粉红色迷雾的升腾,一旁的泡泡机开始断断续续的吐纳出更多更大的泡泡,七月和沐轩慢慢回过身重新面向台下的众人,他们被无尽的泡泡簇拥着,就像一对油画上的天使。升降台缓缓升上半空,led屏幕后巧妙的出现一双翅膀,那双翅膀如本就长在他们周身一般精琢而逼真。七月冰凉得有些僵硬的指被沐轩轻握在掌心。他们手牵着手一起震着翅膀,向着更高更远的幸福国度飞去。 宋明昊悄无声息的走进黑压压的人群,轮番打量着好久不见的七月同郑沐轩时,他的目光冰冷中带着一丝犹疑,他快速寻了个看台最偏的一角并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中发生的一切,即便是细致入微的举动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七月的面容有些惨白,大滴的汗水晕湿了她额间的妆。沐轩见状将她紧紧勾着自己指尖的手死死攒紧。 “我恐高。”七月满脸惊惧的望着沐轩。 “我懂。”沐轩不断缩进手与手间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沐轩的连番动作让七月感觉很安心。她漾动的目光渐渐恢复往日的宁静。 “放开她,你给我松手。”宋明昊在心里暗自默念。 他不忍继续看下去便将目光转向露台远处的夜景。 在她的眼中世界是光明璀璨的,可在宋明昊眼前,七月忸怩着身姿的高度里有着令他头晕目眩的漆黑,漫天的落樱纷繁错落在她和别人温柔对视的眸湾里,她的眼底漆黑如开不出花来的深冬,尤其当她的衣带不经意间滑落肩膀,白皙丰腴的胸脯若隐若现时,沐轩绅士的将外衣披在她的肩上,那一刻宋明昊的心就像被人用钝物狠狠去剜一般生疼。漫天的飞雾在他眼中如一个个深深刺向他眼中的冰刃,宋明昊干干的咳着,来自心底的痛如即将决堤的熔岩。他不恨她,可他却恨他。 “你去死!郑沐轩你去死。”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亲密 慢慢聊自己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慢慢我想配合你 慢慢把我给你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回忆 慢慢的陪你慢慢的老去 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几近窒息,宋明昊不停的抚摩着自己的腕表。他抬眼任由目光紧紧的跟进在郑沐轩的身上。他发誓他不会原谅他,他心里清楚的明白,难缠的羁绊将伴随着他和台上的那个男人永生永世。那个羁绊源自宿命却抹不掉厄运的魔咒。 沐轩似乎感受到了那股炙热的目光正对着他的看台虎视眈眈。虽然这是多年后的初见,但看台之下有他捧场沐轩心中免不了震惊,微震之余,他的目光渐渐转为挑衅,接着他自然而然的向宋明昊眨眼示意。 宋明昊慌忙转过脸去,挺直了背脊,坐姿板正。宋明昊看出郑沐轩始终在伺机观察七月的脸色,于是他决定赶在郑沐轩之初率先下手。 身后的音乐声不断回荡在清逸上空,随着压轴节目渐渐逼近尾声,身旁的同学纷纷起身像海浪般涌向了他和她的台上。 呐喊、尖叫还有不断闪现的按相机快门的声音。 “在一起,在一起,亲一个亲一个“场面火爆的近乎失控。一时间很多老师跳了出来做出”嘘“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沐轩低着头,细碎的发遮住了他的眉,他微闭上眼,又长又翘的睫毛如羽翼般微微颤动.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七月那一头海藻般茂密的发直直垂在腰际。她看向他柔美的唇畔如樱花轻翕。沐轩轻合着曲终前最后一段**,声音如绕梁的薄雾极具魅惑。 七月凝视着他,目光如柔美的月光一样闪烁润泽,一阵微风拂过,她随风轻扬着的香槟裙再次围绕着沐轩快速旋转,乍看上去那对碧人俨如天鹅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出一对扭动着的倩影。大厅内的灯亮至极点,刚刚还有些昏暗的四周顿时亮堂起来。七月深深的凝视着他的眼,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搭上沐轩的肩。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要屏住了呼吸。 “可恶。” 宋明昊抬手猛然一使劲,饱含神经质的一拳重重砸在座位的把手上。 随着那一声不会叫人轻易发觉的闷响,无数血花从破口处摒出飞溅到左右观众坐席暗红色的靠背上。 一时之间,每个人都雀跃、呐喊着夏七月和郑沐轩的名字。而他,只有他宋明昊是真正多余的存在,他就像是被这个热闹非凡的世界淡忘在岁月尽头一般。 金灿灿的明光穿过无数道冰凉的银白烟雾,一时间舞台上的气氛如梦似幻,五彩的烟火升腾着飞向无垠的月空,瞬间绽放出缤纷的花苞。水泻的银月和五彩流火的光芒交错着照耀在七月和沐轩深情对视的眸湾里。 led大屏幕上, 七月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卷发泛着金灿灿的光芒,纷舞飘落的雪雾花纷纷迎风拂过她精致如洋娃娃般立体的面颊,微风拂过的瞬间轻吻着她如丝飘逸的发。 沐轩微微一愣,他安静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沐轩只觉得这一片刻安静幸福。 沐轩的眼波微转,鼻翼凝着银亮的微光。 在他指尖绕过七月发丝的那一刻,七月缓缓闭上了眼。 七月纤长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红粉,轻启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艳欲滴。 一时间全场忘却了时间,而那一幕就像电影中经典的片段般不断回放。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艳羡的光芒。 欢呼此起彼伏,呐喊声更是滚滚而至。 “沐轩七月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就连老师的阻拦,落在狂热的粉丝眼中都如隐去行踪般视若无睹。 “在一起,亲一个,亲一个。” 强烈的镁光散发着耀眼的七色光芒,舞台四周的干冰中不断涌起的气泡纷纷直奔他们的方向飞去。七月怔怔的站在沐轩的面前背对着台下数以万计的观众,澄亮的镁光下,她双手轻轻环住了沐轩的腰间,肩上垂下的雪白薄纱在清冷的微风下飞旋,那夜,就连弥漫在空气中的舞台烟雾都如一朵朵纷舞晶莹的雪雾花,纷纷落在他同她深情凝视着的瞳湾。 没有人会发觉,台下角落里那个冷峻失落的眼神, 漠然淡定的暗紫里暗藏着的危险即将降临… 第十八章 爱情里有一股迷人的香气i 音乐节那天起,七月与沐轩之间的感情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比起静静等待着他们日常狗粮的投喂,大家纷纷私下揣测他们这对正斜倚在蜜罐里的情侣何时能官宣分手。 七月每天忙着上课与约会,考试与彩排。对于跟在自己身旁十年的闺蜜自然是顾虑不到。不过凉夏倒也不寂寞。她找了一份适合自己的新工作,那就是将全副心思放在校热点新闻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每日的头条内容都各不相同,但追根溯源却是万变不离其宗,“夏七月和郑沐轩亮相美术馆”,“夏七月为郑沐轩织了条围巾”这热搜是天天上但没有一条轰动花边爆出,别说是那些八卦女王,就是凉夏看着也觉得视觉疲劳了。“夏七月又去哪了,可真是闲不住的人啊。”直到有一天,凉夏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空洞,她索性退出所有群聊。 初冬的傍晚寒风凛冽刺骨,天地间细小而密集的雪花如银雨般晶莹滑落。 凉夏一路小跑着奔出清逸的大门,映入眼前的是一条狭长曲折的山路,缭绕的雾气瞬间遮住凉夏的视线,道路两旁的灯火在她迷蒙得有些晕眩的眼中愈渐浑浊迷离起来,浓烟般萦绕的雾气把天地映衬的朦胧如醉,纯白的冰晶纷纷扬扬,不多时小路的每一通径里都被勾描上一层皑皑的薄霜。 在清逸雪林最僻静的角落,凉夏终于找到了七月,她顾不上喘口粗气便气喘吁吁地喊道: “七月不好了,不好了,宋明昊来了。他要让你跟他回家,他是来抓你的。” “别开玩笑了,宋明昊怎么能在这里呢,他不是在距离这数万米远的德国。况且他要是来,总得事先打声招呼吧,我昨天跟爸爸通电话家里都没有提及此事,还能让你说着了。” 七月漫不经心的回话道。“再说他那边也没到假期,要知道德国人治学可是很严谨的。”七月将话迅速说完。继而迫不及待的掏出来衣兜里的手机并敏捷的翻到沐轩的号码。 通话铃声响过许多遍,就连相同的彩铃音都不厌其烦的唱过n次,可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七月挂断电话,还不等屏幕上的荧光稍稍黯淡便重新拨了过去。 “就是因为大家对此都毫不知情,所以我才觉得事出古怪。你说他来干嘛来了,若说是深造,他前段时间在欧洲留学还得了那么多荣誉勋章,就算他有机会也有这样的能力随心去挑,那也总不该挑这么个蹩脚的地方吧。人往高处走,更何况宋明昊和他父亲性情相似,那双眼睛都长在头顶。” 凉夏越细说脑子便更加混乱,她大呼小叫地指了指七月的手机。 “换作平时,沐轩有不及时接电话的习惯吗?你说他会不会是专程来找他的。有可能在你拨通电话的同时,宋明昊在找沐轩哥的麻烦,以明昊哥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性格,沐轩哥可能会很遭殃。他或许正在挨打也有可能情况更糟糕。” 凉夏一边放低声音紧张的提点着七月,一边动用自己敏捷的大脑幻想着那些无稽的画面。而在她跟前七月竟像个犯事的孩子似的默默的听着她的训示。凉夏动情的揣测着,时不时的扬起脸注视着七月的脸色。 “不会,哪有这么夸张,沐轩哥或许正在忙着恶补功课,像他这样的特优生最怕考砸。哪怕把第一的位置让给别人,他都会觉得那是件丢面子的事。” 七月仿佛早就对沐轩的日常生活了如指掌似的,她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时间边调皮地笑着回答道。 “七月。“见七月对她所说并不以为意,凉夏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堆笑的辞色渐渐收敛,口气从试探慢慢过渡成冷峻。 “七月有一点你要知道,宋家什么事没做过?又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当年宋父为能入赘豪门不惜狠下心抛弃怀孕的准妻子,就算时过境迁当年的情感早已随着时代的更迭物是人非,但宋父生冷的性格却从未为谁改变过。宋父和宋母结婚后,就算后来有了儿子,宋父不还是日日去那充斥着是与非的风月场寻花问柳?即便如此,他的作为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在得失参半的事业场雷厉风行,渐渐混得风声鹤唳。你觉得没有铁腕他能成就如此霸业吗?再说宋明昊作为他的儿子,每天耳濡目染着父亲的做派,再日复一日的听着母亲的牢骚。你觉得明昊哥品行如何?假如这样的明昊哥亲自去找沐轩哥,你以为沐轩哥会安然无恙吗?更别说是宋父、你的父亲,就连我那父亲,他只是在开车的时候无意间探听到那对父子对话,连他都惊觉他们的性情真是太相投。还真是连脾性都自成一脉呢。什么叫不遗余力的干掉阻碍你的人,拿钱还是搬弄手中的权柄呢?七月,这对父子不简单。别看宋明昊年轻但他从小就比寻常孩子早熟,城府心机肯定是有的。” 凉夏默默地低下头,坦然的剖出七月深掩于心的困惑,那一刻她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但见七月如泄气的皮球般,且越是听她凉夏把话说死她便闷闷不乐,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凉夏从随身的后背包里取出两杯冰却的奶茶,她将其中一杯递到七月跟前。 “来刚买的时候可是滚烫滚烫的,现在我不怕这冰奶茶烫掉你娇嫩的皮肤了。” 凉夏的眼中似有明亮的星芒在雀烁。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你看看这花花绿绿的包装,这可是我到中央大街里跑了几条巷子才找到的呢。还记得吗?这个包装。快尝尝看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凉夏开心的笑着,指腹稍稍用力将吸管在上面的密合处捅出一个小圆洞。 “嗯,超级 ice。”凉夏猛吸了一大口,继而开心的手舞足蹈。 “对了,七月。” 凉夏猛咽了口奶茶,故意刺探道: “七月,我知道你有选择恐惧症,但你别告诉我,我刚刚提到的问题,你之前都没有深思过。你没有想过背叛宋明昊会给你、你的家人、你的沐轩哥带来怎样的危机吗?” 七月猛然愣在那里,听着凉夏的分析她愈发感受到剧烈的心悸。 “咳,咳咳。” 七月几乎是被噎着了,她连忙停下喝喝奶茶的动作。 刚刚恢平静的面孔再次展露出慌张的辞色来。 “你别告诉我,你选择沐轩是为了体验下爱情带给你的快感,你想通过牺牲这个人的幸福去弥补你人格的缺失。在你眼中恋爱和婚姻是完全悖立的两码事,而你从未想过为了一个人与命运抗争?七月你不能这么自私。” 凉夏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责备七月的语气像极了吵架。话音落下了半晌,凉夏仍紧紧的盯着七月,七月抬起手轻轻抓了下脸,那脸蛋即便不照镜子都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 “对于寻常男孩女孩来说,女孩子的青春是耗费不起的。可在不同层次人的世界里,层次较低的人最经不起时间的打磨。七月啊。”凉夏连忙抓住七月正紧捏奶茶瓶的手,见七月一副惊吓不轻的呆张着嘴巴,她柔柔的再次唤着她的名字。“当然我们都还太年轻,有些决定现在就拍棺的确为时尚早。毕竟人都是会变的,也是最善变的。”凉夏的唇畔再次绽放出一抹灿烂明媚的笑容,她小心的揉搓着她的手背便耐心的催促着呆立一旁的七月。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不是躲避就能唐推掉的,所以你还是要在心里有个准备比较稳妥。不至于以后出了突发情况你会手足无措。至于结果如何,记着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替你作决定。路在你的脚下,怎么走你大可随心意。“ “要不冲着我们那万恶的闺蜜情,我免了你永久期限的学费,你求求我,我教你怎样从容潇洒的过一生。无人牵绊也无事纠缠。”凉夏那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七月,足足有十秒。无数盏摇曳的路灯下,七月像是被人从背后施了神奇魔法般,她呆呆的回望着凉夏渐渐凝固的眸珠。 “你不能这么自私,还有你是要为你自己活,但你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建立在爱你的人的痛苦上。” “倘若时光能倒流,当初的你又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看着如今的自己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你还会拉起那个男孩子的手吗?” “七月啊,我爱你,不论有多难,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穿过重重险阻来到你的身边,单膝跪地求你嫁给我,可是在那之前,请你等等我,多等我一分钟,只消一分钟就好。七月。” 七月默默的徘徊在一个人的湖边,冰冷的气息从早已冻凝的湖面微微泛起继而在短期内浇灌至七月的全身。七月站在那不断回忆着凉夏、沐轩曾留下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她的脑子里也渐渐有了和凉夏相同的混战。 无数道耀眼的灯光透过淡淡的雾波萦绕在七月瘦削的肩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浑身颤抖得如同筛糠。 寒风撩拨着她的长发,她眼中渐渐泛起一层微漾着的碧波。 不远的山路酒吧,七彩的霓虹还在震烁。 漫天飞雪,就像织就银河的星星。白茫茫的天地间,七月裹紧了羽绒上衣,继而蹲坐在冷风口中抱着肩膀瑟瑟发抖起来。 夜渐渐深了。 无数道包裹在浓雾里的灯火隐隐泛着浪漫的味道,沐轩特地选了件雪白的上衣。就连发色都染回了七月钟爱的亚麻色。他不停的调整着呼吸,从额角处缓缓沁出一层星星点点的汗珠,许是这一天下来他心神难安的缘故,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过即便面色苍白得毫无血气,但他的面容依旧如往日清俊秀美。 “七月,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你起来,跟我走,外面太冷了。” 见七月一个人怔怔的望着早已冻透的湖面发呆。沐轩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他一把抓起她冰冷而僵硬的手。 “这手怎么这么冰,冰的可怕。你在这里呆了多久啊,为什么要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呢。你会生病的。“ 细碎的短发在路灯的倒影下缓缓流转出泛金的光泽,吹弹可破的肌肤都映出新月的轮廓,那对薄薄的唇片微微颤抖着继而慢慢启开。 “果然,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还真是让人放不下心呢。“ 沐轩说着,抬起手轻轻触了触七月的额头,指顺着七月立体的面容缓缓滑落到她僵硬的脸肌。 沐轩轻柔的掐了下七月没有肉的脸蛋。 清冷的月光穿过浓雾沉沉的洒下来。 借着忽然闪莹的灯光,沐轩深深凝望着七月的眼中闪出银色的光泽。 七月怔怔的望着沐轩,那双灵巧的眼神慢慢失去焦距,沐轩下意识的将停留在七月脸颊处的指头稍稍收紧了紧。见她依旧没有反应过来,沐轩定格在唇畔处的那抹笑容尴尬得十分滑稽。 七月瞪圆了双眼,应和着他,同样尴尬的笑了笑。 “到底是什么事困惑了你这么久,七月你是不是还在为周蕙西的事感到后怕。那好,我告诉你那件事我已经妥善安排好了。而且我已经成功说服了周蕙西,下个学期她就要去集美学院报道了。虽然她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原谅我,但我想我的意思她迟早是要明白的。七月你放心等时间久了,痛劲过了,她会慢慢忘记我的。或许在她开启了这段崭新的旅程后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沐轩望着与他并肩的七月,他一把搂紧她的肩,继而将她慢慢转到自己的面前。 “还有一件事,我也诚心向你道歉。“ 沐轩说着,松开了搭在七月肩上的手。他将手伸进裤兜。 “你稍稍等我下,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眼睛闭上,等我示意你的时候,你再睁开。” 沐轩看向七月,继而垂下头,又将刚刚插在裤兜里的手重新伸向随手袋。 “好了没有啊,怎么搞得这么神秘。”七月负气嘟囔道。 “好了,睁眼吧。“沐轩微笑着重新凝望着她。 “我特地问了凉夏,她说音乐节那天是你的生日。很抱歉这么重要的日子我竟然巧妙的错过去了。“ “我现在才想着送你礼物,你会不会生气。“ 沐轩摊开掌心,他的手中有一刻小巧莹亮的钻石指环。 玲珑剔透的钻石凹面上仿佛是有无数颗星星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 七月伸手触碰礼物的手僵悬在半空。 她轻轻咬住嘴唇,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怎么了,不好看吗?是不是这个款式不合心意。没关系,我明天再跟学校请会儿假给你换个当下最流行的款式。” 七月的手慢慢凑近那枚静躺在沐轩掌心的指环,借着幽暗的月光指环上的钻石瞬间闪出七色的凝光。那束玄妙的美丽直直的映入她澄澈的眼中霎那间,她的眼中浮现出一片汪洋的星海。 “啊!这,这太珍贵了。” “沐轩啊,我想我不能。”七月别过头去,扭转过去的面色随机黯淡下来,继而她甩开伸向沐轩掌心的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能收,是不想接受这枚戒指,还是不肯接受我的心意呢?“ 风轻轻拂过,七月的头发随风飘飞。 看气氛不大对头,沐轩苦笑了声,刚刚还绷紧的面容渐渐放松下来。他平心静气的问道。 淡淡的月光下,就连笼罩在沐轩身旁的雾气都恬淡得仿若是来自童话世界。 他深深的凝视着七月,见七月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他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鼻翼,继而扬起唇角,试图用愉快的笑容感染她。 “没关系,我说了我会等你。只是我料定错了,你即使答应和我交往,也未必安心陪我一辈子吧。你很矛盾又很纠结,所以你总是摆出一副反常的姿态在我面前,至少有一点我能确定,你对我很依赖很信任吧。“ 他望着她,眼睛动也不动。七月亦是静静的回望着她。只是她刚刚不停躲避沐轩眼睛的样子有些狼狈。 七月抽动着已僵硬的唇片,她将眼睛弯曲成一轮初生的新月。 “不,我很喜欢。谢谢你沐轩,我很喜欢你手中的戒指。这个款式虽不花哨但很典雅质朴呢。” 七月盯着那枚戒指看了良久,听到沐轩不间断的解释,她这才慢慢将头转向他。 而此刻,更为默契的是,沐轩正低头望向她。 七月在笑,她在用并不逼真的笑掩饰他所怀疑的一切。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他和她碰触着的目光间隔着漫天飞雪。 清冷的月光与孤寂的路灯柔波相互交错着打在波纹细碎的湖面上,夜风轻柔的撩拨着那湖面。繁星点点,碧光粼粼的,仿若那深不可测的湖底藏着无数闪闪发亮的钻石。 沐轩将七月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当他注意到七月红肿的脖颈时,他向前一步,慢慢下蹲着身子。 沐轩小心的裹紧七月微敞的衣领。他的眼神沉静温暖,就像与寒冬对抗的烈阳。 “请让我帮你戴上戒指。” 沐轩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并微扬着脸用坚定的眼神凝望着七月。 “好吗?” 他慢慢蹲下身子,望向七月的眼中缀有无数颗星星。那些交叠的星光虽微小却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他与她之间隔着看不见的空气,但他轻柔的声音停靠在她的耳边,就像瞬间绽放的玛格丽特般淡雅中带着一抹浪漫的灼热。 七月不由得流下眼泪。 “你知道吗?这枚戒指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这是当年我父亲用人生的第一桶金换来的生日礼物。一直到母亲弥留的那日她都不舍得将戒指取下来。母亲说不论父亲人在何处,戒指都是寄存爱的唯一信物。” “母亲说戒指是留给此生最爱的女人的。“ 沐轩的声音低沉沙哑,轻柔的夜风里隐约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不经意间飘进七月耳中的低泣狠狠的牵动着她敏感的内心。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你和我遇见的所有女孩子不一样,你单纯得十分美好。我想用我的生命呵护你这份珍贵的单纯。“ “哈哈,你看看你,睫毛膏沾的到处都是。以后你想画什么样的眼妆都可以,放心我再不会让你哭了。“ “戒指大小很适合你。“沐轩像个吵闹的孩子似的不停的有一言每一句的插话。 七月长久的注视着沐轩的脸,他的脸美的让人艳羡,那抹笑中藏着心酸和孤寂。 “沐轩啊。“七月抬起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大滴大滴的热泪顺着七月的面颊缓缓流淌。 “今天我就拿着这枚戒指向你起誓,我郑沐轩此生只爱你夏七月一个人。” “所以,请你嫁给我,好吗?” 沐轩深情的凝视着七月。 风越来越大。朵朵旋转忸怩的小云慢慢变成鹅毛般形状的浓云,渐渐的不断蔓扬的雾气再次遮住刚刚还繁星点点的夜空。 七月怔然的回望着沐轩,看着他唇畔处始终定格着一抹玫瑰般寂静的笑容,她缓缓垂下眼。 薄薄的朱唇不断的交叠扯动着,喉咙里不停的发出细微的声音。 “七月嫁给我,好吗?答应我,夏七月。” 沐轩看着她,又耐心的问了次。 七月紧紧的合着眼,拼命的点了点头。 “那好,如此我就安心了,等毕业典礼一过,我们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座城市吧。“ 七月很用力的勾着怔在他脸肌处的手指。 第十九章 爱情里有一股迷人的香气ii “咖啡馆的那个座位 我在这里盼望着谁归 卡布奇诺的伤悲 我无路可退 好像展翅带你飞 看星空夜色有多美 命运总是在轮回 有梦就要去追 ohbaby 这旋律我到底要怎么为你唱 就算如今我已经迷失了方向 对于爱情 我保持着我的倔强 孤单的背影熟悉的街头待我乘风破浪 月光下的夜色 灯火阑珊 我不知对你为什么那么贪“ 深夜的密林小路,每一处都被孤寂的白雪装点的分外祥和,漫天的星光璀璨而又不失柔和的洒落在光秃秃的林梢。那星光竟毫不吝惜的穿梭在枝桠间数以千计的冰晶里。 小径尽头的霓虹还在闪烁,伤心的歌曲还在周而复始的播放着,这为本来静悄悄的园落增添了份绝无仅有的魅力。 七月抬头望着漫天的繁星,闪萦的星芒跳脱的洒照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柔和的荧光穿过琼梢直直的洒落在她雪白的长款羽绒衣上。她的背后就像恍然间长出了对流星织就的翅膀。而她俨然就像从天国降临到大地上的天使。 “七月,第一次见你,你便穿着件雪白的长裙。如今到了寒冬你仍偏爱白色。为什么?“ “白色让人看着便觉得冷,难道你不觉得吗?” 沐轩好奇的问了出来,一双幽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迷茫的色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对白色的东西感兴趣。“ 七月静静的呼吸,又静静的说道。 “说起来,沐轩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凉夏也是,她也很诧异。其实,白色是世间最纯洁的颜色了,她象征着无私无畏还有专情。或许我本身就是执着的人吧,所以才尤其偏爱。“ 说话间,七月慢慢站定脚步,她眼神爱怜的看着沐轩。仆仆风尘的辞色间再没有了昔日略带调皮意味的女孩气,相反她的样子看上去很认真,认真到连眼角都湿润了。从她启唇说话到渐渐归于沉默,但凡是明眼人一肖便知她这是在借题发挥。 沐轩的睫毛簌簌颤了颤,颤动间无数雪花盘旋在他高挺的鼻翼旁。 只是,七月温柔的目光里也开始满满流淌起一股莫名的压抑感。 沐轩微张了张嘴,慢慢看向七月的目光格外凝重。即便他郑沐轩再能言善辩,七月的这句回答他也一筹莫展的不知怎样继续圆下去。恍惚间,一阵莫名的慌乱占据了他的整颗心。他轻轻握住七月掌心的手稍稍有些脱力。 “哦,原来是这样啊。” 沐轩的脸色平静出奇,静静的勾起唇片并很用力的晃了晃紧握着七月的手。 胃在不停的抗议,两个人相互交换了眼神后情不自禁的加紧了步伐。沐轩抖落一身的星光,默默的坐在七月的身边。 动听的歌声弥漫在餐厅流动的空气中。 趁七月不注意,沐轩从随身袋里摸索出干瘪的钱夹,他轻轻吸了口气,又将钱夹悄悄放了回去。 “七月,来,我听凉夏说你平素最爱吃法式茶烙饼配上奶油牛肉番茄汤,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家店。你尝尝看。” 沐轩说着,变戏法般的从桌子底下变出一盘盘美味可口的菜肴。 “又是送戒指又是请吃大餐的,我的生日的确收获颇丰。”七月轻轻的说着。 “当然。”沐轩顿了顿,他深深吸了下鼻翼。 “自从音乐节后,社团的活动也随之少了许多。元旦晚会和期末考试相距太近,听学生会的意思有可能会取消。这样一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可就少了。” 沐轩揉了揉眼睛,却怎么也揉不掉眼睛里的倦怠。 “期末考试过后,再碰面就要等寒假后了。也不知道,也不知道。。。” 沐轩回过头望向迷漫天际的初雪,他的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一颗高悬的心怦怦直跳,任他怎么劝慰自己都落不进心房。 “算了,至少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不提让人郁闷的事情了。” 透着古怪的沉默过后,沐轩故作轻松的一笑,他抬手轻轻抚摸着七月的红得发烫的脸颊。 “这个指环很衬你,戴在你的手上真好看。” 沐轩望着七月指头上的指环怔住了片刻,他痴痴的望着她。一时语塞得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见他如此毛毛躁躁,七月索性高高的将手递到沐轩面前。 “呶,你看。”七月不停的摇晃着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脸上的表情愉悦到爆。 “沐轩啊,现在就戴在中指上是不是不大好呢。” “人家都说出嫁戴中指,订婚戴无名指,我现在就把指环套在中指上会不会为时尚早。” 七月的声音轻似流风,沐轩怔怔的望着她。悬在喉咙的心狠狠的一沉。 “不会。”沐轩望着七月的表情渐渐凝固。 “妈妈你为什么总是带着这枚戒指,爸爸他如此对你,你对他难道还有留恋吗?你还巴巴的计算着他在将来的某一时刻能回心转意回到您身边吗?我真搞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呢?” “不,不会。”“不会的。”他抬起手狠狠的捶打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他望向七月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绝望。 “傻孩子,等你遇到心仪的女孩子你就会明白,喜欢和爱是两码事。爱和相守又是两码事,而在这些事物中间有一个特殊的地带是无奈。妈妈总是在清醒的时候很恨那个毁了我人生的男人,但每一个无眠的夜晚,我游离的意识告诉我,我依然爱他。在这冰火煎熬过后我告诉自己与其深恶痛绝不如直接原谅他。” “不会什么,那我暂时替你保管好了,以后啊你娶我之前呢我把她还给你,等你再送我一次。” “对了,沐轩,怎么不说话,又不跟我说话了。”七月嘟着小嘴悻悻说道。 “喂,你怎么在自言自语啊。”七月觉察到不对劲,她刚忙抬起眼睛。 “妈妈这就是爱吗?太辛苦太折磨人了。我宁可一辈子遇不到心爱的女人,也不要谁记恨我或者我痛恨谁。” “不会的,不,不会的,我不要。”唇畔上的血液渐渐干涸,七月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骇人的灰白。 “不,不。” 沐轩在黑漆漆的世界里环视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 他怔然凝望着七月的眼神有些飘忽,恍惚的视线里他从七月的身上隐隐看到了母亲的影子。那个飘忽不定的阴影让他的头狠狠的疼了起来。那种钝痛就像浑身的血脉瞬间喷张般,他疼的几乎无法喘息。 “沐轩,沐轩。” “喂,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七月伸出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喂,郑沐轩,你看着我。” 沐轩将指肚死死的按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但灰白的脸色还有额角密布的汗液却将他的脆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七月面前。 “小轩,以后遇到想托付真心的女孩,别忘了把戒指留给她。” “沐轩,沐轩。喂,你怎么了。” 妈妈的影子从苍白的雾气间慢慢消散褪去。 “别动。”沐轩猛然站起身,不由分辨的便一把抓住七月的手腕。 “沐轩啊。”七月一脸诧异的望着他。 “沐轩,你怎么了,从刚刚进这家店门开始就觉得你有些不大对劲。” 七月满眼疑惑的望着他。 沐轩稍稍定了定神,继而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是啊,很好看呢。” 即便头疼欲裂,沐轩还是强忍着剧痛佯装镇定的回答她。 “怎么流了这么多冷汗?沐轩啊,你真的没事吗?” 七月一脸震惊的望着他。 “对不起,我,我刚刚在想些问题,所以失态了,抱歉。” 沐轩愧疚的说着,他的声音沙哑沉闷,连带着不挂任何表情的脸都冷若冰霜起来。 “你。”七月的眼中缭绕着雾气。 “你,你吃好了吗?”沐轩咬紧牙关,强挤出一张笑脸问她道。 “嗯,吃好了。”七月一愣,望着他顺从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沐轩很开心的笑了笑。 “可是,你,你刚刚没事吧?“ 七月一脸担忧的紧盯着他慌乱的眼。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潜藏心底的不安问了出来。 “没事。”沐轩淡淡的说道。 氤氲着的水雾顺着沐轩的面颊缓缓滑向眼睛。 “真的没事吗?” “要不要去医院?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有多怕人。“ 七月的眼睛瞪得好大,再瞪圆一些那眼珠就要飞出眼眶了。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又不是在照镜子。“沐轩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温柔的笑意。就像他每一次望向七月的眼神里都蕴满了轻柔的月光。 “可是你。”七月心中一惊,她不假思索的分辨道。 沐轩不停的用手指去捏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并不那么疲惫。 “我就是昨晚没有睡好,有那么一大堆作业要补。也可能是咖啡喝多了,一时之间身体有些吃不消。“ 七月依旧怔然的望着他。 “果真吗?你可别糊弄我。我从小除了爱看设计学就对医书感兴趣。你现在的样子早已破了亚健康的界限,看着像是在生病呢。“ 七月用她温热的手紧紧的反攥着沐轩冰冷又干涸的手掌。她稍稍用力,将沐轩半拖半就着带到自己的眼前。 她轻轻试探着他额间的温度,继而又将手按在自己的额角。 “是有些烫,所幸问题应该不大。“ “倒是你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所以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七月小心翼翼的凝紧了他,她清澈明亮的眼神里写满了关切。 “要不我们看看校医也行。“ 七月继续提议。 沐轩脸上堆满了会心的笑容,苍白的唇片渐渐润泽的很透明。 他勉强按捺着心里的狂喜,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出了心里话:“怎么这就心疼了?“ “你说什么?“七月狠狠的瞪着他,大喊出声。 只是当她猛然间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时,她的脸色分外潮红,此刻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七月强忍着心中不快,怯怯的呆立在原地。 邻座的客人闻声纷纷转过身向七月和沐轩的方向投来好奇的目光。 亮如白昼的灯火加上无数双陌生的眼睛齐刷刷的交汇于她一身,七月的脸红得更烫了。她成了全场的焦点,透过倾斜的刘海儿,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 此刻的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话会被盯,闭嘴很尴尬。“到底怎么办?”七月不安的直跺脚。 仓皇无措间七月负气的噘着嘴巴,用最恶劣的眼神死死的瞪住沐轩。 表情里凸显着的凶光栖身在滑稽的气质里,这无法用任何词语形容的美感着实将沐轩的心灵震上一震。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像是很愤怒却又并不带狠意的模样深深刺向他心底最柔软的那根神经。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不戏弄你了。“沐轩强憋着笑,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七月滑稽的表情里还带着一股不经雕琢的孩子气,她的眼底蕴满了怒火,她凶巴巴的瞄准了沐轩,黑白分明的瞳仁动也不动的瞅着他。 “别这样,我本来就头晕,你再吓唬我,我怕我整个人都会从椅子上栽下去。我若是摔疼了、摔残了,都还无事。若是把大理石地面摔出几道细纹来,那可就真的破费了。“ 沐轩上上下下打量着七月,见她眉目间还有一股恼意在汹流暗涌。 “啊,头疼,头疼的厉害。“沐轩抓了抓头发,又半阖着眼故作骄矜起来。 “黔驴技穷了吧,骗鬼吧,看看鬼听不听得进你的谎话。“七月的回答得极为冷淡,冷淡得出乎了他的意料。 沐轩心里有些着急,他借着眼角的余光瞟了下独自坐在座位上生闷气的七月。他使劲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七月你铁了心再不理我了是吗?“ 七月板着脸,一脸严肃的望着眼前的两只空盘。 沐轩狠命扯了扯头发。 “你别这样,我,我一个人真的太久了,本来我早已经习惯了寂寞。只是遇见你后我不这么想。我很怕我余生的寂寞都是你给的。” 七月怔怔的望向沐轩,高举着果汁杯的手僵持在半空。 橘红色的果汁忽忽悠悠的从半空,飘然落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 “你这句话真的寓意太深,理解又费解。我有点太投入了。” 七月挠挠头,冲着沐轩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不过,沐轩你今天真的很反常,反常到我把不愉快的事一股脑抛到九霄云外。” 七月的声音很温柔,就连定格在脸上的那抹笑容也温柔得很明艳,她静静的望着他。 “哦,是吗?我下次会注意的。”沐轩愧疚道。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下子想起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不过所幸那些愉快的和不愉快的往昔都成了回忆。虽然不愉快的成分任我怎样努力都无法将他们从脑海中彻底抹除干净。” 沐轩的心底一阵酸流涌动,他苦笑着望向她,这样的笑容比起直面七月更像是面对自己的真心。他将嘴唇紧紧深抿。 “什么样的回忆竟让你如此耿耿于怀。”七月好奇的望着沐轩,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比起设问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我,我思绪很乱,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你说。”沐轩生硬的答道。 说完,他又将脸移向窗外。 “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七月慢慢垂下眼。 “你别介意,我只是觉得既然在一起了,我就有义务帮你分担哀伤、烦恼。但既然你还没准备好同我说,那我尊重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你再回答我。” 七月心中一阵涩痛,她将手伸将轻轻放在他冰凉的掌心里。 “我陪你,永远陪着你。“ 七月直视着沐轩的眼睛在迷离而和熏的暖光中渐渐湿润,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沐轩身上离开。 “谢谢。” “谢谢你。” “谢谢你,七月。“ 大滴大滴的泪珠静缓的从沐轩的脸颊滑落到餐桌上,克制不住的头痛与暗藏心底的绝望再次如决堤江水般汹涌而来,他用手指死死的抵着餐桌,闪闪发光的泪水与汗水早已淋花了铺就满桌的暗红色玫瑰。 死一般的痛苦中,他的睫毛一次又一次的被泪水濡湿。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苍白的就像窗外的飞雪。白的透明,透明得凄美安恬,仿若是那洁白的昙花簌簌离落的花瓣。 “沐轩。“七月动情的呼唤道。 沐轩吃力的强抵住餐桌一角,他的面色惨白异常,被雾气笼罩着的眼神里写满了倔强。刚刚的脆弱早已消失殆尽。 “这一次不是难过而是感动。“ 眼睑处残留的泪痕,就像一道又一道被生生割下的无血伤痕。沐轩的眼泪虽消失不见但却早已注入七月的心里。 七月明白,沐轩的眼泪是禁忌,是不可碰触的,在那禁忌的港湾里驻扎着一个黑色的世界。 第二十一章 爱情里有一股叵测的香气i “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了?打电话没接,连信息都不回复了吗?” 沐轩带着一身寒气闷而不响的一屁股坐在七月对面的长椅上,望着面前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杯,他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夏七月,你从不这样的。从前你无论碰到什么事都会赶在第一时间与我分享。可如今,我发现你变了。最起码的你和往日不同。七月啊。“沐轩抓着七月手腕的手稍稍有些松动,他沙哑着嗓音焦急的望着她,眼中偶有斑斑星晕在闪烁。 “呜呜。“七月的手机震动声响起。一个随之跳出的名字迅速闯入沐轩的视野,那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宋明昊“。 沐轩瞪圆了眼睛,他死死拽着七月的手瞬间失去了力气,他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才从刚刚的茫然中回过心绪。 “他是谁?夏七月,你回答我。“ 沐轩的声音冰冷如割裂大地的冰刃,眼底蕴含着一抹叵测的倔强。他抬手指着七月骤然亮起的手机屏幕,那说话的口吻不亚于直面审讯室里的犯人。 “夏七月,我发现自你不断接到这个人电话那天开始,你整个人都怪怪的。乐团排练就连特立独行的顾北辰都看出了端倪。你跟他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他若不熟悉,他为何一天300个电话打给你。你说你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这个名字就心烦,为何我却觉得这是你最不靠谱的托辞。我私下里问过凉夏,为何一向心直口快的凉夏都对此人遮遮掩掩。你到底什么意图,要不要这么明显。你们小姐妹之间到底瞒了我多少秘密。“ 阴凉尖锐的声音扫过咖啡厅每一个角落。 七月轻轻吸了一口气,她二话没说的扬起脸怔怔的望向窗外。 没有星星的夜空,总是显得格外暗沉。 天气预报上说猎户座、天龙座流星雨将在近几天内纷至沓来。可如今别说是流星雨就连月亮都吝啬的不再发光。 “我在问你话呢?我很迫切的想得到你的答案。“ 沐轩垂落在裤管旁的双拳激恼的握紧。他用冰冷的眼光瞪着她。 “说话啊,你是哑巴吗?有什么好纠结的,难不成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是吗?你在想着怎样隐瞒我,欺骗我能滴水不漏。你不是牙尖嘴利吗?那就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彻底打消我心底的顾虑吧。“ 咖啡厅里一直在播的轻缓音乐突兀的犀利起来,恍若噩梦般的淡绿色光束瞬间将徘徊着弥散在低空的浮尘都映成令人惶惶不安的颗粒状暗瘢。 “先生、小姐,这是你们点的红丝绒慕斯蛋糕。“ 沐轩直视着微怔中的七月,他静静的摆了摆手示意服务员将糕点放下。 “先生、小姐甜点上齐了,请慢用。“ 那服务员礼貌的说道。 “滚,没看到这里正酝酿着一场血雨腥风吗?还有你们店是不是太人性化了些,这灯光怎么回事,见我们正在气头上故意配合着出演闹剧是吧。还是急着将客人赶出去,你们好打烊。“ 低沉的暗绿几近成黑。就在夜晚的霓虹即将变换出更多绮丽光束时,璀璨的白光带着迷蒙的雾气再次闯进沐轩和七月的视野。 “换个暖光,我嫌这个颜色太冷清。” 沐轩握紧了拳头,紧紧的闭上眼睛。不论身边的世界有多色彩斑斓,可他的脑海里只有一抹永恒的灰黑。 “郑沐轩,请你不要将怒火发泄到无辜者的身上,有什么不满你直接冲我来,我一定一一解答,还有我也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你知道刚刚我为何一直在回避你的问题吗,我在细想着怎么问出口,既解决你心底的疑惑又能保证不伤害你脆弱的心灵。” 七月的眼神空洞而决绝。在沐轩面前,她永远是那个不谙世事又渴望爱情浇灌的少女,可这一次她真切的触及到他心底潜藏的那道伤疤。七月不断地打量着他,轰动清逸的阳光少年竟然有这么凌厉的一面,是错觉吗?她真的很希望今晚的攀谈只是驻扎在脑海中的错觉。 那一刻她听到了自己杂乱到瞬时将骤停的心跳。 “郑沐轩,很多时候我觉得我离你很近,你始终在我抬起头便仰望到的45度低空里。可很多时候我又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非常遥不可及,就好像你在北极星,而我刚好落在南极点上。沐轩从感情论,你和我之间也曾隔着一个周蕙西不是吗,我问过你什么吗?还有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为何将所有错一股脑推到周蕙西身上。她又做错了什么?她不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吗?还有啊还有据我所知你和周蕙西也是多年的友谊,她为何对你如此痴迷,你到底有没有做出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就算我猜中开头,我有将心底疑惑一股脑丢给你等你跟我对峙、摊牌吗?“七月由衷的生出一股懊恼之意。 “你真的很自私。“她回瞪着他,握住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就连细微处的毛细血管都历历在目的爆跳着。”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你何曾站在我的角度想过,是啊每次见我面色不对,你都会对我嘘寒问暖一番。可你知道你给我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吗?你并非真心实意的关心我,你就像在刻意的迎合我、讨好我。为了让我开心,你甚至可以拿出一个月的生活费给我买一条并不实用的裙子,为了迎合我的胃口,你可以拿出做了一星期的兼职钱请我吃顿饶舌的法餐。“ “啪!“ 七月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出一个本子,她带着满腔怒火傲然一摔,那卷页起皱的本子如被打翻的菜篮般静静滚落在沐轩的脚边。 “这就是你留给我最美的回忆吗?郑沐轩,没错我从未对你坦诚过我的家庭背景,那是因为我不希望爱上我的男孩是冲着那些华丽丽的东西去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难道还不懂我吗?“ 树枝不安的沙沙作响。七月静静的望着漫天飞絮般的积雪,轻轻叹了口气。继而转过脸直直的正视他。 “你知道我为何迟迟不肯接受你的示好吗?你把我当成你排挤顾北辰的棋子的时候我的心就寒了一大截,后来我又以情敌的身份插入了周蕙西所谓的误以为爱情。郑沐轩你真是太挑战我的耐性了。” 七月抓了抓头发,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指尖从细密柔顺的发丝间滑落,捎带下几缕麻团般蜷曲的发丝。 “坦白的讲。”七月苦恼的抬起双手,用手肘拄着桌面,手指不断拉扯着额角碎发。 她将手从脸上缓缓落下,又紧张的双手交叠在水波般起伏着的胸口前。 “郑沐轩,我们绕圈子打哑谜有意思吗?好吧,我承认我也有错,那既然话说到这份上,现在,现在是我先给你讲讲我和宋明昊之间无中生有的羁绊,还是你先给我讲讲你和周蕙西之间扑朔迷离的纠葛。总之今天一定要把话挑明,那我也就不避讳的非要按捺着性子勉强你一番了。因为我不想带着满腹牢骚和你交往下去。太累了,比起成堆的课业,谈感情太累心了。我已经殚精竭虑到筋疲力尽的地步了。“ 七月苦笑着,用含糊不清的眼神望向沐轩。 沐轩的拳紧紧攥着,绷紧的手背一刻也不容稍缓,他望向她的眼神凶狠的就像那一拳随时都会暴栗在她的头上。 “呵呵。“他冷冷的低声喝叹道。 “我是什么样的人,七月你别告诉我,你直到今天都感受不到。呵呵,你对我何曾动过真心。虚情假意,我深情款款的念白听进你耳中都变成了哄你开心的玩笑话吗?如今你这般质问、质疑我的用心是别有用心。夏七月你太让我失望了。” 郑沐轩狠狠的咬着唇片,微眯着眼,眼中的痛苦幻化成狭长的黑影,那道幽黑的半弧里充斥着绝望与哀痛。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质疑你的用心是别有用心,你这话说的未免太严重了吧。郑沐轩我是随便的人吗?在你眼中我就那么不堪吗?” 七月鼻子一酸,她强忍住泪,佯装淡定的望着他。那含泪的眼眶便是心寒的最好说明。她倔强的抹去挂在鼻梁边的泪痕。 “沐轩你知道宋明昊告诉我一个多么震惊的消息吗?他说你是。”七月别过脸去再次望向寂寥无星的孤夜。 “你知道我因他那样无稽的一番话联想到了什么吗?我心里慌乱极了,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我怕你是早有预谋才故意接近我的。“ “他说什么?那小子嘴里能说我什么好话?你把他所说的每个字句都说给我听听。灯火轻摇下他的面容因心的疏远而渐渐模糊。他低吼着质问道。 “我倒要看看那家伙能在我眼皮底下翻几个浪出来。沐轩恼怒的瞪着他,一眨不眨的眼睛里凝结着无数微小如蜉蝣的雪晶。 七月抬起手轻轻印在下眼睑,继而故作轻松的傻笑着道。 “你很想知道他说了什么是不是,可我不会告诉你他的原话。我只对你说一句,在上一秒钟我都不会在乎,你以为我坐在你对面是来干什么的,来分手吗?来滋事挑衅吗?不是,不论你我之间的距离有多悬殊,我既然选择了你,就没什么好犹豫不决的。” 七月轻轻拭去眼下的泪,眼眶红肿得滚烫。 她假装开心的笑着,那抹笑容扯痛了他敏感的心脏。 “就像我知道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即便宋明昊的坦诚太过含沙射影,我揣摩好久才品出个所以然来,可我,我还是忍着不去问你。至于说与不说,如何说,说多少那是你的自由,我无从干涉。“ “七月我,我其实。“ 沐轩奇怪的望着七月,他的指头无意中勾进咖啡杯的杯沿,一不留神杯子里面明晃晃的褐色液体差点晃动到离溅。 “对不起。” 沐轩蓦然低下头,一脸惭愧的望着脚尖。他的声音很轻,轻若止水。 “对不起七月,都怪我,可是我真的,我,我只是很怕失去你。我还知道现在的我除了这一句再找不出一句安慰你的话。“ 沐轩怔怔的望着她,他握着本子的手指微微有些脱力。他不断躲避七月的眼中有一丝丝异样的暗芒在不断闪烁。 “我,我其实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无论我怎样努力我都配不上你,可我真的,我很怕会失去你。“ 沐轩尴尬的回答道,听他的语气,很明显的底气匮乏。 “那我问你,我在乎过吗?我若是在乎过,能在对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做你的女朋友。啊,不对,怎么会是一无所知呢?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班级不是吗?”七月苦笑着感叹道,夜风拂过,女孩的裙角轻轻漾动着,就像晚风泛起后的凛凛湖波。 “对不起,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你难过是我的错,让你惴惴不安是我的错,让你匪夷所思更是我的错。错错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自信到向你开诚布公的地步。细想起来,我的人生还真是一塌糊涂呢。”沐轩懊恼的拄着脑袋。邻座的客人突然站起身,从正在低吵的两个人身旁经过。沐轩僵硬的背脊被电到般突然颤动了下,昏暗的孤灯下,洒照在他身上的月光惨淡如凝霜。 “七月,我,我失去的太多了,所以我总是患得患失又没有安全感,我和你不一样,你就像海空的一颗亮星,永远熠熠生辉。可我,我是海底的一颗杂质,我就应该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下。我知道我们之间早晚会出现这样的裂痕,我只是不想让这一天早些时候到来。“ 沐轩低下头,眼睛望着不停交叠着的指尖。他的声音不像是解释,更像是祈求怜悯。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笑了笑说道。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茶色的车玻璃并未安置在前车窗。“ “你知道吗?我。“ 望着七月坚定的双眼,沐轩再次欲言又止。 刺耳的提琴声弥漫在晚间咖啡厅的每一寸空间,沐轩的脑海被一种绝望后有些神经质的灵魂掌控着,迎着七月满脸惊讶的神情,他开始不厌其烦的絮叨起来。 “你以为我没有看见你的脸是吗?就算你的脸我记不清了,但你皎洁如水的目光不会撒谎,你清澈的眸光里有我渴求的希望。我之所以会深深的爱上你,起于你慌张的眼神。“ “还有你的笑,即便那抹安静的笑容栖身在无法名状的惊愕、恐惧里。但你还是震撼到我了,有生以来除了母亲就再没有第二个女人会对我笑。“ 沐轩抬起头,望着七月的眼睛。 “沐轩,一个笑容、一个眼神能证明得了什么呢?难道周蕙西从未对你笑过。我亲眼撞见你生日时她踮起脚尖、很努力的触及你头发的样子。璀璨如星的冰眸下流淌着异常复杂的深情。沐轩,我也是女人,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她不是没有对你笑过,只是你从未给过她机会而已。是啊,如此看来你的心是铁做的竟然比磐石都坚固。“七月微怔片刻,继而爽朗的大笑起来。 她的双手死死搂住细削的双肩,不停搓揉肩膀的手指暗红得发烫,她静静的坐着,晚霞般绚烂的流光映照在他身后那道坚挺且落魄的的长影上。就连狭小的背影都有那么一瞬间脱离了她的掌控区。 “如果没有我,你会选择她是不是?“她的声音冰冷如丝雨。 “她很好啊,她比我漂亮比我有气质有魅力。她比我成绩优异,比我更能歌善舞,还有运动会,她蝉联了多个第一呢。真的很难想象我是怎样把她比下去的。“ “夏七月你,我真搞不懂你们女人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沐轩深深吸了口气,继而不耐烦的质问道。尽管他一直在很努力的压抑着满腔怒火。 “沐轩,没有我你一定会选择她吧,像她这样的女孩就连同是女人的我都忍不住想偷偷看她几眼呢?何况你是男人,她如美玉无瑕,你没有理由不喜欢她,更别说是拒绝她。“ 沐轩和七月的目光在愈发固执的空气中碰撞。 七月慢慢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他的沉默让她有一种心痛得要窒息的感觉。 见七月一直固执的让自己很无语,沐轩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凶巴巴的抓起呆坐在对面的七月的手。 “我真是什么都不想再对你说了,夏七月。你若相信我,定不会咄咄逼人的质问我,你若真的懂过我,才不会明里暗里的试探我的用意。你若回应我的爱是等同的,我跟你之间根本不会存秘密,就算有秘密,那也都是善意的。不是吗?“ 沐轩低下身子慢慢逼近她,七月大吃一惊,眼底的星芒不断震烁。 七月很用力的想将手抽走,但她越是拼命挣脱,他便越是没命的抽紧。他将她蜷缩的指放在心口的位置。 “用你的心来感受下吧,七月就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低三下四的祈求你。“ “好吗?“沐轩的声音低了8度,但如清风般恬静的口气仍自然如往昔。 七月的手指轻轻蠕动。沐轩更用力攒紧她的手,他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话如数家珍般娓娓道出来。 “七月,就算你要在我与宋明昊之间权衡选择,我也绝对不会有一个微词。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牢牢记着,不论明日后的你如何取舍,我都会站在原地等你。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郑沐轩的傻瓜深深的爱过你。他很希望你也能如此般爱他。只是,他知道他无法兑现终将被吹散的承诺,所以他才恋恋不舍的放你回到原本属于你的碧海蓝天里。你的未来他可能无法参与,但他爱你的心永远不会有迟暮。” “咖啡馆的那个座位 我在这里盼望着谁归 卡布奇诺的伤悲 我无路可退 好像展翅带你飞 看星空夜色有多美 命运总是在轮回 有梦就要去追 ohbaby 这旋律我到底要怎么为你唱 就算如今我已经迷失了方向 对于爱情 我保持着我的倔强 孤单的背影熟悉的街头待我乘风破浪 月光下的夜色 灯火阑珊 我不知对你为什么那么贪“ 熟悉的乐音循环往复的播着。 凄迷且摇曳的灯火里,郑沐轩穿着一件修身的水青色卫衣,墨兰色的发丝上映着一圈明晃晃的淡淡的润泽,他一言不发的望着对面桌一脸忧思的七月,那立体的侧颜比蔷薇还要清俊,比卢浮宫的浮雕还要矜傲。 “喂,我怎么觉得今日的沐轩哥有些不大对头。“ 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凉夏满脸疑惑的瞄准了他。 “那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风吹过顾北辰亚麻色的刘海,他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合成一步的率先走进零星的人潮中。 “喂,顾北辰你这样很不友善吧。至少也要等那桌即将散场再过去打招呼吧。况且你看沐轩哥和七月那甜酣的样子。我们这就去打搅好吗?“ 凉夏忍不住吐槽起来,“倘若我也有男朋友,我一定想都不想的去拉上他的胳膊去问候下,就是现在你和雪莉已经不是秘闻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孤零零的,我的处境不要太尴尬。而且他们看到孤零零的我,沐轩哥一定会认为我是专程过来和他抢夺七月的。“ 凉夏激动的大喊着一把扯住顾北辰的衣袖。她嘟着嘴皱着眉,就是在心里也一定免不了一阵闲碎的嘀咕。 “喂,你干嘛。“凉夏的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慵懒的男低音。低迷的光线里,顾北辰俯下身,黑色的瞳孔里迸发出一片澄净的微光。 “你没闻到这里有一股离奇的硝烟味吗?我请你来是干嘛的,来劝和的还是来煽风点火的。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后再说话,这样才不会给人一种肤浅的小家气。” 顾北辰拧着眉毛,严肃的呵斥凉夏道。 “你就站在这里吧,不用跟上来,我怕你会坏了我的计划。” 凉夏的脸涨的通红,她很难堪的点了点头。 “若不是听了你刚刚如嚼蜡的一番话,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是是识趣的女孩呢?遇事多动动脑子。”顾北辰的声音夹杂着不屑。他不停的冲着凉夏斜倪着眼睛,那带着棕色美瞳的眼里隐隐渗透出一抹不恭的狂傲。他斩钉截铁的发狠着。继而甩来臂膀,如莅临人间的神邸般沐浴在游走的霓虹里。 凉夏冲着他远去的背影眨巴着眼,默默的扮了个鬼脸。 “沐轩先生、七月小姐,在这都能碰上你们,想来我们也默契的心意相通呢?” 顾北辰手中端着个高脚杯,高脚杯里盛满暗红色的酒。 他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手抵在桌膛,利落的侧旋过身的几秒钟,便帅酷难挡的稳坐在七月与沐轩冷眼相对的桌子中间,他高高昂着头,轻蔑的扫视着七月,继而又意味深长的冷哼了口气。 “果不其然,放眼全世界也只有我最关心你们了,吃好了吗?聊完了吗?要不要借着今夜月色朦胧,在路灯下漫步着走回寝室呢。 他桀骜不羁的半倚在那,见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望向窗外,他颇有心趣的把头撇向窗外,“怎么都对我不理不睬的,难不成我破坏了你们的好雅兴。哎,看来我还真是惹人嫌的电灯泡。那就让我做件更让你们头疼的事吧。” 接着他堆着满脸贼笑转过头朝着服务台喊道:“你们没看到这座人已经吃好喝足了吗?还不赶紧把桌子收拾出来,本少要包场。” 他挥动着双臂在空中来回比划着。 沐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墨兰色的眸子里渐渐泛起一阵阴郁的灰霾,那眼底的绝望就像卷积着离怨的暴风雪,点点微弱的莹晶在深潭般无影的气团里挣扎激荡,转眼间再带着耀眼的光环如彗星的扫尾般没落在被无情的风雨洗涤后的前尘里。只是不论岁月摧残他多少次,那湛蓝的眼睛里就总是带着那抹孤独得近似妖冶,骄傲中略显倔强的危险之美。 “喂,沐轩学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在女孩子面前怎能面带倦容呢?知道的知道已经凌晨,你心力交瘁的只想往床上一瘫,切换成懒洋洋入睡模式。不知道的总以为你对感情有所怠慢,或者用心太过跑偏了呢。尤其,我这学弟妹还是敏感的玲珑心女孩。笑一笑嘛,出来吃饭不论谈话内容多bo i g,至少不撅人面子。” 顾北辰轻声关切着。 室内的空气愈发凝固,凝固的让人时刻处在崩溃的窒息的边缘。顾北辰即便正眼望向窗外,但眼角余晖却一刻不肯从两人间挪走。他在脸上故意摆出一副事不关己,满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他的心打一进门便未落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自己的额角冰冰的,似乎有一层接一层细密的汗珠正不由自主的冒出来。而他全然顾不上自己。 “在雪莉赴约之前,我还可以大方些请你们再喝一杯,或者七月小姐想吃什么,我都可以代请。” 顾北辰瞥了眼沐轩,又用他锋利的眼神默默注视着七月。 “是不是沐轩学弟吝啬了,没关系作为搭档兼朋友我来请吧,不过功劳千万要记在沐轩头上。” 顾北辰率性的咧开唇畔,又一把将菜单从桌子上拽起来,性感的薄唇继续上扬着。 空旷的大厅里断断续续的回响着他不急不慢的踱步声,尽管细碎轻盈但那充满韵律的节奏如小夜曲般镌刻在沐轩的心上。 “机会只有一次,余下的时间似乎渐渐不多了呢。” 顾北辰的脚步终于慢下来,他慢慢停靠在沐轩的跟前。 “沐轩,作为男朋友你一定深知七月的癖好,要不你再看一圈。” 递过菜单的那一刻,他将手轻轻搭在沐轩的肩头。他静静的望着他,就连眼底的傲气都选择了敛容,惯性般雅痞的唇轻轻勾出一抹柔和的新月。 “这么不给学长面子,你们可真是太对脾气了呢。”见沐轩刚刚碰触到菜单的手怔然愣在那,他又迅速瞥了眼眼神渐渐木然了的夏七月。 “看你们这奇怪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今天有多失算了,像这样糟糕的餐厅我怎么还能一脚迈进来呢?算了,我跟雪莉打个call下次约好了。” 顾北辰脸上带着忿然不爽的表情,眼神里就大写着一个词“夸张”。 他叩击了个响指,又向空中摆了摆手。 修第二十章 沐轩与明昊,父与子的羁绊 “我找来那么多帮手,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如此迅雷不及之势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仆从侧过脸小声抱怨着。 “知道的以为我是因着办公事,适才谋划懈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毛头小子有多精明睿智呢。如此尽心,受罚还不是应该的。” 仆从闪烁的目光之中流露着他渴望胜利的心情。只是那仆从如此言语听在仅一墙之隔的宋父耳中恍如仙人掌的绵刺般生生扎落进他的心里,他喉咙巍颤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宋父慢腾腾的绕过长条办公桌,将耳朵竖在漆花红棕木门上,直到那两位窃窃私语的仆从慢慢走远,他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他慌忙将门拉开,一只脚踏出书房外,看着那两道叠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狭长的走廊尽头,他微微张了张嘴,继而又默默的转过身重新走进屋子里并将门小心锁好。 宋父沉默地望着临街的ken地产公司办公大楼,在那里上班的人们匆匆忙忙的大踏着步走进被月夜皎洁的凝光笼罩着的深巷,他的眼波沉静如深潭,黑漆一片没有浮风没有寂寥月影,或许就是因太过沉寂而显得空茫。 “谢谢叔叔,我不能要您的钱。我跟您从未谋面,况且妈妈说天上不掉馅饼,掉的都是陷阱。“ “好孩子拿着吧,若不够的话再来找叔叔要。你这是长身体的年纪,而且你的母亲久病初愈处处都需要用钱。“他微笑着望着幼小的沐轩,眼中莹转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他轻声的说着,又微笑着抬起手爱抚的拨去沾湿了沐轩额发的薄雪。 “可是,可是。我还是不能要,妈妈还说无事献殷勤的都是,都是强盗。“小家伙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他用恐惧的眼神望着那和蔼的中年男子。 “妈妈说不劳而获行不通,我们就算饿死街头也绝不会要别人的施舍,更何况,何况。“ 望着郑沐轩惊愕失神的脸容,宋父的心底无比无奈悲凉。他的眼睛骤然一沉,过了好久才勉强回过神。 沐轩将那一沓钞票往外使劲一推,暗红的钞票忽悠悠地飘在两人面面相觑的半空,沐轩惊得连连向后退。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一直在生病呢,我跟你又不认识,你到底是谁?“沐轩紧张的脑子一片混乱,就好像轰然之间无数道白雾静静缠绕在他绷紧的心弦之上。 “孩子,我,我是你的。”男人一怔,愣在原地。 “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我听说她病了特地大老远的赶来探望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很艰难的说出自己的来由。 ”我妈妈的朋友,妈妈哪里有什么朋友,何况还是衣着光鲜的。““不。不行,就是不行。“沐轩凌乱支吾的回应渐渐被沉默语塞取代。 “别害怕,好孩子。叔叔不是坏人,叔叔很喜欢你,你可以告诉叔叔你的名字吗?“中年男子又往前凑了凑,他用双臂轻轻环住了瘦弱的沐轩。不论沐轩眼底的眸光有多犀利淡漠,他紧紧环住他的手都迟迟不肯松开。 沐轩并不避讳的盯紧了眼前的中年男子,慌乱中他不停的抓着中年人落在自己肩上的双手。 “孩子,让我抱抱你好吗?或者就这样让我好好看看你,再看你一眼。”中年的声音充斥着痛苦与哀求。“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只是很想抱抱你,再好好看看你的脸。孩子叔叔不会忘记你的,永远都不会。” 中年男人抬起头眼框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布满了褐色血丝。泪雾不断的在他琥珀般晶莹的眼中闪烁升腾,他很努力的仰着脸对着沐轩微笑。那笑容看上去狼狈之极。 沐轩放弃了挣扎,他尴尬的看着他,他很奇怪,不知为何他的心被一种奇怪的失落感撕得粉碎。他看向他的目光静悄悄的,就连流连在鼻尖的呼吸都静若耳闻。 “叔叔做错了一件事,无法得到谅解。叔叔弄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我的儿子若是还在,他应该和你一样年纪、和你一般高了。所以叔叔刚刚才会那么激动,孩子别怕,叔叔没有恶意。叔叔只是,只是很想你。孩子我真的很想你。”泪水缓缓而又轻柔地漫过他红肿的眼眶。 “不说这么沮丧的话题了。”宋父眼含热泪,唇带微笑的望着沐轩。 “就当这些钱是用来换一个拥抱的好不好?”他含着笑拭去眼睑的泪,又埋头从随身携带着的公文包里抓出一沓纸钞。 沐轩呆呆的杵在他的怀里。怔怔的回眸望着他手中明晃晃的钱。 “现在告诉叔叔,叔叔很像坏人吗?很像十恶不赦的坏人是吗?“中年人渐渐松开手,直视着沐轩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自责,他的嗓音低哑中略带着哭腔。 小家伙认真的打量着他,灵动的目光扫过他沧桑的脸、笔挺有型的西装,澄亮崭新的皮鞋,最后他淡定的摇了摇头。 “不像,您看着很和蔼慈祥呢。”沐轩眼珠一转,给了他一个很完美的解释。 中年人眼前一阵眩晕,他愣在原地,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真的吗?你没有骗叔叔,叔叔看着真的是很和蔼很慈祥吗?“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小沐轩。他鼻尖的冷气愈发凝重起来。 他怔怔的望着他,针扎似的疼痛狠狠的纠缠进他的骨髓。即便是宋明昊也从未对他说过如此番话,宋明昊厌恶他,直面他时习惯性的用一副凶巴巴的眼神凝视他,那淡紫色的眼睛里总是充斥着无法名状的愤恨。眼底似有一股汹涌炙烈的火气,他望着他时夹杂火气的眼睛转都不转。 清凉的寒风撩过脸庞,纷飞的雪花如洁白的玫瑰般簌簌落在彼此相嵌的眸湾。掖在耳后的碎发垂在他白皙的面颊旁,沐轩微阖上眼,眼睑下幽长的暗影里闪烁着银亮胜水晶的晶芒。 修长的脖颈轻轻吞咽了下, 桃瓣似的唇片悠然轻启轻合。 “是啊,我在想您的儿子若知道他在这世上还有一位像您这样关切他的好父亲,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回到您身边去的。能做您的儿子一定是他此生莫大的荣幸。“沐轩的眼神仿若撩拨长夜的繁星,盈盈闪闪。 望着沐轩迷离的眼神,男人很用心的克制着暗藏心底的落寞。 “我知道,我的儿子他一定很恨我。否则他断不会说出这种话。“男人的声音低沉中有一股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疏离感。”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我和我的儿子、我的妻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当年犯下的错事。是啊,我这么见利忘义的人怎配得到他们的谅解呢。“ 男人失神大笑着望向沐轩,眼角噙满泪花。“我不怪我的儿子,是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好好守护他敏感脆弱的心灵,不论我的儿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计较,只是我真的很怕他没有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开朗活脱。“ “是我的错,是我,我对不起我的儿子。若是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会松开我妻子的手。“男人歇斯底里的低声哭喊着。 沐轩木然的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微光。他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我多么希望我的父亲能活过来并对我说同样一番话。“沐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很是稚嫩。可出口的话却并不幼稚,相反有种五岁孩子并不具备的成熟。 那一瞬间,男人停止了抽泣,满眼惊栗的望着他。 他的嘴巴张开的幅度极夸张,惊愕、恐惧、绝望充斥在他的眼底。他望向沐轩的眼神复杂而深沉。 “可以告诉叔叔你的名字吗?叔叔给你买糖果作为奖励好不好。孩子叔叔这辈子都不会也不想忘记你。” 宋父微低着头顿了又顿,他凝视着小家伙好久,终于,他鼓起勇气抬起手指轻轻刮了刮沐轩的鼻尖。“好孩子你母亲是不是姓。。。“ “她姓郑,我叫郑沐轩。“沐轩出神的望着男人。 “我叫郑沐轩,还请您一定记住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暗芒。 风猛烈的吹,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咔嚓、咔嚓”阵阵更为剧烈的晃动,树枝被狂吼的风拦腰斩断。 巨大的树枝应声坠地时就连银装素裹的大地都被震得颤了一颤。 宋父怔怔的望着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呆呆的凝视着他,半天想不出一句话来。 “真乖,那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老地方,你若是想爸爸了就来这找叔叔好不好。“ “好啊,谢谢叔叔不嫌弃。“沐轩点了点头,从他手中轻轻接过那叠钱。他望向他的眼神静若琉璃,眼底深处隐隐流露出一抹澄亮的暗烈。 “乖孩子,你若是喜欢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竭尽所能的满足你。“ 男人张蓄满阴霾的脸孔随之舒展出一抹苦涩的愁笑。 “嗯,好。叔叔其实我。“沐轩望向中年人手中公文包的眼睛默然出神。但他很快便觉察到自己的失礼,他重新望向男人的眼睛。 寒风愈来愈猛。 刺骨的冷风摇撼着枝桠,稀松的枝叶发出狼嚎般嘈碎的杂音,可怕的嘶鸣间棉絮状的雪花如密集子弹般大片大片的飞砸在四周。 浮风卷着离散的雪晶盘旋在两个人凝视着的低空里。 “沐轩,你知道吗?你很像我失散多年的儿子。若他在我身边一定和你一样聪明可爱。” 男人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拉扯着一般,又如被针剜似的剧烈一疼,紧接着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很爱他吧,所以你现在才会那么想念他。“ 沐轩静静的望着他,眼神清澈如雪。他反过手小心的擦去挂在中年人鼻翼两旁的泪花。“您别哭啊,您的脸色不好看,妈妈说爱哭的孩子身体会不好的,我想您的儿子若是在这里一定见不得您流眼泪。“ 男人惊呆了,他迟疑的望着沐轩,半晌才如喃喃自语般静静启齿。 “对不起,吓到你了孩子,叔叔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是不是。”男人紧紧拥着他的肩膀,不等沐轩定神,他便急不可耐的将他揽入怀中。 “可是,狼狈又有什么用呢,拥有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如今一切都成定局,我再也找不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不会原谅我,他一辈子都会记恨我了。他若是知道真相,知道我为何抛弃他们母子,他一定会恨我入骨的。他会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孩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求你不要不认我,我当初为生活所迫,情不得已。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是我亲手葬送的一切,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他若铁了心不认我,我还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吗?我知道你不会,你不会忘记对我的恨。” 浓重的鼻吸与沙哑的啜泣交织着徘徊在沐轩的耳中。沐轩的喉咙酸涩难耐,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一股腥热的暖流即将从胸口喷涌而出,可他还是松开攒紧的拳头,轻轻安抚着男人的背。“叔叔别哭,沐轩看了很难过。“ 男人的眼泪哗的喷涌出来,就像决堤的暴风雪骤然失控。 “即便是生来便注定不配拥有父亲的沐轩都感受到了您浓浓的爱意。何况是您的儿子呢,我想您的儿子、您的妻子一定不忍心看您是这个样子。“沐轩垂下眼睫,悠长的暗影勉强遮住他眼底妖异的烈芒。 “叔叔您对陌生的我都能说心里话,生活中您一定是好丈夫、好父亲。我真羡慕您儿子,可惜我不是他,我的妈妈常说爸爸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否则也不会被上天收走。“ 男人的身子猛然一震,疼痛顺着心瓣渐渐的弥散进他全身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内。剧烈的绞痛中他慢慢挺直脊背,他指尖微颤继而缓缓松开紧拥着沐轩双肩的手。 咆哮的寒风刺痛了他饱含热泪的眼。 转眼间如柳絮的雪裹在轻烟般的白雾中,大朵大朵妖冶的白花在纯白的天地间迅速弥散。 “我想我懂了。“傍晚的霞光中,男人呢喃的说着,慢慢站起身。 曼扬的雪水淋湿了他的西装,灰黑的发粘稠的附着在中年男人惨白得愈发透明的脸孔上。男人一次次的蹲下身子,迎着一阵比一阵急促的目眩,他踉踉跄跄的奔走在散落在皑皑白雪间的钞票间。 不安分的雪水顺着他僵直的脖颈慢慢注入进他厚实的衣服里,男人仰着头猛然吸了口寒气,沉默的啜泣声里滚落的雪珠越来越密集,男子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轻轻咳了两咳。继而迎着沐轩惊愕的眼含着笑缓缓转过身。他慢吞吞的走向沐轩,一步一震颤,两步颤巍巍,沉默的雪花肆情绽放在他望向沐轩时饱含愧疚的目光中。 他忘不掉沐轩最后的那一眼,那眼神比起寒风还要深邃幽冷。 那一刻他的呼吸都要戛然而止。 轻微的簌簌声过后,爆炸似的闷烈滚滚而来。 宋父沉默的望向窗外的飘雪,他如精雕般岿然不动,雪花断断续续的飞舞在他写满绝望、愧疚的眼中。 沉思了片刻,他将整个人斜靠在冰冷的墙面上,那双微合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看着手机偷拍到的儿时的沐轩照片哭得像个孩子。他站在那里呢喃自语了好半晌,继而又腾出手颤巍巍的抚摩着手机里沐轩那头带着银色光晕的发丝。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那声叔叔却是他最后一次听到。 瑞雪过后的校园空旷异常,清逸再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即便是赶课,大家也一副形色匆匆的样子。没有人愿意在冰天雪地的银色世界多逗留一分钟,就算是沐轩和七月手挽着手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也吝啬得不愿扭转冻僵的脖颈。 偌大的教室,若不是大家前来上课几乎没有一丝人气。老师不停的跳跃在讲桌黑板间,凉夏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又将双臂拄起来端端正正的趴在桌上。 眼皮越来越重连带着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消失,她缓缓闭上眼,沉沉而又香甜的睡去。 强烈的白光穿过厚重的积云,残阳的嫣红穿梭在纯白的雾气间继而又慢慢扩散在被雪压弯的枯树枝残躯上,忸怩的枝桠间晃动着的点点红晕稳稳的落在七月漆黑如走墨的发丝上,她的头顶有一束皎洁的光晕,那束耀眼的明亮恍若是来自遥远的地平线。sg “好久不见了夏七月,你还好吗?” “好久不见,近况如何?” “夏七月别来无恙。” 宋明昊缓慢而不安的挪动着渐渐冻硬了的身体。他的双眼穿过一排排或弯曲或伸展着的茂盛枝桠笔直的望向远方。 “夏七月,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和郑沐轩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七月,我不会让你选择他。一定不会。” 宋明昊强忍着严寒,他不停跺着脚,咬牙切齿的低吼着。 从挂断电话一直到现在,宋明昊足足等有半个多小时。他将指骨压得咯咯作响,显然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七月能否见他一面。有些话,他等不及一定要告诉她。就算七月会记恨他,他还是要说,哪怕她真的很任着性子记恨他一辈子。毕竟这是他能拼命抓住的最后一线希望,而这也是禁锢住沐轩的最后一重枷锁。 说到郑沐轩,有些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恨他,仅仅因着他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另一个儿子吗?还是说他们都喜欢上同一个女孩。想到这,宋明昊的手指死死握住临近的树枝,指节不断收力,那枝桠被他握得“沙沙”作响。怎么可能争都不争就直接认输,倘若他不与他争夏七月,他或许会。。。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他明白这是来自宿命的羁绊,是宿命将这对刚刚谋面的人,生生拴在了一起。 “别太得意了郑沐轩,只要有我在,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和你争到底的。走着瞧,但凡是你在意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的从你那夺走。”“呵呵呵。”宋明昊抿紧唇片幽然冷笑道,那抹阴森的笑渐渐僵硬至凝固。 “宋明昊你突然来找我,一定是有事。”七月敷衍的轻挑了挑唇角。 她的声音很安静,安静中透露着瘆人的冷淡。“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谈一谈,但我想还是你先说比较好。” 宋明昊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那一刻彻骨的寒气灌输进他的身体,并有恃无恐的充斥在他全身上下数以亿计的细胞内。那股冰冷从头顶一直冰到足底。仿若置身在严寒的冰渊。 时间在两人对视中飞逝… 此刻七月就在他的眼中,但距离… 让人无法忍受的压抑感,距离感,就好像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能感受到她发出的冰冷气息,却感触不到她的存在。 “还是你先说吧,夏七月,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尊重你。就像我们小时候。” 宋明昊的心忐忑不安的跳动着。 “你说什么,你会一如既往的尊重我,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哈哈,你尊重过我吗?你知道什么叫尊重吗?” 七月的脸骤然降下温度来,她冷然笑着斜睨着他。“你若是真的懂我,就不会答应与我联姻。你若真的尊重我,就不该不打招呼就来清逸找我。而你来清逸是抱着怎样的目的,你以为我心里没数吗?说吧是逼着我退学跟你结婚,还是带我一起去留学,或者你在德国遇到了心仪的另一半,你是专程赶回来跟我划清界限的,那可真是太好了。”七月故作泰然的嘲弄道。 “都不是,夏七月,我对你的真心你还不知道吗?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轻易变心呢?还有我对你的好你难道一点也感受不到了吗?七月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尤其是你们夏氏重振旗鼓那阵子,夏伯父把你送到宋氏来,你很黏我的,你每天都追在我身后,我们一起进早餐,一起数星星,你说那段时光怎么一转眼就过去了。” “宋明昊,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叙旧是吗?那你这一张机票可一点价值都没有。”七月静静的打量着他,一时之间她竟无力反驳,那些沉重的往事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甚至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自宋氏提出要与夏氏联姻那天起,她对他就没有一分好感可言。她厌恶他,憎恨他。若不是他非要把一颗沉甸甸的心扑在她身上,如今的她一定和凉夏一样自由。“你应该知道在你同意联姻的那刻起,我对你连兄妹情都没有了,你还记得我在这之前跟你说过些什么吗?我甚至跪下来求你,我求你不要以此限制我的自由,我说我真的从未喜欢过你。” 隔着朦胧飘渺的细雪,七月恍惚而又异常宁静的凝望着那张日渐陌生的脸孔。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叫郑沐轩的混蛋了。” 宋明昊果断的打断她横飞的思绪,他正视着她的眼睛,就像急着袒露心迹一般迫切。 “夏七月,他配不上你,就算你能同意,你的家里也一定不会同意的。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你知道他有多卑贱吗?”宋明昊一把抓起她的手.七月扳过脸不去看他。 “我知道你很喜欢他,可是他配不上你,在这个世界上能配你的就只有我。” “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七月推开他的手,狠狠的瞪着他。她难掩心底的厌恶,就像急着甩掉烫手的山芋般迫切。 “不,不可以,夏七月我不会让你选择他的。”宋明昊将七月的手反扣在他温热的掌心。 “七月我喜欢你,与权势利益无关,从我第一眼见到你,你第一次扑进我怀抱并轻唤我哥哥的那刻起,我就爱上你了。我对你的爱比你想像中的深。从出生到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我不能不在乎你。所以我一听说你遇到那个混蛋,我就慌了。我视若瑰宝的女人怎能拱手让人。我不甘心,我连上场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就眼睁睁的瞧着你被我讨厌的人夺走。” 宋明昊的话唐突鲁莽,他能有这样的想法,七月并不奇怪,对七月而言他若大大方方的转身离开,那他一定是另有预谋。 “宋明昊,你说你什么都不在乎,可在我眼中,你不在意的东西别人能轻易碰触吗?你不会,从小到大你总是想当然的把眼前的一切牢牢把持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即便那些东西对你而言并没有任何价值。你总是想当然的认为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七月霍然抬起眼睛,恼怒的低喊着。 “我说过我不爱你,就算没有他,也会是别人,但这个人绝不会是你。从你答应联姻的那刻起别说是爱情,就连友情都经不起这样推敲。”淡然轻松的话从七月轻启的薄唇挤出。可她的心却在打鼓。 七月饶为苦涩的笑了笑。 “年少不懂事说过的话,我会道歉也可以尽我所能的去补偿你,但请你从此不要放在心上。毕竟那是六岁孩子玩过家家时的玩笑怎么能作数呢。” 她说的话恰恰是他最怕的,她对他是吵闹、叫嚷,还是激烈反击,他通通能承受,只是他怕她记恨她,尤其她看向他时愤恨的眼神,更让抓狂不已的是她的央求。 “可现实是残酷的,再美好的爱情在面包面前也会化成泡影。” “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明昊看出七月眼中尚未消失的阴影。 “没关系”她的声音依旧很轻,轻如晨曦破晓前的蒙雾。“我有手有脚,有脑子,我想要的东西我就用我这双手去创造。况且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平庸安稳就是我平生最大的渴求了,我不是你,你要的东西太多欲壑难填,每天都想着把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到头来你不觉得疲惫吗。” 枯褐的枝干被强风摇曳得吱吱作响,像是在宣示愤怒,细听更像是在控诉。 “你知道吗?郑沐轩的真实身份就是一个私生子,他是我父亲年少时和一个妓女的儿子,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个地址,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情。还有七月作为夏氏的唯一继承者,从小到大你走的每一段路都是父母精心安排好的,束之高阁的你哪里会知道没有依托的生活有多么痛苦,多么煎熬,所以你总是把自己的理想强加到现实里,你眼中的未来都是泡沫般浮华。可是他,他跟你不一样啊。他是地狱的使者,他对我们宋氏的恨是与生俱来的,我人前显赫他难道不想要吗?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他呢?难道我眼中的世界对他而言不是最痛苦的打击吗?夏七月,像他这样低贱又不肯自轻的人,他对你绝对没有存半分真心,我敢打赌。” 宋明昊一脸担忧的看着站在自己近前的七月。七月静默的回望着她,吹弹可破的脸肌被斑驳的昏黄笼罩着,那双眼睛里交织着惊愕与困惑。 “七月,我和他之间的纠葛是父辈传下来的。你不知道他有多恨我们的父亲。他在滂沱大雨中用最恶毒的语言重伤父亲,还有他口口声声诅咒我,说我一辈子都活该活在他的阴影下,他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所以他一定要成为最耀眼夺目的那颗明星。他发过誓,待到他红透半边天时一定会让我们宋氏付出惨痛代价。” “夏七月,我拜托你冷静的想一想,他心里阴影面积有多大并不难推算。” “就算你再生气,你再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妄言,但摆在你眼前的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事实,是隐瞒不住的,越想逃避只会欲盖弥彰。而这些事实是他郑沐轩一辈子都不敢也不会让你知晓的。” 宋明昊看着七月,七月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幽冷的雪风带来刺骨的涩寒,昏黄晦明的路灯下,七月的心情凝重复杂,明明心惊胆寒,可看向宋明昊时她还是要佯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来,她没有见过宋明昊,更没有听过那些没有证据却言之凿凿的证言。她夏七月未曾怀疑过他是否刻意走进自己的世界,更没有怀疑过沐轩的爱。 “我知道你一定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我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也如你一般震惊。” 他的声音温和如夏日的晚风,轻柔如飞烟掠过。 “不,不,你给我走,立刻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七月忽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心悸,她不自觉地抱紧双肩。她的呼吸愈发沉郁,牛奶般娇嫩的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就连脖颈处隐隐抽动的血管都愈发清晰起来,即便她依旧礼貌的回复着,但良久的沉默过后,宋明昊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有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弥漫在他们之间。七月愈发深邃的瞳犹如冬日最幽黑的夜。 “夏七月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和他之间别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算发生过也无所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你和他之间那些过去便成为无人企及的秘密。七月,我可以原谅你的年少轻狂,我也可以放过他一时贪婪,就算我跟他之间理应有着数不清的牵绊,只要你愿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过往种种皆是云烟,我何必与他计较。我甚至可以把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一股脑的给他。夏七月,答应我回来我身边。” 宋明昊恳求道,他怔仲的望着她。“答应我。” “我讨厌你,你给我走,宋明昊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不是一个好男人。你自私冷漠还很自以为是。我若是信了,那不和不躲明枪是同一个道理吗?不论你口中沐轩不堪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相信的,我一定要听他亲口对我交代来龙去脉。既然你给我的是一个果,那我相信一定事出有因,况且连你都说是父辈的恩怨,那我一定不会多做计较。” “出身不好能怎么样,家庭残缺又能怎么样。谁能以此来判定人家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过去的伤痛里呢。宋明昊,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跟我提沐轩,还有我之所以选择沐轩,不单单出于对他的喜欢,还有他是我欣赏的那种人,如今听你说到他的过去我更觉得他是坚韧顽强的那种人。不好意思,我更加爱慕他了。” 七月把话说完,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操场的另一端。对于她来说,即便是只过了一刻钟的工夫,那这流水的时间也别提有多漫长,急转过身的七月眉头紧皱,从他口中听到关于沐轩的出身的那一瞬间,她只觉脑顶的四寸天都轰塌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此刻走也不是,停也不对。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很想耐着性子找沐轩问个清楚,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她会等,多久都会等下去。 宋明昊从操场走了出来,按住车钥匙的手始终忙不迭的轻微颤抖着。他将头拄在方向盘上,他累了,就连启动车子的气力都荡然无存。他重重呼了口气,漫无目的的驰骋在寂寥无人的大街。他不停猛踩着油门,计时器的指针飞速转动,滚滚热浪一掠而过他惨白的脸庞。他的心里并不痛快,相反他的心冷到了极点,任炽热的暖气蔓延着席卷了他的周身,他还是感受到了痛彻心扉的苦寒。 手机铃音急促的震动个不停。 “可恶。”他全然没有理会,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不得不承认他刚刚的脑子失格且凌乱,若夏七月一再不开情,不给她重新靠近她的机会,他紧绷的心弦就要崩溃了。 寂寥的暮色中他用尽浑身力气将车子停泊在宋氏别墅的停车场,继而带着一脸冰霜一脚踢开房门。 他可以忍受那些人无端背叛他,他可以忍受郑沐轩无休止的纠缠,可他就是忍受不了那明明是他最爱的女人,怎么几年光景就成了别人的了。 他气冲冲的闯进卧室,“咣当“门被一阵旋风重重关上。他的耳边回荡着来自电话另一端顾北辰的冷嘲热讽,就在刚刚宋明昊刚撂下崔雪莉打来的电话,周蕙西退学、崔雪莉也已经跟学校申请不日便要去德国深造。他最怕的就是这样一出闹剧,一时间他接受不了每个人都离他而去的现实,他不想一个人直面郑沐轩的挑衅。 屋子里的灯毫无预兆的瞬间熄灭,他愤怒的拉扯着窗帘,“撕拉”一声一道惨淡的昏黄映进他的眼帘,他清俊的面容早已扭曲得面目陡然。他怒不可遏的狂喊着。 “都滚,都给我滚。滚,没用的东西,一个都不要留,连带上你一起滚,滚得越远越好。废物,蠢货。“聒噪的吼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啊!废物,一群废物。“宋明昊声嘶力竭的咒骂着,那喊声如惊雷般可憎,任何人听了都会胆寒肉跳到崩溃。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妄自行动,否则不论你的父亲是谁,就算是我们宋氏的合作伙伴我也不会给你留任何颜面。顾北辰你的想法很危险,以至于你的处境一定会同样危险。你给我等着,等我一脚迈进清逸大门,我要让你们永无安宁之日。“宋明昊肆无忌惮的威胁道。 “哗啦啦。”惨淡的白光骤然间夺目得近似狰狞,那束强光看在明昊眼前直冒金星。他只觉眼中的东西都在飞速旋转着,随之而来的漆黑里,他抬起手疯狂的乱抓。尽管他的胃心里有股热气不间断的翻搅着。他勉强扶住桌角,不安的耸了耸削肩,他狠狠的咬着唇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宋明昊,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谈谈。请你给我一小时的时间。我觉得我的儿子聪明过人,清逸并不是妥当的选择。孩子你不能拿自己的学业开这种玩笑。拜托你把门开开。“ 宋父长长吁了口气,用华而不实的语气夸赞他。 “滚,你有话跟你的私生子说去吧。”隔着房门,宋明昊破口大骂道。 “好孩子,爸爸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宋父一头雾水,他茫然的附和道。 “你是说这件事跟郑沐轩有关是吗?“ 宋父从刚刚的错愕惊讶中慢慢回过神,“你先把门打开,这件事简直太好办了。“他的语**促且激动。”多大点事,你们可真都是是孩子,我还以为你跟沐轩,或者跟七月吵架了呢?“宋父脸上带着让人难以置信的自信。 “我知道你很喜欢夏七月,但这件事需要缓缓的办急不得。拜托你,你给他们一点时间,这样我出面去跟七月父亲谈谈,我相信夏氏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七月那孩子什么样心性你还不清楚吗?她最听她爸爸的话了。”宋父讪讪的笑着道。 “夏氏夏氏,你但凡有丁点小事都第一时间去找七月的父母,难怪七月对我会有这么深的误会隔膜。从今天开始我的事情你少插手。再让我从夏伯父口中听到一次联姻,我拿你是问。即便你是我父亲,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空气再次凝固,宋明昊的声音简直比见鬼还要恐怖! “够了,我跟你不想再说一个字,我要去洗澡,你早点回屋吧。“宋明昊大声痛喊道。他的身子剧烈的震颤着,显然他已经愤怒到跟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啪。“走廊里的声控灯瞬间熄灭,黑暗的回廊里,宋父长久而又沉默的站在宋明昊的门前。他失神的望着那扇黑暗中泛着油亮暗光的门。 绵长的黑暗中,他的心脏一紧,继而感受到一阵更为敏锐的刺痛。 亮如白昼的浴室里, 鹅黄色的灯光栖身在从四面八方不断向中间扩散着的迷离的雾气中,摇曳的炽光时而将浴室照的光华亮璨,时而朦胧的浪漫绚丽。 宋明昊咬紧牙关,下颌绷紧,那双眼倨傲的半眯着,他恨极了,他恨他无论他喜欢什么,他都要介入进来。他激动得甚至连衬衣都没脱下便带着一脸不屑站在冰冷的淋浴下,头顶飞溅直下的水淋透了他贴身的衣服,性感高挺的8块腹肌有力的起伏着。 风撕扯着窗帘沙沙作响。 倾泻落下的水柱中,宋明昊慢慢地抬起头又缓缓微睁开眼。他看着镜子里他那张如雕刻般俊美的脸,虽然没有郑沐轩那张脸帅气得张扬冶艳但总也不至于让人看久生厌。宋明昊绷紧的唇角轻蔑的抽动了动,他漠然的闭上眼,双手护住额头,尽管关于他的谣言一直不绝于耳,但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他不敢心怀侥幸,他曾发誓他会夺走属于他的一切,他义正言辞的说那是出于亏欠。宋明昊彻底的沉浸在他和他的情感羁绊中,他的眼中不断飞过郑沐轩和夏七月手牵着手,深情拥吻着的画面。“滚,滚,滚!“他怒不可遏的一拳砸碎面前的镜子。 “哗啦啦!“ 镜子的碎片一片一片,滑落在宋明昊慢慢模糊的视线中。看着镜子中渐渐变成碎片的自己,宋明昊的唇角不断抽搐着。隔着恬淡的迷雾,他紧握成拳的手断断续续的流下暗红的血,玻璃碎片生生扎进他的手背,而他全然感觉不到疼痛。砸碎的玻璃碎片连同他脚下那片暗红色血渍慢慢涌向地槽。旋转的暖光里他关上淋浴头,面无表情的走出浴室。 第二十二章 爱情里有一股叵测的香气ii 零点的钟声已然敲响,沐轩一步一挪的从天使的微笑餐厅走出来,如勾的月亮高悬在抬手可触的半空,漆黑如墨的澄静天空里,竟连一丝游云的浮影都没有。 沐轩优雅的戴上薄皮手套,又将头盔戴在头上。待这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他怔然的扶住摩托车手柄,几夜没有睡好的他,眼尾挂着几行细密得不易察觉的纹路,即便眼底始终弥漫着慑人的飞雾,但他那固执的眼睛依旧转也不转的瞅着手柄边的反光镜。 夜色愈发浓郁,就连被卷进北风的枯叶都在哑哑的哭泣。沐轩打了个冷战,带着手套的手相互交叠,继而局促不安的来回搓弄。 他的眼睛再次望向幽雅的西餐厅。 七月的辞色略微有些好转,她怔怔的望着顾北辰,思忖片刻,她直视顾北辰的眼光睁得浑圆。 “顾北辰,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披星戴月的不请自来,又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崔雪莉和沐轩。你是何居心。。。“ 七月提高了警惕,就连说话的分贝都增加一度。她好奇的凝视着他,良久,直到闪耀在眼底的镁光慢慢黯淡下来。 顾北辰桀骜的脸容冷却了下来,他转过头脸朝门外看着那些慢慢走出餐厅大门的顾客,继而又缓缓转过头来面向七月。 “女人的脑筋可真是精细呢?若是制成钟表不得走半个多世纪了,知道没有大事我一定不来找你,可见你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啊。“ 顾北辰顺嘴打趣道。”不过既然我的来路都让你摸清了,那有些东西大可也不用注意细枝末节,并整理成冠冕唐皇的场面话了,对吧。“ 顾北辰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并挑着眉毛微倪的打量着面前的她。 良久,他半叫嚣式的再次轻启话匣。 “夏七月我自问阅人无数,但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还真是第一次撞见。坦白的说你有自己的思想断不会做寄居蟹也不应该是家里的寄生虫吧。“ “什么?“七月一脸狐疑的凝紧他,她的身子不停向前倾。 “难道我这样问的不对吗?夏氏的明珠。“ 顾北辰看着面前的七月,窃笑着补充道:“你对别人可以不交代,但到我这可就不奏效了。就像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一样,我对我的对手家夏氏虽说谈不上了如指掌,但也不至于是只知一二。倘若我能帮你这一次,多年以后你摇身坐上宝座可不可以高抬贵手,不要为了准入名额对顾氏下黑手。按着市场规矩公平良性竞争,就算是生意失立,我也不会把脏水泼向你们。“ 七月的脑子有些短路,他说话的信息量未免太大了些。这让本就对商业无感的七月焦头烂额的实在搞不清楚状况。她微含着头呆呆地看着顾北辰。 古怪而沉闷的寂静里,七月一直在思索、在犹豫。 顾北辰轻轻的笑了笑,“告诉我,刚入乐团那会儿,你是因为我处处针对你,或者是看我不断的给沐轩使绊子,你心疼了才主动与我积怨的。还是说也有家庭因素在里面。“顾北辰透露着怀疑的语气让人听了顿感浑身不舒服。 “没有,没有。“七月摇摇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没有什么?“莫名的凉意从顾北辰乌溜溜的眼珠沁了出来,七月低下头从桌边拿起小刀故作悠闲的切下一片牛扒。 静默, 令人窒息的静默,顾北辰向着安静的四周左右看了看。 “没有什么?“同样的问题又问了出口,这次他用很犀利又很坚决的态度问她。 ”是不是没有家庭因素,这么说我们还有做朋友的可能是吧。“ 七月手稍稍脱力,举着叉子的右手僵持在半空。 七月慢慢抬起头,两个人隔着四方的桌子相视一望。 “你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所以即便你知道了沐轩的出身也不会嫌弃他,冷落他。“ 顾北辰朝夏七月友好的笑了笑。轻勾的唇线柔和如蔷薇。 “说句到家话,如今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的确不多了,夏氏家庭教育严苛可是有目共睹的,早在多年前我就听商界的叔伯说起过七月小姐传奇的学生生涯。不过百闻不如一见,品了你半年之久,若不是我先遇到了崔雪莉,或许我也要加入战局中去呢。” 顾北辰小口抿着红茶,修长白皙的手指跟烫金边的茶具简直是浑然天成的有着别具一格的美。 “谢谢你,不论是对沐轩还是对我都没有鄙视和敌意。“ 淡红色的液体在白瓷杯中沉默的泛着圈圈洁白的涟漪。顾北辰茶黑色的眼眸愈发深邃,浅金色的碎发随着微风飘逸的散布在他白皙无暇的面颊上,他静静的望着茶杯,性感的唇片轻轻一抿,香甜的呼吸间唇角掠过一丝醉人的温柔。 他将擦过嘴唇的纸巾扔到桌角,又淡然的看了眼那些动也没动的食物。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呢?一早就知道了是吗?所以你只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沐轩是吧,难怪他会突然变得那么小心翼翼的。“ 七月低下头轻声说着。 “你为什么这样说?”顾北辰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不慌不忙的反问道。 正当时,顾北辰的手机铃音贸然响起。 顾北辰斜倪了一眼,继而将手机举高高,举到七月的跟前。 “可见背后不能说人,否则只要你说、且不论对与错,是或非,人家都会破不期待的找上门的。“ 他禁不住一笑。“我要接吗?这小子可是奔着你来的。“ 七月劈手去抢电话,她的指头刚刚碰到手机的低端,电话那边已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忙音。 “挂掉了,算啦。“七月悻悻说道。 顾北辰静静的笑着望向七月。“他就那样气呼呼的走掉,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就不怕他回学校的路上会碰到什么意外。“顾北辰使劲憋着笑,“毕竟你那么在乎他呀。”他不停的调侃七月。 “他是很细心的人,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七月以很奇怪的目光盯着顾北辰。 “出事不出事不是小心就能避事的,倘若有人很希望他会遇险呢?倘若有人迫不及待的想将这冒失的入侵者永远永远请出自己的生活圈呢?” 顾北辰抚摩着素白的茶杯,嘴角仍挂着灿烂的微笑,只是掠过七月脑海的声音冰冷中充满了幽怨。那个声音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在七月错乱的脑子里轰然爆燃。 七月当然明白一向心直口快的顾北辰并非对沐轩存恶意,但他突然这样说七月还是觉得很难接受。此刻她只是礼貌性的笑而不语。毕竟这种带着诅咒意味的话任谁听了都能堵住自己的嘴巴。 “顾北辰你说话怎么和你这人一样越来越胡闹了呢?而我竟然跟你攀谈了半个晚上。”七月轻轻避开他的直视,她猛地站起身。那一刻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如面色般意外且为难。 “胡闹的人说的当然都是胡话了,因为那是落在你这聪明人耳朵里,但。” 流水般的月光将顾北辰的侧颜映照得白如手中的精瓷茶盏。 “夏七月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关于你和宋明昊之间的羁绊,我也是知道的。那家伙就要来清逸了吧。我看了学生档案,看来一场早就酝酿好的血雨腥风正在来的路上。” 七月闻讯,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我想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了,你是想替沐轩做另一件事吗?刺探我的真心,在宋明昊之前,你是说客。“ 七月眉毛都没有抬,便悠然说道。“这你放心,我夏七月此生只爱他一个人。“ “不,你误会了。况且我从未替沐轩做过什么事情,但我差点替另一个人狠狠的伤害他。“ 顾北辰一脸歉意的凝视着七月,继而垂下眼帘。 “你做的,当初你咄咄逼人的差点把我从乐团请出去,如此费心的杰作,总显得情商不够智商又补充不了呢。”七月冷冷的说着,又在唇边绽放一抹冰凝花似的浅笑。 “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迎着他的眼,七月充满鄙视的微眯着眼。 “不惊讶,呵呵。” 他走到满脸惊讶的七月面前,“能否再占用你几分钟时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七月点点头,轻轻捋了下飞扬起的裙角,继而端端正正的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若我差点做了对不起你和沐轩的事,你会怎样,你会向我报复吗?” 他面无表情的问她,但声音却带着他独有的雅痞阳光。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何必死揪着不放呢?”七月淡淡的说道。 “那我也就有勇气跟你坦白了,其实就算你怪我,我今天也是要说的。” 窗外迷蒙的雪雾隐隐渗了进来,随之飘进的还有一段唯美的旋律。 “我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差点伤害了你的沐轩。当初的我因不满老师的安排,又因为酒吧里听了宋明昊的煽风点火,因此处处与你们为敌。还有周蕙西和崔雪莉,你最不应该恨的人就是周蕙西,周蕙西决绝的离开还有寻滋挑衅都是为了应付差事和成全你们,当然她对沐轩的感情别说是你,就是作为朋友的我看来,也的确如鲠在喉。可看在她最后选择一个人孤单的离开,放手成全你们的感情的份上,是功还是过相信我不用多说,你心里自然已经有了定夺。至于崔雪莉,把她交给我吧,宋明昊千里迢迢只为你,我想崔雪莉的心也该凉透了。即便现在不凉但过不了多久,她必定背水一战。“ 一席话将自己打回原形,那一刻的顾北辰感受到如释重负的愉悦感。 “你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这些人还有你难不成你们是。你不是喜欢崔雪莉吗?” 七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呆呆的愣在原地。那一刻她收敛起呆板的笑容。 “你说的都是什么?难道说这是你们四个人间的秘密。为什么?我的意思他看不明白,没有这样的必要吧。还有这件事怎么也牵扯到你和崔雪莉了呢。” 七月打心底生发出恼怒之意,那一瞬间她只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但那些杂乱的碎片在她的脑海中过滤着,哪里与哪里相搭,哪里又看似并非如此,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足以让她这脑回路短的女孩目瞪口呆。 北风吹过林梢,除了翩翩起舞的霜白,天地间静得就只剩下他们间轻言轻语的念白。 “当然,我也认为的确没有必要这样做,不过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这步田地,深究缘由未免有些太被动,七月,换作我是你,我绝不会问为什么,而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宋明昊的狩猎对象是你。但就刚刚你的问题我也在思考,如果你家里对你的行动并不知情,那宋明昊找你也应该冒蒙的来才对,一个财阀公子无论到哪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怎么偏要做这么足的功课呢?你一点都不意外吗?对了宋明昊应该有找过你吧,你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你再好好琢磨下,或许那些字眼里没有答案也至少留有突破口。” 说话间顾北辰渐渐放开紧环于肩的手臂,左手习惯性地插进裤管,他从桌位上慢慢侧站起身。 “砰!“ 紧闭的窗被猛烈的一股强风硬生吹开,融雪的冷风灌也似的闯了进来。 一道闷雷声撕开潮湿的深夜,沐轩的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他拼命向前行发动着摩托车。 七月的身体僵硬得笔直,不断轻颤的唇片白得泛紫。 “顾,北辰。如,如果,沐轩他,他和宋明昊,也是,是有家,族恩怨的呢。” 呼啸的冷风簇拥着衣着单薄的她,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抢前一步用身体抵住落地窗把手。转身回来时双眼闪亮如月光。 “据我的观察,这不可能。不用看别的,单从穿衣戴帽来看,这两个人绝不会有渊源。”顾北辰缓缓摇了摇头。 “可有些时候表象的东西往往最会扯谎,我和沐轩自乐团转型到现在,少说也打了两年交道,但我对他的了解一定不多于半年恋情的你吧。” “我,对于沐轩,他。“七月支支吾吾起来,她回想起宋明昊临走时的那一番话,难道说沐轩从未对外说起的出身竟然是? “我只知道学生档案里,沐轩只写了母亲那一栏,这几日在学生会做最后的归档整理和交接的时候,我也利用职务便利偷偷查阅了沐轩的档案,只是那上面干净的没有半点蛛丝马迹,这就已经让我很茫然了。” 顾北辰皱眉,直奔主题道。 “我也很好奇,就是因为一头雾水所以才胡乱的猜测。“七月的眼神如言辞般闪烁。 话说到这,顾北辰也有些讶然,心底的疑问就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可是一个背景不完美到那样干净的人又是怎么进到清逸的呢?我与宋明昊交涉的几次,他确实清楚的知道郑沐轩这个人。但对于这个人却总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仅仅出于情敌关系吗?这中间有没有巧合,有多少偶然的成分,我就不知道了。我想那么珍惜他的你,就算是知道了,还能对我这个已经构不成威胁了的前对手说吗?“ 顾北辰耸了耸肩,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寂静的窗外,他把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话一一抖擞出来,继而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向门口走去。 “对了,周蕙西临走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包括对沐轩的怨怼,还有对你的恨意。她就那样走了,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一个行李箱。等我和崔雪莉赶到她寝室的时候除了一个蝴蝶发卡,她的柜子都倒空了。就好像她从未来过似的。哎,真是凄凉啊。好歹在清逸也曾是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吧。“ 顾北辰说完自顾自的走出店外,他暂时抛开因无数次纠缠而混乱的思绪。凉夏凝视着走在身旁的顾北辰,就在顾北辰低下头望向她时,她悄悄的避开他停住的目光,她的心脏腾腾的冒着热气。 终于袒露了内心,那一瞬间顾北辰觉得这是自己此生第一次没有做愚蠢的事。或许之前的种种即将随着他的离开而翻页。 顾北辰冥思苦想着从餐厅里走出来,他的脑海被杂乱的思绪占据,全然没有注意到突然从小巷转角处慢慢卸下头盔的他。 漫天的飘雪扎实的将天地收入囊中,狂暴的风一阵紧接着一阵的从沐轩的耳旁呼啸划过,慢慢削弱的灯光下,沐轩目不转睛的望着距自己最近的坡道。尽管带着头盔,但分散在耳边的碎发还是被雪水淋湿,细碎的蓝丝一缕缕的贴在他疲惫且愤愤不爽的面颊上。 顾北辰正在焦急的等电梯,低沉得很暧昧的呼吸间,他轻轻闭上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旁渐渐恬噪起来。 “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公司开会没有办法抽身,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们的100天纪念日。这才四个月不到就知道敷衍我了。“即便不是亲眼看见,但那女学生浓郁的眼神,渐渐浮上他的心头。”我要是嫁给你还不知道会受多少委屈呢,你有钱有地位就能肆意践踏我的青春了吗?你比我年长那么多,处处让着我多宠我些还不是应该应分的。要不是看在你有几把刷子的份上,能选中你,做白日梦?“女孩子不依不饶的叫骂更是甚嚣尘上、惊心动魄,俨然就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武打剧架势。 尤其是她无数次慷慨激昂的忍无可忍,身旁围聚着的女孩纷纷对她嗤之以鼻。 女孩还在高喊着,人群中有一个女孩她将嘴巴噘了起来。那脸部表情滑稽得很,简直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顾北辰被夹杂在越聚越密的人群中,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胸骨被卡的生疼,一夜的酒和浓茶在这一刻彻底发挥了效力,顾北辰痉挛的胃慢慢开始翻江倒海起来,他很用力的抿紧嘴巴,即便是难以忍受的呕吐感在即,他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掉体面。他侧过脸偷偷的干呕,嘈杂的轰鸣渐渐归于死寂,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起一连串不急不慢的脚步声。 顾北辰的耳朵再次开始嗡嗡作响,眼皮也如被人施了魔咒般沉重的撬不开丁点缝隙。 他趴在电梯按钮旁冰冷的墙面上,迷迷糊糊中有一只手轻轻将他拉了上来,“砰“的一声电梯门自动被自动关上。 酒精的气息再次苦苦相逼,顾北辰浑身一紧,无意间他死死抓住那只手。 “别走,别离开。”此刻他管不了胃部传来的酸楚,他的身体虚弱的全然没有和她兜兜绕绕的气力,他桀骜如太阳神的脸上终于强挤出一朵绽放着的玛格丽特。 “怎么喝那么多酒,你想死吗?“ 熟悉的声音刚刚落下,四周再次陷入安宁。 “带我回家。”烟雾般的呵气间,顾北辰茶黑色的眼缓缓睁开,他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我是你什么人要带你回家。” 崔雪莉撇了撇嘴,负气的捶打了两下他的胸口。 “你若是不答应,或许我下一秒钟会有一波晕倒操作,你要不要体验一把。”顾北辰一把钳制住崔雪莉的手,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相信在你心里一定也有我的位置。” 他的骨节蜷紧的咯咯作响。 “喂,你松开,这可是公共场合。”雪莉反手握住顾北辰的手腕。 “比腕力,今日的你一定不会是我的对手。”她的眼睛里直冒闪莹的凛光。 身体的不适让他再也无法和谁继续纠缠下去。可他依然不甘心在崔雪莉面前示弱。 他将雪莉的手又往前一拉,继而将她娇小的身子夹在他温热的胳膊里。 “喂,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你也太自以为是,你以为我会是白痴吗?”崔雪莉不是七月才不会吃软磨硬泡这一套,见顾北辰手指稍稍有些脱力,她奋力挣脱了他的布控。 “别这样。”顾北辰闷着声音央求着,他的指尖从她的臂弯慢慢滑落。 “啊哈,我偏不。”崔雪莉眼神冷然,她不怒反乐的逼近他。 电梯门急促的开合间,顾北辰金灿灿的发丝在疾风中张扬的乱舞着。随着一身巨大的倒地声,顾北辰的手机忽忽悠悠的从衣兜里掉在地上。 “雪莉我说过,你别动,别动。”顾北辰再没有了盛气凌人的总裁范儿,透明的汗水顺着他湿漉漉的额角汩汩涌出。他的眉头一蹙一蹙的颤了颤。 “我从未骗过你,从未。” “从未。“ “喂喂,顾北辰,天哪,你别睡别睡在这呀。哎,怎么办。“崔雪莉一把将摇摇晃晃的顾北辰护在心口,她用她敏锐的小眼睛迅速扫视着空荡荡的四周。 “喂,振作点。”她怔怔的抚拍着他的脸肌。 第二十三章 爱情里有一股叵测的香气iii “崔雪莉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把男同学带进寝室楼呢。” 阳光拂映在寝室长白皙如象牙的肌肤上,她快速的闪动着那两片樱瓣似的眼睛,修长挺拔的鼻子猛的一吸。 继而她又撇了撇精致小巧的桃色唇片,单身插在腰间,故意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样子。凝望着她,崔雪莉笑得僵硬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悸。 “你帮帮我,除了这里,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去处。” “呦,没有地方去呀,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很会装单纯博人欢心?若是你肯再放低些姿态的话,我想你口口声声念叨的那位少爷也能对你施以援手吧。哦,我差点忘了你这是为了一位男人求另一位男人。就算他再怎么仁义也不会帮你这么个丢脸面的忙呀。这不青天白日的捡着个帽子吗?” 女孩一把挽住寝室长的胳膊,笑意嫣然的望着她,说出口的话像是女孩间争风吃醋的玩笑,但她蹬圆眼睛望向她时,眼底流淌着的明显不快告诉雪莉,这不绝非是玩笑取乐的话。 雪莉深情的看着怀中的顾北辰。 她清了清嘶哑的嗓子,迫切的恳求她。 “就一会儿,等他醒过来,我即刻便让他离开,行吗?” 面前两个女人的眼底辗转涌出的暗芒咄咄逼人的让人看久了十分眼晕。可此刻的她顾虑不了这么多了。 放在往日阿谀奉承或是煽动谄媚的话,雪莉随口便是一大堆。可放在此刻,她的心正不停的抗议着。 雪莉的脸色愈发潮红,她死死咬住嘴唇,心里很是为难,但当她仰面望向站在面前的那两个女人时,她还是展露出一抹尴尬的微笑。 “你帮我这一次,日后我一定记着你的情谊。”雪莉微微俯下身。 “哟,当我们寝室是干嘛的迎来送往的,还是打着你们家的旗号啊?“ 站在寝室长身旁的女孩伸长了她优美的天鹅颈,她好奇的瞥了瞥躺倒在雪莉怀里的他。 “呀,这不是顾北辰学长吗?”她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尖着嗓子喊道。 “你们快过来,快来帮我看看这是不是顾北辰学长。”女人没好气的向对面寝室挥了挥手。 雪莉的心有些动摇,她满眼惊栗的望着她。洁净如水仙的面容尴尬的愈发惨白。 她呆呆的望着如跳梁小丑般的众人,气呼呼的大喊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况且我只是来寻求帮助的,是啊,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既然从未有过人情,大家恪守本分就好了。你们若嫌我碍眼,我走就是。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何况我跟他之间根本就不是你们妄自揣测中的那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我吗?那就请管好自己的嘴巴。” 雪莉说着,她的身子瑟瑟发抖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 “不好意思,还真是不那么了解你。我想不了解你的人都这么厌恶你,了解了的话,我还怕跟你学坏了呢。那不成一路货色了。” 被动到激动,激动到愤怒,愤怒再转化成对漠然的深恶痛绝。崔雪莉眼中的希望渐渐破灭。 “哈哈哈,看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上人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狂妄的家伙满学校散布谣言。校领导不找上你,你还不得谢天谢地的夹着尾巴做人啊。”那女孩忍不住捂着嘴巴大笑道。 “还身正不怕影子斜,身正根本就不会有歪影子,你这是哗众取宠呢。” 身后围聚上来的家伙们纷纷笑得前仰后合,倘若这带头女孩多说两个字,这不得灿烂的背过气了。 雪莉没有勇气再多辩驳些什么,她面容铁青的望着那些人黯然出神。 “你不肯帮忙是吗?”泪珠在闪烁,雪莉静静的自言自语似的说。 寝室长扫过她的脸,见她如此低三下四的央求她,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竟慢慢不那么好受起来。 她捋顺散乱在鼻翼的发丝,继而气咻咻的别开脸去,不冷不热的吼道。“走开走开,看见你就烦。你走出这个门就再不用进来了,省得大家都议论说是你这么个肮脏的异类破坏了我们温馨的寝室氛围。” 雪莉木头似的杵在那动也没动,隔着那样近的距离看着那群人的自导自演,她的耳朵里慢慢起了层薄薄的硬茧,那一刻透过那些人猛兽般的眼,毒蛇般的呼吸,崔雪莉哑然失笑。她笑自己明知这群人的心性,竟还能这么卑微的祈求她们。 门被重重关上的那一刻,她的腿刹那间失去了力气,她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望着掩紧得不留一丝余缝的门,无奈的笑了笑。 雪莉被轰出寝室楼的消息被带头闹事的女孩们传的沸沸扬扬,不出半日的工夫,雪莉便被清逸无情的封杀了。即便在操场上偶遇到她,那些向来爱哗众取乐的女孩只当她是团无关痛痒的空气。那些人料定不论怎样猖狂的虐她,她都不会也没办法阻挡那些人的入侵。毕竟若撕破了脸,没有任何光环的她更不是对手。 “啪!” 雪莉脚下不稳,当即滑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她的身子坠落的瞬间她的背狠狠的撞在长桌的桌角。 “啊!”一声尖叫刺破了清晨的安宁。 “你们别太过分了。” 雪莉强忍着疼痛,盛怒之下,她发狠的话语间隐约流露出要撕破脸的意图。 她弓着腰向那日拦在寝室长身前的女孩逼近了一步。 “哎呀呀,看你这副娇俏可人的模样,我这心都要苏了呢。”哪女孩一把揪起雪莉的下巴。眼神里满是佯装的怜惜。 “你放手。”呵气如兰的冷笑中,雪莉死死的咬着牙关。 轰地一声,厚重的积雪重重的落在两个女孩相互敌视的眼中,雪莉只觉自己的耳膜被寒冷的强风鼓得嗡嗡作响。 树木被突如起来的聚风吹得猛烈摇摆,负气的雪再次大摇大摆的从摇晃着的枝桠间隙间穿堂落下。 冬日的阳光不刺眼反倒有一种柔和的盎然。 大片大片的雪花裹着干涸的残叶簌簌落在雪莉的脚边,雪莉将塑料袋紧紧的拥在怀中,继而大踏着步子踩在皑皑白雪上。 走到出粗屋门口,她轻轻将手按在门把,还未按门铃,她便迟疑着背过身去怔怔的望着漫天飞雪。 喉咙一阵哑涩,就连苍白的唇片都染上落寞的萧瑟。她不想告诉他,她被那帮女孩子们起哄轰出了校园。此刻的她心里五味杂陈,比起冷冰冰的现实,她很怕他对她的抗拒是出于她的软弱。是啊,这一次她将脸丢尽了,若不是顾北辰并未离校,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到教务处报道。 “好冷。” 她背对着门慢慢走进楼梯间,昏暗潮湿的灯光下,她下意识的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 雪莉她不断的冥思苦想着,想着到底是怎样一个理由能堵住顾北辰的独家猜想。 “喂,你在那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还不进来吗?“ 顾北辰站在门沿内半探着身子盘问似的问道。从刚刚窗子前有个人影不知疲倦的踱来踱去,直到后来那细碎的脚步声愈发急迫,急迫似小跑,顾北辰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随着步调在不断的轰鸣着。 “人都来了,还在那想些什么呢?怎么这屋子里还有吃人的妖怪不成?“ 顾北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继而甩了甩刚刚洗过的还挂着水珠的头发,头发丝间的水珠是透明的,同样透明的还有他苍白虚弱的面庞。 “我,我就是过来看看,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然后,我马上就走。“ 顾北辰松开胳膊,左手习惯性的插进裤袋。 “需要,当然有需要,只不过我需要的,只要说了就能实现吗?” 顾北辰侧过身子,为雪莉让出一条进门的小路来。 “外面天寒地冻的,怎么一向怕冷的雪莉想站在这感受下南国的雪风吗?” 顾北辰很细心地伸出手,替雪莉抖掉错落的沾在头上的冰晶。 沉闷的墨色云团从中间慢慢向两边散去,一束阳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崔雪莉望着他,恍惚间在他的身后似乎长出一双翅膀。就连眼底暗涌的光芒越也愈发明亮起来。 他略弯的眼缓缓眯成一条线。 “喂,你杵在那干嘛,等我把你公主抱进去吗?“顾北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他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幽弯的唇角带着一丝贼笑的味道。 屋子里的温度并不比室外温暖。 崔雪莉懊恼的四下看了看,霉味与热气腾腾的咖啡香气混合在一起,那扑鼻的酸爽别提有多醉人。想着顾北辰平素爱清洁爱出了洁癖的家伙,如今委身低等出租屋,这往后的日子究竟怎样度过。崔雪莉的心情瞬间大好。 她拍了拍坚硬的平板床,讪讪的调侃:“睡惯了席梦思的你,改睡平板床了。即便是从未体验过席梦思松软度的我听了还打怵呢。说说看怎么做到的。” 雪莉心底一阵窃喜,她抢前一步绕过顾北辰。她四下环视了一圈,又将头撇向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几。 她顺手一指, “你那还有没有没喝完的咖啡,也给我泡一杯。” 崔雪莉说着掀起风衣式羽绒服的一角,然后慢慢坐近椅面。 “等等。” 顾北辰不好意思抬头看雪莉,他从茶几上翻出一叠纸巾,专注的擦拭着椅上的灰尘,然后他将剩下的几张纸巾齐刷刷的摊平在那上面。 “请坐吧。”他微笑着看向雪莉。 “怎么浪费了这么多纸巾,趁我还没有坐上去,你先抽走一些吧。省得再买了。”崔雪莉将摊开的纸巾工工整整的折叠好重新落到茶几上。 “你也太简朴了。“ “你,你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真的住的惯吗?“ 崔雪莉迅速的扫视着房间里各种家电的罗列,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当然,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个准备,或许有朝一日我吃住的地方还不如这里呢。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后悔。“ “你不和你哥哥争。” 崔雪莉白了他一眼,顺手从他手中接过咖啡。 “我想争来斗去也未必会有翻盘的机会,况且爸爸妈妈年纪渐渐大了,他们若知道我们兄弟打成那个样子,心里指不定要多难过。两个都是至亲骨肉,何必呢。我不想他们为难。哥哥从小就是家里唯一指定的继承者,这么多年父亲手把手的把他培养成了不苟言笑的接班人。下礼拜就是哥哥的婚礼,和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哥哥为了让人眼红的利益牺牲了这么多,我不想活成另一个他。”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越密越大。整个小公寓楼空空荡荡的几乎是被厚重的雪压得没有一丝生气。 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负气的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孔,北辰抬起手轻轻抓了抓细碎得很有型的额发,他茶黑色的瞳仁里透着一抹神秘的倔强,他用力抽着下颌,那两瓣如樱花的薄唇紧紧抿出一道深红色的吻痕,他高傲而又悠闲的站到她面前他并未用正眼扫量她,但那双眼底隐隐透过的丝丝落寞,剖白了他的真心。 “你变了,跟我之前认识的你不太一样。之前参与到你和郑沐轩的乐团之争中,虽然我是最不重要的干扰项。准确的说就是个模糊项跟障眼法,我不过是为了掩护周惠西的暗中动作,但我还是从你对他说话时的口吻里感受到了危机感。” “我以为事不关大小你都是很固执的死脑筋呢。” 雪莉濡湿的眼珠转了转。“对了,光顾着跟你说话,我把手里还拎着的东西都忘在脑后了。”雪莉走向北辰身后的厨房,她急忙将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中的东西一样挨着一样放进厨柜。 “好冷。“崔雪莉冻得直打哆嗦,她的脸蛋通红,许是冻得久了的缘故那脸颊涨红得格外发烫。 顾北辰看着崔雪莉,崔雪莉也回过头出神的望着他。他的双肩也在不听使唤的颤抖着,但他还是将摆在房间角落里的电风扇拿到雪莉跟前,他按动了开关,“呼呼”**般连绵的噪音下扇叶由慢至快的旋转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雪莉适才有了精神,她转过身一把托起电风扇底座,将它拿到顾北辰的跟前,随着电风扇的摆动蠕动着身体再次坐在顾北辰身旁。 “北辰啊,其实我,我如果说有些东西我根本不在乎,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很纯粹呢。“ 她呆呆的望着扇影。 “我看过也经历过那些让人失望透顶的事情,父母离异后我被爷爷赶出了家门,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一辈子都完蛋了,后来在我12岁的时候,我差一点死在疲劳驾驶的司机车轮下,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我站起身逃出命来,我一定看不到第二天如醉的夕阳。是啊,这么算来,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得到的都是幸运啊。。不过能认识到这一层,我真的很感谢周蕙西,周蕙西用她的执着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爱,她真的很爱郑沐轩,为了那个男孩她可以放弃所有,哪怕这个人给她的温暖都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单纯的看这一点我就彻底输给她了,我就算再爱一个人也没有到飞蛾扑火的地步,我总是暗自里衡量这样做到底划不划算。直到那一天她一个人默默的拖着一人高的行李箱离开。我才明白,我是很渴望美满爱情,但与自己喜欢的人相比,我更渴望一个人完完整整的爱。我向往被人捧在手心视若瑰宝的感觉,尽管我如此卑微。“ 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雪莉笑着仰起头望向北辰,她好像根本不想擦掉似的,心底哽咽如雨,眼睑挂着泪痕,可嘴巴却慢慢绽放出一朵傲人的玛格丽特。顾北辰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痛起来。 “这样的我,你真的喜欢吗?我的背景是你这样的少爷根本想象不到的,这20年我活得真叫一个失败,就连亲情都如过眼云烟。“ 他张了张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还不等顾北辰反应,她凝固的眉很用力的向上扬起,迎着僵怔在一旁大惑不解的他凄楚的目光。她松了口气,继而缓缓说道:“你今天真的很反常,反常到我都搞不清你是否全部都是别有用心了。你对我还有你对每个人,你说出口的话都会兑现吗?” 顾北辰故意仰着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雪莉唇边的微笑越来越发自内心的欢快。 “算啦,我原本就不奢望怜悯一样的爱。” “那我,我去给你做点心。想吃点什么,中餐还是西餐,这些我都拿手。若不是看在你懂事得甚合我心意的份上,我才不会这么用心的犒劳你。”雪莉的思绪和心情摇摆不定,她极力勉强自己,想让自己起伏不定的心平静下来。但越是如此,她的心底就像被揭开的伤疤般,痛苦渐渐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很努力的挤出一抹彩虹般的微笑又将唇片附在他耳边柔声细语。 她从他的身边经过,一转身消失在墙角的另一端。 午后,凛冽的寒气渐渐消散,一同消散的还有暗沉的积云,顾北辰静静的站在绚丽的阳光中,透过被风烈扬而起的布艺窗帘,剔透的雪花纷纷飘进刚刚光线还十分昏暗的小屋,转而又静悄悄的漫过他散发着松柏香气的发丝。 “为了能继承家族企业,我明里暗里付出了多少。顾北辰你不知道吗?我为了能坐上董事长位置,我亲手葬送了经营七年的爱情。看着她坐上飞往巴黎的航班,我的心在滴血,可倘若没有陆氏的支持,爸爸苦心孤诣闯出的事业随时都会崩塌,而这个关键的转折点陆家不仅不计前嫌还愿意出资。北辰,你以为陆小姐她很乐意接受这门亲事吗?刚刚进门跟你打招呼的管家就是她的此生挚爱,她之所以选择我,无非是看重我的地位,我跟她之间有个约定,名义上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谁都不许将个人的感情带到大庭广众之下。但关上家门我们当然可以各过各自的生活,秋毫无犯就好。她给我带来财源,我为她带来名誉。” 顾北溟眼底的光芒晶莹得瘆人。他无比蛮横的说:“我输掉了我诊视的一切,现在的我已经退无可退。没错,我的人生看似一片光明,其实那些表面上的光明的背后早已肮脏透顶了。可是你,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你也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吗?你也很渴望重蹈我的覆辙过上如履薄冰的人生?你想满脑子都是,身边人的明争暗斗,还有事业场上的沉浮升跌,你想揣着叵测的心思混日子吗?王冠戴在头上是好看,可那份重量你能承受得住吗?” 顾北溟微笑着,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朝弟弟脸上扫了扫,转过头面向沐浴在眼光下的窗口时,卷积着灰霾的眼中再次泛起波澜。 “北辰,即便你是我亲弟弟也不能站出来阻挡我的去路,倘若有一日我们名利场相见,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接受你的宣战。而且,我笃定我不会逊色于你。现在的我眼中除了利益便还是利益。利益的较量里没有亲情。” 顾北辰牢牢的望着顾北溟的脸,他被他内心的苦楚深深动容。他的鼻子酸酸的。令人窒息的私密空间里,他的心如刀绞,他错愕的望着那张熟悉得渐渐模糊的脸。“滴答滴答。”他的心底仿佛有泛着腥气的血水在慢慢弥散成针雾。 “哥,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紧张。因为我,我想按照我自己的方式过自己的人生,你要结婚了我是诚心道贺的,既然哥哥如此曲解我的用意,我转身离开就是了。还有,还有我交了女朋友,马上就阔别生活了三年多的校园,我想了想还是不搬回家住了。” 他的眼中隐约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顾北辰抬手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睑,泪眼婆娑间他开心的笑着对哥哥说。 “我不会走你走过的路,也不会成为你的复制品或者替代品,那你会真心祝福我吗?” 顾北辰咂了咂嘴,绽放在唇畔的笑容哀伤而温暖。 顾北溟呆呆的望着他,他偷偷的观察着他的脸色,略作迟疑后,再次用他那双面毫无表情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脸庞。“顾北辰,我只能暂时先祝你好运,还有日后不论你身处何种境地,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只要你信守今日承诺,我会满足你所有要求。”简短的回答完毕,顾北溟的眼中蕴满了潮湿的水汽。“我多希望我和你只是一对平凡的兄弟,但横在我们兄弟之间的现实很残酷。他生生割裂了我们多年的感情。” 顾北溟的眼神闪闪烁烁,夹杂着各种复杂发感情。北辰怜惜的长叹了口气,“哥,我还会时常回忆起儿时的情景,只是我们之间的种种真的回不去了。” 寂寞如翻涌的海水,慢慢吞噬着他的心脏。“你变了,尽管你嘴上不说,我还是感受到了你的变化。谢谢你今天没有选择沉默不说或者是转移话题,我知道你的心思和痛苦都在那些浮躁的利益之间,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得到心心念念的全部。但,哥你不要走得太远,更不要为了那些复杂的东西不惜一切,到那时你我真的很怕你会因得不偿失而最悔莫及。“ 顾北辰强忍着的失落,再次被未尽的话深深的烂在肚子里,他如儿时般轻轻拍了拍哥哥消瘦了一大圈的肩膀。就在顾北溟猛然抬起脸的瞬间,北辰拖着疲惫的身体静静的走进房间。 他慢慢地躺到平板床上,闭上了眼睛。然后,望着天花板。他伸出手指,在空中上下比划着,就在他的指头即将触碰到窗角闪过的雪花时。 雪莉的声音闯入他的耳畔。 “再借用下你的厨具,对了铲子刚刚叫你放到哪去了?” 崔雪莉正在水槽里掏着些脏东西,“哗“的一声水槽里的蓄水应声消失掉。”你这么大的人了,是第一次独自生活吗?家庭再优渥,但不也住了三年多寝室了,难不成你在学校也需要被照顾。“崔雪莉小声的嘀咕着,她的眼睛沁出一丝古怪。”喂,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铲子在哪,你递我一下。“听见雪莉的呼唤,顾北辰点了点头,奋然栖身,向着被厚实的坚冰封住的阳台走去。他抓住门把手,可门就是打不开。三番五次的拼尽全力后,顾北辰索性用自己的身体做锤子狠命的砸在门上。 雪莉怔然站在那,惊得目瞪口呆。 “算了,我还是不做油炸食品了,毕竟你刚醒酒,肠胃又不好,我给你做香软的米粥吧。“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雪莉愣了好久,继而悠悠的说道。 “不好意思,那谢谢。” 顾北辰慌张的道谢,他的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雪莉开心的转过身后,他踮着脚看了眼长窗里面惨不忍睹的景象。他在心底无数次埋怨自己,当初为何选择了如此蹩脚又碍眼的地方栖身。 “厕所灯怎么也坏掉了吗?你没有想着去日杂买个灯泡重新换上。” 崔雪莉的耐性与好奇心升到了极点,她轻蔑的瞟了眼顾北辰。 “我忙得忘记了。”顾北辰咽了口唾沫,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呶,你跟我学着点吧。”说话间,崔雪莉认真的碰了碰电灯泡,她把灯泡轻轻向右旋转了下,“亮”话音刚落,那灯果然很听指挥的亮了起来。 “你很厉害。”看着崔雪莉轻松自在的笑着,顾北辰仍觉一口闷气堵在心口。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崔雪莉身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长时间。他淡淡的说道。 “我,我可以等到你吧?我想听你的心里话。” 顾北辰站在即将消散的绮红色霞光里,他安静而又深情的望着她。 “你说什么?”雪莉放下手中的灯泡,她没有说话,只是情不自禁的甜笑着。 第二十四章 寒假前最后一个午后,会是甜蜜的终结吗?i 不知这几日凉夏从哪淘来了两把小摇椅和一张玲珑小巧的藤条编织的小圆桌。而更让人眼羡的是,入九的冬日里,向外探出的阳台铁栅栏上高高悬挂着的几盆郁郁葱葱的小绿植。那青翠得用指甲一陷竟能嫩出水的植物静静的悬在僻静的墙沿。恍惚间有一种万物复苏的错觉。 凉夏坐在小摇椅上,手中抱着个毛绒绒的小熊,清澈的眼里氤氲着刮过一丝阴云。迟疑间她猛打了个激灵。继而双手轻轻扭动、旋转着怀里玩偶的身姿,轻轻的哼着并不在调上的调调。 “咖啡馆的那个座位我在这里盼望着谁归,卡布奇诺的伤悲我无路可退 好想展翅带你飞看星空夜色有多美,命运总是在轮回有梦就要去追 ohbaby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还在这里,你又在那个城市我们相隔数万里 小巷的夜晚还在下着朦胧细雨,当然我在这里正在接受 风雨的洗礼我独自一人在这里,又过了多少天又何时能够盼到 你能来到我的身边盼你能够在我耳边,轻声浮现语嫣又盼你能够撒娇卖萌 在我身旁疯癫对我就是这样喜欢宿醉,不管别人怎么劝也不知疲惫“ 一段歌词唱的她口干舌燥,凉夏品了口冷却至温热的肉桂,透过茶水间缭绕着的淡淡的热气,她眨也不眨的大眼睛愈发炯炯有神起来。“七月,你和沐轩哥那天音乐节上演唱的歌曲还真是好听,百听不厌的。不光是这声音就连现场流出的照片上你们深情对视。。。” “你不用往下说了,凉夏。” 静静躺在床上的七月,突然睁圆了眼,她冷喝了句,眼底流转出一抹紧迫的苦涩。 凉夏静静坐近她的床边,她将毛绒玩具递进她的怀里,又一把抓起她明月般洁白得几近透出曲线轮廓的手。 七月一言不发的窝在床上,她沉吟似的叹了口气。“你看这个小熊好看吗?尤其是穿上这件象牙白色的薄纱裙。“凉夏吃吃的笑着,她将小熊拿到两人中央,她轻轻旋转着小熊,薄如蝉翼的轻纱在七月出神的眸珠里荡出碧波般灵动的绝美优弧。 “我没有这样的心情,抱歉扫了你的雅兴。” 随着小熊的旋转,凉夏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本就粉嫩的小脸红红的就像抹上草莓味的糖霜。七月静静的听着她麻雀般的自娱自乐,她很好奇凉夏永远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尽管她们之间只差了一岁,本不会出现代沟。七月将反握在她手背上的手慢慢抽了出来,她的鼻子酸酸的,就连心里也难受得并不对味。她轻轻摇了摇头。 “凉夏我有点累了,想多休息会儿。”七月僵硬而又礼貌的微笑着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对了,这几天怎么没见沐轩哥约你出去玩呢,过了这几日我们就得离校了,到那时一个下午茶时间都成了渴望不可及的奢侈了呢。还有你最近也不大对劲哦,你们又吵架啦。你们之间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让你很头痛的问题呀。” 尖细的声音紧贴在她赶忙转过身去的背后,她的头不可抑制的痛起来。 七月恨不得马上捂住她机关枪似的嘴巴,她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飞出嘴巴的字都敏感得超过了她的忍受范围。她揉了揉自己钝痛的脑袋,声音低沉如喘息。 哗啦哗啦白瓷壶里淡褐色的液体缓缓流进了茶杯。七月望着呈现出漩涡的茶水,她微怔着嘴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七月我真不明白你每天这样过生活,到底累不累。开心就处,郁闷就分,实在不行,重启下试试。“ 凉夏轻轻皱了皱眉,她故意放慢放缓了自己的每一句话。理直气壮的语气中带着她洒脱的小调皮。“我要是你啊,过好当下就行,我可想不了那么长远。走一步看一步就好了,多简单。” 凉夏想把这样的问候理解成关心和寒暄,她又如变魔术般从衣袖间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她用指头轻轻捏住壶把,嘴口略微倾斜着,嗅着那股淡淡的芳香,她灵动的双眼久久的注视着杯子的水线。她没有察觉到身后七月斜倪的眼睛分明是冰冷的。 耳朵里又传出一阵比一阵剧烈的抽痛,七月急促的声音里又平添了几分火气。她难受到根本不想再用礼貌的话敷衍她。尽管她报怨不止的内心如打鼓般忐忑不安。 “我能像你那么心大就好了。”七月不悦的站了起来,她的语气激扬的很怕人。她瞪着她的眼中炽热的火花不断的激荡闪烁。 “心大,爸爸也经常这样评价我,也对,我一向把问题看得很开,有时候我也总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一块能绊倒我的石头。”迎着七月半讥讽半痛苦的眼神。凉夏不假思索的说道。 她学着七月的优雅,从桌旁拿起一块淡粉色丝帕专心致志的往自己指尖擦了擦。她从两盏茶中挑选出一个最多的,然后将茶杯推到临近七月的一旁。 七月无奈的苦笑着说道:“跟你说话太累了。”她没好气的瞪着她,胸口气的一股一股的。回想着凉夏没有半点营养的话,她心里实在是不爽到爆。 “你是白痴吗?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我是在赞你还是在踩你。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七月的眼睛瞬间一亮,她观察了她好一会儿,眼中的白炽慢慢熄灭。 七月无心又无从宣泄的愤怒如重包袱般重重的砸在凉夏的心里,忽然之间凉夏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她定定的望着七月,心底有股说不出的酸涩。她很关心她,即便每日都见,可见她最近总是摆着张臭面孔,她还是很担心她,担心到即便挨喷都没有关系。 “七月啊。”她茫然的闪动着双眼,眼底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枯褐色的叶安静的落在小巷的两旁,光彩照人的法拉利横亘在沐轩的跟前,不多时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一只叨着烟嘴的手,“啪”阳光如瀑布般倾倒在晃动着的枝丫间,通过叶脉与叶络间狭长的缝隙,一束摇曳的微光静静流淌进那只月亮般晦明不定的响指上。那束光仿佛是来自天堂的恶魔留下的圣光。 “你还是来了,别来无恙,弟弟。”沐轩的声音落寞中带着无可名状的哀伤,哀伤间又夹杂着一抹嘲弄的意味。 “咣当。”车门被重重带上,金子般的残叶同枯褐色的败叶如大浪淘沙般被凛冽的寒风精心筛下。从车里走出的少年带着一副在强光下闪烁着刺眼光芒的深紫色墨镜。他扬着头,一副傲慢的样子上上下下的扫视着沐轩。他慢慢绕到车前,双腿交叠着倚在车头上。 “找个地方谈谈吧,我对你可没有那么多耐心。不过我想就算没有耐心但很快也不得不有了。因为你碰了属于我的东西。”他的手指在凝固德让人几近抓狂的低空里比比划划。 “碰了又能怎样,别以为你一时得意,这辈子都会顺遂。至少有我挡在你前面,但凡是你喜欢的东西,我一定一件不落的从你那里夺走。”阴暗难定的光影镌刻般书写在他墨蓝色的瞳仁里。他的指尖凝准了他。 剧烈的晃动下,树枝发出咿咿呀呀般苟延残喘的微弱声音,沐轩缓缓闭上眼,但眼瞳仍然对准了宋明昊的方向,再次睁开,他的眼眶熬红了一大圈。 “换种方式理解吧,你和你那慈爱的父亲都是一路货色,若说你不是他的儿子就连骗鬼,鬼都不能相信。我是真心替你的未来感到迷惘,怎么就是喜欢做那鸠占鹊巢的事情呢,不过,看看令父的做派我对你的表现倒很期待呢。”沐轩冷冷的笑着,又操着一副低哑的嗓音说道。沐轩的嗓音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磁场,即便心里存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但全盘传达给别人时语气里饱含的感情却淡淡的,一如他的嗓音低沉得很安静,全然像是在替别人抱不平。 宋明昊长久的望着沐轩这张好看的脸孔,他的心思模糊不清起来,但滚到唇边的话若是有十句,他只捡起了最末一句。他极力操控着写满一脸的不高兴,飞出唇畔的玫瑰毫不在意而又深深刺向沐轩绞痛酸滚的心脏。 “为什么?我与你之间毫无瓜葛就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我的母亲忍受不了你和阿姨的存在。可是我,我自问我们一家都从未伤害过你们。甚至我曾偷偷的将零用钱邮寄给你。就算是报复为什么一定要作用到我身上。” 宋明昊取下墨镜,他的眼仁漆黑如暗夜,瞳仁下的眸底如琥珀般淡淡的,一如紫罗兰最初的矜贵轻盈。 “你没有伤害过我,你能保证你们一家对我们没有赶尽杀绝吗?若不是你父亲欲壑难填,还有你母亲不计后果的威逼我母亲,她根本就不会得疯病。”心底的伤疤再次被人狠狠的揭开,他痛苦的低吼着。经年的情景再次如展开的胶卷般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不论他怎么努力的忘记,那份心境都不会向好的方面改变,相反倘若有人命名之中暗自残忍的揭起那道旧痕,他就像再次被人推向了万丈深渊。 愤怒如盛开的罂粟般轰然绽放间带着粘稠的血腥气,从蕊珠至每一个心碎状的花瓣一层层撩拨散开,有一团朦胧的雾气缓缓的消逝在晦明难辨的他的眼中。 “你父母的手上沾满了我母亲的血,是他们逼死她的。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她不会越病越重,若她身体状况好好的,怎会因为走神而命丧车轮下。现在你告诉我,你们对我还是没有任何亏欠吗?” 宋明昊被他连串发问搪塞住了嘴巴,其实他完全可以对那些并不是完全清楚真相的事情只字不提,如此一来无论是劝沐轩放手还是给自己行方便都没有丁点好处。 他怔怔的停在原地,那双眼静静的望着他。他和他的目光间掀起一阵微风,拂动的莫兰色发丝间,他的眸光凌乱却黑白分明。就像深藏在冰山顶上的熠熠生辉的宝石。 “那点零用钱呵呵,哈哈哈哈,在仇恨面前你还存这点善念做什么,你是想让我原谅你们一家子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还是我要对你这个人感恩戴德。宋明昊,你太天真了。天真到我都替你悲哀。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吗?白日做梦,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无比的恶心。”纷繁狂舞的落雪间,沐轩眼底碎金流星般闪烁的光芒渐渐弥散,最后只剩一道深潭般深不见底的黑云。 宋明昊重重的撕咬着自己的唇片,蔚蓝如洗的天幕下,他眼中映射着的愤恨如阳光般灼热。他狠狠的瞪着他,那一刻他一贯的尊严受到了别人的挑衅。 ”你真的很爱夏七月吗?还只是出于报复。一定要带拉上无辜者垫背吗?七月她是个好女孩。”“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我从一生下来就拥有你渴望的一切,可现实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办。不论你怎么精心谋划,阿姨不会醒过来了,过去的一切也都无法挽回了。即便这世上真的有时光机,可父亲还是会遇到母亲,他还是会在爱人和利益间做取舍的。”宋明昊低着头凝紧他的眼,他深深吸了口气,眼中的紫色光晕愈发浓烈。 “你还是搞不清原委吗?即便不是我的母亲,父亲存了那样的想法,就算遇上了别人,你还是会活成今日的惨景。”宋明昊的语气坚决中带着微弱的恶意,但仔细听了又似乎并无其事。 “你劝我放手,当初你为何不劝你母亲收手呢?还有你为什么不劝她把我的父亲也还给我。你反过头来骂我母亲眼睛瞎了是吗?” 沐轩被包裹进那道狭长的阴影里,烈烈扬起的雪晶中他仍旧固执的站在原地。他的语调不断降温,语速也陡然间加快。“我心里的痛苦你懂吗?小子,你经历过吗?你要不要尝试一下被别人夺去一切的滋味?“ 沐轩嘲弄的笑着,就连痛苦至极时的语气都格外粗狂,他伸臂一拳狠狠的落在车头上。随着这一记重拳,车子发出急促有律的警报声。“哈哈哈,真是好笑。“他伸出手指,边痛苦的狂笑一面对着宋明昊的鼻子指指点点。一时间他的面色阴晴难定,眼底焦灼的目光既惊惧又复杂。 宋明昊无意识的捏疼了手指,他就像只闷葫芦,失神的望着他。他的双腿不自觉的发抖,手指也不听使唤的抖擞起来,他苍白中带着紫色青斑的唇紧张的不停张合着,尽管脸上流露着疲倦的征容,但他雪亮的眼睛仍景然不动, 良久,良久,他张张嘴,抽搐的唇片间竟然挤不出半个字来。 “呵呵,没话说了是吧。不过,冲你这句好女孩,我也一定会如你所愿的娶她为妻。”沐轩摊开手掌顺势坐上他的车头,此刻的他就像浑身长满了倒刺的刺猬,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掺杂着饱和的**味:“没错,不菲的家产摆在明面上,而她又聪明得与众不同,关键是她的心是向着我的。”他伸出手指狠狠的撮在绞痛的心脏处。“就算前两点可以忽略不计,只这一个好处也够我受用一生的了。那些物资的东西或许注定于我无缘,但我缺失的那份完整的爱,只有她能给我。”沐轩静静的望着他,幽蓝的眼瞳中仿佛放射出无数寒针。宋明昊心里猛然一紧。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就是在自取其辱。我想你母亲若泉下有知,她的在天之灵都会为你哭泣。她现在一定眼含热泪的站在你身旁,告诉你这有多么不值得。” 宋明昊怔然望着他,昂起的头慢慢垂下,他很遗憾又抱歉的看着他。“而且我母亲她,她要是知道这段时间横在我心里的棉刺是你扎进来的,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够了,省省吧,宋明昊收起你这套迷惑人心的把戏吧。你不是很喜欢夏七月吗?好啊,我会用我的行动告诉你,什么是失去的代价。还有你刚刚说你的母亲会找我报复是吗?尽管放马过来好了,就算她不找我麻烦,我也想给她添添堵,毕竟我一无所有,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吗?” “哦”沐轩的眼珠转了又转。 “那如果我坚持着要跟你抢夏七月,你难道会收手吗?”声音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 郑沐轩笑了,雪白的唇片上印着星星点点的牙印,镶嵌分布的粉红就像凋零的粉雨。 宋明昊犹豫不决,阳光灿烂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紧接着寒风骤起,到处漾动着如浪花般银白的亮光,冷冽的光斑炫目得很是灼眼。 “你不会。” 他摇摇晃晃的向后退去,那踉踉跄跄的步姿就像随时会被摇散机心的不倒翁。 “你不会,我说过你们是一路货色,失望攒够了,攒成了绝望就再无法医治了。” 零星飘落着的雪花细密的黏着在沐轩苍白的脸庞上。 沐轩闭上眼,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而在那漆黑世界的尽头,有一束刺眼的光影。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再次变得朦胧模糊。他怔然的望着雪白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充满了血的腥气。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孔,那张虚弱惨白的脸慢慢的被淋漓的鲜血覆盖。无力的手垂在暗红的阴影里,涟漪般的血雾从她倒下的身后层层扩散开来。 沐轩忘不了那一幕,他发誓他失去的一切,别人也不许得到。 “你做梦去吧,宋明昊我若不拉你入深渊,我死都不会瞑目。父亲不是很器重你这个儿子吗?好啊,我就让他看到你最狼狈的一面,我都能想象到他的心有多失望。若是把那颗黑心丢进垃圾桶,你说是不是连狗都会嫌弃呢。” 宋明昊一把抓住他的身子,他猛烈的晃动着他,他希望他能从那场噩梦中苏醒过来。他焦急的呼喊:“你醒醒吧,你知道罪恶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吗?不人不鬼。你一意孤行下去只会伤害那些爱你的人,是,阿姨的去世是场意外,可若不是与你远隔不一样的世界,她看到恶魔一样的你一定会很心痛。”宋明昊认真的听他把话说完,他的眼神不再木然,反而多了分关切做垫底。 “你闭嘴。”沐轩的眼中口吻中都流露出深沉的恼意。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跟我说这样一番话,但只有你不配,记住了小子,你不配。”绒花般的雪慢悠悠地飘落在沐轩伸在宋明昊鼻翼处的白皙指头上。 “把我所拥有的全部,你一一夺走,这样的人生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宋明昊挥了挥沐轩的肩膀。 “你不会快乐的,不论未来你会堕落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的你还会觉得愧疚。”他的语气震惊了白色世界中的所有生灵,沐轩的鼻翼间满是汗水,就像刚刚出了桑拿房般细密如蛛网。 “你给我闭嘴。“他专注的逼视着他的眼睛。 “你不会,你不是坏人啊。所以你一定会很懊悔。“宋明昊死死抓着他的手肿胀的发烫。 “滚,滚。“沐轩闷声恸喊道。”我不想听你的歪理。“ “不要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不要用更多的错误去弥补上一辈的情债,那样你和父亲有什么分别。” 沐轩的面部表情愈发狰狞。 “尽管我很替你难过,但我还是不会放手的,我不会给你一错再错的机会,我也不会给你伤害我家人的机会,郑沐轩,理智点,阿姨她一定希望你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然后好好活下去,带着她的那份爱认真的活着。” 丛林的雪狠狠的刺痛他的面颊,雪花飞过松开的衣领飘进沐轩不断抽搐着的胸膛,凛冽的风声中,他依稀听见了自己脉动的心跳,是错觉吗?他稍稍愣住,他的耳畔不断交叠着两种不同的声音,一道比夏日的晚霞还魅惑,一道比冬日的暖阳还温暖。 房间里静默无声, 焦灼的不安中。 凉夏哑然的张了张嘴,她将摆弄了许久的玩具拍在桌边。继而慢慢垂下头。 “对不起。”七月望着脸上写满失望的她。“我头疼的厉害,说出来的话都是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七月很担忧的说道。“我最近心特别乱,乱到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所以拜托你,别再问我了,更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郑沐轩半个字。你说话就像一个个爆栗炸在我跟前似的,我耳朵疼的都要窜出火来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七月辞色略微缓合,她扳回脸去,黯沉的阳光下,她的身影苍白而孤独。可她还是极力保持着那样明艳又礼貌的笑容。她再次转过头,眼中涌动着洁白的琼浪。 凉夏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七月的面前,将她冰冷的掌心轻轻护在她同样冰冷的手背上。她闭着眼,轻轻吸了口气,睫毛簌簌震颤着就像振翅的彩蝶。她再次缓缓睁开眼,眼底满是愧疚。就连轻声说出的话里都透露着沮丧与苦闷。“抱歉,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只是看小姐难过,凉夏心里也跟着不好过。” “你要是不开心,只管拿我出气好了,比起什么忙都帮不上,有这点价值我也能欣慰些。“凉夏放轻的声音亲切温暖。就连眼底的浮星也澄净如秋水。 “你。“ 七月惊怔的望着她,她轻轻抚摩着她冰冷的小脸,“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我刚刚说的那些话,该死。我都说了些什么啊?“七月狠狠捶打着脑袋,她望向凉夏的眼深邃而吃痛。 凉夏忍不住微探出身,轻轻抬手抱住她的胳膊。她把她拥进自己怀中,弧线优美的下巴柔和的枕上她的肩膀。“你别这样,你越是这样我越难过。小姐,啊不对,是七月姐姐。”她麻木的抽动着凝固的脸肌,平静的莞尔。 “我不该那么大声跟你讲话,而且我的回答也不友善,可我真的是无心的,比起你的体贴我觉得我就像个疯子傻子。”七月柔柔的说着,继而将她娇小的身子反抱得更紧了些。 “我最近都快郁闷疯了,虽然我心里清楚的很,我每天都在无休止的胡思乱想。毕竟我和他之间少了一句承诺、一场华丽的告白。我总觉得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感情,这和暧昧有什么分别。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接受不了什么,我想我应该是接受不了这么不理智的自己。” 七月放开她,她失落的坐在地上。“凉夏我这20年来从未这么肆意妄为过。” 凉夏煽动着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对着七月轻轻一笑。那抹笑容永远如漫画里的人物般温暖的极不自然。 “我都知道,你不用解释了。我陪着你一起长大,试问这世界哪还有比我更懂你呢?我明白作为夏氏继承者你的无可奈何,我也明白你对未来有哪些期盼渴望,我当然知道一个按部就班的人突然想另辟蹊径,你心里有多不好过,所以你才会疑神疑鬼。“ 凉夏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她继续寻找七月的彷徨。 “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做真实的你就是你对我最大的歉意了。“ 凉夏微微笑着望了望她,然后她手脚麻利的跑到小阳台上从刚刚用下午茶的桌子上端起一个托盘,那上面有序的放置着一杯果汁,三个铜锣烧。 “我特意为你学的,为了这几只铜锣烧我差点点了阿姨的厨房,呶你尝尝看。“凉夏假装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七月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她会意的笑了笑。不论凉夏怎样制造出一阳光的形象,她都感受到她心底的寂寥。 七月轻轻揉了揉她皱紧的脸蛋。“好夏夏别再生我气了。” “嗯嗯。“她调皮的点头,她的逼真演技让七月有些不知所措。 “好啦,好啦。我才想起来我还有要帮隔壁寝的荷拉叠千纸鹤,那我就先过去啦。“凉夏敷衍着跟七月打了个招呼,然后她快步离开房间,临走之前轻轻的扣严房门。 第二十五章 寒假前最后一个午后,会是甜蜜的终结吗?ii 清晨的阳光穿过如怒放的栀子花般恬静的薄雾,银白色的斜影吻住孤零零的枯桠。倏然间,温润的光泽闪烁着银亮的柔光如点点碎金般慢慢摩挲着穿越低沉的近空。皑皑白雪在棕褐色的枝丫上盘旋打转,湛蓝的天地与远处的雾霭似乎连成一线,模糊了边界的纯白上映着落日霞光的倩影。 送周惠西离开清逸的路上,沐轩的手机反反复复响了好几次,起初沐轩还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扫上一眼,后来他只顾着低头默默走路,至于手机,任由着她振动,他甚至按下静音键,看这架势不论对方有怎样的事情找他,他都要无动于衷。 一次两次,六次七次,甚至是第n次。手机的明光从裤兜的细缝中再次摇曳着跳动进周惠西的眼中,对方执着得如此不依不饶,周惠西实在看不下去,她忍不住说道:“沐轩哥,我想你还是接起来吧,一大清早的,对方或许有很紧要的事急着跟你热络呢。还有如果我在你跟前让你说话有所顾忌的话,那我先行一步好啦,一来不能妨碍你和夏七月的甜言蜜语。二来送人千里终究是一场难舍的别离。或许出了清逸的大门我们从此真的天各一方,一别两宽了。”周惠西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说道,声音缥缈而悠远。而后长久的静默里,她一直不舍的凝望着那张熟悉又精致的脸孔默默出神。 沐轩再次按下静音键。他失笑着望向周惠西:“你以为是夏七月打给我的吗?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她要是有你的理解该有多好。” 周蕙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 迷离却暗沉的空气里,周蕙西谨慎的抬眼瞟向身旁的沐轩,沐轩的脸容痛苦而狰狞,他不安的望向无边的飘雪。回想起她与他纠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在她眼中永远如天使般圣洁又如王者般矜傲。而现在,他就好像彻彻底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冷风扬起她亚麻色的发,纷飞的雪花雨渐渐模糊了她的面容,最后涂掉了她精致的别妆。他变了,虽然还是同一张俊秀的脸孔,但眼底愈发清晰的暗烈让她看着看着便头晕目眩、头疼欲裂。 “周蕙西,你对我的好我都知晓,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倘若我不曾见过她,我会不会给你一次机会。”他的声音穿梭在盘旋的空气里,落在耳边是一连串令人乱作一团的回音。“也许会也许不会。 周惠西哑口无言的望着他,一脸震惊的说道:“你和夏七月之间出现裂痕了吗?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还以为你们会做一辈子的模范情侣呢。不过夏七月作为夏氏千金,性格执拗任性点也是有的,既然选择了她,还是要试着多包容她吧。当然,倘若有一天她因为不懂珍惜从而松开你的手,沐轩啊,我希望你最后一任女票是我。她不要你,我要。她不爱你,我爱你。相信到了那一日我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出人头地,这样你也就不用再战战兢兢的度日了。” 沐轩紧紧咬着下唇,他微微怔住片刻,直到周惠西的手伸将着即将触碰到他的鼻肌。仓促间他连忙别过脸去。 “别这样,毕竟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跟必要。还有在清逸毕竟我是公众人物,万一被谁拍到这种照片,你我就算跳进黄河都洗脱不了嫌疑。“ 水晶般明净的亮光缓缓挣脱了蒙雾的布控,鸡蛋色的阳光从云层间隙中跳脱着转出头来。狂猎的风还在丛林间呼啸不停,大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哀鸣。树叶间筛下的积雪如白雾般笼罩在他们相视而立的身旁。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深情,可是周蕙西,我,我真的不能选择你。我有我的。你,你是个好女孩,是个坚强的好女孩,我相信时间会过滤掉你我之间的种种不愉快的,对吧。” 沐轩神情复杂的凝紧了她。 他轻轻松松说出口的话太残忍了,如同成千上万把锋利的刀无情的刺向她的心口。 周惠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沐轩的一举一动。她静默的注视着他,直到沐轩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渐渐熄灭。沐轩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垮,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由眼睑处渐渐晕染出一朵绽放的玫瑰。那双冰眸如梦般轻丽。“说真的,我,我,我有我的。” “别说,沐轩哥。”周惠西做了个嘘的动作,继而静静的笑着,那抹笑容温暖如初见,只是与以往不同的多了份抱憾。她望向他的眼眸闪盈如星,即便他拒绝她一百次,她还是对他就是恨不起来。或者说爱与恨并非背道而驰,有爱的地方也潜藏着不被人发掘的恨。 “那。”她的声音轻柔如呢喃,即便他的眼神总是冰冷得似乎拒人千里之外。 “那我。”泪水迸出眼眶,周蕙西的心顿时局促不安起来,浓烈的爱如汹涌的江水再次席卷了她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她的心怦怦的跳,她醉眼微醺的端详着他,那一刻她忘却了身后的整个世界。她的世界有且只有一个他。 迎着沐轩揣测的目光,她的心理防线瞬间垮掉。 她的眼圈红红的就像一只负伤的脱兔。 “那我走啦。再见!”周惠西凝声说道,口吻轻柔而郑重,她高高的昂着头静静的打量着他,即使此刻的沐轩近在咫尺,可心与心的距离去远距重洋。可即便她早已洞察到结局,但她还是保持着莞尔的浅笑。 沐轩一愣,轻轻点了点头。“保重。”他不冷不热的回答道。 “靠!这么敷衍我了吗?”痛彻心扉之余,周蕙西佯装出笑脸,她死绞着背在身后的手,指头如紫藤般生生纠缠在一起。“沙沙”,如梭的风浪里,两人头顶的光斑闪亮如海。 周蕙西的眼底蕴满了泪水,泪雾不断袅袅升腾,最后如朦胧的烟雨般遮住了她的视线。 周惠西的心猛然一紧,吸红了的鼻子再次重重的酸了起来。她轻咳了声,眼眶再次慢慢湿润。 “好,那你也是。既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那我祝你找到心仪的幸福吧。” “谢谢你,周蕙西。”沐轩的眼皮沉沉的,而他微眯的眼中全是熙攘的车流,低矮的落松。还有时不时植入眼眶的屏幕字眼。 “你可以最后为我做一件事吗?就当我平生最后一次求人。” 低低的吸气声被一声剧烈的马达声惊醒。周蕙西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她思忖着片刻,最后。眼角静静流淌出两行雪白的银线。 无声的世界里,就连哽咽啜泣都难以被人察觉。 “让我最后一次抱抱你,即便往后余生我们再也不见,但我还是会记得曾经完完整整的拥有过你的那个瞬间。” 耳边传来一阵令人心颤的电话忙音,沐轩哧哧的笑着举起手机。 “有意义吗?你别,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好吗?现在做这些除了会徒增伤心还有任何意义吗?周蕙西你知不知道你的想法幼稚的可笑,就像滑稽剧里的小丑,但是,算了,你开心就好。“ 沐轩神色激昂的攻击着周蕙西,眼角的凛然里略带着风骚。他凝视了她片刻,最后他索性绽放出一抹随性的微笑表示应允。 “你转过身吧,我怕再多看你几秒钟我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空气突然安静。 弥散了漫天的雾霭中,就连一向喧嚣的道路都安静了下来,沐轩缓缓转过身,他墨蓝色的发丝上还挂着晶莹的残雪。周惠西的手指微微颤动着,指节很不灵活的交握在一处,她屏住呼吸,从背后紧紧环住他。 此刻她的心中眼里满满的都是他。 她笑了,眼泪都掉了。 周蕙西微微晃动着身体,风凌乱了她的发,黏着在她滇红的醉颜上。她仰面靠在他温热的背上。 “放手,周蕙西,你别太过分了。” 沐轩心头骤然一惊,他死死攥着她冰冷的手,并用力向伸展的方向掰开。 “周惠西你别这样,我想那天我跟你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虽然那是我们商量好的一出戏码,可我知道我说每一句话,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都曾在我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郑沐轩厉声高呵道。 “我都知道,但是这一刻你就将自己交给我吧,不为别的就为那一声抱歉。” 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眼泪打着旋夺眶而出,她狠狠的捏住沐轩的双肩。那双棕色的眼瞳仿若透明的水晶般折射出清晨的绮丽霞光。 “我知道我这么跟你说显得我很残忍,很粗鲁。但时间回不去了,就算能回到从前,我情愿从未招惹过你。”良久,沐轩傲慢的回转过身,眼神中带着浓烈的不满。他坚挺的站在她面前,见她那张脸慢慢凑近他的唇片,他不断收力再多一秒她的手腕一定会被箍断。 她爱他,即便她双手奉上的那颗心被虐得百孔千疮,即便她对他的爱深沉得太过卑微。可是在他眼中她廉价得不值一文。说起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然后再大言不惭的恃宠而骄。” “最后一面了,你能不能让我再抱抱你,这辈子我再不会这么用力的去爱谁了,爱一个人太累了,爱而不得又太痛了。” 他轻而易举的掌控着她的忧伤与喜悦,而当她将他视若瑰宝时,他对她的丝毫不在意分分钟将她的心脏撕裂成残片。 周惠西怔肿着泪眼望着他,她哽咽着嗓子再说不出话来,也许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要怎样去说。她稍稍静了静,她很努力的将钳制在他肩上的手指稍稍放缓放柔了些,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勉为其难的压抑着心底滚烫的绝望。 “你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的,更何况我再渴求爱情也不想再那么卑微的爱一次了。一个女人连尊严体面都不顾忌,活该输的这么狼狈。我这个人从不认输,但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我一定是个输家,只是我从未想过丢了你,我又失去了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 周惠西的嗓音沙哑中带着茫然,她在同沐轩细说又很像是在说服自己。此刻她的心底痛苦极了,她强打起精神,唇片微微翕动着,脸上始终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紧随在轰鸣的发动机引擎之后的是两道刺眼的镁光。 强烈的明光下郑沐轩漫不经心的望着她。 “我说了,你开心就好。”这一次郑沐轩并没有**裸的拒绝她,空荡的回音里,他的默许里藏着看不见的潜礁。 周蕙西的睫毛微微泛着银光,她纤细的指贪恋的抚摸着他的唇片。 冬日的冷风里, 周蕙西轻柔的扳起他的下颌,她一边细语呢喃着一边尝试着用温热的舌尖舔触着他樱花般粉嫩的唇。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而她带着醉意的眼眸一步一步的逼紧了他,她香甜的吻落在他唇间每一寸细纹。那一刻她的眼中彻底失去了焦距,她凶猛地吮搅,双臂颤抖着钳制住了他拼命挣扎的身体,她不断的用力,仿佛急不可耐的将他揉进自己滚烫的胸膛。 令人耳燥的声音徘徊在渐渐冰阖的空气里,她再次搂紧了他,即便他是那束刺穿她身体的猩红荆棘,但比起身体上的痛楚,心里的创伤才是最滚烫最酸涩的。那一瞬间她如飞蛾扑火般炽烈得义无反顾。 “够了,周蕙西,你闹够了没有。”他瞅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他恶狠狠的瞪着他,沉沉的眼底闪过一道刺眼的炽芒。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忘不了你,郑沐轩你给我听好了,即便有一天我披上白纱变成别人的新娘,可你永远是我最初的梦想。” 沐轩的笑容很窘迫,他面红耳赤的杵在原地似笑非笑的脸上带着难以言明的尴尬,他很认真的听着她的坦白,他恍惚失神的看着她。此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她唇边那抹比百合更雪亮的笑颜,他的喉咙僵硬的挤不出半个字来。 “谢谢你,对不起。谢谢你曾经走进我的生命,融入我的血液。对不起,我不该不经你同意偷偷的将你放在心里那么久。” 灿烂的光海下,周蕙西的面色煞白。她闭上眼,厚重的眼帘遮住了眼底深沉的痛苦。 “那我走啦,郑沐轩我希望你能永远永远记得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什么都不图的傻姑娘偷偷的将你放在心里好多年,即便她知道你心有所属但她还是固执的停在原地等你。” 沐轩眼神慌乱的看着她,看着她含泪欠身鞠下一躬,那道优美的弧线令他目眩口呆。 耀眼的阳光下,她一袭白衣晶莹似雪,望着她一步步缓慢地走向小路的尽头,最后化作纯白世界最后一颗明星,沐轩知道终有一日那个倔强的女孩会身披白纱走进神圣的殿堂。或许她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邂逅命中注定的幸福,而他,他除了七月别无选择。时至今日他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爱上她。 想到这他周身骤然一震,心底隐约的刺痛愈发清晰,就连起伏不定的心口也冒着沉沉冰寒。郑沐轩不会忘记周惠西留给自己的如琼华烟云般转瞬即逝的温暖,但无论是对七月还是周惠西那是两份等同的感动。但一想到那段令他不堪回首的过往,他的目光也渐渐冷烈起来。他不想再被人打回原形去过平凡得看不到一丝清透的生活。如今的他更像是爬山虎,他只有将根扎进七月的那片焦土里,然后任由就其藤蔓紧紧纠缠住那粗壮的枝干,可一旦中途的某个环节出现意外,那棵大树由不得他掌控。那他该如何自处。 密密麻麻的房舍被漫天飞雪切割得青一块白一块。阴冷的晓风拂过,就连寂寥的清逸都跟着瑟瑟发抖起来。 跳荡的晓风里,圣洁的雪花随风四处散落,暮冬之雪就像簌簌抖落落的蒲公英,忽散忽聚,似飘如飞。凄迷的纯白中除了生灵散去的错愕隐约间还泛着丝丝慵懒,清逸的每个人脑子里除了无比渴盼放假就是盼着自己的车还有余票,沉默的祥和中有一道如幽灵般的迷踪身影他来来回回的穿梭在清逸的每个角落,这团黑影始终阴郁着双眼,直到最后他静静的屹立在北风烟雪间,寝室楼的灯火渐渐熄灭。他才恋恋不舍的背过身去。 他是怀着一种怎样不为人熟知的落寞心境徘徊在寝室楼下巨大的阴影里的,想必除了他这世间再没有人会懂。就像他的敏感总是包庇在他的故作神秘之中。而每个崇拜他的迷妹恰好看到了他不食烟火的姿容。 那些个被悲伤与迷惘洗涤过后的日子里。。。 沐轩还是从七月细微的变化中隐隐约约觉察出了端倪,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每每和七月在一起,七月还是喜欢微笑着从他身后紧紧拥住他,她的指轻轻勾住他的指尖时,那一股温热的气息,并没有任何分别。但当他和她的目光接触到的瞬间,她闪闪烁烁的眸光似乎就是最好的说明。沐轩的心咯噔一下,就像游船沉入海底有沉重的咆哮却没有泛起一丝游浪。 他知道她一定听说了些什么, 那个人毋庸置疑就是他—宋明昊, 但他终究没有问过她,不是因为信任而是难以启齿。 胸口的血气汹涌着涌向他的咽喉,那一刻的他内心慌乱极了,他觉得自己就像牵线木偶般任人宰割。他不是不好奇,不想一探究竟。而是他不知道自己怎样去自圆其说,毕竟他的出身别说是在别人眼中,就是明晃晃的摆在他的面前。私生子三个字足以击溃他最骄傲的倔强。 不过,他相信她,他只能寄希望于相信他和她之间的情愫,就像他知道不论遇到什么事她总是会一如既往的信任他,陪着他一起守护他那颗敏感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心灵。 呼啸的北风还在肆虐,细密的雪花像划破天际的利剑,斜斜的刺在他的身上。 雪下了一夜,他静静的站在操场的中央,厚厚的雪从脚边一直没到脚腕。 “不要为了报复我,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郑沐轩你这样做和害人的恶魔有区别吗?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擅长诛心,不声不响的就夺走了两个女人的真心。如果夏七月给你的是纯洁的喜欢,那周惠西对你的爱则是沉甸甸的不计回报的等候。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你啊。我拥有着你难以触及的一切,可你所处的位置里也是我渴望到达的彼岸。”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你终究会被这个世界抛弃。到那时你不要怪罪别人,一切后果都是你咎由自取。” 想想自己吧,被铁链重重锁缚、被生活藤条抽打得遍体鳞伤。沐轩不甘心,宋明昊冰冷低沉的话都不断萦绕在他的耳边、心里,久久挥之不去。而他早已退无可退。 就算时间抹不平心底的伤痛,噩运不会总是如影相随。如今了无牵挂的沐轩对未来仍存有很多构想,他总是想着畅通无阻的放手一搏。 “不,不,不不不。我不会向这该死的宿命低头。”琳琅满目的游光里他将头摇得如剧烈震颤的拨浪鼓。“不可能,我不认输,凭什么要我认命。失去她我真的会失去我自己。” 寝室楼里传来一阵悠悠的铃音,沐轩轻轻抚摸着七月套在他指尖的那枚泛着银泽的指环,指环的内侧刻着一串温馨的字母xqylovezmx。他相信她,他相信他和她之间的情愫,就像他知道不论遇到什么事她总是会一如既往的信任他,陪着他一起守护他那颗敏感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心灵。 随着一阵凌乱响动,他眼中的薄怒渐渐随风散去。 寒假前最后一个上学日,凉夏小心翼翼的帮衬着七月打包行李。这个假期她不打算跟七月回家了。自从头几天她在学校公示栏里看到一则假期面点招新班的公告,凉夏那颗跃跃欲试的心便兴奋的再也按捺不住。有七月的求情,父亲暂时答应了她的请求。 阳光从点缀着油脂花的玻璃窗沁了进来,那束粼粼波光投射着照耀在凉夏面前的四方镜面上,五光十色的亮珠,令人看着便眼花缭乱起来。lemo 的主旋律轻快的回荡在房间里的每一寸角落,前排的同学被摇曳的阳光晒得睁不开眼睛,只有她,坐在最后排的她那双专注的眼睛紧紧的跟随着老师的每一个动作。 额头上起了层薄且细密的汗珠。凉夏死死的跟紧着老师的口令,有条不紊的搅拌着碗中的蛋液。 “啪。”就连煎蛋的姿势以及出蛋的色泽味道都模仿的很有样子。凉夏抽不出空闲去看看身边任何人的杰作。规定时间内,她忙着不断的翻搅,单从这她就已经目不交睫。两小时一堂课下来,她没有注意到前排女孩都轻锤着腰,互相捏着胳膊慢慢瘫坐到漆红的地板上。凉夏没有顾得上去看那些人对她投来的诧异眼光,她能做的就是全副精力用在作品上。 剔透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缓缓滴落在她的鼻尖,凉夏甚至吝惜到舍不得耗费一分钟抓起手边的湿纸巾擦拭,随着老师命令般的口径,她赶忙进行流程中的下一步操作。随着转身醒面,抬手轻和的步调,汗珠硬是被她快速甩干。 七月早早候在走廊尽头,她专程来和她做最后的告别。隔着巨大玻璃窗,她有些诧异,那认真的神情她还是第一次见,沉默了半晌,七月瞟了眼挂在玻璃门内镶在游走的碧波滚珠间的精致挂钟,缀着烫金天鹅以及裸色珍珠的钟面,闪着明晃晃微光的指针缓缓指向12,她焦急的抖落化成剔透水珠的雪花又向玻璃门里张望着。 休息室里, 凉夏大口大口的喝水,随着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水迅速滑过她高低起伏着的喉咙。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了吗?虽然我帮你请好了假,但今年春节可就在这个月末,你到时候。” 凉夏一把甩掉挂在额角的汗水,她忙不迭的从她手中接过第二瓶果汁。 她死死的捏紧塑料瓶子,金黄色的液体不间断的向上升腾,白花花的液体迅速飞溅出瓶颈,凉夏又晃了晃杯壁,她深深的凝视着瓶子,淡淡的说道。“七月你有一个观点是对的,不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培养出一种安身立命的高技能。我天生就是吃货自然对怎样吃,怎么吃好更着迷。” “那还不回来吃,顺便露两手。“七月微微笑着问道。 “关键是课程排的满满当当,一点闲暇都没有,不过如果有时间我还是能赶在开学前回去住几天。“凉夏搔了搔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鼓起勇气故作神秘道。 “我想给爸爸妈妈个惊喜。我打算参加春节期间的直播比赛。” “依我父亲的观点,你净弄些没用的。”七月瞟了她一眼,两姐妹交换了眼神相视一笑。 “对了头几天你跟我提到过,你说你想买什么。”七月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最后她含着笑急切的转移了话题。而正是七月这句无足轻重的话,瞬间俘获她的心,下一秒她心底渐冻的冰层开始慢慢融化。 凉夏将撇了半天的小嘴使劲一努,带着稚气的大眼再次如水晶葡萄般滴溜溜的转着。她惊讶的张了张嘴。“这么久远的事你还能放在心上,那次你忙着和沐轩哥约会,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在听呢。”她应景的皱起眉头,气鼓鼓的看着她。“有了对象丢闺蜜,哼哼。”凉夏负气的直跺脚。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自私的人啊,既然不想让我记起来,那我马上遗忘就是了。”七月故意挑逗她。 “那怎么行,你昨天就把我给得罪惨了,我不得狠狠宰你一把,让你吸取教训,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这次你可休想拿鲨鱼咬土司来吊我的胃。”凉夏说着,回过头瞪着七月,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微弱的暗影下,凉夏细瓷般泛着光泽的肌肤慢慢恢复血性。 “你等着我翻翻手机,我都加好购物车了,就等你帮我清算啦。”七月无语的看着她。 “以后你要是再欺负我,我还能再讨点礼物。”凉夏甜蜜的翻动着手机。“在哪呢,下线了还是涨价了。”“谢天谢地,找到了。”凉夏兴冲冲的低声嘀咕着。当看到她脸上放大的傻里傻气,七月更加无语。“啪!“她将手机递到七月面前,只是这一惊一炸的样子着实把七月吓了一跳。 凉夏用那两只直冒绿光的眼睛凝紧了七月,不给七月准备的机会,她便给自己点了actio ,这暴走式的表演可是随时听从内心的召唤。 “最近闺蜜装、闺蜜手链别提有多火。你看看这个还有这个,我们一起戴一起穿呀,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凉夏满眼憧憬的望着她,她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那双小手在胸前勾成了十字。 “对了,我相册里还有些截图跟存好的原图,你再点开看看。”凉夏满心欢喜的说着,她勾勾手指不停的在手机屏幕上比过来划过去。红扑扑的小笑脸,无论从哪个角度望上去都是乐此不疲的元气满满。 “你看看我精心挑选了好几天的闺蜜发型。只要你喜欢我就陪你弄。你看这款卷发好不好看,蓬松又长长的头发很衬你呀。然后我就像女二那样扎着两个大大的马尾。”凉夏开心的笑着,露出两只小虎牙。 “喂,你看我就是这样的霸气陪衬。”凉夏开心的露出前排的六颗贝齿。她将手机屏调暗,又不停的照来照去。最后她甩着粗壮如棍子似的头发转过脸看向七月。她扮了个鬼脸看着就像一脸滑稽相的女小丑。 “七月你看。”她兴奋简直要跳起来。 “喂,七月,喂,七月啊。” 凉夏额角直跳青筋,她轻轻拉了拉七月的衣角,见她毫无察觉,她便用胳膊肘有力拱了下她的肩头。 “你又来了。” 七月的眼黯淡空洞,隐约间她感觉到了凉夏在唤她。 这几天,七月都是这样双眼无神的守在窗旁边,望着窗外疾驰的车子默默出神。修长的脖颈处线条更加分明,下巴绷得紧紧的,她的眼略微有些下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刚刚还说要好好陪陪我,这才隔了多久的光景,你又揣自己的心思了。”凉夏顿觉扫兴,她的脸色微微一沉,没有办法即便七月无暇顾及她,她还是要赔上张如花的笑脸。 七月唇畔的微笑慢慢凝固。“打我第一眼见到他,我心里就很不安。我的心告诉我,我很喜欢他,我也很渴望他能走进我回应我。可更多时候每每与他独处,我都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很玄很微妙,玄得不现实,微妙的又很单纯很美好。我真怕这是一场梦。可就算是梦还没到醒来的那一秒,我还是想多沉浸一会儿。” 是啊,有些东西注定是要失之交臂的,何况有些东西即便穷极一生,她未必会真正拥有。 七月静静的望向凉夏身后的窗外。 渗进窗子里的光束放射着七彩的光芒,光束旋转间就像一朵沾着晨露的花滑落进水中又于漾动的水中缓缓含苞。 凉夏努着嘴怔住,很快她又恢复了往日的那副天真烂漫。 “所以我才一直劝你,不要想那么多啊。你喜欢他呢,就要十足十的相信他,倘若你真的是预感很强,那就趁早离开他,短痛虽然很难承受但总好过两个人各揣心思的相互折磨。”凉夏玩着指甲不紧不慢的说道。“就算最后的最后你们没有在一起,但老去的时候缅怀一下,还是有段浪漫的故事的吧。”“这总好过连过去都没有吧。” 七月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但已经做了情侣怎么甘心往后退,况且就像前段时间周蕙西那件事,有其他女孩子跟他走近一步,我都会觉得不平衡。还有宋明昊那一番话,我总觉得别扭,可我又不好从别人嘴巴里打探过去的事情。这样做也太不体面了,即便这件事只有你、我、宋明昊三个人知道。但我一见到沐轩嘴巴就不灵敏了,我怕会说走嘴。而且我很怕。” 说着说着,七月一脸迟疑的望向凉夏。 凉夏一怔认真的捋了遍她刚刚的话,回味过她话里的潜意识后,她将双手举过头顶。“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凉夏说着一拍自己的胸脯。“而且在你们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保证不会出现。”凉夏一本正经的决定道。 “没有那么夸张,况且我哪是那么小气的人。”七月没好气的笑了笑。 “你别这么说,现在流行一句话,防火防盗防闺蜜。”凉夏唇畔的微笑又加深了半度。 聊天渐入佳境,七月的手机传来低沉的震动音。七月扫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然后不动声色的按下拒绝键。“哈哈哈,你从哪听来的这么不着边际的昏话。” “难不成你不会拒绝。” 凉夏耸了耸肩,又扮作无辜状。“why?” 七月慢慢收起笑容。她幽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她将身子倚在窗边斜斜的靠着。 凉夏将落在七月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她忍不住压低了叹气的声音。明明就连她也感到无奈,但倘若换成她是她,她只知道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爱一场。 就算是烟火,不也有燃烧自己的时候,不也有绚烂夺目、努力绽放的一瞬间吗?凉夏身上并不带着任何人的任何希冀,正是因为她从未栖身套子中,所以很多时候她活得很自在很安心。从小到大她都守候在她的身旁,难过着她的难过,雀跃着她的欢愉。曾几何时,她很希望自己能和她互换身份。但随着岁月的更迭,她惶恐,她庆幸自己不是她,不论怎么改变也替代不了她。 第二十五章后记 没有说再见的分别 漫天的星光慢慢淡出大家的视线,崭新的一天从初生的晨雾开始。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盈盈飒飒,乍眼望上去有种氤氲的朦胧。不远的山谷里碧蓝的水波间骤然现出一道裂痕般的银霜。七月慢慢走到窗边,她冲着指尖哈了口热气,继而无比沉默的望向模糊不清的霾色街景。 七月怔怔的望向对面的男生宿舍楼,灯火通明恍如天晴。她低下头看了眼正在静候她接听的沐轩来电,她的指刚刚碰到接听键,出于好奇的本能七月很想听听他的声音,但越是迫不及待,绷紧的心弦便僵持得近似一触即断裂。 手机铃音在空旷偌大的房间中不间断的回响着。沐轩淡定的望着七月,丝毫没有注意已经震动得烫手的电话。 “郑沐轩我觉得你这样对周蕙西不公平,她对你的爱是真的,这一点上她没有错。就算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当着全校学生的面那样拂她颜面。你让她还怎么在清逸生活下去。你有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她想想?一个女人被心爱的男人拒绝这本身就是不小的打击,更何况。她是骨子里带着骄傲和倔强的女人。” “是你赶走她的,不,是我们,是我们一起将她从清逸除名的对吗?” “我们为了自己的幸福,搭上了一个无辜人的前程。”七月惊愕的眼扫过沐轩恼怒不止的眉眼。 天地间的飞雪越下越大,越浓越密。沐轩的目光巡视着操场。额头的青筋喷张般气的一跳一跳交错着起伏起来。沐轩瞪圆了眼看着木然的七月。此刻的天阴冷阴冷,但比起身上的寒袭,颤抖的心房反而烈火灼烧般令他焦躁难安。 额头的青筋如裂谷般狂乱得几近崩裂。 “今天天气不好,人心难免压抑。发火也好怨愤也罢,我们暂且收拾收拾,改日再议论好吗?” 话毕, 沐轩迅速转过身,胸口的怒火汹涌澎湃,怒火上涌间,他的唇色骤然憋成紫青色。他急促的呼吸着,丰满的胸肌轮廓隐约透过了拉低的衣领。 睫毛上飞雪密布,仓皇的雪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 “离开清逸,周蕙西要何去何从呢?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爱放弃了那么多深造机会。跟她比起来我真的。” 郑沐轩一个人已经走远,听到七月发自内心的疾呼。他慢慢转过身,思量再三的最后他还是操着一副心灰意冷的破败相苦笑着问七月。 “夏七月,怎么你现在很后悔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替你的情敌说这么善解人意的话,夏七月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呵呵。” “她是骨子里带着骄傲和倔强的女人。”郑沐轩重复着七月刚刚说完的话。“她是骨子里带着骄傲和倔强的女人。呵呵,哈哈哈哈。”他如故意捉弄她一般放声大笑。七月紧张而又惊奇的望着他,她不停抬起手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你对她还真是做足了功课呢?而且你的心思也还真够用,她的那些气话都被你深深的刻进了脑子里。” 沐轩故意激她道。他的手指不停的来回比划着宣泄着心底的不满。单看那张俊秀不在的脸别提有多邪魅。 “夏七月,七月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是单纯不谙世事还是情商不够智商也不在线呢?清逸里的那些女人对我虎视眈眈,你可以装作看不见。周蕙西一直都在用一双觊觎的眼睛看着我,你还是能做到无动于衷。你不吃醋,你不脸红,甚至你还能矫情的摆出一副圣母的样子说服自己接受别人的勃勃野心。夏七月,顶着这样的假光环苟活于世,你不觉得自己很累很失败吗?” 夏七月的眼睛亮闪闪的,她微微张着嘴,可喉咙一阵埂塞仿若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般,接着无话可说的她慢吞吞的垂首,七月茫然中略带傻气的模样看在沐轩黯淡的眼中,一时间一股酸涩的涌流触电般穿过他的脑海,他的目光如清早的路灯一盏盏的黯沉下来,到了最后他幽蓝的眼底只剩下一片黑幽幽的空洞。 “够了,我说了我今天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刚刚言语若是有唐突冒犯的话,还是请你一如既往的多担待。” 七月敏感的撤回手,她的脸色涨烈如赤炎。“你在逃避关于她的问题。”七月的声音很轻,但并非轻不得听。 “我说了,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特别是今天。周蕙西,周蕙西这件事过去很久了,你怎么时至今日才来问我这些细节问题。你的脑回路是不是。” 沐轩低俯下身,静谧的雪花落在他黑着的脸上。 焦躁从头顶足足延伸进了七月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之间。 沐轩绕过七月快步走进葱郁的松林,他索性将手伸进裤袋,他不想听,此刻不论夏七月是替自己辩白还是为周蕙西开脱,他都不想再听哪怕一个字。清脆的震动声传入耳畔,但当他刚刚摸索到手机时,他触电般的将手从裤带里抽了出来,隔着冰冷的松刺,沐轩眼圈酸酸的,过往种种如数家珍般再次吞噬了他心底仅有的一份善念。他探出半张脸,那双眼中翻涌着饱满的恨意。心脏处传来涨潮般的刺痛。胸口处的苦闷驱使下他的眼前一阵漆黑。 “你知道这是谁的来电吗?”沐轩的眼底赤红,眼角噙着泪花。 “沐轩,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了呢。你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我,从小到大我最见不得身边的人伤心落泪了,就在那一日我看到周蕙西用那么绝望的眼神看着你又说出那种卑微的话,我心里很愧疚。那种感觉就好像全部都是我的错。” 七月的眼神闪闪烁烁,就像暗夜里刚刚生出的星。 “所以啊,你和我至少今日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是,我承认我对她的态度太过恶劣,但在爱情面前是个人都是自私的。有时候我就在想你为何不能自私一回呢。哦对了,你有过呀,在刚刚入乐团那会儿,你问我之所以和你走得那样近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来自利用。你对我的真心抱着怀疑的态度,甚至这份怀疑可以阻拦住你对我的滔滔爱慕。直到现在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原来你一直在找恰当的理由将我赶出你的世界。” 沐轩用恶狠狠的眼光逼视着七月,七月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她冷不防的突然打了个寒战,七月满眼困惑的回望着刚刚扭过头去的沐轩那一头挂着冰晶的碎发。 “郑沐轩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七月反问道,他如此的无理取闹七月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理会。面对沐轩言语的尖酸刻薄,七月只想趁早赶回寝室懒洋洋的洗个热水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否则就以沐轩的咄咄逼人,她对他的好感早晚会消化得分毫不剩。 “我是不是曲解了,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你一个人最清楚。你知道吗?你不介意周蕙西对我单方面的示好,在这个问题上我对你含糊不清的态度就已经心生芥蒂了。是我小气,对,我就是爱转牛角尖。夏七月,我哪有你的豁达?你的豁达,你的温柔,准确的说你还真是大公无私的人呢?我对你的爱是小爱,你对周蕙西的体谅宽宥是大爱。这么说我也得退一步跟你好好学学。” 沐轩的脸色陡然大变,他气的面红耳赤。见七月顽固的杵在他的面前。他目眦欲裂的瞳仁深处隐隐流露出绝望的吃痛。 棉絮般的飞花自厚厚的云层中缓缓飘落下来,雪花缓缓落在两人紧张的视线中,七月的眼底都缓缓翻涌出细碎的银雪。 郑沐轩唇畔处的那抹笑似有若无的似乎十分随性。霍然大怒间,他伸手狂乱的指着七月的脸肌。 “她对我的告白你不是没有看见吗?她对我的关照你不是熟视无睹吗?她人前人后并不藏起来的暧昧心思你不是不以为意吗?那好,我会用我的行动教会你什么叫在乎成神经质。若你眼前再出现那么动人的一幕后,你还能如今日这般将我往出推,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应该可以画上句点了。” 沐轩目视着七月,他玩命似的冲着七月发狂怒吼。 七月的面色十分沉重,她的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迎着沐轩倒压似的火气,七月脑子里迅速飞过她吐出口的每一个字句。她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她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至始至终她说出口的都是并不具备实际意义的套话而已。可话锋一转到底是她的话不占时机,还是郑沐轩的脑回路敏感到病弱的地步。 “我说什么了能让你对我有这么深的不满跟误会。是啊,我是怜悯她同情她,我只是觉得有些话可以好好说,又更应该缓缓的说。你那天对她那么不友善,大家以后难免不会用有色的眼睛去看她。既然是她一厢情愿大家把话说开不就好了。况且周蕙西她那么懂你,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她不会因为想通而放手呢?你说了那么多出格的话,甚至有半数话对她造成了人格攻击。你这不是将人往无边的地狱中推吗?” 沐轩耐着性子听她将话说完,他的身子剧烈颤抖着。 他一只手狠狠的戳向心脏,一只手靠靠的箍住七月的胳膊。 “怜悯,同情。这些若是如你所愿般奏效的话,这世界上会少了无数场悲剧。他的嗓音暗哑而寂静。那一刻沐轩被激怒得连心脏都有些麻痹了。两个人之间的**味十足,一个人面红耳赤,另一个执拗的脸色铁青。 沐轩想了又想,最后将冷峻的目光投向了七月。 “顾北辰与你针锋相对后,你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己还记得吗?还有你莫名其妙的受到恐怖玩偶后,你吓得魂不守舍的姿态,我不知道你那时候有没有照过镜子呢?”沐轩的眼神古怪,那张苦中带笑的脸简直是难看极了。 他冲着七月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四米、三米,越来越近,近在眼皮底下。直到他冰冷的鼻尖触碰到七月滚烫的鼻息,他才勉力站定。七月看得真切,那双眼中写满了惊恐。 他猛地吸了口气,接着沐轩如神经奔溃般狂躁的叫嚷道。 “夏七月说到底你就是不够信任我,你对我哪怕有一丁点信任,你都不会一次次的像审问犯人一般逼问我。” 剔透的雪奋不顾身地附在七月的幽闭着的眼皮。她挂满泪痕的脸别提有多憔悴。 “我跟他在一起能幸福吗?他是不是占有欲太强了呢。” “你还相信他吗?要不要想办法查查他的底细。我真是搞不明白,更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凡问题出在他身上他永远是一副我没错的样子。” 想到这,七月将手指死死的抵在窗框上,指头红烫得如时刻待命的熔岩。那张硬扯出的狼狈笑容在七月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不要,我不是这样的人。可我不止一次的怀疑他的一切,他的动机,我跟他之间到底还是出现了裂痕,那道裂痕就像玻璃上滚落的晨露。是我神经过敏还是他爱走极端呢。”七月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清冷剔透的面庞透明的仿若晨露,而她全无笑意的假笑像橱窗里摆放着的易碎的洋娃娃唯美得并不逼真。 昨夜,七月彻底摆脱了失眠,在药物的作用下,她酣然沉睡,直到第二天清早,她猛然发觉枕头上眼角的位置下方出现一小片潮潮的湿痕,她的手不断向前摸索着,渗着寒气的泪池告诉她,那场刚刚抽身的梦境里有她不具名的悲伤,即便她再回忆不起曾有过的蛛丝马迹,但渐渐糊掉的光影里那一团熟悉的影子正好说明了一切。悄然捡起的碎片并不搭调的拼凑到一起。即便好久不见,但那份沉淀进骨血的回忆就好像他和她日日相见。不由分说她是个念旧又爱感情用事的人。 曾几何时, 童年的小七月拿着球轻轻拍了又拍,她如她的明昊哥哥示范的那样一路飞奔着冲向篮球架,她往前垫了几个大步,便轻而易举的便将球投进了篮架,那一刻七月的心刷的提到嗓子眼,喉咙间有一股腥涩的液体在暗暗涌动着。只是,球在球筐上来来回回的打起好一阵圈圈,最后倏地转出了筐线掉了下来。 “哎呀,我不玩了,不好玩。妈妈说这都是大孩子的游戏,况且我一个女孩子在院落里疯跑像什么样子。“ 七月沮丧的看着宋明昊,双眼僵滞的有些发直。 “呶,我再示范给你看看。昨天爸爸请的教练教我的呢,我其实也不太会,妈妈说开心就好了,不用学的太好。“ “七月,你看着我。“ 宋明昊敏捷的移动着矫健步伐,身体良好的延性伴随着球在半空中滑过的优美曲线展现得一览无余。 “哼,得瑟。“尽管他的动作帅翻了,但七月就是提不起劲头来。从那以后每每在夏宅遇到宋明昊她都忍不住挖苦着冷嘲热讽一般。他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得实在让人讨厌。 但他身上仍保有着沐轩所没有的美好,不是吗?他说话的声音没有沐轩动听,但他可以做到对身边人脾气坏,只有她,她是他命中注定的例外。 “哎,我怎么又去想过去的事情了,既然选择了沐轩,好的坏的我都应该接受才对。怎么还能对别人想入非非呢?“ “啪!“ 台灯亮起的瞬间,除了灯芯下的一方小小阴暗,所有的迷惘都被暖光揉散。 七月抬手从床头柜上取下手机。静音模式下打进的无数电话她丝毫没有查觉,一条条秘书台的短信如重重累累的堆叠在一起。郑沐轩,跳脱的字眼里有她忐忑不安的心跳。 “要不要亲口问问他宋明昊话里的意思呢,他们之间或许有某种联系。可是有周蕙西这前车之鉴,如今我也只能缓缓的说了,再触碰到他的逆鳞,也不知道他的心灵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七月打好了主意,正独自想着。凉夏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她小心翼翼的将满满一杯卡布奇诺递到七月枕边的床头柜旁,她像看孩子那样好笑的看着她。“怎么样闻着就不赖吧。”凉夏说着伸出沾染着咖啡粉末的指头在七月的鼻子上来来回回的刮蹭。“七月快起来尝尝我新煮的咖啡。单看这么精致的包装袋,咖啡味道一定不错。” 七月仓促的刷了牙便安静的来到阳台上的茶几边,她优雅的端起杯子,仔细的抿上一小口。接着,她的眉头眼睛似乎要扭打到一处。“苦”七月硬着头皮将含在口中的咖啡生生咽了下去。 许久,许久,她都没有从刚刚的苦涩中回过神。她一把抓起杯子,咖啡饱满的苦香充斥在她的鼻尖。“闻着怎么并不觉得有这么苦呢?” 细微的吞咽声后,凉夏的眼中闪过丝丝微波,她眼珠静静的落在七月迷离的眼光中继而不怀好意的笑着解释道。“是啊,咖啡就像爱情。闻着看着都美妙得太过虚浮,但只有你静心细品斟酌,你会发现相处中很多瞬间都并不尽如人意。不过这道理属实不错,否则天底下所有的美好都寄托在情感上。那不成天方夜谭啦!世间有美玉无瑕却没有不留残缺的爱情。” 凉夏放下手中的杯子,她勉为其难的克制着嗓眼处传来的涩,即便眉宇间的弧度与七月的脸容同样夸张。但她还是略带赞扬的搭话道。“品咖啡跟品人是一样的要用心,你刚刚的表情幅度就特别贴切呢,一看就有当影后的潜质。不怪宋明昊总说你心比寻常人多了一个玲珑窍。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袋咖啡是宋明昊差人送来的。” 凉夏再次摆摆手招呼她。“来,我再给你倒一杯加了奶精的麦斯威尔。” “不,不用了,我赶飞机呢。“ 幽柔的光线里,凉夏最后一次打开七月的行李箱,她认真的清点着七月的随身衣物。她半眯着眼陶醉的嗅了嗅行李箱里散发出的淡淡熏香。可可小姐的味道丰沛中带着一抹少女独有的活泼。 指尖走过的优弧下,窗外变幻着的光影愈发涩白,玻璃上那朵蓄结已久的冰玫瑰,即便怒放着舒展开层层叠叠的花蕾,但聚合点上始终残缺了半片冰蕊。 在那白色格纹状的冰花间写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郑沐轩。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性格愈发尖酸刻薄。七月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怎么会突然变了副模样,曾经的温柔体贴哪里去了?” 凉夏没有说话,她笑着回复了条粉丝圈发来的私信。 噬骨的疼痛在七月的心口泛滥着蔓延,七月蹲下身将自己蜷缩着隐匿在最安静的窗角。她将头压得很低很低,短短一刻钟后,凉夏蓦然回过神。眼下这一幕,自凉夏记事起,她从未见过七月如此模样。 她坦然从容的将手机丢在床角,她揽住她的肩膀,又轻轻抚过她的背,慢慢蹲下来。悠悠的端靠在长条暖气旁。 七月身子一僵,连带着嘴角都无力轻扯,她只是稍稍扬了扬眉,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凉夏抓过她的手,将她冰冷的手死死攥紧,继而又腾出另一只手环抱住她的肩,她微微用了绵力将她收进怀中。 凉夏将嘴巴抵在她的耳畔柔声细语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你当初会不会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掩于唇齿呢?” 七月微愣了好一会儿,不置可否的憨笑了笑。 “明白,你不用说,我都懂了,虽然在爱情世界里我一直都是棵烂白菜。”凉夏对着七月做了个鬼脸,很快她再次用困惑的眼神看向窗外。 她无比沉默的看向窗外奔腾不息的车流,临近宿舍楼不远就有个校车站点,每个清早或者每一个傍晚,那个站点都被形色匆匆的学生围困的水泄不通。迎面而过的情侣腻歪的将头枕在对方的胳膊上,当她们注意到不远处的凉夏在行注目礼时,她们并不尴尬的冲着凉夏做着几乎是copy下来的暧昧动作。每每恰逢当时,她脸上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但说到底凉夏也是女孩,私下里再大大咧咧的她都不由得羡慕起七月这个好姐妹。 “凉夏我很累了,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七月的面孔苍白的如一触即破的纸,她默默坐回在淡黄是沙发椅上,漆黑的眸如黑洞般黯淡。 凉夏歪着头陷入了沉思。 沉闷的声音自胸腔传来,她的头靠在面前的靠背上,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七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七月,我要是你就给自己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然后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家里。等春节过后再找个小城消遣自在一番,等开学日的再和沐轩哥重新开始。小别胜新婚,分分终钟都怡情,一个半月的假期,我相信沐轩哥一定会想明白很多事情。但是你也要给自己点调整的时间啊。” 正说着,凉夏霍然站起身,“昨天下了场大雪,路面多少有些泥泞湿滑,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快去机场吧。”凉夏顺手从七月手中接过拉杆箱,七月点点头,随着凉夏身后大步大步的向寝室楼外走去。 午后的西郊机场, 天空还是如洗般纯净蔚蓝,如花般烫金的阳光透过淡薄憩息的浮云,柔和的照射在昨晚残存的雪渣上,昏暗的机场跑道反射着银白的光芒。 七月抬起头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艰涩的表情,她时不时望向窗外,有飞机驶离机场跑道,一道道舒展的弧线升进厚厚的云层。最后的最后那道弧线变成遥远碧空里最明媚的一个星命点。 七月习惯性的低下头看了看腕表接着她缓缓闭上眼睛,口中残留的咖啡的香气,恍惚间有种让人醺然欲醉的错觉。她想拿起手机在调成飞行模式前最后拨一个电话,但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呢?一想到这里,七月的嗓子便莫名的干涩起来。 七月微怔,她恋恋不舍的翻看着那些早就烂熟于心的短信息。 “七月拜托你不要再这么任性了好不好?你在哪,我想见你一面。若你看到消息记得发定位给我。” “我听凉夏说你订的今天的航程,我马上就赶过来,拜托你千万千万不要率先离开,你知道吗?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特别是今早右眼皮不停的在跳,我好怕,我怕你走了就再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等我,求求你。” “求求你务必回我条简讯。” 七月迟疑了好久,最后她将手机重新放进上衣口袋。她沿着机场里葱茏的竹林小路一圈又一圈兜兜绕绕的徘徊。一想到昨晚爸爸电话里严厉苛责的训话,再联系到沐轩亲手制造又解不开的误会死结,七月转身闪进无人区,手指摩挲着相册里那些美好的瞬间,忍无可忍的她潸然落下一颗颗珍珠般圆润的泪。七月没有办法接受沐轩总是用心事重重的神色做托辞去回避她的疑问。一次次的欲言又止除了能用不信任去解释还能有什么正当理由呢。 七月鼻子发酸,眼中再次微微泛着湿意。在心里她不断掂量斟酌,即便在外人眼中如胶似漆的模范父妻,她那对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了20载又共同孕育了一个宝贝女儿的父母,他们总是人前平静收敛,实则早已百孔千疮。妈妈总是在爸爸应酬一宿后手足无措的重复一句话“一脚踏进冰窖里,再没有回旋余地了,真是悔不当初。”儿时的她总是呆呆的听着,脑子里一片茫然。如今她才明了什么是感同身受。她依稀记得那样的桥段,母亲扶着沙发步调虚浮的走到门口,听着爸爸无休无止的奚落谩骂,她只得强颜欢笑。 想到这七月的心咯噔咯噔的跳。 晌午的阳光暖融融的分外明媚。 七月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将带有洗手液清香的手在脸上抹了两下。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七月赶忙拭去脸颊处的水汽。迟来的短信,十分简短,简单的像极了应付差事。“一路平安,我错了,郑沐轩。” 沐轩静静的坐在疾驰的出租车后坐上,他的眼睛不停的看向茶棕色玻璃窗外一闪而过的阡陌横巷。那些和七月在一起时的温馨片段像电影院放电影一样迅速的在脑海中闪过,最后一幕定格在初见时七月澄亮的眸光上。 登机的时刻已在逼近, 七月拎着行李箱重新走进熙攘的人群, “等一下“气喘吁吁的声音里,还有一丝温暖从背后慢慢包围过来,像柔和的阳光温暖又富有磁性。 七月缓缓转过身去,此刻沐轩正温柔的望着她。 空荡荡的候机大厅,到处都是形色匆匆的人们,一闪而过的稀落身影穿越在他和她交错的视线里。 隔着层峦叠嶂的人山人海, 七月怔怔的望着站在距自己越来越近的沐轩。 候机室里的百合花仍绚烂绽放。 七月将头轻柔的抵在沐轩的胸口,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 沐轩白皙纤细的指摩梭着她淡紫色的唇畔。 她抬起头,刚要开口,只觉唇畔冰凉,沐轩冰凉的唇紧紧的贴在她紧抿着的唇畔上。七月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看向了他们, 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 阳光轻柔的笼罩在他和她的身旁,他们就像油画里的天使紧紧偎依。 “d2909次航班的乘客注意了,您所乘坐的班次即将起飞,请您抓紧时间尽快登机。祝您旅途愉快!” 机场广播里那个甜美的声音循环往复的提示着。 七月急匆匆的绕过沐轩的身旁快步走进了候机楼,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的那一瞬间, 沐轩静静的站在形色匆忙的人群中, 看着她走远的方向, 他的视线不曾有片刻游移。 “七月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会加倍呵护你的。” 一束阳光直直的照进巨大的落地窗,刺眼的强光下,七月乘坐的班机像一团火熊熊燃烧着飞进明亮的云里。 他眼睛不眨的看向那道强光,那一刻他只觉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炙烈的燃烧,那份从未有过的落差感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嗓眼。 第二十六章 顾北溟:家就是你的流放地 这是到家族企业工作后的第一个休息日,顾北辰无比慵懒的抻着懒腰,下半截身子仍然纹丝不动的瘫在温暖的被窝,他无比困倦的擦了擦额角的汗,然后又慢吞吞的转了个方向,冷哼声随着发丝间残留的淡香慢慢飘远。他果断的将小脑袋蒙进早已被汗水浸透的鹅黄色枕头。 刚刚洗完澡的雪莉将惹火的身材裹进宽松的浴袍。她轻声走到窗边走下来,用灼灼的目光的看着他。 她压抑着心底的兴奋,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他绷在t恤上紧实的手臂肌肉。 顾北辰并不理睬她,他自顾自的熟睡着。“咣当!”雪莉大惊失色。“”啊!“随着一声惨叫,雪莉蹲下身轻轻揉着磕得有些胀痛的手肘。 “喂,顾北辰。”她用力推了推还在沉睡中的顾北辰,那负气的样子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出外太空。“都赖你把我磕得这么狠。”她恼羞成怒的瞪着他。 轻微的震颤里, 顾北辰僵硬的嘴角轻轻的扯动了动。 窗外光秃秃的杨树在凛凛冷风中震颤得沙沙作响,未附着被子的脚尖渐渐冰住,不出一刻钟的时光,顾北辰发觉那种冷就像是从肌理慢慢渗入骨髓,冰冷从脚尖迅速扩散着蔓延到全身,此时的他浑身冷的仿若置身万年冰窟,小腿顷刻间僵硬得无法动态,他吃力的将身子往枕头的位置挪动着。 “呵呵”崔雪莉满脸堆笑的打量着顾北辰。“睡鬼,等下我录个视频发到快手抖音上。”雪莉窃笑着注视着他。刚刚她还觉得挑逗顾北辰是件索然无味的事情,但此刻她饶有兴致的端详着顾北辰痛痛快快的睡容。他熟睡的样子别提有多幸福,就像个活在闷罐中的傻瓜。 雪莉一脸宠溺的看着辗转在梦境中的顾北辰,绯红的脸颊,水晶般透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尤其是那抹透露着青春少女朝气的可爱笑容,真是久违了。 “好吧。我先放你睡会儿吧。”雪莉的声音如夜雾般娓娓动听。 潮湿的雨夜,柳枝无情的敲打着芭蕉。昏黄的探照灯在菲菲细雨中渐渐含糊不清。出租车后座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伸长脖颈,她不厌其烦的看向模糊的只能看到一轮金黄光圈的世界。雨越下越大,越落越密,女人低下头,漆黑的光线里她只能将手抬到窗边,指头抵在窗棂上,借着那道混浊的醺光看下腕表上标注的时间。滴答滴答,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焦急如焚的女人将整张脸紧紧的贴在车窗上。 十分、二十分钟、半小时,玻璃窗上的水一股脑滑落下来,女人微张着嘴巴看向黑漆漆的四周。“塞车该死。”司机奋力拍打着方向盘,女人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悸,她推开车门跌跌撞撞的向路的尽头头也不回的跑去。 天越来越幽黑,她的脸色也愈发的阴冷起来。看着手机屏幕上“顾氏财团大公子和金融大亨女公爵李小姐婚礼进行时“的最新资讯报道。她深深的动容了。 漫漫冷雨夜,女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抬起头仰望还在飘雨的天空,如柱的雨水融化了她冰冷的心。他与她之间一定要做出了结,尽管她灵验的预感告诉她抗争无效,她茫然的望向头顶上那团蕴满阴霾的紫云,脑子里仍然闪过的是曾有过的温馨。 “咣咣!”礼堂的门被重重推开,站在众人面前的女人湿漉漉的发丝上挂着的晶莹水珠间迸出炫目的光芒,礼堂中的人们纷纷转身看向门口,大家吃惊得目瞪口呆。 她是谁就像来去无影的幽灵, 那个浑身被雨水淋透的女人失魂落魄的穿越拥挤的人海,刺目的光晕里她焦灼不安的环顾着四周乌压压的人群,最后她怔怔的望向台上的那对新人。 轰轰作响的电闪雷鸣中,她有条不紊的走到他跟前。 无数个煎熬的日月,她很迫切的想亲自问问他。否则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自己被不明缘由抛弃的阴影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离开这个蹩脚的地方去巴黎一个人重新开始不好吗?”顾北溟用深邃的眼神锁定了她,他的声音阴厉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请终止这场仪式好吗?顾北溟,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还知道此时此刻你心里最重要位置上的女人依旧是我。哈哈,北溟,你是在跟我怄气,这段时间你是故意躲着我的,你越害怕看见我,就越证明你越离不开我。” 女人哭笑着说道,她抓起他的胳膊,很努力的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你说过的你我之间就是鱼水情缘,水离开鱼会孤单,鱼离开水会死亡。那些铮铮誓言你忘了吗?别闹了亲爱的,别在开这种无关痛痒的玩笑了,你看我,我就是个直肠子,我开不起玩笑的。” 明亮的礼堂瞬间安静下来,大家被女人的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 逆光之下,顾北溟的眼中有股触目惊心的落寞,即便今日的他洒了最奢蘼暖情的香水,空气中渐渐飘远的暗香都替代不了此时此刻他阴雨蒙蒙的如爱尔兰雨季般寂凄的面容。 “嗡“的一声就连麦克风都传出一声叹息。 女人仍不依不饶的揉攘着他,她恨不得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 “泰熙别闹了好吗?我求你快别闹了。“顾北溟轻描淡写的说道。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理由足够充分我就再不来打扰你。“女人霍然对上他冰冷的眸。眼中含满深切的痛楚与狡黠难掩的深情。 “但,劳烦顾大公子您别说昧良心的话。“女人淡淡的说着,口气低沉了许多。 闪电在漆黑的孤夜炸裂。 男人慢慢走近他,炫目的光晕一圈圈映照过来。 “你说话啊。“”你给我说话。“女人再也掩抑不住情绪,她失控的嚷道。 她淡色的唇瓣因为情绪剧烈的波动而微微发红。 “拜托你仔细看着我的眼睛,你好好看看我好吗。为什么要放开我的手,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会长的位置真的比我还要重要吗?为了一个会长位置你一定要舍弃我是吗?你一定要亲手摧毁我们的美好回忆吗?” 女人疯狂的扯着他打好的领带。系好的衣扣在生拉硬拽中不知所踪。 “你为什么一定要娶这个女人,权利给你灌下多少迷魂汤。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跟我之间到底有没有流露过真感情。在你的春秋大梦面前,我真的一文不值吗?” 女人的脸热得就像被火烧一样通红,她定了定神,用死一般的燥郁眼神凝紧了他。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汗毛都不约而同的竖了起来。 不由分说,女人把话炳对准了新娘。 “我告诉你,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一个连爱情都能当作筹码权衡利弊的男人不值得拥有你。即便他现在能死心塌地的娶你,但等到那个将你撕成碎片的契机到来之时,你的下场一定比不上我的今天。“ 她指向她鼻尖的指头,就像随时准备叩响的手枪扳机。 众目睽睽之下,女人的喊声响彻整座礼堂,就连落座的嘉宾都面面相觑,惊慌难宁。 突如其来的重大新闻简直是太劲爆太震撼啦!记者们像突然间集体破译了达芬奇密码似的他们慢慢的向伸展台中心的三个人靠近,瓦亮的镁光顷刻间亮如白昼。喧嚣的嘈杂中每位记者都在为配以怎样详细的具体描述而焦头烂额。怎么配文既能真实的反应当下新鲜时讯增加人气曝光度、又能在不得罪财阀的前提下进行。台上的慌乱、台下更是考验。 新娘面无表情的站到顾北溟前面,那张和某知名女星同款的脸板正得简直像是希腊神话中没有七情六欲的浮雕。 “这样的女人也能蛊惑住你的心智吗?顾北溟你是不是太放纵自己了呢?” 新娘犀利的白眼扫向身后的顾北溟,那双严肃的眼睛里折射出刺眼的光亮。她冷冰冰的质问着这个异常沉默的男子。 “你不可以这么对他讲话。”淅淅沥沥的雨夜,黏着雨露的夜风撩拨着吹进礼堂,四周墙面上凸浮着的繁复花瓣簌簌震动着,隐约间暗暗涌过了几缕颓靡的味道。 “呵呵,不能。哈哈,不能。”新娘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讽意浓厚。 “你别忘了,我才是顾氏的女主人,不过除了名分,其他的我本来是并不计较的。”新娘回过头看向正站在身后的顾北溟,她冷漠的眼神里大有深意。 “顾北溟,顾北溟。” 女人再次定定的望向他,她清了清嘶哑的嗓音,急切的恳求他。 “跟我回家好不好。” “你跟她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女人抿紧嘴唇,声音从封闭的口腔里振振而出。 顾北溟安静的审视着她,他急躁的要划清同她之间的界限。 “泰熙你是个好女孩,可是。” 泰熙脸上的酡红还未褪去,此刻脸颊的绯红更是浓上加浓。 他突然瞠目结舌起来。 女人强克制着冲动,哑口无声的望着他。 低低的抽泣被高分贝麦克风放大得人尽可闻。 顾北溟无声的叹下气:“对不起,但是请不要原谅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对不起。当初你信誓旦旦的发下盟誓的时候怎么不先对我说对不起?”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强烈的悲痛。 “为什么要给了我无尽的希望之后再把我推回怨恨的深渊。顾北溟,你什么居心。” 女人崩溃的痛哭,飘摇的泪水如沐血的蔷薇,回忆之门不攻自破,在那扇悠然开启的门后,那个女人穿着一件染上霞光的白色长裙,她随着提琴的韵律翩然起舞,就像一朵洁净的白色蔷薇。而她身后那束照亮一切漆黑的明光就像是希腊神话里的净土。 “对不起。”顾北溟喃喃的说。 “请立刻马上停止婚礼,收手吧北溟,你是有血有肉的男人,你不是利益的傀儡。”女人紧紧凝视着映在香槟酒瓶中的这张脸,她看穿了他的内心。她的眼中盈满羞愤而无助的泪水。连同她的哽咽着的声音都似乎是包裹在缠绕不散的寒气中。 厚厚的哥特式帘幕下,顾北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无数双瞪圆的眼睛正紧密的盯着他,大家都在等他做最后的辩驳。 窗外依旧是淅沥的夜雨。 “适可而止吧姑娘!”巨大的闷雷声里。 等得不耐烦的新娘眼中透着不快,她一脸冷漠的一把抢过顾北溟手中的麦克风。 “我要求你给我滚出礼堂,尽管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也不想打探你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过往。但现在的你在我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输家,失败者是没有脸面进到这里来的。” 新娘脸色难看极了,她用挑剔的眼光瞟向女人,连带着咄咄逼人的口气都透露着侵蚀人灵魂的讥讽。她的回复坦率而犀利。 接着她将麦克风远离唇角,回过头用近似逼迫的严肃神情面向顾北溟。 “别让我成为这帮狗仔的话柄好吗?再说作为一个年轻企业家失去公信力、失去民心的支持,这样的买卖太廉价了,不如我们即刻分道扬镳。”新娘眉宇间带着一股傲慢的不屑,她气咻咻的发难式的提点他道。“是她走还是我走。”新娘扯了扯嘴角,“热锅上的蚂蚁无论到哪都只有被烤成渣的份,这场交易对我们来说本来就是赔本的买卖,你可要想清楚了。”新娘眼里口气里都是**裸的轻蔑,但那目光淡然没得似乎并没有太多起伏。 女人大口大口的喘息,呼吸间带着微弱的鼾声。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 “告诉我,你之所以答应娶她,是不是因为家族企业的资金链断掉的缘故,为了这笔连城的佣金,你一定要牺牲掉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你知不知道她,她的心里。” 女人心里难受极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遍礼堂。陷入僵局的氛围顿时混乱不堪。 冰凉的透明液体流淌在顾北溟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请你不要原谅我。” 男人脸部肌肉迅速收缩,就像被意外的注射了强胶。 “顾北溟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女人紧握双拳不停的捶打着顾北溟的胸口,“顾北溟是你毁了我的人生,还有那个女人,那个介入到你我之间的龌龊女人,还有你冷血无情的父母。是你们这群人。”修长的指甲擦过他泛着金光的锁骨胸口,滑落的衣领处现出一条条染着血雾的淤痕。 顾北溟暂时抛开因纠缠而混乱的思绪,冥思苦想间,他一把揪住瑟瑟发抖着的女人摇摇晃晃的肩膀。 女人仰头,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望着他。 顾北溟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抓着泰西的那只手用力得连指关节都霍然发白。他别扭的瞥向一排嘉宾座位上的顾北辰,耳根下方红了大片。 “够了,你有完没完。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我是财阀之子,生来就是要佩戴冠冕的。可是你呢,灰姑娘的故事看多了吧,把故事中的情节嵌入到自己的生活里。你醒醒吧,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顾北溟双臂的力量简直能将她揉碎。盛怒之下他将她奋力推开。 那一刻,最近空间里的顾北辰直觉鼻腔处有一阵难挡的酸涩如喷薄欲出的火花般气胀泛滥着,他的嘴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哥哥那张仿佛藏在面具下的脸孔令他作呕不已,他从心里由衷的泛起一股无法名状的恶心感。 女人滚烫的泪珠不停的流,顾北辰的喉咙堵得发慌,顷刻本就怦怦直跳的心脏更是因愤怒而狂跳不已。 他忘不了那个叫泰西的女人,她明明气的嘴唇发抖,却还是能低三下四的央求他。她明明生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鼓足勇气出现在仪式现场。很多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现在他渐渐的开始懂了。当他第一次看见雪莉的时候,当他看着雪莉来不及擦干眼泪便乐脱的冲他笑的时候。他发誓他这辈子绝不会负她。或者说恰恰是在朦胧的梦境里,他的想法才更坚决更纯粹。 院落里的麻雀唧唧咋咋叫个不停,扑簌簌的震颤着双翅,再齐刷刷的飞过临近的低空,可能是四周的环境静的出奇的缘故,忽然闯入耳畔的振翅声竟让他警觉得头皮发麻,顾北辰不情不愿的睁开蓬松的眼,他将仍留在睡梦中的脸探转出被子,然后用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沮丧而又懊恼的向窗外张望着。 雪莉悄悄蹲在床边的死角里,她将目光迅速锁定在门口,紧绷着的腿肌有种修长笔直的美。特别是深蹲后的她前突后翘的火辣身材惹火得一览无余。本来她是想终止这场没人配合的游戏,但四周流动的空气里激荡着一股奇妙的气流,她突然很想继续过几关。下一步,她要有所行动了。正想着,她撩了撩自己柔顺的长发。 顾北辰的心在紧锣密鼓的布雨,但脸上还是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如往日般悠然自得的望着天花板焦躁的发着呆。那双茶黑的眼如深潭般幽深得没有一丝波影。 “父亲大人,您究竟需要我怎么做才能将顾氏交付到我手上?当然我可以拍胸脯向你保证,事成之后我一定如你所愿的照料顾北辰的一切,您若不放心我可以当着全家人的面写下保证书,然后您当然可以委派您最疼爱也最信任的另一个儿子去做公证。” “还有我想只要您吐口应允,应该没有其他阻力能阻隔在我们兄弟之间了。是竖起一堵危墙,把最亲的人推到敌对阵营,还是您亲手架起这座和谐的沟通之桥。我想一向审时度势的父亲大人应该比我更懂得权谋。对了,我还得给您条温馨提示,这期的顾氏股票跌幅简直惨不忍睹啊,父亲大人还得速下定论。” 顾北辰僵住在父亲的书房门外,哥哥冷漠无情的话如丝丝冷气闯进了他的脑子。他用双手拼命堵住耳朵。但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他很快将高举在耳边的手垂下来。三年前他对哥哥如此行径还大感震惊,可此时的他早已对哥哥那些令人无奈之举习以为常。相反即便他从未悖逆过哥哥,但倘若有一天哥哥打消算计他的念头他一定会惊讶的不能自持。 “你会吗?一个能为了争权夺势而同心爱女人割断所有联系的男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能善待自己的亲生弟弟呢?” 房间里父亲操着老迈的声音,劈头盖脸的丢出全部疑问。 “就冲着我是未来顾氏集团的会长,冲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荣光,我也不能,更不会让自己背上虐待父弟的污点,尤其是人言可畏的信息时代,我的一举一动都活跃在世人的眼皮底下。亿人监督,我哪敢造次。就是有心也没有这份胆魄。” 顾北溟缓缓的坦白道。他的手死死的扯着衣角。 “好,很好。你,,,你越来越有我当年的样子了。父亲将一种截然不同的眼神投向了他。他面容扭曲的拍着巴掌。 顾北溟眯着眼,向后退了一小步,然后恭恭敬敬的向他鞠躬致意。 “可是您还是会选择他作您的继任者是吗?”他礼貌的欠着上身淡淡的说道。“不论我做出怎样的牺牲,我付出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可是有一点,您一定要理解,我的动机和目的只是为了吸引您的垂青。“ 迟疑不决过后,顾北溟的声音里光隐含着不安与惊惧。他的眉目也倏地柔软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睛。 哈哈父亲笑了两声。“奉劝你一句,贪得无厌的下场就是自取灭亡。“ 父亲静静的打量着他,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令人浮想联翩的空间,那种感觉既能拒人千里之外又毫不矛盾的任对方沦陷于此。 “谢谢父亲的提点,父亲大人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儿子一定一一照办,谨遵教诲。“ 顾北溟上扬着唇角冷冷的笑了笑,继而上前一小步用冷俊的目光逼视着他。 父亲从顾北溟身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侧目谨慎的看了他一眼。 “礼貌的低调,这种近似完美的人设似乎不大适合你吧,这些年你在我眼皮底下鬼鬼祟祟的进行了多少勾当。想必你雅量的胃口不单单是想吞下你的弟弟这么简单。枪口指向了哪,北辰年轻不经事他看不明白,但你瞒不了我。”父亲说着转眸看向他的侧颜。“多么好看的男人啊。“父亲的唇角噙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也是容貌生得俊俏些方便你将蠢事做绝。“ “野心配得上你生性的人格,但若是你精明一些,脑瓜再灵光些。或许今时今日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下人姿态的人就是我了。“父亲惋惜的双目中有不难分辨的遗憾。 父亲的眼睛转了又转,他轻舔了舔舌头。那一刻,顾北溟的眼睛如月光明亮。 “算了,算啦,你和北辰都是我的儿子,谁能坐上什么样的位置,我心知肚明。“父亲慢条斯理的回复他。”尽管他才是我最宠爱的孩子,或许就是我对他的娇惯成了纵容,现在的我看到他才倍感失望。“ “也不对,如果他蜕变成你今日的样貌,“父亲犹豫着。 “也许我会更难过,至少我的小王子还有人情味。“ 说到这里,父亲不加理会地站了起来。“出去吧。“父亲摆了摆手,挂着血丝的眼睛馥郁如红酒。 ”从小到大但凭是你中意的东西,千方百计也会得到。记住你说的话。还有你和那个女孩之间,没有人能替你做出这样的抉择。当然既然你下定决心要走进一片森林,那另外一片森林里的景色再诱人也不要过多贪恋。否则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父亲打开别墅通往室外的玻璃门,明亮清爽的晨风扑面而来。他拿起喷洒壶。 “爸爸,假使今天是弟弟为了心爱的女孩而来,你会成全他们吗?还有你会在这扼制命运的重要关卡顺带着将顾氏的钥匙交给他吗?“ 顾北溟的问话简明扼要起来,他一阵见血的叫住父亲并问出潜藏心底的疑惑。 “不会,我说了,他也要做出你这样的取舍。还有顾北溟,我知道你还是很关心那个女孩子的处境嘛。”父亲咂咂嘴。“我会替你妥善安排好她往后的人生,就当是对你为顾氏做贡献的嘉奖。我的另一个儿子是你要挟我的筹码,我手里也要一直攥着这张底牌才能梢微放心些。毕竟三年的时光你已经将我彻底架空了不是吗?你步步紧逼的收走了我的威严,没有让我扫地出顾氏大门我还真应该好好感谢你。“ “走吧。“父亲再次不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立即离开自己的房间。 听到一切的顾北辰努力保持着冷静,不论他怎样平复心情,那种被最亲的人算计后的失望感都如钉印般长久的挥之不去。 麻雀稳稳的站回到树枝上,它搔搔伶俐的小脑袋,又扑啦啦的拍了拍翅膀,盘旋跌宕的魔音就好像在故意和谁怄气似的。 记忆就此打断,顾北辰明亮的瞳孔簇拥着的瞳孔里闪过阴沉的奥蓝。倘若换成是在梦回的午夜,如此轻微却刺耳的声音还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顾北辰动也不动的平躺在床上,短短的半月工夫下来,一向挺拔坚实的顾北辰清瘦了好大一圈,就连本就剔透得发光的皮肤也变得蜡黄暗沉。他猛然发力将被子往脚下拽了拽。 听见响动的雪莉将呼吸压得极轻,她脸上的笑容如夏花般明艳灿烂。开心,太开心了,就怕开的太大的心无处安放了。崔雪莉将头趴在他的枕边,氤氲的慵倦里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小邪恶。 腿麻酥酥的专心的疼。 淅淅沥沥的圆斑形日光下。 四周白花花的墙壁开始映出如琉璃般温润淡雅的影绰。杂密的枝丫还在剧烈摇晃,朦胧的晨曦透过枝与叶间的小小缝隙隐约的照射进卧室里。就连顾北辰裸露在被子外修长的背脊上都倒映着一圈圈波动的晕影。突然,他感到有些不大对劲。 他挣扎着坐起上身,像只没有神识的木偶。 晨风将雪白的纱帘微微掀动。 “错觉,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者就是爆发的神经紊乱。” 顾北辰转回身仰面直挺挺的平躺着,紧闭着的眼前明暗频繁的交替着。 “错觉,是时空的平行吧,雪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是最近身体疲累太过的缘故。” 顾北辰释然的笑了笑,他浑然睁开眼,目光停滞在窗边穿透树梢的晨雾里,硕大的冰晶从枯槁的这头簌簌滑落。齐刷刷的振翅声仿佛响彻在偌大的卧室里,那一瞬间,他依稀看清每一颗晨露上都清晰的镌刻着麻雀的抓痕。他带着十足的睡意看向昏暗的天花板,倨傲疏离的茶棕色眼中渐渐凝固的空气里就连碎片般四溅的尘埃都仿佛添了道炫目的银环。 “也是,不可能啊,没有允准任何人不会靠近这个房间,这条规矩还是我那好哥哥顾会长下达的。”自从哥哥大婚后,家里的生意完全把控在哥哥手中,本来顾北辰并不想踏足这趟浑水,但要求他为家族事业尽心的指令正是他那威风八面的哥哥安排的。哥哥是在故意试探他的真心还是,总之顾北辰觉得哥哥此举并不高明,相反将潜在对手养在身边伺其壮大,这样的举措怎么看都愚不可及。顾北辰的眼角飘过一丝侮蔑。 银色的发蜷缩着垂在耳畔,那一刻就连他的目光似乎也在轻声细语,小巧的俏鼻在精致的面颊翕动。 雪莉抿着性感红唇专注的盯着他。然而他就像个榆木,全然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她懊恼的把玩着头发,脑子里赫然冒出“钢铁直男”的四字标签来。 果不出她意料。 顾北辰动也不动的盯着窗外那颗冰珠缓缓坠入湿透了的泥土中。“好久没睡得这么痛快了,可是拥有再多也不及这天地间的精灵来去自如。”他闷闷的说着,带着极重的好奇心快速审视着房间上上下下的任一角落,房间里除了小茶几上莹绿色的花瓶里似乎多了几株含苞待放的蔷薇,四周静悄悄的那叫个寂静,这下顾北辰安心了,他将脑袋彻底扎进凹陷进去的枕芯,环住枕头的双臂断断续续的向头池的位置缩紧,看这架势似乎是迫切的想要与枕头融为一体。 崔雪莉看了他好半天,终于她忍不住调皮的笑出了声。倘若刚刚她的笑还是无声窃笑,而现在她的笑声爽朗的完全是旁若无人。 接着,一只纤瘦却有力的手轻轻搭在顾北辰的背上。瞬间顾北辰如触电般坐了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第二十八章 对不起,我爱你i 顾氏的室内装潢极度奢靡,奢靡间又不失新禧的彰华,五颜六色的气球飘荡在屋子的任意角落,乍眼看去就像一座座交错落衡的虹桥。浮光璀璨的寥寥清风里众气球团团簇拥着飘向屋檐的中央。天花板最中央有一盏巨型哥特式水晶琉璃吊灯,据顾氏的仆从说这座赫然出现在此的吊灯竟和巴黎圣母院的那一顶出自同位资深设计师之手。且与之不同之处在于灯筒下每一个琉璃花穗上都镶嵌着过去王室御用的宫廷宝石。人尽称道的就是如今顾氏经过老会长几经波折,现在已经达到富贵倾城的地步。 不得不提的是这个与皇室礼堂几乎同款的偌大客厅,即便强行塞入上百号人也依然不会觉得流动的人潮过于拥挤。客厅最吸睛的莫过于其巧夺天工的一角特别还布置了仿真的残垣流水,苍翠的山涧葱郁的清溪,还有迎着水润的泽风栩栩蜷卷着的如云似霞般洁净娇媚的油桐。 柔和的暖光水榭般笼罩在泰熙的身上,空荡荡的大厅竟没有半分乍寒转暖之像。 窗外的雷鸣与闪电仍激荡在耳畔星眸。双目赤红的泰熙将脸瑟瑟微缩进紧紧裹住全身的驼色大衣里。她将衣领提过她优美欣长的脖颈,最后大衣的领口紧临着优弧般又带着满面指痕的脸颊下颌。 “她就是顾小会长背着顾会长在外面交往了很多年的女人啊?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呢?“ “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了,不就是顾北辰少爷的家教老师申泰熙吗?“好事的仆从纷纷围绕着泰熙驻足,那半贪恋半讥讽的眼光简直如迎面飞来的枪林弹雨。 漂浮在低空的尘埃与轻盈的烟雾慢慢飘进她不安的眼里。泰熙将脸埋得更深了些,此刻的她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逃离,逃离这个吞噬人心的地方,逃离出这座令她失落的城。 “你说她怎么跟顾北溟会长开始的呀,看她平时一副恭谨规矩的样子,还真是很难想象到。” “是啊,再说外面女人那些绝妙妖冶的搔首弄姿她也不会啊。” “那她会的甜言蜜语,外面那些妖艳俗人也是半分学不来啊。” “哈哈哈。”交头接耳的仆从激动的大声狞笑着。 泰熙将头压得很低很低,她的眼睛里没有泪水,但心里正悄悄的下着雨。 香槟金色的阳光颓糜中带着维也纳独有的魅幻。 昏暗僻静的大厅中央,申泰熙心情复杂的注视着玫瑰色的大理石地面。 鼻尖散发着的气息愈发冰冷沉寂,仿若每一股生气里都带着冰砾,忽明忽暗的阳光映照在她挂着血丝的脸上,她的脸容愈发惨白,看她那憔悴的样子,就像是一具空落落的躯壳。她木然的望着自己渐渐僵硬了的脚尖。她的生命也在无边的哀绝中慢慢的消逝。她的视线愈发模糊,耳边的流音愈发嗡隆作响。 令人目眩的流光里,她隐约听到了一声焦急的惊呼。但慢慢的她再次沉下眼,紧接着在微微踉跄中,她虚弱的身子也如灌铅似的沉重起来。 “我还记得有一次这泰熙老师专心埋头走路,不小心撞到了管家哥,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次跟我学她什么样子来着。不就是双手轻轻扣到她的腰了嘛?你瞧她那一出弄得跟怎样了似的。“仆从张着红润的嘴酒醉一般絮絮叨叨起来。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拿着手中的抹布狠命擦拭着漆皮雕花长条桌。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们别再说了。”申泰熙在心底失声痛喊。 ”你说她当年名牌大学毕业在社会当游民当了多少年,什么样的黑眼白眼没见过。“仆从便蹭着桌面边念念有词道。”还有不是我瞧不上她,她最后穷得连馒头冷饭都垫不保肚子那会儿,据说不是凭着出色的嗓音进了胡桃里当驻唱吗?你说她什么世面不见那,怎么进了顾家当家教就矜持了。她是不是早早就有当顾太太的想法,也对像她这种空有满腔城府无处用武的人的确爱走极端。哎,泥淖中的玫瑰啊,整天活在凌空的云里梦里,你说这些人一门心思上位上位,哪有我们自在惬意,哎真的是人各不同,到头来丢了自己不说,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空荡荡的客厅,顷刻间被那些干燥的嘴巴搅扰得死气沉沉起来,正当申泰熙陷入沉思中时,不敬的妄言就像罗马战场上最耀眼赤红的食人鱼玫瑰阵。而她只得在惊愕之中被筛碎的凛刺戳穿她伤痕累累的肌肤,再恶狠狠的扎进她隐隐作痛心脏。她双手护住脑袋,交错的视线微微有些模糊,令人目眩的镁光下,她傲然挺起胸膛。 仆从蹭完了桌子,将抹布反复叠了三叠,这才头也不回的穿过客厅中央那个隐形的女人。 软弱无力了吗? 是命运的终结了对吗? 申泰熙眼中染上了窗外的雨雾与飞霜,她勉力按住心口,此时的她眼中只残留着无可奈何的绝望与毫无力气的怔肿。她就像浮萍一样四处飘荡又无所依傍。 “都说像她这种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都喜欢妙语连珠、字字珠玑。你看这会儿怎么还哑巴了。” “是啊,她文笔不是很好的吗?你看那年顾北辰少爷差点被劝退,那篇言辞恳切的道歉信不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吗?” 两个仆人将满满一盆的脏水泼到申泰熙跟前,两人一边往手心抹了把唾沫,一边含笑看着她。 “别说可怜兮兮的样子,还真是楚楚可人啊。也对,像顾北溟会长这种人海中生长的精英或许早就厌恶了能人的明争暗斗,人家就喜欢给脆弱的人做强大的保护伞呢?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美丽女人,握在掌中还真是太有安全感了。能力至上又毫无根基空有才情那不是落红流水吗?也就碰到小会长会变成重新契拼的碎花瓶。” 申泰熙的唇齿连同手足都在抽搐着,眼睛的焦距慢慢缩进。她仍然低着头凝视着落地窗下那一片狭长的黑影。 “叮。“ 星斑状莹亮的火光蓦然雀烁再黯淡熄灭。 缭绕的烟雾中,泰熙恍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她淡淡的一笑置之,此刻她看穿了一切,无所谓了,无所谓了吧还等什么,不如就此结束。假如起初的她心里还有愤怒的余悸,但是就在刚刚,自尊与骄傲通通不作数了,原来她才是天生的败类。这个世界没有血、没有泪,每个人都用轻蔑的眼神做壁上观,那么谁还会在乎谁,谁还会真的关心谁。 “顾北溟,顾北溟。”她百孔千疮的心早已破乱不堪,如今就连绷紧的神经也被所有人泯灭后的残忍凶猛切割。那些平静的讥讽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并不为生活折磨,痛苦了吗?你疲惫了吗?你还有知觉吗?从残酷的理性里挣扎出来的你要做什么,带着大相径庭的伪面具佯装泰然吗?假如心里还有怨恨,我到底该怨谁呢?毕竟谁都不是天生的冷漠。还有若不是亲身触碰谁又会对谁的悲伤感同身受呢? 泰熙轻轻的摇摇头,她傻傻的笑着,任苦涩的追忆慢慢涌上心头。 “你有梦想吗?”顾北溟安静而又试探性的问道。尽管第一次与心动已久的女神面对面吃着下午茶,他的心情早已激动到难以抑制的地步。 泰熙的眼睑处始终挂着莹淡的湿痕。 她将整个身子埋进沙发椅,很久很久,她都低着头,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好像他那汪洋似深海的深邃眼眸里有一艘即将沉沦的浮船。而他坐在自己对面的,他不是高贵倨傲的油画中走来的王子,而是一只威严的雄狮。 顾北溟双手不断互相磋磨,沙沙的摩挲声里彻底暴露了他慌乱到无法完全集中思绪的心境。 “那换个话题吧,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中见面,这么直截了当的问敏感的隐私话题确实不太礼貌。那。。。”他突然停下来,脑子里不断飞转出一连串新话题,他在心里反复思量着接下来到底怎样开口,能直接步入正题。 然而就在他思绪慌乱到脑中一片空白时,一个植入手机的电话无声中默默提醒了他。 他匆忙按上电话,重新整理好自己的领结。又佯装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今天请申泰熙小姐出来吃饭,主要还是想对你表达谢意,谢谢你长久以来一直费心教导我的弟弟顾北辰。” 泰熙怔住,她满脸疑惑的抬起头,眼中正中顾北溟带着感激与歉意的笑容。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你知道我这个弟弟他,他。”就在他思绪更加慌乱之时,他抬手挠了挠头,利用低头的一分钟空隙偷偷瞄了眼手机里刚刚启动的扣扣空间。不得不说多亏顾北辰有自恋的习惯,否则就连弟弟的眉眼都慢慢的在他的脑中糊掉。 “我弟弟他,他从小就不爱读书,成绩的话,成绩没有影响到你的绩效吧。”他再次搔着头发,将指头伸到鼻尖的位置。“我听说申泰熙老师家里还有个未走入社会工作的弟弟,都是有亲弟弟的人,自然想的都是能不能给他们创造好的环境啊。” 顾北溟别扭的问道,他将手托在枕后,英俊立体的侧脸直直的眺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蓦然回头时就连盈烁的眼底都还依稀倒映着窗外洁白的云影。 “没有,顾北溟少爷怎么这么问,顾北辰他成绩优异,就连班主任都夸赞他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泰熙的眼睛更加困惑,她认真的凝视着顾北溟浮雕似的下颌。 “怎么你对他的近况真的一无所知吗?” “那个我,我其实。”顾北溟一刻也不敢怠慢,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泰熙充满疑惑的双眼。蕴满蒙雾的眼愈发迷茫,但就是因为他五官柔美如樱花的缘故,惊心动魄的俊美代替了难以掩饰的无可名状。 “对,对,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不好教,老师费心了。”顾北溟在心底捏了把冷汗,他的语气开始极不自然的支吾啰嗦起来。换句话说本对弟弟漠不关心的他真的很难进行这么温情的话题。 “不,您不用道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令人咋舌的尴尬气氛里, 申泰熙沉默地望着顾北溟,银白色的流光打在她白皙的美肌上,她的笑容如含苞的茉莉,身上传出的甜甜的香水味,即便并非大牌,但端详久了这与她独特的气质很是合拍。只是,怪就怪在她如花般妖嫩的脸上那双黑夜浮星的眼总是显得格外落寞与遥远。 “十分钟。”她小心的提醒到。 “什么十分钟?”顾北溟依旧茫然的问道。 “我是说我能留给你的时间只有十分钟,现在看的话应该剩下九分钟了。九分钟后我要起身离开这,然后赶往下一个工作地点。” “你?”顾北溟皱着眉,见泰熙始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一时语塞起来,毕竟在顾氏永远是一帮人紧密的簇拥着他,围着他转。而到了泰熙的跟前,这天地之差的巨变他一时很难适应。不过即便被人委婉拒绝,他还是想向她的世界靠拢。而他第一次从弟弟手机意外注意到这个女人的朋友圈动态时,他便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与依赖。泰熙对弟弟如姐如母的爱护,对于从小便离开亲生母亲跟随孤傲冷漠的父亲生活的他来说,那是一种特别的抚慰。或许正是因为泰熙母系心理的泛滥,即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冷若寒冬之焰,他还是很向往她心底正肆意描绘着的温情画面。他相信在她内心深处一定有一片爱的失乐园。 “三分钟,只有三分钟了。” “什么三分钟,明明还有七分钟好不好。“ 顾北溟有些懊恼,他撇了撇嘴。但当他瞟到泰熙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冷眼时,他有些咋舌。但他的临场发挥就像在公司决策中那么稳健,即便话题掉在地上他还是能想尽办法补救语言的危机。 “按七分钟算,我还是想问你第一个话题,我很渴望你能不要拒绝,也不要保持沉默。” “你每往前走的任一一步都是在为唯一的亲人,你的弟弟打算吗?”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明明不是这个话题,但面对坐姿僵硬的泰熙,他头脑愈发糟乱如麻,情急之下这个对他来说一直都很陌生的话梗还是如软棉一般被抛出来垫脚。 泰熙再次低头抿着咖啡,就连眼角余晖都在故意回避着他。她想了又想将桌边的手机迅速翻转到音乐列表。随手点开一首歌。“抱歉,学生家长给我来电了正在催促我尽快开始今天的课程呢。实在失陪了,改天的我请您吃西餐。”她说着连忙弯腰将大衣衣扣系好,又从随身挎包里翻出小镜子,借着照镜子的工夫,她倒吸了口冷气。 “怎么申泰熙老师就连一杯咖啡的工夫都硬是挤不出来吗?刚刚真的是学生家长打来的电话吗?” 顾北溟直截了当的问申泰熙。 两个人的表情几乎是同一时间瞬凝的。 申泰熙屏住呼吸,她为他的警觉很是头痛,但鉴于身份地位的悬殊,她只得深深抿着嘴,努力抑制住内心深处的烦躁与傲愤。 “时间不够了。“她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而是将这一切归咎于时间的寥寥无几。”我想我们这么有一搭无一状的聊天也太虽然无味了些,不如尽早回归到各自的轨迹里去。你回顾氏处理事务,我要去另一个地方打工。”泰熙满眼烦躁的扫了眼墙上的时钟又赶忙将摊在桌子上的钱包手机头条不忞的装回随身挎包里。“拜托先生,我真的很赶时间。我不像你,起跑线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是慢吞吞的挪步、是肆意奔跑还是原地踏步都不打紧。” “你真的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这么忙,比我这个会长还要忙,你不是存心敷衍我。” 趁泰熙正犹豫之时,他抢先拿下话语权。他当然很好奇她会如何作答。“其实我没有你想得这么浮躁,我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可能你之前遇到的什么人是那种对自己的放任极其听之任之的吧。”顾北溟焦急的反驳着。“你不该对我有这种偏见,因为我和你脑子里想象的财阀公子有本质的不同,包括我对我的部下,我不是那种爱摆布别人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我很严守自己的底线的,就像刚刚泰熙小姐很诧异我为何会提前十五分钟进入这家餐厅,我对任何人都报以尊重更何况你本身就是受人尊敬的那类人。”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泰熙双手环抱在胸前,她镇定的看着他。染上雨水的冷风拂过她被冷淡占据的双眼。 “是,我可以向你致歉,但我的一切都纯粹是为了生活。我和你身份差距悬殊,所以我刚刚的说法片面了也狭隘了。”申泰熙眼神里闪过一丝丝落寞,但很快她便再度摆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如果我刚刚的表现冒犯了您,还请您不要与我计较,更不要迁怒报复我的家人。” “泰熙老师为何这么说。”顾北溟的心倍感凄凉,他反问道。她的话令他震惊失望,但冥冥中也是一种婉转的提醒。他即便来不及插话但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我也是为了生活,这点看来我们虽然道路不同,但目标很一致呢。”顾北溟急忙表示赞同的附和。他轻轻松了松领口,双手托住西装的两边用力一甩,继而一改刚刚还极力营造的优雅贵公子的做派。他开怀的笑着,又动作并不绅士的端起咖啡杯咕咚咕咚大口的喝了起来。 柔和恬静的阳光洒照在他如墨的碎发上,他缓缓闭着眼,低垂着的浓密眼睫与白瓷般无暇的美肌间隐隐漾动着一抹激荡的银泽。 申泰熙从桌上拿起餐巾,她擦了擦嘴角。 “坦白的说我们算是同路人吧。”顾北溟看了眼划过眼中的雨花,他凝神望向泰熙礼貌的示好着。“我知道你对身边任何人都有所防备,如今的世界人心浮躁,尤其像你这样骨子里散发着独特魅力的女人,你能时刻警醒自己那些事可以做那些事万万不能做,而你又保持着提防与隐忍的倔强心性,这一点来看你真的很出色。但提防太过一来会神经过敏,二来也容易陷入自我封闭的境地。我还希望泰熙老师能把握好腼腆的尺度。千篇一律的是书本上的教条,并不是每个人都活成了刻板标本。当然用心眼看也是有一定代价的。不过好运或许也会不期而遇呢。” 顾北溟微笑着微点着头,刚刚如璀璨星海的眼底流波渐渐汇成一线。他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做了一个礼貌的握手手势。“下次见,希望申泰熙老师能畅所欲言,当然我会用我的实际行动让你卸下防备,安安心心的做我顾北溟最珍贵的知己。” “抱歉,失陪了。我真的没有工夫跟你进行这么没有营养的对话,你是富家少爷而我是孤女,我跟你之间本不该这样唐突的对话,毕竟我们并非同一个世界里的人,我想以后如果不是围绕着北辰少爷学习问题的话,我们不应该或许不会再共用下午茶时光了吧。”申泰熙一把从桌旁拎起挎包背在肩上。她冰冷的再次拒绝他的美意。 “谢谢你的下午茶,很美味,美味到我已经迟到了。” 说话间,泰熙急忙站起身,她连整理下堆满褶皱的裙角的工夫都实在抽不出来便转身一溜儿小跑着跑到门口。 “taxi!”她一步三招手的即将走到咖啡厅门口。 “我送你。”顾北溟一路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她的步伐,他安静的贴在她的身后。他从服务生手中接过雨伞夹在腋下。而刚刚路过咖啡厅的进门时,他一把抢过泰熙背在肩膀上的挎包。 “不,不用帮忙的。”申泰熙一把将包抢进手中,但并不希望她就此走掉的顾北溟还是毫不费力的挣脱了她抓紧包带的手。强大的冲击力里她一个箭步冲下台阶。 顾北溟紧随其身后一跃跳到她的面前,他从裤袋里摸索到车钥匙。 “滴”的一声,顾北溟爽快的站在副驾驶门侧边,他将手小心翼翼的贴在车门的位置上。这一幕每天都在重复,只是从来都是下属为他提供这么贴心的服务。虽然角色对换的有些别扭,可是他心里别提有多愉快。 “回去吧,我说了不用麻烦的。”申泰熙不冷不热的说道。“我打车就好。”泰熙绕过顾北溟,她疯狂的招手,示意疾驰而过的车辆停下。 “怎么还没有车。”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在她急得简直要尖叫嘶吼的眼中。 浓重的雨雾,她双眼冒着的火花简直要融掉大地上的万物。 “我没有想到,时间对你这么重要。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感谢老师。” 舌头都要打成一片了,他将紧握的双手加大了一个度数。“滴”汽车以火箭发射的速度迅速经过她瘦削的身子。泰熙惊得瞪圆了眼,向后奋然急转的瞬间,身子因重心不稳侧压着落进他的臂弯。“小心。”他哑声惊呼,借着趁泰熙身子猛然一摇之际,他冰冷的指光速般轻轻点靠在她的腰上,他用力一搂,将她整个人安全的护在胸口。 飞溅的水花都识趣的在两人紧张对视的眸湾中一字排开。 他的手试探性的顺着腰线匀速向她的右手边探索着移动。 他低着头深情的凝视着她。 而她樱花般的肌肤愈发红得剔透。她使劲摇摇头,再次回眸时,眼底的迷离转换成冷酷。尤其是一闪而过的如鹰般尖锐的暗锋瞬间将他吓住。 他轻轻勾住她松软的柔指的手如惊弓之箭迅速滑落。 泰熙静静的打量着他。 第一次牵手还真是让人错愕忙乱。湿漉漉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清新的香气,顾北溟深深的呼吸。 两个人彼此背靠着背,顾北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愈发桃红的指尖,他开心的笑了笑。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太抱歉了,您看能不能梢微错后一下时间,我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堵车,松江口的堵车特别严重,一时半会怕是很难疏通的,我,是的我实在是很着急,课挨着课,你是说今天的我。但是。喂,喂,喂。”电话中断,是对方欲言又止还是等得太过不耐烦。 “怎么好端端的课也跟着撞车了。”尽管顾北溟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她赶不上这堂课。那一刻他的心里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不行,我一定要赶过去,能少一分钟是一分钟,毕竟时间在我这里一向与海棉里的水分一样稀缺。” “麻烦了。”她主动向他寻求帮助。 “不麻烦的,你是北辰的老师,我作为学生家长也应该这么做。” “那,我,我能不能坐在后面。” “怎么副驾驶座位养着吃人的猛兽吗?”顾北溟不解。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觉得我们刚刚谋面并没有熟络到坐在副驾驶的地步,况且我对你们顾氏家族间那些讳莫如深的事很介意,即便你不说我不问,我都能听到些关于你和我学生间的风言风语,我跟你保持距离也是为了北辰能安心读书。” “不,申泰熙老师千万别误解了我的好意,我是看在是我耽误了老师工作的份上才提出要载你一程的。“顾北溟毕竟是顾氏的实际操纵者之一,即便是找理由也总是找的这么无懈可击。 “好,下不为例。”申泰熙将滑落肩膀的沉重包包生拉硬拽的托在手边。 “下不为例。”顾北溟重复了一遍她说过的话,他将车钥匙腾空抛起又抬手稳稳的接住。“下不为例。”顾北溟用嘴吹了吹挂在遮住视线的碎发,绷紧嘴唇时,唇片微微上扬。 修第二十七章 致与我共沐爱河的你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声不响也不敲门,就好像这是公共区域似的。”顾北辰吹胡子瞪眼睛的凝紧了雪莉,尽管气氛着实是有些尴尬,但他问话的口吻坚定的不容置疑。 雪莉眯着眼从容的笑了笑。 “怎么进来的我家?我在问你。“ 雪莉再次美滋滋的莞尔,顾北辰静静的看着她,那夸张到扭曲的笑容也太高深玄妙了些。 顾北辰摸着下巴想了又想。他惊怔的张着嘴,眼睛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她这神采奕奕的样子,有些意味深长,尤其令顾北辰大吃一惊的是雪莉微微上翘着嘴唇分明写满讥讽的味道。而她那双上挑的丹凤乍一看上去更是猥琐至极。 问完问题怎么就没有动静了呢?顾北辰纳闷的看着她,等了一会儿对方依旧没有回复。 “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我房间的,你怎么不说话呢?事不过三,我这原则你总是分分钟给我打破。”一筹莫展之余顾北辰眼睛四下里一转。“啊!?“他很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华丽颓靡的宝蓝色漆皮兼天鹅绒拼接而成的长条沙发被一条雕刻着横七竖八的暗色黄玫瑰花样的香槟色布艺沙发取而代之。凸浮着一圈又一圈蔷薇瓣络的哑绿色罗纹琉璃吊灯被利落单调的白炽灯替换下来。 “该死。”顾北辰狠命敲打着脑袋又顺手指了指四周再熟悉不过的一切。“我昨晚是被郑沐轩那小子按头灌了多少酒,竟连从顾氏卷铺盖走人这一茬都给忘在脑后了。“顾北辰说着一拍脑门又双手抚过双颊最后他将手摊开半堵着嘴巴,“我昏睡期间没有失态胡乱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打搅到你的心情吧。”他自嘲般努努嘴,尴尬的讪笑着随口问道。 “用词真是准确啊,还昏睡叫人一棍子打晕啦。“雪莉偷偷的笑。调皮的样子还真是童言无忌得活回旋了。 阳光拂照在他优美欣长的脖颈,“哎呀好像又睡落枕了。”顾北辰抬手轻轻活动着脖子。 屋子里闹哄哄的,那种祥和愉悦的气氛正是昔日的顾氏“王储“从未有过的感觉。顾北辰出神的看着坐在身边的雪莉。 “你这死丫头,你怎么总是拿我打趣啊。”清晨的风吹散薄雾,柔和的阳光里,顾北辰薄雾般的眼中隐隐浮现着从前未有过的暗芒,他俯身温柔的抚摸着她绒绒的长发。“再拿我嚼舌头,我可就惩罚你啦,比如。”他挠了挠她的发顶。苍白的嘴唇瞬间鲜润通红起来,热烈的气氛里,两个人有来有往的谈笑着。 “才没有打搅到我呢,你昨晚表现的很好很赞呢,睡得跟头死猪似的,简直是雷打不动。哦,对了,多亏沐轩哥没有宿醉习惯,否则你们这对难兄难弟非得横尸大街不可。也对深夜买醉买到流浪人间到处吃土的份上,再碰上个疲劳驾驶的老司机,不碾碎成肉泥才怪。” 雪莉像只羞恼的小猫般依偎着凑近他身旁,叽里咕噜的简直能说个三百多回合。“还有那,何止是不会打搅心情,就是坏心情也能瞬间变好呢,你呀总是给别人苦闷的生活添姿添彩。真像你所说是天生的启明星。” 雪莉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灵光,一闪一闪的就像深夜的繁星。她的手指配合着微微上勾了勾,如数家珍般清算起来。“我想想你上一次是怎么回来的,嗯嗯啊。”雪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迅速飞转着翻到了天花板上,“容我追忆追忆。“她定了定神,对着顾北辰呵呵笑了笑。“哦,对呀,我想起来了,这么精彩的花絮怎么能忘记呢。”她高兴的一拍巴掌,又用力揉了揉顾北辰的小耳朵。“你知道吗?上一次你回来的时候狂吐了不下十次,那后半夜我拖着你去厕所啊,隔半小时甚至一刻钟的功夫就要去一次呢,你说你得怎么谢我好呢。”雪莉开心的简直是将小床当成了游乐场的蹦床。她兴奋的跳了起来,蹦床抬高的空间里,她清晰的瞧见顾北辰正在用一副火大的样子瞅着她,雪莉瞬间抬手识趣的捂住嘴巴。“重点是最后一次你趴在马桶上睡着了,我使出浑身解数推搡着你半天,到最后我浑身乏力得差点虚脱实在是拎不动你了,但出于我的古道热肠呢,我又拎出来条棉被盖在你身上。我这才回到床上舒舒服服的小憩了俩钟头。“雪莉说着伸出两根指头递到顾北辰面前。 旁边的顾北辰听了这话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他忍不住翻着白眼,从心底鄙视不已起来。 “你知不知道上次你把我害成了重感冒,你还好意思拿出来当老梗使。“ 顾北辰的心猛地被外太空蜉蝣撞击了下。他皱着眉头望向把眼睛笑成轮弯月的雪莉。“你还笑,居心不良的女人。“他的目光骤然犀利的逼视着雪莉。 “可是,我也是因为你的酗酒,染上了失眠症的顽疾啊。感冒不出一星期就会好,可是失眠症可没那么容易摆脱掉呢。“雪莉故作生无可恋状的叹息,摇摇头,她不依不饶的接话道。”还不都是因为你,生物钟都拨乱了。“雪莉一般打着哈气,一边嫌恶的说。“你看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说你要怎样补偿我呢?” 说话间雪莉站了起来,清晨的阳光笼罩在她头顶上方游动着的灰晶里,簌簌落下的细小阴影衬得她肌肤如皎白亮洁的象牙。 而她偏偏站在光束最强的那一方角落,娇小的身影被那团暗影包裹得如一座巍峨的小山恰恰好挡住了漏进窗子的全部光线。 顾北辰感受到了那道挡在面前的阴影, 他轻笑着看着她,尽管慢慢适应了两个人生活的她变得炒鸡喜欢碎碎念。 “但凡是你说的,我一定满足你。“ 刚刚还明亮刺眼的阳光转眼间被窗外杂乱的枝桠筛碎得明暗参差。 “不怪你,我哪敢有半点怪夫人的意思,我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说,我顾北辰怎么就是没有记性,喝酒十次总有那十一次醉成烂泥,然后再不省人世的被人拖回来的,我记得上次沐轩就说过下不为例的话,那我应该庆幸他没有打电话给拖车部门把我打包成粽子送到屠宰场去。” 他总是带着那抹平静的笑容看着跳来跳去,唧唧咋咋的她。 “不过说到启明星,你可是我这七星盘里占据着最重要位置的北极星呢。” 流淌进屋子里闪莹如碎金般的浮光下, 顾北辰轻柔的婆娑着雪莉懊恼得抽搐的脸。 顷刻间,心底仿佛有一股神圣的雾气正肆意撩拨着切割在她柔软的弦上,雪莉神情恍惚的望着他有些浮肿的醉眼。 缭绕着的暗金里,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炽热如火。游动的碎金慢慢凝成一道明烈的火焰球从摇晃的枯桠间穿透着落在明晃晃的房间里。 “你放心。”顾北辰将下巴枕在她的小脑袋上。他的呵气如滚烫的温泉眼。 顾北辰胸口气促的起伏着,继而将雪莉拉向他的怀中。狂烈的风在两人耳边轰鸣,刺目的阳光透过玻璃笔直的射向雪莉的眼睛,雪莉缓缓闭上眼,悠悠低垂着的长睫在如白瓷细腻娇嫩的脸颊上映出两道狭长的逆影。 顾北辰重重咬了咬唇片,“我一定不会让你跟着我白白受苦的。“墙上的时钟在空荡荡的房间静悄悄的走着,顾北辰的声音随着指针的转动愈发轻盈,轻盈得遥远又缥缈,就像缭绕在房间的袅金华而不实。”不论未来的路有多少险阻,我都会以我之名护你周全。不就是区区一个会长位置、一个顾氏集团吗?虽然我自信我们的生活会比顾北溟他们差很多,但是至少你是我的爱情啊。终有一天我们能过上。”犹豫与迟疑过后,顾北辰忿忿的自我鼓励道。“能过上上层。。。“ 雪莉颤抖着慢慢睁开眼。“不,北辰你听我说,家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为你分担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有大哥大嫂做例,我怕极了富足的生活,正是那些**焚身的贪婪让他们蒙昧了心智。于其做利益的囚徒、权势的傀儡还不如我们过咱们清清淡淡的小日子,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活着。” “北辰答应我。” 雪莉漆黑的眼底渐渐升腾起一圈洁白的雾气,她用右手紧紧攫住他滚烫的手心,又腾出左手轻柔的抚在他酡红的面颊。“能在你身边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雪莉反抱住顾北辰。“答应我,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之所以不敢轻易表明心迹,除了我看不清你和宋明昊有何分别,还有,还有,我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多自信,我不相信如此一个没有背景到卑微的自己能那么轻易走进你的眼中、心里。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不过就是孩子间过家家。我很怕到头来和你在一起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醒了,我又要回归到自己原本生活的轨迹上去。那我在你心里究竟算得上什么呢?” 雪莉很努力的保持冷静,但越是清醒着,她便对自己甚至两个人的未来越迷茫。就像她的声音永远清爽如初绽的蔷薇,可发迹的心声却始终像是那朵并不显眼的栀子花。 “你真傻。” 顾北辰将脸埋进她如藻的秀发里,他轻轻吻着她的发顶沉吟着说道。 “是啊,我也总是这么觉得,但有时候我不觉得这种想法有多荒谬。我知道你心里有多难过,你只是嘴硬又怕我会多想,可是正是因为你不说我才会把事情全部都往坏里想。就像你一直疑心我心里装着的到底是你还是宋明昊。” 雪莉闭上眼,可能是棱角立体又分明的原因,一夜未卸的妆容在阳光的微醺下有些花掉,暗黄的粉底下雪莉嫩白的肌肤简直吹弹可破,绯红的双腮就像两颗熟络的樱桃,再加上微微晕染出鸾尾的眼线,从眼睑滚落的泪珠静静的挂在鼻翼,透明得就像两颗扑娑娑的水晶。 窗外的枯枝在闪烁着寒光的北风里狂乱的摇曳。 被杂叶敲打得支离破碎的金色光晕。忽而,刺目的让人分外目眩。转眼间又黯淡得如同深秋的深潭,眼中所见皆是密不透风的黝黑。 “不论我们在一起时我有多开心有多幸福,可是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很怕这幸福像泡沫,一旦我触及到它,她便转瞬即逝了。你知道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你时,那么盛大的场面。你是从玛莎拉蒂上走下来的高傲贵族,你本身就带着那种让人可望不可及的神秘感,还有那个高级管家提着最流行的coach公文包毕恭毕敬的站在你身后。你路过的校园就连老师都纷纷为你让路。我跟你之间真的是天差地别呀。我看过童话故事,可我并不相信书里的剧情会发生到自己身上。跟周蕙西相比我没有她的果敢与美貌。我甚至没有她那种坚忍不拔的意志力。” 雪莉的声音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悲伤,她翕动着毫无血色的上下两片桃瓣。“若不是来到清逸,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原来是那种低微入尘埃的人啊,我竟然这般渺小却不自知。也对就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那些只是在梦里妄想的东西,想想就算了。“ 绝望的气息将雪莉包围在一个自我的空间,这个空间从不相信眼泪但又只有眼泪愿意留下来。 顾北辰微微愣了片刻,他整个人就像被无数隐形的铁丝架起的木偶,但如刀绞般剧烈疼痛的心时刻提醒着他,他还活着,他还要好好活下去,就算不为别人但至少要为了眼前这个诚挚脆弱的女人。 “你放心,我不是我哥哥,做不来那么冷酷无情的事。我想就算是他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吧。不过就像我们父亲说过的既然选定了一条路;哪怕会输的体无完肤,时间也不会给我们迷途知返的机会了。” 树叶狂乱的摇晃着,天边琳琅满目的湛蓝和金黄色的斑斓一一交错着落在北辰眼中,那一刻透过北辰褪去桀骜与青涩的眼,雪莉深切感受到来自北辰内心深处最温暖的初阳。 “那你后悔吗?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雪莉用惋惜的眼神望向他。尽管她很希望北辰不要放弃曾经戴在头上的王冠,但是此刻她依然尊重他的意愿。 “是,我不在乎。毕竟父亲和哥哥都是我最亲的人。” 北辰轻轻捏了捏雪莉清瘦的肩膀。 “你看现在的我还是你初见时的样子吗?如今穷超出了你想象的我是不是像个宅中屌?” 顾北辰深眸微动,但天生带着磁性的声音却依旧低沉淡然。 雪莉转过头静静的看着他那张如白莲般洁净的面庞。 她轻松的笑了笑,接着缓缓抬起左手竖起了个大拇指,“不,至少在我心里,你永永远远都是个勇敢的好少年。“ 她和勋的目光静静流淌在他的脸颊上。 “那你愿意做我最亲密的人了吗?“ 北辰薄薄的双唇微微轻启,他急忙的追问她道。 他皱着的眉毛都要打成死结了,“你一定要想明白了再说,在我顾北辰这,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一旦你做出抉择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顾北辰严肃的抛下一句话,他集中在雪莉身上的目光中有种不驯的俊逸。 雪莉直视着他固执的双眼,她的回眸如春风般恬静清澈。但缭绕在眼仁前轻纱般荡漾的白雾渐渐褪去后,她幽黑的双眸散发出初恋般的倔强。 暖风静静的吹着,整个小屋没有声音,浓重的烟雾下有的只是那对明亮晃眼的叠影就像两朵同气连枝的暗夜玫瑰。 世界似乎是在不停的旋转,进入眼帘的如同即将坍塌的沙土城堡。 “啪——!” 又是一记毒辣的巴掌凶残而生猛的甩在泰熙的脸上。顿时,泰熙雪花般细腻的面颊上又多了几道裂纹般鲜红的血痕。 “呵!”泰熙眼中绵延不绝的恨意与绽放在唇畔的笑靥结合在一起,乍看上去内心深处的那种错综复杂在此刻的眼中还真是不喻自明。 她笑着,带着汹涌如潮水的恨意吃心的笑着。 “哼哼,笑,让你笑,让你张狂。” 站在身前的女人冷笑声诡异中带着慑人的冰冷,就像身后刮过一阵凉飕飕的阴风,说话间,她随手从邻座的茶几上折下一枝同样娇艳的妖姬。她轻轻抚弄着妖姬的花瓣,花瓣如羽毛般轻拂着她的下颌。 滴答,滴答。 血珠滴落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顺着走势,蜿蜒滚远的血珠慢慢晕染着绽放出一朵浅粉色的无名花。 “泰熙是吧,还真是最好听的下女名字,说实话我第一次从顾氏经过听见管家褫哆底下人窃窃私语时无意间提到你,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会会你了。“她点了点头,用手指碰触着跪在脚下的泰熙漆黑如缎的乌发。 “还真是松软柔顺啊。” ”就连这张脸孔落在同是女人的我的眼中,我也是忍不住想要怜惜呢。“ 李贤真慢慢踱至她的面前。 “不过靠颜值都吊打的人,偏偏又还是有才的,还真是世间难得的尤物。尤物中的珍稀宝贝呢,哈哈。” 潆绕在颈畔的花瓣吐纳着余绕不绝的浓稠香气。李贤真一把勾住她的下巴,“看着我,过去的你是不是用这种既温柔又风情的眼神迷惑我丈夫的呢,你说啊。你给我说!” 李贤真迷惘的神情流连泰熙脸上,当她硬生生别过她的脸时,她看向泰熙的眼睛瞪得浑圆,她大吼。 “额,额。” 泰熙拼命抽回埋在李贤真掌心的下巴,因为惊惧她面容扭曲的极度狼狈,她的身子蜷缩在李贤真的脚下,一阵阵的战栗着,此刻,她心里慌乱如麻。曾经她无比害怕这个凉薄的世界,但顾北溟信誓旦旦的话语早已安慰她脆弱的心灵。而李贤真这个门当户对的不速之客的到来,令她对未来的构想彻底瓦解崩塌了。她恨她,是她抢走了属于她的顾北溟,罪魁祸首就是她,可她又要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侮辱她。她更是恨她,可她也在心底暗暗较劲着恨自己毫无根基不能与之抗衡。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雨,一滴一滴的雨滴在窗子上,又有无边的落雨滴在了她的心里,到底是天在哭泣还是她心里的天也跟着恸哭。 泰熙雪白的薄肌因失血而愈显憔悴,她的耳畔传来了嗡嗡的响声,脑海里那些美好的片段再次一一浮现在眼前。只是那些郁郁朦胧的画面渐渐美得失了真。 “知道我为什么赏你巴掌吗?“李贤真拼命晃动她的肩膀,她挑着眉,凶恶的逼视着她。那一刻,泰熙提到嗓子眼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浓烈的**味弥漫在偌大空旷的宴会厅。 “你竟敢当众给我难堪。就凭你,你算什么东西,来我李氏连提鞋都不配的下贱胚子,原本我可怜你同情你孤儿院长大的单调背景,所以对你和顾北溟那些并不知羞耻的过去我并不在意,我甚至可以给你足够的钞票让你远离他的身边。“ 李贤真一把推开满脸泪痕的泰熙。她用无比凄凉的声音缓缓的说。 “哦,我甚至不介意和另一个女人瓜分同一个丈夫。可是你,你是没见过世面不自量力呢,还是和那些前赴后继的贱人一个货色,一定要用鸡蛋碰石头?那我问你你可有和我一较高下的筹码?” 硕大璀璨的水晶吊灯下, 女人烈烈喷灼着的眼睛里有一团漆黑的欲望。那欲望就像一卷即将展开的油墨画作。 震颤间泰熙深深吸了口气,她努力的定了定神,眼睛扫过她全身,最后又安静的定格在她的梦魇般漆黑的眸中。 刚刚的泰熙沦陷在痛苦的泥潭里无法自拔,她爱顾北溟,即便那曾是她这种孤儿院生长的孩子触不到的恋人。或许正是因为昔日那个将她视若亲生骨肉的院长并未在她的心里种下仇视的种子的缘故。因而她可以自然而然的在不怀疑不依赖的基础上慢慢学会如何去爱。 她焦灼的回忆着过去,顾北溟在第一次见到自己还有无数次的邂逅后慢慢的将心向她的方向靠拢,那个目不睹物的男人,他对自己的感觉究竟是第一次尝试着踏过雷池的忐忑与欣喜还是真挚的感情呢?毕竟想当初的她曾一度是他认为最与众不同的人,他说过的话此刻如鲠在喉。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而只有她泰熙是他可爱却不可求的女人。 其实从骨子里,顾北溟与生俱来的孤傲和那个女人的淡漠还真是一类人。而她,她才是贸然闯进别人生活轨迹里的入侵者。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样子。尽管后来的他知趣的做到了依赖着她给的温存而快乐着。看来有一点他从来都是诚恳坦率的,那就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人一定会被珍视。 恍惚的意识到这一层,本来她心里还报有一丝丝的侥幸,她以为过了李贤真的这一关,顾北溟就有回到自己身边的希望。但是。泡沫终究会变成泡影吧,此刻她彻底放弃了这计划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抓了,即便她仍然深爱着那个惊艳了她青春芳华的男人。她心里已然知晓李贤真后再跳出张贤真、郑贤真还是往贤真,他都会出于大局考量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她推向绝望的泥潭。或者为了达到某种利益,他不就是将利益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薄情男人吗? 而说起李贤真,她就像多米诺骨牌里第一枚倒下的戏牌,在家族企业重新崛起的黄金时期,她恰恰是最关键的一步棋。李贤真作为李家长女,她足够有头脑跟手腕。她绝对不是唯利是图的人,毕竟这个人素来的做派是十全十美的东西全盘吸纳,摇摇欲醉的东西从不插入一脚。此刻的她看起来的确强悍无礼,但网络的资讯里可说过那是睿智成熟的知识女性。只能说她恰好赶上天才在右的疯子抓狂的时候了。 泰熙抬起手,僵冷的手指停滞在点到对方鼻子的半空。最后她无奈的放下手。她的心意已决。 与李贤真第一次接触的时间竟如此煎熬,每一分一秒,都像是一月一年。那一刻她勉力克制住了在心底对她咒骂似的反感,她就像屹立在埃菲尔铁塔塔尖之上的人,她的手中始终把持着阳光的洒照,脑子里涨烈的刺痛还有脸颊上传来的麻酥酥的疼痛让她的视线愈发模糊起来。 “李贤真,我们可不可以各退一步,当然我不是让你放弃顾北溟,而是我想和你进行一次女人对女人的谈判。” 粘稠的血水慢慢沿着泰熙的喉咙缓缓滑下。 李贤真的手指再次流连在层层荡开的花瓣上。她缓缓凑近她的耳畔,“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句玩笑话有多不好笑,你有什么啊?跟我谈判你算个什么?哦,我差点忘了。让我想想,对,对呀你有个不思进取的好弟弟呀。”她压住声音笑嘻嘻的说道。 “哈哈哈,你有个相当能干大事业的好弟弟啊。”李贤真听了泰熙的话,她故作惊讶的笑着,她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你说什么?” 脑子里短路般一片空白,泰熙再次颤抖着抬起密布於痕的脸直视着李贤真。 “你再给我说一次?”她一改刚刚哭哭啼啼的样子,如今这一张脸孔虽然凄美的令人心疼,尤其是眸底的那朵玫瑰自花冠开始渐渐凋零。 “我说你有个好弟弟,我可真是羡慕死了。”见泰熙的脸色越来越难堪,李贤真摸了摸鼻子,偷偷的又半掩着唇片笑了起来。 泰熙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带着一层银白色光晕的头摇的比窗外的暴风骤雨还要剧烈。 “你告诉我,我弟弟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他失踪了这么久,我满世界的找他,我都寻不到他。” 泰熙呆呆的跪在另一个女人脚下,一点一点,她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来。她的唇片苍白中带着一抹轻若细纱的血丝。 “你把他藏起来了对吧,是你把他偷偷藏起来了对吧。好,我答应你,我不跟你争夺顾北溟了,明天我一早我就会乘最早的班机飞往墨尔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让我带我弟弟走,我带着他永远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时隐时现的阳光下, 泰熙紧张的盯着李贤真附在花瓣上无比慵懒的指尖。 李贤真懒洋洋的揪扯着手中的妖姬,眼角的余光里都贯穿了古怪。她用斜倪着眼睛,用余光扫视着匍匐在脚下的正崩溃哭泣的泰熙。 “哦,现在才想着要跟我做一场交易吗?你有谈条件的资格吗?婚礼前机会还是有的,可是你怎么就是不好好把握,反而让机会自动流失了呢?” 李贤真的眼睛冷若冰霜就连说话的口气都夹带着慑人的冰粒。 “可是你这么不听话,你让我怎么信任你呢?” “啪!”震碎的玻璃杯碎片带着一阵针尖般冷颤的风。 窗帘被缓缓摊上, 星海般的窗帘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寂静的屋子里熠熠生辉的星芒映衬在女人粉红的面颊上。李贤真木然的走到门前,反手将钥匙插进锁眼。 “怎么我戳中了你的心脏了是吗?”泰熙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她咬了咬嘴唇,泰熙鲜红的唇角微微上扬出一道淡然嘲弄的优美弧线。她颤抖着将手背递到唇畔,小心翼翼的拭擦着脸上的血迹。随即就连那双绝望的眼中都带着凛冽的傲然。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刚刚淡出视线的女人再次回归视野的中央。 “我说了,我只要能再见我弟弟一面,我即刻消失。”说话间,泰熙的眼角迸出泪花。 “他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拜托你,求求你了,李小姐。” 泰熙泪流满面的看向她。 泪水是懦夫的表现,一向自尊心极强的泰熙从来都吝啬着落泪,就算心里翻江倒海般痛苦,哪怕被人利用、被陷害、被嬉笑怒骂,可她都是一副凛然的样子,没错,她用她的自立自强尽力粉饰不同寻常的身世。但是此刻,为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另一个男人,她不仅屈膝在地,她还泪流满面的祈求别人的宽宥。 “好,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当一回好人,虽然我压根算不上是彻头彻尾的坏蛋。” 李贤真笑脸盈盈的把玩着手中的那朵只剩下一圈残瓣的花。 “早点乖乖的缴械投降该有多好啊,令弟此时也不至于下落不明啊。” 泰熙的目光停留在她抚弄花瓣的指上。一滴两滴,大滴大滴的汗水与细密的泪水交织着落在明晃晃的大理石地面。 “求求你,你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我发誓我的抉择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透明液体中还掺绞着顺着嘴角流淌而下的温热的血。 痛到腥酸交替的嗓子眼忽然泛起一股血丝的香甜。那抹香气里都弥漫着妖姬的冽香。 泰熙无比镇静的望着她。 明媚得有些涨目的阳光穿过宽敞的宴会厅, 窗外肆虐的大风将街道上的树木吹得剧烈摇晃,被狂风筛碎的茂密枝叶上裹着一圈火焰般栩栩如生的浮金。 “如果我告诉你在顾北溟对于婚期犹豫不决摇摆不定之际,正是你的好弟弟犯了事一头栽进顾伯父手里。你说顾家有头有脸的贵族人家怎么能娶既是孤儿出身又有盗窃犯弟弟的女人呢。” 李贤真将沁过花液的指头轻轻抿含进嘴里。 浮动的星海间,她长长的睫毛都垂落下来热情的亲吻着最后的几片松垮的花瓣。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盗窃犯,这跟我弟弟有什么内在联系。我不许你无缘无故的就把污水泼引到我弟弟的头上。我们是没有出身但是如今我已经是公司的管理层,即便弟弟依旧游手好闲,我的薪水还不至于叫我的弟弟去偷去抢。就算不能如愿嫁给心爱的人,我还是可以凭本事单身。李贤真你太小看我们的斗志了。我奉劝你不要将人一棍子拍死。还有弟弟年幼不经事,但他从小胆小老实,他断断不会有如此行径的。” 泰熙仰面,凝望着她映着妖姬轮廓的眼睛。她恨不得能插上想象的翅膀挥舞着魔法棒将她化作她手中那朵被扭碎的妖姬花。 “呦,这话你去跟警署里的人说吧,我这听你叨叨几句耳朵都起了茧子了,没工夫,没工夫。” 李贤真语速逐渐加快,摇曳的星芒映在她如深夜般寂静的眼中,她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她的话。 窗外的世界真是静谧,纷飞的雨、纵横在窗子上的雨都轻得不能再轻,无声的世界,不远处影影绰绰的霓虹都缓缓的定格在已然糊掉了的光年之外。 “我弟弟不是盗窃犯,他不是,不是!” 泰熙操着嘶哑的嗓子歇斯底里的急喊。 “有完没完,我刚刚应该提醒过你吧,你弟弟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啊!!!用不用我把警察换过来呀。泰熙小姐。“ 李贤真凶巴巴的看着泰熙虚脱憔悴的泰熙。 “啪!“ 走珠般细密的血水喷溅在刚刚被踩在李贤真脚下的那朵被碾碎的凋花之上。 “啊!“ 随着一声暗哑的惨叫。 鲜红的血顺着被打碎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划花了的口子汩汩暗涌。慢慢的,她虚脱的面容晶白的几近透明。 “我弟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没有,真的没有。“ 泰熙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她死死的攥紧了手指,殷红的血从割破的指尖源源不断的喷涌而出,泰熙慢慢闭上眼,苍白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你还真是个倔骨头,若不是站在情敌的位置上,我想我很荣幸能接触到你。“ 漆黑一片的眼前出现了道刺眼的亮光,就在刚刚她还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但是此刻她的眼睛彻底黯淡了。 “滴答滴答“流淌在脚边的血水慢慢凝固干涸。 “我想此时的你应该听不懂我接下来的话了吧,你很幸运,虽然会难过但不至于伤心到做傻事的地步。“ “刚刚我心里一直有个问号,你如若知情哪敢追到婚礼上来呢?” “不过这么想的话,正是因为顾北溟,啊不对,现在应该叫他丈夫了。正是因为我的丈夫把你保护的太好,所以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都把你蒙在鼓里,你知道吗?说你弟弟是盗窃犯这都是轻的,他和你一样淫秽不堪,都是廉价的孬种。” 李贤真再次揉弄着另一枝含羞的花,幽蓝色的花瓣指间微翕轻颤。接着,李贤真用写满鄙视的眼轻蔑的扫过她因激动而潮红的面颊,她发狠的揪下一瓣妖姬伴随着唾骂她愤然将花丢在她煞白的脸上。 “1007事件你应该有所耳闻吧,没错就是那起轰动中外的蓄意伤人抢劫事件,这个团伙抢劫盗窃,但千不该万不该糟蹋别人啊。新闻里不是强调说有个漏网之鱼吗?没错逃跑的正是你的弟弟。” “至于他参与了多少。” 李贤真忽然欲言又止,阴历的眼慢慢深黯下来。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已经被顾家压下来了,就连我们李家都有份。明早苏醒过来后别忘了买一份报纸,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撒谎吧。” 大理石地面上, 一圈圈渐渐淡阖着的血慢慢变得如棉絮般轻透。 第二十八章 对不起,我爱你ii 对于申泰熙,顾北溟是做足了功课的,他不仅知道孤儿出身的泰熙将唯一又不争气的弟弟视若瑰宝,他还知道私下里的她也有小女人可爱粉嫩的一面,她的手机相册里满满的都是hellokitty图片。还有那个一向在朋友圈发鸡汤宣扬女人要活得精彩的背包客小熙其实从未离开过国内更别谈三月前的墨尔本有几个晴天。不仅如此,她最向往的人生旅途的第一站便是浪漫的爱琴海。 漂浮着腥狞气味的夜色渐渐匍匐着笼罩在被汹涌的海浪簇拥下的车窗。 “该死。”看着眼前再次飞升而起的水雾,顾北溟又一巴掌打在了方向盘上。他神情略微凶悍的轻声咒骂着,但泰熙若是能用心眼去看,就一定能看到他穿眉里眼中其实都啜满了邪恶的狞笑。 手指传出火辣辣的痛感,顾北溟侧目,趁着堵车之际,他缓缓将手掌摊在方向盘上,掌心的纹路抑或是胀痛正酣的手指肚都是一片滚烫的绯红。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他淡然一笑,那抹笑容优雅间不失绅士特有的柔和。“看来泰熙小姐是命中注定赶不上这堂课了,怎么还不灰心吗?如果现在改道我想我们可以共度一个愉快的夜晚。“ “或许我还能实现你一个愿望。”昏暗的路灯下,顾北溟的声音轻若罔闻。 “我没有心愿,就算有也是希望我的弟弟能争气。”扑簌簌的雨肆虐的敲打着暗窗,而泰熙的声音就像即将凋零的蔷薇般在渐渐凝固的空气中渐行渐远。 手指微微惊颤着,指缝的麻木感慢慢替代了掌心的酸痛。他强迫着自己将手指重新合拳再慢慢的一张一合。“这个愿望实在有些困难,能不能换个别的。你就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又或者有没有特别想见的某个人呢,泰熙小姐。“ 他慢慢将脸转向驾驶座的后方,尽管映入泰熙眼中的是他如英国贵族般立体俊美的颌面,但那抹笑容却完全不失诚挚跟庄重。 “拜托我很忙的,还有我不喜欢小姐这样的称呼。你还是叫我老师吧,这样我也好时刻警醒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做逾越的事。“ “哦。“顾北溟惋惜的望着她,“还真是别开生面的初遇。” 这一路她就像隐形人默不作声,而在她刻意的回避下就连轻微的喘息都比浮萍还要轻,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愤懑,心底的阴霾慢慢扩散开最后借着雨露染上他的星眸。”你知不知道这世上的女孩有多想来到我的身边,哪怕是做一天的假装情侣。“他很努力的侧着头打量着泰熙,见泰熙目光始终保持着呆滞麻木,他露出雍容倨傲的笑容。 “即便是一天也存有一半的得胜侥幸。” 一种令泰熙读不懂的表情像一股赤潮般闪着光浮现在他油画中活脱而出的王子般矜贵优雅的面庞,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就像春日的浮风只一瞬间便慢慢消失掉了。 他从容的插话道。 “你的表现让我很惊讶也很意外,即使我从不把那些有心人的示好放在心上,但是一个人对我的示好无动于衷,我还真是很为那些主动接近我的人打抱不平呢。但好感是一方面,相互作用是一种奇怪的共鸣。我当然很自信你这么上进的女孩倾慕的另一半该是我的样子。但是你,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所以才对我很有敌意。“顾北溟看了眼自己红肿且布满青紫瘢痕的手掌。”我觉得一定是这样,否则我宁愿相信的是你眼睛瞎了,也不愿相信你生性就这么怪诞。“他故意试探她。 他伸出手,将白皙的手背递到她惊怔的眼中,一块凸起的淤青毫不留情的闯入了她的视线。“这也是我第一次负伤。“ 雪白的刺光下,泰熙的泪睫一翕一颤。当她牢牢环盯着他看时,那双瞳竟比深夜的冬雪还要亮闪震慑。 “我没有让您敲打方向盘,这是您个人行为。“泰熙不慌不忙的说道,她的眼睛始终目视着前方。 “我猜到了你会这样说。“他轻轻摇摇头。“但是我想我说过,我会用我的行动打破你所有戒线。“ “但愿能如您所愿,不过希望越高失望就越大,莫不如不望,如此一来得到的都是幸运,得不到的也不会遗憾。“ 她轻轻翕动着青紫间有些微微泛白的唇片。 “你说的很对,别人都说三观契合很重要,我想我跟你之间至少会成为彼此的知己。毕竟从我们对未来生活的规划上看,大方向可是一致的,你渴望出人头地,我想要的是名利双收。” 车子里的光线由明转暗,漆黑的暗夜,她精致的轮廓晶白的渐渐透明。 “随你怎么说都行,毕竟你身份尊贵。” “那我可不可以默认为你已经同意了呢?“ “你?!” 申泰熙的眼,深邃中带着黑水晶般流盼的暗光。 “还有多久才能到学生家?“她焦急的问道。 “哦,就快到了,过了这个路口,左拐然后驶入。。。“ 顾北溟的手高高盘附在方向盘上。 那一刻从未撒过慌的顾北溟为自己的第一次破例沾沾自得。即使摔伤的手被团团围住的冷气冻得渐渐失去知觉,但显然他并不在意。 等信号的工夫,透过后视镜,申泰熙仔细端详着出现在镜子中央的自己。顾北溟斜倪着眼瞟向后视镜里顾影自怜的泰熙。而后他无语的找起话柄。 “申泰熙老师,可否请你帮个忙,帮我检查下手背的伤情。”对于青春期便一人留学海外培养自立能力,而后又在壮年趁顾氏摇摇欲坠之时回来主持大局的少总来说,博得女人的同理心就像街边的小狗摇摇尾巴、俯首乞怜。但尽管这样开口心里总是别别扭扭,但他还是不好意思的张开嘴巴。 他将手越过驾驶座直直递到泰熙的眼前。 “不会吧,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娇嫩吗?” 她的声音眼神中都没有丝毫动容,相反她一直沉默的看着他那只手。那奇怪中带着轻微蔑视意味的眼神,即便隔着飘忽的尘凋也尖锐的很是分明,那一刻,让本就活在抽真空般孤寂冷清的顾北溟因被心爱女人忽视而饱受致命伤。 “也不是,不愿意算了。我不过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一丢丢同情心。毕竟我刚刚拍方向盘拍狠了,我看到你眼睛跳了一跳,我不过试探下。你可别多心。” 他开始反驳,意图挽回些面子,既然申泰熙这么难对付,他总归要韬光养晦一段时间,留着日后多发招数,慢慢征服。 他轻咧唇片,刚刚还温柔如春水的笑容瞬间凝固,就连眼底飞闪而过的暗芒也有些懒洋洋的慵味。他轻轻抬手按了按鼻翼,对着后视镜认真的束了束领带。 “这不看功劳看苦劳总可以吧。倘若没有我送你,你能这么悠然自得的坐在车里、听着电台广播。你这会儿还不得满世界的暴走。” “停车,我下去走走。” 玛格丽特的芳香扑鼻而来, 斑驳的月光透过法国洋槐茂密的枝叶松垮的洒下,变幻莫测又明暗交叠的光影下,申泰熙的眼睛里全然失去光芒。她的语气格外严肃,就像老师做好了训斥学生的准备一般。 假如刚刚这座冰山还有熔岩的可能,那么现在温度骤降至绝对零度。看来顾北溟是注定要吃败笔了。 顾北溟扫兴的很,他没有回头再多看她一眼,而她也固执的并没有接话。 “要不要喝点饮料,我听说日出茶太又推出了新品。”顾北溟仔细看向后视镜,他再次恢复了一贯的礼貌的神情,那抹微笑优雅得很有格度。 “我爱喝水,也只喝水。“ 沉默尴尬的气氛再次萦绕在两个人中间。 “哦“顾北溟假装思考,并没有立马深入回应。 沉默再次如入袭的冷空气一般盘旋在泰熙渐渐冰阖的双眼中。 “对了,我才想起来。”顾北溟再次打破沉默,趁着等信号灯的空隙,他从车里取出一瓶水,他悠然的抬起头,淡然自若的双眼直直射进泰熙的眼光深处。 “这个给你,本来看天气不好想买杯热饮。但不巧的是我们刚好错过一家店。” 借着昏暗的路灯,杯壁的水珠一明一暗的闪动着光耀。 大约是在头两天,在顾北溟导航要去一家新餐厅时,无意倒错了方向。本来气得要猛拍方向盘并大吼的他眼前恍然一亮。他将车安全的停泊在马路旁,借着昏黄的车灯,他清楚的看向眼前的地标。 “埃菲尔铁塔、旋转木马失乐园、还有hellokitty巡展公园。“ 他当即拍下两张入场票,只为在今天给她个意外之喜。 顾北溟借着等信号的余隙,他横眉斜倪了眼腕表。既然课程肯定要告吹,顾北溟早已按捺不住心底的欣喜,他兴致勃勃的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路线行驶着。 “喂,喂喂。“正当顾北溟专心开车时,意识到不对劲的申泰熙一边拼命向窗外张望一边狠命拍打着他修长的腿。 “你干嘛,一个家庭教师怎么还这么粗鲁。”顾北溟斜倪了她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开着车。 “你停车,你快点停车。” 一刹那,泰熙狠命抓住顾北溟的肩急切不安的喊道。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顾北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其实是害了我。还有就算会得罪你,我也要说,我现在除了挣钱真的什么心思都不存。我的弟弟初入社会,方方面面我都要为他谋划打点。顾北溟拜托你,你放过我吧。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还有我,我真的伤不起。我的心已经够乱糟糟的了,你别再添乱了好吗?就当是看在我是顾北辰老师的面子上。” 泰熙操着质问似的腔调宣泄着心底的怒火。她的声音充满了不信任。甚至一闪而过的怀疑里流露出淡淡的生狠。 猛然急刹车,盘旋的洋槐叶潸然落下。 入夜的马路,汽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飞驰,一时间无数条闪着光的弧线齐刷刷的奔向这条路看不见的尽头。或许正是有那些璀璨夺目的流线与昏黄路灯遥遥对望,褪去人烟与浮华的夜,城市才不会格外孤寂。 顾北溟的脸顿时黯然失色起来,浓重的夜雾里,他带着两抹赤潮般晕红的脸变得煞白,他凝视着后视镜中正站在马路边急得跳脚的泰熙,好久好久,他终于如泄气皮球般任自己的身体瘫软在驾驶座上。 “原来你对我存了这么深的偏见,我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吗?你怎么能把我看成是扁的呢?你以为我对你是逢场作戏,是有所图谋。” “好,我跟你打个比方。商场里偷包的小偷,有哪个将偷字印在脸上了呢?你说你不是这样的人,或许是因为你一直显赫人前所以不懂人情的冷酷与黑暗。那么等你读懂了这些,我不相信你还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你们顾氏是怎样的人家,能容得下我这样卑微出身的人吗?还有你敢忤逆你的父亲吗?拜托先生,你在棋盘落子之前先规划好蓝图再跟别人痛陈肺腑吧。” 夜晚的灯火伴着徐徐寒风摇曳生姿。 看着泰熙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猛烈摇晃着的杨林中。他的心就像风中的桅杆般狂烈不安。 孤零零的一排路灯、斜斜错落的珠帘、时而如过隙的白驹般在人行道上闪着光的积水,还有就是那个刚刚熄了火并撑着雨伞慢慢走下车来的他。 按照常理,顾北溟根本不会停在原地等候任何人。但越是笃定,就越有为了某个特殊的人在某个特殊时刻破例的可能。 顾北溟百无聊赖的来回戳着手。 僵硬麻木的手掌心慢慢滚烫温热。 他微仰着头望向无垠的月空。 “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不愿意接近我。我真的搞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好像我是瘟神,我是传染病。我明明想要对她剖明真心的。当然不怪她,这个世界懂自己的人真是寥寥。” 顾北溟原本平静的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尽管他一直强迫着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话,但那扭曲的面部表情仿佛要哭似的。 湿漉漉的风吹进他的眼眸,他痛苦的闭着眼。 再次见到申泰熙之前,他有必要也务必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然而不等他的心平静下来,泰熙已经带着一脸明媚的阳光迎面走来。 顾北溟默默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着她慢慢走近自己。就在两小时前她还是在用一种不友善的眼神望着他。但是此刻她的目光似乎和缓了许多。她的呼唤回荡在寂静的四周,就像清脆悦耳的贝壳风铃。 顾北溟惊呆了,他哑口无声而又满怀深情的望着她。 “给你。拿着。”申泰熙放慢脚步,她一手提着皮包,一手轻轻抬到他面前,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再从他眼底看到一股升腾而起的热乎乎的暖光时,她如蔷薇般清冽的微笑僵持着渐渐敛容。 泰熙再次扳起脸,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让人晕厥。 “这是什么?”他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冰袋,我从学生家给你带出来的冰袋。” 她凝视着他,微含的下颌处抿成一道倨傲的曲弧。她就像带着面具的天使,每一个神情都木然得那么逼真。一身深灰色的风衣穿在她身上,总有种沉沉死气的感觉,正当顾北溟慢慢张开那张干燥的嘴巴准备接话时,她再次将塑料袋在两个人之间轻轻晃了晃,接着她理了理滑落在唇畔的碎发,手臂松软的垂下之际,她再次一索性的抿紧了唇片唇角微微翘起,她的唇红润却又不像玫瑰红得耀眼夺目,她就像伊甸园里那朵淡雅却不招摇的粉红蔷薇朴素中又不失明朗。 听到她简单的回复后,顾北溟顺从的接过手去,他轻轻皱了皱眉,继而,又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膀。 “我还以为这是你精心挑选的礼物,意在嘉奖我没有让你错失一次赚钱的机会呢。” 听他如此把话说完,申泰熙抬起低垂的视线,与他目光相对。 他认真的凝望着这张脸孔,脑海里进行着回想。头阵子在车库里见过的那两张面孔一一掠过他的脑海,突然泰熙环抱着膝盖无助的哽咽的样子,还有,还有那段断断续续的啜泣再次烙印一般的回荡在他的眼前。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我这一辈子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要我咽下所有苦果,吞下所有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你一定要夺走我的一切吗。” “为什么我这一生一无所有,啊,不对,我身后还有人,我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我的弟弟。“ 顾北溟默默而又仔细的端详着她小巧玲珑的脸蛋上那双暗夜般深邃的大眼睛。 申泰熙疲惫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起来,她调整了下呼吸,继而缓缓把视线转向挂满夜露的洋槐,她的声音穿过风再次抵达他的耳中那声音依旧是冷冷的。 顾北溟怔怔的望着她,他的眼神极度不自然,他别扭着脸不去看她。 "我,我会自己处理的。" 他吃力地开口说道。 接过冰袋后,顾北溟立刻回到车里。但当他的手轻轻敷在冰袋上时。红肿的掌心开始刺痛起来。 "手拿过来,给我看看。"泰熙什么也没有接下去说,她只是让顾北溟将身子转向她。“不,真的不用麻烦了。“顾北溟匆忙的说道。 “不麻烦,毕竟都是因为我,你才这么不小心的,刚刚在一个人去往学生家里的路上我还在不断反思自己,抱歉,最近弟弟欠债的事一直让我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我临下车才说了那么些伤人的话,帮你冷敷就当是我的致歉了好吗?“ 顾北溟轻轻握住申泰熙托着冰袋的手。“啊!“他又恢复了愁苦的脸色。 “喂,你怎么跟我弟弟似的都在弯同一个套路,他每次就这么诈我。要不是我对他的套路免疫,或许在你这,你还真能用拙劣的演技蒙混过关。“ 申泰熙轻轻的将他的手抬到顾北溟眼前,掌心虽然还是很红,但那些带着淤青的暗痕已经渐渐消掉,就连掌心凸起的肿块看起来也有些消肿了。 顾北溟看了看手,然后从车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 “对了刚刚听你说你的弟弟在外面给你留下了个烂摊子。现在怎么样,欠款还清了吗?“ “别提他,我这最近不断加课就是为了这笔帐。我倒是希望他能和小学校园里不良少年那样只是一味沉迷网络游戏。不花钱只是耗费精力的玩游戏。“ 申泰熙的眼睛里好像有无数要倾诉却无处倾吐的心事。 “你看我给你包扎了一下。“申泰熙看着缠在顾北溟手上的弹力绷带,她哽咽难言了好久,最后她用畅快的倦容代替落寞的愁容。 "嗯,缠得不错,我感觉自己的手上有一支白玫瑰。" 皎洁如水的月光下,他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天真笑容。 告白恍若昨日,而现在,现在呢。 他,他真的不需要我了吗? 顾北溟,再见了。 泰熙在心里暗暗的向逝去的自己告别。 那个自己即便被生活虐得百孔千疮,但有顾北溟给予她最后的那抹快乐与纯真,她才不至于心力交瘁。 曾经的欢愉如今就好像与她相较天涯,那种苦涩中略带温存的感觉就像投射在暗夜的灯光令人迷惘却又梦幻得让人抓耳挠腮无法触及。 “想要好好活下去其实很简单,只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不要对未来抱过高期望。第二也不要对未来气馁。只要你的用心让她看见,生活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你。要知道坏日子熬到头,坏无可坏的时候,好日子也在不经意的跟你招手了。” 申泰熙正在发愣,顾北溟微笑着回过头,他看着泰熙像铜像似的坐在那里,他轻轻挥了挥手,“怎么,受了什么刺激,看我能不能给你想想办法,要知道我的独立生存能力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顾北溟随着她的视线使了个眼色。“怎么还心不在焉的?看来你弟弟这次一定闯了大祸。” 一向喜欢装出一副盛气凌人姿态的申泰熙忽然变得沉默了。那一刻没有父母依傍的孤女面对身价数亿的财阀人家时自然而然的从心里产生的自卑和莫名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她尴尬的笑了笑。“你给我想办法,你的办法恐怕是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无法使用的吧,欠债要用钱的。要知道一千个我也不抵半个你。我时常在想若星河能像顾北辰那么懂事该有多好,虽然顾小少爷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但至少那孩子有底线,知道什么地方是万万不能触碰也断断不会上前半步的。” 申泰熙心里突然涌现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心中那种不可言喻的感情,正被撕成一片片碎片。不知不觉中累积在心里的一些东西,突然间崩塌。 “谢谢你的开导,让我知道祸不单行也有她的理由。可能是我不够热爱这个世界,所以永远都看不到美好的瞬间。失意时就是将光含在嘴里都会化掉。你知道吗?负累就是负累,你再对生活报之以歌,她也不会招招手告诉你之前的种种考验都是开玩笑。” 顾北溟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 背光的驾驶座里他的身形显得格外黯淡,可他深邃的目光仍凝视着她。 “你说的是真的吗?做数吗?可是我从未伤害过谁,为什么,每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身后始终空无一人。我就像大海里的孤岛,就像绿洲里最无人注意的一寸沙漠,为什么我怎样努力都没有结果,在这个世界上比起从未引起注意,被注意之后的冷眼才是真正的冷漠。” 申泰熙再次抬起低垂的视线,跟她目光相对。她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我看了看她,想起了那天她在仓库里绝望的悲鸣,感觉像在做梦似的。 但这场噩梦越朦胧莫测就越是逼真。 顾北溟目不转睛地盯着申泰熙,这时,泰熙开口说道。 “父母在我九岁时候就因车祸过世了,那会儿我还小,还没有赚钱生活的能力,我还记得我背着弟弟绕着a城一圈又一圈的跑,好容易找到了舅舅家,结果他指着鼻子说他根本不认识我们,倘若我们再这么贸然找来,就要送我们进橘子。” 申泰熙望着顾北溟,她的胸口急促起伏下,她气喘吁吁的恸哭着,那一刻热泪盈眶的她眼睛里依然缀满了难言的哽咽,即便落在陌路人眼里也是无垠的悲凉。 她假装漫不经心淡淡的说。其实,她不知道她的脸孔已经开始变得扭曲。 那一刻顾北溟似乎明白了,原来她身上带着的那抹淡淡的疏离感并非是自我封闭,而是一层澄亮的保护色。 她擦了擦依然流不停的泪水。 “你能想象到失去至亲又被同样至亲的人赶出家门的绝望吗?丧家之犬,是丧家之犬啊。” 她失声了片刻,而后死死的捂住嘴巴将颤抖的身体瑟缩成团。 那一刻,顾北溟的瞳孔不断收紧。他心疼的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泰熙的背,他试图安慰她。 但看着她脸颊处不停的流淌着豆大的泪珠。 顾北溟忽然不知所措,泰熙慢慢抬起头,她通红的眼睛中有不加掩饰的悲伤。 她佯装娇笑的看着她,下一刻她急忙忍住泪水,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拜托你,你谁都不要跟谁说,我这个人脸皮薄,最讨厌别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哪怕我真的不济,可我依然走过别人没有走过的路,我吃了不同寻常的苦。我,我很讨厌别人假装同情我然后到处泼脏水。那样还不如敞开一切的当着无数人的面骂我个狗血喷头。“ “但是你,你能不能替我保密,答应我过了今晚,忘记我狼狈的模样。我真的,我真的很累了,我快支撑不住了。” 她将头再次埋在唡褪间,她开始不停地抽泣。泪如泉涌,越是想要忍住泪水,那泪水便越是夺眶而出,而她的心便在每一次下定决心前觉得委屈,她没有办法停止哭泣。就像顾北溟无法释怀的难过揪着他的胸口,让他心如刀割,可他就是不能自勉的走出那一步。 顾北溟心里泛起阵阵酸楚,他看着满脸泪痕又几乎坐立难安的泰熙,他轻轻拥住她的肩。 白雾般的水花成股流下,与夜暮同色的劳斯莱斯在无人的街道迅猛飞驰。 “谢谢你,谢谢你送我回家。” 申泰熙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认真的望着他。 “回去吧,晚安。” 车门缓缓推开,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公寓楼。 高跟鞋踩在明晃晃的积水上,每一个脚印都仿佛勾勒出片片银色的弧线,就像油画里的少女悄然来到神秘的塞纳河畔。 就连无意间碰到她飘逸长发的低矮枝桠间沁着清晨的露珠里都沾染了层迷离的玫瑰蓓蕾香气。 “对了,顾北溟,谢谢你送给我一个美好的夜晚。good ight!” 她有气无力的笑着,清澈的眼睛就掠过海面的清风一般飘然。 第二十八章后续:断肠草的秘密 申泰熙眼珠不转的站在原地,她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眼神呆滞的她只晓得哑口无语的巴巴守候。或许是她在等,在等顾北溟出来见她这最后一面。 他不是好奇她的梦想吗? 自由与爱,现在的她都不在乎了。 当弟弟那件事发生在梦中的婚礼前,曾经的美好便通通不作数了。 她的心乱糟糟的,有股怒火从心底慢慢蔓延进身体里所有细胞中。 夜风将地中海风格的纱帘微微浮动,摆在蓝白相间的双层榻榻米上那盏精致白瓷瓶中粉红色的蔷薇花在拂风的轻摇下闪着凛凛微光,那感觉就像是融雪后弥散在整栋城市的纯白色雪晶。 “我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自己的人生,不想最大的败笔不是自己差在何处,而是他,我还以为我有多失败我怎样努力,别人都不会看到,更不会认可。” 她本无可奈何的脸色微微有些发愣。就在她颤抖着双手看着手机资讯里那个事件的最新报道时,她生气的差点将手机抛进垃圾桶。 这时, 手机里又传出来一条简讯,申泰熙轻声读着上面的内容。 “姐姐,我最近跟朋友谈了个大单,对方答应说事成后付全款,但我现在的生活捉襟见肘,姐帮我一次,求求你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我这次做的是正经生意,我再不给你闯祸,让你操心了,还有这一笔钱就当成是未来我结婚时你提前预支的彩礼,车房款吧,那样姐心里多少还平衡些,对了姐你的眼光真心是好,顾北溟会长很优秀,很有经济实力,期待你们的喜讯,爱你么么哒。“ 申泰熙强忍住眼前阵阵痛得发黑的眩晕,此时的她疲倦的只想扑到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但越是不知所措她便不能退缩。她把身体转向窗边,想不到这世界如此静默,没有人值得相信,没有人可以依赖,哪怕那是自己的至亲至爱。 “我跟你说,把耳朵凑过来些。“一位年长些,满脸深纹的仆从将客厅仔仔细细观察了好一会儿,见那些好事的人纷纷退场,她一把抓住同伴的手走进没有光线的楼梯间。 阴暗的走廊里闪过一丝刺眼的光线,她半眯着眼,用手背遮着眼睛慢吞吞的挪动到同伴的耳边。 “申泰熙老师怎么跟小会长走到一块去了?还真不是匪夷所思,那会儿两人对谈人生我可是亲眼目睹的。只不过两个人的声音太小,又多次提到了大夫人。哎,谁知道顶上的人都在琢磨着什么大事业。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大夫人派来的,只是跟自己的新主子意外擦出了爱情火花。“ “难说。”两个人的表情同时凝固。 “一个女教师智商一定不差,就算为顾小会长办事又有谁能知道呢?”仆从附在好事仆从耳边细声低语。 ”也对啊,顾北溟会长和顾北辰少爷是一父同胞,为了顾氏集团争得面红耳赤,最奇怪的还要说这老会长的态度,两个儿子都是宝贝,手心手背还都是十足十的肉呢,他竟然大言不惭的站在顾北溟会长的对立面上,股权二分,管理层也纷纷徘徊在两大阵营中间左右摇摆不定,尤其,尤其是最近股事一度崩溃到就连顾氏也进入分崩离析的地步。都到这份上了,两位会长还不肯善罢甘休呢?这知道的知道是老会长疼爱小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北溟会长是会长养子所以总是要被编排挤兑呢?“ “顾北溟少爷孤立无援了,大夫人又不好出马,所以得翻出个底牌,代替处境尴尬的她来顾氏杀个回马枪。” “这种话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说呢?毕竟事关顾北溟少爷,再说人家可是名门千金的独子,就算父母离异又能怎样,人家不更出身。父母的联姻就势均力敌,这女会长地位赫赫,可不是那个当秘书的夫人能与之比拟的。再说甭管北辰少爷的母亲在公司有多得脸,能跟顾会长平分股权的就只有前夫人。如今前夫人独居多年,虽然离开顾家,但人家手指头一指照样有无数人蜂拥而至的去效命。” 惨淡的灯光下,两个人齐刷刷的死盯着申泰熙。 “说说他俩之前的事就已经犯了避讳了。” 适应了走廊光线难定的仆从慢慢从眼睫处垂下手。 “你说申泰熙老师是不是真的为顾北溟会长做了些什么,否则北辰少爷也不能这么游手好闲吧,整天浑浑噩噩就像个街头油棍。顾北辰少爷怎么说也是老会长的儿子,底子应该不会差。怎么两个孩子从小能力大相径庭,过了青春期两个人为人处事会有这么大差距呢?顾北辰少爷更像个蜜罐生长着的巨婴,而顾北溟少爷年轻有为,简直就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啊。“ 仆从目光有些呆滞,但脑回路异常清晰。她不断左顾右盼的四下探看,以防自己的话被有心人听见。 “我就跟你说,秘书夫人能一脚踢开财阀千金手中也有几把刷子。”两个人互相推搡着轻声耳语。 “不是,我想说。” “喂,还想不想再在顾家干下去了,上面人是好是坏,我们做仆人的怎么能随口说呢?小心被炒鱿鱼,这还不糟糕,最怕的就是出了顾家的大门也落不得什么好去处。“身旁另一个仆从冰冷的看了眼此刻正埋头站在客厅正中央的泰熙,眉眼间有游星在迅速移动着。 “都是女人差距怎么这么大,之前看申泰熙老师对顾北辰挺照顾的,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弟。可惜了,像申老师这样的好女孩没有嫁入豪门的命,也对,出身不好任凭她怎么努力也的确很难被世人认同接纳吧,何况还是跟自己云泥之别的顾家。”说到这,仆从故意压低声音悄声提点道:“可惜喽,走走走,干活去,干活去,别被人逮到把柄,你不知道现在的顾氏到处装满了摄像头。再有别以为前夫人走了,顾北溟会长就好糊弄,大夫人仍旧位居财阀排行榜单之上,人家想对付谁那都跟捏死蚂蚁一样轻松。我们在顾家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扫地出门身后都别着四只拖油瓶。” 那位仆从说着一把将盛满水的水盆举过眉骨,她弓着腰毕恭毕敬的向客厅另一侧走去。当她们两人路过泰熙身边时,两人微停下脚步打量了她片刻,这才一脸尴尬的绕了过去。 泰熙用眼角的余光远远瞟向两个仆人,即便相隔一段距离,她们飘忽不定的眼神始终围绕在自己身上。她将手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往外慢慢拔出时,从指缝到掌心都是火辣辣的热痛。 鲜血顺着唇珠慢慢流淌进嘴里,泰熙紧紧抿住唇,血液的腥涩立刻弥漫着蠕动进她钝痛的咽喉。 她的心在流血,那双即便躲在暗处也能隐约放光的眼死死的合上。 薄薄的烟雾慢慢缭绕进她惴惴不安的眼中。随之而来的是他磁性得令人沉沦的嗓音。 “申泰熙老师,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吧。“ 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慵懒中带着淡淡的温柔。 相隔五步的距离,油亮得反射着阳光的崭新皮鞋、修长英挺的身材、边走边脱下的纯白手套、墨兰色的燕尾西装、棕色缎带束紧的轻奢手表。泰熙抬起脸刚刚还在闪躲不安的眼好不遮掩的落在他平静且深邃的眼中。 “你和我哥哥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为了哥哥故意接近我,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刻意跟哥哥拉近距离。比如为了生活、过上更好的生活,你不得不出卖自己的灵魂去做曾经那个青涩时期的你本不想也不削做的事情。” 顾北辰近距离观察她,他的眼中周旋着一抹质疑的珠光,尽管他不断说服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但眼眸深处不容任何人干扰的失落感还是打断了申泰熙全部思绪。 申泰熙静默不语,她呵呵冷笑了起来。 “你不说话,看来你身上果然藏着天大的秘密。刚刚我还以为你的嘴上粘了胶水。“ 顾北辰嘲弄的笑了笑,他伸手拨开刚刚因走得太匆忙、以至黏在前额上的一缕落丝。 “你做我的家教老师是出于什么样的居心,只是单纯的想糊口挣钱,还是你想趁机潜入顾家看看能否敲上一笔,毕竟我知道的你一直很缺钱,但若不是今日婚礼,我还不知道你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收割机。你们之前一直背着我是什么意思,是爱的不够还是本来就是各取所需,薪水不少吧,今天是局中局算是买一赠一的。“ 千篇一律的质疑只是落在不一样的口径、口吻里。 申泰熙高高的扬起脸,她双眼直视着顾北辰,眼睛里流转着一抹气势上绝对压倒性的淡雅雍容。尽管刚刚经历了太多落寞与绝望,她还是勉为其难的护住自己本就脆弱的尊严。 “不是。” 面对那些人的嗤之以鼻,还有顾北辰的针锋相对。申泰熙无声的走到窗边,她很认真的照料着花草,尽管开在心底的那朵百合正在慢慢凋谢。 她略弯着腰,轻轻地抚摸那烫金的蔷薇。 她深深的吻下去,淡淡的湿痕烙印般刻在花瓣上。 申泰熙倚在窗边,微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夹杂雨星的风湿漉漉的,就像刚刚含在她眼里的泪。 “我没有刻意接近、欺骗过你们,无论是尽职尽责的教导我曾经的学生北辰你,还是后来因一些机缘巧合我遇见并慢慢爱上了你的哥哥。总之这一切不管怎样推演,我都问心无愧。“ “那你刚刚为什么一句为自己开脱的话都没有,尽管你没有做会长夫人的命运,但你是我的家庭教师,就这个身份甩出来,那帮人的臭嘴也该堵严实了。“ “不。“她的脑海里有一股声音正嗡嗡作响。 ”不。“她眼中的光芒愈发凝重。 “顾北辰啊,你还记得老师曾经给你讲过的断肠草的故事吗?“ 顾北辰微怔,他张大着双眼,那双眼底蕴着一股如晨露般润泽的光芒。 “如果。”申泰熙热泪盈眶的望着他。唇畔绽放着一抹苦涩的微笑。 “我如果说这种草不仅生长在非洲坦桑尼亚的塞伦盖提平原,在我的胸膛里也藏着一株呢?” 难掩的悸动,难以忘怀的誓言如海浪般席卷了她本冰冷的心脏。 申泰熙的眼中落下两行被阳光雕琢成水晶的热泪。倨傲的热泪就像盈盈烁烁的浩瀚星海。 顾北辰目不斜视的凝紧了他。他藏在西装袖管的手不自主的发抖。 “断肠草长着像薄如蝉翼又密布绒毛的圆叶子,她的络脉是细嫩透明的,这种草怕黑暗、不耐低温,又怕高温,温度高些会被空气中热浪烫熟,温度低些就会被冻死。她主要生长在潮湿肥沃的丘陵山坡疏林下,仅仅靠着空气中少量的水和微弱的阳光存活。“ 见顾北辰默默的听着她说话,她淡定的点了点头。 “我就像那株草,明明生长在在广袤喧嚣的大地上,但只有这一片刺林没有姹紫嫣红、没有鸟语花香、有的就是把自己封闭在铜墙铁壁里像个画地为牢的囚徒一样小心翼翼的生活。“ 她幽幽的叹着气。 “有时候断肠草她有多么渴望能有一汪雨水、一抹阳光滋润她不安又孤寂的心灵。可是她又偏偏最害怕被阳光润泽后、就一辈子再也等不到那片光明了。即便一辈子都与孤独作伴、在无尽的了无希望中一天天的枯萎,凋零,哪怕被残风卷进泥土再没有了身踪,她都不在乎啊。她不会万念俱灰的,因为她从未奢求这个世界能给她什么,可是你知道最快速的逼死断肠草的方法吗?一个饱含爱意的抚摸、一个大大方方的拥抱,或者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我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我会死,没有爱的世界里我倔强的枝桠会钙化,我体内每一个鲜活的细胞会蒸发。直到最后,我彻底了结于天地间,但只有我悲伤的爱会更茁壮滋长。” 顾北辰已经哽咽的听不进去了,他心烦意乱的叹息着,交叠的呼吸间,他的鼻尖泛着阵阵酸意,他呆呆的望着她,她的声音愈发软弱无力,就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樱花。 “即便我的身躯被你们无妄的踩在脚下、我的血液终究化成了故土的养分。但是我不散的心魂还会深深的扎根进土壤里,我还在等,我依然会等。即使随着岁月的分化、山海的变迁,我的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影子变得模糊陌生。但我还是很渴望活着的时候内心深处的依恋,哪怕这是定格在我宿命里最后的惊鸿。” 不经意间,他的手轻柔的挽住她的胳膊。 泰熙怔然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她淡淡的说道。“好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慢慢转过的背影落寞清冷。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黯然伤神。 “对不起,泰熙老师,我刚刚不应该这么不信任你,我伤害了你。还有我替刚刚那些不知轻重的仆人向你道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不会进到心里的。毕竟跟你哥哥,你们顾氏加在我身上的绝望比起来,冷嘲热讽根本就无关痛痒。对一个心死的女人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耿耿于怀的,更别说是流连。不重要了,都不重要。” 申泰熙抬手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渍。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找到我的弟弟,然后把这张机票递到他手上。你代我转告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做一个平凡的好男人。“ 凄迷的阳光下,她很努力的笑着。就像没心没肺的小丑。“你不可以拒绝,这是老师留给学生最后的一项作业。”她的眼圈红了,但乌黑晶莹的眼睛里分明的瞳睫间还是有一汪清澈的温柔。 “你要做什么,泰熙姐你,你这是。“ 顾北辰刚刚从那场震惊中缓过神便再次深陷进她触目惊心的话语里。 “不,不不不。“ 膛目结舌的他结结巴巴的就像嘴巴里新张了舌头。他凌乱了,看着申泰熙平生第一次现出罂粟般妖冶的媚笑。 “你听我说,事情还有转机,一定还有转机,你千万别做傻事。“ 顾北辰紧张的低喊。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他使劲晃动着她的肩膀。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想听。”申泰熙将脸埋进双手,她蜷缩着蹲在角落里,恍惚她战栗的用大衣将自己裹紧。 “我不要听,你别说了。”焦灼漫过她的全身。她孤独寂寞的背影融在傍晚赤红的霞光里。 “倘若当初的你能把用在我和哥哥身上的心思分一半给自己的亲弟弟。或许事情都有挽救的可能,那么今天跟我哥哥步入殿堂的人就是你了。还有,哥哥他依然很爱你,只是现在顾氏面临灭顶之灾,父亲才不得不事出权益。你相信哥哥,也相信你自己潜藏心底的执念。拜托你再给哥哥一次机会,等顾氏度过这场危机。“ “会吗?弟弟你不觉得你的话很搞笑吗?什么叫事出权益那分明就是门当户对。还有什么叫给过机会,您父亲始终不肯给北溟机会,所以他当然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两个儿子都是家族的筹码,我也就识相点离开了。难道李贤真的逐客令不够,顾会长的机票不作数,我一定要被当成垃圾一样被一脚踢开吗?“ 泰熙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光,她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 “如今,我什么都想明白了。结束吧,一切都该结束了,本来这场盛宴就没有我的请柬。” 第二十九章 再见了,让我心痛的回忆 i 从酒店回来的路上顾北溟一直默默冥思,他不安的绞着手指,微微发颤的牙狠狠的咬住泛白的嘴唇。 “哥,这样的事,你为何事先不告诉我呢?若我早知道哥的心事,我也好为你分忧,毕竟我们是兄弟。” 隔着茶棕色的挡风玻璃,仰望着天空。南飞的孤雁无声的掠过云端并向着刺眼的光明之国飞去。再看遥远的天际,隔着轻纱般盈淡的蒙雾,柔软的云自然而然的舒卷着。马路对面崭新的广告牌上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孩正干笑着抚摸弟弟的头发。 “省省心吧,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头你还是对着你那好母亲、好父亲去说吧。别以为仗着有人宠着你,你还真就能逆天了。”顾北溟恶劣的截断了北辰的话头。 顾北辰摇下车窗,他向窗子的边缘探出脑袋望向白雾朦胧的世界,新鲜的空气充斥着他的鼻尖。他看向天地一线的眼睛渐渐染上浓重的水雾。 “顾北辰看到我落魄成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哥哥竟也有今天。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在你心里我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很狼狈,很失败就像滑稽剧里急得跳脚的小丑。”顾北溟促狭的笑了笑,他慢慢转向顾北辰,急促的语气里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愤然腔调。 “是啊,连我自己对着镜子都想赏两个耳光,血淋淋的教训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这个愚蠢的时刻呢?何况是你,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你巴不得我一辈子都抬起不头来吧,这样我就能像我母亲一样给你们一家子让位置了。你还真是郑世兢小姐的好儿子,就连挤兑别人的招数,不用暗通款曲都能办的如此滴水不漏。”顾北溟愤愤地猛打了下身下的车座。“不过一个黄毛小子,算我看走眼了。” 窗外曦晖初露,蛋清色的明光穿过玫瑰般粉嫩欲滴的云层直直的投射进车窗,雪白的车蓬上婉转着长出一只精巧的赤色花苞。 “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北辰哑然无语的望着他好久。半晌,他慢慢调整着呼吸,很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他阖了阖眼睛,泪水缓慢的从眼角滑过鼻梁。 “该说失望的应该是我吧。” “收起你这拙劣的表演工夫,就冲比你多吃的几年盐巴,你的野心我也一秒即戳穿。我听说在清逸乐团你有个冤家死对头叫郑沐轩的,单凭他对你使的花招我就很看好那小子。可惜的是我真应该替你跟学校领导请示一下,此生顽劣一定要多费些工夫去教,最好的方法就是降一级,顺便再跟郑沐轩同班同寝。” 顾北溟大笑着拍了拍北辰的肩膀,他的语气古板中带着一根酸溜溜的尖刺。但是在脸上他却从容不迫的直视着他,迎着顾北辰咧开的唇片,他捏紧了他的胳膊。 “凡是跟你作对的人通通都是我的朋友。” 咸咸的雨水味扑鼻而来。 顾北辰很惋惜的看着眼前这个恨他到极致的男人。 “让你多吃些苦头,我还真的好好谢谢他,谢谢他帮我抹平了你的棱角,我更谢谢他替我收拾了你让你折服了三年。否则明里暗里我不得铆劲吃暗亏。” 顾北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伸了伸懒腰,他半眯着眼瘫坐在座位上,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言语占尽上风,他无比惬意的享受与北辰同乘一辆车的快感。 顾北溟佯装镇定的失声大笑着,但顾北辰懂他,每每到无路可退时,那个一向自傲的顾北溟都会变得不堪一击。他越是虚张声势,心绪便越是茫然错愕。那一刻,顾北辰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哥,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的误会竟这样深。还有你看那边的广告牌了吗?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有多么希望我们能。” 低垂的睫毛幽幽的遮住顾北辰的双眼,他望着车窗上残存的雨滞,难宁的心绪波动至绞痛。尽管心里在下着瓢泼大雨,但他还是轻轻笑了笑,那抹笑容宁静得异常单薄。 一阵强风破云而来,路边的油棕震碎满地。 “stop,不走心的鬼话你最好趁早吞回肚子里,假如时光真的可以倒流,我希望父亲从未聘用过郑世兢小姐做他的私人秘书。“。”如果光阴真的可以有轮回,我情愿出生在平常人家,与权利地位比起来,我内心真正渴望的从来都是爱与自由。你觉得眼中的我怎样,赫赫威风是吗?很得意是不是?现在的我就像圈养在金丝笼子里的鸟,再想振翅高飞,也要受到宿命的摆布摧残。拜托,你们放过我吧,就在今天,我亲手葬送了自己原本心心念念的幸福一生。看在我只剩下一副光鲜躯壳苟延残喘的份上,别再跟我争股份了好吗?下一次,我保证我们之间不会如今日这般平心静气的和谈,就算注定要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你看我连爱情都能背叛,我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来的。我不是没有退路,我的退路不正好是你们母子生生隔断的吗?我问你申泰熙的弟弟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撞进了,不早不晚恰恰好好,你不觉得可疑吗?意料之中,你别告诉我那孩子冥顽不灵的性子让你们算准了他入坑的时机。” 顾北辰凝视着他,他目不转视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海洋里不断翻绞着的薄浪。 “哈哈“顾北溟轻描淡写的扫了顾北辰一眼,他的心便如失火一般激动。这些年心底的委屈瞬间排山倒海般淤积在他钝痛的脑子里。他恶狠狠的直视着顾北辰。 他的手死死揪扯住他的领结。盘旋在两人头顶的闷风里,他慢慢钳紧他的喉。 “回答我,你们是用什么手段做到的。“他恨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他堂嘴结舌的忿忿说道。”斩草除根,把我妈妈逼走顾家,让我在你们一家人的狗粮碗里过着寄人篱下的悲催日子,这些都不足以让你们满意,我这么忍让着你们,你们反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还真是本性难改啊。让我跟那个罪犯的姐姐结婚不是正中你们下怀吗?贪得无厌的人啊,如今网络喷子这么猖獗,没有任何人会站在有前科人做家属的一边,你们母子一直以来不就是想要我手中的股份还有我坐的好端端的会长位置吗?好啊,我可以给你们啊。怎么,现在就连让我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的资格都不想给了是吗?看我躺在出租间的钢丝床上笑你们心里很不爽是不是?一定要我变成你们脚底踩碎的烂泥,你们才会松开手不去折磨我是不是啊?“ 骤然心痛过后, 顾北溟默默的望向顾北辰惊愕的双眼,连日来的心力交瘁让他时常有种自顾不暇的感觉。现在,即便顾北辰粉墨登场,他也没有心力再去损耗。他满腹狐疑的打量着他,他的手心沁满冰冷的汗,他虚晃了晃自己捏紧的另一只拳头。北溟故作很酷很舒心的笑了笑。恍然间他从顾北辰吃痛的眼睛里看见了他们的小时候。 万里无云的碧空下, 小北辰穿着橘红与白色相间的条纹衣服,小脑袋上戴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那天的阳光很炽烈,晒得小家伙睁不开眼,眼下两读肉球般淡红的眼袋,特别是笑起来时明媚的瞳眸愣是眯弯成两颗桃状的星星,他爽朗乐脱的笑着。他站在巴士站牌下的阴影里,冲着马路对面初次谋面的北溟哥哥开心的将一只金灿灿的橘筐提到胸口的位置。 巴士匆忙而来又扬长远去,北辰圆鼓鼓的脸上堆满了天真的笑容。“你就是我的哥哥吧,对了这些都是纯天然的橘子,爸爸说你最爱吃。给你。” 顾北辰微笑着半鞠着身子,眼中的星芒慢慢汇成一片跌宕的星河。 顾北溟只消一味的锁紧了看他的眼神,迎着他一头一脸的灰土,顾北溟勉强的笑了笑。但很快他便将不该有的友好目光迅速收回。对于初见,顾北溟曾在心里暗暗较劲了好久,他恨那个男孩的降生分走了父亲对他仅有的一丝怜爱,他恨他母亲的出现搅碎了他美满的家庭。但偶尔斜瞥的一眼中,小北辰不知所以然的冲着他傻憨憨的微笑。顾北溟心里郁闷极了,他非但不恨他,不讨厌他,反而多了些不该有的喜欢劲来。但他始终没有再多举措,只是愈加频繁的扬脸看看他。待到小家伙有所察觉,他再一次次的背过脸。 温煦的日光下,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亮起烟火般通红的光线,一溜飞起的烟尘呼啸着包围在两个孩童中间。 “都脏了,不能给哥哥吃了,哥哥会吃坏肚子。” 小北辰明亮的眼眸,还有他单手提了提六分之一个自己大小的橘框,那欲语还休的胆怯样子。 15年的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但那一幕却始终萦绕在他的眼前。用他的心里话说,就像是孤单的路灯被纠缠不清的蛾子困扰一般,他就像滚烫的热气球就快被半痛苦半欣慰的情绪撑破。 “我刚刚已经跟你交出底牌了,不是商量不是祈求。是命令也是宣战。” 顾北溟忿忿而又艰难的说着。 “哥。”他叹了口气。顾北辰板着脸,始终保持着僵硬状态的唇微微轻启,从那细微间透露着薄怒的嘴巴里说出的话执拗中带着一种蓦然的妥协。 “别叫我哥,从你遵从顾会长安排贸然走进派对现场那天起,你就不是我弟弟。”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你不当我是你的兄弟不要紧,但看在父亲日渐老去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或许你早已被脑子里的假象迷惑了心智呢。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你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话,是那些小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扭曲着说给你听的呢。特别是集团里那些股东。。。“ ”住口。”顾北溟眼底写满了悲伤。那一刻他的双眼完全失去了神采。 顾北辰蓦然抬起头,无尽的痛苦里他早已麻木的唇微微动了动。他似乎想要辩白但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但是哥。“ 顾北辰的喉咙微微动了动。眼中的顾北溟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北辰知道他不能再用过激的话刺激他了。 顾北辰愣愣的望着他。他手脚麻利的拉开钱袋。从里面拿出一张与公车站海报几乎一模一样的同款照片。 北辰把照片小心翼翼的递到顾北溟的手中。照片顺着顾北溟僵怔的手指余缝缓缓拂落。 最后,那张边缘处微微发皱的崭新旧照片从低空稳稳的飘落到北辰的脚边。 车内令人紧绷的紧迫感飙升至顶点。 顾北辰看了看身旁腰脊挺得僵硬的他。他的眼睛里写满满了他与生俱来的的悲观和敏感。 “哥,你放心,我从未动过跟你抢跟你争的心思,我发誓不论从前现在还是无法预知的未来,顾氏的会长位置永远都是属于你的。还有我母亲她是爱慕荣华,她能做的也只是贪图虚荣,否则她不会青春芳华毅然选择嫁给二次婚姻的即将而立的男人。你想想看一个自结婚起便回归家庭的女人,她能对你做什么,她能跑到公司对日常公务指手画脚吗?她能在投票公选时表态意见吗?不说别的,就以她当初做了父亲多年的私人秘书来衡量,你让她安于一个全职太太的现状她能甘心吗?可是她还是恪守着本分。” “本分。”顾北溟的声音平静得没有高低起伏,他再次抬起眼睛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即便不是你亲手,但你们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你吗?” 顾北溟摇了摇头,他用轻蔑的语气深深的叹了口气。软弱无力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折断最后一片羽翼的同时,无边的黑暗便如影随形的常伴左右。那个人终究没有回心转意过,甚至看着他痛苦连一丝一毫的怜爱都不曾动过。空无一人的身后就像站着一排幽灵,即便没有声音,但那些黑着的面孔都如铁塔一般时刻准备着挡在他的身前。渴望幸福吗?想要逃离吗?即便伤痕累累的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但若是倒下那便再无法起身。想到这,顾北溟心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恨他吗?是他的到来让他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弃子。可纵使如此,他又怎么能恨他。相反他身后代表着的**裸的现实才是他痛彻心扉的根源吧。 顾北辰艰涩的唇片微微弯翘出一片玫瑰的幅度,皎洁的阳光下斜斜交错的日柱越过顾北辰单薄得几乎透明的面庞,盈淡的白雾里,顾北辰悄然避开了顾北溟空洞而又愤怒的目光。他的唇染上一抹奇幻的朦胧,即便唇色苍白如落花,在徐徐凋谢前也能绽放出最后的绮华。 “就凭这个拙劣的理由,我就能也应该放下所有戒备吗?我是孤军奋战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可你你身后是整个顾家。被偏爱的你总是会有恃无恐。争与不争你都是最后的赢家。但是。” 顾北溟猛然松开他的领结,刚刚他的手不断发力,顾北辰困窘的从脖颈红到耳根。 “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按照你的说法,我还真是个疯子,一切都是我主观臆造的呢。“顾北溟一脸不悦的缩紧了眸珠。 ”在你眼里我再努力都很幽默吧,像不像影视剧里的谐星。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心安理得的过你在德国为掩人耳目故意表现出来的滋润日子。或许到了最后我还能博得你的怜悯,用我的尊严换来你的施舍。“ 泛黄的叶安静的落在车子里两兄弟身上纹路粗糙的海军风长座毯上。 “哥,今天下过雨,地上湿气重。喝点水。” 紧绷中充满**味的气氛燃至顶点,车子里的气氛如凝固的胶水般令人难以启唇。 顾北溟愤然打落顾北辰手里的保温杯。 受惊的树叶纷繁错落,哗啦啦的清脆声音里,一片片盘旋在车窗边的叶子不安分的飞进车内,叶静静的绕过顾北溟微微前倾的腰身,自他如希腊贵族般倨傲俊美的肩线滑落在他印着泰熙英文字母拼写的手背上。 顾北辰迎着他那张并非天生冷漠的脸慢慢俯下身子,他的眼睛仍目不转睛的看着哥哥,手慢慢像瓶子划过的焦距摸索。 “哥,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小时候,你总是那么宠爱我呵护我,你说过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尽管顾北辰情绪还是很低落,但他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顾北溟沉默的望着窗外,油棕在细风里沙沙作响,细细斜斜的日光飘荡在轻烟笼罩着的浮灰之间,就连碧绿一片的叶片上都缀满盈闪流波的水珠。 “假如我们不曾有如果,或许我和你之间可以因为对脾气而做一对异姓好兄弟。” 顾北溟闭着眼索性眼不见心为净。 “我能接受的也只是这样。” 寥寥一句话,顾北溟花费了好长的工夫,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得连声带的沙哑都能听出几道轴承。 顾北辰听到他简单明了的回答后,轻轻皱了皱眉头。他爽快的将落在眼睑的碎发掖在耳后。又轻轻拍了拍杯子上的尘灰。 “顾北辰,你是成年人了,你应该知道我跟你根本就不站在同一阵营里,自你来到顾家,我们天生就应该是彼此的仇敌。”顾北溟沉吟着打断他,他的眼珠沉静如秋水。此刻他的胸口憋闷的感觉似乎是哽着一件硬物。“无法预知的宿命啊。”他轻轻的笑着,继而急忙转过头。窗外风景依旧,只是炎热的风始终撩拨在他飘忽的眼眸中。“无法预知的宿命,小时候每每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我便渴望有个弟弟能陪我玩耍,不想这个弟弟竟是我的天敌。“他失声狂笑着痛声说道。 此刻,顾北辰的心情瞬间降到冰点,他望向眼睛里不带一丝感情的顾北溟。 “你天生就是要和我作对的。” 滂沱大雨嚎啕大哭般再次砸在刚刚调上来的车窗。 轻微的摇窗声里,顾北辰假装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机。调开快手、抖音,但他都没有心思看下去。 清冷的光影下,他沉默的身影孤单又落寞。 “坦白的说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谢谢你用你虚伪的善良救了我,我也因此提心吊胆的过了15年。或许在你看来我的出现就像仲夏夜之梦,但你和你的母亲对我来说却是无法苏醒的噩梦。梦魇知道梦魇的感觉吗?你无数次的挣扎,但眼中除了迷茫的黑暗还有被人扼腕的惊恐。现在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不单单恨你恨你的母亲,我甚至恨顾氏的所有人,所以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当然,顾氏的老爷子是个破例,我可以不要了。“ “哥哥,你可以恨我,可以恨我的母亲,但请你收回对父亲的话。“顾北辰望着斜错交织着摊在窗上的雨丝哑声说道。 “为什么,难道我今天的不幸他没有参与其中吗?难道这一切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父亲偏袒你,所以你才会对他感激戴德,可是在我的立场,他夺走了一个儿子对母亲、对完整家庭的渴望,现在他还要给我亲手编织一个牢笼,让我离爱情的花泽远远的。顾北辰,现在你还要劝我收回吗?“ 不远处的落石雨点般向前进中的车子砸来。 “哥,因为你被自己对父亲的怨恨蒙住眼睛,所以你把一切都归咎到他身上。因为你对独自奋战感到惶恐,所以,其实你只是为你的真懦弱找了一个个完美理由。因为你的偏见,所以你眼中看到的事实总是那么狭隘。哥,事到如今,明眼人都能一语中的的真相,你真以为这件事是爸爸做的吗?不,不是,爸爸通知你和你最后谈判之前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是李贤真,一定是李氏,现在能这么做的就只有她。” “把脏水泼向不方便张口说话的人身上。” 车子剧烈的晃动下,“小心。“顾北辰下意识的伸出手护住了顾北溟。 “你起开,我是死是活不关你的事,我要是死在这场车难里,不正好顺了你们的心意了。” “不,我说了,你是我哥哥,即便你恨我,你也是我唯一的哥哥。” 不给顾北溟挣扎反抗的机会,顾北辰一把将他护在胸前。他的头轻轻枕在哥哥的头上,就像小时候那样自然。 “咣当。“随着一声巨响,车子直接撞到了防护栏。 剧烈的撞击后,两个人渐渐失去知觉。 时间在两个人眼皮下的那两道清浅暗影中飞逝。。。 恍惚的记忆之门慢慢轻启。 剔透晶莹的气泡从会场的角落慢慢涌进烟雾般的看台之上。如星海般璀璨的琉璃吊灯散发着浪漫而典雅的英伦气息。即便是漆黑如墨的暗夜,玻璃墙顶端凹槽里那一排水晶般澄静的炽灯下,酒店外的两排茂密的林荫竟一如白昼般一一倒映在窗上。斑驳的斜影与斐靡的镁灯交错着笼罩在大厅中央,整个厅堂里仿若能隐约约的嗅到花草的清香。 弥漫着的多重香气中,顾北溟正笑着与股东们谈天。 顾北辰提着重重的行李箱慢慢走向那些正举着高脚杯站在长条餐桌旁高谈阔论的绅士中央。 顾北溟发觉到他的存在,他吃惊的看着他。而顾北辰则迎着大家关注的目光缓缓的向顾北溟的面前靠了近来。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明朗的笑容,为了缓合气氛。他从长条桌上拿起一杯香槟,微微侧着头,笑着向大家示意了下。 “哥。”他举着酒杯微笑着转过身继而向表情早已冻结至冰点的顾北溟点头示意。 “这里不欢迎你,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会长安排你的,还是你母亲派你来踢馆的。” 顾北溟的脸色因害怕而扭曲,扭曲得又比马戏团小丑还要唐突。 “哥,好久不见了,你我一见面就要说这么生分见外的话吗?我不能只存了想你,想见你这一个单纯的目的吗?” “不可能,在顾氏就连三岁的孩子都要对自己的行为有所约束,何况是个健硕青年。你瞒不了我,总之,你走之后我一定会调动全部力量去挖你的居心,你不交代的自有别人替你倾吐,你一定要和我撕破脸吗?” “哥,我搞不懂,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得这么复杂,自十岁起你便对我冷冰冰的,就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总是凭好恶去看人。但是后来渐渐长大的我才越发觉得自己的过去浑浑噩噩,荒谬可笑。就像你,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那乖巧可爱的面孔下有一颗坚韧狠辣的心。说吧,你这次回来打算用多长时间将我从顾氏炒鱿鱼。” 无数气泡弥漫在两个人相交的视线中间,吹扬进会厅的夜风里带着入秋的凉意。 “哥,我。”微风吹拂起他烫金的头发,发丝软软的抚在他白皙的侧脸上。他的眼睛微微蜷曲着凝紧他,与牛奶般美肌不相符的黑眼圈略显疲倦。 ”小孩子还真是让人头疼的奇怪生物,都不想想你的出现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困扰吗?你的一举一动对我来说,对全场股东来说并非只有想念这一个意义。” 顾北溟沉默的看着他,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beoff.” 北辰除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北溟再次走向熙攘人群中时,那个冰冷的背影。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能跑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那个即便每天黑着脸看他,却又足以让他朝思暮想六年的哥哥。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看着哥哥的背影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垂下手翻裤兜。连勋,是连勋打来的。 荒凉的公路不远就是一座风景美丽的度假村,度假村四周是映着茫茫绿波的苍山。 碧郁葱葱的一线天下。 顾北辰缓缓醒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下他的头幸运的砸在挡风玻璃下的车门上。 “哥,你没事吧。“尽管顾北辰被吓掉了半个魂,意识还没有彻底缓过来。但他还是在车子稳稳停泊的瞬间,率先检查哥哥有没有受伤。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还有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之所以针对你,是因为太多因素融合到一起,所以我不得直接跳出来针对你。“ 顾北辰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他径直走下车,并绕到主驾驶座位旁,轻轻拉开车门。 “连勋,你不要紧吧。” “有事,就是我的指头麻木了,动弹不了了。” “正好,你去后面,换我来开。” 顾北辰的声音很低沉,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眼前的方向盘。顾北辰挂着倒车档使劲踩油门。除了轮胎空转的声音,车子就像被施了魔法般死死的钉在松软的泥潭里。 脑子就像被重物敲打了一般,顾北辰铜像似的坐在那,脑子一片空白。 “fickdich!!!日落之前,我们不能离开这里了。” 顾北辰郁闷的抓了抓头发。他的额头上一直在冒涔涔冷汗,刹那间就连心脏都提到嗓子眼,胸口闷闷的,就连眼前也都是灰霾成片般的天昏地暗,干涩的嗓子里慢慢溶出一股酸腥的味道来,那一刻在心跳到急速的紧张下,他觉得自己就要吐了。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冒冒失失的。这也难怪郑世兢小姐一定要为你把后路铺了又铺。” 顾北溟说着,轻轻拉开车门。他认真而又细致的查看了车轮下的凹坑。 “哥,怎么样。深不深,有没有办法,我一脚油门冲出来。” “你想冲到哪?冲到山下?要不要命是你顾北辰的事,但拜托今天不行,你一直都跟我在一起。你连人带车闹失踪,郑世兢小姐一定会跳出来拿我是问。到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被你喷溅一身的血。” “啊!”趁着顾北辰恍惚茫然的半晌间,顾北溟静静的将双手放在顾北辰握出汗来的方向盘上。 “你起开。”他用责备的语气低吼道。 “哦。”顾北辰一脸蒙蔽的下了车,看着哥哥一脸自信又淡定的重新点着火。 “推车,你和连勋,别干耗着,天黑之前不赶到人烟鼎沸的地方,我们可就要冻死在这了。” 顾北辰一路小跑的走到车子后面,他和连勋拼尽全力狠命向前推着车子。同一时间里,顾北溟再次猛踩油门。 “没吃饭是不是?再使点劲。” 顾北溟生气的大喊道。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保持已久的绅士形象。 “不行。” 车子非但没有发动,反而越陷越深,就像故意和谁怄气似的。 “我看看。” 他在心里暗暗打了个寒战,尽管此时的他心神难安得如同脱缰的野马,但越是是慌乱便越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有这样他才能做出最有效的判断。 白皙的指穿过他海藻般茂密的银发,发丝滑落眼周的瞬间,他透明的眼睛里蕴满深刻的恨意,但很快他的眼神便疏松下来。 “弟弟。” 似笑非笑间,两个久违的叠字脱口而出。 “不。”他的声音再次冰冷如深冬的雪。 顾北溟的语气一贯带着天生贵族的倨傲,尤其是完美的隐藏了他所有情绪的那双漠色之瞳。那种冷漠过后的高傲就像是自血液生长又刻进骨子里的。 “顾北辰你现在务必把这两件事给我办好,给警署打电话,还有记得再给你妈妈,郑世兢小姐去个电话,免得她想入非非。” 绮红色的火烧云自尾向前慢慢染上了一层琥珀般黯淡的微光。 随着一记震烈的关门声,顾北溟的身子微微一震。 “哥,谢谢你刚刚还愿意唤我一声弟弟。” “口误而已。”顾北溟闭着眼,耳边蓝牙耳机里传出一阵阵婉转的钢琴曲,那平仄连绵的高低起伏极具催眠效力。 “哥,我想的很清楚。” “我跟哥之间的隔膜不过一个利字,如果我带着雪莉去德国呢?” “如果我们永远离开这里,你还会这样针对我吗?你不会了,对吧?你真正痛恨的应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这个身份。既然如此,那我可以不要,只希望你不要走弯路做错事。当然,我不单单只是出于你我间亲情与财富的抉择,若我退出,永远的消失在你们的视线,你和父亲还有冰释前嫌的余地。因为除了你,他手里没有另一个筹码。” 不知不觉间,顾北溟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但很快,顾北溟再次用懊恼的眼神望向他。 “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不是童言无忌的过家家。”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顾北溟再次用凝霜般的眼睛扫向他。 “那哥过去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有任何需要可以联系你。” “果真吗?不会再有选择的余地了,对吧。” 顾北溟的眼幽深如暗夜,就算再多情愫也逃不脱漆黑的迷踪。 第三十章 困厄与缅怀 这两天雪莉一直很巧妙的保持着迷迷糊糊的状态,从早到晚一向伶俐的小脑袋都是说不清缘由的眩晕状。而刚好在这三天前,房东那个笑容阴森且素来喜欢披挂着一条暗灰色长毯在胸前的瘪嘴男子,特地带着一篮吃剩下的水果找上她和一起合租的女孩子悠悠,古板男子一进门不等两个小姑娘招呼便大摇大摆的四处逛了逛,接着他很有礼数的鞠上一躬,再次缓缓直起腰时眼睛里充满了严肃与偏执。房东很认真且固执的告诉她们务必在一日内搬走,其操着一副慢条斯理的口径吐露的原因是这间房子的破损之处实在是亟需翻修。 “就这么一个理由,没头没脑的。“雪莉略怔片刻,她望着眼中那个铁青脸色上带着一长条新鲜掌痕的男子。与掌痕的游走长龙相比,他黑漆漆的眼珠深处一如深夜潭水般死寂沉默。 “怎么这么突然,我们都没有收拾好行李,就要搬离这里?一天,没有交情也不能这么矫情吧。深秋爆寒、初雪漏雨,初九的湿冷我们也都靠着一身正气还有枕边的自备电暖气挺过来了,无独有偶,我想我们应该是你所有租客里最不计较也不跟你讨价还价的了吧。再说签合同的时候那些条件你不都是很满意的,交了一年却只享受了小半年不到的物业费,就连家用电器的维修费,我们也是既没有劳动您的大驾,又没有探您的口袋出银子。推心置腹的说现在换成我们处在被动的位置,看在三个月同一屋檐又各自相安的份上,至少也要让我们喘口气吧。还是说你急着收回房子是要另作她用、急着哄抬价格转租又或者是说你找到了卖房子最佳时机,你实话实说就好,木棱两可的说法实在像是搪塞学生的借口。“一向嘴笨的悠悠遇上紧迫的事态,总是率真的冲上前锋打头阵。 “噢,怕是两位姑娘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是这的房东,至于具体原因是什么,我应该不用跟你们协商吧,什么时候你们小姐妹凑足了钱打算买下这间房再来问我这么隐私的问题吧。” 一直以来那位茄子模样的大叔都有种说不出的不搭劲。特别从头些天起他总是一个人站在被夜雪淋透的阁楼阳台上,借着星波下沾染了点点湿痕的浮风,有条不紊的摆弄着那几个沾了陈年泥渍的古董花盆,接着在他的絮絮叨叨下,他高高举起壶底已经结了层薄冰的洒水壶。 “大叔,你这是在浇花,怎么还有冬天能生长的花吗?” 清早的晨光照在愈发剔透的纯白花盆上,破损的棱角处隐隐反着漾动不停的银色光辉。 湍急且细密的水柱喷溅到花盆的同时也有翻滚着的冰水喷溅到雪莉白皙的手上。 “躲开躲开,影响我的花朵休息了。” 想到这里,雪莉咬紧嘴唇小心翼翼的望向不甘示弱的悠悠。 “大叔,你还记得租房合同上白纸黑字的内容吗?若租房期间我们违约要付你双倍,现在你是不是也要履行这一项硬性指标呢?别忘了合同上特别声明了时间问题。” 房东阴沉着的脸色里带着一抹晦气。他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两个姑娘足足有半晌,在这之后,他摆摆手示意两个不甘示弱的女孩先坐下再谈。 这一次他将自己想象成是带入进刚刚进入会场的拳击选手,他更有礼节的深鞠一躬,霍然抬眼时,那双乌漆漆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润如常。 “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房子被拆的破破烂烂,墙体被炸成马蜂窝。”他笔直的坐在最高的那把椅子上,用刻板中不失风趣的语气淡淡的说道。 “还有我并不打算将我的阁楼腾出来供你们栖身。”他淡定的笑着,歪着的脑袋就像混汤之上的垂杨柳。雪莉长长叹了口气,她转过脸望向月空下狂乱摇曳着的满树枯桠。 那个男人如一缕烟似的从上衣口袋迅速掏出一副黑框眼镜,他一边沾着口水数着钞票一边念念有词的说道。 “怎么样现在你们考虑好了吗?要留还是走。我大概算了下,一个月三周零一天,抛掉今天应该是一个月三周整,这样吧,看在你们半工半读也不容易的份上我把两个月的房租返给你们,怎样?” 说着他不慌不忙的从手里的钞票摊开。 “问题是,你刚刚跟我们提搬走,我们去哪找落脚的地方,还有我们事先若是知道你有如此紧迫的打算,我们根本不会租你的房子。我们就是再差钱也不缺两百块吧。” 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从穿透满目的沉沉黑暗最后尖锐的钻进雪莉的耳朵。 “这就是你们的事了,与我无关。况且看在你们平日表现不错的份上,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你们也没打听打听那六间住客都是怎么走的。这一个巴掌和半月救心药等价。再说我一个耄耋迟暮之人了,你们年纪轻轻好意思再从我兜里多讨两张养老钱吗?” 房东的声音冰冷如铁,就连捉襟见肘的情商也是不可思议的让人抓不着头脑。 “行了,我想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那么请原谅我的冒昧,看在你们即将各奔东西的份上,我就不打扰你们收拾东西之余再互相叮嘱着最后再多说说体己话。毕竟出了我这小屋子,你们可就难得见一面了。老同学老发小间都尚且如此,何况你们本来就萍水相逢。“ 雪莉霍然抬起迷蒙的眼迎着房东陈年老茧般混浊的瞳孔。他的声音一如遥远的魔咒般慢慢钝散。却在她匪夷所思之时又如急促的风铃。这时,一种令雪莉读不懂的表情如一股潮水般闪着从未见过的光浮现在他的脸上,但那个诧异得不容人回想的表情只一瞬间便暗淡消失。 老家伙穿过雪莉惊怔的肩,他拄在门框边上的手微微颤抖,就连手背的青筋暗红色的横纹都簌簌凸起了来。在两个女孩愕然呆滞的眼光中,他慢吞吞的消失在灌进女孩心底的滂沱大雨中。 “该死!不折不扣的吝啬鬼,混账老东西。呸!”悠悠不依不饶的紧随房东身后追了出来,她气的直跺脚。 不过细想从那天他神经兮兮的表现到今天说出这么让人厌恶的话,雪莉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惊厥。不过惊厥之余还有些耐人寻味的见怪不怪。 “需要翻修,那三个月前为何一口答应下来要以低价租给并不算有经济来源的两个学生妹,多赚一天是一天是吗?再说单这一层的筒子房有八间都归于你的名下,如此分秒必争的经商头脑还真是了得。我就说呢,那些凭空堆在楼梯间的沙袋这么碍事,你都不下来挪一挪地方,原来早前你就做了这样的打算了吧。等到工期再将我们一并轰走。而在这之前那些不对头的端倪都是为了给自己套方便给别人添堵的。“ 悠悠气不过,她追一边将合同如蕾丝带束般挥舞在不见浮风的夜空一边悲声大喊,尽管突如起来的火气只有她和雪莉两个人感触得到。悠悠猛地锁紧紧扯着合同的手指,剧烈翻绞着的胃痛与心底的无奈交织在她渐渐失去理性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有种冲进房东家里一把扯下他假慈祥面具的冲动。 “算了。”雪莉转身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我们可不是那老家伙的对手,你没听他刚刚大言不惭的讲他怎么用激将法得到半月免费药的事情吗?跟这种人办事多得一分钱是一分吧。我们能不被老鬼讹上已经很万幸了。还有头些天那老鬼总是默默的摆弄空花盆,我觉得他脑子一定有问题。“ “我管他有没有病呢?“悠悠愤慨的大嚷道,接着她的声音阴阳怪气中透露着一丝丝明锐。”崔雪莉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所以人家才拿你当垫脚垫去踩。要我说就算不能讨回公道,我也要找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扮成鬼魅的样子吓破他虚伪的胆看他还敢不敢继续欺负人。“ 说话间悠悠已经在自顾自的酝酿着情绪了,她略微发狠的用生冷的语言自言自语似的重复着报复的话。 “你总是听不明白我的意思,总是得理不饶人的,碰巧遇上个赖皮,你还真想冲上去撒泼,因小失大,别怪我没提醒你。” 雪莉怅然若失的走回房间,没有暖气的加持她冻得瑟瑟发抖起来,双手紧紧环抱住双肩的同时,她的身体猛烈寒颤起来,她转过身瞟了眼画着“hello,kitty”的粉嫩冰箱贴,那赫然屹立的小猫手上举着一面写着“fighti g”的小红旗。 “哎。”雪莉犹豫着吸了吸鼻翼,继而满腹心事的打开衣柜。若不是昨天加班回家接到妈妈操着一副哭肿的哑嗓子告知她父亲心脏骤停送去抢救的消息。对于未来她还是一片茫然。茫然到无论兼职做什么都是一脸懵逼、满脑子的不知所措。 “拜托,你不能再放任自己堕落下去了,只有你的人生达到了巅峰,你才不会为家人的生活发愁,还有生而为人你就甘心永远居于地缝中吗?凭什么她夏七月生来就是富家千金我就要在地狱里仰望残存的一抹光明,更可恶的是她还口口声声的说那些外在条件人家根本就 oca e。可看她对着宋明昊欲拒还迎的的样子还有对郑沐轩欲擒故纵的伎俩不用人教,天生就会,难怪跟在她身后的凉夏都会给周惠西下绊子。”那一刻七月就像这世间所有罪恶的源头,她是骄傲的也是可耻的。 自从昨天挂断电话后,雪莉便失魂落魄的一屁股瘫进沙发坑里。像中枪一样猛烈的酸楚折磨着她本脆弱不堪的心灵。 窗外的风刮得很大,那是种预示着暴雪即刻登陆的厚重而湿濡的腥风。 她的心里也刮过一阵疾风,她不信命运,却不得不低头。那是一种怎样的伤感。伤感到她想打破自己的底线去做一件违背初心的事情。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接着是让人失落的忙音。 雪莉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很渴望对方接电话,但她又很害怕那边真的接通了。从来都克制得不肯超过自己的酒量多喝一口的她真要去和客户应酬吗? 雪莉的高悬的心忐忑不安起来。 雪莉柔柔的浅笑着望向镜子里自己修长且光白的双腿。此刻她有多想转进暖熏熏的被子里心无他念的做个好梦。 寂静的沉默中,她慢慢举起一只鲜艳欲滴的唇膏,烈焰的衬托下,她被夜色笼罩着的洁白肌肤愈发晶莹胜雪,只是不带一丝笑颜的眼神空茫得有些六神无主的错落。 “去,不去,不去,去吧。”忽明忽暗的斑驳光线里,她的眼里蕴意着一股妖娆的媚气。 过了一会儿,悠悠嘟嘟囔囔的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迎着一股弥漫着水汽的旋风,她烦躁的在屋里踱着步子接着又骂骂咧咧的收拾着行李箱。 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从布满青斑的天花板上传来,接着,鹅毛般大颗大颗的雪附着在劈里啪啦的雨丝间一股脑的冲进屋子。 雪莉连忙一个箭步翻上床将薄薄的绒毯盖在腿上。 “这么老旧的破房子谁舍不得退租,窝居在这半年都难受的要命。看看这一屋子的霉味,憋屈死我了。冷关键是冷得冻脑袋,我抱天头疼。雪莉,我是三无女孩不图太好的生活质量,但是你,你这么蛰居可就太委屈了。” 大雪和湿气占据着世界的每一寸空间,包括雪莉的心里和眼里,悠悠的嘴巴和脸上。 这世上无论做什么选择都要量力而行,但她实在太难了,家人的厚望、她对未来的希望还有家里当下的窘境,她实在是要透不过气来。 那一刻她用一种悲伤到荒凉的眼神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 “喂,崔雪莉你要不要跟我一道最后挑弄那老鬼一把,真的这件事我怎么想都是个局。我刚刚记起来一条线索,半月前那老鬼曾带着三名衣着死气沉沉的黑色西装的男人上了他的阁楼。而满走廊的沙袋也是自那些人离开后贸然出现的。我想那帮人跟他肯定说了些什么,我听他们絮絮叨叨的说了个什么合同、转让还有契证的,要不要我们打听打听去。总之我就是这样,我不好过他也别好过。” “悠悠,你是不是神经太敏感了,我猜八成是你悬疑书看多了都练就了猜想,房子是人家的,人家想带什么人进来还不是人家的自由。怎么非要等那些死板的雕塑找上你,你才肯退一步吗?你那天回来神秘兮兮的说那帮人暗夜般深邃的西装里统一穿着端庄的碧绿色螺纹衫,我还以为那是做过群演的保镖,你说那些人的眼睛像玫瑰鲜红而凌人,我还以为那是游走在长街上的吸血鬼。不过看那房东当人一套背后一套,蝇营狗苟的都是自己那点小算盘。不论对方是哪的人也算是同流合污了。哎,我还有不少失神的理由,就不跟你贫莫名其妙的嘴了。无聊,没有人知道我看着这样的自己有多失败。我就够绝望的了,还给我添乱。心里乱糟糟的,头重如铁,身上无一丝重量。” 悠悠未曾查觉的是雪莉的双眼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她勉强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故作骄矜的声音里是她不曾查觉的艰辛。 “你失败,你怎么就失败了。跟你相比,我才是自惭形秽的人呢?你不想想清逸可是我们这里有名学府中最闻名的了。还有你不是交往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吗?怎么还说自己失败,难不成是他惹你不高兴了。不对,应该是你惹他不开心了所以才会这么患得患失吧。不过,我总觉得你在他面前保持着卑微的身段有点,有点矫枉过偏了。你总是对他低眉顺眼,你们即便现在是亲密的情侣早晚有一天也会亮起红灯的。对了吊着他胃口那会儿你可是自信满满啊?我说你你可别不乐意,你总是看别人对付看不到自己黑。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似的。怎么进了个校门心态还扭曲了。” 悠悠歇斯底里的宣泄着,尽管她已经注意到雪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她还是用令雪莉接受不了的话刺激着她。 “还有你也别总是把这一切归咎于没有安全感,安全感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你对着春秋大梦抱怨的时候,安全感其实就是欲壑难填的梦想还有你根本无法实现的野心。我捉摸着这时候你该想到自己没有背景了,但那根本不是你伸手从顾北辰那讨安全感的关键。你的安全感是无底洞,就算你如常春藤般攀上顾家的大树,总有一天他这免费的源头会枯竭。” 雪莉别过脸,将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她的眼珠不眨地望着手机屏保上大海的彩润。 “自己的人生磨磨唧唧的我还理不通顺呢,你以为我有那闲心管你的事。再说过了今天我们可就好聚好散了,哎,这回你不用找理由偷偷摸摸的溜人家家里了,与和室友不和睦相比被房东轰走更让人怜惜吧,崔雪莉这么说这对你而言不一定就是件坏事。” 处在风暴的漩涡,面对悠悠炮语连珠的冷嘲热讽崔雪莉的唇角愈发僵硬起来,她拒绝回答她的任何问题,但她真想跳下床找个胶水黏上她不会说话的嘴巴。 恰恰就在泰熙离开的前一天,宛城刮起了一阵能带动起飞沙走石的狂风,青紫色的天幕渐渐与被湿重的风笼罩着的阴暗房间融为一谈。 顾北溟一屁股坐进卧室僻静角落上沾染着玛格丽特气味的红丝绒沙发里。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涌起不安来,暗香撩拨的夜晚,他腾然急站起身,逆光下他的面部表情是清晰是复杂都让人无法分辨。 从未有过的惴惴不安就像是窗外无情的狂风一样,猛烈地撼动揪扯着他厚重的心包。 在这个熟悉又陌生,每天人声沸腾却又似乎空荡荡得仿佛连自己都在怀疑着自己是否真实存在的家,顾北溟早已厌倦透顶了。即便他有逃离现实的想法,但每每想到自己的终极目标,他还是将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抚平了安放归位。 淅沥的夜雨,滴滴落在寂静的玻璃窗上。 隔壁书房, 李贤真随手从书桌的篮筐里找到两只大小相近的橘子,她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好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其中一只,她将摔出裂纹的橘瓣塞到嘴巴里,还没等她嚼烂,她的脸忽然间就像苦瓜一样发皱了起来。 “倒霉,怎么霉运追着我走似的呢,自从知道了那个泰熙的存在后,我就没几天安生日子。” 客厅里一向温顺的金毛忽然撕破嗓子般呜咽着嗥叫了几声,李贤真二话没说,她顺势从桌子上抓起那只酸涩的橘子朝着门口的方向狠命的抛了出去。 晶莹清冷的雨滴刹那间如潮水般闪着光的交错纵横在刚刚密布着一层细纹的窗子上。 本来已经恢复宁静的客厅里,再次传来一阵较刚刚还要气势汹汹十倍的嗷嗷狂吼声。 “烦不烦人,等明天的,我一定把这畜生丢出去,丢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了。”李贤真手中高高举着扫帚,她向前大迈着步子驱赶它,那狗狗果然十分驯服的趴在地上,晃晃尾巴可怜兮兮的望着呆怔的她。 李贤真不怒反而觉得十分滑稽好笑,她舒了口气,将手缓缓垂下,接着她转身朝着书房走去,“嗷嗷”身后再次传来狗狗的叫声。金毛不依不饶的作势试图扑向她。金毛一副志在必得的反扑姿态吓得她往后倒退好几步。 “你还没完了是吧。” 李贤真双手叉着腰,她气喘吁吁的追着金毛围绕着宽敞明亮的三个连通客厅跑上跑下。 劈里啪啦的大雨疯狂的拍打在暗痕斑斑的玻璃窗上,“嗷嗷“比雷鸣还要嘹亮的狗吠声过后,金毛如插上翅膀般向她飞过来。”啊呀“李贤真抓起那把掉了半数毛量的扫帚连跑带颠的向楼梯间跑去。 渐渐归于寂静的大雨和不安分的湿气征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卧室里,双臂环抱在胸前的顾北溟静静的站在旋风的风眼中,他落寞的坐下又无比烦躁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而他冰凉的指尖始终夹着泰熙曾亲笔写给他的三封信。 夜风将顾北溟身后的的纱帘烈烈掀起。 顾北溟从一头扎进的文字间缓缓抬起头。 “泰熙,我们之间再也不回去了对吗?“他呆滞着目光不停的呢喃。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顾北溟水气弥漫的眼睛里满怀痛楚,他用颤抖的手指锁紧了掌心里那沓微微吹动着的长长信笺。 “收拾不了那个什么泰熙的女人,我还收拾不了你了,该死的畜生,连你都跳出来看我笑话。“这一下彻底被激怒的李贤真气急败坏的看着金毛。她撸胳膊挽袖子对着呜咽不断的狗狗就是一顿猛打。直到狗狗纹丝不动的趴在铁线蕨旁幽幽的哀鸣讨饶。 “让你不安分,让你不安分。“ “都跟我作对,顾北溟,泰熙,还有就是你这破狗。“ 湿漉漉的叶子猛烈的摇摆着,穿透黑暗的雷鸣倏地钻进她敏感的耳朵。 “你们都给我去死,去死吧。” 李贤真心底的防线轰然坍塌,满目疮痍的泥雾里,她拖着拖拖沓沓的脚步声悚然冲向了金毛。 “时间兜兜转转就是再也回不到我们的从前。” 令顾北溟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凌晨泰熙突然间就像一缕烟似的飘出了他的生命。 遥远的天空阴森森的尚且飘着一夜未滴尽的雨。 那叠信件微微吹动,每一封信的落款都是一叠数字520. “你,即便不能相守,你也如我这般爱着我吗?” 第三十一章 背叛、决裂与茫然 "我爱你,真的,我向上苍发誓,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最最幸福的女人。“ 滴滴答答响彻一整夜的雨,直到第二日晌午仍然没有停下的念头。 “可是离开了顾氏我可就一无所有了啊。“ 走廊尽头伸长的阳台上,顾北辰沉默的站在窗边。夹杂着雨星的凉风带来了初春的薄暖。北辰微微斜倪着眼望向阳台地面隐隐闪烁着银辉般澄静波光的雨痕。 “我还能够做到吗?给她幸福,我连自己的出路都找不到,谈何容易啊。“纤长浓密的美睫缓缓遮住他渐渐失去神采的视线。 “褪去昔日的少爷光环,做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她当初那么喜欢宋明昊,她究竟喜欢宋明昊的什么呢?” 说起来,女人的心思最是善变,年少时喜欢只是一种灵锐的感觉,长大后喜欢变成了一种倾慕,青春时,喜欢的往往就演变成了他身上独有着的得天独厚的优越感。然后在初出茅庐各奔东西时,那种优越感若不复存在了,进化不成爱的喜欢也会降到最低。因为对一个人的喜欢远没有失望那么多。 “失望,我都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困惑。给得起承诺吗?” 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就连带着夜雾气息的双眼也慢慢阴沉下来。 “顾北辰你不会输,你的人生字典里可没有输这个字眼吧。” 顾北辰摇了好几次头,“难道这不是我此生唯一的念想吗?不论有多困难都要实现的唯一夙愿。”无数个煎熬难眠的深夜只属于那些自命不凡却庸庸碌碌的普通人,而他,他是上天选中的命运之子,他握紧手机,在一阵深深的动容中,他的眼瞳再次转晴。 “怎么到了下决心的时候,反而让自己身陷无从抉择的泥潭了呢?还有我何曾认输过。“ 顾北辰原本用来支撑着全身力量的手臂有些酸痛松软。手一点一点的滑落在他的裤管两侧。 顾氏露台,窗外的天空如暗夜般烟雨朦胧,曼舞着的飘雨斜斜交错着敲打在落地窗上,染上雨露的香槟色窗纱如琼色的烟云般缓缓缭绕在窗沿初绽的玛格丽特上方。父亲面无表情的背对着他,在他身后那一抹狭长又清冷的光影下,顾北辰孤独的站在那里,他的脸上不带有半分伪装,相反他心意已定,就算父亲再怎么面容狰狞扭曲的咒骂甚至说是用警告口径的话语敲打他,他都不会再次退缩。 “真的没有谈判的余地吗?爸爸,我不是哥哥,名利也好、爱也好,我清楚我需要的是什么?比起一个冷冰冰的别墅,我宁可住在臭烘烘的马厩。” 顾北辰微叹了口气,淡淡而又从容的说道。 “混蛋!”父亲的面色潮凝如秋霜,夸张至崎岖的脸肌深深凹陷着,他的眼神阴历中饱含着嘲弄与鄙夷。就连骤然升了分贝的声音也陡然得如魔鬼般诡谲无情。 “顾北辰你这个孬种,我告诉你,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你和顾北溟谁敢忤逆我的意愿,我都会毫不念情的将他扫地出门。我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雨落下的旋律,巨大的卷帘窗下,小镇的天空阴郁朦胧,就连不远的红桦都禁锢在流墨般令人窒息的乌戚之下。 “爸爸,对你来说钱、权势、地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宁可生生隔断骨肉亲情吗?” 顾北辰一言不发的将头斜斜的枕在玻璃窗上。他紧紧的咬着牙齿,吃痛的唇色煞白煞白,就像是被骤雨洗涤掉所有浮色的落瓣。 “顾北辰,如今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见我,一个自命不凡的失败者,还是惟命是从的我的儿子。我想你是前者,既然如此,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趁我对你还有一丝怜悯。不过郑世兢还真是让我失望,一只使惯阴毒招数又懂得何时跳墙的狗竟然教出了这么个天真的蠢家伙。“ 父亲点了一根雪茄,他一边吐纳着烟圈,一边用冷冰冰的眼神扫视着他。 “还有我也会将你的母亲一并赶出顾氏,你应该清楚我是说一不二的人吧。当年你的母亲是怎样未经过我同意就怀上了你的,虽然在我的庇护下我给了你体面的生活,但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们母子。或许有些记忆早已淡出了你的脑海。五年前你的母亲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抱着高烧40度的你跪在顾氏公司前,那次是我们父子的初次谋面。“ “啊!“ “不属于我的东西。“顾北辰操着嘶哑的嗓音低低的回忆着烙刻在他的灵魂之上的不堪回首的城南旧梦。 而。。。 那个只在梦中不断闪现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十三年前。。。 顾宅坐落在笔直垂杨下最黑暗的隐密地带,即便是灯火阑珊时分,不远的山麓炊烟袅袅,有种不言而喻的温暖慢慢环罩着涌向这里。 但顾氏就像坐落闹世却意外的与世隔绝了一般,偌大院落漆黑得一点光,不曾看到的窗子上挂着渐渐干涸的雨痕,这里生冷得就好像从未有人居住过似的。等待如绵延不绝的**般苟延残喘着。母亲小心的看了看他,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并不能称之为家的别墅。 就在她的手即将按响门铃时。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好像有什么动静。妈妈缓缓抬起眼,站在身前的正是顾北溟的母亲金恩珠。 “不要脸的女人,你竟然敢来这里。我活到这个年纪还真是开眼了,什么魑魅魍魉都丝毫不知道避讳,更没有任何的礼义廉耻。破坏别人的家庭,把我从夫人位置上撵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啊,就像个风月场上的传奇人物。“金恩珠圆圆的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她站在高点上正怒视着她,但,很快的,她便慢慢的把视线转移到她怀中的顾北辰身上,她惊讶的捂住了嘴。 “这,这是。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有,不会的我明明在他的身上放了。。。” “难道说,是,,是,真是他的吗。” 金恩珠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不安,特别是那双刚刚摆脱睡意的双眼。她用指肚轻轻揉了揉眼睑。 “是。” 那一刹那,金恩珠心如刀割,她很难过的锁紧眉头。“难道说,这是你和他的孩子吗?他背着我,竟然,竟然,他怎么敢呢。原本我以为他是冷血无情的人,现在就连背信弃义的事都敢做出来,他就不怕。不怕。” 刚刚金恩珠喃喃自语的声音慢慢明朗起来。她一连摇了好几次头,“呵呵,哈哈。“那一刻,生来尊贵的她无法直面自己人生的唯一败笔,她的喉咙在颤抖,她紧闭的双眼在颤抖,就连她费尽全身的力量去镇定的手也在瑟瑟发抖。 郑世兢(顾北辰妈妈)疲筋力尽的把他抱着递到金恩珠眼前,她看着怀中的小北辰的眼睛含满了泪,那一刻就连意识恍惚的他也随着眼中泛起泪光。 “姐姐,求你行行好,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呀,求你大发慈悲接受这个孩子吧。“ “你让我接受他?你让我接受他,那不就是让我承认了自己被劈腿被背叛的事实吗?你让我今后还怎么做人,你让我大大方方承认了你们的存在然后接受世人的冷眼与嘲讽吗?你要让我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要让我的孩子也抬不头做人吗?你不能这么得寸进尺。真的,从我第一眼在顾氏看见你,你还记得我有多瞧不起你吧。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在那个时候没有让作为实习生的你滚蛋。“ “对不起,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一人所为。怎么办,我怎么才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呢?孩子病了,做母亲的做错了事都报复到了孩子身上了是吗?明明做错事的人是我,孩子已经病了半个月了,若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不会恬不知耻的跪在您面前求您。“ 郑世兢看了金恩珠一会,她咬住唇片。慢慢的跪在她的面前,如注的大雨灌也似的淋透了她米白色的上衣,那一刻太多情绪再也按捺不住,无法抑制的懊悔如无法休眠的熔岩般从内心深处匍匐着爆发出来。 滴滴答答的雨柱顺着她潮湿的面颊缓缓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郑世兢慢慢往前移动着身子,她抓住她的手,“你打我,你打死我吧。“郑世兢沉吟般痛呼道,说话间她死死攥着她的手,并将金恩珠的手缓缓抬到她微微有些花掉的粉颊处。 没有了一贯的傲慢,不得不低头的她就像一只被拔掉牙齿的美洲狮。 她紧紧的闭着眼,一滴滴晶莹的雨簌簌漫过她轻颤的睫毛,向着高耸的鼻锋巍然垂落。 “哈哈,故技重施了,你还真是黔驴技穷啊。同样的招数,第二次便不奏效了,你知不知道啊?“ 凄厉的夜雨,金恩珠声嘶力竭的恸喊。 “你站起来,你有种就给我站起来。” 一次次,她的拳落在她的肩膀、僵直的脊背。 “你要干什么,说吧你想怎么算计我,演一出苦肉计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我把你打死在这里,那个冷血的家伙也不定不会站出来替你说上一句话的。”满目的疮痍一闪而过,金恩珠狠狠的踢了一脚身前的她。与此同时,金恩珠黑漆漆的眼仁再次跳动着湛蓝的火焰。 “不,不是的。”白茫茫的雨烟里,郑世兢的周身泛着一层层寒冷的冰圈。 “对不起,我也知道我并不应该带他来到这里。可是,孩子现在病成这样,我真的是无路可走了。他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姐姐,我知道你恨我,但孩子是无辜的,还求你能给他一个名分。我可以离开,我可以永远的从你们眼前消失。只要你们能接纳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郑世兢极力镇定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她低声哀求道。 “无耻。” “啪”巴掌的声音风驰电掣般响彻耳迹。 跪在地上的郑世兢的双眼就像橱窗里摆放着的娃娃的眼睛般,苦涩羞愤的半阖着,她扬起脸望向她。 “自己打自己,哈哈,你这是干什么啊,做戏给谁看呢是吗?” “你,你,哈哈,对自己都这么残忍的女人居心得多龌龊下流。” 摇曳的灯光照着夫人紧张注视着北辰母亲的脸。那个女人再也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的站在他们的对面,动也不动。郑世兢一颗心高悬在半空,见她如此紧张,年幼的顾北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妈妈,不要求她,不要。”顾北辰眼眶周遭再次逐渐变热。 染着墨色杂草的夜色中,他的面庞白得透明,他是那么稚嫩,就像随时被捏碎的梨花。而那一刻,北辰看到一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即便那张脸慢慢的在他滚烫的眼中模糊掉,但滚烫的热浪下,男孩充血的眼睛雀烁的泪光他还是查觉到了。特别是角落暗涌的泪光中有一朵凸浮着瓣络即将破空而生的罂粟。 “对不起,北辰。是妈妈的错,我不应该带你来到这个世上。我不仅不能给你一个家,我还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我是罪无可恕的罪人。对不起,是我对不起所有人。“ 雨风将她轻轻悲泣的声音猎然扬起。 看着怀中北辰哀求似的用恳切的眼神凝望着她,郑世兢用坚定固执的眼神看着他,“相信妈妈,我一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既然你的父亲不肯见我们,我就是搭上自己的贱命去撞车,我都不会抛下你不顾,我这就去。”说到这,郑世兢很痛苦地低下了头。 寂静无声的细雨里,顾北辰抬起稚嫩的小手,他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他将手指放在母亲的嘴上,做了个噤声手势。 “不要说丧气的话,我不要你用这种方式救我。“ 角落里,金恩珠默默的注视着他们。她虽然嘴上在不断发难,其实内心深处她既脆弱又彷徨。虽然她迫切的希望过了今天这个倒霉晦气的雨夜,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她多么希望明日清晨醒来,自己的七年光阴就只是一场噩梦。仔细想来每天用朦胧的目光和混乱的头脑迎接朝阳与夜暮,这总是件堪称残忍的现实。 没有人会把她存放在心上,看看自己浑浑噩噩的日子吧,她只是个有利可图的女人而已。 她压低了头,用悲哀的眼神看着顾北辰,虽然她曾发自真心的不想面对这个贸然入侵者。 她将脸慢慢向前靠近了一步。那一刻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充血的眼睛里再次含着泪。她艰难的瞥了眼顾北辰。 “原谅你,谈何容易啊。我得是有多么大度,大度到没心没肺的放你一马。我不是圣人我根本做不到。“ 金恩珠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那一刻叹气与哭泣就像一根逆天生长的倒刺狠狠的戳遍了她颤抖至痉挛的全身。 “我不是看在你的份上,若论薄面,我就是死了几千次几万次,我都不会恕你的罪。当然也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只是,只是我也是一位母亲啊,就算守着没有爱的荒原,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不能没有顾北溟。单凭这份心我们是共通的。” 门外光秃秃的树梢还挂着染过雨的叶片。 “你不想自己的孩子生来就是低贱的私生子,难道我愿意让我的儿子受人非议吗?如今的时代人言可畏,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你今天不来,未来的某一时刻你还是会不请自来,就像当初你不惧我身后的势力一定要将我拿下是一样的。” 金恩珠似乎是自己也不知所以然的笑了笑。“可笑,这三年来我们之间争来斗去,你以为我拼尽全力要保全的是什么?是名分吗?是地位吗?是用之不尽的财富吗?哈哈,都不是。我这半生衣食无忧,我本是上等的人品,在他之初,比他更事业赫赫的男人简直是恒河沙数。你跟我当初相比,论优劣可是失之云泥。你不过仗着比我年轻,性子和顺些,再加上是近水楼台罢了。倘若时光能够倒退到我们初见时,你以为没有半点家世背景的你会越过我做他的妻子吗?他娶我是利大于爱,而你或许有的只是情吧。男人的心,倘若你不懂得投其所好,成其所爱。你以为你能胜过我一辈子吗?” 金恩珠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平静的笑着望向郑世兢怀里的北辰。那一刻她表现出来的泰然娴熟全然像是个在解剖别人的故事。 “郑世兢!直到今天我遇上抱着孩子来求怜悯的你,我才终于从自己亲手为自己编织的睡梦中醒来。至于他,他若真的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这一纸离婚一定早早拍在我的桌前。还用得到你冷雨夜卑微的跪下来求我退出吗?他若对你的孩子有半点责任心,我想你跟他之间的感情一定会如铁桶般牢固,而我不会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活寡似的生活。” 金恩珠好不容易将深藏心底多年的肺腑之言和盘托出。那一刻她的心轻松如蝉翼。 “对不起,是我欠你的,这辈子终究还不上,下辈子。” 郑世兢没有预料到金恩珠很快的便想通了,她一脸惊愕的望着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于黠黑的眼睑留下一道优弧状晕影。可是话说回来,她又因她的让步而感受到双倍的痛苦。 “这种话要是真的作数,能解决掉世间多少事呢?既然无法达成还是收回吧。” 金恩珠将手伸过门沿,她的指尖触及到门外滴答滴答不断响彻的雨珠,那一刻如释重负的她微微舒了口气,继而语重心长的说。“今天是我输了婚姻,明天是你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人输掉了自己苦心孤诣的人生,不说是不是轮流的风水。这样凉薄的男人终究靠不住。” 金恩珠夺门而出,她穿着及膝的漆皮高靴,她漫不经心的用脚在水坑中踏浪。 “是啊,他给你插上一双翅膀,明天他还会亲手折断她,自求多福吧。不过若你对我的北溟不好,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金恩珠满脸微笑的望了眼正捂着嘴巴躲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的顾北溟。她高高的昂着头,轻轻甩了甩有略微褶皱的红色薄绒大衣。那一刻不光是急转过身,背对着她的顾北溟,就连与她明争暗斗多年的郑世兢都胆怯的根本无法正眼看她。 空气中漂浮着玛格丽特的香气,趁着迷蒙的夜色,她头也不回的走出顾氏。 氤氲而逆光的回廊里,只听“哗啦”一声,她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去路。她轻轻俯下身将那一棵开着粉红色花的仙人掌小心的抱在手中。 “对了,我知道你指头上那枚戒指的含义,你看。” 说着,她笑盈盈的瞅着她,腾出右手,一遍遍的摇晃了晃。 “你,我,他。我们三人戴着一模一样的情侣戒指。” 眼前再没有了昔日记忆中的零散画面。 飘忽难定的思绪里,顾北辰的眉头紧紧扭打到一处,他皱着眉缓缓抬起眼,再次望向遥远地平线的目光宁静中带着一丝不曾有过的惆怅与怔然。而他轻吟般沉静的声音缓缓飘向空中,竟如无边落雨般轻柔,轻柔的只是稍稍泄露了少些难酬的情绪。 “孩子,事到如今,你还揪着旧事不放吗?你还真的和你母亲不一样,并不是只一门心思向上攀爬的常春藤一样的人呢。” “不过,我要是你,我不会让她的心血付诸东流。怎样选择才是对你们最有利,我想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如何补救之上吧。虽然你和北溟在我心里并无亲疏之分,但对于顾氏而言,有敏锐判断力,善于权衡利弊的人更适合做他的主人。” “顾北辰,若你能将他手中的东西一一夺回来,我同样对你寄予厚望。” 父亲苍白的手指吃力的触摸着中指上的那枚戒指,他细细摩挲着那上面的每一个英文字母,那认真的神情就好像是在揣摩着自己年轻时的欠下的几笔风流债。 那一棵,他心底的阴霾如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坍塌! 良久良久。他还是无法平复复杂的心境。 刚刚从乌云中探出头来的太阳散发出刺眼的光芒,或许是心寒的缘故,北辰怔肿的望向太阳升起的方向,阳光的气势被树叶反弹了部分,剩下的余晖反而轻盈柔软,只是不论他将自己置身于阳光下多久,他都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恍惚之中, 一只温热的手缓缓移到他背在身后的拇指的位置,拇指与拇指相交的瞬间,顾北辰恍惚中慢慢睁开了双眼,那一刻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正如节日的乐鼓般隆隆作响。 “顾北辰,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北辰霍然扬起脸。 “噗通噗通”从心底隐隐传达进脑子里的声音渐渐加快,弥蒙的纯白色雾气里,他爱抚的抚摸着那张渴盼已久的手,无限的开怀中带着令他心怔的无可奈何,下一秒,他的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有种恍惚的错觉,就好像自己的灵魂慢慢脱离了他的身体。 那一刻,他将落寞与无助留给了最不安的自己。他就是那样淡然的男孩吧,即便心底的悲伤如利刃在生生用力的剜一般,即便他的嘴唇霎时苍白得十分透明,但雪莉问起时他都会强装镇静的告诉她,他只是昨夜没有睡好。 可他真的只是昨夜没有睡好吗?他刻意放松的笑容僵持而单薄。 “你会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雪莉。“他弱弱的问出了口。 “你觉得可能吗?还有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疑问,你就应该明白这不过就是想想而已。“ 焦灼又绷紧的心弦鼓舞下,顾北辰扭转过头不安的环顾着四下。 “是你。” 皎洁的白光过后是如黑夜般寂静的幽芒。 细雨拍打着玻璃窗沙沙作响。 而他莫名紧张的心再次安放在原来的空档里。 “看你紧张的,额角竟挂着汗。”漠然的声音如喷泉的水流四溅过后再次回归到他的身上。 “你走开,我跟你之间不会有瓜葛。”顾北辰背过身,厉声吼道。 “放心好了,就凭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话你不能对父亲哥哥说的,还不能对我说吗?我知道,你在为未来担忧吧。其实这些在我这从来都不是问题,当然日后也不会成为任何掣肘我的牵绊。“ 那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小女人如奥利匹斯山的赫拉女神般浑身散发着妩媚的气息,她的眼中似乎有一汪层层叠翠的碧波,尽管骤然抬头时她轻翕的眼略微有些分神,但短暂的怔仲过后,那渐渐平静的如透明多瑙河河眼般温润的瞳仁深处有一圈始终无法驱散逐尽的落寞,她桃花般恬淡的唇微微动了动。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毕竟我能看出来你需要一位心灵相契的伙伴,而那个人一定不是你爱得深切的崔雪莉。在偌大的顾氏,真正被孤立的人是我李贤真,而你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了。你难道不想扳回一局吗?你想过暗无天日的生活吗?徘徊在迷茫与绝望的边缘,不单单是你的母亲,就连我这个外人也很替你捏一把汗呢?“ “既然我们是被人选定的出局者,难道不能坐下来好好碰个杯。” 李贤真的脸上挂着一抹令世上所有男人都为之倾倒的微笑,她将顾北辰的双手死死的握在自己的掌心。“砰砰砰。“她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那个沾染了栀子花香气的背影。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慢慢松开。 “别呀,你刚刚可不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啊,难道你真的当我是崔雪莉了吗。”李贤真含着笑,呵气如兰。 “怎么了,你在害怕吗?放心,顾北溟那双眼睛可是巴巴的盯在会长位置上呢?如今有了李家做后盾,还真是如虎添翼呢?有着数不胜数的利益,他还有心思顾虑到我在做什么吗?我跟他秋毫无犯、互不干涉已经够深明大义的了。” 顾北辰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时光仿佛停在那一刻,特别是在他唇边渐渐迷离的笑容上。“你很会做生意,至少很会选人做帮手。” “撞破了这一切,对他可是钞票上的损失。也对,遵从父愿再加上权衡利弊等于合同婚姻。他问我要的这份合同就是图个事业安稳嘛?这到手的金山再咬手也跟烫手山芋有差别。你哥哥不傻在有前科弟弟的泰熙和有无尽优容的我中间,他还是很会做选择的。难道只有他能多重选择,我就不能多份保险做靠山吗?” “哼哼。”顾北辰的冷笑近似无声。“你说的不无道理,倘若人人都如你这样盘算,我想我现在应该找个山花灼灼的地方藏起来。城市套路深,我可玩不起。” 顾北辰的眼底有着一股逐渐凝固的深沉。 绝望与困惑正狠狠的咬噬着他的决心。 “都站在棋盘上了,你能提前退场吗?” “好比我,在顾北溟眼中我始终是一个空气般似有若无的存在,但既然淌了你们顾家的浑水,我还有退路吗?不过话说回来,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将心比心,他对我无感,难道我会对这样的男人一心一意吗?我是守着婚约过暗无天日的生活,还有我也是被生拉硬拽的拖进来的。这里的每个人都让我心惊,每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茫然失落。当然只有你,即便你像一堵冰壁般隔在我和你的老师申泰熙之间,但敌人的敌人可是朋友啊。你的哥哥对你何止是一个不喜欢,他对你的忌惮与怨恨只一个厌恶的眼神就不由分说了。醒醒吧,你和你的哥哥只要隔着一笔不菲的遗产便如被撕裂的白纸般即便能重合也绝不会不留一丝友好的缝隙。“ “闭嘴吧,丧心病狂的野心家。”顾北辰用抱歉的眼神嘲弄的望着她。迎着她娇媚的眸光,他慢慢逼近她渐渐失去焦距的双眼。 “李贤真,你疯了吗?就在半月前,你穿着世上最美丽的婚纱,满心欢喜的依偎在那个穿着一身保镖制服的男人怀中。那个男人是谁,我想我应该跟哥哥的司机车庆载好好谈谈。” 顾北辰咬牙切齿的提醒她道。 “我那么小心还是在你眼中露了马脚,可你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或许冥冥之中这是你的潜意识在向某种东西慢慢靠拢呢。” 李贤真轻声细语的说。 刹那的明亮阳光中,她不断展现着迷一样的微笑,渐渐融入阳光的眼竟比身后的光线还要耀眼万分。“我等着你蜕变成天鹅王子的那一天。” “啊!“顾北辰感觉到在自己的胸口里有股无法形容的感情,此刻正像蒸汽一般不断地往上冒。 第三十二章 绝望与疏远 “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姐姐勿念,还有姐姐不要相信网上的谣言,我想或许只是同名而已。” “同名,难道还要长着同一张嘴脸吗?就连作风行径都是复制的高仿产物?拜托清醒一点吧,不要再沉沦进去了,姐姐求你,好吗?” “姐姐,火烧眉毛的档口,你还在为我的事发牢骚,还是想想办法赶快修复和北溟哥的感情吧。拜托,有了顾家这片保护林,我们的生存根本不成问题。不是吗?你以为凭借你自己的能力你能立足吗?换句话说立足很容易,但上档次的生活就难了不是吗?醒醒吧,回到你曾经的轨道上,趁着北溟哥对你还有一丝愧疚。” “疯子,金珉赫。你是个丧心病狂的妄想家。你怎么不想想怎样凭借自己的能力在社会立足。坐吃山空,难怪每次和你见面我都会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没办法啊,姐姐你知道的除了游手好闲和好吃懒作,我几乎是身无长物,不是吗?可是我为何一点用处都没有呢?还不是因为我身后没有任何助力?还有当年被丢弃在孤儿院的我们怎样相依为命,互相慰藉,我甚至为了姐姐的大学梦在那么小的年纪到处做工,姐姐那么艰苦的生活你能忘,我可忘不掉啊。事到如今出了事情,难道都是我的错吗?若姐姐不小气,每个月多分我一些,我会做这样的勾当吗?再说你的家教费那么多,你很能挣钱不是吗?” “够了,我再说最后一句!我不是母亲!没有义务赡养你这奶宝巨婴!” 黑暗中行车的泰熙,紧紧咬着牙关,她一手狠狠的握着方向盘,五个指缝深深嵌进磨砂面的方向盘上。而另一只手高高举着手机,起初她的脸上还流露着些许令人匪夷的同情,慢慢的她被他出乎常人意料却仍掌握在她意料之中的言辞气的有些精神失常。 “可恶,怎么就教出你这样的致命绊脚石来。亏我自己还在做金牌家教。” 她一脸委屈的抓着手机,面对如今骑虎难下的僵局,她茫然的有些不知所措。倘若起初她对李贤真还有深深的狠意,但此刻她藏在九霄云外的怒火足以将她崩塌的世界彻底焚逝。 那点心机在真正的浩劫面前实在是发挥不起任何作用来。 金泰熙用悲哀的眼神看向窗外,额头上密布着如泉水般涌出的汗水。她突然发疯似的大叫一声,继而用青筋微隆的手铿铿的敲着方向盘。 “金珉赫我真的是,我是看在你一出生就没有生母的份上给了你太多超过一个正常姐姐的爱了,以至于你最后成了困住我的最后一道枷锁。”金泰熙愤怒的敲打着发出一连串高分贝警示音的方向盘。 “啊!!!金珉赫看着你不成器的样子,我真是恨不得掐死你。你这个天生的扫把一定要扫走我仅存的一星半点的好运吗?是啊!我和顾北溟在一起,让你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了。好啊,你毁了我的人生,你让我再次对人生失去希望。” 泰熙对着没有回讯的手机,疯子一样秽言秽语起来。她不停的对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大声喊骂着,虽然手机小秘书不断的发出“信息量太大,请勿继续留言”的话,但泰熙丝毫没有半点停止讲话的念头,相反她如同是被巫婆附体般对着电话喋喋不休起来。“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汹涌咆哮着的恨如潮水般将她崩溃的神经冲到决堤的极点。沉重的心情下,泰熙的额头早已满是粘稠的汗液,她发狠的摘下墨镜,将墨镜折叠后挂在松垮的低领口下。 “金珉赫,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使者。”不断的宣泄着愤怒的她,连轰鸣的耳蜗都慢慢响成一片。渐渐的,她的耳朵失去了听觉。“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不是贪玩不懂事,而是用对待游戏一样的态度对待我的人生。受不了你这无可救药的家伙,看我会不会给你任何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机会。”泰熙挥舞着拳头对天暗暗发誓。 “可是,告诉我,金泰熙你真的能对那个扫把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吗?想想吧,他跟你比起来缺失的太多了不是吗?他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倘若连我都不要他,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那狂诞的家伙走向绝路吗?我做不到,一脉相承的血缘就不会轻易崩塌。” 每次出现那种放弃的念头时,身体里都会有另一个声音敲着她的脑袋劝慰她:金泰熙,你这个傻瓜你可以不再信任顾北溟,你可以不再相信身边所有人,你甚至可以对生活充满敌意,你可以恨命运夺走了本属于你的一切。但拜托你,你绝不能放弃这份父母留存在世间的最宝贵的礼物!你要把对待顾北溟的坚贞不渝拿来给他,你懂吗?他再不好,也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残忍薄情的话?“ 泰熙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怒视着眼前一闪而过的风景,不知不觉间她加快了油门,她的手紧紧的抓着方向盘,眉头艰难的皱对着。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还不能将他从我的生命里彻底删除,倘若有一天我看着他走投无路,横尸长街,我还是会心痛,会觉得有无尽的愧疚,不是吗?” 金泰熙一边抚摸着手机里跳动闪烁着的弟弟头像,一边生无可恋的咬着牙齿。现在的她再也忍不住,正好可以任眼泪横流。毕竟空无一人的角落,她就像路边并不夺目的野花,不会有人察觉,不会再碍谁的眼,不是吗? 那一刻她的心就像受到了撞击似的狠狠一沉,继而她慢慢垂下拿着手机的手,寂静得只剩下心跳的密闭空间里,她感到自己就像搭着轰隆轰隆的火车似的,过去的那些碎片如撕碎的玫瑰迅速拼凑回原本的模样。 “姐姐我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姐姐了。姐姐难道你忍心舍下我一个人远走高飞吗?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阔,可是你真的不管我了吗?我就算死在荒野,你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了,对吗?“ “姐姐,你不可以不要我,永远永远。这不是我的祈求而是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啊。是你说的我们要互相扶持、帮衬的。” “不,不要。”泪如断线的密珠慢慢滑落,此刻的金泰熙痛得整颗心都快被撕裂。强烈的压抑感下,她连呼吸的力气都快耗尽。 “是宿命,噩梦般的宿命吗?” 疾驰的车子里,金泰熙的心如刀绞,那一刻就连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发出麻酥酥的疼痛来。 泰熙一面将视线移动到远方一边。一面一次又一次的吞下即将跳出嗓眼的口水。昏黄的长明灯下,她的脸被拉得特别长。嘴角微微上扬故作一副微笑的虚容,若不是一眼瞧见后视镜中面容黯淡憔悴的自己,她连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都无法知道。而那抹唇角处正传来的轻轻颤抖,失真的冷静就像杯子里装满的水,岌岌可危到随时都会溢出来。 “泰熙啊,你能不能试着约束下你弟弟的行为呢?你知不知道你一味的纵容他,终究有一天他会把自己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勿以善小而不为的道理难道你的老师没有教给过你吗?“ 顾北溟没有直视金泰熙的眼睛,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就像吹散的蒲公英般安静。 金泰熙的胸口不断抽搐着,可话到嘴边她愣是张不开嘴。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对他犯下的错并不觉得羞耻,相反你总是告诉自己那就是个顽皮的孩子,那是一个孩子的天性。溺爱纵容加上包庇。倘若他的犯错可以被原谅,那么你呢?你告诉我让一个人迷失自我的爱是爱吗?” 顾北溟接过服务员手中的咖啡,他的眼神淡淡的,就连劝她时抚摸在杯壁的手指都无比轻柔。一遍又一遍,他拂过的瓷片上闪出与静谧气氛并不搭调的寒芒。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拿着我弟弟无关痛痒的错处质问我吗?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用这么恶毒的话中伤他。这样的话出自姐夫之口,会不会狠狠戳向他本就敏感的内心呢?“ “你还真是冷血的家伙,也对,顾北辰毕竟不是你的亲生弟弟,你当然不会推心置腹的站在我的角度去衡量我的弟弟。那好,我只问你,你读中学时候就一次都没有跟同学红脸过吗?你没有用拳头去敲别人的脑袋。难道你的同学没有用很不堪入耳的话伤害过你?还是说你从小到大都不懂得用反击的方式保护你自己。“ 金泰熙慢慢靠近他的眼睛。 她费尽全身的力量去镇定自己死死缠绕在玻璃杯壁上隐隐发抖的手。 顾北溟静静的坐在那并没有回答,华丽怀旧的镂空吊灯四周散发着的斐靡灯光照在顾北溟有着清远气质的的侧脸上。 深夜的细雨,滴答滴答,悄然登场而又默默的撩拨在纯然漆黑的夜暮中。 起风了,夜雨染上临窗一侧的纱帘。漫天的落雨顺势卷进尴尬的僵局中。 “哈哈,是我想的不够周到,尊贵如少爷怎么也有校园霸凌的事情呢?“ 金泰熙别过脸,转向阴雨朦胧的窗外。 “泰熙,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况且我刚刚的口吻是让你多疑,但我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毕竟我们都不希望珉赫走弯路不是吗?他是男孩子多吃点亏才有助于他的成长。“ 顾北溟静静的说道。 “多吃点亏,从小到大我们姐弟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还要吃亏,是啊你的弟弟顾北辰没少吃亏吧。养尊处优的人吃亏是成长,被人踩进烂泥的人还要再多承受些挫败,真是够了!“ 金泰熙立刻愤然抗议。那一刻,她镇定已久的情绪即将大爆发。 “不,不不。” “泰熙啊,你还是没有明白我。。。” 顾北溟莫名紧张起来,他双手不断交叠着握在咖啡杯的杯沿。 “我不知道。”阴沉沉的天幕下,丛生的荒草如四溅的水花般到处乱颤。 “我跟你不是一路人,当然不会懂得你的良苦用心。”金泰熙很努力的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但此刻,她的心皱皱巴巴的就像四处乱闯的无头苍蝇,怎么都理不出头绪来。 “看来今天我是很难跟你把话讲清楚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你好好斟酌下我说的话是否正确?” 顾北溟表面上始终维持着儒雅的绅士风度,其实内心深处他在默默哀求她,他其实很怕因为自己的不善言辞将刚刚经营好的友谊付诸东流。 顾北溟望着金泰熙,整晚整晚不熄的灯光映在她凝住的面容上。她的脸如初绽的郁金香雪白耀眼,光洁通透,面颊绯红处就像落日的浮霞。 “我知道我并不懂得怎么哄一个女孩子开心,我也不懂得怎样照顾好弟弟。但对于你,还有金珉赫,我的心和你是一样的。既然我选择了爱你,那我也应该一并接纳你唯一的家人不是吗?如此说来我们还是同一阵营的伙伴吧。” “北溟哥。” 金泰熙的咬住嘴唇,慢吞吞的吐纳他的名字。 顾北溟心里一阵窃喜。他继续看了泰熙好一会儿,见她踌躇了半天阴云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他稍稍往前移动了动身子,几乎是同一刹那间,他抓起了她冰冷的手。 “泰熙啊。”那一刻金泰熙的双眼就像娃娃的眼睛般轻轻的睁开,她的眉毛微拧,下颌微绷。薄唇微微轻启时,她如星海漾动的眼微微垂眸。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眼泪就再次奔涌着落在印着斜斜指痕的玻璃杯上。 顾北溟的眼坚毅恳切,那种超乎想象的爱护和弟弟对挥霍的不屑一顾交错着回荡在她惊愕的脑海里。 哭声渐渐驱弱。 窗外的风更冷了,就像**般发出此起彼伏的长长叹息。 “不可以,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能低头。我的身后空无一人,凉薄的世界就算再多添些淡漠来,我也只能满怀深情的过活。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想想那个不肖之徒吧。” “恕你的罪。”金泰熙将车子稳稳的停放在车位,她缓缓闭上疲惫的眼睛。眼中再次闪现了她从气息奄奄的母亲手中接过弟弟时的痛别一幕。而此刻,母亲那张渐渐糊掉的脸再也无法勾起她和当年如出一辙的伤痛,即便哀伤也不会滴泪纵横。只不过,面对无底洞一样吸吮着她血液的弟弟,她平添了份既不安又胆战心惊的心情。泪娑莹莹间,她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她祈祷着过完今天这个糟糕的夜晚后,弟弟能痛改前非。即便她和顾北溟那些开心的过往始终如被打碎的美梦,但此刻她早已不对自己抱有任何希望了。比起每个清早用朦胧的目光和混乱的头脑去迎接清晨的光顾,心惊肉跳才是这浮世最最残忍的现实。 想到这,泰熙笑了。明眼人都能分辨得出她并不是真的想笑,而只是,只是想要用眉开眼笑的表情让自己的内心好过一点点。 “就这样吧,把那些令你疲倦悲伤的事都丢给我,我会替你处理好。还有,请金泰熙小姐现在笑一笑吧!让我看看你那清澈又开朗的笑容。” 金泰熙看了眼贴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便利贴。那张被乌云遮住的脸慢慢明朗。 辗转几次深呼吸后,泰熙下了车。 “雪花起床,雪花起床,吼吼吼吼,雪花起床,雪花起床,早上好。” “吵死人了,能不能让人再多睡一会儿,还有就算要设置闹钟,也不要这么幼稚吧。拜托,你真的不是三岁的毛孩儿了。” “哦,你不喜欢啊,之前我的手机铃声被你设置成“我是你的主人雪莉”,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类搞怪至极的私人定制。“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那么幼稚好吗?还有当初在清逸,你可不是这个样子。不止是玩性不改还丧,你总是在该努力的时候选择呆在安逸区。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你才行?” “哦,这么说你喜欢曾经的我吗?曾经的我什么样子,出手阔绰风流潇洒,你喜欢我那个模样?果然,我挥霍无度、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了。跟我赌气呢是吗?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想想接下来的生活要怎么熬过去,你还有心跟我怄气是吗?怎么,你是后脑勺想问题的动物吗?一定要别人驱赶你才能看清时事是吗?” 顾北辰不紧不慢的走下床,他轻轻拉开绣满深红蔷薇的香槟色窗帘,透过金棕交错的暗格式十字窗,定睛注视着茫茫天际,只见窗外的天空蔚蓝如洗、清澈幽碧。小窗之外的花圃里微微初绽的蔷薇花苞呈一字排开。嫩红与深红争相怒放,就像精美绝伦的月牙湾,盈盈灿灿、目光所至都是不一样的缤纷璀璨。 “喂,我真的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还有你怎么总是一副和我怄气的样子呢?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我很讨厌吗?” “呵呵。”顾北辰脸上带着一抹很淡又很无奈的微笑。“那我过去成天跟你抬杠,甚至身边环绕着无数投怀送抱的迷妹,为什么你那会儿还能接受我的虚情假意呢?也不对,我们是一拍即合吧,你还总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就连同学都觉得你品行不好。” 他霍然推开窗,轻柔的细雾带着层层热浪迎面扑来,金灿灿的阳光令他有些目眩,他微微垂下眼,只见纯白色绒毛簇拥着青葱的花萼,就像贝加尔湖畔憧憬着爱情的少女,一颦一笑间都脉脉含情。花圃最外围是茂密的沙棘,每一片针叶上都沁溢着透明的晨露。 透过交错叠衡的针叶,隐隐泛着水汽的空气仿佛是被笼罩在宝石般盈润的光芒之下。 顾北辰迈开脚步,缓缓走进如梦境般清新的世界,他每每向前移动脚步,茂密的绿茵下袅娜雾气渐渐变得轻柔透明。当清晨第一束阳光洒照进花圃的每一寸角落,到处都漾动着五光十色的花漪。惊落的露珠掠过他僵怔的眼睑。渐渐濡湿的泥土上倒影般缀满了无数颗金色的小星星。 他微微眯着眼。紧闭的眼中现出涌泉般的涨红。 “喂,顾北辰。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啊。我叫你把闹钟、手机振铃都一并删掉。我不想听,或许曾经的我还有心思在这些玩闹上,但现在看看我们过的小日子,我这心里就不舒坦。对了,你父母真的不打算管你了吗?” “给我个充分的理由好吗?你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你和你哥哥并非一母同胞,那关键时刻大可以撕破脸皮,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失去的不是金钱而是铁打的根基吧。失去的一切你要怎么挣回来。” 顾北辰认真的听完崔雪莉的话,他轻揉着花瓣的手指急促缩紧,有种难以抑制的寒气沿着他修长的双腿传递至他的全身。顷刻间,他透着淡漠气息的背影明显僵怔了数秒。手中那朵被拦腰捻折的花扑簌簌栽到脚边的泥土里。好半天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如果我说是呢?你打算怎么办,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转身离开。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别等到出了国门再追悔莫及吧。” “喂,喂,喂。顾北辰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是去是留,这样的话你都能脱口而出了是吗?你太让人失望了,你怎么一遇到问题就选择回避呢,一点没有男子汉的担当。” 顾北辰两只胳膊无力的拖在裤管旁。手指死死拽着突兀的裤线。 “你过去喜欢我的时候说的是喜欢我独特的人格魅力,你说开门见山谈物质俗气,你追求的其实是高雅的格调。怎么现在的我落在你眼里只剩下不堪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为我们的事努力,生在复杂的家庭,就连收获都是弯弯绕绕的。并不像你们普通人家只一门心思跑一条路,跑通了就是成功,跑不通就是失败,还真是泾渭分明。” 顾北辰将花蕾般薄薄的唇片抿得极紧,刚刚还如水晶透明的唇上洒溅似的点缀着鲜红的血珠。 “你。“ “你真会讲废话,这些废话都是你为丧找的恰当理由。顾北辰我只是想从你口中得个承诺而已。我只是想问问你过上普通生活要有多久。你,你真的不懂我。即便我们有着相同一张毕业证。“ 顾北辰压根没有心思去注意雪莉情绪上的变化,他目光傻傻的望向他。脑子里正胡乱想着李贤真说过的话。恍惚间,他很随意的揽住雪莉的肩,他的呼吸越来越轻,眼睛里满是宠溺。 “你别闹,我现在根本不想理会你。” 雪莉坚持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 第三十三章:再见了,让我心痛的回忆ii 流淌着痛苦的气息里,顾北辰沉默的蹲下,他望着洒落在自己脚边那一圈圈如游星的熠熠金光。流淌在脚边的碎金就像飘落在顾氏路灯下的初雪。 “我不可理喻,没错,一直以来我都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顽固分子。这一点我从未变过,呀,不对,过去我是顾氏第一顺位继承人,出了清逸的大门甭说是工作,金钱地位,我样样不缺。但是现在呢,顾家的命脉把握在与我没有亲缘关系的我的哥哥手里,我又惹怒了父亲继而扫地出门了。一无所有的流浪者而言,我还保持着当年的坏脾气,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呢,时不我与了,我也真是不懂得低头自贱。” 雪莉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将手伸到脖颈下,她一边摸着脖子上的项链,一边目不转睛的瞪着一脸雾水的顾北辰。 “呀,你要干什么。崔雪莉,喂,停下来。” 顾北辰微微耸了耸鼻,他用下巴对准了雪莉倒映出一圈圈漾动的涟漪般晕影的发顶。 一个激动的声音破空而来。 “分手吧,我们之间结束了。“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说是不是你心里还住着宋明昊,算了,你总是说那些不落俗套的话,你大言不惭的美其名曰说是喜欢我身上特有的雅痞气质,你说我很像西斯廷壁画上的王子。我问你他呢?你说他像一位标致的英国贵族。后来呢?我丢掉了我赖以依仗的全部,我想问问你你现在还喜欢我最骄傲的倔强吗?你告诉我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气质?” 顾北辰他霍地叫嚷道。“没有钱,你还会喜欢上我吗?如果当初在清逸我就是一副可怜兮兮的穷酸样,我相信你一定连斜视我的心都没有了吧。“一阵犀利的咆哮后,他一巴掌打在桌上,随着一阵阵悚然的惊风,所有的文件都一股脑打翻在地上。而他铁青的脸上立刻打上了三道黑线。 “果不其然,你还真是这样的女人。” “到了现在你还没有查觉出分手的原因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最近情绪总失控,因为我总是在想那些凌乱的事,我一时被愤怒迷了眼。但你相信我,我会改的。” “哈哈。” “你激怒我的只是臭脾气吗?浮躁的社会里若是你有些本事,脾气不揣回去也不打紧。” 雪莉一直凝望着那张脸,看到他瞪大的眼睛眼睛里写满惊讶和不安,雪莉立刻接着说:“你总是拿逝去的过去当成你不上进的挡箭牌,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是啊,你总慨叹命运不公还不是你自己看不到未来的方向。你以为还有什么人会停在原地等你吗?沧海桑田瞬息万变,是不我与了就想想怎么做能让自己活得自在点,怎么还要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吗?“ “别这样跟我说话,你冷静点。我一直在想办法和哥哥周旋,看看能不能从他那讨份更好的能赚钱的差事。毕竟是相连的血脉,总归得同气连枝吧。就算他恨透了父亲也得维护家族的面子。“ “哈哈。“雪莉不禁大笑出声。 “是吗?可在我的印象里你从不是能屈能伸的人吧。就连校乐团时你对郑沐轩都是睚眦必报,对宋明昊那也是阳奉阴违甚至公然站在对立面。怎么,这才几个月你就知道妥协了。他是你哥哥,可是他认你吗?你扪心自问,你和阿姨亏欠了他多少。如果问题出在你那位可敬的父亲身上,我想他应该不会连认都不想认你吧,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你哥哥再功利心强也不是冷血动物。更何况你们家那是首屈一指的富裕,就是接济,你们母子也会衣食无忧。而且这顾小会长初登大雅,堵住你母亲这张嘴也利于自己树立个大公无私的形象啊。“ 顾北辰又见她看了他眼睛后,目光沉静而冰寒,他惊愕的想要挣扎,他很想惊措的恸喊。但当他一眼瞥见雪莉正用似笑非笑的愚弄表情望向他时,他稍稍皱了皱眉。 “怎么被我说中了下怀了是吧。告诉我你回顾家是要做什么,真的是跟你哥哥谈判,我看八成是要带着杀人的怒火血洗顾氏吧。”雪莉斜睨着她,如落樱般湿润粉嫩的唇微微曼扬,嫣然莞尔的笑唇轻挑出一抹不屑的弧角。 两人对视了良久。 “哈哈。” 顾北辰定了定眸,他笑吟吟的望着她,尽管雪莉懒洋洋的昂着脸,迎上了他的目光,的是漫不经心的佯装。他还是亲昵的向她的身边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令人失去意志的温热感慢慢笼罩在雪莉恍惚失神的眸湾里。从冰冷的指尖缓缓注入一股不为人查觉的暖流。 “你!”雪莉华容失色,“顾北辰,趁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 他亲昵的侧头吻了下去。 雪莉的眼皮有些沉重,那一刻就连明媚刺眼的阳光也似乎在她的眼底笼罩上一抹叵测朦胧的红晕。 “你滚!!!“雪莉躲开,他闪络的吻扑了个空。 "混账丫头!被爱就要好好的享受着被爱的滋润,爱一个人呢就要相信他,接受他这才是好生活的开始,不要抱过高希望但也不能没有半点期许,很多时候平凡的感情好好烹调也能变成浓情的羹汤。你知不知道,傻瓜?其实你总说你什么都不在乎。" 顾北辰用下眼的余光敏感的看着她。“顾北辰。”雪莉不假思索的嚷道。接着她手指用力一勾,把那只吊坠掏了出来。那是一条项链,菱形的框架中央有一朵雕刻精致的蔷薇,那朵银白色蔷薇的周边镶着一圈湖蓝色的碎宝石珠子。 雪莉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项链。 顾北辰微怔片刻,他的动作僵在半空,就连骤然闪过一丝痛楚的眼也僵怔不已。 “这,这项链有点,有点样式老旧了,等我再,再买一条给你。我过段时间手里会有很多余缝。”顾北辰故意转移话题道。 “coco今年有一个限量款,衬你正合适呢?天鹅颈配奥丁兰宝石怎么看都很像小梦露。”他轻轻吸了口气,淡定说道。 那一刻,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丝邪念,李贤真。她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会站到自己的那一边,而她给出的提议虽然有待商榷,但一想到未来自己要单打独斗,他有点动摇了。他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带着雪莉远走德国吗?还是说他要留下来接受李贤真的安排呢?他真的对那些物质的东西毫不动心吗?说不心动,那是骗鬼的吧。当他看着哥哥盛气凌人的走在人群中间,他头顶就像拥有一副带着圣光的王冠,那一刻他只觉自己是坠入深渊的罂粟。 “呵呵,顾北辰若你手头真的有这样一笔佣金,我想你还是用在正地方上吧。比如开个店,我们从头做起。要做就做拼一代,否则小资生活过到头我们可真要变成新穷人了。” 雪莉没有办法的微微耸了耸肩。“否则我能做的只是物归原主,两不相欠。打我出了门,我们也就班巴和扯平了。” “那个,雪莉啊,你先一个人坐一会儿,我看脚底下乱糟糟的,我去收拾收拾。” “不用,你最好别回避我。” 雪莉俯手在他紧锁的指节处,那一刻她反钳住他的手如铁箍般牢牢套住,顾北辰再次抽手覆在她娇嫩的手背,用力紧紧一捏。“你,你。”雪莉使出浑身解数也还是无从挣脱。他将她强行丢进沙发上。 “顾北辰,我真的很失望,每次跟你提到正事,你不是忙着敷衍就是想尽各种办法堵住我的嘴巴。就好像我有多讨人嫌似的。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没有耐性了。真的,我感觉我现在的人生特别失败。人们都说女人要么事业走运,要么嫁得好。如今我的工作被搅的一塌糊涂,而我的感情呢,只有感情没有明天。你不知道我有多战战兢兢有多惶恐吗?就像一个人徘徊在空旷的原野,我都不知道前面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就算有,可万一那是坏人的圈套呢?坦白的说,自从我去了你家里你父亲对我横眉冷对开始,我就有点心灰意冷了。如果你还是顾家器重的少爷,我听些冷嘲热讽倒也没什么,现在你一无所有,我跟着你过拿水当茶的生活,将来我还要受同学的指指点点。” “咳咳。“顾北辰浑身被陇上一层冷意,他迅速将脸埋进衣领。 “对了雪莉,我最近谈了个大合作,若我稍稍勾勾指头扳回一局,或许我们以后的日子能滋润很多。还有我们要做就做大买卖,小店,我不是很来电啊。”顾北辰一把抓住雪莉的双手。“我记得之前你说你很喜欢coach的新款堆花小包,我昨天扫了遍官网,你说你既喜欢粉色款又喜欢暗黑款是吧。两个我都给你买回来,好不好。”顾北辰干咳了好几次,又轻轻摇了摇她梢微抽动了下下的小手。再次将她冰冷如深秋的浓霜的手好好握回掌心。 “你不是要面子吗?我一定在最短时间里把面子给你挣回来。” 雪莉好像全然听不见似的杵在那里,她的眼睛静静的,目光如冰寒冷。 顾北辰苦笑了声,再次定睛望向她时,他的喉咙有些暗哑。 “你听见了吗?我说我会给你买那些你喜欢的东西。还有我最近跟哥哥谈判过,他说他会拨些股份给我,哪怕我们不离开这里都没有问题,只要我退出继承者的竞争。” 沉默片刻, 她死死握紧被顾北辰牢牢捏住的手指,她扭转过头,避开了他既魂不守舍,又在恍惚之间不忘紧紧逼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对这些事情通通不感兴趣,你真正关心的应该是跟我在一起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吧。我都知道的,那些事只要我自己决定就好,而你,只要能一直呆在我身边。就像初见时那么青涩懵懂、不谙世事的样子,很开心的呼吸,很得意的微笑。你只要这样就好。你就当最后给我们一次机会。” “你不能给我想要的生活,那我为何还要留在你身边呢。我想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就像你的哥哥和泰熙老师。我对你不过就是红尘过客,如今列车进站,我也该回到原本的轨道上。还有啊,当初你可不是这么饮气吞声的人啊。“ “喂,你到底想怎样。“ “雪莉啊,你过去不是这样的女孩,我没有想到你竟然。”顾北辰迎上她漫不经心的脸容,心底在暗暗泣血。那一刻他再次隐约回忆起当初周蕙西说过的话,都说女人最会识女人,精明如蕙西还是愚笨如七月,她们对雪莉的印象都是十分的不好。甚至说她们根本不肖与其为伍。 “不,不,不。”顾北辰低低的俯下头,突如其来的恐惧迫停了他对雪莉的最后一丝好感。那一刻顾北辰迅速把悲伤的表情收了起来。他静静的看着她手里那条从脖颈上摘掉的铂金链,沉声说道:“我最近脑子里真的很混乱,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打击我。你这样做只会把我逼上死路。还有很多事情你没有亲身经历过,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切和你想的并不一样。真的,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照你的想法发展。我跟你说多了,你也还是听不懂。“ “我什么听不懂,我又不是白痴。“ 胸口焦灼的血气翻涌着即将从喉咙呕出。顾北辰的脸色如深秋的月光惨淡惊煞。匆匆流年总是如噩梦般纠缠着他,而最彻骨的伤痛是从雪莉嘴巴里听到了分手二字。可即便会到那样一步,顾北辰还是要很努力很努力的维持着他最后的自尊。 “算了,我想我应该冷静一下,我现在头脑混乱,说出口的话过后都一定会后悔的,不如。” 顾北辰低下头,转过身去,一脸的不满被他甩在脑后。他将下巴紧绷,再次抬脸看向她时如英国贵族的眉毛傲然轻挑。“好啦,别再跟我生气啦。不论你说了什么,中伤了我多少,但凡你说出来的,就都算成是我的不对了好不好。”顾北辰央求道。接着他调转过头,微微一笑,是那种不屈不屑又不在乎的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顾北辰无比慵懒的甩了甩他金灿灿的发丝,翩然若舞的发丝缓缓垂落在他洁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庞,他眉开眼笑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很舒服,他慢慢靠近她,将双手缓缓环在她的腰间,他无比亲昵的将鼻子顶在她的额头。慢慢的他就像准备宣告主权似的,继续低俯着头。酸中裹蜜的声音里悄然流露着剖心置腹的少年娇涩,即便是英俊如英国贵族的少年也如含羞的少女般,他的笑容柔若浮云,出口的温热气息呵气如兰。 “我是真的喜欢你,就算你真的如别人口中那么卑微我也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你。只是你口口声声说着愿意陪我爱到荼蘼,颠沛流离。你的这些话现在还作数吗?” 越来越近,心跳越来越汹涌匍匐。 每一次心跳的律动都如催眠一般。 “分手。” 雪莉闭上眼,与此同时,她的唇隐约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呼吸急促,心绪纷繁如乱麻。雪莉轻轻闭上眼,接着他的爱像瀑布一样狂泻奔流下来。 即便顾北辰身上依然带着令世间女人倾倒抓狂的香气,再次睁开眼睛,那双眼里脉脉含情的凝视着她。可她她还是想要不顾一切的打破这种爱的禁锢。她拼命的挣扎,可是眼底蕴满了那种机械的感到抱歉的珠光。 “啊!!!“急促的惨叫后,顾北辰来来回回舔舐着自己干涸的唇片。就连鼻子里都慢慢渗入了淡淡的血腥气味。 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在两个人之间。 “够了,我说我已经受够了。拜托你面对现实吧,好吗?说心里话看着你从金丝雀变成落汤鸡,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沮丧。” 瑟瑟冷风中带着浓烈的雨腥扑面而来,雪莉的眼泪顺着眼睑失控的往外漫,她用她那双饱含悲伤的眼动情的凝视着他,那一刻她的内心深处塞满了想说却不能由衷的话来。 “对不起,我本来不想说这些。“ “你没有必要道歉,因为你根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顾北辰明白雪莉的心境,他艰难的用正眼看他,眼底充血。但话到嘴边他还是闭紧了嘴巴。 “抱歉,我们真的不合适了。” “你可能不那么了解我,我真的就是个心机gi l.现在我应该换个阵营。” “真的,说心里话。我就像跳梁的小丑,如果你一辈子都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么我这辈子都不能抬起头来,那帮混账同学的吐沫就足够将我湮没的了。他们会说我命运有多不详,我成了方人的扫把。而她们那些人不也是不知道你的处境吗?真的倘若一开始我便对你的家世背景了如指掌,你以为我会一心攀附不考虑后果吗?就算真的爱你我也该切断和你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我压根配不上你。我很清楚如果你没有被父亲赶出来,我跟你回家会过上怎样低三下四的生活,单你那个新嫂子就能把我生吞活剥,毕竟你们一家子都是一个世界的人,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终究是名不副实的异类。我根本融不进你们的生活不是吗?单看那天婚宴,我多吃了两片三文鱼,身边那些人的笑容轻柔无害,看不出嘲讽的眼神里却充满了鄙视。” 雪莉黯然说道,那一刻她脸上的绝望别提有多明显,就好像被命运疏远的人不是顾北辰,而是她,这个世界很绚丽多姿却独独将如此渴望幸福的她隔离了出去,想到这她的心口酸痛至极,霎那间她抛却了最后的理智。 顾北辰僵怔的身子明显的震了震,接着,一阵紧滞的声音生硬的从他的唇齿间挤了出来。 “雪莉,我只想问你除了除了对错利弊,你当真对我没有半分真情吗?你在我身上下的工夫都是做做样子,你是为了来日即便被我抛弃也会堵住所有人的悠悠众口。你对我只是索取,费尽心力的让我的付出从被动变成心甘情愿。你其实真正爱的只是你自己,你比任何人都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快感,不是吗?那么现在你都不等我最后一搏就要急着离开。是因为你发现即便活跃人前也不过尔尔。所以你才一心想着面对现实了。你以为你这叫什么,看过云烟后从容淡薄了吗?是自私未遂才想着退回原地吧。” “我。“听着他用又低又冷的语气把话说完,雪莉开始感到坐立不安起来。 “雪莉啊。“顾北辰环在她腰后的手略微僵怔,他怔然望向面如莹月般苍紫色的脸孔。 那一刹那,雪莉将脸背了过去,雪莉的身子不小心碰到桌角,“哗啦啦!“玻璃杯破碎时的脆裂声回荡在硝烟弥漫的四周。那一刻顾北辰的心也随之破碎。就像那只玻璃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吞下口水的呜咽声也渐渐低沉,顾北辰抬起眼看向雪莉,而雪莉再次用平静的语气狠狠的将耳光甩进他的心房。 “你以为同学口口声声说的城府是哪里来的,看过了那么多冷眼,你以为我真的不在乎别人的评说吗?我脸皮没有那么厚。每个不眠的夜晚我真的讨厌死了那么卑微的自己。但我宁愿活得风平浪静,也不想被人如何抬举还都是那么的轻贱。真的,和你在一起久了,每一次争吵我都能察觉到你有多看不起我,你动不动的就说像我这种出身底层的人不懂得这些,那些。真的,我敢打赌你从未敞开大门欢迎我走进你的世界,说到底我只是进了一间房门而已。你是爱我喜欢我的,可是从骨子里你还是看不起我。即便如今你输了一切,你还是不能用平等的眼光衡量我。难道不是吗?“ “因为你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所以你像押宝似的把你的人生完全倒压在我身上了是吗?既然你已经把全部身家压在我这了,怎么不开局就想走了。还有接受一个人就要勇敢的接受他的全部,我的臭脾气也好,带色的偏见也好,你是第一天领略的吗?别把自己说的那么脆弱,你其实也不是如容貌那样慈眉善目的女孩。“ “你缺钱时我是你的atm,你缺关心时我是你的垃圾桶,你缺自信时我是你的名牌标签。你在不需要我时对我充耳不闻,你在需要我时对我若即若离,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何你还曾那么不顾一切的关心过我呢?到底是生发了感情了。对吧。你对一个利用已久的机器存了恻隐之心了对吧?现在你因着自己的良心发现要离开我,哦,不,是你笃定我没有来路,而你不想再顶着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我本来不想跟你拎的这样清楚,但我发现你总是拿你心里想到的东西覆盖在现实之上。你这样我很头疼。你总跟我强调说你没有安全感,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能把这个世界亏欠你的东西还给你。因为你总是不满足我的付出。就像你一开始知道我喜欢你你的想法是保持暧昧后的欲擒故纵。现在你是不喜欢我才要一脚把我踢开,哈哈不就是因为你觉得我再无力站起来了吗?“ 薄怒之下,顾北辰酸痛的舒了口长气。 雪莉轻轻吸了口气。 心跳的韵律加速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我想我并不值得你多做留恋了。既然我带给你的回忆都沾染了肮脏的铜臭味,那么。” 雪莉一把扯住顾北辰的衬衣,清冷的日晖涌动下,雪莉红着眼睛对着她死死揪住的北辰的领口挤压揉虐。 “撕拉”一声,随着顾北辰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顾北辰的眼中一片灰暗,他就像置身冰冷的深渊,眼中没有光亮就连游弋的暗影都没有。他被世界抛弃了,无边的孤独宛如死亡。 “你真的很不负责任,我要求你把领带还给我。“ 他顿了顿,干哑的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轻柔中夹杂着无数纷扰迷乱的情愫,无措、心痛、不忍、缅怀、落寞。要烟消云散,既然相爱怎舍得放手。是心痛吧,过往的爱与近期的绝望交织在一起,那一刻他心底的天平彻底失衡崩塌。 “你,不可理喻。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有多肤浅。“ 雪莉发狠的说道,她按捺着胸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我肤浅,怎么连你这种底层人都看不起我了吗?“ 在剧烈的抽动下,顾北辰的身子微微震了震。 “别这样。“他的嘴唇煞白。 “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些很有必要吗?” “真的,很有必要吗?” 顾北辰心口冰冷,继而已然僵硬的背脊剧烈惊震了震。胸口仿佛有血气在不停的翻绞着。望着雪莉愤怒的神情,北辰心底隐约的痛楚再次席卷进他浑身上下每一个血脉。 “你知道现在的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吗?你就像紧紧缠绕在大树上的常春藤,一旦为你栖身的大树失去生命,那么无依无靠的你也距离消亡不远了吧。” “你,雪莉你,你别过分。“ “我过分。“ 雪莉狠狠甩开他附着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望着他渐渐恍惚的俊容,望着他眼里最后一束光彻底宁熄。 “比这更过分的话,你最近也没少听过吧。过分吗,不是太相形见绌了吧。” 雪莉的声音飘荡在冰阖的空气中,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的简直就像无风自舞的蒲公英。 嗓子里一阵酸腥暗涌,那一刻顾北辰的心就像被锐器猛击过后般,断断续续的撕裂痛缓缓蔓延至他焦躁的心口。 “顾北辰,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么恨你,我恨是你的降生,你的贸然出现打破了我原本的生活轨迹。你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吗?你知不知道我动了多少次把你推进车道的心思,但到了最后我都忍住了,不对你下手。没错,作为崭新的生命你是无辜的,但怪就怪你的出身注定了你并非无辜。有些时候你不知道你有多让人厌恶。“ “你本来就是个没有必要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人,你走后我只当这是段没有必要的过去。放心,我不会对你母亲怎样的,毕竟你在我这一直都是无关痛痒的东西吧。“ 雪莉一边抚摸着项链,一边向他的眼前逼近了来。 “你们都如此恨我吗?每一个人。”顾北辰的声音轻轻颤抖。 雪莉停住脚步,她顿了顿径直说道。她把那枚项链小心翼翼的塞进顾北辰的掌心。 “我记得当初我就说过你的礼物,我担待不起,即便我选择做了你的女朋友,但我仍旧担待不起。不为其他,只为母亲曾说过的一段话,她说礼物不完全是用钱去衡量的,比钱更贵重的是真心。有的人本无心于你,那送你座宫殿又有何用呢?可我现在越发觉得我更喜欢现实的东西,因为选择感情,我已经很疲惫了。” 雪莉操着幽怨的口气感慨道。“短短三个月我就认清你了,我不想用我的一辈子去验证我的第六感是否正确。“ 第三十四章 真爱诀别,旧事重提i “这城市渐入夜色 当爱情经过 幸福的能有几个 没有人再爱我 没有人再等我 我想我不会寂寞” 雪莉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过天桥,她看着不远的路灯下一个容貌稚嫩的少女正卖力地叫卖着金盏菊。 “先生买一束花送给您的夫人吧。” “呦,您的夫人可真是人比花娇,云容月貌,娇花配佳人那可是绝配呢。” “哎呀,不买不买,走走走。” 看到此情此景雪莉的眼睛又如染上浴室蒸气般无比燥热的难受起来。 “这城市人太冷漠 太脆弱结果 孤单的只剩下我 一个人走了太多 眼泪也不停转着 谁把爱攒下来给我” “真的是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我只是过怕了穷日子,为什么别人生来拥有的,我费尽心思还得不到呢?命中注定我要一辈子低人一等吗?哈哈,哈哈哈。“ 雪莉声音清冷如铁,哽咽过后,她情绪情动的只能将满腹牢骚放在心头默念。 “这世上的人注定要分个三六九等,而我一定要居于人下看人脸色吗?这年头向前看的人不少为何带上我就显得太过拥挤了呢。“ “算了,认命吧,看看顾北辰这大厦倾颓的样子,是高楼是飞沙还不是一念之差。世事难料啊。” 雪莉沉默的望着疏朗的星空,洁白如凝雪的面容在似明又暗的路灯笼罩中显得异常疲惫。而在她眼睁睁的看着女孩的花被蹂躏的满地都是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如死寂般沉痛起来。 “叔叔,您看看我的花,每一朵都是精挑细选的,都是最好的花。“ ”阿姨您看这花您拿着别提多好看呢,叔叔您看阿姨这么喜欢就拿着吧,这束花若是拿到隔壁花店可没有这么实惠了,叔叔。” 小雪莉双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她紧紧的盯视着那对中年男女。 “叔叔,这花都是今早刚刚采摘下来的呢,您是我今天的开张客,要不我再给您减点价格。您拿着吧。“ 雪莉自告奋勇的抢先一步跳到中年妇人的跟前,诚心实意的补充道。 男人略怔了怔,继而缓缓凝眸望着她,他的喉咙微微有些松动,面无表情的将手插进衣袋,又露出勉为其难的辞色再次霍然对上那个女人的眼睛。 “其实,我也不那么喜欢,就是路过你这,看你这孩子挺和气的就顺手拿着把玩了会儿。小朋友你看阿姨应该都比你母亲年纪大了吧,拿着花多不衬景,像个不知害臊的老巫婆。” 年少的雪莉不知为何用意,她只清楚的记得那个男子的话就像被口水噎住似的,他扯了扯嘴角冷哼了声。继而,他的目光再次从眼前那个文文弱弱是小女孩身上移动到身后轻轻挽着自己的女人与他交握的手上。 “啊,姐姐您很年轻啊,是个大美女。” 小雪莉紧紧攥着自己已然有些颤抖的手指,她将自己的不安掩藏在瑟缩在冷风口下的花束里。“咯咯”的响声过后,她的指节如即将脱臼般苍白起来。 “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 中年女人说完这话,见雪莉再次微微轻启着唇片,她顿时感到一股压倒性的尴尬感正扑面而来,那一刻她看着雪莉的执着简直惊讶的再不好多说什么。她语塞的喉咙里不断发出类似吞咽的斯拉声响。继而,她又夸张的笑了笑望向身旁的男子。 “你这孩子有点不太开窍呢,就是再想卖也要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吧,你觉得我们很像一家人、两口子吗?谁教你这么强买强卖的,还有我跟她有夫妻相吗?就是个好同事而已,你这孩子,活该你折腾一整天都卖不出一份来。” 雪莉没有说话,淡淡的烟草气里她的眼前如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雾霭,朗朗白烟过后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浓重的百合香气紧紧包围着她,那一刻她只觉得不单单是心脏就连饥肠辘辘的胃都泛着阵阵翻滚似的绞痛。那时的她刚刚学着替母亲照看生意,许是童性未泯的缘故,她一改刚刚娇柔的姿态,她怒气冲冲的追在那两个人身后,怒不可遏的嚷道:“你怎么能这么诅咒别人,你不喜欢还有别人喜欢不要就是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那对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女就像两座矗立的大山令小雪莉倍感压抑。充斥着尴尬的空气就像停滞了般,对视的每一个瞬间都像时钟慢吞吞的走过半个世纪。 雪莉就像易燃易爆的**桶,时刻等待着喷发。她的胸口如连绵的山峦,充满讽刺意由的狂风里,她不断平复着情绪,眼前白茫茫一片后,她只觉身后的世界飞沙走石、天旋地转。 雪莉唯一记得的是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那铺天盖地的谩骂如激流的潮水向她袭来。 然后,然后她的心绪如啮断翅膀后漂浮不定的燕尾蝶,当那些记忆的碎片慢慢拼凑到一处,她的思绪彻底断点。 “我的心好冷 等着你来疼 而你现在还不懂 冷冷的夜雨中 好想你来拥 一切只换来你一句保重。“ 顾北辰无比慵懒的将整个身子黏在门框上,他无比散漫的端起咖啡杯不紧不慢的喝着,一边用淡漠清冷的眼光打量着渐渐跑远了的崔雪莉,那一刻他淡漠的骇笑着,积云下阴晦的凝光与他眼睛里散发出的淡漠光芒渐渐融为一体,他将满满一沓照片抛到空中,照片无比慵懒的落错在他的指缝。 他抬起头,优雅的粉尘掩饰不了他眉梢乍现的暗讽。他笑了,霉雾缭绕间,他的笑容就好像想把世界吞掉一般决绝。 他忘不掉,那些关于她的美好印记。虽然选择闪电恋爱的他们之间感情的交流并不多,但每一段回忆都令他念念不忘。 “北辰小哥哥。“雪莉欢快的向他跑来,她一只手拿着一只半干不干的毛巾,一只手掐着腰,就像寻常的家庭主妇般,用娇缜的声音忙不迭的召唤他。”过来,我们一起擦玻璃窗吧。” “刚刚我们玩猜拳,你不是说输的一方擦玻璃吗?我又没输好吧,上了一天班好累,我想休息休息。” 听着水桶经过身边时断断续续的洒水声,北辰将头偏转向墙壁的一头,很用心的迫使自己趁早进入睡眠状态。 “你确定你不下来,那我可要改规矩了,我们三局两胜的怎样?” 雪莉一个箭步跳到床上,她使劲勒紧自己咕咕乱叫的小肚子。“也不知道是谁连顿饱饭都不让人吃,就知道巧使唤人做苦役。” 雪莉佯装懊恼的蹬着他。 “算了,还三局两胜,跟你玩猜拳我几时赢过呢?不就赢了这一次嘛,你看看你,就这一次都要改规矩,看来以后啊,哎不对呀,我怎么记得当初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总是心甘情愿的为我做这一切呢。那时候你恨不得把我层层封印在卧室里,然后所有的活计你都承包了。” 顾北辰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但沉重的眼皮还是有些僵硬,他伸出小拇指轻轻刮了下挂在眼后方的泪晶。 “快点,快点。”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这个人就是有洁癖。我就喜欢把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就连垃圾桶里的物件也都不要放过。大概是我病入膏肓了吧,可那能怎么办才好了,生活的地方乱糟糟的,我的心情也会更忧郁呢。” “好,如果家里被布置的井然有序,你的心情就会舒坦的话,那我就全部包揽了就是了。” 北辰和雪莉互相背倚着背坐着,“这半边归我,那半边你来做怎样。”第一次从背上感受到雪莉最真切的存在,北辰心口朦胧的疲惫感稍稍得到片刻慰宁。 昏暗的卧室, 泛黄的照片从空中缓缓飘落在布满嫣红色血迹的地面上, 赤红如血的夕阳里,北辰痛苦的闭着眼。 “雪莉你回来,我们一起擦玻璃,我们一起擦玻璃好吗?今天是我的生日啊,就当圆了我最后一梦,好不好。“ 流波十色的紫韵吊灯装点着黑漆漆的夜暮,迷离璀璨的灯火下,顾北辰侧着身半躺在楼梯间的栏杆旁,他高高举起一罐啤酒。张狂肆意的酣笑着。“哈哈哈哈哈。” 烈酒缭绕的香气温柔的抚摸着他隐隐乍现出八块腹肌的小腹,“呜,呜”,胃心如同让人用手狠狠拧住揪扯又奋力撕绞般猛烈的疼起来。顾北辰的手死死的攥住身旁的围栏。 崔雪莉跟在顾北辰身后慢吞吞的往出租间的方向挪蹭。“怎么不进来吗?奇怪你今天的样子很反常。难不成你是第一天认识我,还是说屋子里有令人胆怯的洪水困兽?“ 顾北辰无暇眨眼,他很认真的比划着,他微微向前探着身,很夸张的目测并丈量着她嘴巴的尺寸。 “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嘴巴,再张开些都能吞下整只成年美洲鳄。“ 说话间,顾北辰面带狡黠的微笑又向前大跨了一步,他伸出手将自己修长的手臂牢牢的阻在崔雪莉身后的墙上。 “顾北辰你别这样,我今天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放手。“ 崔雪莉的面色明显黯沉了下来,她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后脑勺撞在身后冰冷的墙上吃吃的疼了起来。 “你不要紧吧,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给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顾北辰说着,将手慢慢伸进她浓密的乌发。与此同时,心绪慌乱的崔雪莉吓得急忙闭上眼睛。 “雪莉啊,你不用闭眼睛,我自知现在的我没有能力承诺给你什么,所以请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对你并不会怎么样。”他略怔片刻,继而转过头沉默的望向路灯下的香樟树。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早早计划好的吧,即便你总是矢口否认,但话说回来你真正看重的还是我手中的钞票、你看重的是压在我背上让我喘不过气来的会长光环。比起一个人跌跌撞撞的闯生活,哪里有攀上我这课树来的轻巧。我免了你所有后顾之忧。甚至我是你进位的天梯。”他对着她调皮的一笑。如此轻描淡写的笑容就好像那些不愉快什么都未发生过似的。“我从未在意过,以后我也会为你争取的好吗?” 顾北辰琥珀般透明的瞳仁深处是深潭般黯绿的死寂。他霍然抬头,眼底的神色慢慢恢复了如常的桀骜粗犷。但当他定了定神,迎上却是她被月光笼罩下愈发空茫而又弥蒙的眼。 那一刻他的全身一如触电般。他缩回了手。 “雪莉,自从我跟你交代了心事后,我发现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变了,你每次吵架都说是我变了,到底是我们中谁先变了呢?” “呜,呜”眼前一阵漆黑,那一刻顾北辰的体力几乎被耗泄一空。“雪莉,你真的对我没有半点真情了吗?“他异常虚脱的脸色就像随时都会消散的晨雾。斐红的韵光淡淡的洒照在他的周身,他摇摇欲醉的姿容就像一朵随时都会被人揉碎的蔷薇。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北辰咧开嘴继续发狠的狂笑。 “都是骗我的,我早知道是骗子,骗子。” 顾氏偌大的客厅断断续续的回荡着他佯装明朗的笑声。 “顾北辰,你给我站起来,是个男人你就给我站起来。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破落不堪,你这个样子还真是让人看不起。” 顾北溟穿过挂着满目琳琅的西斯廷壁画的弯绕走廊。“哗啦啦。”一只被捏得四周深深塌陷进里面的啤酒罐咿咿呀呀的滚落到他的脚边。他慢慢蹲下身,抬眼看了看那个坐在回廊楼梯间里正一杯接着一杯猛灌啤酒的顾北辰。 “借酒浇愁很管用?挽回那个女人了吗?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为她付出一切。怎么样?为了自己的执念惹父亲不满,如今呢?她领你的这份情了吗?她跟你之间不过尔尔。” 顾北溟从公文包里取出手帕小心认真的擦拭着自己铮亮的皮鞋,随即又一手托着漆皮的风衣,一只手轻轻捏着啤酒罐径直走到顾北辰面前。 “我说的没有错吧,一旦你失去了一切她就会头也不回的离你而去。“ 似冥幽黯的浊灯下,顾北辰苦涩的笑了笑。他无从理会顾北溟的劝解,相反他的气息愈发沉默,沉默的就像一尊英俊的雕塑。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触不到。即便那是他最珍视的哥哥。顾北辰再次奋力撕扯开一罐酒,再次将酒递到越发苍白的唇畔。 “你不能再喝了!直到现在你还没有看清这个女孩子的真面目吗?爱慕虚荣,急功近利,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心。她根本配不上你的爱。“ “配上怎样,配不上又怎样。不是每份感情都能用配上衡量的。”剧烈的呕吐掏空了他浑身上下全部气力,他的声音虚若柔丝。 “北辰。”顾北溟欲言又止,他从顾北辰的眼睛里看到他对她的感情,浓入骨髓,伤断肝胆。 “可是,可是直到她离开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不能没有她。纵使我看清了她的所有面。就像哥哥你,泰熙姐有一个那样的出身,你嫌弃过她吗?泰熙姐有个那么爱惹事生非的弟弟,你想过要离开她身边吗?“ 急促的目眩中,顾北辰目光呆滞的望着面前的这罐酒。 “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我唯一知道的是你不能再喝了。当然,一个醉酒的人嘴巴里说的都只能是醉话,我又何必当真陪你继续聊下去呢?明天等你酒醒了,你便什么都忘了,当然也包括她。“ “会吗?我真的能忘掉这一切吗?那么哥哥你,你真的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记起泰熙姐吗?” 顾北辰渐渐从刚刚的目眩中醒过神来,他清楚的看着眼前顾北溟完美如刀削的侧颜。那一刻他强忍着胃心深处隐隐泛着的酸楚不适。 “你还不是跟我一样,你骗得了所有人,骗不过我这双眼睛。你瞒过所有人,到头来真正饱受煎熬的只剩下你自己了。”顾北辰说着苦涩一笑。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顾北溟目光紧缩,看着顾北辰如此狼狈的蜷缩在自己的身前就像被人掀去虾皮的熟虾。他的心如被钝器戳伤还狠狠的疼。 “为什么要把那么痛苦的秘密闷在心里呢?像我一样醉一回不好吗?来哥陪我一起喝。” 顾北辰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剧烈的摇晃下他的胃心慢慢翻江倒海起来。他急忙伸手扶住墙面。 “呜呜。”他吃力的呕吐,颤抖着右手慢慢抚上如被人用手狠命翻绞着的胃。勉强站定后,他的身子顺着把手慢慢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够了,总之你不能再喝了,给我,把酒给我。痛快点,趁我还没有发火。” 忍无可忍,顾北溟气急的从他的手中奋力夺过酒罐,继而,又焦急的将他护在自己的臂弯。顾北辰微闭着眼,眼角的余晖木然的望向雪白大理石地面上点点殷红的血丝。他重重的吐纳着气息,苍白的面容因着胃心无法克制的翻绞慢慢痛苦的扭曲着。 “哥,我不是你,没有办法做到熟视无睹,没有办法做到明明担心的要命,却一定要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面孔来。” 顾北溟没有搭话,他压抑着情绪淡淡的望着他。 “说吧,你想怎样。” “哥,我想见她,我真的很想见见她,远远的望上一眼都好。” 顾北辰仰起脸,面红如赤潮,细细的汗珠沿着额角慢慢渗过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肌肤。 “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她。” “你究竟让我对你说些什么,你才能放过自己呢?早知道到头来难受的是你,我当初根本不会想到用钱试探她。因为她不值得,你知道她现在堕落成什么样子了吗?” “我不在乎。”顾北辰勉力疾呼道。 “我想你是疯掉了,脑子坏掉了,你简直无可救药,你和我和父亲作对的那会儿,他背着你不知去了多少次风月场,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她和泰熙本质上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能做出的事情泰熙一辈子都不可能学会。” “哥。” “不许喝。“ 顾北溟打掉顾北辰手中的那罐酒,横眉立目的死盯着他。他的脸色铁青,潺潺的流光也抹不去他自身强大威严的气场。 “算了,你自己去看吧。” “我来安排,那种戳人心窝的话我想你得多听几遍。” 顾北溟嘴唇抿成一道弧线,就连紧张的眼神都痛得绷紧。 第三十四章 真爱诀别,旧事重提ii 香槟与糜蓝相间的地中海式纱帘遮住了夜空中无数眼睛状莹澈的繁星。 墙壁螺纹暗格里两盏光线柔美的床头灯摇曳着的曼丽晕影深深嵌入在床头柜上摆放着的金盏花花冠上。 冷寂中,顾北溟静静的注视着窗外,幽深的井巷里传来阵阵哀嚎似的布雨声音。贴紧而自如的树影下,他的身影显得影孤傲落寞。 “哥哥,你要不要紧,你伤到哪了,让我看看好不好。” 小北辰想了很久还是试探性的喊出了声音。 “你走开,收起你惺惺作态的假慈悲吧。” 睡梦中顾北溟板着一张阴沉的脸,眼中绽放着高傲凌人的锋芒。他面无表情的打量着顾北辰,一双深邃的眼瞳里闪烁着倨傲的幽绿色暗芒。 “拿开你的脏手,立刻马上,然后再立马消失在我眼前,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扫把。” 小北辰看向哥哥的眼神里有惊愕不已的诧异,但很快他便垂下懵懂天真的眼睛。显然这样的一幕,他已经见怪不怪。他慢慢弯下腰,眼睛不眨的看向鞋尖。 “哥哥,一定是在怨我,刚刚没有替哥哥扶好梯子,这才让你重重的跌下来。” “滚!”北溟眼神生冷的瞪着他。 北辰立刻局促不安起来,他轻轻的将手从哥哥的掌心抽走。 “对不起。” 北辰咬紧嘴唇,眼睑处染上一行水晶般的湿痕。 顾北溟将他的肩膀狠狠向前一推。那一刻他有种发自内心的好笑。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想伤害哥哥,看到哥哥受伤,北辰很难过。”顾北辰嗫嚅着压低了嗓音。 “你难过,明明受伤的人是我,怎么用得到你替我难过。就是编瞎话也要配得上铁打的演技吧,顾北辰这么拙劣的表演还配做我的对手吗?“顾北溟一脸气愤的看着呆立在身前的北辰,他气哄哄的将梯子重重的推倒在地上。然后一脸我不在意的看向顾北辰。 他的手强势的靠了过来,脸上再次扬起无故刁难的意由。 “真是应了语文老师课本上的题外话贼喊抓贼,我没说你是故意的,但你的存在一定是特意的。你总是一副呆萌的样子好让我对你放下戒备。然后你这个小白兔似的对手再寻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对我心怀不轨,我没有说错吧。只是难为你一个十岁的孩子,从哪学来的这些呢?你那个居心叵测的妈妈教给你这样做的。” 顾北溟用吓人的眼神瞪着顾北辰,看着哥哥那张英国贵族般倨傲俊美的脸再次黑起来。顾北辰乖乖的缩了缩脖颈。 “我没有,我没有,我对哥哥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你误会我了。” 心脏都要跳出咽喉,顾北辰的脸憋得涨红。 “误会,你的存在就是天大的误会,所以不论你说了什么甚至做了什么,我都不可能对你示好。这辈子,永远不要再指望了。还有也请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你的出现剥夺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让我如何回应你呢?” 顾北溟伏在北辰的肩头,他深陷入北辰胳膊的手指渐渐紧了起来。他的呼吸中带着一股凉飕飕的风。那阵风让北辰从头凉到脚底。 “哥哥,不要。” “你别走,别走。” 寡淡的风如轻拂的细柳丝丝绕绕的缠绕在海水般分层漾开的窗纱。 浩渺的夜静悄悄的,除了如凝固的铅流般成股沉落的雨水,就只剩下那两株刚刚从檐槽裂缝中喷薄欲出的紫罗兰。 “不要,不要,不要走,求求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行,不要,不可以。” 嘈杂声震碎了万籁寂静着的夜最清幽的梦。暗格里的壁灯也在那突兀的瞬间默契的黯淡了下来。 顾北溟伸出手指试探性的触碰着北辰床头柜上的花。 床上顾北辰死死揪住被角,猛烈的晃动着自己因剧烈呕吐而虚弱的身体。他清秀醒目的脸隐隐透着暗青。 “不,不要。”张弛乏力的马甲愈发深邃,打湿纯白色棉布衬衣的涔涔汗水慢慢染上他凸凹有致的铜体,就连阴暗的灯火下摊来摇去的腹肌都消瘦了许多。曾经倾城迷人的俊朗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孤傲落寞的长影。 那花的花萼如欲语还羞似的慢慢缱绻起来,就连殷白的花瓣都仿佛变成一张张女孩子柔润透粉的羞颜。 顾北溟抿紧指尖,将手从金灿灿的花冠上抽离,然后他侧过身深深的凝望着顾北辰。 心脏在“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慢慢的他有一种连气都透不过来的恍惚错觉。 “不,停下来,快停下来。”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快停下来。” 黑暗中,顾北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身子慢慢弯曲再缓缓直立,他的双手奋力抓扯着透过汗气的被角,直到急促起伏的胸口渐渐疲软下来。他就那样痛苦的睡着,很久很久,直到他沉重的眼皮彻底的洒照上一层清澈的夜露。 可怕的梦境中,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坠下万丈深渊,更加让他感觉到毛骨悚然的,他划下一道道幽深指痕的,并不是黑溜溜的陡峭峻墙,而他的脚下也并非一马平川的翠绿草茵。他使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拼命的向上爬,每每扭动着精疲力竭的身子向上攀附摸索,他都感觉不到用以支撑身体的凹角。而每每向前他都在恍然中感触到那些坚实的花岗岩较劲似的向后倾斜。那一刻他有种置身魔鬼殿堂的惊惧感,他略欠下身俯瞰着足底,那一刻他圆浑的双瞳都差点迸出眼眶。 “啊,不要,抓住我的手。”耳边传来一阵华美得近乎诡异的旋律,四周的繁星就像被一张强有力的吸盘死死纠缠般向后错落。“啪”一股股鲜红的血水从他吃痛的四肢缓缓流淌出来,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缩紧成球的心脏。他嘶哑着嗓子奋力低喊,但空荡荡的四周又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耳膜隆隆作响,悲痛欲绝过后,他缓缓转过那双毫无意识的眼,无数股粘稠的血液慢慢蔓延成一条汪洋的河,而整个世界就湮没在这支腥红的摇篮里。 妖娆的雾气渐渐弥散开来,脚下被藤曼似的血液揪扯的青石板路消失了,他的四周空无一人。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他疯狂的向前奔跑。 虚掩的门里,被月光洒照得微微反着浮光的窗帘下,顾北溟正直直的注视着电脑。 狐疑了足足十分钟,顾北辰终于鼓起勇气叩响顾北溟办公室的门。 “哥。”顾北辰很小声的唤道。 皎洁的月光温柔的依偎在他被夜染黑的头发上,他稍稍顿了顿继续敲击着手上的键盘。 “哥,拜托哥回过头看看我,一分钟,就一分钟。我有重要的事想和哥谈谈。” 凝固得极度微妙的沉默里, 听着顾北辰操着一副几近哀求的哭腔呼唤他,顾北溟面无表情的扬起脸,继而嘲弄十足的用将修长的手臂抬到空中做了个响指。 顾北辰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逼近,而顾北溟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显示屏津津有味的读着网上的报导。 “哥,在今天的谈话进行之前,我可以拜托哥转过身用正眼看看我吗?” “《顾氏集团顾振宇先生拟将全部股份过继到顾北辰名下》” “恩,很好。”顾北溟将粉红的唇咬得煞白,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往日般闪烁着镇定明亮的光芒,斑驳的树影里,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黏着着无数柔和的碎金,就连映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影子都挺拔得十分倨傲,那种由内而外、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疏离感横空阻隔在兄弟之间,就像霎时矗立在他同他之间的一圈遁去身形抽成真空的铜墙铁壁。 “顾北辰名下,顾北辰名下。恭喜了顾小少爷多年夙愿终于达成,怎么刚刚得了便宜就要卖乖,父亲大人刚发话你就急着找我发号示威了是吗?还是说你急着炫耀你刚刚得来的战利品,你还真是被饿红了眼的兔子。看来从今以后我要看你的面子才能好好活下去。” 顾北溟笑呵呵的凝紧他的双眼,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强有力磁场里充斥着无以名状的愤懑。尽管顾北辰早已洞察出他潜藏于心的不悦,但顾北溟还是绅士的微微笑了笑,继而将头轻轻枕在立在桌上臂弯。“说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 窗外茂密的枝叶摇曳在他亮得反光的眼中,顾北辰同样目不斜视的盯着他。 “我很好奇顾新会长的决定,是让我交出手中全部股份然后远走重洋,永远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吧。你放心,撂冠成寇的道理我最清楚不过。和交给父亲处置相比,你能这么想已经很仁慈了。” 话音刚落,顾北溟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方光洁的丝帕,他拿在手中反复交叠,然后轻轻擦了擦手。 “在那之前,我们可以握个手,祝你能如你母亲的期许稳坐这个位置,永远永远都不会被其他人从顾氏将你驱逐出去。从我这个兄长的角度我奉劝你最后一句,但愿你不会变成下一个我。” 顾北溟的语气中夹带着令人难以靠近的疏离感,紧致的黑色西装紧贴着他淡漠帅气的背脊,他一手背在无风自舞的燕尾西装的衣角后,一手轻轻的端置在英挺的胸口,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极力演绎着尊贵者最后的绝妙。 “哥,你可以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吗?” “怎么还没坐上位置呢?就弄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嘴脸了吗?” 顾北溟哑口失笑着说道。隔着烟雾般恬噪的尘埃,他的那抹笑容礼貌的如此妖娆,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邸阿波罗。 “迫不及待啊,还真的很像个会长的气度呢?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顾北溟挑着眉梢微怒着恭维道。 “哥,坐下来我们平心静气的和谈下好吗?拜托你一定要听完我的心里话。“顾北辰微微一怔,略含着低下头,习习雨风里,他绸缎般油亮的金发仓促的凌乱在他冰冷的额角。 “心里话,在这残酷的存亡时刻,心里话还重要吗?怎么一定要手拿屠刀的同时披上一件圣洁的外衣吗?这么有仪式感的场面,你是要迷惑我的心智,让我一面看着自己鲜血直流的伤口,一面对你这不轨之徒感恩戴德,让我感谢你没有对我赶尽杀绝吗?” 顾北溟心口猛地一沉,继而失声痛诉道。 “哥,我知道你刚刚看过今天的头条新闻,坦白的说我刚刚点开的时候,我也很震惊。所以我才恨不得立马飞奔着来见你。我知道以哥对我的一概偏见,你或许并不想听我的解释,甚至这一辈子都不愿再见到我,但为了不让更深的怨恨彻底蒙蔽住哥的眼睛,我就是再害怕惹怒你,我也还是冒着这样的风险来到你面前了。我要跟哥说说我的真心话,我不怕被哥再次如丢垃圾一样的丢回德国。”顾北辰静静的说道,那一刻他警觉的将颤抖着的手藏在背后。 “顾家的财产我分文不取,顾氏的股份我更是碰都不会碰。而且我会尽全力劝说父亲打消立我为会长的念头,如果父亲不答允,我绝对不会进清逸的大门,我想一个连响亮文凭都拿不到的人,顾氏的股东绝对不会同意父亲的决断,就算父亲一意孤行,那些人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哦,只是这样吗?“沉默了半晌,顾北溟略显出倦怠的声音再次激荡在顾北辰的耳畔。 “就是这样。“顾北辰坚定的说道,那一刻他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剧烈的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轰、轰、轰”足以震撼住大地的惊雷在顾北辰惊愕的眼中骤然炸开。 与此同时,顾北溟一双晶晶亮亮的眼颇为警惕的盯紧了顾北辰。“哈哈哈。“他失声大笑起来。 “顾北辰。”顾北溟边狂笑边拍着手,叹道。“这样的真心撼动不了人心,更弥补不了你信誓旦旦的吹嘘着的手足之情。况且,你越是这样我越诚惶诚恐,我生怕日后再次栽进你的手里,你便新账旧账一起清算了。不过,我当然相信如今根基渐稳的你有心放我一马,但若有来日,当你独揽大权,就一定会眼热我手中仅有的股份,到那时,如若枕边人再对你一次次的煽风点火。我相信你连斩草除根的心都有。” 顾北辰僵在原地,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么绝情的话会出自顾北溟之口。那一刻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很心痛,他恨自己为何要生在顾家,如果他从未存在过这个世上,他相信顾北溟一定会恢复成最初的自己。如今的哥哥就像一只嗜血的困兽,正伸张着爪子,随时准备扑上前来将他撕个粉碎。 “怎么,你的口才不是很好吗?未来的雄辩家,这会儿词穷了,还是说我料想的没有错。北辰啊北辰,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猜中你下怀的吧,那好我告诉你,即便我对你总是一副生冷的面孔。但对你的脾性我早就摸索清楚了。要被谁关进笼子,我至少要知道个明白。我肯定不会留给人无缘无故暗害我的机会,就算注定要死我也要睁着眼,哪怕是死不瞑目呢。” 旋转的风翼蔓延进他怔肿的双眼,但凡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淡定的眼神里隐隐传出一丝丝难以消磨的脆弱。 “哥,你放心不论是爸爸手中持有的股份还是直接抛出的这根烫手的橄榄枝我都不会接。即便给到我手里,我也会双手奉上送来给哥哥。如果哥哥还不放心,那好我以顾北辰之名起誓。这样哥哥是否能相信我呢?“ “不,你我都不再年幼,誓言不誓言,还不是孩提时的过家家。我要你为我办两件事,劝你的母亲郑世兢小姐同父亲离婚,将原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悉数还给我的母亲。还有,我要你亲自写一篇文递给报社,文章的标题是《顾氏集团私生子顾北辰与顾会长永远断绝父子关系》,两件事一样都不可少。至于这则花边会发酵成什么样子,你放心媒体那边我会密切盯着,看在你唤了我十几年哥哥的份上,在你做完这些事后,我会给你们一大笔钱足够用来你们母子养老,我再着人送你们去德国。怎么样,弟弟,这个提议你能做到吗?“ 认真听完顾北溟的话,北辰顿时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的扬起头,屏住呼吸。 “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真的打算不要我了吗?也对,从八岁起我便被哥丢到了德国,直到现在我一个人就像受到诅咒的幽灵一样四处飘荡。哥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恨不得即刻抹去我存在的痕迹,是吗?” 顾北辰的心被一种痛入骨髓的悲伤死死攫住。他呆呆的望着顾北溟,那一刻顾北溟用恨不得掐死他的眼神紧紧的瞪着他。惊诧中,他勉为其难的向后踉跄了几步,然后双腿疲软的跪在他的身前。他微微张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待着顾北溟的回心转意。 “哥,你快告诉我,你只是一时气急才说出这么凉薄的话,因为你太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这一次又让哥伤透心。等哥哥气消,哥哥还是会重新接纳我原谅我的。哥,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不要让我离开好吗?”顾北辰扶住胸口,激动的喊道。“哥,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但至少不要赶走我妈妈,行吗?这么多年寡居阁楼的生活已经让她吸取教训了,你能不能放过我们。”顾北辰眼含泪水,声音哽咽着喃喃说道。 顾北溟面色铁青,他生冷的一把拨开他伸将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放过你们,当初你们在意过我的苦苦哀求吗?你们在意过我母亲的感受吗?我告诉你顾北辰,但凡是欠了我的东西,我一定让你们十倍奉还回来。不仅如此,我还要慢慢的折磨你,以此慰藉我心灵的创伤。”顾北溟一脚踩在顾北辰的胸口,他不断伏着身鄙视着顾北辰的眼睛。 顾北辰双手死死抓着顾北溟恶狠狠的发力的脚。 “哥,我最后问你一次,我们之间一定要相残想杀吗?真的没有握手言和的余地了是吗?” 顾北辰死死拽着他再次发力的脚,他神色慢慢恢复了平静。 “没错,只有看你们如蝼蚁一样渺小的活着,我才能放心。”顾北溟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好,哥,我收回我今晚说过的所有话。” 顾北辰紧紧攥着顾北溟那只脚的手慢慢松开。 尽管脑仁沉痛的像是灌满了糨糊,他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情绪彻底失控。 “股份也好,会长之位也好,我不会动放弃的念头。哥哥若是想要,尽管来抢好了。” 顾北辰的嘴唇掠过一抹淡淡的微笑,同时又从涩痛的嗓子里发出一声轻叹。 “不要丢下我,我受够了一个人。“ 霹雳般的一声吼叫,顾北猛的冲了过来。 “北辰”,顾北溟静静的站在他的床边,他的心在暗自发烫,就算是陌生的路人,他也绝不会再对他的疾呼麻木。 顾北辰的面色如纸般轻薄,就好像孤夜里随意掀起的一阵风都能吹透他憔悴苍白的肌肤。而他吹弹有驰的腹肌慢慢紧贴在大汗淋漓的白衬衣上,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具即将摇碎的木偶。 “别,求你别走,都是我的错。” 他的手破空伸展着伸向床榻,痛苦的紧缩的睫毛簌簌震颤着,就好像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有意无意的诉说着自己有多茫然无措。 顾北溟僵怔的凝望着他仿若沉睡的面容,耳边萦绕着他如梦魇住般的惊呼。那一刻,他只觉自己的灵魂就像失控般慢慢飘离他的身躯。 一次,两次,七次,十二次。 十二次的惊呼里,除了一次妈妈,七次雪莉,剩下的四次都是哥哥不要松开我的手。 顾北溟缓缓迈开腿,他在他的身边安静的坐好。他拿着一只沾了温水的棉球,温柔的触碰他张裂的唇线。一下下,如羽毛轻挠般。 顾北辰的唇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梦寐以求的温存,他的唇片微微瑟缩着慢慢抖开一寸微漾的丁弧。 “你总是这样,每次吵过嘴都会发烧一场,让我的满腔怒火找不到发泄口。” 一滴滚硕的汗珠顺着顾北辰滚烫的额头慢慢陨落。 接着他额鬓间细碎晶莹的汗珠如日照下的粒粒浮冰慢慢融化。 “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吃些苦头而已,你不知道夹在你和我的妈妈之间,我心里有多煎熬。我不过是找找平衡,没想到你还认真了。” 顾北溟眼底尽情燃烧着的欲望之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温柔。 “这一次,还记在账上,算是你又欠了我。” 顾北溟凝滞的目光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他轻轻抚弄着他皱紧的被角,他捉住顾北辰突然落下的右手,然后慢慢抬起他的胳膊,待被子被摊得平整,他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清晨的阳光闪照进光线昏暗的房间,落地窗外延数不清的夜露在明媚的日光下渐渐消融。 顺着阴暗的螺旋式楼梯拾级而上,顾北溟静静的站在灿烂的阳光中,习习清风横贯在他疲乏不堪的身上。他慢慢昂着脸,用修长的柔指头拨弄开鬓角的碎发,皎洁的日光下他的头池闪动着银白色的清辉。就像拉斐尔油画中笑得优雅倨傲的天使。 他缓缓舒展着蜷曲了一夜的手臂,顾氏院落如画的美景尽数揽收进他带着愉快笑意的眼中。 羊毛似的的云雾下是一望无际的葱绿,连绵起伏的山丘之间一座座青褐色的嵩黛穿插在雪白的连排拱桥之间。 他心情好极了,那是久违了的释怀和愉悦。 卧室里, 顾北辰将手机端端正正的放置在手边的床头柜,然后仰头望向窗外重新堆积起来的灰蒙蒙的云层。地平线上旭日正摇曳着冉冉升起。缠绵在太阳周围的云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慢慢飘荡着向四周散去。 “看看吧,那个狠心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回应你。” 半分钟,一分钟,71秒。直到遥远的天幕缓缓凸现出朝阳绮红而迷幻的轮廓。 “别看,不要看,看了你会失望。” 他眯起眼,轻颤的手指再次离开手机。 此刻初生的太阳正贪婪的沐浴在光的洪流之中,除了撕扯成不同形状的云絮间隐隐传来万道霞光,目光所平都是泛着瘴气的洁白。 “这就是不听大家看法的后果,怎么样,心里很难受吧。一个人受到另一个两个人的忌惮说明她优秀超群,但如果那么多人都对她嗤之以鼻,那么只能说是自己看走眼了。” 顾北辰在心底默默的嘀咕起来,他拿起电话不肯拨号,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状。 “但是感情的事就是别人说不破的啊,不是吗?” 顾北辰鼓起胸脯最后发送了一条简讯,然后再次将手机抛到一边并急着抹去残痕似的缩回自己冰凉的手指。 但很快,很快。 他的心底那个召唤他的声音愈发的强烈起来。尽管他一直对自己的内心不予理会,但他真的能做到视若罔闻吗? 他幽闭着眼,整个身子都在不断的发抖。 “你醒了。” 顾北溟定定的站在门口,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他的头顶又平添了一圈圣洁的光芒,他微微侧目用审视的眼神凝望着刚刚蹑手蹑脚的趴回进被子里一脸悠然自得的顾北辰。 “嗯,哥。” “哥,你刚刚过来吗?” “当然,不然我还是专程来看你的吗?” 揉皱的被子形成的巨浪里,顾北辰故意调皮的拌了个鬼脸,继而迎着他略带轻蔑的目光轻松的直起身板。 “我昨晚是不是很吵?” “不知道。” “睡了一宿但还是头昏脑涨,不过。”顾北辰闭着眼,用泛白的指肚轻轻揉着太阳穴。“我昨晚大约看到了哥为我忙碌的背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缕缕暖阳里,顾北辰仰起脸娇笑着回视着顾北溟。 “哥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哥只是为了那个位置才表现出一副对我漠不关心的生冷样子,对吧。”顾北辰从被子里缓缓抬起脸,粉红的面颊上轻扯的笑容就像不谙世事的孩童,那么的无忧无虑。 顾北溟脸上的表情依旧很严肃,他默默的放下手里的托盘坐到桌子的一旁,然后故意不予理会的自己为自己斟了杯红酒,接着高举酒杯的瞬间,他上下打量着顾北辰。 北辰偷偷瞥了眼顾北溟,无形中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迟疑了片刻后他开玩笑似的说道。“哥,有你真好。” “咳咳。”一口酒完全没有浪费的让顾北溟呛进咽道,他恶狠狠的回望着顾北辰,那恨不得将火气撒在他身上的样子真的比怒扇耳光来得过瘾。 “我错了,哥别生气。”顾北辰似乎明白自己已然说中顾北溟的心意,他在心里偷笑着,温热的气息里他不好意思的回避着他灼热的眼神。 “怎么想都随你吧。” 顾北溟的脖颈刹那间飞染上一层铮亮的红晕,不自然的砸了咂嘴。 顾北辰将被子蒙在住脸,急促的呼吸羞红了他煞白煞白的脸。 顾北溟掩住鼻息轻轻的咳。 “哥,你今天不是应该去上班。” “你到底起不起床!” “哦,哦也是,哥还特地准备了早餐,哥是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一分钟都不能耽搁。那感觉跟谋财害命没有任何分别。” 尴尬的气氛里,顾北辰迅速的裹好家居装,一向慢性子的他骤然加速度,多少滑稽的有点像话剧笑点。 顾北溟板着脸望向他的目光静静的,就连下巴都抿紧的如英伦绅士般矜贵倨傲。 “哥的早餐很丰盛啊,怪不得我昨晚做了梦,享用了整晚的美食。” 顾北溟低下头扫了眼手边正端放着的盛满早餐的托盘,他拄在桌边的手臂略有些僵硬。“我想我一定会让你大失所望。”顾北溟沉声说道,继而迎着他尴尬的目光敏捷推远了手旁的托盘。 “要不是火候不足,我就自己享用了。不过,想着你比我能对付,吃还是不吃你大可随意。” 顾北溟的眼珠明显不自然的顿了顿。见顾北辰冷不防的打了个寒战后再次流露出一副要死了的夸张表情。接着,顾北溟邪恶的笑了笑又假装不知情的问道:“昨晚路过你的房间,我听到你念叨着那个女孩的名字。” “没有,我想一定是哥听岔了。我跟她彻底结束了。” 顾北辰急忙的插话道,他像个僵尸般无精打采的垂下英挺的脑袋。 这样的回答并未出乎顾北溟的意料,他犹豫了一下。 顾北辰将换下来的家具装扔到沙发上,然后自己一屁股瘫回到床上。 顾北溟心疼的看着北辰,他说他并未放在心上这一定是骗人的,他只有24岁,但隐约间他能感受到那个孩子佯装坚实的心脏里揣着多少令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瞬间。 他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次将视线转了回来。“多么令人飙泪的心酸一幕啊,满地打滚的找着那个女孩的身影,如果你是一线明星,完全可以配上一个大声说出来吧少爷的热搜标题。”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起来,顾北辰嘴巴里小心嘟囔着,假装极不情愿的望向手机一边。 “不接不看满心的不在乎。这是她的消息吧,怎么这么上心的你现在就打退堂鼓了吗?” 顾北辰抬手去够,反倒是扑了个空。手机妥妥的握在顾北溟手里,顾北溟将将手机拿在手中大幅度的晃了晃,脸上绽放出一抹霸道的笑容。 “要不要我帮你回消息,就说你跟她彻底结束了,从此再不相见。然后你也就不用千里迢迢远走德国,看着你可怜楚楚的样子我还是能发次善心让你做我的秘书呢?你要不要考虑下我的最新提议。” 顾北溟晃动着手机吸引着顾北辰的注意力,但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顾北辰那张堪称完美的脸。 顾北辰望着反射着太阳光的手机屏,一双漆黑的墨瞳深与亮相互穿梭。 “哦,说到真正的战术,比起让你失望的离开,让你欠我一份大人情好像更有诱惑力呢?要不要抓住这次机会尝试一下,其实我提出放你和你的心上人离开,这本身就是一重考验,一重对她的考验而不是针对你。你想我刚刚坐上会长位置,我很需要人心的拥戴,善良对待我昔日的劲敌也有助于树立我仁慈的形象。” 顾北溟将床头柜上刚刚亮了几秒钟屏幕的手机扔给顾北辰。慌张忙茫中,顾北辰下意识的接过手机。 北辰慢慢扬起脸。北辰和北溟的视线交汇到一处。顾北辰的眼神迷离中带着葱郁的涣散,但即便他的状态处在游移的边缘,顾北溟还是一眼看穿了他眼底饱含着的渴望。只不过要是就着这个女孩的问题深谈,顾北溟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狐疑和语塞让他关上嘴巴。 他端起喝了一半的红酒杯,假装不情愿的低声问道:“有兴趣的话就喝一杯吧,算是达成战略同盟。” “哦,好。”顾北辰仰面望向顾北溟,目光一如往日的恳切。他默默的站在顾北溟的身后,以他此刻的心境真的很想找个大雨滂沱的地方任自己的泪水肆意滴落进淅淅沥沥的雨水中,但当他看向哥哥高大坚实的背影正坐在自己的身前,他连忙收起自己不快的情绪系好餐巾准备落座。 疏朗的阳光照耀在那只四周点缀着五彩宝石的烫金托盘。跳动的银辉下就连托盘螺纹间繁复彰华的漆面雕花也闪闪盈盈的,精致极了。 或许用纯金的食盘吃着哥哥亲手烹制的食物,心情会很愉快吧,温热的气息荡漾在他的鼻头,顾北辰露出温暖的微笑。 第三十四章后续镜头!!! 我的心好冷 等着你来疼 恨我自己没有用 有没有人像我 伤的那么多 心如刀割 没人能说我的痛“ “喂,雪莉,什么风能把你吹来呢?你可真是稀客呀,自从你跟顾家小少爷在一起后就不来这灯红酒绿的风月场了。怎么你跟他之间没玩明白,被人轰出顾家了?” 几月不见的同住客优优摇身一变穿上了世上最华美绝伦的礼服,她一只手斜拎着gguui全球唯一一件的限量款包包,轻轻莞尔,接着没好气的上下打量着正低着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雪莉得意的叹息道。 “不知道是谁啊,一点掂不出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分量。你以为一张名牌大学的毕业证就能变成一道分水线,将我们姐妹割裂开了吗?“ “优优两个月没见,你怎么穿成这样?你。” 雪莉睁大了一双杏眼,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她。 “别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说到底我们还不都是同一类人,你不过比我手段高明些而已。现在看来我们应该是平分秋色了吧。”优优轻挑的语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讽刺。 接着,她再一次重新转过视线看向此刻正依偎着的那个一身黑色礼服的男人,“董先生,您说是不是啊?“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副小鸟依人般甜腻不酣的媚笑。薄如蝉翼的朱唇,宛如新月的眉梢下含情脉脉的星眸里簌簌落下的眸珠就像冬日的飞雪,不紧不慢之间,就连如凝脂皙白的面颊都染上两抹游荡的霞晖。 “你说的都对,还是你最懂人的心思。” 那个严肃中带着些许刻板的男人微侧过脸,俯下英挺魁梧的身子凝视着女人,他用手指轻轻挑起女人的下巴,继而慢慢的将她的脸孔扳到自己的鼻峰下,他面无表情的直视着那张灿若桃花的玉面,终于他终于露出了令世上所有女人倾倒的笑颜,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将女人绷紧的下巴紧紧的捏了又捏。 “别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不怕。” 女人一双手无力的向后撑在桌面上试图支撑起沉重的身驱。 “怕什么,这里的人是虎豹豺狼,就算是还能扑上来吃了我?就算有那心也绝对不敢有那胆子,我是谁,无论走到哪还用看别人面子。” 男人百分百投入的望着优优,那一双眼满满都是霸道的**。而优优也正饶有兴致的回望着他,他伸出一只干枯有力的手将女人的双手紧紧握在自己的胸前,有那么一瞬间他将看向别处的目光也迅速投放在她的身上,突兀感极强的压力下,他古板的目光中透着一丝让人说不清楚的邪魅,邪魅的目光里又参杂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炙烈。优优见他双目炯炯发着光,她耳根一热,脸上划过一丝飞红,深邃的红晕遮住她半张光洁面容,她的身子微微轻颤,继而又将双手合成小拳,如粉锤般重重击在他的心口。男人一把按住她的双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是优优眼珠一转,浅笑着暖场道。 “您没注意到站在您身后那个女人吗?那双眼睛跟投影仪似的闪烁不停,我看那。”优优把玩似的拨弄着他的领结。 “别理她,这么不解风情的女人难怪会让人厌倦,我要是她被人赶出来的那一刻就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还能出来碍人眼吗?” “你真的这么想吗?那你说是我好看,还是。。。” “恩。” 优优的唇瓣被那个男人的桃唇迅速封住,他一路沿着她的面颊缠吻到她的脖颈。她白皙的肌肤里都保留着他放肆的痕迹。 “别,先。。。”蒸腾着的热浪里,优优低着脸,脸颊的红晕更深得通透。男人望着眼前拂面春景,那一刻他露出惬意的笑容,当暖风露水再次交融,他就像桃林里穿行般爽快。 雪莉死死的钉在原地,她再动弹不得,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将鼻子点水般贴在她的鼻尖,轻轻耸着鼻翼吮吸般狠狠的嗅了嗅。而优优始终悄无声息的只管红着脸。 似乎是命运的捉弄,让他和她缠绕在一起。随着一阵如热水沸腾般的震动声,优优纤细修长的身影不断的纠结扭动着。 “当然是你,还用问。” 那个男子语气急促,嗓音微哑,他咬上她被红晕覆盖的耳朵,着迷的说道。 雪莉惊呆了,她瞪圆的眼睛徒然间又滚圆了一大圈。她看着那个男人一边稳固着自己的身躯,一边死死环抱着那个娇小的优优。优优根本动弹不得,她就像没有资格反抗的猎物。她闭着眼默默接受,又在每个转点强颜欢笑的配合着。男人一脸淫笑的看着她继而用粗糙的手爱抚的挑开遮住视线的杂乱秀发。一道道戏谑的眸光映照进优优震惊失神的瞳仁。 那一刻,雪莉浑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紧绷起来,脚跟微微发软就像踩在铅绵上。一时之间,她整个人有种站不住的僵怔感觉。 “我的天哪,她竟然,竟然变成了这样。” 雪莉难以置信的掩紧了嘴巴,她呢呢喃喃着内心深处的惊惧,冰冷发凉的四肢笼罩上一层彻骨的寒意,她腿脚格外发软。 “她从前不是很不起眼的女孩吗,甚至连她自己都大方承认着是个生性悲观的人,她不是还说觉得我这样迁就顾北辰少爷显得很悲哀吗?怎么她。难道说她想冒险了吗?但这完全是彼此不同的两个人,又是无法比拟的两件事。” 雪莉一时六神无主起来,本来她是想着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投靠的就只有优优这唯一租友,但当她看着优优那双惊红的眼,视线早已分不清南北东西。她这才知道是她亲手将自己推向一个可怕的境地。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从那男人光鲜的衣着和粗鲁的做派里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的威严。 雪莉定定的看着,她将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底的暗芒幽深无涯。 优优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奋力仰起头,阳光洒照在她的眼中,她仿佛在恐惧着什么。难以言诉的颤抖下,优优窘态毕露,男人脸色顿时一变,再次将她紧紧的锢在双臂间。 “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男人的脸上带着一种无法言明的满足感,他看向她的眼神温柔了许多,温柔得能倒映出她疲惫的身影。 男人转过脸虎视眈眈的看向杵在门口的雪莉。雪莉低喊一声,奋力撑起发软的身子,连忙慌不择路的跑开。 “别动。“男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拦住她的去路。”刚刚她说你是顾北辰的前女友,顾北辰,这个名字,我似乎从前听到过,莫非。“男人眼珠一转,但很快他的口气冷硬高深起来。他冷冷的问道:“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又怎样,你还想干什么样。”雪莉身子顿时僵住,见他狠狠的怒视着她,那一刻雪莉只觉浑身发麻,她的睫毛惊颤,面色苍白,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几乎要将她吞噬掉。 “你不会是,不可以,你,你松手。”雪莉压低了语调,但仍旧掩饰不了内心深处的惶恐。 男人很大声的狂笑着,他激动的一把甩开她的手腕,雪莉顺势一头栽在优优的脚边。 “你别想多了。” 男人自顾自的套上西装,他转过脸温柔注视着雪莉,脸上露出满意的一笑。 雪莉目瞪口呆,“你这个疯子,你是个。。。” 男人似乎真的动怒了,他的脸黑得都能滴出水来,但很快他迎着雪莉质问的目光,狂妄的冷笑起来。“你你,你。“尽管怒火中烧,但当雪莉注意到他那不可置信的目光时,她惊讶得就连叫骂的语气都有些支支吾吾。 男人动作麻利的系上手表,他全然没有再理会她。 雪莉鼻子酸酸的,她看了眼正昏睡着的优优,她用无比慎重的眼神凝视着他。 “告诉我,你跟优优是怎么一回事。”雪莉锐气的脱口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你看到的是怎样一回事,她就是那么一回事。”男人口吻淡漠的解释道。 “你别告诉我,你对她只是。。。“ “只是什么,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人该装糊涂的时候可别自作聪明,再说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吧,哪些事还是别惹火烧身为好。“ 男人很不自然的蹙着眉头,他一把从衣架上拿起外套。 气氛沉淀下来,雪莉侧目露出挑战者的微笑。 “对于你的来路,我想我怕是埃莫能及,但优优可是我的朋友,我这是站在朋友的立场,问你朋友该知道的事,你可别会错意。“ “哈哈“男人优雅的转过身,尽管他对雪莉生冷的发问耿耿于怀,但他还是极力维持着绅士的风度。 “怎么我有这个必要跟你解释吗?原封不动告诉你不过是看在顾北辰的面子上。否则单单冲你,你还不是跟你的姐妹一个样,尽管你们之间的友谊在我看来就像一支浮着寒霜的白栀花。“ 男人弯着腰用手轻轻拂过她的肩膀,那一刻雪莉的手臂顿时僵住。 雪莉抬起头对上他逐渐暗烈的赤瞳。 “我跟你,跟顾氏从未有过过节,还有不要想着撮合我和你的小姐妹。“男人附着在她的耳边语气阴森的说道。”她是怎样攀附上我的,我想你就算不是心知肚明,但经历过的事情总归有个疑影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怎么还敢把主意打在一个不可操控的人身上吗?“男人狂妄的笑着,眼底尽是算计的幽芒。 “你无耻,卑鄙。“雪莉盯着他邪肆的眼神足足有一分钟,她表情略微严肃的痛陈道。 “得了,收起你假慈悲的嘴脸吧,我含在嘴利的盐可别你咀嚼过的大米多多了。就你这点把戏,还能蒙蔽我的眼睛吗?那我可真是白活了。”男人转过脸缓缓的走向窗边,他用自己的行动阻拦下雪莉想要继续探索的目光。 “你和优优,你们谁比谁珍贵呢,不想再忍受过去的生活,假装开心的笑着接受从前发自内心抵触的东西,然后在自以为恰当的时机出卖自己的灵魂。目的都是一致的,差就差在成败上,当你成功了就可以到处痛骂她有多不齿。想来你们姐妹还不都是这一个样子。她今天一开始说的那些话还挺称景的呢?坚不可摧的友谊之桥在趋炎附势的人面前还真是不牢固啊。”男人狡猾的目光中略存一丝丝隐隐外泄的调皮。 “你想怎么样,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雪莉仰面,静静流淌进男子眼中的目光如清冷孤傲的月神阿尔忒弥斯。 雨水狂乱的敲打着窗子,疾风暴雨带起的白茫茫雾气如撕碎的白布在两个人眼中上下翻飞。闪电与雷暴无比悠闲的穿梭在这个绝望慌乱的雨夜。 “哈哈哈。” 如雪般晶亮的电光中,男人发出猖狂的笑声。 “你笑什么?” 雪莉背对着幽黑的夜空,月光投映到地上的她那如雾气弥散的背影无比孤冷。 “我在笑你啊。”男人眯着眼威胁似的逼近雪莉,他微微唇动起来。 雪莉身子一震,她不断的往后错步。 “你可真是人间尤物,谁人不知道顾家小少爷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能入了他的眼,看来你是个迷人的女人。” 雨夜中的光影紧密相连,雪莉低下头,脸上的流光顿时阴晴难定起来。 他凝视着雪莉,温柔的笑容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迷茫恐惧中雪莉忘不掉他那个闪烁着暗亮的瞳光。她极不自然的别开脸,紧张的注视着他脚下同样嚣张的长影。 “不过,你大可把心先揣回肚子里。”见雪莉似乎松开一口气,他再次嚣张的说道。 “费力不讨好,甚至将全部身家搭进去的事我可不做,不划算。至少现在的你。” 雪莉已然太过敏感的身体不由随着他的轻抚微微一震,脑海里辗转般重温着刚刚那么亲切的画面,雪莉感觉如此恶心,胃酸克制不住的来回翻绞。 男人再次将她从不安的思绪里轻唤回来,他附着在她的耳边呢喃细语:“别误会,自讨苦吃,在我眼中从来都是谬误。我可不容许自己出那样的错误。我的错处落在不安分的人手中再成了把柄,那我这些年的辛苦不成了别人的嫁衣。”雪莉冷哼了声,她的笑容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你知道我话外的意思。”男人两眼直直的盯着雪莉。 雪莉早有预感,却并没有害怕,相反她脑子异常清楚。她轻轻咳了咳,继而笑眯眯的迎着他的目光:“放心,我也不会让不可能成为可能。“ 男人怔然望着她,默默的出神。 “轰隆隆!” 刹那间,一道刺目的电花穿过窗外阴暗不定的枝桠隐隐映照在雪莉夜露般濡湿的眼睛里。 “这城市霓虹交错谁擦身而过 下一站开向哪呢 不再问为什么伤心歌还在么 我想我难逃寂寞 这城市人太冷漠太脆弱结果 孤单的只剩下我 一个人走了太多眼泪也不停转着 谁把爱攒下来给我 我的心好冷等着你来疼 而你现在还不懂 冷冷的夜雨中好想你来拥 一切只换来你一句保重“ 门被一只手从外面缓缓的打开, 梦魇一般泛着袅袅轻气的黑沉沉的房间,乍一进来便让人有种头昏脑胀的厌恶感。 “砰。”随着一阵重重的关门声,弟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无比懒散的瘫进松软的沙发里,浑身散发着令人惺惺作呕的酒气。 “顾北溟,我爱你,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从我第一次进到顾家,看到墙上高悬着的那张全家福上你爽朗英俊的笑脸,那一刻我便深深沉浸在沦陷的爱河里。” 泰熙轻声说道,她沉默的跪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乌漆漆的眼睛里再没有怔肿的痕迹,她望向遥远地平线上的瞳仁慢慢抽紧,就连渐渐冰阖的嘴唇也在不经意间微微颤抖。 弟弟眼神空茫的打量着瑟缩在窗前的姐姐,那居高临下的架势犹如空临的酒神。 他率先走进浴室,全然没有打算理会姐姐泰熙的意图,他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里夹带着夜雾般轻柔飘忽的水汽,弟弟轻轻打着哈欠,慢慢站在如花洒般从头顶一字排开的水柱下。 “我爱你,爱到即便我知道我根本不配,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你总是问我为何要那么拼命的工作,哪怕我只是为了多挣点绵薄收入,而为了堵住弟弟的缺口其实只是我的一个恰当借口。我很怕你会嫌弃这样渺小的我,我怕你我之间的身世之隔太过悬殊,我怕这份沉重的压力到底是我给你的。有时候,我多希望我能和木美角色互换一下啊,木美她资质平庸,但好在家境是再平凡不过。我也很羡慕木美她能在任何场合大大方方的挽着男朋友的手,不去在意世俗的眼光,或许只有像她那种毫不起眼的女生才会舒舒服服的过随遇而安的生活吧,得到的全是幸运,失去的也并没有什么所谓。” 他抬手关上水龙头,双手抱着膝盖无助的蹲在流淌一地积水的青紫色大理石地面上。他很认真的听着门外姐姐的心声,这一夜很孤寂,每一个迷路的孩子都找不到来时的路,墨玉般乌戚的发被淋的剔透,他落寞的背影渐渐凹陷在那漫无边际的夜空里。他轻轻探开门角,从衣带里掏出一盒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了起来。 大理石地面上,透明的水波泛起阵阵漾动的涟漪。 弟弟本来是打算绕过泰熙直接走回房间的,但当他立在阻挡了自己去路的姐姐身后时,他内心深处膨胀到无法自持的不满再次涌上心头。他轻轻按住姐姐无风自舞的发,下一刻他轻轻的抚摸着她海藻般浓密的发,手指慢慢划过她苍白的脸孔。当他转过身看向镜子里姐姐婀娜曼妙的身材时,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一刻胀痛的脑子里再次如烙印版浮现了父母过世时哀痛不绝的眼神,还有童年时在学校里的种种不堪遭遇。此情此景下他心底的撕裂伤再次被撕开,而他的眼神从死一样的孤寂慢慢变得凌厉哀绝。 “姐姐,你怎么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呢?没错你是不配,你我就算是跟进北溟哥家里,给人家提鞋人家还嫌手脏呢。我要是你当初就狠狠敲他们一笔,反正他们家又不差这点钱。姐你看看你自己,被北溟哥当成玩意甩进垃圾桶,除了千疮百孔的心脏,你什么都没有得到吧。怎么样,后悔吗?后悔自己没有一早的看清形势吗?像我们这种被人恨不得一脚踩进软泥的人还要妄想着那么美满的爱情吗?不过如果你一开始的目标选择了顾老会长,或许现在还能做最宠爱北溟哥的后妈呢?” 泰熙扬起脸,她沉默的望向窗外晃动叵测的树梢,那茂密的枝桠间还挂着染过雨水的绿枫。 “如果你愿意的话,说不定还能跟顾北溟联手,等顾老会长过世,以那小子对你的痴迷,你们说不定还能平起平坐。我想你这样一个温柔多情的对手,他应该不会有所防备。” 弟弟假惺惺的笑了笑,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起来。 刺目的光亮下,泰熙的面孔苍白得惊人,她缓步走到弟弟跟前,迎着狂烈的雨风如傲雪的红梅般扬起脸。 “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呢?我是你的亲姐姐啊,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那种为了某种目的不择手段到连自己的一生都不惜拿来豪赌的女人吗?我是那种昧着心去做违背自己初衷的女人吗?” 泰熙的声音悲伤沉痛。 “我就是穷困潦倒也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更不用说是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庸俗。“泰熙嘶哑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嚷道。 “你得了吧,装的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呢?“ “你给我闭嘴,我要求你从现在起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不许再过问我和顾北溟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懂得多少感情的事。” “我不懂,我一个孩子都能清楚的看到你顶着一张虚伪的清高面孔活着。“ 弟弟一把抓泰熙的手,那呵斥的语气用理直气壮形容一点都不足为过。 弟弟的身体愈发冰冷,他赶忙从沙发里掏出一件宽松肥大的家居服披在身上。那一刻他的酒气彻底被激醒了,眼底的醉意慢慢消失。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亲姐姐呢?我可是你的亲人啊,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污蔑我中伤我,但唯独你不行。“ 泰熙猛的逼近他的眼睛,遥远的月光穿透摇晃的枝叶斜斜的树叶斜斜的映在她黯绿的眸底,筛成叶沫的流金每一残片上都沾满了酣畅的鲜血。 “难道不是吗?我有说错吗?你和顾北溟之间都是单纯的感情,谁信啊,像你这种暗夜的玫瑰,你的自强不过是一种面对现实最无奈的顺从而已吧。你努力了那么久还不是为了吸引优秀男人的注意好改变你的人生轨迹。” 空荡荡的房间里,弟弟的声音如一根针深深刺进她绞痛的心脏。清冷的月光里她苍白的脸愈发透明,仿佛一阵香风就能将她吹散。 “是不是心虚了,我的话正中你的下怀呀。说到你心坎里了吗?”说话间他步步紧逼着瞪着她那双惊怔的眼睛。 泰熙屏住呼吸,那一刻的窗外静得出奇。 弟弟低下头,刚毅的脸廓下,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散发着暴戾的气息。他的眼睛紧紧的对上泰熙焦距,他才终于停下脚步。而他左右横扫了姐姐异常明了的眼睛后,他冷冽的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当然相信你也不是一门心思的向钱看的,以我对姐姐的了解,你绝对看不上顾北辰那样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否则你不会用诅咒的语气大骂他有多么愚蠢。但你也别对钱的话题格外避讳,想想看当年的庆宰哥,他捧出的一颗真心和一句蒸蒸日上的承诺追了你足足三年时光,论对你的珍惜,只怕是与那顾北溟有过之而无不及吧。但你坦诚的告诉我,他需要追求你多久,你才能将真心交付到他手上,你能对他投怀送抱吗?即便是在和顾北溟结婚未果的前提下。所以姐姐在我面前,你不用摆出一副白莲花的姿态对我说教,优秀,哈哈,姐姐眼中的优秀那可都是千里挑一的人精。“ 窗外的碎波渐渐变幻成泡影,弥漫着夜露的轻雾缓缓笼罩在两人面面相凝的一方碧空。弟弟矗立在百叶窗前,他一双如夜般澄静的眼瞳里隐隐映出一片幽绿的迷雾森林。 泰熙双手扶着窗台,她望向远方的眼睛漆黑如空茫的黑洞。 “你给我走,我跟你说不到一处。”泰熙眼眶是湿湿润润的,脑子里一个又一个惊雷爆栗般炸开。 “你敢说你起初的高冷没有刻意引诱的心思。是谁在与顾北溟素未谋面之时抱着一堆情感书籍恶补自己空白的大脑的。怎么自己对这份看似顺其自然的感情下了多少功夫,你不记得了吗?没有你的苦心孤诣,能换来和他的短暂相处吗?那现在你说你是欣赏他的才华,倘若庆宰哥不是颠沛流离的穷画家,你是不是也很欣赏他的天赋异禀呢。” 一个又一个烧脑的问题令泰熙疲惫不堪,她不屑的苦笑。 “那也轮不到你来对我评头论足。我做了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若不是你好吃懒做,沾染一身恶习,我也不会这么战战兢兢的活着。倘若父母都在,我想我帮衬你是情分而不是必须的本分吧。你拖累了我多少,你心里没数可我心里清楚的很。倘若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的存在,我想单凭我的努力,我不信他们家会如这次这般狠心的将我扫地出门。如果我能有一个和北溟哥的孩子,我想这一切还会出现转机。“ “原来如此,让你变成孤零零一个人的,是我。让你美梦破碎的也是我。是我是我全都是我,是不是我离开了你才能停止对我的恨意呢。”此起彼伏的惊雷声里,弟弟的脸色煞白。 狂风将道路两旁的树吹得烈烈闷响,屋子里的气氛简直令人窒息,就连流动的空气都忘记了呼吸。 泰熙一把挽住弟弟的胳膊,她哑声颤抖的哭泣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恨过你。” 弟弟凑过头,回望着那个神色惊慌的泰熙。 “姐姐,你总是避讳和别人谈及自己的身世,认识姐姐的人除了你的名字对你完全一无所知。甚至在我去你补习班找你的时候,你都像急着躲瘟疫似的躲着我,你口口声声说你不相信任何人,你说你不想那些跟你露水情分的同事了解你太多。姐姐你告诉我这是没有信任感导致的你生性孤僻吗?倘若我年少有成我想姐姐应该恨不得我天天去单位缠着你吧。我多让你扬眉吐气啊。我们是亲人,我更是你烫金的面子。姐姐你难道不是这样现实的人吗?“ 泰熙怔了又怔继而慢慢的站了起来,一双疲软的优弧般修长笔直的腿如微风扫落叶般摇晃晃的走向窗边,她很用心的感受着苍白的月光。 窗外的街道越来越黑暗,越来越冷清。单单眼前旋涡般的雨帘就足以令那个沉浸在遐思冥想中的泰熙心醉神迷。 嘎然中止的对白,弟弟习惯使然的撅了撅嘴,从她的身边走过。 坚墙厚垣外,簌簌急流的湖面被古理璐兹教堂琳琅满目的璀璨灯光映衬着,就连四周潮湿昏暗的石板地面上都明晃晃的闪现出另一片灿烂辽阔的星海。 “我就是想舒心的活着,我难道有错吗?我是介意你的不学无术,但我从未想过抛弃你,我只是想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带你去见北溟哥,毕竟你和他对我来说都是这辈子最重要的男人。可是,现在我,你如今搞到今天的局面,你让我怎么办?一切未成定局之前,你不好安分些吗?为什么要背着我去找北溟哥啊,还有你要是万事小心些能碰上我的死敌李贤真吗?你为何一定要跳进这个解不开的死结当中呢?“ “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看看你自己吧,你究竟要多狼狈才肯善罢甘休,你看看人家新婚都这么久了,北溟哥除了跟你微信发发牢骚,不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头伺机而动的困兽追到手了就不再珍惜还是对我的姐姐根本就没那么在乎。现在为了一个并未对你上心的男人,一段已经翻了页的过往云烟。你真的要跟我划清界限是吗?你要跟我决裂了吗?我看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话音刚落,弟弟快步走到门旁,急切的腾出左手将门拉开。 “别,别。你别怪我,我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好,等你依靠自己学会独立了,也就能明白我内心的煎熬了,但我没有与你断绝关系的心,你要明白。”泰熙眼眶溢满泪水,她焦急的伸手按住弟弟死死抵在门把上的手。 弟弟的脚步稍稍迟疑了片刻,他用尽气力克制着自己激烈的心跳。“我想我跟姐姐之间不存在误会,就是有,也只能是很深的隔膜。你让开,等我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你好开开心心的去找回顾北溟,你看看他还会不会与你再续前缘。” 可怕的雷声还在鸣彻,弟弟嘶哑着嗓子痛苦的低喊着。“不,不行,你还不准走。”泰熙轻旋着转过身,用身体挡住了他的去路。她死死的抵住他有力的胳膊,就像藤蔓疯狂的曼上他的臂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不松手想干嘛。”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那好,我也有,我先说。” 弟弟脚底一僵,继而深深的凝眸回望着她。 “冲着这么多年的抚育之情,我还要给你点善意的提示,你以为你心心念念的顾北溟真的是可以甜蜜依偎的好男人吗?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和我的同伴不知为他做了多少事。还有那个李贤真的亏我也的的确确吃了一次,我能明确的是,若你不退后,和她硬碰硬,最后你一定输的体无完肤,你只会输的比我还要惨。你以为真心还能换回痴情吗?那家伙对感情可从来都是唾手可得的,你只是他眼中最有新鲜感的那个人而已。“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絮絮叨叨的说这些东西了。你是我的亲弟弟,可是扪心自问你对我又懂多少呢?你知不知道我喜欢顾北溟的什么啊?你当真以为我就是奔着索取找上他的吗?他的家简直乱的像煮粥。扑朔迷离的成员关系怎么捋都云里雾里的,让人看不清透。还有你说的这些我难道不明白,我不是个愚昧的女人,我难道还不能辨别吗?” 一片蕴蓄着暴雨的积云掠过,月亮的气势急速衰微,即便此时的月光失去了耀眼的磁光,但当掠过黑漆漆的琼梢后,折射进屋子里的韵光反而是深情的怀抱着这个颠沛流离的世界。 弟弟沉默了片刻,他的喉咙微微松动了动,但就是半天不肯轻吐半个字来,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的钳住他的咽喉。 他看着姐姐充满疑惑的眼,他慢慢转回身重新面对着她。 “姐姐,你仔细想想看,他对自己的亲人尚且不择手段,他能怎么对待你呢?你眼中的他还如初见时那么英俊阳刚吗?他很英勇无畏是不是,怎么你瞪这么大眼睛看着我干什么,我有说错半个字吗?你别告诉我弱肉强食的法则下他做的一切都是明哲保身吧?我怎么觉得权力之争的漩涡,他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了呢。这种一门心思在名位,花花心思在你这的男人,能对你多上几分真心。跟我说实话,在他面前你除了愈发觉得自己的努力看起来更加一败涂地,你有没有半刻感受到了阳光的普照呢?每天面对一个比阴晴不定的男人你真的就有安全感了吗?他真的不适合你,只是你们自身的特质很搭对而已。“ “够了,你别再说了。“ 泰熙一手扶墙,狠狠的顺着气。此刻她的额角青筋暴起,尽管她不停的劝慰着自己忍住千万别发怒。但看着弟弟斜扫的眼尾里带着的冷嘲热讽,就好像他意在指责她将心虚潜藏在心底似的。想到这,她气的脸都白了。 “被爱情浇灌的不知道南北东西了吧,姐姐,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自欺欺人起来了呢?你知不知道顾氏换新会长那个当口,顾北溟玩了多少把戏,最后一次董事会为何所有人都选择倒向他,还有顾氏在他爸爸手里那么久都不曾有过屁大点毛病,那为何在他进入顾氏后,顾家差点声名狼藉呢?姐姐你看看现在的局势吧,到底是何人得利啊,现在你重新告诉我一遍,你对顾北溟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呢?他真的是你应该对他念念不忘的良人吗?这人优秀的很有侧重啊。“他点燃了一支烟,慢吞吞的吐纳着烟圈。”不能让姐姐吃亏,我得帮你多筹谋筹谋。”他献媚的说道。 “你替我筹谋,你不给我惹事,我就已经很安慰了。” 泰熙大声反驳着,她用自己失措的声音奋力低喊。 他不紧不慢的抽着烟,有一口没一口的吐纳着浓浓的铅云。 “也是,现在你对他还很用心,所以有些话你还听不进去。不过要看顾北溟的心到底有多淡漠,现在你的学生顾北辰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西城郊外那个破旧的出租屋,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吧,你好好感受下顾北溟是怎样一个雷厉风行的男人吧。” “哎,可怜啊,本来也应该是叱咤风云的小少爷,怎么费力不讨好了呢?不过当然不能全怪北溟哥心狠容不下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生在这么复杂的家庭还有那么天真的想法,不怪别人都能骑上他的头顶对他颐指气使。” 他笑着最后看了一眼神经紧绷到濒临崩溃的姐姐,不过他也只能说这些。说实话从他进门开始心里便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当一个女人无可救药的爱上一个男人后,那种丧失理智的做派还真让人有点受不了。他曾不止一次的握紧拳头对天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情的绝缘体。不过,这样的誓言当然是奏效的,毕竟像他这种三无少年根本不可能把自己推销出去。想到这,他的心莫名的暗通,那种麻酥酥的感觉恰如揭下包在伤口上的绷带。 “别做傻事哦。”他夸张的笑着背过身,高高的挥了挥手。 “拜拜!“ 第三十五章 我来到了你的世界,雪莉啊 i 雪莉挪动着沉重的步伐神情恍惚的进了屋子,她刚刚将包包丢进伸手不见指头的黑漆漆房间,便一屁股瘫软在温热的榻榻米上。狭小幽黯的房间整理得井然有序,微风涨起不远的床沿米白色的帐幔,零零落落的星光下咸咸的雨风迎面扑来。 “啊呀,啊呀,疼,好疼。”她懒洋洋的将身子融进云絮般温暖的榻榻米,接着,她含着下颌,咬紧牙关并不轻松的舒展着胀痛感爆棚的双臂。 茶黑的夜色和阴暗的房间融为一体,半敞的百叶窗窗槽里隐隐泛着一股唯一的赤芒。窗外一阵疑似鼓掌的鼓风声破窗而来。 “哎呦,累死了,浑身酸痛,胳膊就像要散架,还有我的小腿啊,都肿成了馒头。“雪莉小声嗫嚅着吃痛道。”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呢?我的人生刚刚开始就这么糟糕,该死,怎么办,怎么办。”黑暗里,她的脸涨得红红的,她抱着个坐垫,独自傻傻的面对着一片阴暗寂寥的虚空。 “拜托您,您再看下我的简历,我是清逸的在读实习生,我的成绩在我们专业也是排得上号的。而且清逸的口碑一向很好。” “不行啊姑娘,我看你还是再去别的公司看看吧。再说我们是聘用员工又不是聘用学生,清逸的名声我怎么没听说过呢,你又不是海外留学回来的,怎么你的学历还有特殊之处。” “哦,那倒不至于,不过我真的是诚心应聘的,怕是刚刚我的说辞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 “我们也是诚意聘才,但不好意思,文员岗位真的已经饱和了呀。”中年男人打定主意慢条斯理的拒绝道。 “怎么能这样呢?我来之前问过hr的,你们的招聘信息才登出来不久,怎么就招满了呢。又是哄骗小孩子的把戏吗?”雪莉气得直跺脚。她刚想着继续反驳,但说了一半她忽然停住了。“你这是蓄意欺骗,你。” “拜托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来应聘的,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们公司的决定,还有啊,一点工作经验、一点社会阅历都没有的人,你去别的地方打听打听,看哪家公司肯收吧。再说你毕业的年龄就比这些女孩大的多,还是个有男朋友的,我看着你的简历就头疼的紧。”那个中年男人再次将话抢了回来。 “年龄大点怎么啦。有男朋友又怎么了,难道这些条件都能影响到我的日常工作吗?虽然我没有社会阅历,但工作还是私生活我分得清楚。我,我做过兼职啊。” “pass。”中年人做了个静止的手势。 雪莉微微张了张嘴,她本想再与那满脸横肉的中年油腻大叔再辩驳几句,但身后不知是哪个陌生的女孩在后面拽了拽她的衣角,用冰冷的指腹使劲点触着她的后背示意她安静些。而另外几个女孩更是颇有意趣的叽叽喳喳笑个不停,见雪莉微微转过身,那些满脸坏笑的女孩赶忙把各自的手机悄悄的举到嘴边,就好像生怕被认出名字似的。 雪莉远远的看着那帮女孩继而径直转回身,将刚刚放在椅背上的包包一下子拎起来,向进门的方向气鼓鼓是走去。那些备选的女孩无一不在嗤嗤窃笑着对她评头论足。当雪莉带着满眼寒意逼近她们时,她们幸灾乐祸的表情齐刷刷的消失了。 这种情况还真是可笑,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也会因有学历没有阅历被轰走,她们会替自己感到愤慨吗?她们会是怎样的反应,难道还会对我的遭遇无动于衷,除了嘲笑没有同情?雪莉轻轻转过身,嘴角扯动出一抹标准的礼仪式笑容。 “怎么这样的逐客令不会降临到你们头上吗?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像我一样被撵出门,别不相信。”雪莉郑重的说道,身前的一排女孩都犯人似的低低的埋着脸,但一个个低垂着的脸上都挂着匪夷所思的神情,雪莉的心瞬间更难受起来。忽然一个女孩将手指放在鼻翼狠狠一吸,慢慢的她的目光与盯着她看的雪莉在空气中撞个正着。 目光与目光相遇,交汇的那一刻,雪莉似乎真切的听见了那些人发自心底的声音。“冷漠。”**裸的冷漠让她经不住一阵寒战。 “咕咚咕咚。”厨房里,雪莉不紧不慢的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真露,对着瓶一口气吹下半瓶的量。平时看来,雪莉是那种喝酒很有尺度的人,但今天明显是让早上的一场奇葩面试气晕了头了。 “讨厌,真是没面子。不录用就不录用至于编一套瞎话敷衍我吗?还有,那些黄毛丫头一个个看着清纯可人,背地里都藏着一肚子坏水,这样的人不能当同事共处,也是万幸呢。” 比起被拒之门外,雪莉对同事同学间的两面三刀,发自真心的流露出无法形容的抗拒感,想到这她高高举着空酒瓶的双手不由得略微松了松。 “算了,不为那些没有关系的关系劳心费神了,走,睡觉,明天又是个让人沮丧的一天。” 她都快被糟糕的生活给闷疯了,先不说自己对未来的构想,但那些浮躁的人的声音真实的让人很胆寒,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乱了分寸吗?那样就不会从迷宫里解脱出来,悲伤的时候一定要多跟自己说说话,即便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就这样吧,洗个澡,然后轻轻松松的蜷在榻榻米上睡觉。”雪莉坦率的对着自己说道,边说边对着平静的空气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雪莉走进卫生间整理着被优优丢的到处都是的瓶瓶罐罐,她刹那间爽朗的样子,和顾北辰真的很相似,不仅仅是相像,简直就是人家的copy版本。 “这么算来我也是挺走运了,否则第一次打照面就不合拍,以后一拍即散不是迟早的事。”雪莉微眯着眼看向映在天花板上的澄青色水螺纹。 “也不知道那个傻瓜在干什么?还真是不知道找过来啊,算了gameove ,或许他现在正在某个角落畅快的喝着酒、开着party吧,当然,我才不相信他的家人真的会将他搓成球,然后扫地出门。” “算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管那么多,你不累吗?洗洗睡吧,说好的今天不能再熬夜。否则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就要成苦瓜婆了。“ 雪莉长长叹了口气,刚刚还沸腾一片的脑子瞬间平静了下来,现在她好像可以甩开这压在心田的包袱了。 波光粼粼的月影映在清冷的浴室四周雪白的瓷壁上,闪闪的涡旋相互交叠在一起,就像贸然走进一座纠缠不清的迷宫,待缠绵四周的瘴气渐渐退散,雪莉摊开叠了三层的浴巾,她把浴巾披在自己的肩膀,然后慢慢的将整个人蹲进浴缸。 “好啦,怎么还有这么卑鄙的想法呢?您明天不是要去新的项目考察,这深更半夜的,您又累了一天,要不还是。” 过道尽头的壁灯颤颤巍巍的开着,如若不是优优的屋子里断断续续的传出些闷声,空荡荡的房子就像矗立在可怕的沉默中。 “无聊,你是不知道我一天整理那么多案子有多心累。“男人大喊着抱怨道。 皎洁的月光洒照进来,孤独的水波聚集似的盘旋在雪莉的头顶。沉闷的空气里,雪莉将透在外面的脸孔沉默的压在荡漾的水波之间。雪莉看着水下自己雪花般洁净的身体,她慢慢缩紧了瞳孔,温热的水滚过她传来饥饿感的小腹。回想起如此靡颓的一天,雪莉的心都在瑟瑟发抖。 “你这个痴傻的女人,怎么你这是不希望我回来了还是怎的,今天的表现也太见外了,坦白从宽,说啊你是不是?” 优优羞答答的低下头,又轻抬着右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怎么不回答!连讨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是吗?”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得就连卫生间的铁窗都发出呜呜的震颤声。 雪莉一只手试探性的透出水面,她一把抓起掩在面庞上的毛巾,然后慢慢站起身,乱七八糟的抓擦着自己紧贴在头皮上的湿发。“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生气还真是犯不上,出了那家公司的门,再次碰上还真是遥遥无期了。”透明的水花如海水般排开在他白皙紧致又曲线曼妙的铜体周围。白嫩的肌肤还在涔涔的滴着水,她弯下腰轻轻擦拭着身上的残水,四溅的水花被她奋力甩进漾动着层层碧波的水面。 “也是,甭说是同事就连有深交情的朋友不也有人走茶凉的时候。有的朋友转身离开是因为还钱,有的朋友转身离开是因为性格越来越不合拍,还有的,人家千防万防着你接近她心尖上的人。捉摸不透啊。“荧灿的水光下,雪莉的瞳孔愈发凝紧,黑白分明的瞳珠映在透视镜里简直比冬季的雪还要冰冷。 她回头瞟了一眼梳妆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细灰的藏青色天鹅绒相框,如贝加尔湖畔的蔚蓝布料上嵌着一对精美圣洁的天使翅膀。 雪莉对着那陈年的相框苦涩的一笑。她的反应很强烈,特别是积蓄在眼底的泪就像两颗扑颤颤的水晶花。 “对了雪莉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还要您这样的赤城的对我说话呢?明昊少爷,有事您请吩咐便是了,我一定完成。“雪莉的真诚带着与生俱来的震慑力,就像雪域的花朵,即便怒放在冰点下的山脊,也会让人时刻感受到温存。 “不,你和别人在我心里的分量是不一样的,虽然你出身及其普通,但我能察觉到你刚毅不服输的性格,你看着柔柔弱弱,也正因如此,我想大家才会对你没有防备。我要你为我做件事,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毕竟你是我最孔武有力的羽翼。这一点宋氏的任何人都赶不上你。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偏偏就对你放120个心。“ “好处?“雪莉的眼睛凑近了过来,凝望着他倨傲成一条蜿蜒曲线的下巴上那张紧抿着的薄唇,矜贵之上又不失销魂,雪莉的心怦怦直跳,她不断的搜寻着他远在咫尺的唇。 “等我当上宋氏的会长,你就是我的崔理事。我想以你的资历你断然不会拒绝我抛给你的橄榄枝,若不是站在我的肩膀,我相信你一辈子都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深邃的夜风撩拨着空空荡荡的蒸汽,卫生间里潮湿的气味愈发浓郁起来。雪莉重重的将毛巾丢在地上。 “即便我对你付出了那么多,还是改变不了你对我的偏见吗?以左右手的身份呆在你的身边是你对我的器重还是怜悯呢?“她哑然失笑的望着他. 雪莉把毛巾重新捡起来并扯在左手指间,她缓缓抬起右手用指头轻柔的触动着那对禁锢在灰尘中的翅膀,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怔肿得很不自然,甚至可以用失真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宋明昊,你知道为何我愿意不计后果的为你做事吗?甚至我可以对顾北辰的劝告熟视无睹。我宁可伤那个喜欢我的男孩的心都不想负了你的嘱托。难道你心里真的只有那个不爱你的女人吗?为了一句童言无忌,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你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呵呵,这些都是你们穷人劝慰自己贪心不足时用来寻求心灵寄托的把戏,在我宋明昊的人生字典里有的就只是权衡,是利弊,但凡是对宋氏有益的我一定要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我不会容许那些对我有好处的东西从我的掌中流失掉。” 雪莉遗憾的摇了摇头,她注视着他紧绷的一张脸:“真的只是这样吗?可是这样的话你骗得了我,你骗得了自己的心吗?如果你对夏七月真的只是存了利弊心,那你完全可以不顾虑她的感受带她离开这里,去到任何一个看不见郑沐轩的角落去过让你觉得舒心的日子。” “够了,记着你的身份,不该你管的事,你少掺和。”宋明昊板着脸闷声说道,他转过脸来用一双深沉的紫瞳斜睨着瞪她。 “明昊啊。”沉默了许久,雪莉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她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的视线。“明昊少爷别误会,像您这么优秀的男人,是她夏七月不知好歹不懂得珍惜。况且像她这样娇柔做作的女人比起真心更在乎的是面子,特别是将男人的面子拽在脚底下狠狠的去踩,这样才能彰显她的存在感呢?我想对付她强取行不通,你可以智攻嘛?那个郑沐轩自身又是那么的无可挑剔,谜一样的美男子,你得让夏七月对你感恩戴德并对他无法厌恶,这样她的心也就一点点的落在你的胸膛了。”雪莉很调皮的抱着他的胳膊来来回回的摇晃着,即便宋明昊浑身始终散发着危险的磁场,她还是嗤嗤的笑着,一双棕色的瞳子里折射着透明发亮的光芒。 “果然,只有女人最懂女人。“不对劲的气氛里,宋明昊严肃生气的表情一股脑的抛到九霄云外,他狂妄的大笑着,那抹绽放在日光下最阴森的笑容就像一朵摄人心魄的罂粟。 雪莉试探性的小步挪到他的跟前,她冰凉的脚尖轻轻抵在他澄亮的皮鞋鞋头。“依我看,少爷稍安勿躁,她现在对那郑沐轩正在兴头上,一时顾不上您也是自然的,男人理性,女人嘛,既喜欢感情用事又大多是天生的幻想家,您说如果那个郑沐轩做了些让她接受不了的事呢?她会怎么做,我看您最好别再惹急了她。您先退一步做她的朋友,让她对您放松戒备。这样一来,若郑沐轩真的掉在您挖好的陷阱里,难保心死的夏七月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宋明昊依旧板着张黑脸,他白了眼雪莉正死死拉着他胳膊的手。 雪莉将头轻轻枕在宋明昊的肩头,逗留在樱花树下的最后一丝白光再次淘气的洒照在宋明昊会放冷枪的眼睛上. 雪莉微微张着嘴就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似的,但觉察到沉默很久了的宋明昊身上再次传来一阵更为危险的气息。局促不安之下她彻底关上嘴巴。 “崔雪莉。”宋明昊沉闷沙哑的声音从那两片如樱花般粉红的唇中挤了出来。他径直扭过脸,捉弄似的对她笑,雪莉顿了顿,一脸疑惑的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笑脸,绿宝石般璀璨的微光飘荡在两个人紧紧相视的眼中。他抬起另一只手一把抓起他缠绕在自己肩头的手腕,而那一瞬间,雪莉能明显感觉到宋明昊的手没有了刚刚的紧绷感。相反他的手臂松软得十分惬意。“但愿有一天,她能像你这样体贴。” 宋明昊亲昵的将冰凉的鼻尖抵在她飘舞在低空的亚麻色长发上。”比起强硬的占有,我更希望她是心甘情愿的送上门前的.就像你,只有征服,才能让她永远困在我为她描绘好的图画里.” 雪莉一下子惊住了,她的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那双滴溜溜的眼瞳都静止了下来。 宋明昊很吓人的扳起雪莉的脸,然后将指头轻轻婆娑着拂过雪莉微红的眼睑。 “您,少爷您怎么这么看着我,我有说错什么吗?那我道歉,我为我的无知道歉。“凝固的空气里,雪莉的语气支支吾吾起来,而在他落下手后,雪莉将眼睛瞪得浑圆。 “告诉我,你对我存了怎样的心思,否则你绝对不会说刚刚那样一番话。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我的确很好奇。让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出算计的话。我想,你的动机绝非是一个理事能拦下。”宋明昊紧紧贴近她的身体。不断的搜寻着她急忙躲避的眼。“不过我警告你,不许动夏七月半根汗毛,否则顾北辰也保护不了你,我说到做到。“宋明昊向她挤了挤眼睛让她保持镇静。 “我想就是在那样的一瞬间,我选择不对他敞开心灵吧。“ 雪莉看着镜子里的她那一双清澈的眼,轻轻的说道。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镜子上冉冉升腾着的呵气。“我爱你,我爱你,顾北辰。谢谢你愿意接受那个有着肮脏内心的我。“雪莉甜甜的笑着,那张笑脸既幸福又忧伤。 “怎么您和她是假夫妻,什么意思啊.” 优优从[扑哧一声笑了,那笑声还真是反映强烈,一时之间将兴奋,痛快尽情的发泄了出来. “没有爱情,但也能相安无事的好好生活在一起.不得不说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有趣的玩笑了.”那个男人的话给了优优很大刺激. “无聊.”雪莉咣当一脚将门缝卷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即便不是亲眼所见,但优优一脸的沾沾自喜,并不难想见. 雪莉对着镜子动作轻柔的梳理着头发,“小时候总是无比渴望自己能摇身一变成为大人。出了校门我才渐渐明白,那些教条根本无痛关痒。细想天底下哪个地方没有规则呢?可小孩子的幼稚玩笑总比大人们的真诚游戏好上太多,毕竟起哄的揶揄总好过淹人的唾液。”她转过脸静静的望着漫天繁星.”难道不是吗?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一成不变的,终究有一天他们都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或早或晚,不过是时间问题.” 雪莉笑盈盈的瞟了眼镜子中的自己:“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所有事都按照你的想法进行吗?你早该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是清逸的优秀学生。属于你的巅峰早就成了昨日的黄花了。” “呀!你的脸怎么这么烫,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真是的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也不知道好好照顾你?” 优优一下子从床上跳下去,他赶紧用力拉住她。“大半夜你要干什么去,脸热就是流感吗?你有没有常识。” “可是刚刚我明明听见了类似**的声音,难道这也有错。你刚刚真的给我一种病的很重很重的感觉。” “一看你就没生过病,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回来!” 一阵辗转反侧的声音传来。 雪莉把梳子放下,她用手指随意的抓了抓已经半干不干的发丝,接着她又用手指轻轻拨开木梳梳乱了的蓬卷,哑然失笑的说道:“你还真是拿自己当盘菜,开始不自量力起来了呢。难过吗?哀痛吗?在没有遇见顾北辰之前,你对那些匪夷所思的规矩也这么抵触吗?” 黑暗中她的眼睛在发亮,被揉碎的落瓣重重累累的拼凑到一处再从她不停打转的泪水间绽放出来,涩痛在无尽的蔓延,雪莉迷茫着也镇定着的闭上眼将漫眼的玫瑰禁锢在涩痛的瞳湾。 第三十六章 顾北溟无法面对的心事i 一股清新的春风撩起顾北辰凌乱蓬松的碎发,然后继续上路的清风又用她温热的手轻轻捧起他倨傲的脸孔,那触感极好的抚慰就像雪莉趴在他身旁对他呢喃耳语。 “顾北辰,我以会长的名义命令你:—自由,从今天开始你要挺起胸膛束好领带,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一样走出这个禁锢你那些荒谬想法的牢笼,二你一定要做个让你妈妈郑世兢小姐无法原谅的败类。答应我,你绝对有能力也有魄力去做这样的事。”顾北溟用一种毅然又冷静的口吻吩咐道。 在顾北辰的印象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哥哥顾北溟永远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他素来都用鄙夷的眼光看他,就连不可避免的语言接触,他也习惯于用一种严厉的语气。很多时候,说起哥哥,他就像心里霍然间刮起的剧烈狂风,于是,他便遵从母亲的告诫夹起尾翼、用察言观色的心态避开他挖好的雷区。一直到他去德国那年才勉强将寄人篱下的生活告一段落。然而,刚刚缓和的兄弟感情还是没有因顾北辰的毅然退出而彻底冰释,父亲在新闻发布会上第一次提到百年后股权分配的消息,发布会结束他便被父亲秘密派人从德国接回来并送入了清逸,而哥哥也是在那一天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上。决裂的火伴随着哥哥浓烈的复仇之焰甚嚣尘上。一时之间顾北辰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以会长的名义,这么说哥你要发自内心的接纳我了是吗?“顾北辰从沙发上一把抓起崭新的西装,又从鞋架里拿出那双油墨般铮铮发亮的皮鞋,香槟色的镁灯糜烂而典雅,顾北辰低下头对着镜子中折射出的那个帅气男孩自信的一笑,继而将黑色的手表缠系在凹凸不均的手腕上。”谢谢哥,哥你知道我等你吐口等了多久吗?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理睬我了。” “别磨蹭了,你的私人助理已经将“康宝蓝”泡好并放在你的办公桌上。” “我的办公桌。” “流动的,我去哪你的办公地点就在那里,和顾氏普通员工相比,你的直属上司是我,除了我你不用听命任何人。” “记着:九点四十五分tva模特电视大赛中国赛区预赛第一场,我是赛场选定的嘉宾一定要赶在九点一十五分的时候进入会场并跟在座的各位商界前辈打个照面在共同探讨些商业问题。十二点一刻钟你帮我联系mmbc集团的谢会长、cgh集团的常务理事金胜俊共进午餐。下午两点二十分新闻发布会上推出今年集团的最新企划项目,并且我要求你出面澄清你和我以及你和父亲间的关系。” “有问题吗?还有来顾氏集团的事,郑世兢小姐,不对是阿姨她知情吗?” “哥,你刚刚是要我走到台前去说这些事情吗?” “怎么,有问题的话现在就提出来,我好考虑要不要把你安排进公司。” 楼梯间的灯光暗淡下来,顾北溟的脸色一沉,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他用略带得意的口吻反问顾北辰道。 “怎么现在后悔了吗?如果当初是你站出来扳倒我,我想现在应该是轮到你跟我说这些话。” 顾北辰慢吞吞的摘下太阳镜,站了出来。逗留在角落的暗影与投射进顾家客厅的明媚阳光交融着形成一道道黑白分明的切割线。 “我跟妈妈说了,我以为她会跳出来反对,但让我意外的是她很尊重我的选择。还有如果不是雪莉她最近做了些让我头疼的事,妈妈本来也快能接受她了。” 顾北溟瞥了眼顾北辰半掩着的门缝里掩饰不住的满床狼藉。“自己的屋子都搞成这个样子,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难怪那丫头总是没有安全感。” 顾北溟边走边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冒着油墨味的新照片。“这是谢会长在三天前的新产品发布会上拍的照片,还有这张那位金理事还有一重身份曾经做过cbn节目的美食调查员,我想凭你那充满电量记忆力,记下这些人的详细资料应该不在话下。”说完他再次翻开一个文件夹并将密密麻麻印满小字的a4纸递到他的膝盖上。 顾北辰随手翻了翻页数,他惊住片刻,带着一脸不解的神情凝视着顾北溟。“哥,这么多,你让我现在都背下来吗?mygod,我想我不是做秘书,而是怎样进化成出色的特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对我而言不过就是凤毛麟角,研究分析然是判断吸纳还有执行,甚至还有后续工作,每一环节都不能有哪怕是1毫厘的偏失。”顾北溟念叨着自己的至理名言,那紧张的样子简直像学校里的教授,他朗朗上口的场面话不是不由分说的事实就是不容置疑的定理。 顾北辰皱了皱眉头,温润的眼神不自觉的动摇了下。他将手中的碳素笔飞快的转了几个螺旋状弧线。时间一晃即过,而那对顾北溟来说贵如生命的时间都被顾北辰用来凝望窗外清爽的阳光。 “呀,呀!顾北辰。” 好容易积攒起来的热情和信心被一沓a4搞得鼻头有些触灰,顾北辰正自顾自的陷入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委屈心境中无可自拔,“呀,顾北辰。做白日梦了。”忽然间他的思绪被坐在旁边的哥哥清晰的声音打断。 “没什么,我就是想检验一下我刚刚有没有记下这11张非比寻常的脸。” 顾北辰缓缓的回答道,他将笔帽咬了下来,然后再次翻开那些标注了页码的文件,当他翻到宋氏集团的那一页时,他的手指微微发抖。 “顾少爷何等尊贵,怎么还需要我们宋家插手帮你挽回面子吗?不少?的确不少,在自己被家人一脚赶出后还能打肿脸充了这么久胖子,以后花钱的事收敛点,免得篓子捅到会长那,我想顾老会长一定会气出脑溢血的。”猖狂的嘲笑,猥亵般**裸的侮辱,还有拥护在宋明昊身后的那个膀大腰圆、面色傻白的少年淫邪的面容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对某些人来说,那只是一阵短暂停留的阴霾,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它可能会演变成热烈强烈的风暴潮。每每黑云临近都会夺走人明亮的心眼。那一刻再微不足道的恩怨都会被肆无忌惮的狂风吹成湮没流年的邹雨腥风。 他的手颤抖的愈发剧烈,那几张纸间不断的发出“咔咔”的声音。 顾北溟本打算将公司的最新情况复述给顾北辰听。但偶尔间抬起头,他发现顾北辰正对着标明宋明昊的那页资料咬牙切齿,他死死的绞着十指,抽泣般的颤抖声中他深深呼了口气。 “怎么了,你跟宋氏有什么过节吗?” 见顾北辰的眼神越来越冷,顾北溟再次试图压低声音将他从思绪中解救出来。 顾北辰用脚将茶几底下的小凳子勾了出来,顾北溟用尖锐的眼神打量着他,看了能有足足十分钟,他突然觉得很好笑的开口说道。 “记得你十二岁那年,结业考试考了两个零蛋回来,那年爷爷的生日宴,宴请的几位商界大亨为了和父亲套套交情还特别对你进行了普通的问候。小时候一向以淘气著称的你,被那些枪林弹雨逼迫的十分口渴。” “哥,你又拿当年满杯红酒的事情套路我啊,我当时是如鲠在喉,不得不装出一副口渴的样子来。” “所以宋明昊对你颇为关切呢,为了帮你打掩护,他先是很有礼貌的和大家打着招呼,然后趁着为大家斟酒的机会,替你倒了满满一杯。这么看来有些时候,你们之间也很投缘。” 顾北溟虽然一直面带笑容,但北辰还是觉察到他笑容背后露骨的挑衅。 “我们不熟,没有来往,更谈不上交集。他让我当着那么多名流的面丢了脸,我怎么可能会往他的跟前凑合呢。”顾北辰像个傻瓜似的结结巴巴起来,这样的表情给了顾北溟很大刺激。 顾北溟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他的睫毛轻颤,阳光洒进他的眼瞳里,他的眼睛漆黑如夜空。 “你当我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吗?那么大的窟窿,倘若不是被我拦截并封锁了消息,你能安然无恙的回归顾家吗?钱你当然可以大手笔的花掉,但那样的场合是爸爸这辈子最讨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辈子都痛恨豪赌的人。” “哥,你,那你有没有跟。”顾北辰额头上青筋暴露。 顾北溟把视线转向了远处的顾氏花园。泡沫圈般游走的浮光连成一串,顾北溟缩紧的瞳仁有些眩晕。他幽闭上眼,淡然而又平静的说道。 “如果你以后的表现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考虑换个说辞,准保你再没有胆量出顾家大门和崔雪莉约会。” 顾北辰舒展开皱紧的眉头,他心领神会的开心说道:“哥,也就是说那会儿是你动用了自己的金库吗?难怪我总觉得还的并不多呢,我还纳闷怎么才欠了这么点。” “呀,这是你应该说的话么,该死的混小子。” 顾北溟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北辰。 “哥,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当然你没有一五一十的跟我妈妈汇报这件事吧。” 顾北溟依旧一言不发的看着顾北辰,他装作没有认真听他讲话的样子,接着继续整理着自己的随行公文包。很显然他已经不想再过多的谈论这个已经过时不候的话题。他转身从公文包里拿起手机但他略怔了片刻后将手伸进顾北辰的包包里,并往顾北辰的i s里贴了几张最新照片。 “干什么?”顾北辰偷瞄了眼屏幕,他注意到顾北溟正在信息框里给泰熙编辑的消息,然后他并没有发送文本给她,相反他一删再删,每次重复着编辑,内容都没有进行多大的改动。顾北辰毕恭毕敬的将双手背在身后,他跳起脚来,脸上的表情古怪中还保留着不羁的狡猾。 “哥,你是给哪个女孩子发消息吗?就不怕被嫂子知道。” “嫂子。”顾北溟诧异的盘问道。 “不该多嘴别多问,不过还是谢谢了,有消息回复的话,记得知会我就好。” “哥刚刚是给泰熙姐留言吗,就是我之前的私人教师申泰熙老师。” “什么时候轮到会长向秘书汇报行踪了吗?” “可是我的工作条款里有这一项啊。替会长大人推掉一切他本人可能并不会感兴趣的事务。” “那,泰熙姐要是回复了消息,哥想跟她说些什么,哥说自己很想念她,还是哥想约出来单独见一面?况且发消息的话,不知道泰熙姐那么忙,什么时候能看到,也有可能因为哥的绝情,她再不想见到哥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而且哥今天的行程安排的是满满当当,也对,自从结婚以后,哥的私人时间就少了,整天除了泡在办公室就是在赶往活动现场的路上。” 顾北辰小心翼翼的吸着咖啡,一边嘴巴不闲着的嘟囔道。喉咙被滚烫的咖啡呛到。他拼命的咳着,用力,再用力些,肺片都能从嘴巴里喷涌而出。 顾北溟迅速白了他一眼,继而把手机还给了顾北辰。北辰接过手机放到裤兜里,突然起身走掉了跑进了卫生间,伴随着哗哗的冲水声。他将刚刚沾染了咖啡渍的西装外套胡乱塞进卫生间的滚筒洗衣机里,他重新整理着自己的着装,从洗手走出来时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对了,我们该出发了,还有如果一路上或者节目开始录制后,泰熙她有回复消息的话。” “我一定帮你回复一条,就说哥刚刚在忙。” “不,只要是她的留言并不会影响到我录制现场的心情,你就第一时间拿给我看吧。” 顾北溟很简洁的回答道。 顾北辰拉开房门,“走吧,哥,我想如果泰熙姐知道你的心意,她一定会原谅你的。毕竟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泰熙姐是明事理的人。只要能过了心里那一关,问题就不大。对了这是宝蓝阿姨(顾家十年以上的保姆)给你精心调制的咖啡,虽然和外面店里的比不了。但也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顾氏大门外的清幽的小路上一辆红蓝相间的计程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然后又向着蓄满雾霾的浓烟深处奔驰而去。束稍纵即逝的光线簇拥着一位与泰熙一模一样的女孩。那一刻顾北溟远望的眼再次沉郁起来。他的心被不知名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涩涩的咸咸的。 他低下头,望着手中那只似曾相识的咖啡杯,一时间泰熙的声音悄然飘进了他的耳朵。 “谢谢您顾北溟会长,谢谢你又一次替我为弟弟还清债务,一而再再而三的劳烦您,我都不知道要怎样表达我的谢意才好。” 泰熙舔了舔舌头,不好意思的咧开嘴巴淡淡的笑道。换做以往她说话总是中规中矩、客客气气的。每每当顾北溟情不得已想要和她拉近距离时,她总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样子。尽管她敏感的眼睛总是充满强大的排斥力量,这让顾北溟的心总是悻悻作罢。 空气沉静的有些失真,即便是偌大的客厅,顾北溟和泰熙却仿佛是正坐在童话镇的长椅上。他低下头,假装用手遮挡自己的视线,泰熙平静的望向远方,她的眼中有如湿润的夜露在清澈的眸湾间闪烁,而她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更是勾起了顾北溟强烈的保护欲望。 夕阳的余晖红潺潺的流淌在她白瓷般吹弹可破分肌肤上,她的脸孔如火烧般蹭蹭涨红,目眩的霞光下她慵懒的一笑更衬得她如两片桃瓣似的面颊婀娜如贝加尔湖畔牧羊的少女,睫毛簌簌颤抖,一双隐隐映着粉红光辉的眼就像白瓷上镶嵌着的两朵晚樱,即便不用化妆品修饰,天然未雕琢的美总是增添几分高级感。特别是夜风拂过她的面庞,她的脸上流淌着的霞光就像一层薄薄的轻纱。 难以言明的温暖他在冰冷的心头渐渐流淌开来,那一刻,顾北溟忘记了呼吸,他将转向泰熙的面慢慢向她的唇片凑过来。涂了层润唇膏的泰熙唇片就像被露珠润泽后的花瓣轻轻颤了颤。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扑所迷离起来,尽管泰熙始终没有抬起头正视顾北溟流露着温柔与怜惜的眼睛,但很明显她刚刚不紧不慢的心跳也在莫名的不断加速。 马上就可以触到她冒着热气的唇片了,顾北溟的心像着了火似的,他不断的向着泰熙的身旁探着身子,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状态,他的身体即将彻底失去重心。他的一只脚刚刚脱离地面。 “顾北溟,今天我请客,来我工作的地方喝杯咖啡。” “只是这样就完事了吗?”顾北溟的眼睛格外懊恼。“我帮到你的可不是举手之劳就能解决的。” “不然呢?你还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作为报答呢?”泰熙平静的反问道。 “没什么,泰熙小姐开心就好。”顾北溟见她对自己的真心并没有半点回应,他有些失落。此刻他的心底别提是多窝火,放走如此猎物怪可惜的,但只能是下次再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再次给自己表现的机会,或许只有等那小子再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在手中。 “我很爱喝咖啡,但我从来都对速溶的提不上兴趣。我比较喜欢咖啡豆慢慢溶解成清水中的养分,然后滚烫的咖啡在咖啡机里翻滚时翻江倒海的感觉。” “看来我得为你调一杯你从前没有喝过但却很符合你口味的咖啡,我请客,怎么样。” 顾北溟没有回应她,此时的他脑海中全都是泰熙最美好的样子。 “去你工作的地方,不太方便吧,你不是在很多地方工作吗?要不然就在我家好了,东西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没有关系的,郑世兢小姐被顾老会长拉去高尔夫球场助兴呐喊连带热场跳舞去了,明天他们又预定好了别府温泉。我想除非是走霉运否则我们不会跟他打照面。” “这。”泰熙面露难色,她尴尬的望着顾北溟。接着她的眼睛飘向楼上,又伸出手指了指顾北辰妈妈的房间。 “二楼听不到什么动静,可能是谁开着灯出去的。”顾北溟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当他猛然间想到什么时,他倒吸了口冷气,然后一把拉住泰熙的手指,泰熙的指头往后缩了缩。就连小脸也憋得通红。 ”你要不要跟着我上楼看一看。” “那,楼上不是还有北辰吗?”泰熙带着一脸的惊讶表情望着顾北溟。“你就不怕他会跟你的阿姨告密。” “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她。”他的声音里有按捺不住的怒火愈愈待出。 泰熙没有说话,她只是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然后无缘无故的向着空无一人的二楼鞠了一躬。“夫人好。” “郑世兢,难道说。”顾北溟条件反射的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楼梯间,偌大的顾氏除了染上夜风的窗纱,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他恼怒的瞪着正坐在厨房的长椅上为他精心调着咖啡的泰熙。一双长腿点水似的立在映射着玫瑰花海的水晶吊灯下。 她慢慢抬起头,静静的眼珠里缓缓绽放着一朵瑰丽的花。 看着泰熙的背影,顾北溟试探性的悄悄靠近过来。 “加牛奶、奶精、方糖吗?要不要加点坚果,或者我可以为你调一杯鲜果玛奇朵。” “什么时候研究起我的喜好了吗?” 顾北溟强忍住想笑的冲动,他从容的耸了耸肩,提高了嗓门。 “怎么这么慢,简直是龟速,我还以为你是完成了一件伟大发明呢,比如坚果,再比如这罐咖啡豆。” 泰熙将递到顾北溟手边的咖啡往回缩了缩。 “正好你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黄油。” “咖啡里还能加黄油。”泰熙大吃一惊,她怔怔的望着他。 无话可接的顾北溟用鼻子轻轻吸了吸咖啡的香气,然后一脸满足的大口大口地喝尽了最后一滴咖啡。 “黄油咖啡。”顾北溟认真的读着咖啡杯底那一排娟秀熟悉的字眼,他的鼻子一酸。眼角痛出了泪光。 顾北辰将车正正好好停在哥哥顾北溟的面前,刚刚在从车库开到正门口的路上,他看着顾北溟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原地,脸色苍白的很是难看,他眼中闪过的暗芒不知是烦躁,是伤心,亦或是深深的陷进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感情同突如其来的惊愕交织在他的心头。他很想好好安慰他,同时他也很怕成为下一个被权力选定的牺牲者。 顾北辰下车,他把车钥匙交到顾北溟的手中。 “车钥匙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对了泰熙她有没有回复消息。”顾北溟等得有些气躁,他一脸疑惑的问道。 “根本就没有回复,况且刚刚在我取车那会儿,我还悄悄看了眼哥写的信息,泰熙姐根本就搞不清是你发还是我发的好吗?况且我和泰熙姐除去教师和学生的关系,我们并没有熟络到互发消息的地步。我想她要是自动屏蔽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直接打电话吧。”顾北辰补充道。 “如果用哥的手机不太方便的话,就用我的打好了,等到下个月发了工资,哥再把话费补进我的工资条。” 顾北溟接过顾北辰的手机,他的心有些忐忑不安,即便结婚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但他终究没有勇气再次拨通泰熙的电话号码。 他打开ins,将屏幕中的泰熙贴在自己的心口。 “哥,泰熙姐是哥人生中第一段浪漫邂逅吧,就像我和崔雪莉,都是嵌进生命的爱情。” “我想或许现在的泰熙姐也和哥的心情一样,既不敢也不能轻易走出这一步,但内心深处又都在呼唤着对方呢。” “打电话吧,请打电话。话费不用报销。” 顾北溟紧闭的嘴唇仍然显得很固执,他看了看放大无数倍的焦距镜头,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北辰。 顾北辰识趣的关上嘴巴,然后惭愧的捋着自己理得整齐的头发。顾北溟不卑不亢的扬了扬下巴,沉默了半晌,然后语气坚定的吩咐道。“开车,尽快赶到现场。” 透过后视镜,顾北辰看了看他凝固的表情,他像是突然患上失语症似的,紧紧的闭着嘴巴。 第三十七章 贵公子的降临—宋明昊 南国的烟雨总是断断续续的,刚刚还是天公作美,转而骤雨悄至。风吹树叶,焦黄的叶在孤寂的风里零碎的沙沙作响,缱绻着身姿打着转。 凉夏慢慢走到窗边,定睛看着窗外的景致,呵气的瞬间有一层单薄的白雾升腾到眼前。 “咚”直到一个重重的推门声闯入耳畔,她条件反射般下意识的回身打探。 “奇怪了,这几天都是下那么大的雨,你怎么总是这个时候回来,看你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凉夏说着自顾自的拧了热毛巾小心的敷在七月的额角,一边仔细的擦掉七月头上晶莹细碎的银雨痕迹,一边轻轻的捋着黑水晶般明亮飘逸的发。 七月没有回话,她径直的坐在床沿边,看着窗外如水漾朦胧的月色暗自沉思,许是想的有些投入了,以至全然没有听见身后凉夏的关切问候。 夜,她安静的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直到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七月这才好好睡下。 寝室里,七月不停扭动着身子,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定格在嘴边的是一抹浅浅的笑。 月光透过茂密的枝桠,在清冷的星芒下那个俊秀的少年不知站立了多久,幽蓝的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就像一个个不安分的音符定格在精致的面容上,如雪的肌肤上慢慢映衬出月光特有的皎洁光芒,就连蓝得澄净的眼中都写满了温柔。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凉夏慵懒的揉了揉蓬松睡眼,又朝着正后方七月的床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论她怎么用力的往后够还是没有触碰到七月,凉夏下意识的看了眼摆在床头柜上的闹钟。 “这女生一旦恋爱,时间紧张的不要闺蜜了,而且不只是时间紧张,脸色都又黑又绿的。不让人心安呢,沐轩学长。”寝室里伊凉夏不停的小声嘟囔着,一把将七月送她的大大的泰迪熊丢在墙角。 翻身下地,只是不知怎的眼皮子总是爱上下抽动好几次。 就连凉夏自己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总会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而且这几天眼皮总是跳,保不齐又不是什么好事情。她闪烁的眸光是犹疑更多的是紧张。 “不行,我一定要等她回来问问她。”凉夏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只是清逸太大想找一个人就和在浩瀚海洋里捞针一样艰难。 大清早王叔的一通电话让七月彻底断了睡回笼觉的念想, 电话那头的王叔告诉七月他就要来了, 一瞬间七月的心咯噔一下,猛然一沉,就像一朵鲜花落入无边深渊。 她当然猜到了他是谁,那个与她家世代交好的财团之子—宋氏集团的公子宋明昊, 只是她没有料到他会出现的这么突兀,就好像故意要杀她个触不及防一般。 七月的脸色一阵青紫,她海洋般深邃的眼再想掩饰也还是会露出破绽。 那个眼神刚好说明了一切,她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成是很讨厌他。 随着一个清脆的推门声,一阵暖湿气流刚一接触到房间的冷空气便迅速升腾,七月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眼从浴室里迎面走来的伊凉夏,重重的叹了口气,而看到七月正面色凝重的呆坐在窗边,凉夏故意放轻了擦头发、卷发、敷面膜等一系列动作。 “你回来啦”凉夏如撒娇的小猫一下子跃到她身旁坐下。 “一大早走都不说一声,是不是沐轩学长…” “喂,怎么不说话呢。” “怎么啦?”见屋子里气氛异常压抑、尴尬,凉夏快速关上话匣子,但推推她、再将小手摊到她眼前晃一晃,她都还是一副木然的表情看着前方。就像没有生气的木偶人,凉夏终于还是忍不住关切道。 “你知道他,宋明昊来了” “什么” “你是指宋明昊那个讨厌鬼”,看着凉夏一脸惊愕眼睛不眨的看着自己,那玲珑小巧的嘴巴张的好大就像要吃人一样。 “怎么觉得连你都不喜欢他?为什么?” 七月不解的问。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我就知道七月不喜欢的人我凉夏也统统不喜欢,我最讨厌的就是小时候你不停的向前奔跑,而他不住的追你的样子,看着和哈巴狗有什么两样?” “不过,也不知道多年以后的他这种和身价格格不入的做派有没有收敛些”,凉夏半挑逗的用指头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七月。 “要不要我帮你想想办法赶走他呀。”七月白了眼正一脸讨好状故作轻松的凉夏,“你厨艺准备的怎么样?” “哪壶不开提哪壶。”凉夏羞怯而又无奈的摇摇头。 只是让七月不解的是这位翩翩公子的到来,简直就是花哨的太过浓墨重彩了些,用凉夏的话说就差一身燕尾服和一条自校门到教学楼那么长的红毯。 从前有沐轩的地方总是会聚集着众多灼热的目光,如今这样的场景怕是不多见,至少要分一半给他。 清早校长特地安排了一场大型欢迎会给这位财团公子接风,校长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汽车猛烈驱动的声响, 几乎是在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到校门口的那一刻,一声清脆的鸣笛划破长空,紧接着一辆如火焰般红的嚣张的法拉利闯入所有师生视线。 随着一阵猛烈的急刹车声,车身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车轮与柏油路面剧烈摩擦的瞬间,发出阵刺耳的如同是被困住的野兽低吩嘶吼般的杂音。 那个杂音就像是向谁宣战一般直接。 “哇,我猜一定是个高富帅呢”“是啊,是啊,好期待呀” 校园里的女生们不住的尖叫,呐喊声此起彼伏就像涨潮时的骇浪般一波更比一波炙烈的涌向校外。 “切,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花痴狂”七月轻轻拽了下身后凉夏的衣角,示意她别再吐酸水。 众目睽睽下,一个精致的美少年推开车门,慵懒的迈着步子向人群最多的方向走来。 漆黑如墨的发难掩精致的面庞,阳光的照耀下立体分明,有棱有角的面孔就像古希腊石像般矜贵,那双标准欧式眼深邃如数千米之下的海底,眼中熠熠闪烁着深紫罗兰色的眸光,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嘴唇,即使故意抿出一道优美的笑弧,可还是会给人一种只可远观、望而却步的孤傲感。 少年慢慢走过熙攘的人群,径直向着教学楼前的升降台方向走来,他几乎连一个侧目都不曾看向身旁夹道欢迎他的同学,就好像他正走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清冷孤寂。 身后的同学除了默默注视着他远去的方向再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那阵势就像是生怕自己打搅了古希腊神像特需的肃穆安宁一般。 角落里那个叫沐轩的美少年眼中似乎升腾起类似嘲讽的迷雾,他半眯着眼轻蔑的打量着正徐徐走来的贵公子。 宋明昊自顾自的向前走着,周围的一切仿若不存在。就连几个老师故意接近的奉承他,他都回答的漫不经心。显然那些人通通入不了他的眼。 他的眸光锐利, 好像他一直在寻找,又好像只是傲慢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 直到当他靠近七月的身旁, 那个孤傲的身影缓缓转过头,眼睛不眨的看着他,电光火石间,一股莫名暖流涌上心头。 足足一分钟,那张如凛冽蔷薇一样的淡紫色唇畔微微轻启。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夏七月未婚妻。” 第三十八章 回忆录:宋明昊的秘密书房i 初春的雨沁着丝丝凉意,骄阳在寡淡的云层中耀眼的穿行,透过天边沉着的绵绵细雨,太阳将疏清的明光斜斜的投射在被露珠浸得轻轻晃动着的矢车菊上,湛蓝或艳紫色的花苞微微绽放,密密麻麻的花瓣簇拥着更深一度色彩的蕊心,阳光香榭般笼罩在澄净幽蓝的花萼四周,晃动着的璀璨紫芒就像夜空中错落着的繁星点点。柔软星光间闪动着水润的珠光静静流淌在布满细细绒毛的羽状叶子,就连浓密的叶脉也分外明丽耀眼。 王叔将车子泊在行人极少的山脚下,他陪着七月等了将近一刻钟,还不见宋氏派人过来接应。“应该很快就到了吧,再说宋氏别墅距离我们所处的位置并不远。” “等等吧。”七月静静的望着不远的那栋白灰相间的欧式建筑,在茂密葱茏的山林中,绛红色的尖塔形斜顶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要不要给宋明昊少爷再打个电话,哎,要我说如果您没有给凉夏放假就好了。就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疯玩去了。真应该吩咐她去打个头阵。” 七月不慌不忙的继续往宋氏的方向走去。她全然没有理会王叔的满腹牢骚。 “其实,七月小姐您大可不必为凉夏思虑太多,我们一家能搬进夏氏,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再说凉夏能入您的眼更是她的运气。就凭这一点凉夏她也应该凡事都替您着想。况且,这要是倒退100年光景,我们王家不得几代人尽心侍奉着主子们。” 七月听出了王叔话里话外的异样,她轻轻笑了笑,慢慢转过头,她的眼神刚好接触到王叔呆滞的目光。 “您这么说的话就太见外了,还有我想我跟您强调了不下百次不要用敬语称呼我,您是长辈,敬语应该是我这晚辈称呼您才合适。” “这,,这,我,,我不敢。”古怪的冷风迎面拂过,慌乱中王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本就一张如土色面颊,闪过两抹桃粉色的游霞,他很别扭的想了好半天,就连脱口而出的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夫人会,,,会,,还有夏董他,,他,,,” “您怎么这样说,看您总是一副低眉顺气的样子,我在凉夏面前真的很为难。况且我不希望她那样阳光乐天的女孩子会因为身世背景的悬殊而和我之间起了隔膜。” “小姐放,,放心,,,我,,,我会,,,好好教育她。”那一瞬间王叔的脑细胞几乎消耗的差不多了,他躲开七月不断探索的眼睛,他局促不安的摸了摸鼻子,蜡黄虚胖的脸上挂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自小我就在您和王婶的看顾下长大,您对我、对我们整个夏氏都意义非常。在我们心里您是家人,并非普通意义上的仆人,您能明白我们待您之心吗?” “明,,,明白,,,夫人夏董对我都特别关照。没有您一家哪有我们的今天。这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名牌的。”王叔的脸涨得通红,就好像被人按头讲出的话似的。 这样的王叔,让七月有些不知所措。她强忍着叹了口气。 “王叔,您根本就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那好,我命令你,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以平辈的关系相互称呼、问候对方。您眼中的我不是尊贵的夏氏千金,我眼中的您也不是值得尊敬的叔叔。” “好,很好,太好了。”王叔声音沙哑低沉得如同被待罪而估的囚徒,豆粒大的虚汗顺着他扁平的鼻梁滚落下来,他再次抬起脸来,麻木的眼底、怪诞的面色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紧张。 “我很怀念小时候的您。” 七月眼神淡淡的注视着他,良久,她摆了摆手。“那么请您留在这里等我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毫无顾忌的利刃将她的心脏戳出无数个窟窿,仿佛是来自北国的冷气再次灌注进她贯通到全身的血液里。七月还记得小时候带着凉夏玩耍时,她那双天真的大眼睛里总是透露着一个幼童不该有的矜持感。有时候她的笑容很俏皮,但那双眼睛并不带有半分笑意。或许,凉夏与她之间的那道隐形屏障就是出于家教的森严。 七月静静的走在被姹紫嫣红的精美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小路两排都种着她最爱的法国洋槐,苍翠的叶顶与叶顶之间层层相护着合围成一个拱桥形的顶衍,她修长稚嫩的脖颈矜持的微扬着,然后慢慢的仰面无声的望向透过一线天隐约乍现的微弱阳光,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落寞。就连耀眼的阳光也慢慢暗淡了下来。 “我才不要和不会跳房子、不会跳皮筋、不会玩老鹰抓小鸡的丫头玩。” “我不要。” “我也不要,况且她身后那个凶神恶煞的怪叔叔总是瞪着我们。” “我们又没有做贼,干嘛那么看着我们,回家会做噩梦的。” 小七月微张着嘴巴,她低头看着被假小子丢在地上的土黄色皮筋。那一刻她的脸在发烧。 “我们走吧,不跟这特殊的女孩玩。”“对,不跟她玩,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还爱装13。” 七月呆站在那里,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女孩冷漠的双眼,一张张可爱的脸上都写满了故意孤立四个字。 七月委屈的就连撇开的嘴角都已经抽搐到痉挛,她尴尬得涨红了耳根,她乖乖的垂着脑袋凝视着自己的脚尖,尽管舌头哆嗦着有些打卷,但还是笨拙的开口请求道。“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玩,我是不会玩,但我学的很快。我会融入你们的。” “你可得了吧,我妈妈早就跟我说不要我跟你一起玩,她说你是大家闺秀,要是磕了碰了,我们可赔不起。况且我的其他小伙伴都很讨厌和你一起玩。”假小子一样的女孩上前一步。“不跟她一起玩。“,”不带她”接着那些女孩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七月憋红了耳根,她慢慢俯下身子,双手死死揪扯着粉红小洋裙的裙角,她刚刚想辩解,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些皮笑肉不笑的女孩便将她紧紧围在圆圈中间。她们的口气里都带着一股醋味,甚至还有不知名的女孩用难听的话诅咒折辱这个世家的千金。 “滚开,一帮不知深浅的坏丫头。”带头起哄的那个假小子装扮的女孩霍然转过身。 “你tm是谁啊,这么跟我说话!!!” “叶知秋,就知道一定是你带头欺负那个女孩子的。”宋明昊的拳脚蛮厉害,只凌空一拳便将她推出去好远。 “我没有带头欺负她,你tm别冤枉我!”假小子模样的女孩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急忙回怼道。 “你没有带头欺负她,她能这样,知道你有号召力,但你把大家聚在一起就为了欺负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小明昊咬牙切齿的拎着那个假小子的耳朵喊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过就这点本事。”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大家都可以作证。”那个女孩奋力痛呼道。 “替你叶知秋作证?好,谁敢作证?!”小明昊认真的扫视了一圈,脸上故意流露出一副欣赏美术作品似的微笑。“是你,还是她。啊!给我站出来,刚刚你们怎么欺负她的,现在就给我照着原来的声调说,说话!” 女孩们纷纷吓得面红耳赤。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然后都疯狂的摇着头。 “把你们看到的说给我听,她或者你们中间的任何人,有没有做对不起我朋友的事情。”见假小子模样的女孩威风扫地,大家推推搡搡着自己身旁的伙伴。接着,那些女孩义气感爆棚的一齐选择闭口不言。 稀稀落落的杂音消停了许久。 小明昊再次看向吓得一个劲尖叫的假小子。 四周静悄悄的, 诡异的安宁里,大家都默契的低着头。 “别这样,小哥哥。她还有她们都没对我做什么。”七月费力的答复着。 “你不用替她们辩解,为这样的家伙不值得。”宋明昊瞪大眼睛,死定定的凝紧了叶知秋。 “要是不出这口恶气,这帮人根本不知道善罢甘休,下一次她们一定变本加厉。”小明昊冷冷的扫视着不忿的叶知秋,他沉着的脸上还有冰冷的声音都在倾述着满腔恼意。 接着,他奋力摇晃着叶知秋如木偶般直挺挺的身体。 昏昏沉沉,头晕目眩,那一刻就连蓝天白云绿树都跟着昏天暗地起来。但叶知秋还是死活不肯服软。 身后的小伙伴见状纷纷倒吸着凉气。 宋明昊幽黑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别这样,你这样会把她吓坏的,况且你看,我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 七月说着,下意识的伸出手拦在宋明昊死死揪住的假小子衣领。看着那个女孩霸气泄尽后一脸怯涩迷离的眼神。七月的心咯噔一下。“真的,她们也不是有心的,而且我很需要朋友,不要伤害她。” 七月悻悻的低声请求道。 “那好吧。” “记着,混蛋丫头,今天是她为你求情,我才放你一马。好,你给我记到她的头上。若有下一次我不会轻易饶了你。听清楚了吗?” 叶知秋吓得都快晕倒了,她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胸口急促起伏,她太害怕了,拼命的喘着气。 ”砰!” 宋明昊撒手的速度太快,女孩的重心瞬间失衡,她向后踉跄了几步,重重的栽在身旁的小伙伴中间。但那几个女孩倒也识趣,见她重重的倒向自己,她们纷纷闪到一旁,故意远目状的打量着假小子凄惨的歪倒在凸凹不平分鹅卵石地面上。 “啊!!!”她的双腿在颤抖,薄薄的豹纹裤子被锋利的石头撕裂了好大一个细长条子,地面的污泥淤积在她爱心形状的伤口上,暗红的血水越涌越密,女孩不停的发出哀嚎般震扯人们心灵的**。 “好疼,我的腿折了。” “我的腿折了,呜呜。” “她就是真错了,但那个女孩没事,不能这样惩罚她。” “我要给你告状,老师说欺负小朋友的家伙会受到惩罚。” 现场一片哗然,哗然到即将失控。每个人都在愤怒和恐惧的两个边缘间穿梭徘徊。 下唇短暂的与上唇贴了一下。小明昊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裤线,十指死死的握成拳状。 夕阳将他单薄得有些孤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你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这么欺负我们普通女孩吗?” 天边喷出一道绚丽的霞光,刹那间,整片天空都被染成紫红色,就像波澜壮阔的神奇海洋。悠闲寂静的云朵四周镶着一道道镀金的边儿,金光闪闪,喷芳吐艳。就连不远的洋槐都被染上炫目的晕泽。七月看了眼那个半跪在地上呜呜痛哭的叶知秋,再回过头看了眼宋明昊。 宋明昊慢慢松开青筋凸暴的手,盯着那些冷漠的脸孔仰面放荡不羁的狂笑。 “你们不要这样,小哥哥他真的不是故意伤害她的,我刚刚看到了,真的只是手腕一抖,一不小心就。。。”七月拨开围在宋明昊身旁的好事女孩,她坚定的挤到宋明昊前面,那一刻就连她奶气未脱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凛然十足的镇定。她伸出双臂如舒展的翅膀,将他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 “事情真的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不是他故意推她的。” 赤红的夕阳下,宋明昊渐渐恢复正常的眼睛异常冰冷,他愤怒的瞪着在场的每一个女孩。 “你不要多跟她们废话,没用的。”宋明昊对着乌压压的人群,不甘示弱的沉声道。 “你们听我解释,小哥哥,你快同他们说你不是故意的,还有你跟那个女孩子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七月的惊愕的声音里略带哭腔,她压着嗓子喊道。气氛压抑到极点,七月的话音刚刚落下,那些不知深浅的女孩便嘟嘟囔囔着抱怨咒骂了好几句。“装,你跟他根本就是一伙的,都是坏人,坏蛋。” “就tmd是一样的坏人,坏人才跟坏人在一起。” 宋明昊的身子斜斜一震,如石雕般僵挺的立在原地,如火的夕阳里,他僵硬的脸肌就像泄气的红气球。他将眼睛眯成两道仅容纳得下七月的细缝,“你快跟她们道歉。”那一刻七月急的差点跺脚。 “你快跟她们解释啊。” 见七月急的满头大汗,他再次仰面笑了起来,尖锐的冷笑里带着冷僻高傲。冷傲孤僻的趋势下,他阴郁着双大睁的眼睛目不斜视的盯着对面一个个愤慨澎湃的每个人。 七月改变了策略,轻盈的风里她缓缓转过身,那一刻就连她的招牌笑容里也带着一阵温暖的清风。“小哥哥,你快跟她们道歉,说声对不起,只是对不起而已,好不好?” 清冷的风里,七月的笑容就像随时都会被风揉碎的蒲公英。她笑了,弯弯的眼睛就像月牙般澄净明媚。那样好看的笑容,是他此生最难忘的童年印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掉,她始终满眼期待的等着他。 宋明昊略怔了怔,他看向身前环绕自己的女孩,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流淌着令人窒息的冷漠。 “装,继续装,装啊!!!” 宋明昊冰冷的紫瞳里再次闪过一个赤红的火球。 他认真的盯着七月惊怔的眼,然后很用力的说道。“你是让我去和这些欺负你的人道歉是吗?是这样吗?” 宋明昊冷哼了口气,眼底的紫芒愈发深邃,阳光洒照在他冰冷幽深的眼中。 “我要给这帮愚蠢的家伙道歉,她根本不值得你去同情,还有这些人她们也不配得到你的宽宥。”宋明昊的眼神犀利如随时等待爆燃的烈火。“总之,我的人生字典没有道歉服软这一说,就是把枪逼在我头池,我也绝对不会随了她们的心愿。” “小哥哥你别这样。”七月惊呆了,她满眼惊骇的凝视着他,那一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错了,不要问什么样的理由,但一定要得到别人的原谅。” 宋明昊扶住七月的肩膀从她的身后挣脱出来,并向人群中心走去,他朝着晃动的人群伸出一根手指。 “你问问她们,她配吗?” “她是什么样的身份,我是什么样的背景。她配得上我的一句抱歉吗?” “小哥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你太过分了,就算你不是故意弄伤她的,但她跌在地上是事实,你为何不能跟她道歉。还有你现在说的话,比刚刚那一摔还要过分。” 宋明昊听七月把话说完,他低低的垂下头。吻过焦糖色草地的风吹散他绒绒密密的发丝,他向前走了一步,目不转睛的凝紧了七月的双眼。 他绷紧下颌,压低了脸没有说话。 七月愤怒的回瞪着他。两个人直直的对视了足足一分钟。七月率先败下阵来。她往人群中间走去。 “你回来,你要干什么。你会后悔的,你知不知道。” 宋明昊一把挽住七月的胳膊。 “你放手,我跟小哥哥之间总有人要先让步,放手,松开我。毕竟引起这么多人的不满的是我,你是为了我才开罪大家的。我是罪魁祸首,就算不受到大家的惩罚,我至少也应该做些什么,作为补偿。这是我的姥姥留下的家训。” 七月扶着裙角,慢慢蹲在叶知秋的面前。 “叶知秋,你没事吧,要不要紧,能不能站起来。”七月将嵌进她裤子碎缝里的细沙轻轻抹净,然后小心的将她搀扶到坚实的大树下坐好。 七月轻轻卷起她的裤角,一圈一圈,直到触到伤口的那一圈,血顺着修长的小腿慢慢渗了出来,伤口与擦破的裤子黏在一起,七月一点一点的轻轻掀动着。 “啊!别,轻点,疼。”叶知秋眉心别扭的皱成两条平行线。泪水在她红肿得有些微烫的眼眶里来来回回的打转,她转过脸,努力酝酿着不让泪水滴下来。 “但是,如果我现在不帮你包扎一下的话,等会鲜血干涸了,再把膝盖上的布料扯烂会更疼的,说不定还会感染上脏血里的细菌。” 七月没有理会忽然怔住的她,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尽量控制着力道小心的擦拭着她的伤口。 “不行,疼。” “你放开她。”女孩们直截了当的喊了出来。 “你没听见她在喊痛吗?” 接着其他女孩也纷纷用不屑的眼神蔑视着她。“你以为你是动画片里的女神雅典娜吗?”“哪有这好心,面子活干得漂亮。” 七月没有理会她们,她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条米兰时装周上最吸睛的名贵方巾。 “没事了,伤口上的灰尘我都给你清理干净了,再忍耐一下,我帮你包扎好就可以了,回家让妈妈再给你上点药水。” 叶知秋挣扎着看了眼自己被处理干净的伤口,然后再次看了眼七月手中的方巾。 当她看到方巾下方娟秀的名牌时,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七月。 “这条方巾是,,,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用这么贵重的方巾替我包扎。” 叶知秋推开七月的手,扶着身后的树干强忍着疼痛慢慢站了起来。 “夏七月,你记着,你跟我扯平了。” “怎么这样就完事了吗?放过夏七月可以,但是那个男孩。他还没道歉呢。” “是啊,道了歉我们再走。” 大家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参合进来。 宋明昊认真的听着那些让他厌恶的声音,他将两条胳膊向身体的方向拢得紧紧的,然后他抿紧嘴唇,脸色有些发白,仿佛被人用掌锢过是心就像刺满无数根针。 不经意间,七月拽住他的手,朦胧梦幻的云影映在她平静温和的眼中。 布满粉红钻石的帷幔下,他转过脸来,那双淡紫色的眸就像雨后的天空般明净清澄,七月心里暗自一怔,那么纯粹剔透的的眼睛,简直好看得不忍直视。 “谢谢,谢谢你刚刚替我解围。”七月想了又想,轻声说道。“还有,对不起,我刚刚说的话太重了。”“嗯,还有,还有你毕竟为了我才伤到那个女孩的,我应该去。” “够了,没有还有。对不起也好,谢谢你也好。你只能和我一个人说,不要说给别人听,很廉价,知道吗?” 宋明昊眼珠转了转,恬淡如雾的夕阳烈焰下,宋明昊俊美白皙的脸上也簌簌流淌着淡淡的晕红。他伸出细腻的手指温暖的抚摸着七月水仙花般白净的面庞。他的手指冰凉却不失温存。 良久, 良久,两个人相对而立着,都没有说话。 看着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不单是他们两人,就连刚刚还在起哄的女孩们也识趣的合严了嘴巴。 “到此为止吧,看在你帮我清理伤口,还差一点送我贵重礼物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走!”叶知秋一声令下,女孩们一哄而散。 缥缈的红霞渐渐褪去,淡淡星光一轮光洁的玉盘嵌在恬淡朦胧的层层星光中。 幽静的林荫里,宋明昊温热清新的体香慢慢向她包围过来,七月闭上眼,他一只手缓缓托住她的后脑,暴涨至沸腾的强烈心跳下,他修长的身体缓缓逸出着荷尔蒙的气息。那抹香气就像温泉的水温滑琮琤得让人忘却了一切。 七月的脸紧紧贴在他的下颌。 疏疏斜斜的两个相交叠影静静的投射在反射着月光的鹅卵石地面上。 宋明昊俯下身,微笑着在她的额头落下甜蜜一吻。 “宋明昊,你叫什么?” 狂风呼啸而过,七月米白色的长裙裙阙飞扬,宋明昊感受着迸裂般狂乱的心跳,他的左胳膊撑在七月身后的树干上,而右手慢慢伸进裤兜里。 “夏七月,你好,我叫夏七月,请多关照。” 昏黄的路灯忽然阴暗难宁的闪晃了起来,宋明昊身子恍然随之一晃。 他两只眼睛紧紧的投放在七月惊怔的瞳孔中间。 一直在保持着沉默的七月有些抓不着头脑,她茫然的问道:“小哥哥,你听到了吗?我刚刚说我叫夏七。。。” “不,我知道,没见到你之前,我就知道你的名字。” 七月怔怔的望着他,宋明昊和她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摸了摸头发,语气生硬而含糊的说道。“你知道?莫非?莫非你就是宋伯父的儿子吧,刚刚没有从叶知秋的事情里转过神,我还好奇呢,你的名字和我熟悉的那个名字是同一个。” 宋明昊上前迈了一小步,他径直弯下腰,眉头自中间别扭的轻挑起来,然后嘴角上扬着绽放出一个暖暖的微笑。 第三十八章回忆录:宋明昊的秘密书房ii 轻柔的光线再次穿透蓄有阴霾的乌云,迎面吹来的风带来了比落雨中更加刺骨的寒意。 “真的好冷,即便不比腊月寒冬,这天气也总是爱对人冻手冻脚的。”七月鼻子两侧挂着两道清凉的月光,她澄澈的目光如星光柔和。 “所以,我猜七月妹妹一定不喜欢过冬吧。”宋明昊轻轻的解下围巾,并将它搭在七月的脖颈上。 “那倒不是,我听妈妈说起过一个她在少女时期风传的传说,她说对着漫天飞雪许个愿,下个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七月的声音很静,她仰起脸对他会心一笑。“要不要试一试。”她继续凝望着他,眼底的流星金灿灿的,微风拂过,聚集的碎沙子海水般荡漾开来就像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微微初绽的一朵香槟玫瑰。 “真的吗?真的会吗?这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事情?”七月将冰冷的小手畏缩在极浅极薄的上衣口袋里,然后摆出一副可怜楚楚的呆萌状望向别过目光的宋明昊。“怎么你不相信吗?关于雪天的传说。”她摩拳擦掌,一副如同拉开阵势的跃跃欲试感。 干燥的夜风打碎了黑夜的宁静,宋明昊轻柔的抚摸着将头埋进双膝的七月漆黑的绒发。他的眼底宠溺得仿若树荫间投下的一抹骄阳。感受着七月清新的体香,他微笑着抱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小脑袋埋进自己温热的脖颈。 “告诉小哥哥,那个女孩的梦想实现了吗?” 闪烁不停的沿路灯光就像酒杯里被人晃来荡去的特奇拉。宋明昊用诚恳的眼光请示着眼前的七月小姐。 七月如乖巧的猫咪般双手紧紧搂稳宋明昊的胳膊,那一刻宋明昊的心被她这一系列小动作彻底牵动。他栀子花似的薄唇慢慢的漾开优雅的弧度。 他蓦然一笑,继而含着笑将她冷冰冰的小手握紧自己干瘪却温热的口袋。 “一半。”七月的视线从宋明昊俊美如太阳神阿波罗的脸上轻轻移开,柔亮的金黄色光线勾勒在黑色的草地上,仿佛那就是一幅装裱精美的油画。画布中央的高贵王子低着头,额间微翘的棕发随着随着盘旋在低空里的冷气舞动着轻拂,他同样学着七月的样子,将头枕在膝盖上,他的指如拨动琴弦般随着旋风的律动轻轻点触在修长的腿肌。七月轻快温和的声音就是静谧的和谐的黑夜送给他的最好礼物。他托起下巴,慢慢扬起那张眉眼间都流转着明媚笑容的英俊脸孔,湿润的夜雾弥漫在他映着黯绿色流波的眸湾。他礼貌而矜持的笑着,天地间浮动着的灰尘驻足停留在那对令漫山遍野的鲜花都自惭形秽的少年身上。 “一半?” 宋明昊认真的盯着她猛扑上前的小脑袋,他伸出胳膊,轻轻拍抚着她蠕动在她臂弯中的小身板。“哦,那说来听听这一半的故事。”宋明昊按摩着自己冻僵的双腿,一面饶有兴致的望着七月。 “对于那个女孩来说,是全部。但是对于那个男孩来说,算是一半吧。那一半都是最美好的回忆。”七月安静的嘟囔道。她的声音安静如那夜温润的朗朗星空。 “为什么?”宋明昊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他将她脖颈上的围巾紧紧的围好,然后将她拥进自己的心口,他的心跳沉着有力又从不掩饰、从不说谎。曾经那里是一片荒芜的墟地,而现在这里只能容下一个小小的她。 七月学着宋明昊的样子侧着脸认真的按摩着自己有些痉挛般抽搐的小腿。 “让我想想。”七月始终撑着自己愈发沉重的眼皮,近距离听着他饶有节奏的心跳,睡意如涨潮的海水般向她涌来,她打了个哈欠。氤氲的雪白哈气悄悄的蔓进她闪烁着万千光华的蓬松睡眼。七月揉了揉太阳穴,又挣扎着往宋明昊的脖颈处凑了近来。 飘落的浮尘掠过宋明昊恬静如凝脂的侧颜。 柔和的光辉如镜头对焦般定格在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中间。 “你困了,要不我们改天再讲故事,好不好。你是我的妹妹,这辈子也只能是我宋明昊的妹妹,但凡是你喜欢的,我也都热爱。”宋明昊看着七月渐渐松弛的腿肚,他丝绒般黯绿的眼底蕴满了令她心脏骤然跳快的情愫。 他的脸慢慢贴近她月牙般白皙得隐隐透着骨骼轮廓的耳朵。 眼前的翠绿草地上一道黑影正慢慢迫近… 七月慢慢低下头,时间定格在美少女如嫣的浅笑中。 “小学的时候,那个女孩的愿望是想听听男孩的声音,想那个男孩能回过头看她一眼,为了制造见面的机会,女孩一口气做了六年的值日生,因为每每凑近他的班级,男孩都能冲着门镜外的她点点头。中学的时候,那个女孩的愿望是和男孩做同桌,她买了一个密码本,她用娟秀的小字写满了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说看着男孩吃了她偷偷藏进他桌膛的早点,她兴奋的不得了。大学的时候女孩的愿望是男孩能长久的留在自己的回忆里,她还背着家里人偷偷的在胳膊上纹了他的名字,他说他喜欢歌手粉蝶,狠不能拥有一张粉蝶小姐的签名照,那个女孩为了实现他的梦想,每个寒暑假都在粉蝶小姐下榻在上海的满园春酒店做前台。后来可能是命运眷顾吧,他们被一同调到p城,那个男孩第一次失业的时候,女孩取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那个男孩失恋的时候,女孩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她很爱很爱他。再后来他们一起创业,从一个小门店一路走到今天。” 七月一口气说了特别多的话,那时候的她懵懂率真,她不仅不懂得爱,她甚至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都不知道。她很苦恼,为什么那个女孩那么傻呢?即便他们是她的父母,她还是想替当年的女孩打抱不平。但是她从不讨厌自己的父亲,因为那是她最崇拜的母亲此生最爱的男人。 “一直到今天,她陪着他白手起家,陪着他从数砖数天上的星星一直到数,,,”七月舒服的倚在他温暖的怀里,她眨巴着虾米般即将完全贴合的双眼,沮丧的嘟囔着:“可是那个男人对她爱的不够啊,在她做了全职太太之后,他就总是拿初恋和她作比较,还总是嫌弃她、埋汰她,尽管她还没有熬成黄脸婆呢。” 宋明昊皱着眉,默默的望向怀中,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那个如天使般圣洁的女孩正痛苦的沉吟着。纤长细密的睫毛如被雨雾润湿了翅膀的蝴蝶般无力的颤动。 夜风习习,深潭般幽黑的夜幕混杂着斑驳的树影,晕黄的灯光影影绰绰的倒映在小河中簌簌流淌着的云淡风清之间,温热的风拂过冰冷的水面,涟漪更迭,水雾弥散,璀璨的星河画着残缺的红妆,置身此景中就像漫步在爱丽丝幻境,就连凝固在眼中的清流都澄净如蔚蓝的多瑙河。 昏黄的灯珠灼烧的有些赤红,赤红与昏黄参差相间,就连祥和的夜都金迷纸醉得如同微醺的小孩侧颜。 “她是那么的平易近人,那么的温柔,她对这个家倾注的爱是赤诚的,是无私的,她甚至在最伤心的时候还是舍不得松开紧紧攥在怀里的那只手,哪怕那只手已经只剩下一个透明的轮廓,或者是那双手把她拉进了一只大大的囚笼。” 天地之间隔着一层绯色的细纱,被狂暴肆虐的风逐渐减弱的光线下,包裹着天幕的雨雾从四面八方慢慢飘起一阵阵旖旎的气味。 “那是一只大大的囚笼呢,那个人要以爱为名,以终身为期的囚禁一个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有一口气在,就永远永远不会被放逐、不会被赦免,小哥哥,你说用自由换取的痴情值得吗?” 七月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用力摇了摇头,金色的路灯下,七月暖褐色的发丝在空中微微翘起,然后就像无声坠落的羽毛般飘悬在他同样苦涩黯痛的眸湾。宋明昊心疼的扶住七月的额头。“起风了,七月啊,小哥哥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宋明昊心头一凛,他放眼环顾了空荡荡的四周,卷积着怒意的雨风从幽绿的草地吹了过来,七月咖啡般莹润的发如驱散的羽毛般悬浮着飘扬在乌戚戚的低空。 混浊的路灯如堕落般沉沦在深邃的夜幕。 宋明昊望向四周的眸光并没有特定的落点,聒噪的狂风高高扬被绿色藤蔓苦苦纠缠着的秋千架。 褐棕色的发丝在空中挥动了几下后了无生气的扎进宋明昊的肩膀,紧接着,七月的身子沉沉一歪,披散的发就像即将抖落一地的飞羽般从他的肩头滑落,与此同时,精致的暖棕色天鹅绒在空中划过一段绝美的弧线,惊怔之中,宋明昊条件发射似的反手一接,那个美如神邸的女孩被他稳稳的收在腾空的臂弯里。 “别说了,七月秋风灌进肚子里会生病的,我们走吧。听话,乖!” “我带你回家,回宋家,明天清早我再送你回家。”宋明昊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腕的张力将她生硬的搀了起来,然而,不论他怎样发力,七月还是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头栽在他的怀里,毫无动态。 “就算他一年只回家两次,她都会每天画着最精致的妆等着那个飞身拥抱。”睡梦中,七月懊恼的抬了抬眉毛。她的额头紧紧皱巴成平行的川字路口。 宋氏刺破苍穹的车灯在不远处来来回回旋转闪烁个不停。霎时间幽深的小径尽头亮如白昼,天地之间、黑白通明。 闪烁的白光与昏暗的黄光交织在宋明昊僵硬的脸肌上,他不解的问道。 “飞身拥抱,你不是说他总是嫌弃她,埋汰她,甚至看见了也要假装看不见吗?他不是为了避开她故意将自己关进书房,对书本的迷恋深沉到如饥似渴,不眠不休。为什么还会有一个暖心的拥抱吗?” 七月微微颤抖着,抖索出的眼角细缝里透出明亮温和的柔光。 “那是,结婚一周年时的约定。他说无论女孩想要什么,哪怕是伸手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答应的。” “哦。”宋明昊低声应道。 “你说她是不是这天底下最可怜的大傻瓜,我从来不觉得这个故事有多动人。但我很奇怪,这个并不美好的故事,她总是说着说着便热泪滚滚,而当她只是讲着上学时的暗恋时,她就像跳蚤般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一般忧伤、一半明媚。” 七月低声哽咽道,随着她每一次呢喃翻辗,宋明昊的心都如被烈火焚烤般。看着她的眉毛痛苦的拧在一起,宋明昊的呼吸也愈发沉重起来。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在心底无数次的默念,看着她渐渐熟睡又半梦半醒的恍惚面容。宋明昊稍稍喘了口气。 宋明昊将牙齿抵住下唇,犹豫了片刻后,他将紧紧握住七月肩膀的手渐渐缩紧了紧。 “七月,我喜欢你,从现在开始,我答应你,我会用我的一生守护你的,我会把你融入我的骨血,我的生命,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好不好?” “我不想错过有你的人生,哪怕只是弹指一挥间,我也希望在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刻,还能拥你在怀里,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七月啊。” “别闹,你的玩笑一点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认真也总有个期限吧。” 七月沉沉的睡着,宋明昊惊怔,定格在唇畔的浅笑就像盛开的绯红玫瑰。 第三十九章 夏七月:失语症成了失忆症i 宋明昊凝望着窗外悠**滑的天空。 “七月我会用我的行动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只会认定你一个女孩。即便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残留人世的12克灵魂也会化作一对银辉灿灿的天使翅膀,我会永远在你身后为你挡风遮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以我的生命为注起誓。” 绯梦般绮幻的虹夜,夜风隽拂着莹紫色的碎花纱帘,风纱缠绵间隐隐透过一丝蓬松朦胧的云影,沿途的罗马灯沉淀着的清澄暖光重重叠叠,就像一朵怒放在窗前月下的迷雾蔷薇,不自觉间那朵妖冶妩媚的花渐渐伸展着花身蔓进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开灯的屋子里,顿时暗香浮动。宋明昊绷紧了下颌,他夹着望远镜黯痛的望着骇浪惊涛中央的那片不毛焦土。如置身婀娜梦境的夜晚,点点灰晶如被天使遗落人间的琉璃花洒盘旋在水晶般亮白的钢琴四周,宋明昊慵懒的拂了下湛蓝的燕尾,端端正正的坐在宋氏书房里弹了很久很久的钢琴。而他身后晦明难定的流波间隐约出现了一道道变幻叵测的海市蜃楼。 阵阵翻滚着的浓烟从茵茵草地上冒了出来。 偌大的书房, 湿润泥土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咸咸的雨水胶合在淡淡的书霉味里,这股惺惺作呕的味道即便是浓厚的烈酒气也难以掩盖。 苦涩之余,宋明昊的眼睛闪闪亮亮,就连嘴边漾开的笑弧也更加俊美诱人。 他斜倪了眼窗台上那块刚刚蒙尘的烤焦了的黑椒牛排,还有旁边银光闪闪威慑十足的一整套高级又精美的刀叉。 刺眼的天光打在纯白的墙壁上, 冷气逼人的色调里, 他若有所思的用骨节叩击着琴键。 凌晨2.20 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子被一刹那的飓风掀开一角,走珠般密集的雨水猛烈的灌进十字铁窗。 “啊欠,啊欠。”七月强撑着抬起棉花般无力的胳膊坐在床上。 一道白光掠过低空,随之而来的是女人哀嚎般的鸣雷自涌。 许是昨天穿的太过单薄又淋了雨的缘故,半夜起来的她喉咙干痒难耐,她将葱根般尖尖的指甲狠狠的掐在绯红的脖颈上。若是凉夏在身边一定会翻箱倒柜的给她找来几粒感冒药。“对,感冒药。”七月翻身下床,毫不客气的拿开药箱前边那些看着就碍眼的瓶瓶罐罐。 “不论在哪,只要不是自己家,就不可做越矩的事哦,要仪态文雅像个大家闺秀知道吗。”和蔼的老人声音如拉响的警报声回旋在七月的耳边。 七月瞥了一眼刚刚被自己摆弄得乱糟糟的小物件,她惊觉本就昏肿的大脑更懵圈了些。 “哎,从来就没有整理过杂物,不想还这么多,真是苦大愁深。知道的都知道宋家是商业巨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搞研究的遗世大户呢。” 七月在心里嘀咕着。“真不知道宋伯父怎么还有这么个癖好,只是但凡收藏品为何不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难不成我住的是宋氏的储物间吗?没有这样的待客道理啊。” 七月一边调侃着,一边把玩着手上那堆标注着拉丁文的物件。 “不可以抱怨哦,会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子拧个鼻子都能被看穿。做个乖巧谨慎的好孩子吧。”慈祥老人的声音再次刺进她敏锐的神经。 “好吧,那我什么都不说,默默的收拾家务喽,看样子这个房间好像还没有人整理过吧。” 七月抛开小藤桌上的所有瓶瓶罐罐,慵懒的倚靠在纯白色的漆花长椅旁。 “奇怪,这里怎么还有这么个陈旧的古董。难不成我这位宋伯伯还有搞收藏的习惯。”七月随手拿起一把电影里见过的鸡毛掸子用力掸了掸挂在橱柜上的一层金粉似的细灰。七月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反射着明光的橱柜摸索过去。 “没有大人的允准,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会挨批评的。”老人的叮嘱尤在耳畔。 “就这一次,放心吧,七月,不会被发现的,只要摆放回原位就可以啦。宋伯伯是那样儒雅斯文的好伯伯才不会和七月计较。” 少年七月在心里调皮的接着自己的话柄道。 七月一把拉开雕刻着繁复镂空花瓣的白色橱柜,星芒般的白光柔和的卷进柜子里,顷刻间就连柜子每一层每一暗格间的栀子花纹路也姗姗晃动起来。皎洁的月光反衬在透明的瓣络间,仔细望去就像漫步盛开着的栀子花海中。七月缓缓合上眼,她仿佛嗅到花泉中央渐渐弥散的淡淡暗泽。再次睁开眼时,她怔肿的张大嘴巴,恍惚间丛丛盛开着的栀子花就好像慢慢靠近她,迫切的想将她包围在白色海洋中央似的。 “真漂亮啊,我要是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家,我也弄些这样经典复古的摆件,既有品位有格调也上了个档次。不怪父亲总是同我讲宋伯父的眼光有多么多么的独到呢。” 七月顺势一把大敞开橱柜的门,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花瓣,清冷的惊风下,一股寒气带着某种奇特的异香从团团紧蹙的花朵间慢慢滚动到七月触及壁沿的手指。每一片抚摸过的花瓣都如她少年绮梦般纯洁浪漫。 “不愧是明星出身的商人,早听父亲说起宋伯父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如今我被父母送到宋氏暂住,一定找个恰当时机拜会下当年叱咤交际场的传奇人物。不过父亲怎么总是对宋伯父入赘的事嗤之以鼻呢。难道是因为生意场竞争对手的关系吗?” 血色的月光在茂密的花丛间吻上一个个斑驳的红晕。一阵淡淡的香气自画中慢慢弥散进她冻僵的体内。 “我的父亲要是真的那么厌恶宋伯伯,那为何要告诉我长大后一定要嫁给明昊小哥哥呢?爸爸要将我许配给小哥哥,却讨厌小哥哥的爸爸。真是搞不懂大人都在打什么样的心里牌。”七月静静的说道。 “不过,虽然和小哥哥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到那是个温柔体贴的大男孩,而且小哥哥很帅啊又那么有才华。虽然喜欢不足,但确实是我仰慕的类型呢,这辈子能和优秀的男孩走在一起,也算是聊生却无的事情啦,画上的小姐姐你说对吗?爸爸还说宋氏太闷,其实闷的就只是典雅的装潢而已。况且也不是每一处的布置都让我觉得无趣,比如说姐姐这里简直比天堂里的宫殿还要美上千倍万倍呢。” 七月霍然眯着眼,欣赏着白色栀子花海最中央高悬着的那幅油画,画布上的女人笑容高雅,只是一个盈盈举杯的姿势也拿捏得仪态万千,虽风情迷人却不矫揉造作。她的身前隔着一串串雨滴似的珠帘,仔细看去波光粼粼的雨滴,就像女人情至酣时落下的欣喜之泪。那个陌生的女人披垂在肩上的俏丽大波浪下,是一条质料极好的曳地旗袍,灰色蜀锻做底,再饰上宝石蓝色的栀子花点缀在曼妙的曲线处。 淡香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画面中的女人就像被赋予了某种奇妙的力量般,她俏皮不失浪漫的舞步踩在微风中就像掐准了鼓点,她一只手捻提着落地长裙,一只手掐着腰,娴熟优美的就像舞池里的女王。 “好漂亮,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自信就好了。”七月嗫嚅着叹道。 “我无论做什么都要迎合着父母的喜好,即便如此,他们也总是对我的成绩不满意。其实,我也不知道对明昊小哥哥存着怎样的想法,我心里纠结极了,但我还是不讨厌和他交往。我不过就是特别抵触被爸爸妈妈按在天平上和他一较高下。不仅仅是讨厌、抵触,而是打心底的憎恨。” 七月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她看得如此出神,她从画中女人的脚到脸的慢慢打量过来。女人缓缓勾起一根手指,如梦如幻的白光灿烂的喷溅在她晕红的眼眶,她凝望着七月的眼睛似乎也在紧张的屏住呼吸。 “但是姐姐不一样,姐姐可以唱歌、可以跳舞、可以做任何喜欢的事情。无拘无束的人眼睛、眉毛、嘴巴都会很自然的笑呢,所以才好看。” 七月注视着那副画,盈盈闪闪的波光慢慢汇聚成一道艳若虹霞的赤红。无形之中那束光芒就像引路般勾起七月更为强烈的好奇心。她垂下脸,将画布前面烙刻着栀子花纹路的首饰盒缓缓打开。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压着块石头似的,有种说不明白的不舒服。七月有些为难,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要拆开盒子的动作。 “不要碰不属于你的东西。”耳边老者的话再次涌向她的敏锐的耳朵。 但…… 七月仿佛被蛊惑了般,颤抖着双手迟疑的移动到暗锁上。”咔”,低沉的开锁音过后,七月从中取出一枚蝴蝶发簪。 “好漂亮啊,我可以戴上试试吗?”七月蹦蹦跳跳的坐在红白格纹相间的老式梳妆台前。 “可以啊。”身后传来了一位女子娇滴有度的甜美嗓音。 “真好看,我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孩子了,对吗?真心想给宋…” 七月悚然而惊,望着梳妆镜上洒溅着的鲜红血珠慢慢蜿蜒成条形血柱。七月绷紧了下巴,她的面色越来越沉,死一般的静寂下,她刺痛的心脏即将到达爆裂的边缘。她屏住呼吸,就连微微泛青的眼睛都暗屏凝吸。时间慢吞吞的流逝着,她望着蓦然出现在镜子里的一双漆黑的双瞳,正挣扎着从镜子里拱出来。 “啊!救命啊!妈妈快来救我,救我啊。” 红木的地板上慢慢幻化出滚滚白烟,青紫色的藤蔓顺着深不可测的黑洞里迅速缠绕进七月痉挛般抽搐的四肢上。 “救命!” 七月拼命的挣扎着,但越是挣扎,那缠绕进肌肤的血藤便绷得越紧。七月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如待宰的羔羊般束手就擒。 “救…” 她的脸好烫,眼皮沉重的有些撑不开,她拼命的摇头,想让自己不要丧失理智,但不论她怎样努力,从镜子中幻化而出的美人姐姐狭长的身影慢慢模糊起来。 “我,我,我不怕,我不怕你的,我又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您,,,您千万别来找我。” 七月对着镜子上那一双空洞的黑瞳的女人勇敢的恸哭着喊道。 “我没有害过人,没有,没害过。求你,求求你。你不要过来。” 七月不断的向后退去,吃痛的腿就像即将走火的枪膛,一股烧焦的味道闯入她大口大口的喘息中。 七月的瞳孔渐渐散大,她绝望的望向融化掉她双腿的白色烟雾“啊!!!”就在白色烟雾即将淹没她的脖颈时,七月用尽浑身力气再次高高的喊叫出声。 “不要,求求你,求。”浓烟彻底淹没了她小脑袋的同时七月彻底失去残存的知觉。 “喂,喂,七月,你快醒醒,你怎么啦?” “七月小姐,你不要吓我,你要是有事,爸爸一定会吼我的。”温柔可爱的女孩轻轻合上手里的书卷亲切的笑着向她走了过来。 那个熟悉的声音里带着棉濡的暖意,接着雪白的棉被被她掀起一角,然后她一屁股坐在七月的手边。 七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许是脑子还停留在刚刚的噩梦中还未彻底苏醒,强烈的晕眩过后,她的视线里还是一片挥之不去的象牙白。 “七月小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快喝点水压压惊吧,您看您又出了这么多汗,我给您擦擦汗吧,要是不小心着了凉,爸爸会打我的。” 凉夏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她扭扭捏捏的苦恼郁闷着。 “凉夏,你,你是凉夏吗?” 屋子里飘荡着一股好闻的栀子花香气。七月沉浸在如此沁爽的味道中央不由得慢慢放松了身心。淡雅的花香简直比棉被还要温暖宜人。 “是啊,我就是您的凉夏啊,我是您的仆人,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您的仆人。您不记得我了吗?”凉夏举止恭谦,她甚至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七月直视自己的双眼。 “凉夏,你说的都是哪里话,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妹妹,你只是我的妹妹。我知道王叔从小便教育你要对我低眉顺眼,我也为此跟叔叔谈了好多次。但是没有办法,父辈的规矩,早已经根深蒂固,我很难打破他,但是凉夏你相信我,我们之间一定会不一样。阿夏,你记着不论在哪里,我都只是你的姐姐,你叫我声七月姐姐好吗?” “您,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还是因为发烧嘴巴里说的胡话。您和夏夫人不一样。” 七月点点头,她慢慢迎上凉夏若有所思的大眼睛。 “不,您是骗我的。您从未对我如此剖心置腹过,等明天天一亮,您和我还是要回到原本的位置上。您是怎样对我的工作横眉冷对的,您难道忘了吗?您打心眼里看不起我这种生来卑贱的奴仆。” 陌生房间的门被一道黑影从外面拉开,凉夏轻轻推开七月附着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她咬牙切齿的反问道:“您为何每次在幼儿园遇到不快时都要把人有高低贵贱之分这样的话拿出来中伤我呢?您对外都说我是您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是您的好玩伴,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我每天穿的小洋装都是您穿过的衣服,这些小朋友们都是能看出来的呀。在夏氏我吃着您不爱吃的点心,但同学邀请您去家里做客,您还是自然而然的将您讨厌的食物叉进我的碟子里。您真的当我是姐妹吗?” 凉夏不紧不慢的推进旋涡般翻腾着的黑洞里,她怔怔的苦笑着,用嘲弄的眼神狠狠的回望着七月。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凉夏,我不知道我竟然伤害了你那么多次。我还以为…” 七月平静的回答彻底引燃了**的爆点。 凉夏落寞的身影就在一臂之隔的近距离里,她轻挑的眉间带着危险的气息。她一步一踉跄的退到门口,走廊里那副装裱精美的画中再次翻卷着卷积的积云,待积云散去后,一道柱状刺眼的白光贯穿了凉夏的身体。 “小姐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您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七月小姐,我不是小偷,我没有在没有得到您允准的情况下进您的房间。” “我真的不知道您的好命锁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您的口红在哪里,我更没有顶撞明昊少爷,但我知道惹主子生气就是我的错,您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求您不要去告状,我们一家人除了寄居您这真的没有别的地方了,您若是跟夫人告状,我们都要去喝西北风的。。” “七月小姐看在我们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她吧。婶子给您跪下了。” 童年的记忆就像一本不翻自转的书慢慢摊开在两姐妹中间。无数屈辱的花絮飞掠着闪进横在两人之间的狭长的裂谷中。凉夏两只水汪汪的大眼里涌出复杂的情愫,哀伤、惆怅,甚至是绝望。 绝望!!! 她明艳欲滴的唇慢慢轻咧着一抹蛊惑心脾的妩媚笑容。 七月吓得浑身瘫软。 “你知不知道我这根口红是意大利进口的,全球限量版只有这一根啊!!!还说没有偷,没偷你怎么会涂质感这么好的唇膏呢。你哪里来的钱,谁给你买的,你就是有钱就舍得买这么名贵的东西吗?交出来,给我交出来。” “真的不是我偷的,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偷小姐的东西啊。我没有!” “没有这是什么,你别告诉我是同学给你的,你真有本事啊,小小年纪就懂得投其所好了?!” 橘色的壁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阴冷的空气里,七月看见少女时期的自己正气急败坏的咒骂着凉夏,她骂骂咧咧的样子就像是炼狱里的差役。 “怎么会,我怎么会忍心伤害我的好妹妹呢,那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七月的眼底有一层淡淡的悲凉和深沉的动容。她不敢相信凉夏曾经总是用恳求的目光衡量她,她不敢相信她和凉夏之间的隔膜是她一手促成的,她不敢相信年少的自己差一点就做了估量别人命运的刽子手。 可眼前的幕幕遭遭竟那么真实。 “我告诉你,有的人一辈子也翻不了身,就配伺候人,也活该看人的脸色。哭,你哭什么哭,你用什么身份哭。还有别以为长大了翅膀也就硬了,就能飞远飞走了,我告诉你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照样能把你逮回来,还有就算你出了我夏氏的门也改变不了你奴仆的根。下贱的人生生世世都下贱,就连做个梦也同样得在梦境里忍气吞声,你给我记好了。”七月看着自己的父母围在凉夏身后用恶毒的语言威胁凉夏。她还看见凉夏用排斥的眼神审视着身前身后的每一个人,她猥琐的谄笑着,袖口间的手下意识的攥紧成血拳。 那一刻七月的手心手背全是汗,就像刚刚从浴室走出来一般闷热难受。 一束飞驰的白光打在宋氏连廊中漆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回眼中的白弧深深的扎进七月错愕的瞳孔中。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掌管宿命之神要如此薄情的编排我呢?她说吐口唾沫都是道理,我的解释都是泡沫。为什么我命中注定要一辈子被搁置在别人的脚下,为什么我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呢?凭什么她夏七月就是千金小姐,一生下来就可以对别人颐指气使。而我就一定要服从安排呢。我不要,我不要过这么卑微的人生。我不想战战兢兢的活着,哪怕我的生命只有一天,我不想出人头地,但也不愿为奴。” 天使圣洁的羽翼紧紧包裹在那个即将被黑夜吞噬的女孩落寞单薄的双肩,女孩低垂着如星璀璨的眼,专注的站起身慢慢的走向身后轰然开启的天国大门。醇酒般的虹桥慢慢化作凉夏头顶上如水晶般清澈圣洁的耀眼光环。 最后,当凉夏也一同化成琳琅满目的玫瑰云,她甜甜的笑着向着呆坐在床上的七月挥挥手,就在她的手渐渐透明得看不清轮廓时,时间一切罪恶与彷徨也随之灰飞湮灭。 强大的寒风迫使七月紧紧关上眼睛。 “我给七月小姐您擦擦汗,就用这块最昂贵的手帕。” “七月小姐,请您抬起头,您这样我怕黑暗中我会不小心触碰到您的眼睛。” 好不容易压抑着的恐惧感再次破笼而出,不知为什么七月感受到一股浓重的火气正蓄势待发。 “凉夏,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姐,我…” “呜呜。” 犀利的冷风撞破了十字窗,铅水般灰沉沉的雨水一股脑的灌进屋子。 七月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好容易睁开一角细缝。 她勉力坐在床榻上。 然而… 她的眼前哪里有凉夏的踪影… 迎面飘来的雨珠落冰凉冰凉的。七月下意识的伸手婆娑自己僵滞而又苍白的脸颊,被手指紧追不舍的水珠慢慢温热得有些发烫。森森腥气顺着她鼻腔下细密的绒毛蜿蜒进她的红白分明的唇齿间。 七月霍然醒过神,她又哪里是躺在床上,她分明是戴着那只镶满珠光宝气的发簪,正直挺挺的望着栀子花海中央的那位风姿绰约的美人。 “哗啦!”闪电划过头顶愈发阴郁的空气。光明驱散黑暗,霎时间室内亮如白昼。七月双手护住眼睛,等到耳边雷声遁去,适才再次缓缓扒开眼睛,可视线刚刚接触到眼中的画作时,七月忍不住扯着干涩嘶哑的喉咙。 她眼睁睁的看着贸然深入屋子的冷风泛着清莹的的光华打在女人被风吹散的发丝上。 她惊诧极了,比星星还要闪亮的白光躲进了画布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 而… 那个女人一如她的联翩浮想般面色绯红,眼波如醉,就连笑嘻嘻的唇畔都微微轻启,看着她愈发活脱的面容就好像随时准备焕然重生一般。女人明亮缀满笑意的眼光轻飘飘的掠过七月愕然大睁的眼,她的喉咙微微有些哽咽,冥冥之中她就好像一定要拆除心底的千千结般神秘诡谲。 她就像是在花丛间隐约幻化的俏丽仙子,但来不及深思,画布上的女人已经慢慢化作实体。她的脚尖点水般踩在“咯吱”作响的地板上。 正当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整点鸣钟声。 韵律渐熄,余音袅袅。七月很用力的摇晃着滚烫发胀的脑袋,望着从画布上走下的女子那张细腻如芙蓉花娇艳的脸焕重新发着生人般真实的光华,七月紧贴着白衬衣的背渗出涔涔冷汗,她的脸颊被女人口中兰花般的轻气吹得桃红。那一刻七月脑子混沌难平,她的心跳频率极快,每一次抽动都传来针扎似的痛楚,就连胃也隐隐作痛起来。 “啪。”的一声手中的鸡毛掸子簌簌滚落到七月的脚边。 七月定了定神, 她的眼睛撑得滚圆,她紧张的盯着并未跳下画面的神秘女人。女人还是一副优雅悠闲的品酒模样。 “是我看走眼了,对我应该听爷爷的不该我看的、我不看,不该我听的我不听。不该我知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天蒙蒙亮,我就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宋家。从此我再也不会迈进这的门槛。” 七月仰面望着天花板中央氤氲着薄薄凉意的雕饰华美的法式水晶吊灯。 七月一只手扶在画布后方的壁沿,一边慢慢蹲下身子准备拾起鸡毛掸子。 “再也不会踏进宋氏的大门,小妹妹你能做到吗?你能违背夏氏和宋氏的契约吗?告诉姐姐。” “谁是谁在说话,有本事你就正大光明的站在我的面前,别藏在角落里装神弄鬼。” 心与胃搅在一团,恍惚中她凝望着眼中这个静谧质朴的房间,她的心跳慢慢趋于平静,几次深呼吸后她明显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静静流淌的声音。花香清漫的微风里,房间里杂乱无序的瓶罐是静止的,忘记上弦的钟表是静默的,连带着这座屋子里的时间也分明是岿然静滞的。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暗夜之中宋氏辉煌的屋宇如冥想中的钟表齿轮顺时针转动起来。七月目光所及都是茫茫的白光。白光中又隐约冒出海岸线出船的号角声。 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金色的沙滩,纯白粗壮的桅杆,一个女星打扮的女人将修长优美的手臂伸向低空里发出阵阵清鸣的海鸥。 “但愿我这辈子从未爱过你,更从未见过你。” “我不要有下辈子,这样我就没有爽约,而你也没有机会再毁我的约,你说对吗?” 女人激动的对着正在手边啄食的海鸥低声说道。 “宋默生,你真是我郑茜这辈子长眠不醒的噩梦,我时常想着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孽能爱上你这么个卑鄙阴险的男人。” 抹着烈焰红唇、披散着一头丛林般大波浪的摩登女郎嘴边似有若无的挂着一抹决绝的媚笑。与那一袭靓丽的红纱长裙格格不入的是她身上散发着的气质,午后的阳光洒进她明亮的双眼,她迈着微妙的恰恰步重新回到紫藤织就的长椅上,她平心静气的细细品茶,她啜了一小口,望向海平面的眼睛深沉而含蓄。雪白的茶水蒸气间她孤傲得就像巧夺天工的人形冰雕。 “什么,宋默生,阴险卑鄙,为什么?你为什么说他是这样的人呢?他人很好啊。否则也不会培养出明昊哥哥这样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啊。就算伯伯真的做了不道德的事,姐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宋家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说姐姐就是这其中的一个秘密吗?” 女人静静的目视前方,绝美的侧颜上绽放一抹温柔的微笑。那一瞬间七月聆听到花谢的声音。 “功课很好又能代表什么呢?功课好、名声赫赫就值得你托付终生了吗?” 女人比她还要纤长的玉指静静的点触着雪白餐桌上那只雕满宝蓝色蔷薇碎花的白净瓷壶,袅袅茶香随着澄黄而明亮的液体缓缓注入杯子里。女人凝神,被晃动的茶水筛成碎金的眼神有些迷醉。 “阿茜。”从泛着涟漪的栀子花丛中悄然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而与此同时,绽放的栀子花丛如沐春风般再次暗自结满含苞的花蕾。结蒂的花朵里再次走出一个面容俊雅、身材高挑、衣着讲究的男人。 女子温和的目光轻轻落在男人温热的臂弯中间。 只是令七月惊讶的是,女人停驻在他脸上的目光停顿得格外空虚。奇妙的电流交汇后,女人的眉头一蹙一蹙的轻颤起来,就像是即将零落在风中苦苦不愿归去的缱绻残叶。 “阿茜,我给你点的这些都不合胃口吗?怎么不动刀叉呢。” 那个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韵味的女人,看上去神情有些倦怠消沉。她怔怔的望着男人,泪水不受控制的奔涌下来。 男人二话没说,他先是替自己铺好餐巾,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女人的鼻子,只那一个细微的动作,女人湿润的眼中再次闪过更加深刻的苦楚。 七月愕然的跌坐在画前,她惊声轻唤道。 “不会吧,那个漂亮姐姐她,她好像,,,疯了。” “怎么会?” 七月用上衣的领口擦了擦眼睛,她紧张的眸光也随之浑然一震。 男人切好自己手边的牛排后,将餐碟端端正正的摆在女人面前。然后又将侍者放在女人面前的另一份相同规格的牛排放到自己铺好的餐巾上。他一面绅士的切着,一边耐心的问候着女人,有那么一瞬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神奇的光芒。 男人轻轻的将手中的香槟倒进女人的酒杯。“不要停,我还要,阿茜喜欢喝酒,喝完酒就什么都不知道啦!吃完药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啦。但是酒好喝,药不好吃。” “阿茜乖,阿茜不吃药。阿茜死都不吃药。”女人赶忙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在她芙蓉般柔美雅的面容留下淡淡的阴影。女人苦笑着玩弄起了桌上的刀叉。 男人的眼眶慢慢湿润,他深情的凝望着坐在自己面前那个疯疯癫癫的美人。 “来,这是你最爱吃的“彼年夏时沙拉””。 女人一会儿不好意思的掩住嘴巴偷偷的笑,一会儿又张狂的大声笑着,当男人与他目光对视时,她再次半斜睨着他无奈的嘴脸,揶揄狡黠的笑个前仰后合。 “喝点罗宋汤。” 斑驳的帆影下,男人深吸了口气,又低着头,抬起手指舒缓着自己的人中。再次扬起脸时,男人的唇边有儒雅的笑意,就连努力克制着什么的眼底也缓缓流淌出淡淡的柔和之光。 七月静静的望着那个男人,那一瞬间隔着绯色的迷雾,她似乎听见男人心脏抽搐的“噗噗”声。每一次脉动都像是不得不胁迫自己行走在冰火两重天之间。 女人猛烈的摇头,“不,我不喝。喝了肚子疼,汤不干净,不干净。”女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将雕花的茶壶紧攥在自己的怀里。“我要孩子,我要孩子,我不要失去他,我不要。” 女人痴痴的笑着又傻傻的哭。如此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在场人的注目,所有人都纷纷放下手中的刀叉,他们的眼睛就像炽热的聚光灯般瞄准了女人。而那个可怜的女人就像是一只怪物,只不过她顶着一张倾城的面容。 “够了,我真是后悔把你带到这里来,让你给我丢人现眼。”男人的声音尖锐刺耳。 “真不知道你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还要持续多久。不准哭,你还觉得委屈。该难过的人应该是我吧。你痴傻一辈子,我还要守着你、照顾你一辈子。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要拿一生来偿还。你怎么不去死。” 女人摸摸男人的脸,笑嘻嘻的搂住他坚实的胸膛。“默生不生气,不生气,阿茜会乖的。你说是不是阿茜乖乖的呆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偷溜出去去会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呢。” “别胡说。”男人环顾了四周后瞪视着那个追随着他的目光盈盈一笑的女人。船身剧烈颠簸起来,男人将女人东歪西倒的拖塞回船舱里。 一道强烈的白光震破苍穹,七月学着凉夏的模样捂着耳朵一溜儿烟钻进沙发。 “轰隆隆!轰隆隆!” 闪电与雷鸣一个接着一个响彻在七月战栗的耳畔。七月紧绷着渐渐僵硬的脸肌,耀目刺眼的折射在七月正对面的那漆涂着戏水鸳鸯图案的老式落地镜上,闪着寒光的镜面上映着她愈来越沉的面色,她惊讶的摸着自己沉得发青的脸颊。 眼中的世界似乎不经意间被人披上一件厚重的墨色外套,就连漫天的星河也仿佛受到地心引力的牵引直直下坠般,潮湿的闷空气压得七月实在透不过气,她耷拉着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等着水凉的缓慢过程中,她轻轻点揉着自己麻酥酥的太阳穴。 “吓死我了,一宿做了三个连环梦。若是在夏氏别说是一场噩梦,就是想做梦都难。看来宋氏不能久留,难怪每次来找明昊哥哥玩,爸爸都不会同意留过饭点。” “不过刚刚的梦境离奇也很真实,就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 书房里, 宋明昊微微愣了愣,半晌后他低埋着头忘情的弹奏着一首无名的曲目,鹅黄色的灯光驱散了笼罩在他头池上皎洁如夜露般折射着连绵波泽的闪绰糜雾,慵懒的繁星如浇水般倾泻在他轻舞般起止旖旎的黑白琴键上。 华丽中略带愤怒的旋律伴随着怨气烟消云散,再次用眼角余光瞟向窗外的他眉宇间都是不谙世事的孩童炫耀战利品时的自负爆棚。 嘴角无奈的抽搐了几下后,七月静悄悄的站在晦暗的窗边。推开窗,望向蠢蠢欲动的乌云。 “这也无聊,那也无聊。偌大宋氏空空荡荡的,想找个人就个伴可真是难比登天。” “喂,有人吗?” “喂...” 第三十九章 夏七月:失语症成了失忆症ii 小七月摇晃着昏沉沉得有些微微发胀的脑袋,一步一拖的走进宋氏空荡荡的客厅,昨夜在宋氏别墅不远的茵翠草地上,和宋明昊梦呓的那一幕如永不散场的电影,慢悠悠的回放在她越摇越晕的脑子里。 “不会吧,我好丢人。要是让爸爸妈妈知道了,我把夏氏的秘密暴露给可能是对手的人听,他们一定会气得骂死我的,尽管一个小孩子的话还不能充数。”噩梦中惊醒的七月静静的走进月光洒照下的回廊拐角。 “要知道就连成绩排在中游,但凡老师在家长会上批评了我几句,爸爸妈妈也会觉得是我太不争气,驳了他们人前人后的颜面。但愿宋明昊小哥哥他可以忘记那么糟糕的夜晚。就当是我在胡言乱语。” 七月看了眼客厅玻璃地面下造型各异的鹅卵石,还有遨游在漆黑的池子中自由自在的飞鱼。 她伸出手轻轻捶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不经意的细微动作,不论是走路的昂然神态、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举止就连打哈欠揉眼睛手抬起的幅度都是标准的37度,从这一点上她和宋明昊的默契更像是天生的。 “好累啊,但脑子里又一片空白,就好像我昨晚和谁说了一宿的话,而没有好好睡觉似的。跟谁呢?在梦里我好像看见了凉夏,但她为什么给我一种恨毒我的感觉。真是搞不懂,自从来到宋家做客,我就好像被人施了魔法似的,总是无意识的想那些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那丫头怎么会恨我呢,毕竟我人前人后总是袒护着她。” 七月摸着自己满额的虚汗,但她的脑子还处在昏睡的状态,月亮的圣华在她对面无声无息的曼舞在晶莹灰晶中的肃穆窗纱之间泛起如秋水般微微缱绻的细纹。 “砰!”漆黑的夜幕下仅有的一点余光被重重的关门声彻底抹掉痕迹。 “啪!”三楼走廊尽头的主卧室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砸碎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女人声泪俱下的质问声再次传进七月的耳朵。 “宋默生(宋明昊父亲)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以为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没有我严雅若和我身后严氏的扶植,你能走到这个位置上。“宋伯母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一样冲着宋伯父大吼大叫。 七月悄悄溜到楼上。 ”你能成为万众瞩目的商界佼佼者!呸!你别做梦了。就你自己相信你是白手起家呀,哎呀呀!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真是得了名利,就忘了出身,什么都是应该应分的。想着只手则天了!我告诉你,你名不正,言不顺。要不是靠着我母家,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乞丐,是乞丐。若不是我选定你做我们严家的入赘女婿,现在在哪条街讨饭呀,小白脸,还讨饭,每个清明都得给你点牙祭吧。”宋伯母声音尖锐刺耳,不输风速又字字诛心。 半掩的屋子里,严雅若(宋明昊母亲)的脸就在七月的视线上方,她那双细细长长,末梢微微上翘的丹凤被垂下的酒红色齐耳短发遮挡着,许是长年劳累的缘故,母亲介绍说的宋阿姨似乎比照片上要年长个十来岁,几条鱼尾纹龟裂似的嵌在她充盈着泪水的眼眶,原本清澈分明的眼瞳早已像是一块块包裹着墨色小虫的茶色琥珀。不知怎的,她的全身被雨水浸透,被雨水冲刷过的发丝一缕缕的贴在他极度不爽又清瘦不少的面颊上。 那一刻,可怕二字充斥在七月的耳中。 记忆中宋氏伯母是极好相处的温柔长辈,但不知为何伯母会一反常态,她狠狠的瞪着宋伯父,那虎视眈眈的斜倪就像是在打发犯了错的仆从。七月忍不住躲在门后偷偷的听。 “宋默生,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像只舔狗似的追在我身后的情景吗?你追了我几条街脑子里可还有数“?宋伯母从容镇定的盯着宋伯父,她的手指略曲,对准宋伯父身后的墙壁,将茶几上的方巾掷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别跟我卖关子。我没空闲理你这市井泼妇。”宋伯父气得一拍桌子,他用对付死敌兼劲敌的紧张眼神,凝紧了宋伯母。 宋伯母强忍住泪水,她哑口失笑着叹了口气,又用锐利的眼神扫了一圈屋子,在确定了旁若无人的情况下,她猛拍了拍巴掌,继而逼近了宋伯父的双眼。”那时候我就是现在这样子啊,别人骂我是暴躁也好,是喜怒无常也好,你以为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吗?你知不知道我变成了连自己都厌弃的自己是为了什么?宋默生…“她虽然生气,但还是莞尔一笑着,心平气和的将瓶子里的酒倒在宋伯父头上。 “婆娘你这是作死。”宋伯母的话还未落地,便被恼羞成怒的宋伯父半路截下。玻璃碎片从宋伯父的皮肤上擦过去,顿时流出不少鲜血。 “你!”他用沾染了血水的手一抹中分式的发型。然后始终保持着汹汹震慑的气势与她冷面相对。 “哈哈哈哈,哈哈。”因情绪激动,而显得羞愤难当的宋伯母剧烈的干咳。她慢慢的向后退着。“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我作死。哈哈哈哈。”面对宋伯父一脸震慑十足的严肃,她狼狈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作死,要不是当初我不顾一切的作这么一次,你早和那贱蹄子死在荒郊野外,无人收尸了。你当初怎么找上我的,你谄媚讨好的嘴脸呢?“她疯狂的推揉着宋伯父粉红的脖颈。”你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呢?啊?你说啊,你是怎么用瞒天过海的手段骗了我和郑茜两个真心爱你的女人。“宋伯母愕然片刻,回头便开骂道。 ”为了从末流群演走到歌后郑茜身边,你利用了多少人就开罪了多少人,他们中哪一个就是好得罪的,你知不知道为了成全你的野心,我们严氏哪一天不是把脖子送到刀刃下,你想过刀锋舔血的生活,我就要陪着你担惊受怕吗?当年严氏矿上空难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谎报?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实话实说?欲盖弥彰还是陈仓暗度,宋默生你身上还有多少罪孽没有赎清。“宋伯母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但在她言之凿凿之初还是留有一丝迟疑。 宋伯父一改素日的学究气度,他将宋伯母逼退到墙边。他的拳头定在宋伯母的胸口。“你最好别逼我,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宋伯母勉力扶住身后的墙面,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打着颤。”我逼你,你做下的龌龊事哪一件是我逼着你做的。我是希望你有所成就,可我逼着你用下三滥的手段实现理想了吗?怎么做了不敢承认了是吗?又要推女人出面顶罪是不是,哈哈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宋伯父不想和她过多纠缠,他一只手打飞了她用受伤的手紧握着的酒瓶。 接着,宋伯父索性叱责的喝道:“你最好给我记着你的本分。”望着宋伯母依旧是一脸的不忿,他用力扯下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领带,雪白的衣衫开裂露出满是横纹的胸肌。“我的事你少管。”他抬头凝视着那个同床异梦的女人。 “收手吧,你欠下的债我们永生永世都还不清,对了还有李明兰,当年的那个护工李明兰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刚刚生下一个唐氏儿连看都来不及看,连一口母乳都来不及喂就替你料理矿工后事的人。“宋伯母突然放低声音,表情神秘的问道。”你告诉我,你是承诺了她什么还是说有把炳…” “啊!!”宋默生气得血脉喷张,将直冲顶门的气血发泄到屋子里的物件上。随着“哗啦啦”的颤声屋子里但凡是能举起来的统统被他砸得粉碎。就连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也被他撞翻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看着被砸得凌乱不堪的房间,宋伯母好笑的大笑起来。 半晌,她用威胁的腔调继续喝道。 ”还有为了堵住天下人的众口铄金,又为了一举拿下那些与你意见不和的同行。我为你做了多少,郑茜当年根本就是装疯,你为了毁灭你的罪行,你趁着天灾特地谋划了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郑茜临床三人通通没有死,而是在深度昏迷的时候被你一把火给送进殡仪馆中炼…” “严雅若!!!闹够了没有,你给我住嘴。”宋默生眯着一双眼,傲慢的制止道。 “怎么你想杀了我是不是?是啊,当年懵懂迷茫的你都能狠下心何况是…你羽翼风满了,自然容不得当初扶植你的人。人人都说你隐忍,其实你根本就是生性,所以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你想都不想便做了。”宋伯母退到春荣叶茂的墙角,她用自言自语的方式一句一抖的继续着心底的顾虑。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我有多么怀念逝去的自己啊。“她的目光有片刻定格像是缅怀更像是哀叹,但这些统统阻挡不了她想拼死拼活大干一场的决心。“但是。”宋伯母气得眼泪直流。 “严雅若,你无可救药。给我滚下楼去,要不是看在明昊还未成年的份上,我现在就送你一纸离婚协议书。”宋伯父声嘶力竭的喊道。 “好啊,你要是敢送我离婚协议书,我就用提拔你的双手给你这过河拆桥的无耻之徒送葬。” 宋伯母一声断喝,没想到她留有这一手的宋伯父打个趔趄,差点没给她跪下。 “严雅若!!!”宋伯父一字一顿的咬牙低喊道。“别不识抬举。”宋默生顺手将床头柜上唯一的全家福撕个粉碎,然后当着宋伯母的面扔进废纸篓。 “呵呵,你就这点手段吗?看不出来啊,明明承诺会做李明兰攀爬的梯子的你,就让那倒霉的幼儿自生自灭了。“唇齿颤抖,但宋伯母毅然做了脱缰的野马。”还有啊,矿难过后你是怎么做的,为了掩盖真相,你将死难者的遗体连同家里的老人孩子,就像栓畜生似的牢牢困死在那里,为了牟取暴利,你不惜把片区的食物、日用品价格哄抬十倍,掐着脖子敛财不可为不高明。宋默生,我严氏五代经商也不比你老谋神算啊。” “住嘴,越说越离谱了。这顶帽子是你戴得起,还是我戴得了。我警告你伤天害理的事和我宋默生不挨边,就算为那些人伸冤也别指着我的鼻子。我越老越挫,天尽管塌也挨不到我的脑袋。”宋默生局促的喊道。 “是啊,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哀鸿遍野与你有何关联。你是多阔绰的老好人啊,把同行赶走,就你一门独大。再象征性的将黑心红利大把大把的丢给被你坑害的陌生人,让那些人对你感恩戴德。宋默生,难为你这些年竟然从不失眠。活着的人热泪盈眶的吃瓜,死掉的人呢?在梦里你有没有差点让人勒死。” 宋默生启开一瓶洋酒,一杯接着一杯的猛灌自己。那一刻严雅若彻底寒心,面对自己丈夫正生生的撬着自己的嘴,她配合的猛喝了一大口。 “只要你闭嘴,就没有人会封你的嘴。”宋默生嘴角一撇,奸邪的一笑。“就算是我做的又能怎么样,你有证据吗?你有命拿出证据与我当面对质吗?” 宋伯母扳着手中的另一只酒瓶,气恼得咬牙切齿。”你别以为我是故意揭你伤疤的。我是来救你的。我不过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而已。是啊,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被你。。。。被你,,,算了,算了。“心里难过好一阵,她倏然抬起头,擦了擦眼泪。“一定要赶尽杀绝吗?斩草除根?他们可都是普通人啊,是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上的不是吗?还有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的家人。他们又何错之有呢?”宋伯母气得不轻,她狠狠跺着自己铮亮的舞鞋。 “利益对立,观念不合,防微杜渐这就是最好的理由。一个口口声声说会为你好,却日日盯着你丈夫错处无限放大的人。你觉得他这个朋友很可靠吗?就好像他是god,而我是魔鬼。我告诉你出了宋氏的门,我照样是堂堂正正的大善人。”宋默生一本正经的走到严雅若面前,两张同样不经风月的脸贴得越来越近,就连两张同样凌厉的巧嘴也即将贴合。 ”你知道我为何怀念那个时候吗?你以为我是怀念你的暗送秋波吗?你是在给你的老情人暗通款曲并给自己铺路吧。把我骗到手再找个机会独吞我严家产业。宋默生啊宋默生,,要不是郑茜遇人不淑,将你们的计划一字不漏的告诉了闺蜜,我还真是被你们蒙在鼓里,到头来竹篮打水,自己的家业都拱手让你这畜生。真不知道是我太无私呢?还是你太阴险卑劣。“ “砰”酒瓶震碎在宋伯父的脚边。 “你疯了是不是?三年药也治不好你的臆想症。你再敢多嘴一句,我就把你丢进疯人院,让你和受尽屈辱折磨的郑茜作个伴。到时候别怪我不念旧情。”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刚刚说念旧情。。。念旧情,哈哈哈哈。”宋伯母鬼哭狼嚎似的苦笑道。 “你别逼我,最好识趣点,要不是看在你们严家助我一臂之力的份上,我能给你这母老虎善始善终。”宋伯父愤愤道。 迷离的灯光照耀在洒了一地的猩红液体上,两个分处爱恨两磁极的人中间隐约出现了一条泛着恶臭的欲望长河。 宋伯母笑着直了直身,她将被玻璃酒瓶刺破的手叉在腰间,又一脚踩在宋伯父的领带,她低着头柔声说道。“你以为我和她郑茜一样天真,会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吗?说起来她当年可真是个好演员,只是演不好你的对手戏。”面对宋伯父的踹息不语,宋伯母压低声音惋惜道:”郑茜那个贱蹄子,她连勾勾手指头都得吓掉魂儿。跟我抢男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羞不躁,死不要脸。像你这两面三刀的人当然要和我这疯子配成对子啦!”她专注的盯着面前的他。 “死者为尊,出言不逊是要遭天谴的。”宋伯父沉着一张骤变的脸,一本正经的做着腔调道。 “死者为尊!“宋伯母冷喝一声。”没记错的话,宋先生入了严家的门便恨不得和原生家庭断绝血缘关系的冷血动物,也配用大道理教育我。当我是白字少女没念过书吗?”宋伯母眼睛里直冒火星。“世人都说狼虎生残,但尚且认亲,你呢。我倒是想问问我亲爱的宋会长,您的心里可住着什么人那?”她问得干脆,连带着点在他心口的手指就像是在剁碎食物似的。 “遭天谴。”宋伯母懒得看他,她微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若不是出身富贵,我是不是连那贱人的下场都不如呢?前车之鉴,前车之鉴啊。你这哪里是念旧情,除了自己你爱过谁?” 宋伯母再次愤怒的挥舞着手中碎了一半的啤酒瓶,澄黄的液体沿着残缺的瓶壁左右激荡着飞溅下来。 “够了,真是够了。我不就是陪着重要客户应酬去了这才回来晚的。你至于对我大吼大叫吗?还罗列了一大堆无中生有的罪证。“无语的宋伯父按了按额头,对着缺角的镜子整理着仪容镇定道。他转过身,再次绕过她的视线。”再说就凭如今你我的地位,我不把你轰走,已经是处处留情了,还能许你在我跟前放肆。啊?!!!让你骑在我头池骂我,诅咒我。让你将屎盆子统统扣到我头上。” 宋伯父用更加凶狠,甚至说是邪恶残忍的眼神回盯着宋伯母。他勾着粗糙的指头对准了宋伯母端正的鼻梁。“还想继续砸东西是吧,砸!砸啊!你不说这都是你们严家的东西吗?你尽管放心大胆的砸好了。狠劲砸,有本事一把火把房子点了。我们一家人都给你陪葬。” 宋伯父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被他刚刚推坐在沙发椅上,等了他半宿的宋伯母。他如酗酒的醉翁般动作生猛的拂开她扎着碎玻璃片的手。 “宋默生,我严雅若这辈子从来都是说上句,今天就算我请求你,请求你及时收手吧,不要再一意孤行了。我害怕你一错再错下去,终究会成为别人脚底下的肉垫。你会被世人耻笑、唾骂的。”宋伯母一把揪住即将走出门口的宋伯父。 “你松手。”宋伯父先是一愣,随即再次冷下脸来。 “我不松。”宋伯母就像泄气的皮球般,语气弱下来不少。 “你松不松。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吗?我告诉你,我宋默生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半途而废,有的只是笑到最后。”他推开她渐渐颤抖的手,将身子转正,继而又用轻蔑的语气说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难不成你真当自己是商界精英吗?不过是看在我得势的份上捧着你就是了。”压抑的气氛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宋伯母。“别以为我不说就不知道你背地里做了什么勾当。” “不,默生,我不要你走,无论如何我今天都不会让你走出这间屋子。就算你真的是恶贯满盈也好,你也是我严雅若此生最爱的男人。你知不知道我最近一直都在做噩梦,她回来了,郑茜真的回来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她就像幽灵一样四处乱窜。梦里我看见她手里拿着枪,枪头对准了你的头颅,我梦见无数人幸宅乐活的看着你被枪决,而那些拍手叫好的人都穿着整齐的绿色衣裳。我还梦见你,你被丢进了乱葬岗,真的我最近我都不敢合眼,我好怕你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啊。悬崖走钢丝,总有一脚踏错失足山林的时候。” 宋伯母的话刺激到了宋伯父的内心,他面色一转,淡淡的说道:“雅若,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毕竟你我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是我倒台,还是你深陷龃龉,我们一个也跑不了。但是审时度势,你以为我现在还有回头的余地吗?这条路我走了太久,我的眼前是黑暗是战斗是残酷。停下来意味着什么,是自取灭亡。”宋伯父摆摆手,暗格里的灯光温暖,可他的流转的眼波却是深不可测。 “就算你坏事做尽,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啊。”宋伯母从背后紧紧的环住他。 “砰!”风声将门重重关上。七月心猛的一跳一头转进隔壁的洗衣房。 玻璃破碎的恐怖声音夹杂着重物撞击地面的闷声一并传来。七月吓得捂住了嗡嗡作响的耳朵。“我的天啊,太可怕了。宋氏真不是正常人能进来的地方,我得想个法子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不能答应联姻,这样复杂的家庭,一定不能嫁进来。”尽管满脑子都是令她头疼的问号,但想着那些让她手足无措的对话,她总是觉得家族联姻里一定还藏着巨大的阴谋。 “哎呀,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七月摇摇头,再次扬起脸时她的目光依旧清澈平静。“怕被人发现,就要把自己扮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她真是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高兴呢。 但是一想到宋明昊,她心中又惊痛不已,“明昊小哥哥是世上最温柔也是最踏实的好男孩,一块巧克力、一杯奶茶、或者妈妈亲手做的华夫饼都能让他开心好几天。可惜呀,那么好的男孩子偏偏生在扑所迷离的宋家。” 七月低头凝思。 春日的阳光总是伸出五光十色的光柱,再闪闪莹莹的照耀在他们身上。 七月慢悠悠的骑着宋明昊送给她的脚踏车,她围着气派高挑的门廊和转角的石砌,一圈又一圈,迎着朝阳,在那熟悉而典雅的宋氏花园里她留下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夏七月,骑得很棒哦。给你点赞666。”七月扬起脸,二楼的阳台上,宋明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故作斯文却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年少的叛逆与小轻狂。他帅气十足的坐在淡紫色的藤椅,灿烂却不刺目的阳光里。他恬静的笑容近乎透明。 四目相对了好久,七月只觉得自己的小脸在微凉的风中竟然暗自发烫。 恍惚的视线里,她惊喜的发现宋明昊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如初绽的蔷薇般,淡紫的眸渐渐散开。 白云静静的飘荡在他的身后,他伏身在雕花栏杆旁。37度仰望,他的身后似乎有一双映着洁白轮廓的翅膀。 七月将脚踏车在铁花大门前刹住,透过铁花同栏杆之间的缝隙,男孩郎朗背书声就像是涓涓流水般婉转而富有磁性。 阳光下那个斜长的背影,男孩精致英伦的侧颜。他礼貌的接过身后侍者为他斟满的锡兰红茶。 芬芳的花香与淡雅的茶香迎面而来。 那个祥和美好的清晨。 明昊和七月就肩并肩的坐着,时而品品茶,时而柔声说着悄悄话,“人们常说的岁月静好大抵便是这一副模样吧。” 那一刻七月头痛如裂。 旁边的屋子里,那对长者还在狂乱的嚷骂着。尽管七月还小,但那得是多么强烈的仇恨才能让曾经有过爱情润泽的人兵戎相向,针锋相对呢。 七月阖上双眼,细密的睫毛在几乎透明的眼睑下轻轻震颤。 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不安的心脏便越是不受控制的颤动,那一刻七月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昏睡过去,这样她没有对明昊未说出口的痛苦无动于衷,同样她还能守住这个本就不可以摊开的秘密。 七月箍住自己的脑袋,但冥冥之中发自心底的声音再次传唤她继续听下去。 灯火闪烁的主卧室里宋伯父不耐烦的打断宋伯母的喋喋不休。他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厌恶。 ”严雅若,我真是给你脸了。我看我就是太纵容你,才让你变得刁蛮跋扈,为所欲为。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一头撞进来。“屋子里的光线里时明时暗,香烟缭绕间宋伯父儒雅的面容竟狰狞如炼狱的牛鬼蛇神。 漫天的硝烟味里,宋伯母嘻嘻哈哈的狂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深藏在眼眶中的泪都流干了。 ”我的项目你敢参和一脚,我的客人你敢背着我调查他们的底细,你甚至。。。“宋伯父眼神微妙,其中更是大有深意。 相比宋伯母的伤心欲绝,他反而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端着架子。”你甚至想在人不知鬼不觉中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大捞油水。现在,现在你告诉我你还差什么,是不是还想找个恰当的时机随随便便的给我扣上一顶帽子,把我送上断头台呀。还说什么不想看着我一时失足造成千古恨。”打火机里窜出的蓝色火苗慢慢熄灭。 宋伯父猛吸了一口,又厌恶的吐着烟圈,得意的训斥道。“你以为你还是赫赫有名的李家大千金吗?在你兄弟独占了公司股份的那天,你就失去任何可利用的价值了。“宋伯父大摇大摆的走到书柜前,从书柜里拿出一份破乱不堪的旧报纸,那上面不光以严雅若、严正麟作了热点文章,还特别附上严雅若在严家别苑长跪不起的动人照片。 ”若不是我看在你悉心生养明昊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把持着宋夫人的位置吗?识时务为俊杰,我的好岳丈就总是数落你没有眼力见。还有你最好给我停下你那些小动作,小把戏。若不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还能活着看见日出日落吗?若不是我顾念旧情半道拦截下你的”生意”,你以为你能笑到现在吗?就以你的情商智商,做我的对手。下辈子吧!“ 宋伯父慢慢站起身,又模拟着电影里翩翩君子的绅士风度,做作的拿起了挂在沙发椅背上的外套。然后,气场十足地走了出去。 第四十章 郑茜:小心宋氏的陷阱i 客厅里,凄靡辉煌的巨型法式吊灯,静静的飘在天花板上那片澄澈的蔚蓝海洋中,寻寻觅觅、沉沉浮浮的样子像极了梦境里那膄载着陌生女郎的豪华游轮。 屋子里弥漫着迷迭香的芬芳气息,七月将双手交叠在背后。深深吸口气的工夫,屋子里的香草气越来越浓烈,七月被呛得差点失去嗅觉。 “宋家人都喜欢这么醇厚的熏香?这别出心裁的口味也太重了些吧,甜腻的发呛,敢情这些东西都是大风刮来的?都不用破费自己腰包里的钞票是怎的?即便是从天而降也不能用得这么靡费吧。” 七月望着米白色高档纱帘外弥漫着的朦胧雨雾。她将抱在手中满满一杯的温水放在英式镂花栏杆旁质地极好且缠绕似点缀着栀子花的银白色茶几上。好奇心驱使下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旋转楼梯后面隐蔽的小黑屋子走去。 烤焦了的牛排四溢着黑胡椒的呛香,七月循着味道找了过去。 “咕咕”闯进鼓膜的叫声和胃心传来的咬噬般难熬的酸涩交织在一起。 “好饿呀,才想起来,昨天和明昊哥哥玩的太晚了,竟错过了晚餐。那宋氏的厨房在哪里呢?或许和我家一样,客厅的宽大茶几上肯定也放着小巧玲珑的茶点吧。” “初来乍到,连个下人都没有。要是换成我们夏氏,哪能没有仆人守夜呢?再说楼里的主人都还没安枕,这么大言不惭的偷懒,连个样子都不会做了吗。”七月酸溜溜的说道。 “不过,我怎么感觉这个小黑屋子里似乎也有食物呢?难不成是仆人的膳食吗?那也未免太优渥了些,这规格都赶上主人家,看来宋氏确实挥钱如水。算了填饱肚子要紧。” 合上门,逐渐减弱的视线里,七月颤颤巍巍的撑着从茶几上带进来的台灯,仅有的一丝光亮在漆黑的房间里慢慢扩散。七月着实有些害怕。特别是那些簌簌滚落到脚边的黑袋子如常春藤般缠绕在她无法前挪的脚边。七月更是吓得失魂落魄。七月缓缓蹲了下来,许是袋子里东西太过沉重的缘故,单凭她的力量根本无从拾起,更别说是归位。 “七月,姐姐就知道你会找到这里。不打开看看吗?这里面装着的可都是扳倒宋默生的铁证。” 一个甜美圆润的声音从斜倚在碧波荡漾的墙壁上的黑影口中中慢慢吐纳着芬芳,那婉转的柔声如雨敲窗,纵然是鬼也并不十分可怕。“严雅若刚刚提到的真相就藏在这间屋子里,虽然这也只是冰山一角,但对于未过门的你来说已经足够用来搪塞你父亲的安排,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拿这些做一做文章,未来的某一时刻我相信夏氏一定能摆脱宋家的纠缠,你说呢?”郑茜询问道。 “谁?你到底是谁?站在暗处算什么本事?你若有胆量就出面解答我的问题。”七月疑惑不解。 望着黑幕下的缕缕青烟,那一刻七月的腿都软了,她紧紧的贴着冰冷的门,就像溺水者拼命拉住唯一的枯藤似的。 “还请你一并告诉我,我们夏氏与宋氏一向交好,又是商战上利益与共的亲密盟友,作为朋友的女儿,我为何要揭宋氏的伤疤呢。这对夏氏来说不是自乱阵脚吗?夏宋联姻破裂是小事,倘若对手趁乱再借着宋氏的倒台将祸水引到夏家,那我这不是祸起萧墙?虽然我还是女学生,但权衡利弊还是懂些的。况且大人们常说找对象要有相似的生活环境才能有心灵共鸣,对于未来的事我又一无所知,我为何不暂时把握住这个机会呢?万一我遇到的男孩并非善良之辈呢?与其孽缘还不如就是他,他喜欢我我能感觉到。我为何要为了顾及别人的感受去放弃一个真心的人呢?” 见七月面色潮红,呼吸有些急促。郑茜冷言冷语道。 “总之,不论你我今日身份相去有多悬殊,我之所以好心告诉你,不过是看在你我同是沦落人的份上,放心姐姐不会伤害你。” “当然不论你绝意如何,我也尊重你。” “难道说,你是,,,,是郑茜?”七月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没错,我就是郑茜,若我没有记错,我们是见过面的。就在刚刚你还和我一起享受了惬意无比的下午茶时光,不是吗?” 不知何时一个再次变为实体的摩登女郎,从七月猛然一震的身后迅速移动到她的面前。借着烟烟欲灭的灯光,七月看清了这张陌生的脸。朦胧的气氛里,女人的面容如诗似梦,就连轻轻莞尔也相当眩惑。 “可,,,你是疯子,你是那个疯女人。”七月恢复常态,但语气虽然有寥寥的颤动但大体上还是沉重有力的。 郑茜暗忖了一会儿,慵懒的挪动到七月的另一边。她看了眼一脸狐疑的样子,嘴边的浅笑就好像是在赌一局纸牌。 “没错,我在世的时候的确是疯了的,但我知道整栋楼里,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解你的围困。不是吗?”郑茜坦然截断她的话道。“你不觉得一切太荒谬了吗?我疯了还是在我的事业上升期?恋爱固然会让人心力俱疲,甚至不做他念。但只是失恋无关其他的那个女人,可是当初红遍**的知名歌星郑茜,你觉得我面对的仅仅是感情危机吗?我可是见过大世面混迹过风云场的人啊,区区恋爱,我就是在情醉神迷,也不会任由她割裂我的躯体。”郑茜心生酸楚,泪水激动的在眼眶中回旋打转。“我和你不一样的,七月你是温室花朵自然不会感念我的心境,在成为歌星前我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什么样的白眼没有见过。名利那些对我而言根本是可有可无的,毕竟从未属于过自己的东西,我得到了,就当是泥菩萨过河,步步生莲好了。人海浮沉的久了,眼里的细沙自然多了,回顾一生,我想要的不过就是删繁就简后的一份安稳而已。可惜那个男人是个走在套子里的人,城府深的人装起老实来不比格莱美演员差多少,而他本身就演技娴熟。“ “对不起,我说话有些重。但我也没有恶意中伤你的想法。还有我虽然没有走过你的路,但我还是明白你的感受,所以我很抱歉。”七月听出她话里难言的落寞,她静静的说道。 ”夏七月,你可以掏出手机去查查郑茜这个名字。别惊讶,铺天盖地的消息记录的都是我的生平事件。只不过后人转诉并不完全贴切,他们说的要么是胡诌、要么是凤毛麟角。” 一摞摞无形的筹码摆在两人对垒着的目光里。这次七月再次率先说道。 “别岔开话题,你我萍水相逢,竟然说要为我解围,姐姐你以为我能轻易相信你吗?我虽然年轻懵懂,但凭我多年的校园生活,我也知道一个道理,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何况你是…” 七月和郑茜相视一眼,郑茜会心的笑了笑。“那好那就动用你们老师教给你的那些大智慧,想想我的话究竟几分可信吧。” 七月点点头。“我这样质疑你的话语,你不会记恨我吗?你仍然愿意帮我。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我认为我们之间还没有那么亲密无间。”在郑茜准备和盘托出之前,七月再次叫住她。 见七月自始至终都张着嘴,郑茜一把拉起七月的手。她用手抚平了七月抽搐的唇片,那双绿萍般恬静的眼温柔而又充满忧愁的凝视着七月。 她俯下身子,叹了口气。 “姐姐知道你是心地单纯的女孩子,就像昨夜你看到的那个你和那个叫凉夏的女孩之间那些不痛快的童年过往。你并没有泯灭天良,只是身份使然,你对那个女孩的友情并不在一级台阶上罢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凉夏她也会渐渐明白这不是你的错,况且姐姐还知道未来的她更会折服于你的开明和体谅。这一点更是毋庸置疑的,我观察人的能力还是有的,若你果真是一个人性沦丧的人,你刚刚听到了那些卑鄙小人间的对话时,你一定不会替那个叫宋明昊的男孩感到痛心疾首,不是吗?” 七月瞬间感到全身冰凉,她的心口再次闷闷的疼了起来。但不知怎的,梦里梦外,她对这个女人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至少,她并不排斥和她交往。她看看身旁的黑袋子,再次抬眼看了看郑茜。 “我是个完美主义的人同时也最匮乏安全感,我很害怕那样一幕会故事重演,小时候我只当凉夏是好玩伴,所以我才做了伤害她自尊心的事情。但是后来,除了她和明昊哥哥,我身后空无一人。我的父母并不体谅我的真心,我的同学不屑与我交往。若再不珍惜这份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友情,我只能对着黑夜形单形只了,出于私心我会维系住我们的友谊。而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告诉我,就算自己再糟糕我也不喜欢别人在我背后评头论足,指指点点。这就是我,自卑又自负,我一直活在这样的矛盾中。”幽暗森冷的小屋,七月站在晦暗之处。她挑眉愣了片刻,然后淡淡的说道。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之所以要告诉你真相,是为让你明辨是非。趁早离开这个混沌之地,这里的一切都不值得你的留恋,包括那个男孩子,他有那样复杂的家庭环境,他的未来一定不会坦荡潇洒。” 郑茜的眼神再次怪异起来,七月正色说道。“宋明昊只是无辜的男孩,他是无端卷进上一代人恩怨的不是吗?我拜托你不要诅咒他。” 摇曳的灯光变成一个个斑驳的光电,那些零星排开的光,随着风自由畅游。 “那好,既然我们把话都挑明了,也不需要再弯弯绕绕的了。”郑茜背对着七月,或许是不忍心让她看到自己在月光下愈发透明的煞白鬼相。“吱呀”门慢悠悠的欠出一道暖色的缝隙,与此同时,宋氏别墅外茂密的枝叶在郑茜本就透明的身体里凝滞了一圈圈漾动的光圈。 “即便当下的你还是懵懂无知,但总有一天你会看清那些伪装的真面目,假的永远不会成真。当然了智商情商不在同一等级上,你听着一头雾水也不足为奇了。“ “伪装的真面目,你该不会是要说他,宋默生先生。” 郑茜点了点头,“他看着道貌岸然,实际上就是个人魔怪物。“见七月始终保持静默的看着她。郑茜用喑哑的声音说道。“况且不单单是他,能和如此龌龊之人共处一室,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安生。” “还有宋伯母吧。”七月顿时苦闷无言。“这里果然是虎狼的老巢,原来他们之间的对话竟然都是真的,太可怕了,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可是光鲜靓丽的人啊,他们美好的那么高不可攀啊,尤其是宋伯母,她怎么也能。。。” “叮叮咚咚”细碎的雨点打在澄亮的玻璃窗上。七月担忧的望着郑茜,烦躁懊恼消失殆尽后,她再次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既然连你都说这里的一切都不安生,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什么确凿证据能证明你口中所述的就是当年真实的情景吗?毕竟现在的人都喜欢把错误,归咎到不方便开口说话的人身上。你是那个世界的人,你的话能和他们对质吗?若你还在世你敢站出来指证他们吗?” “没错,我现在是死透了的人。我虽然没有了肉体,但我依然保守着这里的全部秘密,你不觉得那些在世的人根本不会把谜底摊在你面前吗?他们总是会被各种身不由己牵绊,所以那得罪人的话只能由我这死去的人说个明白了。” 七月脊背发凉,她有些不解,但还是顺着郑茜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森森白骨从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钻了出来,一双双染着淋漓鲜血的手摸索着向七月伸将过来。七月屏住眼底的惊息,前方仿佛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被侵蚀的罪恶之路,沿途的白手不断拍打着地面试图从破烂得有些虫蛀的地底下挣脱出来,那春笋般的手如光电,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就像是在滔滔不绝的吟诵着一首浩瀚诗篇。七月脸色陡然一变,因为她隐约察觉到那些只是接触到浅层低空的手不论在同伴手上留下怎样的抓痕,它也并不能让自己从囹圄间抽身遁出形去。就好像有一个掌舵的使者在身后不断鞭挞又不断打压似的。 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七月向着纠缠不清的手的道路走了过去。 郑茜从倚身的暗影中闯了出来,那一刻她直直正视着七月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泉,她认真的读着七月微微扭转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七月有种被人望断灵魂的错觉。 “这是什么,姐姐这里怎么会。。。” “矿难那年没有售罄的各种生活必需品都被宋默生和严雅若搬进了这里,我想你进宋氏之前宋明昊也很紧张你来到这个被锁上的地方吧,宋氏的秘密不止这一个,不过就以宋默生残暴生冷的性格,他做了多少错事,你我都不用惊讶,就像这,这些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能用来做笔流水账。” 郑茜蹙紧眉头,嗫嚅着说:“你不了解他,最好也不要了解他。” “既然是免费,直接分出去就是了,为何滞留在这里呢,是要销赃的吗?宋伯父是歌手改走的从商路线,可严家不同,当年的严家分明就是商人,就算低于市价很多,那也是稳赚不赔的。更何况当年的事故不论原因为何但总归都是严家的错,严家为何要错上加错呢。用一个黑洞去弥补另一个窟窿。那不是走入歧途了吗?信誉很重要,做错事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不相信那些大人会不懂这样的道理。及时悔悟也是适时止损啊。再说哪个商贾愿意出纰漏呢?可以理解啊。”七月眼中透露着真诚的圣光。 “孩子,你说的都对,但千百年的道理叠加在一起反而没有切中要害,相反若人人都能如你所想,尽你所愿,那世界一定是净水一杯了无波澜。回归正题,七月你就没有一丝疑影,以为这件事是谁做的吗?“郑茜突然住嘴,看着七月。 “伯母、伯母的父亲或者哥哥吧。“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七月语气有些清缓。“那就是对手一手策划了全部,他们是瓮中之鳖。我想宋伯父当年还是小伏低,怎么也轮不到外姓人指挥买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对视了一下。”水太深,我看不透。”七月垂头道。 “是水就有深浅,生物老师没教过你,瓜熟蒂落之前人都是活动在水中的吗?这么看来,想要生存,不通水性怎么行,孩子从宋氏的门走出去,记得报个练习班学学游泳吧。” “姐,你别打岔。”七月喝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并不多。” “那好。”两个人的眼光纠缠在一一起,一股热浪在两双眼中传动。 “我明白了黑心的严家一定是想着既然东山再起无望,就借此机会釜底抽薪借着仅剩的残焰,能和多少人同流合污就同流合污,能牟取暴利就牟取暴利。就算严家倒了,离开这个地方甚至离开这片国土,她们再另谋出路。死马当活马医赚钱才是王道理。”七月的说法成熟,就好像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洗的漂亮的牌。“但这样的想法,偏激的不太符合巨商的心理,毕竟当年严家涉足很深,就不怕把牌下成了多米诺骨牌,一牌倒满盘皆输。况且如今宋氏如日中天,那严氏也没有自取灭亡,只是名声大不如前而已,我听说严雅若和严正麟是在那件事发之后分的家。” 见七月急着打出底牌,郑茜抢先一步出了王。“说到关键了,不觉得吗?” ”你夏氏也是个新商之家,严氏五代经商,又是群居大族,繁荣时可多有涉足的地界领域,金砖砌房金作马的宫廷大户,怎么谋算也不会差了这么点钱的,对于正统来说不是杯水车薪吗?即便家业垮了,但只要能喘口气就不会徒手摘掉王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凡有一个严氏在位,又没有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严家就会时刻待命,毕竟这份顺逆境的觉悟大家都是有的。我猜想严氏之所以想到封锁消息,严父老迈体弱,严正麟刚刚上位经验不足,又想着的是把影响降到最低。所以这才有弄巧成拙的一幕,严老先生跪地求宽恕,一直求到泣血而死。然后将一个烂摊子都丢给了严正麟严雅若兄妹。这一向耳根软的严雅若对宋默生倒是言听计从的,况且对宋默生来说这是赚钱的机会,还能一举搞垮严家。“郑茜的眼睛深深的望进七月眼深之处。 “不过我心里也存了疑影,严老先生身体康健时,严氏生意从不出错,为何在老父亲病重期间要迅速败落,或者说也有可能是严氏挡了谁的路,这就只有严家心知肚明了,或者说他们家的人至今还蒙在鼓里也不无道理。但我想能加速严氏瓦解,宋默生一定功不可没。” 郑茜恍惚了一下,神经质的笑了笑。“这样吃里扒外的事,他又不是没害过人。” 七月并没有听清郑茜的自言自语,她依旧回想着上一个问题。 “我明白了,公子哥严正麟又和宋默生想到了一处,严正麟和宋默生关系不和又分崩离析但表面还过得去,真正遇到问题都急着倒戈,宋默生暗算老先生是以卵击石,但对付大舅哥手腕城府都有的,所以最后严氏的买卖让宋家捷足先登也是常理。宋伯父情商不低,否则也不能潜伏太久。” “为何不一起度过难关呢?严雅若可是宋明昊的母亲啊,没有感情怎么会有血缘的延续呢?” “那时候还没有宋明昊呢,当然也还没有我那苦命的儿子。刚刚你说宋默生对严雅若有感情?你觉得一个一门心思上位的人,能有多少真心放在女人身上。女人都是外人,但孩子呢。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是怎样对待自己的两个儿子的。“郑茜冷笑道。”当年严老先生死后,严氏兄妹感情并不和,一向看人脸色的宋默生都急着跳出来买通资源倒打大舅哥一耙。这是不争的事实,翻翻老黄历,宋默生勾结外人陷害了严正麟这耳根软的男人多少。宋默生利用操纵了拿他的主意当救命稻草的严正麟,他之所以这样做不过就是想让看不起他的严氏名誉扫地,几代人的努力付诸东流。他报复心那么强,怎么能过低眉顺眼、忍气吞声的生活呢?再加上还是寄人篱下。他要么就是置酒足饭袋严雅若于无物,要么就是一波操作后的沆瀣一气,不过不论怎样他都得了大满贯。”郑茜分析补充。 ”可惜了亲人成了仇人,我看过严正麟日记,在宋默生入门之初,严氏兄妹的感情一向很好,这对兄妹相差也就5.6岁的光景,教育也好,吃穿用度也都是一样的,你说他们能有多少代沟。还有当年严正麟不忍心看着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和另一个女人也就是我拍拖,那封葬送我演艺事业的封杀令、毁我清誉的谣言都是他的杰作。你觉得能做到这一份上,他们兄妹当初是不是同气连枝的。不止如此,严老先生卧床多年,严氏想着办场婚礼,就连牵手都是哥哥代替父亲完成的。我想那时候严雅若心里,哥哥一定是白月光吧。” “那,感情很好又为何兵戎相向呢?”七月一字一顿的问道。 七月接着说道。 “好,就算宋默生想宣泄不满,但严氏倒了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他一个不入流的歌手能娶豪门妻子那可是荣耀一件。这省去了他多年的艰苦奋斗,他若事业不顺,严家依旧可以站出来力挺他。这么说严氏长存也是他的靠山啊,他能眼睁睁的看着严氏被无妄之灾牵连吗?严氏已经自顾不暇了,就算宋伯父在严家受尽折磨,若他能力挽狂澜,严家说不定还会对他示好,于情于理他的想法都不单单是自私而是差强人意的太牵强。还有就在刚刚宋伯母对此只是表现的很激动而已,丈夫和哥哥可是自己的左右手啊,严氏又是她的母家,她没有理由替宋默生遮遮掩掩。那不是大义灭亲吗?除非她恨自己的家人。可是血缘亲情就这么被几句诋毁之言玷污了吗?” 太不可思议了,七月再次迷茫起来。 郑茜坚决道:“没错,严雅若的确也恨自己的家人。严家的家产在严父在世的时候就转交给唯一的儿子严正麟,但严家有个世代流传的旧俗,那就是严家女儿要得到优渥的对待。因此起初严雅若是不反对的,但是在严家嫂子过门后,一切都开始向着极端发展。严家嫂子门户等对、性格强势泼辣,又是大家族里为数不多的知性人,而她的窝囊丈夫对她又多有倚重,别说是居家计算就是商场的买卖也大多经了她的手,不可谓不气势俨然。触霉头的是,这位嫂子并不看好严雅若高校毕业却纸醉金迷的颓靡作风,她曾一再出面力劝严雅若自食其力,并愿意资助她做自己的事业。严雅若本是散漫享清福的人,几个店铺干下来,血本无存不说,拿了家里的钱补缺口,招惹了不少流言蜚语,就连一向宠爱她的父亲哥哥都隔三差五的骂一通。再加上看人脸色度日的宋默生自卑心作祟又比常人心眼小,枕边风点火油,最后以嫂子的不容为***促使了两家分崩离析。而这些琐事就发生在严氏矿难之初。就连躺在病榻上的严父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也就是说兄妹二人分道扬镳是中了嫂子和宋伯父的道。”惊诧之余,七月的口吻着不屑。 “嫂子的道误打误撞,但宋默生一定是正中要害。怎么你还是不相信吗?” “好吧,你没有到走入家庭的年纪,对家庭伦理一无所知,也能理解。” 郑茜沉声低语:“我只是知道我之所以成名一部分是个人的努力,我的个人境遇还有比天高的心气让我不能折服于任何人去做他人的手足,下属。我还知道贵人和机遇更是相辅相成的。宋默生能在短短一年时间从末流群演一跃坐上天王的位置,你觉得他很简单吗?从演义到商场,宋默生借的光不完全出自严家。只是攀附不上严家,那些人脉也不作数,进了严家的门又赶上严家处在多事之秋,宋默生的人脉棋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无数人都愿意为他出谋划策。而他直到现在还炙手可热,你仔细琢磨琢磨,严雅若得被他怎样玩弄于鼓掌之间吧。我想对于情窦初开的你来说这不难理解了。” 璀璨的星芒下,交错的树影热烈的舞动起来。七月看了眼阴恻恻的小黑屋子,淡定的说道。 “玩弄于鼓掌之间?姐姐你不觉得自己的说法也不是全无破绽吗?你怎么向我证明你的猜疑可信呢?的确你的说辞和刚刚宋伯母的说辞不谋而合。但是你对于宋伯父而言,是曾经的恋人。我怎么能断定你的实情没有煽风点火呢?你是有多恨他们才出了一手必死棋。” “看来有些地方我跟你还是说不通,那你仔细看看仓库里有多少袋子,就能知道当年的他们有多贪婪了吧。我们抛开私情看正事吧。” “矿区人的钱可都是紧出来的,七月你是人不当家不知柴油贵,0进价的东西质量无挑,又抬成金子价。放不出去又不敢处理,所以只好用迷迭香和修建空中花园去掩盖气味。况且这些东西的来路本身也是千变万化的云雾谜团。“ “姐姐你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整个宋氏佣人不少,一人一袋也能拖出来填埋干净了。总不至于留在这里污染空气吧。” 七月站得笔直,她脑子里充满了疑问。 “宋氏这样的大家庭佣人那可是代代传承下来的,佣人的子女一定会继承父母的位置。他们从生下来就对夫人少爷恭敬有度的,再说身边还有自己的父母亲不断拨乱反正的尊尊教诲,除了宋氏他们没有别条路能走,一个二十年唯唯诺诺的人、俯首称臣的人是抬不起头,挺不起腰杆来的,你还不明白吗?当然你的凉夏是个例外,但凉夏的个例并非是她自己争取的,而在于你,别的主子都是泯灭良心作腔调的空话之人。而你,你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不过你的私心是值得被理解被原谅的。” 七月脚下一晃,差点摔倒。”请您接着说,郑茜姐姐,既然都是家生奴仆,自然没有倒戈反水一说。我还想听姐姐说个明白。” 郑茜面露深沉的微笑。 ”我想宋先生现在一定很头疼,毕竟宋氏白日也是人多口杂,万一那个盘踞在此的仆从家属想要一飞冲天,或者有的下人不忿与此试图鱼死网破。这陈年的谷子是悄无声息的来,走的时候怎么装也不能半片浮云都不沾。宋默生上位不易,战战兢兢一辈子到头来神经过敏是自然的。” 七月一脸寒冰,郑茜也沉闷了。 “怎么个自然法,按照你的推断,那些人都已经被同化,怎么还会怀有二心吗?没有这个道理。而且你说的都太深刻,我也还是不大明白。” “他们当然不会有二心。但如果宋默生的那位朋友不想再见到他了,那这颗关键作用的棋子必然是宋家的人,宋默生再想欲盖弥彰,也会留给人突破口。当然,就像有些事但凡做了总有破绽,有了破绽就离昭然若揭的那一刻不远了。坦白的讲都只是一步之遥。表面看是机缘的关系走上明途,实际上那是窘境迷途。你刚刚听到那老家伙说笑到最后算赢对吧,那我告诉你,他根本不会。一个把过程过得极致的人,再怎么滴水不漏,也不能翻身将主人骑在身下。平起平坐,那只能是梦中的婚礼吧。再说这些杂物堆在这,这也是严正麟唯一的一根铁钉子了。宋氏是在严氏的肩膀上建起来的,还不能替昔日的旧主装点东西。” 夏七月闻声紧张得有些结巴。“您,,,阿姨,,,姐姐,,您说的,,,,我难以接受。” “可是你已经打算相信我的话了,不是吗?就算七月你今天听不明白,姐姐也只能据实相告了。我的一生一步错、步步错。回顾茫然、回首间有太多无可奈何。可是你不一样,直到现在你依然有选择的余地。我爱过宋默生,你对宋明昊只是出于同情而已。我想当你真的打开这些袋子,你对那个男孩的同情也将灰飞湮灭。” 七月看着郑茜激动的脸,她追问道。“告诉我吧,我想就凭夏氏与宋氏的口头联姻,我也有权知道当年的事情。我现在真正想知道的是矿难的真相,我想知道宋默生在这里到底又起了怎样的作用,能让严氏差一点长眠于此。”七月铿锵有力的说道。 郑茜把被七月搞得七拧八歪的油画扶正,然后和颜悦色的说道。“这,我没有确凿证据,我有的都是宋默生的阴谋论,至于他都摆了那些棋子,那些棋子里又有多少是完全听命于他的,我还是不大通透。我只知道。。。” 郑茜握住七月的手腕,她的手劲相当重,重到七月痛的无法喘息。 ”当年严氏矿难发生后,现场硝烟弥漫、一片狼藉。论死伤真可谓是生灵涂炭,而宋默生为了掩盖自己与朋友的昭昭罪行,先是令当年的参与者、知情人三缄其口,且知后事者,但凡说破,无不殒命。然而蔓延之广、牵连之远,还有不受控制的罪孽毒烟就盘旋在c城的青天白日之上,毒气就像高悬头池的溜弹,时刻威胁着当地活着的人的生命。宋默生当即作了一件瞒天过海的行径,能活下来的是天命护佑,若被感染那也是天意难违,整个矿上直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人们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他们不是被冥界之王哈迪斯勾在死亡日记里的,而是被人亲手推过了阿格龙河并塞入潘多拉魔盒之中。宋默生之所以把引起恐慌凌驾在草菅人命之前,为的就是维护自己来之不易的财富、和背后依托之人的地位荣辱兴衰。说起来只是空头支票顶在正途,这样的人才要来何用呢?嘴上说没事的干练人,哪个不是怕祸起萧墙的胆小鼠辈。他们可并非是嘴力劳工,论心机城府矿难的实际操纵者也不为过。就连帮凶二字也是差强人意。” 七月屏住呼吸,静逸的空气中,她惊恐的眼底有一朵染血的蔷薇正悄然怒放。一滴滴无从克制的泪从她的眼睑无声落下。许是惊慌失措、许是惊吓过度。 郑茜的静静地看着七月,她无比温柔的抬起手轻轻地将挂在七月眼睑的泪拭去。 “难道没有人管吗?每个人都无动于衷做着助纣为虐的事情吗?我不相信,他能阻止一个人一定阻挡不了无数人的悠悠之口。”七月情至动容,她情难自持的喊道。 “管了。”看着七月似懂非懂的天真样子,郑茜爽然一乐,继而又笑吟吟的驱散七月心底的迷惘。郑茜亲昵的将头靠在七月绯红的面颊上,故弄玄虚一瞥后,再次一横眉毛。 “当年主动请缨,甚至不惜签下生死契约的自愿者可都是和你一样视功利如粪土,一心为祈祷的年轻孩子。她们都顶着朝气蓬勃的脸孔,一个个鲜活纯粹。” “还有矿难后尸骨累累,散发出的恶臭污染了大地上的一切,不是该亚神使的人却带着天使的圣环,甚至为了解救水火中人情愿耗着自己的小宇宙,他们被动纯洁到明明身染恶疾却自发的腾出位置去做了神使,她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跪在十字塔前祈求庇护自己用生命担保下的陌生人,更为残酷的是,本该公允的对待,却因那些人的三六九等分出了贵贱高下,有的人生而尊贵自然独善其身,而有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苟延残喘的身体被丢弃到角落里任由其自生自灭。说起那些神使当然没有人强令,但冥冥之中就是有双无形的手将源头调引到那些悖逆泰坦之人的身上。哎,可悲可叹真正的操纵者和那些敢于牺牲的普罗米修斯、阿忒拉斯放在同一天平论辞藻佳篇捻重孰轻啊。” 面对着七月的茫然无措,郑茜就像是无意中翻开的天方夜谭,果然她心底的故事是层出不穷的。而动人之处诱人得实在让人心寒力竭。“与这相比那些被动的雪花银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根本无足轻重。” “那他们都是什么人啊?是宋伯父认识的人。还有什么神啊鬼的,简直就像是…”看着眼前郑茜忽然之间那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七月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难道不是吗…” 郑茜爆发式的大笑起来,见七月愣愣的呆在一旁。她乌黑闪亮的眼光通通纠缠在一起。 “宋默生认识的人能做好事吗?不过曾经杯水车薪的人过来做做样子,到头来事都是别人做的,他们再跳出来领一份功劳。” “姐姐,那么你呢?你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好端端的变成这副模样。是宋伯父吗?可他对你并非全无感情,那是宋伯母吗?就像姐姐自己说的那样,你真的能向她屈服吗?还有你刚刚说宋伯父的两个儿子。他明明只有宋明昊。”郑茜轻扯着毫无血色的唇片,她的手指在七月面颊上轻柔的摩挲着。最后她压着喉咙慢慢的放开七月的手腕。 “至于我是谁,时机成熟你一定会知道的。我只是揭开了冰山的一角给你看个究竟。而你,你一定会深挖我身上的秘密。” 第四十章 郑茜:小心宋氏的陷阱ii 蔚蓝如洗的天空,和煦的暖芒穿透轻纱般微醺的云层。 宋氏花圃,数以百计的珍稀花草迎着盛夏的酷炎吐纳着芳泽。 宋明昊帅帅的靠在狭长的暗影下,他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喷泉池,眼中始终带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深邃幽芒。 明亮的阳光在水榭般一字排开的法国洋槐间点缀着闪耀的光斑。 但此刻,宋明昊根本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他很明显的感受到父亲走过来时从容中略显急躁的脚步。一步两步,慢慢的。他的脚步声被哗啦啦的水声生生阻绝。 “你对我的决定有什么异议或者不满吗?”宋默生沉默的闷吼道。 与此同时,一段段悠长而急促的乐音在静默的四周响起。乐声夹杂着喷泉喷发的声音使得他脚下的青草石头也震动起来。 “我也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怎么会对父亲的决策持反对态度呢?“宋明昊用一种平淡中有些不怀好意的口吻答复着说道:”凭我的力量,真的可以撼动父亲的立场吗?那么这一切就不会贸然发生,那个陌生的男孩不会沦为私生子,夏伯伯不会遇到无妄之灾,郑茜阿姨没有被别人伤透心进而丢了性命。“被激怒的宋明昊激动而坚决:”我的母亲也不会堕落成靠着药物维持理智的泼妇。没有人需要为您的欲壑难填买单,当然了父亲您也一定不会给我们创造一个没有爱和温馨,但却拥有数不胜数的鲜花与掌声的富裕生活。只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对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到惴惴不安呢?” 风在狭窄的小巷中呼呼作响。 宋明昊瞪视着宋默生。 “这就是你作为儿子,对老子的全部评价吗?谢了。”宋默生语气中带着不屑,他一字一顿的说着,继而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对付他。 “父亲,明昊并非跟您怄气。而是,父亲您不应该那样对待夏伯父。夏伯父何错之有,让您忌惮到这个地步呢?” 宋明昊紧张而低声的说道,他正出神地看着眼前那个愈发陌生的父亲,“不要发火,不要将火发泄在妈妈身上”,他在心底一遍遍默念。不知从哪里刮来一条缀满栀子花的米白色旧式头巾,那条头巾就像有生命似的盘旋在宋默生的头顶。 “以你的观点,这辈子做我的儿子很委屈,你一定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挨过今日的黄昏不要再拥有一个能看见父亲的黎明。”宋默生暗忖了一会儿,他操着反问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在你看来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真诚友善的,只有我狠毒叵测。” “不是这样的,不,正是因为割舍不掉这份骨肉亲情,所以我才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痛心疾首。父亲,伤害了那些无辜的人后的您,您真的能心安理得的继续过富庶的生活吗?儿子只是不希望父亲深陷泥潭,以后就真的抽不出身来了。” “爸爸,李明兰的谢罪还没有让您清醒吗?倘若您在矿难后一手遮天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攀比心。那后果可是不可估量的,您是要成为与世界斗争的大财阀吗?您的下一步是什么,您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万幸的是,儿子的死亡让这个收拾残局的女人幡然醒悟。您这个一心扑在名利上的男人终究不可靠。” 宋明昊试图从别墅的阴暗处抽身,但不知为何他的脚后跟就像紧贴在一堵墙的墙沿上似的。没有办法,他只有等待光明再次将阴暗的边缘撕裂。时间正紧张的流逝着,渐渐的,从皮肤沁出的紧迫感慢慢塞进他的心肺,宋明昊激动的呼吸,微微敞开的雪白衣领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遥相呼应着,就像是在光华璀璨的大理石旁铺垫着松软的天鹅绒。 米白色的头巾像长丝带般沿着不远的英伦古堡四周迎风自舞。宋默生不停的拂去被风吹到脸上的褐色发丝。“看来我想的不错,你和你母亲都恨我。“宋默生满是不愿意的说:巨大的阴影随着令人窒息的气流迎面扑来,令人胆怯的黑暗中他的笑容自然轻松,但挂在嘴巴里的话却格外含糊不清。”不单单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着的每一个人,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他们也都恨我入骨。是啊,这世界上的人都觉得我十恶不赦,像个疯魔。但,明昊站在我的角度,你觉得你们对我公平吗?这个你自认为美好的世界对我一点亏欠都没有吗?” 宋默生绕到宋明昊的另一边,他满脸恼怒的敲着明昊的脑袋。 明昊身后的阴影区域非常狭窄,连带着幽深的矮草都混褪如身后棕褐色的建筑,这些建筑投射到草地上的剪影使得道路更加阴暗。 “爸爸,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宋默生朝着他忍俊不禁的咧嘴笑着,他的牙齿咯咯作响。但紧随其后,他欲言又止的双唇又好似被那一副吸血鬼的假牙支撑得鼓鼓囊囊,他隐忍沉默的样子就像是波提切利画中的天使,明昊明白父亲习惯了端起架子,即便是在最亲的人身旁,他还是时刻提点着自己矜贵的身份。 气氛愈发消沉… 宋默生的嘴唇触碰到了明昊大理石般冰冷的脸肌。 四处乱溅的水花漫无目的在宋默生的四周转悠,他的右手破风抬起。在最后一段激荡的旋律响起前,他蓦然释怀的一双猩红色的眸子里蕴含了一股更为骇人的风暴骤雨。 看不见的潮湿空气混浊着松柏的清香在明昊松散的发丝间飞驰而过,呼啸而过的风同样也刺痛了宋默生的眼睛,那一刻他犀利的眸珠似乎被一张薄薄的绒花轻掩覆盖住。黑色的森林穿越了明昊深邃凹陷的眼,一时间两个人相对着的呼吸也渐渐慢了下来。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就像你总是替你的母亲痛心。而她又是怎样一步步的从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慢慢沦为市井泼妇。每个人的变化都是有原因的,她是很可怜,但当初的她疯狂的样子,也确实让人恨得不可一世。这世界上到处都是相对的东西,就像没有无缘由的好人,当然也没有无名由的恶人。”宋默生调整了站姿,他将自己的一双手交叉胸前。强烈的光芒下,他阴沉冰冷的眼睛依旧处于刚刚那片黑暗的世界中。 “今天的我站在世界之巅,每一个搂着酸痛脖子仰望我的人,都恨不得能有一副笼子从天而降的将我死死的锁在里面。倘若我今天被丢在荒郊野外,我想大家一定又会对我的生平好奇。人就是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吗?一叶障目、断章取义,难道现在盲从的人还少吗?和真相相比还是朦胧的臆造更有说服力吧。怎么别人对我有不信任的偏见,连你,我的儿子也有吗?” 摇曳的微风里,别墅上方的天幕是一片忧郁的浅灰,周围密密麻麻的哥特式建筑使得头顶的四方天空更加晦明幽暗。下寨的穿道口里,一辆黑色的英菲尼迪正艰难的打着火。骤然间微弱的探照灯如走针般刺破黑漆漆的低空。转而又发出“轰隆隆”如闷雷回旋般令人心颤的巨响。 “父亲,你变了,你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母亲是这样,郑茜阿姨也是这样。就连您最亲近的人都是如此下场,为什么要报复每一个真心对你的人。为什么?那些钱财名利真的那么重要,比人情还要重要吗?父亲你踩着脚下的皑皑白骨的时候可曾有过片刻后悔呢?一定要挖空心思暗害和你有联系的所有人吗?” 宋明昊踩在草地的凹槽中,他缓缓抬起头,满脸疑惑而又充满沮丧的望着宋默生,宋默生始终洋洋得意的红着一双眼睛。那一刻,明昊只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后悔?我凭什么后悔。伤害了那些人我就要心怀愧疚的将自己困在痛苦的阴影里吗?那么当年那些对我冷眼无情的人呢?那些对着别人的痛苦洋洋自得的人呢?那些将自己的幸运凌驾在别人的屈辱上的人呢?还有那些珍惜自己的健康却肆意践踏、漠视别人生命的人呢?明明是他们一步步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难道这完全都要我一个人认错吗?那我想问问那些人,看到我在冥界涅槃重生,他们后悔吗?不后悔不可能吧,他们现在一定恨不得将我戳成马蜂窝。无休无止的**啊,人的生命为何要和欲望纠缠在一起呢。这么看来谁没有利己心,但凡有的,谁不使手段自保,有谁的手上是真正的干净的吗?与世无争?或许只是我的名声太招摇,所以我的城府才被有心的人钉在耻辱柱上。就像你的同学,攀比吗?贪婪吗?不虚伪吗?程度深浅而已,层次不同而已。凭什么要把所有人都会犯的错发泄到我头上?” 宋默生步步紧逼的眼睛里充斥着漆黑与恐怖。他抓着宋明昊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就像深冬的石头。 “父亲,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相信只是贪婪遮住了你的眼睛,你不会是冷漠的。。。”那一刻,体内汹涌的纷乱被难以承受的痛苦吓走了,他目瞪口呆的凝视着宋默生。 “当年我和我的祖母瑟缩在墙角,靠乞讨度日的岁月,可有人对我施以援手,可有人对我投来善意的目光,可有人愿意靠近我温暖我?“宋默生的身上泛着清冷的微光,他不稳的脚步声在空洞似的草地上回荡。他的浑身都在颤抖,颤抖中带着难以名状的失魂落魄。 ”没有,真的没有。直到今天我还能记起那些经过我们身边人的眼中都带着相同的寒意。是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我们就是一群尚且偷生的蝼蚁,别人轻轻一捏我们的小命就要化为无足轻重的炮灰。而那些自以为坐在云端的天使呢?这个世界上可有人会设身处地的把我们的疾苦揣进肚子?多少无眠的夜晚因为忍饥挨饿,我都觉得自己就要抗不过去了。那是永不苏醒的噩梦啊,每一次生病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被死神拉回炼狱中百般折磨,我的耳边还时常回想起汩汩鲜血暗涌着的声音,心脏那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她从刺痛到麻木,然后我又在骤雨初歇的清晨,在死循环般头痛欲裂、肝肠寸断的瞬间被自己疼醒,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我眼睁睁的看着身旁的昔日密友倒在泥泞的沟渠,慢慢风化成浮雕,你知道我有多淡然吗?我注定是那天之弃子,多少次我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祈祷好运的降临,我祈祷自己糟糕的人生能得到诸神的赦免。然而我的真心从未得到片刻爱的回应。而这些我还都能承受得来。就为了这世上唯一拿命爱我的人,我只能咬咬牙挨过去。因为我知道我倒下,祖母的身后就空无一人。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她只有我了,而我也只有她。“宋默生哑口苦笑道,那一刻那个恶魔般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遗憾。转而,他短暂的微笑换成严厉,就连硕硕有词的声音也跟着微微轻颤。 ”当我唯一的亲人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我也能从没有尽头的困厄中解脱出来。我死死拉着她的手,苦苦的哀求着让她带我一起离开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祖母她,她对着我微笑,她的眼神柔和的就像她从未受到过病痛的折磨。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她简单的摇摇头,使劲攥着我的手告诉我好好活着,她用她涣散的神识告诉我要等待命运的眷顾。你知不知道我看着她濒死时慈爱的眼神,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为何注定要结束生命的人不是早已经失去斗志的我?为什么那个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甚至还能在很受伤的时候回以微笑的她就要离开,而这座城市里无数为非作歹、恶名昭著的人,他们为何还会好端端的活着?难道对于苦海中挣扎的人来说死亡才是救赎的馈赠吗?而对于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来说,死亡是欲望的终结?这不公平,这对早已经千疮百孔的我来说并不公平。“ 宋默生淡漠的说着,他的声音虚弱如丝,苍白的面容上那双平静的眼珠里甚至没有一毫厘能容得下日月,他凝望着不远的低矮拱形地道上逐渐明亮的日光斑,肃穆的样子就像是审视着冰雪两重奏下哀鸣遍野的地下城。 宋明昊轻轻哼咳着嗓子,奇怪的望着宋默生。 宋默生无奈的低下头,随风飘动的墨发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就像慢慢卷皱的信纸。 当他迷蒙的眼睛重新瞥向宋明昊时,他的笑得更加灿烂,那一幕比起父子间交心诉苦,更像是在和老朋友话别。宋默生的脸变了色,谜之自信过后是怀疑的神情。而冷漠的苦笑过后他重新恢复了镇定。尽管他依旧嘶哑的声音宣告着他的心并不平静慰宁。当然,他佯装微笑的眼睛里逐渐冻僵的愠怒就是最好的解释。 ”你翻过垃圾桶去找膄掉的食物吗?你嚼过比砖头还要硬的冷馒头吗?你知道唾沫喷到人脸上时是怎样的刺痛吗?还有,还有那些硬生生掰开你手掌心去抢夺救命钱的大孩子,他们抬起你下巴时,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里都沁出了不亚于恶魔的铜臭味道。哦,当然当他们从你的手中拿不到钞票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简直比吸血鬼还要凶狠。他们的上嘴唇向后张开露出阴森森的獠牙,嘶嘶的不满声,身体前倾,就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你残存的身躯撕烂。当你被榨干的血骨无存时,他们还是会对你进行下一波进攻,因为你并非身灭魂断。”如幽深小巷般漆黑的死角,宋默生修长的身子就快被空隙间摇晃着的阳光晃散。他瞪了一眼一向怒目而视的宋明昊。那一刻,明昊可以感受到他胸中的怒气再聚集就要如泄洪般爆发,而宋明昊并不想让父亲因追忆旧事而再次受到巨大的伤害。 父亲舒开眉头,将深紫色的唇片抿成一条扭曲的直线,他依旧漠然决绝的注视着明昊,而宋明昊始终带着痛苦的表情凝望着父亲。 “父亲,收手吧,过去的一切都随风飘散了好吗?爸爸,你要相信时间是公平的,过去的也应该过去了。“宋明昊突然打住,等他再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依旧很轻。”父亲您那么痛恨当年那些漠视您和曾祖母的人,那您看看现在的自己和当初那些修罗神殿的审判者有何分别吗?您是失去了常人都拥有的快乐童年,可是现在的您,为何您已经拥有了别人艳羡的一切却还是不知道满足呢?您口口声声说这是命运的亏欠,但看看您如今的地位,亏欠都被时间弥补了,不是吗?还有倘若时光能倒流,往事能重来,我想母亲她一定会放过您和郑茜阿姨的。我知道您心底最深的悲鸣一定还有这样一重原因。” “闭嘴,你没有资格指点一个呵护你成长的父亲。”惊人的怒吼从背后传来,就像一记惊雷爆裂在宋明昊身后的那片澄净碧空。“你现在对我说这些话还不是为了那个夏七月。为了一个外人,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毫不在意了吗?如果你真的能明白我当年的绝望,此刻的你应该保持沉默。” 一道似是从他胸膛中爆挤出来的呐喊,使得明昊浑身一震。尽管宋默生的脸上毫无血色,但拂过面颊的清新空气里还是带着战争打响时的烈焰。 “何况生意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你一个死读书的孩子、你母亲一个家庭妇人,你们能懂什么?你们这群只懂得混吃等死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真实的残酷。” 耳膜一阵轰鸣过后,就连心脏在胸膛跳动时的闷响都如尖锐的钟声般源源不断涌向稚嫩的唇齿间。 宋明昊愣在那里,强烈的阳光射得他睁不开双眼,他低着头,细数着脚下凹凸的石头。 飞湍直下的水柱有将近十五米。 伴随着节奏明快的乐音,飞溅到阳光下的水泡中折射着晶莹绚烂的七色光。 浮躁的微风将宋明昊的头发吹到眼中,这使得他再也无法看清楚父亲渐渐扭曲的面容。他侧过脸,纵情的凝望着矮墙似的喷泉池中没过膝的积水。飞溅的水柱伴随着优美的和弦在骤然落下的瞬间荡漾出层层涟漪,如霞似幻的水花透过浮动的云海轻柔的在风中曼舞。 好美的雪,好美的樱花,一切都如童年被琉璃花粉饰的梦境般婀娜弥蒙。 宋明昊闭上眼,如雪的落樱粉雨中,他就像记忆碎片中慢慢拼凑而来的那只八音盒中飞速旋转的拉琴王子。 灯火颓靡的宋氏客厅,母亲严雅若皱着眉毛很不开心的望着他,她发起牢骚时嗓眼就像沾了血液似的沉厚粗壮。 “宋明昊,你是死人吗?这么简单的曲子还拉不成调?“见宋明昊也在皱眉,严雅若的抱怨与不满更加急切。 她质问似的双手插着腰,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对明昊指指点点道:”你说说你,你有哪点让我省心。刚刚你的老师来过电话,考试又得了零蛋。我真害怕有一天我闭上眼睛,对你放任不管了。你会把余生活得多么失败。琴琴拉不好,让人家老师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让我下不来台。送你去画家那里画昆虫,你这是什么呀?抽象画呀?四不像?“严雅若转了一圈,稍微展了展腰,当她再次将揉皱了的纸团丢在明昊头上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怒火。昏暗的光线下,宋明昊绷紧了僵硬的唇片。 “你怎么不说话,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不觉得你很不尊重我吗?”那一刻就连母亲硬挤出来的微笑也严厉得很。“去,给我把昨夜布置的作业拿过来,我要好好看看你的毛病到底还有多少?” 严雅若闪烁的眼睛离开了他的脸,她转过身,面对黑漆漆的四周轻轻叹了口气,继而打开窗户。“真糟糕,哪像有人气的地方,简直就是个冠冕堂皇的囚笼。”她迎着院落昏暗光线里凄靡的光辉,轻声自言自语道。“万恶的一切都终结吧。” 明昊偷偷扮了个鬼脸,又向着母亲转身后挥洒在空中的旋转浮尘轻轻锤了两拳。 “妈妈,我想我们应该互相道声晚安了,过了9点,人的头脑都不再清醒。现在您要是检查作业一定会生气得一宿难眠。” 明昊的话并不搭他的表情。他看起来坐立不安,很不舒服。 他转了转眼睛,“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的作业我也会按时完成的。我知道的这都是您的梦想。” 他用极其痛苦的表情凝望着窗边的妈妈。 “那您是默许了。明天见。” “咣当”房门被轻轻敞开,在走廊里回荡着的鹅黄色投影下,他白皙的脸一闪一闪的淡出严雅若身后狭长的孤影。 “停下来,谁同意你离开这间屋子的。完成作业,实现我的梦想,就好像这一切都没有真切的作用到你身上,告诉我,你对自己的未来还有什么期待吗?”严雅若牢牢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所以他的愤怒就像天使的眼泪断断续续,并不十分完整。 “当然有期待。”宋明昊皱起嘴唇,考虑着说道。 “那你为什么做出刚刚那副样子?” “你都是做样子糊弄我的吗?你知不知道你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样子有多让人感到绝望。你是这样,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还真是走不出去的死循环,哦,我的人生糟糕透了。” 严雅若颤抖着说出最后一个词,接着就连上下震颤的唇也在略微停顿了几秒钟后再次泛起错乱的波纹。 那一刻,她紧张逼视的目光直射入宋明昊的眼睛,她的目光真挚而狂乱。 生命即将被冻结,错愕的大脑也在机械的旋转下慢慢抽了真空。宋明昊看着母亲用冰冷的指尖对准了他发皱的唇片。 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答复,牙齿来回碰撞后,他没嘴的低语道: “我有让您为我规划这些吗?这不都是您美其名曰未实现的梦想而强加给我的吗?”宋明昊的眼睛紧缩着,下颌也愈发绷紧,有眼泪不停的从眼睑渗出,他假装毫不在意的说道。 严雅若叹息着,一把扯过他藏在门后的身板,他摇晃着明昊的身体,尽管力道不大,但明昊还是能听见自己胸口忐忑不安的心跳。 “对你而言,我是在害你是吗?所以你没有任何意义去按照我为你铺的路走下去。” 严雅若的呼吸喷了他一脸,宋明昊将头向后挪移了一英寸。他盯着那张渐渐陌生的脸,目光一阵晕眩。镇静过后,他长时间深深凝望着这张渐渐不同的脸,他犹豫了,轻蔑、不满、沮丧、不公平,就像一个个流星扫过他苍白的大脑。 “我是独立的人,有权规划自己的闲暇时间,拜托你不要给我添乱好吗?既然这是你喜欢的事情,那么在生命终止之前你都去做啊。你去啊,凭什么施加给我,这不公平。还有您若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那您就去和爸爸一样拼命的工作,您去做和他一样声明赫赫的会长啊?!”愤怒在他的眼中闪耀着金属般的光芒,有那么一秒钟,压抑的气氛让他有了一股夺门而走的冲动。 严雅若再次激情澎湃起来,她的眼里就像有一股汹涌而至的惊涛骇浪正狠狠的拍打在金色的礁石上。忽然,“咔嚓”一声,金色的礁石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 ”难怪你的父亲总是瞧不起你,背着我去找那个贱货的私生子。你看看那张照片是在哪拍摄的,这都快把人领回宋家来了。后院失火了你知不知道,还有心思在那玩手游?越看你越不顺眼。你说说你,你要是但凡有一点出息,能给人留下可乘之机吗?你要是讨得他的欢心,他能在外面胡作非为吗?果然靠严氏,严氏会倒,靠爱人爱人心不在我这里,就连儿子都说着排挤我的话,孽缘,通通都是孽缘。”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将照片丢向明昊手中。冰冷的照片划破了他潮红的面颊。泪水顷刻涌满眼底,又不争气的漫下眼眶。 “我以为当那个狠心的男人看见你,也会爱屋及乌的对我更好一些。好吧,天注定你这辈子都是不讨人喜欢的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刚刚降生的时候,他就吝啬的抽不出时间抱抱你。看来你们父子之间也是缘分浅薄。”严雅若将下巴磕在砸成两截的画板中间,她的面颊紧紧的贴进合拢的双手,温柔的手放下的瞬间,她歇斯底里的对着他哭喊。 “原谅我,拜托你原谅我。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些,毕竟你还是个孩子。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我实在也承受不来了。就算你会恨我也好,我也要让你看清现状。我们都是不被人疼爱的那类人。我们有的只是彼此而已。” 她的声音不自然,不平坦。她轻轻捧起明昊的脸,她将他惊怔的脸对上自己忧虑的眼睛。 宋明昊彻底的被母亲的反复无常吓住了,她刚刚愤然的样子让人有些触不及防,每次在他写作业、或者是练琴练画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母亲的反应都有些咄咄逼人。起初他并未把母亲的牢骚记在心上,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会很快的恢复往日温和慈爱的模样。但这一次,他带着满腹疑问拿起那张照片。特别是当他看到照片中父亲慈爱的抚摸着陌生男孩的碎发时,他愣了愣,直到泛黄的照片从惊怔的指尖脱落,然后他用不甘得近似偏执的眼神望向不知所措的母亲。 “这就是连下人都时常拿来当笑料的那个男孩吗?果然,他是真实存在在我们身边的。看来母亲怒骂的都不是空穴来风。”他高高挑起眉,胸中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怒吼。 “如果是这个男孩让母亲惶惶不可终日,我一定会让他好看,我要让他知道和我宋明昊作对的下场。妈妈你告诉我,我们的噩梦在哪里,我去搅碎他,我要断了宋默生的念想。”宋明昊抑制着粗哑的嗓音更明显的吼道。 “你别这样意气用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严雅若一脸苦相的拦在宋明昊跟前,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等着她急促的喘息平静下来,她再次沉默着抬起明昊的脸,使得他只能望着她。 “答应我,不要去找那个男孩,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可以去。严氏没有了,你和我连个退路都没有了。万一你再遇到危险,你要我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守着摇摇欲坠的婚姻,至少我还有你这个珍贵的宝贝,你是我的动力和勇气,明白吗。” 母亲的哀怨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明昊心头,异常沉重的感觉中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宋明昊忍不住跪在严雅若的面前,她随之蹲下身子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明昊等你长大了,要保护母亲知道吗?就算是在宋氏,你也要永远站在我的一边,不要让姓宋的将我们分开。” “我会保护你。”宋明昊目光深黯。“还有我会很努力的为我们争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的。” 当严雅若再次睁开眼时,明昊完美的脸距她的鼻尖只有几英寸。 严雅若仔细的研究着他的脸,当她从他青涩的目光中看到严肃的意味,她欣慰的点了点头。 明昊玩世不恭的脸在那一刻柔和了许多,他用唇片吻掉母亲脸上的泪珠。 眼底的水波若隐若现, 无法摆脱的童年阴影在明昊的脑子里不停旋转,恍惚与迟钝交错的支配着他急躁而恐惧的头脑,复杂的情感就像怪诞的大杂烩似的涌向他干瘪的胃心,强烈的呕吐感的作用下他只觉眼花缭乱。 宋明昊小心翼翼的凝望着一个个水晶气泡中那个浑身散发着阴郁能量的母亲。 他深深吸了口气,慢慢仰头望向清冷的阳光。 临近正午的太阳一点也不见温暖,他闭着眼睛,屏住呼吸。跳跃着的水花如欢快落下的树叶。 草地中央的池塘碧水幽蓝,阳光从窸窣的树荫中洒进来,只见池中灵鱼自如的游曳在闪耀着金光的蓝天白云间。宋明昊闭上眼睛把耳朵贴在夏七月的肩膀。她的脸轻靠在他紫色的头发上,直到落日红艳的夕霞映在七月微微咬合的唇片。 这个世界对宋明昊而言到处都是灰色地带,尽管他依然是养尊处优的财阀少爷。而他只有在单独面对夏七月时,惴惴不安的内心才会得到片刻慰宁。 “喂,小哥哥你都把我胳膊枕酸了,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七月的眼睛就像晶莹的玛瑙,她的态度十分恳切。 宋明昊慢慢坐直身子,他深呼吸了一次,挺直双肩。“说吧,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看着宋明昊眼底冰冷丝毫不带笑意。夏七月不禁搓搓肩,打了个寒战。 “送礼物啊,这么俗气。”她嘟着嘴巴,嘟嘟囔囔的抱怨道。接着,她露出天使般圣洁的微笑,轻轻摇晃着他的手。她的目光闪闪发亮,娇怯中不失乐脱的甜美。 “最近gu新出了一款贝壳包包。lc新出了一款百花包包。女孩子不是对这些最感兴趣了吗?但凡是新款就要剁手买下来。”宋明昊温和的说道。“我知道的女孩子对礼物招架不住,在家里母亲就是这样,但凡父亲一周不回来,买几样像样的礼物她就能开心的跳起来。” “啊!?你想用几样随手捻来的东西,打发我啊。”夏七月将手团成小粉拳紧紧贴在粉红的面颊, “或许其他女孩子会期待你的礼物,可我不喜欢啊,我对那些没有创意的东西并不感冒啊。”七月眨了眨眼睛。“妈妈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不知道小哥哥是不是万。但我确实是一。”七月眼睛清澈的凝视着他。 “我想去水族馆,我想看海豚和美女饲养员接吻。” 她抱紧他的胳膊猛烈的摇晃着,明媚如暖阳的眼睛里缀满了绮丽的碎金。她咧开嘴巴,桃粉的唇片中微微吐了吐红润的舌头。 “小哥哥,我们去水族馆吧,很好玩的。而且我最近看了一部韩剧那里面就有很浪漫的桥段呢?剧中的男主还当着海豚的面向女主求婚了呢?那个男孩的笑容就和小哥哥一样温暖哦。我们也去重温一下偶像剧中的经典剧情好不好。” 落日的残阳慢慢滚进身前的池塘,晶莹的夜露飘舞在飞雪般纷纷曼扬着的樱花瓣四周,七月缓缓张开双臂,而她兴奋的倚靠着茵茵青草上那个坚实的身影。 “带你去水族馆看海豚表演,你就会很开心吗?等我们长大了,我带你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吧。我想你也一定会喜欢吧,我明白了别的女孩喜欢礼物,你喜欢的是旅行对吧,确实很别致。”宋明昊笑着轻声说道。 “会,一定会开心的。比起礼物,我觉得在玩中体验到的乐趣才更真实呢。我喜欢很真实的活法,自在也很纯粹呀。”七月抱紧他的胳膊,挨着他慢慢躺回到草地上。 跳跃的碎金如一条波光粼粼的织锦,遮盖在两个孩子单薄的身上。 她的笑声清脆甜美得如同贝壳风铃,望着她桃粉色的面颊。明昊的眼底满是宠溺。 “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带你去到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地方,那你会因此对小哥哥有好感吗?我如果一直一直的对你好,你会不会因为依赖而喜欢我呢?” 氤氲着茵绿色瘴气的林荫中,染上夜色的树叶欢快的嘶鸣着。 “砰砰。”强烈的心跳比微风浮扫着落叶还要迅速。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与此同时,他在脑子里幻想着长大后两个人抱在一起谈笑时的温馨场面。他拉着她的手一起漫步走过沙沙作响的红枫林。 在明昊的印象里,红枫是最热烈最灿烂的,特别是当风轻轻拂过,片片霜红从树梢缓缓的飘落进眼底的瞬间。淡淡的润色就像少女丰韵的肌肤。 梦幻的绯红,夏七月轻盈的微笑,她轻轻舒展开双臂,步调优雅的旋转着身子。蓦然回首之间,就连柔和微笑着的眼神里都燃烧起团团锦簇的枫火。 宋明昊闭上眼睛,惊羡的望着正披着一身红装款款走来的傲娇公主。 他慢慢站起来,一只手拂过七月殷红滚烫的脸颊,深情的望着那双如秋水般瑟瑟颤动着眸光的眼睛。 “你就是我期冀的全部。”宋明昊说着,微微踮起脚尖。就在他的吻即将落在七月微张的嘴巴上时,七月的身影如漫天飞雪般在烈日的映照下渐渐融化。 想到命中最重要的这两个女人,从凌乱的臆想世界刚刚归位的宋明昊再次打定了主意。 第四十一章 只聆听自己的声音就好了 清晨8.30。 车子一辆接着一辆的向城市中心飞驰而去,平时宽敞的马路顿时人声鼎沸起来,越过远远望着便仿若直入云霄的陡坡,当头直照的日光浴下,顾北辰白皙如细瓷的面颊晒得通红就像刚刚从水中捞起来的烙铁。 不知从哪冒出一辆金黄色的法拉利,闪着明晃晃的车灯,在穿着制服的人心不在焉又龟速般慢吞吞的指挥下,那辆车直奔顾北辰的方向逆向开来。紧随着一阵光速的急刹车,顾北辰的额头狠狠的撞在方向盘上。“该死,刚刚是灯。等灯等灯。现在是车,感觉全世界都跟我憋着劲。” “心急的话,就别说话也别左顾右盼,搞不好车子会翻个底朝天,明白吗?”顾北辰认真的读着便利贴上那一排崔雪莉写得歪歪斜斜的娟秀小字。 “切,还说你对我根本就不在意吗?那我落魄的时候,你不也陪在我身边一段很优美的时光。” 想起那几次醉酒,崔雪莉故作聪明却实则笨笨的行径,他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双眼也再次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曾经那个女孩不止一次的以成熟之名,拒绝了被顾北溟扫地出门的他的百般示好,但当他遇到危险,她总是第一个奋不顾身的扑到他的怀抱。想到这,他感觉等待变灯的时光也亲密了许多。当初自己作为顾氏少爷在清逸横行的时候,那个“势力”的雪莉对他可从不寒暄,他还能想起刚刚进乐团时,她和他滑稽却经典的开场白。 “又来了个被郑沐轩那空有明星皮囊的忧郁王子给骗入团的家伙!“顾北辰漫不经心的扬起脸调侃道。”他可是头号危险人物哦,别怪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提醒你,小学妹。”顾北辰故意恐吓似的吓唬着外表看起来不谙世事的雪莉。 雪莉抱着一沓刚刚填好的表格,误打误撞的对上他的那张嬉皮笑脸。“喂,那位同学,你是在和我说话吗?”雪莉看着他桀骜不驯的样子,眼睛眨也不眨的说道。就像是在说,本姑娘不屑跟你这种人浪费口舌一样。她低下头,再次专注的填写着表格。 “追星追到身边,这玩法有点不入流,在你之前的团员都玩坏了的老套路,能不能花样翻新一下。”顾北辰假装抱歉的搭讪道。说话间,他一只手搭在身旁德育处主任的儿子朴星河的肩膀。“你说是不是啊?那小子就是那么讨厌,顶着一张女人的面孔,就连唱歌、办事都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女人相。”顾北辰说着将刚刚点燃的香烟塞进一脸茫然的朴星河嘴巴里。“对了,郑沐轩头几天在台上搔首弄姿的唱的那叫什么歌,又是**裸,又是爱啊,痴情啊的。就连提拔他的老师都听着直摇头呢。我想他一定后悔选他做主唱了吧。”毫无营养的调侃间,顾北辰流露出让人直打寒战的残忍讪笑。 刚刚被呛得直流眼泪的朴星河赶忙附在一旁起哄道:“可不是,要我说他既然这么热衷此道,不如去趟泰国做个手术,他不是一心想往娱乐圈进吗?最近火的可都是女团啊。像vicia和thtti那样时不时还来点狐狸的嚎叫。” 顾北辰将搭在朴星河肩膀上的手加大了腕力,隐约间他的骨节发出脱臼般的咯咯响声,雪莉瞳孔缩紧如针尖的朴星河,他微微张着嘴巴不时的用求饶的眼神望向顾北辰,然后他再次死死咬合牙齿,默默低下头看向滴落无数颗硕大汗珠的大理石地面。雪莉笃定他根本不敢撇开顾北辰的胳膊。这么看来刚刚他夸张却不及格的表演还真是滑稽极了。 “狐狸的嚎叫,那也得是条狐狸才行,你看他充其量就是个被常春藤死死纠缠的秋千。荡来荡去,没有根基。” “还有,刚刚入团那会儿,他不是最喜欢做小伏低吗?每天都是哥哥啊哥哥的。话说曾经天天待在一个练习室,如今冷不丁的休了半学期假,还真是很想念呢。”说话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满足感。“就是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想念我,呀!呀,你看就连我的拜年帖都没有回复,他是不是太无情了啊?呀!呀呀。心脏啊,受不了心脏啊,感觉被掏空似的,我很伤心。就算不是真的当我是哥哥,就冲平白无故叫了两年的前辈,羁绊也好吵架也好,我从未想过这个人会在未来某一时刻淡出我的视线,明白吗?” “哈哈哈,顾北辰少爷还真是专情又长情的人啊,说的我都很羡慕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不过你表达爱意的方式也太烂尾了,人家可一直当你是想要给他下马威的对手呢?” 朴星河顺手抓起不知是被谁扔在角落的书包,冲着雪莉身后的女孩们中间丢了过去。 “你们的笑话真的不好笑,但足够发人深省的。”雪莉流露出不寻常的语气并再次重申了一遍问题。“我刚刚在问你是不是在和我讲话,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顾左右而言他。”那酸爽,就差没把脚上穿着的斐乐运动鞋脱下来,朝着他油光程亮的脑门狠狠拍上去。“知不知道斜倪着别人讲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难道这些细节从来都没有人教导过你吗?” 崔雪莉直直注视着顾北辰的目光并不动摇,她质问似的轻颤着唇片。 “喝,好大的口气?你知不知道整个清逸可没有第二个人敢用这么粗重的语气和我讲话。”顾北辰轻描淡写的说着,他连连打着哈欠并向身后的窗口张望着,那尖锐的眼神就好像在四处寻找一个有趣的玩具。“不过比起那些逆来顺受的家猫,我当然喜欢深长脖颈的黑天鹅。或许是因为从未被顶撞过,偶尔一次听着比嚎叫还要顺耳。” “顺不顺耳我不知道,但你的认定仅限过去。既然我来了,以后您也要慢慢适应了。顾北辰少爷,还请多多关照。” 崔雪莉面无表情的回答顾北辰的问话。 “喂,喂,知道是顾少爷还敢搞出这么大牌场?你是谁啊?什么来头也太放肆了吧。” 听着朴星河阴阳怪气的口径,身后排队的女孩们的视线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别理她,这个女孩不知道各自斤两,我想一定是个微店暴发户或者就是个当红女主播。”上上下下打量了雪莉三圈半的朴星河转身耐心的向顾北辰解释道。“你看她这身打扮虽然不是珍藏版但也都是些流行限量款。” “哦,第三梯队的人是吧,不过我这人向来喜欢宽宥穷人,而且我在想她一定觉得和我多说上几句话是荣幸之至的事情,否则这么臭的嘴巴还挥发了这么多混浊空气。” “就算是财团少爷也不能说话不尊重别人吧,在我的印象里,体面人家的家教都是很严格的。难道您的家庭很乱吗?” “呀,少爷,她竟然说这么伤人的话,难不成她的喉咙里藏着锋利的冰刃。您不能宽宥她,别乱了您制定的风水。” 顾北辰一脸不耐烦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高傲的走到选择无视他的崔雪莉跟前,慢慢俯下身。略微停顿了数秒后,他早有预谋似的咧嘴一笑,然后将从朴星河手中接过来的篮球用力扔了出去。篮球惊险的划过雪莉粉嫩的脸庞时,她的眼睛并没有下意识的紧缩,相反她直视的眼睛似乎是在宣誓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气氛瞬间奇怪得近乎于尴尬。雪莉身后的女孩吓得纷纷抱头向门口的方向跑去。 漫天纷飞的a4纸张,就像精致的粉雨般落在雪莉安静站定的脚边。 “怎么怕了吗?不怕,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很好,看似柔弱却很有脾气呢,告诉我,你的名字。”顾北辰哈哈大笑着拿着球指了指雪莉的鼻子。 “崔雪莉。”雪莉一时觉得索然无味,她一脸无所谓的摊开手臂,又顺势将脚边的一沓申请表齐刷刷的拍在身旁的桌面上。 “我是乐团新的练习生崔雪莉。” “哐!”球打在墙上迅速反弹回来,再次落入顾北辰的手中。这一次,他将球拿在手中开玩笑似的转了起来。 篮球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转出一圈圈带着荧光的弧线。那道微光落在雪莉的眼中一闪一闪。 “锻炼好身体吧,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你能拥有的就只有穷这一样了。” 雪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顾北辰,你的投球技术太烂了,不过这转球水平确实一流,简直和nba知名球星有一拼。”朴星河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高兴,他讨好谄媚的拍了拍顾北辰的肩膀。“呀,你小子刚刚说什么?说我投球很烂?你站到墙前面,刚刚那个崔雪莉站的位置上,用你的脑袋感受下我进球时的风速。顺便教一下她应该遵守怎样的清逸公约。”顾北辰瞥了眼被朴星河碰到的肩膀,趁他吃惊的望着自己,他将匀速转动的球打在朴星河的胸口。 “你不会动真格的吧。” “啊!”吃痛的惨叫声过后,朴星河咬着牙,勉力弯着腰。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朴星河努力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只是因为从心口传来的隐痛,他的脸都被憋成了变质的酸茄子。 “怎么?没有听清楚是吗?我刚刚的提议连你也要sayno了吗?怎么还不行动起来?既然是那个人的儿子,你的现身说法应该很有感染力才对?要不怎么他总想着子承父业呢?那你更要带头做做表率。好让懵懂天真的同学们都知道知道什么是标准的“鞠躬尽瘁””。 顾北辰一脸轻松的憨笑着说道。 “滴答滴答,时间不多喽。” 见被打弯下腰的朴星河迟迟不肯向另一边挪动过去,顾北辰败兴的把球拿在手里,然后开玩笑似的皱起了眉头。 “什么?您该不会。呀,呀,顾少爷,顾少爷不可以,这个规矩可是您给第四梯队的普通子弟设定的,我毕竟是。。。” “毕竟是什么,是德育主任的儿子,还是说是第二梯队的护院神兽。你应该是忘记了顾氏在全国的影响力排行榜单上首屈一指吧。像你这样的跟班我想抓,还不比比皆是,怎么你很特殊吗?被特别关照久了,就连在本少爷面前也想充个胖子?” 朴星河一脸茫然的犹豫着,他用哀求似的神情凝望着顾北辰。 “快点吧,别磨磨蹭蹭的干耗着,是做一会儿我的人形篮板,还是让我把你拎到领奖台上,让大家都亲眼看着你和你爸爸丢脸。别忘了就连你脚下的砖瓦也都记在我顾氏的账单上。我想即便您的父亲路过教室,但看在顾氏做出的杰出贡献上也断然不会拒绝。你觉得呢?” 顾北辰说得很和蔼,但明显那是种带着命令的口吻。他做了一个完美的请的手势。 朴星河一脸茫然的看着顾北辰再次将球高高抛起。他下意识的紧闭双眼。呼啸的风渐渐逼近他的额头,无可逃避了吗?无比羞愤气躁下,他无可奈何的稍微侧身,有惊无险的躲开了进球。球笔直的砸在挂在身后争奇斗艳的郁金香花盆中。瞬间凋零的花落下一片片残败的瓣络。 半晌,待拂面的风渐渐停滞,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朴星河转过身,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热锅上的蚂蚁般青红一片的面颊上掉了下来。 顾北辰用可怕的眼神瞪着朴星河。 “呀,干吗啊?害怕就要哭了吗?然后让所有路过练习室的同学都以为我在欺负你?朋友之间应该公平些不是吗?怎么你也想反抗?跟这三梯队的人学的。” 顾北辰粗暴的拉扯着朴星河的胳膊。朴星河的身子剧烈晃了晃。 “顾北辰,欺负不如自己的同学很有趣是不是?有钱就了不起了吗?出身名门就可以为所欲为,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是吗?你和街头的流氓有什么两样?” “喂,新来的,你发疯了吧!这么暴脾气,要暴走吗?就算暴走也要认清时态,找个得罪人少的地方吧。” 这次是刚刚被打到声泪俱下的朴星河率先开的口。既然这个易燃的女孩能分分钟爆燃顾北辰那片雷池的每一根***,那么想当然的,他希望她能人间蒸发般迅速消失在顾北辰的视线范围内。否则保不齐霉运他还要继续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什么是如鲠在喉,明知是火炭也一定要吞进肚子。 而雪莉就像真的懵懂不谙世事似的丝毫没有把朴星河话里的忠告放在心上,她直视着顾北辰的眸光里慢慢建造起铜墙铁壁。 朴星河一脸茫然的看着顾北辰玩世不恭的眼神迅速冻结的水晶。 气氛奇怪的简直一目了然,如果按照惯例,顾北辰绝不会善罢甘休,出于财阀公子得天独厚的优越感,他说的每一句话,包括每一句错话都不容任何人辩驳。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特例的正确才是永恒的。被人质疑本身就是一件很屈辱的事,那么对付异己之人,最干脆的方法就是被带到空地按头打一顿。不过最大的问题出现了。是被少爷顾北辰打,还是被他的小跟班朴星河揍一顿呢?不过话说回来,被绝对厉害的人打,还是被稍微弱一点的人打都不打紧。更大的问题是,她往后的人生或许也会这么bo i g吧,因为他们长大了一定会成为她的指挥官,尽管她看上去也是光鲜亮丽。看着顾北辰眼底那道邪魅的光芒若隐若现。刚刚被篮球蹭了一鼻头银灰的朴星河放荡不羁的捏了捏顾北辰瘦削的肩。 “少,,,少爷。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您不是打算和雷俊英竞技飙车吗?***、车灯、油箱、座椅、方向盘、就连招手的挂件,我都安排金伯贤按照您的规格改装好了。只不过,您的零部件大牌得太罕见了,我们也是动用一切能调动的关系漂洋过海四处搜罗来的。” 听到这,顾北辰露出雅痞的一笑,他假装很诧异的寒暄道:“这么费力气吗?那也没少烧钱吧。油水想必没少捞啊,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们的鬼心思我还不知道,下一步你要说什么?” 朴星河早就猜到这勾勾小拇指的花销,顾北辰一定不会关心,想必他此刻就是想借机摆摆阔气而已。他尴尬的笑了笑。“您能赏光也是金伯贤全家的荣幸,他高兴得送了您一对瑞士进口气囊。就连雨刷器都给您多预备了两付。下一次他还会免了您的检查费。” “pass,拿着我的钱卖我人情是吗?”顾北辰猛敲了朴星河一下后脑勺。“welldo e,和你的苦瓜脸父亲一样,忍气吞声一阵子是为了提高营业额,丢掉的面子总是想着用钞票来补齐,这么说来还真是霸道的两栖动物。从不翻车是怎么做到的呢?” “别说风凉话了,没看见你身后那个女孩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们吗?” 火红的夕阳映在她红火一团的眼瞳中。初次见面的雪莉小心翼翼的审视着这个男孩。 “北辰少爷,你该不会上辈子是侦探吧,或者做人品分层研究的专家。所以这辈子脑筋大条但神经却爱过敏。” “快说到点子上了,我是加勒比海盗。”顾北辰故意压低嗓音阴沉的说着,那一刻他的眼波也随之阴柔无比。 看着他如此认真的表情,雪莉强颜欢笑的笑了笑:“龙潭虎穴里滋养着你这样的怪咖。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算是新学妹。看来您球技不好也是有眼力差的这层原因的。” 清新开朗的声音再次传进耳朵,这一次就连被困露天停车场也惬意无比。 顾北辰摇下车窗, 看着那些挡在他前面的车子纷纷如倒退的流星般与自己擦肩而过,动感的慢摇音乐下,顾北辰看了眼时间,再次亮起通行灯,他将时速表上显示的车速加快一倍。这样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奔流的车辆间随意穿梭了。满足感油然而生,再次等信号时,他将一只手伸出窗外,另一只手饶有节奏的叩击着棕色牛仔裤上的goldke空盒。 “呀,一见钟情说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明明生气得要死,但一想到是那个可爱的女孩,我还是气不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世界上只剩下顾北辰一个男人 “不过许久不见,那个坏心的丫头当真将我遗忘了吗?不会吧。呀,哥哥这么帅气的男孩,走到哪不是万人迷,不会吧。真的眼光实在是相差甚远。” “不过她的确很特别。” 车子定在原地,久久没能动弹分毫。顾北辰垂眸闭目。 半晌, 顾北辰的手机忽然响起,见是优优打来的,他想都不想直接接了起来。 “喂,您好,我是顾北辰,请讲!”顾北辰饶有兴致地看着手机里闪动的优优头像。 “北辰少爷,我当然可以帮你实现和雪莉重归于好的心愿,不过作为回报你也必须答应我的唯一要求,而且不论多难,你都要帮我查清这个人的底细。” “呵,这么严肃。不会吧,优优小姐摊上什么麻烦事了吗?我看你最近小日子不是风生水起的。而且还筹足了资金,准备开个小门店,这在同龄人里,你可是达到小巅峰了啊。”说话间,顾北辰趴在方向盘上,闭目养神起来。 “别废话,你先答应我。否则我一定不会帮你的忙。我说到做到,不论你是谁,就是顾氏集团的会长都不可以。” “好吧,我又没有说不答应你,即便我知道你对雪莉的友谊并不纯洁,但我还是愿意无条件帮你的忙。说吧,这次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还是帮你引荐些什么人?” 优优那边,突然沉默了一阵。 “怎么不说话,刚刚的交易没有谈妥吗?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开口提,狮子大开口也是可以接受的,如今我回到顾氏,还有什么不能替你办成的呢?” “我对你的要求又不多,帮我盯着雪莉的一举一动就好了。当然,你放心我并没有强迫症,我只是出于对恋人的关心,多少存了点私心而已。” 电话另一边的优优眉心深沉了几分,她捏了捏人中,继续保持沉默。 顾北辰说完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拜托,我真的很忙。公司有一个大烂摊子还等着我去处理。” “其实不是我,是关于那位董先生的。就是上次你安排我去的那次拍卖会上,我认识的那位男士。” “你是不是记错了.”电话这头顾北辰很坚定的摇摇头,他换了一只手举着电话。“整个邀请名单里就没有一个董开头的男士。” “怎么会呢?”优优举着电话的手略微一颤,怔了又怔过后,她漫不经心的笑道:“知道少爷您忙,偶尔也会有记得不周全的地方。” “这次拍卖是顾氏承办的,而我作为哥哥顾北溟会长的首席秘书,整个名单我也是核对过多次敲定下来的。邀请了哪些人,我还能不清楚。不过优优啊,那些嘉宾年纪应该也都可以做你的爸爸了。他们在商海沉浮了半辈子,恐怕不会真的将你放在心上。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跟他们藕断丝连的好,跟他干干净净的断掉吧,如果这个人动机不纯,或者你用情太过,最后你都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况且,你看你现在混的不是已经很不错了,放心只要你肯努力上进,还是可以遇到适合自己的另一半的。” 滚烫的耳朵,火辣辣的面颊,就连怦怦直跳的心都涨了温度。她压低了清嗓子的声音,又将拭过泪水的手指放进嘴里尝了尝。 “喂,优优,或许你并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你只是很倾慕他的魄力而已。再或者就是阅尽无数女子的他能轻易摸准了你的癖好,对症下药,这才让你对他放下120个心。我想提醒你的是以你的条件,并不适合沾染这个层次的男人,你想你身后空空如也,很容易被人遮住双眼,你对他而言就是股票,峰值之上他还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等股票下跌他还不是将你当成烫手山芋一样先甩为快。不过,如果你能把标准降低一些,你还是能在普通男人中选择一位优质的人一起奋斗啊。你想过没有,如果他是有家庭的呢?他能毫无保留的爱你吗?而且你也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不是吗?对了我有一位朋友还没有女朋友,等你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吧,他人很好的,我经常去他的“酱厨”点鱼饼串和焦糖饼。如果你愿意他可以包揽你一辈子的一日三餐。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跟那样子货比起来还是经济实惠男更适合你。” 优优的心脏已经难受得很难再去听他都在讲些什么。 在某一瞬间优优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心烦意乱之中她直接将电话挂断。然后任由失去重心的身子向后靠去。 “优优,优优,我一会儿到了顾氏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核对身份信息,这样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些照片中的哪位是那天的董。。。” “嘟嘟嘟。” “呀呀,喂。”顾北辰眉心一冷。“优优你还在听吗?喂。呀,呀呀。” 顾北辰轻轻的吁了口气。 “好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无论你能否办成我和雪莉的事。” 顾北辰睥睨着十分拥挤的窗外。 就在他乐不思蜀的享受着飙车快感的同时,一辆造型更为新颖夸张的银白色阿尔法·罗密欧就像从其他车道腾空跳跃着着陆在他眼下这排车道上似的,“嗡嗡”清脆的鸣笛刺激着他嗡嗡作响的鼓膜,看着成群的车辆纷纷向两边散开,就像保龄球入篮后台上仅剩了一个摇摇晃晃的空瓶。 车子拐进一个分岔路口,不知不觉间这里的道路变得拥挤起来。望着窗外黑压压的树木和密密麻麻的丁字车。顾北辰刚刚得到片刻放松的心情再次阴沉起来。不过,想着最近在哥哥顾北溟的授意下拿下的几个新项目征地,他别提有多开心。强烈的太阳光带着滚滚如火焰的冲浪扑面而来,他突然减速,然后选择慢悠悠的跟在同样造型新颖的银白色阿尔法·罗密欧后面。此刻他迫不及待的想来到雪莉身边,把最新战果告诉她。据优优说,雪莉一直在为生存发愁,倘若雪莉一边放不下对自己的感情,另一方面又觉得顾北辰始终优秀如初见。那么他还不愁感情没有转机。 “该死,搞什么鬼。当不当正不正的玩什么幺蛾子。”顾北辰狠狠的按响了自己的方向盘,他急促的低声说道。“动起来,怎么还躺尸。拜托就算没有时间观念,也要给别人行个方便好吗?”那辆车子的主人似乎听见了他铺天盖地的牢里牢骚似的,阿尔法重新发动起来,向着越来更加越拥挤的上方路段开去。 “这还差不多,要么给本少爷让路,要么就为本少爷带路。”顾北辰的车子开得缓慢,他一边开车,一边用闲出来的半只眼睛时不时的扫向一窝蜂似的涌进隔壁商店的妇人们。 马路的风很大,就像无数架鼓风机并驾齐驱着发挥效命似的,那些朝着大门走去的妇人几乎不约而同的箍紧了头顶的遮阳帽,强烈的阳光照耀在那些人不断被风吹拂扬起又黏糊糊的贴在面颊的额发上。当人们将发丝撩拨到耳后。顾北辰不由得有些吃惊,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暗沉无光,一张张蜡黄的颊面也写满了无望后的疲惫。 “我的天,这是一群只知道买买买的高级丧石吗?除了脸蛋美丑,身材高矮胖瘦,简直就像是一只怪物一脚踩进多面镜。”与此同时,他的脑子再次加速运转起来,清逸第一课庞教授问过的伪命题:“今天你幸福吗?”无数个沮丧的夜晚,顾北辰不断的在心里默念似的温习着面容模糊的课题。 越往坡道上开,车子就越多。紧随着面前的车子开近前些,顾北辰诧异的看向z形路轨中不计数量的车子错络着排满了整个上行路口,那架势就像是入了自家停车场,不过还是露天的。 “该死,该死的阿尔法,就知道你没有揣好心思。别我一路就算了,还唱出这么一段空城计。”顾北辰看着前方的车主纷纷选择下车步行,实在不耐烦的他也只好将车挪到路边停下。 犹豫了一会儿的优优将手机屏幕划开,再次主动的给顾北辰打回了电话。 顾北辰再次选择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优优泄气皮球般瘫软的声音。 顾北辰无语地看着电话里的优优,气愤的冲她喊道: “拜托小姐你,你真的要恶劣到如此地步吗?即便背负全世界人的口水也要转达真心吗?” “你知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快节奏的就像是在吃快餐,某些人看似要不顾一切的抓住你,到最后却还是会放手。因为比起你,他们更爱的是自己。一个男人只要事业有成,就永远都会在感情生物中占据绝对优势。” 顾北辰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屏幕对面深情暗淡的优优。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你想要冒险的欲望,当然我也十分清楚你的动机也并不单纯。但,在那之前,你先放手吧。放开他远离他。我这么说都是为你好。你真的玩不过他,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 电话另一边的优优深情悲惨得快要崩溃了,当佯装的高傲松下口气来,她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久久的注视着她悲泣的样子,顾北辰的心被莫名的重击了一下,然后就像地震般动摇不停。他带着耳麦呆呆的看着脆弱得满身伤痕的优优,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优优,但愿你没事。感情的事当你遇见下一个比他更优秀的人时,你就能慢慢的将他淡出脑海了,所以不要太在意细想起来,比毕竟你也只有21岁而已。交往朋友的计划往后延一延也是可以的。怎么一定要在你这朵花刚刚绽放的时候结出果实吗?” “多谢你的忠告,我自己也知道。而且,我想告诉你,我不会降低我的标准,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 顾北辰一边极不自然的讲着电话,一边敲响刚刚那辆“阿尔法”的车窗,车窗慢慢摇下来,看着她熟悉的面孔,顾北辰不禁大吃一惊。“是你,让娜,还有,尚爱,不是吧你们竟然握手言和了吗?果然我离开学校后你们统统手滑了。” 让娜和尚爱相互交换了下眼神接着齐刷刷的看着顾北辰,温暖的笑了笑。 之前在清逸无论是让娜还是尚爱,那双眼发绿的光芒就像是被人下了蛊毒似的,妖冶如让娜特别喜欢黏在顾北辰身边,但凡是看见顾北辰一个人坐在校园樱花树下的长椅,她都会千娇百媚的倚在他的胳膊,抬头**着说道:“对不起,原本我是不该打搅少爷的清宁的,只是人家实在想您。您不在我身边,我总是惴惴不安,就好像被全世界遗忘了呢。”对了,她还会什么?20多岁的花季少女除了眉目传情最会的就是示弱,低头含手指,假装很委婉的欲拒还迎。 还有那个冷艳校花尚爱,平素对待第三四梯队的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就连刚刚结束的芭蕾舞表演受到同学的簇拥求合照,她都吝啬回眸。就好像拿出马良的画笔分分钟就要坐在莲花池中镀上金身,但是仙子也有从金座走下来分分钟脱俗的时候,顾北辰搂住尚爱的腰,把她推向墙壁,直接吻上去。尚爱惊得略微顿一下,但这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她直接搂住了顾北辰的肩膀。这样的表达暗恋的方式,永远都像第一次接吻时那样热烈,又好像久别重逢所以才深情款款。窗外萤火星光的映衬下,本就傲娇的检察官公主尚爱显得那样神秘撩人。不过当得知顾北辰并非顾氏会长位置的第一继承人,那些女孩纷纷选择跳出来和他划清界限。 就连一向怒目而视、相互挑衅的两位绝世美女也都临阵倒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顾北辰刚要抬起头,让娜就伸手把他的头环住,重新靠在自己的胸口。 “呀,让娜你别这样,这样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傻瓜单纯的把头靠过来就可以了吗!要走心才行。这不是在清逸时候你手把手的教给我的相处模式吗?” 说话间,让娜挑衅般的抱住了顾北辰并坐在他的腿上。她慢慢抬起头用脉脉含情的眼神和假装平静优雅的贵公主尚爱彼此怒视。 “你干什么!小心被你的未婚夫撞见。” “撞见不是更好,我本来就对朴星河前辈无感。人在清逸不得不学着逢场作戏,难道还一辈子做不完一场噩梦吗?他要是看见了,自然知道我们玩完了,况且等到仲夏夜舞会后,我们也该各奔东西了,难道并不愉快的回忆我要带一辈子吗?” “嘘!小心点,朴星河就在你的身后。” “拜托,别搅局行吗,没看见我们气氛正好呢吗?” “是吗?清醒点吧,我想应该帮你点一杯麦斯威尔,你昨晚一定是睡晚了,所以才会白日做梦。” “白日做梦,也是,我感觉现在的我都快幸福死了,而这种浑然欲仙的感情的确不是你那吃酸捻醋又爱假装清高的人能感同身受的。” 傻傻的站在一旁的尚爱假装满不在乎的蔑视着让娜。那目不转睛的样子更像是宣战。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说实话,我被少爷抱在怀里,你是不是很不满?”斜倚在顾北辰怀中的让娜,一边娇笑着跺着脚,一边轻轻勾了勾嘴角。 尚爱闭上眼睛,猛吸了口气。 “少爷,你看那,她的眼神就像要吃了我是的,我好害怕呀。”让娜笑眯眯的说着,便将脑袋亲密的偎依在顾北辰胸口。 顾北辰没有说话,他的唇片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 身旁的尚爱总觉得不应该看到这辣眼睛的一幕,她急忙转过身。 “喂,让娜。你能为你的说辞承担相应后果吗?” “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还能怎么样,当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过,朴星河学长的婚约,你承担得了后果吗?还是说像某人的母亲一样,一辈子顶着某人小三的名号,也根本不介意。只要能出人头地可不在乎过程如何的弯弯绕绕。” “你给我闭嘴!”让娜满脸恼怒的看着她。“你真够虚伪!心里骂着人家乱搞,脸上还不是挂着一坨笑去套近乎。”让娜笑得更加灿烂了,她重新挤回到顾北辰的臂弯中,甜美冲着尚爱嚷笑道:“少拿着鸡毛当令箭,还不是甜头没有流进自己的嘴巴,才跟着鹦鹉学舌。倘若现在少爷怀里的人是你,我才不相信,你能这么正气凛然呢?” “哈哈。”顾北辰凝视着让娜、尚爱半晌,终于再也不能容忍他们如此旁若无人的切磋撩汉技艺了。 他目光清冷的搂住让娜的肩膀,恶意的贴近她滚烫的耳朵,然后漫不经心的呵气道:“你的闺蜜也同样疯狂的喜欢我,难道这不值得你骄傲吗?只不过,莫名其妙的被牛皮糖黏上。“顾北辰的笑容很坏,他鄙夷的用手指抚摸着她苍白而干裂的嘴唇。”要是被我亲爱的崔雪莉小姐知道,伤透了心就不好了。” 骤然一声尖叫过后,让娜开始剧烈的咳嗽。她的眼睛里弥漫着飞扬的白雪。 尚爱掩嘴低叹过后,无可奈何的看着让娜。 “顾北辰学长,听说你最近回到顾氏集团了,真是很替你开心呢。这么令人兴奋的消息,真应该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尚爱把目光转向了顾北辰。她默默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很执着,执着之中又带着淡淡的感伤。 “对了,有件事学长可能并不知情。在学长你离校不久,崔雪莉同学也跟着搬离了清逸宿舍,我看到她填写的新住址好像就在学长的出租屋附近。你们这段时间可有联系呢?” 尚爱微微皱着眉头,她紧张的环顾着四周过后,用复杂的眼神直视着顾北辰的眼睛。尽管心有一点点痛,不过她还是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了出来。 顾北辰叉起刚刚端上桌子寿喜烧,他毫不犹豫的夹起一片嫩牛肉放进嘴里。然后又若有所思地转着叉子。 “算了我不问了,我并不是故意想打听。” 无语,目标明确得并没有营养的对白,竟然还是从无数清逸校友眼中的“白月光女神”尚爱的桃唇中挤出来的,出乎意料的天真纯情引得让娜噗呲笑出了声音。 尚爱等了一会儿,顾北辰依旧没有回复。她随手把手机放到裤兜里,又扭捏的抖索着大衣的衣角。 “真是要疯掉了,口不对心的女人直奔主题不好吗?一定要拐弯抹角的发问?况且你想让学长回答你什么?回答你,是的,我们经常一起晨跑,一起约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就着黄昏压马路。还是说托尚爱小姐的福,我们投缘得每天都想坐在烧烤桌边喝两杯。顺带着再谈谈未来要一起到哪个地区发展呢?” 尚爱马上换了个严肃的表情。“怎么难道我戳中你的肺管了吗?”尚爱继续无视让娜,她把目光转了回来看向顾北辰。这在第一二梯队人眼中还真是最无礼的行为。“我要是你,一定不会想方设法的让学长下不来台,捕风捉影的事而已,一定要描述成秘闻野史吗?” 这回尚爱用充满好奇与期待的眼神看向让娜。 让娜摆出一个手托腮的表情。 尴尬包围在三个人之间,这种爆棚的紧绷感真让人感觉有点危险。 “且,真受不了。”尚爱一脸无奈的看着让娜。让娜则厚颜无耻地对尚爱招着手。 “不知道是哪位,听说雪莉搬进了顾北辰少爷的出租房,将自己反锁在寝室哭的稀里哗啦。或许某人的奶奶病故也没有哭的这么酣畅淋漓吧。” 尚爱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脸刷一下变得通红。 “趁我好话好说的时候,别挑战我的耐性。” “呦,检察官公主发威了,这可真是惊人的事实。” 让娜无视尚爱的迎面走来。与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的是顾北辰并没有站出来偏袒她们中的任意一方。对于意料之外的紧迫感,慌张的尚爱没能抓住与她擦肩而过的让娜,她的手在即将扯到让娜头发的那一刻扑了个空。 “对少爷感兴趣就明说好吗?还是说你对他的心动还不值得你不顾面子的去冒险表白。如果感情面前也可以排出个高低次序的话,您宣誓主权,还能有别的少女的立足之地。” 刚刚从危险的旋涡跳出身的让娜强挤出一丝微笑,咬了咬牙说道。很明显摆尚爱一道是在让娜眼中有多解气的行为。 尚爱没能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她一直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面对顾北辰的她终于在恼火之余下定决心。 “是真心又怎样!” 尚爱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让娜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顾北辰,你身无分文也好还是身败名裂也好,我尚爱都发誓这辈子非你不嫁。” 尚爱就把身子靠近顾北辰,她的眼神热烈而急切。她一只手搂住顾北辰的腰,把他推向墙壁,然后,她就像生病的小鸡一样,不停的点头。 “那麻烦你,也帮我转达一下真心呗。你让学长撤销刚刚说过的话。给我一个准入的机会,我,你,还有崔雪莉,我们三个公平竞争。” 尚爱微怔片刻,安静的转过身,让娜马上伸出手,把顾北辰重新拽回自己的身后。就在两个人的脸偏离了安全焦距的瞬间,让娜冲尚爱邪恶的笑了笑,然后,她故意与顾北辰十指相扣。 “麻烦你,告诉你最亲爱的顾北辰学长,我也很爱他。” “你对他有多用心,我也不会照你逊色的。” 尚爱和让娜,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就在这时,顾北辰抽出了被让娜紧紧抓着的手。然后发脾气般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尚爱。 “拜托你们两个,都别再说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北辰的眼神变得充满敌意。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别人一定是她。她一个笨穷差,哪点配得上你。你的哥哥都已经坐在会长位置上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和对自己没有半点帮衬助益的女孩谈恋爱吗?我想你一定是得了失心疯或者就是被人灌了迷魂汤。” 深受打击的尚爱,无语的看着顾北辰。 “你给我闭嘴。” “难道不是吗?就算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至少也要和北溟哥不分伯仲这样才公平。” “那本来就是我哥哥的位置,你告诉我,你要我争取什么?就因为我的争取,哥哥他小小年纪就被迫和生母分开。你告诉我什么是公平。” 顾北辰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让娜、尚爱一眼,他面无表情的一把推开凑近身边的尚爱,转身准备离开酱厨,让娜尴尬的跟在他身后。 “北辰少爷您要去哪儿啊?自从您离校后,我们就很难再见面了。您难道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吗?” 让娜假装生气的对顾北辰说道。顾北辰却依旧没有收回视线。 薄薄的雾气里,他无语的站在门口的位置。 第四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i “做好心理准备,刚刚掉头一定会很疲累,毕竟你在他身边那么久。骂声一定少不了,不过看在你父亲正得势的份上,应该也不会太难过,请不要太过担心。”让娜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隐约映出朴星河从对面探出的头。让娜微微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夹起了一个鸡翅包饭放进朴星河的空餐盘。 “来,星河哥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都是上等的食材加上最流行的奥尔良烘焙法做出来,外焦里嫩最是好吃了。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自从食堂换了自己的远房亲戚来当第一厨师酱牛肉就没有鲜嫩的味道,为了弥补您的口味缺憾,我还特地为你多做了一些带了过来。快尝尝味道如何?”伴随着清逸餐厅优雅的歌曲,让娜静静的凝视着朴星河握住她腕上的手,她挑起眉毛,耳畔的钻石闪烁着邪魅撩人的光芒。 “说到顾北辰他人都已经离校好久了,我怎么还会放在心上。“朴星河的手指仿若弹吉他似的敲打着虚无的空气,百合花香的夜风拂过他如白雪清冷的侧脸。 ”况且他不过就是顾氏集团的庶子,全校谁不知道这住在聚英楼里的副校长文素利才是顾氏的正统夫人。就算讨好,也总归要有个度吧。别搬错石头,否则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不过我听说当初顾北辰从国外偷偷溜回来并就读清逸,就已经很让正统夫人懊恼了。万幸的是他滚蛋了,我和爸爸也因此没有被文校长过多叱责。我想我得怎样做能抹掉曾经跟在他身后多年的不良印象。”他淡淡的瞟了眼前的那碟酱牛肉,纤细的睫毛下那双漆黑的双眸深潭般幽黑得格外淡漠。 “怎么会呢?是某人和某人的父亲亏心事做多了,心中有鬼吧。那文夫人看着是很朴实很厚德的人呢?怎么可能和区区一个庶子计较。顾氏她不是还有个神助攻顾北溟少爷吗?和北辰小少爷的花天酒地不同,人家的口若悬河可是实实在在的,商界无一不称人家是纵横奇才。不过奇怪了,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文夫人自律自强,自己的儿子也跟着扬名立万。这二夫人靠着手段上位,生下的儿子也跟着鬼话连篇还爱心泛滥。不过,就算操碎了心也好,你看她在学校对一个与自己有利害关系的儿子都能宽恕,何况是您,怎么您父亲陈仓暗渡了是吗?”邻桌的泫雅无所顾忌的大声说道。“只是这样口碑秒成渣的人竟然也有你们二人来捧,想来人品也是一样堪比抹布啊。。。” 让娜娇羞的媚笑瞬间僵怔,她急忙随便找了个梗快言快语的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我还听说顾北溟少爷有意提拔异母弟弟做自己的后盾呢?你说是确有其事,还是顾北辰为了混淆视听故意丢出来的挡箭牌。大概是丢不起这样的脸面吧。毕竟作为顾氏的少爷风光了20几年。我要是他呀,乞丐都不吃接来的食物呢?就是哭晕厕所也得有个最后的尊严吧。难道人生涂墙,人格也要跟着洗地去了吗?不过想想也是这个理啊,倘若连自己的哥哥都容不下他,这普天之下哪还有人愿意给他提供个安身之所呢?别人都以为他这栋大楼连地基都坍塌了呢?”透过雾蒙蒙的的十字花窗,让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饶有兴致的撕开刚刚从朴星河手中接过来的名牌。 “这是哥哥送我的吗?哇!都是限量款中的高定耶。谢谢星河哥,我真的很感动。感动的五体投地。”让娜高兴的在朴星河的面颊轻轻吻了一下,那一刻就连一向以冷艳美女自居的泫雅和刚刚迈进大门的尚爱都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见装作关切的让娜实则将手握成粉拳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胃部。而不论泫雅何时轻瞟过眸,她的胃心都在剧烈抽搐。想来本无心的话连自己都恶心到极限了吧。 “礼物都堵不上你的嘴。”泫雅皱起脸,不忿的说道。“像谁买不起似的,我想要那还不是分分钟便堆成山。” 泫雅的鼻头沁出不少虚汗,再看下去真是要晕眩了。她抬起眼睛扫过法式风格的清逸餐厅里华丽的装饰、烫金的餐具、看似是米其林实则虚有其表的精美食物还有各种上宽下窄的型男服务生。她扭过头看向身旁的世勋:“我还是去便利店买桶泡面吧。” “怎么没有吃好吗?你刚刚不是嚷着很饿吗?况且你的胃一向都是吃私房菜式的能吃进那么粗劣的食物吗?” 泫雅呷了一口咖啡回答道:“那也比在这吃那两个家伙的狗粮强多了。” 一时间有飞鸟掠过窗边的枝头,室内同学的窃窃私语,同窗外混乱一片的振翅清啼交织在一起,静默的世界喧嚣浮躁了不少。 暮色透过落地窗涌了进来,夕阳的凄靡的红色游云下让娜被朴星河旁若无人的一把拉进怀里,让娜跌跌撞撞的撞在朴星河的下巴上。朴星河闷声低吟了句:好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亲爱的。快让我看看要不要紧,有没有磕伤碰伤啊。”忍不住的火气泛着阵阵酸意,那一刻泫雅端着餐盘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低头看了看身后的世勋,头也不回的将两个叠在一起的餐盘一股脑丢进垃圾桶。 “亲爱的,我想吃冰激凌耶,我要吃香草、草莓、芒果、木瓜,总之只要是店里有的我统统都要。你满足我好不好嘛。”泫雅看着夕阳的波光闪耀在让娜张大的嘴巴上,她凭空又倒吸了一口寒气。 “真想一个暴栗在她的额头炸开。”泫雅目光清冷的看着搂住让娜脖子的朴星河。 穿过树梢的夕阳如粼粼赤潮,淋溅在让娜同样潮红的面颊上荡漾起阵阵冒着热浪的涟漪。让娜急促的娇呼,剧烈颤抖的纤细睫毛簇拥着如星的目光。同样让人骨头酸胀的还有朴星河前辈轻飘飘的咬着她的耳边滑过的那抹邪淫的坏笑。 顾北辰犹豫着站在清逸食堂的大门前,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身后。身后空荡荡的,想起曾经在清逸横着走时身后同学的前赴后继,如今自己的处境还真是窘迫。而听着大门里传来的对话,他的心就是再宽也多多少少有些伤感。不知道是哪个疯子把餐盒随意扔到顾北辰身前那只装满水的铁桶里,飞流湍急的浪花彻底弄湿了他的新鞋。 他将脚踩在更高一级的石阶上,慢慢蹲下身子。 “哎哟,真是要疯掉了。朴星河前辈珍藏的chateafiterothschild红酒呢?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这boss一会儿怪罪下来,我可不能替你们担着,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清逸现任大主顾,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嚣张纸老虎的气焰,仗着自己父亲得势,真当自己是顾少爷第二了。” 男孩正端着一个装着芝士白松露的碟子迎面走来,他将碟子规规矩矩的放在桌上,然后又鞠着躬退到清逸餐厅门口。“呀,该不会是让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孬包私吞了吧,刚刚我查白松露的时候就觉得数量不对,怎么还能凭空蒸发。是你们中的谁动了不该存的心思,还以为依旧是在给顾北辰少爷当差吗?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懈怠。怎么一定要捞到小费才能当好差事吗?我看你们是还没有睡醒吧。”男孩丝滑的声音中带着沙沙的颗粒感,他那勾魂的剑眉之下,有一双魅力十足的桃花眼,桃花眼下又有粗窄有度的卧蚕,漂亮的猫唇静静的抿成一条蜿蜒的曲线,再衬上他冷硬十足的犀利棱角,那睥睨一切的表情,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而他本就留着时下最新潮最翘魂的狼奔式发型。 “亚仁哥你先别激动,我去找找就是了。我记得朴主任将聚英楼地下室布置成了酒窖,既然他的藏酒都罗列其中,我想一定少不了一瓶chateafiterothschild。再说他父亲人脉那么广,想要还不是挥手即来的。” 一路小跑着穿过美丽的太阳晕光的男孩脸型少有棱角,他的眉宇舒缓如柳枝,眼角微弯若滚落湖面的新月,鼻头圆润明秀,特别是他将脑袋亲密的依偎在雕花的门口围栏时,那笑眯眯的脸孔温柔端庄得还真是比美女都要好看,即便发火你也很难在他那张慈悲相上找到半点戾气。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将世间所有的不公与挫折缓缓吸收消化,到最后光明还是攻占了主场。 “那也不能私吞,顾少爷手里的票子没数,你当他也是如此吗?” 亚仁表面的客套顿时消失。紧接着,就连声音都沙哑冷淡了下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啊?胜浩,刚刚我去给boss办事都没看见你。不记得我的忠告了吗?最好别对二把手抱有侥幸心理,你还不知道他的为人,他过去在顾北辰少爷身后像个跟屁虫似的,恨不得一日三餐都替他吃了,这样阳奉阴违的人一旦扬眉吐气,翻身成了我们的头还不得把注意力都放在细微小事上。“ 昏黄的路灯下,他浑然睁大的眼睛开始适应黑暗的光线。”顾少爷因显赫背景站在正确的位置上,就冲那顶与生俱来的王子冠冕和大众口碑,他也要对我这些们关爱者处处留情。可是现在风水轮流转那,该是这纸糊的老虎耍耍余威的时候了。受了这么多年的窝囊气还不得均分到我们头上。你最好别落下什么把柄被人捏在手心,他可不是顾少爷,人家恨不得将我们第四梯队的人踩进地缝中去呢?你还敢耍你的小聪明。不过,但愿上天保佑这睚眦必报的东西,总有一日会祸从天降。” 风轻轻吹过,片片莹白的梨花从树梢之间缓缓飘落。 最后,雪白的印记落在亚仁僵住的冷笑表情上。 “亚仁哥,我想不明白他一个第二梯队的人为何一定要和我们过不去呢?第三梯队又不是没有人了,拿着那些人作威作福不是显得他更威风八面吗?把我们踩实又算什么本事。我们本就是一滩松泥而已,有这样的必要吗?他对我们好一点,我们不是能更好的为他效劳吗?”不远的操场上此起彼伏的虫鸣将一切点缀得格外宁静,那种宁静一如胜浩傻傻的反问。 透过茂密枝叶的暗红色斜阳非常刺眼,一时间千万道光芒眩晕般洒照在两位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型男身上。此刻,顾北辰就站在清逸餐厅外更高一级的石阶上,他单薄的雾霾蓝色燕尾衬衣上布满了从树林里带出来的晶莹晨露,带着七彩光柱的暖晕就像从天而降的一双翅膀,那双翅膀用轻柔的手拂去渐渐消散在暮光下的液渍,迎着室内的一阵阵惊呼,顾北辰仰起脸,牛奶果冻般白嫩的脸愈发晶莹透明。 “说你说话不修边幅还真没冤枉你,你以为他能动那些人一根毫毛吗?别忘了那检察官公主尚爱和他也算是不对付,人家的身家难道不比他含金量高,你看他整天一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样子不就看到了他的出厂设置是低配裱的金框吗。况且这第三梯队无非就是人脉上稍微逊色了点,保不齐哪天就跳出来和他平起平坐了呢。那第三梯队都有谁你心里还没数,脸书走出来的大明星基燮学长现在不是也开了koe igsegg专属超跑了?还有弘基前辈、东浩哥,哪个不是当红男团的人气担当。就连当年被这家伙轻视的载沅哥不也摇身一变成了功夫小巨星了。有这样的前人领队,那势力也不容小觑啊。行了,还是把活先干好要紧,等我们发达再一雪前耻吧。” “呀,那小子你怎么还蹲在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去聚英楼的酒窖给星河少爷拿一瓶chateafiterothschild去。”正仁突然转过脸朝着顾北辰的背影高声喊道。 “奔跑吧松狮发型的珉昌,小心跑慢了被星河少爷拿去开涮。好容易和我们一同在清逸深造,珍惜吧,本不属于你这困难户的特殊优待。” 顾北辰本想轻轻松松的回过头和曾经的小小跟班打声招呼。但,当他从两个人嘟囔的话语觉察到那是承受多年的屈辱原封不动的转嫁回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还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别过脸向着聚英楼的方向走去。 顾氏, 郑世兢(顾北辰母亲)面无波澜的从酒架上拿起一瓶白兰地,澄净透亮的酒水中有一抹熟悉的幻影,她对着幻影中的男子微微一笑,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大双眸时,她冷凝的目光渐渐沉痛入骨。 自从她选择带着私生子顾北辰回到顾家,她便正式的和初恋挥手道别,甘醇的酒水从她柔美的嘴角缓缓流淌下来,他没有用方巾或者是叠好的手帕擦拭,相反她整个人呆呆的望着窗外一眼望不到头的赤红色云霞。曾经的甜蜜快乐被她作祟的虚荣取而代之,那种从此黯然的感觉和逝去并没有太大差别。 “夫人,鹅肝不好吃吗?那我把这些拿下去吧,我给夫人制一道开胃的罗宋汤或者西红柿牛腩。” “全部都拿下去吧,阿姨今天也不用再做什么给我了,谢谢你。” “可顾老会长他交代的。” “我想静一静,请给我些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好吗?” 窗外的天空飘起微微细雨,那雨滴落进泥土的声音很轻,就像曾经的那个男人附在耳边轻声慰勉。臆想的空间里,她紧张的抓住那只宽敞的手。夕阳将她孤零零的影子斜斜的投射在大理石地面上,就连从地面渗透而起的微光都寒冷如冬雪。 “我跟他是曾经的同学。” 面对顾老会长直直盯着自己的那道冰冷如刀的目光,郑世兢惊恐的回答道。 “只是同学,可他为何口口声声说会对顾北辰视如己出。他喜欢你?他对你存了不该有的感情是不是?” “不是。” “我们从小学就在一起,从校园携手一直到我看着她进入你顾氏的大门那一天。” “你闭嘴,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配不配和我说话。” 顾老会长冷静的打量着站在郑世兢身旁的那个男子,他的目光充满了不屑和鄙夷。“郑世兢,我问的是你。”顾老会长的声音异常平静,但她明白越是带着疑问性质的陈述就越是让人惊惧。 他慢悠悠的挪动到郑世兢的面前,他压低脑袋沉声道:“你应该知道背叛的下场。” 顾老会长说着压在郑世兢肩膀上的十指深深缩紧,他狠狠的握住她的肩膀。“你当我是任由你们这群蝼蚁缠在身下的白痴吗?” 郑世兢默然,她脑子一片空白,过度的惊恐打断了她所有思绪。可她还是在最紧要关头机械的点了点头。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和他的关系。”他一字一句的问道。那声音冰冷得能让翻滚的血液瞬间凝固。看着瓶子里的流沙缓缓的注入相反的方向。 郑世兢的十指僵硬的绞在一起,那一刻,她的心同样如被荆棘来回刺穿般疼痛得乱作一团。 “没有关系,会长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郑世兢明白顾老会长不爆发的阴冷比采取暴力的手段还要可怕。而在血雨腥风还未真正的来临之前,她纵然有万般不舍,也一定要亲手葬送掉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我带你离开这个老男人,阿兢我会信守对你,对北辰的承诺。” 男人再也等不及了,他一把扯住郑世兢纤细的胳膊,半托半就的带着她向门口走去。“不,不可以。”郑世兢不断的挣扎,她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贸然离开意味着什么。这么走了总有一天死神会在末日的交叉路口静候他们。 “你对这个老男人还存有感情是吗?你像爱我一样爱他是吗?”面对男人哀痛欲绝的苦笑,她无助的摇摇头,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到她的鼻翼旁,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我不能走,我不能跟你走,我还有北辰,对,我不能让北辰失去亲生父亲。” 男人绷着脸将她拖进人群中间,他强压抑着愤怒,看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郁痛。“你一定要让北辰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吗?还是你的眼中只有钱,你只是为了你的虚荣找了个还不错的借口。” “哗啦。”电闪雷鸣之间,他一拳砸在面前的墙壁上。 郑世兢吓得花容失色,她惊恐的侧过脸望向深沉的暗夜,惨淡的月光下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缩在大衣里面的手指不断绞抖。 “跟我回家,如果你选择那个老男人,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会生活在失去我的愧疚当中。” 郑世兢惊慌的看着他。 “你走吧,我要留下来。”沉默半晌,她歇斯底里的哭喊道:“就当你从未遇见过我,行吗?就当我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他再次开口,他磁性的声音更加沉郁,就连凝视着郑世兢的眼睛里都迸出犀利的暗光。即便在三个人中间并没有回旋甚至是商量的余地,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继续做下如此荒诞的事情。 “我不管,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离开。我不能让你做出**一样的行径来。你知不知道这老家伙比你父亲还要年长十岁。你已经失去了父亲,难道还要气死伯母吗?” 男人发怒了,他将她的手抓得生疼,青筋颤抖间她被他使出大力死死的钳制在墙壁上。郑世兢眼睛滴溜溜的怔怔的望着他,她明白他同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以为你能给我什么?你能给我更好的生活吗?我的同事,我的同事身怀六甲还要身兼数职,忍受强烈孕吐腰酸腿肿的同时,她还要像个劳工一样做着超负荷的工作,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有丁点懈怠就会被炒鱿鱼。还有你刚刚提到我的父母是吗?若不是拿不起高昂的手术费,我的父亲也不会早早逝去,毕竟几个脑出血的病人都是大面积出血,而他只是有一个细小的破口,那些同病房的人都好端端活着,死神为何一定要带走他。你告诉我,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爱还重要吗?如果我当时遇到了顾会长,我的父亲就不会死。庆宰哥,我曾不止一次的给过你机会,结果呢?除了到处推销卖不动的二手房子,你还能做什么?我不想跟着你忍饥挨饿了,这么卑微的你我怎么给一个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儿子好的生活环境?你要让他也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吗?我可以吃苦,可以甘于一贫如洗的生活,可是他呢?他是属于顾家的,你懂吗?他是顾家的少爷,他是顾会长的亲生儿子,他至少手中会有一半的股份,你要让如此尊贵的他和我们一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哗啦!” 满满一瓶白兰地灌砸到男人头上! 冰凉透明的液体狼狈的跌落在他怔然望向她的眼眸四周。 “阿兢,你在说什么啊,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说过我会努力的,你难道一直都不相信我吗?” “是谁垂头丧气的说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至少适得安适。” 额头的无色液体渐渐散透,他摸向自己眼睑的手指异常惨白,惨白得几乎毫无血色但却依稀露出骨骼的轮廓。 或许是被谁腾空的一脚绊倒的缘故,他双腿一僵,脚下踉跄着倒退到墙角,望着薄薄的微褐色窗纱后璀璨的浮星,他仰头栽了下去。眼前无数金星依旧亘古不变的簇拥着当年的那个熟悉的女孩。(小学同桌郑世兢) “我答应你,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这满满一瓶酒就当是作别我们的曾经吧,我会告诉自己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也当我死在今天吧。从此,我和你永无瓜葛,你也不要再苦苦纠缠着我了。” 身体的剧烈抽搐下,就连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他痛得咧嘴,而她蹲在他的身边,将心痛调成了摇曳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沉默。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那风的触感就像他松软的拥抱。一时间郑世兢紧握高脚杯的手指也忽然变得松软起来。她再次佯装幸福的闭上眼,久违的微笑爬上长了鱼尾纹的眼窝。 绯红的夜幕下,她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映出微褐色的晕影。 窗外散发着薄薄香气的星光被靡红的弋月染上朵朵摇曳在风中的野蔷薇。 “果然,在离别的那天,我就死了,如今的我就只剩下对北辰的牵挂。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想我真是死透了千回万次。”她松开握起酒杯的手指,脖颈僵硬的看着眼中清雅大方的白色木质窗户下,沾染点滴芳露的翠绿色叶片轻轻叹息。飞舞的萤火虫氤氲在时光尽头温润的昏黄色雾气里,而她一直在深思中静静的追忆着十六年前那个诀别的夜晚。 说起她的人生,还真是最大的不幸。 第四十四章 宋明昊和宋氏的秘密 灰蒙蒙的晨光与阴暗的房间渐渐混为一色。 恬淡的云雾下,宋氏庭院里翠绿的洋槐发出近似凌厉的巨响。 宋明昊双眼吃痛的望着朦胧的天际线,淡淡的烟草香气升腾起缕缕青烟,将他环绕在这片释放着致命诱惑力的灰色地带之中。本来并不会也不想学抽烟的他还是模仿着父亲的样子,自指缝间弹去了半截浅灰。 床头柜上方的吊钟响起,他看了眼吊钟的指针,时间永恒不变的停留在了凌晨2.20分。 宋明昊没有点开壁灯,也没有换上宋氏仆人刚刚烫好的与他的年纪格格不入的墨色西装套装,相反他学着七月的样子慵懒的伸了伸懒腰,再次如游蛇一般游进温暖的被窝。 “爸,您叫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辗转反侧的梦境中,宋默生那张放大的俊颜浮现在小明昊的眼前。贪玩的宋明昊小心的捂住下巴缩进办公桌下方黑暗又僻静的角落。 “关于严氏矿难之初的全部资料我都一一检查过,这些报告表上的各项指标并不存在任何疏漏,就连每一样储备的原材料都和我在严氏时完全吻合。还有这些工人的值班日记上每一个条款都严丝合缝得不曾有半点偏差。那么你说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华丽的罗马吊灯一圈圈向上方盘旋,严父他一只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一只手缓缓抬起整了整掉下来的头发。香烟缭绕间,他慢慢转过身,将厚厚的资料夹一股脑丢在身后的茶几上,隔着烟雾义正言辞的望向宋默生。 宋默生不自然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甩在袖管下的手颤抖不已,低吟般沉重的呼吸回荡在他那张蜜色的脸上。他将双手缠绕在耳后,与此同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似的,他整个人忸怩不安的僵在那里,脚下哆哆嗦嗦的踩着毫无规则的碎步。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入眼的黑寂透着一股淫靡的气息,老人沉重的双重眼皮蠕动了下,再次缓缓睁大瞪圆。 宋默生轻轻哼了声,他瑟缩的手紧紧绞动着越皱越紧的西装袖管。黑暗中,他的脸因过度惊惧而变得惨白。 严父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板走到他的面前,他眼睛不眨的看着宋默生,而宋默生瞬间蹙起硬挺的剑眉眼睛眨了又眨,一滴滴豆粒大小的汗珠从他湿漉漉的发丝上滴落。他将又哭又酸的无声液体抿紧苍白的唇片。 “果然,问题真的是出在你这。看你的表情,还不是做贼心虚。”严父将手指抵在宋默生瞬间紧绷的胳膊。话音刚落,宋默生紧紧闭上眼睛,他将头埋进脖颈,死死的咬着唇片。 那一刻高低深浅的清嗓子声夹杂着愈发粗重的呼吸声传进了桌子下的明昊敏锐的耳朵里,明昊好奇的向两个人攀谈的方向探了探头。 “说话!给我说话,敢做不敢当了吗?你这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夫。我的宝贝女儿怎么看上了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白脸。我也真是瞎了眼睛,能让你捷足先登,而你还恬不知耻的和一个女星传着绯闻。” 极其霸道的声音里夹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飘进宋默生的耳朵,严父眼睁睁的看着宋默生无比悲伤的松了口气,刚刚还蓄在泪囊中暗红色的泪,簌簌滚落,灼伤了他如雕似刻的脸颊,顿时,宋默生那比女人还要娇软的肌肤硬生生的撕裂开两道暗色的口子。许是动作太快,他被电击般猛然抬起头的瞬间,明昊的耳中传来一阵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宋默生刚刚涣散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 “爸,我今天就是来向您认错的。“宋默生像散架的木偶一般重重的瘫跪在姥爷的脚边,他抡圆了手臂狠狠的扇了自己10来个耳光。”这件事情是我不对,可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能在那么关键的档口经不起少爷们的蛊惑,他们承诺我说这次事成一定会事半功倍的。我也是一心为了严氏考虑,不想中了别人的圈套。爸,我错了,求您看在雅若、还有明昊的面子上,原谅我,求您原谅我,爸。爸,您相信我,那些事真的不是我的初衷本意啊,对,一定是那些人见不得我得半点好,一定是姓李的姓朴的姓顾的姓王的,他们给我下了降头,我是被人当枪使了。他们分明是看我,看严氏不顺眼。” 宋默生的身子剧烈颤抖着,他跌跌撞撞的爬过去抱住老人的修长的双腿。看到这一幕,宋明昊的鼻子浑然再次一酸,眼底同样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沉静如水的黑暗里,严父的眼睛渐渐平淡无风,他颤抖着右手,语气和缓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不是雅若没有那么天真好愚弄,但我也是明事理的人,既然我的女儿选择了你,那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可以不派人调查你的家底,就算你有那段模棱两可的黑历史在,我也是调动一切的帮你抹平,如此说来,默生,我待你不薄啊,我们严家上上下下都对得起你啊。可是你,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足以让你身败名裂。你当初在面对金钱名位诱惑的时候,你的眼里有我这个父亲吗?你有设身处地的为雅若,为你自己的亲生儿子明昊想过吗?” 老人弯着腰上前将宋默生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半眯着琥珀般混浊的眸光。 “爸,那这件事,我要怎么办啊。爸,您还是会保我的对不对,您还是可以为我洗清嫌隙的对不对。爸,时至今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呀,您放心,经过这件事,我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来日,来日。我一定好好孝顺您,我会和雅若好好过日子,我们再给您添两个大胖小子。子孙绕膝不正是您最大的愿望吗?我满足您,求您了,您再救我一次。明昊,明昊他不能没有父亲啊,您不能把我交出去啊,爸。” 宋默生双眼直视着严父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睛,那一刻他刚刚的恐惧、震惊完全消失殆尽。异常安静的气氛里,他不慌不忙的拉着严父的手,就像什么事都并未发生般保持着自己好儿子的形象。“爸,女婿半个儿,我以后对您一定比对亲生父亲还要好。” “无可救药,你简直丧尽天良!默生啊,你是要活活气死我呀!“ 严父说着用手按捂住心脏,他的嘴唇紫中透着白。”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为了你的利欲熏心殉葬,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就算我能原谅你,那些枉死的人,还有矿场死难者的家属,他们能原谅你吗?“严父气愤地指着宋默生的鼻子厉声喝道。”摸摸自己的良心吧,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你还是人吗?“严父不悦的瞟向再次卑躬屈膝着酝酿着下跪的宋默生一眼。”还有你为何要拒绝你那些叔伯的物资援助,而偏偏选择那个姓朴的?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踩在那些可怜人的尸体上再发比横财吗?你,你。你要气死我啊你。你说,你做的这所有这是为了严氏好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实在忍无可忍的严父难以自控的一拳打在茶几上。窗外幽暗夜光照在严父苍白的脸上,他的脸比起虚幻的蒙雾还要透明。 “爸,对不起。爸,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宋默生最后一次结结巴巴的说道。 空洞的飓风匍匐而过,一时间公司外墙绮丽的探照灯就像天边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令人目眩。 “我教你游泳,是为了有朝一日淹死严氏。我教你从商,就是为了让你断了所有人的活路。作孽,真是作孽。“ 严父眼中闪过黯然的神色,他竭力镇定着,尽管他的心根本无从平静。 躲在桌子下面的小明昊局促不安起来,他们在干嘛呢,姥爷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再这样争吵下去,他害怕他会因过度激动而再次昏厥。但是看看自己打碎的水晶相框,他还是不敢从桌子下面钻出来。 ”当初你蒙骗正麟整垮了歌星郑茜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你说你要冲出一条血路,果然,你的双手沾满了血腥啊。” 严父气得将红血丝密布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他面色铁青呼吸急促的一把揪住宋默生的衣领,又扯过他昂贵的领带。当他泪眼模糊的视线对上宋默生没有半点表情的脸颊上那双犹如猎鹰般犀利的而深邃的眸光时,严父的思绪一下子怔愣在一旁。他的指节狠狠的叩陷进宋默生愈发软香的肩膀。 “你不要总是给自己找理由,你其实做的这一切、全部都是故意的,什么受人蛊惑什么被下降头不过就是想浑水摸鱼,推卸责任。你刚刚过门时参加澳洲聚赌,输了一千万,我是看在雅若临产的面子上没有追究你,可是你呢,你以为我是好糊弄的傻子吗?你以为我是任你摆布的物件吗?这次偷工减料,暗中又多次缩水抽调,你说你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我看你分明就是明知故犯。你明明知道你的做法能坑害多少人,却还是抱着不怕万一的侥幸心理,你说你要置公司于何地,你要把我的老脸往哪搁?你。” 漆黑的夜色漫进死寂般令人绝望的屋子。那一刻,心脏处烧灼似的疼痛让严父僵硬的身子渐渐松软下来,他的背脊不断触动,双手不住的颤抖着,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 暗自思忖了一会儿,瞪视着宋默生的严父声嘶力竭的哀叹道:“我们严氏每一位继承者呕心沥血才筑成今日的辉煌,可是你呢,为了你那点不值一提的虚荣心,你不惜毁掉公司。即便到了地府,你觉得严氏的列祖列宗能放过你吗?你以为你那点蝇营狗苟能让公司重新立起来吗?啊!?为了严氏不是你的做派,只是个幌子。说到底,你是恨我们严氏。哎,白眼狼,真是白眼狼。雅若啊,你引狼入室啊。” 严父激动的拍着茶几。 没有灯光的雨夜,令人作呕的潮湿空气若即若离的环绕在宋默生入冷绝的下巴轮廓上。而他的双眼就像藏着剧毒的诱饵。他的眼角始终挂着掩饰不掉的泪痕,可那是忏悔吗?是害怕被公之于众后被轰出严氏吧。 香槟色的窗纱被夜风撩拨起重重叠嶂的涟漪,屋子里暖黄色的灯火连同摇曳的路灯波光如倒影水中般在香槟色画布上穿行。再加上闪闪烁烁的繁星做点缀,整个古朴庄重的办公室恍若童话世界的金色宫殿。 两个人晃动的目光在浓夜中静静碰撞。严父深深的凝视着他那双如荡漾着波光的妖魅的眼睛。 “爸,有一点还要给您通通气,交交底,否则一个人蒙在鼓里死也不能明目啊。“看着严父眼中层层拨开的雾花,还有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张大的嘴巴。他轻蔑的笑了笑。”不过,您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撇清与这件事之间的关系,毕竟这些事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已经挽救不回来了不是吗?不光那些工人救不回来,就连替我处理现场意外对我产生怀疑的李明兰也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不可能张嘴说话了,既然那些人通通知道些内情,那斩草就要除根,这可都是爸爸的手笔。是您手把手的教给我的啊。“宋默生恶狠狠的咬着牙齿,不断逼近严父渐渐散大的瞳孔。 “你,你说什么。没有良心。”不知宋默生有何用意的他颤抖着举起双手准备制止他的动作,然而,就在他抓住他的肩膀,气恼得缩紧手指的同时,心脏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疼痛。他用力捏住他的脖颈,吃力的靠在他的耳边。紫青的唇片里,滚烫的呼吸中带着粗厚的抽气声。“总有一天,雅若会知道这一切的。你别以为,灭了我的口就能瞒天过海。严氏不会放过你。” 那一刻躲在桌子底下的宋明昊看得惊呆住了,他吓得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 ”爸,爸您怎么老了就犯糊涂了,您在风口浪尖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出首我,您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您别忘了我是您的亲女婿啊,是您提拔我当严氏矿产的总经理的,那么我的做法也都是您授意的呀,否则我一个入赘的女婿连捏死只严氏里爬来爬去的蚂蚁的权力都没有,我又是这么做到的呢。“宋默生反手托住靠在自己胸口上的严父的胳膊,尽管严父惨白着脸略弯着身,他依旧阴沉的眸子透着淡漠的轻嗤道:”爸,您不是喜欢换位思考吗?那就请您站在我的立场想想看,我一个流落街头的穷乞丐,别说是成为您严氏的总经理,入赘女婿,就是做了一日便过气的明星我都是不枉此行啊,可是您和您身后的严氏就不一样了,您看中的体面,对我来说那本就可有可无的东西。您说您宣扬出去了,对您有半点好处吗?您以为您成了大义灭亲的好商人吗?别说那些人会不会再将屎盆子扣回您的脑袋上,就连雅若和明昊那一边,您又要作何解释呢?想想看,您那个对我一往情深的女儿会不会殉情寻死呢?” “卑鄙无耻,宋默生,我果然从未看错过你。你真的没有半点人性。”剧痛让他的身子猛烈的抽搐起来,他刚刚青紫一片的嘴唇渐渐深得怕人,就连他深深的陷进宋默生脖颈的指尖都暗紫得仿若凝聚了全身的血液。再使劲些,粘稠的紫血都要迸发而出。 宋默生猛然攥紧手,眼睛里全是愤怒和屈辱。“有时候我就在想倘若这些事都是严正麟做的,您会怎么办,您还会想要公事公办,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吗?或许您能把一切都包揽到自己身上,恨不得替他以命抵偿吧。我真是搞不懂,同样是一家人,我们的差距为何就天壤地别。“严父扬头看向愈发空洞的白色世界,因为惊惧,他的心跳、呼吸愈发凌乱起来。他就像任人摆布的木偶,任由宋默生狠命的推壤蹂躏。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助,他轻轻问道:“杀了我,瞒着雅若,守着沾满污血的钱,你会开心吗?”那一刻严父的目光虽然平静却也洞穿了他心底极力掩饰的一切。 ”别假惺惺的说为我好,对我不薄,你要真是对我不薄,对雅若不偏心,就做我的后盾放我去飞,你知道在我眼中你对我的好,像什么吗?不论我怎样证明给你看,我都是被你死死握在手里的风筝,没错我这半个儿子就是廉价的劳动力,任人宰割的奴隶。做得好无非表扬两句,做得不好就要让我当众难堪吗?我是贫穷,但我不是贫贱。“心脏撕裂般的剧痛蔓延进严父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间,他的双臂紧紧滑嵌在他即将碾碎他骨骼的怀抱。 看着他渐渐恍惚的眼神,宋默生按捺不住刚刚的狂热。那一刻同样的刺痛也徘徊在他的目光中。”所以,闭嘴吧,老不死的,哈哈,小白脸,白眼狼。你当真瞧得起我,瞧得起你的宝贝女儿吗?是啊,恨能粉碎我的痛苦吗?要是可以,我恨不得你即刻就去死。去死!” 办公桌下,宋明昊死死咬紧即将因为惊恐而尖叫的嘴巴,他无比战栗的缩在那里。 他看着曾经那个尽管威严却充满慈爱的姥爷微张着嘴巴,仰面昏倒在他湿润的眼前。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身后的窗纱也如灯光的明灭般阴晴难宁的颤动了好一阵。 “爸,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千万不能有事啊,爸。” 严父无声的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带着青紫色眼袋的双眼紧闭着,唇片早已经青紫得捂出黑红的血瘢。那张微胖的脸苍白得近似透明。 恢复平静的宋默生飞身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身子。 严父直挺挺的躺在宋默生的怀里,他的手松垮的垂在地面上。 宋明昊双腿颤抖得已经不知道麻木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他挣扎着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他只好倚靠手臂的力量倚靠在宽敞的桌膛上一次次慢慢滑落回最原始的位置。他抱着瑟缩的肩膀惊慌得颤抖着缩成不会轻易让人察觉的小小绒团。那一刻,他的脸比起没有一丝心跳的严父还要惨白。 “爸,爸。药,对,吃药,爸你坐起来吃药啊。你张嘴啊,张嘴,我命令你张嘴。”宋默生使劲掰他的嘴,又很努力的为他做着心脏按压。 “爸,你不能有事,对,就算有事也不能赖到我的头上。凭什么但凡是好的就都是他严正麟的好,不公平,这不公平。”宋默生声音沙哑的低喊道。他依旧沉浸在方才严父过世的恐惧中无法完全平静,他还是出于畏罪本能的将桌子上的药瓶拧开盖子,放在严父没有呼吸的鼻翼旁。 没有心跳了吗?难道已经死了。是父亲,是父亲害死了自己的姥爷。 看着严父一次次微微弹起,又无力的栽回地上。到了最后,那只苍白中带着青紫瘢痕的手,高高的跌到地面。 宋明昊紧紧环抱着自己,他很用力的掩紧了嘴巴,那一刻他仿佛掉进冰冷的深渊,眼中除了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也觉察不到。耳边时不时的传来令人惊恐的喊声。泪水顺着眼眶无声的沦落,他克制着让自己不要丧失理智,深呼吸,不停的深呼吸。 “是你自己犯下滔天罪行,畏罪而死的。与我没有关系,你的死不关我的事,是那些屈死的鬼魂索命来了。索命来了。”严父的眼睛慌乱的大撑着,情急之下,他踉跄着狂奔出了办公室。 米白的衬衫湿漉漉的黏着在他的背上,宋明昊将外衣解开又重新换了件。 扑簌簌的窗纱被烈烈的风卷进空中,他望着蓦然间再次蓄满积云的天地发起呆来。 宋氏花园里, 黑色巨大的树影掠过宋默生的头顶。他从风停下的轨迹辨认出身后的人正是前日就没有谈拢的宋明昊。 “父亲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您做人很累。一边拉着夏伯父的手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一边又对他口蜜腹剑、暗中布阵,那种感觉真的不像是肝胆相照,而像是给个甜枣让对方受你驱使,在我眼中的您就像霸道的长工、而他更倾向于做惟命是从的奴仆。” 清冷的微风里五颜六色的水珠沁着微微寒意。 “您别忘了夏伯父只是没有您的老谋深算,否则怎会受您驱使,为您办了那么多事情。怎么事到临头,父亲是要丢车保驹吗?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对于一个居心叵测的合作伙伴,他一直默默的无条件支持您,难道您对他没有半点愧疚吗?我刚刚说的没错吧,不论未来夏氏怎样发展,您都会站出来第一个排斥他的准入。就因为夏伯父曾经是您看不起的人吗?他只是没有明星光环而已,他也只是没有父亲的铁腕而已不是吗?或者说他只是没有您的蓄谋害人的能力吧。当然,父亲那样害人也不是一次两次,旁人怎么能和您比较呢?” “你说什么?宋默生走的慢了一点儿。他的眼神紧张,但他依然停在原地等待着他的精彩表演。“为了一个夏七月,你就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上吗?你知不知道夏氏那只老狐狸是怎样对着宋氏虎视眈眈的,当初美鑫集团那个项目,他有让步吗?他明知道那个项目我是志在必得的,我都做了那么多努力,可是他呢?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与我较量。知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急着要和我平起平坐了吗?就因为他在业内的好口碑迅速激增。他以为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无法无天,我还不得给他点教训,否则一定蹬鼻子上脸。我就不相信,我们宋家失势,他还能这么忠心。他和我同样是商人,还不都是利益面前最忠心。你刚刚说他没有我的老练,我可告诉你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家伙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左不过没有被逼到绝境而已。” 黑暗的角落,痛苦和焦躁缠绕着宋默生的脸庞。他摸了摸额角的汗液,勉强的提起了嘴唇的一角。 “逼到绝境,父亲您使手段从来都是让人无路可走不是吗?那么在您眼里区区夏氏算得了什么呢?立在那里又何妨。” 宋明昊的脸颊抽搐得很让人心痛,他尝试着用一些分散的想法去扭转父亲对夏氏的看法。“你对我的掌控对母亲的是永久的、牢不可破的。但不代表你身边所有人与你之间的关系都是一成不变的。您为什么一定要让身边所有人都听从您的差遣指挥呢?那么郑茜阿姨呢?您的刚愎自用在她那里还没有得到教训吗?”他慢慢的说道。 “宋明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郑茜是郑茜,夏七月是夏七月。她们就是不能划等号的女人,你明白吗?借着夏七月我可以约束夏家,也可以和未来壮大的夏氏结盟。不论未来的商界怎样瞬息万变,我都将永远的立于不败之地。而郑茜不一样,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杂质,我不准你拿任何人和她相提并论。况且那个丫头也不配站在我的郑茜身边。”宋默生的话没有音调变化,也没有重音,但约定俗成的镇定之后一定还有急躁的余音。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宋明昊停下争辩反复回想着和父亲之间的这些对话,还有关于郑茜、关于郑沐轩的流言蜚语时,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真实的父亲的形象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 “一楼楼梯间里无休止的黑色包装袋,李明兰护士放弃升迁的机会莫名其妙的进了修道院,冰冻前女巨星郑茜的离奇疯癫,私生子的秘密,还有还有。。。” “对,还有就是郑茜阿姨,您刚刚不是说她没有半点杂质吗?怎么儿子看来她和七月没有分别,都是任人摆弄的玩偶呢?难道儿子有说错吗?不过,儿子不是父亲,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情来。” “你别逼我,别看你是我的儿子。”宋默生瞪着他,那眼神就像濒死的动物般时刻准备着扑向他的喉咙。 而宋明昊就像是被谁紧紧勒着脖子似的,就连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他继续回想起在无数个夜晚,诧异的听着夏七月对着空气讲的那些荒谬的话,那一刻宋明昊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法,为何每一个与宋氏有关的外人都会出现神经凌乱的错觉。原来宋氏从不存在错觉,或许冥冥之中的一些对话都是一些不一样的顿悟。当然,空气人讲的连篇鬼话,或许早已经锤炼出父亲和那些本不相干之人之间的关系。毕竟自己姥爷就是被父亲活生生气死的,那个噩梦提醒着他。要相信父亲真的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父亲,我想知道母亲口中所说的您的家人真的是您的家人吗?为何您前日讲述的曾经并不是我所了解的过往。连亲人的双眼都能蒙上,或许你对每一个人都选择了欺骗、隐瞒吧。你不是不爱别人,你是一个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也根本不会爱你自己的残缺的人。” 宋明昊惊叹,那一刻确信的感觉又一次冲刷了他敏锐的心弦。“如果父亲讲述的故事说得通,那父亲的一系列自私自利的行径也都可以被理解。那他们到底是谁,是不是郑茜的家人。你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秘密还没有被我们挖出来。父亲您这些年藏得竟这样深。究竟是为了什么?以父亲对明昊未来另一半的选择来看,父亲对身份格外在意呢?原来你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又贪婪,这才导致的心理变太。其实,您若不在意,也根本不会有人替您在意呢。” 歪歪的笑容掠过宋默生的脸庞,他的心膨胀得就像它随时都会穿过肋骨。 “她不在意不代表严氏都不在意,孩子别傻了。你以为真的有美满的爱情童话吗?一部分是偶然,一部分是机关算尽的必然而已。只是当事情形成定局,美化粉饰了的就成了童话,否则那都是与现实违背的闹剧。” 宋明昊也反手抱住了他伟岸的身躯。从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宋默生也一直在盯着他的面庞看,那一刻,他诡魅般的苦笑,让他突然意识到父亲面具下有一副怎样可憎的面孔。他迟疑着,仿佛在那一瞬间跌进被人设计好的黑洞。 宋明昊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他很努力的看着父亲幽黑如吸盘的眼瞳中那只恐怖的东西。 “那么您第一个算计的是严家对吗?可是当时的您已经可以和郑茜阿姨同台亮相了。以您和郑茜阿姨的能力,您不是一定要走严氏这步棋。这中间一定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干扰了您的选择,我想您欺骗的也不一定只是严氏一家吧。为什么您那么恨严氏,一定要发生那么大的纰漏,让严家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还有您同样不在意我和妈妈的感受?您从未像寻常父亲一样给过我温暖,您从未站在我身前做为我挡风遮雨的英雄。那么郑茜阿姨呢?那个孩子呢?您那么爱他,为何不离开宋家,去找他们团聚。这都是您搪塞的借口而已。现在我不想关心您曾经欠下多少人债,我只是想知道往后的您还是要重蹈覆辙吗?” 宋默生轻轻捧起宋明昊的脸,将他埋在冰凉的双手中间。 “死小子,给我闭嘴。闭嘴。” 宋默生像幽灵一样恸喊道。“你没有资格忤逆我。” “为什么要我闭嘴,您都做过的,是吗?您心中有鬼对不对。所以妈妈她,她只是你不肯面对自己伤害郑茜阿姨的事实从而想象出来的替罪羊。或许她曾经也不是双手干净,但郑茜阿姨最诛心的那一刀一定是您亲手刺去的。否则,那个可怜的哥哥也不会想尽办法让您难堪。您看啊,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孽,现在就要报应到父亲的身上。没错,我的确见过哥哥,他要用你的血祭奠他九泉下的母亲,” 那深深的一捏让宋明昊有种天旋地转的目眩感。宋明昊吃痛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等反应过来,宋默生光滑的前额已经轻靠在明昊温润的鼻尖。他笑着看着宋明昊那双因惊恐而慢慢散大的瞳孔。这一次他根本不想反驳。 “爸爸把七月接到家里,真的只是想着增进我和七月之间感情这么简单吗?那为什么要在夏氏对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给夏伯父下一记重拳。一条资金链是因着那个项目的警示吗?七月对您还有一重作用,是人质,是您与夏氏交涉时的制胜筹码,对不对。这样夏氏就依然会被您先发而治了对不对?” 见明昊已然猜中了宋默生的计谋,他盯着宋明昊半晌,试探的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你很有我的潜质,小小年纪就敢揣测我的心思。少年老成,前途一定光明。” 宋明昊努力咽下口水,他紧紧咬着自己丰满的唇片,以试图极力维持面部肌肉的绷紧。 “可我一定会让您大失所望的,我不是您,没有您的卑鄙龌龊。当然就算您有心情**,我也还是学不来。道路不同,很难相谋。” 明昊的眼睛如燧石暗沉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现在就给我这么严肃的回答,是不是为时尚早呢?小家伙,鬼知道未来你会不会像我一样临阵倒戈,毕竟你的血管里有一半也是流淌着我的血。就是你最最鄙视的罪恶的血液。” “不会,绝对不会。结束吧,父亲的野心也该画上句号了。”被掌锢住手腕的宋明昊低吼咆哮着,他下颚不自然的绷紧,嘴唇愤怒的翻卷起来。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过后,宋默生松开了紧紧勒在宋明昊腕上的手,他捂住眼睛发出闪电般的狂笑。 宋明昊低低的缩了缩脖子,他使劲摇头试图让凝固的空气堵住他的耳朵。 宋默生一只手扳回宋明昊的脸,强迫着他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而另一只手伸向潺潺水柱后的七月那娇小的身板。 “你觉得,我是那种凡事只想其一,不考虑其二的肤浅之人吗?漏掉了一点不是吗?你的真心。这世上能牵制住我的宝贝儿子的,不就是两个于我无关紧要的女人。不过就以严雅若的身体状况,未来或许构不成对你的威胁。但是她一定是最好的替代品。只要你心里一天装着她,这张底牌就永远不会被翻到明面上。你再正义凛然,也一定不会用这个人的安危做赌注吧。那么你还不是玩弄于我的鼓掌之间。我知道小时候的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不过没有关系,我把这一切都给你划在她这本账目里。” 从宋默生砂砾般的牙齿间蹭出这些话,还真像一块命中终局的磁铁。 “无论你算计什么,我都不会让您得逞的。”宋明昊警惕的看着宋默生的反应,他当然期待能激怒父亲,但当他看着父亲那张镇定自若的阴谋脸。他的唇片因惊骇而慢慢扭曲。而发自内心的悲鸣也悠悠挤出慌乱的嘴巴。 “因为我了解您,一旦得手,荣誉与勋章便都是您的探囊取物,他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或许在那一刻您会仰天大笑着替他们的无知而感到荒凉。但倘若对方摆脱掌控、成为脱缰野马,那么奸佞如您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他钉回到生死契约里精心设计好的耻辱柱上。您就因为是掌舵人才得天独厚的永远站在正确的旗帜下,享受着雨露润泽,而悄然间这个世界已经被您肃杀得没有一丝异己杂音,那么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只有一重身份——宋氏的背叛者,比起事情的真相,别人更想知道的当然是他对您这赫赫威名的大人物犯下多么滔天的错误。父亲,在您的眼中世界就是一个个灰色板块拼接而成的,在这个沼泽泛滥的大陆上生存着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您的友人亲人,他们与您只是简单的捕猎与被捕的关系。或许您会因食物链契合找到产生共鸣的伙伴,但只要一切都向着有利于您的方向发展,您还是会对他们绝口不提,因为您是吃着海天盛筵都吝啬于分旁人杯羹的男人。您总是想把自己脑子里的蓝图移植到所有人的大脑里并按下快捷键,您迫切的让每一个人的大脑里都爬满侵略人思想的芯片。就好像您很像冷血无情的地域审判者,而每一个与您有牵绊的人,都应该义无反顾的跳进您的诅咒血池中,争先恐后的成为供给您养分的伽椰菜。如此一来悲天悯人在您这样残暴的刽子手眼前反倒成了让人捧腹大笑的独幕剧,那些与您观点彻底不同的人都比跳梁小丑还要荒诞丑陋。起初我只觉得父亲不近人情,但现在我发现您骨子里都是冷漠的绿血。您就一点不顾及夏氏与我们宋氏十年如一日的交情吗?倘若这真的是对立面我不会阻拦父亲的决定。“宋明昊眉头紧锁,他的声音因过于冷淡而变得生硬起来。就连故作尊敬的客套也因重心的转变,变得多了些战争的意味。 阳光照耀在激起层层涟漪的喷泉池中,随着音乐的节拍飞溅而起的水花。 ”坦白的讲,我真的搞不懂,您为何总是要把手里的猎物握成肉饼。”宋明昊猛地吸了吸鼻子,他的声音极不自然,就连咧开的唇片都僵硬得如冰凿一般。 宋明昊就像雕像般站在那动也不动,他幽黑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落下暗影的眼袋呈深紫色,他的嘴唇干涸的有些微微开裂,整张脸看起来胸膛的皮肤好像大理石一般光华——他的脚底下还有一小堆白色的东西。光线从广场走道上反射到他的皮肤上,微微发光。 “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啊,刚刚你说郑沐轩是你的哥哥,或许你和他之间也会有一段很刻骨铭心的感情纠葛呢?他对我对你母亲甚至是对你,恨意可都是均等的呀。” 宋明昊抓紧了交叠在身后的指尖。那一刻父亲的步伐沉重得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有转过头,慌乱之余,手中装饰精致的锦盒“啪”的一声跌落在身后暗青色的杂草丛里。 “怎么要不要我们一起坐下来杀一盘。” 暗影里,宋默生面色冷峻,一双眸眼阴鸷沉郁得就像来自修罗殿里的秃鹫。 “父亲,作为您的儿子,我不会对您不用敬语说话,况且无心也好蓄谋也罢,股东从夏氏撤资的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我只是想知道您答应今天一早便要去夏氏替夏伯伯…那么您,您会不会兑现承诺。”宋明昊皱皱眉,犹豫了片刻的他选择不再与宋默生正面交锋。至少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他都不想再与他过多纠缠。 “替你夏伯伯做什么?这一点你先跟我说清楚。”宋默生慢慢弯下腰僵在锦盒上的手指紧紧收拢,但听到宋明昊的问话,他缓缓挺直的背脊突然间倨傲的一怔。他用充满火气的眼睛死死的瞪住宋明昊。 “你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做才算是遂了你的心意呢?”两个人相视而立,他的笑容邪魅中带着通透的心酸。“你让我的一切准备都前功尽弃吗?那你也要拿出属于你的诚意吧。” “不过,以你的观点,和事业场上长久的占上风比起来,得到那个女孩的欢心更加必要?到手的利益抵不过那个女孩子甜甜一笑。万幸啊,如今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否则我还真担心宋氏的走向会不会便宜了我的对手。你说如此没有格局的你也能做我的谈判对手吗?小子别想着挑战我的权威,学着点吧。” 宋默生幽深的眼睛瞬间阴鸷的更加可怕,那件紧贴酮体的漆黑衬衫能遮住他果冻般傲人的身躯,却挡不住那副俊秀身体里深藏已久的狼念。 宋明昊眼珠一转,冰玉般温润的额骨上沁出豆粒大的虚汗。“父亲好心替夏伯伯收拾残局,夏伯伯理应感恩戴德才对。明明是夏伯伯自己将事情搞得乌烟瘴气,父亲看在多年友谊的份上阔绰相助,那夏伯伯又怎么会反水呢。父亲是帮他拦住了倾頽的大厦,我认为未来的商战夏氏一定会站在我们最有利的一面。” 宋明昊低声轻语的说道,此刻的他根本不敢对上父亲暗沉的鹰眼。“有我在,不是又多了一个筹码。七月是夏氏独女,这个买卖一定不会亏。” 宋默生散大的眸珠慢慢紧缩。他半眯着眼看着身旁如木偶般呆滞的宋明昊。“摆正自己的位置,作为我宋默生的儿子,你这一辈子胳膊肘只能拐向我。明白吗?” “父亲。” 宋明昊咬紧唇片,他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衬衣,他小心翼翼的按捺着隐忍在胸口的愤懑。 “你应该知道维护我,维护宋氏的颜面也是变相保护你自己。” 宋默生绕到宋明昊跟前,他低头打开那只锦盒,“真好看,你跟夏七月那丫头才认识多久就送她象牙做成的许愿骨,看来你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父亲,我,我就是。。。”宋明昊紧张得结巴起来。那种心酸的语气就好像他中了夏暑,随时都会大头朝下晕过去似的。 “嗯!”宋默生转身看着他,他一边扬了扬手里的锦盒,一边面露深意的微笑着说道:“不过我倒是希望那个女孩能吃你这一套,否则注定是要替别人养了个好儿子,就这心思爸爸我就用过一次,你还年幼和爸爸我比起来差了点刺激。就讨女孩子欢心上,我从来都是用技巧替代了花销。” 宋默生稳住宋明昊的肩膀,又替他扶正了领带。接着他就像找到宋明昊弱点似的冷言冷语的刺激他道:“别人都说你跟我年轻时很像,你最好不要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父亲的声音低沉如夜。 “你觉得今天你和我之间,你赢定了是吗?” 宋明昊怔怔的望着他,他被宋默生话里藏针的问法搞得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吗?”宋明昊并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他满腹狐疑的问道。 “明昊,你玩过牌吗?”宋默生把玩着那两根许愿骨,明亮的阳光下,那对许愿骨闪耀着晶莹的光芒。“码牌看规矩,这规矩都是人定的,谁是这一圈子里的权威自然就得听谁的,既然刚刚你说他与我之间到底棋差一格,那么他自然而然的就要听我的。至于那个项目本就可有可无,我今天就是要拨乱反正才出了一手。而你刚好拦住了夏氏看出我智力高低的一张牌。” 宋明昊幽黑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他没有搞清楚父亲的意思,只好点点头,站在旁边继续保持静默。 “没听明白,想蒙混过关。可惜棋局如战场,你按兵不动,对方就有瞬息万变的可能。名师一定出高徒,那是因为,你自以为是的握着一张被叫做底牌的牌,而他偏偏不靠着你教给他的本领,专赌运气。牌风怪异、出招犀利,有时候跟稳扎稳打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人人都前赴后继的走着一条叫做寻常的路,但却忽视了那些弯道超车的特殊人群。横冲直撞有时会头破血流,但陌路殊途的结局必然同归。这是你夏伯父藏得最深的那一张底牌。可惜,我看到了,你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宋默生淡淡一笑。“现在,你还以为流传下来的发牌规矩是大自然的馈赠吗?那也是当初掌握话语权的人用来糊弄时下人的文字记录而已。这么看来听他还是听我还不都是一脉相承下来的了吗?倘若你夏伯伯的以小博大战术打散了我的步步为营阵。那今天可就是夏七月试图替你宋明昊求情了。不过你以为如果今天是我站在被动的位置上,夏七月能如你一样好心的替未来的夫婿一家求情吗?我告诉你夫婿永远都是外人,就像栓在门口的看门犬。” 迎着父亲冷凝的目光,宋明昊的目光迅速深黯。有一种沉痛叫噬及骨髓。 寂静的小路,除了随风轻摇的树叶,和不知疲倦的知了的嘶鸣,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宋明昊的喉咙里发出“硁硁”的声音,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不过“。宋默生气定神闲的说道。”我当然希望他的枪口不会真的对准你我,毕竟人生的牌局无父子,更何况是合围呢,古有连横又有合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散。姻亲不过是事出权益的一张暗牌,若有更精妙的加注,岁月再美也不饶人,我就怕你全神贯注的投入在这局棋上,对方偏偏不给你得胜的机会。”宋默生换了一种语境,他的目光也随之平静下来。“毕竟,你觉得你不会遇到感情的羁绊吗?先入为主有时候不如降临的刚刚好。我还是那句话,在你心里再肮脏的我和你母亲也好过所有的外姓之人。他们才是真正的不可靠。” 第四十五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ii (清逸校园的旷世奇闻:我听小汐米说都超级爱看,最近写了几章爽文,让大家好好爽一下吧。) 让娜抓紧朴星河的胳膊走进了清逸餐厅的贵族区一侧,今天的他们为了哗众取宠特地穿了时下最流行的双色情侣卫衣,什么是双色呢,就是从不同的视觉角度以及不同的太阳光线着陆的角度看,衣服的颜色是更迭不停的,就像流光溢彩的七色虹。当他们走到最中央的那个固定座位时,就连学校里其他情侣都纷纷停下用餐的进度,偷偷瞄向了让娜、朴星河。如果换成平时,朴星河肯定会因为这些目光沾沾自喜,但今天他好像心情不太好,他没有留意大家的注目礼,反而面若凝霜的看了眼正卖力撒娇的让娜。 “让娜对不起,我想我怕是不能陪你去度假了,今天下午的约会计划也取消吧,我最近心烦的厉害,我一会儿去自习室,不一定几点回来,晚餐只好劳动你自己去吃了,你不会生气吧。” “亲爱的,你怎么啦。”看着朴星河无比可爱的闷骚,让娜笑了笑。她突然如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折叠的天堂学生伞。 “你这是干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连logo都没有拆掉的伞,迟疑的望着让娜。 “你不是说一会儿不陪我去商场血拼了吗?那我一个人出门也太无聊了些,你去自习室,我回寝室好了。我看了天气预报傍晚会下雨,或许这把伞能在你手中派上用场呢?” 说话间让娜小鸟依人般贴在他身边坐好,朴星河侧过脸,他只觉今日善解人意的让娜很是呆萌,迎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他抬手弄乱了让娜的头发。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娜头脑一片空白,就连她望向朴星河的眼睛都呆滞得有些像冬日凝固的冰晶。 “亲爱的伙伴们,你们听说了吗?顾氏集团顾北溟会长的新秘书是同父异母的弟弟顾北辰?”不知是谁凌空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伴随着一股呼啸而过的穿堂风,那些面面相觑的同学们纷纷转回头重新望向刚刚推开的餐厅大门。就连沐浴在爱河中的朴星河的节奏也被分分钟打断。大家不约而同的注目礼就像一推即散往一处的多米诺骨牌。 “拜托,能不能不要总是把那个立不起来的混账少爷挂在嘴边。”望着门外积沉的乌云下灰霾一样的天空,本就扫兴的朴星河不耐烦的大吼道。“占用大家宝贵的一小时用餐时间去给那个败家子洗白白真的好吗?你怎么这么爱给他谱个曲子高唱赞赏之歌呢?讨厌,**裸的鄙视,大家也是都这么无聊,不能摆脱低级趣味了吗?都抢着跟风了。” 窗外蓄谋已久却滴雨未落的天看起来让人败兴,但握着手机借着微弱的光线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快速移动且越聚越密的游云。只不过,窗外的乌云行动再迅速也比不上朴星河晦阴难晴的脸。就好像上一秒在天堂下一秒便堕入魔道。 “忍无可忍了,煮熟的螃蟹要骑行,这不就是一个梗吗?至于吗?难不成怕别人揭你的老底?谁稀罕啊。最瞧不起你这种人,当人一套背后一套。” 朴星河的疑心病还真的是不定期发作,不过这在大多清逸校友的眼中还不是习以为常到理所当然的程度的。 “不是吧,北辰少爷在清逸那会儿,你不是像只舔狗似的,专用你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怎么人家前脚刚刚迈出清逸的大门,你就要反过来追着人家的裤腿撕咬了?“看着愈发浓重的云影下,朴星河白得发光的脸,一向喜欢在朴星河那个真穷酸狐假虎威时选择无视的泫雅反而来了兴趣,她摩拳擦掌着准备在大庭广众下上演狗血十足的“速度与激情”。虽然利用让娜与顾北辰之间那段让人膛目扎舌的暗恋史让她实在过意不去,但伤害一个人的心灵让大家都捧腹大笑 ,也正是清逸人最大的乐趣所在。看着朴星河即便拧起眉头也愣是没有一丝皱纹的光洁皮肤,泫雅已经迫不及待的让他触上一鼻头的灰了。 ”让娜,不得不佩服你的先见之名,就这分分钟甩脸的小人确实应该撑把伞,别天上的雨还没落下来,就被自己肚子里的苦水跟酸水给淹没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冲进人群,她一边轻描淡写的挖苦着朴星河,一边很自然的抽出了把凳子坐到了朴星河和让娜的正对面。 “泫雅同学,你刚刚说的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风传说顾北溟会长将继母和顾北辰扫地出门了吗?不过,顾北溟会长这一手棋下得确实是太狠了。我们这个高档圈子的人最看重的还不是血统,郑世兢的桃色野史确实很让人大跌眼镜,很难想象少爷竟然生活在那样混乱的环境中,竟然还长到了这么大。”让娜抢前一步前俯着身子诧异的审视着泫雅。 “没听差吧?我们这个高档圈子?真是缺什么,便炫耀什么啊。您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以您母亲复杂的关系网,这个圈子你能不能准入还两说吧。”身后的乐灿看不过去急忙插话道。 “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让娜激动的嚷道,她气愤得将勺子丢进了盛满玉米浓汤的汤碗里,然后又双手抱着肩膀开始一圈圈的环顾着餐厅橱窗里罗列着的各式食物。 “拜托小姐,你以为大家都是你的星河哥吗?可以无限纵容你。还有发脾气在我们清逸属于犯规的举动,难道这样的处事道理你还是不懂吗?” 白花花的炽灯照在墨色地面上,从地面隐约闪过的暗芒将他和她的影子拉长的同时也在她的白瓷般细腻的脸上映出一圈水滴球般微弱的亮光。 泫雅抬头,站起身,看着怒不可遏的乐灿,她淡淡的笑了笑。 “好啦,好啦。让娜别再吵了,乐灿你也后退一步,大家都是同学彼此间交流感情也不能带着这么大怒火,听在所有人耳中就像你们都没有教养似的。让娜,我们继续聊我们最感兴趣的话题。” 让娜和乐灿僵持了好一会儿,“砰”雨伞就像被施了魔法般突然撑开了,让娜吃了一惊,然后歪着脑袋慢慢的整理着雨伞的折页。正在此时,一向与顾北辰关系不和睦的郑沐轩迎面向着最僻静的角落走去。 “喂,让娜,你说顾北辰学长是什么样的男生呢?他看着是那么的桀骜不驯又真实自我。但当我听父亲说起那日的发布会,北辰学长表现得特别沉稳,看起来并不像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我竟然惊呆了,就好像我是第一次认识他。” 朴星河不耐烦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让娜和泫雅聊起了他最厌恶之人的八卦,那一刻他的心情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而本就看不惯朴星河表里不一,欺软怕硬人品的泫雅一脸认真的审视着朴星河丰富多变的脸部表情,她的心情非常愉悦,愉悦到除了顾北辰,任何一个新话题都索然无味。既然如此那就在万红丛中再点缀一抹亮红吧。 “让娜,不许再和她说话!不许!只会说风凉话,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不是什么好货。”为了替自己挽回些颜面又不失气势的朴星河率先亮出底牌。 不过,他这一制止,倒是如泫雅的预想如出一辙,他越是将让娜往回拉,让娜便越是像只脱缰的角马落进她的手里。 “啊!?他表现如何啊,我看过他的朋友圈,现场照片就很帅的。你快跟我讲讲那一天的情形吧。”让娜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她高声叫着拉起泫雅的手。 看让娜当着未婚夫的面如此明目张胆的大谈特谈起前男友,那些竖起耳朵偷听的同学纷纷忍俊不禁的哄笑起来。 苍白的灯光下,朴星河的脸刷的一下惨白无比,那一刻就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他心头一般,他雪白的脸上隐约渗出疲累的表情,他揉了揉眉心,迎着从门缝透进来的隐隐光晕,他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抹优雅又镇定的淡笑。那一刻他修长的脖颈曲线倨傲得并不输给新少爷宋明昊。他怔怔的望着眼中的咖啡杯,手指不由得缓缓钳紧。 泫雅的眼珠转了转,她凝视着此刻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朴星河的唇片惨白得渐渐失去血色。她继续兴致勃勃的玩起了她和乐灿预谋已久的整蛊游戏。 “那一天的情形我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他的颜值并没有比天生的磁场北溟哥比下去,算起来不分伯仲呢。别说他们一起出席发布会的样子真像王室的茶话会,哦,我太心动了。”见朴星河冷凝的目光搅碎了窗外金灿灿的碎叶,泫雅模仿着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做了个高调的示爱动作。 “像个王子又有什么用?可惜了,只是别人的陪衬,从不喜欢看人脸色的他真的能习惯吗?”让娜认真的一吐为快。 “是啊,我也很心疼北辰哥哥的遭遇,不仅如此,我感觉他以后的人生也会很昏天暗地呢?你想啊,从前在清逸那文校长总是将他提到领奖台上劈头盖脸的数落。而对于财阀贵族,体面都被人拿着垫脚了就能看出来他在顾氏得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对了,让娜你不是之前跟北辰少爷交往过,他有没有被负面垃圾波及到,他最近也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吗?”泫雅看了看朴星河,又将目光转向让娜。让娜不明就里的嗯嗯直点了点头,泫雅再次转回头的瞬间,她瞧见朴星河气愤的眼睛简直能喷出火来。 朴星河面无波澜的将手边的咖啡杯抱紧,他微微低着脸,均匀的搅拌着,伴随着透过咖啡勺散发在鼻翼间的淡淡香气,他黯然的眼睛有些微醺。他侧过脸,眼睛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光芒,嘴唇轻轻的颤抖着。 激怒攻心之下,他直直的逼视着坐在正对面的泫雅,示意她无论如何都要管理好自己的嘴巴。 “谢谢你让娜,能这么推心置腹的替我的偶像北辰少爷着想。弱弱的问一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泫雅假装满腹疑惑的明知故问起来,白白的寒气里,她的嘴边露出一抹灿烂的冷笑。既然这么快就要结束问答环节,那就让压轴戏正中要害吧。 朴星河目光呆滞的呆坐在原地,他静默得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敏感脆弱,听着自己的女朋友和别人饶有兴致的讲着另一个男人,他敏锐的神经绷紧得即将断掉。他喉咙动了动,声音轻哑却还是被泫雅听见了。 “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啊。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么低级的问题,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是吗?让娜你是在开玩笑吗!这世上,男女之间怎么会有单纯的朋友情谊呢,到底是从未用心呢,还是用心太过呢?不过,不论是否用过心也都无关紧要了,毕竟你还是做出了选择不是吗?那还是不要做不符合身份的梦了吧。”远远瞥见尚爱走向门口,泫雅的整人功力瞬间深厚到满格。 “呀,泫雅,你怎么突然。。。”听着身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嗤笑,还有泫雅表现得早有预谋般龇牙咧嘴的狂笑。一时间,狼狈不堪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她实在是招架不住同学换着法的将她托置如股掌了。 “星河哥哥,你看那,瞧刚才这情形,你完全是属于自找没趣啊。”对于泫雅的挑衅,朴星河只是略微停顿了片刻,接着他无语的看着如此幼稚行径的泫雅慢悠悠的笑了笑。 “谢谢你的提议,要结婚了。” “什么?结婚?”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同学纷纷流露出糟糕透了的神情,(在清逸一、二阶层人的眼中,结婚并不单单意味着感情的递进,更多的是身份地位的叠加。就好比宋明昊与夏七月,那更是一则让人丧失斗志的坏消息。宋氏夏氏的结合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行业的垄断)就连一个劲煽风点火、唯恐气氛不高的泫雅的表情也微微扭曲了一下,她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替代了心底的忐忑不安。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朴星河瞪了眼同样一脸尴笑的公主尚爱。他轻描淡写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又面无波澜的从刚刚路过身旁的检察官公主尚爱手中的托盘里拿下两只高脚酒杯,看着杯中红色液体上漂浮着的鎏金。他突然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没有那么讨厌,或者说既然你无法从讨厌的环境里脱身,那索性就以其道还施彼身好了,至少也要杀杀她的锐气。星河的眼睛被蒸气熏得通红,杀气腾腾的就像是要喷火,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连带着时而微张时而抿紧的嘴巴都像是只会说话的丧石。但他一贯如低咒的嗓音并不沉闷,反而格外洪亮。“没错,是要结婚了啊。那张请柬红底上起着烫金的大字,上面写着的可是两个我们都再熟悉不过的人的名字。怎么作为当事人的女儿直到现在还一无所知吗?不过也确实不打紧,像你们这样目前还算得上是高层次的人结婚离婚是要在媒体上发结婚报道的吧,等着摄影师架着360度无死角的相机驻扎在你的家门口时,你不就什么都明白了。“朴星河将结婚再婚说得就像一日三餐一样自然,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像画师手中沾满颜料的笔刷,大手轻轻一挥,整块画布上刚刚还栩栩如生的图层都跟着暗无天光起来。 场面一度哗然到失控的边缘,除了嗤之以鼻的笑声就是一张张扭曲成酱紫茄子的笑脸。 乐灿正打着电话,听筒那边没有一丝动静,而身后朴星河那一桌却热闹成全场焦点。她挑起眉梢,将未通的电话挂断,并发了一条简讯,只是看似再平常不过的情侣留言,却因为语气哀怨中带着乞求的意味,因此又包含了另一层含义:“亲爱的,我好想你,凉薄的世界生活久了,愈发想结束颠沛流离的人生,你会陪我走到最后的,对吧?” 不算小的泪珠滴在乐灿微耸着的鼻梁骨上。她将脸埋进仍冒着白热气的芝士玉米的盘子中,并趁着身后泫雅大发怒火的空隙将手机放进上衣兜里,她盲人摸索似的从随身包包中翻出只剩半张的纸巾,并迅速而胡乱的擦掉自己花费一个多钟头才化好的妆容。等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她若无其事的歪着脑袋津津有味的打量着泫雅。 泫雅将刚刚含在口中的酒重新吐回到酒杯里,再次抬起眼睛时,她感觉眼睛周围的肌肉都酸胀起来。此刻,除了无语的看着朴星河扑哧扑哧的笑,她几乎什么都做不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是因为刚刚我愚弄了你的女朋友,你要报复的话,尽管冲我来好了。是要约一架,还是要放我点血。你说出来,我一定满足你。”泫雅的脸色十分难看,那面如死灰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大病初愈。比起一贯的高傲,故意做作出来的豪横才是最引人注目的。 “满足我什么,满足我的胃口吗?我可受不起啊。”朴星河盯紧了泫雅,看着她羞愧得一脸气愤的表情,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尽管在这之前,他早已经预想到各种情形,但当他从泫雅渐渐黯淡的眸光中捕捉到热锅上的蚂蚁时,他再次失控的大笑了起来。 “呀!星河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同学呢。她又没有伤害到我什么?为何要不依不饶的自讨没趣。”让娜紧张的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又一圈,她望着始终瞪着双眼看向朴星河的泫雅的大眼睛里噙满泪水,她粗暴的拉扯着星河的胳膊。星河的身子随着正对面泫雅挂在鼻翼上的大颗大颗的眼泪里的晕影自然而然的晃了晃。 对于朴星河无所顾忌的挑衅,总得有来有往的才好,瞄准了让娜给她创造了如此绝妙的机会,泫雅更是没理由不把握住这次能彻底翻盘的良机。她轻蔑的笑了笑,想要逃离如此恶心的饭局吗?让饭局搅得更混才是最好的脱身方式,而这她也是刚刚才跟朴星河学会的。 “还以为要上演什么难得一见的表演了呢,我看你的功力也不过如此,也对,一个第二阶层末位的驴也想探寻千里马世界的真相吗?等你的爸爸光荣上位到与我母亲平起平坐的地位再跟我开这么有营养的玩笑吧。竟敢大言不惭的讲上面人的事,我看你这盐巴吃得还是不够多。难怪啊,你的亲密爱人让娜也愈发不懂得清逸的规矩了。天下乌鸦真是一窝黑。” 对于泫雅的轻视和意料之中的反击,朴星河只是礼貌的为她倒满一杯酒,又微微点点头,浅浅的笑了笑。泫雅生起气来就像是骂街的疯子,如此走极端的性格一定会让饭局变得更有趣。朴星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烟,若无其事的翘着二郎腿给烟点着了火,然后他假装自讨没趣的看着吐纳得如浅灰色烟波的烟圈,那微微停顿的眼睛里流露着威慑力十足的沉着。 “我没有听错的话,泫雅妹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也是啊,像我们这种父母即便身在要职又只是拿着工资的打工白领族还真是目光短浅,连道听途说都是你们上层人硕大冰河的一个棱角。可是即便孤陋寡闻,但我记得某人的父母离婚貌似连三个月都不到吧,这么仓促就提出再婚,接下来会不会再草率的离婚一次呢。上一段婚姻里你母亲的甜头应该也尝得好不过瘾了,从一个职员摇身一变成上市公司的总裁夫人,这次又是更高层次的上嫁,你说这对的人怎么正巧赶在她做总裁夫人二十几年后的今天呢,不过下一次离婚的概率,应该是创下最低了吧,在你们这一层次人的眼中各取所需的爱情,如果对方手中的资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我想等到协商离婚的时候都得是耄耋老人。你说有没有可能在她风华绝代的这几年再次顺走别人的劳动成果。” “不会,我的母亲不会做这样没有底线的事情,你信口雌黄,小心我状告你侵犯我母亲名誉权,你给我等着,等着和你那玩命工作的父亲一起滚出清逸大门吧。” 面对朴星河肆无忌惮的挑衅,泫雅毫不犹豫的站起来扇了朴星河一记耳光。突如其来的一震,朴星河的耳朵里传出蜜蜂采蜜般的嗡鸣声,紧随其后的,他感觉头皮发麻,视线都跟着恍惚了起来。“我还记得当年的新闻报道里某人的亲生父亲曾说过一句话,倘若有一天对方不再爱自己了,就会放她去飞并衷心祝福她有更好的未来。我好奇的是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吗?按照当初的说法,他应该会到场祝贺的吧。呀!呀呀呀,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要一起生活无尽日夜的继父,我要是你一定不会出席这么尴尬的晚宴的。我想想你的父亲会拉着继父的手说什么?从今往后,我最爱的两个女人就拜托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们,知道吗?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看着表情渐渐僵硬的泫雅,强忍着的泪水不知不觉间涌上眼眶,但泫雅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此时的她难过郁闷得实在无法咽下任何东西。她打量着朴星河递过来的酒。正在谨慎的考虑着要不要喝下去的时候。朴星河早有预谋般咧嘴嗤笑了一下。 “怎么办才好呢?你现在的处境是我造成的吗?您自己多吃多喝点吧。过了今天,我怕您要风餐露宿好久呢。毕竟对于新父亲,您现在的表现实在让人堪忧啊。” 怎么刚刚抛出设问便如滴水入沉水般毫无波澜了呢?看着泫雅雪白得愈发凄凉的面庞,他暗暗笑了笑,假装很难过的凑近泫雅,认真的关心起来。 ”泫雅小姐,不对,泫雅妹妹你不要紧吧,你这会儿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就好像被清逸的同学集体孤立了似的,还有那些酒囊饭袋的你们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们难道一直都不知道她的母亲有步步通天的本领吗。“朴星河饶有兴致的吼叫威力大到有毒。看着泫雅雪白的脸几乎变成焦黄色的蚕茧,他用他温热的手拉起让娜的手腕。他眨了眨眼睛,又将刚刚喝空的酒瓶紧紧裹在臂弯。”我想如果阿姨在这,一定会很担心你。本来是美事一桩,怎么被你理解成了这样呢?”他假装诧异的打量着泫雅好久,别扭的抓了抓头发。只是他拽拽的声音传进泫雅嗡嗡作响的耳朵,她的面颊格外潮红,剧烈的咳嗽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听到朴星河的挑衅,身旁的同学再次笑得前仰后合。 朴星河将喝光了的酒瓶放在吧台。伴随着柔和的爵士乐,还有一旁围观的女孩们“哦”的起哄声。朴星河再次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转移到人群之中。“亲爱的清逸校友们,你们是在替泫雅同学庆祝吗?恭贺她母亲新婚愉快,还要恭祝她的乔迁之喜。那就让我们干了眼前的酒说水、饮料吧。”朴星河故意大声喊道,看着刚刚大笑的同学纷纷别扭的抿紧嘴巴面面相觑。他突然停了下来。 “该死,亚仁那小子磨磨蹭蹭的是要急死我吗?“心情极度爽快的朴星河,抄起手的同时又习惯使然的噘起了嘴巴。”取瓶酒这样的小事都办得毛毛躁躁,怎么看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难怪他的父亲一脸忠诚却混了大半辈子还只是个中等工匠。不过也是,穷酸的家庭出身,就连低级的智商也都是遗传了的吧。倒是泫雅妹妹你,得了亲生母亲的真传,未来不得。。。” 就在喝得有些迷醺的朴星河再次走向泫雅的位置时,让娜一个箭步将他拦了下来。 “跟我来。”在一旁注视着一切的让娜抓起朴星河的手走出人群。 “你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有必要这个样子吗?还有你刚刚提到泫雅的同学的母亲时故意提高了分贝,你知不知道她明明当时也可以用这样的话语敲打我。” “你太敏感了,你觉得我有愚蠢到让一个幼稚得让人无语的家伙牵着鼻子走的地步吗?而且你还不明白刚刚我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吗?” “你说什么?什么做给别人看,是尚爱吗?我觉得你根本没有必要,谁不知道她们虽然对付,但是并没有更深的过节。” 听着让娜的回答,朴星河从容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他摸了摸鼻子,习惯性的将胳膊夹紧。 第四十五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iii 尚爱站到正一个人低声啜泣的泫雅身后。 “很难过吗?既然难过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哭完了所有的绝望也都会烟消云散了,或者说就算难过那也从剧痛期慢慢过渡到了麻木期。因为那个人你总归是要日日面对的,怎么你还能因为不想见面就与家人断绝关系吗?”尚爱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什么风凉话?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怎么你是闲着无聊找骂吗?” 尚爱安静的看着她,当她直视到泫雅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时,她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手指稍稍收力一把将瘫坐在地上的泫雅拎了起来。泫雅无力的被她晃了晃。当她松开手腕时,她无力滑落回原地的侧脸依旧写满了忧伤。 “你疯了吗?找骂的人应该是你吧?那么倔强的你准备自暴自弃了,多大点事情,你至于吗?一定要和阿姨硬碰硬吗?没有用的你又不是第一天了解她的脾性。”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总之,我说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 看得出来,刚刚经受母亲离婚又再婚的她已然心力交瘁。可即便如此,尚爱也也不能放下身段的去安慰她,既然书本上的道理并不管用,在自尊心不允许的前提下。她只能松开紧紧钳制住的泫雅的袖口,然后转过身快步离开这里。泫雅独自一人呆呆的跌坐回原地,她将头倚靠在墙上,深深的吐了口气。她把眼泪全都咽回肚子里。因为她明白在人情冷暖抵不过利益驱使的清逸,没有一寸空间能够安全到允许她流泪叹息。 世勋的眼中始终只有泫雅,即便两个人之间,因为泫雅母亲的再婚问题让刚刚升温的感情瞬间冷淡了不少。但这依旧动摇不了泫雅在他心中“第一夫人”的美好形象。此刻,情绪已经完全失控的他不停的踢着德育处的大门。门终抵不住连续的踢打,就在大门被“咣当”一脚彻底踢坏的同时,朴星河的父亲(朴昶雍)将他藏在自己的办公桌下。 “同学,你违反学校的纪律,我要给你记过处理,告诉我你是哪个班的,把你的导员一并叫过来。我想今夜你的老师也不用回去休息了。” 朴昶雍左右四周看了看,并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根长长的戒尺。就在尺子的一头即将打在世勋的肩胛骨上时,世勋稍一侧转身,一只手死死的缠住他的腰。 “放手,快放手。否则危险恐吓学校领导的罪过可不轻。搞不好是要留级留校的。”他凶巴巴的回望着世勋。当他看向世勋充满戾气的瞪住自己的双眼时,他捂严嘴巴拼命的让自己挣脱出他的挟持。那一刻,一向喜欢对学生大吼大叫的朴昶雍,不得不强行按捺着火气,低眉顺眼而又无比恳切的劝说道:“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吗?虽然你和那个叫泫雅的女孩之间算不得是早恋,但总归也影响了秩序。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多说过什么。”哆哆嗦嗦的说话的工夫,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藏着朴星河的那张办公桌。对他而言一个学生的血气根本不算什么,就是将他打个鼻青脸肿嘴巴开花,那到头来遭殃的也只能是挑衅闹事的世勋。毕竟在清逸校园里人是五等分的,除掉绝对财阀还有一二等级的学生,剩下的根本就威胁不到他。他将身前的凳子奋力一踢,踢向最贴近墙根的一侧。 “装模作样的怂货,刚刚你说什么?你说我和泫雅影响了秩序,那我问你,你那宝贝儿子和让娜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你难道不知道让娜是让顾北辰少爷玩够了丢掉的垃圾吗?你别告诉我整天盯着监控仪的人对自己的好儿子是长耳不闻的,还是说让娜母亲背后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你只能瘪嘴吃哑巴亏。还有那个低调的千金夏七月,她夹杂在宋明昊少爷和郑沐轩之间,你又作何解释,像个乌龟一样,把脑袋缩在处里看娱乐表演吗?比马戏团还要精彩绝伦吧,又是免入场费的。” 世勋照着他的眼睛重击一拳,就在他吓得赶忙闭上眼睛的同时,同样一记暴栗般的轰响声将门重重合上。世勋微微一愣,惊怔片刻后又半托半就的抓紧他的西装后领,一把将他甩在墙根。 朴昶雍完全的被怒目而视的世勋吓到,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当他看到桌子与椅子间狭长的缝隙中隐隐露出的校服一角时,他略微放下的心再次悬到嗓子眼。 “对了世勋同学,刚刚你提到了谁和谁。夏七月和郑沐轩,还有宋少爷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呢,我想我有必要了解一下。”朴昶雍的声音一直在颤抖,一如他望向世勋时的眼神一样始终颤抖不停。世勋甩开他紧紧揪住自己衣袖的手,他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向着办公桌后径直走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朴昶雍根本不存在似的,特别是擦肩而过的瞬间,这让朴昶雍看着很不爽。要知道在清逸,他可是最鹤立独行的存在。 “你给我出来,朴星河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让你的父亲站在前面替你受辱。动起手来谁的面子都过不去。特别是你那个如此维护着你的好爸爸。” “什么?你是来找星河的,可是他并不在这里啊。”朴昶雍就像一堵又高又厚的墙,他站得笔直,又微含着下巴俯视着世勋。 “你也太装着胆子,由着性子胡来了吧。不过作为过来人,谁都有血气方刚的时候,但等你慢慢长大你会发现动手是最粗鲁也最无力的反抗方式。你现在觉得是在跟我对着干,等记过的处分条子拍在你的眼前,不觉得你其实是一直在跟自己憋劲吗?你于我之间只是教育和受训的关系。但是我于你而言就不同了,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执着和纠缠都是一张黄牌。怎么没有听懂我的话是吗?还要来一场鲁莽的战争,你究竟要走到哪一步,一定要滚出清逸才肯善罢甘休吗?” “少在那里装好人,我听得都想吐。” “别像顽童一样逞能好吗?我到底还要给你多少机会你才能认清现实?怎么大闹我的办公室就可以昭告清逸,你是英雄了吗?” “少在那里胡扯,你分明就是想拖住我,然后替你的宝贝儿子争取时间,好让他脱身。既然这样,我想我也没有必要跟你再耗费时间了,你刚刚说什么,我的导师不用休息是吧。既然今夜注定无眠,我想这把火还可以再燃一些。” “孩子我想你是冲动得有些丧失理智了,你究竟要闹到哪一步。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动星河。。。我真是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现在你,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一定要和自己斗到底吗?” “当然了,都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为了跟你斗,我甚至冒着被劝退的风险。那我当然要跟他彻底决裂。一想到下午在贵宾区泫雅默默掉下的眼泪,我现在都恨不得冲到你桌子底下杀了他。你说如此巧言令色的欺负泫雅,让我怎么能停手呢?”尴尬的气氛在导师进门的那一刻变成了一团糟,看着反光镜中实在撑不下去的自己,世勋苦涩的笑了笑。他傻傻的盯着那个小鸡啄米般一直小声嘟囔着的导师,那一刻,他坚定了一个更为激进的想法。 亚仁端着装着香槟酱淋牛肉卷、勃朗峰栗子饼、莱姆酒烤香蕉佐巧克力、sapphi ema ti i(鸡尾酒里最贵的一款)的托盘走进朴昶雍的办公室,对于屋子里的突发状况,他如丈二和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在清逸第四阶层的人眼中,有时祸到跟前连躲都来不及,不过他的头脑倒也灵光,他蹑手蹑脚的将食物放在隔壁的小黑屋里,然后又轻声急步的走到走廊里。 “喂,奔跑的松狮珉昌怎么也学会躲清闲了,看来是活腻了吧?”亚仁不慌不忙的站在教学楼与地下酒窖连通着的隐蔽铁门的门口,他略微顿了顿转头看向空荡荡的酒窖,但当从酒窖远处渐渐传来愈发清晰的对话声音时,他吓得一机灵。“拜托千万不要是鬼,不要让雪莉的故事应验啊。”亚仁在胸口画着十字,口中念念有词的恳切祈祷起来。 正在亚仁最六神无主的时候,珉昌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来了,亚仁哥您刚刚是在喊我吗?” 亚仁下意识的抬起头,他平复了下心跳,再次骂骂咧咧的嘟囔道:“你这该死的蠢家伙,一个下午死哪去了,去取个酒有这么费劲吗?你是不认识字还是怎的。你知不知道星河那个混账发了多大一通火,他是什么样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吗?总是往枪口上撞,难怪清逸的人都不给你好脸色看。” 珉昌听得一头雾水,他微微皱了皱眉,但立马麻利的换了个懵逼的表情看向亚仁。“您何时让我去取酒了呢?难道是今天下午吗?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是刚刚见到您呀。”珉昌用充满好奇的眼神怪异的望着亚仁。 “算了,就当我是见鬼了。”亚仁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转移到身后不断发出碰撞声音的酒窖。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将耳朵贴在铁门上,静静的听着里面清脆得愈发响亮的酒瓶碰撞的声音。就连站在身旁满眼稀里糊涂的珉昌无神的眼睛也愈发灼热起来。因为两个人都明显的感觉到包围身边的气氛,越来越危险。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珉昌。”亚仁第一次破例的将身子靠近松狮珉昌,但他的一只耳朵仍锲而不舍的竖在铁门上。 “有,,,有鬼。” 看着珉昌支支吾吾的唇片愈发紫白相间的泛着寒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用撕喊般的声音叫了出来。 (修)第四十六章 伪善的谎言 i 一楼与地下室紧密相连的过堂内一片昏暗,连带着渗透进微褐色纱幔中晦暗寂寥的光影线条也显得惨淡异常。一级比一级低矮的壁沿,每隔三五步便是一副巨型浮雕画作,那上面分别摩画着婀娜曼妙的阿尔匹斯山少女还有叫不出名字的中世纪欧洲王室贵族。雪莉用自己淡青色的两朵积云撩拨开带有海藻味道的浓重雾蔼,当黝黑的四周被一把火照得通亮,崔雪莉诧异的看着眼中如童话镇里迷宫般的十数条宛如连体姐妹的曲折隧道。隧道与隧道相连接的尽头,就像是有无数个宿夜在微白色水面上的艄公正高高举着三面旌旗向她示好。 “难道我是置身西斯廷壁画之中吗?还是莹波熠熠的辉火下的阿格龙河中可供栖身的绿洲上呢?”雪莉借着一盏小灯微弱的光线,雪莉淌在月光照耀在天花板上隐约落下的烂泥和齐裸的水滩中。环顾四周,幽静而深邃的黑暗尽头隐约传来一段段华丽唯美的摆渡乐章。那一刻,十几年来的不幸遭遇,再次蜂拥而来并如乌黑的瘴气般沉积在她灰白一片的脑海。回想起被人瞧不起的父母,每天披星戴月的奔波在形形**的人群中,推来挤去就像两块愈发粘稠的夹心饼干,雪莉顿时苦不堪言,当然她的痛苦来源于无论怎样发力也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一点。 “倘若我们衣食无忧,姐姐也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异乡吧。”提起姐姐雪曼,她始终都是让母亲无法愈合的伤口。 “是在这附近没错了。”雪莉交叉看着手机里翻出来的高德地图和百度地图,又抬起眼睛望了望落日余焰下阡陌纵横的十字路口。当她来到雪曼所在的海德堡大街上时,她有点犯难的摸不着头脑。看着琳琅满目的英文名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倒影成让人目晕的双行刻板画作。她急得直跺脚,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栋和姐姐在微博上发布的相片中极为吻合的房舍,她才稍稍放下悬着的心。 “一定就在这里吧,尽管那个死丫头自登陆异乡便关了手机。但你真的以为我们不会找到你吗?”对于姐姐当年的不辞而别,雪莉始终耿耿于怀,见不到姐姐的三年时光里,她的脑海中闪现过多种不好的念头,如果这一次姐姐还是不跟自己回去,那么她安慰母亲的话便通通变成插在母亲心口的利剑。她忍心看着双鬓落霜的母亲再一次希望破灭吗?虽然她知道心气极高的姐姐对家里惨淡的经济现状早已经灰心丧气到了失心自闭的程度。可是如果姐姐在这里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切呢?她忍心看着姐姐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再次变成写进日记本中的120个奢望吗?雪莉摇了摇头,直到从号码也完全相符的屋舍中,看到那个熟悉的姐姐半推半就的配合着一个男人的肆意抚摸,而那只淫邪的手慢慢伸进她宽松领口下涨红的肌肤。雪莉彻底失望了,她不知道姐姐眼中的幸福,到底是意味着什么?是希望破灭后的堕落,还是灰暗角落里随波逐流似的重生。 “半工半读也好,结婚嫁人也好,还是说遇到富家子弟和他搭伙过一段生无可恋而又纸醉金迷的时光。原来你对母亲承诺的会努力进取全都是骗人的空话。直到今天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原来那个乖巧温柔的形象都是你蒙蔽我们,让我们对你放松看管的最好伪装。” 眼中的一切无语得让人忍不住惺惺作呕,特别是从房舍附近随风散发着的乱糟糟的垃圾味道辣得雪莉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愣是不能凝结成泪滴滴落。那一刻雪莉想起了姐姐雪曼还在家中的情形。只要妈妈稍稍懈怠一天,她便躺在成堆的垃圾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雪曼也是用铺天盖地的垃圾堆起来的女娃娃。 “这么穷酸的家庭还用收拾吗?收拾、收拾,难道就能把一贫如洗的鸡棚变成富丽堂皇的花园洋房?既然不能,我为何要像你一样像个蜜蜂似的忙个焦头烂额却还是什么都换不来呢?真是糟糕,一想起来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口中骂骂咧咧的浑话,我真想结束这么没有意思的人生。”多少次雪曼抱着脏得掉渣的旧衣服,无精打采的边向卫生间走去,边滔滔不绝的抱怨。“不能给我创造很好的生活环境,让我抬起脑袋做人就不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好吗?你知不知道那些卑鄙无耻的家伙奚落我说我就像贫民窟里的野煤球时,我有多么讨厌这么卑微的人生吗?你以为全家里只要我努力进取,就能让我们摇身一变成为让人眼热的富人吗?明明输在了起跑线上被人落下天差地别的距离,你让我拿什么去飞奔,人家坐在加长林肯上,我呢?只是靠着一双被藤草刺破的脚吗?”在妹妹雪莉面前,雪曼终究没有抗住,她就像个弄丢了心愿瓶的孩童般默默的蹲坐在掉皮的墙角,拼命的嚎啕大哭。雪莉向门口小心的张望着,她犹豫了片刻,跪在姐姐身前,一边小心的将她护在怀中,一边轻轻拍着她颤抖不停的肩膀。 而直到姐姐离开家里的头两年,甭说是抱怨,姐姐温柔得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透明人,虽然隔三差五,她也会沮丧的对雪莉讲两句激不起任何斗志的灰色玩笑,“蹩脚的扮演着富家女孩,只是为了去和真正的公主坐在一起读书,那种滋味很酸爽吧?她们有没有拆穿你的假把戏?对了这次组织去露营地,你们都吃了什么?烧烤吗?如果是烧烤,那她们也只是装模作样的烤点马铃薯片、地瓜片、生菜吗?然后美其名曰健康膳食,为了减肥塑形的。”从露营地回来的雪莉的心情简直比上坟还要绝望,关于她和校外男生宋氏集团少董宋明昊之间匪夷所思而又暧昧的关系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几乎她每向前走一步,都觉得周围同学都在窃窃私语的谈论她不可能麻雀变凤凰的罗曼史。 好事的同学好像看不到雪莉表情尴尬得极为怪异一样,特别是艺真(雪莉回忆中的圣榆高中同学)直接将背地的挖苦摆在明面上,这一次和以往不同,她高傲的目光出奇的深沉。 “亲爱的雪莉童鞋早上好,昨天你也是在圣华纳酒店的豪华标间睡的吗?” “恩,是啊。怎么了?”雪莉模仿着mv里的霉霉做了个优雅而慵懒的王后懒腰的动作。薄薄的晨雾中,两个女孩彼此相对的站在草丛中,那画面就像仲夏的童话一样唯美。突然间,那个从未接受过雪莉示好的女孩一把抓起雪莉的手。雪莉微微一愣,出于本能,她想要将手抽回来,但当她明显感受到那只手不断加大力度,甚至手温越来越温热滚烫时,她放弃了被动的念头。 “好巧我下榻的酒店偏巧也是圣华纳,不过我怎么记得圣华纳从未设置过豪华标间呢?难道是我走错酒店了,天哪,服务员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我这是又花了多少冤枉钱啊。”艺真不耐烦的喊道。 雪莉与艺真看着彼此的眼神都是冰冷且沉着的,特别是艺真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光简直能杀死对方,雪莉自顾自的想着怎样消失不见,而艺真的眼珠转来转去,那样子分明是酝酿着某种阴谋。她不怀好意的脸更像一面墙,她的眼睛闪闪烁烁,就像生硬的挤着几个字“你躲不掉的,宝贝,放弃挣扎吧。” 聚在露营地忙的不可开交的烤着各种肉排又喝着各式饮料的同学们,听到艺真的话,吓得一口吐掉了口中的饮品或是刚刚沾满蘸料的肉。 “又是多大一件事要曝光呢?任何人栽在艺真的手心怕是成了折翅的蝴蝶再不会飞走了。” “所以才叫她魔界的审判者啊,看她那副扑克牌k一样的脸孔,她就会捡软柿子捏。否则怎么奠定人家学生会质检本部长的地位呢?”同学纷纷假装轻松的玩笑着。 雪莉很清楚,她眼下要面临的危机,已经足以让她焦头烂额。而现在那些煽风点火的同学就像海潮般急着压倒自己。那一刻她的眼神变得悲凉了起来。 “雪莉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呢?是不是昨晚的动静太大影响了睡眠?我昨夜好像听见明昊少爷的瞌睡声,貌似就是从身后这辆房车中传来的?我想,应该不是我搞错了,刚刚网上浏览了三圈,就怕冤枉了你。既然圣华纳根本没有豪华标间,我想你是将这里当成圣华纳了吧。和校外男友夜宿圣华纳赞助的豪车,这可真是让大家无聊的神经重新蠢蠢欲动的新闻啊。”艺真故意说得很大声,看来是铁了心让雪莉下不来台。 而她这么无理取闹似的一闹,雪莉反而怎么解释都说不清楚,因为同学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雪莉搞清了状况,了然的笑了笑继而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可艺真却并不想这么快就松手,为了让雪莉多霸屏几天热搜,艺真咧嘴一笑,然后更加用力的拉扯住她的手腕。 她开心的贴在雪莉耳边,轻声说道:“我记得某人在母亲职业栏上写的是家庭主妇吧,可我怎么记得你的母亲是别人家的保姆呢?保姆的工作就是整理家务,这和家庭主妇还真是一致呢。从保姆变成主妇,你的脑洞可真大。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隐瞒真相的,至于隐瞒多久,我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能不能让我满意了。但倘若某一天你的把柄成为公开的秘密,你也千万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的命运多舛吧。” 与生俱来的自卑感与不断激发的自信心总是穿梭更迭,雪莉将粗糙的手藏在背后。想想在对话中,自己永远都处于下风,即便身边的同学态度再冷漠,对她再报以有色的目光,雪莉也并不能甚至是不敢抱怨什么。(搞不好会被拿来人肉的)她勉强的平复了澎湃的心情,重新微笑了笑。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正在被人用刀恶狠狠的剜着,因刀尖不曾从伤口拔出,翻滚的鲜血自然不会淌到身体之外。那身边的人自然而然的也不会觉察。 最让她悲惨得快要崩溃死去,又如幽灵影子般徘徊在憧憬和绝望的长河中无法自拔的,还不是同学狗嘴不吐象牙的冷嘲热讽,而是上一次期末考得稀巴烂,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臭损她的时那刻薄尖酸的原形毕露着的情形。“从前我搞不清你是天然呆还是自然蠢,总之,你就是和我所教过的所有学生不一样,不过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又将自己想象成了世界的中心吧,怎么就知道和班里校外的男同学处含糊的关系呢?你就这么想跻身名流彻底摆脱贫民窟中的富商之女的高贵形象吗?当然了比起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去将南墙撞出几个小坑,这确实更像是一条一步登天的捷径呢?之前总觉得你不把成绩放在碗里,原来是你太想被人做成一盘菜了。”老师前脚刚刚迈出教室,同学们就一窝蜂的讪笑的扑了过来,看那一双双逼急的红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上了捕食的饿狼。 学校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怕地方,没想到最怕的那一幕还是悄然降临了,雪莉看着老师的背影,在气氛变得更戏剧化之前,雪莉头也不回的从叫声里跑了出来,不知从哪里得到小道消息的艺真正站在雪莉教室旁不远的地方冷冷的目视着这一切,她一脸强势的介入到同学和雪莉之间,然后满不在乎的俯视着正蜷缩在角落里声泪俱下的雪莉。 “我都要幸福得死掉了,怎么还有人赶在今天当着我的面唉声叹气呢,不过也对啊,被我抓到狐狸尾巴的霉运刚刚擦肩而过,真正的厄运便不期而至了,事情这么突然,换成我也得难过得要终结了吧。” “我好奇的是,你的情绪波动怎么会这么大呢?你的妈妈那些蕙质兰心的好性子怎么没有遗传到你的身上。没日没夜的手把手教导都不为所动,怎么你就是学不会低头吗?到底是贱骨头里带根生筋,怎么嚼都咬不烂。” 听了艺真的话,雪莉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她将抱在膝盖上的书包靠在光秃秃的草坪上,炽红的阳光投射到操场北郊造型臃肿建工粗糙的小钟楼上,低矮古朴的建筑迅速被那涨潮般的光明瞬间吞噬,很快整个世界都浸泡在红色的海洋里,小楼的棱角都被淹没的无影无踪。 雪莉轻轻抬起头稍稍叹了口气,她小心的瞪了一眼艺真,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生了铁锈似的天际线。 “你在想什么呢?想着怎样面对现实吗?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的高逆商呢。白天在学校里昂首阔步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到了晚上再重新回到伺候人的生活中继续迎着别人的冷眼与奚落。”看着被自己戏谑过后却始终保持如此淡定样子的雪莉,艺真还真是气不打一处,但她也只能暂且强压着怒火。她知道情绪之桥在崩溃式坍塌之前,她多等候片刻,都会加速那些破败泥料的脱层与松动。反正这么令人心情振奋的一幕,她已经等了两年,也不差最后这几个时辰。 “你闭嘴。” “你一定要把人折磨到死,才会善罢甘休吗?我自问自己从未得罪过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啊。” “怎么就凭你的条件也想得罪我吗?天方夜谭、痴人多作怪吧。单单是以一个保姆女儿的身份和我这公司董事的女儿像平辈一样打招呼那么久,我就已经很厌烦了,怎么你的没有礼貌尊卑还不叫得罪吗?” 雪莉眼含泪水默默的看着那张愈发像是魔鬼般张牙舞爪的嘴脸,那一刻,雪莉恨透了艺真,她狠狠咬着咯咯作响的牙骨。 “混蛋。” “随你怎么说,我还就是个混蛋,看来以后你在圣榆的每一天都会更加寸步难行了。因为我会比你想象的要混蛋更多。否则我步下的每一步棋都让人给破了阵,那我得多犯二?” 雪莉的眼神动摇了半晌。 身后围观的女孩越聚越多,大家爽朗的笑声让雪莉更加伤心。这一次,她并没有回避艺真戳人心窝的恶毒目光,带着歇斯底里的心痛,她毫不犹豫的扔下书包站了起来,并用深沉的眼睛直视着艺真。 “没错,我的确说了谎,我的母亲的确是别人家的帮佣,那又怎么样,这只是职业选择而已,我从未觉得有任何丢人的地方。还有我虽然是妈妈的女儿,但是我已经慢慢长大,我的背景就摆在那里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但往后的路还在我的脚下,我有权利规划自己的人生。怎么,我输了一次就要永远被人踩在烂泥里,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吗?不过从你的语气,好像出身就决定了全部似的,那我倒是希望你一辈子都能像昨日一样活在看似无忧无虑的瓮中,永远永远不会活成我今天这么悲惨的样子。因为我能忍受被人轻视唾骂的今天,而你,你做不到。” 漆黑的夜晚,校园长街上的路灯盈盈闪闪的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跟在雪莉身后嘲讽一道的艺真吓得突然停住了脚步,她靠在路灯灯架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被冷风呛得剧烈咳嗽过后,她眼底略微狼狈的光芒泄露了她心底最真实的忐忑不安。沙沙的冷风拂过,直到爆米花出锅般惊人的一声闷响炸裂耳畔,艺真满脸的戾气彻底疏散。 就在这时,架势座旁边的的车窗被人摇了下来。艺真慌慌张张的回过头,里面坐着的正是她的好朋友姜哲宇。 汽车向着人群中央开去,听着树丛中那些女孩聚在一起讲着雪莉的坏话,这一次破天荒的,艺真并不开心,这一局她玩得有些大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说的话会对雪莉造成怎样的伤害。可是跟自己天壤之别的出身的女孩当众让她难堪,她还是压抑不住想要发泄的火气。 艺真默默的看着车窗外正假装从容的从人群中走过的雪莉,就在她招手的同时,朋友也停了下来。 “雪莉,突然想请你一起吃个饭,你不介意赏脸吧。” “忘记你今天说过的话了吗?怎么打一巴掌赏个甜枣,好方便你日后再揪着我不放吗?不好意思,你的饭对我来说就是硬邦邦的沙子,我吃了怕塞牙,也怕闹肚子。天啊,世上怎么还有这么没有良心的人呢。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一文不值到任人摆布,让人肆意**吗?” 车子再次发动,这一次艺真不偏不倚的拦在了雪莉的面前,雪莉打算绕过艺真,而艺真用身体拦住了雪莉的去路。看来无法安静的离开这里了,雪莉只能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笑得从容的艺真。 “你一定要道德沦丧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吗?这样的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你以为别人还会给你再次伤害自己的机会吗?” 雪莉生气的对着艺真大吼大叫。可艺真始终纹丝不动的钉在原地,她没有收回视线。看着艺真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雪莉微微一愣,她绝望的转过身,当她看到身后的大门上写着的是圣榆游泳馆时,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出来。”看着走进游泳馆的雪莉,艺真用命令的口气挑衅道。 怒火中烧的雪莉,一把扯住艺真的衣领。 “你给我闭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凭这条约定俗成的俚语,现在一无所有的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你不是喜欢将人赶尽杀绝吗?那好啊,我不仅成全你,还要你用这双凶巴巴的眼睛观赏个够。与其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如亲身感受一下濒死的过程吧。反正我贱命一条,能与你这千金大小姐殊途同归,也算是生命的荣耀。” 雪莉一脸冷酷的转过身,而身后的艺真,同样不甘示弱的马上伸出手,扯着她的衣领将她拖拽了回来。看着游泳馆清冷的墙壁上波涛汹涌的池水,雪莉只觉耳边就像有人在念咒般的嗡嗡作响。她的身子向凌空的泳池晃了晃,眼看就要掉进泳池的瞬间。艺真一把扯住她的袖口。“撕拉撕拉”雪白的蕾丝衣料承受不住如此突兀的冲击,慢慢断裂成螺纹状的流苏条条,就在最后一条线也断开的同时,雪莉直挺挺的一头栽进了泳池。 听着不远的游泳馆传出有人落水的扑通声响,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同学再一次齐刷刷的贴在了游泳馆四周的玻璃罩子上。看着并不熟悉水性的雪莉一次次艰难的将脑袋探出水面,又再次被激起的浪花无情的拂拭着自己渐渐晕开的淡妆,大家的脸上依然挂着嗤笑的表情。就连一向最好打抱不平的海娜、婧雯也识相的将条件反射下主动伸出的手椰藏回身后。 雪莉甩了甩手上残留的水珠,又用带着水渍的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 “雪莉!对不起啊,我刚刚手滑了一下,没有抓稳,你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对吧。” 雪莉无语的瞪着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样子的艺真。 “呵呵,不得不说的是你只有在挖苦别人的时候声音最动听。托父母的福能心情愉快的看着困惑中的人们,我还是那句话祝你的好日子很快就断篇。属于你们一家的商业帝国快点分崩离析吧,就连你母亲攥着的股票都不会再抛出去。” 听着雪莉歇斯底里的威胁,艺真的眼神执着得就像烧烤架上不会被轻易熄灭的蓝色烈焰。 “虽然我不会对你的现在感同身受,但我也是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随你怎么说好了,我敢笃定的是没有任何人的援手,你根本上不了岸。这么想的话,让你赢我一次,又如何呢?你要明白你我从来都没有站在同一条平行线上过。所以我跟你之间只能算是承让。” 走出泳池的艺真将躺椅上搭晾着的毛巾扔向雪莉,看雪莉始终对自己仅有的施舍,无动于衷,她将雪莉手中抱着的毛巾盖在了她湿漉漉的发丝上。那一刻她邪恶的笑渐渐收起来,脸上扭曲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青筋从雪莉亚麻色的发丝间迸出,若隐若现的在她晃动的碎发同雪白的毛巾间穿行。 艺真闷闷的说道,“刚才我所做的,就是将来宋明昊或者其他人会对你做的事情,他们美好的样子就像是雨过天睛后最绚丽夺目的彩虹,当你真的伸出手去迎接的时候,你会发现那道虹光在跟你赛跑,或者是正在慢慢消失不见。所以,别以为一个富家公子走进你的世界,就是命运的馈赠。你们之间隔着的距离可比东非大裂谷还要长,或者说他看似是在抓紧你,其实是让你再次陷进更加绝望的生活漩涡。他随时松手都是只赚不赔,可你呢?人最怕的是得到后再失去,对吗?” “我这么费尽心思,甚至冒着让你记恨一辈子的风险教你,你可要领情啊。” “又是那个该死的丫头吗?”雪曼淡淡的问。 “所以我的妹妹也对生活感到失望透顶了吗?”雪曼收拾完手边还没有串成串串的珠子,转过身子打量着将被子蒙在头顶,不停抽搐似的哭泣的女孩。 “还用得着用棉被捂着出汗吗?干脆对着风扇吹吹湿漉漉的头发,抓紧时间感冒算了。这样明天你就不用面对那些让你心烦的乌合之众了。” 雪莉放下被角挑起眉头。 “还有闲心讽刺我,看来姐姐最近交了好运。虚伪,你也一样只是想着看我的笑话吧,就像妈妈数落姐姐时,我加入妈妈阵营对你言语攻击,你要报复我了。” 看着同样垂头丧气的雪莉,雪曼温暖的抱住她。 雪曼很清楚雪莉潜藏心底的那份惴惴不安;同样的,她也很理解雪莉面对着一群不如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的同学时承受的那份孤独。想着自己从幼年便陪着爱摆大小姐架子,她究竟有多苦恼,如今她再也找不到一个词宣泄了,失望久了,泪水都变成了沉默的粉雨。 “唉,你就读的这种学校还能交到什么真朋友,闲着没事一较高下,出了矛盾人走茶凉,说到底大家都当彼此是一条人脉而已。倘若聊得来,等十年后、二十年后无非就是请出来多干几杯。倘若在各自领域的排位上相差悬殊,或者某些人早早出了局,那她们的子女也会和你的今天一样,只能躲在角落喝闷酒了。左不过多年的人情无非就是一个个可大可小的酒场,算不得什么的。” “我不是你没有这么多不着边际的想法。”雪曼出人意料的安慰,让雪莉的心无端重击了一下。透过昏黄的窗子,看向空无一人的树丛。雪莉思忖片刻,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姐姐和她栖身的小屋时,她打量着姐姐久久不曾平静的目光。镜子里,姐姐正一脸疑惑的注视着面部表情复杂的雪莉。 “别用这么不友善的眼光看我,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因为我们不仅同气连枝,也是同病相怜的难姐难妹。小拖油瓶等你再大些就明白我的说法了。” 雪莉推开门,借着路灯投进屋子里狭长的暗影,她看着坐在屋子里的雪曼,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她无可奈何的叹了长长一口气,然后按下随身听的播放按钮。 灰蓝色的夜空,抬起头就能看到快速绽放着的红紫色云朵。 雪莉正专心致志的听着电话听筒那边传来的急促忙音。 “真是的,难道你真的看不见我的通话记录吗?把我删除、拉黑、屏蔽过滤掉了是吗?还是说你是真心的想和我们划清界限。” 冰冷的泪水和同样冰冷的雨水一起滴落在她微耸的鼻梁上。那一刻,沉默就是对浮躁世界的最好答复。 雪莉的通话对象是自己的亲生姐姐雪曼,为了一个越洋的简讯,那个对生活灰心丧气的女孩不远万里来到异国他乡,而就在姐姐刚刚离开的那一年,雪莉父亲的疾病一度恶化,没有办法,她只好一边工作一边读书,甚至很多时候要瞒着单位推说自己是毕业生,而她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多拿几张红色的票子。即便生活的重担属实不轻,但对正在进行着悲惨人生的她而言,姐姐是她唯一的指望。她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和姐姐并肩战斗,即便姐妹两人只是隔着电脑的宽大显示屏切磋着理想。 雪莉很清楚姐姐在明知道自己的联络方式,还有自己已经来到了她生活的地方的前提下,却还是选择避而不见,充耳不闻。她这样做明摆着是逃避,那一刻雪莉好怕自己的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亲人的背叛与惶恐边缘的徘徊这对雪莉来说那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举动,这几年她一直用瞒天过海的方式告诉家人,姐姐得了抑郁症,等她的神经稍微缓和下来就可以重新回来,特别是在连番遇见心仪的少爷们,她更是强迫自己用对爱情憧憬的方式来抑制那些灰色的情绪。单凭爱情这唯一的念头,雪莉还真的是把一切不安的感觉都强行压了下来。 “姐姐,麻烦你看到后回复我一条留言吧,不用多只要一个好字就好了。我现在生活得很ok。” 雪莉急忙撤回了消息,然后重新补充了另外一句。“姐姐,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富庶,你快点回来,我们一家人也就团聚了。我交了男朋友。还有那个前男友也总是回来找我。我现在很纠结啊,要这么早结婚吗?选择哪一个呢。” “不要忘了我爱你,妈妈也爱着你,我们都很想你。”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这蹩脚的一家人可以凑在一起报团取暖了。” 放下电话不久,从上衣口袋里传来几声细微的震动声。雪莉急忙再次掏出电话。“雪莉,我知道你一直都能看到我的消息,我最近回归顾氏成为秘书长,当然现在的我还不能用自己的方式为你撑起一片天。不过,相信我,至少一顿美味佳肴还是可以。看到了吗?去吃饭吧,这世上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了。知道的吧。” “且,你知道我现在又被打回谷底了吗?自己落魄就要对我喊叫,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以我现在的处境还能吃什么呢?” 流走的时间里,雪莉再一次从姐姐的居所,不知不觉的离开并走出很远很远的距离。 想起近些年,姐姐在公众平台上散布过的谎言,也回想那些因华而不实的谎言而埋怨、嫉妒,甚至是记恨姐姐的自己。究竟从哪一天开始,那些标榜着姐姐的奢望的谎言,已经严重的左右着她的爱情。宋明昊亲口告诉她,她对自己只是一枚不可能带有任何感**彩的白色跳棋时,她感觉精心搭好的拼图被人无情的一棒子拍散,那一刻,她已经悲惨得快要崩溃了。而顾北辰的真心对她而言更像是雪中送炭的情谊,想来一个多金有地位又帅气,最主要的是那个人将你当成举世无双的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置于掌心怕丢了。就这份心思对于时常怕被人踩在脚底的她而言就应经难得可贵了。只是当顾北辰的家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时,她害怕自己未来经历的人生会不会比现在更加不幸。特别是接触顾北辰久了,她越发害怕顾北辰的家人,不是怕他们接纳不了自己,而是害怕他们用叵测的居心接纳她。“我告诉你,你会沦为生育工具,然后等真正的女主人降临的那天,你就已经一丝不挂的从正门走出去了。不过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整个顾氏只有同样名位不正的郑世兢会大大方方的接纳你这同一类人,当然也有个前提,那就是文素利借着儿子北溟少爷的光重回顾家争取最后的胜利。”清逸校园里泫雅的话,就好像在昨日又说了一遍似的。 海德堡大街上的d uideba , 顾北溟正和泰熙,两个人优哉游哉的喝着爱尔兰红茶,(雪莉和顾北辰一直都不知道,最先接触到雪莉和雪曼的,其实就是自己的亲哥哥顾北溟,顾北溟即便是和顾北辰之间有着兄弟羁绊,但却从未想过参与到弟弟的感情世界)第一次以工作出差为名义的秘密约会既带着新鲜刺激,而在顾老会长这个野心家眼中又是那么的完美,完美得无懈可击。为何一定是泰熙?顾北溟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会被这个女孩吸引得那么着迷,或许是这个世界只有泰熙会单纯的将他当作普通男人来对待吧。 在事业场一向雷厉风行的顾北溟,还是如初见时一样紧张得有些羞涩,羞涩与僵硬的感觉让他看上去像个不懂人情的傻瓜。想起第一次见面便对他带搭不理的泰熙,他不得不放低身段倒过来黏着她,不过凭借多年丰富的观察经验,没有比直奔主题更有限的撬嘴对策了。但这一次排位有点本末倒置。 “有什么没有说完的话,或者在顾氏不方便讲的,顾少爷大可以在这里和我畅谈。即便不能成为恋人,但我很乐意做您的知己朋友。” 直到杯子里的红茶上慢慢浮现出一圈圈精盐似的白色吻痕。顾北溟还是僵坐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小鹿乱撞的混乱心情下,他不断的搅动着手中的茶匙。 “还是不知道应该对我讲什么吗?粗制滥造的客套就不必了,你我之间犯不上生疏的寒暄。当然如果您想跟我谈情说爱的话,我想您还是把心思揣回肚子里吧,毕竟你已经订婚了,不是吗?那就让服务员把茶点拿下去,我们直接切牛排,吃点水果沙拉。吃完晚餐,我们就回到各自的客房,明天一早即刻启程回到属于我们各自的生活轨迹上去。” 泰熙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又再次把茶杯放回到雕着雏菊花纹的茶托里。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一定要用这种冷淡的方式拒人于千里之外?”顾北溟轻声**似的说道。 “不然呢,难道让我当着无数陌生人的面,直截了当的拂了你的面子吗?这些人里说不定也有和你们顾氏有纠葛的人吧。他们可能正对你虎视眈眈,摩拳擦掌,就为了一次反扑将你打入谷底。” “你是在开玩笑吗?这样的人会放下手边的工作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我又不是明星,他们也不是就职于某个组织的专业人员,搞不好会弄巧成拙,班门弄斧也得势均力敌才行吧。呵呵,哈哈。” 泰熙总是用淡淡中又带着疏离感的说话方式,迫使两个人不得不划清界线,但单凭顾北溟对泰熙的了解,她越是嘴硬就越是表示着对他动了真心。这一次,比起牛皮糖一样一门心思贴上去,倒不如用冷笑话的诙谐幽默转移她的关注点。 “好吧,不过我有点累了,想早些回房间。” “这么快就想结束约会吗?你我好容易才谋得这么一次见面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顾北溟用低咒一样的声音轻盈带过道。 他慢悠悠的从座位上站起身,将手伸进搭在座位上的上衣口袋里,弯腰的瞬间,他的唇畔带着一抹恬雅温柔的笑容。一个信封手停留在他白皙的手腕,他看了看泰熙,又看了看信封,见泰熙始终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直接将信封拍在泰熙的面前。 “这是什么?”泰熙呆呆的看着那只粉红的信封,她安静得连眼睛都忘了眨。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他的眼神比仲夏的风还要轻柔。 见泰熙始终无动于衷,顾北溟傻傻的站在原地,并绷紧了嘴角微笑的上弧线。沁人心脾的清新体香更加幽淡,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北溟的面容,清秀不失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他身上独有的王者气质,而只有当他面对唯一让他放松戒备心的泰熙时,他空灵的眼眸里又流淌着温和的暖流。 “谢谢,顾少爷的礼物太贵重了,我怕我没有什么像样的礼物能回赠给你。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是用自己微薄的收入供养着自己和我那个不争气的惹祸精弟弟,很多时候连温饱都做不到的我,真的很怕礼尚往来。” “一定要和我这么生分吗?我送给你的礼物,就一定要是昂贵的珠宝。难道不能只是一份平平常常的心意了吗?” 顾北溟对自己究竟存了怎样不可告人却按捺不住的心思,其实,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当那一日顾北溟用带着热度的眼神望向正在给顾北辰讲课的泰熙时,泰熙就已经察觉到端倪了,所以从那时起,她一直都在用生硬的方式回避他。不过也有例外,即便在心底告诉自己无数次不可能,可是在某一瞬间,她的心里还是如懵懂少女般设想着一百万个可能。 “抱歉,我还是不能接受。不过,以寻常女人对于礼物的热衷,我想你可以送给李贤真小姐以增进彼此的感情。” “你知道的,我对她没有感情。” “那就增进两个人之间的亲密感。” “绝对不可能,权衡利弊后的联姻,根本不需要有营造浪漫气氛的仪式感。” “如果你依然拒绝我的礼物的话,我只好将她丢进垃圾箱。” “好吧,谢谢你,我收下了。但下不为例。” 泰熙并没有自信可以始终像个局外人似的无视顾北溟受伤的眼神。她将粉红色的信封拿起放在自己的左手中,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用右手碰触信封凹凸不平的中心地带。“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真的非常喜欢。”泰熙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连带着她的眼圈也泛起了潮红的涟漪。 顾北溟看得出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将挂着涔涔冷汗的手颤抖着从上衣中松下来。 摇曳的焰火,照耀在泰熙微褐色的面颊上,红艳艳的强烈而灿烂的光芒在她的脸上闪烁了几秒后,便向着酒吧深处投射去微白的反凝光。几撮稀疏的旋风刮起门缝外灰白的砂砾,猛烈的砸在深凹在微敞着的窗槽中,灰色的晶霾点缀在华丽的窗纱上,就像欧式的纱帘被人用墨汁勾勒出锦上添花的几笔。辉煌而璀璨的罗马吊灯中流转着的弥乱微光下,反射着熠熠莹光的紫色窗纱上刻划般的浮现出道道扶摇交错的皱纹。 凝视着正死死的咬住嘴唇的泰熙,那一刻顾北溟多希望自己能张开双臂拥紧那个需要安慰的女孩,有半晌,他忘记了呼吸,只是温柔的微笑着,他的微笑恍若天使头顶特有的一层柔光,就像迫不及待的要汇进身体的暖流般将她轻轻环罩。 “你是不是打算乖乖收下,却从来不戴。坐下,我帮你系好。”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泰熙看着手里拿着信封慢慢拆开的顾北溟,她淡淡的笑了笑。顾北溟不会知道泰熙那一如暗夜般漆黑的目光中,第一次迸发出深沉的欲情。 北溟拿着项链站在泰熙的身后,他目光沉痛的撩起泰熙微卷的长发。就在他即将给泰熙扣上旋钮的同时,泰熙紧紧握住了他交叠在自己后枕的双手。“我配得上这条项链吗?”顾北溟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微怔着垂下手轻轻握住泰熙的肩膀。“跟你的美丽比起来,任何珠宝都黯然失色。你说这条项链还衬得上你吗?”顾北溟重新回到座位上,望着勃颈上戴着那条限量款施华洛世奇项链的泰熙,他的嘴唇掠过一丝微笑,同时也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叹息,那一刻,他脸上挂着的那抹笑容比起叹息还要痛苦万分。 顾北溟恨自己不能留泰熙在身边,他对她是满心愧疚。泰熙从一开始就了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她苦涩的微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但结婚终归是人生的大事,还是要恭喜你了。” 终于想到的还是如此客套的这句话,泰熙假装很开心的笑着望向他。桌子下,她的十指僵硬的绞缠在一起。 “你在骗我,你始终都在骗我。”顾北溟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望着银针般斜斜的雨丝落在孤零零的叠影上,他的脸色开始泛白。 “看来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学着整理、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了。因为以后你和那个女孩有一双惹你怜爱的儿女,答应我不要像顾会长那样,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要试着接纳她,走进她的心灵,和她做一对灵魂契合的伴侣。你会做到的对吧?对于北辰,我已经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你最善良仁慈的一面了。” 地动山摇的一记闷雷过后,他再也听不进去,他生气的喊出了发自心底的悲鸣。 “难道不提李贤真,你就不会说话了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我成为别人的新郎,别人的父亲,你真的开心吗?我们,我们都自私一回好不好。”看着他冷冷凝视着自己的双眼。泰熙无声的低下头,抿了一口苦涩的凉茶。 “那个女人的背景能给你带来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那么渴望顾氏的会长位置,现在只要捱过情关,你期盼的一切便唾手可得了。”泰熙闭上眼睛,她的声音比脖颈上的那颗硕大钻石还要冰冷。 “更何况在爱情和地位面前,你已经做了取舍了。既然如此,就不要贪恋另一条路上的风景了吧。” 第四十七章 顾北溟:天琴王子的悲鸣小夜曲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懂你为我着想的心,大闹了你的婚礼。要不是顾北辰,我根本不会知道,那天你之所以那样说全是为了应付会长,还有你害怕我说出弟弟那件事因此一直在引导我说只关于你的感情,原来你也是在保护我最脆弱也是最后一根神经。” “谢谢你了。” 脖颈上的钻石,在变幻莫测的水晶吊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奇异且寒冷的光芒。 “这一次,算我们扯平了吧。你以希望的名义伤害了我一次,同时又以陌生人的身份保护了我比普通人还要脆弱的神经。谢谢你。” 顾北溟苦涩的扯动着唇角,抽搐的唇片微微轻启,但话到喉咙,他还是选择将心底的悲鸣压抑下来。他默默的点了点头,继续用逐渐冷凝沉郁的眼神望着捏紧了的茶匙。 茶匙发出凄厉的折断声音时,他再次抬起头,那双忧郁中不失王者气息的眼睛里再次迸发出凌厉而坚定的光芒。“泰熙,假如我也能和北辰一样任性一回,你会不会也对我那么温柔,虽然我没有见过北辰喜欢了好久的女孩。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有值得他用心疼爱的地方。” 顾北溟的口吻里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虽然表面看上去像是试探,但泰熙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打破父亲的偏见夺得顾氏的财产一样,但凡是他顾北溟认定的路数,就是匍匐在脚下跪着行走,他也绝对不会退让或回旋半步。 泰熙怔怔的望着他,沉默了半晌,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我不是那个女孩,我感觉跟那个棉花糖一样温暖开朗的女孩比起来,我更像是带刺的蔷薇,或者说我就是一只让人怜惜不起来的刺猬。虽然看着纯真简单,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倒刺有多伤人。” 顾北溟的笑容就像决堤后的新桥慢慢塌陷。 安静的气氛里,杂乱的雨丝混合在夕阳的晕红隐隐透过斑驳的窗子散漫进来,顾北溟沉沉的吸了口气,颊面的酒窝气鼓鼓的膨胀着,那一刻体内剧烈的颤动让他差点忘记了呼吸。 “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也找个安适的地方,好好经营我们的小日子。” 泰熙想回避这个问题,她看了看窗外愈发黑沉沉的天空,当一道刺眼的白光穿透墨色的积云,刹那间,如被风驱散的蒲公英似的云雾花朵间落下黏重如豆粒大小的雨滴。 “你不和顾北辰争了吗?还有你对得起用心栽培你的文夫人(顾北溟的亲生母亲)对你的嘱托吗?” 看着眼中泰熙的的态度依然冰冷决绝,顾北溟有些害怕,他多么想坚持着把压在心底多年的话一次性和盘托出。但当他注视着眼角噙着泪珠的泰熙时,他还是无奈的松了口气,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在利益的驱使下终止这场无所畏惧的爱情。他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探着身子,向伸手就能触碰到泰熙脸庞的空气中渐渐逼近。 泰熙是聪明的女人,她很快便明白了顾北溟深刻眸光里隐藏着的多重含义。于是,她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项链,继而拿起随身携带的包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北溟啊,你回去吧,就当你从未见过我那样,可以吗?你没有见过我,自然也不会爱上我。我们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那样,喝了这杯茶,从此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说着泰熙将渐渐盖上一层霜气的茶杯向顾北溟的眼前推了推。“茶凉了,我想我应该告辞了。” “不。”顾北溟一个飞身,加大了腕力拉住准备起身的泰熙的手腕。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不是也好,是也好。随你怎么想吧。倘若这样你还是不能忘记我,那我们干脆都自私一点,就做彼此眼中的陌生人好了。就算在大街上、巷子里,或者是在商场杂货店碰巧遇上,也不会停下脚步打招呼的那一种。” “你不是说深情留给心爱的人,冷酷送给竞争对手吗?要不然,我做你的竞争对手吧。你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那种。这样在你的心里我始终都是个不可一世的坏女人。” “不,泰熙。”顾北溟发威了,他一把抓紧泰熙的手,将她重重的推回到座位上,泰熙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舛动了的座位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咣当!”茶杯从桌角滑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暗红中带着微褐色的液体如瀑布般迸流直下,然后四散摊开的水晕就像果冻一样狼狈的凝固在两个人的脚边。 “泰熙,你一定要用这么无情的话伤害我,伤害你自己吗?为什么你自私的矛头一定是对准了我的呢?你知不知道我刚刚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对你说了那么真实的话呀?”顾北溟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将她重新安放回座位上。泰熙哽咽起来,她固执的站着并保持着不让自己的双腿软下去,她马上侧过头,将视线对准了窗外,看着朦胧的雾瘴中匀速行驶的巴士,她将腥涩的口水吞回到肚子里。 “顾北溟求求你,我真的输不起了。你不要总是这样以爱之名的折磨我了,好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执着,现在的我有多么绝望啊。你一次次的帮我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又在我满心怀喜的走向你的时候,再泼我一头冷水。“泰熙的唇片不停的颤抖,扭曲同样爬上她点缀着热泪的唇角。”真爱是你们上层人眼中最好的娱乐方式,可是我呢?被人当成小丑一样拉到舞台上表演情深戏码,然后再被人狠狠的从天堂踢下地狱里。北溟啊,如果你是真的爱着我,就把选择的权力交给我,让我对你说分手。” “这真的是你的心里话吗?你就不可以自私一回的告诉我,说你也很爱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用自私的话语伤害那么深爱着你的我啊。” 顾北溟紧张的抓紧她的手,将她拥向自己滚烫的胸口。他轻轻柔柔的环住了她。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他呓语般的耳语很轻,但如此飘忽的轻声却还是让心烦意乱的她恍然失神。 硕大的冰雹墨染般融进浓浓的夜色中,泰熙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的眼睛呆滞而木然。就像提线的木偶般微微收紧僵硬的冰指,轻轻回环在顾北溟上宽下窄的完美腰间。 凝固的空气里, 他吻向她通红的耳垂,亲吻间,他的身上散发着清新的佛手柑的气味。 斜斜的霞光,灰色颗粒正曼舞似的涌向那对投射到地面的交影上。 北溟松开泰熙,两个人幽深对空洞的目光在旋舞的暗红色颗粒间交汇。 风吹乱了泰熙金色的长发,她慢慢抬起头,微微颤抖着的发挡住了她神魂落魄的眼眸。她恨恨地咬住苍白的嘴唇,眉心微微皱在一起。顾北溟的目光始终都投放在泰熙惨白的脸上,他轻轻拨弄着遮挡住泰熙视线的碎发,将发丝夹在耳后,然后,他柔柔的捧起那张不知所措的脸,那一刻他的目光里也充斥着同样的哑痛。 “对不起,泰熙。都怪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安全感。以后。” “没有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有以后了。” 泰熙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她的睫毛呆滞的僵住,就连暗藏在眼角的细细皱纹也随着摇头的动作在微微颤抖。 “今夜就当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吧,本来你也是我这种蝼蚁一样卑微的人不应该有的奢望。你应该知道我走近你的每一天都很冷很黑。我真的承受不起了。再有一次重蹈覆辙,我一定会恨你,我会带着恨记住你一辈子的。所以,请你不要再跟过来了,不要再跟过来了。” 顾北溟傻傻的瘫立在原地,他将头埋得很深,从泰熙的角度来看,他像是在道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在强忍住泪水。得天独厚的骄傲感告诉他,不论有多么沮丧,都不可以落下昂贵的眼泪,尤其是在每一个公众场合。 合上雨帘的夜幕渐渐暗了下去,四周的所有人都仿佛睡着了一般宁静。 “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顾北溟低咒般一直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但心痛的感觉,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将他带到崩溃的情绪旋涡的最中央,那一刻,顾北溟恨不得自己能马上死掉。尤其是他看着泰熙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她面门而立了好久,然后慌慌张张的夺门跑了过去。跳脱着晶莹的雨雾烂漫的渗透进酒吧,顾北溟勾起失落的唇片望向风吹来的尽头。他看着那个渐渐敲开他心房的女孩头也不回的跑进相反的陌路。 顾北溟远远的凝望着她。他真的很想冲过去紧紧的拥住她,他也知道那个看似坚强的泰熙恰好最需要的就是他的怀抱。只是有一点,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明了了,总有一天两个人会重新回到连名字都不能交换的关系。 尾随而来的北溟失魂落魄的追出了d uideba ,拥挤的海德堡大街,即便天正下着雨,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却早已没有了泰熙的身影。潮湿的空气里,顾北溟四处张望着没命似的搜寻泰熙留给他寂寞的生命中最后的一丝丝温存。 直到淡紫色的天幕再次被一束刺眼的闪电击中,并撕开一个漆黑的口子。顾北溟虚弱的倚靠在电灯杆上,他幽暗缩紧的目光里闪过点点浮星,紊乱的气息下,他的胃心虚软无力起来,翻涌的血气即将夺腔而出。他开始向相反的方向奋力奔跑。 筋疲力尽的他,在默默的注视着身形消瘦得几近脱相的泰熙疯子一样的冲上高速巴士的同时,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了疲软的双腿。当车子驶离他的面前,那个女孩的侧颜慢慢消失不见,顾北溟忍不住哭泣起来。他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茫然的看着她渐渐被雨水模糊了的背影。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得不到顾氏承认的泰熙于他真的只是不切实际的美梦一场,梦醒后,即便他已经得到了一切财富和名位,他还是不能满足她仅有的渴望。而失去了她的生活,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卫冕者的天堂,而是真切的人间炼狱。 “啊!!!”就在撕裂般绞痛的心脏猛然一震的瞬间,顾北溟泪流满面的栽在没过脚裸的透明水坑中。 他一拳一拳的,砸在冰冷的雨水中,他的手淌着即将溶化成棉絮般的淡红色的血。 路灯昏黄的光芒跳跃着闪烁在他亚麻色的发丝上,黏糊糊的发缠绕着贴在他修长优美的脖颈上。雨水和泪水成股的从他乌溜溜的墨瞳中倾泻而下。 痛彻心扉的夜晚,顾北溟呆呆的望着透明的空气中慢慢拼凑出的泰熙透明的身影,薄薄的紫唇慢慢勾出一抹凄凉的笑容。顾北溟缓缓伸出抽搐而冰冷的指尖,他多想再一次抚摸她温热的面庞,当然,他知道泡沫碎掉的那一刻,他会再一次回到噩梦般被诅咒了的淡漠世界里。 粘稠的雨珠一滴滴滴进他的脸肌,眼中的幽黑渐渐被无神的空洞取而代之,慌乱中,他的耳边再次回荡起母亲文素利讥诮他时的话语,还有同样充满血腥味的雨夜,那个陌生的女人(郑世兢),以及喝的晃晃悠悠的父亲猥亵似的附在母亲耳边说过的恶心的话。 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的跳了起来。凝固的时光再次涌上他五味杂陈的胃腔。 呆愕之中的他,倨傲的唇畔上渐渐覆上一层湿润的莹光。而心底钻心的剧痛,则在最后一丝苦笑的唇畔,慢慢转化成定格在嘴边蕴藏最深的黯然。那一刻,微炫在天际线上的彷徨与失措,也慢慢汇聚成他眼底最暗烈深邃的光芒。 他恨顾会长,只要是身体中流淌着顾氏血液的每一个人,或者是和顾氏有过关联的人,他都恨得咬牙切齿。就连刚刚选择释怀了的北辰,他也会时不时的恨他一次。 带着能令全身沸腾着的血液瞬间凝固的恨,他如一阵黑旋风似的刮回到刚刚用餐的酒吧。 第四十八章 伪善的谎言ii 没有一丝光亮的孤夜,凄凉而湿润的风吹动着窗纱。窗纱轻轻曼扬而起,飞溅的水花向燃烧得正旺的壁炉投去点点星芒般的光圈。霎时间,无数道深浅交叠的渺小光芒,轻轻盘旋着洒落在漆黑的酒吧中一排排鳞次栉比而又静得反光的大理石桌面上。 望着弥漫在面前一望无际的白雾,雪曼的眼中有股脆弱的倔强之光正在暗红眼眶中打着转。她的手指颤抖着摸索在她带着淡淡掐痕的脖颈。看着被自己擦得能折射出令人眩晕的灯光的化妆镜里渐渐凝固的血渍,她将指头在脖颈处缓缓收紧。 “姐姐,不论你能不能看到我的消息,但有一点,我请你务必搞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欠你的。妈妈爸爸不欠你的,我更不欠你一分一毫。若说有亏欠,那也是你欠我们崔家一份血脉。你懂吗?一条血脉都要彻底豪夺吗?看到消息了对吧?还是不打算见我吗?尽管我也在海德堡。” 雪曼刚刚打算把不知名的贵宾剩下的半瓶红酒偷偷填饱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当她听到手机里无数个新短消息疯狂通报的声音,她将干了一半的酒,还有其他人的杯中残酒一一倒进刚刚离席的那位客人剩下的半碟罗宋汤里。 “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可耻吗?你怎么可以当成自己是空气人似的一下子消失好几年。五年整整五年,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怎么还是无底洞一样不会发出一丝丝光亮对吗?我还要替你隐瞒多久才是终点?拜托,雪曼小姐。” 雪曼挑坐在摆着一桌相对简单平淡饭菜的桌子前,她随意的撸起沾满油腻的衣袖,拿起残留着菜渍的筷子,像个居家女妇人似的端起饭碗狼吞虎咽状的吃了起来。吃菜的同时,她将手机放在旁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意味深长的摇摇头。 雪莉明摆着就是在闹小孩子的脾气,她肯定又是因为自己没有回复消息才会用逼问的方式留言个不停。其实雪曼的心里明镜似的,自己之所以选择不回复,完全是出于对父母脆弱心灵的保护,倘若自己对年幼的妹妹说“亲爱的,我最近又搞砸了所有事,煮熟的鸭子飞掉了,没有出息的我又丢掉了一张大肉票,现在我是真的找不到出路了,因为我发现我真的身无长物。”或许对压抑着自己许久的她而言是解脱,但对于远隔屏幕的那个女孩来说,她的牢骚或许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年幼不经事或者刚刚接手家务的雪莉,一定会原封不动的将自己的哀痛整理好再递到父母耳中。她不敢想象被当成顶梁柱一样寄托无限期望的她,变成让一家人神经崩溃的那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而她经历了无数次的被热爱跟被抛弃,即便是再大的雨点砸在头上,她也已经习惯了被人评头论足的尴尬场面。可是她又不喜欢用花言巧语糊弄雪莉,因为她真的过得很糟糕,糟糕到就连多勾勾手指,打打手机键盘都会觉得心力交瘁。 “你的不幸是别人做的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多少年了,以前我就想拜托你,不要将自己的不争气一股脑的发泄回妈妈爸爸身上,就算我们只有一个千疮百孔的蜂巢,我们总归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吗?难道你看不起的他们让你睡在大街或者将你丢进巷口的垃圾站去当流浪少年了吗?醒醒吧,不论是命运还是任何人都没有放弃你,而你不用为了谁,而是为了不要再堕落下去的自己。救赎下你自我轻贱的心灵吧,你若是一再看轻自己,世界也绝对不会怜悯一个如此卑微的人吧。”雪曼绷起两眼反光的脸,她转了转眼睛,忽然嘿嘿笑了起来。 “救赎,怜悯?你在说笑吗?一定是荒谬的神话,在你懵懂的心里埋下一个欺骗自己的种子。谁会救赎谁,天啊,你还相信神话故事?”雪曼将藏进自己围裙里的酒杯取了出来,又将掺了罗宋汤的红酒重新折回进暗沉的灯光下那只明晃晃的酒杯,怪异的酒香含在嘴里,每一颗牙齿都是酸痛的,雪曼忙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敷住她忍不住一阵狂呕的嘴巴。 她笑着干咳,痛得失神,就连抓紧酒杯的手指红彤彤的又硬又冷。她用眼角余光看向斜后方额头挂满豆粒大的浮汗,栽楞着膀子开怀畅饮的年长仆从。如烟似雾的沉静氛围里,她大口咀嚼食物的声音粗大得十分奇怪。 “自从我知道你有心抛弃正在痛苦的泥泽中挣扎的我们一家开始,我就开始恨你。我恨你让我变得像流浪猫一样敏感无助,你要离开是吗?那就请连一脉相承的血液也一并割舍掉吧。因为,将来,你的自甘堕落,还会继续摧毁我辛辛苦苦得来的爱情。倘若顾氏知道我有一个像妓女一样的姐姐,我应该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自私得只是在考虑你自己呢?我不想我战战兢兢了那么久,到头来还要迎着所有人的唾骂嘲讽。” 蚕丝般单薄的雾气里,雪曼尴尬的笑了笑,当某种情绪涌上心头时,她伸长了涩痛的脖颈,将食物生猛的咽了下去,然后她再次表情木然的埋头吃起饭来。 “不觉得你很像当初的我了吗?看看你的通讯,看来你已经尝够了我所受到的痛苦了吧。” 雪曼慢慢端着二次吃剩下的餐盘站起来,她强忍着泪水望向刚刚那面已经黯然下去的反光镜,这一次她彻底收紧了安放在脖颈处的手指,淡淡而苍白的笑着。 安静的月光,雪曼的手从她看似老去十岁的面颊滑落到她细细的脖颈,镜子里的她仿佛柔嫩的花枝被肆意的附着一层纠缠不休的枯色藤蔓。 窗外偶然间有叽叽喳喳的麻雀,扇动着翅膀向着更广阔深邃的天空跃跃欲试,翅膀拍打着雨叶的那一刻,隐忍的世界随之变得喧嚣。 雪曼颤抖着闭上眼睛,抿紧的唇片,她用低沉的声音清着绞痛的喉咙。麻雀啾啾的叫着,刚刚冰冷如刀刃的酒水带着凉飕飕直呛眼睛的腥气滑进她荡着涟漪的咽喉。 “铁木头(年长仆从的绰号)!还要客人等多久?雷打不动的家伙们把这个给拿下去!我要下一批客人光顾之前,室内的环境一尘不染!!!” 雪曼手脚麻利的将手机放进围裙兜里,接着,她又将丢了一桌子的勺子、筷子、叉子还有带着擦掉口红印的纸巾迅速扔进汤碗。 “vip客人来了!vip客人进门了,你们这群蠢货。我雇你们是来当花瓶当摆设的是吗?动作一点不撒冷,不积极。若是你们自己的买卖也会这么松懈吗?我要你们的速度加一倍,否则别怪我留你们加班还不加薪水。” 雪曼的脚固定在原地,并没有动弹,但是被水龙头里的冷水激得通红的手却忙个不停,就像啄米的小鸡,不断的啄食似的清理着食物残骸。泪水滑过她唇边僵硬的酒窝,除了不断的吸气,她连抽张纸巾擦拭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vip!” 就在这时,年纪稍稍年长些的仆人怒气冲冲的径直走到雪曼跟前,她一把将雪曼放在围裙兜中的酒杯夺了出来,并随手丢进同样的一盆残汤败水中。 “话都不会说的家伙,现在连耳朵都聋了吗?”(因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雪曼都是最底层也是最廉价得几乎免费的劳动力) 洗碗的水从雪曼的脸上缓缓流淌下来,冰冷与无助贯穿了她的身体,她用低沉的眼睛望着对方握在手里的拖把。当雪曼慢慢注意到她气愤的双眼时,雪曼勉强咧嘴笑着说道。 “耳朵聋了怎么会?我若真是聋了,性急如你还会跟我谈话吗?再说我若是身体抱病或者是有孕,我想老板娘也绝对会代替你赶我离开这里的。万幸的是,托您的福,我的听力不是一般的敏锐,刚刚不单单听到老板娘在呼唤您,我还听到您电话里的亲密爱人也在召唤您。看来您要小跑着动作勤快些了,否则繁忙的业务堆在一起会将您拖垮的。” 年长仆从的脸明显暗了下去,“你偷听我的聊天?”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同事一场,就算我曾经带头排挤过你,但那也是你作为笨笨磕磕的新人时候的事情,说起来我们这些做苦力的,蝇营狗苟算计着的从长远看根本无关痛痒,你一定要做的那么绝吗?抛开这里的杂务,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的手慢慢伸向雪曼的腰间,迎着她面带狡黠微笑的眼睛,雪曼抓住身后的门把手。 “哈哈,荒谬。既然刚刚你都说了是我作为新人时候结下的梁子。俚语道君子报仇尚且有十年光景,我和你作为这座城市最末一等的女奴,自然是女人(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既然你我的梁子结在此处,想必按照你的思路,我的爆发也要选择原地爆炸了。” “发什么神经!”不想这一次雪曼并不想息事宁人,她一改往素低眉顺眼的伏地状,反而率先没完没了起来。 “你的五脏六腑还都是健康的吧?我就算有把柄落在你手中又能如何呢?我就是离开也得带点值钱的东西,比如肾脏。” 雪曼紧张的向门的把手处看了过去,并认真的开着门锁。“我警告你,你再敢凑近一步。”当她再次回转过身来,年长的仆从几乎是将自己歪着身子完全靠在她的身上。腥臭难闻的呼吸令雪曼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你要干什么?若是让老板娘看见我们打架,我们会成为一对连着脚的鱿鱼,然后被一起炒掉的。你我可没有容身的地方啊。” 说话间,雪曼将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往前推了推。与此同时,那个女人将手穿过雪曼的松垮的胳膊,并按下电灯开关。 黑灯瞎火的狭小空间。 “我警告你,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对你绝不会客气,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那个我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能怎样。姜还是老的辣,就凭这句话,你也得对我同样打起与老板娘相同的十二分精神,否则这也算犯规吧,怎么连饭粒还没有我吃过的盐粒多的家伙要向我示威了吗?” ”我没空和你玩车轮战,四号桌,老板娘安排了重要的任务给我。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你应该知道那是怎样的vvip吧。若是怠慢了,到头来我们三人要连坐的。” “很好,还留了这么有趣的悬念,我要是你再情急也不会拿出老板娘和vvip当挡箭牌,因为现在的你还不会很好的运用这些人呢。不过,就凭你的一声前辈,我想我可以教教你玩一场别开生面的台球。”这一次那个年长的仆从用调皮的眼神望向她,并将胳膊抬过雪曼微微耸起的臂弯,“啪”的一声,房间再次明亮起来。 “你要干什么?”雪曼努力微笑,但隐约的咒骂声音还是从她咬住的唇片下源源不断的磨合着的牙缝中挤了出来。 “崔雪曼,崔雪曼。四号桌客人等不及了!” 年长仆从无视雪曼将话接了过去。“来了,雪曼马上到位。” 老板娘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在记事本上飞快的记录着,又一边扯着脖子高喊。 “一路走好吧,不过前方路滑,请减速慢行。” 那个年长不从毕恭毕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什么总是把重要的事情放到最后面,是为了吊我的胃口吗?好吧,我就当是最后的惊喜。” 老板娘刚刚讲完电话,打点好私人领域的事情后的她放心的松了口气。但当她撞到一直低着头,并不断畏畏缩缩着躲避她眼神的雪曼时,她条件反射般的一把扯住她胸前的围巾带子,并将她踉跄着准备栽倒的身子扶正到自己洋洋得意的眼中。 “若不是你那没用的脑袋一头扎在我的胸上,我还差点忘了,四号桌客人的汤怎么弄成这样?你是傻子吗?培训师当初怎么跟你讲的,你竟然都当成耳朵里的穿堂风,左耳进右耳出了呢?我想你一定是没有被逼进生活的绝境,所以才永远都这么毛躁。拜托你烧菜都不会尝尝咸淡味道的吗?你的嘴巴鼻子都是干什么用的,只是知道通气吗?天啊,我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啊。” “算了,算了。你重新做吧。我会将用料从你的工资卡上刷掉的。” 宁静的客厅最僻静的十字花窗旁,雪曼沉着一张灰白的土脸逼近窗边。 僻静的角落,一束旋转的白色光柱正好不惬意的驱赶着低空中薄薄的灰尘。 第四十九章 傲慢与偏见i “叮咚。”随着门铃声突兀的响个不停,门开了。“欢迎光临。”年长的仆从将淌着脏水的手套脱了下来,放在摆放着白瓷花瓶的茶几上,当她隐约嗅到从门外推门的那个声音来自于某位熟悉的vvip顾氏集团理事时,她局促不安的在茶几旁徘徊着,并迅速甩干了手掌心里的水珠、汗液。 “崔雪曼,别磨蹭了,快去贵宾区!”老板娘站在楼梯间门口操着尖锐如风铃的声音急呼着正在地下室厨房忙得气喘吁吁的雪曼。 雪曼并没有听见,因此自然没有回复,她趿拉着鞋子回到自己位于地下室里最阴暗潮湿的房间,“万恶的夜世界结束吧,还有那些玩起来热火朝天,实则连肮脏的骨子里都透着麻木不仁的丧尸们。你们都去极乐净土冲洗一下灰色的心肠吧。”没有饱饭却要不停的干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扫兴的事情,特别是对于雪曼一样的人而言。严酷的生活下,她的每一天都不单单只是受尽白眼煎熬,与之相比饥肠辘辘与浑身疲累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真正最让人急不可耐的要向死神缴械投降的原因是好运一散而空,死神却不会光顾自己。看着身边那些与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还要活得寒颤的同事朋友,雪曼越来越忧郁,整天沉浸在比厌世更糟糕的悲天悯人的沉思之中,自然连咒骂都快活得发狂。而她也只有在短短的七小时休息时间(无忧无虑的咒骂)才能勉强忘记生存的痛苦。她再次掏出手机本想回复一下妹妹雪莉的留言,但是当她看到雪莉和顾北辰的照片时,她刚刚理出头绪的心情更加烦闷,即将崩盘的心情当然更适合乐此不疲的整理房间。直到她带着干瘪的钱囊关掉房间的灯,重新回到夜晚的厨房,她依旧定定的呆立在原地。 年长仆从顿了顿,转头看向空荡荡的身后。除了几个刚刚丢进洗碗机的碗,整个屋子里能喘气的也就只有自己。在这里工作多年的她自然是知道那个理事长是多么有派头有魅力的人物。若能得这位头号主顾的青睐,想到这她扑哧笑出了声,尽管镜子里映出的她的面容,横纵交错的螺纹早已爬上了她夹杂着零星银丝的鬓发。曾经牛奶般细腻的胶原蛋白也早已经严重脱水得格外暗沉松垮。 从远处幽幽传来雪曼的一声回复“在”。 年长仆从立马掐着脖颈再次提高了嗓门。“夫人,您是叫我吗?我是淑丽,您又记错了我的名字。” 说话间,只见她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从半掩着的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来,看来时光从来都会苛责那些并不珍惜自己的人吧。她微探出门口的一条腿肉鼓鼓的,颇有种两节肉枣肠上下衔接的彪悍感,特别是当她听信同事挑唆换上塑型衣后,那极丰满的胸腔隔着被绷得吱吱作响的衣服高耸得直反澄亮的白光,乍一看就像是两只雪白的爆浆蛋糕匀称的相对分布在整块巨型熔岩蛋糕上。而从上腹到臀部,就像硕大的竹子、一节节深深的向下凹陷,即便隔着很远距离也能看到凹进去的槽形四周环绕着铁箍,铁箍内的肌肤圆滚滚的,随便拿着一根针都能刺出油水来。而从下至上再细细端详她的风貌,只见她的脸庞永远都像夜晚的余晖红彤彤的,又带着高原人特有蜡黄色光晕,当她气定神闲的摆着油画中小姐的架势,那通红的脸庞上还会盛开两朵欲语还休的芍药。两只漆黑的眼睛塌陷似的镶嵌在一圈如树荫般长而茂密的睫毛湾里,从身材到脸庞,她唯一的迷人之处就是那张如月亮船般窄薄湿润的嘴。那张嘴即便长在如此油腻腻的中年仆从脸上也依旧着迷得让人忍不住吻下去。 “哦是淑丽啊,雪曼呢,那孩子又跑哪儿去了?”看着眼中那个仆人并不招人待见的容貌,老板娘的心咯噔一下沉进谷底。她挥了挥手,急着让淑丽离开,径而只当她是明晃晃的空气,又朝着她身后漆黑一片的宿舍大门望了过去。 “怎么你们只知道把公共区域打扫利落,就不知道再收拾下个人卫生了吗?怎么这么呛,万一那些堆在角落的废物起了火,那我苦苦经营的生意也会付之一炬的。” 老板娘一只脚已经伸进门里,她刚要将同样丰腴的身子挤进大门,结果就在她侧过身看向门边的杂物堆时,她将那只脚撤了回来。 “夫人前面的生意应该是等不了太久了的。” “况且,夫人您刚刚都在说那是个孩子,那么如此重要的客人怎么能只是交给孩子应付呢?您就不怕这一次也和四号桌似的被她搅得一团糟。四号桌和这一位比起来。。。” “那,好吧。”老板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想入非非的赤红色眼睛,她当即会意这个半老女人的意图并不在简单小事,只是她的硬件条件实在是抱歉。比起栖身底层暗无天日的机械做工,谁不希望有一个人的出现能弥补生活对自己的全部亏欠。但有些时候并不是决心和努力就可以得到命运的允准。特别是当你站在镜子前面,默默鼓起勇气之初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被抽中的概率。想到这里,老板娘露出充满柔情却又古怪的媚笑,她时起时落的笑容缠绵荡漾得并不输给淑丽带着万般浓情碧波跌宕的胸部。当她望着她穿过斐丽的灯光蹒跚跑去的背影,她闭着眼戴好耳机,一屁股坐在沙发躺椅上。 听着那鬼迷心窍的家伙激动的踩着水磨般蓬松鼓胀的步伐,忙碌得天旋地转的大家心情瞬间高涨起来。 无数张被凄靡的灯火照得滚红的脸孔中,顾北溟专神贯注的凝视着眼前那只被镁光染成金色的酒杯。伴随着柔和的爵士乐,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猛一仰头,将闪烁的灯光下摇曳不定的酒水灌进刻划着条条皱纹的脖颈。喝光了的酒杯落回吧台的瞬间,他销魂荡魄似的眼神显得有些暗沉,特别是当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丝丝**般的呵气时,僵硬的微笑更显得痛苦万分。 “再来一杯!” “算上我的,再来两杯,两杯一模一样的。” 金碧辉煌的大堂内,涡旋着如痴似狂的热烈鼓点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就是这间酒吧的外国常客vvip姜连勋,同时他还有一张更为振奋人心的新铭牌—顾氏集团的执行理事。他稍稍整理了下紧实的西装,在拉开顾北溟身边的座椅就坐的同时,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规整的发型。 “请问我方便坐在这里吗?” “我要是说不允准,你打算怎么做?是推回椅子从那扇门走出去,还是说换个地方继续装作熟悉的模样和我撑着脖子对着空气聊天。” “哈哈,不得不说顾北溟会长不单单演讲精彩,冷不防一句话也很幽默。” “跟幽默与否无关吧,我只是不喜欢一个没有来路的人和我套近乎,不过现在我的想法变了,没有来路无所谓,若是连诚意都没有那我想我只好下逐客令了。” “若没有诚意怎会坐在您的跟前,不单单如此若您需要,我这条命也可以双手奉上,就做为您提携我从私人司机到执行理事的感激。”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看来以后在顾氏我要处处倚仗我的姜理事了。” 看着姜连勋有些警惕的看着自己,顾北溟对着漂浮着碎金般的空气打了一记响指。 “goldma ga ita就不必再上了,换一瓶一点红就好。” 姜连勋等了一会儿,怎么会长的话刚刚落下就彻底没动静了呢?姜连勋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刚刚端起来的酒杯。然后他慢慢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看着眼前仍然对自己不理不睬的顾北溟会长,他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继续下去。 “你我之间,特别是在私人场合,大可不必像在公司一样和那些理事秘书们一样拘着礼节。那样有些特别的吩咐我也不好对我的心腹开门见山啊。” 顾北溟端起刚刚为自己亲自斟满的一杯酒,他将酒杯刚刚凑近蚕丝般苍白而单薄的唇片时,他斜倪着弯如新月的眼静静的瞥向重新坐回到餐桌前,显得格外慌张拘束的姜连勋。他想了又想,将酒杯慢慢放下,并将那瓶刚刚启封的酒转到姜连勋的面前。 姜连勋反反复复的搓着手好久,他激动的附在桌子上并谨慎的凑近顾北溟。小心的轻声说道。 “开门见山,那好。您想调查顾北辰秘书长?还是其他理事对您的心意。” 此起彼伏的鼓掌声将他的声音瞬间湮没。掌声过后,他大着胆子再次到近旁嗫嚅般的小声试探道。 “等顾北辰秘书长的业务能力日渐成熟,会长您就会和他共事了吧?您会将顾氏旗下的卖场交给他吗?毕竟比起顾氏里那些外姓的雇员或者其他没有半点亲缘可言的理事,我想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的忠心能比得过您这位聪明绝顶的弟弟。” “顾氏论忠心,还有人比得过姜理事吗?哈哈。”顾北溟尴尬中用略显欣慰的扭曲笑容轻声问道。他再次将澄亮的红酒举过眼目,其实他是在强忍着想要狂笑的心情。 “据我的观察,姜理事和我这聪明绝顶的弟弟顾北辰的关系似乎很融洽呢,就连我提携你多年的情谊都大可抛诸脑后。如今看来你真是墙头草随风倒,跟了我多年的你有一点应该并不含糊,我这人有个怪癖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在我的面前频频露出马脚,你以为顾氏还会留着你的位置吗?“顾北溟放下酒杯,十指绞叠在一起。”一个人能力与否跟人品比起来,我更倾向于断了后者的财路,而你在我眼中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渣了。忠心也好、感恩也罢,受过高等教育的你应该知道大恩是不能在口头上言谢的,何况把一个司机提拔到近侍的位置,就算是顾氏的掌舵者,光是力排众议就已经让人焦头烂额。而你貌似不单单是只表了一份忠心吧,特别是刚刚,你的陈述里还有试探的意图。你想知道顾北辰在我心里的分量会不会受到多年的谣言蛊惑,想想你刚刚的行径一如当初做我父亲司机时,想窥探我和北辰在爸爸心里的位置孰轻孰重,这还不是一样的吗?” “真是不上当,不管是清醒,还是醉酒的状态。只是这一会儿,我很担心您的身体,总是让大脑保持在高速运转的程度上,不论工作还是居家,您难道不会感到乏力吗?我很担心您会不会步顾老会长的后尘,成为冷血铁腕的实干家。” 从小跟着父亲进入顾氏,姜连勋便很清楚两位少爷不同程度的孤独与城府,所以即便身处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连勋也不能甚至是不敢草率的去与某个人结盟。当然,如今借着顾氏执行理事的头衔,连勋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只是如今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的连勋对于顾氏而言或许还是曾经的小伏低模样吧。连勋笑着转过头,视线却停在了靠近窗边的位置上。不想这一趟德国之行竟然还能碰到意料之外的熟人。 “您好尹常务(泫雅的妈妈,mmbc集团的常务理事)“姜连勋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又不紧不慢的脱下手套,伸出手来。 尹相弦微微皱了皱眉,再次看向亲昵的挽着的李泰洙(cgh会长)的眼睛时,她温柔如水的表情马上变得怪异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姜连勋的示好并不受欢迎,甚至说已经达到了令人生厌的地步。 ”今天真是好日子,到底是什么风又将您吹来了,不过什么风不重要,有您的地方一定是刮蓬荜生辉的小香风。呀,您身边的先生是。。。” “顾北溟会长!”尹相弦无视姜连勋的示好,她厌烦的推开姜连勋的手,直接迈开步子喜滋滋的走向吧台旁独自饮酒的顾北溟。 “上次您捧场做了tva的嘉宾实在是我们的荣幸,我们谢会长一直都想邀请您到家宴上聚一聚呢。” “心领了,家宴的话,北溟参加的确不太方便,不过见面倒是好说,毕竟大家都是商场中的伙伴,但凡你们谢会长得空,我一定赏光。还请将我的谢意连同顾氏的敬意务必带给你们会长。” “好的,没有问题。既然如此,不如我来安排,您在德国的这段时间,可否请您高抬尊步,住进我们名下的豪庭魏格纳酒店(mmbc旗下的酒店,只不过遇到金融危机被cgh收购)呢。一点心意还请您切莫拒绝。” “不好意思,顾氏旗下的几桩生意都设在郊外,从市中心到郊外只这单程一趟也要耗费两个半小时。所以很抱歉,即便谢会长、尹常务如此豪情,北溟也只能当把吝啬之人了。您知道的,对于企业家来说,时间的管理尤其重要。” 就在尹相弦和顾北溟互相客道的同时,尹相弦始终都在和李泰洙暗地里眉来眼去。顾北溟很快便会意了两个人之间异常默契的关系,他想尽快结束与尹相弦的谈话,于是只好故作寒暄的跟李泰洙打了个招呼。“前阵子李会长在国外出差,这才劳烦金理事跑了这么一趟,那他最近还好吧。”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听说您对他印象极佳,我还打算升他的职位呢。啊,不过这不单单是看在您的面子,金胜俊在cgh就职的15年时光里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冲他的贤才也的确能当重任。” 话音刚落,李泰洙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一直站在旁边,尴尬的蜷绞着五指微微发愣的姜连勋。 “看这位男士的这身装扮,八成是您的手下吧。” “啊,是的,是我们集团的执行理事。” “李会长您好,我是姜连勋,请多指教。”姜连勋说着弯腰向李泰洙深深的鞠上一躬。并再次伸出指头微微有些颤抖的手。 “握手的话就先不必了,刚刚在fische sf itz切牛排,不小心将酱汁淋到了手上,还请姜理事不要计较。” 姜连勋将目光再次转向身旁的顾北溟,而顾北溟连同站在面前准备就坐的李泰洙、尹相弦再次津津有味的聊起天吧,这在任何社交场合都算是很无礼的行为。 “对了顾氏打算将生意扩展到海外的那些城市呢?” “如今的顾氏还在起跑线重走上坡路,一时之间我还没有新的打算,就算有也要先请示了顾老会长的意思后,再来和前辈把酒畅谈,到时候还请各位知无不言。” “这是当然,在我看来顾北溟会长年轻有为,在您的带动下顾氏的前景一定会开创新纪元的。况且,您的弟弟顾北辰秘书长跟您毕竟是血亲关系,我想不论您选择在哪个领域开疆扩土,有他这当之无愧的“二把手”牵头,众位理事应该不会反对。不像我们cgh,之前敲定好的两单生意都以失败告吹。就比如说我看好了某西北部工业重镇,可我的陈秘书长非说那个地方长期得不到发展,投入必定大于产出,甚至会变成泡沫经济血本无归。如今十年已过,看着同行手中的大把钞票,我想他的肠子都悔青了吧。也是每次召开理事会,那帮不爱冒险的敛财巧手都把不行挂在嘴边,人生就这点格局还想着晋升吗?但凡是有些魄力的,在踏踏实实办事之初也都将全部精力花在其他理事身上了吧。这下属不就是喜欢这样,蝇营狗苟的算计心就是不能用在正经事上,到头来挨骂的时候只一味的推到不被放权上。就好像他的不务实也是我的错似的。” 李泰洙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落在姜连勋身上。 “是啊,要我看只会说大话空话的理事就不配这么显赫的位置,这不是标准的吃空饷还能是什么?您没事也要对这帮人摸摸底,来个大排查。就算有些人能力逊些,但别有不该有的人脉才好,比如在您这费力不讨好就跑到对手公司充人脉币子的那种。” 轻蔑和揶揄的意味充斥在四个人的对话中,听着耳旁的攀谈越发的难以启口,本就心思过敏的姜连勋尴尬得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他不知怎样提前离开席位时,一个救场的电话打了进来。 “不好意思搅扰了大家的雅兴,我得赶紧接个电话,我陪着顾北溟会长出差之前,我的儿子得了急性阑尾炎,这伶仃出院,大夫免不了要多嘱咐两句。” “哦,哪家医院,大夫还有这闲情逸致,看来生意是不太好啊。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还是谨慎些换家大医院比较好。” “谢谢关心,那么有机会再见。” 看尹相弦再次聋拉着脑袋傲慢而又目不转睛的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他怵得头皮都发麻,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的溜之夭夭。 “顾会长,这位理事在公司地位究竟如何?可否像他人前吹嘘的那么牛逼?” 尹相弦一边照着镜子补妆,一边依旧锲而不舍的打探姜连勋的背景。 “听他的口气就好像能压顾北辰秘书长一头似的,我想若是您能把位置让给他坐坐,他不得乐得背过气去。成天就知道舞舞玄玄,上蹿下跳的看来应该和李会长圈里的猴子没什么两样,明明是家养的,跑到外面都充当野生款了。” “他算什么东西,还敢人前人后作威作福吗?是知道自己没有半把刷子,所以才赶紧乘风作浪一番吧,就算有一天从顾氏走人,总归也逞过一段时间假威风。上上不去,下又下不来的混账,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对软柿子情有独钟的柿饼子,怎么就是不知道自己跟那些蠢货是同宗同源的呢。” 李泰洙撸起袖子开始切起牛扒来,并开心的放在尹相弦的碟子里。 “我想或许是吧,欺软怕硬还不是动物世界的生存法则,不过有这样的人替自己挡枪也好,毕竟公司的事总不能样样都让会长亲力亲为,腾出来那教训下属的工夫还得做规划决策呢。”尹相弦把李泰洙递过来的牛扒咽下去,想也不想的说道。 顾北溟转着酒杯,优雅的点了点头。 第五十章 傲慢与偏见ii 夜幕下的海德堡一片寂静,然而,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寂静的空气中似乎又多涌流了些许令人难以扑捉的陌生气息,那种气息就像腐败得几近糜烂的盆架树,总是在无形中残暴的蹂躏着无辜的生灵。海德堡的时间似乎也停止在充满危机感的恶臭一刻,街头巷尾的路边摊纷纷偃旗息鼓,四处溜巛着躲进阒无人询的另一座更为隐蔽的寂静小镇。 当参差不齐的步伐再次带着入侵者似的凛凛威风奔赴到刚刚挂起招牌渐渐恢复了常态的街头集市,随着洪亮如教堂礼钟的一声号令,两股络不经绝的潮水蜂拥着涌向似乎正在被强烈风暴潮搅乱秩序的鲜花小镇。 面对那些面若凝霜又铅纹罗横的窥视者,万分惊恐下,商贩们只觉得自己的巧言令色都失去了应有的效命,看着强烈震感中倒塌在脚边的梁柱以及散落一地的落花残骸,人们只能硬着头皮热情而又识相的招待并伺候着那些大胆粗鲁的不速之客。每每小分队带着透视眼挨家挨户探寻,总是会拿走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毕竟在前几年,街市里的生意鼎沸得如日中天,拿几天微不足道的饭票如数上缴再摆出一副毫不逊色给都市白领的礼貌教养作为义务去换取这些人的信任与庇护,总是比起硬碰硬来得简练奏效。虽然自己的利润转到别人的账下,人们多少惋惜得有些不甘心不情愿,但看着那些泡涨的人戳着胸脯肚囊,大言不惭的口若悬河。并在不声不息的暗箱之下,人们的利己心也如泡大球一般迅速膨胀,于是整条街上朝夕相处的伙伴都纷纷各揣心思,鬼胎自藏,明面上人们依旧望风寒暄,但不被发觉的案子底下,每个人都对昔日熟悉的伙伴架起无情的冷枪暗弹。 当钱的铜臭味慢慢弥散进原本务实的农商骨血,食物与人格原本鲜活的滋味也改变了不少,人们开始对那些不速之客纷纷热情的掏出了珍藏的美酒与昂贵的冷餐。再到后来,整条海厦琳琅的长街,每一寸空气中都飘溢着原始部落荒蛮的脏血气息。 大约时间又向前推动了三年的光景,这一次就连劲吹的北风夹带着棉花雨似的鹅毛大雪都掩饰不住那些诡谲群体插科打诨似的雅痞风貌,一顶顶冷肃的雪帽箍在那些被贪婪啮噬着灵魂的人的头池。一筹莫展之际,那些早已习惯了机械人似的满嘴胡诌的家伙只得稍微叫嚣着收敛的卷起酒囊饭袋又不约而同的将自己浸泡在廉价黑啤杯里又长又脏的胡须,急不可待的投向盛着含苞牡丹的雍华红酒中。他们手指的骨节深陷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浑然自成了粗短的肉枣香肠,然而,那些曾经蛇鼠一窝的老友黑鼠式的肌肤早已因不断绷紧的口袋而变得干瘪如拧紧一节节绳索。 不过这些思维敏捷的商人还是会再想出更妙的计囊的,数着自己蒙受的损失,他们出于动物本能的再次选择合拢,毕竟大家都饥肠辘辘了好久,这衣着补丁的生活早已让他们忍受不了。不过听着那些人含沙射影的叫嚣着一笔不菲的巨款,人们纷纷把主意打在**野合这一肤浅层面上,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沧海桑田的倒戈,他们对较自己不如的衣不果腹的人也能操扳起一副与领路人相似的鄙夷不屑来,但圈地为营的他们于那帮惯于蝇营狗苟之人论起身份尊卑终究还是天壤之别,于是在大家匪夷所思的视线中,他们这些光鲜体面的人就像卷入淤泥的凌霄,虽然花的枝叶依旧直挺挺的伫立在被冰雪刨花充塞着的泥泞里,但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畏缩得有多惴惴不安。 当冷风再次穿插进颓败的气氛,更为恶劣的气息蠢蠢欲动着充斥进更为广袤的千家万户,那些最初仰仗庇护的人们反倒在完全被榨成干油后被丢弃成令人应接不暇的倒霉鬼。看着曾经衣不果腹的人满嘴跑火车的对同样衣着破烂的自己起嘴炮。他们只能将怨声对准了狡诈的同伴以及困倦了的容颜下早已逝去的逝水流年。而面对这些铁公鸡一般的早先商群回过味来的集体小肚鸡肠式的回避,他们再次带着更为蔑视的眼神望向了佯装着挤出干瘪肚皮却暗里抹些地油的新人。别说新人张开薄唇,樱桃似的巧嘴里吐出两排亮晶晶的密齿,还真是带着销魂的甜美曼丽。那些曾经的旧友,踌躇着又眼巴巴的眺望艳羡着末位胜出者不动声色的直起来的腰杆,只是取决于这些新人的性格、心里的位置,他们即便气得浑身抽搐,也只得关上被削杀得语无伦次的嘴巴,激动的津液流出绷得苍白的两腮,他们不得不将打碎的牙齿撕裂似的排开在猩红色的牙床上,并迎着那些蔑视得格外凶狠的眼睛高高的竖起赞同的大拇指。那一刻听着自己勃颈上摇响的风铃,还有拐杖杵在壁炉的篝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拉长音。他们只得动也不动的呆立在原地打起令人瞠目结舌的瞌睡。 不过,即便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势实在令人目不斜视,但酒吧老板娘这一牵头骆驼的眼前还是浮现出荡漾着钞票的朗姆酒的赤红色波泽。她深深吮吸了一口擦拭得油光铮亮的烟斗,径而带着十足的神气,张开积满了厚厚烟诟的牙齿。小镇上的人对于她的印象,左不过和不足自己的身份的人说话,骂骂咧咧的架势就像是在无垠原野上叫骂着畜生。曾经她是人们茶余饭后最卑微又下流的玩笑。但现在她在镇里扬扬眼睛,任谁都不可小觑了她。于是那些打瞌睡的人只能对着墙壁乞求这一屋子的人可以得偿所愿。 可是,对于酒吧里那些素来以取悦贵人而维持生计的人来说,这群乌合之众依然是突如其来的午夜梦回,特别是当那些出现在街头巷尾里衣着步伐整齐的人们,如凶神恶煞的黑绿色潮水般一股股的而又饶有层次的穿过女孩们娇嫩的身体,再逼着她们喝下满满一杯的酒水,看着那些肚囊痉挛的人爱不释手的将粗糙得直生灰色褶皱的手指沿着女孩们留下香吻的壁沿轮转绕弄,女孩们出于怕遭受侮辱纷纷在那些人犹豫不决中胆怯的垂下头颅。当他们径直来到酒吧最美丽的女孩小瑰的身旁。女孩们纷纷死死的捏紧了手中被翻烂了的号牌,假装出一副狂热的神情并向她投来崇拜的目光。看着那些人中最有脸面的人**升腾的红曜石眼睛,还有小瑰惊惧中又勉为其难的迎合着那个胡碴最茂密又像倒立的铁刺似的土匪模样的年老男人,女孩们将高悬的心揣回肚子里,嘴上说着沮丧的自嘲话,实则就连被揉碎的心肝都潜藏着按捺不住的欣喜。 “小瑰是吧?果然,人如其名,淡雅如玫瑰花的女人。即便并未浓妆艳抹也和那一群庸妖俗艳的家伙不大一样。” 小瑰看着土匪模样的男子腰间佩戴着的腰刀挂饰,以及由下向上抬眸时,老男人琥珀般澄黄色的眼球上布满血丝的眼睛,脚下拖着疲累而沉重的步子很吃力的踩出的鼓点。寒战过后,她的眼珠一转,再次有些惊慌失措起来。她警觉的看向舞池之中那个男人的同伴们,他们纷纷挺着皮球般的啤酒肚子,一张张但凡望向女孩们便红赤赤的脸和轻眺的眼睛。相比于他们那些只知道在私人咖啡馆吃喝玩乐的同族,这**裸的鄙视过后的满目春光才是对普通人群最无度的蔑视,而他在发泄欲望的同时再摆出一副得天独厚的盛气姿容的样子又更加令人惶惶不安。因为在这里工作的女孩们都明白,相比那些衣冠楚楚,穿戴讲究而又讲话得体的事业场男性,这帮人威猛起来往往是不要命的,奸淫抢掠在他们的眼中也根本就不值一提,这么想着的同时,小瑰只觉得从背后吹来一股冷嗖嗖的寒气,就在女孩茫然的望向那双混浊的老眼时,那满脸横纹的就连说话都嘶哑沉闷出颤音的男人顿时精神清爽许多。黑洞洞的走廊过堂里,传来一阵如春风拂柳般飘忽不定的窸窣声音,小瑰望向身前那人滚圆的身体时而蜷缩,时而伸展开,他就像一条与人逶迤的长蛇,只是那粗犷的鼻头在发出老马般沉闷的嘶鸣声的同时,还冒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腾腾热气。女孩敏感的向身后热闹的舞池一小步一小步的倒退着挪动起来。她将脚下的石子小路踩得咯咯作响,就在女孩借着凄清的暗光用乞求般的眼神望向那个男人时,男人当机立断的欠着身往她滚圆的胳膊一拱,他将女孩拥在自己残破不堪的大牌皮衣中,看着怀里女孩娇俏秀美的容颜,他将自己厚厚如干草的手伸向女孩涨得通红的脸,那一刻,他的大肚子都像聚集的乌云般在混浊的光线下起伏不停。 相比女孩诧异而沮丧的神情,反倒是酒吧的老板娘率先粲然一笑,披上一层薄霜的走廊里,尽管那个中年的妇人细皮嫩肉的可餐秀色早已被一脸排霰弹似的麻坑取代,可趁着老男人色眯眯的偷偷瞄向她的同时,她同样明亮的目光并不带半点惧色,或者说她的眼中依然能撩拨起激情的浪花。看着那个男人眼底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再看着小瑰呼呼的喘着粗气的嘴巴里挂着明晃晃的泡沫。老板娘心满意足而又慈祥和蔼的将过堂通往大堂的门重重关上。 渐渐的从他高调的酒嗓子里发出犹如破旧的绿皮火车底轮下幽幽传出的呼哧呼哧的行进声音,以及一股气息不顺畅的厮嘶声往复缠绵着捆绑在一起。刚刚那些表面尽说恭维阿谀话的同伴纷纷将耳朵竖起来认真听起来,只听得那似乎是从胸腔腹腔传出的冗长音节就像被小孩子错弹的钢琴音律,时而尖若流珠,时而绵柔得极其低沉。伴随着这段并不优雅甚至有些零零散散的忙音,一道嘶哑得如枯泉般干涸中带着点点盐渍的声音传入那些闷头思量着的女孩的耳朵。 “又来了,哎!真是令人讨厌,还没完没了了,怎么是在做无声的宣誓呢吗?且,作还虚伪。难怪也就没有原则的人爱把原则二字挂在嘴边吧。”说话间,大堂通往过道的那扇门被黑暗中的一双看不见的手撕开一道细缝,这时就连端着杯盘以及食物残渣的背带裙红缎带的人也停下不向前走了。再后来就连打更的大爷都熄灭了手中的灯火,拼命的往门缝的位置纵身跃去。过了不久鸦雀无声的房间里隐约传来如锅炉气压飙升时震耳欲聋的强烈抖动声。 “亲爱的,你们现在很无聊吗?”老板娘蹑手蹑脚的站在他们身后,并将肥硕的手轻轻搭在围在一起的人群中某个暗影的肩头。而此刻,那个寂静中猛然冒出的静悄悄的声音同样令人鸡皮疙瘩落一地。人们纷纷一言不发的向大堂走去。 将钥匙对准锁眼,干完那么重要却琐碎的一桩小事,老板娘对着熊熊燃烧着的炉火,心里别提是有多得意。她端起雕饰着烫金镂空花纹的咖啡杯,并将咖啡上落下的一层奶白色油脂细细掠去。然后她垂下脸每啜一口咖啡便得意的刮一下挂在杯沿上渐渐凝涸的咖啡细末。当她望向淑丽时,她还是被口中的咖啡呛到了喉咙。 淑丽大腹便便的跑进人群中央,但当她明显的感觉到姜连勋那一桌看上去似乎很融洽的气氛中,隐隐藏着一拉响警报,便噼里啪啦响彻不停的空气弹时,她拐了个弯,在酒吧中央夹角里那尊圣母像后小心藏好。从她的角度除了能听到最清楚的谈话,还能透过淅淅沥沥的雨珠般的卷帘看到那些人原形下隐藏着的真实独白。特别是她关心已久的vvip姜连勋理事,他看起来仿佛身心受到严重伤害似的,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喝着闷酒,身边那些人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自娱自high。而直到那一通电话响起,他只是小心翼翼的道了个别,便转过身灰头土脸的走进正对面的赫哲洛斯小巷。想起他素来惯用的六亲不认步伐,这一次他似乎是遇到了难缠的对手。或者说那个粗鲁的家伙泡在漂流瓶里的春秋大梦即将从颈口粉碎了。 想起平日他与那些***aholic一样装作面无表情,却还是在对视的时候,用一双勾起情欲的眼睛对她想入非非,她便觉得自己的人生竟然这么滑稽。被一群连自己都不知道事业能挨到哪日的家伙,当做消遣对象,不过还好,虽然改变不了自己的现状,但看到那些衣着光鲜的高尚人群其实和她这种来自底层的蝼蚁没有任何分别,除了蜜蜂般的忙忙碌碌,同时还要像压榨机里的果汁似的任人压榨,那一刻她打心眼里感到由衷的欣慰。或许这份欢愉来得太晚了些,假使从一开始她便了然于胸,或许,没有或许她一定还会做着这份忙中带着特殊快乐的生计。只不过她可不想像现在这般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去转有缝的蛋壳。而在老板娘眼中,她始终都是围绕着破壳鸡蛋四处乱叮乱撞的绿头苍蝇。 因为就在刚刚淑丽便找到了今晚的狩猎对象—崔雪曼。换句话说雪曼真的并不应该被她这个蝼蚁当成施压的对象,就像她刚刚来到海德堡,看着同样并非善茬的正式级别的前辈时,她也曾觉得自己是普天之下最可怜的尤物(因为她等级最低)。其实就雪曼的话来说每一个情非得已而又不得不处在尴尬境地中的男人女人们都很可怜。这样想想,那些人心理扭曲前后的雷霆之火真的也值得理解同情,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原谅。 顾北溟从刚刚稀里糊涂的四人谈开始,便时不时的将视线转移到那个眼睛里噙满泪水的俏丽佳人,她看向他们这一桌的目光虽然与那个胖胖的女人充满**的炽眸不同,但从视线安稳着陆的角度来看,她应该也是对刚刚起身离席的姜连勋理事颇为关注。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黯淡的眼神中缓缓滴落,而她的身旁依然围满了试图对她动手动脚的男子,当那些人晃动着手中五彩纷呈的钞票,笑吟吟的打趣她时,她只得勉为其难的向他们礼貌问好。 “先生还要加酒吗?”那个女孩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径直走向顾北溟,而顾北溟落在窗外的目光马上收了回来。他注意到女孩正低着头偷偷擦拭着眼角的泪。他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在那个被生活压迫得身心疲惫的女孩身上,他看到了昔日里泰熙不屈忙碌着的影子。虽然这两个人因为职业的不同,雪曼很难在勾起别人同情心的时候同时激发怜惜之情。但总归不至于像那些歌舞女郎一样令人嗤之以鼻。 “加酒可以换取小费吧,那我直接给你好了。另外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可以过来小坐,你可以帮我预定这个座位吗?这样你的小费就可以翻倍。” 雪曼一言不发的微微一笑。 “您,,您和那些人不一样。”雪曼瞪大了眼睛望向顾北溟。那一刻,除了诧异和吃惊,她还在混乱的思绪作怪下将手中的茶水壶扔在了地上。 “崔雪曼。”一个熟悉的声音闯进雪曼的耳朵,随着声音的戛然而止同时回过头去的还有正等着加酒的顾北溟。 “崔雪曼。”他在心里低咒似的反复默念着那个和弟弟女友很相似的名字。 “怎么回事?雪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话间,雪曼疾步小跑似的走向雪莉。“呀,雪莉啊,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家里人呢,他们还在国内,只有你一个人来到这里了对吧,你没有其他同伴了是不是。” 姐姐激动得热泪盈眶,相比之下,雪莉的反应比预想中要沉稳多了。没有着陆前,雪莉曾在日记本里画下无数个设想,不顾一切的扑进姐姐怀里声泪俱下的说着自己暗藏心底的想念,或者是歇斯底里的骂她,骂她当初为何要选择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不辞而别,为何明明自己把生活过得一团糟,又被那个人无情的伤害欺骗后始乱终弃,但却要在人间蒸发前撒下无数个圆不了的谎言。为了不让父亲病情加重,姐姐平白无故的增加了自己多少生存压力。除了清逸不菲的学费生活费,加上药费、姐姐按月寄回家的贴补,当着姐姐的面回忆起这些,自己的人生真是太难了,难得简直是开了挂。 “其他同伴,姐姐眼中的其他同伴是我们的父母亲吗?怎么你这个昧良心的家伙还期待他们也像我一样不顾一切的来找你吗?” 雪曼凝视着雪莉的眼睛,又走近了一步。并从正面一下子抱住了雪莉。雪莉的思绪很混乱,有那么一刻钟,她真的很想死死的抱住姐姐并抓紧她的手再不放开。可一想起那个家伙一直都在异国他乡和一个酒袋饭囊男鬼混,她还是强忍住心底的冲动,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 “雪莉快告诉姐姐,爸爸妈妈都还好吧,都还健康吧,你手机带了吗?有没有他们的照片,能在这里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 “开心?怎么在这里看到我巴巴的漂洋过海寻找你,你就能开心?你不是铁了心,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次见到我了吗?你不是连个信息都不想回复我了吗?对我这么冷漠的你也可以将思念的泪水轻易挂在眼角吗?” “居然大言不惭的关心父母的健康,居然还想什么都不付出的就想知道他们日渐衰老的样子了吗?你不是计划逃离那个生养你的地方很久了吗?你怎么好意思惺惺作态的说着关心人的客套话呢。怎么这么厚颜无耻的提起那些被你伤透心的人你的良心就能好过了,就被救赎了吗?”心神极度不安之下,雪莉用死寂一般可怕中带着愤懑的眼神瞪着雪曼。即便对她这一锤子不见血的家伙充满了仇视,但想想远隔重洋的家人,她还是忍住自己急不可耐的想要盘她的冲动。 “雪莉啊,告诉我是谁带你来这里找我的,没有别人的指引,你绝对找不到这样的地方来。” “现在关心的这个问题才是你最迫切的想知道答案的吧,原来刚刚你对家里人的挂念都是空头支票,果然和多年未曾谋面的妹妹相比,还是那个了不得的混账更让你牵肠挂肚。对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我有没有对着那个人揭发你的底细,我有没有把满腹的牢骚也同样说给他听?” “哦!你真的找到他了,是你的男朋友帮助你做到的吧。也是就凭我们这样的条件,能做的也就是发发广告,然后漫无目的的寻找吧,就像大海捞针,你不可能找到我的。因为我也没有开任何坐标。那你一定见过他吧?跟他都讲了我些什么?你没有把我多年来入不敷出的惨状也说给他听吧。对了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了吧,告诉我就像悬疑剧里对暗号那样?” “入不敷出,姐姐,你终于对我讲实话了。你知不知道你每年一次的瞎话让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就为了你的一句结婚,我夜以继日的玩命打工。你脱口而出的一句学费,我差点就要休学了。而你,你拿着那些钱都做了些什么呢?多少年了,你有为家里置办过一件像样的家具吗?你知不知道看着你手机里富丽堂皇的宫廷式居所,我有多绝望吗?为什么你索取了父母那么多,却在成人后自私的合上钱包,鼓囊囊也好干瘪也好,总之你肥的滴油的双手还是放进别人的口袋,而他们,不明就里的他们还却要接济你,我就是不服气。” “绝望怎么会,你不是过得比我更好吗?还有你刚刚说你不断的打工,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不谙世事吗?像顾氏这样的人家,一部手机就能搜到很多资料呢?你别想唬我,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你是想向我炫耀你这一大手笔的。不过我想你的算盘还是敲早了,人没有活到最后谁知道自己的因果轮盘上都是几种靓丽的澜板拼凑而来的呢?就像这间酒吧里的人,谁不是和你一样的渴望成功,包括那边舞池里的人。” “我想你是疯了,简直无可救药,你怎么能拿我和这里的人相比呢?在你的心里我也同样一文不值吗?也对,如此自私的你心里怎会还装着别人。报应,真是报应。看来我就不应该把你想象得有多么好。竟然还想着来看你这种不值得的人。” “不过在我的立场,妹妹你真是及时雨啊,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带了这么一大箱子的东西,舟车劳顿很辛苦吧,对了雪莉有没有带我小时候最爱吃的芒果慕斯跟甜巧克力曲奇呢?” “我记得姐姐最爱吃的是心灵手巧的妈妈亲手熬制的拌饭酱吧。” “好吧,你怎么说都可以,因为。” 雪曼撸起袖子将立在橱柜旁的行李箱打开,并将自己整个丰满结实的身体转了进去。 “因为我真正怀念的就只有钱而已。有了这个东西,我可以去买我的爱人现阶段最爱的芒果慕斯跟巧克力曲奇。” “你住手!” 雪莉不顾形象的扑上前去没命的扭抢着姐姐手中那一叠规整的钞票。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是我仅有的积蓄,我还要存钱读书。” “天哪,你还存着这么幼稚的想法吗?真的不敢相信,一个中专毕业找个月薪2000的工作,本科也是如此。你说你的努力有什么用呢?比他们更轻易得到一个这么廉价的工作是吗?拜托,我们的宿命都是注定好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至少你看看你眼中的我,我还有个即便迎着白眼但却做了五六年的工作,可是你,你这一年走了几家心里还没有一杆秤吗?别以为我不在你的身边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那好,既然姐姐知道我的辛苦,也应该还给我,不冲别的,就冲你刚刚对我的谅解。” “我不是谅解你,是因为你一直在走我走过的路。” “荒谬,绝对没有!” 两个人彼此相对,雪曼的脸色刷白,而身前急怒攻心之下雪莉的的面色红润得很有质感。她郑重其事的一字一顿的说道:“还给我,然后好聚好散。” “我不可能还给你,因为你的钱同样值得推敲。” 雪曼苍白的倦容也抵挡不住那双炽眸中抱着某种强烈欲念的目光正逼近眼底睚眦。 “崔雪曼,我一定会告诉家里人你在这里堕落得多么混账,你整天跟一个根本就是玩弄你的人厮混在一起。还有我一定有办法去见他,当着你们两个人的面拆散你们。” “崔雪莉,那不论多难,即便你是我的妹妹,我也会发檄文告诉所有人,顾氏秘书长的女朋友有多少黑历史可以深挖。” 两个人当仁不让的用最严肃的话威胁着对方。 “你知不知道在见到姐姐之前,我设想了无数个相逢的情景,见到姐姐和姐姐说的这些话,你让我所有梦想都粉碎掉了。尽管我明知道你就是这样无情的混蛋,可我还是那么的想见到你啊。” “走!走吧,离开这个根本就不欢迎你的海德堡吧。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自然以后就算见面也免不了兵戎相见。请记住今天,因为这个让你难忘的今天也会copy成无数个只有你我的明天。” 雪曼强行推开黏着自己胳膊的雪莉,她耸了耸肩膀,假装抱歉的用尖酸刻薄的话解释了几句,趁着雪莉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己,一言不发的沉思的同时,她扣下了行李箱无情的扬长而去。 “喂,姐姐不要,你不要再抛弃我了好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同样也是丢下妈妈,一个人风尘仆仆的投奔你的吗?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我,我不想失去你。”雪莉嚎啕大哭着拥住自己的肩膀,慢慢蹲在地上。望着周围那些不明所以然的投来诧异目光的异乡人,她害怕极了,那种连人带心的被最亲近的人抛弃的感觉,比起只是被人从心底剜去,看做陌生的熟人还要令人感到无比的凄凉。 第五十一章 顾北溟做你的黑骑士 雪莉失声痛哭着望向姐姐雪曼迅速消失在霓虹交错的月色下的身影。 她的思绪很混乱,尽管因为激烈的争吵,她的大脑因过度的愤怒而变成一片空白。但在思念不停作祟的意识渐渐淡出大脑的最后关卡,她还是出于亲缘本能的想再次抓住雪曼的手。 “怎么办,不论你伤害了我们多少,我还是忍不住强烈的欲望想要带你回家,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不论我多么伤心,我绝对没有放弃你的打算啊。” 可是当她隔着奔涌如瀑布的泪帘,远远的望向相互依偎在一起的那对绯红色月幕下亲昵叠影时,她还是强忍住了不顾后果的冲动。虽然在心底她无数次呢喃呼唤着:“拜托,不要抛弃我,不要放弃我们。” 但她知道热恋中的女人抓狂起来是真的会撕破脸的,因为为了心中类似信念的爱情,她可以对其他的任何东西都不屑一顾,包括友情也排除不了阻力强硬的亲情。 雪莉将脑袋倚靠在酒吧尽头的一面墙上,她深深的吐纳一口气,径而再再次平复呼吸的同时将委屈怨恨以及血和泪水统统咽回肚子。她沮丧极了,那一刻再坚强的她也濒临崩溃的边缘,但当她看向那些借着焦糖色的光晕用冷漠的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她的那些碧色眼睛时,雪莉告诉自己一定要将哭声调整到零点。 姐姐雪曼这个字眼从她记事起便愈发的朦胧,因为在雪莉的印象里,她永远都站在世界的彼岸,与自己遥遥相望。不论他们一家怎样奋力尖叫,或者怎样去抓紧她的手,她都能迅速挣脱,然后卑鄙的与他们划清界限。或许偶然间她也会怀念起曾经那个家、曾经那个虽然辛苦却过得甜蜜的她吧。但是当她整理好心情,鼓起勇气站在他们面前时,她依旧比街头的路人甲还要冷漠。当然比起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堕落格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才是最让人感到失望的。而她总是把最无私的温柔和满满的自信统统给了那个对她最粗劣的酒囊饭袋外加花心劈腿男。 心门之外的世界, 极富有感染力的鼓点带动着同样足以洗涤心灵的歌声在喧嚷熙攘的空气中缓缓流动。在一双双微醺迷离的醉眼下,ba te de 那折射着绚丽微光的酒瓶熟络的在他左右手边乖驯而悠闲的上下弹跳着。 借着昏暗凄靡的镁光与从酒杯中隐隐渗透进眼中的粼粼涟漪状的微渺荧波,雪莉望向游动在无数被水晶灯粉饰过后的灰晶中,那一盏盏刚刚稳稳着陆在黑棕色流水式波光台子上的盛满朵朵亮黄色向日葵的拉菲高足杯。 就在刚刚雪曼逃离酒吧的同时,她将自己的微博qq全部注销了。她的头像在停止跳动的一瞬间,变成了如她悲惨凄凉的内心世界一般的被荒芜的杂草和暗涌的沼泽紧紧围起来的沙丘土堡。没错,就在刚刚雪莉和她会面或者更早的时刻,她就已经从沸腾的冷血中随风湮灭了。 雪莉关掉手机,并特意调了静音,但当她看到不停的在她这一桌前徘徊的姜连勋理事时,她没有第一时间从狭小包间跳出来,相反当她注意到那个陌生而又英俊的男人向她先行了个礼时,她僵硬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并回了个充满警惕意味的微笑。 隔着黑底棕格的长桌上那一杯杯暗红色的液体,除了偶然映入眼帘的莹紫色凭风撩拨的窗纱,还有那些暂时忘却生活忧乐的人们沐浴在七彩破云的急促霓虹下或痴迷或嘻哈的凌波舞步。 而雪莉的眼睛始终寸步不离的紧盯着那个跟他打招呼的男人的身影。 或许是怕陌生的小女孩被自己吓到,那个男人自觉的往大门的方向退去,雪莉远远瞥见他立在大门的位置向里面挥了挥手后忙不迭的旋出门去。她这才松开紧紧揪扯着衣领的手,并略微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 暧昧的气息贯穿在无数觥筹交错间,那一双双烂漫中带着彷徨意味的眼湾里。随着震耳欲聋的爵士乐渐渐迫近更为突兀激昂的新乐章,就连坐在深沉高贵的马赛风格隔间中的男男女女,也纷纷落下杯子走出隔间,疯狂的忸怩着白皙诱人的身姿,并激动的摇摆着随风飘浮的润泽秀发。 雪莉独自坐在木质窗扇与浓浓奶白色的哥特式立柱隔断的狭小包间中,从她的角度能清楚的听见畅爽劲爆的音乐夹层里,不时穿梭着女人混迹在人堆中轻佻不堪的挑逗话语,还有任由暧昧的气息侵蚀麻痹住神经后那些操纵不住灵魂的男子沉沦在爱河时的软呢耳语,以及细细的呼吸声音。 “无聊,这样的生活实在是丧得太极致了。姐姐每天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奉献着自己的全部青春的吗?” 隔着流水桌上五光十色的酒水中散漫着的温柔暖光,雪莉重新审视着这里的一切,然后她仰起脸望向墙上那一行歪歪斜斜却异常熟悉的字迹。 “我也很想你们,可是怎么办,没有脸面去见一定要见的那些人。” 雪莉慢慢从那行小字上收回视线,或许那行字的主人还需要更多的一些时间吧。出于本能雪莉还是在茫然无措的那一刻选择谅解她。雪莉重新开机,并找到姐姐雪曼的端口登录进去,那一刻就连雪莉曾与她一同无比缅怀着的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也如她这个被风化的人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急不可耐的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般。 回忆起小时候两个姐妹在山中挖野菜时突遇暴雨,姐姐将唯一的雨衣披在自己头顶时那温馨的一幕,雪莉的热泪在酸胀的眼眶里打转,同时,她自然的噗呲笑了出来。 顾北溟忘不了雪莉刚刚失魂落魄的跪倒在酒吧门口时低沉聒噪的神情,尽管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泪水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会成为没出息的象征。但就在刚刚不论他怎样假装视而不见,却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而他之所以忍不住走到雪莉的身旁,还有另一重缘由,那就是他很想知道热血澎湃的少男少女们对于得不到丝毫祝福的爱情到底还能有多执着。就两个姐妹间的谈话,他不觉得眼下的女孩会为了顾北辰义无反顾。甚至说他有些慌了,他很怕无所畏惧的顾北辰会吃连环亏。既得罪了父亲不被顾氏接纳,同时还要被那个意志不坚定的女孩第二次抛弃。那么下一次,倘若真的还有角逐,那个男孩还会对生冷的夺走顾氏全部财产的他手下留情吗? 对于父亲顾老会长,他淡漠坚决的性子似乎是浑然天成的。别说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就连那个比她还要成熟历练的泰熙也并不能把预谋已久的心里话说给他听,话到嘴边,她就只剩低声啜泣,而即便是深爱着泰熙的北溟,也还是不能贸然破了父亲的规矩,不顾一切的冲进去保护安慰她。因为他知道打破规定对于这样冰冷的氏族家庭而言,意味着身份的终结。而他从小就被父亲按照接班人的方式培养,离开这里,他就会像盐碱湖中的金鱼耗尽最后一滴血液。然后就连这副用来庇护泰熙的躯壳都会剩不下。可是他又何曾不知道干耗同样意味着失去,只是时间的早晚,快慢而已,根本就毫无意义。争是死亡,不争是坐以待毙,在他的眼里除了眼前的血路,他没有第二张通行证。 “谢谢您,这张卡请收好,我不会需要的,即便不离开这里,我也可以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再见顾北溟。虽然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最初的梦想。那么请您帮我护佑好这个美好的愿望吧。就像您说的,接近北溟少爷也好,和他相爱也好,还是大闹了他的庆典也好。这些都是恬不知耻的我一个人做的,作为闹剧的收场,也应该是我一个人付出代价才对。比起任何惩罚的措施,爱而不得已经是最残酷的惩罚了。”看着门缝里那个掩面哭泣的泰熙,顾北溟无奈的转过身。而从父亲对泰熙的排斥,北溟知道北辰的路同样不会好过,甚至他们的结果好不过自己和泰熙的昨天。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李贤真家族的支持,再加上顾北溟授意下姜连勋以及众位理事的一边倒,如今虽然时间较短,但他坐上顾氏第一张宝座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而不论父亲怎样掏空心思想将自己请下台也已经无力扭转乾坤。不过一想到这样做来既能得到北辰的永久支持,还能让父亲心碎一地。顾北溟何乐不为呢?他的嘴角抽动了动,迎着雪莉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眼睛,他淡定的笑了笑。 “崔雪莉。” “假如刚刚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就是崔雪莉吧,虽然我们不曾见过面,但是我们之间仅有的这位共同朋友却跟我无数次的提起过你。即便不是如此尴尬的今天,也或许是下一个风和日丽的明天,该谋面的总归会见到的。”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该不会就是。”雪莉就这样僵站在原地,情急之下,她不知道该把视线投向哪里,于是只得望着那个绝美而又陌生的男人,不知所措的浑身发起抖来。在她的观念里,对她了如指掌而她对对方知之空白的人一旦打起招呼,都可能是厄运的降临。雪莉怔怔的站在那里,许久回不过神,特别是当男人微笑着走进身旁时,她看着那双深邃英伦如古罗马雕塑的美男子幽黑空洞的男眼神不断的微微抽搐着,在交汇的那一刻,他强隐忍着的紧缩幽暗的眼瞳越发紊乱,紊乱的漾动下渐渐凝聚成安静的悲伤。 “怎么不请我坐下喝一杯吗?若是怕烧钱的话,就用我的这张卡吧。”顾北溟轻轻吸着气,慢慢勾起染上一层银霜的唇角,那样勉强的微笑怎么看都空落落的极不自然。 “我不认识你,但你却知道我的名字。怕是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雪莉紧张得语无伦次起来,空荡荡的空气里,她的目光在剧烈颤抖着的睫毛下敏捷的游离。 她面对着他而立,身体微微颤抖着,那一刻就连她捏紧的手掌心也浸透了一层绵绵细汗。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处理。况且我现在没有心情再重新认识谁或者交朋友。抱歉,失陪了,你要是雅兴还在,还是去找这酒吧里的女孩吧,我想我的性格不适合取悦任何人。”雪莉说完,起步便要绕过顾北溟的身体离开。 那一刻曙光一般金灿灿的镁光下,雪莉在旋舞的金色尘灰里的身体愈发苍白。顾北溟别过脸,他的脚步微微僵住,但很快他还是转过身,带着染上唇边那朵如揉碎的罗兰般优雅倨傲的微笑,步步紧逼的凝紧了她娇美的侧颜。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 “取悦我,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糟糟的事情?” “你不想知道我是为谁而来的吗?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你口中的酒囊饭袋男,当然我也没有那么肤浅的花花心思。那么现在你还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不该我好奇的,我不会好奇,甚至也不敢去想。这是我在清逸被那些不同等级的同学灌输给我的想法。” 雪莉背对着他,烂漫冰冷的逆光下,她映着金波的眼底似乎流淌着渐渐干涸的血液。风轻轻拂过她难掩落寞的眼睛,她侧过脸,将瘦弱的背影留给他,耀眼的光芒跳跃似的飞舞在她单薄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安静冰冷得就像圣洁的天使。尽管从她和那个女孩,或者从她对清逸的偏见中,他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不是真正单纯的女孩子。 “顾北辰跟我说过等他整理好心情就会回来重新见你的,初次见面,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他出了清逸大门最好的朋友。” “朋友,可是我从未听他提起过有什么朋友。”雪莉睁大了眼睛,依然困惑不解的望着这张同北辰并没有任何相似地方的更为俊秀立体的脸孔。 “咳咳。”顾北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香奈儿丝巾,轻轻擦拭了下嘴巴,然后像个邻家哥哥似的再次轻启话匣,悠然的说道。 “这不主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做?比起北辰,现在的我更想听听你的想法,打算像刚刚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位漂亮女士一样,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维系生计吗?我想不论你是顶着怎样的身份,只要留在那座共同生活的城市,总归还是要见面的吧,难不成你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吗?在我看来,谈一场这么有营养的恋爱根本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相反还能充满活力?最主要的是你们中一个是自命不凡的雪莉,一个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北辰少爷,这桩爱情本来就很美好啊。” 顾北溟没有继续说话,他只轻轻瞥了一眼雪莉。并把带来的日记本放在桌边。 “你无聊的时候翻翻看一看吧。我总觉得这笔债务你好像不太容易溜掉。” “你不必掏空心思的琢磨我的意图。” “如果你什么意图都没有的话,当初也不会鼓起勇气讨好北辰,那么既然你已经那样努力过了,我想你渴望的绝对不会是一段回忆吧。” “况且,就连过得最悲惨的那段时光,你们都一起挨过来了。我想现在真的不是你松口说分手的最好时机。你有没有想过将好好的感情搞砸了,这里面你也有责任的呢。怎么你还想对那个生活得很沮丧的他视而不见吗?” 雪莉依然没又回答。 “看你拿着慢慢一箱的行李,还真有不再离开海德堡的可能了呢。” 两个人面对面的看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去碰酒杯,雪莉目光艰难的望着漾动不安的酒,顾北溟则温和的望着正在凝视着酒杯冥思苦想的雪莉。 雪莉没有想到这个稍稍年长些的帅气男人会主动和她说这么交底的话。至少,在她的眼中,顾北辰身边交往着的特级的人是根本不会用平和语气和别人沟通的。况且那个男人从刚刚她和姐姐争吵的时候,就一直站在不远的地方观望,如果是北辰的朋友,他应该拍个视频然后痛痛快快的发给北辰,并说私底下的自己有多差劲才对。 “不会吧,崔雪莉小姐,在想什么?这才过了多久,别告诉我,你已经想不起来他那张脸孔来了。不过,记不起来还是可以重新认识一下的,但是在这之前,你总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和他之间真的再没有任何可能了吗?拜托,我刚刚酝酿了满肺腑的话想要一股脑的传递到你的脑子里。如果你是在跟他怄气,那我也可以代替他向你诚恳的说声抱歉。只是我希望你能慎重的考虑一下,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这么实心眼的傻瓜确实不多了,而他刚好又傻瓜又热血。” “对,没错,我是做好重新开始的打算了。即便不能彻底的将他从脑海里抽去,但我相信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的,因为比起不被爱,不被信任才是最可怕的,而他竟然用那么折磨自己的极致方式试探我,难道我是一块试金石吗?我觉得他假装哭穷的样子,让我看到以后即便在一起,也总归有层隔膜。所以就算再迫切的想见到他,我也会对着照片劝自己赶紧忘掉,不过,你放心,以我的倔强,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况且您刚刚提到的他的傻瓜,被我攥在手心里那么久,到松开后还是要百般折磨自己不试试放下,他的确是傻瓜。但是热血,有一个无论喜欢与否都选择最贵东西的母亲,或许顾北辰只是暂时性的选择了廉价却亮眼的我吧。等到合适的时机,或者等我的容颜老去,他或许会。” “他其实不会,难道你比我还要不了解他吗?虽然以他惯有的风格,曾经在清逸难保没有点秘闻野史,在我看来那不过就是小孩子为了逞威风模仿的成人游戏而已。他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不堪,那么在你们之间,可有别人如你这般进到过他的内心呢。” 顾北溟浑身晃了晃,他痛楚的深咳着,再次望向雪莉慢慢转过脸的脸庞时,他的手微微发力,手指深深的陷进了她的手背。 “不过,话说回来。”他晃了晃在浅灰色镁光下闪烁着冷凝寒光的暗绿色酒瓶,见雪莉的喉咙有些抽紧,他闪烁着星芒般的眼睛里也染上一抹诚挚的微笑。 看着香甜的酒水在雪莉透明的唇片间缓缓流淌,他礼貌的低下头。 “看来我猜得真不错,你对他的确是动了真心。否则你也不会站在两个人的立场分析得这么精湛。刚刚我还以为你是雷打不动的倔强性格,不过听到最后我明白了,是你对自己都没有信心,所以才对我们北辰失去了耐性。” 曙光一般绯红的灯光下,望着眉心微微耸起,微皱的眉峰下那双固执的眼睛里闪过不确定光晕的雪莉,顾北溟微笑着歪着头再次为雪莉要了一杯香甜的黑比诺。 “我们北辰?”雪莉吓了一跳。 顾北溟并没有急着回应她,相反的他只是念念有词的自顾自说道:“如此看来这还真是应了那句爱情哲言‘人初涉爱河时心里异常纯真,绝无私心杂念,只知道倾己所有去爱对方。’特别是在你们年轻人的世界,爱情可以看成是生命的最高奥义。” 风吹乱了女孩旋舞着粉红色灰晶的碎发,那一刻除了默默的与顾北溟的目光交汇,雪莉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温柔的目光同样落在顾北溟潜藏着隐痛的眼睛里,他低下头,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无比落寞的淡粉色唇片。 那一刻坚定了某种想法的他,再不会幽闭着耳朵作壁上观了,他的眼中一次次的闪过顾北辰无助而又迫切的眼神。但更多的是他没有留住泰熙的遗憾。 “您要说的话是什么?我真的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耗在这里了,因为就像你刚刚看到的,我还得满世界的去找那个女孩。这才是我最要紧的事情,我要带她回家。” “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办正经事的。不过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请你趁早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去吧。因为那个傻瓜也像你现在找那个女孩那样正在满世界的找你。” “你说什么?”雪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有你跟他之间。” “我说了,我是他知无不言的朋友,况且你我一定要在异国他乡见面,这完全都是我父亲的错,在这个问题上我和北辰都很清楚,若不是最近顾氏因为一些生意场还有内部的原因,我们也不会这么让你失去信心,但是该过去还有应该过来的都已经在路上了。现在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而我是来替我们顾氏做我本该做的事情的。我和北辰都不希望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搞砸。还有至于北辰离开以及重新回到顾氏这件事情上,再次跟你道个歉,这一切完全是因我和顾老会长的私人矛盾而起的。不想让你们成了受害者。” 对于顾北溟的突然出现,还有突兀而又语重心长的劝说,雪莉一时语塞起来。 刺目得有些睁不开的霓虹下,那张微微一笑的脸虽不似天使般温存,却也并不生冷。而他同样怔怔的回望着她,他利落的西装紧紧贴在他上宽下窄的腰身,淡淡的红光点缀在那一抹佯装温润却掩饰不住哀伤的唇片。当他体内的万千光华与头池之上的霓虹呼应着雀烁的同时,他就像被人用咒语锁在最热闹的地方继续着清冷的人生。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么温馨的话出自您的口中,谢谢您,顾北溟会长。不过,我听北辰说起过您和一位家教老师的故事,您的父亲真的希望您这么做吗?我和顾北辰之间发生的一切,理所当然的是你们这一特层人最不允许的吧。其实,那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比起进入顾氏,我们让你们顾氏一家都感到无法接纳,那还不如让他无法接纳我来得好些。毕竟我也不是几岁的孩童,我太清楚相差悬殊的婚姻意味着什么,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被人轻蔑的阴影里。我可以不在意,但我相信北辰不会不在乎。而您,顾北溟会长,作为哥哥,您还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其实在雪莉的心底,他一直希望能得到顾氏的允许,但每每看到被绝望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顾北辰,雪莉又发现自己的想法多么荒谬。 窗户的玻璃被闪烁着璀璨的灯光,就连雪莉的指尖也轻轻的闪着五颜六色的波光。 “难以做决定的时候,不要想太多,只一味的想着明天就好。想想明天要做什么,不就有答案了吗?如果需要一个重新回到顾北辰身边的理由,就像普通同学关切未来一样说说场面话,这也是一种最可行的办法。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能坐在你面前,就已经比万千个理由都更稳妥了。如果不是为了北辰,你根本见不到我。” 卫生间, 雪莉望着站在镜子前暗暗扎起马尾,那一刻,她默默的下定了决心。一想到回去就能马上见到北辰,她的心情激动得就像爱琴海的海水澄净中带着澎湃的金色珠光。 雪莉跟在顾北溟的身后慢慢走出酒吧,雪莉慢慢回过头对着姐姐工作了多年的地方深深的鞠上一躬,虽然这个地方一定承载了姐姐很多痛苦的回忆。但对她而言,相逢就已经值得感谢了。 “谢谢您送我回家,若不是接近午夜,我想我一定会请您上去喝一杯再离开的,那么请您路上小心。” 月光下弥散的白雾轻若孤烟,渐渐的那一丝丝朦胧的白眼慢慢交汇到一处转而凝聚成一道刺眼的暗白色光柱。 “这里就是你的姐姐崔雪曼在海德堡的临时住所吗?怎么看都像个垃圾站。” 顾北溟稍稍向车窗外探了探身,没有点灯的屋子漆黑一片,特别是不远处生了锈的木质窗子正随着风发出咿咿呀呀的撞破声音,而在那道从窗子的玻璃上折射着的微弱凝光下,无数沾染银屑的灰尘轻柔的盘旋在那道柔和得无比凄凉的白色光柱中。 雪莉迅速挂断按不通的电话,她对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发了好长时间的呆。雪莉一想到自己抛弃了妈妈爸爸,独自一人来到生冷的地方去投奔这个同样生冷的姐姐,她感到无比心痛,眼泪不知不觉的喷涌出眼眶。 雪莉努力的平复着心情,她忐忑不安的走进房间深处。或许这个时辰她已经和那个酒囊饭袋囊睡熟了吧。她轻轻唤了一声:“姐姐,我是雪莉,我可以进来吗?”房间静悄悄的,她继续轻轻敲了敲房间的门,除了“咿呀”一声打开的房门,里面依旧是空无人影。 此时的雪莉心情与刚到这里时已经截然不同了。曾经心存期盼,现在她只是不希望自己会失望而归。话说回来,这几年在父母面前编织了那么多姐姐很好,姐姐过得很幸福的谎话,如今看着自己的谎言一一扑了空,她能想到自己一时的善念会让母亲瞬间跌进绝望的深渊。 雪莉提高了嗓音,这一次她一边喊,一边敲门,“姐姐,我是雪莉呀,你可以接纳我在这里住几天吗?如果你工作实在太忙的话,我可以明天天一亮就坐机场巴士离开这里。” “姐姐,你说话呀。你能听见的吧,只要一句就好,那我进来喽。”听着雪莉牢骚一样的嘟嘟声,坐在驾驶座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顾北溟实在是不能再次无动于衷,他连忙拉开车门,一只脚迈出车外。 “该不会是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吧?” “会回来的,姐姐在这里只有这么一个容身的地方,她曾经无数次发过关于这个地址的照片,怎么还会出错呢?” “你一直都不知道你姐姐的居住地址吗?所以现在打算怎么办,站在这里漫无目的的等她回来?” “嗯嗯,是啊,或许她是去了附近的超市吧,也有可能是和她在海德堡的朋友们尽情狂欢。”雪莉回过神微笑着看向顾北溟,她双手纠缠着交叠在一起,继而环住被冻得通红且有些僵硬的胳膊。 顾北溟站在街边的自动售货机旁,他从公文包中掏出钱包,随着“叮咚”一声,他将一杯加热过的焦糖玛奇朵放在雪莉的手中。 “我想这样骗得过别人,甚至也在某一刻骗过自己内心,雪莉小姐这种谎话不是第一次说起了吧。” “不会的,姐姐她一定会回来的。” “你这么笃定?” “她一定会回来。” 望着雪莉深切的眼睛里愈发涣散的淡淡的白光,顾北溟怔怔的摇了摇头。不过当他凝视着雪莉的眼睛久了的时候,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想她像个孩子一样跌坐在路上看着姐姐的背影嚎啕大哭的样子。 “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最好不要一个人呆在最安静的角落过夜,这样即便遇到坏人,你也会无计可施,因为是你自己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去的,况且这个地方每隔很远才是另一棟独门独户的公寓楼。我想遇到危险的时候,或许没有一丝生机。” “会回来的,我想姐姐一定有预感,我在这里等她。” “那好吧,那你就继续等着吧,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提醒你,你觉得拿走了你全部家当逃跑的人还会乖乖的回到家里,等着你跟她问责吗?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都应该是不攻自破的。” 雪莉一脸疑惑的盯着顾北溟。 “只要姐姐能回来,我不会和她计较这些的,真的,和一家人的团聚比起来,这通通不算什么的。”雪莉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焦急的对着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车门外的北溟尖叫道。 雪莉望向顾北溟深邃的眼睛,想起自己和姐姐雪曼之间无数的牵绊,她有些气馁。但她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特别是冷风口里,她的双腿已经被冻得几乎要不听使唤了。 “你,算了,不过还是希望一切能按照你设想的样子发展吧。”顾北溟静静的微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闪了进来。顾北溟说:“抱歉,我得接个电话。”然后他本能的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晃动着的北辰的大头贴,那一刻他的表情突然僵硬起来。顾北溟又看一看面无表情的雪莉,他假装是在和刚刚在酒吧提前离席的姜连勋通起了电话。 “谢天谢地,姜理事您可算想起来回我电话了,您家里都安顿好了吧,怎么样非要赶在这一两天之内回去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提出来就好了。” “姜理事,什么?哥哥在海德堡出差是带着姜连勋理事一起的吗?”电话另一边的顾北辰如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漆黑的叶子从车窗前飘过,那片叶子飘舞着,旋转着飞向他刚刚将脸扭转过后的另一面窗前。 “啊!姜理事还在担心下一届文化交庆典的筹备事宜是吧,好吧,等我回到下榻的酒店再跟你详谈一下吧,我觉得有很多需要你出力的地方。” 顾北溟一边讲着电话,一边重新回到车上。在摇上车窗的那一刻,他认真的看着那个倔强的女孩。一眨眼的工夫,猛的踩下车门的顾北溟瞬间消失在这条小巷的拐角处。 雪莉叹了口气,无助而沮丧的双手环抱住膝盖深深的蹲在冰冷的台阶上。 一阵强风掠过,整条街道里无数盏路灯散发的白光迅速转强,刺眼的光芒简直晃得雪莉扒不开眼睛。 “什么,这是真的吗?哥哥你在海德堡遇见雪莉了,她怎么样,有没有瘦啊,有没有按时吃饭,还有她有没有想我啊,她还会回来见我的吧,不会留在遥远的德国吧。” 热恋中的男孩脑子里总是有十万个为什么,就连对方眨眨眼睛都会在不同的情景下,在他的心里变成不同的寓意。 “呀,你的心里就只是装着崔雪莉,而半点没有你的哥哥我吗?”顾北溟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行了,我在这里还有点事情要做,你近期也留意一下身边的姜连勋理事吧。总感觉他这个人会背着所有人搞出什么事情来。” “姜理事不会吧,他人真的很 ice,如果连他都不可相信的话,我感觉顾氏的每一个人都更有动机。” “最近公司的销售指数还有股票指数下降的都很快,我总感觉无形之中似乎是有一只手在操纵者这一切。还有今天在酒吧我还看到mmbc的尹常务和cgh的李泰洙会长约会,不仅如此就连mmbc旗下的魏格纳酒店也已经转到了cgh的名头之下。我感觉这些人手中的算盘不免打的太响了一些,不过但愿这一切都是巧合,是我多虑了。总之,北辰啊,我还是想告诉你说谢谢你一直留在我身边,看来想守住公司,真的需要我们兄弟联起手来才行了。”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多感慨,你从前不是说。”听着电话那一边哥哥顾北溟十分孤独的语气,顾北辰可爱的对着电话吐了吐舌头。 “对了你最近去过清逸吧,有没有去见妈妈,我觉得你有必要再去见一见那个一度不待见你的文素利阿姨了。因为我需要你再做一件事情,只是尽力做好这一件就可以,正式开始学习管理吧。” 对于顾北溟的临时决定,顾北辰完全没有预料到。 “什么?呀,哥是嫌我秘书长做得太欠火候,所以才故意挖苦我的吗?”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并不反对,不过我一个人顶着顾氏集团确实很累也很孤单。至少有你在,我可以稍稍安心一些。” 从远处传来报警器的声音。 “行了,撂电话吧,我这边遇到了点突发情况。我的人质?” “什么?人质,呀,哥你口中的人质不会就是。。。” “嘟嘟嘟。”忙音闯进顾北辰的耳朵。“还真是。” 雪莉突然想起刚刚顾北溟特意强调的主意安全,雪莉不安的跺着脚在狭小的屋子里四处左顾右盼起来,惨淡的月光下这个破旧的屋子竟有一种说不出缘由的诡异。要进去吗?正在此时,一阵清脆的口哨声刺破夜的沉静,雪莉轻轻的将半掩着的门推开一条细缝。结果看到一群酒鬼冲着他肆无忌惮的挥着手。显然,那些人已经察觉到了她,就在雪莉慌忙掩紧门的同时,他们之间的一个人还真的将玩笑开在了这个倒霉的女孩头上。“小妞,要不要陪爷几个乐一乐。出来嘛?别躲着啦,都看到你了,怎么要玩捉迷藏。” “姐姐,你快回来呀。快点,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雪莉在胸前画着十字,她痛哭着爬向窗边那道如泡沫般一点一点的渐渐散去的白光。 看到雪莉没有反应,那些人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虽然那些污秽的骂声渐渐遁去,但心底的恐惧仍无从消退或许就像顾北溟话里话外的意思那样,她真的不能硬着头皮无休止的等待下去了。 而就在这时,顾北溟刚刚开走的那辆宝蓝色布加迪从拐角疾驰着驶来,透过窗子,顾北溟沉着的看着满脸惊吓的雪莉。 “抱歉,接了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失陪了这么久。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不介意下榻到我朋友的酒店吧。” 看着稳稳的停泊在窗外的布加迪。 雪莉掩住嘴巴,一个劲的点了点头。 崔雪莉尾随着顾北溟进到豪庭魏格纳,那一刻璀璨的光亮让雪莉无暇眨眼睛。看着豪华的大厅里辉煌高雅的装潢,雪莉像第一次入城的村姑一样瞠目结舌起来。就连头顶那一幅类似西斯廷浮雕的壁画就足以令她眼花缭乱。 对于社会底层的穷人来说,这里真像是人人向往着的人间天堂。 旋转的乐曲里,雪莉躲在顾北溟身后,就在她的脸即将碰到顾北溟肩膀的同时,顾北溟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她。 “这个就是933号房间的钥匙。” 说完,顾北溟将钥匙放在雪莉平摊着的手掌心中。 雪莉轻轻推开门,看着手机屏幕上妈妈锲而不舍的发来的简讯,还是无数通自己并未接听的来点提醒。雪莉放下整理了一半的行李,慢慢蹲在茶几边。 “雪曼来过电话了,她说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看来她真的是放下我们一个人去过好日子去了,以后爸爸的药费就要靠我们这对母女了,很残酷吧,抱歉了女儿,当然如果你做出和雪曼一样的选择,妈妈和爸爸也是不会责怪你的。”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雪莉还是假装一脸镇定的收拾着本就没有几样的行李。 “女儿,你在德国一切都还好吧。我知道你看过我的日记,并在扉页留了一封长信给我,你说你会好好努力,争取闯出一片天,然后接我们过去和你姐姐姐夫他们重聚。那顾北辰呢,你不是说有机会会带他回来给我们看看的吗?你们分手了吗?” 正在往冰箱里堆放零食牛奶的雪莉略微停顿了顿,回复了一条消息后,再次忙不迭的整理起来。 “我明天一早就去银行把钱都兑换回来。” 雪莉拿着手机想了又想,继而将刚刚发送成功的消息撤了回来。 “不用担心,不论姐姐做了怎样荒唐的决定。我还是将零用钱拿出一大部分递到了她手上。并且我也对她讲了这是母亲全部的积蓄,本来是想为她攒出一份体面嫁妆的。不过现在,她好像遇到了些麻烦,不过您放心只是经济上的困难而已,她和姐夫依然很相亲相爱。” 电话另一端的雪莉母亲知道雪莉谎言的背后揣着怎样的苦衷,,那一刻她能想象到明明内心煎熬却不断的安慰自己的女儿脸上或许还挂着泪水吧。想到这里她很是心疼。 “很抱歉,我手中只有这么多,或许我怎么刷盘子,清洗楼道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再替你筹备一份体面嫁妆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 雪莉同样能感受到母亲的内疚,她开心的笑了笑,再次回复道:“嫁妆我会看着办的,而且今天在海德堡我还见到了亲家哥哥,虽然他看上去帅气得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他有一颗真诚温柔的内心。原来他跟我想象中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眼泪控制不住的一滴滴掉下来。 “您好崔雪莉小姐,我是上面分拨给您的高级管家殷浩。” “放在门口吧,谢谢了。” 雪莉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按灭手机屏幕后再次对着清空了内容后的简讯箱里留了一句:“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将你们丢在那,自己一个人狠着心来到这。” 雪莉的母亲微微一愣,重症加护病房里,她像个雕塑一般守在雪莉爸爸的病床边,不舍昼夜的忙碌,现在的她身形单薄的就像一张纸。 她眼睁睁的看着雪莉爸爸在自己的照料下,病情急剧恶化,看着昏睡时间愈发接近20小时的他。雪莉的母亲安详的揉了揉恹恹欲睡的眼角旁细细的皱纹。 如果放雪莉走,或许两个女儿在丈夫有限的时间里,一个都见不到了。这样的想法,她早就有预感,就像这一次在她面对高昂的自费药物最束手无策的那一刻,她也即刻明白了过来,她和他总归是要挥手说再见的。即便这一次倾家荡产救回了他,那么下一次危机来临的时候呢?血本无归的她真的就要满世界的跪求同情了。而他就像一颗随时可以被引爆的定时**。但她从不后悔放走雪莉,就在雪莉像往常一样推搡着她去给自己做一盘美味茄盒的时候,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尽管那个不好的预感也曾在她的脑海里转念而过。 穿过玻璃的月光在天花板上如漫天的繁星闪烁起来。 就在医生和特护们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走廊尽头的那盏灯在几次剧烈的爆燃后黯淡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顶级校草之间的角逐 庄重安穆的宋氏别墅, 宋明昊慵懒的倚靠在沙发上,他高仰着脸望着天花板独自发呆,墙上的钟表随着钟摆的摆动发出稀疏的“咔咔”声。 他伸出左手轻轻掩在苍白的面颊上,一声巨大的刹车闯进他疲惫的耳朵,他顺着声音的源头苦笑着轻触了下挂着冷气的鼻翼,继而极度不耐烦的坐起已经酸痛的身体。 “明昊,我的宝贝儿子怎么最近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听说你头几天去了清逸,是跟七月吵架了,还是有哪个混小子惹你不痛快了。” 宋母心无旁骛的微笑着从门外走进来,随着一阵巨大的关门声,笼罩在她身后的烟雾般轻袅的寒气被她隔绝在门外。许是冻僵的缘故,她轻轻呵着气借着升腾的白烟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白嫩的几乎是透明的,纤长的睫毛下有一圈漾开的墨色暗影,如泛在碧波间嫩白如梨花的澄澈眸底簇拥着乌溜溜的大且娇俏的瞳仁。她的声音低柔如弱柳扶风,比起客家女子还要略胜一筹。即便忍俊不禁的笑起来或者扬眉大声讲着话也优雅得很。 她定了定神站在门边,满眼好奇的向客厅深处张望着。“你父亲还没有回家吗?不会是又去找旧情人了吧。”她半真半假的开着并不滑稽的玩笑。 “我的好儿子,你可别学你父亲吃着碗里又看着锅里的,这感情的事不能有二心,既然选了我就得一颗心存在我这一辈子。像我和你父亲在一起那会儿,我是财团千金,他就是是十八线的小明星,他是怎样倚靠着我娘家有了今日气势的,即便如今严氏落魄了,但怎么这样大的雨露恩泽说忘就忘呢,说到底他看着倜傥内里风流也是真的。不过,你就好太多了,你和七月门当户对、背景环境又大相径庭,最重要的是你们可是通过双方父母的关系敲定的,日后不论你和七月那丫头间有着怎样的磕磕绊绊都不打紧,最后的最后她除了你根本没有第二选择。你和她之间一起生长十多年来又一直保持着友情的关系这更是最大的助益。” 宋母见明昊始终不肯正眼看她,她一个人说又显得太无趣。她犹豫了片刻,双眼静静的凝视着落地窗外迷漫的白色世界。 “好了,知道你羽翼丰满了,不说这一层了,德国的深造机会你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真是可惜呀,我儿子可是百年难遇的神童,明明可以再往上进一层。就为了一个女孩子还真是用情太深了,你若是提前跟我说我肯定不会让你这么早就回来,但回来了就回来吧,只是日后学习上也别松懈,你是宋默生的儿子宋氏交给你是名正言顺的,只是董事会那边也不能掉以轻心,该做样子拿出水平的时候也别手软,这些年我的耳边总有些风言风语,说是关于你爸爸在外面的另一个儿子的,哎,算了陈年谷子不说了。我给你买了些补脑的东西。。。” 宋明昊“啪”的一声将手机丢到茶几上,脚步沉闷的向卧室走去。 “明昊,我才刚到家,还没有听你汇报汇报今日的状况呢。“ 明昊向卧室的方向走了三步,又忍不住转过身,停下脚步。 “妈妈,就是因为您的闲言碎语,爸爸才会对您格外不满。拜托您改改您的脾性好吗?千金小姐应该有不落世俗的风度才对。难怪爸爸现在这么不待见您。有时候看看他夜不归宿,我确实很替您惋惜。但现在看来您还不是自己作出来的。妈妈相信我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和市井泼妇一样的黄脸婆过充满闲言碎语的人生。真的,不光是爸爸,我都很讨厌您的肤浅。” “天哪,我把你养大,你嫌弃我眼皮子浅了。你知不知道我生你那会儿,差点搭进去我的性命啊。亏你个没良心的,感情自己肚子不疼,不懂得你老母的心酸。常言道养儿能防老,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这是关心你才多念叨你两句。换成旁人,我理都不理呢,你啊,别不识抬举。真跟你那生性父亲一个样子,全然不懂别人的孤诣苦心。” 明昊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身消失在白皑皑的暮光之下。 一连几日,凉夏看七月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自打宋明昊来到校园,七月便闷闷不乐起来,多少次凉夏实在看不下去都拉着她来到食堂,就连她平日最爱的菜式都很难吊起七月的胃口,和入学相比她明显瘦了一圈又一圈。 而七月更是一日之间一跃成为了大家攻击的众矢之的,谩骂、嘲讽就像不期而至的台风,还真是不请自来,请走却难。各种叫骂铺天盖地,七月就连吃饭都没了胃口。而这几天她也并没有回乐团里去。 “不喜欢就直说嘛,干嘛憋在心里呢,你是怕未婚妻三字一出,你爱的却是另一个人,沐轩心里对你有何种看法,还是说你很在意同学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你。”七月叹了口气,将头埋进更深的臂弯,再一抬起头的瞬间,本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愈发苍白,白的有些透明,就像仲夏午后的阳光般极易消散。 “算了两个原因都有。” 同样让凉夏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这几日沐轩又不知又在忙些什么,头几天七月的手机还总是亮起绿绿的提示,这几天他这个人就像100度的水蒸气一旦升至空中便蒸发的干干净净,难道大敌当前临阵脱逃,这可让凉夏狠狠的鄙视了番。 月色笼罩的清逸校园总是如画卷般宁和静美,茂密的丛林深处有溪水潺潺的流淌着。 难过、迷惘的恐怕不止七月一个。 那个精灵王子般的美少年静静的坐在那凝神注视着流淌着的小溪,凝视的眼神里再没有了往日让人琢磨不透的妖娆,也再不似看向七月时的一湾春水,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窒息的忧郁凝重。他单薄的身影斜斜的投射进湍流的清溪。 “我听说你似乎很喜欢我的未婚妻,郑沐轩。”一个高亢傲慢的男声率先打破的夜的安宁。 “呵,你的?”那个温润的声音里写满了不屑一顾的情调。 潺潺细流的清溪里出现倒映出又一个人的影子,那道狭长黑影慢慢靠近那团早就倒影在那里的圆影。 “这几日我打听了很多关于你的消息,不对,应该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举动,直到今日我才有了一丝危机感。你的存在还真是让人放不下心。” “呵呵,能让财团少爷如此关注我,我倒觉得是我生平莫大的优容呢。” 沐轩慢慢转过身,他长舒口气后,故作轻松的看向那个被尊称新少爷的深邃眼睛,一时间,宋明昊的瞳慢慢收紧,如深紫罗兰般深邃的眸光更加暗淡。而他的手指也在那一瞬间随之收紧。 “你害怕了,你怕的是如此不堪的我抢了你的未婚妻,还是说你怕你得不到她的心就连人都得不到,你生平第一次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不甘心。还是说你怕丢脸?就像你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父亲一样,在爱情和利益之前,你都是那么的不讲道理?还那么的喜欢霸占全部。”沐轩的话如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他慢慢站起身迎上宋明昊那双深邃孤冷的眼,他的眉头紧紧扭成一条细细斜斜的对角。 沐轩的双眼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骇浪般幽蓝色眸光就像能摄人魂魄的无底洞,让人没有后路可躲的深陷其中,被他不经意捉弄。 “看来,我猜对了,只有这样你才会惧怕我的存在,能让你放心不下我也很欣慰呢。” “哈哈哈”沐轩吸了下灵秀的鼻翼,嘴角、眼中都是得意的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七月,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你记着你一定会输。我会让你输的体无完肤,然后以一个优胜者的姿态目送你走出清逸大门。我会用我的行动告诉你碰我的女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宋明昊凝眸如随时可四溅的冰凌, 他的眼中第一次闪过凶戮气, 那场面但凡撞见都会让人周身发冷。 “哦,你的女人。”沐轩只是稍稍愣了下便哈哈大笑出声,就当那是句并不荒谬的玩笑闹剧。 “因着家族的传统,定个规矩再多几次邂逅般的谋面就算是你的女人?你当我是三岁孩子,看着大孩子们玩过家家,只有看的份吗?” 沐轩挑衅的发问,嘴角处故意挤出那抹妖异的笑似笑又不像是在笑,就像带刺的玫瑰, 显然他并不惧, 肆意的嘲讽总是让人记挂。 “宋明昊挺直了摇杆,紧身的黑西装紧紧贴在他僵硬傲慢的背上,他高昂着头眸光如夜空中的寒星。就像英伦油画里走出的矜贵公子,眼中流露着不屑、鄙夷的神色。 迎上那精致如樱花的面庞,而身前的沐轩似乎并不吃这一套,他不断向前挪动着身子向迎面走来的宋明昊步步逼近。 “是不是啊?” 沐轩略带挑逗的和他靠近他, 两双眼如鸷鸟的眼一样锐利,冰冷的蓝对上幽深谨谧的暗紫,他的鼻子不偏不倚的抵在他的鼻梁,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故意定格在彼此唇畔处的冰花。空气仿若在那一瞬间被彻底冻住。 “你别得意!” “怎么可能不得意呢。不仅如此。” “宋明昊,我一定会追到她,不对,她已经是我的了。”沐轩流动的眸光如空中飞走的星星,他又探着身子凑近他的耳边。 宋明昊只觉喉咙有些发紧,他的手早已握紧。就像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 对于沐轩的挑衅,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他试图迅速想到办法扭转对他不利的局势。 “你终究是这样的人,很像你的母亲,像个活生生的妓女。”宋明昊沉声说道,只一句话冰寒入骨简直能叫人跌进尘埃。 怒火在胸中翻腾,沐轩的双手死死握住在一起,嘴角处微微颤抖着,有些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妓女吗?明明是人人都想一脚踩进地缝里的歌女啊。不过就按你的说法来说好了,在同一个男人的眼中,一个妓女能和一个千金小姐平分秋色。哈哈,那那个女人的儿子又能多高贵呢?” 宋明昊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任由着郑沐轩轻蔑的语气幽幽的回荡在寂静的清溪四周。 彼此怒目而视, 好一会儿, 沐轩终于还是松开攥紧了的生疼的手。 他笑了,眼中带着几分神伤几分惹人怜惜的黯然落寞。 没有星星的夜空,月也是孤寂的。只有一轮残月的深秋,连凄厉的北方都觉得势单力薄。 有时候一个人很孤独,但身边簇拥了成百上千人心里还是会觉得空落落的。 因为身边的人并不曾懂你,有些时候不让身边的人懂你就是对自身最大的保护。 “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同时拥有爸爸跟妈妈两人的爱,可我却没有呢。妈妈,你可不可以告诉沐轩,沐轩的爸爸去哪了。” 而妈妈的回答总是让沐轩的心落入更深的深渊,他清楚的知晓,自己是一枚弃子,只是他不知道他这般努力学习,努力的让自己成为优秀的孩子,为何父亲还是会不喜欢他,他甚至不会去看他,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直到沐轩长成一个俊美的少年,他从未出现在他的面前过,就好像他没有沐轩这个儿子。 他只知道他在父亲心中是可有可无的,但对父亲的音容笑貌、生平身世他仍一无所知。而他对父亲的期待随着日复一日的失望早以不报有任何幻想。 直到那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再次降临在这本不被命运眷顾的孩子身上,她记得车祸后母亲挣扎着用尽全部气力从贴身衣服里怀里摸索出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面容和蔼可亲的男子。 他怔住了,原来他不是如母亲善意的谎言中所说的那么一无是处,他非但不穷反而显赫人前。有那么一瞬间五味瓶子被打翻,绝望、怨恨一一浮上心头。 当他沿着照片背后的地址,不远万里找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他的心如被人撕裂般的疼。 为何他们就可以轻易夺走原本属于他的幸福生活呢,他只知晓眼前的一幕是压倒了他心里最后一抹善良。 他想忘,母亲临死的哀伤神情,还有他渴望父亲时的偷偷啜泣,他忘不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恍如昨日,他想忘却忘不掉。 于是, 他恨他,曾经期盼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他恨他的自私、冷酷、无情。 “怕,身后空无一人的我还会有惧怕的事情吗?”沐轩仰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再次大笑出声,心脏处却火辣辣的揪心的牵扯着生疼。他幽深如墨的湛蓝眸光里写满了与花季年纪不相符的哀伤。那笑声并不爽朗好像是在故意嘲笑自己一般,是啊,他的20年活脱脱一个玩笑,就像戏剧社的小丑一般。 只是,小丑也有上台竞艳的机会, 他不甘心,这一局他不会认输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孩,还是说只是对命运的抗争,总之,他不会放手了。 夜深了,升腾而起的白雾袅袅涌向那轮皎洁的远月,月下的一切被洗涤的如梦初醒。 “啪”不知何时,七月静静的来到他的身后,她从背后如魔术般变出一罐啤酒,递到他的跟前,晶莹的泡沫调皮的跳出铝罐,她举着那罐刚起好的酒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更多的泡沫随着晃动奔涌而出。 他侧过脸去,迎上她关切的目光,却还是从前那般漫不经心。 但想必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境不复从前,就连故作坚强的眸光也会瞒不过她雪亮如炬的精瞳。 “没想到平日里看似文雅清秀的七月也会喝酒。”故作轻松的语气尚存着哭过的浓重鼻音。 七月愣了,片刻,她微笑着紧靠在沐轩身旁坐下,“是啊,很早就会喝酒,有时候心情烦闷的时候喝一杯冰啤不是最开怀的吗?” “这么说,你擅长喝酒了”,沐轩半挑逗的问,嘴边仍是那抹永恒的让人琢磨不透的笑。 沐轩从她手里接过啤酒,一仰脖大口大口的喝完了那罐啤酒,接着他勾勾指头重新拉开一罐,他将酒举到七月的手边,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那罐酒再次被他饮尽。 那夜竟不知他们就这样面对着彼此喝下多少酒。 “碰,碰”清脆的碰杯声就像华丽的乐章不断的往复交错。 不知过了多久, 七月的面颊愈发红润,额鬓的碎发如盘旋的叶随着习习的晚风不住打颤,她微眯着眼迷蒙的看着他,那透净的眼愈发明亮,她举着啤酒斜侧着脑袋看着他,娇艳欲滴的红唇就像熟络的樱桃。 她醉了,醉意微酣,受惊小鹿般时而明亮时而迷离的眼,挑逗般微眨又不似眨的看着他。 她轻柔的碰了下他手中的那罐酒,“你知道吗,我喜欢你。起初是好奇,后来是惊奇,再后来是纯纯的喜欢。” 她周身泛着淡淡的啤酒香气,和她薄如晨露的鸢尾草香交织在一起,那抹绽放在唇畔的浅笑如清晨叶露漫不经心的让人心醉。 沐轩的目光怔住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随着逼近她的身旁他只觉呼吸愈发急促,心跳失去控制般胡乱的跳,他慢慢逼近了她,紧紧的吻上她单薄的唇。 当她的唇真切的感受到一股温热气息紧紧贴近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闭上眼,又迅速闪转过头,巧妙的避开即将落下的吻。 第五十三章 女人们的心事i 雪曼篇 从漆黑的深夜一直到破晓的晨光冲出积云的合围。整整一个清早,雪曼都保持着同样的睡姿斜躺在病床上。她面无表情的望着透过百叶窗清冷的照耀在旁边病床上的叶脉投影。 “崔雪曼请不要贸然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必须马上做手术,大夫说保守治疗已经对你体内的癌细胞起不到任何缓释作用了。” “好的我知道了。” “光知道有什么用,这世上有什么样的困境仅仅是知道明白就能彻底解决的?”男人瞪大了双眼,一脸抱怨的望着这一次并不打算躲避他炽烈目光的雪曼。他毫不退让的责备她道。“还是说你根本就觉得已经无所谓?所以破罐子乱砸也可以了。” “你想说什么?”听着那个男人突如其来的脾气暴涨,雪曼皱了皱眉头,反而无比平静的问道。一连数日下来,雪曼的面容越来越苍白,她沉默的克制着从身体里传来的阵阵尖锐的绞痛。 “你就不能想想搞钱的办法。” 雪曼没有回答,她只是耸了耸肩,又抬起手背深深的吸了吸鼻翼,然后木然而固执的看着他。 “我现在身体已经熬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要我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病人去想办法吗?那么我要你是看着好看的吗?” “当然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刚刚找到一个办法,只是想在你情绪好些的时候跟你说说而已。还有能不能不要总拿我和想象中的我来比较,你这个样子比单纯的信任危机都过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接纳疑神疑鬼的女人。一点点不充分的蛛丝马迹都能肆无忌惮的放大成想象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吗?相反,没有福尔摩斯的才华你还不是自己给自己闷作出这种病的。” 酒囊饭袋男的声音无比温柔,他一只手握住雪曼的一双小手,并用膝盖将她的一对手腕死死的夹住。看着他渐渐逼近自己身体的那双眼愈发深沉,雪曼从容的笑了笑,尽管她的内心渐渐湿润,但她还是选择屏去烦闷切入正题。 “你提到的是信任,好。那么我最贴心的爱人这一次你想用什么方式搞到钱呢?是像修改自己家房门密码一样熟练的打开别人家的锁吗?还是站在大街上张望着,看谁的手包更值钱。哦,亲爱的,既然你的钱都是顺手牵羊的办法得来的,那么我想不论你再得手几次都救不了我的命。因为我的贱命比你的自暴自弃要能撑更久呢。” 雪曼强忍着眼泪,苦涩的笑了笑。 “够了我不想再听见你说这样或是那样的歪理邪说了,你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态度我就已经很,很,天哪,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了。你是真的打算自生自灭吗?你身后不是没有家人了啊。“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意图依旧很明显:”你的妹妹雪莉就给了你这么点费用,不是吧?她真的不知道姐姐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所以也难怪你对一切都没有信心可言,看这几张票子简直就是打发要饭的。几局牌就打没。再就是那么一堆破烂,这么寒颤的东西也就你的家人能当成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你。“ 男人没底气地嘟囔着,雪曼反倒气势汹汹地对他说道。 “呵呵,自己和未来的男人没有手段能力补救又没有经济来源挽留,但至少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又会是怎样的死法。对于我这蝼蚁一样的人来说有亲近的人送自己最后一程这难道不是最后的安慰,怎么在这一切都冥冥之中板上钉钉的事情之前,我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用鬼话哄骗自己一定会痊愈吗,然后再将房梁卸下来将从未受到雨露亲人逼到无处栖身又欠一屁股饥荒?那样到了末了的时刻,我才会更绝望吧。自己一走了之就算了,到了最后一丝希望都不留给家人这才是最致命的一击。我是苦过来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比起一次又一次的暗无天日的活着,刚刚有了希望再一盆冷水的将仅有的一束光明浇灭,这才是最深沉的囚笼。” “可是你不能糟蹋我呀,你的家人是人,我也是,我更是你现在的家人。还有就算你自私些也好,崔雪莉他们需要生活,我同样得继续活着。就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也得死皮赖脸的活着。”男人皱起眉头,慢慢转头看向正扭过脸不不继续看着自己的雪曼憔悴得几近透明的脸。 ”不过,倘若人人都像你这样悲观,我想塞西尔酒店的楼顶早就被前来轻生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踏破皮鞋了。毕竟比起病魔的可怖嘴脸,人人都是从降生的那一刻就知道死神一定会降临的,难道这不是同一个道理。” 话音刚落,男人继续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没有回复,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雪曼。雪曼越是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架势,男人便越是火大。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非要用无厘头的说辞替自己的无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吗?我要是你,有这样一张油嘴滑舌,我现在一定在想补救的办法。而不是站在这里对着需要慰藉的病人张张嘴巴,污染空气。” “oh,mygod。” 男人叫了一声,结果就在这时,从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男人吓了一跳。 “咚咚咚!”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 “请进。”病房门打开了,一个严肃且古板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酒囊饭袋男略怔片刻缓缓转过身,赶忙将自己屁股下的凳子轻轻挪到护士的身旁。 “药物的起效当然也需要有畅快轻松的心情来调剂。这几天一定要劝她多多休息,不论你是软磨还是硬泡,也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行。否则别说是病痛,就是自己不好的生活习惯也会耗尽精气的。” 雪曼煞白的脸从男人的臂弯中慢慢移了出来。 “谢谢!” “今天天气晴朗,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对延缓病情有帮助。” 清冷的阳光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病房里静得出奇,就连雪白的窗帘也了无生气的瘫在地上。 望着窗外瀑布似的白蓝一线的碧空下绿油油的草毯。 泪水无声的从雪曼的眼中滴落。 “当把好人吧。” “那么就让我诚心实意的替你想想办法,就当对你几年不离不弃的感激好了。” 男人推着雪曼的背,准备扶着她一起走出病房的门。酒囊饭袋男的手将雪曼的肩膀轻轻按在枕头后面的墙壁上,自己则温柔的侧着身子站在她的床头柜前,他的指尖与雪曼的肩膀似碰非碰,看上去很是暧昧。 雪曼打量着他那一只紧紧握住自己肩颈的手,又顺着他的手位看着他伸出另一只手从床头柜上雪曼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特别是当雪曼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雪莉的名字时,雪曼轻轻推了推男人放在自己肩膀的手,皱了皱眉头。 “你干什么!又动我的东西!!!” “没干什么,只是好奇你的妹妹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为何一通都不接,难不成你真的不打算把你生病的消息告诉她吗?“ “告不告诉她是我自己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凡事都替我拿主意吧。别动我的手机,我不喜欢。还有我不许你翻我的通话记录。” “当初你不是说自己依赖感很强,选择我就是看中我的主见吗?怎么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把吐出来的唾沫全咽回肚子去了。有主见应该也包括替你做每一个决定吧。那么区区一个手机有什么小题大做。” 雪曼瞪了一眼男人交叠在裤子前的双手,看着他不耐烦的嘴脸,雪曼的心情更是极度不爽。她假装从容的尴笑着,故意避开男人的视线。可那个男人却不想如此轻易放走她,他不依不饶的开口对她说道: ”毕竟是亲生姐妹,就算当初因为你我的事情让她们一家彻底伤了心,但冲着这份血缘,他们也不能更不应该置身事外,再说你父母就是铁石心肠这点火也该消了吧,又不看看自己女儿的德行配得上什么样的三教九流,自己家穷的叮当响还反过来看不起我,真是给脸了。难不成他们还想着把你卖了去当扶家魔,不是吧,你父母别看没什么本事,但要是考会计,怕是没有一张证能彰显他们的高超技艺。但关键是你这张脸就不值金山银山的钱,否则怎会浑身葱花炸出锅后的油烟味呢。“ 听着酒囊饭袋男的多次挑衅,雪曼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说她现在已经很失望了。特别是那样尖酸刻薄的话怎么能亲口说出来呢?尽管雪曼已经下定决心欣然接受自己的病情,但听他这火上浇油的说辞,雪曼的脸上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淡定。看着那个男人一边疯狂的嚷骂一边粗暴的整理着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雪曼重新转过头看向门外。 ”崔雪曼除非你和他们一家不仅仅是划清了界限,就连户口上也已经一刀两断。左右不过,但那也是不要紧,我们可以发起众筹,再迎着舆论的力量声讨一下这种不管不顾的家人,我想你的手术费一定会立竿见影,说不定就连我们的房子贷款也一并补齐了呢。你放心不论你的家人什么态度,温和也好,恶劣也罢,我们都会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和如此肥沃的捐款比起来,我当然希望你们一家能将你扫地出门。这样我也就一票大发,余生不愁了。所以这点蝇头小利,不用你说我明早就想办法退回去。” “不行,你把电话还给我。”雪曼猛的站起身,她刚想要去抢电话,结果男人一把揪住她的手,将她重新半推半就的推倒回刚刚站起来的床位上。雪曼一惊,吓得急忙抽过身,结果她的双腿因为极度虚弱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整个人再次跌在男人的胸脯。 “我们只要一口咬定,你是被父母赶出来的就行了。只要你的血管里依旧流淌着那一家人的血,再把话说得恳切煽情些,大家都会因为同情站在我们一边的。毕竟和那一个尚且温饱的人家来说我们才是真的脆弱。因为他们或许还能风餐露宿,可我们真的是穷途末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冥界大门了。” “你放下,我告诉你,你休想打我妹妹的主意,还有我不容许你搅乱他们一家平静的生活。他们没有做过,要说做也是我这做女人的对不起他们在先。本来以为你真的是上市公司ceo,不想你是假货。可是我还是没有嫌弃过你啊。”雪曼惊慌失措的喊着,因为身体机能的匮乏,她的声音听着格外细弱,就像拂过海面的清风,即便她的语气镇定中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骄狠,但当男人霍然抬起她的下巴,用一双执拗得超过自己的眼神望着她时,雪曼还是呆住在原地。 “你真的从未嫌弃过我吗?如果当初我不给你看我所谓的工作证件,你是不是不会选择我。这么看来你对我也不是没有心怀鬼胎过。是啊,除了响当当的名牌用来装点自己的门面,就凭我老去的身体、颓废的容貌我可真配不上你的年轻靓丽。这么看来我在头几年给你优质的生活也抵不上你日益衰老的容貌了?就算你长得差了些,可你就是年轻。你就是有资本,尽管连你自己都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就在这么个丧气样了。” 看着那一双往日如麋鹿温润的眼睛,突然变得冷酷起来,雪曼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闭着眼,声音轻若浮光。“既然话挑明到这一份上,那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求你感激我,我也不是刺激你,就算你曾经辉煌过,那么落日之后呢,没有了当初华丽的新装的你真的是就是油腻腻的大叔。尘埃落定后,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勋章还算的了什么。别忘了回归家庭后你我都是最普通的人而已。也怪我当初年少不经事,涉世未深不懂得你的工作属性,所以一听ceo我就对你充满了崇拜感。然后一步步掉进了你的爱情旋涡。我怎么就不多个心眼,再多几个选择呢。” “搞什么?别闹了,那些不是已经都成过去式了,我们还揣摩着当初的心里活动互相伤害吗。要知道我们现在的人生已经是倒计时了,说这些还有用吗?像你能回到过去甩掉我似的?况且我当初怎么也优秀过,就不能找个一起发展事业的成熟女人。你觉得委屈我还一肚子怨气呢。”男人的表现是出乎意料的淡定,他一脸鄙夷地俯视着崔雪曼。那双死死瞪着的鱼眼充满了轻蔑,连带着嘴角,也闪过了一丝嘲笑。 雪曼面如死灰的盯着人影络绎的门口。男人犀利的眼神缓和了不少,他率先下了个台阶。 “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几年时间我们互相猜忌着也走过来了,就算你对我无感,你不还是没有勇气像你们酒吧的女人那样见异思迁吗?就算你动过那样的心思,可你觉得你配得上那些真正优秀的人吗?我骗了你,但我也不是无底洞,我又没有什么烧钱的不良嗜好。至少我并没有把我们一起栖身的这唯一的小房子抵进去。你别忘了我身边是有你,可我们同样都是一无所有的失败者。我们不存在什么传递下去的东西吧。你我是将就着生活,我本来也可以对你不管不顾,因为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快抓不住了。然而我并没有那样做。我就是想着跟你之间可以善始善终。” “算了,越说越生气。我只是不想你伤害我的家人。”听着门外人窃窃私语的议论纷纷,雪曼沮丧的说道。 “你觉得你的家人在你心里的位置依然比我重要吗?跟了我还总是替这一帮家伙说话,难怪圣诞节你不许我给自己的家人买礼物,现在想想看是因为礼物不均等才连我家人的那份都生生剥夺了呀。你还是胳膊肘拐错了方向,口不对心?” “你不是曾经说过既然他们不同意,我们就从那往后再不同崔家的人说话了吗?我真的做到了。”就连走廊里的人也全都屏住呼吸,所有人都看着僵坐在床上的雪曼。男人之前半开玩笑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了,相反的,他迅速把脱掉的外套甩在女人的脸上。外套打在雪曼的脸上,即刻便顺着她立体的面颊掉在地上。与此同时,沉默无言的男人的眼神变得犀利可怕。 “我们两个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生活,我可以什么事都听你的。但是上升到两个家庭的层面。我告诉你就是不行。只要我崔雪曼还有这口气能喘上来。那么你就休想打他们一家人的主意,更把你的歪脑筋给我统统装回去。你别忘了我当初千里迢迢来找你,就已经做好只和你一个人一起好好生活再不顾及其他人的打算了。还有你和你的家人早在你成年的时候不就可以各自过各自的了。要不是省去了啰嗦,我可能早早就离开这里了呢。” 雪曼看着男人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就连惨白惨白的脸也倏地红了,乍一看就像两颗红润的樱桃。 “我不理我的家人,你也应该跟她们有一段距离吧。你认为我的家人对你不好,可是你的家人不也对我存在偏见。” 别说这样的雪曼还真是不要太直率,男人下意识的噗呲笑出了声音。这一笑就连泪水也不由得流淌下脸颊。 “他们一家,他们有偏见,你真是拿自己当外人啊,和我比起来,你的家人才是应该给你养老的人吧。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父母不是经常偷偷的打钱给你用来维持你的生活,你不是背着我照接不误的吗?怎么大难临头,他们真抛弃你了。我想八成是你的家人因为这张病志才跟你彻底断绝关系了的。不过这样也好,我正好可以拿着这点鸡毛蒜皮做做文章。我就不信全世界人的唇枪舌战能换不来我们下半辈子的生活费。” 雪曼努足了手劲,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但转瞬间她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她清楚的看到那个窝囊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出人意料的淡定。这反而惹得雪曼莫名心惊,她略微怔肿的望着男人重新转回来并狠狠瞪着自己眼睛的那张青紫色脸孔。 电话刚刚拨通,便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雪曼黯然的望着这一次立场尤其坚定的男人。 “告诉我,你把崔雪莉藏在哪里呀?”男人先挂断了电话。他的视线直勾勾的停在刚刚黯淡下去的通话头像上。 雪曼不想再继续搭茬,再说下去她一定会疯掉。但她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当啷”一声,不知是过路的谁将勺子扔掉在地上。 “哗啦啦!——” 就连餐盘坠地后,食物一股脑儿倒在地上的声音也喷溅进屋子。 “猜得不错,雪莉,在你们那得叫一声小姨的女人应该还没有离开海德堡吧,我有预感她应该正在满世界的找你呢。那我一个电话知会她一声不是也省去了她的很多担忧吗?”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要打破我们刚刚在一起时立下的规矩吗?” 男人不动声色的再次推了推疯狂的抢电话的雪曼。 “这是我立的规矩,我现在打破它应该不过分吧。再说又没有时效不是吗?难道我们把这样的居家玩笑也公正了?原来从一开始你也真的把矛头只准了我的脑袋。”男人一脸凶恶的逼近了雪曼的眼睛。 “幼稚?无知的女人。” “是你找到了她,对吗?是你给了她我的工作地址对不对?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一定要告诉她,这对他们不公平。” “少废话,你这只入不出的拖油瓶,我看着就烦。既然脱不了手,那有个人过来搭把手也是好的。要不是看在多年厮守的情分上,我多一天都不想呆。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初的我就能料想到我们今天的窘境,我想我一定不会带你来海德堡。晦气,真是晦气。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对了你的病不过人吧,应该再开一张传染的单子,这样我也能把心装回肚子。” “喂!我说了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我,我不相信我们两个人一起制造的美好回忆在我这一纸病志面前瞬间就成了泡影,看看你的表情,你只是日夜兼程的照顾我,照顾得太辛苦了,所以才说了这么些煞风景的丧气话。” “疑夫癌早期患者!我看你不光是身体有问题,就连心理也有了疾病。别把人想得太好,至少我不会设身处地的陪你谱写你的童话。当然了,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我想我还可以和另外一个女人继续在这神圣的鲜花小镇继续讴歌我的人生。感情生物对情专一,但是人嘛,大众脸本就千篇一律。” 男人突然截下闪动头像其中的一张照片,递到崔雪曼的面前。 “雪曼啊,你觉得雪莉这张照片拍得怎么样?”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 雪曼淡定的闭上眼。她不想再理会他,她怕分分钟就气得呕血而死。 “祝你好梦!” “已经在做梦了,不过和你不同,我从不做好梦。” “也是一个贫民窟走出来的流**汉子能有什么好梦可做。就是做了场空梦,梦醒时分不还是要回归现实面对家里的残垣断壁吗?” 雪曼没有回应,男人久久的望着闭着眼睛的雪曼还真拿她没办法。他只好再次拖动着手机里雪曼和雪莉的照片重新躺在雪曼的身旁,他呆呆的望向漫天白雾后雪洞般稀薄而弥蒙的蓝天,然后转过视线,看向就坐在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上的雪曼。 “真受不了,我不知道你每天要干什么,除了摸牌就神经兮兮的。那么我宁愿你这牌局一辈子都不散场。不要让我看见你,听见你,碰到你。” “我一个大家公认的酒囊饭袋,你说我还能干什么?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会像你似的身兼数职,用自己的一条性命去赌你这苟延残喘的破败女人能有几个明天吗?” “不过你放心,不论你怎么嫌弃我,我都不可能不管你。特别是现在我会像个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哦,忘记告诉你了呢,你的保险单我可早早就写了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那句话真的应验了,你是我的,你的一切也可以分我一半,甚至是更多呢。” “然而,现在嘛,我只知道和无数机会比起来,干这一票更过瘾,这么精彩的游戏,我得让开局就刺激些。这样我这个继承者,怎么看都名正言顺。” 清冷的阳光照耀在被树荫的晕影笼罩下,酒囊饭袋男那张晦明难定的脸上,他的眼神愈发深沉,就连从黑暗的死角里慢慢显露出来的一条暗红色旧疤也触目惊心起来。他淡定的绕着雪曼来来回回的踱着方步,并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哀嚎着。 雪曼瞄了两眼男人,她刚想说什么,只见男人慢慢伸出了手。并再次停下脚步,看着男人的手。她第一次有了不敢去抓的抵触感觉。 男人抓起雪曼的外套,再次慵懒的将一身肥肉瘫在雪曼旁边的座位上。想着医生的叮嘱雪曼需要最好的营养和最无微不至的24小时看护,他更是实在咽不下那口气,他猛的直起身子,然后端端正正的再次凑到雪曼久久闭眼的面庞前。 “很好,这么看来,我也只赚不赔,和一个病人生活,我可什么心思胃口都提不动了呢。本来还想着临了临了的作为朋友,在你蒙难的时候拉扯一把,但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我还差点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你不领情不道谢,我想我就是马上消失在你眼前,你应该也不会多伤心。别忘了,不是我抛弃你,是你先不要我的。这么看来情理还是公理上,我都不欠你分毫,毕竟我们不是合法夫妻,我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使然。。” 男人定定的望着雪曼花容失色的脸庞,他抿紧了唇片,不论是语气还是执拗顽固的眼神都在那一瞬间超过了雪曼。 “再见吧。”男人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用嘴唇挪移着口型。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刺激我,你。。。” 从当年在网络里认识他,跟随他越洋来到海德堡,直到现在两个人已经一起走过无数日日夜夜,这漫长的岁月中,她从未听过那个男人用这种略带着地痞流氓似的忸怩口气同她说话过。雪曼缓缓的扭过头看向他。 “你,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你对我再没有当初的情愫,就只剩下**裸的算计了是吗?一定要抛弃我扬长而去?就因为医药费,我都说了我就是死也不会用你的臭钱。难道最后再陪陪我,陪我一程也这样难了吗?” 清冷的阳光照耀在酒囊饭袋男的脸上,他的眼神愈发深沉。 雪曼闭了闭眼睛。 良久,她面无表情地说:“算了,你走吧。你走,走了之后我们再也不见,也对要不然再过了一两年我们也该见不到了。” 雪曼惊慌失措的喊着,成宿成宿的哭泣使得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她坚定的说完这一泣不成声的一句,然后掩紧嘴巴低低的啜泣起来。 就在连外人都看不下去的瞬间,一个电话响了起来。 男人松开雪曼的肩膀,起身接起了电话。 “喂!是妹妹雪莉吧。” “我姐姐就没长手吗?她的电话为何是你接啊?我告诉过你的吧,我们一家人不欢迎你,还有我跟你语言不通,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把电话给我姐姐雪曼。” “因为我们整天都在一起啊。有事说事,虽然我不一定会把你的本意都转达给她。这真得看我的心情,因为现在我心情极度不爽。就看你这妹妹能不能代替你姐姐让我开心一把。” “少废话,既然我姐姐不在,我再打就是了。” “放心吧,你姐姐病入膏肓,你无论打多少都是我接。还有小丫头,我要是你才不会在这么危。。。” 雪莉先挂断了电话。男人的视线停在熄掉的手机屏幕上。 男人僵在原地。他顿时感觉喘不上气来,就这样一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雪曼,他瞪圆了眼睛。 看这架势,搞不好两个人又要干一架,赶来探病的淑丽想也没想的一头撞了进来,她的出现总是那样的不合时宜,不过也不是每一次都只是充满敌意。 “雪曼还病着,就不能后退一步让一让吗?喂,雪曼,亚柏他也是好心。” “行了,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刚刚说的根本就是肺腑之言。” “不是不是。”淑丽夹在两个人之间左右为难。 “崔雪曼,我们说的从来都不是一回事。生命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码事。他们根本就没有太直接的关联。真的,每次你提到这些我就很头痛,就好像你活在真空中一样,幼稚又那么神经质。就好像你连离去也会跟爱人扯上直接关系似的。那么我问你是我害你得了这种病吗?你的唯一病因是我吗?感情明明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何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感情都是鱼水之欢,离了任何人水都会干涸成荒漠似的。你当初在对我不这么有把握的时候,即便我追求的紧,你也可以不同意呀。我又没有拿把枪夹在你脖子上逼你就范。还有你要是觉得在我和家人之间难选,这几年来你一直都有机会离开我,机票又不是什么昂贵的物件。” “少说两句吧,这是医院,大家都看笑话呢。”淑丽听得一脸无语却还是不断的劝着正在对骂的两个人。 “是我自己命薄所以才这么不经折腾。这几年,我卖命的工作贴补我们的生活,对于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父母妹妹充耳不闻。我想在我们那边人的说法里,这就是命运的诅咒。因为我是罪孽深重的人,我要赎罪就要赔上这条命。” “我不跟你这病人计较。” 狂乱摇晃的树叶间透过柔和耀眼的太阳光芒,原来这世间最公平的较量莫过于生与死,只有在这一件事上不论你怎样费尽心血的补救,或者掏空心思的暗度陈仓,被遮掩住的一切都会在没有任何缓冲机会的最后时间,**裸的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02部分)从黎明到深夜,再从下一个深夜到又一个刚刚被朦胧的香风驱散阴霾的清晨。 不过,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在听到死亡序曲的号角已然奏响的那一刻,雪曼的心仿若一副原本搭好的积木模型被人突然推倒一般,顷刻就连在脑海中勾勒好的蓝图也如一块块散开的积木在混乱的崩溃中慢慢变成蒙上灰尘的废墟遗骸。 雪曼呆呆的斜枕着被背上的汗水淋得湿透了的枕头。她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好像聋了一般听不到任何人发出的任何声音,她木然的望向人声熙攘的医院走廊吃吃的笑着。即便她的琥珀色瞳孔如死海般动也不动的僵持着。 病房外,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一脸担忧的看着病床上正饱受病痛折磨的雪曼。他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他沉默的将十指聚拢着蒙在脸上,借着手指间细细的眯缝,他眼神无比空茫的巴望着雪曼身后游弋在云端的舒朗星空。 病房门拉开,那个男人缓缓站起身来。 “gute tag,si .si dsieei a geh? ige despatie te ”(你好先生,你是这位病人的家属吗?)是的话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吧。 医生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那个男人紧随着一脸严肃又略显古板的白大褂走了进来。他礼貌性的向医生鞠了一躬。“即便您不找我,我也想向您再多问一句治疗方案,毕竟雪曼的身体状况并未出现好转,又每况愈下。看着她消瘦得几乎脱相的样子真的是心急如焚。” 男人笔直的站着,就连他的声音也含糊不清起来。显然这几天他也是折腾得够呛,但即便担忧,他还是清楚自己走进病房中,对气头上的雪曼恢复身体帮助不大。 经过最后一次透析的雪曼从剧烈的惊痛中缓缓醒来,随着眼前一阵阵灰白的眩光,她刚刚已经彻底消散的理智再次以剧痛的方式回归到她昏昏沉沉的脑海。那一刻她就像是在炼狱与冰窟两重巨压下苦苦挣扎的浑身上下已然胀痛得如被人撕裂开一般,很多时候她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喂,淑丽替我进去看看她。” “你不进去吗?你明明很关心她,我能看出来上次发了通脾气,你一定也后悔了,你虽然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破罐子乱摔的感觉,但我知道你内心深处依然有柔软的地方。” “可是,我想她应该不想看见我吧。医生说她需要静养,但我的出现总是争吵不断。自从赶上失业热潮,她跟我之间明里暗里较了多少心劲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拖累她成了大家都瞧不起的模样,每天去她自认为低三下四的地方赚钱。算了,她看到我脑子里永远是抹不干净的噩梦。” 幽静的阳光下,雪曼日渐清减的面容仿若象牙般白皙又如罗马浮雕般立体棱角分明,几缕微卷的碎发黏在她惊痛后煞白得几乎脱了人像的脸上,她的眼睑肿胀得就像两颗透明的粉红色水晶,琥珀色的眼瞳四周微卷的睫毛根根分明的黏在上下眼睑上,宛如一层细密交错的黑色蕾丝。阳光拂照在她松垮了两圈的白色雪纺长袖衬衣上,雪曼若有所思的垂下脸,浑身骤然一沉,接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条血管都传来撕裂翻绞的疼痛,雪曼抿紧淡紫色的唇片,她闭了闭眼,就在头脑也随之冷热穿梭不受控制的同时,她异常沉默的看着窗外,艰难而又恍惚的拼命喘息着。 当破晓的阳光再一次透过淡青色的天空。看着雪曼消瘦如纸的面颊上泛着高烧特有的潮愠。主治医生史密斯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一脸担忧的皱眉望着正将双手十指交叠着死死的缠按在胃心上的雪曼。而令主治史密斯医生震惊的是,雪曼体内的癌细胞就像决堤的洪水随时都有将雪曼淹没的风险。与此同时正不断扭动着瘫软的双腿在病床发疯般翻滚着的雪曼,吃痛的**声也渐渐轻若无声。 “崔雪曼,你的家人现在何处,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的曾经的监护人来陪护,况且我觉得我们的保密协议应该早就失效了才对。”看着病床上异常虚弱的雪曼,医生的声音尖锐而镇定。“nei ,ichb auche icht.(不,我不需要)”雪曼霍然抬起头,她定定的望着史密斯,眼神执拗顽固,执拗中透露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懑,顽固中又带着一种无比凛然决绝的味道。 “estutmi leid,alse gelde keich,dassde besteweg,umjetztzuspa e ,da i besteht,dassih efamiliemitdema ztzusamme a beitet.weilih eaktuellesituatio u mittelba bevo steht” (我很抱歉,作为天使,我想当下最好的挽救方式就是你的家人配合医生的工作,因为你现在的状况已经迫在眉睫。) 雪曼静静的看着布满苍苔的天花板中心的凹槽里一滴滴如走针般密集的水珠。明晃晃的水珠在洁白如象牙般的层层白雾中奔涌而下,一时间,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同样剧烈的呕吐感使得她堵在胸腔的呼吸瞬间窒息起来。 “404床的病人吃饭了。” “喂,是雪曼吗?是我的女儿雪曼吗?爸爸他很想最后再见你一面,可以吗?” “404床的病人多少进一些食物吧,医生说你的身体非常虚弱,需要静养,需要保证每餐的营养,最主要的是不能有情绪上的喜悲起落。” “医生,医生,拜托你救救他呀,钱我会再想想办法的,我的女儿有钱,真的有钱,无论花了多少都会赌上这个缺口的。我的另一个女儿她,她的出现可是我爱人最后的心愿了。。。” “404床的病人,404床上的病人。404…” 雪曼目光凝滞的歪着半个身子跌坐在病榻上,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就连身体也一如突发高热般不由控制的加速震颤着。 “啊!!!” 整整一个夜晚。 “嘟嘟嘟。”一阵沉闷的忙音闯入雪曼的耳朵,雪曼呆呆的瘫坐在病床边冰冷的地板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一双眼黑洞洞的一片死寂。她望了望窗边新鲜的狐尾百合嫩粉色的花瓣上闪闪莹莹的露珠。良久后,她慢慢抬起脸望向被夜色笼罩下沉默而空茫的星星。 “雪曼我是淑丽啊,多好吃点的东西啊,亚伯特地照着食谱做给你的,多少吃点吧。” 手机“啪”的一声从雪曼插满针管的手中脱落。雪曼猛的握紧手指,一阵剧烈的翻搅似的疼痛从她苍白惊痛的手背渐渐蔓延开来。 第五十四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iv “旅途愉快吗?” 弟弟轻声问道,略微怔了怔的姐姐泰熙望着租住的二层楼不一样的门面,她如惊醒般缓缓转过身。 “是的,托你的福,一切顺利。” 迷离而梦幻的香槟色路灯下,姐姐投射到地上的影子清减得愈发纤细修长。 “顺利。。。?” 冰冷的空气中夹杂着刺痛肌肤的寒意,泰熙被冻得呼吸有些急促,但她还是边说边将肩膀的包包往上提了又提。 “恩,是啊。难不成你还希望你姐姐我这一次有去无回吗?”泰熙的声音清冷寂寥多了,但她回复起话来依旧是那么的不卑不亢。她的口吻倔强,但唇片上定格的那抹笑容永远如孩童般纯真。 “怎么这么说?虽然姐姐嘴上挂着甜甜的微笑,但我知道你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开心,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这一次是跟顾北溟会长做正式诀别的吧。” “你……干什么呢……?调查我,跟踪我。”泰熙皱了皱眉,她的声音低沉淡漠。 “不是调查也没有跟踪,我再不济也绝对没有这种癖好。” “那你怎么认定我这一次就一定是和顾北溟会长见面了呢?你别忘了如今我不做家教老师了,我是一名销售人员。我去到海德堡、慕尼黑、匈牙利等等很多地方这是我的工作常态。现在我只想回到家好好睡个安稳觉。解解全身的酸胀感。然后明天再回到岗位上好好工作。” “只是这样吗?姐姐你现在脑子里真的只是这样想的吗?” “是啊,怎么了,这点小要求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绝对没有。其实。。。” “姐姐,如果我说姐姐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呢。就算是辛苦,我们也可以搞自己的小买卖呢。我想以姐姐的聪明干练,我们一定能活成身边朋友圈中的佼佼者。” 看着思绪混乱的姐姐泰熙,弟弟的脑海中总是突然冒出奇怪的想法。他面带狡黠的微笑着向泰熙走进了一步,泰熙不自觉地往前挪了一小步。并将身体缩手缩脚状的蜷缩在门上。泰熙的脸即便在昏暗的路灯下也显得暗沉了一大圈。她僵在原地,直到弟弟的手慢慢伸向她的腰间。 “你这是干什么?我是你的亲姐姐。你该不会是?” “验过dna?”弟弟沉默的望着黑夜中姐姐白皙得发亮的脸庞。 “不验也是,而且我能肯定。” “我就是想像北溟哥一样留下一个完美的悬念给你。” 弟弟抓住泰熙身后的门把手,当门打开后,他和泰熙就像扑克牌一样在他调皮的一笑的同时,两个人一起转过身。 弟弟先触碰到电灯开关,灯照亮了整个狭长的餐厅里间。突然的光亮让泰熙无暇眨眼。 “经过那样一件事情后,我想了很多。今天是姐姐的生日,至少我也要给你过一个像样的生日吧。” “怎么突然这么煽情,就好像你要离开我似的。”泰熙略怔了怔,她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弟弟淡淡的说道。 “没什么,只是不想再像寄居蟹一样蛰伏在姐姐身边,那样我永远都不会长大,我还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姐姐像绿萝一样依附我这唯一的男子汉。上一次的事,抱歉,就算全世界都抛弃我,姐姐也还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吧,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过那种事。” “弟弟啊。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泰熙皱了皱眉,超强的预感告诉她弟弟这一次绝非一个煽情就可以了了的。相反他越是掩盖来意,她的心便越是惴惴不安。那种不安就好像他会在下一秒钟如父母那样骤然缺席了她的生命。 “我说过的所有话,我也一并道歉。”弟弟淡然失笑的说道,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略钝的味道。 “你今天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泰熙看着骤然浓烈的灯光下两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叠影,听着从窗外传来的窸窣的脚步声,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泰熙缓缓静静的跟在弟弟的身后,弟弟走得很慢,但这一次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弟弟缓缓回过头望向姐姐身后的庭院。 庭院外漫天大雨,顾北辰让司机先行离开,然后他从后座位挪到驾驶位上,坪的一声车门被重重的关上,顾北辰独自一人默默的坐在驾驶位,并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苍茫中泛着缕缕蒙雾的雨后小路上。 “那,赶紧洗洗手我们吃饭吧,店里没有冰箱,冰柜又没有调试好,今早从蛋糕店提来的蛋糕再放一会儿,奶油会酸掉,那样就不好吃了。”弟弟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爽朗的笑着拍了拍泰熙的肩膀。他将手指轻轻勾起姐姐泰熙僵硬的嘴角,“我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就像还未见过北溟会长之前的那样。” 几日不在,二层楼上的卧室、客厅,就连姐姐的里间都整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泰熙把行李箱、随身包安置在房间的丽橱里,她坐在床上脱下运动鞋,终于能喘口气了,身体一放松,肚子果然开始乐此不疲的打起鼓来。回想起今天吃过的东西就只有飞机餐。下一秒她开始对自己的弟弟感到由衷的欣慰。 泰熙来到房间门口,看着新贴好的墙壁发了好一阵子呆。 餐厅里暖黄色的灯光衬在画满桃心的粉红色墙壁上,怎么看都清新得格外很安静,弟弟把一个盛着玉子烧的盘子从吧台的一端递了过去。然后他用下巴指了指身旁满满一桌子的美食。 “姐姐洗过手了吗?赶紧坐过来吧。” 泰熙朝着弟弟招手的楼梯间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是什么?”刚刚落座,又勉力的撑着营养不良的身体站了起来,忽然她的身子歪歪斜斜的踉跄了一小下,眼中出现了一圈圈漆黑而剧烈的晕眩。 “姐姐,我就知道你不能再喝酒了,小时候你就是这样,每次心情不好,都借酒浇愁。这个习惯真的很不好。”看着姐姐泰熙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酒杯,忍无可忍下弟弟将酒杯夺走,泰熙木然的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指。 “好吧。”泰熙渐渐从刚刚强烈的目眩中反应过味道来,她克制着身体的不适,并借着隐隐约约间能看清房间东西的空档吃力的向前走去。 “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从一进门的状态就有些恍惚,你之前从未这样失魂落魄过。” 弟弟焦急的扶住泰熙的肩膀,泰熙挣脱了他的双手,继续奋力向房间深处摸索了过去。 “房东呢?房东出去旅行了吗?临走前还将餐厅重新布置了。是要挂筹备中的牌子等到下一个好日子重新营业吗?”姐姐一边静悄悄的走一边接话道。 “是被永远的放逐了,把一层餐厅也腾出来供我们开店赚钱用。” “开玩笑。” 淡淡的星光洒照在桌边红丝绒相框上那张唯一的全家福照片上。 泰熙的眼眶湿润了,两滴泪水静静的从她高挑的鼻梁骨旁重重落下。 “姐姐。”弟弟动容了,他略微有片刻停顿,接着他的唇角扯开一抹更加苦涩的笑容。 “开饭吧,我都快饿死了,就等着我们的寿星一声令下呢。” 泰熙先扫视了一圈满满一桌子的食物,泡夫松饼、油炸唐那滋、 意粉蛋挞泡芙,还有最流行的火焰氮气冰淇淋。弟弟把这些都拿到餐桌上,看着光顾着埋头吃东西的姐姐狼吞虎咽的样子。 他“喂”了一声, “怎么了,就你我两个人还要弄出仪式感吗?无聊。”泰熙凝视着弟弟,皱了皱眉,当眉头舒展后,她淡淡的说道。几日的工夫,泰熙的眼角已经爬上了一层细密的皱纹,看上去就好像一夜之间老去了几岁似的。 “难不成弟弟今天请了什么客人吗?不至于这么隆重吧。” “北辰哥,怎么也有雅兴光临寒舍。”突然感觉身后似乎是有人在看她,泰熙左手刚刚握住饮料瓶还未来得及旋开瓶盖,便透过弟弟侧歪着靠在墙上的身体,紧张的向弟弟身后那面明晃晃的落地镜看去。 “开玩笑,顾北辰秘书长怎么会有闲心来这呢。人家现在是除了顾会长的第二大忙人。” 就在这时,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了,泰熙吓了一跳,本能的即刻站了起来。 看着泰熙很是有趣的瞬间反应,弟弟笑了笑,走到一旁打开烤箱并从中拿出一叠鲜花华夫饼。 “是啊,顾北辰秘书长的确忙的脚打后脑勺,但他这次是来替他的哥哥办一件重要事情的,北溟哥临去海德堡求偶遇前特地将往后二十年的房租交满了。包括这个房间里的布局格调,也都是北溟哥特别吩咐手下完成的。怎么样,这个生日礼物,姐姐还喜欢吗?” “可是你明不明白,我是不会再要他们顾家任何东西的,你是我的弟弟,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吗?” 泰熙的眼睛澄净如洗,就像两颗剔透得发光的棕色琥珀。特别是两颗琥珀下雪白的眼底干净得简直能过滤掉这个世上任何一件不美好的事物。 “所以你刚刚没有开玩笑,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房东他们二老呢,你们打算怎样安置他们。” “你放心吧,每个月拿着足够的佣金,还不用考虑怎样努力去挣到这些钱。别说是两位耄耋老者,就连我这青壮年都听着特别耳馋呢。所以这一对老两口在刚刚听北辰哥谈到这个提议的时候,就已经举双手双脚投下赞同票啦。”弟弟轻描淡写的说完转身重新回到厨房,收拾起另外的一堆小山一样的食物。 “弟弟,你怎么能代替我做这么大的决定呢?你知不知道?” “是的,姐姐,我全然明白。不过就是因为我看到的东西都是奇形怪状的,所以我觉得就是像这样和北溟北辰哥只是好朋友,也很不错哦。” “只是这样,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吗?那么当初。” “姐戴着这条项链很漂亮。我想比起已经远去的曾经还有遥不可及的未来,我想只有这条项链才是最应景的。” “当然,生日快乐!泰熙老师。” 顾北辰再次按下开关。刚刚澄黄色的暖光瞬间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加倍的曝光令整个餐厅再次焕然一新的同时也放大了泰熙写满一脸的惊愕与尴尬。 “北辰哥里边坐,泡了您最爱的咖啡。” 泰熙看了看偷偷向后退了一步的弟弟,又看着顾北辰的脸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与此同时,顾北辰也略显尴尬的呆住在原地,他凝视着昔日家教老师泰熙的眼睛里有种复杂的情愫就像秋日太阳四周浓烈的金边在渐渐消散的乌云下看上去更加强烈。 “为什么来找我?” “不为什么,你是我的老师,我想只是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了吧。” 清寒的月光下,挂在二层小洋楼突出的门梁上的捕梦网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响声。北辰将手伸进裤兜大踏步的走向站在花丛间正专心浇花的泰熙。 “泰熙冷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出自那样复杂的家庭,不过你这编瞎话的本事倒像是领养的呢。” “泰熙老师还是喜欢开玩笑,或许哥最难以忘怀的就是老师的豁达吧。” 斜斜湍急的水喷溅到淡褐色的土壤里,就连描纹精致的白瓷花盆上也留下斑斑湿痕,皎洁的月光下细密的湿痕间闪动着银色的光辉,与此同时,雪白的花瓣细碎如飞雪,再加上澄紫色的霞光刺透漆黑的树帐,斜斜的映照在泰熙苍白得愈发透明的脸上。 泰熙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瞬间惊现一条被夜露滋润着的闪亮银河。 “别误会,我记得我只是你的老师这一层身份的时候,你不是见到我就头疼吗?你讨厌我就和讨厌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是一样的,还是说你今天是来替别人来讨份作业的吧。那么麻烦你回头告诉他,我离职了。” 看着泰熙淡漠的眼珠,顾北辰呵呵的笑了出来。 “最新的装修老师看着还满意吗?别说虽然是十年前的格局但是新装起来。” “北辰啊,如果你依然当我是你的老师,那么请你即刻离开这里,装修的钱还有出租屋的钱我一定会双倍还给你们顾氏的。除此之外,我想我已经跟你的哥哥顾北溟说完了。” 微风拂过,轻盈飘落的花瓣中刮起一阵妖娆的雾气。 “是吗?可是哥哥顾北溟会长的指示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泰熙的表情依旧谦恭温和,但北辰默默的观察她久了,还是从她唇角边那抹香甜得有些怪异的笑容里看出了她的不安。 “你在担心什么?李贤真,那个现在抱着名分寄居在家里的单身女人。” 海德堡豪庭魏格纳酒店的933号房间 回想起刚刚在楼梯间自己只顾低头走路,差一点点便撞飞顾北溟会长身旁的服务生,她真的有种丢脸丢到外太空的感觉。 雪莉偷偷的将房门欠开一角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关着灯的走廊沉静优雅,这个时间想必所有人都睡觉去了吧。雪莉回到房间里,她掀起衣服的一角,用两层并不太明显的游泳圈告诉自己再也不可以吃宵夜,然而当她两眼一闭躺在宽敞的大床上,肚子却一直在闹腾。 强烈的饥饿感就像无形之中有一只手将她的胃心揪紧翻绞似的,不论她怎样蜷缩着身体,剧烈的反酸味道都会在将胃心掏空后,再弥漫到她酸胀得有些涩痛的口齿间。 没办法了,还是吃了这一顿饱餐再想着怎样减肥吧,那一刻就连雪莉都对轻而易举的缴械投降的自己感到无语了。 “你干什么呢,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还鬼鬼祟祟的,不怕别人将你当成小偷拖走吗?” 就在雪莉光顾着吃的时候,顾北溟歪着身子靠在墙上,一双手轻松的插在裤袋里,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着刚刚将满满一罐饮料凑近唇畔的雪莉。 “我看了一圈冰箱里的食物,就连海德堡本土的零食标价都高出好多倍,我身上的钱几乎都花光了,我想怕是即将过期的食物折扣后的钱也不够了,所以就想着先把带来的东西吃一吃,不想还是搞出动静吵醒你了,我很抱歉。” 顾北溟没有回答,他掏了掏裤兜从随身携带的小钱夹里掏出70美元放在桌子上有用纤细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往雪莉面前推了推。趁雪莉惊慌失措的瞬间,他一甩手拿起雪莉刚刚吃过还有未来得及消灭的食物。她没有说谎,她带的食品都是从国内带来的,并且还都是些即将下架的到期产品。 “你到底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连这种东西都吃!” “新品和即将到期的打折食物味道都是一样的,况且上面都挂着名牌,我想倘若真的味道变质的话,商家也不会拿出来卖吧。” “名牌?你管这上面的商家标签叫名牌吗?好吧,可以了。” “那么回到家后,不要再这么难为自己的身体了吧。而且刚刚是我带你来魏格纳的,你要是饿了,不论几点,只要打着我的名号,都能叫米其林大厨为你亲自烹饪一桌美食来。而对我来说安顿好朋友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谢谢顾会长。”雪莉双手接过钱,礼节性的向顾北溟深深鞠了一躬。 顾北溟的目光毫不回避,他声冷如铁,却也掩饰不住心底的温润。 “没有那么拘束,在我眼中你现在就只是需要帮助的女孩。” “而且我愿意帮助你又只是看在我们同是异乡人的份上。” “那谢谢你北溟哥。” “行了,我就是路过,看你房间的门没有关严,不太放心就捎带着进来看看。需要叫楼下为你做一桌可口的美食吗?如果你不方便打电话的话,那我给前台拨号就是了。” 看着雪莉胸口稍稍起伏了一下下,又咕嘟一声吞咽了口口水。即便她始终怯怯的看着自己,顾北溟也能猜中这个女孩羞怯的眼神下最迫切的心思。 “你都想吃些什么啊?“ “我吗?我没有出过国门。” “国内也有豪庭魏格纳,难道你没有去过?” “见过的,我是见过的,不过是我们的英语课本里见过各个旗下分酒店的外观鸟瞰图。” 狼狈不堪的感觉涌上崔雪莉的心头,她如星光般盈盈闪闪的眼神明摆着是要逃避。 ”我之前在国内魏格纳的连锁酒店住了将近五年,有很多经典的菜式我是偏爱之上的情有独钟。白松露黄金披萨、钻石草莓拼盘、金凤凰纸杯蛋糕要不要各来一道。” 月光透过落地窗柔柔的洒泻进来,雪莉看着掠过顾北溟头顶的一圈圈银辉,还有被流连忘返的斜风疏影笼罩下如没有干透的油墨般尽收眼底的海德堡美绘。 不知不觉流走的时间里,摆满别人家饭桌的珍馐美味、各式各样满目琳琅的豪华名车、充斥在朋友圈里布天盖地的环球旅游照片,还有一家三口(当保姆的妈妈、出走的姐姐、不停的做着各种兼职的自己)窘迫的生活现状下,不得不放弃爸爸亟需的大手术,而比这些更为悲惨的是是追梦还是面对从不被认可的现实,到底是拿着可以在未来某一刻救父母命的钱为他们养老还是深造留学,有时候这些交织在一起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子里,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兼职小妹还是学生。连梦想都无法拥有,而身边那些特级阶层中的女孩却对那些机会不屑一顾。 想到这里,她突然悲凉的笑了笑,目光所及处处都是富饶的花园与金碧辉煌的法式殿堂,自己多年的生活却糟糕得连用窘迫形容都不为过。这让她的心不免更加悲伤起来。 当视线与顾北溟交汇的瞬间,顾北溟貌似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他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 “我刚刚提到的一些食物德语都很长,而我并非翻译出身,可能雪莉小姐听得不太顺畅。” “嗯,嗯。那个,北溟哥,我刚刚一直在想。”雪莉抬起冷的发紧的手指轻轻掖了掖耳旁的碎发。 “刚才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你收留我。那么晚餐的话还是不要破费了。”雪莉急忙插话进来,其实真正让她为难的是面对世家公子,她一会儿要怎么运作根本就没有碰过的西餐刀叉。 ‘我,不是很饿。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做。” “我已经安排完了,你不用谢我,这不是好意,而是补偿,只是没有想到我和自己的弟妹能在异国异乡偶遇到。” “那,总是给您添麻烦,我很抱歉。北溟哥一会儿我们去几楼。” “不用下楼,客房管家会把食物打包好送上来的,这你不用担心。” “哦,那好吧。。。”雪莉偷偷往后退了一步,又用一闪而过的眼光看了看自己堆在身后茶几上的食物残骸。 “怎么了,需要再叫服务生上来把这些先收拾一下吗?这么多垃圾堆在眼前的确很伤食欲。” 顾北溟环顾了下四周,睫毛微微颤了颤。漆黑的睫毛湾里,他深不见底宛然如黑洞的眼中闪过一丝丝暗亮的光芒。 走廊的每一扇窗子上,如注的雨水静静流淌。 雪莉转了转头发,然后迅速跑了过去,开始收拾起那些食物。 “我想我能做的尽量还是不要劳烦别人了吧,对了北溟哥知道垃圾分类该怎么做吗?” “不知道,一次都没做过。再说在我们顾氏有管家来做,在外面任何公共场所都有顶级客服为我们提供专门的服务,所以你刚刚问我的时候我想的基本上是生物课老师曾经提到的课题。” 雪莉的脸孔如雪白的栀子花,她的双手尴尬的抚摸着手机。皎洁的夜光下,她的心里泛起一阵阵似乎是从遥远的曾经荡漾而来的回声。 顾北溟看着雪莉眼中如森林般幽黑的暗芒。他转身望向走廊的窗子,雨水哗哗的划过窗子上弥蒙一层绯梦般缭绕如烟的薄雾。 清逸餐厅。 尚爱端来一杯水,放到桌子上。她像看马戏团表演一样,淡定的靠在椅子上幻想着和顾北辰不期而遇的场景。 “我爸爸最近接手了一桩棘手的离婚财产分割案子。你们猜猜这桩案子的男女主角是谁呢?爸爸这辈子见过狮子大开口的讨价还价场面,但这么能强取豪夺的那可是闻所未闻。况且男女双方在婚前是公证了的,加上又都有对方充分的出柜证据。本来看着势均力敌,不分伯仲,不过最近父亲接到指示,貌似最后的胜算会完全把握在尹相弦常务的一边。即便她前夫的秘闻女友至今还不算真正浮出水面。” 林忆同学的话刚一落地,同学们就一窝蜂似的将耳朵竖过来,围住了她,而这次就连一向对八卦新闻冷眼相见的凉夏也从不远的角落转过了头。 “捕风捉影的事不许胡说,小心泫雅小姐就在你的身后。” “泫雅小姐?”同学们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看着又一位特级千金是刚刚从第二阶层晋升上来的,他们多少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感觉,或许这样的好消息应该人人有份,这才是真正的公平起见。或者说每个人脑子里都放置好一个橡皮檫,再在设定好的时间点将泫雅从脑子里抹去,毕竟永远追不上的脚步还是停留在微博里才能减少大家的失落度。 “到底是泫雅有位好母亲,长到20岁,还能一下子从威廉ceo夫人兼mmbc常务理事的女儿晋升成商界威震一方的cgh李泰洙会长继女。那世勋哥怎么办,本来泫雅的母亲就看不起普通白领家庭出身的世勋,现在人家母女的身价可水涨船高了。” “管他呢?一个说得再好听也就是个打工家庭的男孩,算得上什么?挂在嘴上都不怕烂了舌头。” 快人快嘴让娜把书包、钱包、手机放到桌面,然后脱掉了大衣。 “不过为了让世勋尽快离开自己的宝贝女儿泫雅,尹常务百忙之中专程来学校见了那个痴情的男孩,据说为了他分手无忧,还给他安排了一份保到40岁的全额的保险。如今看来他们的爱情差不多该翻篇了,世勋要是再闹下去,保不齐事情会往无可挽回的境地发展,毕竟有前夫哥做例,谁还敢动这中年太岁呢?这世勋再不明事理,那么从小吃着顾氏剩饭长大的姜连勋理事还不会提点着自己的儿子不要存足以毁灭自己一家生计的歪心思吗?我想说的是本来一段美满童话都因为尹常务的临时被收购给重新洗牌了。” “这么说坊间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原来真的是李泰洙会长站在尹相弦常务身后,难怪尹常务前夫20多年的基业会血本无存。不过这女人也太厉害了吧,平时在mmbc几个理事里她动静可最小了。好像唯一的贡献就是掉头跑路前从谢会长那讨了份丰厚的嫁妆做为给李泰洙会长的聘礼。” “说到这里。”林忆再次来了兴致。 “我听说泫雅的母亲mmbc的前常务理事尹相弦似乎背着自己的会长干了好大一票,就连刚刚有下滑苗头的酒店都抵了出去,并且又在极短时间内变成了cgh蒸蒸日上的新拓展项目,你们说她离婚后会因有功而嫁给李泰洙会长吗?爸爸在审理的时候还特别对比了两个人的财产,尹常务手中持有的cgh股票点数就已经足以让人惊掉下巴了,看来这个离婚案应该是早有预谋的吧,追根溯源的话,尹常务六年前就已经动了改嫁的心思了呢。而看了她完美的工作履历,她貌似是在七年前结束了总裁主妇的无聊生活跻身职业女性行列的。” “天哪,太劲爆了,堪比娱乐圈大咖的世纪婚礼啊,对了之前二哈(朴星河)不是说过“泫雅母亲要结婚”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动静呢?也不知道媒体怎么安排的,网上大肆宣传尹常务的婚期将近,就是不提和谁再婚,这么工于心机又争名逐利的人能隐婚?” “许是李泰洙会长那还没有板上钉钉吧,我想就算有证据,狗仔们为了保命和饭碗也不敢把石锤落在尹常务的头上。毕竟在商界李泰洙会长的权威性可是不容质疑的,就连五星级的豪庭魏格纳曾经mmbc引以为傲的固定资产都如探囊取物,最近又有吞了巨头浮星的燎原态势。要不再等一阵子,网上都已经公布结婚酒店了,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能看见李泰洙会长和尹相弦女士的结婚照。” 林忆的男朋友光煜没穿外套,光穿着一件衬衫走进校园餐厅中产阶级一区。听到同学们窃窃私语着的谈话内容直指泫雅,而最津津乐道的说客非女票林忆莫属,他马上拉起林忆的手走了出去,围观的同学在看清尾随在光煜身后的人是朴星河和满脸怒气的世勋时,他们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光煜背对着朴星河,而林忆则忐忑不安的看着世勋。让娜慢慢捡起被林忆踩了一脚的掉在地上的外套并若无其事的拍了拍重新挂在自己的椅子上。 “快走!但愿你说过的话没有被监控器记录下来。” “这么慌里慌张的做什么?你妈妈跟在文校长身后,删除个记录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别告诉我安伯母抓德育,现在都已经到了从自己亲朋好友身上动刀的地步了。”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是在想如果这件事传到泫雅那里去的话,那家伙八成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再随便拿出一顶帽子来,我们可该遭殃了。今日不同往昔,曾经的泫雅不会和逊色自己的朴星河计较,但是现在的泫雅就是发怒的雄狮,她的矛头对准了清逸餐厅每一个想拿她开涮的同学。” 要说下一秒就动手,是一点不为过。年轻人碰面总是想切磋下嘴皮子上的工夫。 “尚爱小姐您唱功可是一流的呢,就连一线实力派歌星都得给您这冉冉新星让路。” 尚爱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那是因为抛开人际交往的偏见,她的身份可不是一个区区学校小领导的儿子能撬开尊口的。 朴星河一边翘着二郎腿环顾着四周,一边等待着和尚爱之间互怼。 “可以点两杯饮料吗?放心我不缺钱,只是这会儿忘记了而已。” “水是免费的,喝水吧。毕竟我身边的位置你不会久坐。”尚爱满不在意的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当然不会久坐了,因为您最近可是《我是大明星》选秀比赛上最让知名歌星李彩英吐苦水的优秀学员呢?” “咳咳”尚爱呛了一大口水。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她没有想到自己差点就要在同学面前出丑,见那些默默用餐的同学纷纷投来并不淡定的目光。她将叉子放进餐盘。 这时,最著名的校对金恩珍、江花英紧接着走了进来,看到尚爱独自一人默默的坐在角落,她们一路小跑着凑了过来。 “嘿,我亲爱的花英小姐(排名第二的直播平台新锐人气主播,因为传媒公司合约的关系,她不经常来学校,只是挂名而已,但却在成名之后做了尚爱的密友),能在直播室外见到你本人真的太让人兴奋了。”说着朴星河绕过尚爱,并将她当成空气堵在身后。但不巧的是他刚好也挡住正要走向食物区的花英的去路。 “谢谢。”花英一边优雅的停下脚步,一边从容的微笑着说道。 “花英小姐,您在直播间的那首牛奶面包真是太甜了,我每天都当成早起的备忘录,生怕落下。” “谢谢你的喜欢,我会拿出更好的作品作为对粉丝的回馈的。”花英更加谦逊的点了点头,紧随恩珍的步伐打算离开餐桌。 “只是这样吗?不能送给我这万年粉丝一个大大的拥抱。” 朴星河像个傻瓜一样的僵在原地,能亲眼见见自己心中的女神,他兴奋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连等候自己多时的女友让娜都甩在一边,熟视无睹。 “这个,这不太好吧,要是搞出绯闻,你不是坑了自己的偶像。”恩珍大喊着说道。“再说这年头的粉丝里总是掺杂着点不还好意的叵测之徒,谁知道你的人品能不能打保票,看看您父亲油嘴滑舌装腔作势的腔调,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拜托,你看看整个清逸到底有几个人能看得起你。宋明昊少爷就第一个给你脸色瞧。” “恩珍小姐误会了,我想我一定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但我都道歉。” 情急之下,朴星河将准备送给让娜的锦盒从怀兜里拿了出来,“我姑姑从美国回来特地带了样本土的礼物,说是让我送给好朋友。” “哦,那真是太费心了,不过我想您应该不用这么破费。毕竟花英和你并不熟悉,麻烦您让一让好吗?”恩珍很了解花英,她知道偌大清逸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两面三刀,左右逢源的人。而更关键的是尚爱喜欢的人是顾北辰,而朴星河曾经做了顾北辰少爷三年的跟班。 “对了昨天生日party后花英在我家睡的习惯吗?”见救星来了尚爱一边急忙转移话题一边一脚踢开旁边的凳子,一方面是让花英回来时,方便坐在自己的近前。另一方面她很讨厌朴星河站在身前。 “嗯,挺好的,和恩珍一起。我喝了不少酒,多亏了恩珍不嫌弃,睡得香甜。” 花英说着眼神娇柔的望了望恩珍,然后伸出手轻轻勾了勾恩珍的臂弯,尚爱马上搞清状况,了然的笑了笑。 “我看了看档期,还打算和恩珍一起去个希腊游,去趟爱琴海。” “和恩珍一起?不会吧,早听说过你们是生死搭档。” “是啊,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是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现在简称粉红cp。” “哇,粉红cp,看恩珍中性的打扮,他们该不会是?天哪,太劲爆了。” 花英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的表情比较别扭。 她并不想详细的解释这件事,不过她反倒希望同学能够理解,即便他们的推测是对的。 “亲爱的三班同学们九点钟记得到清逸礼堂去听关于公共管理的最新讲座,我们的主讲人可是当代的巨匠专家。。。” 恩珍清了清嗓子,故意严肃的大声说道。 “知道了,班长,我们会守时的。” “届时老师还会亲自点名,都不准逃课知道吗?关系到大家的学分学时的。”恩珍面无表情的样子还真是威震十足。 “特别是你,瞪那么大眼睛给谁看,你妈妈最近的生意可不太好啊,失意的都要败落了,你以为还有谁看得上你那张让人厌倦的脸吗?” 恩珍自以为是的责备让娜,让娜“且”了一声,接着她毫不退让的反击了回去。 “光是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单纯的靠脸吃饭有效期最多也就三个月。” “自古以来,真正的强者都是理性的,理性的做出不一样的判断,甚至理性的顺应潮流趋势。然后理性的做生命的大主宰。” 在郑沐轩和让娜的一唱一和下,朴星河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章 更多后续精彩剧情大放送 沐轩的出现让恩珍有些犹豫,恩珍本以为让娜会不顾及自己和朴星河的颜面来找茬,结果她一改往日的态度,反而主动附和起沐轩来。 “沐轩哥,很抱歉,我不是在针对你。”恩珍抬起手压了压蓬松的头发,她局促不安的看着沐轩。 “说的哪里话?就算是针对,我还能跟你们计较吗?都是自己的学妹。那样看我多小肚鸡肠。”沐轩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位置。他故意没有看恩珍和让娜。相反的,他的视线始终紧跟着在后厨忙碌不停的老板娘,当老板娘将**叉烧放到他面前时,他微微愣了愣,触碰着叉子的手指僵作一团。 “小轩,妈妈看隔壁开了家港餐,妈妈带你去吃好不好。妈妈还记得当年去开演唱会时,下榻的酒店旁边。” “我不吃。” “小轩就当是你的生日礼物。” “我不要。” 回忆戛然而止的瞬间,沐轩顿时感觉喘不上气来,就这样一直看着那盘**叉烧,怔怔的呆坐在那里。 “这是同学你点的吧,怎么不要了吗?”看着一直发呆的沐轩,后厨老板娘有些莫名其妙,她想也没想就脱口问道。 “不好意思,我在想乐团的事,所以没有注意。谢谢!” 让娜看着吧台另一端的郑沐轩正优哉游哉的吃着午饭。她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蝴蝶结发卡,然后很害羞又用带着明显好感的语气打了个招呼。 “沐轩哥,今晚直播吗?我去给你送两个穿云箭。” “不用这么客套,我怕凉夏会把醋倒进我亲爱的七月的饭碗里,那样不论是我和七月,还是你和你已经订婚了的准丈夫朴星河都撇不清关系。” “你应该能看出现在的局势吧,我现在是躲着清逸的火箭少女团走呢。” 让娜眼看拉不动沐轩,她只好自讨无趣的向前走了几步,她一脸抱怨的看着花英主播和朴星河前言不搭后语的对白,看粉丝群里桃花正盛的花英对大额礼物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她心底的火一下子串到了头顶。 “想玩狼人杀,一想到那些女孩欲拒还迎的嘴脸,我烦都要烦死了。明明自己身边不缺异性的捧场示好,为何一定要和我抢。” 让娜气得直跺脚,没想她现在的嫉妒心格外泛滥,泛滥到满腹都是可爱的牢骚。 “想这么多干嘛,想想刚刚你为我解围。我为你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换成别人我也会这么做的,所以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被逼无奈的沐轩很想尽快结束让娜喋喋不休的反击攻势,他心里明镜似的,不知轻重的让娜或许会擦枪走火,倘若再让敏感的七月碰上,那自己的心思可就付之东流了。要知道在感情面前,作为食物链顶端最高级生物的女孩子不论成熟与否,她们都是将男人看得比太阳神还要神圣,爱情在他们面前是最纯洁无瑕的容身港湾。特别是热恋中的女孩她们就喜欢互相束缚与纠缠。只要你的举动在她们的立场上没有可信度,那你也就快被剔除出局了。而七月又是能让他少奋斗半辈子的上佳人选。无论从哪个角度爱看都是得不偿失。 “要不这顿饭我请吧,一会儿刷我的卡。” “后悔了多管闲事,真是遇上碰瓷的就要把自己陪进去。” “你说什么?沐轩哥,你。” 当沐轩和让娜都沉浸在异常尴尬氛围中时,从吧台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又令人顿感震栗的声音。 “亲爱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朴星河和夏七月一前一后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看得出来他们都带着满肚子怒气。 “让娜现在名花有主了,沐轩哥就不要有非分之想了吧?” 朴星河无厘头的威胁让清逸校草榜的榜一沐轩有些哭笑不得。他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站在身边正紧张兮兮的玩弄头花的让娜,下一秒他为朴星河没遮没拦的厚脸皮感到有趣。 “放心吧,不会对有妇之夫感兴趣的,你应该知道,我的眼光很高。” “岂有此理,你是在嘲讽我和我的女朋友吗?小子别太得意了,冲着大家喜欢你,你就真当自己是清逸的金话筒了?你也不看看自己脚下是谁的地盘。” “是所有人共同的地盘吧。”夏七月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朴星河的眼神暗淡了下去,貌似眼神与眼神的碰撞间还有些忸怩不安。 “某人巴不得清逸能收归自己父亲的麾下吧,每天跟在文素利校长身后看似冠冕堂皇,认真想想应该也是如坐针毡。这看似繁花似锦,但欠了多少人情就要代人家承受多大的压力。” 自讨没趣的朴星河转过身,朝着反方向走了几步。当他发现让娜并没有跟在自己身后而是依然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突然转身而去的他时,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默默的盯着让娜头顶的发卡,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 “你脑袋上别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给我摘了,不许再戴出来丢人现眼,听懂了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即便你是我男朋友,但是我们两个的家庭背景旗鼓相当。”让娜毫不退让的反击道。“况且只许你和人气女主播聊得热火朝天,我就不能跟校草说说话了吗?这不公平,你连送我的礼物都转手送给了别人,你真的让我很没有面子。” 让娜的脸气得绯红,就像雪白的脸瞬间被两瓣玫瑰花瓣遮住颊面。 “麻烦朴星河同学约束好自己女友的行为,别让我的男朋友成为众矢之的。这样没有营养的乌龙,我希望不会再看到了。当然,在你和其他人面前,她怎样无理取闹到处耍宝都不打紧。”夏七月伸出手挽起沐轩的胳膊,她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一双桃花似的眼睛很闪很温存。沐轩侧过脸,他的手指穿过七月海藻般浓密的发,当他的指滑过她滚烫的脸颊时,他绷紧的下巴线条格外倨傲,就连刚刚还有些怒气的唇片也轻扯得既霸道又充满了孩子气。 “我们继续吃饭吧。”七月轻轻动了动依偎在沐轩胸口的肩膀,她轻轻拂了下裙角,优雅的掏出丝帕擦了擦唇片上的口红:“开动。” “沐轩哥,我想加入乐团的申请你能批准吗?我可以顶替顾北辰学长的位置。” “你有完没完,还看不清楚状况吗?就因为我和花英说了会儿话,你至于不顾后果的报复我吗?”朴星河扳着一张脸,他眼中闪过的不悦就连正在用餐的第一梯队的同学都怏怏的合好嘴巴专注的端着饭碗。 “回头再联系吧。” “再敢联系试试!” 朴星河的瞳孔不断紧缩,他用手撑住额角,刚刚让娜无脑且低级的冷暴力让他浑身剧烈的发起抖来,他懒得跟她说话,但是一想到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只能将打碎的牙吞进肚子里。 “截止至2020年上半年,顾氏集团旗下主打品牌,阿尔法高级购物中心针对上层17.5%高端优质客户的收益比净预期低了6个百分点,且从黄金周开始往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暴跌的架势称得上商业界绝无仅有的“滑铁卢”。 豪庭魏格纳酒店总统套房里,顾北溟谨慎的四处看了看,在再三确定周边没有电子眼的情况下,他还是将佩戴在耳朵上的麦调低了几个分贝。 “确实如此。”顾北溟简洁的回答道。 “购物中心周边高端住宅区目前在销售上也始终是处于停滞阶段,目前就连一些只针对vvip业主提供的顶a级服务项目也已经延伸到vip甚至是中间阶层。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扩大宣传势头,并在不断紧缩的经济环境下尽可能提高各项收益,虽然我们的前景已经不容乐观、刻不容缓。” “开始启动拯救措施了!按照周理事的描述,顾氏旗下两大主题品牌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挤压式重创。就现阶段形势如此严峻而言,周理事意下我们应该怎样走出寒冬期呢?” “就阿尔法目前的经营模式运作理念来看,我们的顾客阶层本身就具有不可逆转的局限性,名流上层人士貌似对比本土原创品牌更倾向于直接拓展海外市场。” 顾北溟没有说话,或者说周理事看似一针见血却并没有任何营养的回复根本就让人很难搭话。当顾北溟的目光明显扫过视频对面的每一位理事时,大家借着白花花的咖啡热浪纷纷警觉机敏的向四周看去。 “周理事的观点是代表了在座各位同僚一致的观点吗?在诸位眼中曾经跻身500强行列的老牌顾氏终究要消失在商业历史的洪流之中了?而且我很荣幸的做了顾氏最后一位接班人,大家是这么看待的吧。” 总统套房位于32层酒店的最顶层,即便室内灯光熠灿耀眼,但许是顶层风大且又处于深夜的缘故,明暗呼应的凄靡灯光下,顾北溟的头池正笼罩在炽热的明光下,他的发丝隐隐闪烁着倨傲的亚麻色光芒,但海水般排开的镁光下,他那张不近人情的的脸却比房间的格间还要深邃幽黑。 “形势是很严峻,但还没有演变到引起集团内部剧变的程度,倘若真如您所说现在我们召开的就不单单只是视频会议这么简单了,因为各位股东比起坐下悠闲的品茶切磋嘴皮子工夫更关心自己的股份能否安全撤资。” 姜连勋的目光犀利,他当机立断的接话道。 顾北溟默默的点了点头,但他淡定的眼神却丝毫不为所动。 “只有姜理事发表了自己的观点,直播间里的各位公司同仁呢,据我对大家的了解,在刚入股顾氏的时候各位同僚也都是本领域的精英人才吧。” 顾北溟显得格外孤单的高大身影仿佛近在咫尺, 视频中他的目光飞驰而过,明暗交映的灯光下他单薄的西装显得忧郁而落寞,他静静的看向镜头的双眼看起来十分空虚,尽管眼角的余光里始终都夹带着一根刺。姜连勋明白,那种落寞是经历了家族的骤雨狂风,商场的尔虞我诈,不被身边人认同理解,又没有被任何人温柔以待后不得不形成的自我保护色。而这种气质又是专属于顶层强者的。 “那我开始在花名册中点名了。公关部崔理事?” “我们所瞄准的顾客来自社会顶层,而以我们的身份是很难和这一类人取得直接联系的。就算在我们之间建立起一座良好长效的沟通桥梁,我想以我们的身份也很难撬动那些人的嘴,更何况是将人拉进阿尔法。” “如此见地,崔理事要怎么扭转不利的局势,并致力于实现公司与你个人发展的共赢局面呢?” “我们可以着眼于扩大宣传力度,比如启用如今影视圈当红流量明星。” “明星来做宣传?在你的观点来看只要再多花点钱就能彻底扭转局势是吧?既然行之有效,投钱就是了。”顾北溟默默的听他将话说完,突然开口说道。 “我们也可以组建一个以我们公司简称命名的网红团队,比起流量明星的间歇宣传,长期的宣传会扩宽大家对顾氏的认知。” 周理事的表情一如往日的坚决,他淡定的拦下顾北溟会长的话,顾北溟停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在你的观点里只是发挥广告的作用是远远不够的,我们亟需的是转型,下一步就是将高档卖场全部变成网红培训孵化场,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凭借这股新势力再占阙头。” 冰冷的寂静中,周理事躲避着顾北溟犀利的目光慢慢低下头。 “大抵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实体卖场大多运营惨淡,这也是共识。” “我真应该在召开会议之初就裁掉你。” 看着灰溜溜的垂着脑袋的周理事,还有不好意思的摸着脖子上银波潺潺的冷汗的列位理事,顾北溟一脸不快的猛击着手中的鼠标。 “是哪位做的上半年汇总报告?” “正是您准备开掉的周理事。” 姜连勋紧张的等待着顾北溟的回复。 顾北溟强忍着怒火,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站起身。他调试了下麦克风,喇叭里传出顾北溟沙哑却沉重有力的声音。 “周理事的报告只印了这一份给我是吗?” “您父亲的邮箱里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件,不过相比今天视频会议里您的部署,我想前会长更期待看到您运筹帷幄的英姿。”姜连勋静静缓缓的说道。 “不是吧?我想视频会议中那些父亲的耳目似乎并不希望父亲对我有如此期许吧。难道大家的意思不是父亲授意的吗?” “不会,不论有多少个人偏见,父亲的出发点始终都站在向着顾氏最好的一面上。难道身为长子的顾北溟会长对父亲的熟悉还不如我一个外姓人吗?” 看着顾北溟不耐烦的表情,姜连勋歪了歪脑袋从容不迫的回答道。 第五十五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v 视频会议结束后,顾北溟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坐在酒店特别准备的会议桌上,他没有说话没有舒气,就连那张冷峻清秀的脸也绷得紧紧的,特别是下巴的线条就像欧洲贵族人物雕塑般傲气逼人。 急促细密的雨珠打湿了漂浮在窗边的纱帘,顺着月光下微微折射着皎洁月光的窗缝,湿润的雾气喷溅似的错落在顾北溟手边的咖啡杯上。 过了好一阵,顾北溟起身躺到了会议厅特制的漆皮沙发上,他笔直的躺在沙发里,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天花板亮闪闪的巨型地中海吊灯。 夜的世界寂静无声,除了随风曼扬的纱帘隐约传出低吟般温柔的旋律。 姜连勋扫视着整个酒店大会议厅,最后他把视线集中在角落里正尝试着慢慢睡过去却始终辗转难眠的顾北溟身上。 “听说前mmbc的常务理事尹相弦女士订婚了。” 姜连勋并没有像从前刻意躲避着前会长的视线似的躲着顾北溟,他直接站在顾北溟的正对面,迫不及待的用低哑的嗓音说道。 “哦,知道了。”顾北溟低声回答。他将脸转向沙发漆面的一侧。 “不出我的意料,您是想敷衍了事吗?就像顾氏一些无关轻重的室长那样轻而易举的掏两张票子就打发了。倘若是顾老会长在这里的话应该会发一通函电,然后再拿出一份顾氏的诚意来。不论对方的身份是什么,总归是可以用得到的人。所以还请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好吧,前会长总是有他的理由,那么我呢,至少给我一个理由,让我觉得这笔钱花得不赖。”顾北溟突然转过身很轻松的笑着。 “那家伙是实实在在的潜力股。”姜连勋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即便迎着顾北溟冷冷的眼神,他不得不在对话中占据下风,可他还是重新微笑起来,淡定的说道。 “潜力股的定义也是分门别类的,世家门阀的潜力股,还是贫民窟的潜力股,是高学历名义上的潜力股,还是个人标榜却没有实锤的潜力股。即便能力相当,但放在同一架天平上分量也是很悬殊的,所以就是礼物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难道姜理事第一天上班吗?即便曾经是从事司机兼私人助理的工作,难道你从未真正了解过爸爸吗?” “我只是个小喽啰,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和顾北溟会长您的权衡术比起来,您的父亲算是会赌的投机者,他可是宁可错投也不会放过一丝商机,特别是愤怒的小鸟一样的女人。毕竟比起蝇头小利,放长线总是有钓到大鱼的胜算。当然放长线也有放长线的气魄。愿赌服输。” 姜连勋想也没想的回答着,顾北溟一边一脸雾水的等着姜连勋的回答,一边饶有兴趣的细细的看着他慷慨激昂的脸。 “激将法用得有些不恰当吧,不就是区区一个常务理事的订婚礼?尹相弦既不是社会名流,头阵子尹理事离婚又已经让我的合作伙伴威廉金承泽很没有面子,我倒不信谁会接手得罪合作盟友的烂摊子。除非?“ “除非是比威廉更具有话语权的人,否则即便是在深厚的情谊面前也还是共同利益更有分量些。更何况那个人真的是传闻中的李泰洙会长,一个在博彩建筑双领域叱咤风云的男人。” ”我可没有想到这一层,这么敏感的话到底都是出自姜理事的嘴巴,你最好不要会错了我的意思。”顾北溟冷笑了一声。 从进门开始姜连勋便一直紧张的等待着顾北溟的下一句话,他静静的看着始终无视着自己的顾北溟,他偶尔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姜连勋的心里多少有些为难。 “先生请问您还需要续杯咖啡吗?”听到走廊里传来服务生稚嫩的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关上了嘴巴。躺在沙发躺椅里的顾北溟,也僵在原地看向了女孩。 “不用了,一壶香片茶即可。” 姜连勋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北溟。 “为什么点香片茶,侍奉我这么久难道你还没有摸清我的癖好吗?我最讨厌香片的味道。” “抱歉这是我侍奉前会长时候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改过来。”姜连勋马上对顾北溟说道。 “那么您是默认会参加的吧。届时不单单是您和顾北辰秘书长会列席其中,就连宋氏集团的宋默生董事长、严雅若夫人以及宋明昊少董也都接到了订婚宴的特别邀请函。” “什么意思,难道说尹相弦这么快就急不可耐的要扮演集团大股东的角色了!那cgh的李泰洙会长的态度呢?你告诉我通告文案是谁先发布的?是李会长吗?迎着那么多黑料准备冲冠一怒。” 顾北溟的注意力很自然也很迅速的从天花板上那一圈荡漾的银辉转移到挺直着腰杆,眼睛里却掩饰不住担忧的姜连勋。 “是尹相弦理事。”姜连勋默默的说道。“但是这都不打紧,即便有机会跻身名流行列,但和本就出身名门望族的女人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很大一截。一心向上爬的女人的智力貌似没有过度到教养上。没有高贵的人格她以为大家就能接纳她的加入吗?我想反对的声音一定不绝于耳。所以我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即可,相信不出半年,那家伙的热度一定会因身败名裂而哄抬起价。”姜连勋嘲笑着看向正扬起脸打量着自己一圈又一圈的顾北溟。 顾北溟兴致勃勃的看着姜连勋,姜连勋迟疑了片刻,他没有精力沿着顾北溟的兴趣继续回答下去,尽管他很努力的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那眼底隐隐闪动着淡蓝色宝石的水泽的眼睛不会扯谎。 “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即便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对那个女人始终还有恻隐之心。”顾北溟一脸不快的盯着姜连勋,大脑却陷入深深的思考中。他盯着放在桌子上的烫金名片。右手一直在摸自己的左手手指头。“也对,让一个人忘记一个爱了整整一个青春的人的确很难为情。” 姜连勋的眼神黯了下去,他静静的看着顾北溟,直到他看着一脸不耐烦却选择咽下没说完话的顾北溟唇边邪恶的一笑,姜连勋艰难的开口说道: “在您所处的圈子里,这些人结个婚对应的意义无非就是凭借婚姻进行光鲜亮丽的财产分割,这和同种产业公司间的兼并收购是异曲同工的,圈子里的人看着戴上王冕嫁给爱情,其实还不是自己嫁给了自己,成全了自己也遗失了自己,就像您可以和泰熙海誓山盟但却只能和李贤真小姐结婚生子,这是让人无语的常态啊。所以在您的眼中她当然只是个只会为自己谋算的精致利己者,的确有风声说早前尹相弦理事手中持有的cgh的股份就并不少,如今看来到底是这个女人荣升500强集团的会长夫人,还是将手中的股份明正言顺的归回到cgh名下呢,女人是物质是拜金是精致,但李泰洙会长也并非全然不知情,踩着黑历史上位李泰洙会长将那么多石锤变成炮灰,他真的对这个女人有十足的把握吗?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做了财产公正,但尹泫雅从此变成了李泫雅这一点是铁定不争的事实。” 说话间姜连勋的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他看了看四周,踌躇的坐到顾北溟对面的椅子上。 “这么听起来,好像是这对母女、父子之间冥冥之中达成了利益的契约呢,那最后的赢家貌似就是李俊熙和李泫雅这一对异父异母的兄妹吧,但姜理事的儿子世勋和李俊熙也会顺利的变成大舅子和妹夫的关系吧。我敢笃定的是姜理事对这场婚事一定是充满了期待。那么你刚刚说的这些话是在搪塞我,还是在试探我呢。” 顾北溟依旧没有站起身,他躺在沙发上歪了歪头依旧无视着姜连勋。 “别误会,我是怕拂了宣传部陈理事的盛情才同意劝您的。您会准时落座的意愿陈理事也已经在昨天会议的时候代为传达了。另外这次您来德国出差的事也是我以考察的名义向您的父亲请示过的,至于您在那间酒吧都遇到了哪些人,您放心怎么说说几分我都心里有数。” 冰冷的寂静中,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耷拉着肩膀。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吗?” “引诱泰熙小姐进行一段地下恋情的事进行得还顺利吗?” 眼看顾北溟就要发火了,姜连勋淡淡的笑了笑。 “说吧,先是父亲然后是泰熙和北辰,你到底要说什么,尽管开门见山。” “您信任我吗?或者您可以选择站在我这一边吗?为了顾氏的利益,我和我的儿子将要将自己的一生尽数奉献给您和您身后的顾氏。” “威胁不成换煽情了?从一开始我就很好奇你的主人到底是我还是我那个躺在病床上快要不能自理的父亲。当然你的主人也可能是李泰洙会长、甚至是尹理事,再不济也有可能是李贤真,我那位有名无实的太太。” “您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对劈腿女友发脾气的孬包知道吧。” “你看错了,我可不比你那么纯情,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再滥情一些,同时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亮出你的实力牌,因为这样专一(只是对金钱地位)的人说不定有一天会给你背后的主人陪葬。当然也有可能就在你自以为即将着陆的时候,两条船都裂出同一道峡谷。所以,姜理事啊,出于同情也出于作为你领导的身份,我还希望你能在纷纷扰扰的世界里每夜都睡个好觉。至少你不会在自己身体匮乏得不能自理的时候被人拖走吧,丧家之犬加上无妄后灾,每一个悲情小说里这都是最孤单也最凄凉的落幕,知道吧。” “知道,但是在你即将被你的父亲绊倒的时候是我抓紧了你的手。若不是那临门一脚,我怎么有机会抓住你呢。所以既然我这么渺小还有这样的力量,您对我最好的处决应该是保证我不会被绊倒,因为我们已经坐在一条船上没有松快的余地了呢。” 一辆高级轿车停在刚刚迈向豪庭魏格纳酒店门口的姜连勋面前,紧接着,李泰洙会长和尹相弦亲昵得十分自然的迎面走来。 “亲爱的,你能陪我出来旅游散心,为此还耽误着一天200万的公司利润,我真的很难做人呢。我会不会被你的部下们骂成是祸水红颜,要真是那个样子,那么恶劣的我再影响公司形象,我一定是羞愧难安的。”虽然极力假装清纯,但42岁的尹相弦眼底的贪婪和欲望还是显露无疑。 “对了洗白的团队耗费不小吧。” “是的,没错,从现在开始就算不适应也没有适应的阶段了,明天一早当飞机稳稳的着陆,你一定要称呼尹相弦为母亲,知道吗?” 就在三个人的脚步只隔着一道旋转玻璃门的瞬间,尹相弦用脚尖拦住了正要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姜连勋的步伐。 姜连勋默默的转过身,看着两个交叠的倩影背后实则是孤独得形单形只的两只灵魂。姜连勋一脸苦涩的笑了笑。在他的眼中伺候那些上层人是很辛苦的事,同时这也是最有乐趣的事情。 “为什么?我有母亲,我的母亲明明是。。。”电话另一端,刚刚洗过澡的李俊熙身上裹着的宽大洁白的睡袍半敞了敞,他奋力踢倒了绊在自己脚底下的朴星河的拖鞋。 “爸爸,你是成年人吧,你知道你的这一震惊全世界的消息会为我们cgh集团带来怎样的经济危机吗?” “我的事不需要你的建议,别忘了我是你的老子,而且等你毕业进了cgh我更是你的顶头上司。知道应该怎样对既是自己老子又是上司的父亲说话了吧。收敛点吧,小子。” 李俊熙将撑开的双臂抵在墙壁上,他低着头看向身侧床头柜上的父母的结婚照。那一刻他的嘴角轻轻扯动开一抹苦涩的森寒。 李泰洙一边通着电话,一边礼貌的向身旁的尹相弦浅笑示好。 即便李泰洙极力回避着让尹相弦听到电话内容,但尹相弦还是通过偶然闪过耳畔的几个词预料到了继子的心声。 “亲爱的你其实不用专门为了我,和俊熙闹得这样不愉快。如果我的出现搅乱了你的家庭秩序,让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吃醋不满,那我宁愿自己从未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你说什么呢?即便不是叫妈妈,就冲这一声阿姨,你也是这劣子的长辈,你在他面前不用这么低三下四否则他一定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如果他对你语气刻薄,我一定会代替你好好修理修理他。我想他跟我不敢使性子,即便是有生母的维护我的脚从来不听使唤。”看着无精打采的尹相弦,勉为其难的笑了笑,李泰洙心酸得很,他刚刚还很糟糕的语调瞬间温柔了起来,但是回答的内容却充满了怒火。 “亲爱的,拜托你别这样对待孩子,小孩子的心都是脆弱敏感的,当然也只有他们的心是最柔软的。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代替俊熙的妈妈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长辈。” “一定会得偿所愿。” 撩下电话的李泰洙转过脸对着尹相弦笑了笑,尽管与此同时又一通电话急促的响个不停。 电梯慢慢的降了下来。 “你这么信任我,我真是太开心了。那么明天俊熙会和泫雅一起出现在机场吧。我很期待,今夜一定睡不着的那种期待。” 看着反光玻璃门里那两张滑稽的笑脸,姜连勋翘起嘴角嘲笑起来。尽管他心里清楚落在尹相弦的眼中他此刻的表情充满了敌意,但只要能让这个女人心情不爽,他何乐而不为呢? “会的,他就算再不情愿也不会忤逆我,因为他知道忤逆父亲是怎样的下场。放心吧,亲爱的宝贝我们可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是怎么搅都打不散的呢,别太担心,那我回办公室一趟,晚些在房间等我。” 尹相弦很自然的替李泰洙按下电梯,看着李泰洙走进电梯后,迅速闭合的电梯门,尹相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笑,那么多命中注定,还不是挖空心思的事在人为,否则鬼才相信那么多好命都是真的。”姜连勋开玩笑似的笑了笑,并低低的喊了一声刚刚一直假装不认识自己的尹相弦的名字。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心有灵犀,就在电梯慢慢升上去的同时,刚刚连看都不敢看姜连勋一眼的尹相弦一如从前的向姜连勋挥了挥手。那一刻透过从未被岁月亏待的那张美人脸孔,姜连勋依稀记起两人作为高中初恋时的点滴曾经。他的鼻头一酸,但是很快便努力摆出一副从容的样子与尹相弦相视一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深藏在海德堡月幕下的一间丛林咖啡厅,当一起拉开咖啡店门的时候,曾经的回忆再次重现在两个人的面前,咖啡厅最能沐浴到月光的角落,尹相弦独自坐在桌子的对面等待着姜连勋娴熟的搅拌出两杯原料相似但味道却迥同的咖啡。 尹相弦将包包的拉链拉开又重新合上,合好再慢慢拉开,伴着撕拉撕拉的噪音,她始终埋头犹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面对面默默的坐着。 尹相弦放下包包,拢了下头发再次表情僵硬而又默默的把玩着咖啡勺,看着那个假装生疏的男人淡然的搅拌自己面前那杯咖啡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尹相弦突然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这些年连勋哥哥过得还好吗?” “过得跟你差不多吧。” “为什么这么说?听说经过顾北溟会长的梳洗,您已经是副秘书长的不二人选了,还没有恭贺你的升迁真是失礼。” “没有必要这么见外吧,都说礼节是做给不熟悉的人看的,为了增进彼此的好感度和亲密度。” “确实如此。”不等尹相弦把话说完,姜连勋便急不可耐的插话道。 “不过现在看来,就凭这两次您对我的熟视无睹,我想未来我们或许真的会因为身份的关系慢慢疏远。您曾经是总裁夫人,如今是李泰洙会长的二夫人,我怎么好意思当你口中的连勋哥哥。” 尹相弦眼神空虚,她静静的望着姜连勋。 姜连勋的语气棉中带刺,让尹相弦的心剧烈的痛了起来。但是她一点不会怨恨他,因为每每单独面对姜连勋,她都能回忆起当初因为财富和父母的权衡不得不割舍掉执着的爱情时姜连勋的撕心裂肺的饮酒买醉的场景,她知道这世上没有第二根刺会比她捅向姜连勋心窝的刺驻扎更深。 “我,外人看到的都是假象,离开你的20年来没有一天我是真正开心的。即便如今地位名誉我都有了,但我终究错失了爱情。或许那时候我们还不成熟,所以我们给彼此的爱情才更真挚吧。就在昨天我还梦见我们一起在小吃摊前的场景。有时候我也在想倘若我当初不这么固执,而是给你一个机会。我们现在会不会过得很幸福,钱不用多,和你在一起我吃的也能再少一点。” “你觉得可能吗?即便你和他之间有回旋的余地,我相信你总能找到下一个理由去做和20年前相同的选择。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被抛弃过一次,滋味我尝了,就不要再难为自己一次了。你说呢?” 尹相弦苦涩的笑了笑。看着那个当年毫无顾虑的在自己面前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开怀热烈的尹相弦眉里装着遗憾,眼神充满落寞与流连。姜连勋释怀了,他知道当初的痛苦并非只是凌驾在自己的身上,那个女人心底的煎熬似乎比自己更甚。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真的不是经常感性的女人呢。如果我个子戳一点,容貌丑一点,然后脑子再笨一点。或许我就懂得应该选择对自己最好的人而不是看着最好的人了。” “呼呼。”咖啡很快便见了底。 尹相弦握紧手中的香奈儿包包,脸上不挂任何表情的站在姜连勋面前,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论如何请你相信,你始终都是我最初的梦想。直到现在看到你,我的心还是热的。活蹦乱跳的。” 看着尹相弦亮闪闪的大眼中,如晨露般的热泪。 姜连勋点了点头,他假装泰然自若的站起来向她缓缓鞠了一躬,看着她像梦一样消失在小路的尽头,那股久违了的凄凉感再次涌上两个人的心头。 “有人说,和喜欢的人对视,眼睛里真的有星星。那是因为你在他热切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的巨轮正扬帆驶向你最向往的漫天星海,被一个人爱着的时候,我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关注于一些细小的事情,你的信息他有没有秒回,他的微信头像是不是你,你的微信他有没有置顶,你们的空间是不是情侣款,还有他的衣服上是不是只有你的香水味。” “呀,老师讲的太对了。虽然我现在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用感官触碰爱情的年纪,但是我就是对这个男人放不下心,怎么办。他衣服上的香水。一般男人出柜衣服上的香气都会变得浑浊,也不知道这个道理是不是真的。” “不管了,看在我们之间本应该是父女关系的份上,他应该也不会对别人动心思了吧,那些嫩瓜秧似的小女孩在曾经南大校花的我面前可不足为惧。” 这个正抱着随身听慵懒的躺在沙发躺椅上喋喋不休的发着牢骚的女人就是顾氏名义上的女主人、顾北辰的亲生妈妈以及顾北溟的继母郑世兢。 郑世兢是顾恺麟发展成为业内巨头后过门的第二任妻子,同时作为多次第三者插足、未婚先孕的反面教材,她在叱咤风云的公关场所早已声名狼藉,正是因为桃色野史频繁作祟的缘故,即便她在外面诞育了私生子顾北辰,并通过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出苦肉闹剧顺利挤走当时的正牌夫人文素利成功上位,但却还是得不到顾氏的半点重视,后来更是因为外界盛传的一边倒式的骂名不得不偃旗息鼓真正过上倚夫傍子的生活。20年过去了,在顾氏的大家族郑世兢的地位愈发不及现任清逸副校长的前妻文素利,即便文素利早在郑世兢未正式过门前便因为“和平谈判”的方式和顾老会长在生活上分道扬镳,但在极其重视血统的顾氏,作为长子的亲生母亲她依然可以开出对自己儿子有利的要求,那便是她文素利的名字要永远的留在顾氏的户籍里,面对生活上毫无过错、事业场如鱼得水的前妻,再加上看着顾北溟日渐成长,无数次的利弊权衡下,顾恺麟没有办法拒绝。就当时对于早已身无分文的郑世兢而言,能带着顾北辰回到顾氏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幸运了。于是即便她就像一只寄居蟹一样整天窝在家里做她名位不正的夫人,她也并不敢有任何埋怨。 对于一个没有体面身份混进上层交际场所的女主人而言,不舍昼夜的窝在家里是她最体面的活法,细数着自己与世隔绝的20年光景,曾经爱好再高雅的她也变得敏感多疑起来,而情感电台,便是她唯一的乐趣所在。曾经收听情感专线只是她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一种方式,后来这种方式慢慢演变成了习惯,习惯又变成了每日必听的依赖。但她最怕的就是沉醉其中而不自知时被自己的继子顾北溟逮个正着,虽然那个与自己半分关系都没有的陌生儿子并不会去丈夫那里打自己的小报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是微妙又紧张的关系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人抓住把柄。 郑世兢翻来覆去的将刚刚听完的《雨汐语录》倒带重新回放。刹那间,那个与自己相差24岁的男人的样子在郑世兢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如果不爱我,不会力排众议的带我这样的女人进门。我想这不单单是看在顾北辰可爱的面子上吧,他一定是很爱很爱我,不能失去我的。不过外界对顾氏大夫人令人扼腕唏嘘的遭遇听着太像杜撰的故事应该不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是老师信箱里所说的只配白手起家不能共同富贵的人的话,他当初不就抛弃我们母子了,毕竟我和老家伙之间没有大夫人那么多年的感情长跑又没有文夫人的门当户对互相帮衬,难不成那老家伙真的只是看上我的年轻美貌了吗?” “这么说来,瑜伽课、美容课可都是我这一辈子不可缺少的必修了呢,特别是身材不能掉以轻心。” 郑世兢一边细细的品着咖啡,一边对着随身听自言自语起来。 女佣敲了敲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她把端进来的咖啡和精心烹饪的茶点一一摆放在茶几上,就在即将退出去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正咋咋呼呼的捧着随身听并不断给语音信箱打去电话的郑世兢。 “晕,愣在那干什么!你那双眼睛还有你臃肿粗笨的四肢到底要用在什么地方,不好好干活,难不成是等着跟我身份交换,让我伺候你吗?半点眼力价都没有,整栋顾氏里都住着什么人呢,真是气死我了。” 心绪慌乱的她,突然发作起来,她急不可耐的挥手准备打发掉女佣。 郑世兢明摆着就是在闹脾气,想必她如此大发雷霆,肯定不是因为顾北辰没有接电话,便是再次受到了文夫人的奚落或者是继子顾北溟的熟视无睹。而对于顾氏的每一个人来说,大家对这样的场面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女佣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并真如她所言在三秒钟内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她将洗衣房门口写着“open”的牌子转了个面换成“close”,在她偷偷瞄了一眼确保夫人没有看过来的情况下,这才使劲关上了洗衣房的门。 郑世兢一只手端着香气扑鼻的咖啡,一只手轻轻捧着随身听在偌大的卧室里优哉游哉的练习着恰恰。时不时的她歪着脑袋将随身听夹在耳朵与长发的间隙里,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记事本沙沙的记录几笔。 “夫人,会长回来了。” 听到女佣的通报,郑世兢动作麻利的将随身听按掉,并迅速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条丝巾将沾染了咖啡的粉色口红擦掉,又急急忙忙的翻倒了几个整理格从中拿出一只标记“烈焰红唇”的口红小口抿在嘴唇上。 “怎么样,我这个样子好不好看,发型有没有乱。”郑世兢随随便便的拉起一个女佣的手反复嘟囔着盘问道。 女佣条件反射般连连点头。“够好看了夫人,我们快下楼吧,会长已经在鞋帽间换鞋子了。” “什么会长进门了,这么快。这老家伙,啊,不对,老会长不是进门也要走好久的吗?” “是顾北溟会长。曾经顾氏的继承人现在是掌舵人了。怎么都已经这么久了夫人是今天才知道的吗?” 几位女佣推推攘攘的将一脸茫然的郑世兢架在几个人中间略微凸出的位置上,其中一个女佣迅速的再次擦掉郑世兢涂在唇片上如艳阳般鲜红的口红,另一个女佣则小心翼翼的将夫人的随身听顺手丢进沙发间的夹缝里,待一系列准备工作做完,顾北溟准时出现在顾氏的大门口。 “会长好,欢迎会长回家。” 郑世兢看身边的女佣将腰弯成标准的90度。她站在中间不停的用手团着自己微松的卷发,一副忸怩不安的看着顾北溟。就在大家纷纷直起身子的同时她优雅的走向顾北溟。那一刻大家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因为大家知道整天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的郑世兢,总会因被顾北溟的无视而莫名发疯。不过比起未来主人的雷霆之火,神经质的郑世兢并不足为惧。 “我们的北溟少爷今天上班辛苦了,晚上想吃点什么。阿姨亲自下厨。” “刚从机场回来,飞机上用过飞机餐了。” “那,北溟少爷风尘仆仆的回来,我也应该为北溟少爷接风才对,要不我炖点牛奶燕窝给你。。。” “不必用我们顾氏的钱犒劳我,我并不领这份虚情假意的情,这五天我不在家里,你们没有自作主张的以打扫为名进我的房间吧。” 女佣们纷纷小心的交换着眼色,然后又将眼神不约而同的瞟向郑世兢。 “那从今天开始我再加一项顾氏家规,任何人不得在主人不在房间的时候擅自进到主人屋子里,记住了吗?不论是何种目的,都不可以践踏这项最新规定。” “记住了,会长。”大家异口同声的说道,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尴尬的站在最中间面无波澜却内心波涛汹涌着的郑世兢。 “也包括你,郑世兢阿姨知道了吗?“ “什么?”每次听到顾北溟用命令中带着责备意味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郑世兢都是面如死灰的懵懂样子。 ”不要像过去一样总是私自做主的赖在爸爸的房间一等就是几天。爸爸有这种癖好,但我是真的不喜欢。还有您要是有什么必看的书恰好在我的书房,您直接打电话联系姜连勋理事,让他替您办就是了。” “北溟啊,你这么说是当我是外人了吗?姜理事也要凌驾在我的头上了对吗?” “阿姨要是执意曲解我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毕竟人的思维很难被另一个人左右,不是吗?” 狼狈不堪的感觉涌上郑世兢的心头,郑世兢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气,在目送顾北溟进到房间并稳稳的锁上门后。她怒吼着回到房间将准备送给顾北溟的衬衫撕个粉碎。那一刻,她觉得世上的一切都那么的碍眼。 二楼正卧室, 大病未愈的顾恺麟颤颤巍巍的跳下床,他光着脚走在空荡荡的卧室里,看着电脑桌和茶几上丢得乱七八糟的药瓶子只增不减,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并猫着身子向那些瓶瓶罐罐爬也似的扑过去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阳台门开着,温热得有些发烫的阳光照耀在顾恺麟的身上,他懒得睁眼,迎着红彤彤的光芒,他将双臂环绕在胸前,又将盖在身上的上衣向上挪了挪,慢慢的窝进低矮的躺椅。 “在睡吗?老年人保持趴卧的姿势或许更容易进入梦乡吧。”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顾恺麟的背后响起。 温暖的阳光笼罩在他冰冷得有些僵硬的身上,他的身子渐渐回暖。尽管宽大的外套下他的身子还是不可控制的发起抖来,但他的声音还是坚定直接。他痛苦的咬紧牙关,不让一丝丝**从唇片中泄露出来,但不觉间他的声音早已经如叹息般低沉单薄。 “文素利,听说你终于转为一把手,成为清逸的正校长了。看来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我是真心替你高兴啊。” “替我开心,你会吗?都说精明的男人到了暮年会变得格外圆滑,可在我的眼里,您的圆滑世故从来都没有变过。就好像您的算计之心从没有年轻过似的。” 火焰一样滚烫的阳光落在文素利苍白的脸上,她的脸孔一阵青紫一阵涨红,她轻轻的苦笑着并用微微轻启开的一条细缝瞪向顾恺麟。 “眼神都要喷出火了,从我们认识那会儿你瞪着我的眼神就比婉柔的眼神多得多。这么些年,教书育人也过来了,还是磨不平你的棱角,真是难为你了,没少走弯路吧。” 文素利抿紧了唇片,没有说话,她走到他的身后,悄悄的拎起他厚重的外衣向脖颈的位置提了提。 “我就不劳烦您挂心了,您还是把心放在自己身上吧。少操点心还能多活几年。” 然后她慢慢屈膝,开心的蹲下身附在他的膝盖旁边。 “早就劝过会长您,和事业比起来,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您可不能再生病了,一定要让我们的儿子北溟给您多备点补品。还有贤真那孩子我看着就喜欢,怎么的也得让您将长孙长孙女的抱个够再走。” “别这么体贴,不论你如何巧言令色,我也不会再让你重新回到顾氏做你的文夫人的。别以为我会不知道你这张整容脸下藏着怎样的居心。” 文素利轻手轻脚的又向顾恺麟的方向挪了挪,她用手肘轻轻戳了戳他的臂弯,又漫不经心的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 “您当初不就是用一沓子莫须有的证据逼迫我离开顾氏的吗?这么多年了,您的教诲我是永志不忘的。总想着有一天也让您尝尝这种滋味。证据确凿到让你的灵魂备受夹板煎熬的滋味。不过您应该没有我那么幸运吧,至少郑世兢那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一头撞进来偏巧我就需要那么个名正言顺的台阶。”文素利从胳膊慢慢环住他的身体。“失算了吧,您总是没有我的果决,心呐比比干还多了一窍,人家能成事,您呢就有些优柔寡断了。” “你要干什么?就算这样我也不会退回这一次的离婚诉讼的。” “想得太多了,我没有说让你退回申请,但是我是死也不会同意离婚的。不过有一点还请你放宽心,这二十年的守寡式婚姻我都这样挨过来了,这一次我还是会像当初一样拿出正牌夫人的气量宽宥你们这对饮食夫妻。我买了一条香奈尔丝巾,准备送给郑世兢作为她在你病中不离不弃的馈礼。怎么样,看着配得上她的档次吧。” 微风犹豫似的拂着阳台上遍布到墙角的紫苑花莹紫色的细瓣,大片大片的花动也不动的立在风中,隐约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女人心碎的声音。 “你很会做表面功夫,到现在你都不知道我嫌弃你的那一个点在哪里吧。” 顾恺麟终于睁开眼睛,看着文素利阴沉着的脸孔上那一双亮得可怕的目光中有两团熊熊燃烧的火光即将将他的身体烧焦。他轻轻的笑了笑。 “你说我会做表面功夫,呵呵,不然呢,你让我怎么办。自己的丈夫整天带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恬不知耻的野女人四处抛头露面,出席各种我都没有去过的社交场合。你是逼迫我离婚吗?你是想让我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话,然后夹着尾巴默默无闻的生活吧。“ 文素利痛苦的低嚷道。 逆光下文素利的背影看着有种惊心的落寞,她温柔的扳起男人的手,又温柔的拂过他冰冷的指尖。 “赔上婚姻家庭就好了,我说过的我是识时务的人。”文素一直在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她克制不住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她的焦虑和愤懑。 ”所以,在你想架空我顾氏女主人身份并四处搜罗“证据”让我淡出所有人视线的关键时刻,我只能选择率先退后一步,然后在你对我心怀愧疚的时候谈妥了分居条件后再放出风去,我把郑世兢这一只野鸡变成你不得不圈在家里的金丝雀。是因为我知道比起女人你更注重顾氏的声誉。” 顾恺麟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凝视着眼前的文素利, 黯淡的阳光下,凉凉的水雾染上文素利湿润得根根分明的睫毛。 听着碎片断点式的呼吸从那个女人苍白如纸的唇片挤出来。 他咳得连冷笑都发不出声音了。 “看来是那点户籍成全了你的昨天,但也一定会毁掉你的明天。难道你的手笔我会不知道吗?为了达成你的目的,你挑唆我的一个儿子肆无忌惮的伤害着我的另一个儿子,为了北溟那点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我从未像普通父亲一样亲吻、拥抱过我的小儿子。文素利,你真的自私得比我想象中还要过分。你当初执意让我的孩子以深造之名去清逸过着幽禁一样生活,现在又是你从中作梗,挑唆我的儿子以副秘书长的名义永远圈禁我的另一个儿子吧。我原以为顾北溟能为了区区一个泰熙和我反目,不想到头来还有峰回路转的机会,真是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容下那个可爱的女孩。” “死了这条心吧,作为我的儿子他应该知道比起廉价耀眼的东西,经典名奢才是最后的选择。还有为北辰做的一切我敢说是无不尽心,清醒一点吧,从户口本上看北溟和北辰不都是我的儿子,难道你以为你藏在家里的那个女人配得上北辰的一声妈妈吗?户籍都混不上的才是真正的插足者吧,而不是我。拜托你千万别将我和那个贱人混为一谈。” 凝视着文素利许久的顾恺麟展颜一笑,他知道刚刚他的试探已经触碰到文素利心里最严密的防守。 “文素利,作为你的前夫,我还是劝你,凡事不要做得太过。在你的眼中郑世兢是个除了伸手要钱,张嘴吃饭外便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和这样的女人兜了这么大的一圈,你很有面子吗?本来还想祝福你,不过现在看来也只剩下可怜的份了。人都是这样一旦达到巅峰就要走下坡路了。但愿你真如自己所说是个识时务的女人。然后带着真正平静的心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吧。” 文素利站起身,她斜着杏眼瞅着顾恺麟,轻蔑的嘲笑了笑。 “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血缘很重要。在我想在北溟和北辰那,怕是两个孩子都恨不得断掉你的血脉吧。好了,我问过医生,您的病需要静养。我走了,您照顾好身体,我们兄妹来日方长。 ” 第五十六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6 (六一儿童节快乐!!!) 文素利气得快要疯掉了,她一言不发的拎起手包,慢慢的转过身向门口的方向愤愤走去,顾恺麟悠悠的瞥她一眼,文素利乌黑的秀发间底有股青烟在慢慢流淌,与此同时,就连她死死捏住背包拉链的手始终都在无形中不住的上下颤抖。 “说完了真心话,就要灰溜溜的跑掉吗?不论时隔多久,你的幼稚依然不减当年。” 身后顾恺麟悄声提醒道。 嘲讽的话并没有让文素利变了脸色,但正是这一个出自前夫口中的幼稚让她霍然抬起脸。那一刻就连麻木了多年的心也辗转着一股奔腾的血液。 但文素利还是故意没听清,她的双手将背包带子攥得更紧了些,对着出门镜她伸出手摸了摸头发,等到手指滑到下巴颏,她再次用力捏了捏发叉处的微卷。 “留下一起用餐吧,刚刚管家通报北溟是今天的班机,至少也要见见你最亲爱的儿子再走吧。” “总是拿话敲打别人,不觉得这个屋檐下只有你才是最冷漠的人吗?我留下吃饭倒是没有问题,只怕是我留下的话会有人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吧。” “能不能坐下吃饭是你文夫人的气度,但能不能让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就是你文校长的一贯素养了。我想你不会做打自己脸的事吧。” “就像当年的你是如何料事如神,即便出了顾氏的门依然能在清逸处于不败之地,是同样的道理。” “你还真是老谋深算,一顿饭都这么有营养。但我就怕有我的饭局,你会败兴而归。这么多年了,我每次出手,你都要跟一个子。这一次我很愿意带您一程,就为当年和您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学生只是称呼我一声老师。” 文素利将双手十指搭在肩膀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说着嘲讽意味十足的话。逆光下她的脸如漏进茂密枝丫间的点点星芒,她灰着脸摇了摇头。 ******* 窗外的雨继续下着。 卧室尽头衔接着的宽敞阳台上,郑世兢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看着盛夏的的常青藤在漂浮在低空的雨丝间扭捏着身子,迎面吹来的风带着薄薄的寒意,她忍不住浑身上下打了阵寒战。 “夫人,会长喊您下楼用餐,他说是特地在ku ogi黑木餐厅定的,他还特别嘱咐说这些都是您最喜欢的菜式。” 睫毛缓缓遮住郑世兢宁静的眼睛,望着纷飞的雨丝,她的目光沉静得就像摇摇欲坠的两颗透明琥珀。 “没有搞错吧,顾北溟会长?说是我最爱吃的菜式?”重新打开随身听正在搜索信号的郑世兢停顿了一下,那一刻她的眼睛虽然淡然却怀存着挥之不去的回忆。而随之就连随身听里的电台频率也停下了操作。 “是啊,顾北溟会长很关心夫人您呢?他还交代说您有胃病不能吃太冷或太热的食物,所以这都是凉差不多了,才吩咐我上楼请您的。” 郑世兢收回了紧密注视着女佣的目光,看着露台特定的缠满了常青藤的秋千上被雨水临时的点点银波正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看来不是我煽错情,是有人故意让我为难吧。他刚刚怎么称呼我的,不是阿姨而是夫人。” “您说什么?” 当那个女佣很自然的叫出夫人这个她曾经一度是梦寐以求的称谓时,她便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毫不犹豫的调大了情感电台的分贝,她呆呆的看着那扇困住自己20几年青春的漆黑的门,当初的她只是想着过了这道门可以将她和贫穷划清界限,不想正是这道隔层,永远的挡在她和所有人中间,而在这个富裕又淡漠人情的家庭里,因着出身的关系她和除顾恺麟外的所有人都有一道显而易见的隔膜。 “刚刚对我言语不敬,这会儿又想着用美食哄我?真的当我是要饭的,就算是流浪汉也不能永远看着他的白眼,听着他的挖苦,我可是他的长辈,长辈。怎么能这么目中无人呢,小子。狂妄的小字。”说到这,郑世兢恨不能将顾北溟生吞活剥,她气得说不出下话来,只是狠命的摇着手中的折叠扇子。 “啊!您刚刚说的是会长还是二少爷。”新来的女佣目不转睛的看着郑世兢,“怎么能随口说出这种话呢。”她一面在心里暗自想着,一边用紧张的神情注视着微微敞开的门口。而郑世兢即便看出女佣的心思,还有女佣用眼神告诉她的忍。但她依旧怒火不减。 “气死我了,还不是他的好母亲搞的鬼,拖延到现在还迟迟不肯放行,是拖着时间等待救兵吗?我才不会上当,更不会坐以待毙。” 女佣诧异:“是因为刚刚会长提醒您新规矩的事情吗?可能会长是工作上遇到烦心事,才会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家人吧。请您尽快下楼吧。” “知道啦,不过发几句牢骚,不说出来真的会把自己闷死。对了,家人?你刚刚说什么,家人?” 郑世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东躲西藏的将脸左右左右埋在围巾里。 “我没有听错吧。” 她奇怪的看着女佣,那双骤然瞪大的眼睛就像两只铜铃,“哪有人当我是家人呢。” “别忘了您可是生了儿子的呀。” 郑世兢心情低落的站在露台边,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摩尔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她的目光因感受着太阳的暗芒而生生的刺痛起来。如果不是有那个男人的宠爱,这个地方她真的没有信心再待下去了。 “不过,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应该也是他的家人,应该就是顾氏名正言顺的一份子。“郑世兢气得不停的用手煽着风。一时间,女佣没有再回话,只是借着清冷的白光看向那个眼底空洞恍惚,但却有掩饰不住的**慢慢吞噬自己原本模样的女人。 ”你说的对,毕竟我有北辰,只要有宝贝儿子,我才不会输给那个被捻出家门的女人。更何况我还有丈夫的宠爱。而她只是鸠占鹊巢而已。”郑世兢拍着胸脯悠悠的低声说道。但是不经意间从她故作淡漠的眯眼间还是能找到失措的脆弱。 “是啊,所以刚刚会长也亲切的称呼您母亲呢。夫人为人温柔也是当得起的。” 女佣的声音就像旋风里的冰粒,瞬间席卷了郑世兢的全身,凛冽的寒风里,郑世兢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 郑世兢收起飘忽局促的思绪,坚定的看着面露为难之色的女佣。歌曲的低唱悲鸣中,她恍然间从刚刚编制好的睡梦中慢慢苏醒。 而看着刚刚还靠在秋千架上淡定而慵懒的翘着二郎腿,把玩着随身听的郑世兢怔然失神的眼和刹那间苍白中带着点点暗色咬痕的嘴唇。 自知捅了篓子的女佣急忙关上嘴巴。 “你是新来的女佣吧,我看着就眼生,在这个家里轮到你。。。”郑世兢抓着女佣的胳膊生气的说道,她刚想发脾一通气,但一想到这个人或许是顾北溟或者文素利派来故意探听她笑话时,她在心里暗自告诉自己不要泄漏半点情绪。不止如此,她还知道在这个地方只有她是如何发脾气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而现在看着自己的儿子北辰大大方方的退出继承人的竞争,她更是对忍下来感到毫无眷恋。 现在的她无暇顾及除开顾氏的主人们,下人会用一种怎样的目光衡量她。 “亲爱的,告诉我,今天还有别人来过吧?尤其是女人。” 心力交瘁的她除了等待答案,已经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了。看着女佣身后的私人客厅,卧室富丽堂皇的格调下实则空空如也的空气。现在的她就连喘气都感到疲惫困难。 “这,这个,我,我。。。” “不用你说,我就知道。” “果然现在这个女人以为自己的儿子羽翼丰满了,所以出入顾氏也都不会跟我打招呼了。”郑世兢神秘的一笑,她静静的莞尔出一抹朦胧而单薄的笑弧,就连下垂的眼帘也沾染了漂浮在空气中的灰晶。皎洁的阳光下,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亮白如星。 “好的,我这就下去。一家人就应该像个一家人的样子,痛痛快快的吃道正餐才对。” 郑世兢冷冷的凝视着女佣良久,她看回落雨纷纷的阳台水榭,笑容和煦的说道。 ********* 海德堡 “什么,老板娘,我的姐姐雪曼不做了吗?辞职手续这么快就批复下来了。” “当然了,在我这一个萝卜一个坑,她想走不用编什么瞒天过海的理由,拎起包包消失几天也就常规开除了,哪像你们那边的正经公司有这么多繁文缛节。” “三天就开除了!“雪莉怔怔的望着那个女人。脑子里嗡嗡作响。”那姐姐她还会回来吗?或者说你们这的人有没有跟她交情匪浅的知道她的下落。”茫然失措的她还是呢喃着问了出来。虽然她眼中刚刚燃起希冀的光芒正慢慢熄灭。 “怎么会?你认为一个从来的那一天起,就打定主意随时离开的人会对对身边任何人透露行踪吗?她在我这干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从她的就业记录来看,她似乎从前在你们国内也是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就走人的那种员工。她的就业状况个人评价一栏大家的评语并不好。要不是当初我这实在缺人手,是断断不会用这样的人的。知道吧。” 雪莉慢吞吞的向后退着,退到门口的位置她微微弓了弓身子。水珠滴滴答答的从酒吧的木质房檐上陨落在雪莉的发丝上,一股僵冷顺着头顶慢慢蔓延至她的全身。 “看你这么客气,可是你的姐姐雪曼却从来都给人一种没有教养的感觉。自己的妹妹越过重洋好不容易才和自己的姐姐团聚应该是值得开pa ty的事情,怎么她就这么不待见你呢?她不会是你们家的失踪人口吧。” “什么?”刚刚转过身的雪莉的声音僵硬,她不由一惊,仿佛那个声音并非出自口中而是剧烈挤压下的腹腔。她握紧了手指,手指尖锐的酸疼着,就连指尖的血液也在翻涌。 “没有报警察吗?小妹妹。” “还有最近她的面色特别憔悴,不会是因为xidu才被家里抛弃的吧。” 看着一脸神秘兮兮的老板娘,马上反应过来的雪莉很自然的停下了凌乱的思绪。 “没有,只是和家人吵了嘴而已。我的姐姐人心地还是很率真的,只是她的嘴一向很坏,总是说戳人心窝的话。” “别这么谨慎的看着我,只是在我这像崔雪曼这样的“失踪人口”不占少数。不过像你这样苦苦找寻他们的家人,你却是头一份。那么祝你好运吧,陌生的女孩。” 雪莉呆呆的站在原地。 “谢谢您如此照顾姐姐,如果不是承蒙您的关照,姐姐不会在这段时间里安安静静的生活。” 雪莉轻声说道,她赶忙转移了话题。看着身边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和老板娘。雪莉迅速打断了老板娘的猜测。 雪莉的回答,让她多少有些慌张,她慌的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淑丽推开酒吧的大门走了进来,就在老板娘把目光转向淑丽的同时,淑丽保持着准备收拾餐桌的姿势看了过来。 “不过雪莉小姐见过照顾员工的老板吗?只是提供了点生活便利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雪莉咬了很久的唇片,终于勉强扭曲成一抹勉强的微笑。 “那么打搅了。” 无边的雨丝静静的飘落在雪莉的身后,雪莉的身影被浓稠的雨雾包裹着,就连脚步也沉重了不少。 这条小巷的尽头,雪莉怔然的转过身向来的方向看去,那一刻的她就像沙漠里即将被风化的雨水,只要轻轻一阵风,就会毫无遁迹。 “滴滴滴-” 就在浓浓的水雾爬满整座圣索菲亚教堂的时候, 漆黑油亮的凯迪拉克平稳的驶过迷离的月光下闪盈如银河的巨型水坑。 刚刚回归寂静的深巷里,突然疾驶而来一辆灯光如炬的凯迪拉克,雪莉连忙伸出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一阵尖锐的鸣笛音就像无端落下的高光将雾中海德堡刚刚绘好的油墨彻底搅浑。 骤然猛烈的风速的压迫下,步履踉跄的雪莉借着看不清景物的阴影,看向驾驶座上的姜连勋。 “hi!我是顾北溟会长的属下,是会长吩咐我照料您在海德堡接下来的行程起居的,请多多关照。” 低吟浅唱般的雨声风声里,雪莉失落的笑了笑。 雪莉回到车子里,借着暗沉的日光下仅有的淡淡蒙雾,她的手指缓慢的在手机上按一串熟悉的数字。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在“滴”声后留言!” 雪莉黯然失望的看着一次次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 “躲着我,是铁定了心要和我们一家割裂关系吗?”她的的嘴唇抽动了动,却只是把问题无声的问到自己的心里。 摇下茶棕色车窗,雪莉沉默的仰起头,她无比沉痛的凝视着天幕上一朵朵如被雨水冲刷掉色了的紫红色玫瑰云。 半晌, “姐姐,是我,我是雪莉。我跟妈妈通过电话了,我说你在海德堡过得很滋润,你的个子一点不见长,但是皮肤却被海滩上的阳光熏黑了好多。这样像个碳球的你站在魁梧白皙的姐夫身边总是并不登对。姐姐推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抹不开情面收下了我的红包。姐姐说等以后有了宝宝会接爸爸妈妈过去帮着带孩子。我这么说没有错吧。” 细细斜斜的雨丝夹带着雪白的雾气充盈在她的脸肌上下。越来越低的落雨声里,她的目光越过眼前的茶色车窗框直直的注视向比车窗更为黯然的天空。 “雪莉小姐,还是没有半点线索吗?虽然不比国内的国土面积,但是在偌大的海德堡街头搜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姜连勋看着白灿灿的反光镜里雪莉暗红色的眼底隐约泛着水光的雾气,他将车子缓缓稳稳的停在路边。 “别这么灰心丧气,就是块冷冰冰的石头,应该也就快融化了。更何况她是你的亲姐姐。” 雪莉低下头看着握紧在手心里那个始终不再闪动提示灯的手机,又看了看被雨风濡湿后自己白红相间又冷得僵住的指尖。 “她不会,连勋哥并不了解她。” 雪莉扭过头,不去看连勋关切的目光,她的眼睛漆黑得不亚于泥坑里灰蒙一片的积水,她咬住嘴巴,不停的眨了眨被水汽温煦了的眼睛。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就算是最亲密的朋友,也总有离别与重逢的时候。我们脚下的地球之所以是圆的,是因为它也希望分别的人再次遇到。爱情是如此,亲情更是。” 看着姜连勋眼底隐隐的伤痛。雪莉淡淡的苦笑句道:“谢谢你,那我们先去机场,再去酒店吧。” “去机场,真的打算就这么回去了吗?” “不然也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等了,我走过来的时候那个房子房东已经搬回来住了,就连出粗的招牌也已经不挂在窗子上了。我想她这次一定是想彻底的玩把消息。” 看着车窗外一排排在雨中无声后退的洋槐。雪莉缓缓闭上眼,想着自己并非真切感受过快乐的人生,她就连苦笑都看上去格外羸弱。 看着雪莉有些气馁,姜连勋换了个表情重新微笑起来。 “好扫兴的丫头,如果你坚持着说要再找两天,我也好跟顾会长再告几天假。或者说你想兜兜风散散心,他也能批我张长假条。可惜,有人比我的会长大人更希望我回去工作,而不是在海边放松心情。” 雪莉心情沉重的盯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听姜连勋的玩笑话,她一时无言以对。而看着雪莉僵硬的浅笑,姜连勋埋头看了眼腕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走向车子,为雪莉拉开车门。 “那么明天我接您去机场,不过,我真的很期待您能改变行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虽然在这样扫兴的场合说玩笑话再留个伏笔有些不适合,但姜连勋还是开心的望向那个就连渐行渐远的足影都单薄的雪莉。最后他看着那个失落的女孩消失在稀薄的低空。 ******* “什么?妈妈,你要回国了?今天吗?” “是啊,我和你的新爸爸旅途非常愉快,我们现在正在机场附近的酒店共进烛光早餐,等下再去趟免税店,泰洙哥要为他未来的准女儿送上一份小礼物呢。” 从泫雅的表现来看根本看不到一丝惊讶。而她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情原来是有多么复杂。 “麻烦妈妈转告你的“泰洙哥”我不会要他的东西,之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绝对不会,所以妈妈和你的泰洙哥最好不要把主意动在我身上,我绝对不会领情的。” 泫雅的眼神异常坚定,就连说话的口气都没有丝丝动摇。而为了配合李泰洙制造的浪漫气氛的尹相弦只好听着女儿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噗呲笑了出来。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知道我给她买了一款coach的最新款花朵包包,泫雅就开心成这个样子了吗?早知道应该再把那几款贝壳包也买下来。”不顾电话那边泫雅的怒吼,尹相弦开心的看着李泰洙递过来的一张金卡。“泰洙哥,你太破费了,泫雅都不大好意思了,她一个劲的让我谢谢你呢。” “没有的事。”泫雅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就像在家里除了无语的看着如此拜金的妈妈,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看来我的女儿和我的夫人一样都会很容易满足的人。” “是啊,我都说了好多次了,和泫雅磨合出感情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你对她好,她对你的敬意也不会差了分豪的。那么我们还是只考虑我们自己的事情把婚期提上日程吧。我看两个月后的30号就是个好日子呢。” “你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是吗?” 泫雅坐在餐桌看着对面的世勋,又义愤填膺的讲着电话:“不论这个人是谁,只要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任何人都不好使,明白。” “想想自己吧,那个姜世勋和你之间没有联系了吧,就算有也尽快快刀斩乱麻断的干净些吧。就算有熟悉的长辈提起也一定要说是那个毛头小子满世界的追你,你只是没有同意。知道吗?你是我尹相弦的女儿,现在又是cgh的长女未来是要商业联姻的。” “还是管好您自己吧,结婚说着就像在商场挑衣服。” 泫雅无语的嗤笑了一下后毫不犹豫的站起来挂断了电话。 “呀,你这丫头。”看着表情渐渐僵硬的尹相弦,李泰洙绅士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我先失陪一下。”尹相弦咧嘴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坐正了身姿温柔的招了招手。 **** 世勋端来一杯咖啡,他看着假装淡定的靠在椅子里跷着二郎腿又不断环顾着咖啡店的雅痞女孩。他的心中不由得暗暗紧了紧。 泫雅的面容藏在咖啡厅巨大的椰子树下,茂密的树荫里她的神情模糊不清,只是隐约听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的脚步声径直的传了过来,泫雅木然的甩了甩头发,发丝缓缓遮住她发亮的眼睛。 “买到了我最爱的抹茶拿铁了,那我开动了。” 泫雅暴躁的抬手抓了好几张纸巾,最后当她看到每一张纸巾都沾染了尘灰后,她只好用手指擦拭干净她粉嫩的唇片。 淅淅沥沥的小雨扑簌簌的落在窗子上,世勋双手交叠的放在桌子上,他看了看车窗外的细雨,以及飘落在泫雅身后如夜空中寂静浮星的雨帘。 泫雅用手中的咖啡勺在雪白的瓷杯上留下两声清脆的鸣音。 “呀,抹茶太涩了些,加上没有煮熟的咖啡豆又苦又涩的,难不成咖啡店不开改成药铺了吗?难怪客流量越来越低。” 手机静静的放在桌面上,泫雅沉黯的盯着刚刚又添了一条秘书台的连环call。 “怎么发了那么大的火啊,毕竟伯母是你的妈妈,就算说错话也只能是无心的。” 看着呆呆的坐在自己对面,将双手交叠在脑后,然后默默的将头转向窗外的泫雅。世勋柔柔的问道。 “无心,分明是刻意吧。为了一个男人一定要不顾及我的感受吗?” 泫雅气得喉咙干哑,她的眉毛骤然凝紧,就连发丝都像即将摇碎一地的樱花。 “都已经成了定局,而且你应该知道,在这所学校,不对,放眼整个社会,没有人不知道伯母和李泰洙会长的事情。虽然他们的联合在业内看来是并不希望的,但是悔婚还是退婚都是要承担社会责任的。通常来讲这个圈子的人都是从幼稚园、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是留学都不会和其他群体混在一起,所以说这一类人员发生变动的情况基本是0,但是现在不同了除了爆发户也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打破规律加入进来。你的母亲既然拿到门票,对你对她意味着什么?就算你不要,但是大家要怎么看待被富家扫地出门的你们呢。” 虽然泫雅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但当世勋安慰般的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后,她的心情依旧糟糕透顶了,相比世勋脸上的从容,泫雅显得有些疲惫。 “看来现实比想象更残酷啊,随便那些陌生或熟悉的人用怎样的眼光衡量我,我绝对不会进那个我最讨厌的门。让我在这里混吃混喝然后自生自灭好了。”一直都那么骄傲的女孩固执的将内心的不安全感毫无保留的倾吐出来。“我就是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我也不喜欢别人用看不起的眼神看我。他们眼中的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就像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吧。”泫雅始终低着头不看世勋,那一刻她的心情就像滂沱大雨,狂乱冰冷。 “不会的,你想得太多也太简单了。” “生无可恋不如离家出走吧。” “真的要走吗?没有规划说走就走了。”看着沉默着没有作答的泫雅表情冷到极点。世勋无奈的继续说道。 狂风撩拨起一滚滚斜斜翻涌着的雨柱,从马路的对面直直逼近了两人相对而坐的窗子。 咖啡厅里水露毫无征兆的从椰树宽大的芭蕉形叶片间滚落下来。 “泫雅啊,你应该明白,你的父亲可以给你无忧的生活,但是却不能为你排满一辈子的保单。现在李泰洙会长他很开心的做你的人生保险,这是太多人可遇不可求的,甚至连遇见的几率都很渺茫。” “但我不能让一张保单占据我的后半生啊,我拒绝这个男人的庇护。”泫雅坚定的说道。 “好吧,既然泫雅不喜欢,当然没有人会再劝你留下来。如果非要这样的话,你能去哪儿啊!” 咖啡厅,世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泫雅,因为话不投机,泫雅则选择依旧背对着世勋。她依然压低了脸,喉咙就像被涌堵似的她,克制着将心底的秘密和不安绝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泄露出去。 “想过没有以后你打算怎么做,当你离开妈妈身边的时候,应该是身文分文了吧。那样的你凭借着私房钱一两周还撑得过去。可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是向你的亲生父亲寻求帮助吗?这样下来你的不卑不亢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呀,你知道的,你的爸爸生意失败,他现在也是举步维艰。就不要再乱中添乱了吧。” 雪白的雨烟从咖啡厅向外延展的露台缓缓弥漫进整个地中海格调的咖啡厅,浩浩荡荡的迷雾分成两股仿佛是从中间剥离开的海水般簇拥着如夜明珠镶嵌在天花板上那只发出轧轧响声的水晶吊灯。 坐在露台边的泫雅那一袭鹅黄色的纱裙被浓烈的寒气从里层濡湿。一时间她冷得就像是被时间魔法控制一般打着寒战却丝毫动态不得。 “谁说我没有规划,我要白手起家。” “靠什么办法?” 世勋怔然的目光落在泫雅温热的唇上。 “不会是这一张嘴吧。” “好好学习,然后将管理课程运用到生意场上。” “光有志气和方向是不够的,我想你应该很缺钱。” 早已经预料到泫雅的回答会是这样的世勋,真的很想把睡得太沉的泫雅摇醒,看来即便并非出身绝对富贵,但温室中不经风吹日晒,岁月消磨的人还真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想怎样做些多彩的事情呢。 “现在几点了,我的泫雅。” 看着咂了咂嘴又酝酿着情绪的泫雅,世勋懒洋洋的笑了笑。 “什么?” 看着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拨弄起插瓶的黄玫瑰的泫雅。世勋低下身子摸向泫雅的手机。 “你还有顾北辰的电话吧,曾经和北辰作为初恋一度轰动了整个清逸,我想那么念旧的你应该还存着他的联系方式。” “存他的号干什么?” “借钱啊。” “我刚刚准备离家出走还没有第一桶金,就要借钱吗?那么我拿什么做担保,你会做我的担保人吗?” “实在不行,就用肾脏吧。” “总之,那么大的财阀应该也不会催着你还账单的。” 空荡荡的咖啡厅里,世勋看着目光紧缩的泫雅,又站起身放下她放在咖啡杯旁边的手机。 “尚爱、让娜、宋明昊,夏七月。” “要不然给夏七月打电话吧,她人最好说话了。而且她一向花钱大手大脚,应该也不急着催你还钱。” “找死啊!我宁愿饿死也不会跟他们联系的。” “倒是你世勋啊。” 世勋在泫雅的手机上按下一些数字,然后急忙起身,向绘英工作室走去。 “呀,你干什么?”泫雅视线恍惚了一下,她吃力的坐起自己已经瘫酸了的身体,然后她像孩子似的继续期待着世勋黑密睫毛下宠溺的眼神,还有轻柔如春风的摸头杀。 “现在的你要学着拒绝依赖感才行了,不是做好出走的打算了吗?要不多打几份工吧。像我现在这样身兼数职。” “这样就可以生活无忧无虑了吗?”她困惑的问道。 “然后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了吧?” “然后,你就知道现在眼下的家庭危机并不算什么了,因为不论你怎样努力还是觉得达不到你现在的生活水平。特别是你捧着满满一碗的素菜,睡在挤挤插插的合租屋里闻着汗脚味道的时候,如果你能睡得安稳,又咽的下饭菜,慢慢的你的脸变得圆润了,不过那个时候的你就可以自立门户了。”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这浑小子总是说没有边际的诳语。” 泫雅急忙上前,打了世勋后背一下。 ***** “怎么了?刚刚又是哪句话激怒了女儿的肺管吗?” 看着餐桌上摆满一桌的全都是没见过的小菜,尹相弦贴着李泰洙坐下来喃喃声讨道:“哪有这样的事呢,我们的泫雅可是这天底下最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呢,她是说我们应该再多呆两天,不急着这么早的赶回去。” “那指定是女儿嫌弃礼物不够有诚意吧,我们一会儿再去逛逛。” 女儿这两个字从李泰洙嘴里说出来,让尹相弦听着有些并不惯耳,但想着这个男人优秀得毫无瑕疵,她故意开朗的笑了笑。 “不过,我们也要准时回去,别让孩子们等着急了。”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尹相弦笑嘻嘻的说道。 从一大清早就有一箩筐的烦心事,自顾自想着消失不见的泫雅在前面疾步走着。想不出任何安慰话语的世勋,只能跟在泫雅的后面。看着这两个人如两股旋风似的穿过人群,刚刚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同学一窝蜂似的聚在一起分享着最新情报。“那个男孩就是泫雅的男朋友姜世勋吧,长得这么帅,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女孩,为何要看泫雅的脸色呢?” “因为在清逸再发展一段不对等的爱情还是要看人白眼,相反找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还真是委屈了我们的头号学霸兼七美男之一的外在条件了。” 走到没有人的角落中的泫雅突然转回身来,她看起来像是很轻松地笑着,可是世勋明白,这是泫雅发火的方式。 “你们说什么呢?都给我闭嘴。马上!” 泫雅手里提着巴宝莉包包,额头慢慢染上一层晶莹的薄汗。 “什么那个女孩就是你的继妹?虽然清逸之前传得沸沸扬扬,但还是百闻不如一见。看着挺清秀,但是实际上是个泼辣的女孩呀。” 李俊熙的眼神一直没有从泫雅身上移开,看来在让人火大这件事上,泫雅还是挺有天赋的。特别是看着清逸里从来不怕篓子捅大的仗势欺人小分队的人冲着泫雅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之后她们中的一人又顺势将手搭在不断维护着泫雅的瘦削的世勋的肩上,再一个过肩摔将无力的世勋连人带包的抱在怀里丢了出去。 “3” “那小子对你妹妹不错,就是身体似乎不那么矫健哦。” “靠,这帮家伙要欺负你的妹妹。” 一个看了许久的男生实在忍无可忍,他走过李俊熙的身前时,反而被李俊熙一把拉住。 “你别拦着我,英雄救美我最在行。” “再等等,比起路见不平一声吼,还是雪中送炭显得实在。况且做我的继妹可不能依靠男人和眼泪结束争端哦。” “不知道你的葫芦里卖的都是什么药。” 泫雅仔细得有些出神的望着慢慢逼近自己的几个女孩,特别是其中一个人探头探脑的走近自己面前并用偏执的眼神死死抵在泫雅的鼻梁骨上。就在同时,另一个同伴疯狂的将她手中的包包抢了过去。 “你给我放手,不许你碰我的东西。” “姐妹的游戏你也敢打断吗?小妹,你以为自己刚刚进了特级就能耀武扬威了吗?你别得意,好戏才刚刚开始,因为你得罪了这个学校里你最不应该得罪的人。” “还不给我放手?” “能引起骚乱的人现在就知道没出息的掉眼泪吗?想哭就大点声吧,让全校都听见。” 掏包的女生手顿了片刻,另一个女孩观察着泫雅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说道。 眼见中间的女生厉喝一声,又飞起一腿以光加速度的速度向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并护着泫雅在身后的世勋横踢过去 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 两个人一起旋过身,闪出了危险的境地。 “喂,你到底站在两个人一边还是三个人的一边啊。”身旁的朋友纷纷泛起嘀咕。 “2” 随着女孩子们嗓门逐渐升高,李俊熙的愤怒指数也逐次递增。 “李俊熙,你干什么呢!”一向爱打抱不平的男孩闭上眼睛,不去看乌烟瘴气的现场。 “干什么呢!我现在就要带你见识见识本少爷要干什么大事业。” “1” 李俊熙突然诡异一笑。 “跟我来。” 第五十六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6(2) 闪耀的阳光下,本就云层稀薄的天空显得蔚蓝如洗,层层缠绕在树林间的雪白瘴气中,就连不远的幽谷也隐隐泛着炫目的七色光晕。 团团环住了世勋和泫雅的三个少年齐刷刷的出腿如疾风,只是几道身影交错闪离又迅雷如闪电的瞬间,树林里涡旋起一阵光华灼灼的冷气流,伴随着清雅的山谷间一道道刺破长空的绿芒,一个腾空旋起的身影即将在所有人的狂呼中重重落地。 “哇!” 在场同学的连连惊叫声中,世勋重重的栽倒在地上,只差一点点,那个女生的脚只差那么一点点便踢破世勋白皙而宁静的面颊,只见他紧锁着一对硬挺的剑眉,上下两片如荷花瓣洁白的薄唇微微凝滞着怔肿出一条新月般的银缝,他焦急出一头汗水,远远看上去就像峰峦叠翠间点缀满寥寥闪闪的星河,很明显看得出来早已经体力透支的他是在为了身后的女孩咬牙死撑。 “0.5” “喂,李俊熙你到底要不要出手相助啊。” “悠游寡断不是你的风格。” 虽然是风和日丽的晴天,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快速移动的云朵。说不定一会儿就会下场及时雨也犹未可知。李俊熙握着手机时不时抬起眼睛看看光华刺目的碧空,时不时的再次双手撑着肩膀,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泰然自若的看着那三个女生激动至极的涨红脸孔。 胡思乱想的空档,他错开视线,看到了如惊吓过度的小鹿般不断挣扎着爬向世勋的泫雅。泫雅的身影单薄,一身沾染了泥渍的雪白裙子看着格外清冷,她的手轻轻够向世勋重重落下的低空,刹那间,无数金色的光点杂乱的飞舞在她干净的手腕处。看到那样动人又悲情的一幕,换做是谁都会感动得心跳加速。 “别打了,世勋,世勋。” 盛夏明媚的阳光里,体力渐渐不支的世勋浑身早已被淋漓的汗水打透,但他的背脊依旧坚韧挺秀,就像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凛然于飓风中永不栽倒的白杨。薄薄的汗透过衬衣渗出来,那隐隐泛起柔柔的透明涟漪的白衬衣下,他如精雕般的身形显得俊美异常,与顾北辰那种威震天下的王者气质还有沐轩妖娆中透露着男人特有的俊美气息相比,他那仅仅是柔和清雅的英俊竟有种让人忍不住沉迷的魅力。特别是如希腊人柱般雕刻分明的八块腹肌,还有冷汗下幽暗深邃如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般弧度完美的人鱼,随意恣舞的微风中,轻轻呼气时人鱼若鸿羽飘落,默默吸气时又冷峻如冰。如此玲珑剔透的人狼狈的急闪着脚脚落空的飞腿在那些女孩子的眼中他就像一株即将被扭断的茉莉。 涌向泫雅心口的血液就像被攥住似的,针扎似的疼了起来。特别是当她靠近刚刚栽倒的世勋时,她的手掠过他额角涔涔细密的汗水。 “我错了。刚刚就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冲着你们叫喊。”泫雅看着闭着眼睛的世勋,紧咬了下嘴唇歇斯底里的喊道。 “不,你没有错,你难道不明白在清逸是分辨不清对错的吗?低下头有可能就是永远抬不起头来了。到那时你永远都错。” 世勋雪白的衬衣透过了明媚的阳光,他的身影轻盈,艰难的微笑轻盈,但那残存的片刻温存却像照射进黑洞的一缕阳光直直的烫进泫雅的心里。 “那么我不许你对着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低头,谁都不可以,明白吗?” 泫雅脑子里焦灼着一片混乱。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世勋额头的时候,世勋第一次用冷凝的眼神看向泫雅。“现在的你一定要站起来,不论一会儿看到什么你都不可以哭,因为抛开爱情的关系,我在尊贵的你的面前是不值得的。” “嘴硬,真是嘴硬,也不知道你的嘴还能硬过我的拳头吗?” 世勋两道浓浓的眉毛如微风下的柳条般微微漾动了动,转瞬间,同样乌黑发亮的发丝如海潮般轻轻飞扬着撩过他柔和清雅的脸庞。即便吃痛得紧,但那双凝望着泫雅的眼睛依旧清澈精绝。就像世间的浑浊怎么也污染不了那一方净土似的。那一瞬间,就连一袭白衣下细腻无暇的肌肤也透着玫瑰花一般不可比拟的美。那一刻他周身的气质很复杂,温柔与决绝的混合中他就像世间最空灵的少年。 “那就试试好了,泫雅你赶紧走。” “走啊。”即便体力消耗殆尽,但愤然的疾呼下,他的声音冷如冰凌。 “你是笨蛋吗?不是就走。越远越好。” 校园里一阵喧嚣,看着泫雅深思黯然的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世勋的面容也宁静了许多,他失笑着说道:“来吧,冲我。。。” 狂风骤雨般的落脚,世勋闪开的距离再一次次的后仰踉跄中慢慢的被迫拉近。而他依旧死死守住躲在身后瑟瑟发抖着站立不稳的泫雅,他知道自己可以输,但却一定不能倒下,无论那些女孩怎样刻意露出空档试图引开他的防守,但他那个体力虚脱视线模糊的他依旧如被青苔爬满全身的磐石一般用生命做最好的较量。 “这是怎样的硬骨头,就是清逸体院的男孩也没有这么抗打吧。” “看来他对你的继妹是真的很上心哦,不过顾氏和你们cgh之间似乎关系扑所迷离的。你说你的继母会待见他吗?虽然从性质来看也不完全是竞争对手。”身旁的男孩急着问道。 身旁另外一个男孩笑着摇摇头又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已经不待见了,据说那天尹相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专程来找世勋,就是为了让世勋放自己女儿一活路。说是只要分手绝对不会亏待。也是毕竟异父异母的兄妹,你们cgh除了强大的联姻也给不了她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了吧。再给可都是小恩小惠不能放在心上了呀。” “天时地利,我想就差这么一点点人和了吧。既然要做就做全。” “你说什么?” 李俊熙淡淡的瞥了眼身旁的同伴,他顺着光明的方向抬起高傲的头,他的唇片抿得极白极紧。 “事业场上的朋友也有兵戎相向的时候,能留下单纯的人脉本就不是实际的事情。小子,等你们做了继承人或股份所有人也就明白了,救人一命真的给自己留了很多便利,对我来说本来就举手之劳而已。姜世勋作为顾氏理事的儿子在这里就相当于是首陀罗,但一个首陀罗能在一个物欲横流的清逸坐到学生会本部长的位置,并在任何一种关系中保持中立,又能因为自己的全校第一而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这本身就比费尽心机的收买人心要受人敬重得多。” “都是老板但要是不能为你所用的话,那不是平白无故便宜了顾氏。”男孩冷声将话定在炎热的浮风里。 “你以为他真的能倒戈cgh吗?或许两个人都没有倒戈的可能哦。别忘了商业联姻的牵绊是很复杂的,就算发了通稿,订了婚。保不齐挨到哪一天某一方遇到了生存危机,这份没有爱情滋润的贫瘠土壤一定会因为水土流失而变成游走的红河。” “这么说,你根本就不赞成这桩联姻喽,那你应该给泫雅点教训,让她回去告诉自己的母亲人应该知难而退才是,否则激流勇进到最后别赔了男人还失去了女儿的心吧。” 李俊熙鼓圆着眼睛瞪着刚刚将手搭在肩膀上的男孩看似沉稳的面庞。“那是我的事情。现在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对贱民的敬意。” 身旁男孩惊诧不已,他们愣愣的随之扭头再次看向那场多对一的擂台。 一阵夏风拂过,淡淡的光芒在碧绿的梢头上盘旋雀烁,然后再默默拭去叶片上的灰尘与沉甸甸的晨露。 李俊熙似乎在认真的回想着什么,他的双手有些僵持,特别是看着那个唇片干涸且苍白的世勋沙哑的低咳时,他不停捂着自己血气不断上涌的胸口。 “你们说我帮了我的继妹这样大的忙,她得怎么感激我呢。” “帮忙,没有吃错药吧,你不会是想替那小子挨顿打,然后让你的继妹接纳你,跟你和平相处吧。这么快变换套路了。”满场的惊呼丝毫影响不到只一心关注着世勋和泫雅的李俊熙。打得精彩之处,他津津有味的笑了笑并借机叮嘱似的拨起自己的算盘。 就在所有人失声尖叫的同时,世勋的眼前光明渐渐遁去,暴涨的目眩下,女孩疾风骤雨般的飞腿渐渐浑圆如即将炸裂的气球。 “和平相处?不存在的。但让人对我恨得牙根痒痒我也不喜欢啊。”炎炎烈日下,李俊熙握紧指头,指尖上布满了未干透的汗水。 “我在清逸,圣榆上学那么多年,还从来不知道怎样和别人和平相处呢,虽然也不像朴星河那个狗仗人势的家伙,气势汹汹,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做过好事。否则怎么你们都给我绰号玉面的魔鬼呢。” “啊!” “呀。” 世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躲开女孩的左腿横扫,但当他眼前的黑暗与穿梭的光明渐渐恢复平静时,他的眼睛清楚的看向旋身而起又借着横扫的力道一计下劈重击在自己右肩的一拳。 然而… 趁着刚刚抓着一把地面立势未稳的空档,女孩再次反身一个横踢,重重的一脚说时迟那时快的劈在世勋缓缓向后仰着的左胸膛。世勋如被黑洞吸入般径直跪退到摇下无数叶片的杨树上。尽管来不及闭上眼睛的他瞳孔霍然放大,但世勋还是死死的钳制住女孩健美的腿,而看着炫目的阳光下那个女孩微微眯着一双眼睛冷冷的狂笑。大家吓得胆战心惊。 “你给我松手,否则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不可能,我不会给你任何伤害泫雅的机会。”尽管眼前有不忍直视的危机,但惊惑不定之中他已经倔强的抱着那只正在对自己连环踢打的脚。 “你不会吗?刚刚已经会了啊,就在我们骚扰她的时候。” “或许我勾勾指头现在我的同伴也愿意为我再效力几次呢。” 看着大汗淋漓的世勋借着她说话的工夫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调整心跳的节奏,她微眯着眼不紧不慢的冷冷嗤笑着,一脚踢在世勋的胸口,看着世勋一脸惊愕的看着她,她傲慢的伸出手死死掐住世勋的双肩目不转睛而又了然笑着的说道:“就凭你,强弩之弓而已,你以为在专攻拳术的我的面前自己是抗打的沙包吗?你要是能凑上局,那我十几年的技艺可就白练了。” 几乎所有人都看直了眼睛,即便是竞技类赛项在日常练习中也绝对不会容许如此侮辱性质的举动。 但大家也只是心被狠狠揪扯着,微微张张嘴巴不敢多说些什么。 世勋被身后围上来的女孩重重的按到在地面,他的双手死死的撑着,颤抖挣扎着试图重新起身,而几个女孩伴随着一声厉喝,静静的站成一排看着世勋,世勋的胸口连绵剧烈的起伏不停,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庞,但还是能感觉到那份与生俱来的不服输之感。 “说!只要你不跟我作对,我就能放了你。” 目光与目光交汇,看着灿烂的阳光下略吸口气的男孩勉力看向自己,那个女孩用力的用脚抬起他的下巴。 “别说,你的妹夫还挺抗造的,不急着出手也好,可以探探底。”看着体力渐渐难以支撑的世勋,就连李俊熙也不免手心紧紧攥出一把汗。 “能看出来就快没有力气了。那个女人再次拉开了距离,她分明就是想垫步再来个旋风踢。”身边的人连连附和道。 就在全场同学的目光齐刷刷的变了颜色的同时,一声更为暴躁的恫喝仿若晴天霹雳爆炸在绿树如茵的清逸校园。 “游戏到此为止吧。” “哼,又是你。”中间的女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类似打呼噜的鼾声。 “你是…” 半跪在泫雅身前的世勋深埋在胸前的脸如刚刚从乌云中剥去阴暗的阳光般迎上李俊熙的面庞。欣长光滑的脖颈上,五官轮廓分明深邃,厚薄适中的红唇涌动着迷人且高贵不凡的微笑,突出的鼻梁高耸如崇山峻岭,一阵微风吹过,他亚麻色的发丝在空中旋舞,黑水晶般乌黑明亮的眼瞳微微颤动,就在阳光一下子照进他幽闭的瞳仁时,他扭过头转即那双目便倏然若寒星,眉毛高高上翘而起,只见那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都让人再不容小觑。而那一刻已经分辨不清敌友的他一头栽了下去。 “小子。就这么喜欢欺负不如自己的同学吗?记得,某人小时候就说过,自己将来的梦想是做一个嫉恶如仇的英雄吧。” 女孩的胸口急喘着瞪向李俊熙,盯着李俊熙步步紧逼,全神贯注的眼睛。她就是再愤懑,也不好即刻出击,毕竟在上一次的校联赛李俊熙的连环飞踢不仅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就连她的面子也像碎掉的牙齿一样被人生生踩在脚下,这颜面之仇不能这么算了。于是她再次她握着双拳,寻找对自己来说有利的突破点。 在沙叶间游走的金色光晕在刹那间迸发出姹紫嫣红的七色光柱下,李俊熙动作敏捷的从三名女生攻击下跳了出来,看着很明显就是一身夜店装扮的俊熙,站在最贴近树丛一侧的女孩催促似的推了推同伴的肩膀。 周围的空气好似凝结在了一起。围观的女孩们纷纷存着侥幸的心理,对长着一张恶魔的脸又喜欢干恶魔事的李俊熙重新燃起希望。正在李俊熙专心致志的面对女孩们的时候,身后小声议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按着骨节并趁着活动手腕的同时扫向身后的观众。 “没有办法,看来今天我得做出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才行了,否则我刚刚挖好的亲民路线就要被中途打断了呀。” 李俊熙面无表情的从女孩中间穿了过去,当他直面中间女孩的同时,他一把将胳膊扫过女孩的脸并静静的贴在身后的树上,女孩的脸就像一张被吹得七拧八歪的纸被挂在树上似的,铁青难看。“你看看你,真是一点就着的性格,怎么想还手是吧,别忘了去年的擂台战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为了气女孩,李俊熙如此说道。明显着挑逗意味的玩弄,才是俊熙的兴趣。 李俊熙说着向目光呆滞的泫雅走去,结果被世勋一把拉住。李俊熙紧抿的唇片重新挤开一条细细的缝隙。又顺势把手搭在世勋的肩上。 “看来我的小妹很有魅力啊,这么多人都围着你转,是不是很享受,我现在真的是太担心你和继母过门后,我在李氏要如何自居了。看来我的地位也即将被动摇了也说不定哦。” “关你屁事,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圈子的人多管闲事意味着什么吧。还有你知不知道第一条铁则就是不能私斗,不能打脸。”身后的女孩发着神经使劲的喊了出来。 “私斗,这好像不是吧,明明是你欺负弱势同学,我看着不爽。” “长着一脸正气,却从来都对弱势群体没有一丁点好感,就连怜悯之心都从来不会有的家伙,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的脸了,怎么办看着就手痒痒呢。”李俊熙低声说道,“不过就在刚刚,你高高旋身跃起又做好连环飞踢的动作让我想到了海滩上身材前凸后翘的妞儿们。那妩媚风情的才有女人味。” 再一次突然直起身子的女孩,不怀好意的冲着李俊熙的背影笑了笑。接着就在同学们大惊失色之余,迫不及待的抬起腿。裂空的飞腿就连百里之外都能感受到十万分的杀气。就在即将反扑成功的关键时刻,李俊熙一个反身,然后面色严肃的看向杨树下刚烈威猛的腿影。 “这是进攻吗?真是给你们老师脸上抹黑。” “不过,也不应该只有这一层含义。”李俊熙笑嘻嘻的说道。 女孩身影微退后一步,随着一声厉喝,她的腰部猛然发力,随之右脚点地,一个侧踢扫向李俊熙的左胸。强悍的攻击对上强悍的眼神。就连穿过所有围观者面前的风都热辣逼人。而李俊熙不愧是上一届联赛进去市赛的唯一学员,接连几次的进攻都在他贴身的间隙巧妙的避开。 而怒气无处宣泄的女孩最后只好放下常规的动作,就像学校里普通的混混似的一把焦急拽着李俊熙绯红一片的手腕。 “要是拥抱就算了吧,以你我之间宿敌的关系还真是用不上。况且某人在家是孝子吧。你的父亲貌似却只重视不成气候的长子哦,你这个庶女再乖顺驯服,那地位还远不及我的爸爸随口一句话呢,因着你们家传承下来的规矩,你的父亲也很喜欢长子兼独子的我,你说我要是见他一面,然后再来找你,你会不会也是伤痕累累的可怜模样。” 双手抱着肩膀的女孩站在台阶上用可怕的眼神盯着李俊熙。 “看吧,光是这么想想感觉就已经很有意思了。一大清早就闹出这么有趣的一幕,你让大家怎么安心上课呀。要不我把你对我的不满再跟文素利校长说说,以校长的远见或许会力劝你的爸爸考虑考虑让你转到体育院校进行专项培训呢。因为cgh在世面的影响力,怎么清算,也不可能是我走。而你除了这一条路似乎也没有另辟蹊径的能耐了吧。只是沿袭了家族名誉却丝毫和实质东西不沾边的人啊。” 女孩无语的看着李俊熙,李俊熙每走近一步,她的心就被动摇一寸。 “臭小子,我今天是累了,才不会跟你计较的。” 女孩看着李俊熙平静的眼神,这一次她还是如出一辙的认输了。她用唇语比划着:“拜托留余地吧,不要说了。” “我们走着瞧吧,看来只有在赛场上我有打败你的可能。”女孩低声说道,话里能听出愤懑的意味。 “pass,有勇气也忍忍吧,谁叫你的父亲不是李泰洙会长呢。所以不自在你还真的只有忍的份。而且血浓于水的道理貌似只适用于你的哥哥,不远的将来你一定会明白有时候血再浓还不如水呢,本来也不是一个血管里的血液。” 女孩惊骇失色,她的故事在清逸是绝密,但在李俊熙那里却从来都不是秘密。想当年同样生性孤僻的她曾经因着这份唯一的友情而对爱情想入非非,毕竟在这个狭小的圈子里每个人都对自己往后的人生心知肚明,又对自己身边可供选择的人心里有数,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更好的对象,尽管那时候的她只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李俊熙是个奥数全国冠军又精通四国语言的天才,或许正如她的说法她的感情也可以单纯的来自崇拜感,所以在李俊熙对自己还不错的前提下,她把自己的弱点包括两位母亲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他,尽管后来因为这件事被母亲责罚过,可即便懊悔,但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万万没有想到,10多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李俊熙似乎并没有忘记,现在又含沙射影的说出来对自己冷嘲热讽。 看着女孩僵硬的表情,李俊熙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就转身拖住了站立不稳的世勋。“一起走吧,继妹。” “干什么?” 泫雅急得连连问道。 “跟我谈一谈,刚刚我帮了你们这么大一忙,怎么连杯水都不能坐下来喝一杯吗?” 李俊熙看向泫雅,见他依旧眼里似乎也有话想要对自己说,他淡定的笑了笑,对着不远的清逸餐厅打了个响指。 “今天清逸食堂停业一整天,因为我包场了,大家不会不给面子吧。”李俊熙提高嗓音说道。 ******* 看着清逸餐厅挂上了打烊牌 李俊熙将车钥匙和手机扔到最宽敞的皮脂餐桌上,然后无比慵懒而惬意的整个人歪倒在沙发椅子里。 泫雅咬着嘴唇,细细的喘着气,当李俊熙用下巴指着一瓶水示意给她时,她腾的挽起世勋的胳膊。 “喂,哥哥坐在这里等着和你聊会儿天呢,怎么说起来就站起来了吗?”李俊熙问道。 泫雅紧抓住世勋的胳膊,穿梭在世勋手肘下的指头来回穿插着不停。李俊熙瞟一眼泫雅。 “cgh的第一条规定:长辈或者年长的平辈未离席,后辈就是再不满意也不得轻举妄动。” 白色的阳光晃目刺眼,再加上旋风般的热气流直逼眼睛,泫雅只觉目龇欲裂。 “太热了,我怕热。”泫雅若无其事又没有好气的回答道。而她的声音永远和挺起的背脊一样坚硬。 “cgh第二条规定:为了家庭和睦,小辈要谦让,长辈要宽容。服务员把空调温度打凉一点。” “太冷了,我怕拉肚子。”泫雅凝视着李俊熙正色道。 李俊熙沙哑的低咳。 “看来是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 李俊熙屏息,坐在沙发椅上悠闲的看着面露怨气的泫雅。只见泫雅耷拉着脑袋,正想再说些什么。 “cgh第三条规定:继承人的位置永远高于非继承人。亲兄妹是如此,何况你我只能算是父辈的眷属。” 泫雅刷的一声将包包的铁链似包带抻长,并将其挡在自己和李俊熙之间,于是李俊熙很难为情的看着两个人之间那条显而易见的界限。 “就像上飞机,头等舱和经济舱看似只隔着一道隔帘,实际在隔帘之外是不一样的日月山河。那么不论我有没有这张准入的机票,我都不会越过界限。你大可把心揣回肚子里。” “臭丫头,我是你的救星,不是瘟神。倘若你现在就当我是瘟神看,那以后你可真的过不好生活了呢。那我们还怎么谈合作呢?” “跟你谈合作?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呢,就想约法三章吗?”泫雅的眼神呆住,她一动不动的钉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刚刚操起一条毛巾擦拭着额头与后颈上汗水的李俊熙。待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将油黄油黄的毛巾搭在自己僵硬的肩膀,并十分放松的用环在胳膊上的双手轻轻的按揉慢慢松弛下来的三头肌。 泫雅显然还没太懂李俊熙的意思。 “而且一会儿你还得跟我去个地方才行。” “去哪?接机就算了吧,别看你刚刚帮了我一次,但我肯定不会替你说好话的。” “用不着。”李俊熙毫不示弱的抢着说道。 “用不着?刚刚可是我们作为最熟悉的陌生人的第一次会面啊。既然用不着,那你应该很希望看到我滑稽狼狈的样子才对,为什么要帮忙?” 李俊熙微微俯下身,虽然回想起刚刚那么激烈震撼的场景,他不曾落下半点下风,但那个女孩寸步不让的死守猛攻似的缠斗下,他的胳膊因难以避免的擦伤,现在正火辣辣的疼。 “帮忙,拜托,请世勋告诉你的女朋友不要太自作多情到处贴金吧。” 李俊熙挺起胸,昂起头,满脸鄙夷的说道。 “我只是知道我做了自己一直都很想做的事情,心里特别痛快。” “只有这些,我听说过你和那个女孩之间的渊源,不过赛场争风吃醋而已。看来你是小气的人。跟女孩子都斗个没完。”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没有证据的话最好不要乱说。” 看着李俊熙薄怒的眼神,泫雅皱眉,就连目光也显得凝滞万分。 泫雅果不其然,是个和年少时的字句一样倔强孤傲的女孩,虽然也有个好事的毛病。 “没错,我确实没有你这奶油小生慷慨,就是因为未来不想和你通处一个屋檐下,所以在人前我也要对你很关照才对。就像有些人明明不相爱,所以应对联姻只好退一步先订婚,然后鸡蛋里面挑些骨头出来,等数目够了就可以说拜拜了。否则一点错处都没有,不论怎么宣泄都无效。” “只是这样吗?那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泫雅突然来了兴趣,她拄着下巴呆呆的听着。“说详细点,或许我能给你出谋划策。” “为我出谋划策,是为自己减少损失吧。说到底,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 李俊熙嘲弄的绞紧手指,半晌,他抬起幽长的睫毛,恬淡的眼瞳里发出像太阳光一样炙热的光芒。 “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光是看看书就已经厌烦透顶了。我倒是很希望能够速战速决,要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似乎不多了。那两个幼稚的人应该已经将行动提上轨迹了,那么我和你这对成熟的兄妹,你觉得你很期待和谐的家风吗?”泫雅的眼神淡漠中透露着一股不屈的傲气。她合不拢微颤的唇片。 看着她的眼睛,李俊熙的肱三头肌再次发酸紧绷起来。他咂了咂嘴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15分钟准备,然后就在机场给我看看你的杀手锏吧。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没有什么耐性的,哥哥。希望未来我能称呼你一声李俊熙哥哥,而不是简单的一声哥哥吧。” 说话间,窗外的飓风带起了黑压压的飞沙走石。 胜浩(特别困难的达利特)焦急的等在门口。他紧张的站在门口不断的巴望着,当他注意到李俊熙看向自己的目光时。他下意识的转过身,红着脸,低着头,忸怩不安的搓着手。 门铃声传来,打断了屋子里一波更比一波猛烈的攻势问答。而当胜浩看着没有好脸色的泫雅将干涸的唇抿得撒白,一脸土气的走向自己,为自己开门时。他感觉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了逃走的想法,或许在清逸看人们的白眼太多,他都有了条件反射。他撒开腿准备跑走的同时,泫雅一把拉开了门。随着泫雅冰冷的眼眸,一同袭来的还有阵阵清凉。 胜浩不知怎么说起,他紧张的望着面色凝重的泫雅站在自己面前。 “我,我,我忘记带走我的护照和学生证了,我,,,我可以进来找找吗?” 当胜浩看见被映在地上的两道暗影时,他迟疑了片刻,然后他根据镜子里肃冷的侧脸判断出了李俊熙。随之屋子里传出闷声重咳的声音。 “你不知道今天清逸餐厅已经包给我们了吗?既然要清场,那任何人留下的垃圾都只有一个出路,就是垃圾场。”泫雅爽快的回答道。 “怎么能,随随便便的丢掉别人的东西呢。” 胜浩一个大男孩竟然哆嗦着抓住手中的提包,然后带着哭腔发出连串哽咽的声音。 听着耳边嗡嗡呜呜的鸣呼,泫雅清褫了一声。“就凭你,也敢往交换生上想?呵呵,就怕你家里多年的积蓄也撑不起你一个礼拜的生活开销吧。” 胜浩第一次气鼓鼓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同学,他懊恼的咳了一声,又用手狠狠的掐了下喉头。 “行了,到此为止吧,这是你的钱夹吧。” 世勋生气的转头看着一只手掐腰,一只手拿着手机,头也不抬又笑得张狂的泫雅说道。 “扔了?” “扔什么扔,你连看都没有看吧。” “我是没有精力去看别人的东西,自己还迫在眉睫、火烧眉毛呢,好吧。再说胜浩丢不丢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凭他在清逸的位置,也犯不上有半点关系吧。” “是和你没关系,但是你也不能肆无忌惮的羞辱别人吧。” 第一次听世勋这样说自己,泫雅委屈的扁着嘴巴。 “我知道我刚刚这么说会让你不开心,但对于胜浩而言这一次或许就是往后人生的转机,你可以发光,也可以凭实力张狂,但总归不要淬灭了别人的灯,特别是别人很珍惜的这一盏灯。” 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门,门被推开,李俊熙从里面拿着个应援牌子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看看时间也该准备迎接我们最亲爱的长辈们了,不是吗?” 当李俊熙的目光闪过世勋和胜浩后再次落回到泫雅身上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必须提醒你,一定要按照我的计划走。” 修 第五十六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6(3) 偌大顾氏客厅里死寂一片, 墙壁上的时钟指针转到18.30。 顾北溟回到自己的房间,左思右想了好久。拿起手机又犹豫着要不要拨号给泰熙,他的目光扫了一圈空空荡荡的房间,最后又重新落回到挂在窗棂上的那一只扑梦网。 两年前的6月30日,泰熙的生日。 “你什么时候来的,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吗?还是家庭教师,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连最基本的时间问题都毫不在意呢?迟到了多久都用拖堂去代替,难不成泰熙老师的工作作风一向如此吗?你知不知道我观察你的这几次,我对你的印象越来越不好了。” 太阳渐渐下山的同时,门开了,只见泰熙紧张的站在门口,她的脸涨得微红,文素利看了看她,直接选择错开了她黯然的目光,并目不转睛地望着家门口车水马龙的街巷。坐在车子里的顾北溟听着摇下的车窗外是母亲文素利生僻的唠叨,令他有些没有料到的是,无论记忆还是曾经的母亲都是温柔和蔼的安详姿态,而现在她竟然在用从不曾对待自己,却居然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大发牢骚。那一刻刚刚将车泊在大门口的顾北溟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听着母亲和泰熙的对话。 “在这个家里不止是我,就连那个看着呆板古董的顾会长也是做过学问的人。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可想而知,子女的学业不出意外都是极其受重视的。你看到北辰的房间里那些与年纪不符的严肃装潢了吗?北辰刚刚会说话就被抱在那张最严肃的金丝楠木桌子上学习中年级的课程。没有办法,我们家气氛就是如此,尽管他成绩依旧平平,但是作为父母,我们能做的也都为他做了,所以我希望你就是懈怠也不要让顾氏的人看穿,明白吗?再有一次就给我拎包走人吧。” “好的,我会认认真真的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给北辰的。” 文素利充满兴致的看着泰熙,突然,手机铃音响起,心绪低落的泰熙将手机摸出来,当她看清屏幕上闪耀着顾北溟三个字时。她咬了咬嘴唇,按下拒听。 “为什么不接电话?”文素利将视线投向泰熙,她淡淡的说着话,又慢慢的转了转微闭的眼瞳,当她对着泰熙惊慌不已的目光时,她的神情有些出奇的严肃。 “看来应该是泰熙老师的男朋友吧,果然,当一个一门心思在工作上的女人突然间开始注重装扮,并多了心不在焉的毛病,应该就是恋爱的缘故了。”文素利看向泰熙手中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确切的说道。“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降低,虽然这是你的私人问题,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适可而止。特别是当你身后一无所有的时候,有些爱情未必有事业好驾驭,要是一味的沉溺其中保不齐会桥头失火。” 泰熙将手机收在身后,然后微微一笑:“没有那么一回事,是家里的弟弟需要我给他打一笔钱。” 不等泰熙继续辩白,文素利朗朗大笑,看泰熙始终闷声不吭,呆呆的站在自己对面憋红了脸,她又略微顿了顿,放下手包,并从里面掏出一笔钱径直的走向泰熙,背对着摄像头的文素利揽住了泰熙的肩膀,并将她向门口带去。 “钱,无论你做了什么,或者动了什么样的心思,左不过都是钱的驱使,没错吧。” 泰熙心下一怔,文素利用似撩非撩的眼神在她的脸上停留几秒。 “所以即便你动了歪心思,也是因为你需要钱。”文素利暧昧的瞟了眼站在园子中央呆若木鸡的泰熙。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看着文素利突然友好的情形,即便泰熙的脑子里所有不安都翻涌着堵向她的嘴巴。可她还是依稀想到了什么。 “夫人,,,” 干扁的梧桐在傍晚的习习冷风中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隔着茶棕色的挡风玻璃,顾北溟呆呆的握紧手机,他的胸口连绵起伏着就像微风下的晚风拂翠柳一般。 “既然钱能做到一切,那我可不可以用十倍的薪水请你离开顾家呢。” “您不是要...?” “怎么舍不得,是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舍不得这顾氏的某个人呢。” 泰熙像木头人似的一言不发,反倒显得文素利的声音愈发兴奋。从小见多了母亲奇异表情下相反的做派的**惯的顾北溟将头猛的甩向一边,然后用手指揉了揉拧紧的眉心。顿了顿后,他的手指急切的按开联系人列表,当他想起泰熙曾说过给他的备注是“霹雳肥牛”时,他毫不犹豫的再次拨通了电话。 只停顿了三分钟,手机铃声就又响起来。 这一次没等泰熙回答,文素利斩钉截铁的开门见山。 “看来你的男朋友对你十分上心呢?” “恩,是很用心。” “露馅了,而且泰熙老师似乎很快就要扭转悲惨的人生了吧。” “夫人您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借着做私人家教的机会,私自做主暗中和我的另一个儿子互通款曲。” 文素利素来声音温和,柔音细语的,但这一次她的声音反而如针尖般明朗尖锐起来,就连口气也似怒非怒起来。 “我从未想过你看着伶俐单纯,但伶俐是真,单纯却是试图蒙混过关的表面功夫。”文素利握紧双手,坚定的说道。就连眼底的余光也如水晶般一闪一闪。 “我没有。”略怔片刻,泰熙哑口失措。 “你敢说你没有非分之想。” 文素利暴躁粗鲁的一把抓起泰熙的衣袖,拉着她拖向了门口。就在泰熙刚要握住大门把手的时候,文素利突然抓起她的手,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泰熙使劲想要摆脱文素利。但在钳制之中的她始终无可奈何。 “我告诉过你吧,三楼最里间的屋子就是顾恺麟的房间。既然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扭转现状,那你就上去找他啊。屋子里寄养着的那个女人可以,你去也可以。” “你刚才……说什么?”泰熙感到无比耻辱。 “您怎么能……说那种话呢?” 泰熙真的很想扇文素利一个耳光。她强忍着心中的冲动,从文素利的怀里挣脱出来,直接转身跑向门口。文素利独自站在原地。她就像站在世界的另一端,虽然气愤异常,但却依旧感觉很迷茫。 “为什么不能,有什么样的弟弟,就有什么样的姐姐!都在苦海里沉浮太久了。梦寐以求着别人的幸福生活,甚至一步步走进别人的世界去一探究竟。怎么看不到你和别人的差距吗?怎么就是不知道羞耻呢?” 泰熙尖叫着,文素利依旧无动于衷。 “在你来顾氏之前,我就暗中派人调查过你曾经生活过的福利院,要我说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你的母亲父亲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你的母亲恬不知耻的出柜后被你的父亲杀害,而后你的父亲是自杀而死的。果然了,那股热血劲头就沿着dna植入了你的身体里。” “夫人!”泰熙流下了泪水。“你说的都不是真的。” “卑鄙!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收了钱就要受尽羞辱吗?” “对我来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算。就连顾氏屋子里飞的一只苍蝇都比你有价值多了,当然我说的可以是真的,也可以不是真的,只是这样的落魄的你站在我面前,我说的话假也是真,真也是真。你以为会有人站在你的立场去反驳和你相去天壤之别的我吗?” 看到泰熙默默看着门外,没有一丝反应,文素利再一次调高了音量。她冷静的打量着泰熙。“现在还要我找出你和我儿子勾连的证据吗?那样想必对泰熙老师的声誉也不大好听吧。即便有时候因为学校的事我总是分身乏术,但我对顾氏的一切依旧了如指掌。你的任何动作当然不会蒙过我的眼睛。如果你依旧觉得自己智商高于我的话可以试试,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泰熙结结巴巴的什么话也说不上。特别是明显的从文素利傲慢的语气中听到了厌倦的气息。 “既然泰熙老师不想接电话,那么作为母亲我应该有权利知道我儿子的电话内容,你说我的意思没错吧。” “电话?” 泰熙还没有反映应过来。文素利一把夺下泰熙的电话。 “那么我们一起来接这个电话,这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文素利薄怒的声音里更多的是局促不安。她在按下扩音的同时点开了录音键。 隔着一排笔直的梧桐,手机这一端的顾北溟看着泰熙和文素利连番推壤,他的心立刻变得比泰熙更紧张不安起来。不过在最紧要的关隘,理智终究战胜了情感,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将蓝牙插在耳边可以更清晰的讲话的距离里,听着电话另一端长久长久的不说话,他强压抑着心底的惊慌,换了一种和缓的口吻急声说道。 “泰熙老师你好,作为顾北辰的哥哥顾北溟,我想我有必要了解顾北辰在您的教育下进步得怎么样。” 文素利紧紧扒着泰熙胳膊的手稍稍退回了些,尽管感受着泰熙发丝滚烫的气息她有些不解。但她苍白的脸色还是稍稍缓解了不少。 “回答他。”文素利暗声命令道。“不许耍花样。” 泰熙看了眼神情和缓,站在自己身边的文素利。她紧紧握住手机,快声急语的道:“他如顾会长一样精明睿智。” 劳斯莱斯里,顾北溟皱眉摇了摇头:“泰熙老师跟我很熟悉吗?我当初可不是什么精明睿智的男孩,所以请泰熙老师不用编瞎话恭维我,在我眼中你和我之间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既然这样拿着顾氏的钱也该为顾氏办些事情才对。或许我还能和你之间也再多出一份同盟的关系来。我想很需要钱的你应该知道跟未来顾氏继承人合作是只赚不亏的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站在顾北辰一边。不过顾氏继承者的位置可从来只有一个。那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未必能给你什么?” “您什么意思,我只是教师,除了教育北辰,也就是您的弟弟,还能为您做什么呢?您不会找错人了吧。” 文素利再次迅速扫了泰熙一眼,只见泰熙眼神忐忑不安起来,但却依旧紧闭牙关。 “泰熙老师是聪明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做派我很欣赏。你应该还有印象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什么话吧。虽然我对顾北辰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弟弟下了很多次通牒,但我想我也有必要知会你一声。身为顾氏集团未来非继承人的他学习不需要多么努力,如果觉得课程枯燥的话,你可以将他教到烦闷或者直接放弃,当然就算他不学了,我也会按月付你多一倍的佣金以做酬谢的。而且你也不用觉得有任何心理负担,原本有钱人家的庶子就应该是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至于梦想不梦想的话,别说是我就连父亲也是不会允许的。你不是跟我汇报过顾北辰他喜欢在课本上画插画吗?“ 夜露弥漫,树叶轻摇。顾北溟怔怔的看着反光镜里他眼圈处的疲累,身旁一辆银灰色的车呼啸而过,并飞快的闪进漆黑的树林。听得出听筒那边气氛和缓些,泰熙似乎没有出事,顾北溟的心略松了些。 “你那边,还好吧。” “是的,很好,还在听。请讲。”泰熙操着浓重的鼻音回答道。 ”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有一些分心的事情横在中间总比心无旁骛的和我竞争强了许多。况且泰熙老师更不用感到有压力,你现在的做法或许是在帮助他,但总有一天也会害了他。相反你要是按照我的意愿去做,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至于会兵戎相向。这么看来您放弃他反而是好心帮了他。明白了?” 挂掉电话,泰熙的睫毛轻微动了动,她的眼神不大清醒,但却也并非迷茫失措。 文素利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她继续望着泰熙,但这一次的唇片自然弯起,就连眼神冷静了许多。 嗅着淡淡的月光下同样清新的青草香,她将蜷缩在包包里的手轻轻缠绕在泰熙的臂弯。 “既然是北溟的意思,那就放心做吧。因为泰熙老师是值得托付真心的人,所以我刚刚才和你推心置腹了那么久。我也是怕你误入歧途,看来是有人误传了消息,这才闹出刚刚的一团乌龙。” 夜的世界安静极了。 安静到就连泰熙的反驳都很低很轻,轻盈间都能感受到滚滚热浪下涩涩的聒噪。 泰熙挠挠头,不解的看向文素利。 “在你的眼里我就这么一文不值吗?一句放心做吧就打发了,然后您生气的时候就当我是奴隶一样听你那么难听的牢骚吗?” 听着泰熙的怨声,文素利看向傍晚的小径深处,突然闪瞬而过的刺眼白光。当她认清下车的人是郑世兢时,她笑眯眯的将泰熙拦在身后。不屑的嗤声道:“即便没有这样的事,我也要为你敲响铃钟,毕竟这年头想着麻雀变凤凰的人可多了去了,只是有些人不论使出浑身解数也未必能变成凤凰。骨子里就是麻雀还装什么夫人。你说是吧?” “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泰熙皱了皱眉头,看着背着双手慢慢转向自己的文素利诡异得近似狰狞的笑容,泰熙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冰冷的寒意。错愕中,她感受到了,磨牙的胶合感觉。 “不过,有那样的反面教材摆在跟前,谁还会在意教材的正面是怎样的图案呢。” 文素利笑容可掬,但整个五官的表情加起来却特别古怪。 “你说我说的可对。没有做过,这并不代表你从未往这上面考虑过,我比你大的20几年可不是白活着的。一个有着多年秘闻桃色的女人都能进入顾家,何况是老师这样看着冰清玉洁的女人呢。就算您没动过不该存的心思,但您依然不懂得断了别人的心思的话,那么就只有一条捷径,请将那样的心实力最强的男人身上吧。我的儿子,未来可是要做顾氏继承者的,北溟也好、北辰也好,都只能娶我理想中最合适的儿媳妇。你能理解我作为母亲的心吗?” 傍晚的金黄色光柱下,她一副很熟稔的样子伸手捏了下泰熙的下巴。 特别是看着目瞪口呆的泰熙。 怔肿的碎发以及睫毛映在面容上的黑影被涡旋的清风吹散。清风掠过平整柔软的青草地时,文素利的眼睛笑成两片月牙,月牙之中又似乎盈满春水。 “等以后泰熙老师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有这样的想法的。在我们这一层人的世界里血缘的纯正、门户的登对远远胜过美好的爱情。而像你这样出身的女孩子,或许能凭借爱情搭一段顺风车,但即便你如愿嫁给了北溟,总有一天你也会把位置还给原本就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相反,做交易会免了很多问题。” 看着文素利上了车,发脾气般使劲关上车门。再加大了马达重新上路。拒绝了同乘的泰熙则独自一人久久的站在路边,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熟悉的城市里愈发陌生的高耸入云的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拿起橡皮檫将眼前的一切抹除干净。 “是拖着行李和疲惫的身子去汗蒸房睡一觉,还是回闷热潮湿的出租房。难道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算了去个省钱的地方吧。” 泰熙已经不知道在家门口叹了几声气了,回想起刚刚文素利和自己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她的叹气直接冷到冰点。她甩掉鞋子直冲进家里。然而,不只是客厅,卧室和卫生间也全部都空荡荡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弟弟唯一留下的一把钥匙和一封信,泰熙呆呆的站在原地。 就在泰熙默默的环抱住双肩,看着镜子里愣愣的着自己的影子时,房东阿姨把头探了进来。 “谁啊,是泰熙吗?” “啊,阿姨,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弟弟?” “你弟弟把房退掉了,他说他要出去干一票大生意。” “您说什么?” 泰熙根本听不懂房东阿姨在说什么。心绪慌乱的她,突然反应过来,对房东阿姨说道:“那个,不好意思,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机?我的手机停机了。” 泰熙接过房东阿姨递过来的手机,给弟弟发了一条信息。过了一会儿,弟弟回复了短信:“我去安城干事业去啦!勿念。” “什么?你才多大,你疯了不去学习。” “我该怎么办?怎么都这样。每一件都是让我头疼得不能再头疼的事情呢。” “什么怎么办,我现在担心的是你要是不走,我的房子怎么办,明天就又交出去了,今晚你可不能赖在这里。不过,我倒是可以留你在我的店里睡一晚。” 泰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向门口。 “孩子要不跟我回店里吧,虽然有些挤也闷热了不少。但是免费。” “不用了,给您添麻烦了。” 泰熙抬手关上出租间的门,消失在深夜的另一侧。 “喂!是优优小姐吗?我这边已经收到了您的转款,明天一早,公寓的钥匙我一定双手送到您的办公地点。” “什么?好的,是凯莱罗曼大酒店的总统套房是吧。那好的,那我们不见不散。” 对于房东阿姨来说,下狠心赶走这样一个遭遇困境的女孩,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当她看着那个身姿愈发瘦弱的她,不停的收紧着被夜风肆虐而过后的衣裙,她无奈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回到楼上,将叠好的薄毯薄被还有陈旧的枕头一一摆在榻榻米上,再整个人慢慢放松着躺了下来。当半梦半醒之间她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三天前为了多挣些钱绞紧脑汁赶走泰熙弟弟的情形,连同刚刚泰熙礼貌的点头示意、那一刻她第一次感觉做了昧着良心的事时就连入睡都那么困难。 泰熙站在原地左右张望着,到底要去哪里呢?虽然泰熙不曾去过有钱人聚集的街区,但她根本没有心情去看那些装潢如皇室宫殿似的奢华的房子,以及造型夸张却价格连城的限量名车。 从刚刚看着泰熙和文素利分别开始,顾北溟的车便默默的跟在泰熙的后面。 “你好啊,泰熙。” 顾北溟能感受到到泰熙受伤的心,从两个人第一次在顾氏碰面时,泰熙甩了甩头发直接无视自己开始,他便下定决心要去了解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工作之余他多次来到泰熙曾经就读过的斯诺利亚学院,并模仿着泰熙的样子趴在泰熙推特里经常坐布的位置,就连摆拍的姿势都和泰熙一样。 这一次, 泰熙目不转睛的盯着漫天的星星,当蓝牙耳机里传出一连串杂音的同时,她急忙将耳机摘了下来。 “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后泰熙闭着眼睛倚靠在长椅上。这时,突然有个人一屁股坐到了她的身旁。听到动静,泰熙刚刚转过头来,顾北溟便从容的挂断了电话。 静悄悄的夜,除了天边快速游弋的点点光华簇拥在似乎是镶嵌在东方的明珠四周,就只剩下苍茫的云雾翘首在一棵棵笔挺的洋槐之上。远远看上去就像五彩的虹桥慢慢退去了璀璨的仙衣。 “是你,顾北溟少爷?”刚刚从一个人奔回自己和弟弟租住的小屋到现在又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泰熙一直有种预感身后似乎有人在忙不迭的跟随着自己的脚步。所以,当她到达公园的入口时,她还迅速看了眼公园四周,确保顾北溟并不在附近。 泰熙刚想发脾气,结果还是在看到顾北溟那张笑容可掬的脸时强忍住了,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是即便发脾气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不就是文素利夫人对自己一向有怀疑加之又有了偏见吗?况且一向喜欢攀高踩低的文素利夫人似乎也并非是单单只针对自己。从豪门的角度来看,不喜欢新鲜血液的注入本就是圈子里约定俗成的陈规。但尽管泰熙一直在劝自己看得再淡一些,可是她的眼睛里依旧充满悲凉。 “你是不是很烦来我家?”顾北溟和往日没有任何分别,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泰熙的身旁。这一次泰熙则向远离顾北溟的位置上挪了一步。 “烦到不光是对顾氏,就连我,作为你的朋友的我,也颇有微词了吗?” “是的,很烦。多少次我都希望第二天清早会收到顾氏倒闭的消息。不过,对你不会。” 说话间,泰熙默默的低下头,然后一边摇摇头,一边淡淡的笑着。 “我知道,我看了你的脸书。你说希望顾氏的世值下降,希望顾氏的股票都抛不出去,最后成为烂在碗里的残羹。” “我也知道。”泰熙的眼神明显动摇了片刻,看上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蕴满了广袤无垠的漫天星海。 “既然,顾氏对你而言这么枯燥。为什么,你不辞职呢?” “离开一个顾氏,后面还会冒出无数多个顾氏,既然总归跳不脱当下的处境,那我为何要冒着彻底失业的风险呢?” 泰熙的视线集中在刚刚路过跟前,穿着一身p ada的时髦女孩身上。而顾北溟却表情僵硬的看着即便坐在身旁,却也看上去孤零零的泰熙。 “也就是说一旦你遇到了下一个比顾氏给的酬金更多的人家,你就会从顾氏辞职是吗?” 泰熙不慌不忙的笑了笑又很无语的看着顾北溟。 “我在朋友圈里常年挂着名片,对我而言,跳槽并非难事。” 泰熙说着一边挥了挥手机。 “可是,你从未想过离开顾氏,不是吗?” 突然冒出这样的设问,问话者的心里早就已经想到两种可能。但泰熙却一定要给出个第三可能。“因为顾北辰是我从未见过的聪明孩子。尽管刚刚在电话里,我有短暂的动摇。但现在的我还是只想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应该做的事情?”听到泰熙的话,顾北溟显得有些惊讶。“只是现在受到利益的驱使,有多少人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纯真之心了。” 泰熙啧啧咂舌,一副要把口中牙齿吐出来的饮俊不禁之态。 顾北溟把头转了过来:“抛开工作,你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听到顾北溟的新话题,泰熙看了一眼站在跟前一直围观着一场争吵事故的熙攘人群。 “日复一日的过着不咸不淡,不紧不慢的生活的我,哪还有心思想除了工作和弟弟之外的其他事情?顾北溟少爷的问题怕是要掉在地上了。” 泰熙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漆黑的树湾下那张阴晴难宁的脸,香槟色的玫瑰纹路在点点淡绿色的萤光下渐渐扭曲。 “那我先说说我的看法吧,我都喜欢。” “你净喜欢些什么?” “我母亲不让我做的事情,还有那些她平生最反对排斥的东西,我统统喜欢。” “我也都喜欢,可是我不会做,所以从这看来我和你就并非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没有走在一起的可能。就像泾河与渭河不论怎样交融都不会凝聚。” 每次都是这样,泰熙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就连闵然一乐都表现得像一个即将被卖掉的人偶一样。只是顾北溟从来都有一份自信,像他这样生来优越又深情款款的男人,泰熙一定不会无动于衷。 ******** 关于尹相弦和李泰洙的再婚消息,已经吵得甚嚣尘上。网上都那么热闹了,学校同学不可能不拿过来当成饭后的甜点。就连头几天的校园战役都被好事的同学抛诸脑后。这一次不止是泫雅,就连李俊熙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同学的议论。 而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竟然只隔了短短的三个小时。 “别垂头丧气的,怎么被打了之后的这张脸看上去这么煞风景呢,不好再补补妆把自己漆成浮世绘那样吗?至少不要把你憔悴的内心表现在脸上吧。” “还有闲心讽刺我,看来你心情不错啊。” “我还记得小时候的我特别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个妹妹,但是凭空多了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妹妹,我这心还总是忐忑不安的,就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我们之间不能相亲相爱。” “莫名其妙,不过在清逸的话通常一个绯闻可以结束掉另一个绯闻吧。” “抱歉,我可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多么愉悦的事情,因为总有一天我还是会松开那个人的手,既然如此,不如从不曾抓紧过。” “无聊,我对哥哥的感情世界一点都不好奇,就是孤独终老也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好残忍的丫头,不过还是请做好心理准备吧,因为随着婚礼的提上日程,我们会越来越成为全校关注的焦点。你看,他们已经向我们这边过来了,该死,就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百死不僵的顽固分子。” 李俊熙的话刚一落地,同学们就一窝蜂走过来,围住了泫雅和俊熙。 “听说俊熙学长家的股票都涨疯了,照这样下去峰值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之间吧。” “那是当然的了,这可是mmbc旗下的豪庭魏格纳与cgh的大兼并啊。就连酒店业巨头mmbc的主打品牌都能被平价收购。你说说看照这态势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得位列财经界富豪榜上。” “我的天,那得要拉开多远的距离啊?会不会有一天我们的品牌也会被吞了呢。想想都觉得李同学很危险呢。拜托不要让我们看着俊熙雇主的脸色吧,那样的话,工作和上坟有什么分别。” “不过还是恭喜了,李俊熙,尹泫雅。” “少来连人话都说的这么虚伪,还装什么场面人。” 同学们默默的看着表情坚毅的泫雅。 李俊熙不耐烦地转过了头。结果,他发现朴星河和上午打人的三个女孩就站在不远的储物间那。 泫雅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是当她走到储物间时下意思的瞥了一眼朴星河,并直接打开了他身后的储物箱。朴星河看着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泫雅,然后嘲讽的笑了笑。 “真够虚伪,心里骂人家乱搞,脸上还挂着笑去费尽心思的巴结。” “吉祥物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就算不是真心恭喜,但很快就会被你和让娜以及主播花英之间的秘闻取代了也说不定哦。你还不知道清逸的规矩吗?再热门的消息也热不了一个星期。” 说完,尹泫雅一脸高傲的从朴星河的身边走过,而星河则是小心的关上储物箱的门。 “是吗?看来真是祸不单行呢。我倒是觉得最好的绯闻应该是世勋和那个女孩吧。只有让泫雅小姐依旧陷于囹圄中才能解了你的另一个燃眉之急。” “你说什么?”泫雅的心被莫名的重击了一下。 这所学校就是如此可怕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冰冷的漠视。当然就像当初雪漫劝雪莉时说的那样人与人之间只是一条人脉线紧紧相连而已。 因为《加油吧,花样少女》选拔网红新秀时对人设要求太过苛刻,花英和珍恩这一对多年的粉红cp不得不临时分道扬镳。节目方说是暂时分道扬镳日后还有重组的可能,但大家都默认的是过了《加油吧》的档期,花英的身价便水涨船高,而自己演技又过硬的她不愁在娱乐圈没有更好的发展,相比之下,缺少了搭档陪伴的珍恩则一棍子拍回到了出道初期时场场遇冷的直播状态里。说起珍恩,她不如花英清秀可爱,在任何人眼中的花英肤白如新剥鲜菱,身材苗条弱质纤纤一张瓜子脸笑魇如花再配上一头乌云般的秀发那更是韶韵中更增俏媚。从前作为搭档假小子似的珍恩就是真成了人形垫板,看着身边的人对花英百般谄媚也只能将酸水再咽回肚子里,自行消化。而现在一夜之间两个女孩的身价云泥之别,珍恩怎么想都平衡不了。 在清逸暖男又是除花英外最好的朋友世勋面前,恩珍终究没有抗住,她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着。世勋犹豫片刻,拍了拍她的背。 “你还好吗?” 泫雅看到的这一幕,真的纯属偶然,但是因为她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即便曾经在清逸因为家庭所处的群体稍稍逊色一等,可是那种得天独厚的优越感并不比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尚爱相去分豪。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她得不到的,只有她不想要的。因此这样的一幕就算是真的,她也不容任何人看到。 泫雅气鼓鼓的嘟着嘴急忙转过身。只是不知道朴星河是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走到了她身边并说了这么多让她义愤填膺的话的。 “你不是希望看到我不好吗?说实话,我被所有人耍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所以这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吧。算你狠。”泫雅咬牙切齿的说道。 “难道情非得已的事情也和我朴星河有关吗?我就算再爱多管闲事,也不能把人送到你男朋友怀里去吧。不过我也是好心,怕你一直都蒙在鼓里,黑布隆冬的,总是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找不到突破口。” “谢谢你猫哭耗子似的慈悲关心。” “不客气,但你要是想反击一下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替他抱抱你。以我的观点是好人做到底。” 朴星河说着挡到了泫雅的所有去路。“用不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都是什么心思。” “泫雅同学,文艺委员,但愿你可以尽快走出来,仔细想想看你不过也就20出头而已,实在不应该经历这么多。” 泫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里,朴星河久久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情那是五味杂陈、汹涌澎湃。而刚刚世勋正安慰着恩珍,莫名的听到了朴星河的喊叫,他一转身便发现了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泫雅和摸着鼻子偷偷暗笑的朴星河。 按照常理世勋本想到广播室找泫雅说个明白,结果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就在他正打算离开时,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带着耳麦呆呆的坐在播音室望着黑板黯然神伤的泫雅。世勋走近门窗,看着里面的泫雅,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离开了播音室。 “天啊,这么多大事件不会一起爆出来吧,不得不说我真的是从这一刻开始爱上清逸了呢。“ ”话说世勋和珍恩是怎么认识的呢?” “圣榆高中谁不知道他们是彼此的初恋。” 朴星河开心的补刀道。 “所以这一季的清逸热搜还是只追着尹泫雅一个跑了是吧。” ********* 从法兰克福飞来的航班顺利抵达南方机场。尹相弦亲昵的高挽着李泰洙的胳膊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从vip专用通道走出来。看到从出口走来的李泰洙、尹相弦,李俊熙将事先准备好的应援牌举过头顶。刚刚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人,还有正从出口慢慢走出来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本就一身夜店痞风打扮的李俊熙,只见李俊熙那张霓虹莫测的应援牌上写着八个巨型大字:“欢迎亲爸,欢迎继母。” 泫雅推着母亲的手推车正准备像没看到似的绕过尹相弦和李泰洙快速走开,但当她看到李俊熙精心准备的应援牌上的一行醒目大字时,她在心里窃笑了片刻,然后迎着李俊熙同样扭曲到变形的脸挥了挥手,并开开心心的摘下了太阳镜。看得出来李俊熙是诚心要摆母亲尹相弦一道,虽然他如此粗鲁的做派会让身为公众人物的母亲有些下不来台。但一想到即将可能生活到一起的陌生人。泫雅还是生怕错过好戏似的将车子推到李俊熙近前。 “你不是说能搞定吗?那就让我看到你的实力吧。” 李俊熙看着泫雅清丽白腻得格外明澈的脸庞还有烟霞轻笼着的眼雾下笑吟流盼的红红眼睛,李俊熙动作夸张的摘下太阳镜。并眼睛、眉毛、手势并用着做了庆祝胜利的动作。 “当然,否则这一声哥也不应该是白叫的。” 看着一脸正色的泫雅不声不响的推着行李车,嬉皮笑脸的先一步迎面走来的李俊熙,尹相弦就是再愤怒也必须把不好的情绪抛诸脑后。毕竟她是长辈,在晚辈面前这场拉锯战她只有赢得漂亮才符合身份。 “今天这妆化得不错,还穿着这么贵的礼服裙,不知道的还以为继母和爸爸是度蜜月归来的呢。” 李泰洙的眼中充满怒火,他恶狠狠的瞪着李俊熙。“李俊熙,别在那找茬。亏你的阿姨还为你精心准备了礼物。。。” “泰铢哥请不要这么大声的和孩子说话,俊熙今天真帅气啊!怎么看都不比满街贴着的明星宣传画差多少。” “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泰洙哥呢,生了这么帅气的好儿子,那哥哥年轻一定不逊色俊熙吧。” 尹相弦笑着转移话题,主动搭讪道。说着她不慌不忙的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自己背着李泰洙特别为李俊熙准备的爱彼。 “对了我特别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喜欢吗?” 就在尹相弦双手送上礼物的同时,李俊熙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了礼物包装,尹相弦看着举止如此乖张的李俊熙,她一时没法抽手回来。 “礼是不错,可难道我们之前没有见过吗?在你为了驾驭住爸爸,费尽心机的窃取mmbc集团的资源那阵子,我们还不是天天见面,只是不确定能否走到这一步的你对我貌似还没有这样的好感吧。” 刚刚还高兴的一把拉住李俊熙肩膀的尹相弦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很是尴尬。她杵在两个男人之间就像一块会呼吸的木头,整个人都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 “俊熙,你。”尹相弦的睫毛颤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俊熙,你这个混小子。”李泰洙凶恶的将双手插在腰间,双目失去焦距的瞪向李俊熙。 “这么贵的礼物怎么能被爸爸这么难听的话弄脏呢,那样戴到学校里也会惹大家哄堂大笑的。不过既然是见面礼,我想我早应该在继母为cgh到处奔走的时候送上才显得出应有的敬意。只是我的敬意跟见面礼都在后面。” “李俊熙,你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穿着一身正装的李泰洙愤怒的瞪着李俊熙。 “怎么会给老子耍花样,爸爸耍起花心思来,我怕是连吃瓜群众的戏份都快被抢走了呢。” 看着满脸怒火的李泰洙,一脸不情愿的尹相弦,还有那个豁然开朗的李俊熙。刚刚取完全部行李的泫雅强忍着想笑的冲动走到人群中间。机场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很自然的从那三个人那里转移到泫雅的身上。李俊熙津津有味的看了看泫雅,又看了看尹相弦。 “这不是我那人见人爱的继妹泫雅吗?刚刚看到你站在我的对面,连招呼都不打,我还弄得很不自在呢。不是提前说不愿意来的吗?怎么怕我欺负继母,不放心?” “虽然我不像哥哥你一天天游手好闲,无聊至极。但看看课表今天一天都是巨无聊的课,那倒不如将时间花费在有可能会变得有趣的事情上。只是这么想着的,所以就来了。” 泫雅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李俊熙。 看着李俊熙放到了手推车前面的筐里的应援牌。泫雅停住脚步,并将手推车推向李俊熙。“既然哥哥对手推车感兴趣,那就推着好了。”看着李俊熙迎着那些噗噗称奇的目光故意摆出的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泫雅冷笑了一声走在了他的前面。 “尹泫雅,一会儿你叔叔要请客吃饭,你最好不要再说这种拂人面子的话。” 泫雅瞥了瞥李泰洙,李泰洙正一脸错愕的站在一旁。本想尽可能的扭转不利于自己的局面,但现在看来只要不被继子继续耍就已经是很不错了。尹相弦倒吸了冷气,站在泫雅身后缩了缩脖子,当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泫雅一步步逼视着自己时,她的内心掀起了小小波澜。但她也只能稍微提醒一下她的亲生女儿。 “知道了。”泫雅不耐烦的回答道。 “大家都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出发吧。” “毕竟我们离开安城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一家人是应该一起和和气气的吃顿饭,然后再找个服务员拍几张照片发到脸书上,让全世界都来为我们一家人的和美干杯。” 李俊熙看着李泰洙看向尹相弦时那一对电光火石似的眼神,他觉得十分可笑。现在看来正面突围的成功率怕是遥遥无几了,不过要是放个大招的话,自己未必会输掉这局。 “你们给我等着。”那一刻李俊熙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着的。 就在刚刚打开车门,看着李泰洙和尹相弦相拥着进到车内的同同时。李俊熙一脚撵上比自己快一步的泫雅,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但两个人的眼神都是气势汹汹的。 “你们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啊?还不上车。”早就进到车内的李泰洙和尹相弦同时把头转向尹泫雅和李俊熙。 “如果不想一个人走到酒店,就安静点,换我来。” 听着泫雅冷到冰点的耻笑似的叹气声,李俊熙粗粗的“呵呵”了一声,接着依旧理直气壮的大声反问道。“就你从一开始便只是一味的把心事写在脸上的家伙?你以为我还能指望你多少呢。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战略只是摆脸色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还不是一样,看来是我高估你的实力了。做事情做了个全套,到头来还是个输,那倒不如不做。不过,你今天的确是挺帅的。但我更期待的是惹恼你爸被一顿胖揍后的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帅出天际?” “呀,哎,你这个死丫头。”李俊熙从容的耸了耸肩,一脚迈进了车子里。 *********** 顾氏集美庄园 顾北溟从暖壶中倒了一杯水,往杯子里又投下几片茶叶,等到叶脉渐渐疏络漾开,他慢慢端起茶杯,小心翼翼的凑近唇片之余,又望着凝在水中折射着整个房间的光洁闪光。 “一个人品茶的滋味很不错吧?”只见独自坐着轮椅蹒跚而来的顾恺麟双眼幽闭着,整个人看上去一副昏沉沉欲睡的疲惫样子。 顾北溟一愣,纤细的睫毛在白嫩的眼睑处微微晃了晃。 他将茶水抵在上牙膛前,一口一口的沁润进他干涩的喉咙。 “不知从何时起,你开始研究起我的癖好来了,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会一一沿袭。难怪顾氏那些老家伙们都说你像极了我当初的样子。不过一个人品茶太苦太乏味,不如有个人坐在对面,与你共赏芬芳。” “医生说您胃不好,我的茶太浓,您最好还是不要喝。” 顾北溟扶过顾恺麟轮椅后的把手,他慢慢的推着他走近明亮的落地窗。 “干嘛一言不发的站在我的身后。过来坐在我的旁边吧,怎么夺取了别人的东西后,连聊聊心里话的机会都不想留给我了吗?你果然和我的预料如出一辙。可是你又哪里像我?” “我哪能和父亲相提并论呢,当初父亲和大伯开战的时候。顾凯麟社长可是把大伯以及会长一脉的人全都砍掉了。那时的您也是顾氏集团的二公子,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许多,然而在需要放弃一些东西的时候。您自然还是是舍弃不下这顶带了20年的桂冠,因此两相抉择之下您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本意。” “所以我很怕自己的人生会重蹈父亲的后尘,至于像您,我想只有成为像您一样的人才会免去很多危险吧。” “这种没头没尾的浑话是从哪里听来的?”顾凯麟气得连连干咳,口水差点噎住喉咙。 顾北溟说着从桌子上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人员名单,而这张名单上的人清一色都是毫无缘由的情势下被迫远走他乡的。 “那么下一张人员表上的人就是当年开始一直站在父亲身后的忠实拥护者吧。全部,每一个都是你的棋子,而他们在庇护你一步步走到一门独大的富豪榜榜首之上后,又全部得到了应有的好处吗?” 顾恺麟的眼角缓慢的悭开一条细缝,高烧中他的视线虽然弥蒙得很,但脑子却非常清晰。 “精明如你,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姜连勋是偶然间看到这份名单才递到你的手中的吗?你就没有想过这中间会不会有我想故意传递给你的信息?或者这一份名单他到底想做怎样的文章。一个人在事业场泡久了,就会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是真正的亲信。” “不论姜理事为人如何,在那之前我念念不忘的,是在妈妈和您被迫离婚的时候,您是不择手段的达成自己目的的,现在的您失去了您所珍惜的全部,但我想不明白到了最后您也是顾氏的前任继承者,父亲现在是想毁掉自己的心血吗?就因为如今在位的并不是自己最偏爱的小儿子。所以您当年的做派又要被利用起来重新来过吗?” “是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所以你眼中看到的都是不堪的一面是吗?你只看到了我的争权夺势,却没有看到你那个不成气候的大伯现在虽然小生意却活得比从前更自在。说到底是你的自私造成了你现在的狭隘。” 若不是经历了两次心脏大手术,顾凯麟也不会将大权提早交给顾北溟,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雷厉风行的顾北溟还是依旧游手好闲的北辰,他们都是无法分担这份沉重的责任,相反两个孩子若是在各自生母的挑唆下竭尽全力的拼个你死我活。那么,无论是谁坐在他的位置上,都会将顾氏引向深渊。因此,在顾北溟未和李贤真结婚以前,即便顾北溟深受重用,但遗嘱里关于两个儿子的股份几乎是持平的。只是在北溟婚后,出于李氏的压力,始终无法轻易决定要站在哪一边的他不得不暂停了对顾北辰的过户。但即便如此,他最怕的一幕也还是发生了,为了再次树立威信,让自己这顾氏第一大股东位置坐实的顾北溟终究在母亲的挑唆下,将顾北辰的身份曝光于世。而这样的消息却只隐瞒住了一个人,被关在顾家的女人郑世兢。 “我听说你去德国在顾氏下的几家公司考察过,说说你对德国人管理方面(家族企业)的看法吧。”躺在轮椅上的顾恺麟抬起头望着顾北溟。 “看来姜理事真是一五一十的都跟您汇报了行踪,就像当年你安插他在我跟前,明着是帮衬,实际上和眼线是一样的。” 顾恺麟从被子里将手伸了出来,只见他的额角出了很多汗。 顾北溟横扫了一眼,继而从轮椅后面的储水箱里取出热毛巾,拧干后帮他擦拭着他额头、脖颈上的豆粒大的汗珠。 “我知道你对我的恨意从未有半分消退,但对于一个对你来说彻底失去威胁的老人而言,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呢。虽然你一直在我的势力之下,但我也的的确确看了你半辈子的眼色。” 顾北溟帮着父亲将手放回进被子,又飞快的跪在一旁,为他一次次的掖好被角。 “过分?父亲过虑了,我从未对父亲做过什么。或许是父亲误信小人的话才对我有了这样的偏见,连带恨意都是空穴来风,还请父亲安安静静的养好身体。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还是能不见就不见吧。稍后我也会吩咐下面的人,每一个进出的顾氏的人都要向我汇报。” 顾北溟试了试父亲的额头,看着父亲双眉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急忙从桌子上拿过手机。“务必第一时间通知到顾氏集团的所有人,不经我的允许,不许私自出现在我的家里。” 顾凯麟默默的看着玻璃窗里表情坚决的顾北溟。 顾凯麟刚转过头,顾北溟就从容的挂断了电话。 “我老了也病了,就算不被你幽禁,我的翅膀也扑腾不了多久了。反倒是你,不论你最近做出多少动静,我还是希望你能将家族企业放在心上。当年的我单打独斗的开疆扩土总是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德国佬把家族企业看得很重要,能沿用至今,很多成功的经验也是可以借鉴的。毕竟外面的雇员再好,不是自己的买卖,谁都会多个心眼。而只有自己的亲兄弟,不论何时,他的胳膊肘都只会拐向自己的家人。” 顾北溟放开双手,暗沉的光线下他摇摇头,摸着鼻子苦笑。 “那您当年呢,可有跟您的爸爸提议股票也好、房产也好都是两个儿子平分。” “我的眼前还时常闪过你小时候的模样,你是那么活泼善良,懂事又聪明。那时候的你会为一只生病的狗狗哭泣,会为自己帮不到别人而自责。虽然在我眼中我总是嫌弃你幼稚软弱,但那时候的你却是我怀念多年的最好模样。” “在你10岁的时候,就习惯性的用英语和海外的朋友交流,用法文写下日记、用韩文自言自语。虽然我知道你总是满腹心事,但你依然让我觉得很骄傲。看看现在的你吧,跟10岁的顾北溟相比,你真的不怎么样。” “省省吧,父亲您就是因为爱胡思乱想,病痛才一直拖到现在还不见起色的。在父亲眼中同样的宠爱、同样的创伤就是公平吗?这么看来我貌似可以算成是受到您的宠爱长大的呢,因为只有这样您才会将对北辰的熟视无睹,不那么耿耿于怀。所以这个锅我一直在默默的背着。而你因此将你的默然生性看成是应该应分的。” 满屋寂静,顾恺麟很努力的做出精神抖擞的样子,霍然间,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圆润。但黑漆漆的眼瞳只是清晰片刻,终于还是被昏昏沉沉的瘴气包裹。 “或许曾经我的确伤害了所有人,但是到了我现在数着日子算生命的现在,我只是想去弥补。而你,就怕到死的那一刻也还是觉醒不了。” “想必你已经忘记了一件事情了吧,在你看来最绝望的是10岁,而李贤真就是在那一年看到了如此光芒万丈的你后真心喜欢着你的。甚至说在我和李氏定下婚约前,为了能如愿嫁给你,她根本就不会搭理那个和自己同龄的顾北辰。一生只一次情真意动到头来落得和我这黄土埋过脖子的人一样下场。” “够了!” 顾北溟转过身就把桌子给掀翻了,桌子上摆放的工艺品包括价格不菲的名家字画,全都掉在了地上。 “您这么说我会以为我也是您从小宠爱下成长的孩子。” “清醒清醒吧,爸爸,您的二位夫人还等着你带着愉悦的心情一同赴宴呢。” 顾北溟生气的盯着他。 ********** “记得不错,上个礼拜你是穿着一条雪纺玫瑰花的针织长裙来顾氏的吧,还是特别修身的那一种。虽然是夏天,但我觉得在我们这样讲究门第又保守传统的人家,你这样打扮实在不伦不类。” 刚刚走到餐厅门口的郑世兢闻声停下脚步,她将耳朵竖在门上听了好久。 “夫人,我一定会注意的。”餐厅里传来一个女声娇怯柔弱的声音。 “不是你说下次注意就可以的,我提醒了你多少次短裙也好、热裤也好,这样暴露身材的衣服不要穿到顾氏来,怎么在这工作了两个月的你还看不出这个家的氛围吗?当我们顾氏是你们穷人的菜市场可以随便搔首弄姿的吗?” 女孩默默的低下头,用眼角余光扫视着顾北溟的房间。 “请容我最后一次提醒你。v领的衣服,耳钉、项链,甚至是指甲油和香水,这些东西都拜托你妥善的保管好,还有不要以为隔着袜子就可以把指甲油涂在脚指甲上,既然进到我们这样一个严肃家风的人家,还请你不要把外面那些混浊的脏气俗气带进来,ok?” 文素利歪着脑袋拉着一张脸,像审视犯人一样,看着刚刚进到餐厅准备就坐的郑世兢。她一边用手敲着放在桌上的苹果手机。一边不带一丝感情的上下打量着郑世兢的衣着。郑世兢假装看不见,并一如往日一样的坐到文素利的身边。并不停的摸了摸自己的最新款迪奥耳坠。 “还有你应该发现了一个问题,在我们顾氏根本找不到一个娱乐设施,当然除掉那个不争气的二公子顾北辰,其他人都是很谨慎的守着规矩过生活的,我说的没错吧,郑世兢小姐。” 文素利神色淡淡的,即便是温声,郑世兢也还是不自在起来,特别是听到“小姐”二字从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嘴里轻易的说出来,她吓了一跳,继而焦急的张了张嘴,迎着文素利那双冷淡得令任何人都不容分说的眼睛,她的脸因屏息而涨得绯红。 “文夫人你。”郑世兢尴尬的看了看一脸惊诧的女佣,又借着低头揉揉眉心的空档看向双眼微闭的坐在旁边的文素利,机敏的她并没有立刻回复文素利的话,相反她一边说着一边反复在脑海中斟酌,等到她再次将眼光投向文素利时,文素利慢慢睁大眼睛,并在那一瞬间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然态度看着她。 每一秒钟都仿佛隔着一个世纪, 看着眼神慌乱的郑世兢,文素利笑了:“我忘记了现在已经是郑夫人了。”看着郑世兢比刚刚还要红的脸,她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既然已经是顾氏的女主人,我想当主子的怎么也要以身作则,为底下的佣人们打个样子出来吧。否则传到外面去,还以为顾氏的人都不分尊卑,没有教养呢。果不其然应了那句老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文素利一动不动的盯着郑世兢,可郑世兢却不会因此妥协。 “文夫人你似乎对我有成见,至于这么含沙射影的拿着佣人的事情映射我吗?”郑世兢的脸一阵灰白,然后倏地通红起来,就连耳根也如肿胀起来似的散发着猩红的热气。尽管她的口吻依旧很客气,但从话语中依稀能看到她对文素利的话有多在意。 “这叫什么话,佣人就是佣人,主人就是主人。佣人再喜欢穿热裤也会为了饭碗而迁就一下,因为她知道付钱的人说的话永远是对的。可是你不一样。“文素利的嘴角依然挂着和煦的微笑,但她的口吻越发恶狠狠起来。 “你一定也是很烦来顾家当差吧。” “不是的,夫人给了我很多钱,而我恰恰很缺钱。”听着女佣坦诚的话,文素利眼珠转了转,再次看着映了一脸晚霞闷声不哼的郑世兢,特别是看到郑世兢那一双如冰寒幽井般深邃无光的眼瞳。她反而兴高采烈起来。 ”佣人为了钱可以不要face,佣人从顾氏辞职还可以再谋财路。可是你就真的断了活路了,郑世兢小姐。因为你没有生存的能力还太要脸了。”郑世兢羞愧难当的将颤抖着擦拭过唇片上口红的方巾抬手丢在桌子中央,她失魂落魄的看着雪白的餐盘里自己脸上簌簌抖落的树叶,那一刻她有多希望自己可以是隐身人。 潮湿的泪雾涌上郑世兢熬红的眼眶。郑世兢呆呆的望着反光的落地窗外晚风拂过洋槐后落在地上的静默剪影。 文素利下定决心要让郑世兢吃不下晚饭,看着郑世兢一副吃哑巴亏的窘迫脸色还有听着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含糊其词。文素利似笑非笑着收回了目光。 “告诉我,你每天除了吃吃喝喝还经常做些什么呢?化妆再就是晃你的手爪子, 老会长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 闷雷一般的黏重咳嗽再次从两个女人的背后传来。文素利看着面色撒白,胸口气促的起伏着,又许久不说话的郑世兢。 “这暮年人就是这样,即便你不用说我都理解,这人今天看着气色还红润有些血色,过两天便神情黯怠,茶饭不思。总之不论面色如何,人肯定是不舒服的。所以你还得多照顾照顾,虽然你还年轻,但照顾老人的同时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别到时候陪进去一个还得搭一个救不划算了。对了,你要是实在照顾不过来的话,要不就多跟我汇报汇报吧,他这样的病症也是熬人,作为北溟会长的亲生母亲我也应该出一份心力。” 郑世兢怔怔的将头从雪白的榻榻米上扭回来,她拧紧唇片,用黑漆漆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文素利。欲言又止了半晌,缓过一口气来的郑世兢凶恶的瞪着她低吼道:“我真是不明白,你的用意何在。你到底是希望顾恺麟身体复原,还是希望我们两个人一起奔赴黄泉呢。你到底是希望他死,还是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难不成你是等着那老家伙离世,我好仗着这点户籍混一份财产切割吗?我的天啊,你还能不能再笨一些,怎么你以为这世界上所有女人都和你一样明知是傻人心思笨肚肠,却还是不自量力的算计着别人家的东西吗?” 文素利冷哼一声,仰起头用更为犀利的眼神瞪了回去,就这样两个人的目光就像扭打在一起的两条电线,穿出一连串的电光火石。 “什么?别人家。哎呦,都听听看。不知道是谁在学校吃了亏就一大早的来别人家闹。精力也够充沛的,倒看不出来都已经是人老珠黄的老女人了。” 郑世兢搔了搔头,望着整洁得闪光的房间,摇头晃脑的说着玩弄起自己的指尖。 “不属于顾氏的,应该只有住在这里的你吧。连户籍都入不了的野女人,还敢在我面前嘚瑟。” 听到郑世兢挑衅的文素利的目光渐渐变冷,她冷冷的打量着那个将看向手指的脸慢慢醒转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郑世兢。 “破户籍谁稀罕,一个女人要是连男人的心都拢不住那才是最大的败笔呢。” 从刚刚的僵持中勉强晃过神的郑世兢的眼中简直能兴奋的闪出光芒。 文素利的眼底冰寒一片,就连肃冷的五官也因为羞耻和愤怒扭曲在一起。 “呀!?还说什么破户籍?正是你不屑一顾的破户籍作祟,就连你生出来的孩子,现在都不会完完整整的属于你。这么看来顾氏的两位继承者可都是我文素利的儿子呢,而你连和那个恶心的男人的爱情结晶都被我剥夺了。果实进了别人的口袋,你还揪着可怜兮兮的爱情做花瓣不放吗?爱情,爱情从来都是你这种呆头呆脑的蠢货拿来遮挡你一无是处最好的遮羞布。” “是,我的确不像你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平步青云。可我也不像你为了保住位置整天战战兢兢的过自己的人生,生怕一个棋崩掉满盘皆输。所以,即便有一天我真的混到流浪大街的地步,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相反我很知足。在我风光的时候我想去的世界各地,我都挨个看了四季。而你连半点时间都没有。” “况且人生还长着呢,即使北辰现在还不属于我,但谁敢保证,他会永远不属于我。你别忘了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即便你争得他名义上母亲的位置又如何,你别忘了他已经是法定的成年人了。除了看你点眼色,他不需要你的庇护。你不会想当然的以为你还是可以拿户籍拴住他吧。这么说来,如此卑微不堪的我能和叱咤风云的文夫人相提并论,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你瞎嚷嚷什么?小三而已,还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文素利忍无可忍,打了郑世兢一个耳光。郑世兢别过脸,一时无言以对。 “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我是原配,早就该扇这一巴掌了。拖到今天,呵呵,你脸有多疼我的忍耐就有多重。” “喊啊,把那个恶心的男人喊下来保护你啊,让他继续站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啊。呵呵,童话故事看多了,不论长了多少皱纹人都不会害臊。” “文素利!” 就在文素利再一次抬起了手的同时,郑世兢吓得闭上了眼睛。 ************ 雍容华丽的牡丹馆 隔着水晶般的旋转玻璃门,一个穿着哑金色亮片修身长裙,并梳着一头清爽的及肩长发的靓丽女人走了进来。当她站在大堂中央时,璀璨的灯光下,她就像即将登上舞台的明星般万众瞩目。与此同时,就连同是女人的尹相弦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娴雅的织锦窗帘随风摇曳着,幽幽的月光照在一幅幅精美的油画上,而那个女人随手撩拨着窗帘,那十指竟如出水芙蓉般柔软细嫩,如雪的眼睛盈盈闪闪含着缠绵的碧波,晚霞般的霓虹怒射在她若三春之桃般俏丽的面容上,一时间就连顶棚上如星海璀璨的吊灯也显得灼灼无华。单单只是那一幅行走的油墨看在同是美女的尹相弦眼中,她的心便已是沉沉的震撼到了。 那个气质如兰、肌里细腻如水的女人在侍者的指引下,穿过大厅向酒店深处走去,当她经过金碧辉煌的连廊并与惊讶得微张嘴巴的尹相弦擦肩而过的同时,她微微扭过脸一脸娇羞的冲着刚刚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李泰洙招了招手。 终于来了!坦白的说,在刚刚李俊熙看到继母尹相弦看向那个女人时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便感到了由衷的欣慰。就在同时,看到尹泫雅怔怔的转过头那一副同样呆呆的样子,李俊熙的心情简直燃到high值。而真正让他差点忍俊不禁大笑出声的则是李泰洙颤抖得近乎畏惧的手。 清凉的夜风带来沁人的芳香,女人笑意盈盈的走向尹相弦和李泰洙中间的位置。就在尹相弦后知后觉的急忙拦住女人的瞬间,女人已经温柔的挽住了李泰洙的手臂。辉煌的灯光下,她浑身开始散发着春风般温润的气息。 五十六后续,以及推荐三部作品 “好久不见泰洙哥哥了,还真是越老越有味道了呢。”那个女人讪讪的扁了扁嘴,如烟花般绽放着的灯光下,女人眯着眼,显得格外妩媚迷人。 尹相弦惊呆了,她怔怔转头,难以置信的望向身旁的李泰洙。李泰洙默默的看着李俊熙,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上那双沉闷的眼睛里似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摩天轮。 “您好,阿姨。”望着晏晏而笑的女人,李俊熙率先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然后他又兴奋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李泰洙。 “怎么叫阿姨呢,让你叫姐姐的,有段时间不见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吗?不过不愧是哥哥的儿子,还真是从小帅到大的呢。完全变成风度翩翩的男人了啊!两年不见变化就这么大,要不是今天巧遇,我还真怕日后认不出你了呢?” “两个月前不就见过吗?在我家酒店的电梯里。您不是说,是来赴爸爸的约会的?我若是没有记错日子的话,那一天正是东方的情人节啊。看来任何人只要遇到我都会失忆,果然是因为我是个透明人的缘故呢。” “搞什么,说好替我保密的混小子。不过泰洙哥哥,你今天还是照例有应酬吗?我看你和俊熙,还有身旁的两位小姐穿得都特别隆重呢?一定是特别的商务合作,否则也不会携家属出席吧。那我等着吃你的庆功宴吧。” 女人的眉似皱非皱,乍一看那双如春水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扉雾。眼看着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尹相弦陡然一惊,她忘记了脚底下的地面有细微的凸凹不均,于是她跌跌撞撞的飞身扑空了出去。 那个女人也并非是不经世面的人,她抓紧李泰洙的胳膊,另一只手扶着大门站定,动作大幅的急转身过后,没有站稳的李泰洙只能出于惯性抱紧了怀中千娇百媚的女人,而他略怔的唇片刚好吻过了她的发顶。 习习夜风里, 酒店大堂里的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李泰洙将女人抱在怀中的唯美画面。 魔法般的定格里,一直被无视的尹相弦的嘴巴慢慢扭曲,石化。 “不好意思,让哥哥受惊了。”女人说着,故作忸怩的甩开李泰洙扶住自己的双手。 李泰洙一把推开了女人,然后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被女人揉皱了的西装。 尹相弦被女人身上独有的玛格丽特清香包围着,一时间酸意一阵阵的往头上涌,她瞪大了眼睛,直直的逼视着那个女人欲语还休的嘴脸。 “这是怎么回事?李泰洙回答我!” 尹相弦愤怒的瞪着李泰洙,歇斯底里的嚷道。 “这位女士你是谁啊,竟敢这么大声的和泰铢哥说话!”女人微挑眉毛,淡淡的打量起尹相弦来,一边紧盯着,一边将紧身的裙子裹紧了些。 “管你屁事,少掺和,该死的野狐狸。” “你说谁?” “别告诉我,这又是你酒醉后认识的老朋友?李泰洙!”尹相弦眼露怀疑,心却再也沉不住气,她的目光紧紧的盯在李泰洙的身上,加重语气又问道。 李泰洙大惊,看着眼前女人的目光都霍然变了,他傻傻的看着女人,张大了嘴巴,就连目光也颤抖起来。“相弦,我,我。”事业做得如火如荼的李泰洙突然连解释的口气都严重不足。 “你在想什么呢!” “你在想情人节那天你是用怎样的理由搪塞我的了吗?” 尹相弦的火一下子串到了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中。就连颤抖都变成了泛着凉气的森寒。 “是应酬,万恶的应酬。原来你的应酬不只有笼络人脉这一项,或者说你的人脉圈子里也包括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 她半愤怒半讥讽的嘲弄道:“不过这次真是挑战我的极限了呢?这一位小姐还是能自由出入你酒店的老朋友,李泰洙,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如果你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这么有兴趣,当初你就不应该哄骗我离婚。难不成你真的像你们cgh里人们传的那样,只是出于权衡吗?” 酒店里的音乐声如**般喧嚣而起,尹相弦的胸口晕晕发沉,即便身后便是旋转的玻璃门不断吹进凉爽的风,但她还是憋得透不过气来。尹相弦的冷笑里带着淡淡的不屑,她环视着四周后,再次用犀利的眼神回望着李泰洙。 酒店大堂死寂一片, 那些侍者纷纷紧张万分的低着头站在台子里,而刚刚还忍着想笑的冲动的俊熙、泫雅也如木雕般茫然的看着雪如雪色,唇如碎冰般嫣然一笑的尹相弦。 “泰洙哥哥,这位小姐是谁呀?她为什么这么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那我替泰铢哥道歉好了,抱歉打扰了,打扰了。” “记得不错,刚刚这位小姐只说跟侍者说是来赴朋友的约,然后又显摆的到vvip通道晃了一圈,是想着怎样避开我,只和泰铢哥打招呼吧。如果她也是今晚你的客人,我想我要失陪了。抱歉,我有个怪癖就是平生最讨厌自己的男人和红颜知己交往过密,所以今天你的这桌席我是没心情吃了,再见。” 尹相弦发着脾气,一把扯过被李俊熙拿在手中的提包,转身走出了酒店。 “一起走。” 尹泫雅强忍着心底的兴奋,跟着尹相弦走了出去。很明显,这一切都是李俊熙搞的鬼。李泰铢恶狠狠地看着李俊熙。 “你。” “犯规也是比赛的一部分,难道当年我刚刚学跆拳道的时候,爸爸不是这样告诫我的吗。是爸爸以前辈的身份叮嘱我说赛场内外都只看重胜负,若想赢,不论光彩与否,会障眼法也可以,不论出拳是否残暴,赢了就行。我很是受启发呢。是你告诉我,人人眼中都只有优胜者的名字,而失败者无人在意,难道爸爸自己都忘记了吗?爸爸,今天我赢了,赢得很漂亮。我只是想告诉你出其不意也要有个很关键很漫长的过程。” 李泰洙的眼中充满怒火。俊熙从容的耸了耸肩,大步大步的走出了酒店。 “李俊熙你要去哪?” 李泰铢气得瞪大了眼睛。就连语气也强悍了起来。 “这顿饭显然大家都没有心情吃了,可我依然饿着肚子呢,啊,好饿。”李俊熙开心的晃了晃车钥匙。 “要想干大事,还得顾着父亲的脸面,这么愚蠢的想法也就泫雅那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能干出来。”他在心里愤愤的对泫雅说道。 ******* 绘英一边胡乱喷着男士香水到头发上,一边朝自己工作室走去,当他在工作室外面的公共洗手间里很自然的掏出漱口水,认认真真的漱起口的同时。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咳咳。”绘英差点把漱口水咽下去。 “吓死我了,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魂不守舍的这不像你一贯的做派啊,世勋。” “有心事,要不今天工作室早点收工我请客我们去胡桃里戳一顿去。” “谁说的有心事,不过就是困了而已。你这个铁公鸡一样的老板只知道压榨,我还等着吃你的一顿饭吗?然后,给你一个找后账的机会,我好拼命为你创效益。这我都困成这样了,你也不说给我半天假。”说着世勋故意使劲揉了揉快要睁不开的眼睛。 “不能这么说,明天我就把牌匾卸下来,改成绘英和世勋的工作室,或许就叫世绘怎么样。” 世勋假装还没有睡醒的样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看着世勋快要合紧成细缝的眼睛,绘英没说话,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向坡下的工作室走去。 “哎,兄弟,我听说珍恩的档期又被花英一个人顶替了。” “嗯。” “我听说珍恩去学校找你哭诉,正好被泫雅撞见了是吧。” “嗯。” “泫雅的母亲之前找过你?” 疑惑只是暂时的,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脱绘英的眼睛。 “你不说我都知道泫雅的母亲会说些什么,一个攀高踩低的女人那点心思能瞒住别人?” “绘英工作室我还有一个加急的广告单没有打出来,非常急,我得马上去做。” “还能有什么事这么着急,我作为老板都没有你这么急。” “要不然明天再做吧,已经很晚了,我说请客就一定不会找后账的,啊,世勋。” 不等绘英说完,世勋朝着绘英工作室一路小跑起来。 刚刚听了世勋一道的哈欠连天,绘英也觉得双脚沉重了不少,他趿拉着鞋慢慢走下坡。 李俊熙仔细想了想晚间8.9点钟还能继续营业的地方真心是不多,但总不能为了多耗一会儿就去酒吧或网吧,就这样打算着的李俊熙走进眼前的一家24小时连锁便利店,他随便从冰柜里拿了一罐牛奶,一边站在超市吧台前结账、等着桶面泡好,一边扬起脸一口干了冰牛奶,坐在店里吃东西很无聊,俊熙拿着桶面,坐到户外的桌子上。吃起了泡面。 从远处跑来了几个小孩,看样子也就七八岁,他们手拉着手在一旁吵闹开了。 “让我玩玩,你都拿着玩好久了,说话不算话,你是应该被大灰狼拖走的坏孩子,坏孩子。” “哎呀,干吗啊,你也让家里人给你买呗。再说了泡泡龙才多钱你家又不是买不起。” “让我玩玩,我就要玩你那个,你都说借给我了。我不管,不管。” 随着小孩的嗓门逐渐提高,刚准备继续吃的李俊熙的目光顿时变了,他翻了翻眼皮,丢下桶面,急着打断道:“喂,小鬼!不知道对着别人的食物叫嚷很不礼貌吗?你们的口水喷进来,我还怎么吃。” 小孩们僵在原地,看了看李俊熙和他放在桌子上的桶面。 “嘘!别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难道你们的父母是这么教育你们的吗?知不知道没有礼貌的样子看着很low。” 其中一个孩子瞬间被吓住了,他哇一声大哭起来。“妈妈,妈妈。” 只是一瞬间,李俊熙的脸上闪过孤独。 “嘿,小鬼,你是在跟我炫耀你有妈妈吗?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有妈妈的好不好?天哪,我的天哪!!!” “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紧接着另一个小孩也都跟着哭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哭声如同闪电在便利店的门前炸开,混乱的轰声哭得李俊熙喉咙僵硬,他忍无可忍的之下,终于对小孩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挑衅是吗?嘲笑我没有妈妈是吗?憋回去,都给我憋回去,闹够了没有!!!” “李俊熙,你干什么呢!” 便利店门前的那排白杨下,泪痕般迷离的月光慢慢胧出一个淡淡的影子。而那道极静极净的声音便是那道影子发出来的。 来得正好。看着迎面走来的绘英,一副清爽干净的样子。李俊熙挺直了脖颈,他紧紧咬住嘴唇,用吸气取代了声音中的哽咽。 “只是很讨厌喧哗而已,还有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真是一群小魔鬼。” “要不都说这年头的小孩都很可怕呢,没伤着吧?就连孩子动手,我们做大人的也只有挨打的份,毕竟小人面前,你有嘴都说不清,只能被碰瓷自认倒霉喽。亏得孩子家长不在,要不然怎么也得兴师问罪一番。” 李俊熙深深的望了绘英一眼,绘英的回答就像触电一般,他望着夜色下长身而立的绘英,李俊熙从清瘦的面容、幽黑黯然的眼睛,还有淡然的眉宇间都流淌着极度疲倦。 “看来伤得不轻。” “最残暴的攻击是攻心,我学了这么多年跆拳道,还是几个孩子给我上了这样一课。” “李俊熙。” 绘英心中大惊,他淡淡的打断了他的思路。 泪意汹涌着要冲出他酸胀的眼眶,即便心里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李俊熙还是释然的自嘲道:“看到了吗?别说出去,我的对手要是发现我的软肋,我可比不了赛了。我怕孩子怕得不想结婚,未来也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月光下,俊熙的背影挺拔魁梧,他走到便利店的台阶上,脚步停了又停,然后他再默默的绞着光洁的手指,一步步退回到桌子前。 “知道了,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给我打电话。” “呀,臭小子,连你也看不起我了。” 李俊熙面色冷凝的盯着绘英厉声道。 “别误会,在做绘英工作室的同时我还是绘英画室的老师呢,对付孩子,哪有比教师还在行的。” 看着俊熙微微僵住的神情,绘英对他微笑的致意道。 “哦,这样啊。”俊熙恍然大悟,他一声不吭的擦过绘英的肩膀,咂了咂嘴,大g又启动了。 ******** 直播间新晋男团mo-five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几首原创新歌,来找妈妈的让娜在各个直播间到处游走。认出让娜的网红大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话筒热情的和她打招呼。作为网红孵化场老板女儿的她每天下午开始都是最辛苦的,让娜要匆忙应付着这些人,最终来到了演艺厅特别搭建的舞台上。正进行电视台节目彩排的歌手拿着麦克风,跟她打着招呼:“让娜小姐,辛苦啦,是来看哥哥的吗?还带了这么多甜点,虽然我每天都得按照你妈妈的要求严格控制饮食消化不了你的好意,但我还是很开心啊。” 让娜管不了这么多,一心只想着已经好久没见的妈妈。 “没看到我妈妈吗?” “什么?你不是来找哥哥的,我白高兴了啊。亏我还满以为是犒劳我们的节日工餐呢。” 这时,让娜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老板的电话吗?” 望着让娜被旋转的霓虹映红的面庞,歌手垂下视线,伸出右手似乎是想要揉揉她蓬松的头发。让娜下意识的闪躲开他的手。 “呀,让娜,存心报复我是不是,你和那个男歌手在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我和男歌手还能做什么?我不过是帮助理点忙而已。毕竟是自己的买卖,方方面面。。。” 虽然一阵惊骇下,让娜的心紧张到不行,但她还是力持镇定的回答道。 “只是帮忙,不过还是小心点,不要传出绯闻来吧。” “传出绯闻,怎么可能,你不会是在我身上按了电子眼吧,朴星河!” “什么电子眼啊,我是那么有心机的人吗?不过眼前看到的不能不提而已。” “眼前看到的?你,呀,朴星河啊!” 让娜手握手机四处张望着。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让娜下意识的朝他的方向转过头来。 左边经适区一侧的嘉宾席,只见朴星河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他笑容温润如玉,眉眼如仙人入画般美好。让娜的心情明媚了不少,她急忙的朝立身嘉宾席中间的朴星河跑了过去。 “星河哥!”只见让娜眼似骄阳,唇如落樱,她兴高采烈的喊着。 “小心点!”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 “来一会儿了,刚刚在门口见到了伯母。她还特别嘱咐我,今晚约会多刷点她的卡。” “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星河哥,我很想你呢,三天不见都会受不了的那种想。” “我也是。” “我更想!” 星河一把抱住让娜。让娜被星河揽进怀里,幸福的笑了起来。 “以后可不许冷落我了,学习也好、学校活动也好,为了我,你必须都推了。” “好,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就拿着行李来你们公司做签约主播。” “你说未来的女婿上门做直播,伯母会不会付三倍薪水呢,要不捧我做一线主播吧。” 熟悉的气息在两个人的呼吸间剧烈撞击着。 “当然可以,如果你家里那位茄子脸的公公同意的话。” 让娜翻着白眼推开星河,看着头上戴着精致蝴蝶节的让娜可爱得这么有魅力,星河扑哧笑出了声。 “说吧!有什么想吃的?是日料韩料还是泰式的,我请客,走吧!” “你刚才不是还在找你妈妈吗?” “现在重要的不是她而是你,所以说就算你在学习,也得空一半脑子在我身上。明白吗?” “快走快走。” 让娜一边撒娇式催促星河快走,一边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看着天下第一活宝让娜,星河喜滋滋的跑过去握住让娜故意交叠在身后的手。 “对了,我妈她给你的那张卡呢,快拿出来,我知道密码。” 说着,让娜伸出手。而朴星河则趁机迅速抱住了她的腰,两个人的脸靠得有点近,星河冲让娜邪恶的笑了笑。“我没说接啊,所以同样身无分文的我们今天回我家里吃吧。” 让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 朴星河家里, 星河和爸爸正在厨房忙碌着,沙福罗鸡、大虾苏夫力、糖酱煎饼、酸黄瓜汤、黄油鸡卷,论起手艺那都不是一般的娴熟。看样子他们平日没少准备这样丰盛的吃食。让娜坐在餐桌前,张着大嘴看着一切。星河一边在爸爸手底下帮厨,一边时不时的对让娜说话。 “平时在家爸爸经常为我们做海鲜汤、蛤蜊汤、葱头汤。不过听说我的宝贝公主让娜的最爱是酸黄瓜汤,爸爸特地学了很多遍,所以无论好坏还请让娜不要嫌弃。” “哪能嫌弃,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谢谢伯父。” 看着朴星河小心翼翼的将酸黄瓜汤端上餐桌,只消一眼让娜便搀的快要掩口水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如果实在喜欢,以后我也会试着为你做的。” 让娜陶醉的瞪大了眼睛,然后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可是你说的,没有人强迫你。伯父就可以为我作证。”听着这对情侣的回话,他又是一笑。 “记得你最爱吃的是大虾苏夫力,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小子,挺会谈恋爱啊。” “这不是会,而是爱情也需要有仪式感助燃一下。” “对对对,星河说的都对。”让娜兴奋起来,眼睛亮亮的。 “不懂,只有你们年轻人才喜欢谈恋爱,喜欢浪漫。” “爸爸不觉得生活太枯燥了吗?” “难道你希望我也找女朋友?” “我反对。”让娜停下了筷子,她紧忙凑了过来,目瞪口呆道:“伯父有了女朋友,我们就不会这么其乐融融的吃饭了,而且比起新的家庭,我更希望您能将全部精力放在星河的身上”。 让娜的眼神有些深沉,她肃然说道。 “知道啦,我不过随口调侃一下。不过,我倒是希望能早早抱上小宝贝,这样你们成家走了,我总归还有点乐趣。”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啦。”让娜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呛了一大口汤。 ***************************************************************************************************************************************************** 推荐好朋友缘墨子的《重生最强丹帝》:东方雪漠萧的《弦月至尊》;以及最近正在参加端午龙舟赛的大兄弟林1987的最新力作《都市至尊神婿》 第五十七章 亲爱的,拜托请等一下 绘英工作室, “我现在最好奇的是珍恩和你之间,难不成你没有对她讲过你有女朋友了吗?” 绘英一脸无奈的看着大口大口喝水的世勋。 “别怪我话多,作为男生最起码的交友素养总得有吧。” “喂!不是那么回事。”世勋急得呛了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结果绘英咧嘴笑了笑,并叉起一块年糕递到世勋面前。“瞧瞧你这一脸的伤,还是遮不住你清秀的面庞。我觉得你要是不解释清楚,彻底打消神经过敏症大小姐的顾虑,你前天还真是白挨一顿打了。吃不吃。”世勋若有所思的看着绘英身后满墙的涂鸦,别扭的转过脸。 “我要是你就趁着世勋和泫雅闹别扭的空档去和泫雅表白。难不成学长你真的不介意喜欢的女孩和别人在一起吗?” “哦,你是说我在墙上胡乱留下的杰作是吗?”绘英毫不犹豫的将年糕从世勋面前转移到自己的嘴边。“不过是少年时候的暗恋而已,希望泫雅生活幸福,祝让娜和朴星河恩爱百年,还有周蕙西早日觅得真爱。这么看来我的感情很认真也认真的很花心啊。”绘英幽默的说着,侧过身欣赏着自己满墙的杰作,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丢人的,所以他也直接无视了世勋鄙视的眼神。 “口是心非。”世勋站起身,冰冷的转头望住绘英说道。 喝完水又没有心思吃饭的世勋朝着沙发瘫了过去,然后理所当然的在沙发上“加工”整理起枕头来。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嘴巴长在你脸上,我也不好办了你。”绘英说着也没能停止美食对他的诱惑,只不过既然世勋那小子嘴严实的不好撬开,他还是聚精会神的继续翻看推特吧。他不停的向下翻,终于看到了那个让他仰慕已久的朋友的消息。 世勋如往常一样将沙发垫使劲拍了又拍、按了又按,然后闭上眼睛,挪挪身子准备入睡。但是眼中却一次次浮现在换衣间里的情形。 即使每次都会毫不犹豫的将想要复合的珍恩推开,可一旦珍恩为了当年的事对自己表示愧疚,世勋总是无法释怀。尽管他心里明白那根本不是爱情,但看着珍恩平静的面孔下汹涌难定的眼神,世勋还是认输了。珍恩一把抱住了世勋,尽管世勋不可能对曾经喜欢了多年的同桌熟视无睹,但他依旧无法拥抱珍恩。 特别是强迫着自己不要流泪,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真心的珍恩,第一次因为伤了自尊心而嚎啕大哭时,世勋的心难受极了,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当被珍恩抱住的世勋听到朴星河的声音应声抬起头,在看到泫雅失魂落魄的背影的那一刻,他没有办法考虑珍恩的感受,直觉告诉他,不论如何都要追出去抓住即将远去的泫雅。但当他想起尹相弦的话时,他只能让自己的眼神和泫雅远去的背影纠缠在一起。 为什么会撞到?又偏偏在那个时候?偏偏一切都那么执拗。 想到这里,头疼欲裂的世勋,眼角突然泛出了光亮。 五花肉判官(盗用尚爱照片的推特号):一直没有时间看推特,谢谢喜欢。 五花肉判官:辛苦哥哥啦,画的真好,改天来家里再帮我画一幅吧。 “天哪,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尚爱小姐回复我消息了。” 一声暴栗原地旋转着最后爆炸在狭小的工作室。 绘英压低声音不敢置信的盯着手机屏幕,就在屏幕刚刚黯淡的同时,他急忙输入密码,在屏幕即将黑下去之前,发着神经似的向下划了一下紧急截完屏幕。 “五花肉判官,尚爱,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要了她的联系方式的,现在想想真像做梦。” 绘英像个傻瓜一样自言自语道。 “我要把尚爱小姐的消息换成屏保,这样我就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她对我说的话了。吼吼!!” “你说谁,尚爱?“半睡半醒的世勋背靠着沙发,呼吸急促着并没好气的问道。”我没有听错吧,爱发神经的白痴前学长大叔。”世勋挠挠头对着天花板一顿翻白眼,又在苦笑一声后,翻了个面重新哼唧哼唧的装睡起来。 “是真的……” “我可是给她发了三个月消息了,她终于回复我了。你看我和新女神终于近了一步。” “哦!我倒是觉得你喜欢她还不如喜欢花英,起码为了笼络住粉丝,花英还会对你抛几个媚眼,要几回礼物。跟尚爱比,人家勤快多了。” “世——勋” 装睡的世勋,忽然感到一阵阴冷阴冷的风自身后射来。 “好吧,是真的,是真的,真的只有回复,我没说是假的,好吧。就只有回复而已。”睡梦中的世勋脑子里浮现出绘英那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刚刚掀开一条细缝的眼睛再次沉重起来。“也有可能在她觉悟到你的真心后送你一张签名照,也会是一个gif私密动图。” “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哪怕是一天。”绘英就像女生一样笑容轻轻的,声音也轻得格外清澈,就像碧蓝的多瑙河。 “stop!” 世勋:我要休息,拜托您消停消停好吗?tha kyou. 世勋把身子往沙发靠背那边挪了挪。 身心愉悦的绘英,兴奋气恼得恨不能将这头装死的猪,按头从沙发上扯下去并揪着头发痛踢他几脚。 “兄弟,别装,别装啦,穿帮了,你快帮我出谋划策。” 世勋一动不动。 因为世勋表现的丝毫不惊慌,绘英变得心情不爽起来。他靠在沙发宽敞的扶手一方,故意将茶几上的调色盘、雕刻好的手工艺品弄出声响来。 世勋也毫不示弱,发出哼哼打呼噜的声音。 “真的睡着了吗?”绘英一屁股坐在绘英正枕在脖子下的沙发垫上,然后他泰然自若的墩了又墩。“演技太差。快起来,我有事要问你,如果不起来的话……”说着,绘英动手抓着墩起来些的世勋的肩膀并把他转向朝着自己的方向来。 “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很像一个女人吗?” 看来是有人不让自己休息了,世勋突然坐了起来,只是他的身子一歪倒向了沙发靠背。 “你快说。” “你们俩互相认识吧?” 绘英小心翼翼而又满眼憧憬的望着世勋。 “不认识。” 绘英目不转睛的看着世勋。 “是不如不认识的关系。”世勋眯起眼睛,把他望向绘英的脑袋扭回来,但绘英却一把揪住他的脖子让他只能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俩是一个年级又是一个班级的同学,而且你们又都在学生会共事,所以能不能介绍一下,让我们认识呀。”只有暗恋没有明恋经验的绘英不知所措的把眼神投向地面。 “禁止出现这种眼神,现在还在国内呢。况且你难道还感觉不出来吗?我可是最后一阶级出身的人,你想联系金字塔上半层的人,求我管用吗?就像你曾经说胜浩是一样的,他不过就是金字塔底层的一个保安,难不成你让他给你引荐个公主认识认识吗?虽然他和公主同处一个屋檐下。” 绘英深深叹了口气,又勉强笑了笑。 “好吧。” “而且,你还感受不到她对你的冷意吗?她要是不存心敷衍你,第二天就可以回复你消息,还用得着你一天十条的问候。” 绘英微笑着跟世勋说: “说说你吧,打算什么时候去见泫雅?我觉得至少你要跟泫雅坦白一下你和珍恩之前的关系吧。别忘了朴星河也是圣榆的毕业生,他和珍恩可是同班的死对头。” 世勋表现得非常不在意,从刚才听完绘英的话就一直倒在沙发里发着呆。“喂,申绘英别多管闲事。还是把心放在自己身上吧。比起他们,你才是最需要祝福的那一位吧。”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呢?你可是我们世绘工作室未来的合伙人哦,合伙人闷闷不乐的,我当然要问候问候了,总不能让你把消化不了的消极的情绪带到明天一早。”绘英看起来很是认真,但抿紧的唇片时常忍俊不禁,不时的还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感觉来。 “拜托你不知道你有个绰号叫烂摊子大王吗?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夏七月和沐轩拍的mv可只有你一个人转发了,宋明昊那小子还记着呢。你最好别有事再犯到他手里。” “哎呦喂,瞧瞧你这心宽的,我倒是觉得宋氏的继承人不应该是小肚鸡肠的货色,否则当什么继承人还是关门歇业吧。” 世勋直起身子,不知是口渴还是烧心,他将绘英拿在手中的杯子,一把夺了下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了满满一大杯水。 “话说,泫雅好像知道你和珍恩之前是什么关系了。” “又不是肯定知道,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昨天泫雅去找珍恩了。两个人在清逸附近的明洞拌饭坐了两个小时。“ ”而且还特别警告了让娜,让让娜无论如何都要找个理由雪藏珍恩。”绘英摇摇头用无奈的语气回答说道。 “不可能,泫雅不是那样的人。”世勋疑惑的看着绘英。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忘了之前的清逸闹剧了吗,周蕙西喜欢郑沐轩还不是变身侠女对夏七月动手了。” “你可别告诉我周蕙西是脑残吧。人家和你一样可是拿过奖项的示范生。” 世勋的眼神凶巴巴的,满脸黑线,看架势像是要打过来一样。绘英侧身躲了过去。而世勋不过就是听不进去来借个路,看着世勋远去的背影,绘英低吼了一声“喂,死小子去哪啊,可别说是我说的。” 走出不远的世勋威胁的举起手。 绘英紧了紧眉头,把视线转回到自己的满墙涂鸦上。 “祝你好运吧,兄弟。” ******** 训练室里的气氛很high,据说是有其他国家的运动员要来清逸交流,对于这个蝉联多届运动会金牌的李俊熙,大家自然是热火朝天的切磋起经验来,李俊熙被围在中间,他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并不灵光的英文,脸上虽然挂着温润的笑,但心底却别提有多烦闷。 “人生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决定性瞬间。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喜欢布列松先生的至理名言。所以。。”话音渐落,俊熙仰过头看了看身旁茶几上、身后展示柜里数不胜数的大小奖杯还有荣耀之照。“所以,我也将这句话当成信仰用来贯彻在我的跆拳道生涯中,对于未来能否走上世界,我同样很期待。我当然更期待身边的你们会成为我人生最大的劲敌,毕竟有时候压力也是一种动力。”俊熙再次漫不经心的扫视着月光下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奖杯。当他的眼睛注意到那个夹杂在众多奖杯中的相框时,他突然特别思念妈妈,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别扭起来,不知犹豫了多久,他慢慢抬起头毫无伪装痕迹的大笑着。“所以你们应该同样能感受到,那么渴望耀眼夺目的我怎么可能会甘心做大家的人形沙袋呢。” “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呢,拜托请在笑到最后的那一刻再说演讲词好吗?你也说过人不活到最后一秒钟都不会知道自己走过的路是否精彩。” 俊熙无言反驳,只能气得干瞪眼。 “哈哈,不过说的倒是很好,是体育生里最有涵养的一个呢。” 跟班a一边嘎嘎直乐一边向俊熙抛了个飞眼。 “谢谢,我也是文化模范生里体能最抗打的一个。”俊熙抓住被跟班丢过来的苹果,但这一次一向喜欢活跃气氛的他并没有急着抛回去。“只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已,否则,我走自己的路一定会挡了更多人的路。”俊熙的手机响了,当屏幕上闪过“父亲”的名字时,他的脸沉了一下。“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改天见,请大家继续训练。” 俊熙如约走进爸爸李泰洙位于酒店顶层的私人道馆,站在明亮的玻璃窗边,安城的繁华胜景饱览眼底。可是,对于俊熙来说,再美好的景致也不过是一潭死水。俊熙安静的望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刚转过头,就看到爸爸正气势汹汹的看着自己。父子俩不约而同的重新转过头背靠背的站在原地,在冰冷的寂静中,两个人对着相反的方向如出一辙的耷拉着眼睛。 “哈!” 俊熙后垫一步,旋身而起,并在惊天动地的厉喝声中,将腾起的双腿对着李泰洙的前胸一阵连环追踢,李泰洙如惊风骤雨般迅速左右闪避着,李俊熙的腿风撩拨起非比往日的杀气,尽管李泰洙心下微怔,但试探阶段他还是用攻防一体的动作与俊熙打成平手。 “蹬!蹬!啪!” 裂空踢来的一脚,带着飞沙走石的碾压感重重的踢在李俊熙的胸口,李俊熙眼前发黑,踉跄着向后碎步后退。胸口被命中后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侵袭了他的全身。他的脑子完全处在懵懂迷茫的状态,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等到眼前的黑烟渐消,他只觉喉咙里似乎是有血液潺潺涌流过后的难闻腥气正从微合的唇片喷薄欲出。黑雾淡去眼睛,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额头持续着涌出不断升温的热浪。 李俊熙面潮如雨,他惨白着一张脸将父亲从头到脚的仔细看了看。 李泰洙同样停下动作,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并整理了下道服,他用手背抹了下鼻头,带着不屑的模样审视着体力渐渐不支的俊熙,趁着对方无力反击的空档,他用勾起的指骨稍稍发力揉动了下肱三头肌酸胀的肌肉。雪白的毛巾慢慢拂过手臂上的淤青,他再次拿着汗津津的毛巾沉默的擦拭着满脸的汗水。 而看着站在自己对角线上满脸汗水却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李泰洙,李俊熙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要我告诉你,为何你不论怎样发力都不会赢过我这个本应随着年纪增长走体能下坡路的中年人吗?”李泰洙静静的问道。他的脸已经干净了,但眼圈依旧红彤彤的。 “父亲的功力早已经达到高深莫测、登峰造极的地步,这样矫健的身手、山岳般的腿劲、再加上迅雷般的腿风、海浪般的攻势,我想并不是随便一个对手就能将您征服吧。” 汗水蒸腾着,俊熙克制不住胸口熔岩爆裂似的心跳,他一边沉着的准备时刻应战、一边稍显激动的仰起脸回答父亲。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你别想蒙混过关。”在父子二人眼神交流的那一刻,李泰洙率先沉下脸来,然后他用凶恶的眼神碾压了俊熙窘红的眼睛。 看着面对自己的嚣张紧逼不断闪避防守的俊熙。李泰洙怒不可遏的大吼一声,他的进攻更为勇猛、就连推踢推打都如火山喷发般势大力沉起来。 俊熙不甘示弱,他的步法轻盈如飞燕,疾步莲花似的打出一个轻快完美的前扫,但他后腿却并未紧跟其后,相反他迅速后退回原位,并用似进攻似试探的一系列细微动作混淆李泰洙的新一轮战术攻势。 就在李俊熙将腿彻底收回的那一刻,李泰洙握拳提气,立颈屏气,他高高抬起右腿,左脚脚尖稳稳的抓着地面,时刻准备着俯冲猛踢过来。 “哗啦!” 刹那间- 李俊熙眼前亮如白昼! 李泰洙丝毫不顾李俊熙大惊失色的空档,他迅速提腿大喝,冲着李俊熙一闪的身影再次横打了出去,看着父亲故技重施、李俊熙依旧只闪不攻、他全神贯注的凝视着父亲电闪雷鸣般的连番攻势,万瞬之际,李俊熙下意识缩住脖子,仰头一避。巧妙的抽身虎狼之穴。然而尽管场面相似得近乎雷同,但如此暴躁的攻击躲过一两次容易,连连避开却完全不可能。 道馆短暂的静默, 李俊熙捂住胸口,刚刚舒了口气。 只舒气的一瞬,李泰洙推踢左脚,他的脚直直的冲向李俊熙的额头,力量之大节奏之快,看着惊世骇俗的父亲强悍精准的打法,李俊熙灵机一动他旋身侧头,勉强争取了这次闪躲的机会。 李俊熙倚靠着围栏这才勉强站定没有跌倒,而在闪过的一瞬,父亲滞留在空中的拳影如同罩在苍茫雾霭之间,看着父亲瞪着铜铃般的赤目居高临下的逼近自己,李俊熙靠在围栏上的身体摇摇晃晃着向后颠簸了好几次。那一刻他的头传来麻酥酥的阵阵晕痛就像被人掏空后又向脑袋里灌满了铅水。他知道如若不是父亲太过急躁,或许自己并没有连番险躲的机会。 灯火通明的道馆。 一排排探照灯齐刷刷的对准赛场上正激烈争锋的那对父子。 李泰洙的左拳正正好好打在俊熙的右脸。 俊熙在栽倒的瞬间看着神色凝重的李泰洙眼中时不时一闪而过的凶芒,他只觉耳膜轰然,然后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玩命似的摇晃着并向晃动的四周发出刺眼眩晕的光芒。 “你现在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了吗?” 看着栽倒在垫子上喘着粗气,明显不打算再站起来的俊熙。李泰洙的眼里充满满足感。道馆的门开了,秘书跑出来给李泰洙递了个水瓶。李泰洙从容的喝着水问道。 “因为面对父亲我实在下不了狠心跟你认真较量。”俊熙吃痛道。他眼冒金星、面白如纸。他吃力的用双手抵在最末一层围栏上。剧烈的眩晕袭来,俊熙重重的弹趴在赛垫上埋头沉吟起来。 “所以说,从一开始你的立场就错了。你以为你最初的攻击既不会伤害到我又是完全压倒性的,想要速战速决,但你和你母亲一样悠游寡断的性子决定了你注定会吃亏。吃亏就要挨打。你难道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赛场上只有对手,没有亲人也没有你所谓的朋友。但你也得把眼光拉长远了,看着点沉甸甸的奖牌硕果。” “我不相信。”俊熙艰难的爬了起来,他整理着被拉扯的不像样的道服,脸上依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凝视着李泰洙。 “不相信,但是你的身体似乎比你的嘴巴实诚得多啊。从一开始,你的攻击次数就已经远远超过你所需要的,只是我知道你的一贯打法绝对做不到点到为止,这才在你能量耗尽后采取先守后攻的策略。放虎归山后再一把火毁掉那只老虎赖以栖身的地盘,让你绝地也不能反击。这是我的战术也是商战的谋略。而你,小子,还是学着点吧。别以为那点不入流的微末技巧能阻止我迎娶你继母的决心,跟我玩心机,至少也得迅速成长成我的对手才行。难不成你以为你一个黄毛小子会是两个大人的对手吗?无论是坐惯了理事位置的尹相弦,还是cgh的现会长你的父亲我李泰洙,你以为我们能在你的跟前败下阵吗?有些事情回过味来动动脑子,再看看手中的票子答案也就浮出水面了。” “看起来确实如铁桶一般牢固,密不可摧呢?但越是严丝合缝的东西就一定会有突破口,爸爸教给我的新战术难道忘记了吗?可我不会,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说话间,俊熙的脸上再次挂上一抹充满稚气的笑容,他急忙朝李泰洙奔去,当“哈!”变成即将虚脱的连串叠声吁气,只见他紧紧环抱住父亲没命的旋转。 李泰洙没有反击的可能,即便处在无力还击的境地,他依旧上身略仰。俊熙每一抬臂提腿,如水波般的气流都被微妙的频率搅浑,李泰洙用脚尖狠狠的抓地、看着俊熙不断缩紧如针的眼瞳还有不断晃动着慢慢解开的黑带。李泰洙的身影不免有些斜掉,耳边传来巨浪拍岸般的轰鸣,看着因身体难以承受而热血狂涌得几乎面红耳赤的俊熙。李泰洙握紧双拳、用全身贯穿在手臂上的力量纵身一跃,在巨浪咆哮着即将吞没自己的同时,李泰洙瞄准李俊熙左肩,那一拳如千钧激流般带着凶悍的拳风,蓝色的护具随着历吼声中的紧急旋身飞速掉出场外,李俊熙的噩梦骇然醒悟。 “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而你偏巧是我的儿子。不过,有一点怕是你已经记不得了,跆拳道领域我也是你的前辈老师,道理都是我教的,我还不能以我之道施加在你的身上吗?” 俊熙僵着脸停下攻击。 “作为前辈,我知道你的破绽,当对手的缺点一览无余的暴露在自己面前时,赢是一件很轻松容易的事情。作为老师,看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样的错误,虽然招招还不致命,但看着一次次倒在面前的你,我真的很失望。作为你的父亲,当你的拳头对准的是我的脑袋与我反戈,我很落寞。当然作为会长和未来员工的关系,比起自作聪明的员工,我更希望看到你的忠诚。当然,我更希望头脑一热的你可以尽快让沸腾的血液凝固下来,然后对我的决定心悦诚服。” “别跟我说那些废话,也不要跟我提尹相弦三个字。” “这段时间就不要出现在我和你继母的面前了,为了让你静心多学些社会知识,从今晚开始,你就在酒店接受接班人教育吧。或许只有让你走走我来时的路,再被冷水激激头,你才能明白自己的缺憾。” 李泰洙毫不犹豫的走过了站在原地的俊熙。当秘书都跟着李泰洙出去之后,看着重重掩上的门,李俊熙紧紧握住了拳头。 ******* 清逸的夜可真漫长,特别是对于那些没有约会的人来说总是落寞又凄凉。 俊熙扬过头看向淡淡的月光,就连笼罩在月四周的云也淡淡的就像被人撕破后百孔千疮的棉絮,他闭上眼睛,任手指慢慢蜷缩起来,那一刻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淡淡的芳草香气。 “不打算见妈妈吗?”跟班的话将俊熙重新拉回现实。 李俊熙闭目沉默了片刻,沉默的望着金属篮板,他的眼神凝黑,牙齿将嘴唇咬的雪白。 “为什么要学跆拳道?学表演不好吗?学小提琴吧,妈妈很喜欢看你拉小提琴时儒雅斯文的样子。” “难道妈妈不觉得练拳的男生很帅?很讨同学的喜欢。就像爸爸当年不也是凭借矫健的英姿征服了母亲。”十六年前,妈妈问过他的问题,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真实的答案。 其实他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在母亲挨爸爸欺负的时候,他可以站在母亲前面保护她。而在自己终于有勇气意气用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保护那个人的身份。 “当年没有能力守护着妈妈,如今看她一个人过得还很滋润,怕她见到我会记起当年的事,徒增伤心。” “不会的,你是她的儿子,她说不定有多担心你,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不开心的回忆也应该模糊了吧,李俊熙你想得是不是太多了呢。” “你不懂,如果你有过和她一样的经历,就应该知道那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噩梦。我还记得她在离开之前将所有照片都减掉时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还记得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对父亲的诅咒。心被狠狠伤过的人,我怎么忍心让她记起当年的事情呢。” “所以这么多年,你也只是通过橱窗看看她,就是这样而已吗?” “只是这样远远见她一面,我也觉得很满足了。因为她的店在清逸附近,所以我这个差等生才一定要来清逸。” “那你现在。” “我打算在那条我们一起走过的小路上散散步,顺便碰碰运气。等我鼓足勇气说不定还会进店里陪她吃个饭、聊聊天。” 俊熙假装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在地面弹了好几个来回的排球,他不声不响的走出了很远很远。 对俊熙来说,母亲离开安城后的时间过得很慢。多少次他都会站在曾经与母亲一起走过的小路上,他傻傻的望着安琪蛋糕店残缺的霓虹招牌,脑子里还能想起母亲接他下小学时为哄他写作业特地带他去挑选蛋糕的场景;这一次,他站在母亲的位置,但除了依然没有下线的松烙蛋糕,母亲的脸早已经模糊不堪。 俊熙在母亲工作的小吃店门口徘徊着,他踮起脚尖看向依旧没有打烊的小店里母亲匆忙洒扫的样子。看着母亲孤独的背影,他一脸苦涩。 就在俊熙刚要转头的时候,女人正好从刚刚擦干净的桌子上探出头来,两个人就这样对上视线。心情难过的俊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并表情僵硬的给里面的女人行了个礼。 门上的贝壳风铃突然摇晃起来,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衣着整洁的女人,她看到了俊熙。来不及躲开的俊熙也看见了她。 “母,妈,,,”俊熙用力不去理会心底的激动和喜悦,忐忑和尴尬。他怔怔的望着女人,就在心似乎被人攥紧在嗓子眼的同时,他握紧的拳,细雨般冰冷的掌心针扎似的疼痛从手间蔓延开来。 “什么?你要说什么?”想着刚刚那个男孩一直在自己的店门口来来回回的徘徊,女人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您,,,您好,阿,,,阿姨,,,,我是,,,”俊熙开心的看着她,但似乎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于是忸怩的欲言又止起来。 “我知道你,你经常出现在我的店门口向里面巴望,我们店的东西并不贵,所以你不要有顾虑。只是我现在准备下班了。实在不好意思。”女人看着俊熙与校服并不相仿的成熟脸庞时,她的目光在俊熙脸上略停一分钟。接着她挥了挥手,静静的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男孩离开,然后她重新绷紧面容朝门里走了过去。 “阿姨,请等一下。我,我想。” “还是说你是来找人的吗?” 俊熙怕母亲被自己吓到,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女人认真的看了看俊熙,又看了看他别在t恤上的学生名牌,或许是逃寝的调皮学生吧。“这么晚了学校就要落锁了吧,不论什么理由,你还是快点回学校吧,免得挨父母老师的批评。” 俊熙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额角青筋突突的跳着,他的嘴唇紧紧抿住,只是一双期待的明眸里隐约飘下两大朵清透的雪花。他故意冷冷的挑了挑眉,但清清澈澈的眼睛里即刻涌出大片大片的雪雾来。 隔着的只一道门的距离,女人依然觉察到那双郁痛的目光,于是她再次回头向门外的男孩看了看,结果她看到男孩重重的黑眼圈、红肿的眼眶还有无言却充满深情的眼神。女人的心底隐隐的触动着,她又跟男孩招了招手,但这次不是让他走,而是让他进来。 “我不想回学校,在学校闯了祸,才被家里赶出来,我可以吃点东西吗?我有零用钱。” 俊熙呵呵的笑着,但声音却像极了哽咽。 俊熙坐在妈妈摆好的饭桌前,好久没有吃到家常便饭的他显得有些紧张。母亲离开家后,他一直都是在便利店随便吃点解决温饱问题的,实在是吃腻歪了就搜几家口碑店去吃专业大厨的料理。所以,对他而言,像土豆丸子、番茄炒蛋这样平淡的家常菜也显得格外新奇。俊熙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吃食,喉咙滚动了动。然后慢慢松开握出汗水的手,但却没能轻易拿起筷子,他闷着表情咬住嘴巴,唇片慢慢发白。女人见状将筷子递到他手中。 俊熙望着妈妈眼睛里有无数星星在闪动,他毕恭毕敬的点了下头,唇边稚气未脱的笑暴露了他心底久违的欢愉,迎着母亲眼底同样奇异的神情,他笨拙的使着筷子动作夸张的狼吞虎咽起来。 “孩子慢点吃,阿姨不会跟你抢的。” “乖孩子别噎着,慢慢吃,妈妈不饿,看着你吃就好啦。” 俊熙将慢慢一盘土豆丸子吃完,番茄炒蛋刚刚咬了两口,泪水蔓延过脸颊,他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望着女人破涕而笑着,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再次掉了下来。“嗯嗯,谢谢。” “阿姨,你对我真好。” 一阵沉默,,, 女人呆呆怔住,不知为何她的心脏不断的抽搐着,好久才渐渐缓了过来。她定定的凝视着俊熙,手胡乱的伸进纸巾盒里摸索了好久才将一张揉皱的纸掏了出来。 “谢谢您,阿姨您也一起。” 女人点了点头,关切的微笑着,她的笑容很轻,潺潺的就像仲夏的月光温存中带着令人宁静下来的强大磁场。而那焦距分明的眼眸就象流淌的清泉,她的眼珠转了转,盈盈闪闪像是扑簌簌的繁星又满是爱怜。她端起米饭又在旁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将准备夹到自己碗中的菜递到俊熙的碗里。 “可以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好像也没有带什么行李,不会是准备离家出走吧。” 俊熙没有说话,他将脸深深的埋进碗中并借着仅有的缝隙偷偷注视着母亲的脸,右手无意的在桌下用未修的指甲轻轻划着“我想你,妈妈”。 “你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吧,不要多心。今天店里的厨师提前下班了,所以我亲自做了一点,都是平时在家做的,都很简单。” “真的非常美味,谢谢您。“俊熙静静的望着女人。 ”阿-姨!” “怎么了?” 轻柔的声音在餐厅里回荡。 女人手捧着碗戳在那里。 “没什么。” 两个人简短的对话过后,又默默的看向黑暗无比的城市。 “特别是今天,我只是很渴望有个人陪伴而已,从6岁起便从没有人陪我一起过过生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但我希望可以和阿姨做很好的朋友。可以吗?” 看着女人唇边大大的微笑渐渐凝固,俊熙心里忽然酸涩起来。 女人用力的点了点头。“你要是喜欢可以常来。” 俊熙直视着她的眼睛, 女人再次低下脸认真的看着李俊熙胸前的名牌,当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时,他们的眼神,都显得荒凉无助。 清凉的夜风轻轻吹动窗纱。 洁白的纱,仿佛清早的蒙雾,纱幔遮住了蔷薇粉嫩的花瓣,同时也遮住女人暗光涌流的眼。 俊熙低头把食物咽下去。 “阿姨的儿子和你正好同一天生日,下一次你爱吃什么告诉阿姨,阿姨给你做。阿姨的儿子并不在自己身边。刚刚一起吃饭,是你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当年如果争取到孩子抚养权的话,他应该和你一般高了。”女人想了想说道。她拿起纸巾忍不住轻轻擦了擦俊熙满是食物残渣的嘴角,只是她的手好软好柔,一如她那双闪烁着慈爱光芒的眼睛。 “所以我和阿姨算是同病相怜吗。” 俊熙低头微笑,眼泪再次浸痛了红肿的眼眶。 “算,所以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但看着你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情,虽然我对你还是一无所知的。” “你是清逸的学生吗?现在大几了?” 泪水无声无息的在女人埋在饭碗里的脸颊上发疯似的蔓延。 “你学习还好吧。” “我是体育生,体能很棒的。” “那就好,我,我看你好像很饿的样子,我再给你做道茄盒吧,从前我的儿子也很爱吃。不知道会不会也合你的胃口。”女人颤抖着手指把叉子放了下来,她拿起沙发上的围裙。 “下,下次吧,我吃好了,谢谢阿姨,不早了,阿姨晚安,我会再来看您的。”俊熙管不了自己突兀的站起来是否不礼貌,他匆忙的向女人鞠了一躬便快步跑出了小吃店。 ********* 世勋走近窗户,看了看坐在直播室旁边的化妆间里的泫雅,他灵机一动猫着腰闪进直播间的门口,然后一个人走到麦克风面前,并按下话筒的开关。 “喂,喂,喂,能听清楚吗?喂,喂,你们好,清逸的校友们。” 教室里正懒洋洋的趴在课桌上睡懒觉的朴星河闷闷的瞪了一眼班里的广播喇叭。 “喂喂喂,大家能听见吗?大家下午好。” “喂,听声音好像是泫雅的男友吧。” “这你都听出来了,我想保不齐是和泫雅连麦隔空表白吧。” 班级里,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揣测起来。 “你们是不是很烦啊,都没有事情可做了吗。”朴星河与喇叭冰冷的对视一分钟,而后,他揉了揉困意正酣的脑袋,带着一脸示威一样的表情一脚猛踩在困难生胜浩的课桌上,并用恨不能揪断连线的眼神狠狠的扭断了喇叭。 “hello大家好,我是姜世勋。” 尚爱面无表情的看着走廊里成排的高音喇叭,唇角弯弯的勾起一抹嘲讽似的冷笑。 睡梦中的朴星河冷冽的眼光从嘎鸡窝里传了出来。“啊!”他用死一般森寒的眼神定定的凝视着走廊里的喇叭,然后又趴回桌上重新睡觉。 是世勋,泫雅站起身,打算走出化妆间的大门。世勋通过只能从直播间内部清晰的看到外面的单层玻璃窗里看到了准备背包离开的泫雅。他急忙唤住了她。 “等一下,等一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站在那里,请不要动。” 泫雅背对着落地玻璃窗,她呆愣愣的表情透过化妆间的镜子清楚的呈现在世勋眼中。 “最近伯母找过我,所以我最近的心情不太好。总觉得和你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很远。是我没有勇气。请你谅解。” 世勋坐在那里,用澄净的声音笑着轻声说道。他静静的顿了顿,望着泫雅呆滞的眼睛,还有慢吞吞的坐下的动作。他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而现在不论是内心独白还是解释,他都不介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表诉出来。 “第一,无论伯母有多么不看好我们,我都会牢牢抓紧你的手。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你嫁给我并不吃亏。第二,前天你看到的珍恩和我,我和她现在就只是单纯的友情而已,请你不要误会。” 泫雅感受到了世勋的真心,微微笑了笑。 “第三,我听说你准备去找珍恩的麻烦,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误会而迁怒到她身上。还有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编撰任何故意扭曲我和朋友、女朋友之间的关系,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不满,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说的就是你一个三个字的男生。” 直播间的玻璃门被打开,空调的凉气迎面扑来,世勋麻利的摘下耳机,看着一把揪过自己耳朵的泫雅。 “说完了吗?该我说几句了吧。” “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任何人别碰我的男朋友。连主意都不要打,这方面的想法更不要有,当然如果真的是需要绯闻的话,让让娜想办法帮你们就好了。她家里不就是专门做网红孵化机的吗?那就把好的歪的心思都追着她跑就是了。我的男朋友不会做任何人的背景板,当然也不是过气网红的收容所。” 泫雅的思绪异常混乱,她一边说着,脑子里不断闪过同学们的闲话。就在这时,世勋绊了一下泫雅的腿。就在泫雅差点绊倒时,世勋牢牢牵住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怕你像上次对胜浩一样做了错事。” “那你也不能绊倒我?” “不绊你,哪有机会抓住你。而且我觉得这么美好的一天不应该发那么多牢骚。” ******** 因为挨罚李俊熙正在魏格纳(大陆)酒店的厨房擦盘子,厨房佣人窃窃私语着,小声嘲讽话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俊熙的耳朵。 “会长怎么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后厨丢人现眼呢,况且自从会长和mmbc前理事在一起之后,桃色新闻就从没断过,难不成以后虐待亲生儿子的戏码也要上演了吗?天哪比网红的剧本戏都过瘾。” “可不是明着上说是为继承酒店而接受接班人教育,这真实情况还不一定是什么原因呢。我可听说李俊熙头两天从外面弄了个女人摆了尹相弦一道。那你说尹相弦进门了会善待他吗?保不齐这次就是尹相弦吹的枕边风吧。” “十有八九,这么说的话,他看着很温顺和老实啊,你说尹相弦没进门都这样对他,那进门后还不得折磨死这个继子。还摆自己一道,看来是弄巧成拙了,早知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不如不做呢。这第一印象就不好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是好啊。搞不好人家尹相弦再要个二胎,这接班人的位置或许也就异主了,到时候俊熙要是再擦盘子可就不光是看父亲的脸色了。” 这帮人说话究竟是想让你听到,还是不想让你听到?俊熙很生气,他故意把刚刚擦拭干净的一摞盘子砸在地上,看着碎了一地花花绿绿的瓷片,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想安安静静上班还永远不会被炒鱿鱼,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滚出去。” 大家互相推壤着从后厨走出去。看着满地闪闪发光的瓷片,俊熙的心情豁然开朗,只是他并没有开心多久,就换经理人来找茬儿了。 “李俊熙,我明明嘱咐过你洗过的碗和盘子都要放进机器里消毒,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没有消毒的碗筷用来布置餐具或者直接送到顾客眼前。如果你是顾客,你是什么样的心情,你难道不会担心食物是否安全、卫生吗?” 俊熙没看经理也没有回答,他拿起扫把继续扫刚刚弄碎的盘子。 “我在跟你说话请你正视我的眼睛,还有消毒过后的盘子要送到楼下加温,要是再让我找到一只冷盘子,那你中午就吃冷餐吧。”经理说着强行将李俊熙的身子转向自己的眼前。 “让我吃残渣剩饭,经理难道你玩腻了吗?” 大厅里的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有的在擦拭大厅的吧台,一些人聚在一起一边齐刷刷的拖着地一边挑着眼睛看着后厨。尽管俊熙正在应付着经理的斥叱责,但他的脑海里全是关于李泰洙和尹相弦的事情。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是你的上司。” 李俊熙走出经理的视线,继续摆弄着筷子。这是经理做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的突发境况。他看了一眼正在大厅里忙碌着却将耳朵竖起来偷听的佣人,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轻易放过俊熙显得有些尴尬。而这时,他的手边正好又递过来一摞脏兮兮的托盘。 他拉出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李俊熙的身后。 就在李俊熙刚要拿起收拾好的残盘走向垃圾桶时,他被经理硬生生拽了回来。 “你把这些盘子拿去洗干净、擦干净、然后再当着我的面消毒、加温。” “你觉得我现在看上去心情很愉快吗?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就去跟我爸爸李泰洙会长打报告好了。” “我当然会跟会长打报告,不过让你的行为符合酒店规范更是我的职责所在。在这一点上不能因为你是会长的接班人就要特殊对待。那样对其他人不公平。所以下一次请不要用你的父亲压我。” “是吗?我从很小时候就趁着寒暑假的工夫在酒店陪爸爸,这么多年来,我还真从未见过像经理您一样不卑不亢的好员工呢。做得不错,welldo e.”俊熙和经理的视线相互碰撞着,擦出火花。战争就要开始了,是以李俊熙嬉皮笑脸的玩笑做为开场的。 “出入厨房要注意仪表整洁,明天开始你只能穿白衬衣、黑色的裤子。对了你的指甲有淤泥,明早我会再检查你的手,你最好把指甲收拾干净。再有你手臂上的纹身也务必尽快洗干净,顾客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不伦不类的夜店装扮。听明白了,虽然你要做的事有点多,但工作时间不许忙里偷闲。否则,再落进我的视线里,我的口气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 看俊熙没有回答,经理更加咄咄逼人起来。“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吗?要不要我再复述一遍。虽然我在大家面前不会一句话说两次,但你,我还是可以打破常规的。另外作为下属,我命令你不许再用这种眼神看待你的上司。” “我不说话是因为我想给你安静退下的机会,没想到你竟然不领情。” “你再说一次!”李俊熙把经理手中的托盘扔了出去。顿时,后厨的气氛降到冰点。李俊熙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看着经理,抿着嘴笑了笑。“跟你说了,你要是看不惯我的做派就去报告吧,别忘了再替我转告他,这些碗盘我会照我们内部进货价赔付的,至于你。” 经理慢慢的站起身,走到李俊熙眼前。两个人隔着不足五厘米的距离,互相瞪着对方,感觉下一秒就会大打出手。 “你放心,报告我是一定会打的,但是对你,我也会教给你应该遵守的酒店文化。可能你长期在清逸的不良风气下散漫惯了,或者说你还小没有成熟到非输既赢之外的规则是怎样的概念,不过放心好了,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容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 “可能是我性子不够圆滑,单看着你这狗仗人势的家伙叫板,真是很火大。” “看样子,没法好好相处了。” “想避开也已经来不及了。就是想把我调到别的部门,也不可能了,我会跟爸爸说我很欣赏你的做派,只想留在你跟前好好学经验。” 俊熙脱下胶皮手套,扔进了水槽里。 “既然你刚刚说那些规则是经理的业务,那就请你认真完成自己的职责。等到十年后,我成了这家酒店的主人,你至少得再有点履历,这样你才能更顺利的从魏格纳离职。否则你的辞职报告,不论递上来多少次,我都会原样退回的。”话音刚落,李俊熙的表情瞬凶狠起来。他低下头看着经理。并用带着某种威胁意味的扭曲表情把脸贴了过去。 ********* 天空蔚蓝如洗,耀眼的阳光在洁白的云层中穿行。 解忧杂货铺门口的花坛里,迎风吐纳芳蕾的月季散发着淡淡的恬香。 泰熙手中高高举着紫罗兰色的遮阳伞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悠闲的走着。阳光投射到解忧杂货铺的玻璃橱窗上发出闪闪莹莹的晶光。扑梦网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那道光泽晶莹剔透又如精致的宝石在风铃碰撞的一瞬间流转着炫目的圣芒。 泰熙慢慢转过身她怔怔的望着橱窗里那枚薄如蝉翼却色泽如朝瑰的扑梦网。她如少女般掂着急切的脚尖,她的手指轻柔的抚摸在橱窗上扑梦网留下的清幽余晖。隔着一条岔路的车水马龙,在北溟的视线里,泰熙的指尖仿若穿透了玻璃的阻隔,静静轻轻的抚摸在镜面般的寂静荧光之上。 信号灯再次交替更迭, 劳斯莱斯再次开动,车子缓缓驶过她的身后,而后视镜中的泰熙慢慢变成很小很小的光斑。 对北溟来说,离开泰熙后的时间过得很慢。空荡荡的房间里,顾北溟一个人吃着三明治,他看着被泰熙退回的项链还有那张没有被送出去的捕梦网,他将双手捂在脸上,低低的啜泣着。 “嘟嘟嘟。” 这时,顾北溟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北溟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李贤真的名字,他把手机直接按上。 “如果是你此刻正在思念的泰熙的电话,你还会无动于衷吗。” 看到李贤真的简讯,顾北溟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喂,是我。” 在美容院当着自己众多的姐妹跟丈夫发火被大家看见,是没有任何好果子吃的,尤其是被一向口齿尖酸刻薄的优优听见。于是,李贤真用轻松的语气讲着电话。 “亲爱的,德国之行还顺利吗?真是遗憾,我当时得了急病不得不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不过亲爱的芳心,下一次我一定陪你一起的。” “你给我打电话就知道说废话是吗?” 手机那边,顾北溟的声音很敷衍。 “在哪儿呢?” “关你什么事,我不是警告过你,我和你之间只是表面上的夫妻吗?所以请不要把对待那位情人的技巧用在我身上。” 顾北溟毫无预兆的挂断了电话。虽然李贤真很想当场把手机摔烂,但当她注意到优优皱紧的眉头下凌厉的双眼,李贤真手握已经挂断的电话,接着说道:“知道了,晚上8.30和牛见。” 优优察觉到了瑞秋细微的表情变化。哟呵,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觉得你见不到他。” 对着嬉皮笑脸的优优,李贤真扬了扬手机。“能不能见到朋友圈动态说的才算。” 第五十七章 亲爱的,拜托请等一下ii 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以为自己是李泰洙会长的儿子就能到处撒野、无法无天了吗?经理皱了皱眉。 “早上我看到你和服务员班长吴美京在地下室拍拖时,说自己得了重感冒怕传染给人家,还真是体贴入微啊。”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总之不论你说了多少我都会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会长的。” 经理迅速扫了李俊熙一眼,看着李俊熙满眼嘲讽、又精神充沛的样子。他双眼幽闭,睫毛淡淡的映在苍白的面容上。 “你以为我会怕吗?”极轻微的,李俊熙的低喊极其轻微。 “难不成我也会如您一般怕他,躲着他吗?一个墨守陈规的人难道不觉得现在应该逢迎着我吗?你就算今天敢跟我叫板,终归有一天是要还的,何况您看着威风凛凛其实是个面包一样柔软老实的人呢。依照魏格纳系列的规矩,如果恋情被撞破,总得有一个人先离开。既然我刚刚说过会让您看着我成为接班人,那么走的就一定是她了。你难道不会为她考虑一下吗?” 李俊熙望着静然立在身旁的经理,他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在持续降温的死寂中,他朝他绽放一个惊羡的笑容。他的眼睛明亮的让人动容,就连那抹笑也是稚气满满。 “捕风捉影。”经理的眼睛霍然瞪得大大的,目光从清醒慢慢变得浑蒙。 “得了重感冒连吃饭、说话、动脑筋都有些费劲了吧。难怪你的脾气这么臭。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你感冒的份上我可以将你对我的无礼忘得一干二净。毕竟作为未来的继承者,我也得拿出大度和气度才能服众啊。” “你,你都看到了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云里雾里的,你不就是想找个理由压制着我吗?黄毛小子我还了解你的套路。”经理激动的扬起脸望着他,他的胸口一热,心跳都快要迸出来,但当他准备咆哮的时候,他的喉咙又似乎被一股热浪堵住,除了那双明亮至极的双眼,就只剩一身愈发浓重的汗味充斥进他张大的嘴巴。 “难怪你做了十多年还只是原地踏步,领导儿子随口一句话何必当真呢。就是领导的意思,我想您到现在都还是揣测不明白,难为你的工作都是怎样达标的了。不过,要是酒店里的人都如您这般让领导操心,那可得费我多少脑细胞。什么是不打自招,说的就是您这种心中有鬼的男人吧。” “不就是想让我对你的表现装聋作哑吗?还有什么时候的什么事情,我作为当事人怎么不知道呢。我想也有可能是你看走眼了吧。”经理的眼前浑蒙一片,心跳陡然停止了数秒过后再次如心脏病发作似的狂跳起来。 “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吗?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敢做不敢承认,这样的手下我可是放不下心呢。以我对经理您的了解,您的妻子貌似月薪要比你多出一倍吧,她若是知道你在酒店的表现会如何呢。当然,作为未来的继承人,我要计较的事情多了,自然不会和您多费唇舌。不过,就以您的履历,想必交往圈子也仅限于此了吧。自己拍拖的对象貌似和您妻子都不能划等号,您可真是活得回旋了。看看您的处境再想想自己的忧心事,我突然觉得神清气爽了呢。我想在您看来也应该是如此吧。我再不济也是你的主子,就算如你们所愿成了副手,也沦落不到和您平起平坐的位置上,您说呢。” 经理仰起脸紧紧的望着李俊熙,他的喉咙里翻滚着滚烫的血液,就连耳膜也如充血般突突的跳个不停。 李俊熙伸出手,从经理身后的托盘上拿下暖壶,从中倒出一杯开水,然后又打开调味瓶从中取出白晶晶的盐粒,等白色颗粒化开,李俊熙端起杯子递到他的手里。 “该说教的不该说的我都言以至此,剩下的就只能您自己去回味了。不过,我想劝您的是不要事事都急着出头,总有几次您会触到霉头。这犯在我手上和犯在爸爸手上是不一样的,倘若您的丑事入了爸爸的耳朵,我想那可不是义务劳动或者拿几张零花钱就能解决的了。” ” 在气氛变得尴尬之时,有个职员焦急不安的跑进后厨,他凝视了初次谋面的李俊熙数秒后,附在经理耳边说:“包间里来了那位检察厅总长。” “跟我汇报有什么用,这位贵宾不是李经理接待的吗?既然他在贵宾区有口皆碑,那就他行他上啊。就算替换也不应该是我,他不是凡事都替副总尽心尽力吗,那就这主仆轮班打头阵好了。” “没错,起初是李经理接待的,但是当他提供服务的时候,即便是最普通的询问,他都如鲠在喉实在是无法轻松对答。这让那些领导看着非常不满。我还听说在那位旁边更有法务部长、大法院长等同行七人也在着几分钟陆陆续续的准备入席落座了,这么盛大的场面,别说是他,就连我只是在门口瞟了一眼也有种马上要窒息的感觉。” “你别告诉我副总今天又没有请动吧。” “他昨晚喝了很多酒,刚刚打电话来说是胃部不适,在家就吐了好几回。身体虚脱现在正在医院挂吊瓶,就算挂完也是不能来上班的。” “那八成是跑路了,我想李经理的表现一定是太过差强人意了吧,那言归正传既然已经惊动了副总,我想下一个应该是总经理吧。怎么……“ 总经理头几天不是歇了年假,现在正在威尼斯小镇上讴歌人生呢,他刚刚接到电话后说是让你去包间将李经理替换下来。” “他怎么说的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跟他交接。而且连个准备工作我都没有做。” 经理的双手在身侧紧紧捏成了拳头。他坚声说话的语气愈发肃冷。肃冷中带着极淡的严厉。 无话可说的李俊熙吸了吸鼻子,他看着大口大口的喝着温开水,紧紧黏在后背上的白衬衣再次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那一刻就连憋着的笑也激动得有些不耐烦。 “是胃病吗?是心悸症突发吧。而且这心病传染的频率也真是太快了,现在就焦虑成这样,我想那几位主顾对咱们酒店的服务一定是最差评啊。” 李俊熙说话客客气气的,但单是气势,感觉当场就能把几个人的脖子咬断。 “看来将功折罪的机会到了,爸爸安排我今天来酒店学习接班人仪式,也应该是在等着我待会儿的表现吧。的确和洗碗相比我也觉得礼宾更有挑战性。” 李俊熙咧嘴一笑,随即把系在腰间的围裙解了下来,看着经理那上下两片如失血花瓣一样的干涸嘴唇,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从经理的背后为他系上了围裙。 “既然您的优点是心细如发,我想您可以在洗碗刷盘子上多下下功夫,我看好你的发展前景。” 坐在如此令人神经压抑的席位上,朴星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法务部长、大法院长、检察官,清逸的校长文素利,而自己的父亲正围在餐桌旁拍照片拍个不停,朴星河虽然全程都跟随着父亲面带微笑的招呼着,但索然无味的饭局,还有沉闷的对话,多少次他都忍住了溢上眼底的潮湿。正当他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的倚在墙边手握成拳,掩住正要打哈欠的嘴巴时,他的父亲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他。 “各位领导…”朴星河的心忐忑不安起来,紧张与疲倦的交织下,他迎着大家的目光黯然低下头,趴下身默默的鞠了一躬。正在他鞠躬之时,伴随着敲门声,李俊熙迈着大步从容的走进了包间。 “长官、总长,诸位莅临魏格纳,真是福荫一片、蓬荜生辉。院长、检察官,我经常听家父提起您二位,今日服务如有不到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海涵。等一下,我会按照父亲的吩咐安排厨房给大家上我们酒店的主打招牌菜系,还望诸位静候片刻。” 李俊熙有礼貌的向左右两面弯腰行礼然后又在用温和的目光与列位打过招呼后,他麻利的拿起放在一边的水壶给大家倒起茶水。想着平日在校园里都是我行我素做派的李俊熙刚刚华丽的开场白,朴星河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俊熙从几位领导身后慢慢向自己走来。俊熙明显感受到异样的眼神,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朴星河正在用看臭虫的眼神看着自己,他马上转过头,然后像没看见朴星河一样,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这位就是李泰洙会长的儿子李俊熙,也是我们清逸学生会的一员干事。” “李泰洙会长年轻有为,不单单是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就连儿子也教育得相当优秀啊,看着就是成大事的材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谢谢。” “那我先不打扰诸位用餐,我再次代表我们魏格纳全体员工送上诚挚问候,祝列位用餐愉快!” 看着朴星河父子面色一凝,用气鼓鼓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离开,李俊熙再次背起双手隔着半掩的门缝笑眯眯的略微鞠上一躬。 李俊熙回到自己在魏格纳经常用的标间,他边将西装革履换下来再胡乱的瞄准衣柜边回想着刚才朴星河父子的样子,在清逸人人都知道教务主任迫切的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因此只要是公众场合,那个家伙是从来都不会缺席的,而想着朴星河刚刚明明自己底气不足又用仇视的眼神看着别人生怕被抢了风头,李俊熙的心情别提有多畅快,他一头栽倒进沙发里,百无聊赖的给绘英发起了消息。 朴星河紧紧的跟在李俊熙身后,来到李俊熙在魏格纳的标间。 “客人您好,这边是…” 朴星河看都没看一眼服务生便径直走向了门口。 “客人您….” “起开,我是和今日最尊贵的vvvip一起过来用餐的,我想去哪你能拦得住吗?” 门铃响了:在魏格纳根本不会有人来的房间,门铃怎么突兀的响了起来呢?不过想想刚刚灰头土脸的朴星河,难保不是那个晦气鬼不请自来了。 门开了,看着朴星河有所戒备的看着自己,李俊熙的眼神也冷漠起来。“有何贵干?” “借用下卫生间。” 朴星河旁若无人的迈着大步径直走向李俊熙标间里的卫生间,虽然李俊熙对朴星河的无视有些大感意外,但他还是不自觉的抓住了朴星河的胳膊开口说道:“卫生间,你们包间门口就有。” 直觉告诉李俊熙,朴星河一定是来找他挑衅的,房间里充满了**味,两个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默的气息下,朴星河的眼前猛然间剧烈晕眩起来,他克制着身体的不适,不断的用手指按住眉头,他的身子蜷缩着,那一刻就像有一只手在在他的胃心死死的攥紧,他的面容就像漂浮在多瑙河上的一片落叶,苍白中泛着点点青斑。剧烈的呕吐感即将掏空他的身体,但他依旧试图着从渐渐漆黑的眩晕中看清李俊熙的脸。 迎面而来的冷风激起了体内的酒劲,“欧!”他吃力的推开李俊熙,然后当着李俊熙的面将身子弯成即将烤熟的红虾,克制不住的翻搅下他大步闯进卫生间,他扶住马桶,身子慢慢的滑向地上。 李俊熙翻了个白眼,闭着眼睛戴着耳机坐回到沙发里。 “欧!”就着断断续续的冲水声,朴星河翻江倒海的将刚刚吃过的东西全部吐到坐便器中。 李俊熙咧嘴一笑,他继续瘫在沙发上。朴星河站在卫生间洗漱台前,用手洗着被溅到衣服上的污渍。 看着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朴星河清清爽爽的样子, “你吐完了。”李俊熙摘下耳机,并用下巴指了指卫生间。 “看来今天的食物不太符合你的胃口啊。”李俊熙微微笑了笑。 “谢了你的卫生间。” 朴星河简练的回答道,他甩了甩手上残留的水珠,然后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对了,再次跟你朴大公子声明一下,卫生间你们包间对面就有,内部设施很齐全。” “我就是吃得不舒服也不能让我爸爸,还有楼下的那些领导们看出来吧。那样真的很尴尬。” “难道让我撞见就不尴尬了吗?” “这么看来你小子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这次李俊熙用刁难的口吻的追问道。 “不得不说你爸爸对你可真好,成绩那么差,按理说肯定考不上法学院的,不过在清逸倒是可以按照你父亲的意愿好好学习,然后只需要在人前多几次表现的机会,这样也不白费他为你精心筹谋。” 放走朴星河这么有趣的猎物真是很可惜,李俊熙舔了舔嘴唇,咧嘴笑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关你屁事,你只管好好刷你的盘子吧,只有记住了惩罚才能记住教训,下次少管别人的闲事,或许尹相弦还能放你一马。” 朴星河不是草包,不会乖乖认怂。 他沉默的瞟了李俊熙一眼,咂了咂舌头转身离开。 第五十八章 雪莉我来啦! 阳光烂漫,犹如绵羊似的云朵在蔚蓝的草原上奔跑。 如浪的晨晶里,雪莉正在打包着行李。她刚刚将随身携带着还未来得及换的新衣服重新反反复复折叠整齐,然后看着怎么也塞不满的行李箱,一个人孤零零的发起呆来。雪莉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的点开手机,点开姐姐的微信,当她看到仅一条横线上方空空如也,她冷笑了一声放下手机,但心情却无来由的烦躁起来。 雪莉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然后径直躺回到床上。她真没想到,这次寻姐之路竟然是如此的败兴而归。直到站在豪庭魏格纳的大堂,看着服务生搬着行李,她也还是没有从初到的喜悦以及被抛弃的悲伤中走出来。她歪着头,看着酒店里吵闹的人们。 马路上传来一阵急促奔跑的声音,一个男人似乎是用光所有的力气对被甩在身后几丈远的女孩喊叫,那声音贯穿晴空,就连路边的树叶也婆娑作响。 雪莉随着吃惊的人们纷纷转过脸,只见一个女孩子在人行道上拼命的追着一个身段修长挺拔的棕褐皮肤的男子,男子纤秀贴紧的发丝上映着自然的金色光泽。 凌厉的风声呼啸着从纷纷避让开的人群中穿过,雪莉看着女孩红彤彤的脸,还有当她按住被风烈扬而起的衣裙时,她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过闪电般的锋芒。 “啊,真闹心。” 紧急刹车和汽笛声如骤雨般肆无忌惮的砸在正在演奏着悠扬曲目的酒店金色大厅里。 只见女孩怔怔的站在混乱的车水马龙之中。 金色的纱狼狈的黏在女孩同样棕褐色的背上。而就在大家的目光随着女孩往前打量时,那个男人仅有的点点影子转瞬消失在空无一人的斯宾塞巷口。 喧闹的马路上,金发碧眼的司机气急败坏的从摇下的车窗中探出头,他歇斯底里的高喊着: sieve lie e jede m?gliche tempe ,geistesk a k,siem?chte ste be k? e ichti michzeich e . (你发什么神经,疯了吧。想死可别拉上我!) 雪莉听不懂那司机在叫骂什么,只是,看着女孩痛苦的抱着磕破了的膝盖蹲在地上,她的眼睛也渐渐濡湿。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是顾北辰,雪莉默默的看着顾北辰的头像从跳动慢慢熄灭,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对着日光波动着的天花板胡思乱想起来。 “怎么了?吵架而已,怎么持续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想起我吗?” “你在哪儿呢?” “告诉你在哪又能怎么样,你还能放着顾氏不管跑来德国吗?” “跑来德国应该是不太可能,不过按照哥哥的安排,某人的飞机今晚就会落地吧。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或者你还可以趁这点时间再检查下随身行李。直觉告诉我心烦意乱的女人或许会丢三落四。” “少说风凉话。” “没有说风凉话,在和哥哥确定好你的位置之后,我就迫不及待的买了机票。” “我没有同意让你来这里。” “是吗?那如果我马上买一张机票,一个人回国,你就会开心吗?而且这一次我又是当着你的面玩男友失踪。” 说着,顾北辰的声音从雪莉的身后传来。雪莉条件反射般急忙转过身,只见顾北辰正倚靠着大堂的柱子,慢慢从柱子后面转进雪莉的眼睛里,当他直面雪莉时他挥了挥手中的手机。雪莉盯着顾北辰看了一会儿。直到顾北辰慢慢走到她的跟前。 “真是好久不见,雪莉都快认不出我了吗?” 缓缓的,缓缓的雪莉将目光从顾北辰的身上移开。 但修长的身影如树荫般再次挡住雪莉的视线。 “见过哥哥了。” “我住的酒店地址他都告诉你了,这不是明知故问。” “不是哥哥告诉我你在这里入住的。” “不管怎么说,你们兄弟对半的勾当是肯定改不了,就算不是顾北溟会长就没有可能是姜理事,总归都是你们顾氏自己的人。” “姜理事平时不太喜欢处理我们兄弟的锁事。正因为如此,一直以来他在我和哥哥之间都是竭诚却又不偏不倚的。”说起姜连勋,他从小就随着自己做管家的父亲在顾氏侍奉前会长顾凯麟,作为同龄人顾北溟也好,还是比自己年幼很多的顾北辰,他们两兄弟无法言明的伤痛以及深藏心底的苦闷,他都是很清楚的,正因为太过了解。所以,他不能草率的站在兄弟中的任意一边。 “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雪莉僵着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也不懂,我不懂即便我选择放弃,也依然会有人站在我这一边。不过今天是久别重逢的日子,我们还是找个地方。” “我们去吃点甜点吧,在国内的时候你不是很好奇米其林餐厅里是不是只有冰淇淋吗?” 顾北辰想起之前在出租间里他给雪莉的约定,说好等自己发达就要请雪莉去米其林餐厅大吃一顿的。 顾北辰拉了拉雪莉的手,雪莉却一把把他的手推开。 “不行,我赶时间。” “那就更要抓紧时间了,这样我们还能在有意义的事情做完后一同做飞机返回去,” 转门迅速旋转着,酒店里的寒流碰上热辣辣的阳光,转门内的温度一下子浑蒙起来。 空气里的灰尘在曙光似的堵在玻璃窗上的阳光投影钟乱舞,旋舞着的金灿灿的光芒跳跃着闪烁在男子的身上,在那耀眼的金色光芒下男人的脸看不清楚,但勉强能看见他点头拘礼的幅度。 “北辰秘书长,雪莉小姐。”伴随着潺潺如流水的爵士乐,姜连勋用充满好奇与期待的眼神走向顾北辰。 “刚刚大堂经理给我打电话跟我核对雪莉小姐离店的时间,我还有些意外,原来是因为最尊贵的客人改变了行程。所以作为女朋友也改变了主意。” 姜连勋唇边的笑容很安静,他不由自主的轻轻转动着身子面对着顾北辰。 “你们说什么?”雪莉听得清楚,她颤抖着一双大眼睛,连声问了起来。 静静反着阳光的玻璃门后面的天空恬静蔚蓝。银灰色的门沿上也轻轻的闪烁着晶光。一阵微风过后,满世界都弥漫着醉人的白雾。 “de schwie igeu zul? glichep oze?fuh e de,zumdas ichtzuwisse ode dasgesche kwi dauchi de du kelheitgehalte .dasistsie,diede ve bi du gp ?side tbeso de smitgubeimi gbeke t. (难不成当事人不知道,或者现在还蒙在鼓里。那是你跟顾北溟会长特别交代的吧。)” “welchesde t iviale a gelege heitgeb auche sch?pfte ?lte e b ude tut,zuf ische u delega te zeitiu dzumliju xi,da?ju gevulg? bezieht,istsei vatige aucghse vesu te jema dfah efette hofweigu e de steue ma ,sobaldfolglich u sp ichtthoughtlesslye h?hu ge ist. (区区小事哪用劳烦哥哥,在清逸的时候我和李俊熙那小子关系匪浅,他的爸爸正是cgh旗下豪庭魏格纳的掌舵人,所以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那道晶莹剔透的白光中带着无数旋舞的灰尘静静的映在姜连勋略显惊讶的表情上。 如烟般飘散四方的白雾渐渐凝聚成一道白光。 “李,李泰洙会长吗?” 姜连勋瞳孔一黯,很快便将垂在裤线的手指无意识的收紧。 “heftig,de ju ge,jetztbego e ,umi de lagezusei ,zuve we de eh testatus,umube de me schliche a te ie zugewi e ,g o?. (厉害呀,小子,现在开始会使用自己尊贵的身份拉拢人脉了,了不起。)” “不是吧,喂!顾北辰。”真是无语,雪莉马上反应过来特别是那个什么会长的名字跟在她最关心的问题之后,她异常激动的跑到酒店前台。 “你们这家酒店,会在主人没有同意的前提下,由一个陌生人去改主人的行程吗?” “因为是李泰洙会长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还说有任何问题都是小姐您口中的陌生人负责。” “那如果这个陌生人要随便进一个房间呢?你们也会派人给他开门吗?” 前台的回答实在是出乎雪莉的意料。雪莉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两个女孩间的面面相觑。 “你们这样做就不对了,真是!”雪莉歪着身子靠在前台上,她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个女服务员。 两个女服务员并没有答话,就在声控顶灯自动跳了启动档。白花花的亮光,加倍放大了她们跳动脸肌下的忐忑不安。 “那既然你们私自决定了的事,怎么没有人知会我一声。至少也应该让我跟你们口中的李,,李什么会长联系一下。” “我们会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的,还有,雪莉小姐,刚刚航空公司那边打来电话跟您核实这周末的航班是否还会有其他改动。” “航班都被取消了吗?行李呢?”正说着几个正在搬行李的服务生停了下来。 雪莉再一次嘟嘟敲了两下前台。 “bittetsie,dasgep?ckwiede zuve schiebe ,e leidetda f ?ulei seiteshi leys,umei e p ?side te wiede zue tscheide dasvo zimme .ko di atio viele da kes,jede wa muhsam.” . (请你们把行李再搬回去吧,然后挨着雪莉小姐的旁边再定一个总统套房。谢谢大家的配合表演,辛苦了。) 雪莉扑闪着一双即将喷火的眼睛,那架势就像即将崩裂的熔岩。她额角青筋直跳,就连声音都充满了戾气。 “那好,既然那个陌生人也在场,那我直接跟他说也相当于是联系了你们会长了,我要求今天离开德国。” 雪莉怒瞪着顾北辰,那一刻顾北辰迫不及待的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看着顾北辰明亮清澈的眼底仍有奇怪的笑意,雪莉将脸绷得如死人一般阴冷,她转身走去的方向与顾北辰要走来的地方擦肩。 “你倒是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吗?” “我要回国。”雪莉闷闷的回答道。 顾北辰闷不做声了片刻,他悠悠的向雪莉走来,他用他火热的手心握住雪莉冰凉的手腕。他的笑容淡淡的,很轻柔很透明,就像仲夏的一阵轻风细腻而温暖。 “你放开我。”雪莉恶狠狠的瞪着顾北辰,大声吼道。但当她看到那些懂得中文的服务员纷纷用诧异的衍生看向自己时,从不相信喊叫如此有威力的她羞得满脸通红。 “我真的。”滚烫的脸颊似乎是在发烧,雪莉的语气愈发别扭起来,别扭中她将声音改成最小分贝,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余光盯着正在那个笑容淡淡的顾北辰。 “都不知道最近机场在哪,又不懂德语,很容易被坏人跟上。”雪莉向四周看了看,现在就连那些戴着太阳镜面色冷酷,举止超拽的金发男子都叼着雪茄向雪莉的方向行注目礼。当好奇在空中转变成紧张传递到雪莉的眼中,雪莉心头一慌,她一改凶巴巴的说话方式,反而用慌张的温柔的眼神看着始终保持着微笑的顾北辰。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坏人都躲在暗处,光天化日下出来顶峰作案,鬼才相信这么没有营养的话吧。”雪莉眼底的尴尬微微泄露了她对面子的看重。她咬了咬牙,看着满足的微笑着的顾北辰重重叹了口气。 “这不是国内,走在街上对上视线,请你去清吧小坐,然后就算你去报案都没有人觉得你的说辞有问题。他们或许会嘲笑你不懂风情。因为下午茶在这边本来就很受欢迎,而当地人比起东方更热情好客,他们很喜欢交际。” 雪莉呆怔在原地,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北辰,一时情急,就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是办法。可我真的很急着回家。” 雪莉抓抓头发,脸上满是苦恼的阴云。 “三天,请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就算你想留下,我也不会同意了。” “我不觉得明天你依然愿意见到我。” 手捧a货挎包的雪莉站在原地用可怕的眼神盯着顾北辰。听着她愈发不顺畅的呼吸,顾北辰索性将她手中的挎包也夺了过来。 “明天,在明天天黑之前,我要离开这里。” “那么今天天黑的时候你会留下了。” 顾北辰看着雪莉,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绝对不会发生让你误会的事情。” “你这是干什么?谁说留你在房间过夜了。” “看在顾北溟会长好心收留我这么久的份上,我就忍你这一次。” 顾北辰从不反感和雪莉拌嘴抬杠,换句话说,他从来都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顾北辰抓着雪莉的肩膀把她转向反方向。然后又拉开雪莉身边的高脚凳坐了下来。 服务生:“gut.ih zimme umme istb307.diesesistde tu schlussel.fu sie. (房间号码是b307.这是房门钥匙。给您。)” 雪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和前台交涉的顾北辰的身上。 “喂!”一个操着浓重德国腔的一声喂。雪莉转过头看向正在“咣咣咣”拼命砸着豪庭魏格纳玻璃门的男人。 那一刻雪莉突然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你,你是。。。” “si dsie!siesi dju ge eschweste diese **ellyf au! (是你吧!那个臭女人的妹妹!)” “what?” 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住了雪莉,虎背熊腰的男人气喘吁吁的向雪莉的位置挪动着步子,看着那个男人甩开膀子却架不住一身螺纹横肉,明明腿没有力气还不断的匍匐向前的样子,雪莉既紧张也觉得很搞笑。而接着不顾门口保安的阻拦,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奋力拍打着身边保安的胳膊急切的想要走出来。 “让我进去,我要和那个小姑娘对峙。别拦着我,我要在上帝那里参你们一本。” “ichke esie,siebi ju ge eschweste diese tagesimstabdiese **ellyf au.woistcuixuema ?(我知道你,你是那天酒吧里那个臭女人的妹妹。崔雪曼在哪?)” “what?who?me。”听不懂那个彪形大汉在说些什么的雪莉只能将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当成在学校里就学的蹩脚的英文,只是当男人用可怕的眼神看向她,并不断制造危机的同时,雪莉慌忙拉了拉顾北辰的胳膊。 “他是疯子吧,在说些什么,而且我怎么觉得是在针对我呢。” “看看时间日期,他就不是对着你祷告的善男信女,虽然你真的很像自由女神。”顾北辰轻松的说道。 “我只知道他刚刚提到了我姐姐,但是我却不知道他的意思,我更不明白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很激动。” “那我就会会他,如果我不能全身而退的回来,你记得在我被打的时候报警。”看着如此兴致昂昂的顾北辰,再转过头看着拖着大堂经理羸弱的身体即将追到眼前的大汉。雪莉的脸顿时紧绷起来。 “你说什么?你不是要,不行,我现在就报警。” “身上没有被打的痕迹,同时现场也不凌乱,再有还是酒店大堂,就连保卫处都不知情,你以为说出来的话警察会相信吗?在任何地方一手证据都是最有效的保护措施。” “但是我不能看你被打,我是说我不想欠你个大人情。” 顾北辰看出雪莉有点气馁,他马上换个表情开玩笑地说道:“你忘记了在清逸除了李俊熙,我的功夫也是不再话下的吗?” “别过去,要不还是算了吧。” 嘴上说着划清界限,但是反应却很是有趣,再加上她紧紧拉住自己的胳膊无不说明她的诚实。顾北辰笑了笑接着对着男人大声喊道:“喂,大哥你一身横肉都是白长的吗?跟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对付算什么厉害,有本事就过来让小爷我陪你练上三百回合。” “de **ellyju gewi dvo mi sieve fa ge ,zumzuste be e tscheidet臭小子别太得意了,等我抓到你,一定让你死的漂亮。 “好啊,我等着你,快点放马过来。”顾北辰说着拌了一个滑稽又狼狈的鬼脸。 男人来了脾气,他故意把周围的东西弄出很大的噪音来,以此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只有这点能耐吧,很是故弄玄虚啊,我觉得还是老死来得更快些,就怕你这癞蛤蟆一样的老东西在没有碰到我之前就游戏结束了。怎么办等你等的花都要谢了。” 顾北辰不甘示弱,他走了过来,并将雪莉护在自己的身后。 “你跟他用国语说,他能听懂吗?” “你觉得一个火冒三丈的人会有心情陪我们玩游戏吗?我是说给你听的,让你缓解下刚刚紧张的气氛。这样你才能平复好心绪想想你要问他些什么?” “这么说你竟然完全都是为了我。” 顾北辰面带狡黠的微笑向雪莉走进了一步,雪莉吓得向后退了一大步。就在顾北辰的手即将从手腕婆娑着轻轻环住雪莉的腰间,雪莉一脸无奈的看重顾北辰。 “siesi dcuixuema jedem?glichepe so ,seh ve t aute f eu d 你是崔雪曼的什么人,很熟悉的朋友吗?” “gesagtesoko te cuixuema mitih e zufi de .geschehe sieu sauchbeso gtfa de sie,fuh e . (这么说跟着你就能找到崔雪曼了对吧。正好我们也急着找到她,请带路吧。)” “让我带路,我的天,没有搞错吧,我知道的这个躲在你身后缩头缩尾的女人就是那个臭女人的妹妹。我还想问你们呢,那个臭女人呢?那个臭女人拿着我的钱跑哪里去了?“ “既然你跟崔雪曼有金钱交易,现在看来你肯定也是找不到她的,所以才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我这样说没有毛病吧。” 男人突然开始脱起上衣,在他的胸前和肩膀上纹着一只白虎。 那一刻口水差点卡在雪莉的喉咙,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两个人,她的思绪非常清晰。 男人飞身过来却终究扑了一空。 这次是雪莉反过来抓起顾北辰的手迅速躲开。哐哐,看着那重重的两拳将沙发砸出两个大大的深刻让那个,两个人的心也跟着加速起来。 ”看来你们终归是蛇鼠一窝,有个如此败类的姐姐,妹妹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还说什么生病急需用钱,我看是按照你们那边人的说法要带到天堂去了。倘若我再次见到她,我一定把她大卸八块。否则你们就把钱先还给我。” “要还钱也得有过硬的本事才行,况且你要是有证据就不会私下选择找我们来讨,这么说来,你到底是借还是没借,凭证都没有,你让我怎么信任你呢。” 虽然两个人的对话让雪莉听得是一头雾水,但看着被气流的冲击下瘫倒在沙发上的顾北辰突然直起的身子。雪莉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躁难安。 就在男人粗暴的试图抓顾北辰领口时,顾北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是谁?还不快放手?小心我也卸掉你的胳膊。我可没听说过借别人钱财消灾还要挨打这一说的。”没等北辰答复,那个壮汉便已经被顾北辰撩倒在酒店的沙发上。 “他说他知道姐姐的下落吗?” 听着两个人用雪莉完全听不懂的话交流,雪莉不知所措的直跺脚。就在她苦恼着自己的爱莫能助之时,她的目光定格在男人穿着的衣服上她迅速扫了眼那件t恤上衣上印着的字母。只是短短的一行ichliebedasmothe la d,这不正是姐姐发朋友圈炫耀的那件吗?看到这里雪莉那几近熄灭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不过我的姐姐真的堕落成这步田地了吗?男人一身流气光是看着就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知道,现在知道放狠话要卸掉你姐姐双手双脚的人,你觉得能没有纠葛吗,纠葛大着呢,只是现在他也找不到你姐姐,否则不会毛毛躁躁的跑来找我们麻烦。” 就在膀大腰粗的男人冷着脸跑向顾北辰时,顾北辰焦急的翻过一个沙发靠背丢了出去。 男人吃力的滚在酒店大堂的绒毯上,他奋力的向顾北辰的方向爬去。即便满腹疑问,但还是不能再拖了。 “这个混蛋,难怪姐姐胳膊上没有一个好地方,都是他打的吗?!麻烦翻译!” 听到雪莉的话,顾北辰利落的把那个竭力拍打着自己膝盖的男人的手腕掰了过来。 “这还用问吗?打是肯定打了,还有我看这家伙并非善茬,什么话你问了也是白问。” 男人手腕剧痛,他放声干嚎着。就连雪白的肌肤也泛起了紫色。 顾北辰刚一出腿,那个臃肿粗苯的男人就反应到了,只是不等他收回软绵绵的啤酒肚,顾北辰的攻击以快一拍的速度猛攻到位。” 顾北辰顺势用膝盖击中男人的肚子,将他彻底按趴在地上。 男人吃痛的呜呜哽咽着,他浑身战栗失声咆哮,尽管看到刚刚的场面,雪莉浑身惊出了汗水,但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安然无恙的顾北辰。 “本来我还打算跟着这个人帮你找到姐姐,但是不想这个人只是你姐姐身边的一个过客,不过你的姐姐怎么会和这种人有交集呢。你不是之前常常提到她是你们家族的骄傲,在德国过得顺风顺水的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必这里的种种只有见到姐姐才能问清楚了。” 身后鸦雀无声,就只剩下全身湿透的顾北辰在低低的咳。 雪莉扶住他的胳膊,一双眼睛如小鹿般晶莹明亮。 “看你逞能,现在......” “啊!“鲜血的腥气沁入雪莉的呼吸,滚成球状的男人勉力大喊了起来,接着就连凝固的时间也如飞流直下的瀑布般汹涌澎湃的拍在面前的立柱上。 ”北辰,小心啊,危险。” 高涨的情绪刚刚有些许回旋的顾北辰顿了一下,顺着雪莉的眼神转过头。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从车里走下来一群健壮的黑人男子,雪莉认得出来,那些男人也是姐姐的常客,看来姐姐没少给自己惹麻烦。 “怎么了?”顾北辰环顾着四周,又不解的望向雪莉。 “嘘!” “谁啊,是黑gesellschaft的吗?” 看着眼前这帮人身上散发着如同好莱坞电影反派一样的强大的气场,不单是雪莉就连顾北辰也怂了。 “难不成这帮人现在也在无头苍蝇似的在找你姐姐吧。” “雪莉。” “喂,你看什么?你。” 一个长相凶恶的男人向偷偷的再次探出头的雪莉瞥了一眼。而雪莉很不幸的和那个男人对视。 还没等顾北辰反应过来,雪莉一把拎起自己和顾北辰的两只随身挎包撒腿跑向身后不远的紧急通道。她的双眼霍然间睁得大大的,许是因为无法名状的恐惧她的脸如月光般惨淡煞白。她呆呆的握紧了顾北辰的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电梯,电梯。” “来不及了。” 顾北辰拉着雪莉迅速躲到了刚刚打开一扇门的中餐厅门后。 “抓住那对情侣,他们和崔雪曼是一伙的。”伴着浓重的肺音,倒在地上的男人大喊一声,然后他用他黑漆漆的眼睛一圈一圈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哪对情侣。”其中一个男人说着,一边放眼望向酒店里里吵闹不休的所有人。 “整个酒店里能走的还是躺着的都是白人。” 顾北辰勉强松了一口气,他凑到雪莉的身边可以听见声音的位置,雪莉默默的背对着顾北辰坐在门后,她警觉的留意着周围动静。 “我想带你一起 寻找故事里的风景 我想陪你一起 倾听樱花开的声音 我想和你一起 住进童话的城堡里 提拉米苏它的约定” 手机的铃音在屋子里清晰可闻,当那段旋律辗转往复的播时,雪莉的面色登时煞白。 “糟糕。” 那个刚刚将头甩过去的男人再次将头猛地扭回来。他用凶恶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中餐厅的方向。“他们在那边。”话音渐落,雪莉抓起顾北辰的手狂奔起来,而那帮人也开始拼命追赶顾北辰和雪莉。 身后是一帮孔武有力的男人,他们的眼睛里无一不透着猩红的狂傲,眉毛很用力的朝雪莉他们一横,那气势很足,他们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咒骂着。眼前的路已经被员工和游客围堵得水泄不通,没有办法实在等不到人潮散去再离开,情非得已之下,为甩开那些不速之客,顾北辰只好拉着雪莉的手故意穿梭于人群中间。 看着偌大酒店一对情侣旁若无人的奔跑着,人群整齐的向后退了两步,接着一些人操着雪莉听不懂的语言开始小声唧唧咋咋起来。身旁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扩大,伴随着那几个男人挑衅的笑声,顾北辰幽黑的眸子里慢慢卷积起浓重的灰霾,接着就连越来越差的脸上也浮现了两朵骤雨前的墨色气团,他紧紧的抓着雪莉的手向较密集的人群中挤了过去。 “我看到了,他们在那里。”其中一个追捕的男人举着手厉声喝道。 一瞬间,酒店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奔跑中的雪莉和顾北辰身上,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白色女人诧异的目光。 银色的发丝飘扬在顾北辰细瓷般泛着麦色汗液的饶有些性感的唇片旁,尽管奔跑中的人脸上总是带着忿忿的表情,但他浑身特有的冰凉香片气息却很让人安心。 熙攘人群的挤压下,两个人的距离在慢慢拉近。 西餐厅里璀璨的霓虹下,就好像有一万朵烟花盛开在顾北辰挂着两朵黑云的脸上。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雪莉嘴角有些抽搐,她扬起手背擦了擦一脸的碎花屑。 “幸好我曾经练过长跑,要不然腿上早就没有力气了。” 见雪莉的腿速越来越慢,顾北辰停下了脚步,身后的雪莉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姐姐不会是放过高利贷吧。” 雪莉懊恼的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明明两个人都已筋疲力竭到腿都像是新生的了,居然还有心情说风凉话。雪莉边边呼哧呼哧地喘气边朝顾北辰抱怨,边用手撑着回廊才回满了西斯廷壁画的墙壁,看着雪莉撇着的嘴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的表情,顾北辰弯起嘴角朝雪莉腐笑了下。 “因为看着真的很像那种情况啊,所以我的心一直在抖。” 雪莉的脸明显暗了下去。 还没等北辰搞清楚状况。 “吧吧啵啵—啪啵” 雪莉吓得捂住即将尖叫的嘴巴,她震惊的看着过道的另一边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危机,她睁着大大的杏眼看着那些“穿山越岭”的即将追到自己的那群男人,就在雪莉步步后退着即将踩在被人丢弃的矿泉水瓶时,顾北辰急忙用胳膊拖住了她的后背。雪莉紧紧握住顾北辰扶住自己的手,而她冰凉的额头正正好好贴在顾北辰的鼻尖。 雪莉的鼻尖凉凉的,就像薄荷上即将滴落的水珠。如此良好的触觉让顾北辰从迷茫中惊醒。 顾北辰怔住,连带着他的心也被“砰”的一撞,他怔怔的将雪莉环在怀里,雪莉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那种感觉就像断点过后刚刚续好的一场清梦。 风轻轻拂过。 透过窗纱的阳光就像千万颗星星在灿烂的光罩下齐刷刷的聚在在她和他身上闪烁不停,死寂的氛围里有音乐在轻轻的飘荡。 看着直视着自己的雪莉那双如溪水般明亮清澈的眼睛。顾北辰忘却了呼吸。 “给我卸下来那臭小子和臭丫头的腿。”刚刚倒在地上的男人也追到了这里,他大喊一声,那帮人气势汹汹的一边喊着臭丫头臭小子,一边向旁边一间酒店储物间走去。 糟了,他们就快跟上来了。雪莉莫名的紧张起来,她焦躁不安的看着北辰的侧脸。 顾北辰慌忙拉起雪莉飞快的地朝黑漆漆的楼上跑去,只是不知道究竟跑了多少层,直到前面没有楼梯这才停下。一股摄人的煞气穿过两个四周寂静的漆黑,看着四周都是无人打理的杂物还有耳边低泣般呜咽的排风声音。两个人倒吸了口凉气,但却也无力去想,结果在一个拐角处,一盏如落败的栀子花般明暗闪烁着的壁灯下看到了一个年代久远的门牌。两个人像约好了一样,一起跑上半级台阶冲了进去。 没想到魏格纳的总统套房里居然还有这么隐秘的安全通道。 第五十九章 肯定有人失意过 i 雪莉跟着顾北辰往总统套房里进,虽然是因为短暂的栖身才会跟着他挤在一间屋子,但这样贸然去男生房间又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出来,真的没问题吗?可事到如今又不能回自己房间,因为雪莉还不知道那些凶神恶煞的男子是否还在挨门挨户的搜索着她的踪迹。顾北辰先进去按下开关,泛着焦糖布丁般温润的光泽瞬间席卷了整间屋子。鹅黄色的暖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雪莉缓缓的摘下冰袖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冰袖之外的皮肤白里透红,她薄薄的唇片即便不笑却也微微上扬出一抹温柔的弧线。看着那个一头银河般闪烁着点点星芒的女孩斜倚在刚刚微合的门上。顾北辰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总统套房的大门正在顾北辰的面前、雪莉的身后缓缓关紧。 雪莉慢慢转过身,她稍稍移开挡在面颊的冰袖,那双因不适应强光而渐渐漆黑的视线再次从眩晕中苏醒,隐约的看清楚面前的一切。透过门眼,雪莉眼巴巴的看着门外。 顾北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你干什么呢?反正进都进来了,应该暂时不会再有危险了。” “怎么可能没有危险,门外门内都有可能有看不见摸不着的陷阱。” “看不见或许应该用看不清更为贴切,但是摸不着不太可能吧。” “你说什么?” 听到顾北辰的回答,雪莉小心翼翼的皱了皱眉道:“杀人魔或者是入侵者大都会隐身在房间里不会轻易被人察觉的角落,说不定也有他们的同伙猫在屋子里呢,你还有心情打趣。” 雪莉的朋友圈群发链接浮现在顾北辰的脑子里。“别总看那种奇怪的电影,那只会让你胡思乱想。” “在你眼中很荒诞,但我从不觉得那些恐怖或者是进口动作片有什么不对。可能真的只是品味的高低。” “我当然不像你们那个世界里的人只会看看音乐会。” “千万不要这样说,以后你会不适应和我交往的。” 雪莉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仔细打量起屋子来。高高的举架、奢华的装潢、到处都贴满了富丽堂皇的壁画。夏日的阳光投影在明晃晃的窗棂上,一道道如狭长云朵般的举架轮廓镶嵌着金边映在棕褐色的大理石地面。在太阳被遮过去的瞬间,那些大小不一形态相似的乌云如被过滤掉般被渐渐驱散。刹时的恍惚,雪莉的脑子里闪过一种奇怪的错觉,她仿若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到一个仿若爱丽丝仙境的花园,墨蓝色的地中海式窗帘下,那一排宽敞的叶子齐刷刷的吐纳芳泽,又好像明亮的绿茵灌丛黏着在平静的湖面上。在窗棂旁那一扇红木原色的镜框里,一团晃眼的霞光矗重重叠叠的彩云间,被落霞的泼墨红染的蕾丝般栩栩如生的杂草丛中少年俯身在女孩高高举着的手背上印上香甜的一吻。 “现在好像是挤在一个世界里了,因为那个世界里的人也喜欢研究油画。只是他们没有你这样执着。” 透过窗纱的树影簌簌落落,连带着画布上的霞光也明暗强烈的交替起来,等雪莉再次紧紧盯着画布时,画面中的落霞也在少男少女深情凝视的眼睛里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刚刚还只是无意一瞥,但惊鸿的一眼过后,雪莉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幅画作。就连刚刚她正打算插进花瓶中的玫瑰也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滚落了一地。 “难不成你是觉得杀人魔会藏在眼前的这幅画里吧?本来我还想允许你在我的房间看会儿电影,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那些电影让你越来越接近怪咖,虽然你从未是谁的残粉,但一样会走火入魔。” 阳光透过稀松斜长的树影顺着落地窗洒泻进来,辗转在梦境中的顾北辰因为感受到阳光缓缓睁开半只眼,他微翘着嘴角看向身旁一脸呆滞的雪莉。 “看来是没睡啊?”雪莉依旧盯着那张画。 “本来是要睡的,但之所以睁开眼是想确认一下屋子里是否有人要害你。”顾北辰睁开双眼,安静的看着雪莉的侧脸。 “我应该叫管家取走这幅画,否则有的人的魂会掉在这里边走不出来。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怕是比被杀人狂魔追赶还要恐怖吧,因为这一次你根本无从躲藏。” 顾北辰揉了揉蓬松的睡眼,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向凝光之下比金黄色的太阳还要耀眼的雪莉。 “随便你吧,都是你屋子里的东西。2020号房间,我现在在想那些人是不是被你挖来演戏的。” “挖来演戏,那得耗资多少才能演得这样逼真。貌似那些歹徒的扮演者之前也是只和你雪莉打过照面吧,如此说的话,我或许还有冥想的特异功能呢?” “无聊,感觉和你聊天就像是在浪费人生。” “反正门口那些人也不一定什么时候会走,要不你就看看电影吧。我真的要睡一会儿,一会儿还要去见个老朋友。” “老朋友,德国人吗?” 雪莉看了眼时间快到中午了,太阳高高的挂在万里无云的一片蔚蓝半空。 她打开窗子,将手伸到窗外。风从指缝穿过,她心情顿时爽快很多。 顶楼的风清冷得有些烈扬,风吹起雪莉的长发和有些挡住视线的空气刘海。 “是啊,是我被流放的时候遇到的好朋友。”顾北辰把头撇向一边,目光有一搭无一搭的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他眉头突然又紧紧的皱了皱,似乎是极力压抑住眼底的错愕。 12年前, 不论说了好听的话也好,还是在父亲那里给哥哥告了状也好,哥哥顾北溟从来都没有回应过自己。顾北溟既不会接受他的示好,也不会宣泄自己的恨意,他对自己永远都像隔着不同的时空,你每天醒来都会看到那个人孤单的坐在客厅吃早餐,但他从来没有抬起头看向自己,你跟着爸爸去顾氏集团,他会在你进到会长室的同一时间转身扬长而去,就连一连十几天没有见面,你因为想念鼓起勇气去见他,他也会大声斥责那些放你进公司的保安、秘书,顾北辰知道那个人从未想过接纳自己。或许就是因为他一如既往的无视着顾北辰的存在。在顾氏除了父亲顾凯麟,他对于顾北溟是又害怕又伤心。即便顾北溟对自己是十年如一日的冰冷,但他一直坚信,总有一天哥哥会回应自己。或许等哥哥过了心里的那一关,他就会允许自己留在身边,陪伴他一起守护住顾氏集团。直到,有一天顾北辰蓦然发现,一切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一刻他明白了,在哥哥的眼中,最需要的诚意不是妥协,也不是低头,而是永远的离开,而在哥哥眼中,那根本就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他要从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手中夺回来。 “给你订了明天的班机。” “怎么这么突然,暑假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除了不想再见到你,没有其他原因。” “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这不是恨,是警告,是在对你宣誓主权。” “如果我说我没有想抢夺属于你的东西呢?” “既然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么就请你不要再回来了。” “哥,我会很想念你的。” “我也会,毕竟那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另一个人原本的生活轨迹,只是凭借这一点我也会记住你一辈子的。” “我没有想过,我和你之间一再退让,结果还是会是这么个局面。” “我没有要求你退让,是你自己的主意。如果从一开始你就直接站在我的对立面,而不是背后放冷枪,我或许对赶走你还有一丝丝愧疚。而现在,没有,绝对没有。” 有生以来,这是他从哥哥那里得到的第一次回应,简单、坦诚中还有不容置疑的拒绝。 虽然还年幼,但当他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旁边那个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子口袋,就连充斥着源源不断的怨气的漆黑眼珠都好像在一瞬间冷冻成无所谓了的淡漠。顾北辰默默的接受了别人对他人生无情的宣判。 “难道你就不怨吗?你不会怨恨那个对你恨之入骨的哥哥,那个不顾世俗的眼光执意让你孤单而尴尬的生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中的母亲,还有那个从不会擦去你头顶皑皑白雪的父亲。” ch istia 拿着咖啡壶将顾北辰那杯已经见底的咖啡续了满满一杯。 “在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厚德载物,我想这一定是五千年前的古人推测到我的出世,这才题下并延续至今的吧。” 顾北辰呷了一口咖啡,满不在意的说道。 “现在和你刚刚到慕尼黑时候不一样了,现在的网络很迅速,你在这里发的消息或许全球的人都会同一时间看到。如果你想要回家,只要发个消息,以舆论一边倒的态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装大度,装兄弟情深。” “可是,那样就会拔出他心里扎了很深很长的刺吗?只会让他的伤口更深吧。比起从环境里的接受,我很希望他是发自内心的接纳。” “哦,亲爱的,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的话,我想你们应该还需要时间。等他慢慢释怀,只是他会放下对你的恨吗?” “或许他现在在想的是怎样能彻底忘记我吧,忘了我连同我对他造成的伤害。” “可是那样对你真的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只是有的人能把荆棘踩成黏土,有的人放弃执着而已。” “那么你是会反抗吗?还是说你还会选择退让。只是觉得一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了恨意,那种怨懑就再也不会轻易排解了。我知道古往今来每个时代都有豁达的人,所以我很崇拜你。” “谢谢你的咖啡,非常可口。” 北辰被问过好多次,但他却从未真正回答过。就连他的真实名字,他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ch istia 知道北辰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一个人选择刻意回避,另一个却试图切断所有的渊源。两个人都选择用遗忘的方式解决兄弟间的羁绊,难道真的是最恰当的方式吗?很多时候就连题外人都觉得有场酝酿已久的大雨即将淹没顾氏集团。 “你现在虽然在这边学习,但是你的母亲毕竟还在你远在国内的家。你就不会担心他会找她算之前的帐吗?按照你的描述,他应该是很危险的人。” “或许吧,也或许只有我永远的消失,他才会兑现他保护我妈妈的承诺。而妈妈没有我这个儿子,也不会再伤害哥哥。这么看来我的退让不完全没有意义。既然起因是我,不可磨灭的影响是我,那么我只好离开了。我不会抓住损失的源头并掐断,但能做的只是不给那个人心里再砌上几堵墙。” “要真是以你一个人的黯然离场为结束就好了,怕是在他的立场,他得不到应有的爱和尊重,也是因为那个人是始作俑者的缘故。这么想你不会害怕吗?坦白的说,即便没有类似经历,但只是听着这种类似泡沫剧的情节,我就已经头疼欲裂。真的很担心你,很心疼的那一种。明白吗?一个人一旦伤害别人一次两次就会上瘾的,更何况他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就连理由都是大言不惭的。你难道不清楚现状吗?你学的可是社会心理啊。” 北辰悠然自得的趴在沙滩餐厅窗边的桌旁,他一边喝着咖啡,嚼着华夫,一边看着尽情享受太阳浴的那些浑身被晒得通红的金发女郎们。阵容整齐动作划一的冲浪男孩将冲浪板对准了团团雪白泡沫拍打下的岸边上那些一边互相涂抹助晒油后玩着沙滩排球的女郎们。 “你以为我是那种不会抗拒老师的乖学生吗?” “毕竟我连作业都不喜欢按时完成啊。” ch istia 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静静的坐在北辰身边熄灭了手中的烟。 “算了,既然已经在这边了,就不要再想那些没有头绪的事情了。要不要考虑下加入女孩们的阵营,我们在抛球的同时也会把不愉快高高的丢进漫天的星星里去的。” “也谢谢你的华夫,玩得尽兴。”看着火红的夕阳下那个正在不断的对ch istia 抛媚眼的珍妮,顾北辰淡淡的笑了笑。 绯红而浓重的夜瘴紧紧包围着暗红的太阳,就好像不经意间就会将箍在其中的太阳彻底吞噬掉似的。 被雾气撕扯下的刺眼光线越发朦胧起来,到了最后,纤长恬淡的朦胧剪影下ch istia 拉着珍妮热情的亲吻着她。珍妮貌似并没有抗拒他。在不知道的人看来,他们之间甜蜜中不失激情就好像热恋中的男女那般真挚忘我,但也只有北辰知道他们之间只是今天刚刚邂逅,之后便短暂的坠入蜜恋。 “真爱,在遇见的那一刻会升腾起一颗真心,就用这颗心去爱。因为保质期不长,所以新鲜感永远都不会匮乏,在一个商品即将过保质期的同时会有另一个人补充他的情感空窗期。”那个家伙对待爱情可没有友谊那样有耐心,当ch istia 的真心消失殆尽时,女孩们都会挤在北辰身边寻死觅活的。不过他们清一色的向北辰求助也算是找对了人,无法得到关心也没有勇气去恨的经历让他可以抗下所有孤独。而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怎样帮助女孩解开封印。 不过尽管顾北辰没有ch istia 的耐心与细心,但顾北辰的确比他更受少女们的青睐。 “sch? e asiatische ju ge(漂亮的亚洲男孩)他就像希腊神话里的普罗米修斯。”女孩们的笑容柔静,她们只有在谈论起顾北辰时才会众星捧月般簇拥着ch istia 。 循声望去, 德国的少女与国内少女不同的是她们那双澄净蔚蓝的天空如天空的眼睛里只会静静的飘着洁白的云朵。但论对于美男的热情与新奇却是敲打不散。 ssdich ichtvo u wah heite ble de ,e istkei vegeta ie .别被假象蒙蔽了眼睛,他可不是吃素的。” “哦,拜托请别这样说你的朋友,你这样会伤害他的心的,然后友谊的小船说翻也就翻了。” “你们不相信?” 顾北辰也不经意的望了过去,他的目光紧紧凝视着人群中有些手舞足蹈的ch istia 。 不知从哪里飘浮而来如七彩糖果般亮晶晶的气球,血色的阳光也在浪漫甜蜜的气息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相信什么?相信他是食人魔吗?还是吸血鬼。你别告诉我这么英俊的男孩会是丧石。” 隐约的艳色光晕中,顾北辰的面容就像渐变的花瓣,就连摄人心魄的贵族气质也若陷若现起来。 “比这些都可怕的话,女孩们还要去搭讪吗?” “难道是ga gste 。” “说到点子上了。”ch istia 故意压低嗓音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出于本能那些惊慌失措的少女随着ch istia 的视线慢慢转向海岸。 顾北辰恍惚的看着荧紫色的雾气中那一团团如烟花般绚烂的身影,偶尔他会觉得自己真的沦为了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会行走的五花肉。但与没有生气的不会思考、没有梦想的五花肉不同,他会真切的感受到人情冷暖。想到这里,他无尽的哀伤着。 看着顾北辰认真的神情,女孩们再次将热情的猎枪瞄准了ch istia 。 ch istia 一边热情的和那些女郎们搭讪,一边将防晒衣脱下来系在腰间。 “哦,你要做什么,快停下来,别忘了你已经是只剩一块腹肌的油腻大叔了。” 满地的夕阳余晖下,ch istia 迎着女孩们闪烁的双眼展示着自己锻炼得健美紧实人鱼线还有如倒过来的金字塔般惹火的上身。 “油腻的大叔也比劣迹斑斑的小鲜肉有市场好吗?” “是想用抹黑别人的方式给自己赢些观众吧,可怜的过气俊男。”女孩们纷纷做着无所谓的表情一哄而散。 “喂,我们至少玩一局排球吧,我可是专业的,慕尼黑野猫队的前队长。” ch istia 将双脚浸在水中大声咆哮着。 顾北辰的手指轻柔的从餐厅的三角柜台里拿出一本宫崎骏漫画,读着漫画里的故事他的心顿时柔软起来。清静得有些无聊的生活里那些让他浮想联翩的书在不知不觉中给他带去丝丝温暖。 “在看漫画吗?虽然在学校你一直是问题青年,不过若是学美术,或许你也会是尖子生。在你们那边有句话是术业专攻,不过很多时候再多书本的技巧也还是抵不过社会科学教会你的心机与城府。这也是我从你和你哥哥的这本书中读到的。” “到不了的地方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世界都叫做家乡,我一直向往的却是比远方更远的地方;很多事情不能自己掌控,即使再孤单再寂寞,仍要继续走下去,不许停、也不能回头。”(宫崎骏语录) 顾北辰的眼神沉默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感,ch istia 心头一黯。 “一直向前走。千万别向后看。否则就永远回不去那个世界了;即使前路茫茫无尽,但我的双手依然怀抱着光明。” “认识你之后,我很喜欢他的这两句话。”ch istia 将手搭在北辰的肩上。“虽然认识你很久,一直不知道你是谁。但作为朋友,我还是祈祷幸运之神常伴你左右,即便有一天你离开这里后就不会回来。” “我会很怀念这里的一切,包括你。” “其实你从来都不属于这里,至少你嘴上不说,你的心都在幻想着远方。” “没有办法,这里也不属于,那里也不行,看来我要满世界流浪了。不过幸好有个落脚之处。” 顾北辰轻轻的笑了笑。 “一个人睡觉的时候都不会忘记笑,为什么要笑,感觉你的生活里从来就没有过悲伤。” 雪莉一直在注视着顾北辰的一举一动,她很天真的说道。 “并不是每个人都把情绪写在脸上,那样看着再聪明的人也会被人打上肤浅的标签。” “怎么你一直都没有睡吗?” 顾北辰并没有睡着,他开口说道。 “有杀人狂魔的屋子,哪敢实实在在的睡,万一脑袋搬家人不知鬼不觉?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顾北辰声音中透着嘲弄的打了个哈哈。但很快他脸上懒洋洋的笑容不见了。 “你还记着这一茬,果然不像是睡懵了的样子。”雪莉的眼睛如毒蛇般盯着顾北辰。 顾北辰沉默的望着雪莉。 因为听不懂也看不明白情节的走势,雪莉一直心不在焉的凝视着银幕。顾北辰凝视着她一动不动了好久,丝毫没有起身打算的背影。 为什么那么喜欢雪莉呢?很多时候顾北辰都觉得自己和她一模一样。因为强烈的匮乏安全感,所以任何路过生命中的路人都要急着留在自己的身边。哪怕那个人并不完全懂自己的真心,但是留下来,泼自己两盆冷水也总比一个人孤寂落寞强上许多。或许这就是当初在清逸自己对一个大家都很讨厌的女孩却还是眼中光芒盛华的原因吧。也或许是因为让娜的一句话让顾北辰更为动容,“这么穷酸居然还敢无视我,在我面前一点都不肯退让,我怎么看你这么招人烦,难道你从来不会因自己是底层的特困生而感到羞耻吗?真是的,越是穷人就越是厚脸皮。”看着静静的坐在自己身边的雪莉。还有对面墙壁上没有一个汉字的大屏幕。他能想象到那个白天佯装坚强,但却在深夜不得不无声哭泣的女孩既害怕又心痛的模样。 那一刻顾北辰的眼前慢慢浮现了雪莉在清逸野训营时的场景。 漆黑的夜晚,野训营四周渐渐掌起灯来。一时间温暖的火光充斥在每一个张充满期待的脸上。在强劲动感的音乐的伴随下,同学们全都围坐在篝火四周悠闲的欢呼着。让娜将嘴巴贴在朴星河的耳旁,两个人小声嘀咕着,并举着手中的黑啤笑吟吟的一起走向顾北辰。尚爱坐在人群中央,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与傲慢。雪莉坐在僻静的角落里。 “身为家庭主妇和身为保姆的女儿待遇是不一样的,就像不同阶层的人的友爱也应该是有界限的。别说是你和我都喜欢同一个男人可恶,单是你雪莉和北辰哥谈情说爱,我都觉得很降低清逸的档次呢。就好像随便一只野猫野狗只要攀上清逸里的大树,都会改变自己的出身。这么看来背景不背景听着真是很荒谬很可耻。” 雪莉没有回答,她只是瞪了瞪让娜。 “瞪我干什么?明明是最末一等的人,你的妈妈三个月前还在尚爱的家里帮佣。你们一家还在愁医药费的着落。这么快就换上prada了吗?是卖身的钱?还是卖肾。看来你的身体很健康啊,要是去做人体捐献或许你们家的情况就会改善许多呢?” 雪莉突然拿着随身运动包包迅速站了起来。她无奈的看了看身旁的让娜,又急忙瞥了眼坐在树丛中悠闲的谈天说地的同学们。 “怎么现在是想着该说些什么堵住我的嘴吗?这样你的身份全班同学就都不会知道了是吧。可是这又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把你的窘境带到死吧,那样我会很憋闷的,既然你生来就是最后一等人,你也该学着为我们分分忧才是了。或者说你应该感谢我,在所有人都迷茫的年纪,你很清楚自己的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温饱,不用吃残羹剩饭就可以了,衣服,不是破衣烂衫也很好了,还有铁饭碗,只要雇主不开你,你就可以干到死,难道你不觉得一辈子安稳顺遂很愉快吗?既然要往这个方向努力,你总得让大家看看你的实力才行。” 看着雪莉依旧不为所动,默默的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把玩着与身份不符的高档商务手机。 尚爱从桌子底下把脚伸过去,踢了雪莉一脚。“喂,现在是你妈妈前雇主的女儿要求你对让娜说敬语。” “尊敬她,她为科学事业的发展做了什么贡献了吗?是发明了根治癌症的特效药,还是跟着研发了智能机器人、无人驾驶汽车。” “既然没有理由,我要怎么尊敬她,还是说她现在是七八十岁的奶奶,我要对她用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尚爱气鼓鼓的仰视着雪莉。顾北辰正在不远的小楼顶上俯视着整个野营地,他的手机掉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捡起便朝着雪莉的方向走来。 “谢了尚爱,她不是需要一个为大家服务的理由吗?我给她就是了,也好叫她心服口服啊。省得大家都在议论我让娜仗着朴星河的关系在学校里欺负同学。如果是一个刹帝利对上一个达利特,我想大家对我的反感会变为0.” 让娜条件反射般的看了看周围,她抬眼望向尚爱又压低声音,一脸阴险的看着雪莉坏笑。 “你干什么?”让娜一把抢过雪莉的运动包包,她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你疯了吧,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 “看到了吗?还有大家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的话就一起看过来吧。” 尚爱拦住表情扭曲得异常恼火的雪莉,一时间大家听到让娜话,大家都齐刷刷的看向脚下破旧的钱包、已经磨掉牌子的无名化妆品、塑料衣已经坏到裸露了蓝色电线的充电器还有一沓餐厅的优惠券。 “看哪,明明是无业游民和保姆的女儿却引诱大家说自己微型企业创始人兼董事长的女儿,你是欺骗了多少人的感情啊。看看你的东西是廉洁还是念旧呢。不用我再问你找一个合理的托词让你摆脱这么尴尬的处境吧。你是什么身份我还用得到你的允许吗?我可真是没听过达利特在刹帝利面前摆谱的故事。真是闻所未闻。一点资历都没有是谁给你的勇气反抗我。” “撒谎是没关系的,但不要让任何人拆穿你的身份。否则,大家会让你带着罪恶的心情走过每一天的。这就是清逸记住了吗?”雪莉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宋明昊说过的一句话。“当然,如果大家质疑你,你也可以说是我的远房亲戚,这也是一张救命牌。” “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那天在学生处,你跟老师说的话还有你写的资料,我都知道。不过因为我和你是同一个阶层的人,我过得很不好,所以我选择放你一马。不过,你千万不要有罪恶感将自己的情况合盘脱出。否则你的明天和我的今天是一样的。除非你对学校有特殊的价值。”那些人的话就像收音机里的留声反复的盘旋在雪莉的耳边。 雪莉的脸色惨白,她吓得就快疯掉了,眼下除了逃走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保护好自己。雪莉愣了一下,顾北辰趁机抓住了她的手。 “别这样。” 顾北辰看着一脸受伤的雪莉。 “你怎么总是让人心疼啊。” “你别管,还有请不要对我好,你的好,只会让这里的人更加讨厌我。” 眼泪突然涌了上来,雪莉急忙说完,背过身去。她不想让同学们包括顾北辰在内的所有人看到自己痛哭的样子。顾北辰明白雪莉的心,他默默的守护着她就像守护着家里的妈妈。 “又来了欲擒故纵,你们看越是底层人越没有原则。真是人穷多作怪。” 李俊熙也停下脚步,他转头看着让娜。 “你看我干什么?谁不知道你被你爸爸惩罚。” “我的家事就不劳您让娜小姐挂心了。年轻人需要历练,可不是像某人一样肆意编造的谎话去唬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必自欺欺人呢。” 李俊熙的话并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雪莉颤抖的哽咽声渐渐弥漫在每个人的耳边。 “早这样多好,我也不用生气。哎呀,我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是不能痊愈的那一种,跟你生气,我得回去吃多少天药才能缓解呢。” “对不起。” 雪莉悲伤的说道,她抽回被顾北辰攥在手心里的手。在雪莉看来,顾北辰的手并不是为了走下去,而是在未来某一时刻他一定会比这些人还要狠心的松开手。 “你别跟除了我之外的别人说对不起,好吗?你这样做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在清逸继续好好生活啊,毕竟我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我很需要学习的机会,哪怕没有起色能够多攥钱就可以了。” 雪莉回避着顾北辰的眼睛,她深怕被顾北辰看出自己的抽泣,她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光对不起有什么用啊,杀了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不用偿命了吗?可怜了我的心脏,超痛的超痛的,要不你还是多打份工,请个律师吧。一定要请那种最高级别最好是越洋的那种才行。你知道的以我的家庭背景,一般的律师怕是半道就跑路了。你看我还是这么关心,明明自己身体虚弱,还担心特困户花错了钱。” “我的确说了谎,可我只是想留下来,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其他想法。”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其他的非分之想。要不然,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跪下来我就放过你。你知道的我心软啊。” “起来,雪莉。” 雪莉哭着,绕过了顾北辰。“你的话算数吗?只要我下跪,以后你就不会纠缠我了,对吗?” “低贱的出身也不是她自己的能决定的,就像咱们的好运也是前世修来的。上辈子积累的德行不够啊。看来得回炉重造了。” 听着雪莉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让娜和尚爱心里别提有多畅快。 “怎么一点不给人机会呢。”李俊熙轻轻松了口气,他裹紧运动服无精打采的靠在旁边发呆。 雪莉低着头,她一边抽泣,一边慢慢的跪在让娜眼前。让娜看着慢慢下跪的雪莉,她就连故意拌着的嘴角都流露出丝丝笑意。泫雅实在看不过去,她转过头,但很快就被身后的同学挤到最前面。顾北辰看着沉默的站在一排的同学,他慢慢弯下腰,最后他的这一躬停在同学们的眼前。 “呀,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有什么不满只管冲我来好了。雪莉她是我的。” “这事跟你没关系。” “你是我喜欢的女孩,你说这事还能跟我没有关系吗?”这是两年前顾北辰第一次对雪莉袒露真心,虽然现场混乱,但是雪莉的眼里已经充满泪水。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你在我眼中就像急着要拥抱的太阳,而我站在距离你的数百万光年之外。就连平安毕业,顺利就业,然后带着父母去过最平凡的日子都是奢侈的渴望的我,你让我拿什么接受你,我哪还有精力哪有力气去抗拒一个不怀好意的世界呢?我不喜欢被所有人当成揉进眼睛里的沙子一样厌恶,我也不喜欢那种被无数人追赶的人生。所以我现在。。。” “拜托你,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吧。” “喂,太让人泄气了,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作为同学我的初衷只是想和你拉近距离,互相间多了解些才是啊,知根知底才能和睦相处不是吗?” 雪莉和让娜周围已经站满前来围观的同学。 而听到让娜的声音,雪莉和身后的同学都紧张起来。 “这样吧,要不你亲口承认自己是达利特,是贱民的女儿,这样说不定今天这场闹剧就散场了。否则等下校长来了,就怕你的处境会更尴尬,别忘了你身边的同学的家人可都是对学校的长期发展有一定的投资哦。你以为还会有人站在你的一边吗?” 究竟是什么,让这丫头的生活如此艰难。从一开始顾北辰对雪莉的感情是可怜,看着她被同学欺负,自己很心酸。看着她假装强势的瞪着眼睛据理力争,他同样很心酸。看着她强忍着不会发出抽泣的声音,还有她情绪激动的大喊大叫。每每如此他都想站在她面前保护她。 “一定要把人逼到尽头,退无可退吗?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顾北辰朝着雪莉转头的方向追了过去,他挡在她的面前,雪莉的头差点撞到顾北辰的胸口。雪莉不得已慢慢抬起脸。“拜托了,请你不要插手我和让娜之间的事情。” “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情吗?” ******************************************************** 推荐好朋友落日清风的作品《良缘姐妹情》 推荐好朋友落日清风的作品《良缘姐妹情》 第五十九章 肯定有人失意过ii “为什么?我都说了喜欢你。” “我需要的不是这个。” “那好,因为你看着很柔弱,所以每每见到你挨欺负我都觉得是在打我脸光。” 雪莉没有想到,顾北辰的坦白并没有让自己欣慰,反而是很沉重。 “别在这装善良,真的很让人恶心。在我心里你和清逸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分别。只是他们都是麻木的去啃食别人的骨头。而你这个始作俑者,在你制定了人的等级之后,我们这一层的人就开始很悲惨。可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轻而易举的得到别人尊重的你怎么会明白别人的不容易。所以收起你的慈悲心肠吧,你也是这样,我越是讨厌。” 雪莉急忙起身,她的表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冰冷过。这里的每个人都得罪不了,那么就直接将矛头对准顾北辰,谁让他是三巨头之一呢。我要是能赢你,是不是也可以扭转局面。” 雪莉瞪着顾北辰,为了保护自己,不管她有多难过,都要装得很强势才行。 “天哪,雪莉是疯了吧。要知道全校只有那个家伙会一直站在她身后啊。” 雪莉看着同学乱哄哄的向自己和顾北辰的方向聚了过来。 “看来雪莉不领情啊,她都开始觉得你碍眼了。”李俊熙挠了挠自己的鼻尖,邪恶的哄笑道。 “不过,雪莉的说法也不无道理。这些人只会纠缠一阵子,那个人却是要羁绊一辈子。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麻烦。难道不是吗?让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两个女人都活得那样尴尬。这么说我很期待同样出身又同样结局的女人会如何亲密的相处呢。” 顾北辰一脸虚脱的表情,即便站在人群的最中央,他依旧是城市的孤岛。那一刻他就像海潮退去后的孤零零的礁石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气愤的咬着牙瞪着李俊熙。 “你觉得我也是那种撒谎的人吗?我可是只会说真话啊。当然我也很担心那些同学会收到更深的伤害,记着只有掌握了话语权后的善良才会被人感恩戴德,否则泛滥的友爱都是廉价的无能。既然是同一个染缸里的人你还不懂得生存的道理?”李俊那开玩笑似的语气,突然变得充满威胁。 “就连那么喜欢装天真博喜欢的雪莉都明白了我们的秘密,在血缘至上的上层名流里,一个人家庭环境太过复杂才是最受人耻笑的。所以在逞能之前还是先藏好你狐狸的尾巴。不要掉出来,最好也不要被我抓到。因为我对猎物一向是毫不留情。” 李俊熙拿着手机,看了看周围,发现达利特俊浩正站在人行道的对面。似乎已经搞清楚状况的他看了看顾北辰又看了看雪莉,尚爱,让娜。唯独不敢正眼去看李俊熙。 “带过来!” 李俊熙对着肩膀不停颤抖的俊浩打了个响指。 接着他身后的两个永久跟班大步流星的抓着俊浩的胳膊,将他像拎兔子一样甩到顾北辰和李俊熙中间。 “呦,你以为你的匿名举报就能让文校长承办我了吗?或者说你以为我根本不会知道这是你的手笔。啊西吧,你是把我看得多扁啊,所以才会一再威胁我的地位。” 李俊熙的语气透露着嘲讽,眼睛里却蕴满了怒气,他气冲冲的一把拎起俊浩的衣领然后冲着围观的同学丢了出去。这一下就连刚刚同学们议论纷纷的氛围也被凭空阻绝了。大家感受着火山爆发过后的余焰气息,就连大气都喘不上来。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爸爸的电话从来都是秘书接,怎么你是想让我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在手下员工面前出丑吗?为什么要我在cgh大红大紫,炽手可热啊?怎么在帮我立威,在帮我铺路,还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你是唯一的一个让我头疼得无可救药的卑微存在。你就这么自卑看不起自己吗?一定要我来为你装点门面。” “我没有。”俊浩怯怯懦懦的低着头,明显能从他哆哆嗦嗦的语气中感觉到他的舌头都打了好多个结。 “没有吗?可是你已经做了啊,让我在未来手下那多了那么多秘密。你让我这个继承人的压力很大。”李俊熙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低着头的俊浩从容的笑了笑。 他用手指着俊浩的头,“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拎出来吗?我本来是打算放你一马的,虽然无效但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只是因为这里的规矩好像已经让一些人抛诸九霄云外了。至于你,正正好好是那火上浇油的火。所以。”就在李俊熙准备绊倒俊浩时,俊浩一把推开他,而李俊熙的头正好震了一下。 全场同学都紧张起来,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我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全家陪葬都不够。知道吗?光是保单就足足3.9亿,对你来说压力很大吧,倒是你,这个贱货居然敢推我。” “对不起。” “对不起,真是无趣,谦卑不适合你们这种身份卑微的人,就连把你踩进泥潭里我都有罪恶感了。你就不能反驳我一次,让我看看你的骨气。或许我真的可以原谅你。” 啪,李俊熙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他用手打了俊浩的额头,巨大的回响将同学吓了一跳。俊浩摸了摸自己红得又烫又肿的脸颊,这一次看着恶魔王子绝望的微笑,被逼无奈的他眼神都变了,他恶狠狠的说道。 “我受够了,反正我就要出国留学了,所以我不会再忍了,总归都是要彻底拜拜的人,我为什么要忍。”他第一次用喊破喉咙的力气很用力的喊。 “只是这样吗?想在气势上压倒我。可惜啊,就连自告名号都没有底气。” “需不需要我教你?!不过是我的话,像你这种人怕是没有资格听我的名号,那么就从你们开始吧。” “cgh集团东南地区负责人、张晟恩秘书长的儿子张载拓。” “jk集团董事李东赫的儿子李基燮。” “你呢?俊浩。”俊浩面如死灰的看着嬉皮笑脸的他们。 “俊浩呀。” “俊浩啊,死了吗?没有声音,就瞪着一双金鱼眼睛。传说里这种眼神是咒诅,你说他得多恨你啊,头。” 俊浩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理睬这些人。 “头,俊浩他太不礼貌了呢,你看他的眼神就像怨咒。”张载拓说着,唇边升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我好害怕呀。” 在雪莉的眼中张载拓的家庭背景已经是高不可攀。不料进了清逸,就连那个家伙也成了李俊熙、宋明昊眼中不屑一顾的人。这么看来也对,虽然他们的爸爸在大企业上班,可班里同学的爸爸却是这些大企业的会长。 烈扬的风打着旋儿拍过俊浩本就红肿发烫的脸上,登时他的脸颊像膨胀得即将泄气的红气球似的迅速膨胀并留下条条暗红色的血痕。流云从他头顶掠过,转眼间无数揉碎樱花般的碎瓣残瓣再次覆盖在他如漆上层红白螺纹暗格的脸上。 李俊熙让跟班停手,他自己慢慢走向俊浩,而他的两个跟班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做好逃跑姿势的俊浩轻松抓住,两人的手狠狠的掰开他的肩膀将他横空撂倒在地上。 “你不是人,不是人。呸!” 李俊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脸惊讶的看着俊浩,但很快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上帝啊,笑死!哈哈哈,俊浩啊。“李俊熙开口挖苦道:”衣食父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们家的日用品和粮食百分之80都出自顾氏在本土的主打品牌。单凭这一点还能吃得起饭的你也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对。否则,你以为我们顾氏是靠你爸爸当职员的那点微薄收入填金库的吗?别说是一个,就是10万个人绝食顾氏的生意照样可以运营,顾氏的产品依然会在生产线上流动。” 俊浩的眼睛里充满杀气,就在两个跟班松开手的瞬间,他气愤的喘着粗气对着李俊熙的胸口狠狠的砸下一拳。但在他的拳头即将落下的同时,李俊熙用三根手指钳制住了他发疯似的进击。 “你这是犯规啊!刚刚我让你展示骨气的时候怎么畏畏缩缩的,难道是在等散场的时候出其不意的让我难堪吗?” 俊浩紧张的注视着李俊熙的一举一动,他的头上青筋暴起,暴跳的血管上布满了汗珠。 “你别逼我,你别逼我,我不会再任你欺负,也不会再任人宰割了。李俊熙我今天要报复你多年来让我承受的屈辱。” 俊浩气势汹汹的盯着李俊熙。 “我也很好奇,如果我也有了你这么顽强的求生欲,会变成什么样子。” 话一落地,俊浩恶狠狠的朝李俊熙扑来。李俊熙伸出左脚故意绊住俊浩的腿,又顺势伸出右手环住他的腰,左手缠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按在塑胶跑道上。被按头栽在地上的俊浩痛苦的拍打着李俊熙缠绕在自己脖颈的手。 “还以为你做好了完胜的准备才对我发起挑战呢。要么在安静中灭亡,要么在爆发中被人粉碎成灰。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有跟我学明白生存的规律啊。朋友我很伤心把你教成了这样。” 俊浩气得不断扭动着身子,每每动一下都要喘好久粗气。 “李俊熙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自问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啊。” 俊浩声嘶力竭的喊道。 “求我?”俊浩终于不再挣扎,他就像躺尸一样静静的瘫在原地,就连不断左右踢打的腿也颤抖着落回到滚烫的地面上。 “对,就是这样,大家都看到了吗?我真的很需要也很舍不得顺从我的朋友,你的优秀让我已经跟那边申请换成别人顶替你留学的名额了。公派留学,以你们家的资质怕是根本不够格。不过你当然还会光耀门楣,因为这个人是以你的名义去的。怎么样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很热辣吧,因为你只配在泥缝里生存。”李俊熙用脚抬起了俊浩的下巴,然后邪恶的冲顾北辰笑了笑。那种表情比起挑衅更像是警告。“不过雪莉同学,真的很期待你和顾北辰在一起的未来。只是不要一起成为清逸的笑柄就已经很不错的了。你和顾北辰的秘密我再清楚不过了。” 雪莉看着将身子蜷缩起来不停打颤的俊浩。她只觉刚刚还沸腾的血液在慢慢凝固,那种羞耻感就好像无形的一只手也将自己的内心抓紧,箍紧,如坠冰窟般的无奈。仿佛正在默默承受着煎熬的不是他俊浩,而是那个站在人群中的自己。 那一刻雪莉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漫画里丧尸的样子,深灰色的瞳孔上遍布了浓稠的白雾,尖尖的獠牙从唇边慢慢伸出,转眼间刚刚绿草如茵鸟鸣如铃的世界便被鲜血涂鸦成空城。 血滴滴答答的从俊浩苍白无力的手腕上滚落进绿茵茵的草地。 俊浩的呼吸喷到雪莉的脸上,雪莉的心又热又痛。看着俊浩嘴边被擦掉的血渍,雪莉的嘴角不停抽搐,就连舌头都像是下一秒会自动蹦出来。 “你没事吧。”雪莉扶着他慢慢坐了起来,她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准备递给他时,顾北辰态度强硬的一把拉起雪莉的手。然后从自己的裤兜里丢出一包纸巾,纸巾簌簌翻腾着滚落在俊浩的脚边。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不想看你重蹈覆辙。你应该知道扶他起来就是在无形中对李俊熙宣泄不满。”看着无精打采的俊浩还有站在原地的顾北辰居高临下的样子,雪莉的心一沉。俊浩看了看雪莉又看了看站在雪莉身后的顾北辰,他的眼眶慢慢涌上泪水,眼角也噙着泪水,看那寂寞的眼神仿若顷刻便要决堤。 “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欺负一个同学吗?看着俊浩被打成塞子,然后我还能无动于衷的只是看着,什么都做不了?顾北辰那样我和刽子手还有区别?现在连关心都不可以了吗?” 雪莉盯着顾北辰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像变色龙的铠甲般变来变去。 “就没有人出来管管吗?走,我带你去见老师,或者直接去见文校长我就不信学校还没有应对的办法,难道这里不是最讲规矩的地方吗?”雪莉说着白了顾北辰一眼。 “这里从来没有人定过任何规矩,只是有人默守陈规,而有人总是想着赢而已。但几乎在这里的所有的人都只会记住结果。所以,即使看不惯也只能这样,除非你有一飞通天的本领,彻底改写了每个人的命运。还有既然你的秘密已经被拆穿,那么现在你只能紧紧依靠着我这课树。否则你能想象到他们会怎样对你吗?” 雪莉愣住了,刺眼的阳光下,顾北辰的脸走马灯似的变着色,一阵红一阵白。 “说爸爸或妈妈的名字就这么难吗?或者营业执照的编码。上市公司的话股票代码也可以啊。你倒是说啊,我们在我查查或者百度上可以查到的证据都可以的。而且,暴发户的话应该会有新闻吧,要知道现在的人对钱多敏感啊。好像没有见过你坐车来学校,你们家不会是开飞机出行吧。” 同学们常用语录再次浮现在雪莉的脑海中。 “我不明白,还有,算我求你了,我不想过得更累。” “所以你要明白,至少你要看着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但是心里明白。” 雪莉松开了紧紧扶住俊浩肩膀的手,她慢慢直起身子,而俊浩也在一旁张大了嘴巴眼巴巴的看着雪莉。雪莉红着脸别过头去,那一刻她的心情异常低落,特别是她怎么也忘不了刚刚俊浩看着自己时那副委屈到了极点的表情,就好像不是李俊熙欺负了他,而是自己伤害了他。 “所以,在清逸有些事我可以做,你却做不了,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掺和,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要微笑着面对,慢慢交往。人都是虚伪的,你不知道那张慈眉善目背后有怎样龌龊的心肠。或许那就是一张等着你以身试险的吸盘,明白吗?” “是你看不惯我和别的同学说话吧,我只是问问他有没有事而已,是你自己心眼小。你太小题大做了。” “是你不懂得没有规矩的清逸,现在还怪那些同学那样欺负你,用难听的话抨击你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顾北辰,我总觉得和你之间有隔阂,真的每次意见向左我都会觉得自己活得很渺小,就像蝼蚁,坦白的说我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雪莉丝毫没有示弱,而是强硬的提高了嗓门。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难道是第一天认识顾北辰少爷吗?” “我想是吧,她要是很了解少爷态度应该会不同才对啊。” “就是因为下贱,所以才能入了少爷的眼吧,就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 雪莉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同学。只见除了对她雪莉的冷嘲热讽外,大家都爱不释手的玩着手机。她的脸部肌肉慢慢僵硬起来。 “现在你明白了自己究竟生活在怎样的世界中了吗?除了你我还有谁跟那个男孩说过话吗?问问他还需不需要手纸。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一种情况会如此本末倒置,那就是提供给你钱,你要不要考虑为我服务。” 回想起那个从高级美容会所回来的优优穿着一身拖地的浴袍,千娇百媚的哄着一个可以做她爸爸的男子。雪莉有些不知所措。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四周竟然这么陌生。 “没错,或许他是穷人,是穷人,但是他也有尊严,不能因为穷就这么践踏他的人格。” “我没想伤害谁的自尊心,只是把真相直接递在你眼前,是你不接受而已。但是记住绝对不可以和弱者站在一起,那样你就会因为站位而受到牵连。所以你看到的,那些第三梯队的人宁可在我这样的人身边装腔作势,也不会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因为比起看不起,那种看不起才是不可逆转的。被一小部分人轻视总好过被所有人鄙视。这就是清逸的法则。” “那么弱者呢,或者说我,只是站在你面前的我,我要怎么办。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因为弱势所以要看所有人的脸色。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我时刻都要保持害怕,甚至因为害怕被人摸清底细,所以要躲着所有人。” “在学校我不敢说自己的家庭背景,放学后我满世界的送快递,全副武装恨不得换一张脸,回家我看着空荡荡的家还有病歪歪的家人,这里的人从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那一代开始,祖祖辈辈都是有钱人,真的没有一个地方会让我真的放松下来。 ‘’雪莉无奈的笑了笑,她实在是需要一个契机可以让她暂时逃避这该死的现实吧。“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只有你一个人筋疲力尽了吗?我也一样。” 顾北辰说着向雪莉走近了一步。两个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彼此。 但是在顾北辰的眼里,有些话他说了还不如不说。直到那一天,教导处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同学,“俊浩,听说他今天就辍学了。” “什么?辍学,不是留学吗?”雪莉从班级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留学?痴人说梦吧,就以他的条件,也配?难道李俊熙没有告诉你吗?还是说傍着顾北辰的身旁,你不能一心二用啊?” 雪莉追到了门口,那时的俊浩已经面无表情的耷拉着脑袋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雪莉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她刚刚准备喊,但很快她便将脖子乖乖的缩了回去。 身旁来来往往的同学不屑的看着俊浩和雪莉,雪莉的脑子乱糟糟一片,就连脸也在那些人的煽风点火下微微发皱着泛起白光。她终究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俊浩消失在校门外,也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胆怯、麻木、羞耻、还有对俊浩的抱歉,雪莉的心情糟糕到极点。 看着浓浓的疲倦下那双带着清浅的痛觉的双眼的雪莉,顾北辰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而当雪莉透过刘海朝北辰苦涩一笑的同时,顾北辰同样有种无法言明的罪恶感。可是,到底不是每个人的良心都会觉醒。 顾北辰抬起手刚要敲开雪莉寝室的门,结果门自己突然打开了,雪莉默默的从里面走了出来。顾北辰刚想轻轻揉揉她的头发,结果随着雪莉关门的同时转过头的工夫巧妙的闪了过去。顾北辰尴尬地把手放在裤兜。 “俊浩走了?” 雪莉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是啊,随了大家的心意,被人顶替留学的他真的永远离开清逸了。大家,至少李俊熙和朴星河会很开心吧。” “没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去是留,不会有人在意的。今天走了或许明天也就忘了。” “不会忘记的,留下了深刻烙印的人是不会被忘记的。”雪莉头也不回的走过顾北辰的身边,突然,她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转过来站在北辰身前。 “留下深刻印记的人,或许吧。” ******** (夏七月回归) 机场, 夏七月的电话一次次响起。在她无数次按掉宋明昊电话后,这一次换成了她的妈妈。 “喂,妈妈是我。” “宋明昊去接你了吧?你们在一起吗?” “嗯,在一起。他今天打扮的很帅就像小说里的男主角。” “是吗?但我听到的可能不是这样。不论你是善意的谎言也好,还是出于某种目的也好,我都希望你的行为能有所收敛。至于那个男孩,在爸爸不知道的情况下,放弃吧。否则等你爸爸找到你跟你摊牌,你知道的他会怎样做。” “妈妈你听我解释。”夏七月快速的反应了一下,尽管她不断吸气呼气,但眼神里还是充满戒备与紧张。七月心里的勇气慢慢涌上来,她准备迅速游说一下,但话到嘴边反而语无伦次起来。 “妈妈我其实是,我其实。”电话另一端是一片无声的寂静。 “喂,额!妈妈!” “别得罪宋氏。有些事在你和明昊这里就适可而止吧。别玩小孩子的把戏,幼稚。但愿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说你。” 七月听着电话那边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她的表情渐渐扭曲。等了半天过后,电话中的母亲语气更加生气,说成是暴跳如雷也不足为过。 “你给我听着就好。宋明昊是为了你才转学到清逸的,而你从明天开始就要多出一个身份—宋明昊的未婚妻,就算是谈恋爱,是看电影也好、去游乐场也好,你都只能和宋明昊一起去,倘若可以的话,除了凉夏和宋明昊,你必须和其他所有同学划清界限,最好是不要和任何人有关系了,以免留人话柄,明白吗?好了?挂了,你婆婆来了。” “妈妈?喂。” 七月的妈妈刚挂断电话,严雅若就走进了猫薄荷咖啡厅。 “您来了,这么热的天还要劳动您跑一趟,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没有关系,为了这对小儿女的婚事,别说是数伏的桑拿天,就是漫天下刀子,我该来也还是得来。只要我的明昊和七月好好相处,以后结婚生子,我们做长辈的劳累不劳累这可都是后话。这点疲乏算什么?一会儿做个spa就好了。” 耀眼的阳光从半掩的窗纱里透了过来,雪白的光晕映亮了严雅若有些生气的脸,一头炫目的红发在明亮的银辉中慢慢晕开一朵独特的粉紫色玫瑰。空气中细小的粉尘在直直照射在严雅若头顶的半米阳光中旋舞,而她那双晶亮的眸子迅速的淹没在雾霾般森色的逆光中。 “同样是去美容会馆做保养,但每次见您,我都羞愧难当。看您保持了40年的曲线线条,而我想多保持四年都很难呢。” “金钱和时间不论花多少,主要也得看自己的体质到底适不适合去美容院,去哪家美容院。否则那一顿工夫花下去,减肥不成再弄巧成拙不更丢人。话说回来,我们都是快半百的人的,不像这年轻人身材要是不好可是被人忘在脑后的,晾在一边的。亲家母您说呢?” 话音未落,严雅若朝夏七月妈妈的脸上一扫,转而傲慢的飞开。她望向窗外的眼睛里冒着星星。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甩在七月妈妈的脸上,她极不自然的扯了扯裙摆,然后面对着一脸肃色的严雅若腼腆的笑了笑,又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怎么可能,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简直是太般配了。” 七月妈妈的眼神飘到别处,阳光透过窗外一排排法国洋槐繁茂的枝叶直直的投射在窗纱上,就连窗子上都留下稀稀落落的光圈。 “刚刚我家七月打电话的时候还说好久不见,明昊哥就像大牌明星似的很有气场呢。不是像明星,是一般的流量明星怎么能和你们的明昊比呢。实在是太帅了!” “是吗?不过在你女儿眼里,我家明昊好像并不帅气呢。或者说就连路边一棵野草都比我们明昊顺眼多了。” 严雅若冷漠的转过头透过红发间的缝隙看了看将嘴巴惊得大大的她。 “咳咳。”七月妈妈呛了好大一口咖啡,就连眼泪都挂在微微撬开的嘴角上。 “怎么会呢?和孩子没关系,这事您要怨就怨我们为人父母的,因为早早订下了婚约,所以我们对孩子的要求格外严格,不光是跟学校打了招呼,就是跟孩子我们也总是说好好学习就好,和同学交往会影响学习效率,所以可能是我们的教育有问题才让孩子根本不懂得和朋友交往,难免会让您家明昊感觉木讷又呆板,还不懂得表达感情。不过,我们会缓缓的教孩子怎样和男朋友相处的。毕竟不比普通同学,明昊可是会陪我们七月一辈子的人呢。就算现在不会,以后也得慢慢学会啊。” 七月妈妈看着严雅若的脸色,她试图扭转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于是,她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从容的莞尔一笑。“但我们七月真的是很不错的孩子,她是班里的优等生,虽然不比您的明昊吧。呵呵,她还很多才多艺呢。” “所以人们常说,父母才更不了解自己的儿女。父母铺好了一条路以为是替儿女着想,但也不是每个孩子都领情吧。” 听到七月妈妈的回答,严雅若不高兴的继续说道。 “以我对七月的观察,那孩子貌似很长情也很重感情啊。所以您也别妄自菲薄。” “是啊,她。她对她爸爸比对我还要好呢,就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跟我反倒生疏些。很多时候我都在吃醋,所以您看我们孩子这么孝顺,怎么可能做忤逆我们的事情呢。她从小就很乖巧很听我们的话。就连朋友圈嗮图都是只有父母的好孩子。” “这么看来确实我今天本不应该来呢,因为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那这样,我也不能白来。” 即使严雅若话里带刺,但七月妈妈依旧面带笑容。虽然很多话脱口而出就连自己都觉着难以接受。 “想必您对郑沐轩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吧,郑沐轩呢?他是怎么回事啊?既然您说七月乖巧,那我想这个人的名字是要跟你们汇报的吧。毕竟你们之间真的是亲密无间,严丝合缝啊。” 严雅若突如其来的盘问,让七月妈妈有些不知所措,她吓了一跳,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渐渐收敛。 “他歌唱的很好,学习很好,包括七月班里的前几名我都听说过,应该就是这样。” “呵呵,这么看来我真的是不请自来啊,那倘若孩子们的婚约真如你我的意思,我还能巴巴的从宋氏赶来吗,可能你久居家庭还不太明白时间对于一个大忙人意味着什么?可是您总是打太极,那我想您也就没有必要知道这件事。因为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怎么摇也不太可能把装睡的您摇醒。” “这件事?哈!?还能有什么事啊?一个乐团的而已,亲家要是不喜欢退掉就是了,我也总说七月娱乐归娱乐,还是得好好的把时间花在正经地方上。而且,而且亲家您看这不明摆着是被人拿来做文章了吗?清逸本来就是人多眼杂的名利场中心。在那里的人们在学校是同学,出了校门就是合作伙伴、竞争对手,最次也是条有用的人脉。我们七月就是太单纯了,我们怕她会受到伤害,所以才一味的告诫她如果不愉快的话,可以不用和任何人相处。可能,可能是不自知的情况下我们女儿得罪了什么人吧,也可能是竞争对手胡诌,故意诋毁抹黑我们七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跟学校打声招呼,七月只要保留学籍就好了。您说呢,亲家。” “怕是亲家曲解了我的意思,还不至于这么严重。” 被七月妈妈这么一说,严雅若的眼神别扭却认真,刚刚带着红晕的脸颊转眼便被纱窗上隐隐渗透进来的眼光染上一层景泰蓝。 “我比较喜欢做最坏打算,所以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没有不周到。可能是我太性急,所以才搞得大家都这么紧张。” 看着七月妈妈哑口苦涩的笑容还有不断揉着衣角的手。她和七月的妈妈大眼瞪小眼足足半分钟。七月妈妈的呼吸急促起来,她一句话都没有勇气说,只是依然觉得心脏跳得好快。 “喝咖啡。”七月妈妈略微紧张的端着咖啡杯向严雅若致意了下。 严雅若依旧保持着看资料的姿势,她只是抬眼睛看了看她。 “您放心亲家,我会着手调查这件事情的,不论是谁做的至少我们尽快给您个答复。只是同样都在商界混,不好和同样阶层的家庭撕破脸。留有余地还能在事业场中见。” “是啊,的确不会影响到您夏氏的生意呢。因为对方并没有任何来路,甚至也没有什么背景。那遇到这样的人您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你了吧。” “我想我有必要去学校了解下情况,然后和那个孩子的父母见个面。” “那个孩子的父母吗?”严雅若用微妙的语气问道,无话可说的她吸了吸咖啡。看着严雅若大口大口的喝着咖啡,七月妈妈也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以后是一家人,我能做到的自然也会鼎力相助的。而您只需要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就可以了。就像您给七月铺路是一样的,一家人谁多做谁少做点有什么可计较的呢。况且,有的人生来就下贱,那像我们这样的人还用推心置腹的说和吗?只要投其所需就好了。” 七月妈妈的眼神沉了下去。 “好了,别让孩子们看出问题来,一会儿七月和明昊也该到了。”严雅若说着紧紧握住了七月妈妈的手。两个人交换着眼神相视一笑。 ********* 豪庭魏格纳, 顾北辰躺在沙发上一直试图着让自己凌乱的思绪停下来,在半梦半醒中他非但没有回忆起和雪莉间美好的经历,反而想起了自挨打后就失去了联络的俊浩。雪莉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没有任何字幕,声音又极小的电视机。因为看不懂遥控器上的德文注释,雪莉只能默默猜着无声电影的内容。 “他们在说什么呢?” “什么?” “哦,有时候你甚至没有意识到,直到一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过了这么多年。” 从窗口洒下的阳光金灿灿的格外刺眼。雪莉用手挡着阳光,她偷偷瞄了一眼正在认真做着翻译工作的顾北辰。 “什么啊?”没有字幕的外国电影真是让人很难理解故事情节,就连解说都让人听成了某人内心独白的流露。比起外国人习惯的直来直去,这倒更像是顾北辰编造的。 雪莉缓缓的转过头。“你德语说得真好,而且一般的翻译应该没有你的编造功底吧。” 看到顾北辰依旧盯着银幕,他的睫毛半垂。“因为有时候你不知道最好的人或者事物就在你身边。” 顾北辰浑身的气场强大得不输给电影中的男主,他的眼睛依旧留在电影荧屏上,但是脑袋慢慢转向雪莉的方向。那一刻的他与在清逸横着走时不同,他更像是淡静与强韧的混合体,他的眼中荡漾着如水的温柔,他的眼神与其说是淡静,不如说是将情绪永远埋藏在深沉的眼底后,表面伪装成的令人沉迷的从容。雪莉的心脏跳得如此剧烈。 “坐在那,就在你眼前。” 雪莉淡淡的笑了笑,她的唇瓣一扬。 第六十章肯定有人失意过iii “抱歉,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雪莉淡淡的说完这些话,就准备转身往门口走去。 “电影还没有散场就要走了吗?”雪莉正打算离开,结果被刚刚从凌乱思绪中吵醒了的顾北辰叫了下来。 “在我看来已经散场了,因为我不懂电影的内容,所以不敢将你说的当成是剧情,之所以一直在看就是为了观察动静,既然我们的处境安全了。那我当然也要先回自己的房间。” “你等等。” 顾北辰从雪莉身后的一角突然跳了出来,被他吓了一跳的雪莉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万一姜连勋理事有事过来,被看见不大好。” “和他没有关系,他最近在为哥哥忙着新产品发布会的事情,可以说是人在曹营心在汉。” 不由分说,顾北辰跃跃欲试着准备抢走雪莉正拿在手里的自己房间的钥匙。 “你是不是忘了我刚刚说准备带你去个地方?别告诉我说你不去。” “我还以为你至少应该问我刚刚为何会被一帮人追上,或者问我,我姐姐的事情。” “你要是想说,怎么可能这么久了都迟迟不松口。既然你没想好怎么说我等着就可以了。” “那你哥哥跟你说过我的什么事情吗?” “我的哥哥,你是说顾北溟会长?他一天忙得分身乏术,是不会过问我的事情的。当然,只要经过我手的事能让诸位理事放心,就可以了。”顾北辰黑色的瞳孔中透着澄净的光芒,他的笑容温和得十分得体。“不过,我哥哥是个崇尚专制的人呢,凡事更喜欢亲力亲为。所以即便是自己的弟弟或者自己的亲信,他也是保有秘密的那种人。” “那哥哥他好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相处。” “好不好相处至少得问过泰熙姐的意思才行。其他人对于哥哥来说就像沙漠里的孤岛,当然他本身也是座孤岛。” “泰熙姐,难道不应该是李贤真小姐吗?” ***** “姐姐,我现在准备出发采购去了。” 弟弟给泰熙发了条简讯,拿起纸袋走出小店。 泰熙有些欣慰,弟弟和之前比起来看着成熟了许多。整日面对着这样的弟弟,她又感觉一时间那个孩子失去了很多东西,她开始觉得愧疚。 顾北溟漫来到和泰熙第一次偶遇的超市。先一步来到超市的弟弟,瞥了一眼顾北溟。接着他拉着门把手快速转了出来并一屁股坐在超市门口,给泰熙打了电话。 看着路过的一辆辆公交车,顾北溟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的身旁。弟弟吓了一跳一脸诧异的看着顾北溟。慌张之中,他顺手挂掉了电话。泰熙在听筒另一边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她急忙关掉店面追了出来。但当她赶到超市门口,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弟弟和顾北溟在一起时,她微微怔住在原地。 “顾北溟。” “你们。”泰熙用手印了印额角的碎发。 “姐姐。”顾北溟和弟弟,一起转头看向了站在身后的泰熙。弟弟拿起了自己的挎包挥着手站了起来。 “泰熙,泰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顾北溟笑得很舒心,他忙站起来拉了拉泰熙的手,就在泰熙和顾北溟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时。 泰熙先移开视线,她的眼神很快的沉了下去。 “顾北溟会长,好久不见。“泰熙看都没看一眼顾北溟。她急忙转身靠向了自己的弟弟,顾北溟看到泰熙此时的表情就和陌生人一模一样,那种感觉从未如此冰冷过。”弟弟,店里不能没有人照顾,你先回去。” 花草在粼粼波风中摇曳曼舞,芳香暗涌。不远的树木与夜空般愈渐深邃的天空连成一线,透不过气来的世界到处透露着一抹孤傲的肃杀。 弟弟看了看泰熙,又看了看顾北溟。顾北溟用翘起的眼神示意他先不要离开。 “店里需要的食材我们现在还没有买,刚刚北溟哥说他认识供货商,可以一折卖给我们。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弟弟的眸光扫过泰熙的脸,只是看着姐姐精致的眉眼间似有异样情绪在攒动。他不好意思的撇了撇嘴。然后一副石化的样子大张着嘴巴僵在原地。 他重新考虑了一下。 “姐姐我只是觉得我们自己找**商的话,不认识什么人容易受骗,而且他们的价格开的也有点高。不过幸好在这里遇到了北溟哥,北溟哥说他和这家大超市的刘总关系匪浅。我们一定可以受到关照。” “是啊,是我刚刚答应弟弟的,如果这个价格还是有点难以承受的话,我会跟他们接着交涉。毕竟我们顾氏也算是他们的加盟商。”顾北溟用非常温柔且亲切的语调问道:“需要我怎么做?我都会尽全力满足你的。” “不需要,顾北溟我们再不济也绝对沦落不到受人施舍的程度。你的好意我现在连心都不想领了。所以还请你不要费心思了吧。” 顾北溟明白泰熙的这份心,他勉强笑了笑。 泰熙双手抓起弟弟的包带,她朝顾北溟挥了挥手,示意他距离自己远一点。然后她一把拎着弟弟大步朝前走去。 “你不懂,你先回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插手。” 天空是一种近似黑色的霾蓝,翻卷在云中的光电一闪一闪的,就像天边的星辰被遗忘在飞云之中。叶风吹过,泰熙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姐姐你等等。” 弟弟偷偷的将泰熙拉到一边,他小声的附着在泰熙的耳边嘀咕着。几缕墨染的柳条夹杂在凌乱的发丝间轻轻的搔到泰熙布满流星的脸。 “你真是无可救药,为了利益,你什么事都能做了是吗?如果父母还在,你知不知道他们得多生气。你在和他们合作的时候,你有想到我会有多尴尬吗?”泰熙眼中暗痛,无数颗流星滑落在她微红的眸湾。看着弟弟被风撩起几缕碎发后那一张仍如婴儿般可爱的笑脸。泰熙倒吸了口寒气,一对褐眸在愈发消沉的天幕下闪闪发亮。 “他们,他们不是别人,至少北溟哥不是外人,而且我们这一路走来无依无靠,你知不知道如今人脉是金牌,我们没有他就没有底气。”弟弟的唇角依然有一丝微微翘起,他的眉渐渐合拢成两抹新月,那双杏眼中粼粼眸珠似乎比星星还要绚烂。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完全靠自己独立呢?还有我说过多少次,我们只是做个小生意好好过平凡的日子,你说的那些我从未想过,而且你觉得这现实吗?” “有什么不现实的,只是觉得若不趁现在活在人前,我们就怕没有机会了。还有我知道文夫人的话姐姐介意,我恨不得明天就挂上我们申氏招牌,然后再越过他们去。总不能一辈子被人家瞧不起吧。” “那也不能这样做。你拿我当什么了?我真是庆幸自己没有机会嫁进顾氏,否则你打着我的名号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是你的亲弟弟,无论我做什么,我的心都是毫无保留的向着你的。比起那个异姓人,我们可是以血亲为纽带的一条船上的人。” 不远的街角飘来一团灰霾,乌戚戚的瘴气渐渐渗透进沿街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牌上,整条街的斑斓交错都染上了层粘稠的铅墨。轻柔的阳光被积云吸纳,一时间一副风雨欲来的惊疾风声充斥在鼎沸的人声里。 “泰熙啊。” 顾北溟低喊了一声泰熙的名字。泰熙并没有抬头,她只是冷冷的甩在身后一句“干什么?还有事情?” 泰熙瞪着顾北溟,面色凝重的站在原地。这让她的弟弟和顾北溟都不约而同的感触到了不安,自从顾北溟和李贤真大婚,泰熙的表情就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弟弟轻轻的与姐姐插肩而过。而他也越来越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愈发的不能动摇泰熙的决定。 “好了,弟弟你自己先回去,我想和顾北溟谈完事情,我应该也没有心思打理生意。” 弟弟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顾北溟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他犹豫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感受到,泰熙一定是很生气否则不会连口气都充满敌意。在顾北溟点了点头后,弟弟先一步离开。 ***** 高级美容会馆,穿着vip浴袍的优优看起来娇嫩的就像对着水边顾影自怜的水仙花。她一边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被一群按摩师服务的惬意,一边念念有词的挖苦起李贤真。 “某人不是说半夜零点朋友圈见分晓吗?但我看顾夫人您这是独守空房了吧。” 刚刚进到包间里的李贤真略怔片刻。 “怎么不想进来,是不想做按摩,还是压根就不想看见我。” 第一次在加德尔酒吧见面,几个人中就数优优表现得很聪明,也正是因为聪明,她才懂得怎样说话最能戳中李贤真的痛处。李贤真转过身迟疑的片刻再次笑容可掬的看向优优。即便生气,公共场合李贤真也不会轻易发脾气。 “被我说中了?” “不,我是想告诉你,你非常会说反话!” 李贤真毫不犹豫的走过了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优优,看着优优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她松开了紧紧攥住的拳头。 “希望我过得比你差就是你的真心吧。如果是这样,下一次你的真心可以再多一些。” 刚刚一个人去逛街的李贤真举了举写满logo的购物袋,她特别形式主义的对着优优傲慢的冷笑。然后她优雅的坐在优优旁边的椅子上,她的脸上敷了一层面膜。 优优瞟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巴,没有吭声。 “亲爱的,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常穿的,不用套在身上,就是拎在手中我都觉得自己很幸福。” 李贤真发出奇怪的嗲音,又对着手机屏幕抛了个媚眼。优优抻长了脖子看向置顶的消息上面清楚的写着1076,她毫无伪装的大笑着。就连咬在嘴里的冰棍都似是在嘎嘎直乐。 “拜托,小姐你没有存错联系人名片吧。难不成通讯公司也被你们顾氏收归麾下了。” 李贤真无言反驳,她只能气得干瞪眼。 这是李贤真觉得尴尬或不想继续某个话题常用的伎俩。用犀利的眼神叫你迅速闭嘴。但优优显然是不吃这一套,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不管是他还是你,用钱就能买回来的东西,能有什么感动的?某人不是最看不惯晒礼物的做法吗?又不是生来就缺少这些东西彰显身份,你去年的一件p ada好像就比这一堆加起来还要贵,怎么进了顾氏非但没有盈利反而贤惠了。” 李贤真大口大口的喝着刚刚买好的咖啡,没有一句要对优优说的话,而这也是她惯用的反抗方式。即便李贤真只是礼貌性的浅浅一笑,优优也能感受到她现在是有多么生气。 “丈夫的银行卡不在手上,碍于面子又不好总跟娘家开口,这么看来你很可怜啊。婚结了反而拉低自己的生活档次。”看着在腿上涂了一层精华的李贤真并不轻松的微笑,优优只好自讨没趣的对着镜子一个人干乐。 “你以为我是你,眼中只能看见大牌吗?他今天送我的礼物不是衣服,而是时间,是一起逛街的时间,他不爱逛街,就连自己的衣服都是网上搜罗或者吩咐管家拿着尺码去买的,那么不会逛街的人就是在超市随手拿起的一件衣服都很有意义呢。” 李贤真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与难过,她默默的看着正对镜子欣赏自己的优优,这样的李贤真,优优不用看都很清楚,如何让她更伤心,哪怕她盼望着自己能逃得远远的,她也要一把抓住她的尾巴把她拉回到现实中。 李贤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谁的电话,但她还是按下通话键。 “喂,你好,北溟,老公。” “喂,你好,夫人我是李勋理发店的...”当李贤真说出北溟的名字时,理发小哥快速的反应了一下。 “哦,是,是的。” “还在忙工作吧,今天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晚上我们去吃甜点吧,你喜欢的菲尼克斯法雷尔餐厅怎么样?就去那里吧。5.21,我们不见不散。”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理发小哥一脸荒唐的看着被挂断的手机。 “如果现实真如你的计划发展的话,一定会省了不少事吧。那么重视仪式感的你,干脆当编剧吧。我也很想你怎样用你精湛的文笔变悲剧为喜剧。好了,不打扰你了,5.21路易斯安那餐厅可以求一次偶遇吧。” 就在两个人之间微妙的紧张感即将泻出火星的同时,优优识趣的转身离开。 **** 傲慢之眸,寂寞的心。即便隔着寒冰地狱,也阻绝不了想要靠近你的心。 一阵阵猛烈而急促的风从背后刮来,一闪而过的鸣笛过后,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越近越尖锐。 “轰隆隆!”此起彼伏的雷声与明锐刺眼的闪电盘旋在两个人的眼睛与耳边。 顾北溟看了看愈发暗沉的天色,他想起当初在顾氏那个只有他和泰熙的夜晚,自己与她做的约定,说好的会请她去米其林餐厅喝一杯正宗的进口咖啡。 “泰熙,你不是说想尝尝真正的玛奇朵吗?我们今天就去约一下吧,不过我答应你只是简单说几句话,无论你想多久走,我绝不拦着。” 泰熙拗不过顾北溟,只好给了他一个台阶。 “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也不好再找理由推诿。只是不要去那里,我们换个地方吧。”顾北溟把车里的行李一股脑的丢进了后车座,泰熙头也不回的一头转进了车后座。“咣当”一声关上了车门。 “为什么?要换别的地方。” “总觉得去那里会碰见你的妻子。” “李贤真”等待信号的同时,顾北溟心情愉悦的闭上眼睛。 “安城这么大,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凑巧的事情。难道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充满期待。”看着如此兴奋的顾北溟,泰熙慢慢转过脸。 “你别这样,在你婚后,我们真的不应该再碰面。而且像你们上层人士经常出没的场所都是需要预约的,我想现在已经是下午就怕没有空座。” “没有空座可以临时挤出来一个,只要是我的名片,我相信其他的人一定会识趣的为我们的烛光晚餐让路的。” 见泰熙终于松了口,顾北溟异常激动,与顾北溟难得一见的兴奋不同的是,泰熙心情复杂又艰难的看着窗外。即使每天过得像在炼狱,无时不刻的工作,但在间歇的三五分钟,她的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顾北溟高傲中不乏落寞的笑容。原来这就是她的真心。就在两个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她很担心会一次次重蹈覆辙。 十字路口, 漫长的等待着信号灯的更迭。 “每次单独和你坐在车里,你都要转进后车位,就好像副驾驶上坐着吃人的魔鬼似的。这一次你怎么?”顾北溟傻傻的反问道。 “泰熙” 顾北溟转过身面对泰熙,泰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困得直点头。真是的,就连约会这样让人开心的事情都能睡得着。唉!顾北溟缓缓的将车停泊在人行道上,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泰熙额角飘逸的金发,但就在手指刚刚触到泰熙冰冷的额头时,他如条件反射般的抽回手去。他将副驾驶座尽可能的摇下去,又将自己放在后座上的薄被轻轻盖在缓缓躺平了的泰熙身上。就这一会儿工夫,泰熙将身子歪倒着将撞向透着细细斜风的车窗上。原来和自己约会是这样辛苦的一件事啊,顾北溟用手托住泰熙的脑袋,安静的看着泰熙沉沉的睡去。 即便是闭着眼,泰熙也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情愫越来越微妙。她曾无数次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和顾北溟纠缠,所以越是靠近他,她的心情就越是沉重,但不能再继续打扰他,更不能让他左右为难。泰熙将身子向远离顾北溟的车窗一侧挪了挪。 “看来是改变了套路,所以啊,某人一定要装睡我说什么,她也还是会听不见的,对吧。” “下车吧。”黑色的布加迪稳稳的停在路易斯安那餐厅门前。 听到顾北溟温柔的一声下车吧,泰熙突然清醒了过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推开车门。 “咦?”虽然只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但优优还是觉得和顾北溟一前一后进入路易斯安那的女人莫名眼熟。难道……不会吧?这么说来这个世界也的确小得太过不可思议,那个女人不就是雪莉时时拿来和自己参照的泰熙吗?是顾北辰之前的家教老师,优优一直弄不明白雪莉为何会对一个年长顾北辰7.8岁的女人这样上心。只是为什么李贤真的丈夫顾北溟会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呢?优优心想着,迫不及待的放下随身携带着的望远镜,准备跟进去一探究竟。 在顾北溟眼中无精打采的泰熙,一直装作看不见自己的泰熙,坐在路易斯安那璀璨如水晶般的橱窗前对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的泰熙,那个他那么害怕会渐渐淡出自己世界的女人现在居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顾北溟将西服搭在空座上,径直站到泰熙面前。泰熙一脸紧张的抬头看了看他。 “过得好吗?我从来没有问过你,见不到我的日子,你真的开心吗?” 泰熙没有回答,她轻轻缓缓的点了点头。 “从前只知道工作很忙,现在一天24小时都在想着怎样将自己的小店经营更好,越忙越快乐,我一直不都是这样。” “是啊,离开我,松开我的手,看不见我,确实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如果可以你很希望从未来过顾氏吧。从未参与过我和弟弟的纠葛中来。假如婚礼那天真的只是意外?我很想知道那一天你为何那样反常。” “顾北溟会长您?”泰熙笑得差点流出眼泪,但是她心里清楚,再多不舍她也不能这样,于是她慢慢低下脸。 “还有必要吗?就为了没有必要的事情,你一直不肯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假如你在那一天之后就放下对我的念想,现在的我们应该都会好好生活。所以拜托您快点从有我的世界里走出来吧。” “我说过多少次这一次我不想也不会轻易松开你。” 泪水慢慢从眼睑晕向眼瞳。 “因为昨天晚上,我在梦里见到你了。书上说互相怀念着对方的两个人都会进入相同的梦境里。你有没有?” 泰熙带着哭腔:“我可没有想你。”她装作看不见的站了起来。 顾北溟慢慢走向泰熙。泰熙依旧流着眼泪,看向了他。 顾北溟摇摇头,眼睛慢慢湿润。“你还好吧?嘴巴在说谎,但眼睛却很诚实。明明是泰熙老师,你告诉北辰的,你说想念一个人,喜欢一个人都要说出来,但是到了泰熙老师自己身上,就不做数了。看来你一定是谎言说多了,所以在看着我的眼睛的时候,你的眼睛是红肿着的。” “我店里还有事,我要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结婚纪念日快乐!”泰熙终究没能再看一眼顾北溟那双充满了浓浓爱意的双眼,她急忙转过了脸。 顾北溟低下头,只是一瞬间,他轻轻地吻上泰熙沾上点点泪痕的唇。 在雪莉相册里的那个女人就站在自己的正前方,而刚刚甩开服务员一路摸索着找到顾北溟的优优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看到了这样温馨的画面。优优一路跑到了两个人正前方的狭长吧台里,气定神闲的从挎包里掏出手机给李贤真拍了两张照片。 “请不要这样,不要再来找我。” “你走。“ 顾北溟的表情黯淡了下来,他默默的看着泰熙:“你让我走,可你却忘了你可以违背自己的内心,而我从不,从来都不会的。你让我离开,然后在转身的同时泪如雨下,你明明很惦念我啊,把我一个人丢在海德堡一条陌生的街上,自己上了公交大巴,就那样肆无忌惮的走掉,你明明那时候也是在哭。如果你真的可以切断和我所有的联系。你那个时候不是应该很开心吗?你自由了,比起爱你更渴望的是自由,那一天你明明做到了不是吗?为何要回头,隔着布满雨珠和雾气的车玻璃也要拼了命的回头。” “所以,泰熙啊!” “再敢对我说谎试试。” “你别这样。” 顾北溟再一次吻上泰熙的唇。 泰熙被顾北溟抱在怀中不断的挣扎,但无数次拼命的踢打,捶打过后,就在顾北溟的手臂慢慢绷紧的同时,她很反常也很突然的搂住顾北溟的脖子。 泰熙出人意料的拥抱,令顾北溟的动作稍稍顿了顿。随即他的双手从腰间游移到泰熙的肩膀,他骤然紧握住泰熙摇摇晃晃的身体,或许是因为太过急着将她完全融进自己身体的缘故,顾北溟慢慢屈身,而随着他的每一大幅度忸怩身躯,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感就像一株质感透明的藤蔓沿着血管里奔流不息的血液迅速蔓延进他身体的每一细胞。 轻柔的音符如潺潺细流随着顾北溟高挺优美的脖颈的牵引慢慢飘散进泰熙颤抖着的灵魂里。这一刻,身体与心灵间默契的斯磨沿着相触的肌肤慢慢渗透回切割在钢琴曲中的休止符上。 轻柔的旋律与悠扬的鼓点紧密相连的一首atimefo us 将两个不安的灵魂吸引进一个隐秘的磁场中,感受到幸福力量的感召,两个人从宽阔的沙发座位不由自主的旋转到高高的花架旁,斑驳陆离的光圈中跳跃翻滚的微尘渐渐环绕在惊风中的太阳花丛上方。泰熙冰冷的手指渐渐迫近顾北溟温热的手,她的腰抵在花架的凹槽上,顾北溟的手指轻轻的覆在泰熙的指尖,他被泰熙眼中绯红的光芒深深吸引,而泰熙忘情投入的凝视着那张如神祗高贵绝伦的脸。 就这样两个人隔着一张脸孔的距离久久的拥抱着,交换着彼此的体温。她们微笑着望着彼此,眼眸中满是温柔与爱怜。 “看来你已经没有足够的理由挽留住一个眼里心里都没有你的男人了。” 在顾氏门口等待司机将车开过来的李贤真,一步重新走上台阶。 “为什么?优优我警告你别太过分,我忍你很久了,一个从地底下爬上来的酒吧站台女,每天围绕着我称姐论妹,就已经到我的忍耐极限了。” 透过斯拉斯拉作响的听筒,优优全然能感受到李贤真有多么生气,即便是把听筒拿在半米的位置上,她也能感受到李贤真咆哮时的自带热风。 “喂,我暂且尊称您一声顾夫人,这种冲击威力极强的警告,还是留给您体贴的丈夫吧。我呢,今天就想要给你看个好玩儿的东西。” “呵!你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感兴趣过,别自作多情了。行了,挂了。你要是再敢挑战我的威严,就是作死?!” 挂断优优电话,李贤真一直毫无目的的切换着推特、博客、抖音。透过刺眼的车灯,她歪着头看了看窗边悬舞着的捕梦网,捕梦网随风而动好看的那么讽刺。 跳跃在捕梦网四周的粉晶,轻柔中透露着淡淡的哀伤,一时间一首缠绵悱恻却也暗情自涌的爱丽丝乐章似有若无的充斥在李贤真莫名不安的情绪中。对于那两个人之间的心意,是她李贤真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可是盼望一个人不舍昼夜的心很多时候也像是连着电台,磁片连通了电流在不断磨合切割中也在消耗她最后的容忍和耐心。 “我身体突然不舒服不想出门了,把车开回去。”在不经过顾北溟同意或者授意的情况下,李贤真愤然从管家那里抢走顾北溟房间的钥匙,门开了,她的视线定格在暗沉的夜色中仅有的璀璨缤纷上。 李贤真像是进自己房间一样习惯使然的走近顾北溟的书桌,微凉的雨风将顾北溟最新的随笔摊开在李贤真眼前。与此同时,优优点开了李贤真的头像将照片一股脑发送了过来。李贤真刚要拿起顾北溟的日记,她的手机提示灯在暗沉的气氛中就像流星雨般不断点的闪烁不停,于是她面如表情的放下随笔,就在她即将点开优优头像的时候,她的心情就已经无来由的烦躁到了顶点。 放下手机李贤真只能呆呆的望着郑世兢转身走上楼梯时的身影,那一刻李贤真明白了,为何同是金碧辉煌的别墅,当初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家,就觉得这里更巨大也更荒凉,就连婚后她也时常觉得这个家空荡荡的,既安静又陌生。很多时候明明得到了一切却又好像失去了所有。 就在这时,电话再次突兀的闪烁不停。是优优,李贤真瞪着优优的名字,最终还是按下通话键。 “估计这个点,你已经打包好所有行李,气得要回娘家了吧?” “少说风凉话,我现在就准备去见他。如果不想一起挨骂的话,最好别继续惹我。我警告你,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否则你完蛋了。” 第六十章肯定有人失意过iv 餐厅里, 泰熙在顾北溟的禁锢下慢慢抬起头,两个人看着彼此,泰熙看起来孤单的很落寞,憔悴中又透露着疲惫,看那样子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溃。那一刻,顾北溟恨自己既不能走到她的身边为她挡风遮雨,但却也不能视而不见。意识到这些的他眼中充满怜爱,心却比窗外的倾盆大雨还要杂乱。就是因为机会都是自己选择或错失的,顾北溟的眼眶同样渐渐涌上泪水。 “就在刚刚,我就知道你之前的谎言统统都无效了。现在我可以听你的真心话吗?” 顾北溟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他如愿戴上王冕一步步走上无人之巅,在任何人包括弟弟顾北辰看来他都变得更强大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无声低泣无人倾吐的孤独。多年前让弟弟北辰小小年纪远赴重洋是流放,而后让他在母亲文素利的监控下在清逸就读是圈禁。那如今也该他尝尝个中滋味了。 看着眼神愈发空洞失措的顾北溟他有多么孤独,泰熙顿时害怕起来,只是那一道鸿沟永恒的横在中间,两个人注定是星月情缘,想到这里,两个人的眼角都噙着泪水。他们注视着彼此,为彼此默默的流着泪。 “没错,就是因为那些谎言蒙蔽不了你,所以现在看来有必要和你说真话了,我准备搬出来,也许你还会再来找我,但我这一次一定要鼓起勇气离开。” 顾北溟有些害怕,因为泰熙苦涩的哭笑的表情异常坚毅。 “为什么?即便还有爱,你也要铁了心和我说再见吗?”顾北溟一动不动的看着泰熙,他狠狠的握紧的拳头逼紧的就要滴出血来。 两个人面对面默默无声的坐了好久,泰熙看着手中的咖啡,顾北溟凝视着泰熙。 “这样的话我不是第一次说,而且海德堡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忠人之托一定要去做。仅此而已。” “忠谁之托,李贤真吗?” “不论是谁都请你自重吧,顾北溟会长。你现在有家庭了,和之前不一样。还有房东的事都是你做的吧,听弟弟说你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去国外度一个长长的假。那么就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会把钱连带利息都还给你的。总之我不想欠你的太多。我知道您从不看重钱,我也一样,这一次只是安心。” 顾北溟默默的看着泰熙的眼睛。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 “你不用还。” “不用钱还就要用更珍贵的东西去还,这么看来拿钱摆平的确实有些微不足道呢。尽管你不会需要,但除了这我也不能再给你什么了。” “你和我之间就只能这样了吗?就连朋友都做不得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结婚会改变我们之间感情的走向,我以为等到顾氏重回巅峰,我们三个人的命运就又不同了。” “北溟啊,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决定不了的男人,还有心情说会保护谁吗?一千次一万次在顾氏面前,我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和泰熙的预计一样。顾北溟手指空落落的垂在泰熙的手边,一脸苦涩的表情。 “我其实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还有李贤真,我和她之间真的只是契约。” 虽然没有刚刚的画面温馨,但也没有敌对的感觉,顾北溟明白为何这一次泰熙会不再躲避他,没有人喝一口的咖啡慢慢的凉了。 “契约?不是的?顾北溟你真的是很不懂女人,女人都是感情生物,所以她和你的婚姻在她看来远不是一个契约那么简单。就像文夫人说的藏在顾氏家中的女人?北溟,难道你也希望我未来也和那个女人一样吗?文夫人说的很对,我们就算一直坐在最近的地方,但也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就算我搬进顾氏,过着北辰妈妈,那位夫人的生活。可我终究会在得到你的同时错失全世界。这么看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我差一点就要因小失大了呢,所以你不用感到抱歉,我也不会内疚。如果你只是需要一段回忆缅怀的话,我想婚后的这几次相聚就已经是我补偿的极限了。”泰熙笑着开口说道。 “文夫人,文素利?不是说辞职后就不会再见的吗?我的妈妈,是她用威逼利诱的方式让你躲着我的吗?”顾北溟抬起眼睛不明所以的询问。 “即便不是文夫人,我也会答应的。看来我要尽快消失才能弥补刚刚的错误。” 看着泰熙正准备转身离开,顾北溟从泰熙的身侧绕到泰熙的面前。逆光之下,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或者说自从顾北溟大婚除了顾氏庆功宴,他就从未发自内心的开心过。逆光穿过枝叶间的缝隙夹杂着星砾般璀璨的银灰被一片幽深的蓝瘴团团包围着,顾北溟与泰熙正好站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那片云霾之中。泰熙的眉头是怎样都无法抚平的绷紧,而顾北溟身上自带的落寞气息就好像是被刻进骨子里的。 顾北溟能感觉到这或许是他和泰熙最后一次见面。 “清醒一点吧会长,不要为了一个毫无瓜葛的女人几次三番的去为难另外两个与你命中有渊源的女人吧。” 顾北溟忐忑不安的想要挽留住泰熙,泰熙悲伤的笑着。 “我很抱歉。” “抱歉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顾北溟就算知道,也想装作不知道。他感觉到了,这可能是跟泰熙的最后一次见面。泰熙从包里拿出了他送给自己的全部礼物。每一件都和刚刚启开包装时一模一样。 “我说过,这个项链和你的手链是一起的,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我就把她交还给你的,现在我想是时候了。谢谢你,把你最宝贵的时间和初恋借给我这么久。” 顾北溟没办法轻易的将手链拿回到手中。他目光呆滞的看了看正在勉强自己保持微笑的泰熙。 “拿着吧,再这么等下去,人都会变老了。” 顾北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都是如此,既不能牢牢抓住那个女人的手,又不能松开她的手。 “我们一直都坐在这么近的地方,但其实,我们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这些我一直都明白,所以你用不着内疚。”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泰熙啊。” 泰熙的那一张若有所思着微笑的脸离顾北溟很近,她的目光不敢长时间聚集在顾北溟的脸上,于是她将脸埋进飘逸着的卷发里。在顾北溟的角度,泰熙瑟缩在长发下的嘴巴颤抖似的动了两下,她突然咬住撇了又撇的嘴唇,如果再坐一会儿,泰熙就要神经崩溃了。 即便面对着泰熙,但顾北溟看上去依旧很孤单,看着泰熙眼睑处如同眼泪的泪痣,用力吊着的一口气慢慢松懈,而后他直接瘫坐在沙发椅上。泰熙的泪痣就像一根倒刺深深的插进他的心里。 汽车转过拐角,李贤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只见泰熙和顾北溟正坐在路易斯安那餐厅临近大街的餐桌旁,原来优优并没有说谎,他们真的就在那里幽会。面对着泰熙的顾北溟眉眼里满是深情,这与跟自己在一起时那个冰冷的男人完全是两个人。 “居然真的在。” 不会是这两个人偷偷约好的吧,而且看着暧昧的场景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这样想着的李贤真心生暗痛,一时间就连一步步走向路易斯安那的脚步都似乎有些刺痛。 “小姐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餐厅服务员带着最基本的礼貌询问道。 “预约?笑话,你家捉奸也需要预约的吗?给我让开。” 羞愧气愤之余,李贤真扬手突然打开了顾北溟和泰熙的包间。顾北溟呆滞的目光慢慢从泰熙的脸上过渡到站在身后的李贤真身上,显然他并没有吓到。 “不愧是低贱的女人,你是怎么答应的,不是说我放过你和弟弟,就会离开他吗?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啊。我摆平那件事的时候有多违心,你难道不知道?”李贤真愤怒的声音回荡在低空里。 下一秒,李贤真拿起一杯水泼向泰熙的脸颊,透明的水珠滴答滴答的从泰熙的脸颊流淌而下,她的身子晃了晃。路过餐厅的行人吓了一大跳。就连顾北溟也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李贤真的眼神看起来很迫切,泰熙感觉自己真的很无耻。她完全能够理解李贤真的心情。因为她从李贤真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尽管她无法忍受她的愤怒。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泰熙反复说着抱歉。 “厚颜无耻的女人说的抱歉,真是让人窝心又窝火。我记得翻过的书上说一次是偶然,两次是意外,三次是命中注定。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们三个人之间都是偶然,还是哪门子的注定。所以泰熙!劳烦你尽可能的耍你的狐狸伎俩吧。比起你瑟瑟缩缩的样子,我更喜欢你直截了当的和我对抗。这样也好让那个深爱你的男人真正死心。相反一次次的装可怜博人同情怎么可能将人从心底推开呢?泰熙!你是要用你的大度反衬我的小肚鸡肠吗?卑鄙龌龊甚至是无耻了。” “李贤真你给我走!”身后的服务员慌张的看向李贤真一步步向泰熙走来,李贤真一伸手扬掉了满桌未用完的食物。 “凭什么?我是你的妻子,她不过就是不要脸的小三,什么时候轮到妻子给小三让位置了。”李贤真侧着身子对泰熙一顿比比划划。 “你跟我走,我们去别的地方谈谈。”顾北溟第一次拉起李贤真的手,而李贤真却在即将被拖出门口时,一把甩飞顾北溟的手。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去谈,请你先摆正你的位置,你是我李氏的女婿,我是你顾氏的少夫人。就凭这一点今天这一桌我说了算。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间走完全由我决定,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可以率先离开座位,顾凯麟会长的家规两位过来人不会一起忘记了吧。” “别太过分,你不是最看重你的身份吗?我现在就已经给了你最隆重的礼遇了。” 顾北溟声音中的怒气已经扩散进腥红的眼眸,在李贤真的面前虽然他极力忍耐着想要揍人的冲动,但还是如神邸般盛气逼人。 李贤真眼中充满戒备与紧张,她的心情本来就被完全搞砸。现在就连气促的呼吸都在提醒她再没有欲言又止的必要。 “顾北溟?!“李贤真面不改色,她只是语重心长的反击了回去,说话间如黑夜雾气般的眼神也渐渐明亮起来。”我搞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跟她碰面就是对我的礼遇?“李贤真微叹了口气,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笑了笑,那一刻她全然没有理会顾北溟渐渐微妙到扭曲的表情,当她再次凝视着顾北溟的双眼时,看着顾北溟阴厉中透露着警告意由的冷瞳冰眸。李贤真面色迅速凝住,她沉痛的反击他道。”难道不是你我作为主人,在这里和客人亲切寒暄几句才是最基本的礼数吗?既然这样的话,今天这个位置我还就坐定了。”她的语气嘲弄得令顾北溟的面色愈发晦明难定。 橱窗外,烟雾朦胧的婀娜雨景遮了过去。转眼间,绮丽的霞光浸染了整条街道,徘徊在呢喃风声中的树木被落日余晖照耀得鲜艳如血,遥远的天际线就连大泽般汪洋的瘴气都被染上一层淡淡的荧紫,变幻莫测的金色流云四周似乎又有红色的星光熠熠生辉的点缀着,抬起眼看去就像置身在巨幅水彩画中,水彩粘稠的流墨蔓延进顾北溟褐色的眸子,他的眼中不单单只有泰熙,还有一条华丽璀璨的银河连同挂着流苏的水晶吊灯。天边依旧飘着雨,餐厅屋檐上的风铃如弃婴般在呜咽的风流中盘旋跌宕。 李贤真低垂着眼帘蔑视着:“提拉米苏、蟹肉四角豆、黑椒牛仔骨、黄油西蓝花。这么深的感情就吃这么清淡。” 李贤真一边拿着菜单扇风,一边冷着脸默默的打量着刚刚打翻了一地的食物残骸。她欲语含笑,尽管脸色阴沉得那么触目惊心。李贤真毫不示弱的反击过后,顾北溟明显感觉到她的实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径直的从泰熙身旁走向李贤真的位置。 “回家吧。”顾北溟一只手撑在李贤真背后的椅子上,一只手抵在李贤真拿着菜单的桌前。 李贤真从顾北溟的掌锢中慢慢昂起脸,扳起眼神,又直起腰身。 “在家等了你那么久,原来你就是为了排场好电影作为给我的礼物,电影我看过了,按照正常情侣间的约会流程也应该再共度晚宴。我都说我想吃了,你不会这点诚意都不给吧,今天可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顾北溟看了看泰熙,又看了看李贤真。他的心情很不爽,虽然他依稀能感觉到因为泰熙在这里,李贤真或许还有更加充满敌意的行为。但在情况还没有变得更糟之前,他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他压低了声音反复叫着李贤真的名字。但为了气泰熙,李贤真表现的愈发淡定,那种淡定是从她养尊处优的生活中过度而来的轻蔑与鄙视。 “服务员,墨鱼汁意大利面、布奇色拉、澳洲带子、新西兰羊排、奶油蘑菇汤、蒜香面包,外加柠檬水一式三份。其中一份羊排我要三分熟的,另外两份,你们要几分熟制的,对了泰熙是孤儿出身不太懂我们上层人的生活方式,顾北溟作为前男友就没有教给他过吗?” 顾北溟知道一直僵持下去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他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好吧,我也想吃了。” “早这样该多好,像我们这么投缘的人就应该好好聚聚,一起吃个饭。” 寂静的夜色中,就连晶莹的雨滴也格外清冷,婉转着从屋檐滴淌在玻璃窗上的十字在纱帘烈然仰起的同时绽放成一朵朵雪白的凌霄。 “对了泰熙小姐要不要再点点什么?作为打翻你食物的补偿,今天的单我们来买。”李贤真说着将菜单稳稳的递到泰熙的眼前。 几缕糜烂的灯光照耀在暗香缭绕的暗红色沙发中半倚着的李贤真微微花掉的妆容上,她的双腮酡红得格外醉人,晕开的眼线衬着一双纯然得不再有光影的双眸。 “怎么不领情啊,是不想吃还是吃不进去,或者是等着我的老公一口一口的喂你吃?他喂你的动作怎么样,温柔吗?他的怀抱呢?温暖吗?对了他的嘴唇是滚烫的还是冰冷的,他的体香很诱人吧。” 李贤真翘起嘴角嘲笑道。“是因为这家店很有名才带泰熙小姐过来的吧,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的总有一个人的出现弥补了生活在你身上的全部亏欠?”李贤真笑盈盈的看着顾北溟。“多好啊,只要是最好的你都会不舍余力的给她。” 入夜的细雨,静默的在玻璃窗上打下吻痕般深切的烙印。 “李贤真,你别太过分了。”顾北溟的声音从平静的清冷慢慢变得陡然狰狞。 “过分?我倒不觉得我有多过分,跟你们肆无忌惮的玩暧昧相比我差的太远了。如果自己的丈夫出轨,我连喊两声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过分吧。过分的憋屈,也憋屈的可笑。可笑的是命运一定要把我们三个人捆绑在一起呢。顾北溟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啊?我难道不应该生气,反而应该感到愉悦吗?我是多么幸运啊,命运女神能如此垂青我给我安排了比小说都要精彩的桥段。”李贤真无视顾北溟低低的对着泰熙说道说完她忘情的笑出了眼泪。泰熙犹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所措的她将视线投向桌子下方那一对颤抖的鞋尖上。“不说话,你看就连你的前女友都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么看来我精彩的人生很能引起共情呢。”李贤真泰然自若的坐着,她的话里带刺,让人听着很炙耳很揪心,但感到恼火的却只有顾北溟一个人。 李贤真冰冷的转头:“刚刚不是说的想吃了吗?来份八爪鱼和鲍鱼鹅肝酱怎么样?路易斯安娜的黄金头牌。”这一次李贤真的眼睛里出现了雨滴般晶莹的寒芒。 “服务员加个餐。” 李贤真和顾北溟都心急如焚,却都在努力保持冷静。顾北溟眼神黑漆漆的瞪着李贤真,李贤真那丝毫没有温度的眼睛里闪过一圈圈耀眼的光晕。 “顾夫人,您今天来得刚好,我拜托您请您的老公顾北溟不要再来纠缠我。所以还是请速战速决吧。我要走了。”泰熙的表情异常坚毅。 “笑死?!你听听人家都要弃你而去了呢?!这还算什么命运的痴缠,我怎么总是自作动情啊。我还想着要不要在用餐之前,我们也和朋友一样先打个招呼。你好啊,我是顾北溟会长的前女友泰熙。我是泰熙的前男友、李贤真的现任丈夫顾北溟。这位是顾北溟的正牌夫人李贤真。我们真像打也打不散的铁三角。现在看来我的设想要成为泡沫了。哈哈哈,就不能送我个大团圆局面吗?” 李贤真兀自笑着朝坐在对面的泰熙眨了一下眼睛。窗口的夜风撩起她姬胡桃色的长发,那一头比晚霞还要靓丽的粉红在旋舞间浸染上窗外路灯的昏黄,月光渐渐惊艳了夜,从身后迸射而出的光芒慢慢交融成迷蒙的红晕。 “适可而止吧李贤真,这是你点的八爪鱼、鲍鱼鹅肝酱。不是说是路易斯安娜的头牌吗?” 顾北溟看着一脸难堪的泰熙,泰熙的面色憔悴苍白,就连淡紫色的唇片也如失血般骤然苍白得透明。就好像一阵浮风都能将那个女孩如离开指头的栀子花般纵情吹散。顾北溟不想场面继续焦灼,于是,他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餐盘后,直接将食物端近李贤真的鼻翼,以试图打断她的语言攻击。 “这么急不可耐的要堵住我的嘴巴?难道你没觉得一直在冷场,只有我一个人在不断的想到话题吗?那容我再问一个最感兴趣的话题再动叉子好不好?“李贤真开玩笑似的笑了笑,眼神却很心酸。 ”泰熙小姐和我的先生定情是在教导顾北辰二少爷的时候对吧?您进进出出顾氏这么多趟,总跟文素利夫人打过照面吧。文夫人对你怎么样,很关照?那在等知您和顾北溟少爷交往过后呢。文夫人她还是那么和蔼可亲、温文尔雅的吗?“ “当着在场人的面,总是谈论根本不可能到场的人,李贤真这就是你们李氏的教养吗?” “李氏的教养?普天之下霸占有妇之夫才是最不该有的教养吧。三岁的孩子都知道的,闭嘴吧。” 餐厅外风驰电掣, 一道银白的流火在三个人的窗边炸开,泰熙的周身泛着寒冷的气息,迎着李贤真幽深的眼睛,她坐在沙发中的身子不断的向后退着。李贤真捂住胃心,脑子里是茫然与空白,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弯下腰身,他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情看了看面容扭曲得格外僵硬的顾北溟,然后她嘴角剧烈的扯动了几下,又用异常痛惜的眼神逼近吊灯刺目的七色光晕下如一块块破布斌凑成尴尬木偶的泰熙的脸孔。 ”说起来在顾北溟的世界里,我们算是你先来我后到。为什么不在我和他订婚结婚之初跟文夫人说清楚呢?还有你对她这么深情一片,为何没有将真心剖给顾伯父。就由着这个女人霸占原本属于我的人生。我真不知道你是胆小还是谨慎。现在就因为我在发火,你就要把都推到我的身上吗?就因为我是以自我为中心无礼蛮横的疯子。” 路灯的温泽下,越来越明亮的白光如穿眼过隙的巨朵罂粟。 “李贤真,这不关她的事情。你站起来。” 顾北溟低低的喊了声李贤真,“抱歉,我们先走了。”场面已经很糟糕了,顾北溟一边说走吧,一边拉起了李贤真的手。直到他们离开,泰熙也没能抬起头。 “你干什么?给我松手,放开我。”李贤真的胸口隔着密不透风的宝蓝色礼服裙子隐隐起伏着,在漆黑如深渊般的孤夜里走得久了,两个人的脸色和李贤真不断挣扎推壤着的双手都不约而同的黑了起来。 “放开我。” “不放,我有话要对你说。” “放开再说话,顾北溟!” 刚走到路易斯安娜餐厅后身的小巷丛林中的顾北溟一把甩开李贤真的手。 骤然放手李贤真有些气短,她的身子僵怔了几秒后,她才慢慢转过那双闪动着尖锐刺片的眼狠戾的冲着顾北溟一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尽管在这说。” “怎么不敢?!” 李贤真黑着的脸有些扭曲,她闭了闭眼,接着傲慢的觍着那张不肯对任何人屈服的倔强之脸,冷冷的迫近顾北溟。越是接近顾北溟,她压抑在心底的恨意便增进一分。但渐渐的,她还是对着顾北溟展开一抹求合好的笑容,她向他伸过手,轻轻捧起顾北溟那张如洞窟般幽黑得几乎透不过一丝光亮的生硬面孔。尽管愤怒与失望难以消解,但她还是用她如水般颤动着的双眼对顾北溟露出最温柔的笑容。 “我就知道不论是什么原因,你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因为那个女人给不了你最想要的东西,而这个世界上能做到的就只有我。” “李贤真!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我说过不论你给我头上戴几顶花花绿绿的帽子我都不会介意。而且我记得你也说过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赖以栖身的圈子,除了利益纽带上的彼此我们不会找到更合适的对象。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宋氏集团的公子宋明昊、李氏cgh的李泰洙弟弟,再不济还有梅菲尔德的一对孪生兄弟。” 眼前突然出现久违的光亮,顾北溟绷紧着一张浮现着浩瀚星河的清冷面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贤,李贤真充满渴求的手开始颤抖,她拼命汲取似的攀紧了顾北溟的脖颈,两个人僵持了几秒后,顾北溟终究轻轻握住李贤真微凉得只冒冷汗的指尖。他目不转睛的凝紧着李贤真倏地一冷后阵阵颤抖的眼睛。 “现在看来是你食言了啊。不过,条件你随便开,只要我能力范围内就可以补偿你。” 梦幻妩媚的夜雾从高耸入云的茂密丛林中溅起,随着路易斯安娜餐厅四周的灯慢慢装点,那深黄渐金的迷离镁光也慢慢靠近天边深邃叵测的星空穹顶。凝光之下,李贤真那头海藻般褐紫红色的秀发飘逸着近乎唯美的妖娆。就连她愤懑的五官轮廓也邪恶的很接近纯真。 “你的补偿是说明目的已经达到了是吗?” “目的?可笑,你根本不会取消扶持顾北辰的提案。不是吗?尽管我已经是会长,你还是想将卖场从顾氏的现有股份中瓜分给顾北辰。” “没错,不单单是卖场,还有你们顾氏一半的股东理事,就连听命于我李氏的室长、部长、组长也能独占半壁江山,知道我为何这样做吗?就因为你心里始终住着另一个女人,所以我不得不寻找一张救命符。只要有这张符,我相信那个飞的高高的风筝总会回家。你别忘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真动感情就输了,能牵绊住对方不让他为所欲为的只有利益。所以不管你怎样挣扎着接近泰熙,只要你的脚还是像钉子一样任我这根藤蔓苦苦纠缠着。除非,我死或者你被打入谷底,我才肯善罢甘休。” 无穷无尽的瑰丽镁光照耀在两个人的周围,深蓝渐紫的光晕下李贤真褪去妆容的脸就像刚刚出水的芙蓉花般令人心醉神驰。 “别这样了,如果是因为我,真的完全没有必要。我说过感情也好、财力物力人力也罢,不要对我投入太多,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我不值得你这样。或许你可以再大胆一些,直接将枪口对准我的胸膛,你自己用眼睛看看我会不会因为你的牵绊而动摇。” “在你的眼中我就一文不值吗?我就比不上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不。你误会了,这个人间你存在的真的很值得,李氏甚至是半个顾氏都是你明码标榜好的身价。这是你争取的,也是全世界人都知道的事实。” “呵呵。”斑斓弥蒙了的花色印在顾北溟质感丰盈的面颊上,顾北溟的眼神是淡漠过后的浓烈与刚硬,他凝视着李贤真那张如鸟绒般细腻纠结的脸动容的笑了笑。 “下一次回娘家是什么时候,今晚即刻还是明天一早?到时候我会派人去顾氏接你。” 李贤真呼吸急促起来,她的心脏越跳动越不安,心情激荡到无法抑制的她急忙一把将顾北溟抓住。 “我可以不走吗?” “当然可以。”顾北溟从裤兜掏出手机。“啊!张秘书?五星级酒店任何一种套房都可以,我要马上入住。” 李贤真耳边轰然,她死死的盯着顾北溟。刺眼的镁光亮一阵,暗一歇的打在雾气消散后顾北溟那一张英俊如浮雕的脸上。而顾北溟对脸上写满震惊与仓皇的李贤真根本不置一顾。 “顾北溟,现在你连家都不回了吗?我转身一走,你就要去找那个女人是不是?” “不是的,别误会,即便是一个人独守空房,我也觉得比起对着你过同床异梦的生活有意义多了。” 那一瞬间,李贤真僵住了。此刻,她宁愿顾北溟对她发一通脾气。而顾北溟用这种冷漠淡然的态度逼迫自己死心,让李贤真觉得那个男人更遥远更可怕。 “对,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如果你草草回家,面子一定过不去。这样吧,作为对顾北溟夫人的尊重,我这个月都不会回去的,爸爸还是郑世兢阿姨那,你照常说还是如实说都随意吧。” 看来自己真的钳制不住,也挽留不了他了。怎么办,到底怎么办。这一次看着顾北溟一边举着电话,一边一个人快步走掉,李贤真没有勇气追上前。她心里清楚的很,搞不好那个人真的会永远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一声再见都来不及说。 “喂,张秘书?” 李贤真恍惚的坐在车子里,直到那一刻与窗外的世界隔着一江烟雨距离的她突然看到顾北溟,她摇下车窗死死盯着顾北溟那张如同切换成休止符的脸慢慢消失在棉实的雾气中。 李贤真无精打采的走进豪庭魏格纳大陆酒店的大堂,在刚刚办完入住后即将按下电梯门的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定格在她的眼中。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脸看向对方。 “贤真姐?我是俊熙。” “俊熙….?你怎么在这?” “之前mmbc的主打品牌豪庭魏格纳现在已经收归在爸爸麾下,所以我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倒是贤真姐怎么这么晚了还要下榻酒店呢?” 李贤真和李俊熙并非亲戚关系,但也是从小到大在一起玩耍的伙伴。俊熙从小就很崇拜也很依赖李贤真,而李贤真则像疼爱幼弟一样,疼爱着相差5岁的俊熙。特别是在俊熙的妈妈离开家杳无音讯后,李贤真更是将从未倾注过的关心与呵护毫无保留的给了俊熙。尽管后来李贤真与和cgh有主场之争的顾氏联姻,李俊熙依然不能将李贤真划分在敌人阵营里。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友谊就像是有亲情的纽带维系着的不倒桥梁似的牢固。 “听爸爸说贤真姐去年结婚了,嫁给顾氏新会长顾北溟,当时因为很多事情都堆在心里所以没有赶上去现场祝贺你。” “恩,很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你的升学宴吧。对了,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消息是要和姐姐交换的呢?听说伯父要结婚了,尹相弦理事,她还好相处吧,那个妹妹泫雅呢,没有做完坏事甩锅给你吧。” “那我得欠多少人情,欠你一个人的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不过我是很随意的人,不好不坏的日子怎么都能照旧。” “我就知道你现在何止是不开心,从小你就是这样,一旦难过了就会躲起来,除了我任何人都找不到你,当然我也不会将你的行踪暴露给谁,包括伯父。” “或许就是因为有这点好处吧,所以每次遇到麻烦我都会很想念贤真姐呢。可惜,贤真姐现在名花有主了。就是想念也要藏在心里。” 看着眼前那个温和如蜷缩着纯白花瓣的洋甘菊的李贤真,李俊熙由衷的笑容都沾染上了洋甘菊淡淡的香气。 “贤真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去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看着李俊熙恍然谜怔的脸上流露出娇嗔的表情,李贤真不明就里。”就算不带妹妹,至少也要带女朋友啊。” “就是因为没有妹妹,也没有女朋友,所以我现在能交换秘密的就只有贤真姐。”李俊熙一改往日的桀骜样子,他就像一只驯服的家猫乐不可支的围着李贤真转。 “可如果我真的是第一人的话,你得保密,日后你的女朋友知道了,会吃醋的。”李贤真不假辞色的嘱咐道。 “知道了,我不会给贤真姐添麻烦的,就算是不满也只消发泄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好。那快走吧!”李俊熙心底暗暗狂喜,他急不可耐的敦促道。 李俊熙经常偷溜出去的餐厅,即便到了半夜也依旧灯火通明。 “大半夜的你约我就是为了吃顿饭?”想着一路上李俊熙说了一大堆没头没脑的话,她还以为俊熙是谈了恋爱想要迫不及待的领给她认识。结果,一进门,她在被李俊熙莫名其妙的强推到椅子上后,借着没有找到勺子的由头她环绕着餐厅走了一圈,也还是无法理解李俊熙的用意,为什么对一顿夜宵如此痴迷呢?李贤真拿着托盘,尝试着站在刚刚李俊熙的位置上,用同样直勾勾的眼神看向收银台。 俊熙跟两个新来的男服务生眉飞色舞的热切攀谈着,就在这时一个围着围裙、将没有一丝油腻点子的袖口慢慢上撸着,并露出霜雪般皓腕的冻龄女人闯入了李贤真的眼眸,只见她长发似飘摇在湖畔的柳絮,每一闪动都如含翠的芙蓉。一双玉雕般冰清玉润的眼睛嵌在月光娇柔的肌肤上,随即迸射着望穿秋水般明澈的光芒。即便是仿若点漆的淡淡妆成,她眉眼间的秀气都是任何年龄段男人无法自持的温柔。 李贤真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她拿着餐盘,站到李俊熙的面前。 “贤真姐你来得正好,我还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呢。她就是我一路上跟你提到的那位珍贵的朋友。” 那个女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冲着李贤真挥了挥手。 李贤真刚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她的脸色瞬间聒噪的红了起来。她躲躲闪闪的笑着应付着那些男服务生,然后趁机一把拎起李俊熙的衣领回到刚刚的座位上。 “俊熙,你再这样胡闹姐姐可真生气了,这一次我肯定不会包庇你,就算伯父要打死你,我也不能为你求情了,那样才会真正的害了你。” “怎么了贤真姐,我猜你肯定是想多了。”李俊熙刚要拿起托盘去那个女人那领餐,就被李贤真硬生生的拽了回来。 这时从收银台处传来哈哈哈的狂笑声。 李贤真肯定的是,他们一定是被盯上了。他觉得完全是因为李俊熙的秘密大家了然于心,所以连带着自己也成了别人为了欢愉而狩猎的猎物,这让她情非得已。 李俊熙将要说什么她都能猜到,毕竟那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贤真姐你想哪去了。” “我吗?没有。这里会想入非非的有且只有一个你。你爸爸要是知道你的恋爱对象是一个中年女人,他会有多愤怒?就连找一个不同阶层女孩一起生活,后果都可想而知。何况你和她之间还隔着年龄甚至是婚史这一层重围。”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贤真姐对我很好呢。”于是,李俊熙盛了一大勺亮晶晶的白米饭,塞进了嘴巴。他一边大嚼特嚼着一边开玩笑似的望向李贤真。 李贤真转过头,她看着摆弄着筷子的女人,但渐渐的她的目光变得犀利敏锐了起来。 “俊熙啊,我是为你好所以即便你不爱听我也要说,感情的事长痛不如短痛,收手吧趁现在人家对你没有兴趣,你还来得及,否则你以后一定会受到良心的谴责的。因为这个女人,你可能会被你的爸爸赶出cgh从此再没有继承资格。而且或许她是有家庭有孩子的,难道你要为了一己私欲就拆散别人的家庭吗?那样就不是一个玩世不恭能囊括的了,每个人都有权利站在网络里对你评头论足。因为你真的是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李贤真不是在威胁俊熙。只是她善意的提醒有点太意外,李俊熙一时语塞了起来。 李俊熙知道那个阿姨一直在一旁留心着他们这打烊前最后一桌的动向。看着李贤真认真的神情,李俊熙竟然出奇的丝毫不在意她的薄怒。他笑出了声音,然后若无其事的将脸压近食物对着李贤真抿嘴笑着道:“我哪有那么混蛋,贤真姐你是见过我母亲的吧,那个阿姨和我的妈妈是不是长着同样一张脸。” “什么,你对她感兴趣就是因为这个?我知道从小到大你一直很孤单,我也能感觉到你有明显的恋母情结,但你不能?” 李俊熙的话太出人意料了,就连那些闲来无事的服务生那传来纷纷扰扰的议论声,李贤真都以为是在嘟囔着他们这一桌的事。她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眼。然后使劲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塞饭的李俊熙递着眼神。 李俊熙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没办法挽回了。因为李贤真很尴尬,所以他吃的也并不舒服。 “贤真姐,你误会了,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妈妈。所以我才带你来这的,就是我一直不明白你那么聪明,怎么半天都不开窍呢。” “你说什么?你说她就是?是谁?伯母?!” 气氛瞬间燃到爆点,不过好在两个男服务员早已经换成了自己的衣服,隔着不远的距离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阿姨的小餐馆。 现在餐厅里只剩下李贤真、李俊熙、那个冻龄阿姨三个人。 “可能因为差一点就是生离死别的缘故,妈妈离家那年我还不满五岁,按理说那个年龄不会留下记忆吧,但我就是记得那张脸。贤真姐比我大五岁,不是比我印象更深刻吗?难道没有我提醒,你就认不出来了吗?” 绞肠刮肚的回想后,李贤真的眼睛沉沉的。温柔的阳光洒射在李贤真的面前,但很快一个俊俏的身影走到她的面前。她的身上弥散着薰衣草淡淡的芳香还有她最熟悉的煎鸡蛋羹的清香,李贤真沉下呼吸耸起了鼻子,那一刻大脑中那些将醒未醒的混沌迅速梳理整理。 李贤真瞟了一眼李俊熙,又转过脸沉沉的望着那个女人。 三个人的视线隔着一寸的距离相互碰撞着,迅速擦出了火花。 “的确一模一样,但伯母怎么可能是小餐厅服务员呢!” 第六十一章 北辰俊熙:朋友的羁绊 “俊熙,我想不明白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伯母,她为何放着好好的李夫人不做,反而巴巴的跑来这么偏僻的小餐厅当个服务员?当年的事,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还有为何李伯父会突然间对顾氏集团单方面宣布取消合作关系。你和顾北辰他到底怎么了,不会只是小孩子打架那么简单吧,我听北溟说你们之间总是剑拔弩张的。” 李俊熙一脸痛苦的看着李贤真,眼看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就要崩溃了,而那些很努力的想要忘记的记忆,却如一根针一样深深的刺在他的脑子里,每每想忘却不能忘记。假如当初并未发生那突如其来的一幕,如今他俩的关系,也不会变得如此疏远。 只这一瞬,李贤真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惧。那个一向对她依赖有加、无话不谈的李俊熙这一次既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他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一盏盏闪如光海的路灯慢慢点亮整条街巷,然后他低垂着手、局促不安的呼吸着,并用无比落寞的眼神看着徘徊在孤夜的枝丫还有听着在风扫落叶的微音。看着眼神越来越冷的俊熙,李贤真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十五年了,很多东西都在变,即便儿时的那两个男孩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但随着岁月的更迭,在这期间发生了很多李贤真不知道的事情,也发展出很多她不知道的关系。 曾几何时,李俊熙和顾北辰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当初豪庭格莱美酒店(李泰洙名下的酒店最初只是豪庭格莱美,而魏格纳是mmbc的主打品牌,因为mmbc的管理层包括资金链的问题,最后魏格纳被李泰洙收纳进cgh,从此李泰洙旗下的酒店皆从属于豪庭魏格纳。)的顶层就是他们最常出没的场所,两个孩子经常躲在最顶层的总统套房以及专供贵族小憩的高端室内公园中嬉笑玩耍。那天一如往日,李俊熙和顾北辰一边玩着游戏,一边密切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他们时刻准备着,只要有人上到顶层来,他们就迅速躲进旁边的总统套房。就在两个孩子收拾好玩具一溜烟转进总统套房宽敞的大床底下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后,李俊熙的爸爸李泰洙和一个打扮前卫的摩登女郎气势磅礴的相互拥吻着倒在了床上。对面的落地镜里,李泰洙的身子一阵腾空,那个女人的四肢就像是被牢牢擒住似的整个人呈大字形摊开在床上。很快气若游丝的微舛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咂嘴,那个女人的身体一阵痉挛,就在两个男孩震惊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一堆沾染了嫣红血迹和混合物的衣服掉在地上。李俊熙愤怒的瞪着镜子里的两个人,而顾北辰则注视着眼看就要崩溃的俊熙。 看着那个女人雪白的脸上挂着虚脱的表情,李俊熙垂头丧气的走出总统套房。“俊熙。”气愤和失落让李俊熙这个刚强的男孩子差点儿流出眼泪。为了不让顾北辰看出自己的狼狈,李俊熙面无表情的先转过身,离开了那里。 是躺在被窝里,或者是在老师的课堂上,李俊熙的脑袋里也全都是那个不堪入目、不吝入耳的聒噪场面。 顾北辰远远的跟在李俊熙身后。转过一个拐角,在两个人眼中出现了一家解忧杂货店。李俊熙停下脚步,透过橱窗看着展示台。他想起在美国时和妈妈爸爸一起度过的日子,那如仲夏夜之梦的时光。如今看来就像是痴梦一场?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啊。李俊熙这样想着,他心灰意冷的注视着橱窗里的一切,直到澄净的玻璃橱窗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顾北辰。 “你怎么会在这里?”站在玻璃橱窗对面的李俊熙一眼就认出从身后挪动到跟前的人是顾北辰,他的表情瞬间降到了冰点。 “听老师说你生病了,又没有家长来接,我只是想确定下你一个人是否安全。”顾北辰愣了一下,他毫不犹豫的走上前,轻轻环住李俊熙的胳膊。“你不要紧吧,上次三校联赛听说你受了伤,是不是伤势严重了,你一个人可以吗?”看着李俊熙湿漉漉的脸,顾北辰本能的松开轻轻环住的李俊熙打着石膏的手腕。“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顾北辰悻悻的低下头。 “这么说你最近对我是特殊关注了?”李俊熙直接无视顾北辰,他径直绕过顾北辰。顾北辰对于俊熙出乎意料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他没能再次抓住他。 “站在那别动!”李俊熙耸了耸肩,然后一副桀骜乖痞的样子停在顾北辰眼中。而顾北辰空落落的手就像是指路一般似是有心亦或无心的拦在李俊熙面前。 “喝!好大的少爷派头,你不会是想让我也和你那些跟班一样臣服于你吧。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关心朋友,我看你并非生病的样子,连装病都不像的你就这样回家,不怕伯父批你吗?走,跟我回去上学,就说去医院换了药,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顾北辰依旧默默的望着俊熙。 “要坦白的弱点就是这一个吗?”俊熙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哈哈,顾北辰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就算没有父母的假条,我也装了一整天。而你,你才是要挨批评的家伙吧,逃课出来这么久,不要紧?你的母亲可是清逸大学的专家教授,哪怕一丁点小事在她那种刚正不阿的女人眼中都会无限放大。你说过她的眼里不容一粒沙子,即便你是她的儿子。”说话间,李俊熙的嘴角微微的颤抖着。 听李俊熙如此说完,顾北辰的心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但与他淡定的口气不同,他的眼神里明显流转出为难的辞色。 ”俊熙我明白你的处境,但学校不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地方。你能躲过的只是一天两天而已,难道你能一辈子躲着所有人生活吗?有些事情我们总归是要一起面对啊。” “就因为无法面对、也无法原谅,所以我才不得不躲起来,更主要的一个理由是因为你也在那里,所以我一想到上学就全身战栗、头疼欲裂,怎么办,刚刚你说你都可以面对我们cgh家族的错误了,可我没有准备好啊。你不知道我现在看你的眼神都很慌乱的吗。” “你是因为我,才变得越来越糟糕的。”顾北辰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李俊熙。 “对,要不是因为父亲和校长的约定,我早逃了,早就不在那里了。但是能怎么办,你我旗鼓相当,而我最大的把柄却攥在你手上,所以我算是被逼到尽头,退无可退了也还是得在心底日日见到你伪善的面孔。你知道吗?比起从来都是商场之上的对手,好朋友翻脸成为敌人才是真正让人痛心的事情。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拜托你就放我一个人静静吧。等我想明白了,或许还可以重新面对你,当然我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不过最走运莫过于很快便闯过心底的那一关。” 顾北辰没有再次拦下俊熙,甚至连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那天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 一连半个月,李俊熙都没有回到学校。班级里,李俊熙的位置基本上都是空着的。顾北辰坐在李俊熙右后方的角落里,他心不在焉的听着课,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的飘在李俊熙的位置上。这一次,就在顾北辰对着友人的位置暗自惆怅的同时,李俊熙打开后门,走进班里。 “李俊熙,放学了我们一起去小吃摊吃点东西吧。”顾北辰连续丢了三张纸条,李俊熙出乎意料的连一个字都没有回。 直到第三遍放学铃声渐熄,俊熙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早已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从透明的茶色玻璃黑板中折射着她憔悴得有些脱相的面孔来,他整个人看起来很伤感。顾北辰静静的走到他的身旁,但却终究没有勇气再上前一步跟他说话。 没有了去处的李俊熙,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顾北辰站在顾氏的阁楼上,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暗自发呆,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门口的监控录像里出现了俊熙的身影,只见他一个人坐在不远的拐角。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样,无力的看着顾氏的监控自言自语。顾北辰一把抓起外套,从顾氏冲了出去。 李俊熙并没有真的在顾氏的门口等顾北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坐在咖啡店里的李俊熙,顾北辰停下了脚步。李俊熙一直装作看不见自己,把自己当陌生人,现在居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十字路口对面的顾北辰。顾北辰实在无法相信。他径直飞身奔入咖啡店,站到了李俊熙面前。李俊熙一脸紧张的抬头看了看顾北辰。从顾北辰闪闪烁烁的眼神里他还是能感受到了深深的情谊。 “你终于能看见我了?”顾北辰惊得嘴唇震颤着。 “过得好吗?” 李俊熙轻轻点了点头。但下一秒,想起白天在台球厅听见朴星河挑拨言语的俊熙感到有些害怕,尽管北辰的关心让饱尝家庭冷暖的他差点流出眼泪。但不可以这样下去。他躲开了北辰的眼睛。“当然是好啊,怎么北辰少爷这么问呢?是不是还有什么深层含义啊?” “我没有。”顾北辰艰难的开口说道。而另一边,刚刚李俊熙的话虽然莫名其妙,但却也让顾北辰重新燃起的希望再次濒临破灭。 “假惺惺,别以为我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对于你做下的那些事就一无所知。” “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顾北辰委屈的看着李俊熙。 “好吧,那我问你个事。你跟贤真姐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都不是。” 李俊熙铁青着脸一把抓住顾北辰的肩膀,他崩溃的猛踢了一脚顾北辰身后的电线杆,看着眼中群情激昂的李俊熙,还有盘旋在李俊熙头池的如星海般灿烂晶莹风浮尘。顾北辰真的是百口莫辩,他有些局促不安的喘息着,一双手死死的绞在胸前。 “既然没有关系,那你为什么要告诉她,秘密花园的事情。就连我们小时候的奇葩事,你也当成笑料说给她听。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逝去的种种美好都是不应该说给第三个人听的吗?” “因为我能感觉到她对你也是真心的,而你说过有些心事你也会说给她听。”顾北辰回拽住李俊熙的胳膊,他满心满眼都是委屈。 “这么说你很会为我着想喽,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从面部表情到动作神态,李俊熙羞愤过度后的痛心疾首简直比一线明星还要栩栩如生。那一刻的他将私人感情同家族利益完全放在了一起。 “不过,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能受你的蒙蔽吗?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也幸亏没有看错你。否则将来的我一定会因为你的年幼无知而沦为普天之下最大的笑柄。”李俊熙落下眼泪,一滴一滴晶莹如水晶的泪珠里蕴满了遗憾。 “不是你想的这样,俊熙我没有也不可能伤害你。” 看着李俊熙很随意的一笑,顾北辰犹豫过后凛然说道。 “你都已经冒着逃课受处分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了,不是吗?你用你的慈悲衬托的我很不近人情,甚至是死皮赖脸的不知好歹嘛?再说这样的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每次在我冷淡你的时候,你都会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擅自接近我的朋友。当然,如果没有把柄攥在你手里,你说多说少我也确实没有放在心上过。” 李俊熙咽下口水润了润喉,接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就连眼泪都快掉了。 “难道我做错了吗?俊熙啊,你好像有所误会。没错,我是因为太在乎你这个朋友,当你有段时间没有理我,我会很没有安全感。我之所以找他们,一个是我们处在同一个圈子总归会见面。还有,我以为多和你的其他朋友交往也会把你留下来。” “婆婆妈妈的,跟你哥哥真是相差很远啊。不过,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请求你告诉我你都说了多少吗?” 李俊熙开玩笑似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其危险。 “顾北辰啊,在你眼里现在的我比那些久居末流的同学还要有趣吧。心里明明在肆意大笑,嘴上还要说些安慰人心的话。“李俊熙面对着十字路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仰天大笑起来。 顾北辰的眼睛紧紧的注视着笑容有些狂癫的李俊熙,俊熙默默的绕过顾北辰,他伸开双臂,上下摆动着挑衅道。 “俊熙。”李俊熙话里带刺,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抹咬牙切齿着却又酣畅无比的笑容,冷硬的呈现在顾北辰面前。看着如此极端的俊熙,顾北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依然很想挽留住他。 微醺的夕阳映照得整条街都如沐爱河般醉意朦胧,一道道时而浓稠、时而窸窣的树影,如暗沉的饰物般围绕着一道如黑水晶吊灯般熠熠发亮的高大身影的四周。被车轮碾过后,连同身影树影仿若是遍地盛开着扎满荆棘的野玫瑰。 ”呵呵!大家都来看啊,cgh创始人李泰洙会长的男女关系有多乱。你们看李俊熙他整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其实他的家肮脏透了。看到明廉别墅了吗?除了室外装潢看着还典雅肃穆些,其内里简直污秽不堪。”李俊熙的眼神越说越亮,他兴致勃勃的冲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歇斯底里的大喊。结果在说到家时他的眼里已经很明显的溢满泪光,顾北辰一动不动的盯着哭中有笑的李俊熙。李俊熙用不甘示弱的语气开玩笑似的拼命自嘲。 “俊熙啊。”顾北辰心疼的上前一步。“想说什么你就说出来吧,总比一个人闷在心里好受得多。如果你真的很难承受,至少让我陪你一起承担好吗?如果你一定要用使我受伤的方式才能让心里好过一些的话,我也愿意。”李俊熙一脸受伤的表情看着顾北辰。这一次他没有回避顾北辰的眼神。他脸色变得惨白,刚刚一转身背对着顾北辰,他就忍不住抽泣起来。但出于世家公子倔强的自尊心,深怕被顾北辰发觉异样的俊熙,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别在我这装好人,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还不都是同一副嘴脸。”即使是用这种卑鄙的方法,李俊熙也要和顾北辰划清界限。如果不这样做,他不知道自己日后还能不能放开顾北辰的手。但比起本就禁不起考量的友谊,他更知道这样的秘密在上层人的世界意味着什么,一旦有一天大家的利益相悖,他或许会成为第一枚倒下的多米诺骨牌。想到这里,他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看着眼前那个唯一知晓他家庭秘密的人。 “俊熙啊,那件事之后,我看你始终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的心思我全部都懂,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见对手的眼光衡量我。你别推开我好不容易伸向你的手好吗?你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有多重要。”顾北辰不安的看着李俊熙,他现在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一边他知道李俊熙为何抗拒自己的靠近,一边他又真的很舍不得这世上唯一的朋友。 李俊熙一个人守着孤零零的影子站在距离顾北辰最近的地方,那一刻的他就像是输掉了赛场一样气愤的咬着牙。 “俊熙,我知道那个女人的出现对你、对伯母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很多事情现在已经发生了,就算你再感到困惑不安又能怎么办?难道我们可以回到那一天吗?假如我们直接站出来和伯父打个招呼,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龌龊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就当成阻止了这件事,或者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可以吗?” “哈哈哈,龌龊或许吧,就因为这样,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得学着躲开你了。不过事情发生在我cgh的地盘上,你有证据吗?无凭无据的,小心,我告你诽谤。” 顾北辰没有回答,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穿在身上的校服。 “俊熙啊,我会用时间证明我不会捅破你的秘密。但我就是怕你会这样,我就是怕你会想不开。” “怕我想不开又能怎样?我会因为爸爸犯下的错误痛苦的吞下一整瓶安眠,还是冲到马路中央自寻短见,顾北辰!在你眼中的我就这么不堪一击,是个懦夫是吗?原来你对我的示好都是假的,此刻的偏见才是真的。你是有多看不起我,所以才这样戳我的脊梁骨。你嘴上说着的是关切,实际上你是想从我的嘴巴里抖落出更多的秘密吧,比起舞弄权术,攻心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趁我现在还是个孩子就将我心底的刺埋得再深一些,这样有朝一日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扳倒我。“ 顾北辰怔怔的望着李俊熙,他藏在袖筒中的手因慌乱而不住颤抖。而他的嘴巴只是微微张了张并未真的发声。 ”一向牙尖嘴利的你没有话说了,果然了是一语中的呢,你可真是嘴巴里说着大话,又习惯将人看扁的家伙。那么从现在开始,请不要再叫我俊熙啊,俊熙。我听着很恶心。“ “我没有,你别躲开我好吗?我顾北辰对天发誓我绝不会是你想象的那样。虽然我知道在我们的圈子里,出了丑闻意味着什么,但即便所有人都背弃你,我也会牢牢的抓住你的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所有人死一样的惩戒。” 话音渐落,李俊熙紧紧的闭上眼睛,他下定了决心。”对着镜子看看你自己的反应吧,我就是怕你会这样,所以就连警告的拳头都挥不到你的头顶。你总是不温不火的说我们圈子的规则,我害怕,我很害怕哪天你心血来潮就会让我成为全圣榆甚至是全世界的笑柄。看看那些最末流的同学吧,他们刚刚会抱着课本读书,就不得不学着看上层人的眼色,而我,我的下场甚至还不如那些曾经因着背景欺负过的同学们。我想当我爸爸的丑闻从你顾二公子的嘴巴里传出,那些从地缝里爬起来的人都要骑在我的头顶。再见吧,顾北辰,我真的要好好练拳了。” 顾北辰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如此剖心置腹的的坦白会让李俊熙如此心痛。 “你说完了吗?你现在可以认真的听我把真心话说完吗?我不相信你在知道我的真心后还会一把推开我的手。如果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呢,如果我也有过你这样的痛苦呢。” “哦!说几句,没错,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就是喜欢学着大人的样子对我这种蝼蚁之辈说教吗?好啊,不过怕是我的身份会污了你冠冕堂皇的话呢,所以免了吧。倘若你再阻挡我一次,我一定让你知道什么是死一样的痛着。对了,如果你还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的话,撇清界限就好,这样在我记忆深处,你还是那天之前的样子。” 十五年前,是俊熙先转过身离开顾北辰的。cgh的秘密对俊熙,还是对当时在一起的顾北辰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了。顾北辰能理解一向桀骜的李俊熙会蒙受怎样巨大的打击,自从有了那件事,看着总是躲着自己的俊熙。北辰满以为遵从友人的心愿不去理会他,就是自己为他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但令顾北辰万万没有预料的是,这段时间如此之长,以至于他们俩之间的嫌隙因距离之远而超出了自己的预料。顾北辰想到了能让俊熙重新打开心扉的唯一办法。如果是因为自己看到了俊熙的伤口,知道了俊熙的弱点,才让他不得不防备自己,那么让李俊熙也知道自己的弱点不就可以了。顾北辰以为自己把顾氏的秘密告诉李俊熙,他就能留在俊熙身边。于是顾北辰第一次把自己出生的秘密告诉李俊熙。然而李俊熙的态度,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说什么?文素利教授不是你母亲?“李俊熙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起顾北辰。”这么说你就是小三的儿子了?假如那天我们看见的那个女人和我爸爸生了孩子,那孩子是不是就和你一样喽?!”李俊熙索性用肩膀撞向顾北辰,就在顾北辰霍然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同时,李俊熙不屑的冷冷哼了一声。 “区区小三的儿子,也敢愚弄嫡亲儿子,甚至还敢狂妄的称兄道弟,真是笑死。”看着眼圈红红的顾北辰,一连串难听的话从李俊熙的口中迸出。“不是应该躲得远远的吗?而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光芒万丈的人啊,哈哈哈!难不成现在的小三连同小三的孩子都是螃蟹属性喜欢横行的。”李俊熙放声大笑,他狠狠的甩着搀扶着自己胳膊的顾北辰,然后他整个人都慵懒的靠在电线杆上。 “俊熙,我以为我和你交换秘密,你的心里就能好过一点,我以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重新做回好朋友。”顾北辰深拧着的眉头自较为舒缓的两边再次紧紧皱了起来。他的眼圈一红,眼泪沿着抿紧的唇片一滴一滴流入脖颈,眼神愈发朦胧,但视线却从始至终都落在李俊熙的身上,只是看着李俊熙从窃窃的笑慢慢演变成大笑得前仰后合,他搀扶在李俊熙臂弯的手渐渐松垮,而后整个人在哭得发蒙的状态下缓缓下蹲。 李俊熙舒服的呼了口气,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他晃了晃在顾北辰额头触感良好的指头。 “好过,没错。就算你手中握有我们cgh的把柄又能怎样呢?男欢女爱这种事不就是家常便饭,别说是我父亲这样身世显赫的名流会有多惹人红眼,就连你们顾氏的理事、经理也少有不沾香味的猫吧。如果买通了通稿和水军我们也可以将舆论的坐标引进悬疑跌宕的深水,比如小三是同行派来的间谍,捣毁别人的家庭是为了自己集团的股票吸资。可是你的秘密就不一样了,你是这种人的后代,比起见光不一定会死,永无天日才是真正的人生悲剧吧。那么,谢谢你的秘密,我现在的心情是豁然开朗。” 李俊熙掩面大笑着,那控诉的双眼妩媚娇嗔。特别是当他半蹲着把脑袋偎在顾北辰的额头时,他微眯着的眼睛不断努力的去对北辰的焦距。顾北辰两颊红晕晕的,眼睛周围以及太阳穴的温热熏得她眼睛辣辣的,刺痛异常。 “你还说了什么不符合身份的话?对,好朋友是吧?!痴心妄想。我可是cgh会长李泰洙唯一嫡亲血缘的儿子,就是交朋友也是和金字塔顶端同样血统的嫡亲贵公子。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只阿猫阿狗就能称兄道弟的。“ 顾北辰抽泣哽咽,他通红的眼圈中蕴满了泪水。他缓缓按住胀痛的太阳穴,那一刻天旋地转,昏天暗地,就连即将下雨的漆黑天幕中他都看到了如古建筑湮灭过后的满目苍夷来。 “你可以不要这样说吗?俊熙你不是这样的人啊。”看着乐不可支的李俊熙,听着李俊熙饱含暧昧挑逗意味的呼来喊去,顾北辰越是被人毫无顾忌的虐到极致便越脑子清醒,那个从来都倔强的他在李俊熙面前卑微得愈发没有尊严。 天边传来高脚酒杯碰杯的清脆巨响,接着急着洗干净人们心肠的滂沱大雨烦躁愤怒的在幽蓝的天地间拉开帷幕。 ”至于你,等你和你那低贱的母亲被人扫地出顾氏,你就会发现自己连最末一等的人都不如。这样卑微的你拿什么和我谈友情,不过作为交换,只要你识相,我也不会轻易让大家拆穿你的身份,只有牢牢的把你钳制在手心,我才能每天都开心。” 李俊熙的口气冷酷残忍中带着势利轻蔑。顾北辰看着那个曾经可以随意掌控他心情的李俊熙有恃无恐的狂喜,他知道原来都是自己依赖太深,所以这份刺痛连同自己造成的伤害才会粗蛮得毫无保留。 想到这里,顾北辰第一次冷冷的看着李俊熙,而李俊熙也同样毫不示弱地盯着他。 “你给我听好,假如你把我的秘密公之于众。那么你、你爸爸、还有你爸爸的公司,我会把你们视若瑰宝的一切都抹杀得一干二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底层人的一生是救赎,而你这样的人的人生才是值得讴歌的吗?那好,连同你们自己也让我这个小三的儿子彻底毁掉吧。” 顾北辰嘴上在说着最狠的话,但心里却很痛,就像是被戳上千万把焱焱冰刃般冷冽的痛着。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俊熙变得这么坏。原来真的如父亲所说,一旦违背了各自利益,大家的友情也会变得扑所迷离。 “就凭你一个庶子,哪有那个本事。”李俊熙的眼睛睁大了几秒,当他注意到顾北辰正在用深邃的眼神满含期待的望着他时,他还是想捏碎他那颗已然受伤的真心。 愈发暗沉的气氛里,李俊熙肆无忌惮的呼吸着经过雨水洗刷着的大地的芳泽,他只是稍稍抬了下眼睛用毫不在意的态度,瞟了眼神色痛苦又满含薄怒的顾北辰。 “我是庶子,这没错。可即便如此,我身为顾氏集团二公子这一点,同样是任何人都不会抹杀掉的事实。只要我动用父亲的力量,就凭你,你以为自己斗得过我吗?或者说作为家族唯一嫡子的你会倾cgh集团之力来和整个顾氏集团抗衡?孰轻孰重,我想那么以身份为傲的你应该会想的更通透一点吧。” 顾北辰坚定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李俊熙,这一次换做霸占主控权的顾北辰淡淡的笑了笑。 李俊熙伤害了北辰,北辰同样松开了俊熙的手,这一次顾北辰没有回头,就像上一次,顾北辰并未盼到俊熙回头。 顾北辰失魂落魄的走在能响起空空回音的水坑里。 刺眼的车灯从身后射来,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叮铃叮铃响彻不停。 顾北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接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手机。 “北辰啊,阿姨知道你是我家俊熙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如果你现在和俊熙在一起的话,能不能替我转告他要他尽快回家,家里出事了,阿姨一时间实在抽不开身,很多事情阿姨也是身不由己、甚至是无法解释的,我能预感到这将是我们母子的最后一面。” 顾北辰看了看李俊熙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多想冲到他的面前告诉说,“你快点回家,你的妈妈好像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如果错过了现在,你可能就见不到她了”。但那时的北辰年纪还小,还在生俊熙的气,所以尽管背后已经蹿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也只是嘴角扭曲了几下后,带着一抹甜美的笑容直接无视了俊熙妈妈的求助信息。 “放心,我保证你找不到你的妈妈。让你威胁我,这只是个开始。”顾北辰阴狠的眯着眼睛,但是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相反,他的内心煎熬极了。 司机姜连勋猛的一个急刹车,随着“砰、砰”两声闷响,顾北辰的额头重重的栽在眼前的驾驶位椅背上。强烈的冲击过后他只觉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酸痛难耐。而随着红灯闪过后,连勋又猛一踩油门,顾北辰再次被颠回到最初的位置上,他捂着嘴巴难受得面如土色。 车子在深浅不一的水坑间风驰电掣。 顾北辰强行压抑着翻涌着的恶心感,他终于一把扯住李俊熙的袖口。 “你妈妈刚刚跟我通过电话,她说她有点事情要办,叫你今天晚些时候回家。” “晚些时候?有事情要办?什么样的事不能白天做,非要。。。难道说。。。。。。” 难道真的是和那个女人有关,不好,李俊熙眼底痛楚难当。而当他飞快的赶回家里时,母亲的卧室早已经空空如也,只留下唯一的一张照片。 只那一夜,李俊熙感觉就好像生命都要被人透支干净了。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唯一的照片贴近胸口。 “顾北辰,我早就该想到的,就为了跟我怄气,所以你没有和我说实话吧。” 李贤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李俊熙,李俊熙眼神动摇,他被李贤真叫停脚步,站在原地等待贤真再次开口时,也只是向她靠近了一点点,那动摇的眼神慢慢变得尖锐起来。 第六十二章 肯定有人失意过5 李俊熙将双手插入口袋,慢慢转向月光下的银杏树。白日刺眼的阳光也照耀不到的幽蓝浓荫里,到处都笼罩着一层仿若衡云的冰洁瘴气,在幽深如深潭的莹波中,李俊熙的脸色凝重得很不好看,轻盈的灰发如絮如烟欲隐欲现的遮挡着他那双比起刚刚胡思乱想时锁得更紧了些的眉毛,逆光中,俊熙灰色的发丝在月光中舞出皎洁的弧度,而那道柔和的光正好照耀在他绷紧的脸部线条上,力道之重连带着额角不断不由得一阵阵抽筋。 李贤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李俊熙,李俊熙眼神动摇,他被李贤真叫停脚步,站在原地等待贤真再次开口时,也只是向她靠近了一点点,那动摇的眼神慢慢变得尖锐起来。他侧过头再次避开李贤真的正视,他侧着脸,唇角勾起,那抹笑容就像锁定了猎物般让人不寒而栗。 “不能说吗?跟我也不可以是吗。”提问变成了设问,虽然李贤真已经预料到了,但还是很心痛。她本来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也只能一一咽回肚子里。 “那好,我不问了。可是,你知道伯母为何要这样做吗?”李俊熙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李贤真的身上,李贤真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睛里同时闪过一丝柔软的光芒。 “她为何会屈身做个小餐馆的服务员。”李贤真如同儿时般轻轻走上来攀住俊熙的肩膀,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 “当个服务员不好吗?起初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走到这一步,后来我看着她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样子。我想作为儿子我懂得了她,她不是有难言之隐,也不是生活所迫,更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现在这份看似乏味的辛劳完全都是她最自由的选择。贤真姐,至始至终最懂得我的人,世间唯你一个。我只问你一句从了家人的愿望,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权势、金钱的束缚,这样的人生真的很好吗?我觉得比起那些命运的牵绊,这样的生活反而更能潇洒自在呢。” 俊熙说着,转过头很自然的看向刚刚熄灯的小店,那里早就空无一人,再也寻觅不到母亲的影子的俊熙眼中流露着无尽的眷恋。 “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随遇而安?拜托好好学习吧,趁着还没有毕业。我想就因为你整天不学无术所以才会想着不切实际的荒诞事情。或者说你根本不了解普通人眼中的社会有多费解。至少一个钱字就把人分回了三六九等,然后分分钟就打回到了原始世界。你在清逸难道还不清楚这样的生存法则吗?” 李俊熙愣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贤真姐从未如此反驳过他。他吸了吸鼻子,耸了耸肩,一双被李贤真轻轻攀住的胳膊微微晃了晃,而后忘记了李贤真搭在肩膀上的手的俊熙径直向与贤真相反的方向走去。 “清逸?学习?或许吧,没有一个学生会比我更混蛋了,我可是0分专业户,哈哈。但是,谁说我没有生活的经验?我在顾氏的魏格纳后厨还有礼宾部门都做得很像样子呢。不信你去问本部长或者那个成为手下败将的经理。他们对我的称赞可是有口皆碑的,作为会长儿子在没有上位前本不应该这么嚣张,但是一想到这是爸爸的期望,我可是大红大紫的风云人物了呢。”李俊熙晃了晃身子,哈哈大笑起来。但他的嘴巴扯开的很夸张,眼神却依旧保持着冷漠。 “你以为这就可以了吗?洗洗碗、刷刷盘子、然后再给重要贵宾沏茶、咖啡,倒两杯红酒?你别告诉我,你堕落得连这些都放在心上,埋头苦干。这算什么出息,倘若不是将来有可能会戴上王冠,成为继承者,你以为那些个爱说大话的家伙能对你有多好感,不过给你父亲李伯父面子而已。如果我是你,我现在最少也是个项目经理,或者说我通过我的努力坐上总理事的位置。反正我的父亲是酒店的总裁又是酒店行业的代表。我想往上爬应该不会有人站出来投反对票的。所以为何不和你爸爸说,说不定他会发自内心的开心呢。” 俊熙苦笑着的同时,停下脚步看了看李贤真。听到俊熙的话,贤真稍稍恍惚了一下。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俊熙啊,你出去看看这年头的剩男剩女有多少,大家都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两个人在一起拼了一辈子却连孩子的学费杂费都保证不了,又有多少人家因为老人生病就倾家荡产,所以只能任由她带着病痛可怜兮兮的躺在病床上等着咽气。“ 李贤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俊熙的肩膀,看着俊熙僵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困惑模样,李贤真慌乱片刻,稍有些蛮横的把他转到自己的眼中,让他慢慢抬起脸正视自己的眼睛。 ”俊熙,姐姐虽然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但在大多人世人眼中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再多的难过都是你自己太作了。今天听你说了这些,我才知道那个成熟英俊的外表下你内心有多幼稚?那好,我来让你知道个明白好了,在普通人眼中有的只是填腹穿衣,赚钱消灾。而只有在我们这一层才有随遇而安,但那只是庶子的生活,拿着花不尽的钱财和用不完的股份,肆无忌惮的看着加利福尼亚的潮起潮落、细水长流。想看多久甚至是一辈子都可以,因为会有人去安排他们的生活起居。但你是嫡子啊,是顾氏当之无愧的接班人,怎么可以那样放纵自己呢。我想就算是你的妈妈,她一定希望你能顺利继位,然后接她回去过富家太太的生活。” “我的妈妈为了我所以选择了隐忍。” 俊熙低着头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事情,他默默的看着贤真姐的脚步慢慢靠拢了过来,还有因为无话可说,他刚刚一直在密切注视着贤真身后的风吹草动。李贤真依旧保持着双手交叠在前胸,审视李俊熙的姿势,那一刻的她不像是在和谁剖心交谈,更像是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懑不满。 “我妈妈真的会这么想的吗?同样是女人,看来只有女人最懂得女人的心思,也或许真的是我太天真想不到这么长远,对了姐姐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话题了,明天我们出去散心吧。”李俊熙走到李贤真的面前,他晶莹的眸子扫过李贤真惊讶的脸。但这一次他并未让目光长久的凝聚在李贤真的脸上,匆匆一瞥后,他的目光很快的黯淡了下来。 “嗯,好啊。反正我都已经从顾氏搬出来了,一时间也不能回家,我不想被那些成天散狗粮的叔叔伯伯拿着我的婚姻去做话柄打磨无聊时光。但比起一个人窝在酒店费着视力看手机,能出去玩玩也是不错的。夏天就是这一点不好,白天太长没有约会的人总是看着特别寂寞。”随心所欲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在这一层的人却不能真的随心所欲的生活,不能自由自在的恋爱,因为婚姻和恋爱是不能叹很是心疼。 “这么说目的地很远的话也不要紧吗?” “又不是现在去,白天10个半小时还回不来吗?” “也对,如果是结婚前,姐姐也不急着当天赶回来吧。” 李贤真带着一脸的倦容轻轻咧嘴笑了笑。俊熙默默的带着她坐上了回程的车。 ***** cgh “请进!” “是我,您身体还好吧?!“会长室的门被推开,李贤真走了进来。李泰洙背着手,站在窗边,心不在焉的欣赏着外面的景色,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女人声音,他疑惑的转过了头。但当他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李贤真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哦!是你啊!贤真!”贤真的名字从李泰洙的嘴里说出来,慌乱的意由让人听起来有些不自在。但李贤真还是故意开朗的笑了笑。或许是因为自己嫁入顾氏,所以生分了些的缘故吧,她如此想着。 ”是,常听俊熙在电话里说起您,只是我刚嫁入顾氏要学习要掌握的家事不少,所以一直不得空来看您。”见李泰洙如此拘谨,李贤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依然站在门口,双手交叉在身前规规矩矩的拎着手包。 “我听俊熙总说你在顾氏过得很乏味,只是有一点,文夫人她毕竟是你的婆婆,也是清逸大学的校长,家里但凡有大事小情怕是会分身乏术。幸好娶回你这么个兰心蕙质的儿媳,也算了免除了婆婆在家庭琐事上的烦忧。呀!光顾着说她们了,给伯父看看!大姑娘了,这一身粉紫色的薄纱连衣裙穿在你身上就是这么与众不凡,把你娶到手,顾北溟会长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话音渐落,李泰洙高兴的快步从办公桌走出来友好的迎接李贤真。 李贤真目光空虚的看着李泰洙,为了配合,她噗嗤一笑,乐得很不自然。 “听我们家俊熙说你是昨晚来的,跟顾北溟吵架了,那个混小子。不过夫妻吵架等火气下去了也就完事了,记住一点不要先低头知道吗?” “是的。” 李泰洙好像早就打算好了一样,指使着秘书去泡杯茶。 “我听俊熙说是为了一点小事,顾北溟竟然把你给打了,还是两次。说起来我就气不打一处。起初我还以为是你和文夫人闹了别扭他才会这样对你。” 李泰洙说着递了杯刚刚泡好的白毫银针交到李贤真的手上。李贤真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并用双手接过茶杯。 “是,我在顾氏一向很受重视,文夫人她教师出身如今又是学校一把手,脾气多少还是有些倔强的,也是我年轻不懂得转圜,这才让北溟夹在我和妈妈之间特别为难,不过这种事怎么能怪他,如果他一味站在我身前保护我,婆婆会更生气,气我拐跑了她的宝贝儿子。“听着李贤真哽咽中带着神秘兮兮的味道,李泰洙安慰般的捏了捏李贤真的肩膀。“现实比想象残酷啊,但慢慢习惯了就好,毕竟文夫人是我们安城出了名的女强人,一个女人能一路过关斩将一跃坐在主席台上那霸道的脾气可想而知。” “是,就连顾老会长也对她敬重有加,所以我根本没放在心上,等婆婆气消了,我就拎包回去,这样还能显示我作为儿媳妇的大度。”李贤真无奈的笑了笑,表情冷到极点。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她是和文素利闹了别扭,但真正的缘由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口,更何况文夫人不住在顾氏也是外界不知道的豪宅秘密。特别是在作为对手的李氏,一个不小心就会置自己的夫家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听闻伯父和mmbc的尹相弦理事的婚讯不日提上行程,还没有跟你道一声恭喜呢。”李贤真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她看着李泰洙接着说道。 “轰轰烈烈的仪式过后,还不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大家都是圈里人自然不用拘礼。” “是,伯父说的对。不过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若不是冲了婆婆的肺管,我想昨天我和北溟一定会放下事业去好好度个蜜月。” “年轻人总是把感情规划得特别完美,在我的立场只要能和尹相弦一起为了cgh的明天奋斗就很好,这么说起来,我对婚后的生活也是充满了期待。” “婚礼结束后,我相信接近巅峰的股值一定非李伯父莫属,到时候开庆功宴可以允许我带着顾北溟会长出席吧。” “这个自然,大家都是事业伙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请柬自然第一时间发给你们。” 说好的一大清早李俊熙就会带着李贤真出去散心,结果一直等到日头正酣也还是不见李俊熙的踪影。百无聊赖之余,李贤真只好和李泰洙有一搭没一句语的尴聊起来。 ****** 自从找到了那个疑似母亲工作的餐馆,李俊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整天都偷偷的黏在她身后。这一次为了不被父亲和那一堆的酒店职员察觉出端倪,他关掉了摩托车上的gps导航。 到达目的地,停下摩托车,摘下头盔,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陈旧简陋的小屋子。碎成瓷片的灰红相间的瓦砾上倒悬着无数个长长的蜘蛛吊,脏乱不堪的屋檐下一排排笔直的青砖上长满了碧绿的苔藓,在苔藓与砖石间依稀还能看到颜色不一的极其细小的鹅卵石。山风阴寒,四周的沙枣树在狂乱的飞沙走石间歪歪斜斜的伸展着参差不齐的枝丫,一时间腥咸的泥土和令人作呕的霉粉气味扑面而来。与这不堪入目的屋子遥相呼应的是那一扇早已经被风鼓成合页的掉了两层漆的红褐相参的土门滋啦滋啦的开开合合,当门缓缓敞开时,一盏最原始的沾满油腻的雪白管灯再次闯入他的视线。即便从未去到过乡下生活,但和沿途的二层白瓷小房比起来,那个餐馆阿姨的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实在太过寒酸。 李俊熙看了看手机里的地图,又抬起眼睛看了看那个小屋子。 “是要看房子的吗?” 正拿着树叶编成的长扫把准备扫院子的房东女士,热情的向李俊熙招呼着。 “在我们这一带呀,就数我的房子最便宜,虽然环境是简陋了点,但是该有的设施我们可都是一应俱全的。不过电费还有水费、煤气费都得自理。如果不用煤气可以随我们一起砍点柴火,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可以给你们带一下。” “哦,谢谢您。我今天暂时不看房子。”李俊熙有些尴尬的扬了扬眉毛。 房东将扫把立在身旁,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两圈李俊熙简洁中不失时尚感的打扮。 李俊熙将手机相册摊开在房东面前。 “大姨,您见过这上面的女人吗?” “稍等,我戴上花镜看一下。” 房东将满是泥土的手往碎步拼接成的衣服上蹭了蹭,她颤颤巍巍的取出花镜戴在眼睛上。 “这个女人在我这住了三年多,也是最近刚刚搬走的。” “她说为什么搬走了吗?” “还能因为什么?她在市里工作总不能将时间都耽误在路上吧。” “那您知道她现在搬去哪了吗?” “这我不知道,她性格比较孤僻从不和我们这的人多说话,就连她是什么来头都没有人知道,很奇怪的女人要不是那次口误,连名字都不往外说呢。” “您还记得名字吗?拜托您务必要好好想一想她对我很重要的。” 李俊熙的脸被急得通红,他的心砰砰砰直跳,内心的波澜渐渐蔓延成奔腾不息的长河。是她吗?如果不是自己该怎么办,可假如真的就是她,那天在小吃店她应该能认出自己来的,就算是脸变了但衣服上的名牌可是自己的名字啊。难道她和自己心连着心,都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守护在对方身边吗?因为抑制不住的想念,所以她只能站在咫尺间多看几眼对方。多一眼便多份心安吗? “叫,说是叫什么来着,崔英。” “崔!英!兰!” 没错,是她,特别是每一次接近她都会感受到全身心的自在舒畅,原来她就是我的妈妈,崔英兰。 “没错啊,是叫崔英兰的。不过,看你的年纪还是个学生吧,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貌似在这里还是在外面都没有什么朋友的。那你到底是谁?”那个房东太太的眼中充满了好奇。 “抱歉打扰了,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想对她来说应该也只是这一层关系。那么再见!” “你等等,小伙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俊熙和房东太太面对面站着,显得有些尴尬。俊熙没有给房东太太回答的契机,房东太太看了看四周又摘下花镜偷偷瞄着他。对俊熙来说,这样的视线和尹相弦别无二致都像是沉重的包袱。 俊熙原以为确定了妈妈的身份,自己心里那块巨大的石头会落在地上。但他没有想到比起见不到妈妈,每天看见妈妈,却不能对她袒露内心,多少次他都很想说妈妈,我很想你,十多年了你有没有一刻想起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都说母子连心,可是你真的不想认我吗,还是那时候我太小,你已经记不得儿子的模样,即便不能称呼你妈妈,你也不能称呼我儿子,可我真的很想你啊”但是多少次话到嘴边他就连一声妈妈都没有勇气叫出来。 还没等房东太太再次询问,俊熙默默地绕过了她,开着摩托车离开了。 ****** cgh的会长办公室, 正在和李贤真尴聊的李泰洙的手机响了起来。当看到手机屏幕上反复闪动的名字是“金秘书”时,李泰洙快步走出去接起电话。 “喂!我再过一个礼拜就会回国。如果尹相弦问起来的话,就跟她说,我会途径土耳其为她带泫雅最喜欢的恶魔眼。“ “但如果尹相弦理事问起其他的话......” ”我想请你摆正你的位置,你只是我一个人的秘书,如果你也和周秘书一样非常周到的把我的日程告诉尹相弦?我敢保证你会在接完电话后的一小时能离开我cgh集团。” 李泰洙的话很是刻薄。 金秘书一边与李泰洙通电话,一边浅浅的对着正在一楼候客厅等了多时的尹相弦笑了笑。对金秘书来说,伺候如此任性的会长,既是辛苦的事情,也是最有乐趣的事情。 “放心吧会长,您的私事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还有尹相弦夫人此刻正在往我这边走,若有其他我会再与您联络。” 金秘书迅速扫了一眼脸上带着大大方方笑容,一边挥了挥手一边迈着优雅的步子,仪态蹁跹的尹相弦。然后他转过脸走到门前,面对着即将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真奇怪,你们cgh的会长出门考察是不带秘书的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对了你之前的那位秘书怎么突然辞职了,这事你清楚吗?”尹相弦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两支口红,她将口红拿在手上反复掂量着。 “可能是他做了违背集团章程的事吧,也有可能是死于同事间的利害冲突。” “这样没有营养却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说了反倒不如不说。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在别人看来往往是愚不可及。” 站在金秘书身后的尹相弦拢了拢自己蓬松的卷发,自言自语般的说着,金秘书回过头来时,尹相弦正对着电梯间的反光玻璃壁沿不断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尹夫人教训的对,只是今天,会长他不在楼里。” “我知道,泰洙哥实在是太盛情难却了,每次出国考察都会买很多不实用的礼物给我。” 尹相弦口中的那些礼物都是金秘书从cgh的顶楼馆藏室精心挑选后,交给李泰洙会长过目的。所以尹相弦刚刚提到不实用的礼物,他便心知肚明。 “会长对夫人用情极深,确实很羡煞旁人。“ “那是当然的,有的男人即便对你掏心掏肺,一片赤诚。但变不出女人喜欢的礼物,这感情也是要大打折扣。因为对女人来说丈夫和礼物缺一不可。对了,金秘书,你结婚了吗?”尹相弦团了团耳边的卷发,见金秘书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她一边往发丝上打啫喱,一边腼腆的笑了笑示意他。 “还没有,因为我就是夫人口中所说的那种拿不出礼物的男人。” 正对着镜子刷睫毛的尹相弦,嘴巴还没有完全合拢,她惊讶的看了眼金秘书,继而不好意思的微微笑了下。“你很幽默,我刚刚的话可不是针对你。还有金秘书,李泰洙会长前妻的事你听说过吗?” “非常抱歉,我刚来不久。而且这么重要的隐私您应该直接去问会长,我想整个cgh只有那个男人才能给您想要的答案吧。“ 难道,该不会是……尹相弦马上反应过来,肯定是李泰洙的特别交代搞的鬼。想到这里她急忙转移话题。“没什么,我只是想多了解下俊熙,我未来儿子一些而已。”尹相弦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得意洋洋的笑容努力掩饰着心底的余悸。 ”不过,夫人您今天这是要。”电梯慢慢升至七楼,随着楼层指示牌的升迭,金秘书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他开始反复想刚刚自己和会长通电话是否让她听见了最重要的细节。 “没什么,听说李俊熙在集团的后厨表现优异,我想既然父亲不在身边,我是不是应该代为问候问候,奖励一下呢。” “您要是找少爷的话也实在是太不巧了,他今天出门了。” “少爷也出门了?那他有说去哪了吗?”电梯口的冷风将她新染好的胡桃色头发飘扬在空气中,等碎发簌簌的顺着眼睑飘落时,她微翘的杏眼优美如弯月。“是去找朋友玩去了吗?他大约几点回来。” “这我不清楚,只是我们少爷他喜欢独来独往,貌似很少听他提起过朋友之类的。” 尹相弦没有说话,她只是略带遗憾的点了点头。 “那您现在还有第三套方案吗?比如在婚前和cgh的各位理事、室长碰个面,跟他们交流下cgh的前景与往昔,别忘了不日之后您可就是我们cgh的夫人了。”金秘书偷偷将尹相弦拉到一边,他突然很有兴趣的将耳朵往她的身边凑了凑。“根据新季度工作部署的一些新产品发布会,以及cgh理事会将于11.00在顶楼进行,我想夫人您一定会很感兴趣。” 金秘书明显的嗅到尹相弦身上淡淡的薰衣草清香渐渐混合了黏重的汗味。两种味道缠绕在一起,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尹相弦的几缕发丝骚到金秘书的脸颊,那种感觉从心底到浑身血液都是燥痒难耐。“我差点忘记了还有新一轮的招投企划案貌似也是今天下午落锤,届时还会有更多商界精英齐聚cgh,如今会长不在,会长准夫人组织会议也是在情理之中。” 尹相弦忍不住擦了把汗,一双杏眼睁得很大,她呓语般的轻轻说道:“不,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要约严夫人去美容会所的,再见。”不等金秘书把话说完,尹相弦如同一颗滑落暗夜的流星般飞快的淡出了金秘书的视线。 第六十三章 嫁给他 “夫人夫人夫人。”保姆慌慌张张的冲出郑世兢的房间,只见里面并没有夫人的影子,情急之下她赶忙奔向客厅。 “什么事啊?毛毛躁躁的。”郑世兢眯着眼慵懒的躺在藤椅上小憩,她拿着玉轮一边刮着自己的脸,一边跟着收音听反复念着法文。直到耳边聒噪的声音伴随着滚热的气息取代了冰冷的空调寒气钻进郑世兢的耳朵,她揉了揉耳朵慢慢睁开眼睛。“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情?”难道,难道说是顾凯麟身体不舒服了吗? “顾会长?会长,老头子你怎么了。”郑世兢朝着楼梯口惊叫了声,再次转过脸来就连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她急的一跺脚差点从藤椅上摔将到滑开两边的拖鞋上。 “啊呀!我的脚疼死了这一下子。”郑世兢抱着吃痛的脚差点一跃跳到水晶吊灯上。 “不是的夫人,不是会长的事。” “那你急什么?只要顾凯麟会长身体硬朗,这天一时半会就还翻不过去。”郑世兢一边穿着拖鞋,一边余惊未宁的继续打量着保姆。她顺着优美的脖颈滑下的蜜金色的发丝飘逸在空气中,就像是黑夜里滑过眼前的流星般闪闪熠熠。 “是文夫人。” “文夫人好像安排了什么人要来家里做客。顾北溟会长特别交代让您无论如何都要躲在自己的房间,不要出来。” “什么意思?文素利?文素利一定要带人来我们家吗?“讨厌鬼,让人没办法讨厌的讨厌鬼。郑世兢一脸不安的看着保姆。因为复杂的家庭关系,不能随便放客人进来,是这个家不成文的规矩。而这个规矩制定的最初也是一家人费尽千方百计的为了隐瞒顾北辰的身世,尽管如今这个秘密已经随着顾氏集团的分裂而慢慢浮出水面,但关于顾北辰生母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揭穿的,一旦当年有关郑世兢的秘闻野史公之于众,那么顾北辰的支持率就会如山体滑坡般瞬间跌落谷底。只要顾凯麟还有一口气在,北辰一定还会有翻盘的可能,至少股票持有的第二多也可以成为大股东。所以郑世兢还是会时不时的因着侥幸而沾沾自得。但正是因为文素利并未退出户籍,所以郑世兢就是再恨得牙根痒痒也还是无济于事。 ”呵,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顾凯麟虽然退位,但那也不是永远的从顾氏除名,只是先放一部分权给长子而已。输赢还没定呢,她就急着进来充什么正统夫人?“ 郑世兢使劲的扇着扇子,看那架势就是准备好了和文素利大张旗鼓的斗斗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生气啊?不对,你从未做过富家太太,你又怎么会真的站在我的立场替我难过呢。”保姆憋着气使劲点点头,而另一边郑世兢气得扇飞了手中的折扇。 “她说是来干什么来的了吗?真是讨厌,一大早上都不让人消停,半百的人了,精力还是那么充沛,整天摆着个臭面孔给谁看呢,真是的像谁低你一等,明明是你输掉了家族之争,顾凯麟那是可怜她,可怜她生了长子又没有容身之所,才没有让她彻底扫地出门,这样的人你竟然称呼她夫人。” 正在她对着保姆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的同时,文素利静悄悄的站在客厅里郑世兢身后不远。另一边那些保姆一脸疑惑的看了看文素利,又意味深长的偷偷轻瞟着郑世兢的背影,他们艰难的站在刚刚擦拭好了的全家福旁边。这一刻动也不是,不动也不对。他们只能干瞪着眼的互相传递着眼神。 ”那个老女人这次是要做什么?还有她要约什么人啊?顾氏的领导层、理事会,监事会,还是说在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托的新人脉。或者是最新客源,一定是对顾氏很重要的人吧。”郑世兢拢了拢头发,保姆默默的看着表情坚毅的郑世兢。看着郑世兢一直咬牙切齿的念叨文素利的名字,保姆有些不知所措,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郑世兢。看着有人眼盯盯的瞅着自己,郑世兢连忙抬手将自己的一枚施华洛世奇胸针从贴紧衣领的胸口处取下,然后她歪着头勉强笑着拉住保姆的手,将胸针慢慢放进小丽瑟缩发抖着的手心里,又慢慢帮她将冻僵般坚硬的手慢慢合上。 文素利从郑世兢的左侧走到右侧,又从右侧踱步到左侧,她的眼睛始终看向郑世兢身前的一片空地。因为被郑世兢绞死般的钳制着自己的手,保姆小丽只能对始终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自己的文素利装作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那一刻她的内心煎熬极了。她反复思考着怎样既可以不让文素利记恨自己,也不令郑世兢恼火。内心不断的斗争着,只是不论她怎样提点都不能跨越身份的障碍。所以她只能用害怕的表情看着这两个同样危险的女人。 “急死我了,夫人我在问你话,你怎么能不回答呢。就连你也要无视我的存在了吗?“一米带着水晶般砂砾的阳光里,郑世兢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看着那个只顾低着脸,嘴角眉梢轻扯却不肯说话的小丽。她漆黑的眼眸瞬间被磅礴的怒意遮挡得格外黯淡幽深。”你就算别的不知道也至少告诉我那个女人还有另外的客人要做什么吧?这是你的工作职责不是吗?她打着什么名头来的。如果只是随便溜达怎么能放进来?就是公共场所要见重要人士也是要有预约的吧。不是吗?”郑世兢迅速抽回小丽手中的胸针,她气切的拍了拍空荡荡的胸口,用质问的语气问道。保姆不敢看郑世兢不断抽筋的脸,空调的冷风不知是谁又按低了几度,飞旋而起的冷风就好像是从折页中舞出无数线条优美的手般饶有力道的揉搓起郑世兢整齐的长发。冷气冰住了她紧绷的脸部线条,而她急忙打了喷嚏,然后一只手托着鼻子一边依然头也不低的看着保姆。 “就,,就是,,简单的,,,约朋友,,,吃,,,吃饭。没,,,没说是什么重要活动,人物的。” “就连朋友都可以随便进出了吗?真是太过分了。” 保姆吓得急忙退到门口的位置,她将头压得很低,就好像大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似的,她雪白的面容有些微微泛紫,低下的脸上蹙眉紧锁,双目怒闭。 “吃饭!” 郑世兢气得浑身发抖。原来顾北溟和文素利这对母子不是来找茬的,这明摆着就是侮辱她。 “饭?放着外面满街的餐厅酒店不去,就为了吃饭,把狐朋狗友一帮都叫到家里来。”郑世兢咬着下唇,她将托着鼻翼的手使劲砸在桌子上,猛然间桌子上的书本全部都被扫到地上。 “她当这是什么地方?干脆改成游乐园算了,画上票价,你们还能赚点呢。” “烦死人了,愚蠢的女人,你给我闭嘴。客人马上就到了,你不赶紧躲起来,在这疯疯癫癫的磨蹭着什么呢?” 郑世兢头疼的扶着额头闭目养神,双手不断的按揉着太阳穴,希望能透口气,却没想到,身后的一声怒喊简直可以说是震耳欲聋。 “喂!” 郑世兢大呼一口气,杏目圆瞪。 “我说大姐,现在就连进门都不跟主人家打好招呼了?至少看到主人也应该问候一下,最基本的教养都没有了吗?” “一个主人正好好的躺在二楼卧室里,另一个主人现在正在顾氏集团处理公务。至于你?鸠占鹊巢的小三而已算什么主人。就是学再多技能、法文考下满级又能有什么教养?我能回答你的问题,不论怎样态度都已经是很给你脸面了,不是吗?只是这样的你配得上我的教养吗?就算我给你最基本的礼遇你也终归抹不掉肮脏的上位史。所以为了不要在和你一样的贱人中太过碍眼拉人记恨,我只能这样了。“文素利的脸色如暗夜般森寒总是让人琢磨不透,而她的声音一向带着亢奋的基调,那一刻郑世兢浑身的汗毛全部都竖了起来。 郑世兢捂着嘴巴四下看了看。虽然委屈得积攒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反驳,但当她看到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时,郑世兢还是难过的扭曲着微张的嘴巴。 “对,没错就是那张我和顾凯麟手挽着手坐在沙发上,北溟和顾北辰站在我们身后,大家一起开心的笑着的全家福现在立刻挂到郑世兢对面的空墙上去。” 文素利全然不理会在一旁大张着嘴巴的郑世兢,她指着相框肃色厉声的喊道。“还有把那些女人的照片都给我藏起来,一张都不许落下,就连不同颜色的头发也不许放过,把身子低进地缝里去找,总之我要一尘不染。如果被重要的客人拿到蛛丝马迹,你们这些人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不够偿还的。明白?” “不行!你们给我停下来。” “停什么停!把这个给我挂那边去。” 那一瞬间,郑世兢僵住了。 “呵,大姐真是富婆当不上改走泼妇路线了,太不讲理了吧,什么叫那些女人的照片。那些照片上的人是我,我!?”郑世兢拦在了保姆们的面前。她冷着脸,看着文素利。 文素利甩下郑世兢瑞秋,一个人往前走了五步,郑世兢没能追上去,也更没能再多说半句话。 很多时候即便说出口的话会让人伤的体无完肤,但郑世兢宁愿文素利对她发一通脾气。但文素利直接用无视和冷暴力对待自己,这只会让她觉得文素利更可怕。 “不许停下来,给我继续收拾!”文素利一把推开郑世兢,郑世兢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凝视着文素利那一双冷静得不能再冷静的眼神,她愤怒的情绪里渐渐包裹上一层莫名的失落。 “挂什么挂!阿姨,不许挂!都不许挂了,还有我的照片也一张都不许碰。连个招呼都不跟如今的女主人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你是有多希望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啊。就这么忌惮我吗?因为忌惮,所以恨不得抹去我在这个世界上存留过的全部痕迹吧。”郑世兢不屑的上上下下打量起文素利来,两张女人的面孔不断逼紧近,视线也总是能撞在一起,尽管郑世兢的眼神里充满了苦涩。 文素利头也没抬的走向厨房,郑世兢一把抓住她的手。 “恬不知耻!” “一定是这样。” “自作多情了不要脸的女人。你看他们做的多认真啊,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我想户籍的力量已经替代了所有回答了,不是吗?”文素利一脸冷漠的看着郑世兢。 “不是的,你只是挂在顾氏,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反驳你。况且不就是破户籍,我连儿子都生了,还愁拿不到吗?走着瞧吧,顾会长有多喜爱我的儿子,而你这个曾经的正妻不用嘚瑟多久,只要顾凯麟有一口气在,我们北辰就没有输。所以最好收起你们作威作福的嘴脸,小心到头来让你们抱头哭泣。” “是吗?顾会长要是真的在意你儿子,我这文夫人的位置早就坐不住了,还有我在清逸晋升的时候,你的丈夫或者准确的说是你的男朋友,他出了很大的力呢。” “是吗?但那也只是同情,是同情而已。你别忘了现在我的身后是顾凯麟、再不济还有顾北辰。而你只有一个顾北溟。” 文素利冲着自作主张的郑世兢大喊了一声。“够了,清醒一下吧。还有一个清逸的文校长呢。”文素利尽可能淡定的回答道。 文素利说的话全都在郑世兢预料之中。 “没错是还有一个文校长,一个女人没有家庭,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又谈不上有朋友,除了事业在这世上再无牵挂的,我很想知道这就是你眼中成功的定义吗?不论怎么拼命工作,但还是好好养身体吧。别等到您再次高升的时候拖着一副行将就木的身体。我再不济,后退一步还有我爱的人,而你,身后可就空无一人了。所以请无论如何不要感觉疲惫,更不要倒下。” “啊!”文素利忍无可忍,她一个耳光甩在郑世兢的脸上。郑世兢急忙别过脸却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 郑世兢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委屈的看重文素利。 ”说句心里话,跟你聊天总是像跟一个长不大的高中生理论,拜托让自己快点长大吧,好吗?否则我都觉得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你以为霸占别人家一个主卧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夫人了?只要我不放弃,就没有人能撼动我本来的地位。和顾凯麟在一起时我是顾氏集团的夫人,清逸的教导主任。现在的我是清逸校长,其次是你男友的前妻。至于你,你应该知道学生和校长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几个证书就能敲定的。挨打了是吧,试问天底下哪有学生没挨过打呢。就像你一直说的那样忍忍就好了,怎么办寄人篱下的家伙除了忍也没有别的通路。“文素利红光满面的脸,就连皱纹都带着鄙视的意味。 “文素利!?“郑世兢苦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我不跟你念叨往日的恩怨。今天,今天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让外人进顾氏是会长的意思。难道你现在就连会长的面子都不给了吗?你也太狂妄了吧。” 保姆一脸慌张的做着手头的活计。文素利和郑世兢仍在厨房里吵着架。 “当然不会忘记,就因为有个名位不正的女人寄居在别人家二十年不走,所以我这个真正的夫人就连看儿子也只能偷偷溜进来,后来我终于可以打着家访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踏进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你可知道我是什么心情?不是狂妄自大,也不是校长当得舒服到飘,只是怨恨太深就想用我的得势让你们心里添点堵。不过,我和你都是中年人,一辈子过来也只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我现在倒是在想如果尚爱一家知道了你的存在,一定会对你的北辰更感兴趣吧。十八线野模是怎样逆袭成豪门养在家里的女人的,还有,一个重视血统的人家为何会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夫人。看来你的风头终究是要压我一头啊。” “你说什么?尚爱,就是我儿子班里的同学。”郑世兢吓僵在原地,她的眼睛如洋娃娃般快速而僵硬的眨了眨。 “没错还算识相,就是锐锋集团的美淑律师和检查官尚宸的女儿尚爱。也是你儿子小学和大学的同学兼同桌,她们一家这次正是为了你的儿子顾北辰而来的。” “她们为什么突然要来家里呢?还有这件事我们北辰知道吗?是经过会长同意的吧,会长要为我的儿子联姻吗?哎呦,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说。” “会长当然早就知道了,而且作为一个妾生的儿子,人家尚爱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还用他顾北辰同意什么?那丫头可是你儿子人生的保险呢。至于你,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主人的决定难道还要过问你的意思?这也有点太本末倒置了吧。” “你说我什么我都不跟你计较,但什么叫不嫌弃我儿子的出身?我儿子可是很优秀的孩子,怎么说他也是顾凯麟的亲生儿子,顾北溟的弟弟。”郑世兢强忍怒火,冷静从容的辩解道。看着自恋的郑世兢,文素利差点喷了她一脸的口水。正在这时,保姆小丽拿着文素利的照片,淡定的拦在了怒吼的郑世兢和文素利面前。 “大姐,你快跟我说说会长是怎么跟你说的,还有尚爱他们家背景怎么样,在富豪榜单上排多少名,他们家在律师领域是能叫出名字的吗?那尚爱她好相处吧,她的家人呢都还能融洽吧。” 与情绪激动的郑世兢不同,文素利看起来很从容。“难道你的眼睛里就只有这些吗?肤浅的东西。这么基本的问题怎么不问顾北辰,他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别让人干着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点!难道只是那个孩子的想法吗?大学生了总不会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吧。“ “顾北辰难道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反正就是。” 郑世兢把说出口的半句话又咽了下去。 ”总之,不论是哪一方先动感情,这都太好了,会长是准备安排订婚吗?做同学这么久直接结婚了也好,而且清逸是有名的贵族学校,就算再差也不会亏待我们北辰的。” “看来北辰真是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刚刚不是说孩子很优秀吗?的确如此呢,在德国混了几年,又回到我身边深造几年确实长进不少,至少学会把自己无知的妈当成隐形人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你这真是理糙话不糙。” 郑世兢别过脸,一时无言以对,刚刚干完活计的保姆在一旁看着,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怎么说到心坎里了,不是最喜欢隔着锅台上炕,蹬鼻子上脸的吗!拿出你勾引顾凯麟的派头,继续说啊。” “我儿子从前学业很忙,现在工作很忙。至于为何要这样辛苦,难道不是你们母子搞的鬼吗?”郑世兢的五官因为羞耻和愤怒扭曲在一起,眼看着文素利不会松口,忍无可忍的郑世兢真是半点也不想忍了。但面对字字珠玑的文素利,她除了溢满眼眶的愤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是拿我没辙了。” “刚刚不是大言不惭的装女主人吗?可是这样的好消息怎么应该是我来告诉你的呢?果然在这个顾氏还真是没人当你是女主人,就连自己的儿子还有领你回家的男人都当你是隐形人了。所以刚刚掂过自己斤两的你,以后就不要冒充夫人吧,以你的资质怕是担当不起一家主母的职责呢。” “啊?啊!“郑世兢面色极其难看,但她还是佯装镇定。 “难以置信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 “会长回来了!” 有个保姆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文素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看了眼旁边的餐桌,脑袋里灯泡忽的一亮,径而,直接从桌子上拿起两杯早已覆盖上一层雪霜的咖啡,她微倾着身子向着郑世兢伸出修长优美的手,挺直了身材、当她的目光落在郑世兢红白参差如雨打樱花的脸颊时她的笑容竟想拉斐尔油画中圣母像般明朗和谐。同样的,郑世兢也泰然自若的伸出一双如葱管的手优雅的接过递在手边的咖啡。随后,就在顾北溟一只脚迈进客厅时,文素利优雅的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我的儿子,工作很辛苦吧。去德国考察有没有晒黑。” 郑世兢毫不示弱的插话道: “素利姐一直很惦记你,跟我交代了很多。” “妈妈我很好,不过今天怎么搞得这么严肃。不会又是为我接风吧。” “今天家里有贵宾要来,所以我得先嘱咐你阿姨几句。” 听到文素利的话,郑世兢吃惊的看着她。 “那你们继续聊,我公司还有事,一会儿还得去赶材料,最近安排了几位理事分别负责几个项目。” “既然安排了理事就放权让他们去做就好了,总不能让他们白拿薪水什么都不做。。”郑世兢等了半天好容易插进话道。 “没有办法,我和爸爸有相同脾性,凡事都恨不得亲力亲为呢。” 顾北溟略微一怔,径而很礼貌的微笑着说道。 顿觉尴尬的郑世兢一脸紧张的看着顾北溟,文素利冷冷的笑了笑,故意用手打了下郑世兢的后背。被推出一段距离的郑世兢的表情马上不高兴起来。 顾北溟一脸无奈的看了看两个人,他鞠了一躬,然后越过郑世兢和文素利直接走上二楼。 郑世兢木然的看着顾北溟走进书房。 “没记错的话,某人当初也是用这样痴缠的眼神看着顾凯麟和我吧。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处境丝毫没变。倘若不是顾及到我文校长的位置尊贵而且要走亲民亲善路线,我的儿子怎么会回应你的话呢。” “我不管你儿子如何,既然事关我的儿子再多不满我也得忍着点。毕竟婚事是人生第一大事。”郑世兢在心里对自己暗暗说道。“听说那个女孩和北辰差不多高,就像洋娃娃一样可爱,一头黑长直的头发很有东方女孩的秀气美。北辰一直在说她孝顺娴静是合适的妻子人选呢。我就是因为北辰害羞,一问他他就会脸红,所以我才来问大姐的,你毕竟是学校的负责人对于生源不会不了解,而且北辰再2怎么优秀也只是孩子,哪里懂我们大人的心思。订婚也好、结婚也罢,最后还是要我们做大人的做主不是吗?”即便是编瞎话,郑世兢的眉眼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刚刚不同,她的声音也瞬间真挚多了。 “真是喜欢自欺欺人的奇葩女人,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顾北辰在学校可是喜欢着一个比她的母亲都耀眼的三无女孩,所以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心意爱上尚爱小姐呢。是某人急着翻身,所以恨不得明天就跟着儿子搬出去吧。再或者就是儿子和母亲一样利欲熏心、鬼迷心窍到迷失自我、毫无原则的地步。” “大姐,你说什么?”郑世兢气得僵在了原地,“我的儿子怎么会随便喜欢一个女孩子呢?是不是记错了?” “不会,看在户籍的份上在清逸我可是替你特别关照他呢。怎么办,我费尽心思去教导他,他还是想法这么荒谬。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自己的母亲够随便,孩子怎么可能规规矩矩,我早该想到的。”郑世兢实在无法继续看文素利,默默低下了头。 “你一定要处处与我作对,让我尊严扫地吗?”文素利再一次抬起了手,郑世兢大喊一声“啊”,然后捂住自己的眼睛,只见文素利只是用手抿了抿耳边的碎发。 “还有,顾北溟是顾氏集团会长顾凯麟和清逸校长文素利的嫡亲儿子,是现任的顾氏分会长。而你们北辰的亲生父亲是不会对外宣扬自己儿子的,因为那也是他没办法正视的人生污点。所以还是请不要将这两个孩子相提并论吧。光是想想我都觉得说这种话的人有多不要脸。至少也请你不要给我们会长大人抹黑吧。虽然你这个女人劣迹般般,但总归也是脏女人中的佼佼者,别忘了树立你榜样的力量。” 郑世兢差点流出眼泪。只是她最后的一丝廉耻告诉她不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她躲开了文素利的眼睛,然后望着不断鼓着冷风的空调口。 “文夫人,客人已经到了,已经到门口了。” 听到尚爱一家已经到门口的通报,郑世兢吓了一跳,她迅速把目光转了回来。以此同时,文素利的嘴角绽放了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不回避下?既然你想硬撑,那就一直站在这吧。开门。” 郑世兢的心情异常低落。她头也不回的走到文素利的跟前,突然,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她转过来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保姆。 保姆不知所措的看着郑世兢。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不就是为了报当年的仇?我应该告诉过你的,顾凯麟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不论是我还是其他的任何人,他该变心该离开,你都留不住。” “还有你在宣讲会上说过最好的爱情保鲜剂是势均力敌,你很好我也不差。但是在不爱你的人眼中你真的还不如一株杂草。这么多年,你蜕变的越来越优秀,你的身边可有追求者?别告诉我说你对顾凯麟执着于此吧。” 愤怒的眼神就像动摇不定的火焰,仔文素利细看着郑世兢那双倒映着水晶灯饰的眼睛似乎还有些可怜。 “我告诉过你无数次,打我嫁进顾氏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想过要拥有那个男人的爱情。当然,我也不会计较你卖弄妩媚风骚会怎样蒙蔽他的心。只不过作为户籍上的女主人,我会让你明明白白的看着自己的地位。听懂了吗,趁我还没有打开大门之前,还不给我赶紧滚进你房里去。” 气愤和失落让郑世兢差点当众流出眼泪。她很伤心,不论这个家里的每个人要做什么,她终究是没有权利过问。她隐藏起苦涩的表情,带着高傲的表情被赶回自己房间。文素利像咳钉子一样站在原地注视着被自己赶走的郑世兢,她开怀的大笑着,笑得浑身都颤抖个不停。 ******* 在郑世兢被关在房间默默流泪的时候,房间外的大家正气氛融洽的共进晚餐。尚爱和文素利,顾凯麟和边美淑,四个人分成两对正面对面,互相虚伪的寒暄着。 “听说顾北辰并非文校长亲生,我还着实替自己的女儿捏了一把汗呢,不过北辰真的如外界传言所说是第三者插足的结果吗?亏了我家尚爱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 听到边美淑话里带刺,文素利默默的看了眼一脸尴尬的顾凯麟,她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抱歉,说起来这也是我先生在和我结婚前发生的事,如果我知道我的先生对初恋如此念念不忘,我也不会做雪上加霜的事。” “雪上加霜是什么意思?”边美淑抿了抿嘴唇,迟疑的开口道。 “先生初恋在得知我和先生新婚消息的时候,正是重病期。后来那个可怜的女人为了报复我,让我一辈子不得安心,在自己弥留之际硬是生下了顾北辰便散手人寰。而那个时候我们北溟已经长大了。我对北辰那孩子满心的愧疚,所以在北辰妈妈去世后,我将亲生儿子都不曾得到的爱统统给了我可怜的小儿子。” 大家的视线随着文素利的起身在一点一点的上移,可文素利却掩着鼻子让自己的脸在自己营造的伤感气氛中不断下沉。 “您没事吧?” 听到尚爱温柔的声音,文素利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 “你就是尚爱吧,谢谢,我很好。但是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我的心每每与此便不好了。”文素利使劲吸了吸鼻子,柔弱冷清的光线下,她假装倔强的抹去脸上的眼泪。 尚爱和边美淑互相对望了一眼后,尚爱微笑着望着文素利。 “怎么办,我知道我再怎么护着这个孩子,他毕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会被大家排斥出上层世界的。天哪,我真是作孽,我宁愿当初是我带着儿子顾北溟离开顾氏,也不想是这样的结果。我应该适可而止的。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如果是因为这样影响了孩子的婚姻,再阻碍了孩子原本顺风顺水的人生,我真是百死难赎的罪孽!那个女人比我更需要守护住这个家的。就是看在弱小的份上,我也应该怜悯她。”文素利看着身旁顾凯麟孤傲的身影,他始终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凝视着文素利。文素利那双大而圆的杏眼在忽闪了两片阴霾后渐渐流泻出比宝石还要透明的泪珠来。 “不会的伯母,您放心,我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推掉婚约的。” 这么看来关于顾北辰在清逸的事情想必那个看似高冷实则天真的女孩并没有对自己的母亲讲过。否则今天的场面一定比多年前郑世兢进入顾氏还要劲爆。另一边的尚爱将一双丹凤挑得恰到好处,一丝杂乱没有的精美眉毛也慢慢熨揉开,她的眸珠一转,莞尔炫目闪亮。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文素利慈爱的笑了笑,“但,毕竟婚姻是大事,要不然你和母亲再商议一下。我们可以让些私人空间给你们。” 光与影在天地间酝酿着一起追逐战,转眼间,刚刚还微凉的晚风里渐渐升腾起一片狼烟。不远处,霓虹灯下的街道愈发妖娆弥蒙。顾氏别墅门前的路灯同样燃起光与夜的较量。 “没关系,终归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虽然这么说来北辰的身份确实不像之前那么般配。但我也得考虑女儿自己的幸福。而且这也是女儿自己的选择,我想换成是其他财团的千金,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就松口的吧。对了顾北辰呢?怎么没有看到我这未来的女婿呢?今天这么正式的场合,他应该在场才对。” “顾北辰去德国考察了。”轮椅上的顾凯麟慢条斯理的说道,他的嘴角一翘一翘,一字一句的抻长音道。 “这样啊,不是说是您只让顾北溟会长去考察吗?”边美淑疑惑道。 “没有办法,商场的事瞬息万变,而且北溟和北辰兄弟间也并非网传的那样不好,这一次正是北溟的提议,说自己在德国学到的是家族经营的好处,所以自己前脚刚到机场就立马给北辰买了航班。” “是顾北溟会长的主意吗?”尚爱将刚刚定格在窗纱上的眼神慢慢收回,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文素利。 “那这样讲的话,未来顾氏一定会重用顾北辰了。”看着边美淑如此高兴,顾凯麟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北辰似乎不是经商的那块料,否则也不会磨蹭这么久还是毫无进展。”顾凯麟使劲捏了捏轮椅的扶手。 “没关系,我在意的是北辰在不在自己身边,至于他的能力我不强求。”尚爱今天走的是成熟稳重的未婚妻路线,就连举手投足都落落大方。“我想我妈妈应该只是诧异顾北溟会长的大度,按照常理即便是普通人家的亲兄弟也万万不会如他们这样和谐。” “说的不错,可能是顾氏资金太过雄厚,一个人怎么挥霍都不可能花完,干脆两个人一起霍霍,算了。” “德国的科技发展到日新月异的地步,两个兄弟一起研究琢磨确实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强力,比起我们那一代人追求严谨,技术水平的甄熟也需要创新和突破。当然了,我们的细致入微在如今孩子眼中已经是老古董了,我听说北溟会长好像是已经把很多年迈的理事部长全都砍掉了。” 顾凯麟深知,边美淑不可能无事献殷勤。看来不好的预感总是会命中,然后深居简出的顾凯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慌张。他反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向边美淑。 “看来你的女儿对北辰抓得很紧啊,什么事都会想在他的前头。” 顾凯麟扫了眼文素利,那眼神就像是在警告她,让他趁早回避或者逃跑,让他趁早守住自己的人生。 文素利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美淑和尚爱。 “已经吃完了吗,要不我再让阿姨送些沙拉或者送点甜果茶来,我想女孩子对甜食都是情有独钟的。”文素利从椅子上轻轻站了起来。“虽然很不舍得和大家说再见,但不巧的是就在刚刚学校的朴主任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有急事要我即刻回学校处理,不好意思,我看我得先失陪一下了。你也知道整个清逸没有我的付出是玩不转的,学校里上到领导,下至学生,很多时候为了打造品牌校园,我不得不亲力亲为。” 看文素利匆匆忙忙的站起身,边美淑也不能继续泰然自若的坐着,虽然她一直有很多话还没有问,但也只好揣着疑问回家,尚爱将目光投放到桌子下方。边美淑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她。 “那,我们也一起告辞了,等北辰回来再说吧。我想有很多问题我们应该回家先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我喜欢顾北辰。” “不是的尚爱,在我们这样的圈子喜欢不能解决的问题太多了,如果可以行个方便的话,有些话我很想问问顾北溟会长,毕竟现在的顾氏他说的算不是吗?说起来我们尚爱也很多年没有见过北溟会长了。” “这么说的话我们应该会很快再见的。” 第六十四章 羁绊i 郑世兢躲在房间里,气愤的捶胸顿足,但想想当初确实是自己起了贪念,这才将生养顾北溟少爷八年的正统夫人撵出顾氏,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是应该的,所以随着顾凯麟大病,文素利冷嘲热讽的态势愈发变本加厉,郑世兢总能选择容忍下来。而看着镜子里做了20年郑夫人的自己,以这副狼狈的模样躲在自己的卧室里,这也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所以,不论文素利做得有多过分,她都不能怨恨她。 太阳穴痛苦的突突直跳,连同红肿的眼睛都感受到撕扯似的刺痛感。郑世兢滑着床单坐到地上,她双手环住双腿,将脑袋埋在膝间,鼻子一酸,泪水哗哗流淌下来。 “北辰,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很想你,你走后的每一夜,妈妈都睡不着。” “干吗总找我?父亲对你不好吗?不会是又拿小事当大事了吧,烦不烦。”顾北辰想了想,他急忙删除了刚刚码好的一排让人灰心意冷的字眼。 郑世兢一只手扶住床边,她将手机放在身后的床上。她的眼睛茫然失神的凝视着窗外,恍惚间那道渐渐涣散的视线停在挂在窗边的捕梦网上。 “等考察结束就会回来的,您过得还好吧。” 出乎郑世兢意料的是,一向喜欢屏蔽妈妈信息的顾北辰,这一次回复消息竟如此神速,几乎是秒回。 “你知道的,女人煽情起来就是过得不好,昨晚妈妈睡觉打了打呼噜被你爸爸从床上踹到了地板上,胳膊和腿上都磕出多处淤青了。脸差一点划破在床角的床头柜上,如果真的破了相那可就没脸见我的宝贝儿子了。” “反正就是,你妈妈我非常伤心。” “不论您如何破相都是我最可爱的妈妈。” 看着顾北辰如此暖心的回应着自己,郑世兢的心稍稍得到片刻慰宁。 “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尚爱?今天文素利把尚爱领回家了,你的爸爸对她夸不绝口呢。” 对于郑世兢的期待,顾北辰实在无法狠下心让她失望,他只能用无奈的语气推脱道:“可能是下个礼拜,也或许是几个月之后吧,哥哥在德国的项目出了些棘手的问题亟需处理。对了那妈妈你呢,你也很喜欢尚爱吗?”顾北辰本来是想将雪莉从德国带回去就立刻带给妈妈见见的,但刚刚听到母亲莫名的提到尚爱,顾北辰意识到时态有些不妙,所以他思虑再三还是忍住了冲动。 “妈妈当然喜欢尚爱了,听说那个女孩是我们安城高法第一检察官的独生女儿,父母乃至家族社会地位很高,家庭有钱有势、房产丰厚豪车无数,那个女孩面容姣好、身材匀称又很会来事,最主要的一点是和你同学多年的她对你特别迷恋,那种痴迷程度不亚于追肥皂剧男主的铁杆女粉,总之不论是从个人还是外在条件那都是上等良配,所以妈妈很担心你会把握不住这么个找上门来的好机会。不然这样,我跟北溟会长商量一下,看他能否酌情安排你的工作。别忘了你和他不一样,他已经成婚可以心无旁贷的一辈子只想着顾氏集团,可你不行,你与他之间的距离就差在李贤真和尚爱这道保险上,儿子听妈妈的先成家再立业。” 顾北辰突然好奇起来:没有亲眼见过,没有深入攀谈过,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尚爱?就算自己架不住家庭的威压最后选择了她,可妈妈她或许会因此再也无法同自己见面,更不要说家庭地位如此显赫的尚爱能否看在北辰的份上接纳她这个没有身份的妈妈,对于这样一个尚爱,不,是对于这样一种比起顾氏更加卑微的生活方式,妈妈她真的不介意吗?她为何会一点也不介意呢?难道她已然将自己的未来置之度外了吗?想到这里顾北辰的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豪庭魏格纳的总统套房里,罗马吊灯散发的光全部聚集在顾北辰的头顶。旋转的光芒点亮了他整张俊秀白皙的脸庞。 他的嘴唇抿得很紧。 “当然要先成家,这样不光有了与哥哥抗衡的唯一筹码,还不会辜负妈妈多年来苦心孤诣的筹谋、以及漫长而悲伤的隐忍。然后我拿着这份筹谋,以庶子的身份回到顾氏,得到大家的支持和认可,以后我就可以将家族事业抗在肩上,奋斗一辈子了。” 对于北辰来说,他根本就没资格问为什么。他不能向任何人提出疑问,他只能回答“是”。这究竟该埋怨谁?总不能埋怨妈妈。当然也不能埋怨父亲,更不能埋怨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所以到了最后,他能做的,就只有关上门埋怨自己。 “对不起,是妈妈的错,都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才让你活得这么辛苦。可是如果不争取这一次的机会,我们可能真的要辛苦一辈子。妈妈看了你爸爸的脸色活了20多年,以后我不想在北溟面前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的活着。你明白吗?” “我明白,都是因为我,否则妈妈一定还会有办法离开顾氏。是我的出生妨碍了您的路。” 与情绪激动的郑世兢相比,顾北辰的悲伤很从容淡定。 “没有,即便不是怀上你,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对于一个一无所有却渴求幸福的人来说,我能做的就只有牢牢抓住顾氏这一根藤条。就算不是你,我也会怀着愧疚的心情面对我的孩子。” “如果妈妈(郑世兢)能拥有母亲(文素利)的出身就好了,那样您就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吧。于我,我又何尝不是呢,同样是爸爸的儿子,可我和哥不一样。哥的孤独是自己选择的,只要他不答应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逼迫他低头,他是顾氏的嫡子生而尊贵。而我,我从记事起就要知道什么是可以做、什么是不可以做的。我不可以做顾氏不允许的任何事情,不可以接触对自己对顾氏提供不上帮助的人,更不可以拥有互相间不保留秘密的知心朋友,甚至不可以选择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恋爱和结婚在我这样的庶子面前必须是分开的。因为一旦走错一步,我就会永远从上层社会圈子里跌出来,那样妈妈这一生所流下的血泪就都白白浪费了。” 本就受到打击的郑世兢,默默无语的看着北辰的消息。 “总统套房住得还习惯吗?也不知道顾氏的人还愿不愿意为他们的二少爷多费点心。” 顾北辰想了想,贴心的声讨道:“总统套房实在是太大了。白天太亮,晚上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真是,怎么能让孩子住那么黑的地方!不行我得跟北溟说说。” “不过漆黑一片就可以看到朗朗星空了。这么想想也很不错。对了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天气好,妈妈该和爸爸去公园散散心了。” 顾北辰马上转移了郑世兢的注意力。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推着你爸爸出去走一圈,为了出门不会被人撞见,我特地买了好几套保姆装,只是一会儿走到门口看着那些真正的保姆多少有些尴尬。” 顾北辰的消息刚刚停下,送走美淑和尚爱的文素利便转身走进郑世兢的房间。郑世兢抬起手背擦干了泪痣,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文素利。 “你还来干什么?” 郑世兢的目光如焚,就连身上也恍若有烈烈火焰在熊熊燃烧。 “还有客人在呢,请你出去。” 文素利二话不说,她顺手从郑世兢的茶几上拿起水杯,一把将水泼到了郑世兢的脸上。“啊!”郑世兢吓得喊了一声,紧接着却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像话了吧,文夫人,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都请你出去!”郑世兢继续掩住嘴巴,她压低声音,但那些溜出嘴巴的字眼都十分尖锐。 “你才应该给我闭嘴,凭什么命令我出去?” 文素利浓眉深皱,那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用胳膊拨了下郑世兢的肩膀,然后口气恶劣,但笑容却灿烂的逼近她道: “这里是我家,我有什么不能来的。身为顾氏户籍上唯一认定的正妻,别说是区区一个小三的房间,就是顾凯麟的书房我也照样可以进进出出。是一大清早天蒙蒙亮,还是夜深人静,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办到,这就是正妻的特权,想来从未做过正妻的你是体会不到的。” 郑世兢和文素利相对而立,但在气势上却完全被文素利压倒。 “况且,别说是进入一间屋子,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连你的儿子顾北辰在世人眼中也只能称呼我一个人母亲。因为那孩子知道如果在你我之中选择了你,那么他作为biao子的私生子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你看啊,除了这么一间屋子,你还真是一无所有呢,真不知道如同深秋蚂蚱的你还蹦跶个什么劲。” 文素利的声音比风还轻,但轻柔中却带着孤傲和讥讽。 郑世兢冷冷的站在文素利面前,她紧紧的盯着文素利的幽黑眼睛里直直的冒火。 “文素利我刚刚说过你对我的忌惮不过尔尔,亏我曾经还把你这高材生清逸校长想得有多难对付,难对付不至于不过难缠而已。” “低贱的女人,嘴就是硬。如果再没有这么鲜明的个性,早就灰头土脸的溜走了吧。我同样告诉过你,你的那点心思,我从未放在心上过。你不就是喜欢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谄媚求怜吗?”文素利与郑世兢交颈而立,就在两个女人的耳朵都紧紧贴在对方唇片闪的时候,文素利慢慢转头,将如冰的目光投向郑世兢。 “逃避从来都不是我的性格,就算是螳臂当车,我这卑贱的biao子也想尝试一下阻拦安城女杰前路的滋味。从前我倒是可以看在顾北辰顾北溟兄弟之间感情深厚的份上,不和你多计较,但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只要我后退一步,你就会把我们往死路上逼。我吃些苦头无妨,你我斗了半辈子以后也不过是这样了,但是我的儿子,我不准你碰他一根毫毛。” 晚霞映红天幕,郑世兢如桃花粉嫩的面颊也被霞光笼罩出绯红的光泽。羞愤难耐之下,她怒瞪着文素利,那一刻她只感觉肺内像是有火在焚烧,她的喉咙咸咸的,她拼命的想控制住情绪却还是难以把持即将决堤的火气。尽管脑子里金星乱冒的她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你说什么?太让我意外了。”看着脑中血液疯涌的郑世兢在渐渐没落的夕阳下慢慢红到脖颈,文素利的心情别提有多畅快。她仰头大笑起来,然后用轻蔑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郑世兢来。 “就凭你,你拿什么和我叫板。反倒是现在识趣的跪下来,跪在我的脚边乞求原谅,我说不定还能看在你代我伺候顾凯麟20年的苦劳上,帮你骗个世家千金当儿媳。“ 郑世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羞愤之余,她的长指甲把掌心的肉戳得生疼,“你说什么,帮我骗个世家千金当儿媳,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底气。一个被自己丈夫抛弃的女人总不会是顾凯麟,难不成是顾北溟啊。” 看着郑世兢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文素利的唇边绽放了一抹放荡不羁的冷笑。她笑得前仰后合,那爽朗的笑声里充满了偏激和鄙视。而她的目光始终冰冷异常。 ”说到点子上了,刚刚就在饭桌上,我思来想去,没有比成全你和你生的儿子更解气的方法了,你不是凡事都想往高里攀着去吗?“郑世兢身子一震,她一脸惊骇的看着文素利。 ”就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身份有多配得上尚爱那孩子的一声伯母更别说是婆婆。纸是包不住火的,倘若真有那日,尚爱一家知道了北辰身世的秘密,不光是你,就连你的宝贝儿子,他要怎么站在曾经的伙伴们面前呢?是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鸠占鹊巢,还是羞愧得无地自容。“郑世兢用手背擦了下枕在滴汗的额角,依旧默默而认真的看着文素利。“你居然敢动我儿子的主意,你这疯子!你究竟想走到哪一步!究竟还要我忍多久!我告诉过你,不许招惹顾北辰!” 郑世兢心痛得不敢呼吸,但从她看向文素利时厌恶的目光中缓缓渗流着一种流淌在血液中的悲伤。 她是天使吗?在清逸无数毕业生眼中,她是严厉中不失慈爱的校长,是特别教师。而就是那样一个令无数光环簇拥着的女人却在顾氏始终扮演恶魔的角色。 郑世兢落寞的站在原地。 ”所以,你放心,即便对你的偏见从未减少,但我倒是真心情愿的替你促成这桩婚事。这么看来我这不是招惹而是代你关照他呢。毕竟我想通了,成全你才是真的成全了我自己。只要顾凯麟一走,我生的顾北溟会长将你们母子驱逐出顾氏是何等容易,就像让一只雄狮去碾碎蚂蚁的躯壳似的。但是沦为普通人的你们对顾氏可就彻底解除了避讳啊。那样对我们的声誉无益。相反将本就不配的北辰架在云端,然后再拿入不了尚爱家族的你当诱饵,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想想日后母亲的境遇,那孩子才会真的被我玩弄于鼓掌间。你说这样一来是不是有趣多了。果然把一潭死水搅和活了那波涛可是很壮阔啊。” 郑世兢又气又急,她猛然抓住文素利的胳膊,金色的阳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滚滚而动,郑世兢纤细的胳膊很用力的钳制住文素利同样瘦削的肩膀,文素利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纤弱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被懒腰折断。见被晃得有些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的文素利腿下有些站不稳,郑世兢沿着双臂钳紧了文素利的双肩,继而加大了摇晃的力度。文素利勉强的用手指按住床单勉力站定。 “哈哈哈。”文素利头晕得天旋地转,就连喘息都因为困难而愈发粗重,但是她断断续续的冷笑声依旧不绝于耳。 “你,,,我没有料到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文素利校长心机如此歹毒。” “心机怎能没有,你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了跟你斗,我可是赔上了一辈子呢,你说你要我怎么停手!总不能让我一个声名显赫的名校长对着你这种不知从哪跑出来的野女人低头吧。” “收手吧,文素利。你造的孽还不够吗?因为你的挑唆,顾北溟从八岁起就揣着戒备心面对顾氏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因为你的驱使,顾北溟进入顾氏后处处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为敌。”郑世兢忍无可忍的喊道。“你太过分了,你甚至挑唆你的儿子流放我的儿子,还有这种圈禁似的生活这通通都是你的主意。你真是不毁掉顾氏不肯善罢甘休。” 郑世兢咬住嘴唇,轻声对她说道。 “没错,让顾北辰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德国的确是我的主意,而他到了德国后整天不学无术,无所事事,甚至染上了很多恶习,若非骨子里就如此不堪,还能是什么。别忘了我的儿子能做到的不过就是竭尽所能的给他提供个容身地方。难不成你是怪我没有让他睡在大街上,体验生活的艰辛吗?” “啪——”响亮的耳光甩在文素利的面颊上!,她的脸被打侧过去,头发瞬间凌乱的散在面颊上,血丝从微颤的嘴角沁了出来。 “哦,李俊熙,就是cgh的公子,你还有印象吗?他们小时候你见过的,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孩子就分道扬镳了。我呢,为了让两个孩子尽快解开误会,我特地安排他们同班同寝。顾北辰是不是经常鼻青脸肿的回家,这也是我的杰作。”文素利扶住茶几,她的手有些颤抖的轻轻擦掉了唇畔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冲我来。你是丧心病狂了吗?他们还都只是孩子,一定要把孩子逼到绝路上你才肯善罢甘休吗?”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数落我。”勃然大怒的文素利疾吼道。 文素利的声音在颤抖,就像郑世兢的眼神在颤抖一样。“倘若我连争的权力都让出来,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想想你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我的丈夫,我都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真是受够了。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斗到底吗?甚至不惜搭上两个孩子的一生。你是做教育的,你应该比我清楚环境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怎么一边写着论文,一边在生活中背道而驰吗?” 几近虚脱的郑世兢声音比风还要轻,但她的声音依然凛然镇定。 “正是你的竭尽全力才让我更恼火,你还不懂吗?在我离开顾氏的时候,我已经竭尽全力不去怨恨你了,而你,是你贪得无厌不知收敛,斗倒了我,就开始把目光投放在北溟的身上。你不仅想做顾氏的夫人,你也想让我的儿子反过来成为庶子。所以我做的一切都只是自保而已。” 文素利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她丝毫没有犹豫的一把抓起了郑世兢的衣领。“我警告过你,不要用所谓保护顾北辰为理由,去撬动我儿子在顾氏的地位。如果只是情敌,我可以让步。但是牵扯到顾氏的走向,还有我儿子继承者的地位。我告诉你痴心妄想的梦都必须给我碾碎在摇篮里。只有你先放开顾北溟,我才会容你的儿子喘口气。现在还听不明白吗?” “少在那里装高尚,让我想吐。”被文素利反手钳制住的郑世兢一口白沫啐在文素利的脸上。 看着被捏住衣领的郑世兢窒息般的霍然昂起脸,文素利不耐烦的皱眉。她狠狠的松开手。 扶住茶几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来的郑世兢,呼吸断断续续,在她稍稍缓了一口气后,她不顾刚刚身体如撕裂般排山倒海的酸意。厉声道: “不懂得收敛的人是你吧,文素利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为了让某一个人不幸,你总是竭尽全力的把自己也搞得更不幸。就算你有一天会得手,你会开心吗?”失去重心跌落下来的文素利,看着同样跌坐在地上宣泄着愤怒的郑世兢,她再次气促的笑了起来。 “郑世兢,你这种模样,可真是久违了。大概有二十年了吧?从你第一次被我抓到的时候算起。看来我们就要回到最初的位置上了,胜利在望啊。你刚刚问我开心不开心,我告诉你把你捏在手中不断的折磨,我最开心了。可惜,倘若我的儿子能同顾北辰那个杂种同室操戈,我想我只会更开心。” 文素利淡紫色的嘴唇僵硬得就像渐变色的大理石,看着她如此僵硬的笑容。郑世兢轻轻咳了起来,她浸透进发丝里的汗早已落下,此时她感受到一阵阵寒意在向她袭来。 顾北溟站在郑世兢房间的门口,他心痛的听着门内两个女人间的对话。这时,顾凯麟从走廊另一头自己推着轮椅了走过来,他停在北溟的身边。 “她们吵得不可开交的理由,是你和北辰吗?果然在户籍和继承权面前,就连亲情都是那么不堪一击呢。” 父亲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恳切和无助。“我记得当初我让你回顾氏协助我工作的时候,你说过你一定恪尽职守,但不论如何努力都不会逾越为人儿子、为人手下的本分。”即便面容憔悴,缠绵病榻可他依然会把别人自以为藏得很深的真实想法,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你记得我说的话是什么吗?不要如此轻易决定你自己的本分。”顾凯麟的态度坚决,不容任何人辩驳。“结果呢,到底是你我之间谁食言了呢。在你向着更高更远的未来奋斗的时候,你还甘心于你当初信誓旦旦的一口甘于本分吗,既然你都不安于平庸,那又为何要我的另一个儿子寄居在这狭小的450平房子中葬送青春,埋没才华呢。” 顾北溟就像被打了一拳一样,他愣了愣,低下头。思忖片刻后,他自嘲般笑了笑。顾凯麟则一脸担心的看着面色阴晴难定的北溟,顾北溟放在顾凯麟轮椅上的手慢慢滑落: “难道这中间就没有父亲您的责任吗?或者说不该有您未负完的责任吗?” “妻子之外有女朋友并不是丢脸的事情。我有什么错,当年我风华正茂,又腰缠万贯,难道要守着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生活吗?”顾凯麟微笑着说道,他眼睛像极了成色杂乱的豹纹琥珀。 顾北溟静静的瞅着顾凯麟。 “父亲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知不知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你差点毁了多少人的人生啊。既然不爱为何要娶妈妈?当时的你已经拥有了享用不尽的财富了不是吗?” “那么你呢,同样的问题,我也想请顾北溟会长回答一下。既然不爱李贤真为何要娶她,结婚前的男人都是小孩子谈谈恋爱就像6.7岁的稚童过家家一样,但是婚后就不一样了。难道你没有和那个叫泰熙的女孩密会吗?” “是李贤真告诉爸爸的对不对。” “想知道真相吗?来我的书房就知道了。” 回廊里晕黄的光渗透进漆黑一片的书房,顾凯麟的轮椅背门而立,顾北溟轻轻关上门。 这时,刘秘书从顾凯麟书房深处走了出来,他看都没有看顾北溟一眼,那种感觉仿佛顾北溟不存在一样,他径直走到顾凯麟跟前。 “把你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吧。” “是的,会长。” 刘秘书从信封里取出一沓照片,摆在了顾凯麟同顾北溟相对而立的书桌上。在泰熙家门口,两个人热情激吻的照片。餐厅里,顾北溟给泰熙戴项链的照片。顾北溟和泰熙在海德堡酒吧里两个人深情相望的照片,甚至还有李贤真闯入餐厅后三个人一起的照片。 “怎么样,这照片上的一幕幕,顾北溟会长是不是恍如昨日啊。” 两个人的眼神同时深沉起来,率先察觉到顾北溟细微的表情变化的顾凯麟将手中的信封和一沓刚刚收回到一起的照片伸出去递给了顾北溟。 “爸爸,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刘秘书他一直以来都是爸爸的人吗?”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老了,根基与人脉就可以被你轻松掐断了吗?人没有活到闭眼的那一刻,就总是会有生生不息的新希望。” 顾凯麟用手指了指照片上的泰熙。 “这孩子最近干什么呢?” “她被我害得失业了。”顾北溟冷冷的打量着父亲道。 “果真如此吗?刘秘书呢?”顾凯麟开玩笑似的语气突然充满了威胁。 “她之前一直辗转在几个老生家里做家教,现在她和自己的弟弟盘了一个店面,就连注册的资金都是顾北溟从自己的卡上划过去的。” “真是的,刚刚结婚就出了这情况,我都不好意思面对刘秘书你了,我的另一个儿子还年幼谈个恋爱倒没什么紧要,只是北溟这个孩子,怎么被我教育成这个德行。看来你有必要向我解释一下了。” 顾凯麟兴致勃勃的看着顾北溟,他的笑容羸弱,但再配上炯炯有神的眼神,别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看到顾凯麟同顾北溟面对面,刘秘书踌躇了片刻,尴尬的退出门外。这一次率先打破僵局的人是顾北溟。 顾北溟瞪大眼睛:“爸爸,您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看你羽翼丰满了,不得不在手上多赚个筹码而已。”顾凯麟苦笑道,他说话从未有过犹豫。他总是在算计,认真的算计。 “父亲是想要我为您做什么?”顾北溟慢吞吞的咬着嘴唇道。 顾凯麟将照片从顾北溟手中抽走,直接当着他的面锁进保险箱。“只是想敲打你一下,做人不要太过。特别是对待女人,从现在开始用你守护泰熙那个女孩的决心,保护好我的女人吧,如果我的女人毫发无伤,我也会动用我的势力确保你的泰熙平安无虞。” 顾凯麟锁完保险箱后,他头也没抬的淡淡说道。 “您说完了吗?只是这样一件小事。” “把小事认真的做完一生,那也不小了。” “那这算是我和你之间的契约是吗?” “果然遗传了我的经济头脑,那你是选择成交了?” “爸爸说过成大事者不仅要不拘小节,还要能屈能伸。礼节上的逝去本来就无可厚非不是吗?” 压抑的轻咳从书房里断断续续的传到顾氏的每一个角落。 这时,顾北溟突然打开了郑世兢的房门。文素利却丝毫没有吓到。 看到郑世兢布满泪痕的脸,顾北溟马上明白了这里的情况。他顺手拿起搭在梳妆台上的毛巾,直接走到郑世兢面前。 “顾北溟你干什么?你难道忘记了是她让我们母子这么小心翼翼的生活的了吗?你不要心软啊。” “您没事吧?!对不起,我代我的妈妈向您道歉。” 刚刚还目光冷淡的文素利顿时脸色铁青。 忽然睁大眼睛的郑世兢同样神情恍惚出神的望着顾北溟。 “你说什么?”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刚刚对我说了什么?你就要待我道歉。” 不论气急了的文素利怎样拼命捶打顾北溟的后背,顾北溟始终保持深躬的姿势。 文素利用力的去拉顾北溟,顾北溟依旧不为所动。“对不起,请您原谅妈妈的粗鲁吧。” 顾北溟更深的弯下腰。 “这么提防也还是防不胜防,就连我的儿子似乎也受到了你很深切的蒙蔽呢。我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你。” 看到这一幕的文素利,气得狠狠的一跺脚,然后转身走出了郑世兢的房间。 第六十四章 羁绊iii 自从顾北辰离开清逸后,周遭的很多人际关系都越发活络起来,曾经彼此敌对的尚爱和让娜,随着让娜和朴星河情侣关系的公开,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敌对态势越发的不明朗。当然这其中也发展了很多跨阶层的关系,像第一阶层李氏cgh集团未来继承人、安城首富之子李俊熙;继父亲cgh股份合伙人、执行总理事安胜熙之后的绘英工作室控股人安绘英;以及顾氏集团理事姜连勋之子,清逸常年奖学金获得者姜世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其中之一。抛开等级偏见的李俊熙闷不做声的坐在很熟练的摆弄着桌上电脑的绘英身后。 砸在绘英电脑后方墙壁上的球,哐珰一声又反弹了回来。李俊熙抓住球,神情烦躁的再次将球扔向墙壁。哐!就在李俊熙机械的循环扔球时,姜世勋收上沾满了雨水的伞,即便一直在打着伞,世勋浑身依然被雨水淋得通透,水珠顺着他的头发狼狈的滑落在绘英一直目不交睫的紧盯着的电脑屏幕上。李俊熙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渍,他坡着一只脚轻轻甩了甩头发上的积水,发丝里的水珠飞溅在绘英的雪白修长的脖颈,一时间就连他的眼镜片上都布满罗横交纵的且越蓄越细密的水雾。 绘英正在专心致致的查看自己刚刚制作完成的动画视频,他既没有理会李俊熙发疯一样的攻击,也全然没有搭理轻轻的将手伏在电脑上正缓缓蹲下身子欣赏自己杰作的世勋。只是当水珠飞溅在他的鼻梁骨上时,他轻轻抿紧了淡紫泛白的唇片。 “看样子不单单是在彩绘领域,你在动漫制作方面也是很专攻啊。天才果然都是全方位不留缺口的。” “那是当然,我们的绘英小王子即便放弃股份继承权,也还是可以凭借高超的专技立于绘画领域的。如果绘英打算涉足两个领域当两栖动物的话,估计也不会给别人留后路吧。”李俊熙声音冰冷。 “如果不是作为朋友而是对手,我想我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难道我们不算是彼此的对手吗?” “你是说在清逸?虽然同校,但主攻方向不一样,我们算是在平行线的岔道口偶遇吧,不对是在领奖台碰个面而已。”李俊熙的眉毛很浓,即便是和朋友寒暄时眉头也是很懊恼的皱着。他斜戴在头上一顶黝黑的鸭舌帽,帽檐压住的碎发下,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桀骜不逊的邪气。“你知道的在我们这类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眼中,奖杯可比奖金的含金量高太多了。比起第四阶层为了学费、生活费而疯狂学习,我们的眼中只有荣耀带来的华丽光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心无旁贷的干掉那些往上爬的同伴。” 李俊熙抓住被弹回来的球,红蓝参差的球在李俊熙的指尖疯狂的旋转,撩拨而起的狂狼在慢慢贴近着的世勋白里透红的耳边迅速奔流起冰冷的旋风,只是感受着澎湃气旋的世勋眼中有些眩晕,仿佛是迷蒙的白烟渐渐迫近了他挂着水晶粒子的睫毛。一时之间他无法看清楚绘英那号称史上最完美的作品。 “别闹,李俊熙,没看我正欣赏绘英杰作呢吗?”世勋猫着腰仰起头,怔怔的凝视着李俊熙。 “欣赏的孤品差一点遭受灭顶之灾。你也不想想我们绘英对创作环境要求是很苛刻的。”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道在天际线处炸开的闪电就像万龙戏珠般牢牢的缠绕在正对面的塔尖上。世勋眼底满是气恼,李俊熙面色不豫的灰瞪着慢慢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的世勋。下一秒他用自己威光凛凛的眼神逼得世勋目瞪口呆的慢慢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关键在于决定性瞬间,是你开了门,倘若颜料不是涂进电脑里,我们绘英的心血要付之东流了,全都搞砸了啊。你瞧瞧你进来后这高光线条的走向弯弯绕绕的,你就庆幸吧,这要是半成品绘英一定会找你拼命。别忘了在作品“儿子”面前,你这个陌路的朋友也没有什么地位吗?”李俊熙的声音很大,即便是在窗外的长廊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吁!”世勋将手指放在薄如蝉翼的两片唇瓣上。 “那是当然,不过但凡是我们绘英要做的事不管环境如何恶劣,都难不倒他必胜的决心,即便是在没有灯光照明的夜店,绘英还是能凭借脑细胞的高速运作,突发奇想的画出一张现代版十美图。倒是你,你在那干什么呢?不是在捣乱吧。”世勋勉强笑了笑,摸头道。 “谁说的捣乱,我在给绘英打杂,不仅如此,在这里只有我能打着顾氏集团贵公子的名义为他清场。” 世勋想了想:“清场?!你说的是清场?” 话音渐落,只见他的表情明显僵硬起来,就连定格在唇角的笑容也迷蒙得梦幻异常。 正聚精会神的制作动画的绘英同一时间捂住胸口,略顺口气后同样哄笑起来。 凉爽而清新的风从吸饱了雨水的铅云身边不动声色的迤然而过,对面接近天堂的钟楼塔顶在阴凉的晓风同琉璃般烂漫的阳光之间瑟瑟发抖。 那是三年前绘英的生日,绘英拿着预定清单来到收银台前。只见收银台上摆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不明所以的绘英直接将经理叫到跟前。“暂停营业,怎么回事?我才刚到,生日宴就被动的换成闭门羹了,不是吧,你在逗我。“ “你是预定客人,有预定清单吗?” “当然有了,不然怎么叫预定,干脆直接来算了。”绘英提高声音,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您要是能直接来就好了,这里一刻钟后有个三小时包场,那个3v客户特别交代我们不要放其他客人进来。”大厅经理说着就像要出门去另一个地方履职似的,看着他忙不迭的从随身挎包里拿起了自己另外一套快递小哥制服,绘英直接膛目咂舌。 “不准放其他客人进来?难道连三天前的预定都要被动取消了吗?你们难道没有跟对方说明吗?就算是三小时前提醒我,我也能另改个地方的,现在没有人会对我负责了吗。”绘英气得顾不得风度,他一边两眼喷火的瞪着他,一边劈手不断的拍打着收银台。 “哦,那现在另改也不迟,您快些吧,否则您整个计划真的会泡汤的。” 因为预定客人的突然出现,大家纷纷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在气氛变得奇怪的同时,大家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向那个终因怒火难耐而思绪短路的绘英。 “到底是你们谁忘记了后台取消订单。”底下那些员工窃窃私语着推卸责任。“一定是新人吧,怕同时得罪vip、3v当然也怕得罪我们。所以让单子溜进来了。” 绘英的脑门与脖颈气得发红,他恶狠狠的凝住了经理。 “算了,至少你告诉我这里要做什么吧?” “应该是搞了个特别活动吧,对方目前是保密状态,为了这多一倍的薪水,我只能说目测是生日派对。其他的话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靠,生日派对,我预定了席位也是打着生日派对的名号,现在你要我去哪办宴会呢?如果是普通的朋友聚会自然好说。” “是吗?真是撞场子了,总之我要出门了,看来清场客人还没到场就拉了一波仇恨。生日快乐另一路寿星佬,您要是不另改他处就在这里羡慕吧。要不然您回到家里点餐,不论路途多远,我都给您免配送费怎么样。“经理将绘英拉到餐厅无人处,他压低声音对他说道,”我在那边不是经理手中的权限也只能酌情于此了,下次您在光顾我们店,我可以再以个人名义送你份礼物。” 看着走出门翻身一跃骑上挂着快递箱子的电动车一溜烟儿消失在苍茫月色下的经理,绘英歪了歪头。唉,不管了。正在绘英浓眉紧皱,不情愿的从收银台前走向门口时,他听到了清脆的门铃声,而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李俊熙。 “有事请三小时之后再来,这里被包场了。”虽然心里缓缓滑过酸涩的意由,但在面对当时还不算深交的李俊熙时他还是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知道啊,我只是很好奇那个经理承诺了我们翩翩贵公子什么样的好处,你能在这替他收拾残局。”李俊熙嘿嘿笑了起来。他一边玩世不恭的说笑着,一边越过拦在门口的绘英准备往店里走去。 “知道就别往门里挤了,因为我要借路出去。跟你相比被动的让人端掉生日宴的我时间可是相当紧迫呢。”绘英说着侧过身紧紧的盯着李俊熙的背影。 “出门在外,谁的时间不紧迫呢,我可是有备而来啊。” “有备而来,正好那就一起向后转好了。” 李俊熙侧过头屏息静静的打量着绘英。 绘英的容貌十分俊秀,他的侧颜如雕刻般棱角分明。长眉若柳,一双碧潭般的眼白紧蹙的簇拥在如黑玛瑙似的眼瞳四周。他的鼻子又窄又挺,鼻尖向下延伸出一道弯弯的弧度,隐隐若现的鼻骨玲珑剔透,就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他淡淡的荧紫色唇片薄厚适中又有些微微突出,特别是当他闹脾气似的撇嘴的同时,就连上下两道唇线也泛起柔柔的涟漪。看着他令人目眩的脸庞,李俊熙有些心醉神迷。若是换做别的同学说话尖中带刺,李俊熙绝对会一个垫步冲到他跟前,一拳将他撂倒。但是当他颇有兴趣的打量着镇定的有些恍惚出神的绘英时,他松开了绷紧了拳。他冲着绘英雅痞的微微笑了笑,一双同样矜贵如王子的眼神在忽然睁大的同时迸发出澄澈透明的光芒。 “这我也知道,不过我更知道如果我在三小时之后来,那个经理一定会头疼欲裂。” “包下这里的人,是你?” “嗯。” 俊熙说着转身走到门外,他将门口写着“open”的牌子翻个面,这下就成了“closed”。这样就可以了,应该不会有人打搅我的生日派对吧。 “靠,生气早了,当我直面你的时候竟然有气没处撒了。” “是吓的吧,当cgh的下一任股份合伙人对上cgh集团总裁。换作散漫惯了的我也会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不会,如果不开心撤股就好,我就不信几个合伙人都取消提案的前提下您的买卖还能正常运作。当然这也是我们与您对抗的唯一办法。” “鱼死网破,然后是树倒猢狲散,如此忠心的下一任执行理事长看来我得提前拉拢才行了。” “拉拢归拉拢,破坏别人生日宴是怎么一档子事,这样的开场白很惹人讨厌。” “只有在开始的时候不怀期待,这样往后的交往中,你才能感觉到我在慢慢变好。一个比较隐蔽的理由是经常听你的父亲夸你是个天才,我因为你的优秀可没少挨揍,既然你是那个让我不爽的理由同时你也是未来可能会让我更不爽的理由,我只好见见你了,绘英小少爷身份尊贵,不破费银子怎么行。” “所以你就包了这里吗?整整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不够可以续。” 那次出乎意料的生日宴结束后,高价三小时还可以无限续期就成了世勋时常用来敲打俊熙和绘英的梗。 一只小鸟站在绘英身前的窗棂上啾啾歌唱。 世勋笑得面部剧烈抽搐起来。连带着他卷翘的睫毛也不可自抑的颤动不住。 “疯了吧,你到底在用你的歪脑仁想什么呢?适可而止吧。这是我对朋友最大的容忍了。”李俊熙白了世勋一眼,他不耐烦地说道,鼻子里冒出微微的鼾声。“绘英,你先停下来,你是不是把什么消息告诉他了。” “难道你认为有什么事情是他应该告诉我的吗?”世勋不甘示弱道。 “我那么说的意思还不明确,那是个秘密。不过现在我想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好吧,绘英说只要你不在那儿,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打着cgh股东之子的名义清场。看来是李少爷多此一举了,人家绘英并不领情呢。” 世勋说着,他将身子趴在绘英身后那张沙发椅的靠背上。 “怎么又卡死,不好用了。用不用我帮你。”趴在绘英身后的世勋揉了揉绘英的头发,被雾霾蓝色的纱幔削得轻薄的月光下,就连积满在电脑上的灰尘也如锆石细绒丰郁。 “你笑了半天就只是为了这么个理由?” 李俊熙眯起双眼打量起世勋。 “不然呢?我怕我深思就歪了,所以在想法杵在两个轨道辨不清方向的时候,我只选择那条相对清晰的捷径。这是我爸爸教给我,他说在两个不明前景的继承人中间既不想被任何一方牵绊,又不想事先得罪谁这是保持中立的唯一方法。” “你有毒啊!”李俊熙推了推世勋的腿,然后懒洋洋的躺在沙发椅上,他的口气依旧恶劣,尽管身上残留着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饶有力道的一拨指尖的球。 该死!将胳膊拄在椅背上太久以至于后背和腰酸痛得濒临神经麻痹。世勋动了动身体。 “我们的绘英不说话,总感觉屋子里少了些什么。” 窗外的雨打在绿郁茂密的芭蕉叶子上,就在世勋抬手轻轻推绘英胳膊时,两个人的身体隔着一把椅子交错触碰了一瞬间。 连忙塞上耳机的绘英,压根不理会他们两个,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 “绘英啊,你倒是说句话,你这样我觉得很没有面子,我跟俊熙是为了你的事才吵得不可开交的。”世勋尴尬的僵在原地。 “拜托你们关上门可就是一家人了,而我,我还得加倍努力才能向女神靠近一步。所以放过我吧。” 绘英用左手抓了抓头发,一边举起右手抗议道。 “喂,在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努力,你这样很容易被人误解成自闭了,知道吗?”俊熙抱住双臂居高临下斜睨着眼睛盯着绘英。 “停!你们两个有没有眼力价,没看我正在修理被你们弄坏的电脑吗?”绘英肚子饿得咕咕叫,就连自制力都有些崩盘。 世勋像变魔术似的从身后变出一盒牛奶,并在他面前晃了晃。 绘英将牛奶飞快的抢在手里,“撕拉”一声牛奶盒被撕开一个豁口,绘英仰头猛的灌下肚子。然后依旧不肯松懈的摆弄着电脑。 “你电脑玩得不错啊!比校工都厉害,幸亏清逸人人只知校工,否则非踩烂你的门不可。” 绘英被一口牛奶呛住,他咳嗽了一阵,骇笑道:“还不赖吧。不过,世勋就算了,俊熙从一进门就表现得很烦躁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终于想起我们来了。”世勋抓抓脑袋。 “我就知道一定有事,别忘了我还专修了心理学,你的眼睛里即将溢出来的故事,这可是瞒不过我的。”绘英想了想,微笑着看向李俊熙。 “好吧,我坦白。你们知道尹相弦现在住进我家吧?”李俊熙冷冷的凝视着满脸关切的绘英和一脸惊讶的世勋。 “不知道,但通稿都买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妥协了呢。再说尹相弦手中持cgh和顾氏的股份都不少,难不成她现在就已经把你当成眼中钉了,cgh的继承者不会是泫雅吧。”绘英继续问道。 “怎么可能?世勋啊,泫雅她对她的妈妈很了解吗?泫雅那边有没有什么最新动静。”李俊熙把球往电脑桌上一扔,他整个人慵懒的瘫在沙发椅上。 “你还是封我的嘴吧,按年头算,我已经和泫雅做了三年男女朋友了,我要是倒向你这边,而全然不顾及泫雅,那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以后怕不好看丈母娘脸色。”看着直挺挺的躺倒在沙发床上的李俊熙,世勋将电脑桌上的球夹在两指间轻轻的弹飞。 “你不是已经看一次了吗?在李泰洙会长和尹相弦理事的感情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你的丈母娘曾找你去吃下午茶,劝你和泫雅分手,好给世家公子们让个位置出来。” “算了,当我没问。” “啪!”工作室的灯自动跳闸,房间里瞬间黑沉一片,就只剩下电脑屏幕反射着的白光团团笼罩在面对沙发靠背闭上双眼的俊熙漆黑的身影上。 “就是因为太了解对方,朋友也会是潜在的敌人。我所经历的事情,看来又要重蹈覆辙了。” “你是说我吗?那绝对不会,我这个人保持中立。” “对,在恩珍和泫雅之间,像根棍一样的戳在那就好了。”眼明手快的绘英将电脑关上。 ******* 枝叶茂密的樟树在斜风骤雨中沙沙作响,李俊熙慵懒的瘫在绘英的沙发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或许是夏日雨夜气氛太过沉闷的缘故,李俊熙的额角爬满黏重的汗水,连黑色的吊带背心早就被汗水浸得无一干处。 静静飘着的雨丝间传来两声如男人怒吼般沉闷的雷鸣,“扑簌簌”随着几声急切振翅的声音,林子里的鸟齐齐惊起。 很快...... 流进窗槽的雨水如银针般飞起并迅速淋溅在雾霾蓝色的窗纱上,窗纱上的光点盈盈闪闪仿若一条蓝紫相间的瑰丽星河。寥落的星河在窗外的电光火石间转瞬变成一朵朵初绽着的羞怯雏菊,只雏菊与雏菊之间隔着一层朦胧的瘴雾。 房间里的气味越来越腥咸,浮躁的热浪也愈发消沉。 滚滚热浪里,李俊熙的脸涨得通红,四周雪白的墙壁也渐渐迷蒙起潮湿的砖土腥气,半梦似醒之际,李俊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然后借着微渺的光晕他一边烦躁的擦汗,一边四下观望了一圈又一圈。 狭小的绘英工作室静悄悄的,很快就连粗重的喘息也变得越来越轻盈。 迷蒙的梦境中,那位令清逸学子魂牵梦萦的朴主任叫住了他。 在走廊的尽头,年级倒数第一的顾北辰和倒数第二的李俊熙一副濒临死亡的的表情,无奈的擦着楼道里亮得反光的大理石地面。当两个人同时注意到地面上惊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时,他们的微张的唇片僵怔如石化。 “靠,你怎么把考试的消息告诉你爸了?你不是说你跟他没话说吗?”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跟你哥哥说的,难不成从来都厌恶你的人突然对你表现喜爱了?”看着两个人慢慢向自己和顾北辰的方向靠拢,李俊熙适才反应过来。 “我告诉他,是为了让爸爸对我不要再心怀期待。” “那就是对你失望透顶的意思了?不是还有你的母亲文素利呢吗?所以就算你把成绩单交给他保管也用处不大吧。”抱着双臂不耐烦的挑着眉毛的李俊熙冷冷的打量着有一搭无一搭的擦着地面的顾北辰,他的语气很冷淡,冷淡中始终带着一股距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别忘了于公于私,你的哥哥都不会站在你的这一边。” “不,既有母亲的实事求是还有哥哥的物证再加上你这个人证,想不让爸爸不改变心意都难。” “靠,所以你在关键时刻还是选择坑我来成全你了。但是我这张牌你抢得起吗?或者说你以为我能按照你的计划说出对你有利的话吗?别忘了起到关键作用的一枚棋有时候是可以改变整场棋局的走向哦。”呼啸在双耳间的风声吹拂得樟叶扑簌簌的剧烈抖动起来,就连笼罩在枝丫间的阳光也随着窸窣的叶脉晦暗闪耀着。李俊熙恼怒的打量着顾北辰。 “我知道,从我的立场我当然希望是你赢,只有你赢了才能成全我。不过就算你输了,对我来说也是不好不坏。所以,请在家长会后当着母亲和哥哥的面随便告我的状好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怠,你们练拳的人有条规则不是不打脸的吗?那么脸上的擦伤和眼底的淤青就只能是我干的了。那么就请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算你狠,一点都不顾忌亲生妈妈的感受,她可是盼着你成为人中龙凤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清逸除名就又要遭受一次与亲生母亲分别的流放了。” “或许吧,但只有断了父亲铺好的路,我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且圣榆也好清逸也好本来就是室长、理事长和社长、会长儿子鱼龙混杂的地方,我想我的鲁莽已经被递到爸爸的办工桌前了。那些数着钞票过日子的人比起我这个混混一样的二公子一定更期待我那个品学兼优的北溟哥主掌顾氏的经济命脉吧。” 面谈结束后,李泰洙和顾北溟跟着朴主任走了过来,三个人同时一脸无奈的看着正在交头接耳的顾北辰和李俊熙。 “不用上课吗?整天就知道擦地,擦围栏?怎么毕了业就原地就业,以后要去当家政。”李泰洙抓住李俊熙的肩膀,厉声吼道。“告诉我你都学了什么?除了打架,现在正在学如何收拾残局吗?” 俊熙闪躲着李泰洙的眼神,他默默的看了眼身旁的顾北辰。 一向成绩优异的顾北溟,静静的瞅着顾北辰,他闷闷的把成绩单甩在顾北辰的脸上。“0分,怎么做到的?论述题、作文题没答就算了,就连20道选择题和15道判断题都能巧妙的避开正确答案。你是在认输还是用退步的方式向我宣战呢,你是天才?!除了100分选手,0分选手的水平也是不容小觑的吧。看来我平时真的是小看你的实力了。果然你的成绩和智商完全扯不上关系,告诉我你还能考的比这更差些吗?应该还可以做到的,对吧。只要你想,这么说你赢了。” 顾北溟用犀利的眼神看向顾北辰,但依然定格在脸上的笑容不屑中带着冷漠的错觉。 李泰洙一直在等待着顾北溟即将说出口的话,看着北溟与北辰彼此紧张的凝紧对方。他能感受到拼命的握紧双拳,极力克制着自脚底冒出来寒气的顾北辰内心有多忐忑不安。 而看着顾北溟和顾北辰这一对兄弟之间气氛愈发焦灼,李泰洙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但他不能因此表现得太过高兴,当着对手的面对孩子责备太严厉,有时又会被有心的人冠上家暴孩子的恶名。左右为难之下,他轻轻拍了拍李俊熙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的成绩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要不是考过了顾北辰,你就是倒数第一?虽然我的儿子从小就是练拳的,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告诉你不要荒废学习,有时候多给自己留一条路,就可以在困境中另辟蹊径。” 李泰洙出人意料的态度,让俊熙有些茫然。 “对了北溟会长。”李泰洙笑着拍拍顾北溟的肩膀。“不过是考砸了一次而已,不要太严厉了。而且北辰和俊熙都已经是这么大的男孩子了,回到家关上门跟他好好谈谈,他一定会明白你的用心的。” 刚刚爬上顾北溟脸上的苦恼瞬间烟消云散,沉默了片刻,两个财阀大亨对视而笑,圣榆的走廊顿时充满了友好的儒气。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抹布沾在皮肤上过敏了。”李泰洙的目光定格在李俊熙青紫的眼眶和涨得通红的脸庞上。 顾北辰挺起胸膛转过身,看着李泰洙他抿紧唇片,深深吸了口气,径而说道: “其实,是......” “没错,虽然表面看起来是健硕魁梧的男子汉,但可能我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细嫩的缘故吧,就连手指都脱了层皮呢。吹弹可破说的应该就是我这样的人。” 李俊熙慌张的打断了顾北辰。看着顾北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俊熙插话道: “爸爸,您的体贴真是太让我感激涕零了,我还以为您能激动的打我一拳呢,看着您如此欣慰,我心里实在是五味杂陈啊。” “五味杂陈说明你还有改好的空间,看来朴主任的话不错。你果然不会让爸爸失望。” 李俊熙说着紧随在李泰洙其后,向朴主任行了个礼,转身的同时李泰洙拉着李俊熙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cgh的豪华加长林肯停在学校的正门口,曾对儿子无比冷漠的李泰洙竟然面带清雅的笑容仔细的整理着俊熙的衣领。他将儿子松松垮垮的领带解下来,连续系了两次这才满意的拉着俊熙向坐等新闻的狗仔队挥了挥手。那些等候一天的狗仔纷纷一哄而上争先恐后的拍起照片。李泰洙将儿子拥在怀里,两个人的笑容如此灿烂,如此开朗,而这样温馨的一幕在圣榆学校是从未见过的奇景。 看着教学楼门前那对大摇大摆的蹭着热度的父子,顾北辰和顾北溟一前一后的走向清逸的员工通道。 “哥,谢谢你,我真的已经很感激了。原来我不是被所有人抛弃的野孩子。”顾北溟一愣,他斜倪了一眼顾北辰。 “哥你能来学校说明在你的心里一直是有我的位置的,对吗?” 顾北溟慢慢停下脚步。 顾北辰抬起头,咬紧唇片怔怔的望着顾北溟。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如水。“我之所以百忙之中也要推掉更重要的工作来学校,不是为了开家长会给你充场面,而是为了好好了解自己的对手究竟是怎样一路货色。不过,期中考试考0分,再有两个月的期末呢?还打算考成这样?果然,为了让爸爸失望,你真是全然不介意自己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见顾北溟冷冷的勾着唇角,顾北辰的眼泪凝聚在眼底。 “哥生气是因为我不仅是让父亲和妈妈沮丧,也让你失望了是吗?看到你生气我反而很开心呢。” 听到北辰的话,顾北溟明显皱了皱眉。 “呼,受不了,不过welldo e,你这次干的漂亮,世家的庶子就应该像你现在这样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如果你能坚持到毕业,或许会帮了我大忙呢。不过李会长儿子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回想起刚刚李俊熙那鼻青脸肿的样子,顾北溟的眼神有些恍惚。以为以目前低迷的经济状况,与cgh为敌并没有任何好处,他有必要考虑到所有因素。 “难道比起成绩,哥真正关心的是他的脸吗?或者说你看到他被打成这样,你局然不会担心你的弟弟是否身体也承受着伤害吗?”顾北辰用错愕的眼神看着顾北溟。 “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挨打也是因为你做的事情应该得到教训,但不要再得罪些什么人吧。以你庶子的身份是根本得罪不起你的同学,难道这么直白的道理你现在还不懂吗?” 看着泰熙正从远处缓缓走来。顾北溟的双眉微微皱起,眼神顿时轻柔如春风,就在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时,顾北溟的面色如落日的绯霞,眼神如醉。泰熙微微鞠了一躬,淡淡的叫了声“顾会长”,随即淡定的消失在顾氏兄弟的面前。看着顾北溟微微伸着的手因落空而慢慢握紧。顾北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个人孤单的走开了。 “你要去哪?” 顾北溟一脸无语的看着身影格外落寞的顾北辰。他继续喊道。 “得罪人可以,但却不能以顾氏集团二公子的名义得罪商界的精英子女,这不是哥刚刚跟我讲的道理吗?泰熙老师也曾教育过我,小孩子做错了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征得同学家长的原谅,我现在就要去cgh去向李泰洙会长道歉。” 顾北辰郑重其事的回答,让顾北溟很是恼火。即便如此,顾北溟还是继续淡定地说道: “无论你喜欢谁又和谁结仇都不打紧,但是我们的身份和感情之类的东西完全无关,这你知道吧?既然生在顾氏无论做什么?怎样做,你首先要站在顾氏的立场去思考。而你一个庶子又怎么会具备掌控全局的王者气度呢,所以,还是我来吧。不过不要心怀感激,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出于顾氏和cgh在商界的地位我也一定要这么做,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顾北辰僵住了,没等顾北辰回复,顾北溟追在泰熙身后径直走出了清逸校园。 ** cgh的顶层,李泰洙愤怒的拿着手机,对着电话另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吼道:“理事会理事的位置到底是空缺了三个,还是一半?再怎么不够级别没有权限,也不至于把事情搞成这副德行吧!吃里扒外的家伙们,你们是不敢报告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要不是上级部门里有我的人脉把消息透露给我,我现在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你们难道不知道最近的风头有多严格吗,半点纰漏都不能有?连这点消息都阻挡不住了吗?果然我们的工作氛围很是散漫低迷呢,马上给我查被逮个正着的理事都有谁?挂了!一会儿再打。” 俊熙放下吃了一半的午餐,他默默的从父亲的办公室溜了出去。 挂断电话的李泰洙,劈头盖脸的骂起了自己的两个秘书。 “都是木头没有思维吗?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报道的规模扩大!” “您的意思是要放更多消息吗?” “也只能这样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这时候,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釜底抽薪。既然这些理事早就对我的酒店协会副会长、酒店行业代表的位置虎视眈眈,那就让他们在落难之际各寻其主吧,这些人不是成天的把背后的人挂在嘴边吗?那就看哪个主人会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好了,我们坐山观虎斗,拭目以待就好。“李泰洙充满霸气的笑了笑。“对了赶紧通知网络口也要抓紧时间把控好未来三天舆论的走向,像“cgh集团执行总理事职位之战,即将拉开帷幕”、“为争夺秘书长职位,集团理事使出浑身解数”、“李泰洙会长让出代表位置,下一任代表会是庆佑理事吗”、“cgh集团内斗严重,近日来集团股值翻了三番”。像这样的内容,标题越吸睛越好。还有马上发出公告声明一下,因为身体原因cgh会长李泰洙要让出酒店协会副会长、酒店行业代表的名位,发布时间给我改成一天前。” “是。” 两位秘书急忙合上手中的记事本。 “还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新闻部还有理事会那边都是由刘秘书和李秘书经手的,我毕竟是新人,是否要事先通知他们一声。” “发生了这么重大的纰漏,他们两个自然难辞其咎,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金秘书行过礼,走出cgh顶层。李泰洙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他久久的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际,他呼到窗子上的空气也是滚烫滚烫的。 ** 即便各怀野心,李泰洙和顾北溟还是一脸愉快的率先开了球。顾北辰和李俊熙则拿着高尔夫球杆,不情不愿的立在两人对面不远,那片绿草如茵的空地上。他们这一层的人即便私下里的关系处得兵戎相向、剑拔弩张。但为了万恶的事业,这个万年不换的理由,他们也只能且必须继续纠缠在一起。这就是他们作为生意场的主人,也是世间最没有人情味儿的人形模具的一生。 “至于摆出这样一副感动的表情吗?“李俊熙扭头对顾北辰眨了眨眼睛。”让我猜猜看,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才会如此爱娇做作吧,是因为顾北溟会长替你出头约我爸爸见面?还是你的哥哥作为你的家庭代表出席了家长会?” 顾北辰的表情顿时僵怔,他斜倪了一眼李俊熙,看着李俊熙勾起的唇角里带着一抹满不在乎的意味,他终于还是强行按压住心底、脑子里四处流窜的火气。 “对了庶子和嫡子之间是不是有区别啊?你在家怎么称呼他?是叫顾会长、北溟会长、又或者是跟我们这些平辈朋友一样尊敬的称呼他北溟哥,还是嘴巴一张一合、很简单的一声哥哥?” 顾北辰望着明媚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茵茵草地,还有时不时盘旋在树根、草地之上明亮闪耀的气泡状光晕慢慢散大。 “不说话?!我想你张不开口的理由肯定不是因为我站在你身边吧。别忘了就因为我们上层人必须遵守的契约里有这样一条:不到利益冲突且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暴露对方的隐私。所以,虽然现在的我就算是些坚持不住了,但还能怎么办?一个人心里藏着天大的秘密真的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就连白天上课都觉得心口堵得慌啊。可我还是得在关键关头到来之前,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李俊熙的声音低沉沙哑,连带笑容有些邪恶。 “闭嘴!!!” 甬道两旁的树叶哗啦啦的下落。顾北辰“砰砰砰”狂跳的心比树叶震落的频率还要快。 叶与叶缝隙间斑驳而灿烂的阳光慢慢倾斜下来,最后定格在两个男孩的上半张脸上。 “吃冰激凌吗?”李俊熙假装很关切的问道。 “别跟我说话,也别问我任何问题,没看我哥正挥杆呢吗?” “哦!原来真的是叫哥哥啊,如今这世道还真是鱼龙混杂得超乎想象呢,庶子都敢和嫡子称兄道弟了,这要是换成爸爸妈妈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不得把头埋进地缝,一辈子见不得光明。” 李俊熙笑咪咪的走近了一步,他将脑袋依偎在顾北辰的肩膀。顾北辰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吸气。 “还是不理我,那换回刚刚的话题吧,你要是说想吃,就算是限量定制版的哈根达斯我都能从慕尼黑给你立刻空运过来,之前人们都说有钱有矿人任性,但在我们财团面前特权可是超越了一切规则的存在。不过这条规则只在我和顾北溟会长这样的嫡子面前生效,今天我为你这庶子破次例如何?虽然你总是喜欢人前人后给我这嫡子脸色瞧,但作为嫡子我也应该有能容纳庶子的气度。就像你的哥哥那样,包容你的坏脾气,包容你作为顾氏集团继承者候补人的身份。” 一点也不温暖的阳光下,李俊熙将沁着细密冷汗的手指轻轻勾进顾北辰的臂弯。 “我跟你说过吧,在大人们都不在身旁的情形下,不要和我说话,我是个心情不太好的小孩。”顾北辰一脸鄙夷的瞪住了李俊熙。 李俊熙瞪大眼睛,凝视着顾北辰半晌,他假装掩住嘴巴做惊呼的表情道。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你是个既没有底线又喜欢打破常规的新少年呢。不是说不要跟你说话吗?那么不论我如何挑衅,你都将自己当成哑巴不就解决所有问题了吗?” 看着李俊熙不怀好意的冷笑,顾北辰咬紧了嘴唇。 甬道两旁的树叶迎着风欢快的呜鸣。 “你别忘了,我手中也有球杆,既然在高尔夫球场发挥不了效力,那么在你的身上,我很想知道他的重量会如何随着运动的加压而伸缩。” 清冷的阳光在棉絮般的气泡云间缓缓穿行,闪耀在阳光与草地之间的如落日虹桥般绚烂的光晕在坠落的瞬间激荡起层层骇潮般的涟漪。当贼亮贼亮的一束炫目白光揉散了积蓄最深的那片云后,穿着雪白衬衣的李俊熙就像即将被光吞噬似的,只留下并未被消化干净的半道残影。 “威胁我?恐吓我?混账小子,你以为我是吃什么长大的,还能怕你的几句话。想打架是吧,尽管放马过来。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球杆硬,还是我的拳头硬。”李俊熙呼到顾北辰脸上的气息断续而滚烫,就在那道影子被从角落里慢慢扩散开的阴影吞噬殆尽后,他难以捉摸的眼光变得很暗沉。 顾北辰恢复到最初冷冰冰的模样,他看都没有继续看李俊熙一眼,他的眼底比起李俊熙眼中的阴沉要更加深邃黯淡。当李俊熙气鼓鼓的腆着胸口用威压的怒气逼近顾北辰时,顾北辰用手指将他按回到最初的站位上。 午后,白炽的阳光渐渐笼罩着大地。 高尔夫与其他球场之间的狭小甬道上,轻扬曼舞的樱花如阳光下的初雪般弥蒙婀娜的飘落下来。 “老爸威武,又进了一球!”欢呼呐喊了一阵子后,李俊熙用肩膀推了推顾北辰的手肘。 “看你这么落寞的站在别人营造的阴影里,我真是太开心了,顿时感觉我的生活神清气爽,充满阳光。瞧瞧这天气真是朗朗晴空,万里无云啊。” 顾北辰瞥了一眼身旁的李俊熙,他的眼中闪过不屑。 刚刚从云层中钻出来的阳光好轻好轻,就像小女孩的脸颊突然间红了那么一下。 ”呀!北辰啊。“李俊熙细细的打量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顾北溟,然后又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他再次将视线定格在顾北辰那怔然发愣的脸上。”你倒是安慰安慰连输两场的你哥哥啊,不然你们中间的嫌隙也表现得太显而易见了,当着那些被你哥哥请来的媒体的面,你们有可能会被无良的记者扭曲成是为了名位争得面红耳赤,所以就连眼神都吝啬得不愿搭上一眼。倘若这样的现场照片再递到三无报社手中,或许还会冠上“顾氏财阀权力中心的两位同父异母的公子”这样没有节操的标题。不过想想也不算过分,毕竟顾会长当初做出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时就应该想到这样的后果吧。“ 斜倚在围墙上的阴影如伴侣星似的紧追在阳光后,两个男孩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愈发昏暗的环境。 “在你爸爸面前挨打应该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吧?”沉默了片刻后的顾北辰声音闷闷的侧着头说道。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次?凭什么让嫡子挨打,就因为庶子的心情不好?我只听说从前的庶子碰上嫡子都是一副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谦卑姿态。啊,不对,语文老师讲的那不是谦卑而是低贱。不过顾北辰二少爷对低贱应该也是深有体会的吧,你的妈妈郑世兢小姐的现状难道不值得你反思吗?” “李俊熙不要逼人太甚,你知道我发起怒来可是不会计较后果的。”顾北辰低咒似的吼道,他的脸涨得通红。眼底似乎有道影影绰绰的光在不断闪烁。 看着顾北辰脸上惊现奇异的辞色,李俊熙的脸上反倒流露着柔和的笑意。 “这倒是很像庶子的做派,虽然因机缘巧合与嫡子厮混在一起很多年,但庶子就是庶子,嫡子就是嫡子。我想想是什么给了你不计后果的勇气,哦,那句俚语叫光脚的不穿鞋的。不过,你大可放心,你现在绝对还没到耍余威的时候。而且你的余威也不应该是指向我,是那个被你叫了十多年的北溟哥。” 打趣似的威胁后,李俊熙恢复了冰冷的眼神,他冷冷的打量着面颊绯红的顾北辰。 “李俊熙!!!” “别叫这么大声,我能听见,难道你想把你的哥哥和我的爸爸也一同招呼过来吗?” “一边是并非嫡亲的兄弟,另一边是cgh的继承人,你觉得他会站在哪一边呢。毕竟不是亲弟弟,他的眼里当然只有事业。” 顾北辰气势汹汹的逼近李俊熙。而李俊熙就像是等了很久一样,并没有吃惊,而是从容的面对着北辰。 “呵呵,看看你一副僵怔的表情还真是笑死了。顾北辰,我应该告诉过你的吧,以你两头赌的个性,不是在沉静中被虐死,就是在爆发中自取灭亡,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连我都跟你发愁。”李俊熙低下头看着顾北辰的手指一颤一颤,然后再慢慢收紧手中的球杆。 顾北辰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的脸色一阵青紫,一阵灰白。要不是手中还有球杆,这一巴掌真是早就打出去了。 李俊熙抬起手,轻轻松松的挥开顾北辰不断颤抖着抬起的手。 “哈哈,只是这样的力道,你认为我和你一样垃圾吗?”李俊熙勾了勾唇角算是承让的偷笑道。。 “刚刚你说用你的拳头和我手中的球杆抗衡,看看哪一边更硬对吧?” “没错,来呀,试试啊,像个男子汉一样向我挥拳啊。”李俊熙的眼神僵硬起来。他不断的收敛,最后那抹狂笑变成了冷笑。 “呵......”顾北辰轻叹一口气,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充满了杀气。 “难道你的眼中就只有球杆是我的武器吗?不是的。” “你要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确定吗?一个胆小鬼,biao子养大的懦夫能有多少斤两。况且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打起来,你以为你的哥哥会向着你还是我呢。别忘了我和他的身份对等的嫡子啊,我们可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你只有在嫡子过世的情况下才具备作为集团继承者的资格。” 顾北辰又开始沉默。 突然李俊熙带着雅痞的笑容,将顾北辰细削的肩膀搂到自己怀中。 “你干什么?别以为这一次我还会像从前那样放过你。”顾北辰一脸无语的看着李俊熙。 “只是觉得不再给你一条温馨提示有点可惜,媒体对于嫡子是最好的武器,而庶子的话,那就是刺破喉咙的利刃了吧,那么在你的剑锋显露之初,我先让你感受下嫡子的权威。“ 面对着顾北辰滚烫的耳朵,李俊熙呢喃似的呵气道:“你看到我们身边的狗仔队员了吗?他们可是摩拳擦掌着准备拍下今天的头条呢?这么好的资源白白浪费着实有些可惜啊。所以就算你满不在乎,但也请看在他们辛苦跟踪的份上,别一锅端掉人家的饭碗吧。而我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就是让他们的饭碗流油淌蜜。“ 李俊熙冷冷的看着顾北辰,而顾北辰同样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你说什么?” ”还不明白,这年头的人不是浮躁的只能以假乱真了吗?你们兄弟两个颜值颇高,做做样子说不定还能给集团打个更响亮的广告呢。不过既然顾北溟会长并无此意,那么你就来充当我cgh集团继承人的背景板好了,倘若有朝一日在顾氏混不下去,你可以凭借这份报道来cgh,这样我也就能在满汉全席中随手赏你杯羹,就看在你我羁绊多年的面子上,如何?哦,搞不好,我们也会被扭曲成你要借助cgh的社会地位重新占领顾氏的主导权,我可是冒着得罪你哥哥的风险呢,你可要领我的情。“ “你做梦,商场的事瞬息万变,你更千万别错了意。” “我就知道嫡子面前,可由不得庶子再放肆了。” 面对不远的草丛里一道道争先恐后的白光,身材高大坚实的李俊熙故意拦住随时可以挣脱自己禁锢的顾北辰,并将他往身影闪烁的地方拖去。看着此起彼伏的镁光,顾北辰依稀能想象到在不远的将来,自己也会和哥哥一样站在无人之巅供大家消遣娱乐。想到这里,他的心不免沮丧起来。最后一丝力气濒临消失,顾北辰紧紧的抿住苍白得有些干涸的唇角。那一刻顾北辰只觉他的面颊火辣辣的,他用手推了推笑容坏坏的李俊熙。 “怎么样面对着公众赞许的目光,还有无数簇拥的镁光,嫡子的生活是不是很光鲜亮丽。这样的殊荣,某人躲在角落里一定会捶胸顿足的吧。”李俊熙咧嘴一笑。 顾北辰微微怔住片刻,转而他慢慢回过神。 “你不就是想打个声东击西战术吗?不过,对咱们同学来说到底是竞争对手家的两位继任会长握手言和令人震惊,还是把镜头原封不动的推回给你们cgh更令人瞠目结舌呢?”顾北辰仰起脸,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一个庶子能懂什么?给我闭嘴!”李俊熙威胁着,将紧紧钳制着的顾北辰的肩膀掐得通红,感受着李俊熙尖锐的指甲在自己肩膀留下的生疼专心的划痕,顾北辰的肩头略微一震。 “呵呵。“顾北辰冷笑。”难道不是吗?关于你的小道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整座校园。再加上今天早晨的那份新闻报道,果然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啊。整个理事会一半以上席位的理事已经揭杆而起,和你的爸爸李泰洙会长唱反调了。相信不日我就能看到“cgh集团理事集体罢工只为干掉会长李泰洙”的标题报道了吧,又或者是“李泰洙会长引咎辞职”的消息,你说到底是哪一个更加吸引眼球呢?” “少在这儿找茬?喂,顾北辰你这个疯子,你现在看不到我家是什么样的状况吗?就算你不具备经商头脑,但从礼节上讲我爸爸也明显处在气头上。你这么幸灾乐祸的真的很好吗?请不要将biao子养大的那种独特教养用在我和我的家人身上。”李俊熙强压着怒火的嗓音很明显的在瑟瑟发抖。 “你刚刚说到余威?到了发泄余威时候的人应该是你吧,又或者是你们cgh的李泰洙伯父。所以你现在才会如此恐慌,一个人若不是心虚,就只有在急着隐瞒现状的时候,声音会摇晃,眼神也会颤抖。” 李俊熙翻了白眼,他深吸了口气,而后,他的表情似乎是在挣扎。 “呀!你!?”李俊熙咬着牙,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间直接挤出来的似的。 “面对一个濒临分崩离析的集团,无论你和你的家人怎样刺激我,我都觉得不足为惧。 “顾北辰你个白痴。”哭笑不得的李俊熙眼底的光芒轻轻跳了跳。 顾北辰二话没说,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扔给李俊熙。俊熙下意识的接过手机,搜索起关于自己家族的新闻。只见不知是从何时起,网络里全都是关于爸爸李泰洙争夺公司全部股份以及经营权的消息,甚至还有消息说cgh所有权大战最后的赢家是48岁的李泰洙会长尚在读书的儿子李俊熙。而这之后就是大篇幅的宣扬李俊熙作为拳手圣榆高材生有多么多么优秀的新闻。 李俊熙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的表情有些迷茫。或许是他一时根本想不到要如何反驳顾北辰。所以他的嘴唇只是微微张开,然后如一阵风卷过似的抖了三抖。 “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几则报道的用意何在,应该不用我置喙了吧。自古以来,作为领袖的父亲就没有与儿子和平相处的。只有扳倒了父亲,铲除父亲一脉的党羽,再统统换成自己培植起来的人脉,儿子的爵位才能坐得顺风顺水。只是这雪崩似的位置还是不要坐了吧。” “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一个庶子是如何铲平你爸爸和你哥哥这两座大山的。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你怎知我这前车之鉴不是为了让你顾氏步我后尘特地开的路。” 顾北辰用手指竖在李俊熙的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嘘”音的动作,看着李俊熙怔怔的凝视着自己,顾北辰恶意的将嘴唇吻回在李俊熙的耳朵,他看着李俊熙线条清晰的锁骨。他挑着眉头低声说道。 “不过我相信我想的和我看到的,可能是与现状背道而驰的吧!你爸爸李泰洙不愧是酒店行业的代表级副会长,就因这么一个完全压倒向自己名誉的烂摊子,竟然能让cgh的股值就只跌落谷底一天时间,如今别说是回暖,看这架势有望达到全盘峰值啊。” 在林荫间飞流湍急的斑驳阳光下,顾北辰周身沁出冷冷的味道。 “所以趁股值还没涨停,赶紧多买点我们cgh的股票吧。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相信你这辈子再也盼不到了。” “倘若cgh能平稳的度过了眼下的险境,那我就在你靠做礼宾员优秀到打败你爸的时候再投股。” 哗啦啦直响的风声里,李俊熙的身影彻底的融入到天边阴沉沉的积云之中,看着李俊熙那一如樱花般绯红的额头上,布满雨水般虚弱的汗珠。顾北辰拿着手机的手得意的晃了晃。 “越说越听不懂了,庶子就是喜欢扭曲事实。”李俊熙低声嘀咕道,义愤填膺的李俊熙声音又凶又冰冷。他硬邦邦的说完,转身低下头。 顾北辰左臂箍住她的胳膊,右手拉扯住他的肩膀。 “不是的,你是默认了我的说法才会无话可说,刚刚我还只是推测,但是现在你摇摇晃晃的眼神,你闪闪烁烁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么说来我还是白痴吗,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白痴,如果我连你们cgh的现状都感触不到,那才是货真价实的白痴。或者说我根本不配做我父亲的儿子,顾北溟会长的弟弟。” 李俊熙受不了的望着顾北辰。他彻底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只是突然不说话的他嘴巴紧抿成两条淡紫色的曲线,就好像是死人的面孔。 “招架不住了,原来你真的并非我想象的那么难缠,只要我手中同样掌握着你的把柄,就可以掣肘你了。李俊熙,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很努力的使坏,只是现在时不我与了,我警告你,如今内忧已经白炽化的cgh要是再受到内外夹攻,你们一定会死在金字塔底下的,怎么真的混乱到非要拉上别人集团垫背的地步了吗?” “你给我去死?”李俊熙诅咒似的大喊一声。 甬道两旁的树叶哗啦啦作响。 “在临死前,我这个登不上台面的庶子心里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想请教下低调求稳了半辈子的李泰洙会长,唯一的血统纯正的嫡子。会长伯父他为何会不经意间,想到利用炒作新闻的方式蓄势待发?内部矛盾尖锐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在我们同圈人眼中似乎并不难参透其中玄妙的关窍。按照月满为亏,物极必反的道理,在峰值过后那就是漫长的过气停滞期,而后或许还会迎上股市雪崩式大滑铁卢。难不成你们cgh集团真是到了摇摇欲坠,即将濒临土崩瓦解的地步了?况且就算沦落如此,你一个嫡子和我这个庶子之间交换秘密的话,我的父亲一定会支持你我同归于尽,不觉得这样的结局很拉低你的身价吗?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不会做任何有悖商业规定的事情,尽管我们曾同住一个屋檐下,看着同样的一片碧海蓝天。” “认识这么久,我竟然是刚刚开始发现你的口条不错啊!顾北辰,只是不知道在对着你爸爸、你哥哥的面前你口才是否还能派上用场。“李俊熙用火热的手握住顾北辰冰冷的指尖。 “谢谢夸奖。”顾北辰微笑着看着李俊熙,就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小人得志!!!” 急羞之下,李俊熙全然不顾自己是否身在公众场合。 “这世道真是太乱了,一个庶子都敢骑到嫡子的头池为所欲为,四处撒野了?!顾北辰你太放肆了。” “那就由不得你了,是时候让命运为我破次例了。” “砰”说时迟那时快,顾北辰的右手不断的使力,就在李俊熙即将将顾北辰的脑袋重重的箍进胸前的同时。顾北辰一个耳光扇在李俊熙的脸上。 “混蛋!”李俊熙带着戾气的声音如低吼过后的颤音般,在空荡荡的空地来回往复的咆哮道。 听到李俊熙咆哮的口气,顾北溟终于抬起头,无语的看向了顾北辰。 突然失去李俊熙钳制的顾北辰,身子瞬间直挺挺的向后仰栽着差点摔倒在地上。 而实在忍无可忍的李俊熙眼疾手快,在顾北辰即将硬挺挺的摔倒前一把抓住顾北辰的衣领。被李俊熙禁锢下的顾北辰不停的咳嗽着,他很努力的想挣脱李俊熙的束缚。 “顾北辰。” “李俊熙。” ...... 听到身后传来了顾北溟和李泰洙焦急的声音。 李俊熙松开钳制着顾北辰的手。他的唇角勾了勾,转而勾勒成嘲讽的笑容。 “哦,爸爸,北溟哥,我们正在玩猜拳游戏,就赌期末考试谁能考过谁?” 停留在阳光中的樱花好像是透明的,透过那道暖融融的粉光,就连轻柔的绿草也纷纷苏醒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但用不着这么激动吧,难道你们不知道高尔夫球场禁止喧哗吗?” “对不起,李伯父,哥哥。是我一时没有忍住。”抱歉的字眼在顾北辰看来格外别扭。他尴尬的看着面前的李俊熙。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心血澎湃的话题,但是.......” 李俊熙面对着顾北辰的眼底蕴含着奇怪的笑意。 “但是北辰说他哥哥今天打球输了,按照约定他要把名次让给我。因为我成绩惨烈,所以他也会把成绩置之度外。那么也就是说下一次我会考倒数第二的话,他绝对不会是倒数第三名。如果我实在应付不来的话,他就打算呈上去五张白卷。”李俊熙一脸冷酷的说道。 顾北辰拼命的不让自己咳出来,尽管他的肺难受得即将炸裂。 顾北溟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顾北辰后,他默默的重新开了球。 “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还是你哥哥要通过你做些什么?难道说趁着cgh混战,顾氏要对cgh旗下的卖场虎视眈眈了吗?”刚刚松了一口气后,李俊熙慢慢走到顾北辰身旁。 顾北辰把手放在口袋里,默不作声的看着正低头专注打球的哥哥。 “你知道的吧,刚刚我明明可以利用你哥哥收拾你,但话到嘴边,我还是想着让你再欠我一个人情,别忘了在任何世道,欠的都要还回来。” “我会还给你的,但是事先声明。我一个庶子对你们嫡子间的争斗并不感兴趣,只是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我占了上风,而我对于本怀恶念却做了好事的你并不会感激。那么把刚刚你给我的温馨提示端回去,别忘了围堵在你我面前的记者可没一个是吃素的,空手套白狼,就算是进入了一片寸草不生的大荒原,多少也要拎一剖土回去交差吧,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拿我去当你们cgh的挡箭牌,否则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毕竟砝码谁都有,你手中握着我作为庶子的秘密,而我却知道你们cgh的全部秘密,顾氏舍掉我一个庶子还能慢慢回到正轨,而cgh舍掉的可就是全部了。” 李俊熙瞪了一眼对自己展露绅士笑容的顾北辰,如今换成了是他强压着怒火,这种感觉真的是比被人群殴还要无望。如果真实情况被这精明的小子猜中,那可就糟糕透顶了。总之cgh的秘密,就是打死自己,李俊熙也要守口如瓶。想到这里李俊熙松开手。 急促的呼吸突然顺畅,胸口袭来的阵阵剧烈的咳嗽再也无法忍住,顾北辰咳得连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看在来日方长的份上,我今天暂且放过你,但你千万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能这么算了。” 旋转在空气中花瓣纷纷飘进两个男孩明亮的眼睛,一时之间就连灿烂的阳光都被落樱染成了粉红色。如雪的落樱,似雨的阳光,两个男孩的脸也霎时白里透着粉。 顾北辰闭上眼睛,纤细浓密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 第六十四章 羁绊ii cgh豪庭魏格纳(大陆)门前的空地上,一辆流线型的银灰色跑车仿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似的匍匐在那里,它的车头冲着十字路口的中点,那独特的车体停泊方式如同垂直放置在路面上的刀刃。 比起这辆座驾的主人,金秘书更为熟悉的是这款实为柯尼塞格家族稀有到全球仅三台的t evita的名气,还有其享誉世界的地位。说起跑车,位于英国盖顿、其汽车标志为一只展翅大鹏的阿斯顿马丁(asto ma ti )、宝马旗下的世界顶级豪华轿车劳斯莱斯(rolls-royce)以及因典雅精细被皇室唯一指定的宾利(be tley)、德国充满传奇色彩又天工巧夺的迈巴赫(maybach)、意大利大马力高性能特性相契合的攻击斗牛兰博基尼mbo ghi i),以生产世界上最好的及最快的车闻名于世的百余年老驰名布加迪(bugatti)等等,这些都是世界著名跑车品牌,具有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超凡极致的空气动力效率和操纵性。加速后其迅猛的魅力简直可以与金钱豹、美洲狮媲美,尤其是李俊熙的这辆拥有瑞典皇家空军标志xrt evita其英文拼写koe igsegg本意就刀锋,它的最高时速几乎可以和最快之王布加迪抗衡,在强劲的动力系统与6速双离合变速箱的配合下,这只“怪兽”0-100km/h仅为3.1秒,极速更是超过了400km/h。因而又被喜爱极速的车友美誉为一台行驶在荒郊野岭的幽灵跑车。 金秘书悄悄观察了一下,那车的前灯和引擎是关着的,车窗镀了膜,看不见里面的人。金秘书戴上雪白的手套轻轻敲了敲茶棕色的车窗。“少爷,您在里面吗?俊熙少爷,会长有事想要您去下他的办公室。”看着前保险杠闪烁着坚硬的钢铁光芒,还有车轮下的柏油路面上并没有一丝划痕,金秘书弯着腰慢慢蹲在地上,他用手轻轻触碰着上半部分并未沾上灰尘的轮胎,在他挺直了缓缓上行的身子同时,他将目光完全汇聚在灿烂的阳光中一如钻石般光彩夺目的车身。 金秘书绕着车停泊的位置远远近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走了不下三圈,接着他分别站在车灯和尾翼的位置屏息凝视的望着这辆车足足有三分钟。而后,金秘书凭着一贯精准的直觉机敏的闭上眼睛。在合眼的一刹那,他的脑海里惊现出这辆车达到最高马力时惊心动魄的壮观视觉奇景。 置身黑暗中的金秘书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据点一一摸索着再次靠近车体,并再次将手轻轻抚摸在车的双层尾翼以及其采用了其独创碳纤维钻石编织技术的车体四角,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分析,李俊熙少爷名下的这款座驾,一旦达到最高时速,不管眼下的目标是什么,都能在被撞击的瞬间弹飞到数米之外,倘若是碰上本身聚合能力不强的物体,甚至不无出现灰飞烟灭的可能。而车辆本身却能在最短时间里恢复原貌且保证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其车速之快堪比离弦的箭,所以即使是运用到采用了微纳米技术的数码摄像机也只能拍下大致的车体轮廓和模糊的车辆行进路径。如果它的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人,那个人往往不会被撞飞,而是会在接触的同时被其升降的液压底盘强大的磁场吸力拖卷到车轮底下,而这个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就会永远的离去,且周身不会带有半分伤痕。在玩车的人眼中,这辆车的问世,无疑是速度与激情的尝鲜体验,但在金秘书这样的普通人眼中玩车等同于**似玩火。那种差异性错觉就像上层人不理解下面的人为何要精打细算,为何不能顿顿吃鲍鱼燕窝。而像他这样睁眼赚钱闭眼糊口的人也根本体会不了那些挥钱如雨的富豪对于刺激的极致享受。而有时候往往最危险的就藏在这无法用言语比拟且令人着迷的差异中。 “俊熙少爷,会长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和您商讨,还望您不要让我这秘书难做。少爷您还得留着小金的小命继续给您和李泰洙会长效力呢。”为以防万一,金秘书特地再次轻轻叩击了茶棕色的车窗。经过他的再三判断与辨认,他能确定的是李俊熙几乎连碰都不曾碰过这辆爱车。而据他对少爷的观察了解,这辆跑车并非是他的钟情之款,那么酒店行业代表级副会长拍下这辆车送给李俊熙的真实目的又意欲何为?真的只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只为了给并非爱子的儿子庆生吗?还是说背后另有隐情。看来这辆李俊熙并未动过的车,其茶棕色车窗内一定蕴含天大的秘密。此刻金秘书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具浑身并没有任何裸露外伤,又未经尸检就直接被定罪成抑郁症自杀的前秘书冰冷的尸体。根据他多年的潜伏经验,财阀集团内部除去采用世袭制度的董事成员外,其核心岗位上雇佣的人乃至核心岗位身边的心腹基本上也都是终身制的,即便是出了纰漏,处决再重也断断不会有放虎归山林之倾向,而因其素日以来对于集团秘密的掌握度与其对于集团正常运转的参与度,总裁对他们的裁定也只能是隐忍着量力而行。倘若处决不当,这些潜在的敌对势力往往会变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特别是在信息逐渐透明的现在,集团的秘密被公诸于世是分分钟就可以办到的事情,而“瞬息万变”这张底层用来在万不得已时维护自身底线的逆位牌,对于一个蒸蒸日上的企业、蓄势待发的企业家来说可是最致命的一击。 “致命的一击?”想到这里的金秘书不仅打了个冷战,冷战过后他睁大了双眼,对着崭新而冰冷的幽灵跑车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难道说前秘书手中攥着的正是这第一张多米诺骨牌?那牌面上描绘着的图案又是哪一种呢?设想a?常言伴君如伴虎,那位秘书从毕业起便追随在李泰洙副会长左右,近20年的朝夕相伴,对于李泰洙的脾性与多种人格,他至少也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否则他不会做到处事作风严谨到严丝合缝、滴水不露之层面。而就金秘书对他的了解,此人虽不至于说是和李泰洙会长一样深不可测,但论那缜密的心思,用洞若观火、明察毫来形容也并不为过。那么一向精明利落的前秘书为何要行底层人一贯的鲁莽之举用绝地反击的方式去触碰李泰洙的逆鳞呢?对比两个人悬殊的社会背景,他无论怎样做垂死挣扎都和掘井无泉没有什么两样,就这一点上那位秘书一定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也就是说前秘书身上一定揣着秘密,且并不存在与会长的正面交锋。既然如此就实地探查一番吧,而据金秘书连续三个月的蛰伏摸底,他深刻的明白了领导之于秘书再者秘书之于领导,扮演着怎样重要的角色,就像李泰洙自己的说法那样,放眼偌大cgh,没有几位董事、理事、监事是完全听命于他的,那些人之所以在会议上选择默认,一方面自己的权谋并未波及到这帮人的利益,另一方面他的手段也并未鞭长到弹压他们背后的势力。所以在秋毫无犯的时候,他们当然会拥戴这名位上的主人。但秘书们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没有人会比这些从宵小扶植到壮大的秘书们更加死心塌地。除去强烈的抱负心和这唯一从天而降的橄榄枝,他们身后并没有任何一棵树木愿意供其纳凉。所以,无论是出于感激之情还是迫于上位后各方势力的压榨,他们都只能将自己变成一棵紧紧缠绕在领导栏杆上的常春藤。那么从这个b角度来看,前秘书之死或许是因为他不经意间触碰到连李泰洙会长都无法正视的错误?还是说?总之他的死因依旧婆娑迷离。” 正在这时,金秘书的思绪被一通响彻不停的电话铃音打断,电话听筒的另一边是一位声音里夹杂着混浊金属音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口气粗鲁得极其暴躁。不等会长把话说完,金秘书抢着说道。 “正要向您汇报情况呢,会长。俊熙少爷将您送给他的礼物停在了酒店正门口,连同你说他曾经最喜爱的那辆哈雷(ha ley)摩托车......“ 金秘书伏在燃料桶上,跟摩托车融为一体,他踩了下离合踏板、抬起肩膀,然后又侧歪着脸,将电话紧紧的夹在脖颈褶皱凸起后的狭小窝槽之中。为了完成会长的“任务”,他特地双手拧动哈雷的两只手把,感受着少爷游刃有余的赶在高速路上的动感,只听从车体内传出一声惊雷般高亢中带着回音的清脆轰鸣,那一声接着一声呼啸而过的轰鸣如响箭般愈发震耳欲聋。就在,一阵阵如流星赶月似的目眩砸向金秘书愈发迷茫的脑袋同时,顿觉耳边震感的李泰洙嘟嘟囔囔着将手机拿离了耳朵。眼前无数小星星慢慢停止了闪烁,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了口气后,金秘书看着眼中仿佛是一只狡诈困兽在不停的眨眼睛似的车前大灯,他重新微笑着说道。”会长我刚刚尝试了一下手闸和踏板,应该是没有半点少爷动过的痕迹,我想少爷他一定是不想让您知道他的动向,所以才没有选择带着您的“礼物”出行吧。不过我想也有可能是这一次您送给他的礼物实在是神速得有些让少爷招架不住,所以少爷最近几次出行根本不考虑您的礼物。“ “不是的,金秘书,在我给你的规定时间内,你就专心致志的研究这么一件事情吗?我让你跟着少爷确保他的安全,你竟然给我把人跟丢了。还有你现在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啊?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么出门的?他坐着什么车,跟着什么人离开?还是说一个人离开?这些作为一个秘书日常要做的事情,你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概念。难道说你现在也在随着大多理事的偏好,在摸继承人的性情了?你很想了解我儿子的癖好和取向对不对?太过突风猛进了吧,金秘书?你明不明白你如此行径若是落在外人眼中,对于正坐在会长位置上的我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就因为在你了解我之初,我很了解这个拥有完美学历、看似聪明绝顶却脑子差弦的你。所以说我知道集团内部关于你是如何巴结我儿子的传言都只是大家的错觉。你别告诉我现在的高材生都是你的翻版吧。看似精明实则愚不可及。“ “您刚刚说您很了解我?”金秘书略微紧张的轻声问道。不过很快,直觉的力量打消了金秘书的全部顾虑。即便是在警署,他的身份也是打了绝密的,除非是他的直系上司将他来cgh的风放给了李泰洙会长,或者整个行动小组中的高层出现了反叛者。而听着刚刚李泰洙会长的口气,他只是单纯的将他定义成一个没有任何方向感的跟屁虫。还有刚刚金秘书破天荒地的一问,李泰洙着实也被这幼稚的问题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换做是集团内的其他秘书,李泰洙一定会暴跳如雷的喷他个狗血淋头。但偏偏犯二的人是这个单纯得只能和15.6岁少年比肩的成年大叔。片刻的意外之后,为了堵住这个死脑筋的连番问题,李泰洙只好梗着脖子回答道。 “这是当然的,为了我个人名誉的安全,更是为了确保cgh内部资源的平稳输出。所以,比起工作能力,我当然更注重的是你的来路是否干净。倘若你是某位理事力荐或者和某位商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这样的人越是干练越是不能让我放松戒备,相反如果这个人显得单纯,那么他就一定是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在我身边安插的电子眼。总之我这个人对于履历如何,我最在意的是一个人的忠心。只是现在我对这个人品还不错的小伙子的表现有些大失所望。你真的很像扶不上墙的烂泥。总是等着我这个会长反过来去替你一个秘书收拾烂摊子。看在我待你如此恩宽的份上,烦请您快些长大吧,虽然你比我的儿子都大一圈了。” “呵呵,我的性子有点儿慢,对不起,会长。总是给您添麻烦,虽然我不能保证未来能否继续给您惹麻烦!但我一定会照着您的吩咐好好工作,如有不周到的地方,我在此先请您海涵。” “嘟”的一声,就连车前警示大灯都仿佛是在呵呵冷笑。 ”没有一个会长会对停留在口头上的那些煽情表白感兴趣,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你从一而终的赤诚。不过看你这么稚嫩,我想请问在来cgh之前的你都在干什么?你被领导开了几次啊?每一次你都是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然后不经意间撞到领导的逆鳞上?真是愚蠢的可悲可叹呢?那么这次在cgh的我的身边,你又给自己定了多久的目标?“李泰洙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半年。”金秘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说出了让李泰洙目瞪口呆的一句话。 “半年?”李泰洙气得心脏忍不住一阵阵收缩起来。“那你为何要应聘秘书的工作?你在耍我?” 听到李泰洙的话,金秘书恍惚了一下。“抱歉,我刚刚是在和您的另一位下属讲话,他听他的手下说我们酒店对面的人行道上少了一辆共享摩托车。按照少爷追求风速的惯性总不会是他…….” 再次回归到最原始的问题上,李泰洙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并不明白李泰洙会长真实意图的金秘书,虽然时不时的智商会占领大脑的高地,但每一次都让李泰洙汗颜。与前秘书的细致妥帖相比,这个只知道按照吩咐办事的人越是仔细斟酌,就越是表现出精明得十分愚蠢的一面来。面对这么个自以为是的秘书再一次抢着完成自己的任务,李泰洙一筹莫展得头都大了两圈。在他苦大仇深的冷笑了两声过后,他只得当着几位秘书的面硬着头皮安排了金秘书。恰恰是这一次他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金秘书,我说的是让你们跟着他,确保他的安全。还有一个深层原因是我和尹相弦婚事在即,我怕他会闹出乱子来。但你刚刚给我的解释,就好像我需要提防我的儿子,所以不得不加派人手去监视他生活似的,金秘书我很好奇我的指令为何被你曲解成了这样?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最真实的原因吗?我已经告诉你了,至少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我的意图了吧。那么可以开展我解读完毕后的工作了吧。” “是的会长,我明白了,而且我也看到了您派来寻找少爷的人,那么您现在的意思是要我们贴身护卫少爷的安全,去做他的保镖吧。好的,最多半个小时,我一定把少爷带回来,确保他安全的同时也会确保尹相弦理事的安全。” “好吧,我知道了,那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放下电话的李泰洙表情很严肃。坐在一旁的李贤真听到了刚刚李泰洙的谈话内容,她轻轻错开茶杯盖子,一边细细品茶,一边上下打量着李泰洙。 “这家伙,是酒醉到连公私都不分了吗?他算老几,胆子那么大?竟敢跟会长絮絮叨叨的啰嗦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气氛因为李贤真的调侃而轻松活络,李泰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委屈起来:“全cgh除了李俊熙就只有他能让我恼火、生气,有时还能伤害我。尽管他对于cgh的内务还不熟悉,甚至总是在关键时刻帮倒忙,但这些统统不是我打算开除他的理由。或许是这个家伙和其他秘书相比多了些书卷气,少了些生活的磨练吧,很多时候我总是想看一看这种缺根筋的家伙是怎样立足社会的。不过贤真啊,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次挑选的人实在是太干净了,从里到外几乎是没有半点烟火气。”李泰洙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平静。 “一个人表面的天真干净,有时候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原本并不简单的内心。难道您会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城府颇深的人吗?那么这个人的出现势必会在极大程度上打消您的顾虑。您难道就没有去摸他的底细吗?” 李贤真放下刚刚提在手中的提包,她整理了下裙摆重新坐在李泰洙旁边的位置上。 李泰洙并没有直接指出金秘书并不搭边的履历,他只是把自己的一沓材料拿出来递给李贤真。 李贤真随手拿起来看了看,她语气略带责怪的问道:“伯父,不是的吧。这个人之前干的都是些什么呀?幼教半年、物业保安经理四个月、保险代理人一个月,房产代理人一年半。呼,总算有一份能长久些的工作。但这些加起来能佐证什么?一个优质的无业游民?!天哪!真的是动物世界里的奇葩物种,话说我一个对这帮家伙并不感冒的人都颇有兴趣了呢。”李贤真迟疑的望着一直没有出声的李泰洙。李泰洙目光有些僵怔的望着墙壁,他一杯一杯的干着已经冰凉了的清茶。 “不过与他相比,我更好奇一向以魄力与铁腕闻名于商界的伯父您,您在挑选他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比他更优秀的人一定很容易找到吧。怎么会是他呢?真不知道您看上他的什么了?”李贤真从包包里取出口红,精心补着妆。 “就是因为迫切的想知道南极企鹅会是怎样灭绝的!” 听到李泰洙毫不犹豫的回答,李贤真转着茶杯,“什么?这样说来您和宋伯父一样应该再去搞搞研究,到头来说不定还能因独特的贡献名留青史呢?” 李泰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就在和刚刚从后门窗对面走过的漂亮女人默默的交换着眼神后,他皱了皱眉头,换了个表情站起来望着李贤真。 “刚刚我隐约听到了文夫人的声音,今天不回去的话,不要紧吗?” 李贤真马上明白了李泰洙的意图,她迅速回答道: “谢谢伯父关心,和伯父聊天一向都是这么有趣,那我先回家了。回头我和俊熙短信联系吧,就在刚刚文夫人打来电话说很期待我和北溟亲手烹制的罗宋汤。”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本来是想在曼诗雅丽请你吃顿晚餐的。只是如果让文夫人知道你和顾北溟会长闹情绪后留宿在cgh,我怕她会对你颇有微词。你知道的一个自律到节制又涉世极深的豪门婆婆的心思总是会比普通人家更苛刻。我也是怕你们夫妻相处难过。” “谢谢伯父的提点,本来我也是想着等俊熙回来再跟您打声招呼的,所以伯父您不用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从李泰洙办公室门口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顺着铃音一路看过去,只见那个紧身束服的女人身材曲线十分玲珑婀娜。面对着眼前李泰洙慌张的表情,马上明白了情况的她,就连定格在嘴角的笑容也轻咧得有些僵硬。 ***** 假装拿资料的李泰洙拿起公文包,跟着在走廊里讲着电话的女人,从办公室径直走向楼梯间。 李泰洙吸了吸鼻子,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那个女人打完电话。 “拜托,你成熟一点好不好,成天就知道围着女人转,能有什么出息?!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努力的工作吗?喂!你但凡是有一丁点能耐,我至于这么辛苦吗?也不看看自己一个月挣多少,家里家外生活的重担还不是都落在我一个女人的肩膀上。如果换成是现在年轻的女孩子甭管漂不漂亮,你觉得哪个能跟你过日子?相亲唠唠嗑的工夫、再看两眼你选择的店面也就分道扬镳了吧。所以话说回来,既然你没有本事就给我闭嘴。好了,单位临时加班的任务已经传达到群里了,我的领导正在紧急召唤我。挂了!” 挂断电话的女人转头看向李泰洙。纷飞的雨丝中,浓密如树荫的睫毛缓缓遮住女人那映着窗外奔腾不息的车海的眼睛。如雨丝般倾斜飘落的眼底布满闪烁的水晶,一道刺眼的白光掠过,她的眼中浮现出一道梦幻的星河。李泰洙轻抿的嘴角随即初绽一抹迷离的笑容,从那一刻起,紧紧环绕在两个人周围的磁场,让人感觉诱人得格外危险。 “李会长非常抱歉,刚刚您也听到了。我的丈夫并不是通情达理的人。” “我也不是。” “您说什么?” “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没有一个男人会只用脑子思考吧。”李泰洙的嘴角绽放一抹朦胧的微笑。 李泰洙顾不得许多,他一把搂住那个女人的腰,把她推向墙角,直接吻了上去。女人吓得略微顿了顿,随后她搂住了李泰洙的肩膀。这一吻,就像初恋少男少女接吻时那般热烈,同时又多了些干柴烈火的缠绵。在窗外飞速垂下的雨帘以及走廊里星火摇曳的灯光映衬下,两个人迷迷糊糊的蠕动显得神秘撩人。女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她贴近李泰洙耳朵的嘴巴里传来阵阵似梦惊鸿的潺潺呓语。窗子上螺纹状的雨丝渐渐凝汇成细细的水流,直到那些水流被琉璃般弥蒙的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直到两个人紧紧相拥的臂弯传出微微潮热,直到他们温热的交颈随着窗子上雨珠的渐渐干涩而慢慢冷却。那种感觉就像第二天永远不会到来,所以每个人都不忍心错过哪怕只有一秒的偏离。 “喂,爸爸,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六十六章 兜兜转转,纠缠不清ii 自从顾北辰离开清逸后,周遭的很多人际关系都越发活络起来,曾经彼此敌对的尚爱和让娜,随着让娜和朴星河情侣关系的公开,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敌对态势越发的不明朗。当然这其中也发展了很多跨阶层的关系,像第一阶层李氏cgh集团未来继承人、安城首富之子李俊熙;继父亲cgh股份合伙人、执行总理事安胜熙之后的绘英工作室控股人安绘英;以及顾氏集团理事姜连勋之子,清逸常年奖学金获得者姜世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其中之一。抛开等级偏见的李俊熙闷不做声的坐在很熟练的摆弄着桌上电脑的绘英身后。 砸在绘英电脑后方墙壁上的球,哐珰一声又反弹了回来。李俊熙抓住球,神情烦躁的再次将球扔向墙壁。哐!就在李俊熙机械的循环扔球时,姜世勋收上沾满了雨水的伞,即便一直在打着伞,世勋浑身依然被雨水淋得通透,水珠顺着他的头发狼狈的滑落在绘英一直目不交睫的紧盯着的电脑屏幕上。李俊熙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渍,他坡着一只脚轻轻甩了甩头发上的积水,发丝里的水珠飞溅在绘英的雪白修长的脖颈,一时间就连他的眼镜片上都布满罗横交纵的且越蓄越细密的水雾。 绘英正在专心致致的查看自己刚刚制作完成的动画视频,他既没有理会李俊熙发疯一样的攻击,也全然没有搭理轻轻的将手伏在电脑上正缓缓蹲下身子欣赏自己杰作的世勋。只是当水珠飞溅在他的鼻梁骨上时,他轻轻抿紧了淡紫泛白的唇片。 “看样子不单单是在彩绘领域,你在动漫制作方面也是很专攻啊。天才果然都是全方位不留缺口的。” “那是当然,我们的绘英小王子即便放弃股份继承权,也还是可以凭借高超的专技立于绘画领域的。如果绘英打算涉足两个领域当两栖动物的话,估计也不会给别人留后路吧。”李俊熙声音冰冷。 “如果不是作为朋友而是对手,我想我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难道我们不算是彼此的对手吗?” “你是说在清逸?虽然同校,但主攻方向不一样,我们算是在平行线的岔道口偶遇吧,不对是在领奖台碰个面而已。”李俊熙的眉毛很浓,即便是和朋友寒暄时眉头也是很懊恼的皱着。他斜戴在头上一顶黝黑的鸭舌帽,帽檐压住的碎发下,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桀骜不逊的邪气。“你知道的在我们这类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眼中,奖杯可比奖金的含金量高太多了。比起第四阶层为了学费、生活费而疯狂学习,我们的眼中只有荣耀带来的华丽光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心无旁贷的干掉那些往上爬的同伴。” 李俊熙抓住被弹回来的球,红蓝参差的球在李俊熙的指尖疯狂的旋转,撩拨而起的狂狼在慢慢贴近着的世勋白里透红的耳边迅速奔流起冰冷的旋风,只是感受着澎湃气旋的世勋眼中有些眩晕,仿佛是迷蒙的白烟渐渐迫近了他挂着水晶粒子的睫毛。一时之间他无法看清楚绘英那号称史上最完美的作品。 “别闹,李俊熙,没看我正欣赏绘英杰作呢吗?”世勋猫着腰仰起头,怔怔的凝视着李俊熙。 “欣赏的孤品差一点遭受灭顶之灾。你也不想想我们绘英对创作环境要求是很苛刻的。”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道在天际线处炸开的闪电就像万龙戏珠般牢牢的缠绕在正对面的塔尖上。世勋眼底满是气恼,李俊熙面色不豫的灰瞪着慢慢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的世勋。下一秒他用自己威光凛凛的眼神逼得世勋目瞪口呆的慢慢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关键在于决定性瞬间,是你开了门,倘若颜料不是涂进电脑里,我们绘英的心血要付之东流了,全都搞砸了啊。你瞧瞧你进来后这高光线条的走向弯弯绕绕的,你就庆幸吧,这要是半成品绘英一定会找你拼命。别忘了在作品“儿子”面前,你这个陌路的朋友也没有什么地位吗?”李俊熙的声音很大,即便是在窗外的长廊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吁!”世勋将手指放在薄如蝉翼的两片唇瓣上。 “那是当然,不过但凡是我们绘英要做的事不管环境如何恶劣,都难不倒他必胜的决心,即便是在没有灯光照明的夜店,绘英还是能凭借脑细胞的高速运作,突发奇想的画出一张现代版十美图。倒是你,你在那干什么呢?不是在捣乱吧。”世勋勉强笑了笑,摸头道。 “谁说的捣乱,我在给绘英打杂,不仅如此,在这里只有我能打着顾氏集团贵公子的名义为他清场。” 世勋想了想:“清场?!你说的是清场?” 话音渐落,只见他的表情明显僵硬起来,就连定格在唇角的笑容也迷蒙得梦幻异常。 正聚精会神的制作动画的绘英同一时间捂住胸口,略顺口气后同样哄笑起来。 凉爽而清新的风从吸饱了雨水的铅云身边不动声色的迤然而过,对面接近天堂的钟楼塔顶在阴凉的晓风同琉璃般烂漫的阳光之间瑟瑟发抖。 那是三年前绘英的生日,绘英拿着预定清单来到收银台前。只见收银台上摆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不明所以的绘英直接将经理叫到跟前。“暂停营业,怎么回事?我才刚到,生日宴就被动的换成闭门羹了,不是吧,你在逗我。“ “你是预定客人,有预定清单吗?” “当然有了,不然怎么叫预定,干脆直接来算了。”绘英提高声音,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您要是能直接来就好了,这里一刻钟后有个三小时包场,那个3v客户特别交代我们不要放其他客人进来。”大厅经理说着就像要出门去另一个地方履职似的,看着他忙不迭的从随身挎包里拿起了自己另外一套快递小哥制服,绘英直接膛目咂舌。 “不准放其他客人进来?难道连三天前的预定都要被动取消了吗?你们难道没有跟对方说明吗?就算是三小时前提醒我,我也能另改个地方的,现在没有人会对我负责了吗。”绘英气得顾不得风度,他一边两眼喷火的瞪着他,一边劈手不断的拍打着收银台。 “哦,那现在另改也不迟,您快些吧,否则您整个计划真的会泡汤的。” 因为预定客人的突然出现,大家纷纷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在气氛变得奇怪的同时,大家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向那个终因怒火难耐而思绪短路的绘英。 “到底是你们谁忘记了后台取消订单。”底下那些员工窃窃私语着推卸责任。“一定是新人吧,怕同时得罪vip、3v当然也怕得罪我们。所以让单子溜进来了。” 绘英的脑门与脖颈气得发红,他恶狠狠的凝住了经理。 “算了,至少你告诉我这里要做什么吧?” “应该是搞了个特别活动吧,对方目前是保密状态,为了这多一倍的薪水,我只能说目测是生日派对。其他的话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靠,生日派对,我预定了席位也是打着生日派对的名号,现在你要我去哪办宴会呢?如果是普通的朋友聚会自然好说。” “是吗?真是撞场子了,总之我要出门了,看来清场客人还没到场就拉了一波仇恨。生日快乐另一路寿星佬,您要是不另改他处就在这里羡慕吧。要不然您回到家里点餐,不论路途多远,我都给您免配送费怎么样。“经理将绘英拉到餐厅无人处,他压低声音对他说道,”我在那边不是经理手中的权限也只能酌情于此了,下次您在光顾我们店,我可以再以个人名义送你份礼物。” 看着走出门翻身一跃骑上挂着快递箱子的电动车一溜烟儿消失在苍茫月色下的经理,绘英歪了歪头。唉,不管了。正在绘英浓眉紧皱,不情愿的从收银台前走向门口时,他听到了清脆的门铃声,而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李俊熙。 “有事请三小时之后再来,这里被包场了。”虽然心里缓缓滑过酸涩的意由,但在面对当时还不算深交的李俊熙时他还是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知道啊,我只是很好奇那个经理承诺了我们翩翩贵公子什么样的好处,你能在这替他收拾残局。”李俊熙嘿嘿笑了起来。他一边玩世不恭的说笑着,一边越过拦在门口的绘英准备往店里走去。 “知道就别往门里挤了,因为我要借路出去。跟你相比被动的让人端掉生日宴的我时间可是相当紧迫呢。”绘英说着侧过身紧紧的盯着李俊熙的背影。 “出门在外,谁的时间不紧迫呢,我可是有备而来啊。” “有备而来,正好那就一起向后转好了。” 李俊熙侧过头屏息静静的打量着绘英。 绘英的容貌十分俊秀,他的侧颜如雕刻般棱角分明。长眉若柳,一双碧潭般的眼白紧蹙的簇拥在如黑玛瑙似的眼瞳四周。他的鼻子又窄又挺,鼻尖向下延伸出一道弯弯的弧度,隐隐若现的鼻骨玲珑剔透,就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他淡淡的荧紫色唇片薄厚适中又有些微微突出,特别是当他闹脾气似的撇嘴的同时,就连上下两道唇线也泛起柔柔的涟漪。看着他令人目眩的脸庞,李俊熙有些心醉神迷。若是换做别的同学说话尖中带刺,李俊熙绝对会一个垫步冲到他跟前,一拳将他撂倒。但是当他颇有兴趣的打量着镇定的有些恍惚出神的绘英时,他松开了绷紧了拳。他冲着绘英雅痞的微微笑了笑,一双同样矜贵如王子的眼神在忽然睁大的同时迸发出澄澈透明的光芒。 “这我也知道,不过我更知道如果我在三小时之后来,那个经理一定会头疼欲裂。” “包下这里的人,是你?” “嗯。” 俊熙说着转身走到门外,他将门口写着“open”的牌子翻个面,这下就成了“closed”。这样就可以了,应该不会有人打搅我的生日派对吧。 “靠,生气早了,当我直面你的时候竟然有气没处撒了。” “是吓的吧,当cgh的下一任股份合伙人对上cgh集团总裁。换作散漫惯了的我也会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不会,如果不开心撤股就好,我就不信几个合伙人都取消提案的前提下您的买卖还能正常运作。当然这也是我们与您对抗的唯一办法。” “鱼死网破,然后是树倒猢狲散,如此忠心的下一任执行理事长看来我得提前拉拢才行了。” “拉拢归拉拢,破坏别人生日宴是怎么一档子事,这样的开场白很惹人讨厌。” “只有在开始的时候不怀期待,这样往后的交往中,你才能感觉到我在慢慢变好。一个比较隐蔽的理由是经常听你的父亲夸你是个天才,我因为你的优秀可没少挨揍,既然你是那个让我不爽的理由同时你也是未来可能会让我更不爽的理由,我只好见见你了,绘英小少爷身份尊贵,不破费银子怎么行。” “所以你就包了这里吗?整整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不够可以续。” 那次出乎意料的生日宴结束后,高价三小时还可以无限续期就成了世勋时常用来敲打俊熙和绘英的梗。 一只小鸟站在绘英身前的窗棂上啾啾歌唱。 世勋笑得面部剧烈抽搐起来。连带着他卷翘的睫毛也不可自抑的颤动不住。 “疯了吧,你到底在用你的歪脑仁想什么呢?适可而止吧。这是我对朋友最大的容忍了。”李俊熙白了世勋一眼,他不耐烦地说道,鼻子里冒出微微的鼾声。“绘英,你先停下来,你是不是把什么消息告诉他了。” “难道你认为有什么事情是他应该告诉我的吗?”世勋不甘示弱道。 “我那么说的意思还不明确,那是个秘密。不过现在我想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好吧,绘英说只要你不在那儿,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打着cgh股东之子的名义清场。看来是李少爷多此一举了,人家绘英并不领情呢。” 世勋说着,他将身子趴在绘英身后那张沙发椅的靠背上。 “怎么又卡死,不好用了。用不用我帮你。”趴在绘英身后的世勋揉了揉绘英的头发,被雾霾蓝色的纱幔削得轻薄的月光下,就连积满在电脑上的灰尘也如锆石细绒丰郁。 “你笑了半天就只是为了这么个理由?” 李俊熙眯起双眼打量起世勋。 “不然呢?我怕我深思就歪了,所以在想法杵在两个轨道辨不清方向的时候,我只选择那条相对清晰的捷径。这是我爸爸教给我,他说在两个不明前景的继承人中间既不想被任何一方牵绊,又不想事先得罪谁这是保持中立的唯一方法。” “你有毒啊!”李俊熙推了推世勋的腿,然后懒洋洋的躺在沙发椅上,他的口气依旧恶劣,尽管身上残留着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饶有力道的一拨指尖的球。 该死!将胳膊拄在椅背上太久以至于后背和腰酸痛得濒临神经麻痹。世勋动了动身体。 “我们的绘英不说话,总感觉屋子里少了些什么。” 窗外的雨打在绿郁茂密的芭蕉叶子上,就在世勋抬手轻轻推绘英胳膊时,两个人的身体隔着一把椅子交错触碰了一瞬间。 连忙塞上耳机的绘英,压根不理会他们两个,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 “绘英啊,你倒是说句话,你这样我觉得很没有面子,我跟俊熙是为了你的事才吵得不可开交的。”世勋尴尬的僵在原地。 “拜托你们关上门可就是一家人了,而我,我还得加倍努力才能向女神靠近一步。所以放过我吧。” 绘英用左手抓了抓头发,一边举起右手抗议道。 “喂,在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努力,你这样很容易被人误解成自闭了,知道吗?”俊熙抱住双臂居高临下斜睨着眼睛盯着绘英。 “停!你们两个有没有眼力价,没看我正在修理被你们弄坏的电脑吗?”绘英肚子饿得咕咕叫,就连自制力都有些崩盘。 世勋像变魔术似的从身后变出一盒牛奶,并在他面前晃了晃。 绘英将牛奶飞快的抢在手里,“撕拉”一声牛奶盒被撕开一个豁口,绘英仰头猛的灌下肚子。然后依旧不肯松懈的摆弄着电脑。 “你电脑玩得不错啊!比校工都厉害,幸亏清逸人人只知校工,否则非踩烂你的门不可。” 绘英被一口牛奶呛住,他咳嗽了一阵,骇笑道:“还不赖吧。不过,世勋就算了,俊熙从一进门就表现得很烦躁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终于想起我们来了。”世勋抓抓脑袋。 “我就知道一定有事,别忘了我还专修了心理学,你的眼睛里即将溢出来的故事,这可是瞒不过我的。”绘英想了想,微笑着看向李俊熙。 “好吧,我坦白。你们知道尹相弦现在住进我家吧?”李俊熙冷冷的凝视着满脸关切的绘英和一脸惊讶的世勋。 “不知道,但通稿都买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妥协了呢。再说尹相弦手中持cgh和顾氏的股份都不少,难不成她现在就已经把你当成眼中钉了,cgh的继承者不会是泫雅吧。”绘英继续问道。 “怎么可能?世勋啊,泫雅她对她的妈妈很了解吗?泫雅那边有没有什么最新动静。”李俊熙把球往电脑桌上一扔,他整个人慵懒的瘫在沙发椅上。 “你还是封我的嘴吧,按年头算,我已经和泫雅做了三年男女朋友了,我要是倒向你这边,而全然不顾及泫雅,那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以后怕不好看丈母娘脸色。”看着直挺挺的躺倒在沙发床上的李俊熙,世勋将电脑桌上的球夹在两指间轻轻的弹飞。 “你不是已经看一次了吗?在李泰洙会长和尹相弦理事的感情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你的丈母娘曾找你去吃下午茶,劝你和泫雅分手,好给世家公子们让个位置出来。” “算了,当我没问。” “啪!”工作室的灯自动跳闸,房间里瞬间黑沉一片,就只剩下电脑屏幕反射着的白光团团笼罩在面对沙发靠背闭上双眼的俊熙漆黑的身影上。 “就是因为太了解对方,朋友也会是潜在的敌人。我所经历的事情,看来又要重蹈覆辙了。” “你是说我吗?那绝对不会,我这个人保持中立。” “对,在恩珍和泫雅之间,像根棍一样的戳在那就好了。”眼明手快的绘英将电脑关上。 ******* 枝叶茂密的樟树在斜风骤雨中沙沙作响,李俊熙慵懒的瘫在绘英的沙发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或许是夏日雨夜气氛太过沉闷的缘故,李俊熙的额角爬满黏重的汗水,连黑色的吊带背心早就被汗水浸得无一干处。 静静飘着的雨丝间传来两声如男人怒吼般沉闷的雷鸣,“扑簌簌”随着几声急切振翅的声音,林子里的鸟齐齐惊起。 很快...... 流进窗槽的雨水如银针般飞起并迅速淋溅在雾霾蓝色的窗纱上,窗纱上的光点盈盈闪闪仿若一条蓝紫相间的瑰丽星河。寥落的星河在窗外的电光火石间转瞬变成一朵朵初绽着的羞怯雏菊,只雏菊与雏菊之间隔着一层朦胧的瘴雾。 房间里的气味越来越腥咸,浮躁的热浪也愈发消沉。 滚滚热浪里,李俊熙的脸涨得通红,四周雪白的墙壁也渐渐迷蒙起潮湿的砖土腥气,半梦似醒之际,李俊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然后借着微渺的光晕他一边烦躁的擦汗,一边四下观望了一圈又一圈。 狭小的绘英工作室静悄悄的,很快就连粗重的喘息也变得越来越轻盈。 迷蒙的梦境中,那位令清逸学子魂牵梦萦的朴主任叫住了他。 在走廊的尽头,年级倒数第一的顾北辰和倒数第二的李俊熙一副濒临死亡的的表情,无奈的擦着楼道里亮得反光的大理石地面。当两个人同时注意到地面上惊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时,他们的微张的唇片僵怔如石化。 “靠,你怎么把考试的消息告诉你爸了?你不是说你跟他没话说吗?”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跟你哥哥说的,难不成从来都厌恶你的人突然对你表现喜爱了?”看着两个人慢慢向自己和顾北辰的方向靠拢,李俊熙适才反应过来。 “我告诉他,是为了让爸爸对我不要再心怀期待。” “那就是对你失望透顶的意思了?不是还有你的母亲文素利呢吗?所以就算你把成绩单交给他保管也用处不大吧。”抱着双臂不耐烦的挑着眉毛的李俊熙冷冷的打量着有一搭无一搭的擦着地面的顾北辰,他的语气很冷淡,冷淡中始终带着一股距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别忘了于公于私,你的哥哥都不会站在你的这一边。” “不,既有母亲的实事求是还有哥哥的物证再加上你这个人证,想不让爸爸不改变心意都难。” “靠,所以你在关键时刻还是选择坑我来成全你了。但是我这张牌你抢得起吗?或者说你以为我能按照你的计划说出对你有利的话吗?别忘了起到关键作用的一枚棋有时候是可以改变整场棋局的走向哦。”呼啸在双耳间的风声吹拂得樟叶扑簌簌的剧烈抖动起来,就连笼罩在枝丫间的阳光也随着窸窣的叶脉晦暗闪耀着。李俊熙恼怒的打量着顾北辰。 “我知道,从我的立场我当然希望是你赢,只有你赢了才能成全我。不过就算你输了,对我来说也是不好不坏。所以,请在家长会后当着母亲和哥哥的面随便告我的状好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怠,你们练拳的人有条规则不是不打脸的吗?那么脸上的擦伤和眼底的淤青就只能是我干的了。那么就请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算你狠,一点都不顾忌亲生妈妈的感受,她可是盼着你成为人中龙凤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清逸除名就又要遭受一次与亲生母亲分别的流放了。” “或许吧,但只有断了父亲铺好的路,我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且圣榆也好清逸也好本来就是室长、理事长和社长、会长儿子鱼龙混杂的地方,我想我的鲁莽已经被递到爸爸的办工桌前了。那些数着钞票过日子的人比起我这个混混一样的二公子一定更期待我那个品学兼优的北溟哥主掌顾氏的经济命脉吧。” 面谈结束后,李泰洙和顾北溟跟着朴主任走了过来,三个人同时一脸无奈的看着正在交头接耳的顾北辰和李俊熙。 “不用上课吗?整天就知道擦地,擦围栏?怎么毕了业就原地就业,以后要去当家政。”李泰洙抓住李俊熙的肩膀,厉声吼道。“告诉我你都学了什么?除了打架,现在正在学如何收拾残局吗?” 俊熙闪躲着李泰洙的眼神,他默默的看了眼身旁的顾北辰。 一向成绩优异的顾北溟,静静的瞅着顾北辰,他闷闷的把成绩单甩在顾北辰的脸上。“0分,怎么做到的?论述题、作文题没答就算了,就连20道选择题和15道判断题都能巧妙的避开正确答案。你是在认输还是用退步的方式向我宣战呢,你是天才?!除了100分选手,0分选手的水平也是不容小觑的吧。看来我平时真的是小看你的实力了。果然你的成绩和智商完全扯不上关系,告诉我你还能考的比这更差些吗?应该还可以做到的,对吧。只要你想,这么说你赢了。” 顾北溟用犀利的眼神看向顾北辰,但依然定格在脸上的笑容不屑中带着冷漠的错觉。 李泰洙一直在等待着顾北溟即将说出口的话,看着北溟与北辰彼此紧张的凝紧对方。他能感受到拼命的握紧双拳,极力克制着自脚底冒出来寒气的顾北辰内心有多忐忑不安。 而看着顾北溟和顾北辰这一对兄弟之间气氛愈发焦灼,李泰洙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但他不能因此表现得太过高兴,当着对手的面对孩子责备太严厉,有时又会被有心的人冠上家暴孩子的恶名。左右为难之下,他轻轻拍了拍李俊熙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的成绩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要不是考过了顾北辰,你就是倒数第一?虽然我的儿子从小就是练拳的,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告诉你不要荒废学习,有时候多给自己留一条路,就可以在困境中另辟蹊径。” 李泰洙出人意料的态度,让俊熙有些茫然。 “对了北溟会长。”李泰洙笑着拍拍顾北溟的肩膀。“不过是考砸了一次而已,不要太严厉了。而且北辰和俊熙都已经是这么大的男孩子了,回到家关上门跟他好好谈谈,他一定会明白你的用心的。” 刚刚爬上顾北溟脸上的苦恼瞬间烟消云散,沉默了片刻,两个财阀大亨对视而笑,圣榆的走廊顿时充满了友好的儒气。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抹布沾在皮肤上过敏了。”李泰洙的目光定格在李俊熙青紫的眼眶和涨得通红的脸庞上。 顾北辰挺起胸膛转过身,看着李泰洙他抿紧唇片,深深吸了口气,径而说道: “其实,是......” “没错,虽然表面看起来是健硕魁梧的男子汉,但可能我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细嫩的缘故吧,就连手指都脱了层皮呢。吹弹可破说的应该就是我这样的人。” 李俊熙慌张的打断了顾北辰。看着顾北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俊熙插话道: “爸爸,您的体贴真是太让我感激涕零了,我还以为您能激动的打我一拳呢,看着您如此欣慰,我心里实在是五味杂陈啊。” “五味杂陈说明你还有改好的空间,看来朴主任的话不错。你果然不会让爸爸失望。” 李俊熙说着紧随在李泰洙其后,向朴主任行了个礼,转身的同时李泰洙拉着李俊熙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cgh的豪华加长林肯停在学校的正门口,曾对儿子无比冷漠的李泰洙竟然面带清雅的笑容仔细的整理着俊熙的衣领。他将儿子松松垮垮的领带解下来,连续系了两次这才满意的拉着俊熙向坐等新闻的狗仔队挥了挥手。那些等候一天的狗仔纷纷一哄而上争先恐后的拍起照片。李泰洙将儿子拥在怀里,两个人的笑容如此灿烂,如此开朗,而这样温馨的一幕在圣榆学校是从未见过的奇景。 看着教学楼门前那对大摇大摆的蹭着热度的父子,顾北辰和顾北溟一前一后的走向清逸的员工通道。 “哥,谢谢你,我真的已经很感激了。原来我不是被所有人抛弃的野孩子。”顾北溟一愣,他斜倪了一眼顾北辰。 “哥你能来学校说明在你的心里一直是有我的位置的,对吗?” 顾北溟慢慢停下脚步。 顾北辰抬起头,咬紧唇片怔怔的望着顾北溟。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如水。“我之所以百忙之中也要推掉更重要的工作来学校,不是为了开家长会给你充场面,而是为了好好了解自己的对手究竟是怎样一路货色。不过,期中考试考0分,再有两个月的期末呢?还打算考成这样?果然,为了让爸爸失望,你真是全然不介意自己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见顾北溟冷冷的勾着唇角,顾北辰的眼泪凝聚在眼底。 “哥生气是因为我不仅是让父亲和妈妈沮丧,也让你失望了是吗?看到你生气我反而很开心呢。” 听到北辰的话,顾北溟明显皱了皱眉。 “呼,受不了,不过welldo e,你这次干的漂亮,世家的庶子就应该像你现在这样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如果你能坚持到毕业,或许会帮了我大忙呢。不过李会长儿子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回想起刚刚李俊熙那鼻青脸肿的样子,顾北溟的眼神有些恍惚。以为以目前低迷的经济状况,与cgh为敌并没有任何好处,他有必要考虑到所有因素。 “难道比起成绩,哥真正关心的是他的脸吗?或者说你看到他被打成这样,你局然不会担心你的弟弟是否身体也承受着伤害吗?”顾北辰用错愕的眼神看着顾北溟。 “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挨打也是因为你做的事情应该得到教训,但不要再得罪些什么人吧。以你庶子的身份是根本得罪不起你的同学,难道这么直白的道理你现在还不懂吗?” 看着泰熙正从远处缓缓走来。顾北溟的双眉微微皱起,眼神顿时轻柔如春风,就在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时,顾北溟的面色如落日的绯霞,眼神如醉。泰熙微微鞠了一躬,淡淡的叫了声“顾会长”,随即淡定的消失在顾氏兄弟的面前。看着顾北溟微微伸着的手因落空而慢慢握紧。顾北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个人孤单的走开了。 “你要去哪?” 顾北溟一脸无语的看着身影格外落寞的顾北辰。他继续喊道。 “得罪人可以,但却不能以顾氏集团二公子的名义得罪商界的精英子女,这不是哥刚刚跟我讲的道理吗?泰熙老师也曾教育过我,小孩子做错了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征得同学家长的原谅,我现在就要去cgh去向李泰洙会长道歉。” 顾北辰郑重其事的回答,让顾北溟很是恼火。即便如此,顾北溟还是继续淡定地说道: “无论你喜欢谁又和谁结仇都不打紧,但是我们的身份和感情之类的东西完全无关,这你知道吧?既然生在顾氏无论做什么?怎样做,你首先要站在顾氏的立场去思考。而你一个庶子又怎么会具备掌控全局的王者气度呢,所以,还是我来吧。不过不要心怀感激,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出于顾氏和cgh在商界的地位我也一定要这么做,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顾北辰僵住了,没等顾北辰回复,顾北溟追在泰熙身后径直走出了清逸校园。 ** cgh的顶层,李泰洙愤怒的拿着手机,对着电话另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吼道:“理事会理事的位置到底是空缺了三个,还是一半?再怎么不够级别没有权限,也不至于把事情搞成这副德行吧!吃里扒外的家伙们,你们是不敢报告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要不是上级部门里有我的人脉把消息透露给我,我现在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你们难道不知道最近的风头有多严格吗,半点纰漏都不能有?连这点消息都阻挡不住了吗?果然我们的工作氛围很是散漫低迷呢,马上给我查被逮个正着的理事都有谁?挂了!一会儿再打。” 俊熙放下吃了一半的午餐,他默默的从父亲的办公室溜了出去。 挂断电话的李泰洙,劈头盖脸的骂起了自己的两个秘书。 “都是木头没有思维吗?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报道的规模扩大!” “您的意思是要放更多消息吗?” “也只能这样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这时候,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釜底抽薪。既然这些理事早就对我的酒店协会副会长、酒店行业代表的位置虎视眈眈,那就让他们在落难之际各寻其主吧,这些人不是成天的把背后的人挂在嘴边吗?那就看哪个主人会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好了,我们坐山观虎斗,拭目以待就好。“李泰洙充满霸气的笑了笑。“对了赶紧通知网络口也要抓紧时间把控好未来三天舆论的走向,像“cgh集团执行总理事职位之战,即将拉开帷幕”、“为争夺秘书长职位,集团理事使出浑身解数”、“李泰洙会长让出代表位置,下一任代表会是庆佑理事吗”、“cgh集团内斗严重,近日来集团股值翻了三番”。像这样的内容,标题越吸睛越好。还有马上发出公告声明一下,因为身体原因cgh会长李泰洙要让出酒店协会副会长、酒店行业代表的名位,发布时间给我改成一天前。” “是。” 两位秘书急忙合上手中的记事本。 “还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新闻部还有理事会那边都是由刘秘书和李秘书经手的,我毕竟是新人,是否要事先通知他们一声。” “发生了这么重大的纰漏,他们两个自然难辞其咎,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金秘书行过礼,走出cgh顶层。李泰洙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他久久的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际,他呼到窗子上的空气也是滚烫滚烫的。 ** 即便各怀野心,李泰洙和顾北溟还是一脸愉快的率先开了球。顾北辰和李俊熙则拿着高尔夫球杆,不情不愿的立在两人对面不远,那片绿草如茵的空地上。他们这一层的人即便私下里的关系处得兵戎相向、剑拔弩张。但为了万恶的事业,这个万年不换的理由,他们也只能且必须继续纠缠在一起。这就是他们作为生意场的主人,也是世间最没有人情味儿的人形模具的一生。 “至于摆出这样一副感动的表情吗?“李俊熙扭头对顾北辰眨了眨眼睛。”让我猜猜看,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才会如此爱娇做作吧,是因为顾北溟会长替你出头约我爸爸见面?还是你的哥哥作为你的家庭代表出席了家长会?” 顾北辰的表情顿时僵怔,他斜倪了一眼李俊熙,看着李俊熙勾起的唇角里带着一抹满不在乎的意味,他终于还是强行按压住心底、脑子里四处流窜的火气。 “对了庶子和嫡子之间是不是有区别啊?你在家怎么称呼他?是叫顾会长、北溟会长、又或者是跟我们这些平辈朋友一样尊敬的称呼他北溟哥,还是嘴巴一张一合、很简单的一声哥哥?” 顾北辰望着明媚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茵茵草地,还有时不时盘旋在树根、草地之上明亮闪耀的气泡状光晕慢慢散大。 “不说话?!我想你张不开口的理由肯定不是因为我站在你身边吧。别忘了就因为我们上层人必须遵守的契约里有这样一条:不到利益冲突且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暴露对方的隐私。所以,虽然现在的我就算是些坚持不住了,但还能怎么办?一个人心里藏着天大的秘密真的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就连白天上课都觉得心口堵得慌啊。可我还是得在关键关头到来之前,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李俊熙的声音低沉沙哑,连带笑容有些邪恶。 “闭嘴!!!” 甬道两旁的树叶哗啦啦的下落。顾北辰“砰砰砰”狂跳的心比树叶震落的频率还要快。 叶与叶缝隙间斑驳而灿烂的阳光慢慢倾斜下来,最后定格在两个男孩的上半张脸上。 “吃冰激凌吗?”李俊熙假装很关切的问道。 “别跟我说话,也别问我任何问题,没看我哥正挥杆呢吗?” “哦!原来真的是叫哥哥啊,如今这世道还真是鱼龙混杂得超乎想象呢,庶子都敢和嫡子称兄道弟了,这要是换成爸爸妈妈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不得把头埋进地缝,一辈子见不得光明。” 李俊熙笑咪咪的走近了一步,他将脑袋依偎在顾北辰的肩膀。顾北辰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吸气。 “还是不理我,那换回刚刚的话题吧,你要是说想吃,就算是限量定制版的哈根达斯我都能从慕尼黑给你立刻空运过来,之前人们都说有钱有矿人任性,但在我们财团面前特权可是超越了一切规则的存在。不过这条规则只在我和顾北溟会长这样的嫡子面前生效,今天我为你这庶子破次例如何?虽然你总是喜欢人前人后给我这嫡子脸色瞧,但作为嫡子我也应该有能容纳庶子的气度。就像你的哥哥那样,包容你的坏脾气,包容你作为顾氏集团继承者候补人的身份。” 一点也不温暖的阳光下,李俊熙将沁着细密冷汗的手指轻轻勾进顾北辰的臂弯。 “我跟你说过吧,在大人们都不在身旁的情形下,不要和我说话,我是个心情不太好的小孩。”顾北辰一脸鄙夷的瞪住了李俊熙。 李俊熙瞪大眼睛,凝视着顾北辰半晌,他假装掩住嘴巴做惊呼的表情道。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你是个既没有底线又喜欢打破常规的新少年呢。不是说不要跟你说话吗?那么不论我如何挑衅,你都将自己当成哑巴不就解决所有问题了吗?” 看着李俊熙不怀好意的冷笑,顾北辰咬紧了嘴唇。 甬道两旁的树叶迎着风欢快的呜鸣。 “你别忘了,我手中也有球杆,既然在高尔夫球场发挥不了效力,那么在你的身上,我很想知道他的重量会如何随着运动的加压而伸缩。” 清冷的阳光在棉絮般的气泡云间缓缓穿行,闪耀在阳光与草地之间的如落日虹桥般绚烂的光晕在坠落的瞬间激荡起层层骇潮般的涟漪。当贼亮贼亮的一束炫目白光揉散了积蓄最深的那片云后,穿着雪白衬衣的李俊熙就像即将被光吞噬似的,只留下并未被消化干净的半道残影。 “威胁我?恐吓我?混账小子,你以为我是吃什么长大的,还能怕你的几句话。想打架是吧,尽管放马过来。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球杆硬,还是我的拳头硬。”李俊熙呼到顾北辰脸上的气息断续而滚烫,就在那道影子被从角落里慢慢扩散开的阴影吞噬殆尽后,他难以捉摸的眼光变得很暗沉。 顾北辰恢复到最初冷冰冰的模样,他看都没有继续看李俊熙一眼,他的眼底比起李俊熙眼中的阴沉要更加深邃黯淡。当李俊熙气鼓鼓的腆着胸口用威压的怒气逼近顾北辰时,顾北辰用手指将他按回到最初的站位上。 午后,白炽的阳光渐渐笼罩着大地。 高尔夫与其他球场之间的狭小甬道上,轻扬曼舞的樱花如阳光下的初雪般弥蒙婀娜的飘落下来。 “老爸威武,又进了一球!”欢呼呐喊了一阵子后,李俊熙用肩膀推了推顾北辰的手肘。 “看你这么落寞的站在别人营造的阴影里,我真是太开心了,顿时感觉我的生活神清气爽,充满阳光。瞧瞧这天气真是朗朗晴空,万里无云啊。” 顾北辰瞥了一眼身旁的李俊熙,他的眼中闪过不屑。 刚刚从云层中钻出来的阳光好轻好轻,就像小女孩的脸颊突然间红了那么一下。 ”呀!北辰啊。“李俊熙细细的打量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顾北溟,然后又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他再次将视线定格在顾北辰那怔然发愣的脸上。”你倒是安慰安慰连输两场的你哥哥啊,不然你们中间的嫌隙也表现得太显而易见了,当着那些被你哥哥请来的媒体的面,你们有可能会被无良的记者扭曲成是为了名位争得面红耳赤,所以就连眼神都吝啬得不愿搭上一眼。倘若这样的现场照片再递到三无报社手中,或许还会冠上“顾氏财阀权力中心的两位同父异母的公子”这样没有节操的标题。不过想想也不算过分,毕竟顾会长当初做出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时就应该想到这样的后果吧。“ 斜倚在围墙上的阴影如伴侣星似的紧追在阳光后,两个男孩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愈发昏暗的环境。 “在你爸爸面前挨打应该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吧?”沉默了片刻后的顾北辰声音闷闷的侧着头说道。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次?凭什么让嫡子挨打,就因为庶子的心情不好?我只听说从前的庶子碰上嫡子都是一副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谦卑姿态。啊,不对,语文老师讲的那不是谦卑而是低贱。不过顾北辰二少爷对低贱应该也是深有体会的吧,你的妈妈郑世兢小姐的现状难道不值得你反思吗?” “李俊熙不要逼人太甚,你知道我发起怒来可是不会计较后果的。”顾北辰低咒似的吼道,他的脸涨得通红。眼底似乎有道影影绰绰的光在不断闪烁。 看着顾北辰脸上惊现奇异的辞色,李俊熙的脸上反倒流露着柔和的笑意。 “这倒是很像庶子的做派,虽然因机缘巧合与嫡子厮混在一起很多年,但庶子就是庶子,嫡子就是嫡子。我想想是什么给了你不计后果的勇气,哦,那句俚语叫光脚的不穿鞋的。不过,你大可放心,你现在绝对还没到耍余威的时候。而且你的余威也不应该是指向我,是那个被你叫了十多年的北溟哥。” 打趣似的威胁后,李俊熙恢复了冰冷的眼神,他冷冷的打量着面颊绯红的顾北辰。 “李俊熙!!!” “别叫这么大声,我能听见,难道你想把你的哥哥和我的爸爸也一同招呼过来吗?” “一边是并非嫡亲的兄弟,另一边是cgh的继承人,你觉得他会站在哪一边呢。毕竟不是亲弟弟,他的眼里当然只有事业。” 顾北辰气势汹汹的逼近李俊熙。而李俊熙就像是等了很久一样,并没有吃惊,而是从容的面对着北辰。 “呵呵,看看你一副僵怔的表情还真是笑死了。顾北辰,我应该告诉过你的吧,以你两头赌的个性,不是在沉静中被虐死,就是在爆发中自取灭亡,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连我都跟你发愁。”李俊熙低下头看着顾北辰的手指一颤一颤,然后再慢慢收紧手中的球杆。 顾北辰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的脸色一阵青紫,一阵灰白。要不是手中还有球杆,这一巴掌真是早就打出去了。 李俊熙抬起手,轻轻松松的挥开顾北辰不断颤抖着抬起的手。 “哈哈,只是这样的力道,你认为我和你一样垃圾吗?”李俊熙勾了勾唇角算是承让的偷笑道。。 “刚刚你说用你的拳头和我手中的球杆抗衡,看看哪一边更硬对吧?” “没错,来呀,试试啊,像个男子汉一样向我挥拳啊。”李俊熙的眼神僵硬起来。他不断的收敛,最后那抹狂笑变成了冷笑。 “呵......”顾北辰轻叹一口气,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充满了杀气。 “难道你的眼中就只有球杆是我的武器吗?不是的。” “你要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确定吗?一个胆小鬼,biao子养大的懦夫能有多少斤两。况且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打起来,你以为你的哥哥会向着你还是我呢。别忘了我和他的身份对等的嫡子啊,我们可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你只有在嫡子过世的情况下才具备作为集团继承者的资格。” 顾北辰又开始沉默。 突然李俊熙带着雅痞的笑容,将顾北辰细削的肩膀搂到自己怀中。 “你干什么?别以为这一次我还会像从前那样放过你。”顾北辰一脸无语的看着李俊熙。 “只是觉得不再给你一条温馨提示有点可惜,媒体对于嫡子是最好的武器,而庶子的话,那就是刺破喉咙的利刃了吧,那么在你的剑锋显露之初,我先让你感受下嫡子的权威。“ 面对着顾北辰滚烫的耳朵,李俊熙呢喃似的呵气道:“你看到我们身边的狗仔队员了吗?他们可是摩拳擦掌着准备拍下今天的头条呢?这么好的资源白白浪费着实有些可惜啊。所以就算你满不在乎,但也请看在他们辛苦跟踪的份上,别一锅端掉人家的饭碗吧。而我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就是让他们的饭碗流油淌蜜。“ 李俊熙冷冷的看着顾北辰,而顾北辰同样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你说什么?” ”还不明白,这年头的人不是浮躁的只能以假乱真了吗?你们兄弟两个颜值颇高,做做样子说不定还能给集团打个更响亮的广告呢。不过既然顾北溟会长并无此意,那么你就来充当我cgh集团继承人的背景板好了,倘若有朝一日在顾氏混不下去,你可以凭借这份报道来cgh,这样我也就能在满汉全席中随手赏你杯羹,就看在你我羁绊多年的面子上,如何?哦,搞不好,我们也会被扭曲成你要借助cgh的社会地位重新占领顾氏的主导权,我可是冒着得罪你哥哥的风险呢,你可要领我的情。“ “你做梦,商场的事瞬息万变,你更千万别错了意。” “我就知道嫡子面前,可由不得庶子再放肆了。” 面对不远的草丛里一道道争先恐后的白光,身材高大坚实的李俊熙故意拦住随时可以挣脱自己禁锢的顾北辰,并将他往身影闪烁的地方拖去。看着此起彼伏的镁光,顾北辰依稀能想象到在不远的将来,自己也会和哥哥一样站在无人之巅供大家消遣娱乐。想到这里,他的心不免沮丧起来。最后一丝力气濒临消失,顾北辰紧紧的抿住苍白得有些干涸的唇角。那一刻顾北辰只觉他的面颊火辣辣的,他用手推了推笑容坏坏的李俊熙。 “怎么样面对着公众赞许的目光,还有无数簇拥的镁光,嫡子的生活是不是很光鲜亮丽。这样的殊荣,某人躲在角落里一定会捶胸顿足的吧。”李俊熙咧嘴一笑。 顾北辰微微怔住片刻,转而他慢慢回过神。 “你不就是想打个声东击西战术吗?不过,对咱们同学来说到底是竞争对手家的两位继任会长握手言和令人震惊,还是把镜头原封不动的推回给你们cgh更令人瞠目结舌呢?”顾北辰仰起脸,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一个庶子能懂什么?给我闭嘴!”李俊熙威胁着,将紧紧钳制着的顾北辰的肩膀掐得通红,感受着李俊熙尖锐的指甲在自己肩膀留下的生疼专心的划痕,顾北辰的肩头略微一震。 “呵呵。“顾北辰冷笑。”难道不是吗?关于你的小道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整座校园。再加上今天早晨的那份新闻报道,果然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啊。整个理事会一半以上席位的理事已经揭杆而起,和你的爸爸李泰洙会长唱反调了。相信不日我就能看到“cgh集团理事集体罢工只为干掉会长李泰洙”的标题报道了吧,又或者是“李泰洙会长引咎辞职”的消息,你说到底是哪一个更加吸引眼球呢?” “少在这儿找茬?喂,顾北辰你这个疯子,你现在看不到我家是什么样的状况吗?就算你不具备经商头脑,但从礼节上讲我爸爸也明显处在气头上。你这么幸灾乐祸的真的很好吗?请不要将biao子养大的那种独特教养用在我和我的家人身上。”李俊熙强压着怒火的嗓音很明显的在瑟瑟发抖。 “你刚刚说到余威?到了发泄余威时候的人应该是你吧,又或者是你们cgh的李泰洙伯父。所以你现在才会如此恐慌,一个人若不是心虚,就只有在急着隐瞒现状的时候,声音会摇晃,眼神也会颤抖。” 李俊熙翻了白眼,他深吸了口气,而后,他的表情似乎是在挣扎。 “呀!你!?”李俊熙咬着牙,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间直接挤出来的似的。 “面对一个濒临分崩离析的集团,无论你和你的家人怎样刺激我,我都觉得不足为惧。 “顾北辰你个白痴。”哭笑不得的李俊熙眼底的光芒轻轻跳了跳。 顾北辰二话没说,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扔给李俊熙。俊熙下意识的接过手机,搜索起关于自己家族的新闻。只见不知是从何时起,网络里全都是关于爸爸李泰洙争夺公司全部股份以及经营权的消息,甚至还有消息说cgh所有权大战最后的赢家是48岁的李泰洙会长尚在读书的儿子李俊熙。而这之后就是大篇幅的宣扬李俊熙作为拳手圣榆高材生有多么多么优秀的新闻。 李俊熙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的表情有些迷茫。或许是他一时根本想不到要如何反驳顾北辰。所以他的嘴唇只是微微张开,然后如一阵风卷过似的抖了三抖。 “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几则报道的用意何在,应该不用我置喙了吧。自古以来,作为领袖的父亲就没有与儿子和平相处的。只有扳倒了父亲,铲除父亲一脉的党羽,再统统换成自己培植起来的人脉,儿子的爵位才能坐得顺风顺水。只是这雪崩似的位置还是不要坐了吧。” “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一个庶子是如何铲平你爸爸和你哥哥这两座大山的。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你怎知我这前车之鉴不是为了让你顾氏步我后尘特地开的路。” 顾北辰用手指竖在李俊熙的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嘘”音的动作,看着李俊熙怔怔的凝视着自己,顾北辰恶意的将嘴唇吻回在李俊熙的耳朵,他看着李俊熙线条清晰的锁骨。他挑着眉头低声说道。 “不过我相信我想的和我看到的,可能是与现状背道而驰的吧!你爸爸李泰洙不愧是酒店行业的代表级副会长,就因这么一个完全压倒向自己名誉的烂摊子,竟然能让cgh的股值就只跌落谷底一天时间,如今别说是回暖,看这架势有望达到全盘峰值啊。” 在林荫间飞流湍急的斑驳阳光下,顾北辰周身沁出冷冷的味道。 “所以趁股值还没涨停,赶紧多买点我们cgh的股票吧。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相信你这辈子再也盼不到了。” “倘若cgh能平稳的度过了眼下的险境,那我就在你靠做礼宾员优秀到打败你爸的时候再投股。” 哗啦啦直响的风声里,李俊熙的身影彻底的融入到天边阴沉沉的积云之中,看着李俊熙那一如樱花般绯红的额头上,布满雨水般虚弱的汗珠。顾北辰拿着手机的手得意的晃了晃。 “越说越听不懂了,庶子就是喜欢扭曲事实。”李俊熙低声嘀咕道,义愤填膺的李俊熙声音又凶又冰冷。他硬邦邦的说完,转身低下头。 顾北辰左臂箍住她的胳膊,右手拉扯住他的肩膀。 “不是的,你是默认了我的说法才会无话可说,刚刚我还只是推测,但是现在你摇摇晃晃的眼神,你闪闪烁烁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么说来我还是白痴吗,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白痴,如果我连你们cgh的现状都感触不到,那才是货真价实的白痴。或者说我根本不配做我父亲的儿子,顾北溟会长的弟弟。” 李俊熙受不了的望着顾北辰。他彻底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只是突然不说话的他嘴巴紧抿成两条淡紫色的曲线,就好像是死人的面孔。 “招架不住了,原来你真的并非我想象的那么难缠,只要我手中同样掌握着你的把柄,就可以掣肘你了。李俊熙,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很努力的使坏,只是现在时不我与了,我警告你,如今内忧已经白炽化的cgh要是再受到内外夹攻,你们一定会死在金字塔底下的,怎么真的混乱到非要拉上别人集团垫背的地步了吗?” “你给我去死?”李俊熙诅咒似的大喊一声。 甬道两旁的树叶哗啦啦作响。 “在临死前,我这个登不上台面的庶子心里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想请教下低调求稳了半辈子的李泰洙会长,唯一的血统纯正的嫡子。会长伯父他为何会不经意间,想到利用炒作新闻的方式蓄势待发?内部矛盾尖锐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在我们同圈人眼中似乎并不难参透其中玄妙的关窍。按照月满为亏,物极必反的道理,在峰值过后那就是漫长的过气停滞期,而后或许还会迎上股市雪崩式大滑铁卢。难不成你们cgh集团真是到了摇摇欲坠,即将濒临土崩瓦解的地步了?况且就算沦落如此,你一个嫡子和我这个庶子之间交换秘密的话,我的父亲一定会支持你我同归于尽,不觉得这样的结局很拉低你的身价吗?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不会做任何有悖商业规定的事情,尽管我们曾同住一个屋檐下,看着同样的一片碧海蓝天。” “认识这么久,我竟然是刚刚开始发现你的口条不错啊!顾北辰,只是不知道在对着你爸爸、你哥哥的面前你口才是否还能派上用场。“李俊熙用火热的手握住顾北辰冰冷的指尖。 “谢谢夸奖。”顾北辰微笑着看着李俊熙,就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小人得志!!!” 急羞之下,李俊熙全然不顾自己是否身在公众场合。 “这世道真是太乱了,一个庶子都敢骑到嫡子的头池为所欲为,四处撒野了?!顾北辰你太放肆了。” “那就由不得你了,是时候让命运为我破次例了。” “砰”说时迟那时快,顾北辰的右手不断的使力,就在李俊熙即将将顾北辰的脑袋重重的箍进胸前的同时。顾北辰一个耳光扇在李俊熙的脸上。 “混蛋!”李俊熙带着戾气的声音如低吼过后的颤音般,在空荡荡的空地来回往复的咆哮道。 听到李俊熙咆哮的口气,顾北溟终于抬起头,无语的看向了顾北辰。 突然失去李俊熙钳制的顾北辰,身子瞬间直挺挺的向后仰栽着差点摔倒在地上。 而实在忍无可忍的李俊熙眼疾手快,在顾北辰即将硬挺挺的摔倒前一把抓住顾北辰的衣领。被李俊熙禁锢下的顾北辰不停的咳嗽着,他很努力的想挣脱李俊熙的束缚。 “顾北辰。” “李俊熙。” ...... 听到身后传来了顾北溟和李泰洙焦急的声音。 李俊熙松开钳制着顾北辰的手。他的唇角勾了勾,转而勾勒成嘲讽的笑容。 “哦,爸爸,北溟哥,我们正在玩猜拳游戏,就赌期末考试谁能考过谁?” 停留在阳光中的樱花好像是透明的,透过那道暖融融的粉光,就连轻柔的绿草也纷纷苏醒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但用不着这么激动吧,难道你们不知道高尔夫球场禁止喧哗吗?” “对不起,李伯父,哥哥。是我一时没有忍住。”抱歉的字眼在顾北辰看来格外别扭。他尴尬的看着面前的李俊熙。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心血澎湃的话题,但是.......” 李俊熙面对着顾北辰的眼底蕴含着奇怪的笑意。 “但是北辰说他哥哥今天打球输了,按照约定他要把名次让给我。因为我成绩惨烈,所以他也会把成绩置之度外。那么也就是说下一次我会考倒数第二的话,他绝对不会是倒数第三名。如果我实在应付不来的话,他就打算呈上去五张白卷。”李俊熙一脸冷酷的说道。 顾北辰拼命的不让自己咳出来,尽管他的肺难受得即将炸裂。 顾北溟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顾北辰后,他默默的重新开了球。 “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还是你哥哥要通过你做些什么?难道说趁着cgh混战,顾氏要对cgh旗下的卖场虎视眈眈了吗?”刚刚松了一口气后,李俊熙慢慢走到顾北辰身旁。 顾北辰把手放在口袋里,默不作声的看着正低头专注打球的哥哥。 “你知道的吧,刚刚我明明可以利用你哥哥收拾你,但话到嘴边,我还是想着让你再欠我一个人情,别忘了在任何世道,欠的都要还回来。” “我会还给你的,但是事先声明。我一个庶子对你们嫡子间的争斗并不感兴趣,只是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我占了上风,而我对于本怀恶念却做了好事的你并不会感激。那么把刚刚你给我的温馨提示端回去,别忘了围堵在你我面前的记者可没一个是吃素的,空手套白狼,就算是进入了一片寸草不生的大荒原,多少也要拎一剖土回去交差吧,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拿我去当你们cgh的挡箭牌,否则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毕竟砝码谁都有,你手中握着我作为庶子的秘密,而我却知道你们cgh的全部秘密,顾氏舍掉我一个庶子还能慢慢回到正轨,而cgh舍掉的可就是全部了。” 李俊熙瞪了一眼对自己展露绅士笑容的顾北辰,如今换成了是他强压着怒火,这种感觉真的是比被人群殴还要无望。如果真实情况被这精明的小子猜中,那可就糟糕透顶了。总之cgh的秘密,就是打死自己,李俊熙也要守口如瓶。想到这里李俊熙松开手。 急促的呼吸突然顺畅,胸口袭来的阵阵剧烈的咳嗽再也无法忍住,顾北辰咳得连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看在来日方长的份上,我今天暂且放过你,但你千万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能这么算了。” 旋转在空气中花瓣纷纷飘进两个男孩明亮的眼睛,一时之间就连灿烂的阳光都被落樱染成了粉红色。如雪的落樱,似雨的阳光,两个男孩的脸也霎时白里透着粉。 顾北辰闭上眼睛,纤细浓密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 第六十四章 羁绊ii cgh豪庭魏格纳(大陆)门前的空地上,一辆流线型的银灰色跑车仿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似的匍匐在那里,它的车头冲着十字路口的中点,那独特的车体停泊方式如同垂直放置在路面上的刀刃。 比起这辆座驾的主人,金秘书更为熟悉的是这款实为柯尼塞格家族稀有到全球仅三台的t evita的名气,还有其享誉世界的地位。说起跑车,位于英国盖顿、其汽车标志为一只展翅大鹏的阿斯顿马丁(asto ma ti )、宝马旗下的世界顶级豪华轿车劳斯莱斯(rolls-royce)以及因典雅精细被皇室唯一指定的宾利(be tley)、德国充满传奇色彩又天工巧夺的迈巴赫(maybach)、意大利大马力高性能特性相契合的攻击斗牛兰博基尼mbo ghi i),以生产世界上最好的及最快的车闻名于世的百余年老驰名布加迪(bugatti)等等,这些都是世界著名跑车品牌,具有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超凡极致的空气动力效率和操纵性。加速后其迅猛的魅力简直可以与金钱豹、美洲狮媲美,尤其是李俊熙的这辆拥有瑞典皇家空军标志xrt evita其英文拼写koe igsegg本意就刀锋,它的最高时速几乎可以和最快之王布加迪抗衡,在强劲的动力系统与6速双离合变速箱的配合下,这只“怪兽”0-100km/h仅为3.1秒,极速更是超过了400km/h。因而又被喜爱极速的车友美誉为一台行驶在荒郊野岭的幽灵跑车。 金秘书悄悄观察了一下,那车的前灯和引擎是关着的,车窗镀了膜,看不见里面的人。金秘书戴上雪白的手套轻轻敲了敲茶棕色的车窗。“少爷,您在里面吗?俊熙少爷,会长有事想要您去下他的办公室。”看着前保险杠闪烁着坚硬的钢铁光芒,还有车轮下的柏油路面上并没有一丝划痕,金秘书弯着腰慢慢蹲在地上,他用手轻轻触碰着上半部分并未沾上灰尘的轮胎,在他挺直了缓缓上行的身子同时,他将目光完全汇聚在灿烂的阳光中一如钻石般光彩夺目的车身。 金秘书绕着车停泊的位置远远近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走了不下三圈,接着他分别站在车灯和尾翼的位置屏息凝视的望着这辆车足足有三分钟。而后,金秘书凭着一贯精准的直觉机敏的闭上眼睛。在合眼的一刹那,他的脑海里惊现出这辆车达到最高马力时惊心动魄的壮观视觉奇景。 置身黑暗中的金秘书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据点一一摸索着再次靠近车体,并再次将手轻轻抚摸在车的双层尾翼以及其采用了独创碳纤维钻石编织技术的车体四角,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分析,李俊熙少爷名下的这款座驾,一旦达到最高时速,不管眼下的目标是什么,都能在被撞击的瞬间弹飞到数米之外,倘若是碰上本身聚合能力不强的物体,甚至不无出现灰飞烟灭的可能。而车辆本身却能在最短时间里恢复原貌且保证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其车速之快堪比离弦的箭,所以即使是运用到微纳米技术的数码摄像机也只能拍下大致的车体轮廓和模糊的车辆行进路径。如果它的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人,那个人往往不会被撞飞,而是会在接触的同时被其升降的液压底盘强大的磁场吸力拖卷到车轮底下,而这个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就会永远的离去,且周身不会带有半分伤痕。在玩车的人眼中,这辆车的问世,无疑是速度与激情的尝鲜体验,但在金秘书这样的普通人眼中玩车等同于焚烧似玩火。那种差异性错觉就像上层人不理解下面的人为何要精打细算,为何不能顿顿吃鲍鱼燕窝。而像他这样睁眼赚钱闭眼糊口的人也根本体会不了那些挥钱如雨的富豪对于刺激的极致享受。而有时候往往最危险的就藏在这无法用言语比拟且令人着迷的差异中。 “俊熙少爷,会长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和您商讨,还望您不要让我这秘书难做。少爷您还得留着小金的小命继续给您和李泰洙会长效力呢。”为以防万一,金秘书特地再次轻轻叩击了茶棕色的车窗。经过他的再三判断与辨认,他能确定的是李俊熙几乎连碰都不曾碰过这辆爱车。而据他对少爷的观察了解,这辆跑车并非是他的钟情之款,那么酒店行业代表级副会长拍下这辆车送给李俊熙的真实目的又意欲何为?真的只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只为了给并非爱子的儿子庆生吗?还是说背后另有隐情。看来这辆李俊熙并未动过的车,其茶棕色车窗内一定蕴含天大的秘密。此刻金秘书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具浑身并没有任何裸露外伤,又未经尸检就直接被定罪成抑郁症自杀的前秘书没有任何线索的冰冷尸体。根据他多年的潜伏经验,财阀集团内部除去采用世袭制度的董事成员外,其核心岗位上雇佣的人乃至核心岗位身边的心腹基本上也都是终身制的,即便是出了纰漏,处决再重也断断不会有放虎归山林之倾向,而因其素日以来对于集团秘密的掌握度与其对于集团正常运转的参与度,总裁对他们的裁定也只能是隐忍着量力而行。倘若处决不当,这些潜在的敌对势力往往会变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特别是在信息逐渐透明的现在,集团的秘密被公诸于世是分分钟就可以办到的事情,而“瞬息万变”这张底层用来在万不得已时维护自身底线的逆位牌,对于一个蒸蒸日上的企业、蓄势待发的企业家来说可是最致命的一击。 “致命的一击?”想到这里的金秘书不仅打了个冷战,冷战过后他睁大了双眼,对着崭新而冰冷的幽灵跑车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难道说前秘书手中攥着的正是这第一张多米诺骨牌?那牌面上描绘着的图案又是哪一种呢?设想a?常言伴君如伴虎,那位秘书从毕业起便追随在李泰洙副会长左右,近20年的朝夕相伴,对于李泰洙的脾性与多种人格,他至少也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否则他不会做到处事作风严谨到严丝合缝、滴水不露之层面。而就金秘书对他的了解,此人虽不至于说是和李泰洙会长一样深不可测,但论那缜密的心思,用洞若观火、明察毫来形容也并不为过。那么一向精明利落的前秘书为何要行底层人一贯的鲁莽之举用绝地反击的方式去触碰李泰洙的逆鳞呢?对比两个人悬殊的社会背景,他无论怎样做垂死挣扎都和掘井无泉没有什么两样,就这一点上那位秘书一定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也就是说前秘书身上一定揣着秘密,且并不存在与会长的正面交锋。既然如此就实地探查一番吧,而据金秘书连续三个月的蛰伏摸底,他深刻的明白了领导之于秘书再者秘书之于领导,扮演着怎样重要的角色,就像李泰洙自己的说法那样,放眼偌大cgh,没有几位董事、理事、监事是完全听命于他的,那些人之所以在会议上选择默认,一方面自己的权谋并未波及到这帮人的利益,另一方面他的手段也并未鞭长到弹压他们背后的势力。所以在秋毫无犯的时候,他们当然会拥戴这名位上的主人。但秘书们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没有人会比这些从宵小扶植到壮大的秘书们更加死心塌地。除去强烈的抱负心和这唯一从天而降的橄榄枝,他们身后并没有任何一棵树木愿意供其纳凉。所以,无论是出于感激之情还是迫于上位后各方势力的压榨,他们都只能将自己变成一棵紧紧缠绕在领导栏杆上的常春藤。那么从这个b角度来看,前秘书之死或许是因为他不经意间触碰到连李泰洙会长都无法正视的错误?还是说?总之他的死因依旧婆娑迷离。” 正在这时, 金秘书的思绪被一通响彻不停的电话铃音打断,电话听筒的另一边是一位声音里夹杂着混浊金属音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口气粗鲁得极其暴躁。不等会长把话说完,金秘书抢着说道。 “正要向您汇报情况呢,会长。俊熙少爷将您送给他的礼物停在了酒店正门口,连同你说他曾经最喜爱的那辆哈雷(ha ley)摩托车......“ 金秘书伏在燃料桶上,跟摩托车融为一体,他踩了下离合踏板、抬起肩膀,然后又侧歪着脸,将电话紧紧的夹在脖颈褶皱凸起后的狭小窝槽之中。为了完成会长的“任务”,他特地双手拧动哈雷的两只手把,感受着少爷游刃有余的赶在高速路上的动感,只听从车体内传出一声惊雷般高亢中带着回音的清脆轰鸣,那一声接着一声呼啸而过的轰鸣如响箭般愈发震耳欲聋。就在,一阵阵如流星赶月似的目眩砸向金秘书愈发迷茫的脑袋同时,顿觉耳边震感的李泰洙嘟嘟囔囔着将手机拿离了耳朵。眼前无数小星星慢慢停止了闪烁,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了口气后,金秘书看着眼中仿佛是一只狡诈困兽在不停的眨眼睛似的车前大灯,他重新微笑着说道。”会长我刚刚尝试了一下手闸和踏板,应该是没有半点少爷动过的痕迹,我想少爷他一定是不想让您知道他的动向,所以才没有选择带着您的“礼物”出行吧。不过我想也有可能是这一次您送给他的礼物实在是神速得有些让少爷招架不住,所以少爷最近几次出行根本不考虑您的礼物。“ “不是的,金秘书,在我给你的规定时间内,你就专心致志的研究这么一件事情吗?我让你跟着少爷确保他的安全,你竟然给我把人跟丢了。还有你现在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啊?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么出门的?他坐着什么车,跟着什么人离开?还是说一个人离开?这些作为一个秘书日常要做的事情,你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概念。难道说你现在也在随着大多理事的偏好,在摸继承人的性情了?你很想了解我儿子的癖好和取向对不对?太过突风猛进了吧,金秘书?你明不明白你如此行径若是落在外人眼中,对于正坐在会长位置上的我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就因为在你了解我之初,我很了解这个拥有完美学历、看似聪明绝顶却脑子差弦的你。所以说我知道集团内部关于你是如何巴结我儿子的传言都只是大家的错觉。你别告诉我现在的高材生都是你的翻版吧。看似精明实则愚不可及。“ “您刚刚说您很了解我?”金秘书略微紧张的轻声问道。不过很快,直觉的力量打消了金秘书的全部顾虑。即便是在警署,他的身份也是打了绝密的,除非是他的直系上司将他来cgh的风放给了李泰洙会长,或者整个行动小组中的高层出现了反叛者。而听着刚刚李泰洙会长的口气,他只是单纯的将他定义成一个没有任何方向感的跟屁虫。还有刚刚金秘书破天荒地的一问,李泰洙着实也被这幼稚的问题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换做是集团内的其他秘书,李泰洙一定会暴跳如雷的喷他个狗血淋头。但偏偏犯二的人是这个单纯得只能和15.6岁少年比肩的成年大叔。片刻的意外之后,为了堵住这个死脑筋的连番问题,李泰洙只好梗着脖子回答道。 “这是当然的,为了我个人名誉的安全,更是为了确保cgh内部资源的平稳输出。所以,比起工作能力,我当然更注重的是你的来路是否干净。倘若你是某位理事力荐或者和某位商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这样的人越是干练越是不能让我放松戒备,相反如果这个人显得单纯,那么他就一定是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在我身边安插的电子眼。总之我这个人对于履历如何,我最在意的是一个人的忠心。只是现在我对这个人品还不错的小伙子的表现有些大失所望。你真的很像扶不上墙的烂泥。总是等着我这个会长反过来去替你一个秘书收拾烂摊子。看在我待你如此恩宽的份上,烦请您快些长大吧,虽然你比我的儿子都大一圈了。” “呵呵,我的性子有点儿慢,对不起,会长。总是给您添麻烦,虽然我不能保证未来能否继续给您惹麻烦!但我一定会照着您的吩咐好好工作,如有不周到的地方,我在此先请您海涵。” “嘟”的一声,就连车前警示大灯都仿佛是在呵呵冷笑。 ”没有一个会长会对停留在口头上的那些煽情表白感兴趣,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你从一而终的赤诚。不过看你这么稚嫩,我想请问在来cgh之前的你都在干什么?你被领导开了几次啊?每一次你都是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然后不经意间撞到领导的逆鳞上?真是愚蠢的可悲可叹呢?那么这次在cgh的我的身边,你又给自己定了多久的目标?“李泰洙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半年。”金秘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说出了让李泰洙目瞪口呆的一句话。 “半年?”李泰洙气得心脏忍不住一阵阵收缩起来。“那你为何要应聘秘书的工作?你在耍我?” 听到李泰洙的话,金秘书恍惚了一下。“抱歉,我刚刚是在和您的另一位下属讲话,他听他的手下说我们酒店对面的人行道上少了一辆共享摩托车。按照少爷追求风速的惯性总不会是他…….” 再次回归到最原始的问题上,李泰洙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并不明白李泰洙会长真实意图的金秘书,虽然时不时的智商会占领大脑的高地,但每一次都让李泰洙汗颜。与前秘书的细致妥帖相比,这个只知道按照吩咐办事的人越是仔细斟酌,就越是表现出精明得十分愚蠢的一面来。面对这么个自以为是的秘书再一次抢着完成自己的任务,李泰洙一筹莫展得头都大了两圈。在他苦大仇深的冷笑了两声过后,他只得当着几位秘书的面硬着头皮安排了金秘书。恰恰是这一次他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金秘书,我说的是让你们跟着他,确保他的安全。还有一个深层原因是我和尹相弦婚事在即,我怕他会闹出乱子来。但你刚刚给我的解释,就好像我需要提防我的儿子,所以不得不加派人手去监视他生活似的,金秘书我很好奇我的指令为何被你曲解成了这样?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最真实的原因吗?我已经告诉你了,至少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我的意图了吧。那么可以开展我解读完毕后的工作了吧。” “是的会长,我明白了,而且我也看到了您派来寻找少爷的人,那么您现在的意思是要我们贴身护卫少爷的安全,去做他的保镖吧。好的,最多半个小时,我一定把少爷带回来,确保他安全的同时也会确保尹相弦理事的安全。” “好吧,我知道了,那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放下电话的李泰洙表情很严肃。坐在一旁的李贤真听到了刚刚李泰洙的谈话内容,她轻轻错开茶杯盖子,一边细细品茶,一边上下打量着李泰洙。 “这家伙,是酒醉到连公私都不分了吗?他算老几,胆子那么大?竟敢跟会长絮絮叨叨的啰嗦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气氛因为李贤真的调侃而轻松活络,李泰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委屈起来:“全cgh除了李俊熙就只有他能让我恼火、生气,有时还能伤害我。尽管他对于cgh的内务还不熟悉,甚至总是在关键时刻帮倒忙,但这些统统不是我打算开除他的理由。或许是这个家伙和其他秘书相比多了些书卷气,少了些生活的磨练吧,很多时候我总是想看一看这种缺根筋的家伙是怎样立足社会的。不过贤真啊,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次挑选的人实在是太干净了,从里到外几乎是没有半点烟火气。”李泰洙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平静。 “一个人表面的天真干净,有时候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原本并不简单的内心。难道您会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城府颇深的人吗?那么这个人的出现势必会在极大程度上打消您的顾虑。您难道就没有去摸他的底细吗?” 李贤真放下刚刚提在手中的提包,她整理了下裙摆重新坐在李泰洙旁边的位置上。 李泰洙并没有直接指出金秘书并不搭边的履历,他只是把自己的一沓材料拿出来递给李贤真。 李贤真随手拿起来看了看,她语气略带责怪的问道:“伯父,不是的吧。这个人之前干的都是些什么呀?幼教半年、物业保安经理四个月、保险代理人一个月,房产代理人一年半。呼,总算有一份能长久些的工作。但这些加起来能佐证什么?一个优质的无业游民?!天哪!真的是动物世界里的奇葩物种,话说我一个对这帮家伙并不感冒的人都颇有兴趣了呢。”李贤真迟疑的望着一直没有出声的李泰洙。李泰洙目光有些僵怔的望着墙壁,他一杯一杯的干着已经冰凉了的清茶。 “不过与他相比,我更好奇一向以魄力与铁腕闻名于商界的伯父您,您在挑选他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比他更优秀的人一定很容易找到吧。怎么会是他呢?真不知道您看上他的什么了?”李贤真从包包里取出口红,精心补着妆。 “就是因为迫切的想知道南极企鹅会是怎样灭绝的!” 听到李泰洙毫不犹豫的回答,李贤真转着茶杯,“什么?这样说来您和宋伯父一样应该再去搞搞研究,到头来说不定还能因独特的贡献名留青史呢?” 李泰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就在和刚刚从后门窗对面走过的漂亮女人默默的交换着眼神后,他皱了皱眉头,换了个表情站起来望着李贤真。 “贤真你...”李泰洙本想问李贤真和俊熙约在何时出游,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我叫秘书,哦不,我再去添点新茶来。” **** 又是一壶茶从热转凉再慢慢回温重斟的过程,cgh酒店金碧辉煌的“凯旋门”外停泊了许久的法拉利里,刚刚夺门而出的尹相弦愣愣的坐在驾驶座上。 看着那辆自己送给尹相弦的跑车如疾风般朝着十字路口开去,李泰洙转过头重新看向李贤真。 “我只是想说我一直都不懂得男人。” “等你读懂了男人,我想就离抑郁症加分裂症不远了,而且还是重度到药石无医的那一种。” “咕嘟嘟”水壶中飞溅着湍急激涌的水花。 “李伯父,您应该知道我刚刚说到的不懂是指什么方面?” “哦,什么方面?我还以为你想不通的是一个人的全部呢,如果是顾北溟会长,我想在你开口之前,就打断你的思绪。作为顾氏的夫人,你应该知道你我之间已经到了公私不分的阶段了。” “既然您刚刚说的是公私不分。那从私来讲李伯父您明明就在这里,怎么还要对尹伯母说谎呢。婚姻还没有开始您就出现了信任危机,这样真的很不好。从公来讲男人都是如此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说谎言的男人吗?” “不然呢?因为善意的谎言可以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啊。” “可是女人往往都会受到谎言的困扰。” 点漆般离散的浮云镶嵌在仿若碧羽的天空,在云与雾间喷薄欲出的粼粼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耀在李泰洙那张淡棕色漆皮办公桌上。清冷的风口,角落里插瓶的玛格丽特层层叠荡的花苞娇羞的拥簇着鹅黄色的柱头,在那布满毛细血管般斑驳的花托与码满细细倒刺的花萼间,微微颤动的花柱上缓缓轻轻的滚落下一颗澄净的血珠。而在花瓶毗邻着的漆黑与淡棕的残缺剪影之间,银白色的水壶口中翻滚着的热浪再次激起层层涟漪。伴随着“哗啦啦”的落水声,一股暖流如涌泉般充斥在李贤真和李泰洙轻触在桌面的手边。 “是被拆穿了是谎言之后无法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吧。谎言如果一直隐瞒下去应该不会有困惑才对。” “怎么可能不会有困惑呢。” “贤真啊,不然呢,我刚刚应该在电话里明确告诉你尹伯母,我虽然人在cgh的顶层,但按照我今天心情烦躁得不想接近任何人的心情,我根本不想听见她的声音更别说是见一面。或者说我今天非常想约一位女性合作方去吃饭,我怕你到场会尴尬,所以就请好好留在家里吧。我要把这样的真话直接说给她听吗?” 李贤真扑哧笑出了声。 “我之所以选择尹相弦一方面是利益所驱,她的手中赚着cgh股值不低的股票,在我们这样人中间比起经济单方面的互利互惠,还是带些感情的姻亲关系更能让合作长久。而且抛去经济层面的权衡,我对她的脾性也很钟爱。之所以喜欢她是因为在如今“作风”颓靡的单身女性市场里,她是那个最有情趣也最知趣的女人。我当然知道有两段婚姻、一个女儿的她落在世俗眼里可能会无法接受。但正是因为有过失败的经验,所以她对我不会有年轻女孩那种“情感洁癖”似的依赖感。她只会在她需要和我需要的时候向我示爱。而且比起在办公室里腻歪,她特别喜欢我送给她的那些礼物。” “伯父......”李贤真怔怔的望着李泰洙。 “如果是会引发无底洞似的猜测,那就不要问了。就像书本上说的那样,既然一句话梗在喉咙里犹豫不决,那就让她再吞回到肚子里吧。叫不准的话不说,看不破或者已经撞破的事情装聋作哑。你难道不知道这对于一个整日围着顾氏别墅转的主妇来说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否则从点滴小事或者从一个人某一时刻的不良表现辐射到顾氏的所有层面。呵呵,你别惊讶,我怕你会发疯。因为那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按照你渴望的样子去改变分毫。就像你的婆婆,即便是亲自挑选的世家千金,她不也对你存了个心思,而你与她只有不断妥协的份。还有疑心变成一种病也有段过程的,你今天好奇一件事,明天对于其他事情,后天对于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你都会很好奇。然后慢慢的就连不多疑的女人都会变得更敏感,更何况你本来就比比干多了个心窍呢。与其面对现实自寻苦果,我觉得你可以培养一向爱好,或者参加一些活动。把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挤在正地方上,说不定北溟会长还会慢慢爱上你的知性风趣。”李泰洙把手中的雪茄点上,慢悠悠的吐纳着烟圈。借着缭绕在鼻翼的烟草气息,他默默的看向李贤真。 “我知道伯父的意思,也知道你是希望我安分稳重,但是您也知道的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往脑子里和心里装事。只有把问题问明白了,我才能安心啊。打好提前量,我也可以吃下定心丸,然后专心做喜欢的事情。” “不喜欢将心事藏在心里的,是昨日那个刚刚披上嫁衣、从李氏走进顾氏大门的李贤真小姐。但将心事不表现在脸上,又用糊涂掩饰精明的才是未来顾氏的女主人。即便你做不到和文素利夫人一样干练,但至少你要有正房夫人和李氏小姐的雅量与风范这样才能稳住你第一夫人的位置,你别忘了做妻子和做夫人还是有区别的。而你对于联姻,可不是被动的。你本来也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孩,让对方围绕着你生活。但是是你自己说的,即便北溟会长心有所属,你依然只是期待夫人的位置,只有这样李氏才能永远不会湮灭在商界的浪流里。既然要为李氏而活,那么你就要放弃那些女儿家家的心思,因为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名誉地位,接下来越是沉住气,就越能保李氏顾氏之间的亲缘与商缘。” “我知道,所以这样的问题我只是心里存个疑影而不会问顾北溟那个泰...“李贤真顿了顿,一把捂住嘴巴。”我只是想在伯父这里吸取点经验。以后如果北溟也有了类似的情况,我也好提前做准备。既然要做夫人,我就应该面面俱到,做的比任何人都无可挑剔才对在我们这样的环境生存,即便自己的丈夫另寻佳偶,我也要有容人的雅量。” “女人如水,总是感性。倘若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我觉得你的本意也应该是不希望有沙子迷住自己的眼睛。否则你断断不会问我。” “还有,虽然作为非亲属关系的长辈我不应该这样说,甚至说出口有些不近人情。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陷进毫无积极意义的朋友圈子里。当你还是李氏的小姐,他们中间或许还存在一大部分追逐或者说是对你想入非非的人。但是当你摇身一变成了顾氏的夫人。这些人与你可就只剩想入非非的追逐了。你要相信比起你的管家能力还有你同北溟会长之间蜜里调油的爱情,大家迫切希望得到的结果是什么时候离婚,其实最会对你眼气的从来都只有身边的这些姐妹。所以如果一些让你起疑心的话出自他们的口中,我希望你能当断则断。” 李贤真被说哑口无言,她想了好久,再次慢慢抬起头。她眼底的光芒愈来愈盛犹如宝石流霞,就连嘴角初绽的笑容也旋即柔和着慢慢盈上如春风沉醉的梨涡。 “这我知道,即便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女人,她也想仗着自己年轻漂亮一脚把我踩下去,她希望我的下场还不如她的现在,尽管我和她之间本就隔着天壤之别。想来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真实关系吧。” “这只是开始,如果你连她们的人加上她们的话都会放在心上,那么时间一久你就会将整个注意力的一半投射在她们身上,然后被牵着鼻子走,就像刚刚我在问金秘书俊熙去向的时候,只有你提到了那个疑似他妈妈的女人。虽然你只是试探的一问,但我已经从你的眼睛里找到令我慌张的点了。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应该会驱车奔往那里去一探究竟了吧。” 李泰洙将刚刚熄灭的雪茄胡乱的塞进泡满水的烟灰缸里。看着最后一道金红色的火焰渐渐变成轻飘飘的一抹柳絮。他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按照我的性格,就算那个女人真的是崔英兰,我也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的。” “伯父心慈,是怕已经不爱她的自己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李贤真轻声问道。 “抛弃女人一次的成功男士,你觉得还会走回头路吗?有时候女人就是喜欢自以为是,男人的心才是海底针,变化永远比海潮来得更猛烈。“李泰洙的笑容有些邪恶。”并不是你说的理由,而是为了cgh的未来不会落入她人之手,我不得不割舍掉孩子的母亲。虽然很难做到感情上的断舍离,但却也要做经济角度的利弊权衡。在我们这一层的人权衡总是高于一切。“说到这里李泰洙依稀回想到曾经的点点滴滴。他的眼眶渐渐潮湿。 看着如此决绝的李泰洙,此刻的李贤真倒真的觉得彼此生分不少,再者说从前的她年少莽撞又与cgh之间隔着一层故旧关系,她竟从未见识到慈爱背后那个真实冷漠的李伯父。当然此刻的李伯父也现实的令她有种坐在近前,却好似隔着几重纱帐,可望不可即,琢磨却愈发不通透的感觉来。那一刻她的心底慢慢撩拨开一股淡若无味、聊生却无的落寞与孤寂。李泰洙似乎并未察觉到贤真脸上异样的变化,当她丁香凝露般娇美容颜渐渐收敛,那一刻他望向贤真的眼神依然自然得仿若是再见归家的小儿女。 ”俊熙他并非是掌事的材料,如果未来有一天过分依赖母亲,后果会是怎样?虽然那个女人来路干净,但她输就输在太懂得权谋又太不甘于人后,不圆融也不知通融。这样的人立在那里,保不齐哪一天李氏会变成崔英兰的囊中之物。即便是枕边人,我也要让cgh只能完全属于我们李氏,就是覆灭也要倒在血统纯正的李氏之人手中。”看着李贤真鄙夷的瞪住自己的眼睛清澈如冰,李泰洙声音低沉的说道。他的背脊一僵,脸色苍白。“毕竟共枕十几年,我也不是没有站在英兰的角度想过。你以为她是怎么离开cgh的,如果她可以将孩子的话当成空气,她可以将那些看到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或许尹相弦永远挤不走她的位置。在她之后我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八年才遇到的尹相弦,虽然那些年身边人海如潮、人来人往,可是我从未想过拥有另一位夫人。话已至此,你应该明白我对她有多不舍。只不过……“李泰洙抿了下苍白干裂的嘴唇。”每每想起她当年在大雨中说过的那些决绝的话,我都心惊得很是意外,如果我有其他把柄抓在她手上,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向我报复,甚至在盛怒之下杀掉我。她是那种走极端到不计后果的聪明女人。在那一同时间,我的脑子里甚至会联想到如果长大后的俊熙不肯听从母亲的安排,又由着莽撞的性子肆意胡来的样子,只怕到那时刚愎自用的英兰的未来还不如她的现在。我是在看到了她众叛亲离之后无比凄凉的晚景时才忍痛做出的决定。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从来不欢迎她这样的女人,不论是何等家世,她若不改变分毫、都难逃红颜终弃的下场。因为对于她这样的女人来说,她需要的是我的尊重和孩子的完全信任。可我偏偏不是普通男人,俊熙也不能是妈宝。要想守住cgh就不能遂了她的心愿。她当初为了守住她夫人的尊容,打着我的名义“为我”做了多少事?这些都让我很为难,所以她的离开就只能在孩子懵懂的时候尽快提上日程。而在赶走英兰这件事上,俊熙有多怨恨我,心里就会有多惦念自己的母亲,即便是而立之年他对英兰的感情也不会输给一个稚童,相反只有他永远没有亲身经历过英兰那些僭越之举,那么即便成为继承人他也不会为了我的几句话而改变对母亲的心疼。而像英兰那种太过强硬宁折不弯的女人,只有被自己的孩子疼惜才会有不错的晚年。就算她永远做不了cgh的夫人,但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做继承人生母。当然,也只有离开了是非之地,她才能重新遇见最初的那个贤惠良善的自己。我想时隔多年,时过境迁。她若是想明白了,应该会明白我撵走她的背后大有深意。” “您说的大有深意,就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敢相认吗?您知道思念自己的孩子、期盼这一声妈妈有多痛苦吗?您真的不懂女人,女人眼中的世界真的没有那么大。” “你不是她,而她眼中的世界就是满满当当的野心啊,当一个女人整天想着用自己的想法掣肘你的人生,甚至是以己之身去左右你的正事,你觉得会怎样?你别告诉我,我可以劝醒一个正做着春秋大梦的她。她是那种抓住机遇就想向上爬的女人,当年在她得到cgh副总位置后,她便用尽心机撵走了总经理以及昔日同总经理处在一条船上的人,那些人中有一部分甚至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就只是语气上稍稍高调了一些呛了她的肺管。后来之所以卸任,一来是得罪了集团内大多数人选择事业再无人能保、二来正巧是她怀上了俊熙,孕吐最强烈的三月。在家庭孩子与事业间难以两全的状况下,一贯喜欢审时度势的她勉强答应放弃了事业,但即便月份大了,她也要在身体能承受的前提下过问我的任何决策。这对于一个丈夫而言勉强还能接受,但对于一个会长来说,我最讨厌被人左右得愈发像个提线木偶。” 李贤真身子一僵,脸色苍白无华。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很讨厌自己的这位伯父。如果不是因为那是李俊熙的父亲,她或许会因为没有共同语言转身离开。 “可是伯父,您考虑过俊熙的感受吗?不论是驱逐伯母,还是说和尹相弦再婚,也说不定未来李氏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这些你难道没有站在俊熙的角度上想过吗?俊熙或许想要的不是这样。” “长大后的俊熙比起母亲的关照,他更希望的应该是独立,是清醒,是不被牵绊。” 贤真身子陡然一震,她的眼底已是铅云密布,雨珠滚滚。连带着吞咽声也微微颤抖。不知不觉间,李泰洙也已是泪光盈然,他长叹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昂头看向刹那一亮的青色天空唏嘘道。 “幼年的孩子离不开父母的怀抱是自然现象,但未来当母亲的关爱变成掣肘与制衡,变成牵绊与禁锢。你觉得亲情还在吗?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就连玩世不恭的俊熙都明白老子和江山哪个更重要。有史以来,只有打败了父亲,儿子才能获得王位,若有那日我很希望他对我同样可以毫不留情。崔英兰即便有了孩子,她也想飞翔的翅膀只是安插在自己的双肩。如果你是俊熙,未来你不会怨恨这样的一个人吗?所以与其让孩子去做令她心寒的事情,还不如由我这个不同血统的人来做,即便她对我恨之入骨,她也不会有那么深沉的绝望。” “伯父,我,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李贤真看看了无踪影的车子,又看看李泰洙办工桌上那最后一张全家福,忽然明白了什么的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对比您对待尹伯母的态度,或许您只是自己想多了。您从来都是站在大局的角度去衡量自己的女人。” “那或许吧,但我一个人守住偌大cgh你知道这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吗?如果你不是股份继承者而是集团继承者的话,你就会明白我的苦衷了。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为集团在孩子手中的走向做权谋。我们的人生不能有哪怕只是十万分之一的偏差。我可以输得心服口服就只有一个理由,李俊熙未来的继承者壮大到我鞭长莫及的地步。” 李贤真怔了怔,她紧紧握着茶杯的手略微一颤,低垂的眼毛剧烈颤抖。“我没有做过继承者,我也很庆幸自己只是股份继承者。” “我这么说可能不中耳,但我想就因为你的刨根问底,所以才会备受婆家冷落吧。文素利、顾凯麟、顾北溟甚至是看似玩世不恭的顾北辰,整座顾氏别墅里生活着的人上到会长下至奴仆,加上奴仆生下的小奴仆,他们中可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你随随便便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若是经过这些涉世程度不同的人一再讹传真的只会让你自己陷入困境。要么游刃有余的和他们交往,并主动做李氏顾氏之间的梯子。要么就安分的做李氏的小姐与顾氏的夫人。只要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就没有人敢动你。” 就在这时,李贤真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到“文素利”这个名字,李贤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妈妈......” *** 裂空而来的飓风将路面的砂砾飞旋着拖至沉沉的积云与漫天的灰霾之间,光影更迭之际,道路两旁碧绿中泛着鱼肚白色的树叶如旋舞般漫漫烈扬,随着几声哗啦啦的剧响,沿途行色匆匆的行人头顶都闪烁着一层被筛碎的浮晶。李俊熙将摩托停在小餐馆后身的一处空地上,他抬起头,就在怀抱手中的头盔不停变幻着参差黑白的树影的同时,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如墨色的一线天间忽明忽暗的最后一抹血红色的残阳。 偏僻的小餐馆,崔英兰刚刚送走一拨客人,她像往常一样默默的拿着抹布从收银台里走出来,走向杯盘狼藉的餐桌。就在这时,放在她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那是个从未见过的号码。正在她低头接电话之际,一个衣着一身白衬衣牛子裤、满头大汗的女孩一溜烟儿似的跑了进来。 “一共是38元,请您先付账再用餐,谢谢合作。” “怎么还多出来8元,你这小费高的也太离谱了吧?中午没吃饭,想让我请你一顿是怎的?!喂,干嘛给个话,丫头!” 一道清新的声音刚刚插进来,另一边一个沙哑的声音调侃着急言道。 “纳尼叫我丫头,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恬不知耻的贪小便宜?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们做人如此心胸狭隘,锱铢必较,早晚得倒大霉。”“微笑带动收益,再忍忍,忍一忍吧,毕竟对方还没有付钱,可千万别跑了单子,那可都是命啊。”尽管无数次凉夏萌生了猛击两个男生后脑勺的冲动,但摸摸自己干瘪的裤兜她还是强颜微笑着看向两个男生。 “不好意思先生,您先付账再用餐,这是我们店的规矩。” “你听听她说什么先付账再用餐,先付账我怎么验货呢。万一你给我提供的食物不对我的胃口怎么办,你能退吗?” “吃过不要的东西还可以退,天底下没有这么无耻的道理。”凉夏胸脯一鼓一鼓,她义愤填膺的望着那两个男生,眼底的凶芒活脱像是熊熊燃烧着的火把。 “哎呦喂,你看看一个送快餐的小妹都这么有脾气,这世界可真是本末倒置的太霸道了啊。”两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他们一起嬉皮笑脸的望向满脸怒火的凉夏。“打个折怎么样?小费你就去别人那里收好吧。”两个男孩中的那个红发少年对凉夏打趣道。凉夏将刚刚递到两个人面前的快餐盒重新捧回自己的臂弯,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pass,我刚刚说过这里不包含小费,你把整钱给我,我手里正好有足够的零钱找给你们。”话音刚落,凉夏使劲眨了眨试图翻白眼的眼睛。耍我玩,可以忍受,钱上要是差了那可就难办了。更何况这两个人简直无赖得让人不想跟他们说话。而再看凉夏双手一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像是在说,本姑娘才不稀罕跟你这种人浪费口舌一样。不过,幸亏带了零钱来。凉夏小小的佩服了一下自己的先见之明。 “哦,从没见过这么口齿伶俐的小姑娘!打工妹?半工半读?高中生?厉害呀丫头。真是让小爷我大开眼界了啊!” 这次是另一个男生。凉夏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脱离了夏七月小姐庇护的生活都已经如此举步维艰了,你们就不能放过我一马吗?不过眼下甚至是未来的生活,或许会变成困住自己的铜墙铁壁,但一向心思坚定的凉夏,依然不会选择走回头路。而且在夏氏那样的家庭,七月选择让凉夏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这样开明的主仆关系可并不多见。 “f票呢?如果不开f票的话,至少要送我们一瓶饮料吧。可我看你的篮子里空空如也,这么说的话,这瓶水我还得问你从小费里要。要是开f票你们店会少赚十元,也就是你应该实收28元。那么我给你30,多出来的两块当成跑腿费怎么样?反正38元的饭钱。” “f票?!38元的饭钱,你们也好意思回去找人报销?不过,虽然暂时没有开放开f票的业务。但我们有收据票子,就在你们餐盒底下的袋子里,你们可以回去找一下看看你们口口声声的小费到底有何依据。”凉夏的拒绝几乎是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她的胸脯峰峦叠嶂,两只甩在裤管附近的手指不住的颤抖。 “哦,那我可得好好对一对了,你刚刚说收据在盒子里的对吧。我看看都是什么价位,然后我再从美团上随机找一家供餐类似的店铺,我看看你们家的性价比如何。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留个联系方式吧。倘若你们店的伙食不错又物美价廉,以后就当是拉我一个主顾。但如果你们店的东西照比其他店有不合理的划价的话,我也好打打投诉电话。” 就在这时,李俊熙抱着头盔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崔英兰小餐馆。咦?凉夏? 感觉到有人经过自己身旁的凉夏,下意识的看了看左边,李俊熙正拿着手机站在那里。他将头盔放在凉夏身后的空桌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凉夏。 “星巴克服务员、德赛克斯服务员,服务员还要跑外在店里没少挨欺负吧。”男生说着瞟了眼凉夏食物篮子里的三瓶咖啡。“不得不说我还真佩服你这生活阅历丰富多彩的小妹,怎么是一个猛子扎在钱眼里翻腾不出来了吗?” “请付账,谢谢配合。” “看来真的是缺钱啊。” 飞鸟振翅越过树梢,世界霎时变得喧嚣,那两个男生依旧不依不饶的消磨着凉夏最后残存的耐心。 凉夏顿了片刻。她犹豫了一会儿,用牙齿咬住下唇,咯咯作响且节节泛白的手指将钢笔握得很紧。 两个男生的眼神如暗夜般漆黑,当缕缕清风卷起绵延在铁窗上流连回荡的窗纱,他们的眼中映出一道赤红的落日余晖,跳跃着的红晕紧紧的环绕在凉夏身边。凝神贯注间,笔尖在本子上划破一道深深的豁口。 “你这兼职几点结束啊?等下哥哥骑摩托车带你去兜兜风?” “不用了。请付钱。” “你瞧瞧,我刚刚怎么说的,对付一个倔强的妞软磨未必好过硬泡。算了,玩错了套路愿赌服输。今天就算我走了霉运,沾了一身晦气吧。给你,给你,不就是差钱吗?分文不让,满意了吧。” 男生互相交换了下眼色,默默的拿出了信用卡。凉夏也默默的接过卡,熟练的拿出刷卡机。 两个男生凝望着正娴熟的操作着刷卡机的凉夏,他们的脸色尴尬得有些苍白。凉夏的呼吸均匀,撕下收据单,和信用卡一起还给了男生,在转身的瞬间特别流于形式的深鞠一躬说了一句“用餐愉快”。 “你的手机号我现在可以存下来吧?” 凉夏自言自语似的拿起手机,给下一个点餐的人打去电话。 “回来!难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你未免也太不拿哥哥当盘菜了。” “而且真不是我说,这样的饭菜也亏你们店能做出来,不给你差评我心里实在是堵得慌。瞧瞧她家这做的是什么呀,要不是看到这破收款条,我还以为是丢到街上给流浪动物们吃的呢。咖喱鸡翅就这么七块,看看这颜色清淡的,一点着色都没有,怎么是老干妈涨价了,还是香料店集体破产了。你瞅瞅这肉一看就是没经过料酒去腥的,红彤彤好几大块,这里面是不是里面还有血丝呀。我要是吃坏了肚子你们店的损失可就不是几十元钱了。况且这咖喱是少不得土豆,但鸡翅买不起就拿土豆充有点说不过去了。七块鸡翅剩下的都是土豆,是少钱还是咋的。能不能给我十块?!我要立刻马上加入到我的餐盒里,你就是凭空戏法都得给我变出来。否则我马上就打电话。小哥吐口唾沫是个丁,这话我就给你拍在这。” “大哥,我这一筷子下去就知道小妹她油水没少捞,看看这菜这肉不新鲜再缺点斤两也就算了,我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动过似的呢。你瞅瞅这鸡翅上明显有一道叉子的痕迹。说吧,这二手的饭菜你让我怎么付全额啊。快点给我哥打回卡里。” 两个男生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一边仔仔细细的埋头检查起凉夏刚刚递在他们手边的食品盒子来。确切的说,他们不是在关心东西的缺损,而是在计算着如何赖账吃顿霸王餐。 只隔一个过道距离的李俊熙始终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凉夏和那两个男生,他的眉心别扭的皱起来。 无数次,凉夏真想脱下脚上穿着的运动鞋,朝着那两个油光锃亮的脑门狠狠的拍下去。但一想到那只是油嘴滑舌之徒停留在嘴皮子上的长短之争,她只能一言不发的隐忍着火气。但这一次真的欺人太甚,不能含糊过关了。必须好好教育下这帮光长年龄不长心眼儿的半成年人,想到这里,灵机一动的凉夏掏出手机随便按了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喂!您好。我是大学学生,现在正在做兼职,请您根据我目前的位置在最快的时间内赶过来。” “呦,这小妹也知道找人来打一架呀。说吧,来几个人。” 凉夏转头看向两个男生,她将头压得很低, “好的,三分钟之内是吧。我尽量拖延,我想现在应该还没到人身受到侵犯的地步,但是也不远了。” “你,你往哪打电话呢?”凉夏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用严肃的态度讲着电话。 两个男生明显感觉到凉夏打电话时流露出的非比寻常的口气,他们慌忙问道。 “警察局。” 凉夏面无表情的回答完,接着对电话那头说道:“是的,其中一个是红发少年,另外一个是渐变色的头发,由蓝入紫的颜色。” “你。”就在其中一个少年即将夺去凉夏手中的电话的瞬间,眼疾手快的凉夏挂掉电话并将屏幕按回了黑屏。 并将屏幕按回了黑屏。 修第六十五章 家长会i 文素利没有不请自来的几天里,一切都恢复如常日般平静,佣人们依旧乐此不疲的奔走在顾氏偌大的厨房、大厅内。但在这里工作的每个人都知道毫无波澜的平静背后一定酝酿着更强烈的骤雨腥风,是福是祸从来就不会无故缺席,当然对于在顾氏看所有人脸色浑浑度日的郑世兢来说,平静吗是冷战吧,且无论冷战还是激战,没有什么会比单纯的无视更让人义愤填膺的了。如果说无视是藐视一家主母最深沉的利刃,那文素利的一闹刚好说明了不论顾凯麟如何,她始终都是还余有价值的,或许在某些地方她同样令那个强悍的女人文素利忌惮。不过此时此刻,比起自己受到的屈辱,她把唯一的突破口寄托在有资格与上流社会嫡系名媛的家族联姻上。她明白只要她的北辰顺顺利利成为尚爱家族的一员,那么无论是权利继承者还是名誉继承者,这一身份的急剧扭转都会近在眉睫。而他即便不被接受也不得不成为被上流社会接纳的顾氏庶子。既然暴风雨已经过境,她当然不怕旋风回转。 在郑世兢的世界里,即便是待捕的羔羊,她也不会干出坐以待毙的事情,更何况本来就输在起跑线上的她不也正是打破规则壁垒,搬进了赫赫有名的财阀顾氏吗?只要她想,事情或许还会朝着她期盼的方向迈进。而对于尚爱这一未来儿媳“货真价实”的身份地位,郑世兢并不陌生。换句话说对于这一绝对逆转的到来,她期盼得太久了。有时候正是心有所待,所以年近中年的她才要冒着风险任血脉上涌一次。 被热风吹化了的云飘去又静静缓缓的聚了回来。从最初亮晶晶的丝丝边缘线慢慢变成逍遥自在的遨游在蔚蓝远山间的缕缕炊烟,当情绪低沉的俊熙将手举过头顶时,那个漆黑的拳头刚好摩挲过无意散开的锦簇浮云背后金红色的夕阳,金色的残烬穿越他的手掌,并从他结实圆滚的指尖细缝中悄悄的挤了出来,一时之间,无数个凝汇在指尖的橘黄变成朱红色的冰溜状条目再次四处放散着绘成几条横亘在金红色晚霞海洋里如奇特水晶般的巨大礁石。 顾北辰静静的站在班级的窗边,呆呆的看着热闹却也格外荒凉的操场。 “雪莉昨天破天荒的没有上学,这好像并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不是整天追在老师身后的吗?但是最近好像不是这样啊,怎么因为你们家族势力实在太过强悍,老师忌惮的都闭门谢客了吗?也对清逸对于打破传统的新人的确是很抵触哦。” “什么?”雪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从耳根到脖颈滚红得就像刚出锅的五花肉。 “还是说某人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谎话呢?你根本不是暴发户,那你究竟是谁?你千方百计的来到清逸又是为了什么?我猜没有什么会比攀上顾北辰这个头脑简单的贵族来财更容易吧。不过你也很优秀啊,像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能将爱情进行的轰轰烈烈,这实在是不容易。” “你,李俊熙,你不可理喻。”雪莉看都没看李俊熙一眼。但过去好久的事情,却依旧历历在目。特别是俊浩下跪还是跪倒在俊熙跟班们围成的铜墙铁壁中,他如死灰的眼睛不带有一丝光芒。那一瞬间,雪莉很怕下一个被整的人会轮到自己。 “不可理喻的人应该是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旷课,就是为了今天和你的家人再玩把失踪。”俊熙一脸得意的看着她。 雪莉的眼睛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瞄来扫去。 妈妈你今天要来家长会吗?已经出门了是吧,拜托请快点回我短信。 “既然急不可耐的消失,那为何还要回来,再有半个小时,一切就要公之于众了啊。还是说你现在已经做好当众坦白的准备了?”俊熙又问。自己所了解的雪莉,即便是将证据摊在眼前,她也是宁死也不会有正面回应的。“难道你真的是要?哦!我有点崇拜你了呢。” 俊熙冷着脸对她说道。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一时之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俊熙转头,只见顾北辰的妈妈(郑世兢)正迈着猫步扭扭捏捏的在教师办公室门前的巨型落地镜前晃来晃去。 “今天的乐趣可真多啊,竟还都是意料之外的呢,我想惩罚游戏不得不因整蛊游戏的到来而戛然终止。你很幸运躲过了我的狩猎,但我相信美妙的夜晚我们都不会错过。祝你好运!“雪莉的眼神摇摆不定看上去很可怜,即便在那一瞬间俊熙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还是轻轻舒了口气,然后语气更加认真起来,特别是当他捉弄一般抬起手准备触碰雪莉即将因过度石化而即将粉碎的脸孔时,这一野蛮的举动令她因极度敏感而绷死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看你这表情是感动吗?”俊熙走过雪莉的身边,附在她的耳尖轻声道。 ”放心,我是不会忘记你带给我的欢乐的。为了表达我赤诚的感激,我在想要不要我去说服爸爸cgh集团的李泰洙会长开发下永合巷楼盘,毕竟自己的朋友在快要塌掉的房子里过着风雨飘摇的生活,我实在于心不忍啊。” “李俊熙你不要太过分了。”雪莉一脸疲惫的使劲转起脸看着他。即便李俊熙咄咄逼人的口气让她感到前所未有过的羞耻,可她还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俯首乞怜也好,明明被羞辱却要感恩戴德也好,不论她的心如何沉沦也还没有到瞧不起自己的地步。 “不过要想让我放过你,你总得拿出些别人给不了我的东西,比如说顾北辰的...” “李俊熙!你给我闭嘴!”雪莉忍无可忍,终于失控的怒火如山洪决堤的山洪,雪莉抢先一步喊了李俊熙的名字。 “你,,你是,,和我说话?”李俊熙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别动手动脚的。”俊熙无端被雪莉叫停了自己的动作。 “不是吧?”一阵冰冷的哭笑不得过后,李俊熙惊讶的看着雪莉,他明显的皱紧了眉头。 “你,你一定要这样吗?无耻。“雪莉和俊熙,两个人互相对望,四目交错间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无耻,那好吧,我记下了。” 雪莉的态度意外的强硬,让一向以愚弄同学取乐的俊熙一时语塞起来。雪莉强忍下即将爆发的怒火,李俊熙则从容的舒展着眉梢。 之所以有吃亏是福的说法是因为比起始终占上风,戏剧化反转才让人意犹未尽啊。 看着雪莉略微紧张得不停颤抖的朱唇,李俊熙定格在唇畔一抹胜利的微笑。 雪莉愤怒的瞪着满面邪笑的李俊熙。但是挑起战争之后她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她很生气,但比生气更甚的是愈发强烈的头疼,总之在财阀的世界里得罪人就相当于是断了自己的一条后路,说不定她也会落得俊浩的下场。想想那含辛茹苦的父母,冷漠如路人的姐姐雪曼,想想自己不得不比别人更努力,但也要承担别人不曾领教过的失望。天啊,她真是活得太难了。想到这里,雪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不管了,保留自己最可怜的自尊就需要给李俊熙一记重拳。哪怕自己即将面临的真的是流放。 时间紧迫到由不得她反应过来,便脱口道。 “我的确不是暴发户,我也的确是住在永合巷一间外墙破旧到烂了半数砖瓦的房子里。我不是贵族可我从未做过任何违背内心的事情,至少和你相比,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难道这样的我,也要因为得罪你而被永远的赶出清逸吗?就因为我是达利特。” “我就说是吧,我昨天也没有来学校,反倒是意外的路过了你的房子。“”不过,驱逐的话,那你可想多了,我还舍不得放你走掉呢。就凭这么卑微的你一定要和我讨厌的人站在一起,我想真正的好戏应该即将上演了吧。你知道刚刚过去的那位夫人是谁吗?” “不论是谁,这和我有关系吗?”话锋一转,不明所以的雪莉略显尴尬道。 “当然有关系,因为她是顾北辰的...” 看着雪莉吃瘪后慌慌张张的表情,俊熙噘了噘嘴,收起悬在半空中轻轻触碰在雪莉鼻尖上的手。 “非常重要的家人,想必你刚刚铿锵有力的肺腑之言也飞进了她的耳朵。如果她知道你就是顾北辰在清逸的女友,会怎么看待你们的未来呢。别忘了财阀只会找财阀,尤其是不择手段上位的新财阀,打下的天下总要自己的儿子小心翼翼的守护吧。” 听到李俊熙的话,雪莉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下。 “所以请慎重的考虑下我的提议吧,顾氏家族可不会像顾北辰一样头脑简单。不过如果你能躲过近在眼前(家长会)的这一劫,我很乐意跟你分享些顾氏的秘密。” 雪莉僵在了原地。与自己肩并肩站在一起的俊熙则跺了跺脚步,转头看向顾北辰。 “妈妈你在看手机吗?急死我了,很忙吗?不可开交是吗?在夫人家还是在来的路上。” 雪莉一边发着短信,一边急忙的向学校门口跑去。 “你到底在哪里?快,快点回复,拜托就算忙得脚打后脑勺也一定腾出一分钟时间,听我把话说完好吗?拜托了。” 不行,29、28,时间如飞流直下的瀑布,不论如何,雪莉都不能让同学见到自己的妈妈。想到这里,她赶忙加快了脚步。 “妈妈,你到底在哪里?快到学校了吗?你说话!就算到了,总得先见过我再参加家长会啊。” 联想到不多时后,同学们会就自己是达利特的身份进行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雪莉的心莫名其妙的恼火起来。 “妈妈已经到学校附近的小广场了,但是放心吧,我是不会参加家长会的。雇主家夫人说,既然两个孩子都在一个学校就读,她可以代我和老师了解些情况。” “什么夫人?雇主家的夫人,那她会怎么介绍我给老师认识呢?” “放心吧,夫人她有分寸。” 见到妈妈就可以把一切的来龙去脉理清了,但见到妈妈也意味着责备的降临。 “不过就算是要被骂得狗血喷头也好,她在心里不断的组织着准备对妈妈讲的话,尽管那些事实的痛陈比毫无人情味可言的清逸校园还要冰冷。” 看了一会人群骚动的教室,又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的妆容。 拍了拍散粉后的郑世兢从爱马仕包包里取出一瓶香奈儿对着自己的头发胡乱的喷了两下。当她重新团好本就浓密如海藻般的卷发后,她这才淡定的转过身,看向刚刚聚集在自己身后正窃窃私语着的女同学。 “同学们好,请问我们家北辰的班级在哪里。”看着那些女孩面面相觑后吧,不约而同的向自己投来诧异的目光。郑世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是北辰的姨妈,是他的父母拜托我代为参加家长会的,你们也知道商界人士的时间观念一向很紧迫。”郑世兢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阿姨是顾北辰少爷的姨妈吗?”几个女孩一脸不安的凝视着她,因为学校复杂且残酷的生存环境,她们不能随便同等级不同的同学家长搭话。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是怎样的情况,尚爱率先穿越人群径直向郑世兢走来。 第六十五章 家长会ii 雪莉淡定的走在去自习室的路上。一路上遇到的同学都用无比诧异的眼光打量着她,雪莉的心一下子提在嗓子眼,虽然她极力压抑烦躁的情绪,试图回避那些并不友善的视线,但她还是发自心底的忍不住在意她们的目光。 “你们知道召开家长会的真谛在哪里吗?“ 雪莉将大衣挂在储物柜里,并将储物箱取了出来,小心的罗列着自己的课本。荷拉和其他几个女同学歪着身子,站在距离雪莉不远的地方。她们假装是故作高调的和同学们交流,但实则是说给本就心思细腻敏感的雪莉听。 ”就像是一场生动形象的打牌游戏,游戏之初自报名号,并拿出彰显你们名号不同的证据,比如你们家是干什么的,并以此排列出高低等级。若是碰到暴发户,我们也得在进入战局之初了解下对方究竟是多厉害的人物。要知道一夜暴富的人网上都会有无数个追踪报道,我们也得拿着手机拜会下他们那些了不起的父母。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金字塔层面的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得把从前未给过的关照乘以万倍送回去。” “真幼稚!”尚爱不知在想什么,依旧将头埋在知识海洋里。泫雅知道尚爱,她总是喜欢冷眼看着这一切。 “这怎么能叫幼稚呢,我们这一层次的人从降生就已经卷入到无比庞大的经济体系之中了。就像中世纪王子的职责是定国安邦,公主的职责是维护统治者的利益并助其最大化这是同样的道理啊。我们的身上肩负着的是家族事业的血脉传承。难道你们不觉得我们都很了不起吗?可能正是因为我们生而尊贵,所以我们的父母不想在我们尚且单纯懵懂的时候被低贱的异性同学拐了去。” “所以才说了是幼稚,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挂在嘴上,难道你以为你很聪明吗?是无知吧。”尚爱好笑的笑了笑,她对着手中的书本连连摇头嗤笑。 “我可不是要故意卖弄,只是想给不同层次的同学科普一下,以免他们会错了意做出些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别以为有了清逸学籍就意味着首陀罗会变身刹帝利。” 刚刚感觉心情有所好转的雪莉再次沉痛起来,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一双杏目里写满了焦虑。 泫雅故意戴着传不出半点杂音的耳机,她目不斜视的看着书,实则是认真的关注着同样演技的尚爱。“荷拉,你刚刚的话重点是什么?你的本意不会是想将最末一层筛走后再来一层全校突击,之后再把金字塔中层的白领一族永远的请出校园吧?我想这才是你独有的魄力。” 尚爱越是变现的冷漠,她就越要热情洋溢,尽管她平生最烦的就是明争暗斗。 刚刚下了台阶的荷拉愈发激动:“毕竟做过同学,总归还得给人留些情面,所以才没有那么残忍而已,要知道我们贵族学校对钱多敏感啊。我们从小学到大学身边的同学不曾更新过,最多不过是三班转入二班,二班又冒出无数个七班的学生。然后我们再用英国绅士的握手礼跟他们说一声您好,请多关照。而我们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不过就是按照父母的意愿把宽阔的路再开拓出几码,比如等我们长大后,不是和他们谈恋爱,就是两家企业达成一些契约,比如分享股票,共享技术。可能十个人的力量叠加在一起就会创造出千亿,甚至是兆的附加值。到那时我们就会成为让父母真正骄傲的好儿女。” “说完了吗?”尚爱冷声道。“伟大的人,需要将更多的时间投放在自身综合素质的提升上才对,你不会自认为自己的絮叨是培养雄辩的最佳手段吧。” 泫雅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同学们讲话,在听到尚爱的话时,她明显皱了皱眉。 “你要是不喜欢听可以一个人离开,拜托小姐说得这么义正言辞,我差点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泫雅点亮音乐播放按钮,然后一边听着歌,一边继续注视着尚爱。 “义正言辞那是因为现实就是这么严肃。”尚爱不屑道。 “所以你才最有可能成为我们上层社会中第一个出局的女孩,不过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再以后无数个无法谋面的日子里,我会格外想念你的。”尚爱面无表情的整理着自己的书本。“不过,我还是劝你今早打消这样的念头,出局是分分钟的事情,想要再回来可就不那么简单了,有的人不就绞尽脑汁的想要改变未来几代人的宿命吗?” 尚爱慢慢站起身,她动作自然的拨弄了下并未有任何翘边的裙角,单是那如流水状的连贯动作就足够一饱眼福。一向对她欣赏不来的泫雅在尚爱推了一把自己胳膊的同时,气呼呼的摘下了耳机。 女孩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絮叨着的东西,复杂到雪莉连想都不敢想。她默默的抱着本书,安静的坐在教室的角落里。 “喂,同学你让一让,碍着我的路了。”就在雪莉安安稳稳的坐在座位,准备随时进入复习状态时,尚爱将书立起来“哐哐”的叩击着雪莉的桌面。 “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从我的座位上踩过去吗?”雪莉不满的说道。 “哦!原来这个座位真的是有人在坐啊,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上学了呢。那就算是我眼光有误好了。” 尚爱明摆着是为着顾北辰的事情来挑衅的,雪莉愤怒的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刚刚分明就是故意的。” “没错,就算不是故意也是特地让你不那么愉快的,但能怎么样,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任何分别吗?” “你说什么?”雪莉的手在袖管里不停的发抖。 “听不明白,需要安排个翻译是吧,那好我就说点浅显易懂的好了。一个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里的人,却安然无恙的坐在大家中间,甚至无耻到连羞耻心都不要了的和不是你的同学们称姐论妹。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就算作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很合拍,但霸占不同世界的男生,再一脚踢开给你们全家无限支援的主人家,你不觉得你的做法很荒唐吗?果然低级的人都是没有任何教养的。” 听到尚爱的话,雪莉恍惚了一下。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你为自己辩解一下吧。要知道一个神秘兮兮的人就像一颗随时都会被引爆的核弹,我真的很不放心啊。说吧,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由我说出你的身世秘密,或者的话,你可以自己说,就说出你和顾北辰之间的秘密好了,我洗耳恭听。” 荷拉在一旁偷听两个人的谈话,在听到尚爱提到身世秘密的时候,她咋咋呼呼的围了过来。 “左右都是秘密,那就说说大家都应该知道的呀。第一,尚爱的妈妈怎么会是你的姑姑呢?这一点我从未听你们中任何一方说过啊。”尚爱的脸色青紫一片,她的眼睛在雪莉的四周飘忽难定。雪莉更是将头埋在衣领里。 “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要是再对自己的亲人下手,那可就是可恨了啊,你说对吧,这样的人就算尚爱不忍心,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荷拉一句话,震得同学们全都转头看向雪莉和尚爱。 “但是清逸有清逸的评判标准,就像跆拳道选手过招前要自报名号,师承门派之类的。姑且先将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放一放。尚爱的亲戚家庭背景就算不显赫,也不能差了太多呀。如果这个亲戚假设成立的话,那么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是自己从实坦白还是让尚爱替你说。” 荷拉板着张冷峻的脸,看着雪莉一板一眼的说道。那种能瞬间杀死对方的犀利眼神让雪莉感受到感受到钻心的刺痛。 看到雪莉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大约猜中结尾的荷拉咧嘴笑了笑。此刻她正在心里酝酿着新一轮整蛊计划。 “尚爱的家族居然还能产生爆发户,难道上一代人中间存在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吗?”就在话题刚刚遇冷的时候,再次有不速之客抱来一把新的柴火。 “如果没有的话,那可就是撒谎了。在清逸明明是达利特的家伙撒谎可比一早公开身份的还要可恶啊。那你说说看,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啊?还有胡乱攀附特等同学的家人,这波操作也太下贱了吧。” 漆黑的世界霎时刮起了狂风,狂风席卷着雪花肆无忌惮的拍打在雪莉的身上。当身旁簇拥着的同学被那片黑洞依次湮灭后,她的眼中就只有无比淡定的荷拉。因为淡定,所以荷拉说的每一句话反而更加冷漠。雪莉见识过荷拉丝毫不逊色于李俊熙的雷霆手段。所以她没有办法直视荷拉的眼睛,可是她又克制不住想要痛哭的双眸。但难过之后,她只能默默的咬了咬牙,那种感觉无异于被飓风无情吞噬掉血肉的雅丹熔岩。 “爸爸妈妈,总之只要你提供给我们一个,能够在网络里搜索到照片的名字就可以了。你放心只要是开过公司或者经营过工程项目的,就一个都不会漏掉。” “是啊,又不是让你说出与尚爱家族之间的关联,有什么好闭口不提的。就说出一个名字有这么难办吗?真是没有见识的井底之蛙啊。” 雪莉心绪不宁的看着自己挪来挪去的脚,她简直是快疯掉了。 “如果不想说父母名字,那总归要给我们一个公司名头吧。说吧,是股份制还是有限责任制的。不会是永远不能上市的黑户吧。难道是不用现金交易的虚拟货币吗?如果是虚拟货币的话,那你们家发行的证券也是不受保护的吧,有没有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呢。” “什么?你们这是要,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以随便人肉别人的隐私啊。”雪莉强忍着泪水,故作淡定的看着所有人。“就算含着金钥匙,也不能将脚踩在人间疾苦上吧。难道说...”雪莉一脸痛苦的表情,看着荷拉和随之起哄的同学。看着雪莉如此心痛,泫雅第一个看不过去,她一把拉起一脸倦容却还是一定要直面同学们的嘲弄的雪莉。 “还轮不到你一个低贱的人对我们的规则提出质疑!我劝你最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则你知道你将面临怎样的危险。难道你忘记了你的前车之鉴俊浩了吗?不说话是想无声的离开吧。” 如荷拉所言,雪莉的确是惧怕自己会成为所有人鄙视的对象。因为没有勇气坦诚自己的不一样,所以她只想安静的照单全收。 “喂,太过分了吧,就算是达利特又能怎么样?用咄咄逼人的行径逼着人家就范太粗鲁了吧。真是很自降身份。”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泫雅,一脸不悦的看着荷拉。 “自降身份?自降身份的人应该是始终和达利特为伍,与自己人为敌的你吧。难道不是吗?有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 “话说的没错,正因如此,所以你才放弃了素养,反而是与一帮游手好闲的长舌妇为伍。知道的知道你是闲出屁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某某名媛群群主呢。” 看着泫雅淡定的把话说完,荷拉被怼得目瞪口呆,她微张着嘴巴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喂,那个,那个你就一点不好奇。” “劝你别在没用的地方上心,不是很自恋吗?不想被我接着怼的话,就请你先保护好自己吧。别忘了我们两个也并非一个等级的人,和我说了这么一摞子的话已经算是触碰到我的底线了。clea ?” “喝,天哪。就好像今天触碰规则的人不是雪莉,而是我一样啊。不过泫雅,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今天这件事很难做善后工作吗?难道你以为是我火上浇油才把事情搞得这么精彩的?雪莉,你还真是很了不得啊。先是顾北辰,现在是泫雅,你真是特等同学的收割机。”看着雪莉丝毫没有动摇,荷拉再次挑衅道。 顺着门前窗远远的便瞥见这么一场别开生面的闹剧的俊熙,眉眼中流淌着轻蔑的光辉。当他看到荷拉抬手给了雪莉一个耳光,而四周同学吓得捂住了眼睛的那一幕。他的嘴角闪过一丝嘲笑,他皱起眉头。缭绕在眼前的烟雾慢慢褪去,看着烟头在手中缓缓熄灭。他粗鲁的推开了教室的门,一脸鄙夷的走了进来。“到此为止吧。有的人自己的脸都快打肿了,还有心嚼别人的舌头?嘴巴一张一合的脸会很痛吧。” 眼看泫雅与荷拉将取代雪莉上演另一番扣人心弦的争夺大战,结果因俊熙的意外出现,让她们甚嚣尘上的气焰减损了一大半。两个人目光凝滞的遥遥相望,这种说萌不萌,说僵半僵的表情真的很搞笑,但雪莉一点也笑不出来。 “怎么大家都是一副受死的表情啊,刚刚不是很张狂吗?你们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受欢迎啊。” 泫雅默默的转动了下帽檐。 荷拉不想再继续搭茬,她默默的转过身。俊熙的目光紧紧跟随在荷拉身后。 “荷拉,真是在什么样的场所都能看到你那自恋的模样。我在想如果我的世界里少了一个你,我会多么难过啊,我一定会伤心好长好长的一阵子呢。” 荷拉的脸腾的一下从耳后红到脖子根。“什,,,什么。” 不明就里的荷拉语无伦次道。 “是,,是啊,毕业以后,,我也会很怀念大家的。” “毕业后,哇!你的眼光很长远哦!不得不说像你这样格局远大的人,如果真的有位企业家母亲的话,那你一定会成为女中巾帼啊。” 李俊熙看向荷拉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 看着俊熙异常坚定的目光,荷拉的表情明显僵硬起来。 “这人啊都有这样的习惯,换作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开始装傻充愣。那种表情就和现在的你一样,既意外也并不吃惊。” 荷拉忐忑不安的看着俊熙,俊熙则依旧只留个侧颜给她。 “我说的没错吧荷拉,不过在公布你的故事之前,我还得提点你一下,不论在任何场合都不要装作很熟悉很了解我的样子,要是再让我听到大家的八卦是围绕着我展开的,那么我可就真的要让你了解全面的我了。”荷拉的脸在发烧,青一阵紫一阵就像双色玫瑰云。 “俊熙哥,我,我突然想起学生会还有事情没有处理。”荷拉避开俊熙并不友好的视线,她坚定的说完这一句,就准备转身离开。当她刚刚经过俊熙身边时,俊熙挪到荷拉的正前方再次停下脚步,这让头都不抬的荷拉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胸口。荷拉吓得抬起脸,只见俊熙正一脸鄙夷的俯视着她,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眼角眉间都标准着大写的不爽。 “学生会的事情,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为了给你争取些与自己班级同学交流感情的时间,我已经替你打了招呼并提交了一份辞呈。不用瞪着这么感动的一双眼睛看着我,我想在大家了解你之后,你也是要提交辞呈的,所以举手之劳而已。” 俊熙大步流星的走到女孩中间,他拉出一把椅子,坐到了雪莉的面前。 “你好像并不了解我,不过我对你可是很记挂啊。” “我知道的你们女孩子脸皮都是很薄的,但是。” 看到雪莉迅速抬起头,满眼警惕的注视着前方,他转头又看向了身后的荷拉。 “要脸的前提是你得有张脸。如果一个本来就没有脸的人无端指责自己不熟悉的别人,且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拨乱反正,那才真是本末倒置啊。” “什,,什么?”李俊熙的话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荷拉被说得一头雾水。 “说到这份上了,还要装傻!话说回来你不是很喜欢对同学坦诚相待的吗?要不就请你荷拉同学给雪莉同学打个样吧。就从为什么要撒谎开始。我想和雪莉同学相比,你的故事才更诱人呢?”李俊熙不想如此轻易放走荷拉,他开口对她说道。 课间时间,同学们的议论声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刚刚走进教室的北辰莫名的有种不祥预感。刚刚从警卫室回来的他,抓住站在教室门口的一个同学急切的问道。 “教室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动静这么大?” “啊,本来是针对雪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盆脏水直接泼到了挑起事端的荷拉头上。现在李俊熙好像是罚她当众下跪呢。” “你是说让她跪在讲台上吗?荷拉,你确定是荷拉同学。”北辰的脸上再没有从前的雅痞,相反他皱着眉头的样子,男人味十足。“雪莉呢。”他在心底默念,并用眼角余光四处张望着雪莉的身影。 搞什么呢?北辰看不透俊熙的心思,但他知道李俊熙酝酿这一场腥风血雨,一定由来已久。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世勋正好经过了班级门口。 “哇,你们班一向都这么热闹啊。我真是很羡慕这么惬意的学习氛围呢。” “别说风凉话了。” “倘若不是因为喜欢管理,我倒很乐意转班。” 世勋话音刚落,隔壁班的同学便三五成群的聚了过来,并将世勋和北辰两人围在中间。 荷拉正瑟瑟发抖的跪在讲台上。她的正对面坐着清逸地位最高的同学们,李俊熙坐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淡定,在他身后两边分别坐着眼若冰霜,但嘴边始终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的大美女尚爱,以及眉头紧锁,时不时左顾右盼又不时低头看着脚尖的泫雅。虽然荷拉说过的话冷酷得很可恶,但当泫雅看着那个女孩不停发抖又不断抽泣时,她的内心就像打碎了五味瓶似的煎熬极了,她既不想将事情做绝,又不想被尚爱他们看出来,自己与他们之间的不同。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扫向教室门口的那些对着荷拉嗤之以鼻的同学。她一边向门外巴望着,一边将戴在头顶的贝雷帽很用力的向下压着,若不是帽檐过小,说不定真的能挡住自己的整张脸。 “现在就哭,为时尚早了吧。除了替你坦白你的出身,我还没有切中要害呢,真看不出来从前那么嚣张的你卸下面具后,竟然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脸孔。不过正是因为你的矫揉造作,才实现了你同我们这类上层人“别无二致”的野心啊。不过你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倒也很像是沿袭了自己母亲的真传哪。” 李俊熙的口吻是出人意料的淡定,这份淡定比起鄙夷的口径还要让人惧怕七分。 “荷拉同学是怎么了?得罪人了?就算得罪人,在清逸让前两个等级的同学下跪也是打破常规的事情啊。” “不惩罚她才是真正的打破规矩吧,她的妈妈才不是什么实干家,而是皇家会所的妈妈桑,手里握着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血汗钱”。就她每天都在朋友圈炫耀的那些车啊、包包啊,保不齐就是不明来路的男人送给她妈妈的呢。” “我今晚回家就要把同款包包丢了。区区一个妈妈桑的女儿,也配和我攀关系还闺蜜款,真是恬不知耻。”站在一旁的同学们的眼中充满了轻蔑。被围在人群中央,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冷漠目光,世勋苦涩的笑了笑。而站在世勋身后一步的北辰则久久的闭着眼睛。 “天哪,我的书桌里还有那个贱货写给我的情书呢?一想到妈妈桑的女儿曾那么热烈的追求过我,我现在想想都恶心的不行,预约挂号,一会儿去医院洗胃。” 世勋瞄了两眼那个准备去医院洗胃的男生,无论是他委屈的哀嚎,还是他撇清关系似的耸肩抽身。世勋都有种口含苍蝇的反胃感。 “对了听跟在俊熙身边的同学说头几天在马兰缇雅会所看到了荷拉和一个能做她祖父的人在...” “在干什么?我眼中都有朦胧的画面感了。 本就三五成群的同学,再次三三两两的将耳朵凑了近来。议论声从窃窃私语慢慢变得气势汹汹。一边倒似的叱责如翻滚的岩浆。看着不停流泪的荷拉。北辰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在他不明事故的时候,为了好玩他才划分了同学间的三六九等,并制定了高等级可以肆意压榨低等级同学的一系列游戏规则。但令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个规则居然让那么多同学在青涩的年华看清了成年人世界中的残酷。原来他才是造成所有人不幸的源头,他是刽子手一样决绝的始作俑者。想到这里,他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在略微顿了一顿后,他不耐烦的提高了嗓门喊道:“你们听说了吗?因为全球温室效应,北冰洋的冰层都要融化了。” 北辰喊了一声,因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同学们急忙转过身。同样一脸懵圈的世勋,下意识的用手指轻轻推了推北辰的胳膊。 “喂,干嘛费尽心思的转移话题啊!显得你很博学多才吗?”俊熙的视线停在北辰的脸上。 “还是说这么有趣的游戏,你也想加入啊。”俊熙的眼神深沉起来。 “这么严肃的问题当前,不论是冷笑、苦笑还是哭笑,总之也就你能笑出来,难道不会觉得伤感吗?” “伤感!北辰少爷还是回到家对着自己的妈妈大吐苦水去吧。我想某人此刻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最亲最爱的女人吧。” “你说什么?” “难道要我明说吗?不想的话就不要插手别人的事!” “我只问你雪莉在哪?你把雪莉怎么了?” “很重要吗?比起最亲的人还是最爱的那一位更重要的,对吧。” 俊熙依旧默默而深沉的打量着他。“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什么啊。”周围一片哗然。 北辰愤怒的瞪着俊熙,他实在无话可说。因为在握着天大秘密的俊熙面前,他什么都做不了。但尽管内心在颤抖,他也绝对不会躲闪,他依旧笔挺的站在人群中,不论日后对于他的惩罚是什么,这都是他所需要承担的责任。 世勋小心翼翼的牵了牵北辰的衣角,似乎是动作幅度太小的缘故,北辰始终没有回应他。 北辰和俊熙两个人丝毫不在意周围同学们的视线,他们都在用愤怒的眼神遥遥相对。站在北辰身旁的世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两个人意味深沉的眼神。俊熙的眼神里暴露了他不耐烦的情绪,而北辰的脸上再也看不出曾经的雅痞,他那严肃的样子似乎是在说“你要是胆敢动雪莉一根毫毛,我要你好看。你要是有任何怨怼,就冲我来,不许伤及无辜。”世勋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不动声色的加大了力道的推了推面如死灰的死瞪着俊熙的北辰。 “兄弟,拜托冷静点。”北辰刚想发脾气,结果,世勋轻声软语的附在北辰耳边。 “不好意思,同学们能不能借个路。”顾北辰坚定的说完。 北辰他看似若无其事地插了一脚进去,但只有世勋明白他的真实意图。伴随着身边同学惊天动地的疾呼,他不动声色的走到荷拉身边。“同学请你也让一让,我需要你膝下的位置。”顾北辰慢慢蹲下身去轻轻扶起荷拉。荷拉含满眼泪的眼睛无比震惊,看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简直不要太迷离。 “喂,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李俊熙见状,他看向北辰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他恶狠狠的瞪着顾北辰道。 “我在做什么?哦!我在关照同学啊。怎么还要先向你汇报吗?” 顾北辰雅痞的笑了笑。 顾北辰出人意料的从容,让俊熙再次挑起事端道。 “你破坏了清逸的规矩,任何人践踏铁纪都要付出代价。” “清逸的规矩,我只知道在我留学前这个规则是我定下的,如今我不喜欢的自然要废弃她。难道还需要给谁一个理由吗?”顾北辰的口气越是这样漫不经心,李俊熙便越是气不打一处。 “所以今天你是铁了心一定要打破常规是吗?要不然我们直接干一仗,为权力之争勾出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吧。” “如果你很乐意的话,我倒是很想奉陪到底呢。还有我刚刚就想说,别总是找机会见我的女朋友。当然也不要保存她的电话号码。你应该知道的我们集团的子公司里有通讯公司,搞不好我真的会切断全安城的电讯网。” “哈!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难道不知道我手中的王牌是你的亲生妈妈吗?”李俊熙心里打起了新的算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的暗光,凝视着李俊熙那双黯绿的眼睛。此时无声胜似有声,李俊熙每每吃瘪都会在心底盘算新的交战计划,他之所以没有当众说出自己的秘密,一定也是忌惮自己的秘密被顾北辰毫无保留的公之于众。想到顾北辰之前半开玩笑的样子,随着他绷紧的嘴巴而彻底消失不见。 “你就庆幸吧,如果我们cgh进军通讯业,我一定破了你们顾氏安设的系统。还有清逸的话就更由不得你放肆了,这规矩虽然是你定的,但让规矩从发展到日渐完备,里头可少不了我的功劳,单看在我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不允许任何人在我之前亵渎或废弃他。况且可能远离清逸权力中心的你,早就已经忘记这个规则的中心是什么了?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让你知道知道私自触碰规则的代价。” “哦!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清正超逸、深远博爱这可是我们清逸的口号啊。单冲着清逸这么一个孕育素养的神圣殿堂也不能说这么绝情的话吧。于理不合啊,是吧,是吧俊熙。北辰哥你也让一步。”世勋温柔的提醒道,但当他注意到俊熙黑着一张脸将炽热的目光移向自己时,他天真的笑脸有些微微吃紧。 “咣当!”俊熙扔掉紧握在手中的手机,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壳。围观同学全都屏住了呼吸。而世勋那半开玩笑的样子,慢慢消失不见。 “抱歉,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世勋从容的微笑了笑,他摊开手向四周做着投降的动作。显然这样的片段,他早已经司空见惯。 “作为这条规矩的创始人,我并没有邀请任何人加盟或入股。就凭这一点,我的决定就不容许任何人提出质疑。不为别的,就为我如今还在清逸生活。” 顾北辰淡定的脱掉外套,就在世勋慌忙伸出手去接顾北辰愤然甩掉的外套时。顾北辰的手使劲一别。他将外套正正好好的甩在李俊熙的脸上。硕大的铁拉划“斯拉”一声再次划破了李俊熙原本已经结痂了的旧伤上。 同学们吓得纷纷捂住了嘴巴。 “当年让我无意中撞到的事情,想必李俊熙少爷还记忆犹新吧,这比言情小说还经典的片段怎么能藏着掖着呢?为了等你亲口承认,我可是等了十多年啊。从国内到德国,再从德国带着秘密回来,这种按捺不住却不能说的故事让我的失眠症都着了魔啊。” “现在摊牌还有点早,倒是某人的秘密才更吊大家的胃口吧。你才是应该最先坦白的人呢。” “不用你提醒,我也对此做足了准备。不过如果是我先开口的话,恐怕真正遭人唾弃的人一定会是你。念在昔日兄弟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先说。” 顾北辰的内心没有片刻动摇,看着他固执的眼神。难道他再也不是自己童年时认识的那个稚嫩的男孩了吗?那么沉重的担子他真的无所谓了,是吗? “擦”... “大家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毕竟谁都没有侵犯到对方的家族利益啊。”眼手敏捷的世勋急忙插进来,他一把抓住顾北辰的手,一边转身用最温暖的眼神祈求李俊熙。此刻的他夹杂在两位好兄弟之正左右为难。 外套伴随着簌簌喷涌的血珠,一股脑的摔落在地上。李俊熙依旧淡定的看着顾北辰,迎着大家满脸紧张的表情,他伸出手轻轻擦拭着脸颊上的血迹。当他将沾满血水的手轻轻抬到眼中时,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看那赤红的眼神就像瞬时便将对方撕扯粉碎的雄狮。 “俊熙啊。”世勋惊慌失措道。 “姜世勋,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少插手。趁我还在意你这个朋友的感受,赶紧滚蛋!” 围观的同学纷纷如落败的羊群似的,伴随着一阵愈发混乱的杂音他们慌忙从那两个人即将交锋的地方逃离。现在就只剩下僵持不下的俊熙,北辰,冷若冰霜的尚爱还有尴尬的面对面的世勋同泫雅。 “再生气也不许用这样的态度跟世勋说话,不许凶他,不许给他脸色瞧。”晚一步站起来的泫雅,迅速脱掉帽子。她的眼神破天荒的变得犀利起来。单从气势对冲动的角逐,她眼神的杀伤力半点不逊色于一脸凶恶的李俊熙。 “呀!真是哪有事哪到,尹泫雅。”世勋追着泫雅话末的余音失声喊道。 “糟了。” 泫雅一只手捂住眼睛,但顺着并未赌严的指缝她在偷偷观察着世勋脸上细微的变化,满是汗珠的手心濡湿了她精致的眼妆,而她此举只是为了不让世勋认出她来。 “快过来。世勋的眼神就像刚刚放行的信号灯。” “李俊熙,世勋可是我的底线啊。”泫雅不甘示弱的跺脚嚷道。 看得出来那个天真烂漫的泫雅并没有明白世勋眼神的意图。一筹莫展之下,他不得已提高嗓门假装生气的上前。 “你干什么呢?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是把自己当成木头了吗?” “我,我,我也是不得已才坐在这里的,要不是荷拉同学她......” 泫雅没有底气的嘟囔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扑簌簌的扇动着,看那嘟着嘴巴绞尽脑汁想计策的样子,简直比橱窗里的洋娃娃还要呆萌。 看着这么可爱的泫雅,世勋差点噗嗤一声,笑出眼泪来。 就在世勋目不转睛的深情凝望着刚刚从指缝中露出半只眼睛的泫雅时,李俊熙正一脸黑幕的看着顾北辰,他的脸慢慢踩在北辰落在地上的外套上。而顾北辰朝向李俊熙的面容同样冷峻如铁。 凛冽的风愈来愈凄厉,即便是窗户紧闭的走廊,也刮起了几道旋舞如探戈的沙石。转眼间,伴随着排山倒海似的劲嘶鸣声,滚滚黄浪颠簸在庄重穆肃的清逸内外。别说是针锋相对着正酝酿决一死战的俊熙北辰,就连安静的栖身在图书室正徜徉书海的同学们,也明显感受到那股似乎是来自地心磁场的强烈张力。 撸起袖管就是干,年轻人的世界里,爆发与终场之间最不匮乏的就是勇气。 寒风剧烈的摇撼着树枝,大片大片嫩绿的叶子齐刷刷的冲向黄浊如琥珀的低空,然后,徒留下枯褐色的树枝在呼啸的北风中翩然缱绻。当密集的雨丝撩拨起飞扬的尘土,于苍莽的昏暗之中,留下几道逍遥的游星。此刻再看不出哪里是太阳落下的地方,又是哪里还有朗朗晴空,目光所致都是纯白一色的朦胧。时刻激荡在耳边的只有落叶“刷刷”如流水似的疯狂怒号。 “我刚刚还在想,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我们之间这些短暂的相遇变得如此愉快。” “的确如此呢。” “既然你也是这么想的的话,那把我的这份做完了再走吧。在所有人尽情享受下午茶、晚茶的时间打扫客房,然后再在大家饭后小憩的工夫里打扫大堂。我感觉自己的人生真是越活越回旋了呢?就好像我又回到了童年一样。”李俊熙将拖布横在顾北辰身前,阻拦了他的去路。 “你的童年难道不全是那件事造成的阴影吗?” “你再给我说一次。”李俊熙一脸愤怒的看着余焰不灭的顾北辰,他的眼中依然跳动着熊熊燃烧着的火花。 “李俊熙,别以为诉苦,我就可以放过你。”顾北辰先转过身,他将李俊熙递过来的拖把“咣当”一声踢到在地上。然后头也不抬的继续扫地。李俊熙愤怒的瞪着顾北辰渐渐远离自己的背影,对于这个挑起战争后又想拉着对方共享惩罚的男人,他只恨自己手中紧握的不是一记闷棍。不过想起刚刚顾北辰差点做出不计后果的行为,他还真不能小觑了他。想到这里,李俊熙对着拉开越来越远的顾北辰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的迎了上去。 “拜托,我的人生很珍贵的,大叔。我是因为什么被文校长处罚的啊?还不是因为一个荒唐的人做了一些同样荒唐的事情。而我在你的母亲安排的这三个小时面壁时光里一直都在循环往复的思考一个问题,你为何会如此暴躁,难道就是因为今天的家长会是你的亲生妈妈出席的吗?”李俊熙假装心疼的叫嚷道,他的唇角始终挂牵动着一抹耐人寻味的邪笑。 “对了,你妈妈呢?上次见到伯母还是十多年前吧,她的容貌我还是能认出来的吧。”见北辰对自己始终保持着代答不理的态度。李俊熙继续用挖苦人的语气挑衅道。 “我警告你不要对我或者我的妈妈感兴趣。”顾北辰瞪了俊熙一眼后,再次转过身继续安静的扫着地。 “看来真的是非常重要的女人哦。怎么因为你的妈妈见都没有见你一面伤心了,还是你的妈妈两手空空的来,让你在同学中有些抹不开面子啊。” “你再多一句嘴,小心我让你把这些垃圾都吞进肚子里。” “看来是不能好好说话了啊?” 这次是俊熙震天撼地的一脚踢翻了水桶,顾北辰看了看自己被弄湿了的鞋尖。他加快了脚步走到李俊熙的眼前。两个人就这样眼与眼的较量着。 “本来我还想放你一马,让你早些时候回家和伯母团聚呢。在外面连一句妈妈都不能叫,连一句再见都不能说,连最爱的儿子都不能等到放学时间一起回家的两个人。心里该有多么想念啊。为了你的身份不会被怀疑,她就是再舍不得也不能出现在你的面前。因为只要开口,你们家族的谎言就要被拆穿。想想这些哥哥我真是心疼你啊,同样的年纪,你要承受这么多。” fuck!怒火中烧的北辰,再也无法容忍俊熙拿自己妈妈开涮的行径。 “正是因为这些无可奈何的存在,所以某人的母亲不得不独自离开。如果当初的她对你动了恻隐之心,你以为你还能站在清逸校园对我冷嘲热讽吗?从刹帝利沦为吠舍或者是首陀罗的你,该是怎样夹着尾巴做人的呢?” “你的绝地反击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我说过吧,不论多么生气,都不能将长辈的痛处当成笑话来谈。” 李俊熙一把扯过顾北辰手中的扫把。 “那么谢谢你了。请按照我母亲的要求将这里收拾干净吧。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真正挑起战争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你是赢了,不过很快你就会输。我保证。” 战争的硝烟还没有熄灭就想着全身而退,李俊熙气急败坏的瞪视着北辰渐渐模糊的背影。 第六十五章家长会iii 李俊熙始终目光凶恶的僵在原地。刚刚走到清逸大门的北辰缓缓的停下脚步,他转头最后瞥了眼站在窗边默默凝视着自己的李俊熙。 “我的妈妈没有抛弃我,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会不辞而别。难道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不是你造成的吗?就因为你在和我怄气,就因为我松开了你这个朋友的手,就因为我的世界里有了其他小朋友。所以你就一定要用这么卑鄙的方式惩罚我。让我连我妈妈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顾北辰被李俊熙说的哑口无言,那种不被理解的感觉,就像是挨了顿毒打后再也摸不到头脑。也许因为年幼,他并不能明白那个装作淡若清风的嬉笑骂闹的男孩,回到寂寥无人的家再关上灯就是一副孤苦无依的模样。他以为他只是太关心家族利益,所以才选择冷落他的自私鬼。而俊熙之所以松开了北辰的手,也正是因为那个温暖了曾经的男孩的出现,将他想要忘记的回忆如画布般一次次的摊开在眼前。 “难道你心里的创伤是我造成的吗?是你的爸爸,是你的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是你爸爸背弃了你的妈妈在先。而你再拉着她的手,那就等同于是把她从沼泽中生生拽进地狱。俊熙,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和那个冷漠的父亲,冰冷的家断绝关系。就因为被迫离开的人给了你对未来的期许与无私的爱,而现在好端端的坐在cgh顶层的男人他只是给了你一点点的血脉而已。” 顾北辰这样说并没有错,可对于一直沉浸在对以往回忆的缅怀中无法自拔的俊熙来说,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人指引他直面血淋淋的现实,而是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出气孔。一个不会犟嘴,只是不断吸收他全身散发出来的负能量的出气孔。而这一点是那个一向养尊处优的顾北辰永远都不会参透的。 “你闭嘴,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一个庶子对着血脉纯正的嫡子大喊大叫的。” 李俊熙犹豫了片刻,尽管他始终都怀着隐藏在心底的矛盾和对北辰小小的愧疚,他还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别忘了我的人生只是灰暗一下子哦,等我重新振作起来,就一定会为站在无人之巅而做万全努力。而你,你才是永远见不得光明,不得不藏在嫡子身后的影子,对了北溟哥不是告诫你不要好好学习、不要对未来抱有任何想法,只管好好吃喝玩乐,然后在无聊且无效的时间里失去自我吗,我想作为嫡子,我和北溟哥就连忠告都是想到了一起呢。要想真正打破世俗的枷锁站到我身边,下辈子吧,下辈子也得托生到很厉害的人家才行。” 短暂的沉默过后,对顾北辰的态度十分失望的李俊熙,仍旧梗着脖子辩驳道。他不单单是为着顾北辰不负责任的话而生气,更多的是他恨自己年幼,没有能力好好守护自己的母亲,还有即便自己的父亲真是冷血的男人,而他作为贵族之子,他没有办法放弃自己未来的头衔会带给自己的荣光。 “妈妈,你怎么能去开家长会呢?” “是爸爸授意的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出现会引起我和文素利阿姨的顾虑,知道吗?”顾北辰将刚刚编辑好的信息全被撤回。这一次换成了:“妈妈今天去开家长会了吗?” 不得不说李俊熙的进击总是那么过瘾,虽然每一次的挑衅方都在李俊熙,但到了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只有北辰自己。从生气又憋火的清逸出来,郑世兢正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泡着热水澡。门外忽然响起焦躁不安的拍门声,不得已之下,郑世兢只有关上水龙头:"怎么了?是北辰回来了吗?你那优雅温柔的妈妈正在洗澡呢。" "我不管你在干什么?!总之我等不到你洗完的时候了,赶紧立刻马上给我出来。"顾北辰的语气中略显责怪,他将门拍得更响了。"我有话要说!妈妈只要还没有被洗澡水淹死,就必须出来给我把话说清楚。" 郑世兢本能的点头,然后迟疑着应了声“哦”。她放下怀中紧抱着的浴花,就在她刚刚坐稳在梳妆台旁胡乱的梳了两下头发的空档,她依然感受到强烈的震感。“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吗?这么急切的盼着早点见到自己。想想自孩子懂事起便有意无意的回避自己。”郑世兢细细琢磨着北辰出乎意料得有些反常了的的举动,她觉得越来越不对味。身后传来的砸门声就像无知少女絮絮叨叨的呢喃自语似的。 “呀!我的儿子,天哪,你怎么淋成了这样,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啊。管家!管家怎么伺候你们少爷的,是不想干了吗。” “我倒是想问问妈妈今天出现在学校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想让我再读书了吗?”郑世兢披着一条浴巾,就在她刚刚把门打开的同时,顾北辰便以迅雷之势冲了进来,他一把抓住郑世兢的手,气势汹汹的质问的同时,按住郑世兢的胳膊将门带上。 “儿子,天哪,天哪!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实在太意外了,你突然这样,这是要...”顾北辰做出了令所有人会目瞪口呆的事情,而郑世兢的抗拒也是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呀!呀呀。顾北辰。”郑世兢红着张脸,对着顾北辰高过自己一头的肩膀一阵猛砸:"你到底有没有神经,有没有脑子啊!你难道不知道即便是自己的家,也至少要顾及自己的形象吗?还有你都没有问过妈妈今天是怎样表现的,就要给我胡乱下结论?真是的,这一家子的男人都是刚愎自用的自私鬼。难道就你、你的爸爸还有可恶的顾北溟社长知道形象,作为你妈妈的我就不顾忌这些吗?太讨厌了吧,在你的眼里我就是好吃懒做,一点脑子都不动的女人吗。" 在刚刚的那一刻顾北辰完全失去了素日里的理智与冷静,当他被妈妈摇晃得愈发厉害时,他才慢慢回过味来。 “你打我打得这么狠是干什么?” “就该这样,至少在你做决定之初要问问对方是否方便吧。而且有一点我和你爸爸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你们的长辈。对待长辈语气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太不像话了。”毫无声息的热水器突然出水了。不过,这水并不像是从花洒里淋溅而来的,而像是从拧了几个来回后的淋浴开关口中直接喷出,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郑世兢将浇了满头满脸的顾北辰扔到了淋浴间外一米开外的沙发上。 “二夫人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刚刚看少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冲进了卧室。”二楼电梯楼旁高级保姆房里的管家放下刚刚堆放在一起的票据,在她走到卧室门前,她刚刚准备习惯性的伸手扣门,但思忖片刻后又犹豫了。 "喂,夫人您还好吗?"她决定先问一问,"少爷,您要不要来杯咖啡?" 没有任何回应的房间里, 顾北辰和郑世兢面对面的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犹豫再三后,郑世兢还是轻轻拧开了一瓶chateafiterothschild(拉菲庄园)。 “妈妈,今天怎么是你来参加家长会的。哥呢?集团那边忙得不可开交了吗?” 顾北辰放下手中的大衣,一屁股挪坐在妈妈旁边的位置上。 “哥哥,哥哥?!难道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你的人不是妈妈我,而是你那个只会将你往出赶的哥哥吗?你就不会问问妈妈,今天老师有没有夸你,妈妈有没有在你的老师面前给你争脸。”郑世兢突然又觉得很好笑,她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面无表情的顾北辰,端起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伴随着红酒不断在杯子里激荡。四周的气氛也因郑世兢的调侃而轻松起来。 “放心吧,今天妈妈一去,把在场所有的妈妈都比下去了,你知道那些体态臃肿、面色蜡黄的女人是怎么拉着妈妈的手说话的吗?她们都在问您这么年轻,简直是冻龄代表不老女神。还有您的鼻子嘴巴双眼皮,都是在哪家整形医院做的,无痕的吗?我当时很骄傲的告诉她们,我的脸是纯天然的,一刀都没有动过。还有她们说您的身材是怎么保持的,真看不出您竟然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您就算说自己是走t台的模特我们也相信啊。你不在场所以你根本没有看到在她们知道我年龄在40以上时,她们震惊的下巴都快落在地上了。她们说年轻女孩来到您面前都会被您的气质比下去呢,打扮的这么气派不去走红毯都委屈了。”郑世兢孩子气的玩笑话,并没有打消顾北辰的顾虑。对于郑世兢絮絮叨叨的念叨,顾北辰越听越烦躁。不堪其扰的他多少次想要打断妈妈的絮叨,但就是苦寻不着恰当的机会。 “就连妈妈从清逸走出来,还有好多夫人太太的围上来问我要微信呢?”郑世兢吹牛式的自言自语也太离谱了,在妈妈的表现上,他并不想多说。他两眼一翻,又伸出手使劲箍了下头皮后,他啪啪啪的用手指关节拍打了好几次茶几。 “放心吧,妈妈知道有些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勾勾手指的小事,而我却做不了。因为我没有适合的身份。” 郑世兢的眼神一黯她一面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递给顾北辰。“就这一个,她说自己是尚爱的妈妈。那我也是看在那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在听我提起你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星星,这才格外留意了一下的。”与以往一样,郑世兢的脸上挂着一抹与同龄人不同的俏皮微笑。 “这个女孩很和善哦,对于萍水相逢的我很关照呢。我想。。。”郑世兢的脸上流露出灿烂的笑容。 “对了那孩子成绩很好吧,人也很好,要是和我们北辰走在一起一定很般配。” “妈妈有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我的学校,我朋友们的面前。”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就好像自己惹火了松狮。惊恐之余郑世兢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你这是生气了吗?”郑世兢随便猜测道。“难道说你喜欢的女孩另有其人啊,是哪家的闺秀呢。说出来妈妈给你参谋参谋。要知道妈妈的眼光一向狠毒的,一看一个准。” “我的事情是妈妈可以做主的吗?至少你也应该征求我自己的意愿,真是越说越离谱了。”顾北辰恶狠狠的咬着牙。 “我知道了。“郑世兢悻悻道。”你放心妈妈没有和尚爱妈妈多说一句话,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的好感不输给她的女儿。尚爱看上去温和有礼,又是那么善解人意。我的儿子也是这么觉得的吧。”只是凭感觉知道儿子交往了女朋友,但对于是她始终茫然无知的她越回想越好奇。 “总之我的事,你少掺和,过去是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看着俏皮的笑容从郑世兢的脸上急促消失。顾北辰圆瞪得有些血红的眼睛再次从郑世兢惊恐握紧了的酒杯中找到了焦点。 “我明白了,我的儿子长大了。如果换成寻常人家,我应该放手才对啊。”郑世兢瞪大了泪目,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是你的儿子,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以为你做的这些是为了我吗?是为了你那点可怜的虚荣心吧,不就是很想表现自己吗?和自己的老朋友打打牌约个spa不好吗?怎么非要去我学习生活的地方嘚瑟一圈,听着那些无聊的人说些违心的话,你就开心了?然后再像个无聊的人一样去询问我的八卦,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去就去吧,竟然在没有任何人批准的情况下私自加我同学的妈妈。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你知道他会怎么指责妈妈的无知吗?” “你说什么?你是怪我丢了你的脸吗?原来你回家一直对我吵吵嚷嚷就是因为我让你丢人了。”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就看到顾北辰莫名其妙的发火,郑世兢轻轻掀动着已经湿透了的衣袖,手足无措的重复道:“不论我说什么,哪怕我的私心也是完全为了你好,你也觉得丢脸吗?丢脸就丢脸,谁让你生来就是我郑世兢的儿子,我生下你也好,带着你来到顾氏也好,我要是要脸能有你的今天吗。”此刻的郑世兢真的很想躲进被窝里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她带着哽咽的声音询问道。 “对,妈妈真的有自知之明,不是丢人,是丢死人了。妈妈你但凡是肚子里有半瓶子墨水,或者浑身吸取了丁点社会阅历的油水都不会炫耀这么肤浅的东西。更不会让我像个冤大头一样出现在我朋友面前。你这样做是要让我成为全清逸的话柄?你知道吗?如果,如果因为你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或者得罪了什么人,你让我怎么在清逸立足,如果大家知道文校长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对文阿姨还是对我甚至是对父亲来说这都是无妄之灾。我学不下去还可以在父亲的安排下留学,可她呢,她就要抱着丑闻继续工作了。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妈妈,你以为爸爸会站在你这一边吗?一边是他带不出手的儿子和女人,一边是光耀安城的前妻与精明强干的北溟社长。” 顾北辰无比厌烦懊恼,他不满的瞪了郑世兢一眼。此刻的他深怕,因为妈妈不计后果的举动,让自己和心爱的雪莉之间拉开距离。 “我知道了,原来你不是怪我自作主张,而是因为所有人的悲剧都是我造成的。就算如此,我也付出应有的代价了。为了让我的儿子含着金钥匙长大,而不是在缺吃少穿的夹缝中求生存,我牺牲了自己毕生的幸福,我不求你能感激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恨我没有文素利夫人那样尊贵的出身,不能再给你一份炫目的光环,更不用说我在你社长位置的争夺中搭不上手。“郑世兢擦了一把眼泪。”还有你知道的是我每天都在变着法的贪图享乐,那是因为只有我是不被允许离开顾氏的,从我来到这个家我见过什么朋友,说了什么话都会有仆人一五一十的说给顾凯麟听。然后我可以做不可以做的,都会有人强行要求我,甚至在自己亲人面前我都不可以哭,更何况是推心置腹的诉说自己的内心苦楚。偌大顾氏不单单是主人会限制我的自由,就连一个洒扫保姆都在告诉我哪怕一个无关紧要的动作都关乎顾氏的利益,顾氏的夫人都不可以为所欲为,更何况你的夫人头衔并不能被认可。在这个没有人情冷暖的家里,我活的真的很孤单。可我从来没有抱怨过,看着我的儿子幸福成长,我很欣慰。我知道当我想要得到的同时,我失去的只会更多。”郑世兢对着酒杯自言自语,不知是在对顾北辰辩白,还是在忏悔给自己听。郑世兢红着眼睛,说出了让顾北辰目瞪口呆的一番话。说出来真的心情愉快了好多,可顾北辰始终在拉着她的袖子。 "别喝了,再喝妈妈就真的醉了。"顾北辰一把夺下她又要送到嘴边的酒杯。 “我醉了,我是醉是还是醒着,哪还有人在乎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儿子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对你的流放结束了,对我的监禁也应该接近尾声了吧。我好像听到黎明的号角了呢。”郑世兢越说越流利,她始终在和顾北辰拉扯着同一只酒杯。 “如果儿子也想喝酒的话,我叫管家再取来一只。然后我们干一杯。在你去清逸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呢。” “不可以。”立刻察觉到情况突变的顾北辰眼疾手快的接住郑世兢脱手而出的酒杯。 “是啊,我一个囚禁在顾氏的女人怎么有这个荣幸和二少爷共饮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妈...” “我的宝贝儿子,不要生我的气好吗?看在我已经孤立无援的份上。进入顾氏后的我,无论亲人还是朋友都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不是总说让我好好经营自己,让自己像个样子。可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没有人生的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我还有来生,就算你会恨我,我也不会再过这样的人生了。可如果我当初真的那么自私,现在的你应该也是这样恨我的,是吧。我没有生下你的时候,别人就说自己的孩子都是靠不住的,还真的是呢啊?!” 听到郑世兢呢喃一般的自语后,因为实在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压力,顾北辰一仰脖子,将满满一杯烈酒喝了个干净。像今天这样崩溃的内心以后还会有很多次的,就连第一次惊闻的顾北辰都流泪沉默了,更何况那是水一样柔弱的女人。 郑世兢的话让顾北辰吃了一惊,因为这些完全出乎在他的意料之外。 “妈。” “又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连喝酒的权力也一并剥夺了啊,不喝就不喝,但是你别和那些人一道瞧不起我啊。” 郑世兢迷茫的问顾北辰,因为喝了太多酒,她张着的嘴巴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趁着爸爸哥哥不在的当儿,妈妈就好好发泄一下吧。” 那都是些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可自己的妈妈却不能随心所欲。 顾北辰把满满一杯蜂蜜水塞到张大嘴巴的郑世兢手里。有些酒醒的郑世兢惊呆了,她尴尬的红着脸,并用另一只手不断的冲着自己的脸颊扇了扇风。 “儿子,干嘛弄得这么煽情啊,妈妈刚才是不是说了些什么。天哪,管家是脑子烧坏了吗?怎么把空调开得这么高啊。” “明明很冷的天,怎么就这么热呢。” 妈妈并不是真正的快乐,看着那个女人在旁边又跳又叫的样子。顾北辰很是心疼。 “北辰啊,妈妈刚刚是不是喝酒了,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看着我点。这要是让北溟社长撞见,我成什么样子了。那家伙还没有回来吧。”郑世兢从桌上拿起小镜子仔仔细细的照了又照,在确保自己的形象并未改变之后,她一拍顾北辰的大腿,立刻又跳了起来。“如果你哥哥问起家长会的话,要怎么回答才好啊。如果被他知道了的话。” “放心吧,只要妈妈别被套出话来就好,而且。”顾北辰笑着扑过去,一把抓起妈妈的手。 “像我这么游手好闲的人,怎么会有人愿意替我出席家长会呢?哥哥就是生气也是气我买了个妈去的啊。”无边的落寞在顾北辰的心里迅速膨胀,但当他看到母亲故作欢快的脸上那一双黯淡的眼神后,他肆无忌惮的笑道。 “要不我再跟哥说一声,以后的家长会就这么办吧。否则像我哥那么优秀的人被老师几次三番的拎上讲台做失败家庭教育者的陈词,实在是很降低身价啊。你都不知道。” “呀!这世上怎么还有人这么贬低自己呢。”郑世兢义愤填膺的喊了一声,但正是顾北辰的自嘲让他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一点儿。“其实,我就是太想知道你都是和哪种家庭的孩子一起读书,一起生活。还有,我不知道家长会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只是很好奇。我想知道学校环境好不好,食堂的饭有没有家里厨子做的好吃,我还想知道你的寝室几人住,乱不乱,你有没有给同学添麻烦,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妈妈喋喋不休的样子很是可爱呢,顾北辰咬着嘴唇自嘲似的笑了笑:“家长会就是老师为了给孩子告状才设置的,学校环境不好,厨子做的不好吃,加上又把同学收拾惨了,我正打算着提交退学申请呢。” 顾北辰松开撑着郑世兢的手,他慢慢重新坐直起身来。看着气不打一处的郑世兢再一次酝酿着发一场不可避免的牢骚。顾北辰龇牙咧嘴笑着,他一边笑一边做着了慌张逃离的动作。 “那妈妈少喝点酒,妈妈若是因为我的不争气喝坏了身子,我也会难过的死掉的。就算问题不在我,我也会担心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啊。” “好,我真的知道了。”看着顾北辰轻松的给自己抛了个媚眼。 郑世兢勉强笑了笑。那一刻她酸涩的心里,涌过了一点点温馨暖流。 正在此时... 管家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跑到郑世兢面前。 “又有什么事啊?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跑来,然后冲着我先大口大口的呼吸,就好像我交代你做了什么重活似的,拜托别把口水也一起喷到我脸上吧。”对于一向被集体边缘化的郑世兢来说,这种做法就和侮辱无异。 管家被郑世兢突然发出的牢骚打断,看着那张呆滞的脸,郑世兢吓了一跳。 “家里来了客人,他说自己是二少爷的朋友,来找少爷写作业的。” “可以约到家里写作业的朋友吗?” “北辰你,你难道不知道。”郑世兢被红酒的味道呛得打了个喷嚏,眼部突然传来一阵毫无预警的晕眩。片刻的呆怔之后,她慢慢转过脸神情紧张的看着顾北辰,或许是因为心虚,又可能是因为顾氏的家庭关系太过复杂,只要随便放客人进入就会触碰顾氏逆鳞的缘故。郑世兢对着顾北辰表现出一副悲恸欲绝要死要活的样子。还没等顾北辰合计过味来,李俊熙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你好啊,北辰。我家突然停电了,不介意借点光吧。”在见到顾北辰的那一刻,李俊熙露出了笑容。 “不是吧,靠买卖地皮发家的cgh集团,如今穷到找不出一个有电的地方了?这种鬼话你自己能信吗?就算是撒谎也总得找个能令别人信服的理由吧。”顾北辰头也不抬,喷薄欲出的怒意从他清冷的唇片中挤了出来。 “李俊熙有话我们出去说!” “不对呀,这就是你们顾氏的待客之道吗?一进门就下逐客令,真是别具一格啊,受教了。” “那不请自来就是你们李氏cgh的一贯作风吗?果然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啊?!你好奇的是这个,难道你们顾氏是凭借教养发家的吗?不过我今天是专程来找你切磋学问的,这辩论也是学习的一种啊。”相对于李俊熙备注一脸的兴奋,顾北辰就是脾气再好也快没有办法容忍了。 看李俊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想必李俊熙一定是对一个人值日耿耿于怀,而他此行明摆着就是来顾氏报复的。站在李俊熙的立场隐忍多年的火气一旦找到宣泄的出口,那就会像途径裂谷的瀑布般奔腾驰骋,在隐约嗅到丝丝黑啤香气的那一刻顾北辰明白了,原来李俊熙是借着酒精的作用,准备将心底全部的悲愤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可真的是酒醉到不管自己处在任何营地都可以贸然攻击了?顾北辰忽然又有种气到好笑的感觉。 “我们cgh虽然不是搞学问发家的,但既然你顾少爷好奇,我就当是满足你的好奇心好了。对了伯父伯母是在楼上休息吗?我先去打声招呼,先失陪一下。” 顾北辰你以为吹胡子瞪眼睛我就会怕你了吗?想到这里李俊熙毫不示弱的回瞪了一眼。 郑世兢被两个男孩突然的怒气惊呆了。但很快,她便在那对凌厉的目光中慢慢清醒过来,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楼梯口准备先李俊熙一步,灰溜溜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 “请等一等。”郑世兢忐忑不安的停下脚步直接靠在楼梯上。 “阿姨,请给我们来两杯带奶盖的卡布奇诺,如果北辰少爷不介意的话,就请再加一块香片蛋糕吧,谢谢。” “哦,哦。好,好的。”郑世兢十分尴尬,她依旧背对着李俊熙靠在楼梯后的位置上,短暂的思索过后,她压低了脸孔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向厨房。 郑世兢的软弱让李俊熙的动作更加理直气壮起来。就在郑世兢经过自己身边时,他一把扯住郑世兢的手。 “阿姨保养的不错哦,就连双手的皮肤都如鸡蛋亮白。难怪刚刚还想了一会儿,在顾氏您是不用做打扫劳役的吧。” “不,不,不是这样的。那个我。”郑世兢赶忙否认,但很快的便又被李俊熙打断。 “这么说您的级别挺高的,是这样吧。我看您的这身衣服和刚刚为我开门的阿姨不一样啊。” “哪,哪有,我就是,管,管家,管家当然和普通保姆不一样了。”郑世兢依旧低着头,她的声音很小。 “管家,管家会穿一身的logo,很明显这是一家主人的打扮哦。这点眼色我还是有的。那么阿姨您是谁呢?我小时候经常和北辰在一起,有可能那个时候我们就见过面吧。” 李俊熙的话让郑世兢愣怔在当场。是要被识破了吗?仅仅是因为自己去了一次清逸,参加了一次家长会,难道我现在就被北辰的敌人盯上了吗?郑世兢的呆滞在李俊熙眼里就相当于是默认,在他们父亲这一层流言蜚语即便被攻破了也无妨。 “怎么会?我怎么有机会接触到少爷呢?”郑世兢眼眶含着泪,她想要解释一下,但李俊熙不肯松开牢牢禁锢着的郑世兢的手。在他的僵持下,郑世兢的挣扎完全是徒劳无功的。 ... 第六十六章 兜兜转转,纠缠不清 顾北辰默默地站在不远处,没有回答。 “你倒是说说啊,如果你今晚不回答,今天就别想回房间睡觉了。”郑世兢先一步走到电梯口前。跟在后面低着头不声不响的顾北辰,瞬间就被她拦在身前。但顾北辰早就料到郑世兢会这样做。 “真的吗?那妈妈打算让我睡哪?要不我在网上看看希尔顿还有没有预留的房间。”顾北辰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随便打开了一个页面爱不释手的上下翻动起来。 “对了,我记得在德国留学的时候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妩媚风情的金发女郎,要不我找一家外国人开的酒吧包一宿怎样?” “呀,你个死小子。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另一半是财阀家族的千金,那我们在你爸爸心中的价值就要翻上无数倍了。还有你怎么能在这件重要的事情面前用激将法呢?” “妈妈不是想告诉我朱斯提提亚(手持天平的正义女神)左右两边的托盘上分别放置着亲情与权衡吧。” “只是想说对于你的未来,一定要慎重再慎重。难道你的爸爸没有告诉你,作为财阀家的儿子一生都要为了家族利益而活吗?” “这就是妈妈去清逸的理由?” 刚刚结束打扫工作的保姆在书房外偷偷听着,突然吓了一跳。 “二夫人下午去了清逸?怎么回事啊。”但隔着厚厚的墙垛,她也有些听不大明白。 “难道这还算不上理由吗?否则我冒着暴露的风险去那干嘛?!” 郑世兢不高兴的反问道。 为什么不能算是最正当的理由?妈妈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到父亲对他们母子间的刁难,这让顾北辰很是难堪。 “所以我还是更喜欢哥哥去参加家长会,虽然会挨一顿雷霆怒骂。但总觉得只有那样对我们才是最好的,虽然在德国的时候日思夜想的就是能早日回来用深沉的眷恋拥抱妈妈,但现在于我而言。“顾北辰吸了下鼻子”距离产生美这句老话说的一点都不错,或许只有彼此处在大西洋的彼岸任思念蔓延才会更好些。对妈妈你也好,对我也好,对哥也是。” “别总是提到那个将我的宝贝儿子流放的坏家伙。难道你跟我之间就只是存心惹我生气的吗?” 顾北辰心痛的看向将唇片被咬得发白,脸色因不断涨红进而有些微微发青的妈妈,听着妈妈无休止的叱责。他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好孤独,被遗弃在德国的七年,他一次都没有对谁说过自己是多么孤单,他又有多么怨恨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虽然他根本不晓得,他究竟应该该怨恨谁,是那个十多年如一日懵懂天真的妈妈,是那个冷血到从未给过他爱的父亲,还是正在慢慢变得冷酷无情的哥哥,想想同是无辜受害的哥哥,他只能将咬碎的牙活着血吞回到肚子里,然后他用整整七年的时光,乐此不疲的怨恨着自己。这种复杂的心情,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用绝望形容才更贴切。 “是啊,妈妈说的没有错,妈妈和父亲的出发点都是对的。至始至终错的都只有我一个人。虽然叫了十多年的哥,但我和顾北溟是不一样的,我是庶子,所以在婚姻问题上,我不得不做出让步,这样才方便父亲用作商业制衡。即便不是尚爱,那么也会是其他财阀家的千金,对吧。我们若想越过哥哥直接接近权力,那尚爱这样的女孩就是我人生最高规格的保险单。” 顾北辰的心随着每一句话的蹦出而持续的狂跳起来,有时候他总觉得造成妈妈还有哥哥人生的不幸是因自己而起的。现在他满脑子里都是哥哥对自己说过的话,还有在文素利孤身离开顾氏时,顾北溟望向自己时那无比憎恶的眼神。 想到这里心太痛了,他觉得自己人生多么灰暗不重要,对于将灾难带到世间的自己而言这根本就是咎由自取。这个家因为自己的存在变得凄凉,凄凉中隐约还弥漫着鲜血的气息。 “我,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惹你难过,而是只有按照顾会长的意思才能保住你。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走错一步,意味着什么吧。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你就要和大门外的保安为伍了。对于享用无数财富权势的我儿子而言,那才是真正的炼狱生活吧。难道沦落成那样你也丝毫不介意了吗?” “妈妈...” 郑世兢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松开手准备放北辰去休息,在她的手指刚刚触到厨房大门时,刚刚从顾凯麟书房出来的顾北溟叫住了她。顾北溟顺势将站在台阶上的脚收了回来并看着郑世兢,慢慢走到她的跟前。与此同时,从二楼的书房里传来了顾凯麟更为严厉的呵斥声。 “看来有人比我更迫切的想要和您谈一下了,阿姨。” “哦!好的。”郑世兢极不自然的拢了拢头发,“不过,会长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望着顾北溟孤傲的背影,郑世兢走上前,用指节轻轻扣了扣他的背。 “您觉得爸爸找您还能为了什么事?” 顾北溟停住脚步,他转过身瞥了一眼紧随其后的郑世兢。 “当然是您干的好事,难道这么快就记不得了吗?” “我还能做什么?左不过是弄弄指甲,做做头发,再就是逛逛奢侈品店。” “就是这样,倘若真是这么简洁,我还用问您吗?”顾北溟刚想停下交谈,但无意间他的眼神定格在郑世兢并没有涂色的十指上,出于惯性,他再次回过头认真的确认了一下。而郑世兢迅速低下头,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的手指。这时,保姆走过来把新熬好的药放到两个人身后的茶几上,一同放下的还有一瓶四周裹满白霜正腾腾冒着寒气的伏特加。顾北溟看了眼茶几上的托盘,他叹了口气,而后用沉声喊道:“不是这瓶,我跟你说第七次了吧,我只喝标注着2008年的酒,天!你别告诉我你把2008也当成俄语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顾家的白饭也就不必再吃了吧。” 不知是因寄人篱下而失落,还是单纯的被北溟的诟骂刺激到敏感的心弦,总之一股莫名的悲凉同样涌上郑世兢的心头。她不断的向后使着眼色。 “北溟社长也很喜欢喝酒吗?要不下次你发信息给我吧。” “一个连谎话都不会说的人,你觉得我会信任你吗?” “谎话?!” “看来阿姨还是不打算和我说实话!既然如此,我和您之间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顾北溟走上台阶,他靠在栏杆边略微欠身行了个礼,以此示意郑世兢越过自己先一步走进顾凯麟的书房。 在继子这里触了一鼻子灰的郑世兢只好硬着头皮独自走上楼,结果在她大摇大摆的走了两步后再次停在台阶前。“等等。” “不等。” “就一分钟,北溟啊,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和长辈之间最基本的礼貌总是要有的吧。而且作为你的阿姨,我也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啊。” “一分钟谈话到此结束,还有顾北辰没有对您说过您是一个很啰嗦的长辈吗?!”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啊,家长会的事你是不是?!” “无聊!” “家长会,你?!” 台阶上的郑世兢,站在原地看着顾北溟头也不回的向另一侧的楼梯间走去。郑世兢需要一个拉近与顾北溟之间关系的突破口,就只是这略显调侃又带了一点撒娇语气的话,没有人知道,她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才破口而出的。十几年来她恳切的盼望着顾北溟能够跟着自己一同走进书房。 顾北溟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合上了门然后整个人如松软的棉花似的瘫在门上,但门并没有完全关严,而是留了条细细长长的缝隙。透过门缝,顾北溟看到郑世兢一脸不情愿的走进了顾凯麟的书房,看到这,顾北溟慢慢卸下防备。他习惯性的坐在办工桌前,借着看文件的空档,登录了微博并一条条的翻找着泰熙的最新动态。 “终于挨到一个不用去做任何工作的星期天,真的很奢侈啊。” “难道令泰熙老师最开心的事情不是去做家教吗?”顾北溟用近乎无奈的语气回复道。 “彻底放空的一天,你都是怎么度过的呢?听天气预报说星期天天气很好,要不要考虑去海边。”顾北溟突然直起身,不知是口渴还是烧心,他咕咚一口喝下半杯酒。 “去海边就更奢侈了,因为总是想在周边的免税店买些海产品回来。而那样做了的结果就是我要更加拼命的工作去把当时进到脑子里的海水挤掉。” “但据我所知,海水中盐的含量很高,甚至有的海域微生物指数也超标啊。”顾北溟马上转移了泰熙的注意力。就在他为自己渊博的知识储备沾沾自喜时,等来的却是泰熙无比惆怅的新动态。 很想一直站在这里,从一场黄昏站到下一个天亮,或许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再次踏进那个缤纷的梦境中,不会再遇到同样妙不可言的东西,也不会再见到来自不同世界的人。那么,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痴心妄念,请到此为止吧! 女孩子果然是最善变的高级生物。 看到泰熙的最新状态,感觉到那个女孩随时都有可能如粉碎的泡沫一般从自己身边抽走,然后留下自己一个人孤独的等待黑夜再次降临,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女孩会连仅存于回忆中的自己都彻底遗忘。想到这里,顾北溟微微苦恼了一下,刚好就在那一刻,他无意间瞥到了挂在窗边的好运风铃。 “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改变而烂漫的,再等一等或许下一个路口,会迎来转机。” 泰熙刚刚下了一堂课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看到手机屏幕上闪动着的最新留言后,她马上滑开解锁并跳到微博里仔仔细细的逐条看了一遍。当她注意到在自己的状态下全是顾北溟一个人的回复时,她刚刚平静的心情再次刮起一阵狂猎的风。 “转机还会有吗?当你身无分文的站在安城大街上,大家只会当你是一只跳梁小丑。难道会有人相信这样窘迫的你有足够的能量可以撬动地球吗?那种感觉就跟相信乞丐有一个高贵的出身是一样的,都是滑稽可笑的妄言啊。” 顾北溟在泰熙的留言下马上回复了一条:明天下课后我们一起吃饭吧。 “可我心情糟糕到了崩溃的边缘,别说是吃饭,喝凉水都烧心啊。” “我说的可不是现在。” “何止是明天,余生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顾北溟每评论一条,泰熙便随之在私信框里回复一句。 “喂!赶紧把你的留言都删了,你难道忘记了你的头像是加v的了吗?” “加v就不能跟评了吗?这是谁规定的?” 顾北辰躺在床上辗转着望向宽敞华美的房间,夜半的微风调皮的溜进房间,在幕帷一般的漆黑还没有完全离开之前,在近床的沙发上铺洒了层薄薄的莹蓝。远处的纱帘开始变得凸凹有致,连带着窗子上面的墙垛也开始慢慢笼罩上一层流光。自己的生活环境如此奢华,但没有人知道在这座围城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当然也包括在普通人眼中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如此想来这个房子里的一切于自己而言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就在顾北辰瞪着两只眼睛发呆的时候,那些明暗不定的光影中慢慢惊现出一张漆黑的脸孔。 顾北辰的眼神愈发僵直,在光与暗的角逐慢慢染在顶棚上的那副少女图上时,顾北辰迅速直起身子,向着渐渐露出轮廓的门口跑去。 “哥,哥!你快开门。” 顾北辰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跑向哥哥的房间,半瓶伏特加下肚的顾北溟并没有醉,相反他觉得微醺的自己更清醒些。在他听清了顾北辰的喊话后,他并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就连顾北辰直接朝着自己的办工桌匆匆走来,他也始终没有站起来。 见顾北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直勾勾的凝视着自己,顾北溟只是略微顿了顿正在朝杯子里注伏特加的手。 “生活在囚笼中的人还会怕鬼吗?早就该习以为常了吧。出去!” 顾北辰盯着顾北溟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貌似不经意的坐到了顾北辰的对面。看着顾北辰一屁股坐在距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顾北溟的内心很复杂,复杂得也更沉重。 慢慢的四周的冷空气似乎凝结到了一处,顾北辰抱着侥幸心理默默的望向顾北溟。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顾北辰静静的望着顾北溟,而北溟默默的抬起头望向前方。 “哥,你是刚刚回家吗?桌子上的都是文件?好辛苦啊!” “醉翁之意!原来你妈妈最好奇的是我手里的资料啊。是这个还是这个呢?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倒不如接着加通宵好了。” 顾北溟的语气一直都是这么冷漠,冷漠到从嘴巴里飞出的每一个字都会在无形中变成刺向对方心脏的利刃。 “哥,你我之间即便没有这么深的渊源与纠葛,我们也永远不会很和谐的生活在这幢屋子里对吗?” 顾北溟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甚至连一个正眼都没有扫向他,便径直走向了衣帽间。 “哥,这么晚了,你难道要搬出去住吗?” “当然,因为你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还有,你的妈妈难道没有告诉你只有真正的家人才能和美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吗?” 顾北溟飞快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箱,顾北辰愣了愣,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顾北溟一脸惊讶的看着顾北辰,当沉默再次降临前,他先开口道:“你很得意吧,自你擅自从德国跑回来的那刻起,你就已经赢了。” “哥,你还是那么讨厌我吗?让一个人在德国自生自灭也好,还是我明明在你面前,你却对我视而不见也好。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因为我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异母弟弟每天对我围上围下。” “好吧,只有对我说最残忍的话,哥的心里才会好受些吧。” “你终于明白了,不然我总是觉得自己很无聊,一个成年人对着一个孩子叫嚷,落在外人眼中我是会被贴上倚强凌弱的标签的。” “我知道说出这些话的你心里并不会比我好过,哥的内心一定很煎熬吧。因为那些烦恼不会自行消磨,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将绝望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可是这样做了的哥内心还是会很悲伤。哥,不用说,我懂得你的眼睛。” “让开,你挡到我的路了。” 顾北溟拉着行李箱,一只脚踏出了房间。顾北辰站在门口,他默默的看着北溟。 “哥,如果是因为利益的原因,请你相信我,我会努力的。我不会去抢在哥眼中最重要的东西,况且那些本来就是属于哥的。” “不要努力,不光是你,还有住在主卧室里的你的妈妈,请转告她不要装作和我很熟悉的样子。哪怕只是当着我们四个人的面。” “哥,别说这种话好吗?” “本来不打算说的,因为在这个本就尴尬的家里,不论说什么都会觉得别扭。就连面对面站着,连呼吸都觉得很不自然。你就没有想过你来到我的房间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那种感觉就跟你的妈妈进了顾氏大门,我妈妈就要离开是一样的。你和你妈妈在我眼中只是一群抢别人地盘的家伙,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像个小孩子似的赖在公司软磨硬泡。我劝你别这样做,你们的努力在我眼中就是在消磨我仅存的最后一点点善良。如果有一天风水轮流转,真的轮到我去了德国,那么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让开,我好像刚刚就已经说过一次了。” 一直以来顾北辰都很喜欢自己的哥哥,因为他成绩优异是所有人眼里的星星,因为他比自己结实,很多时候他也幻想着哥哥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站在自己的身前保护他。特别是当他从哥哥冷冽的眼神中看到点点柔光的时候,他多么希望他仅有的温柔是独留给他的礼物。还有当哥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默不作声时,他知道在这偌大顾氏只有那个男孩的灵魂与他最默契。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顾北辰很希望尽快改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尽管不能像同学们那样依赖着对方,哪怕只是缩短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也好啊,于是他带着那点弱小到可怜的希望将自己的心事一一倾吐给哥哥,他满心以为当他和哥哥之间再没有秘密,哥哥便会给他这个接近自己的机会。但他的努力只是一味让兄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哥,不论你用什么样的眼光衡量我,总之我是一定会努力的。因为这是我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在吹灭蜡烛之前许下的心愿。” “幼稚得可笑,除非你能让时光倒流,要不然你就让一切都回到最开始的模样。或许为了感念你的无私无畏,我会放下身段和你做个朋友。” 顾北溟说着站起身,他先一步走进电梯,并在顾北辰追上自己脚步之前按下了关门键。 顾北辰做梦都想不到,哥哥的担忧竟然在一夜之间变为现实。而且父亲在召开家庭会议的时候语气相当狂妄,狂妄得似乎还很得意,仿佛能这世间没有什么会比得到股份更荣幸的事情。坐在父亲身边的顾北溟,很明显的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那种感觉就像是仇恨的种子正在加速裂变。 顾北辰坐在姜连勋的对面,他惊愕的面庞和顾北辰如出一辙,面如死灰、目瞪口呆,就连滴溜溜转着的眼珠也即将从乌黑的眼圈里跳出来。看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看着顾北辰静静闭上的眼睛,姜连勋的叹气声更静也更沉了许多。看来那个男孩终究摆脱不了顾氏财团的束缚,也当然摆脱不了亲兄弟间的羁绊。看着这一对因为父亲的决策不得不针锋相对的兄弟,姜连勋心底的悲叹远远超越了忧郁,甚至说每一次叹气,那种悲伤的冰冷都会顺着血管渗透进每一寸骨缝。 从会议室出来,姜连勋明显的从顾北辰身上嗅到一股离别的味道,然而比这更让他内心不安的是顾北辰简单而平静的态度陌生得让他害怕。 “看来我和哥哥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啊,父亲绝对不会撤销刚刚的表决。大家眼中这些股份我是志在必得,但只有在我看来这不是礼物而是一个躲不掉的陷阱。连勋哥,你注意到哥的表情了吗?哥他一定很生气吧。” “那是当然的,他不单单是生私自做决定并不动声色的得到赠股的你们父子的气。他也在气自己的不自量力吧。在这一届股东大会召开之前,顾北溟社长自认为已经将会长一脉斩草除根了。就连那些递到顾会长书房的报告都是经过北溟社长粉饰后的杰作。” “这么说,今天爸爸破格赠那么多股份给我,他的真实用意是要打响父子之战的第一枪。” “所以说暴风雨已经降落到海面上了,顾会长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在最短时间内引出海啸。” “爸爸是想将哥哥一脉一网打尽。” “是趁着羽翼尚未丰满,先修剪修剪吧。现在公司里站在北溟社长一边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且还有一些来势汹汹的家伙隐匿在会长不知道的地方。如果他直接跳出来对北溟社长宣泄不满,是有引雷风险的。那么他要是想扳回一局,而且还要给刚刚新迁的文素利夫人一记闷棍,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你。而你因为户籍的关系,本来是不能被划分在继承人一列中的,他之所以给了你借名股份一是考验你的心智,二来只有你走上那个位置他才能安心。” 原来从小到大父亲总是拿着两个孩子作比较,竟也是在潜移默化中默默挑起两个儿子间的争端。 哥哥他是偶然间理清了父亲一脉复杂的人物关系吗?按照父亲素来不相信任何人的心态,他又怎么可能向哥哥传递与自己相关的讯息呢,那么只有一个合理解释,那些被哥哥干掉的人都是父亲无形中授意哥哥去做的。在哥哥为父亲理清路障的同时,那些人都只会将怨恨寄托在哥哥而非父亲的身上。在这一点上就连涉世不深的顾北辰都轻松破译了,那一向雷厉风行的哥哥会捅不透这层窗户纸吗?总之顾氏父子间的你追我赶在顾北辰眼中实在是匪夷所思。现在的他只是想凭简单的大脑去理解哥哥流放自己背后的真实意图。那就是:趁早跳出顾氏这个充满罪恶的漩涡。原来哥哥将自己无数次的推开竟然大有深意。或许自己真正介怀的只是哥哥陌生的态度吧。顾北辰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沮丧。在父亲和哥哥之间,真正的对手并非那个喜欢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哥哥,但现在他必须承认慢慢丢掉人生的根源源自自己的失误,很显然是他错了。 “即使父亲知道得到这些股份并非是我的本意,那么他也还是会绕开我去做这样的决定吧。就因为文素利阿姨没有迁走,而我刚好落在户籍册的最后一页上。天哪!连勋哥我真的很尴尬让你看到我们家最血腥的一面。” 顾北辰若无其事的说道,他的眼睛始终看向别处。“对了,为了让我得到这些借名股份并且坐实哥哥身边的位置,父亲也都一一铺好路了吧。公司那边怎么打点的,还有我的人生,父亲是想把我圈禁在哪个蒸蒸日上的集团之中呢。” 顾北辰情不自禁的苦笑起来,他用脚奋力踢着无辜的地面。 “你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猜到答案了吗?还用我再将你的原话说给你听吗?”姜连勋的话简短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刺中了他的要害。 “是啊享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怎么可能不需要我付出更沉重的代价呢。” 顾北辰好像孩子耍赖似的,撅起嘴巴慢慢嘟起来。 “但如果可以交换人生的话,我倒是愿做你的近水楼台呢。” “难道你没有看到我们家乱成什么样子了吗?我的哥哥在父亲办理暂停过户的那一天就搬出了这栋房子。” 顾北辰哭丧着脸,他用质问的语气问姜连勋道。“为什么一下子会有那么多人持反对票呢?大家不是一直很认同哥哥的吗?” 姜连勋默默的看着表情愈发坚毅的顾北辰,他举起两根手指,喜滋滋的露出狡猾的微笑。“所以说我看人的眼光很独到啊,从北溟社长将公开你身份的备忘录提上日程时,我就知道这一桩买卖我是稳赚不赔的,如果你的身世被全部曝光,至少我手中的持股会翻上三番。看来我得多买些顾氏的股票才行了,以我见好就收的性格,如此大手笔只干一票就足够了。” “看来我们还意外的很对脾气啊,我们都想到了一处,我也是想找个理由离开,不过在我这个惊雷炸裂之后,有可能很多持股人都要对我恨之入骨了。即便被人莫名其妙的推上擂台,我手中依然具备弃权的关键牌。因为我知道只有全身而退,我才会守护住这个家,在那之后我还可以怀揣其他的梦想。” “其实,北辰啊,你毕竟是顾氏集团的二公子,有些东西放弃了就意味着永远的脱离。那可都是世界上99%的人梦寐以求的啊。可能有的人辛苦拼搏一辈子就只能赚到你手指上的一枚戒指,这样的放弃你还是会无动于衷吗?至少也要为住在主卧室里的你妈妈想想吧?她已经尴尬的活了半辈子了,你忍心让她永远永远过这么暗无天日的生活吗?你的父亲还可以将希望投放在两个儿子身上,但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与自己血脉相承的你了啊。” 清冷的声音和贯穿一切的目光令顾北辰坚毅的心有些松动。他无可奈何的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踢得尘土飞扬。 看着那个男孩漫无目的的站在窗外,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在连勋的心里他早就知道,这个孩子模样的男孩稚嫩的肩膀上承担着怎样沉甸甸的责任。他也很清楚,无论两个男孩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无法独自挑起顾氏的产业脊梁,但看着那对兄弟一直深陷在水深火热的争斗中彼此仇视。姜连勋不得不保持中立的态度。 “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嫌钱咬手的人。你是第一个,也是独一份。不过说心里话,如果撇开顾北溟社长和郑世兢夫人的境遇不谈。你还是对顾氏集团无感吗?就是落到家族里其他成员或者其他股东手中你也丝毫没有想法?” 顾北辰糊涂了,他的眼神在不安的颤抖着,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当他惊觉这个最为信赖的朋友,在公司问题上并非完全站在他的一边时。他能做的就是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应对连勋。 “连勋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当时你并不知道一直徘徊在顾氏大楼前不肯离去的陌生男孩就是顾氏的二少爷。你当时和我搭讪也好,还是将我领到你的办公室也好,我能看出来你对我的好出自本心。在我第一次以少爷的身份站在你面前,是在我的成人礼上。当在场所有人对我行注目礼的时候,只有你别过了脸。我知道那一刻你一定很尴尬吧,站在台前的我也是有同样的感受。现在我想明白了或许正是因为你总是摆出与众不同的动作,所以我才一直如此关注你。我说这些话并非是让你理解,而是。” 顾北辰一如成人礼那天的少年般调皮的笑了笑,只是那双无邪的眼眸里流转出与年轻并不搭调的从淡定与从容。 “是什么?”他的身体猛地蜷缩起来,但声音却无比温柔的回荡在四周。 “因为我本来就是很孤单的人啊,我知道那个总是做出与所有人不同做法的你一定也这么孤单过,在不确定将真心寄托在哪一位少年身上时,连勋哥也是真的很害怕、很迷茫吧。或许父亲不这样做,您现在应该站在哥哥的书房,而不是我这一边了对吧?!然后等我找到哥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了生活,放弃我是因为你别无选择。” 顾北辰用迷离的眼神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连勋,当清晨的阳光被乌云遮住,只见一个漆黑的光点在顾北辰那张仁慈的脸孔上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然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似的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当黑洞慢慢消失不见,连勋望着如此沮丧的北辰就好像他的灵魂已然进入自己的身体。这一次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连勋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男孩。在那一刻顾北辰脸上洋溢着的仁慈微笑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斩钉截铁的坚韧。这样的表情与其说是坚定,倒不如说是委屈过头才更贴切。原来这个孩子并非脆弱得一触即碎啊,他的意志正在那些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中变得强大。 连勋轻轻皱起了眉头,与自己相差一轮多的北辰的眼睛里表现出明显紧张。当人的心灵受到强烈冲击,附加在身上的灵魂就会自行脱壳。或许那个灵魂会在身体附近徘徊,当然也有消失无踪的可能。顾北辰眨巴着眼睛,他明白自己无论给出怎样的理由,在那个漂泊人海中半辈子的前辈眼中都会漏洞频出。但不论如何,干耗下去,他只能接受不能做任何决定的人生了。即便是身临绝境,顾北辰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并不能完全信任的哥哥和父亲手上。想到这,北辰的目光比起恳切要紧迫了几分。 看着顾北辰如此紧张的表情,连勋不能对他的心意无动于衷, 那个孩子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连勋默默转移了的视线,交代了他此刻的想法已然被成功撼动。 他咬紧牙关问道:“你说吧,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不过在这之前我也有自己的原则。” 连勋一把抓住顾北辰并不殷实的肩膀,他仿佛是在等待明确的答复。 “我都说了,只是想和不明来历的你谈谈心而已,所以连勋哥不必紧张。”顾北辰天真的说道。 “在你已经知道我的用意就是站在你父亲一边怂恿你和哥哥宣战,你也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就不怕我把你的说法如实转述给书房里的会长听。” 望着顾北辰慢慢僵硬的表情,姜连勋紧紧咬住的牙缝里漏出努力克制的声音。 “可以,就是哥那样做了,那也是我对你的默许。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和你之间不存在任何交易,不论你说了什么或者背地里做了什么,交易都永远不会达成。那么包括我的决心一起递到楼上的书房里去吧。” “所以说你才更可恶啊,如果北溟社长懂得攻心,那就不会出现今早这么动人的一幕了。不过,他现在的确开罪了公司里八成的人员,这其中包括各位室长甚至是拥有分散持股的理事们。” 看来哥哥当下的处境险象环生,顾北辰的心烦躁不已,他痛快而干脆的插话道。 “不论你能否相信,公司是哥付出了全部才得来的。我对别人的东西没有任何想法。我之所以可以勉强自己留在这个尴尬的擂台上,是因为如果这一次哥能完胜父亲,那接下来,这栋楼里的一切都会有更大的动荡,我要站在两个人中间守护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你也知道如果哥被父亲彻底打垮,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可不想见不到我喜欢了那么久的哥哥。更何况是你告诉了我哥哥的处境,为了引出真话,我只能用真心作为交换了啊。虽然你的花招百出,但我应对你的办法只有一个,心可是很柔软的东西,在必要的时候只能用她当盾牌了。” 就凭一句喜欢、一声依赖真的可以改变现实吗?可是这样下去错过的机会就无法挽回了啊,看着那个表情懵懂的顾北辰不慌不忙的说着别人不会说的话,他的脑海里真是思绪万千。 “但愿未来的你不会对着惨淡的现实,让心隐隐作痛吧。” “那样的痛只要一次就好了,就这一次。连勋哥还记得我曾问过你一件事吧。为什么文夫人在离开顾氏后手中还持有那么多顾氏的股份,而日夜陪伴在父亲身边的我妈妈一点都没有。如果我妈妈同样拥有股份的话,那是不是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父亲身边了,而我也就可以牵着妈妈的手去到同学们跟前,跟他们骄傲的说我的妈妈是郑世兢,而不是文素利。我还记得我当时连同这个秘密都告诉了哥,哥他回复我一句做梦,果然啊,儿时的我向往的一切只能出现在梦里了。即便我作为二少爷的身份被大家熟知,我的妈妈依然要小心翼翼的活在这栋大楼里。而当我被立为继承人,我妈妈想要离开这间屋子的几率就更加渺茫了。因为父亲说过,我的妈妈并不光彩。即便没有文素利夫人作为参照物,她依然只配隐匿在这里。” “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软禁,为了我的未来,她只能服从父亲的命令,然后父亲会在心软的时候向她灌输这是为我好的想法。现在,主卧室里的妈妈或许不知道父亲藏了这一手,所以她才拼命的叫我努力,努力。而哥不一样,哥那冷峻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炙热的心,他不是父亲,做不到冷血冷泪。” 在地球的另一端,整条处于冰冻状态的大街在阳光的笼罩下闪闪发亮。 连勋冲着为自己推测的北辰笑了笑。面对他火辣辣的目光,连勋只觉他脸后的一切都如深夜般漆黑。 第六十七章 陌生的家,最遥远的距离i 现在明明是清早,但放眼望去除了漆黑的夜空,隐约之间就只能看到逐渐消失在乌戚戚瘴气中的模糊身影。 早上,顾北溟突然接到父亲的秘书从公司会长室打来的问责电话。还真是越担心什么便越会来什么。“咣当咣当,咔嗒”震撼全楼的剧烈声响过后,顾北溟气喘吁吁的闯进自己的房间,紧随着一阵凉飕飕的穿堂风,顾北溟睡床四周垂着的乳白色帘儿如飘带似的飞扬起来。顾北溟抗议似的将衣柜里的衣服全都倒在地上,然后他再次奔向衣帽间,这一次他从自己的台子上取出六块手表,身强体壮的哥哥在自己面前奔来踱去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意识到有些不妙的顾北辰心里暗暗嘀咕,但除了呆呆的望着哥哥,他什么都做不了。狂奔过来的哥哥有种将自己撞出脑震荡的架势,顾北辰急忙转身,赶紧揉了揉自己受惊的心脏。顾北溟急忙收拾好衣服,然后哭丧着脸坐进了车里。 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竟然没有一位理事室长出现在顶层的小会客厅。看着窗沿下绚烂的晶光,顾北溟英挺的面庞上布满憔悴的暗痕。看来再多说也没有用了,环顾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比起那些人临阵倒戈,他更愿意相信这是父亲特地动了手脚。气得即便那些人临门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的顾北溟,用拳头狠命的砸了一下桌子。 “社长,您叫我来会议室还有什么话要说?”会议室莫名的笼罩在一种诡异氛围中,好像有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正在紧张的酝酿着。连勋舒展着肩膀,顾北溟看向连勋的眼神就像是盲人刚刚复明似的,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一种淡淡的陌生。 “我们俩还能聊什么?我正在考虑怎么跟你开口要一份顾氏集团人员名单实录,职权也好,股份也好,还有那些顶着名誉头衔的元老们一个都不能漏掉。在会议召开之前,我要重新梳理一下我的思维,这本来是我叫你提前来会议室的理由,但现在看来,没有将这份重要工作交给你去办,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因为直到昨天我都没能看清你到底是谁的人?因为我记得您坐在顾北辰的身旁。” 连勋的胳膊上顿时冒出鸡皮疙瘩,顾北溟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小声嘀咕着说道。 “不过,与不偏不倚的你相比,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室长们无数次承诺会始终如一的站在我的身后,并寻求我的护佑,如今他们的时延才更让我怀疑人生呢啊。按照惯例,在组织召开的会议前十分钟内应该是座无虚席,现在都已经过去半个钟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来。” 见连勋不回答,顾北溟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商人都是这么表里不一啊。” “我还以为社长会认为这也是我的手笔。” 顾北溟担忧的望着他,窗外的雨珠越来越密,他的心里不停打鼓。尽管对于无法控制的场面,顾北溟很生气,但他的嘴角依然噙着微笑。 “真会开玩笑,你要是有如此本事,我现在更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你对面好好说话了吧。” “该担忧的应该是我吧,话说社长您没有在豆浆里下毒吧。” “我要是能那样做的话,早在三年前,你第一次在这里当着众位理事的面反驳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到了。”顾北溟眼中含笑,看不出任何虚伪的成分。 “看来您是对我恨之入骨了啊。”短暂的轻松过后,连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说了一句。 “那要不要我以您的名义发一通简讯让他们迅速来公司集合。”连勋频频看了看手表,他有些为难的问道。 “还叫他们来做什么?还来开会,是来看我出丑吧。瞧瞧自己这几年的努力都是在做一桩怎样的蠢事,在父亲亲信的眼里,我这个社长一定做得很优秀啊,至少学会了力排众议,是这样吧?” “会长的亲信,你不会直到现在还将我划分到您父亲的阵营中吧。” 顾北溟使劲盯着连勋,连勋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他忍不住反问道。 见连勋丝毫不回避自己的目光,顾北溟灿烂的笑了笑。 “直觉告诉我,昨天家庭会议上那些还算不得数的口头约定一定是被什么人带到了公司,这样设想的话所有人都已经预见到我即将面临的惨状了吧。” “社长您想得太多了,刚刚您不是自己都说到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是大大小小的商人。作为生长在商人世家的您应该知道在利益与义气之间,大家会做如何选择吧。而我刚才从会长室下来并未见到会长和北辰二少爷啊。” “那么你呢,如果你是那些人的话马上也不会站在我的身边了吧。有时候我是真的搞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一边在父亲的面前卑躬屈膝,一边在我身后听凭号令,还有昨天家庭会议后你擅自见了顾北辰。作为我的人,你半个字都没有向我透露过北辰的意图这一点就太可疑了。如果是父亲的人,那么我的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对于你如今的上级也就是我,你要怎么跟我解释呢。” “我们之间并没有涉及到公司事宜,只是谈些别的。” “在事业心很强的男人心里还能揣着私事。”说话间,顾北溟的眼神很空洞。他自我解嘲的说道。 “怎么说他曾经也是我的好朋友啊,这一点您应该是清楚的才对。在您十八岁刚刚接手公司事务的时候,我就和您坦诚过,难道您忘记了吗?”姜连勋本能的说道。 “也对,如果你连朋友交情都能割断,我想你说出口的话我就更不能轻易相信了。”门是虚掩着的,对面的座位仍然空着,自己还没有逊位,他的安排就已经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这在以顾氏集团事务为生活核心的顾北溟眼中无疑是奇耻大辱。 “我记得我刚入顾氏,是在你的帮助下熟悉公司事务的。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神秘,果然我的预感一直都在线。” “我也说过会长的两个儿子之中只有您是最像会长的,但是您与会长的强硬铁腕截然不同。” “那么我和父亲相比,你觉得如何呢?我有没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他。或许在连勋哥眼里我已经和他别无二致了吧。” 顾北溟的眼神看起来很空虚,而连勋的眼睛就像辽阔的大海一眼望不见尽头。即便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北溟。 “不是...” 在短短几分钟之内,顾氏的别墅里便上演了惊心动魄的速度与激情。伴随着“扑通”一声闷响,顾凯麟的第二次昏倒震慑着这栋房子中所有人的生命力。而这样扣人心弦的一幕正好发生在北溟为公司筹备开空头会议的时候。 吧嗒,雨水敲打在布满白色雾气的窗子上。渐渐的,细密如针的雨珠画着同心圆向周围扩散开去。在那个没有任何子女,就只有一个见不得光明的女人陪同的家里,顾凯麟孤单而绝望的躺在被鲜血染得通红了的地板上。 “会长!” “会长您怎么样。” “会长...!” 郑世兢的喊声越来越焦急,她声嘶力竭的拍打着被反锁的书房门。“怎么办?会长您可千万不要有事,想想我们的儿子北辰。”保姆翻遍钥匙盘但却始终找不到顾凯麟书房的备用钥匙,看来无论怎么着急都打不开那扇门!郑世兢顾不得许多甚至顾不得自己作为顾氏女主人的身份,她奋力的撞向大门试图将门撞开,伴随着她每一次努力,除了滚烫的热流就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流水声。 “顾会长?” “您听到了吗?” 被管家保姆们撞得半开的门里,闪烁着暗光的地板上到处都被鲜血染成触目惊心的红。在点点鲜血汇聚的中间,是一件被鲜血染红的乳白色家居服。 郑世兢慌了,她呆呆的僵在原地,带着哭腔的声音随着顾凯麟抽搐的身体失控的颤抖起来。 顾凯麟的面容格外苍白,从嘴角汩出鲜血的唇片就像被摧毁的树叶,若不是还有几道细纹,简直如融雪般透明。 “起..起....起来,求求你别吓我。” 四肢抽搐的顾凯麟望向郑世兢的眼前一片混黑,他已经感受不到此刻寂静的世界正在遭受大雨怎样的洗礼。看着家居服彻底被鲜血濡透,郑世兢跪在地上拼命的大喊。可男人什么也没有听到,从他身体中静静流淌出来的血蜿蜒盘旋着在他身下开出一朵瑰丽的玫瑰。慢慢的那朵花从身下一路攀爬着开在他的胸口。 狂乱的风声与咆哮的雨声交织在一起,瞬间淹没了她喷血般绝望的呐喊。 拼命呼喊许久的郑世兢终于瘫软在地上,她不喊了,而是呆呆的望着血泊中那个宁静而透明的身影。血红的地板,黑压压的人群,在雨风细细沙沙的吹拂下,整个屋子都泡在干涸的血气中,而那些穿着统一黑白制服的保姆们就像几道白花花的光柱慢慢汇聚到顾凯麟身边。 适才接到通知的北溟和北辰,一脸担忧的赶到医院。看着顾凯麟会长安详的躺在各种仪器线下。就像濒死的动物一样任由那些医生摆弄。顾北辰就像做了一场走不出困境的噩梦,他颤抖的呼吸余韵袅袅愈发沉痛。顾北溟则像个雕像似的杵在病床前,他的胸口轻轻颤抖,缩在西装里的手吃力的握紧。连勋慢慢的向后退去,他感觉后背上贴着一层冰冷的硬壳。 走廊的窗子上,光芒四射的叶片无聊的摇曳着,顾北溟出神的望着临街川流不息的柏油马路。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刚刚从西装里抽出的手上满是细密黏重的汗。 “是大块型脑出血,所幸没有伤及脑干。但考虑到会长目前的身体状况,医院不建议现在立即采取手术。” 顾凯麟的主治医生向顾北溟及顾北辰,详细的介绍了顾凯麟的病情。 “现在不做手术,就让他这么一直昏迷下去?你们医院不是都讲黄金抢救时间的吗?我的父亲刚刚的情况有多危急,你们比我更清楚吧。就让他保持现在这样留在这里观察,观察,一旦父亲发生意外,那后果你们医院会负责吗?别忘了你们手中的病人不是普通人,他可是肩负着全国经济压力的顾氏会长!” 顾北溟的眼睛红红的,只一个白天便布满血丝,深邃的瞳眸在夕阳的映照中格外晃眼,特别是嵌在苍白的皮肤上,只见他英伦的脸孔一半紧缩在恐怖的阴影中,另一半暴露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他就像被人故意激怒了似的,大声喊道。看着哥哥如此失态,顾北辰的声音也湿润了,他一把挽住哥哥的手。 “那按照你刚刚的说法,在术前我们要做哪些准备,是不是我们按照你说的做,父亲就能尽快康复。那么说吧,要我们配合什么?” 顾北溟回过头看向北辰,两兄弟的目光一样都充满了颓废。看着顾北辰痛苦的眼神,连勋愣住了。顾北辰一向是桀骜的男孩,而在关键时刻,两个兄弟的目光竟出奇的相似。 “昏迷状态做脑部手术是非常危险的,而且他现在同时伴有脑水肿、多发梗塞的问题,一旦强行介入,如果误碰到破裂的血管那后果只会更严重。为确保万无一失,现在只能先进行保守治疗,等他恢复意识了再做下一步计划。” “保守治疗?!是你们院方给不出治疗方案了吧。别以为你刚刚那么专业的一番话能迷惑住我。” “那如果病人家属强烈要求立即采取手术的话,就在这张表格后面签字吧,院方已经做了风险汇报,一切后果就要你们自行承担了。” 对于顾氏兄弟的疑虑,主治医生实在无法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而听到门外三个人断断续续的争辩,郑世兢双手颤抖交叠成十字花,她俯身将脸轻轻贴近顾凯麟呼吸微弱的下颌,在听到目前并没有解决办法的同时,浪花般喷涌着的泪水静静的漫延进顾凯麟干涸的嘴角。 “也就是说孩子的父亲只能靠这些机器维持生命体征了,是吗?那按照医生您刚刚的说法,如果我先生始终无法醒来,那是不是要永远毫无知觉的昏睡下去,在你们医学领域像他这样的就叫植物人吧。” 晚来一步的文素利不紧不慢的走到儿子顾北溟的身后,刚刚一直在默默听着两个兄弟同医生的交谈的她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与他们苦涩的表情不同,文素利的表情就像是无意路过的陌生人那样宁静。 “当着病人家属的面说真话的确很难为情,但您跟我们交个底吧,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在毫无意识且需要机器供氧的前提下,他大概还能活多久?是不是随时撤掉机器,他都会即刻死亡。我是孩子们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是我的丈夫。我想我应该比他们更有话语权。而您应该多听听我的意见才对啊。”文素利若无其事的问道。倘若凶狠的目光可以变成利器,那文素利早就死上几千几万次了,即便感受到顾北辰凶巴巴的瞪着自己的目光。文素利好像没听到北辰全身骨节铮铮作响的声音,她依然假惺惺的关切着。 “父亲会醒过来的。”顾北溟一眼就搞清楚了状况,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自己的母亲。 “那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你的父亲不是普通人,他即便躺倒在这里,手中也依然掌握着顾氏的命脉。而你,你有的只是一部分股份和代理权。这个老家伙一命呜呼了的话,那这些东西可就统统不做数了。别忘了你真正的敌人就站在这里,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顾北辰叫着推开拉扯着自己肩膀的连勋,他箭一般的跑到文素利面前。 “真是羡慕顾会长呢,要不是腰缠万贯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多孝子巴巴的守在身边。对了好像还少了个什么人吧。你妈呢,她怎么没跟过来,如果不是看见她留下的杂种,我还以为是卷着巨款另投他处了呢?!像你们这种只要钱财不要名分的人,不就喜欢临阵脱逃吗?” 文素利嘲笑着看向了顾北辰,顾北辰一脸戒备的凝视着她。“回去告诉你妈妈,会长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了。你告诉她快点将下家找好,以免有朝一日病倒在安城大街上,我还得调动关系帮她联系疗养院。” 战争在那一刻真正打响了!顾北辰和文素利互不相让的看着对方。顾北溟犹豫了一会儿,他淡定的拦在顾北辰面前,面色凝重的望着文素利。顾北辰的吞咽声愈发急促,而顾北溟抢在他之前开口道。 “在大家都高度紧张又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母亲说这些并不合适吧。您刚刚不是说躺在病床上的是您的先生吗?对于自己的先生您也应该收起这副皮开肉笑的表情吧。还是说这一天母亲已经盼望已久了。” “隐忍到这一天,看来真是我一生中最明智的选择啊。顾凯麟会长一倒下,我手中11%的股份就会正式发挥作用了呢,再加上北溟手中23.5%的股份以及在顾氏积攒下的各路资源,我想我们很快就要反败为胜了。瞧瞧吧,顾北辰这就是户籍的作用。对于你父亲给你的借名股份,不论你是否悉数收下,你们都将沦为身无分文的乞丐,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此一来我蒙受多年的屈辱,就要以你们的颠沛流离宣告终结了,我真是开心啊。” 文素利正喜笑颜开的注视着北辰,直到,病房中那个曾经夺走自己家庭的郑世兢如此狼狈的哭倒在绝情的顾凯麟床边的一幕,缓缓映在漆黑的暗窗上,文素利的笑容才慢慢收敛。 “不是说家属以外不允许探视吗?她又是怎么混进来的。不过这样也好,否则一夜之间从豪门妾变回乞丐婆,人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很容易走极端啊。现在就知道自己会死得很难看,即便不知道会是以怎样的死法离开上层人的圈子,也不会再存不该有的欲望了吧。别到时候哭天喊地,寻死腻活的!丢人现眼。” 文素利嘲笑着望向泪眼朦胧的郑世兢。“瞪什么瞪?!别忘了让你变回原来模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那个争气的儿子。如果他一早就接受了顾氏股份,并在顾氏任职的话,就不会造成今天这样难看的局面了。而且如果老家伙早早的安排了家族联姻,或许我永远都消不掉夺夫之恨,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造化弄人吧,果然啊船到桥头自然直。”文素利遗憾的咂了咂舌头。 “还有你我最可爱的儿子。“文素利满不在乎的回望着顾北辰。”人只有在经受大起大落后才会顿悟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那么你就在残酷的现实中好好学习吧。慢慢的你会发现你从始至终都生活在抢夺与被夺、践踏与被践踏的欲望世界里。特别是当你从光芒万丈的少爷重新堕落成穷光蛋,并遭受到来自朋友们的冷眼时,你就能明白你妈妈当初为何一定要带着你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了。这世间可没有人能放下财富啊。在财富面前你那点梦想根本就一文不值。” “如果母亲是来专程幸灾乐祸的话,就请回吧。现在病人和病人的家属都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没错,在财产争夺战即将打响的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很需要冷静的大脑。” “母亲工作繁忙,就不用再过来医院了。” “我当然不会再来医院了。哪有前妻对前夫还心存留恋的。而且想对顾北辰和那个贱人说的话,你们不是已经亲耳听到了吗?虽然没有得到探视机会,但我也已经了解会长的身体状况了,行吧,我就先回学校了,下次再见就是你们父亲葬礼那日了,记得提前通知我,看在白得这些股份的份上,我一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文素利抿嘴一笑,经过顾北辰身边时,她略停的眼睛里就充满了怜悯之情。 看着文素利昂首挺胸的走到电梯口。顾北辰无力的靠在墙壁上。走廊有昏暗的灯光,并不怎么黑暗,但却看不清他的脸。 连勋看看北辰,又看看顾北溟,顾北溟的目光茫然空洞,连勋顿时不知所云。但他的脚步却不知不觉的向顾北溟的方向靠拢了来。 “社长?!”站在顾北溟身旁一直默默注视着这对兄弟的连勋,突然开口问道。 顾北溟眼神暗痛的望着北辰,他就像一只小刺猬似的将身子瑟缩成一团慢慢的从墙壁上滑落。他心疼的叹了口气,走到顾北辰身边慢慢蹲下来。 “不管你刚刚听到了什么,都别往心里去。你还没有成熟到需要操心的年纪。今天,我在这儿守着,你和阿姨回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你让阿姨早点回来替我,我得去公司,有些工作部署要抓紧筹备了。” “哥,我还可以相信哥哥吧。” 这句话,北辰实在不忍心说出口。但涉及到妈妈郑世兢在顾氏的处境。顾北辰只能带着浓重的哭腔问出声来。 “所以我才交代你,明天一早务必让阿姨早点来接替我。还有回去准备些换洗衣服吧,阿姨顾不过来的话,就需要你多在父亲身边尽尽心了。至于父亲承诺给你的股份以及对你今后职业方面的规划,我会遵从父亲的心愿一并安排的。我想比起亲兄弟兵戎相见,爸爸更希望我们携手并进吧。” 顾北辰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的喉咙慢慢收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别想那么多,照顾父亲可不比守住公司轻松,早点回去吧。还有刚刚我母亲说过的话,我代替她向你和阿姨道歉,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 “北溟啊,你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吗?”郑世兢霍然推开门,她的眼中没有泪,眼角的细小皱纹里藏着潮湿的痕迹。她的声音很静,尽管哽咽过后的喉咙一阵灼热一阵冰凉。 “妈,我们回家休息一下吧。” 郑世兢站在那里,久久的注视着顾北溟的眼睛。突然窗子被一股强风撞开,狂猎的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特别是那双空洞茫然的眼,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晕厥。 “不,不可以...”郑世兢浑身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转过身再次扶住顾凯麟的手。 “我不走,你们父亲半夜醒过来找我的话,该怎么办。我不能走,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郑世兢自言自语似的暗自嘟囔道。 “阿姨,如果父亲醒过来的话,我会给北辰打电话的,而且你也看到了,父亲这种状况并非朝夕之间就能清醒。我们得做长远打算才行。” 连勋别过头去,他最害怕发生的一切还是发生了。但除了安慰他们,他一点忙都帮不上。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到郑世兢的背后。 “是啊,夫人,除了做出承诺的社长,还有我这个见证人。您大可安心回去休息。” “不,会长,会长他已经习惯了我的照顾啊,不然你们都回去吧,留下我一个人就好。让我陪他再待一会儿。“郑世兢死死的攥着顾凯麟的手,使劲的摇了摇头。“一会儿,一会儿就好。”郑世兢憋得面色通红,她像个小孩似的死死抱着顾凯麟的胳膊,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三位大人。 “阿姨您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好,我不光担心父亲,也要为您的健康考虑,如果您再倒下,那北辰该怎么办。您也要为北辰考虑啊。”没等郑世兢把话说完,顾北溟温柔的说道。 “妈妈。“顾北辰低声喊住郑世兢的同时,郑世兢默默无语的望着顾北溟。 有些话顾北辰本不想说出口。但看着这幅情形只有他说出这些话,才不会再次触动郑世兢脆弱的心灵。 ”刚刚文夫人说的话,您也都听到了。如果我们再和她碰面的话,可能对我们所有人都不利。这一次,妈妈就听哥的吧。” “是啊,阿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母亲的为人。母亲不可能只是过过嘴瘾就算了,既然有了不利的动机,我想她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采取行动。我能感觉到她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欠时机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都不能再掉以轻心,而我之所以选择站在北辰这一边,不单单是父亲的意愿,同样作为儿子,我也不希望自己母亲在错误的泥潭里越陷越深。”顾北溟的口吻越来越强悍。这一次他丝毫不回避所有人诧异的目光。 从前郑世兢根本不指望顾北溟能正视自己的眼睛,现在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在彻底失去希望之前,郑世兢只好抓住这最后一缕白月光。 “妈,我们明天还要起早,就先走吧。” 郑世兢听懂了顾北溟的意思,她火速收拾起衣物胡乱的穿在身上。 在北辰走出病房后,连勋赶紧关上门,然后缓缓的走向顾北溟。顾北溟恋恋不舍的望着北辰落寞的背影,对于那个年轻的男孩来说,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要承受这么沉重的现实,他艰难的叹了口气。 “社长,您是成心要站在北辰一边和您的母亲作对吗?郑世兢,从您的立场,你应该是很恨她才对。” 听到关门的声音,顾北溟这才回过神来。 第六十七章 陌生的家,最遥远的距离ii 一阵风轻轻拂过,翻开了堆叠如书页的乳白色百叶卷帘。在卷帘的周围,是一片非常浓烈的墨蓝色天空,当刚刚燃烧了西边天幕的火烧云渐落成若隐若现的璀璨星光,乍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画布上撒了把美丽的桔梗花。 阵阵寒意顺着窗口向屋子深处缓缓渗透进来,顾北溟的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直到虚掩着的门缝里露出了连勋修长的身影,待黑色影子的主人慢慢迫近自己的身侧,顾北溟僵硬的转过脸,他缓缓抬起脸茫然的注视着连勋不带一丝温度的脸孔。 “社长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边是您同父异母的弟弟,一边是您的生身母亲,我不相信您会做出违背自然原则的事情。而且抛开感情因素不谈,您母亲手中掌握着顾氏集团11%的股份与您的23.5%加持到一起,只要再争取到大股东的表决票就可以了。毕竟您和您母亲表现出的精明干练是有目共睹的。而顾北辰他虽然同样拥有23.5%的股份,但他这么稚嫩什么都做不了。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那样的母亲,作为顾氏会长的私生子,您觉得大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庶子是可以成功的盖过嫡子风头的,即便得到那个位置也名位不正是要淹没在唾沫里的。” “我想这就是连勋哥的高明之处了,虽然你刚刚的举动是更倾向于选我,但我完全可以默认为是权宜之举。你的倒向的确很诱人,但只要我答应你开出的条件,你对于我的支持才真正奏效,而我即便知道你意味深长的目光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内心,我也断然没有任何拒绝你的理由。按照你的真实意图,我手中的股份应该有两条通路才对。但就在我徘徊在两条岔路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你已经悄然为我指明了方向,不是吗?如果选择母亲通路会走死,但是选择北辰死路也能重新活络起来。这么看来你真是很狡猾的家伙。” “多谢谬赞,记得我曾对社长您讲过,您的精明睿智并不逊色躺在这里的会长。” “但和连勋哥相比,我好像棋差一格啊。正是你压倒性的说辞将我毫无保留的推向了我的弟弟。那么在为我深谋远虑的同时,您也替北辰未雨绸缪过了吧。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为我顾氏谋划的一条万全之策。” “我要是真的这样做了,您会更恨我吧。恨不得真给我杯毒豆浆。” “怎么会,无伤大雅的心机我留意着忌惮着就好了,我要是真的想除掉你还会经常把自己的想法挂在嘴上吗?更何况我这个人与父亲的疑人不用不同,越是蹦蹦跳跳的狐狸反而更能激起我的狩猎欲望,否则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我反而会将他们当成雕塑。” “您别告诉我您就喜欢下面的人揭竿而起吧,果然您脑子里依然留存着少年时的热血。这一点您和北辰很像啊。” 顾北溟无可奈何的轻笑了笑,但很快的他的眼眸里再次被罩上一层不透明的薄膜。 “郑世兢夫人和顾北辰少爷怎么是走路回去的。我刚刚明明吩咐了司机多稍候片刻。”连勋眼中浮现出宽阔的湖水,月光粉碎了,顾北溟慢慢走向窗边。 钝重的呼吸声阴森森的回荡在冰凉的空气中,这一刻顾北溟的心比起室外的温度还要冰冷,他绝望的望着那对即将消失在黑夜中如小鹿般瑟瑟发抖的身影,无论他们内心有多么煎熬,他们始终都还拥有着彼此。 看着顾北溟深邃的眼神,连勋静静的笑了笑。但很快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若不是经历一场变故,社长您永远不会知道你还有一位拥护您的弟弟。”连勋用理直气壮的目光紧紧地抓住了他,一直没有放开。 “是北辰跟你说过的吧,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不打算为他隐瞒了吗?”顾北溟脸色苍白,他无力的扯动着嘴角。此时此刻的他看向窗外的眼神闪闪发光,淡棕如绸缎的头发和白皙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对比,连勋犹豫了片刻,他对着一阵令人目眩的阴云过后顾北溟那双雾蒙蒙的眼神更加凝重的说道。“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北辰他对那个位置完全没有想法,但对那些股份他只是希望能用这些东西好好守护自己的亲人,爸爸妈妈还有那个他最喜欢的哥哥,他说他想陪你一起守护好这个即将风雨飘摇的家。” 我真得小心你些了,否则在不远的将来你也会这样出卖我。” 在顾北溟的眼里,连勋的面容比起从前更加琢磨不透。枝丫与阔叶的间隙中落下一颗亮晶晶的星星,顾北溟揉揉眼睛,望着渐渐远去的星树,他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我跟他说过,他还很年轻,他应该和那些同龄的孩子一样吃吃喝喝,然后潇洒的躺在操场上谈天欢笑。守护家也好,公司也好这都只是成年嫡子的责任。” “其实,您弟弟是什么样的人,社长您比我更清楚,不是吗?我与他只是偶尔能见面谈谈心的普通朋友,而您是他叫了近二十年的哥哥。都说除了至近的亲人只有对手是最懂自己的人,您难道知道现在都不能相信您的弟弟吗?”顾北溟情不自禁的动容了,他的眼睛渐渐潮湿。绯色的糜雾在皎洁的月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顾北溟失去光泽的琥珀色眼珠因为吸取了银月的光辉变得愈发深邃,深邃中恍若有光芒在狂乱的涌流。 看来对于理想的执着,人人都是如此。 “我当然知道,那是傻瓜一样的爱情,白痴一样的人啊。“顾北溟坚硬如刀刃的指甲深深的割入他单薄的肉里,他没有接收到痛觉,相反一种铺天盖地的冷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现在想来这个白痴都胡说了些什么?我们这些成年人竟然都相信了。”看到顾北溟的释怀有了略微的融冰,连勋幸福不已,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是悲伤的,因为那是一份不能走向完美的兄弟之情。特别是在人物关系复杂得渐渐明朗的现在。有些决定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就连连勋这个局外人都不得不为北辰的处境捏一把汗,更何况那是善于权衡的顾北溟。有时候情随风动就更不会真正心动。 “很多时候我也问过自己荒谬的问题,如果我的母亲从未离开顾氏,我的童年是没有任何缺憾的,我会不会也能像他一样,变成彻头彻尾的傻瓜。”顾北溟眼中充满了疑问。 “我也会像他这样叛逆吗?与他相比我很自私,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从来都只有自己。在遇到某个人之前我也有过困惑,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为了心爱的人放弃些什么?” 此刻的顾北溟仿佛是被洗脑了似的,他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喃喃自语。 “但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看着顾北溟迷失光彩的哑色眼眸和慢慢失去焦点的瞳仁再次避开时间的摧残。连勋紧张得将眼睛眯成了月牙。 “所以说北辰曾经也是这样等着我的吧,等着我转过身,哪怕只一个招手,或者只是回应他一个冷漠的眼神。”顾北溟失落的徘徊在自己往窗口呼出的炙热气息和房间里令人窒息的仪器运作声中,因为两兄弟不同的身份,他没有办法打开门冲出去,他轻轻勾了勾冻僵的手指,他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擦干失控的眼泪,然后静静的等待那个根本不可能回头的人再凝一次眸。 “即便我因为大脑一热,默认了母亲揭发他作为私生子的真实身份,他依然没有恨我。”顾北溟惊讶的反问了一句,因为向日葵不可能触摸到爱,所以那份淡淡的感伤才显得尤为痛心疾首。 “我说是呢?!”连勋小心翼翼的凝视着顾北溟。 “希望哥哥能经常笑而不是皱着眉头,我只要远远看上一眼就好。” 顾北溟突然想起了北辰小时候和自己之间的约定,那是初雪时的约定,只是当时深深陷进被人赶走母亲的伤痛中的北溟并没有理会北辰的用意。不管怎么说,北辰的本质都是当初那个率真的少年。他是北辰,永远都是最懵懂也最坚定的北辰;而他是顾北溟,却也不是北溟。 一阵风吹来,黑色的枝丫在风中摇曳,看着立刻变得嘈杂的世界,北溟的脑海里却再次浮现出当年飘飘洒洒的雪花中那个男孩拉起自己手时的情景。 那个小孩子的小手指钩住了大孩瑟缩在袖口中的小指。 “其实在流逝的时间里,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实现那个男孩心底最迫切的愿望。”顾北溟下意识的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一步远的连勋,然后又回头看了看惆怅的绿叶间从天而降的雪花。 “北辰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不论是您做还是文夫人做,他都打算坦然的接受。他说他和自己的妈妈加注在哥哥身上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是他们的出现毁了哥哥完整的童年,现在哥哥终于采取行动了,他的心里终于得到宽慰了一点点。如果哥哥什么都不做,那就说明哥哥永远不可能饶恕他的妈妈。而他才会更害怕。” “你别告诉我,北辰直到现在都没有从当年的那些事情中走出来。在那些事上他其实是另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他不需要这样耿耿于怀的。” “难道要让哥哥一个人沉浸在对过往的伤痛中吗?两个人分享总比一个人默默承受要更好过。否则带刺的荆棘一旦在心里弥漫开来就真的无法自拔了。” 顾北溟有气无力的笑着,他默默的仰望天空。 “他难道不明白,就是因为现在的他太过呆头呆脑,所以我很怕有一天自己会栽倒在这样的人手里吗?” “我叫他哥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莫名的喜欢他,因为喜欢,所以我总是找各种机会接近他,而你就是我下一次抓起哥哥手的理由。” “你喜欢他还不如喜欢天使呢,当微风吹过,风铃里传出的声音都是天使的祝祷。而他只会用硬邦邦的眼神瞪着你。” 当初北辰歇斯底里的呐喊,但北溟却什么都不在乎,他不管不顾的放任着弟弟在他身后不断的追赶。停下也好,跌倒也好都无法撼动北溟的内心。 “因为哥哥没有来,所以你说这是第一场雪不作数,一定要等到哥哥才行。” 记忆之门缓缓打开,顾北溟仿佛回到了初次见到李俊熙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俊熙还是北辰唯一的玩伴,开朗活脱的俊熙与沉默寡言的北辰不同,越是童言无忌便越是让他难过。顾北溟捧着惆怅的胸口。 “怎么还不来?我哥哥迷路了吗?我应该去接他的。我想将哥哥的手攥在掌心,是我没有做到。” “才不是呢,他要是心里有你,还用你哈巴狗一样求着他来。别说陪伴弟弟,就是照顾弟弟,也是应该的呀。” 看着记忆中顾北辰对着俊熙痛哭流涕的样子,顾北溟既悔恨又自责。 他望着窗外如洋底般黑暗的天空,一朵雪花落在脸上转瞬凝结成泪晶。 “你说他从来都是为了我,那么他放弃了继承权甚至不惜多次开罪父亲,也是因为要保护我?!我在他心里是多么脆弱的存在啊。” “他只是想尽量多弥补一些对您的亏欠。而且他知道如果他选择站在您的对立面,对您而言无疑是当年悲剧的重演。他不懂得事业场上残酷的角逐,所以他只能将您与他之间的隔阂归结于你们都不能正视的曾经。” 连勋的声音比黑夜还要深沉,也比骤然降温的天气还要凄清。 望着连勋眼中凝结如冰刃的眸珠,顾北溟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就像断了线的木偶怔怔的凝视着连勋瞳仁中越积越厚的雪花。 “还有他之所以怀揣着更为炽烈的痛苦成长,完全是因为社长您,因为您始终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因为比起无法接受母亲离开顾氏的现实,您真正介怀的是您对于母亲的退场什么都做不了。而将自己隔绝在空气壁垒中的您没有办法承认自己当年的懦弱,只能一味的将心痛归结为别人对您造成的伤害。他知道您的愧疚与自责要远比面对现实更沉重,所以他也时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北辰心底的落寞终于在顾北溟的心里荡起了回音。弟弟并没有讲过自己的落寞,向来以察言观色著称的顾北溟竟然丝毫没有看出来,看来北辰他不是怂包,更不是平凡的财阀庶子。当他将父亲安排的一切践踏得混乱不堪,或许他那被刀子刺得密密麻麻的心灵同样在流淌着鲜血吧。想到这里,恐惧和悲伤在北溟的心底弥漫,他暗痛得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原来从始至终罪孽深重的人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不肯释怀的自己。顾北溟回想起郑世兢对自己的示好与畏惧,他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那我对郑世兢阿姨说过的狠话,北辰也没有放在心上过吗?” 看着有些心慌意乱的北溟。连勋冲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我曾不止一次听到二夫人嘱咐北辰少爷,她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因果轮回吧。” “果然,郑世兢阿姨并不是愚笨的人啊,看看默默承受的她,我心底的难过一分都不会减少。”顾北溟抓着围栏的手渐渐松开。 空气好冷啊,顾北溟的身体颤抖不停,就连嘴唇也瑟瑟发抖起来。 一阵纤弱的喘息声打破了沉闷的静寂,望着曾经嚣张如狮子的父亲在一天之间变成了受伤的白兔。顾北溟的心里百感交集。若有若无的吞咽声越来越急促,顾北溟慢慢挪动着自己那如同是被人用绳子牢牢捆住的手脚,他僵硬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父亲被冷汗浸湿的头发,踏着月光而来的连勋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北溟的脚步。在连勋仿佛是浸在水中一般深沉的眼眸里,顾北溟河无力的靠在病床边,仿若抽骨似的滑坐了下去,他的脸紧紧的贴着父亲那张慈祥的脸孔。 “父亲,对于北辰的心意,您到底还是视若罔闻啊。您明明知道北辰并非冷血冷泪的人,您还是要将他当成筹码,卷进顾氏无休止的战争中来,您大言不惭的将这当成是对我的掣肘,殊不知正是您狭隘的以为,已经毁掉了一个儿子的人生。现在您还要故技重施,让您的另一个儿子过这种看似显赫却实则幽禁的人生吗?这世上并非最昂贵的就是最好的,并非您认为不错的东西就是最适合孩子们的。” 窗外的枝丫间仿佛挂满了坠落银河的星星。 顾北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他默默的凝视着父亲那双露在被子外面满是皱纹的手。透过绿树的月光,熟睡的顾凯麟全身笼罩在一片柔亮的光辉里,他那一头银白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曼舞,微微波动的发丝下慢慢呈现出一张剔透如凝冻的脸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望着父亲,顾北溟的眼眸皎洁得如月光一样悲伤。 “所以在您每每问到我,您是否真的很像会长时,我从未回答过您。像也不像,在会长金钱至上的立场上,他每每出手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而您,虽然动过雷霆之威,但却并非真正的薄情寡义。否则我也断然不会追随您这么久。” 耳边传来连勋冷冰冰的声音,似乎乘风而至,又仿若是从自己的心底隐隐传出。 “在连勋哥眼中我们一家人是有多可笑啊,父与子之间,每每最先低下头的都是我们这些孩子,然后在父亲无比期盼的眼神里我们迅速消失。这种感觉不像是将父亲当做启明星慢慢靠拢,而像是躲避星球的撞击。我不知道在父亲心里会作何感想,我更不知道当他面对的永远只是背影时,他的眼神是否也如我此刻这般落寞。但当伤害已经构成,哪怕这一次他付出的是作为父亲的全部,也只能得到两个儿子的疏远。因为在我们曾对他无比期待的时候,他回应我们的是比这还要冰冷的背影。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懊悔不已。即便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呈现给大众的只能是一片祥和,但越是假装便越会撕裂岁月的暗伤。”这是一个可能再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顾北溟强忍着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 夜深了,房间里萦绕着冷飕飕的寒气。 “社长,我想现在还没到您放下一切只剩伤感的地步。即便我知道在脆弱的您面前谈论公事显得我很不近人情,但我们也得尽快行动起来了。您母亲那边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是啊,要知道这可是父亲不惜以葬送儿子们的一生为代价,也一定要守住的产业。想想看,躺在这里的人这个原本应该是世界上最慈祥的人,如果换做普通人家,他也该到了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了。但是现在,如果父亲还有知觉的话,看着自己的家人同室操戈,这是多么残忍的现实啊。就冲这一点我也要独自撑起顾氏摇摇欲坠的天空。哥,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父亲能快点醒过来。只要他醒过来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棘手了。” 坐在顾凯麟床边的北溟慢慢俯下身子,他将自己的脸颊慢慢靠近父亲渐渐均匀的鼻息。父亲的唇片透明得如同即将消散在黎明前的晨露,那道光芒即便微弱,但也为冰冷的病房带去一丝暖意。 第六十八章 我该怎么办i 一阵风自虚掩着的门沿漫散进来。顾北溟乌黑的发丝在风中摇曳,轻舞的灰晶飘飘洒洒的坠落在顾北溟的发顶上。在北溟因哽咽而浑身颤抖的那一刻,灰晶也仿佛有了生命,昏黄的床头灯下夹杂进发丝间的尘灰慢慢汇聚成墨蓝色的星海。 顾北溟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那张慈祥的脸,他的脑海里依旧感慨万千。 连勋安静的凝视着准备独自承受压力的北溟,不知不觉间北溟已经紧紧抓住顾凯麟的手,并将顾凯麟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手小心的护在自己的胸口。在连勋的眼中顾北溟社长从未如今天这般频频失态,此刻的他比起那个盛气凌人的社长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后磨灭了锐气的落魄少年。到了深夜,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一直深陷在工作的紧张焦虑状态中无法抽身的北溟已经好几宿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他的脸色苍白,红彤彤的嘴唇早已经变成略显透明的青紫色,连勋轻轻扶起顾北溟的肩膀,北溟默默的重新转过头,他深邃的眼中蕴满了悔恨与自责,此刻的他就像一只刚刚被人斩断了线的木偶,他依旧怔怔的将脑袋靠在父亲的身旁,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想说却疲惫到根本不愿对任何人提起的话。 连勋轻轻摇晃了下顾北溟的胳膊,话递到嘴边连勋还是忍住将话重新咽回肚子。就在松开顾北溟胳膊的同时,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一阵凉气。“那社长您也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医院跟您汇报文夫人的最新动向。” “明天汇报就太迟了,先发制人才不会将自己困在被动的状态里不是吗?况且你我都很清楚母亲有那样的动机,这绝对不是一两天时间才形成的。换句话说母亲这二十年来小心翼翼忍辱负重,等待的就是今天。一个目标纯粹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突然恼羞成怒的说出刚刚那一番话,我想她应该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只差付诸行动了。”顾北溟祈祷着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时,他的面色苍白中带着一抹与年纪并不相符的凝重。他深情的凝望着父亲,站在北溟身后一步之遥的连勋静静的望着北溟。 “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说这么残酷的公事,我真的很抱歉。”望着顾北溟渐渐恢复红润的脸庞,连勋的语气依旧如黑夜般深沉。 “说吧,连勋哥,这可是父亲不惜赔上一家人终身幸福也一定要守住的公司。“顾北溟呆呆的望着坠落满地的月光。”如果父亲这种昏迷不醒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那父亲的表决权你觉得会全权委任给谁呢?”顾北溟纹丝不动,只是凝视着窗角越积越厚的月光。 “会长的表决权将会全权委任给理事长。据我所知,您母亲文素利夫人在离开顾氏之前就出任了理事长,二十年来她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动过。我想这也是您母亲风尘仆仆的赶来医院却又着急离开的理由。” “也就是说父亲清醒过来的话对母亲反而是最不利的,根据顾氏的章程在会长只有生命体征却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情况下,母亲是唯一一个可以以此为理由召集股东召开股东大会的人,作为父亲合法配偶,大家一定会对她所说的话最为动容。如果母亲一定要打亲情牌罢免我父亲的话,那我们无论怎样反击,都只会加深各位股东对母亲的认同。我想这也是母亲最想看到的一幕吧。而就在刚刚母亲已经知道了父亲的状况,我想真实病情应该隐瞒不了多久了。” “社长,您也不用太过悲观。合法配偶的身份本来也是可以做那样的事情的,而且子女与配偶相比终究是棋差一格。现在无论是我们中的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你母亲的动向这是不争的事实。一旦召开股东大会,你母亲成为顾氏会长的代行者是志在必得的。但这也不能代表她就一定稳操胜券了。” 连勋的声音很深很沉,仿佛浸在宽阔的月河中。顾北溟已经打破了体力的极限,正凭借超人的力量倔强的支撑着自己略微踉跄的身体。在连勋看来,北溟一筹莫展的样子实在可怜。 “按照连勋哥的意思,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坐以待毙?在不揭开顾氏内幕的前提下,我们真的没有绝地反击的可能了吗?如果父亲苏醒过来,看到自己的公司已经更名易主…哥,我想那才是你最不忍心看到的局面吧。不论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我还是北辰,顾氏终究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而如果会长变成了文素利,那就相当于是历史重演。迎来武后再将武则天重新送回后宫,这比父子之战要更棘手。”连勋的视线落在北溟旁边正在呼呼睡觉的顾凯麟身上。“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事情应该没有社长考虑的这么糟糕吧。这只是一个开始。”顾北溟谨慎的等待着连勋,他的眼神很空洞。 “真的不会吗?我现在难过的都合不上眼睛。我一闭上眼,脑子里就都是母亲站在会议室里得意洋洋的做着代行者参与顾氏事务的样子。对了父亲和母亲分居多年,那么他们的关系会不会。” “不会断绝但却只会更扑所迷离,要知道无论是顾氏还是清逸的活动,他们都极力经营着亲密爱人的人设。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会长能够醒过来且尽快恢复意识。这样才能打消文夫人的气焰。文夫人日后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顾北溟眼神依然空落落的,他早已经心乱如麻。连勋看着满脸疲惫的顾北溟,他无可奈何的伸出手指狠狠的掐在自己的鼻梁骨上。“我知道希望比起实战要更渺茫。但应该不是没有奇迹出现的可能,大夫也说会长何时清醒也要靠求生欲和意志力的支撑。我相信以会长素来的强悍,这一次一定会出现转机的。有可能我们现在的交涉,您父亲都记在心里,只是他与病魔的斗争正如火如荼,实在没有精力回应我们。” “但愿能借连勋哥吉言,可总不能一味的寄希望于父亲。“顾北溟自我解嘲都说。”不瞒连勋哥我现在脑子很乱。北辰的身份又被捅了出去,双重压力砸在顾氏的招牌上,你知道这对顾氏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是战争的帷幕。凭借户籍的力量,母亲的做法在所有人眼中都自私得合情合理。就算以她继母的名义出面将父亲承诺的股份递到北辰手中,那两个23.5%持股对上11%持股加理事长身后的席位,连勋哥,我同样没有任何绝对的把握。以母亲的性格,你觉得她会怎么做,比起一网打尽的直截了当,她更喜欢看着猎物一个个的黏在热锅上急的焦头烂额却脱离不了她的手掌心的快感。她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让对手消失得悄无声息,那么这二十年白眼与嘲笑就承受得毫无意义,既然是侮辱那就一定要以十倍的分量施加回始作俑者身上,让对方生不如死。曾经的我以为她只是想将怒火发泄到北辰、世兢阿姨身上。不想二十年的宦海浮沉,她现在迫切的想将顾氏玩弄于鼓掌之间。如果代理会长的位置如同探囊取物,母亲一生的荣光都会在熊熊欲望间子虚乌有。而且假使父亲醒过来,顾氏再经历连番覆辙,那么在风云场上,我们的地位也不再是这么无懈可击。要知道素日里我们得到多少鲜花掌声,那就有多少对手对我们财阀的地位虎视眈眈。开门是狼关门是虎,我真是腹背受敌。这么多年来,父亲又是怎样坐稳这个位置的呢?无休止的权衡都堆在一个人的身上,难怪他会睡得这么香甜。” 顾北辰很害怕北溟口中痛陈的这一切。他埋怨自己,竟一点忙也帮不上父亲。看着无计可施的哥哥无比懊恼的眼神,他只好默默的将妈妈刚刚做好的夜宵藏回进大衣里。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旦有行动,就一定会留有破绽。一个人若想成事,光靠谋划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积蓄足够的人脉和名声。否则仅凭一张结婚证,一个从未有任何作为的理事长委任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要知道顾氏的股东没有一个是性情中人。就像您作为长子出任社长,对于股东而言已经相当于是钦定的顾氏继承者,但他们不还是和您玩周游列国的把戏。我想文素利的心思越是一目了然,那行动起来就越是举步维艰。您相信我,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步田地,就算是,我们也会在文夫人之前想到策略,毕竟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身边有我有北辰。” “听起来还真是臭皮匠但也就比废铜烂铁好用一点点吧。“北溟的眼中涌现出无数自由动荡的云彩。”明天我得赶在所有人之前回到公司才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北辰的法定代理人由母亲改成我。连勋哥,这件事风险很大,您有把握吗?” “这件事的话您倒不必有太多顾虑,我想我举荐的这个人应该比我更能胜任这一项工作吧。” “什么人可以比常务理事的出面更有说服力?若不是有更为紧迫的突发状况摊在面前令我分身乏术,我还想亲自面见这位杰出的律师。”顾北溟虔诚的语气似乎是乘风而来。连勋凝视着北溟那一双飘荡着云彩的眼睛,在平日里那就像是捉摸不到边际的大海,而现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碧波荡漾的海洋底部究竟有哪些构造。 “是公司的某位秘书长或者说是执行理事吗?连勋哥,你以为现在这样的形势下我还能调动父亲的骨干吗?我想这些人恨不得即刻和我撇清关系,跑到母亲跟前去效命吧。” 连勋望着难为情的顾北溟,微微笑了笑。 “您多次以哥哥的身份参加北辰的家长会,难道没有听到学校里关于北辰和尚爱间的风言风语吗?那个尚爱,听我们家世勋介绍说她的母亲边美淑是代表大成的律师,也是安城最好的律师事务所中的代表,我相信只有邀请她来做北辰的辩护人才有稳胜的可能。” “但与顾氏集团律师团纠缠在一起,她也会不遗余力的参与其中吗?别忘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诉讼案。边美淑能走到律师界的云端上,她比一般的律师要更理性。” 望着窗槽下渐渐远去的月光,顾北溟叹了口气。 “利字头上一把刀,从原则上来讲,边美淑是一定不会趟顾氏的浑水的。但我相信抛开律师这层身份,她对于顾氏的关注一定不会少于您和北辰,再加上尚爱她唯一一个宝贝女儿的软磨硬泡,我相信她一定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她可以不看与顾氏世交的情面,但女儿的面子总得维护吧。北辰可是尚爱心底的不二人选,你以为边美淑还能置身事外吗?” “好,那就着北辰准备一下吧。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这么想来真的是难为他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我很抱歉。” “社长不还是一样。今天这么一看,你们兄弟两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像。” 连勋望着北溟的眼睛,对他说道。自己的朋友们终究会在痛苦中成熟起来吧,那么冬日的雨水看似忧伤,但这种悲伤也一定不会持续太久了。总有一天,他们戴着王冠应对各种磨炼时,那份从容淡定会如呼吸一样理所当然。或许到那个时候,北辰也已经不是北辰,他弄丢了原来的自己,也变成将内心埋藏得很隐秘的人,或许记起那些一度被自己遗落在角落中的回忆时,脸上也会流露出一如北溟的凄凉表情吧。 司机将车子稳稳的停泊在顾氏大门口,透过后视镜,只见顾北辰已经安静的躺在后座上睡着了,他修长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沁染得脏兮兮的。 “二少爷,您醒醒,已经到地方了。” 3、2、1、0 缠绵的呓语,此刻的北辰仿佛被宿命洗了脑一般,在司机心里默默倒计时的瞬间,他揉了揉呆滞而沉重的双眼。透过车窗望着伸展花园里渐渐暗淡的星树,他长长的叹了口寒气。 顾北辰担心独自守在偌大顾氏别墅里的郑世兢,但当他按下主卧室所在的二楼电梯时,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在短暂的踌躇徘徊片刻后,他最终按下了顶层伸展花园的按钮。 郑世兢还跟平时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还有那些仆人走过自己身边时滚烫的眼神,本就心情无比低落的郑世兢十分不爽。洗衣房连接着保姆房的过堂内,大家三五成群都在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些什么。当郑世兢慢慢靠近时,大家连忙停止交谈并急匆匆的走开,就好像有意无意的躲着郑世兢似的。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回到各自的位置上,那些人既不看她,也不像平日那样对二夫人围上围下。 “行动开始了吗?今天顾氏也有陌生人来过。”郑世兢挑起眉头,她生硬的问道。 如细风般停留又如惊风般消失的月光慢慢停在窗边,在飘逸的纱帘下,那一层低垂的光晕就像女人的头发,只要伸手就能触到。 大家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歪着脑袋面面相觑过后又瓮声瓮气的呼吸着。 “这是谣言。顾凯麟会长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疲劳过度已致心病发作,经过医生的救治已经脱离了危险,再有个把月就可以复原了。在这期间任何人包括大夫人如果说了些什么,还烦请大家及时告诉我,我会走法律程序状告她诽谤的。” 郑世兢盯着两个平时与自己交流密切的仆人比较起来。大家稍稍一愣,连忙点头表示无声的附和。郑世兢抿了抿嘴,她忽然感觉有点儿空虚,现在看来这个家的气氛还真是冷静得有些异常,就连仆人们一如素日叽叽喳喳的对话,她都有种挑拨离间的感觉。她甚至将津津乐道的网络八卦当成是对自己的挖苦,看来自己的情绪何止是变坏,应该是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了啊。大家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她却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坏了。总之,她现在真是头皮发麻到坐卧不安的状态。她的脸涨得通红,马上就要流鼻血晕倒了。郑世兢扫了眼挂钟上的时间,没有顾凯麟、顾北辰陪伴的家里真是冷清,即便身边有那么多佣人环绕在身边也还是没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其实顾凯麟在家的时候家里也是这般冷清,冷清到呼吸都会出差错,但比起铁箍般的不自由,无所依傍才更令郑世兢惶恐不安。郑世兢在客厅转了一圈,在电梯被按到一楼的同时,心不在焉的郑世兢踩着楼梯一步一挪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偶徐是内心痛苦不堪又无处诉苦的缘故,郑世兢第一次感觉通往主卧的路竟然这么漫长。郑世兢安安静静的坐在化妆镜前,手指微微收力将紧紧缠绕进发丝中的发卡取下,回想起平日里贴在顾凯麟手臂上撒娇喊痛的情形,她的眼睛里好像马上就会流出眼泪。 花园里一片漆黑,那些身穿洁白羽衣的小树在夜空下熠熠生辉。借着模糊的视线向花园尽头望去,就好像每一段枯槁的枝丫上都挂满从天而降的星星,北辰在心里拼命的呼唤,父亲说过的话突然回荡在北辰的耳边,顾北辰拼命的向前摸索着,那一刻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父亲、利欲熏心的继母、独自肩负着家庭重压的哥哥,还有那个被锁在金笼中如同金丝雀一样无法主宰命运的妈妈,他们或无助或残酷的面容一一浮现在北辰的脑海里,顾北辰耳畔嘶鸣,他大大的张着嘴巴,然后用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朦胧的泪眼中,整个漆黑的世界到处都充斥着炽烈夺目的光亮,而在闪闪发光的空气渐渐平息下来后,那些本静止的星树突然健步如飞的围绕着自己转来转去,当无数雪花和星光拍打在北辰身上时,他竟没有一丝知觉。顾北辰断断续续的喘着粗气,他不顾胀痛的头脑奋力跑到天台边,他的双手轻轻覆盖在着光滑的栏杆上,从这里向远处眺望,安城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如此美妙的夜晚与他而言不过是死水一滩。 有那么一瞬间,顾北辰好羡慕掠过树梢的飞鸟。生活在同样一片蓝天下,我活着却从未感受过心脏的跳动,沮丧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得了不治之症,也或者是患上从未被确诊过的某种疑难杂症,但我只知道这是一天比一天崩溃到令人抓狂的病。四周的一切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还是璀璨得令人心痛。 cgh的顶层李俊熙在额头上绑上“俊熙必胜”的红布条。从清逸回到cgh酒店顶楼,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李俊熙身上的道服全被汗水湿透,就连头发也湿哒哒的贴在脸上。 一轮圆月静静的挂在空中,道路两旁屋子里的灯已然尽数熄灭。月光洒照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就只剩下路灯淡淡的剪影。李俊熙一头栽倒在垫子上,他呆呆的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和小店阿姨见面时的场景。快如闪电的飞踢伴随着窗外断断续续的虫鸣再次炸裂在李俊熙的肩膀,李俊熙呼吸紊乱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他一只手拼命的拄着垫子,一只手轻轻捧着渐渐钝痛的脑袋。 第六十八章 我该怎么办ii 此时的安城街道张灯结彩,到处都充满了祥和欢愉的气氛。 调低了两度灯色,屋子里的光线霎时黯淡下来。俊熙沉默的垂下眼睛,一连数日不知停歇的练习,丝毫没有留给他任何分神的机会,面对着天花板正中央那盏虽款式发旧却不减华丽繁复的吊灯,俊熙静静合上眼睛,即便疲倦的睡意渐渐涌上脑子,他还是要以顽强的意志对抗人本脆弱的体能。很多时候他恨不得自己马上跳到松软的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但赛事的吃紧以及与母亲会面的情景都让他心里紧紧的,脑子麻酥酥的,就连此起彼伏的胸口也涨得满满的。 一缕微卷的棕发滑过他象牙般白皙的肌肤,最后静静的贴合在他极淡极浅的唇片上。看着俊熙一脸倦容,李泰洙料定他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风浪。 “昨夜有人没有睡好吧。”父亲的声音将俊熙从怔肿的状态中唤醒。隔着一只赛垫的距离,俊熙下意识的朝着父亲的方向望过去,父亲赶紧收回目光,在准备往休息区走去之前,他皱眉瞪了俊熙一眼。凝视着父亲若有所思的笑容,李俊熙错愕了下,他的脸上也挂上一抹几乎相同的轻笑。 “我是否睡好,父亲真的在意过吗?放心,我身体健壮死不了的。”李俊熙时常为自己的嘴笨而懊恼,所以在面对父亲时,他永远会亮出令人心底酸涩的狠话。 “你别多想,我并不是在关心你。我说过对于需要过招的对手要在对方的日常习惯上多下些功夫,这样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得出你并没有战斗的欲望。或者说我们每次交手你都更像是例行公事。“哐当一声李泰洙将一摞垫子踢倒到李俊熙跟前。俊熙的身子又是一颤。”你知不知道对于拳手而言敷衍是很侮辱对方人格的事情。我需要你做的是不顾一切的向我挥拳。这才是对比赛最高级别的敬畏。你以为你一次次输给我是承让吗?是羞辱,你越是在我面前展露懦弱的一面,我便越要激发起你的斗志。” 李俊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连忙将自己游离出去的心神连忙收了回来,面对着父亲的方向,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恰好对上父亲冷漠得出神的目光。“那我还真是虽败犹荣啊,如果对父亲这样龌龊卑鄙的对手都能心存敬畏,我不成和你一样的人了吗。既然输给你是对你的羞辱,那么不论你扑过来多少次,我都会让你秒赢,我想这才是作为对手我对你最高规格的挑衅吧。你若是丝毫不顾虑自己的颜面,那么来啊!举起你的拳头冲着我的脑门打过来啊。”对着父亲的方位,李俊熙吃力的抬起那张因夹杂着害怕而显得可怜兮兮的脸孔,他吼着吼着甚至蓦然之间狂笑出声。 “不屑于与我为伍,那就趁早打败我吧,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挣脱出我的魔爪。否则,你这一生都会活在我的阴影里。我保证!知子莫如夫,你终究是我李泰洙的儿子,你的倔强与顽强完全承袭了我卑劣的血统。” 俊熙的笑声在李泰洙越来越黑的脸色中越来越小。十几只小型聚光灯管将李泰洙的独立休息区照耀得亮如白昼,明亮的晕光下他的表情异常冷凝。没有听到李俊熙的辩驳,李泰洙一挥手。 纸帘“哗”的一声被人从旁边用力拉合。一浪又一浪卷边的纸帘就像大海的波涛,在仅有的一寸灯光被黑暗吞噬掉时,李俊熙咽了口唾沫,他很小声的哼着痛,那张汗如浆出的面庞也随之消失在纸帘的另一侧。隔着一个狭长幽暗的过道,李俊熙远远的看见那抹被仿若晨曦般的暖光映在纸门上的一连串飞闪的叠影。 纸帘内的李泰洙向落地镜的方向走了两步,隔着密不透风的纸帘,他忍不住苦着张脸回眸望向李俊熙倒下的方向。cgh顶楼一片寂静,一如李泰洙的脑子完全空白,他的耳膜轰轰的响,可当他平心凝神后却什么都听不到。放眼望去刚刚还乱糟糟的休息室瞬间白茫茫一片,就连手忙脚乱的助理们也隐藏进没有一丝月光的黑暗中,李泰洙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表情,就连金秘书缓缓走到他的跟前,他都丝毫没有察觉。但恍惚之间,李泰洙能清楚的预感到父子之间的比赛已经渐入尾声,可俊熙还是像上次那样不堪一击。即便俊熙已经在李泰洙的明确授意下苦练自己的起势,但成百上千次的练习外加实战演练,他依然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连场对练都做不好,如果有一天李泰洙这座巍峨的高山瞬间湮灭在飞扬的尘沙中,那李俊熙该怎么办?李泰洙呆呆的从助理手中接过毛巾,他无意识的擦了擦手。 无论如何俊熙都不会承认吧,那个惹他嫌弃了20年的父亲才是真正关心俊熙的人,但正所谓关心则乱,一旦父母将所有期望的目光一如押宝般投放在孩子身上,哪怕是精神层次达到高山仰止的父母也会如普通主妇一样失去耐心与理智。而叛逆时期的少年,又怎么会明白这么深奥的道理呢?有些事情在没有切身经历的情形下,是无论翻阅多少书籍终究是没有办法自行消化的,更不要说是理解与赞同。可当他经历了破茧与涅槃,并亲身体验到父母责骂背后的苦衷时,他也就永远失去了反抗的机会。在俊熙的眼中,李泰洙一次次戳伤他的锐气,用指甲勾起他的伤口是蔑视之举。但李泰洙却明白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年轻人只有不断磨平他的棱角,在他走上社会后才会少走许多弯路。在清逸那些唯唯诺诺的同学,那些连连称赞的成年人,他们的行径是真的为他好还是捧杀呢。虽然看着俊熙血汗淋漓的模样,李泰洙心里咯噔咯噔的疼,可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因为未来的路只能俊熙独自行走,当他一条路走到中点才会猛然发觉,曾经的一切责难并非真正的考验。塑料的水瓶在泰洙手中捏得变形,就连鼓气般膨胀的瓶塞也“嘶”“嘶”的倒抽着气。 “会长,您还在为少爷的赛事烦心吗?少爷输给您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您既是他的父亲,又是一流的拳手。少爷还年轻打败您或许只是时间问题,您也别太介怀,否则揠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 金秘书赶忙拧开另一瓶矿泉手给他,李泰洙并没有理会,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随后从手边的架子上拿起一只蓬松的浴巾将自己的头埋在其中。今天之前李泰洙还愿意叮嘱金秘书几句,告诫他一定要照看好俊熙少爷。但是现在他只是重重的瘫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没有对金秘书说过,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 纸帘再次缓缓摊开,望着巨大落地镜中俊熙小鹿一般倔强的双眸,李泰洙双手交叠在腰间用力捏紧黑带,他拍了拍没有一丝浮灰的裤子,径而高高的昂起下巴,对着镜子中长久发呆的李俊熙得意一笑。 “父亲你说过如果我赢了你,你就会实现我的一个心愿。我只想问你这句话是否还作数。” 再次恢复黑暗的练功房内,月光斜斜的洒照在李泰洙光洁的道服上。在金秘书不合时宜的呐喊助威声中,李泰洙眉目含笑,他的步调优雅而轻盈,就像他不是在期待下半场的比赛,而是随时都做好了登场领奖的准备。“作为手下败将还有资格谈条件吗?连续输掉两场,那接下来无论你如何拼尽全力,在我看来都是黔驴技穷。”李俊熙黯淡的闭上眼睛,轻吸了口气。“在父亲的立场上,我节节败退才是赢吧,只有这样您一介一流的国手才不得不永永远远的和我一个小虾米周旋。” “怕是你已经被打昏头脑了,记不记得我曾跟你提到过,如果我战胜了你,你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倘若你下定决心要永远做我的手下败将,那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奴隶一样的生活,虽然你是cgh的继承者,但在我面前你连地上的蝼蚁都不如。蝼蚁尚且贪生,而你连蝼蚁的骨气都没有。”俊熙模糊的视线紧紧跟在李泰洙身后,他的眼睛盯着那两条孔武有力的腿,他的脑海就好像煮沸的海水,现在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伴随着黏重的呼吸不断的往嘴巴外冒,李俊熙慢慢的侧过身背对着李泰洙,李泰洙的袖口用衣夹挽起,他伸出右手反握住左手腕稍施压力一摇。 “蝼蚁的骨气都没有或许是吧,不论父亲你如何行激将法,我都一定会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毕竟现在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那我空留一身的傲气又有何用,我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了啊。”李俊熙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李泰洙的身上。李泰洙别过脸整理着镜子中自己的仪容,他并未注意到李俊熙的目光。 “是吗?我知道了,原来我高估了那个人在你心里的位置。你已经懦弱到连反抗的想法都丧失了呢?我想我已经和一滩烂泥没有再周旋下去的必要了,说吧你经常光顾的那家小店里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李俊熙躺在一如海洋般轻柔绚烂的灯光下,他的睫毛又长又卷,一双眼瞳如琥珀般丰盈润泽,但或许是他毫不掩饰浓烈的情感的缘故,他的眼中始终萦绕着了一抹虚飘的酸楚。 “看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父亲大人的眼睛。”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你所处的地盘究竟是谁人的天下。等什么时候cgh划到你的名下,我相信你也会用这么铁腕的手段对待cgh中活动的每一个人。” “我绝对没有父亲的绝情。” “感情只能放在缥缈的童话故事里,名利场或者只是小小一个cgh,我想你是用错了地方。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就像你对我的评价,无所不用其极。既然我能成为你童年时期的噩梦,那么我就不怕再为你的成年礼添上最灰暗的一笔。” 李俊熙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在母亲不知所踪后父亲无比漠然的神情,想到这里俊熙刚刚有些好转的脸色又沉重了许多,他掩住嘴巴一边低声抽咳,一边颤颤的握紧拳头。借着练功厅微弱的镜光,李泰洙清晰地的看到道服袖管口处裸露在外的交错的红棱。 “不说话你觉得这件事就能这么轻松的过去了吗?好吧,说与不说在你,如果是我的人在你张口之前查到了任何蛛丝马迹,别惊讶我会让你费尽心力保护的某位女孩永远消失。你若是坦诚一点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放她一马。不过要我怎样放过她还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如果你能彻底战败我的话,或许一切会如你若愿也犹未可知。” 李泰洙蹙眉,他慢慢摸了摸他的衣领,从镜子里,他瞥见俊熙双拳紧紧握着,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是在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李泰洙略感欣慰,他的手指握紧了袖口,随即稍稍放慢整理的节奏。见李泰洙似乎摆出了一副消极应战了举动, 俊熙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猛兽正挥舞着爪子蓄势待发。 第六十八章 我该怎么办iii (回忆篇里关于顾北辰与李俊熙的羁绊) “战败父亲就一定能如愿以偿吗?您的鬼话还真叫人浮想联翩?只是食言过无数次的您于现在的我来说真是毫无信用度可言啊。若不是因为您是我的生身父亲,我真的很想与您切断所有关联。”李泰洙双手环住肩膀,他站在强大的逆光下纹丝不动。“妈妈离开您,您会心痛吗?但如果当初的我有资格可以在父母亲中选择任意一位,我一定会如妈妈那样毫不犹豫的离开你,在外面那些人眼中您的地位与财富或许令他们顶礼膜拜望尘莫及,但在您儿子我的眼里您的成就真的一文不值,而您给我的父爱就像扬在柏油路面上的散沙,您不知道我有多厌恶那些沙土,特别是下雨天黏重的泥土粘在鞋上还带着一股怎么也擦不干净的腥气。您应该知道比起继承人的位置,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我在意的从来都是您的真心。”李泰洙只是脸部肌肉微微有些抽搐,在俊熙的话静静的飘落进本就紧绷得令人窒息的空气中时,泰洙的眼瞳抽紧,望着俊熙痛苦的神情,他琥珀般混浊的眼睛里闪过无数缠绵纷扰的情愫,瞳仁中的那抹苦涩就像紧紧缠绕在树桠上的藤蔓,而瞳仁之外的那道光恍惚透明却并不失神,淡漠中又略带着一抹无法克制的沮丧。 逆着月光而来的俊熙,他额角的汗珠闪烁着微弱却依然刺眼的光芒。 “从记事起到现在还不曾看见爸爸这副表情过。但您一定不是因为心痛,而是真正生气了吧。” 那一刻,李泰洙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来,原以为有些记忆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凝固,只要没有人提醒,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会如沧海桑田的更迭般烟消雾断。可是,一万个日夜的洗礼过后,长大后的俊熙愈发固执的试图翻找母亲不辞而别时的蛛丝马迹,甚至他还无数次倔强的循着自己翻找到的痕迹不分场合的敲打自己的父亲。而李泰洙就算能错开俊熙逼视的目光,却始终无法忽略掉内心深处隐隐作痛的心弦。望着俊熙冰寒的双眸,李泰洙内心挣扎了一下,但还是淡淡一笑。 温和而宁静的月光中,他依旧是那么趾高气扬,就连冰雕般优雅的微笑都那么令人讨厌。 “没错,当初的您在和我解释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表情。我想妈妈的离开一定是忍受不了您的冷漠。这种陪在身边日夜相处的冷漠,远比不闻不问故意的冷落更令人绝望吧。对着您这样的人真是鼓不起任何希望。”一股喷薄欲出的怒火即将从俊熙腥气暗涌的喉咙里挣脱出来。俊熙用力抓住父亲受伤的手腕,李泰洙惊愕的挣扎,却始终无法从他铁箍般钳紧的手指中挣脱出来。望着俊熙眼中隐隐若现的杀气,他眯着眼细睨着俊熙,两瓣如雏菊般单薄的唇片中再次挤出一抹不屑的苦笑。 “您笑什么,您才真的是没心没肺啊。父亲!” “我说过吧,把动机暴露在对手面前是很危险的事情,而且还是丧失理智的动机,这分明是在自讨苦吃。如果我只是站在角逐的立场,那么趁现在打败你几乎易如反掌。”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俊熙吃紧的骨节,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怒火中烧的俊熙不得不停下不断钳紧的手指,他胳膊一僵,怔怔的望着父亲如雪俊容,俊熙蹙紧眉头,眼神黯然,那一刻任何人从任何角度都能清晰的看见从俊熙眉宇间飞掠而过的酸楚。李泰洙用力一甩,俊熙绵软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松开。他的面色苍白,额角的青筋紫红得炫目。趁着俊熙恍惚的瞬间,李泰洙一把捏起俊熙的下巴。 “先是自己的女人,现在轮到自己的儿子了。没错这就是父亲所谓的强者法诀。”俊熙强忍着眼泪,哈哈大笑道。 李俊熙闭上眼反复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凝视着俊熙倔强暗怒的眼神,李泰洙掐住俊熙的手指一紧,他固执的将俊熙的脑袋扳近到自己冰冷的眸光中央。即便俊熙的眼中闪过刻骨绵延的恶意,他依然不肯给彼此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手指一紧,就连自己的手心都微微酸胀,他依然不肯放手。 “现在在我眼前的你不过就是个对手,我和你强调过不下百次,对对手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要想先发制人就要出其不意,兵行险着。若想速战速决那就得在冷静中制造混乱,然后在对方因精神涣散而临时榷场的时候抓住先机,先发制人,这样才不会给对方留有任何反击的余地。”李俊熙的声音如同噩梦的催眠序曲。 扯痛与抽痛夹杂在被迫与母亲生离的恨意中再次向俊熙袭来,李俊熙痛得眼神不断闪烁。极致的痛苦过后,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的眼中没有光亮,徒留给他的就只有无边无际的彷徨,李泰洙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红色气息,那是一种蛊惑人走向崩溃的芳香,任何沾染上暗红色气味的人的生命都好像是岌岌可危的,就好像随时都要被粉碎甚至是被消亡。俊熙陶醉在迷迭的芳香中,那种孤傲与疏离就好像盛开的食人鱼玫瑰。而俊熙在丧失了痛觉过后周身紧紧包裹在冰雪的麻木之中。 李泰洙迎上俊熙失措的眼神,他轻轻俯下头,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俊熙不怒自威。“在赛场上是没有父子的,你又忘记了吗?我告诫过你的,在赛场只有奖杯是唯一有温度的东西,所以无论是对谁,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我从未心慈手软过。” 麻木到顶点后,汩汩喷涌的恨意再次充盈在俊熙那双如盛开的红玫瑰般红肿的眼睛里。 “虎毒不食子,人毒不堪亲这句话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既然在父亲眼中你的儿子如此不堪一击,那么你就摒弃其他,直接冲我一人来好了,你以为一再对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下手,就能让我屈服吗?或者说别以为我会在你的教导下一步步变成像您一样冷漠的人。我做不到,不论吃了父亲多少拳头,我都只会更明白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就是成为和你完全相反的人。从前你对妈妈就是这样残忍不是吗?那么这一次,我警告你,你若是敢故技重施,我死都不会原谅你,等我有朝一日坐上您的位置,迎接您的同样是您曾带给我的末日感受。” 脸与脸的交叠,令本就凝固的空气瞬间缔结寒霜。 “你的动机依然不纯,真正的强者都是不拘小节的,更何况你总是儿女情长。优容寡断的下场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啊。”李俊熙下巴上被李泰洙掐红的地方渐渐转红,李泰洙黯痛的看着李俊熙下巴上的红痕,他的笑容冷漠,就连声音也僵冷得如此漫不经心。李泰洙话音刚落,他转过身瞥了眼站在角落里的一干员工,而后再次转过头瞅了眼对着自己挺了挺胸膛的俊熙。 “儿女情长?难道父亲在遇到妈妈时没有过热血与冲动吗?难道您的动机不是与妈妈长相厮守吗?既然是经过洗礼的爱情,那为什么要赶妈妈走啊?为什么一定要撵走她,就因为她去找您当时的那位女朋友对吗?在极度重视子嗣的李氏,即便是看在我的份上,她还是那么毫无价值吗?“俊熙身子一震,沉默了半晌,忍无可忍的他用迸出寒芒的眼神不断逼近李泰洙道:”为什么不问问她是怎样知道你们的奸情的呢?撞破丑事的人是我,捅给妈妈的人也是我,这么看来,妈妈她是无辜的才对啊。而且就算妈妈说了不中听的话逼迫那位阿姨离开,那也是她作为您的夫人就应该做的事情。因为您没有做到一个已婚男人应有的克制。” 清冷的练功厅里清斥着隆冬肃杀的悲壮气息。一列仆从们面面相觑的低垂着脸孔,谁也不敢说话,就是大气也不敢踹一下。从少爷和会长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就像绑在所有人身上的枷锁,紧滞的声音从李泰洙的嗓子里渐渐弥漫进死寂的练功厅,那些人动也不是,不动也拘束,一筹莫展之余只能望向映在地面上渐渐交融的影子。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却一定要殊死搏斗的实战,单是毫不试探直接猛攻的作战方式就足以震惊全场。吼声的交击如若捱风缉缝,腿与腿的交叠更像是两股似箭的急雨不断的争抢主动权,两虎相争势如破竹,面对李俊熙凌空霹来的一拳,李泰洙胳膊一抬,他上身身形微晃了晃,两条修长却不失健硕的腿略退回两步,短暂的骚乱过后,李泰洙下巴绷紧,眼神漆黑,他直视着俊熙锐利不减的眼神勉力站定在俊熙的面前。 “如果这是新手的话,你刚刚的表现已经值得赞颂了。不过作为一个苦练十多年跆拳道的拳手,这点三脚猫功夫就想打败我,简直是异想天开。你是当强者都不存在了吗?小子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李泰洙高高的挑起眉毛,望着李俊熙依然凶狠不减的眸光,他叫嚣似的笑容张狂得异常放肆。 李俊熙微怔,他闭上眼睛眼前不断闪现出与李泰洙对练时他的每一个动作,还有每一个动作对应的要点与细节。 “呯!” 一道惊风在香槟色的窗帘中央如行驶在辽阔海面上的船舶般一字划开,只见厉喝渐息的李泰洙右脚点地,腰部因不断的发力而令肌肉紧实的贴在本蓬松的道服上,李俊熙尚未起势,却忽见李泰洙一记斜踢扫向自己的左肩,略微愕然之中,李俊熙身影急退,望着扑空的李泰洙再次无耻一般来了一记后踢,李俊熙再次于惊心动魄的对垒中险躲了出去。一连串动作在不懂得跆拳道的人眼中契合得如同一式一招,而在不懂且并未敢直眼去行注目礼的助理眼中那无异于掠过天际的流星。 李泰洙贴身逶迤的两次进攻都被李俊熙不攻自破。趁李俊熙洋洋得意的瞬间,李泰洙厉叱一声,再次发起新一轮进攻,就在他腾空跃起的同时,李俊熙也恸喝一声便急退旋身。 “砰!”从阁楼花园的树梢跃下的银杏叶就像漫天飞舞的金色蝴蝶,片片黄叶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扑簌簌的坠落进泥土的同时,憔悴的枝丫依然在疾风骤雨中缓缓曼摇。 伴随着一记重响,李俊熙的右腿迎上了李泰洙凌空飞踢的左脚。 金秘书望着落叶上莹闪着的露珠般温润的光芒,只见每一片叶子上都有同样憔悴的纹路。 李泰洙皱了皱眉,眼中金星蹭蹭直冒,就连精悍的短发也黏在满是粗汗的额角。令李泰洙顿感欣慰的是李俊熙的力道虽与常日相比别无二致,但目光的犀利以及对练时点位进击时的敏锐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在整个对练过程中俊熙始终保持着极高的冷静与坚毅,通过简单的过招间传递出的倔强与强悍令李泰洙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错觉。看来儿子真实实力如何,并非往日那么逊色,虽然不至于凌驾自己之上,但也已经甄熟到让他提高警惕并全神贯注的投入比赛中的地步了,看来平日里的俊熙并非不堪一击,而是演技太过高明以至于到了瞒天过海的地步。李泰洙很高兴,由此看来,两人的拳法已经几乎达到势均力敌的地步,但从俊熙毫不退让、勇往直前的气势上来推断,俊熙的表现要比自己更有优势。 李泰洙急喘几下,他枯黄的发丝被汗水濡湿得如锦缎般光亮。李泰洙握住双拳不断调整自己的步伐,他暗蓝如洋底的眼睛不断逼视着俊熙,一步一步,他不断试探性的应付俊熙的连番进击。 俊熙咬了下唇片,待气息稍稍平稳了一些,同时也是赶在父亲连声急喘的空档再次腾空飞起一脚,急流旋身,身腿双影顿错。在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的瞬间,李俊熙厉叱一声伴随着顶灯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摇晃,俊熙对着李泰洙展开电似火龙般的连环飞踢,腿与腿的交击仿若避无可避的枪林弹雨,不论李泰洙如何侧闪都挡不住骤雨瓢泼。身旁的助理们都闻声骇住。一个个浑身寒颤就好像拳头挨在了自己的身上。 新一轮攻击再次接近尾声, 李俊熙完美的收腿落地,他微微蹲下身,调整了几次呼吸后依然不断急喘。 李泰洙捂住肿痛如冒火的胳膊。 李俊熙挺起胸口,不断逼视着李泰洙。 “我知道你恨我,就算我和你妈妈之间的情债已清,你也永远不会原谅我。” 李泰洙站直身体,冷哼着痛的说道,俊熙怒身而起,他颤抖着手指,指尖对阵了李泰洙。李泰洙的背脊慢慢僵硬起来,这一次忍受屈辱苦痛的人从俊熙变成了李泰洙。 “可是事情既已发生就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啊,协议离婚也好,或者只是我一个人单方面的分手也罢,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往事了,还有计较的必要吗?而且你妈妈当年对我的提议并没有任何异议,我们真的是和平分手的。在这一点上我从未欺骗过你。” “那为何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你从未像今天这样正面回答过我。一个一贯虚伪卑鄙的人,你以为我真的会想相信你说的话吗?除非你把妈妈还给我,我要她亲口对我承认您并没有撒谎。” “呀!”李俊熙吸了口气,在重新面对李泰洙时,他提高声调大喝一声,他的声音宛如晴天霹雳。李泰洙挑了挑眉毛,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的关注着对面的局势,李俊熙怒身腾空,他的左脚携着破空的狂风,右脚恰好瞄准了李泰洙惊骇欲绝的脸孔,就在体力消耗殆尽的李泰洙绝望的闭上眼并仓促侧闪的同时,李俊熙一脚朝着李泰洙昂起的脸孔重重踢去。尽管李泰洙依然寸毫不让,但面对体能超强的李俊熙,他的防守依然十分吃力。转身侧踢,李俊熙箭步如风,伴随着身后传来的一声尖叫,李俊熙这一脚终于踢在李泰洙的脸上。 李泰洙大惊失色,焦急的气氛里,他伸出手轻轻抚过擦伤的面颊。 “祝贺你,虽然是险胜,但也确确实实的赢了我。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一弯新月静静的挂在夜空,疏疏斜斜的月光洒照在父亲洁白得反光的道服上竟格外刺眼。那从衣服上映射出的冰冷一如十五年前母亲在与俊熙谈及父亲时的云淡风轻。李俊熙轻吸了吸鼻翼,当月光再次藏匿在黑暗中时,他对着倚墙而立的父亲长久的发呆,他的手指捏紧衣角,他的心口阵阵苦寒,就好像有只重锤在不间断的敲打着。俊熙沉默片刻,他静静的看着父亲腰间的那条黑带。 “如果是那个小店里的秘密就算了吧,我可以当成是完全不存在,对于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深挖。这就当做我给你的承诺好了,那么礼物呢,是出国留学,还是代理会长的位置,或者是借名股份要多少,说吧。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满足你。” 刚刚一路大踏步躲避俊熙攻击的李泰洙早已筋疲力尽,他用自来水洗了洗脸,擦拭干净后一屁股坐在距离俊熙不远的矮墩墩的沙发上。 “不论我要什么您都会满足我的愿望对吗?这一次我可以相信您了吧。” “是的,这是这可是你第一次打败我的礼物,所以会格外贵重些。但还有一个前提,只要我能办到的话。” 眼泪在俊熙的眼眶不停的打转,逆光之下,他的双眸晶莹发亮。他沉默的垂下因曾经的伤害而沉黯痛苦的眼睛。 “很难想对吗?如果我的儿子想狮子大开口,我也可以满足你。用礼物作为动力,你也好再接再厉。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这是对于叛逆儿子,一个父亲最大程度的宽容了。我想你应该料想不到我对你的诚意吧。” 看着满脸是血的李泰洙,李俊熙的心里百感交集,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有这么一天,但真的战胜了父亲,他的心情并没有半分欢愉,或者说他的心情比起以往要更复杂。他黯痛的呼吸飘荡在寂静的空气里,他静静的看着父亲慢慢取下黑带,那一刻他的胸口仿佛有血气翻涌着要从酸涩的嗓子里喷涌而出。俊熙一只手按住胸脯,他轻轻俯下脸,突然闭上的双眼里闪过两颗摇摇欲坠的露珠。 看着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泰洙突然紧蹙眉梢,他轻轻转动有些酸痛的手腕,深呼吸了几次,他的双手轻轻摩挲着自己已经僵硬的肩膀。他的双肩因为刚刚高强度的发力还有超长时间的赛程而格外僵硬。 满场静寂,仿佛无声的默片。 正在这时,一双手轻轻抚住泰洙傲挺的胸膛,李泰洙转了转肩头,似乎是在提醒助理哪里有酸痛。纤细却饶有力道的手指缓缓的从小臂一路按捏上他绷得紧紧的肩头,李泰洙舒展紧蹙的眉头,舒服的叹息。 “妈妈呢,告诉我的妈妈在哪里。我只要我的妈妈。” 李俊熙的声音里明显透露着哭腔。他怔怔的望着面色惨白的李泰洙,冰冷的沉声道。“你不是说只要是我想要的你就会竭尽所能做到吗?那你就动用你所有的人脉关系帮我找回我怕的妈妈好吗?除了她,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家长会的时候看着同学的妈妈衣着光鲜,而我想到我的妈妈还不一定漂泊在哪一条街上,不知道她能否吃饱穿暖,我的心就很痛。这么多年来,这是我仅有的愿望,父亲快点帮我实现吧。”俊熙的眼睛红红的,原本黯绿的眼白中布满层层叠叠的血丝。伴随着俊熙暗哑的声音渐起,偌大练功厅里都流淌着酸痛的气息。如果刚刚战斗中的俊熙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雄狮,那么现在这只雄狮一定是受到了致命伤,否则绝对不会失声痛哭得那么伤心。特别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镶嵌在苍白的皮肤上,落魄后的沧桑格外引人动容。 “对不起,只有这个我没有办法给你,当年她走得决绝,我前前后后调动了几拨人手去追查她的下落都没有得到回音。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找到了她,我一定让你们母子团聚好吗?”李泰洙的声音也湿润了,他和俊熙的目光一样,看着李泰洙黯痛的眼神,李俊熙愣住了。但很快,俊熙难为情的笑了笑。 吧嗒吧嗒,模糊的雨雾画着同心圆从窗子中央慢慢扩散到四角。 “如果爸爸在这之前就得到了妈妈的下落,那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的妈妈了对不对?果然啊,男人现实起来就只剩下冷漠啊。我应该想到的。”俊熙闷闷不乐的说道,愈发朦胧的雨雾渐渐蔓延进阴暗的练功厅,李俊熙下巴紧绷,他藏在西装袖子里的手指一紧,那一刻刚刚负伤的骨节别扯得微微作痛,他痛的微眯着双眼。 “不是的,不是像你想得那样。”在碰触到俊熙暗恼的眼神的那一瞬间,李泰洙他咬住嘴唇,黯然的低下头。 “俊熙啊。”他轻轻拍了拍俊熙的肩膀,然后紧紧按住俊熙的胳膊并将他的身子慢慢向俊熙的方向靠拢了过来,俊熙皱眉不语,在微微迟疑过后,他轻轻推开父亲覆在肩上的手。李泰洙的神色凝重。即便他调整了好几次呼吸,但纷乱如麻的心情下他早已经丧失了理智。 “俊熙我,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泰洙嘴唇煞白,僵硬如冰雕的浅笑似乎是很努力的维系着他作为会长仅存的自尊与骄傲。 “那又能是什么样呢?找到我的妈妈,然后用继承人的位置作为要挟,再将她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就像顾北辰的亲生妈妈那样对吗?一辈子衣食无忧又如何呢,毕竟她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了啊。” 李泰洙用眼睛默默的注视着用目光逼视着自己的俊熙,静静的,他放下准备拥抱住俊熙的手。 “因为为了cgh的未来,权衡永远要排在感情之前。这是会长与继任会长最应该做出的正确选择。而妈妈陪伴爸爸多年,她掌握着cgh的很多秘密,爸爸怎么肯轻易放过她。即便我相信您曾付出过作为高级动物应该有的感情。那么谢谢您,谢谢您找不到妈妈,如果您真的想达成对我的承诺的话,那就不要再找她,更不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去打扰她的清宁了吧。这是我仅有的心愿,爸爸。如果不希望我更加怨恨您的吧,就请你务必办到吧。因为这也是作为您的儿子第一次同样也是最后一次的乞求。” 李俊熙强忍着眼泪,他苦涩的说道,他颤抖的声音仿佛经过了一段漫长而遥远的旅途,那浸透了北极积雪的声音仿佛是在埋怨他,又好像只是对自己昔日无能的嘲讽。从李泰洙的角度,他想不到俊熙会说出永远寻找母亲的话。李泰洙微微愣住,然后不可察觉的微微点了下头。 当一个玩世不恭的痞子严肃起来,那包裹着无奈的笑容才更加具有震慑力。 望着父亲复杂的眼神,俊熙一步步退着走到门外,那轻微的步调就像一把冰刃在李泰洙的心头循环往复的切割,李泰洙的胸口阵阵微寒。望着父亲难为情的样子,俊熙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伴随着令所有人为之一颤的剧烈关门声,俊熙就像水蒸气一样一声不响的蒸发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在关门的那一刻,李泰洙感到恐惧,就好像他的生命在那一刻同样濒临终结。 第六十九章 同病相怜的俊熙和北辰 李俊熙还跟平时一样独自一人坐在小吃店紧邻窗边的座位上,凝视着明亮如镜子的寒窗,他下意识的抚摸了下飘荡在额角的碎发,镜子里映出的那个人影就好像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但不论镜子中的那个人怎样模仿着自己做着相同的动作,俊熙都感到十分陌生。 “呼!“,蓦然之间,从俊熙的身后吹起一股冰凉的风,冷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飞,在那阵轻风慢慢安静下来后,从俊熙的头上掉下两颗硕大的汗珠。俊熙下意识的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巾,又伸出另一只手推了推半虚掩着的窗子。 “血,和会长对练,怎么可能不会挂彩。那可是不顾及血脉亲情的男人啊。”俊熙一边将脸庞靠近暗黑如墨的窗户,一边喃喃自语似的低声咕咚道。 面对扇叶有些生锈的窗子,李俊熙勉强站起身,沾染了血水的纸巾从头上掉了下来,看着那朵在纸巾上不断晕染着的红色玫瑰,李俊熙这才感觉到有一丝丝头痛,那种感觉就好像顺着额角流淌下什么凉凉的液体。“滴答滴答”伴随着水槽处高低起伏的落水声,有股清冷的液体从头上落下并迅速注入并丰盈了瓣络有些干涸的玫瑰。 俊熙再次扯过纸巾筒,面对着四周渐渐明亮起来的窗外,他就像一只毫无生命的机器人似的,他毫无表情的擦拭起来。光洁的窗子里,俊熙那头柔软的棕发堆叠在他的手上又迅速散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后,俊熙的连串细微动作成功的吸引了邻桌的注意。 在仔细看过额头上大片大片的淤青还有淤青与淤青间细微的破口后,李俊熙抿了抿嘴。他鼓起似的吹了吹遮盖不住伤口的刘海,只是从嘴巴里冒出来的气息却是冷冰冰的。而在两股冷风的交织下,俊熙的额头愈发吃痛,渐渐的他的视线出现了重影,耳边就像电锯开动般嗡嗡作响。“原来伤口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看着伤口四周密密麻麻的螺纹,俊熙有种从楼梯跌落并巧妙的被钉子擦破的既视感。 俊熙再次大把大把的抓起放在桌面上的一沓餐巾纸胡乱的擦拭起伤口。 邻桌的男孩第一次看见面对鲜血淋漓的伤口却表现得异常镇定的人,他感觉很诧异,径而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俊熙。 俊熙不断的抽纸擦拭伤口,嘴巴里不满的哼唧着。伴随着每一次哼唧,他都咂舌得直摇头。 因为视线变得愈发模糊,就连痛觉也在慢慢丧失。李俊熙索性闭上了眼睛,但本就灵动的知觉却迫使着他时刻保持清醒,隐约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俊熙不得不睁开眼睛。 趁着邻桌男孩匆忙低头的空档,李俊熙看清了男孩的眼睛。他放下凉凉的手纸,略微大声的自我解嘲道。 “男子汉流点血算得了什么,要知道送去屠宰的动物们流下的血要比这多得多,而且你知道吗?对于动物而言人类也是动物。” “只是很好奇俊熙哥会不晕血,不过想想也对,能成为清逸的黑旋风也是有渊源的。” “所以要想获得所有人的尊重,你也得像我这样。否则文弱书生当久了也就没有人惧怕你这个学生会会长了,知道吗?”得理不饶人的俊熙暂时忘记了额角的伤痛,他开始用干巴巴的语气揶揄起一向看着并不爽的姜世勋。听了俊熙滔滔不竭的回答,世勋掰起手指,无奈的笑了笑。 “谢啦,五条建议我会参照着改正的,倒是俊熙哥你,你…“世勋思考了片刻后重重的问道:”这么大声说话,伤口不会被扯痛吗?看来你一生下来就是铁人啊。我先走了,和俊熙哥不一样的是我的父亲已经打过n多个电话催我了。”世勋的身形文弱如小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但正是这个纤弱如女孩的他冒出来的声音却格外有力量。而只有在世勋面前,俊熙维系着的黑旋风(恶魔)形象才不复存在,相比之下,他夸张的胡闹就像是马戏团里表演滑稽的小丑。 气愤难平的俊熙从世勋手中接过超大号创可贴,在按压在额角后,他轻轻摸了摸。 就在俊熙聚精会神的处理伤口的同时,一直在店里忙碌的女人端着一盘咖喱慢慢凑到俊熙跟前。 李俊熙迅速抓起散开的棕发,将自己的双眼全部遮住。 “你的额头怎么了,不要紧吧。”女人微笑着问候道。虽然声音比起往日的沧桑略显甜美,但俊熙依然用手捂着眼睛。只是在那一刻眼不见,心却能想见。俊熙心里格外苦涩,就好像顺着咽喉咽下的都是苦水。 “给我看看,或者我帮你重新处理一下吧。”从小店阿姨的声音里只流露出心疼而全无半点责怪的语气。 俊熙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只有妈妈才能让俊熙心里那头脱缰的野马平静下来。 “对于练拳的人来说这根本不算是伤口。”李俊熙的回复举重若轻,仿佛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嘴上很平静,心里却下起了瓢泼大雨。俊熙知道每次妈妈用这样细腻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时候,自己那颗叛逆的心就在不停动摇,即便被妈妈看穿本质,俊熙也只想在她面前扮演最乖巧的孩子,毕竟他对妈妈的爱胜过自己,或许是在妈妈发现俊熙对着小店自言自语的时候,俊熙就已经将自己封闭多年的真心交付了出去,随着这段时间交流的与日俱增,俊熙越来越离不开她,虽然面对自己不断改变的初衷俊熙越来越害怕,他害怕自己的靠近换来的是妈妈再一次不得不离乡背井,甚至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于是他只好克制着自己不与母亲相认。但不论他如何按压自己的思念,他每天都在找茬接近她。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现在的他依然可以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妈妈的怀里蠕动不止的撒娇吧。 “练拳,真是很巧了,我们老板娘的儿子就喜欢练拳,并且听说在国内也是有些名气的选手。我想同一个圈子里活动的人,你们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吧。”女人充满期待的问道。 将眼睛藏在发丝里的俊熙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的俊熙慢慢松开手,迎着女人真切的目光,俊熙的眼神里充满了落寞。 女人猛地一惊,望着满脸哭相的俊熙。她流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在俊熙挺直了上身后,女人注意到了俊熙校服上的名牌,她略怔了怔,她的身子一抖,在她再次对上俊熙黯痛的双眸时,因为难以置信的缘故女人就连口吻也变得深沉了起来。 “原来你就是李俊熙啊。“女人大吃一惊。”我经常听到你的名字。“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一把椅子,然后目瞪口呆的坐在俊熙面前。”听我们老板娘说俊熙是清逸文武双全的高材生,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见到你。”女人卸下乱蓬蓬的围裙,摆出一副温柔得要哭的敢动表情来。 “阿姨,您经常听我妈妈说起我吗?还有妈妈在说起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很开心吗?” 小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晚风轻轻拂过两个人彼此对视的双眸,在两个人的身旁米白色的蕾丝窗帘在圣洁的月光中无风自舞。 俊熙抿了抿嘴,他的脸色发青,在凄凉的月光下,他的脸不断抽搐就好像涨潮时跌宕起伏的波涛。俊熙紧滞的声音连同哀求的眼神令女人动容。 她拍了拍俊熙的肩膀,算是对他的安慰。 “当然,你妈妈经常和我说起你,所以在刚刚我看到你的名牌过后,我才知道为何自己对你一直都并不陌生。只是,我没有料到的是,你会在她离开安城一个礼拜后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以为你和她一直生活在一起,她每次讲到你的生活幸福的表情溢于言表啊。” 俊熙颤抖的喘息余韵袅袅,他的脖子上青筋暴突,微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逆光之下,俊熙的背上就好像贴着一层冰冷的躯壳,正是那张壳将他隔离在幸福之外。 米白色的窗纱在涌浪般的风中随波逐流,帘幕上的波点在剧烈或平息的摇曳中闪闪发光。 弥漫在房间里的是舒缓且伤感的轻音乐。在潺潺如流水的钢琴曲调里,李俊熙哭得撕心裂肺。 “老板娘虽然不会回来了,但在她离开安城前特别交代我,让我把这样东西转交给你。她说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和她联系。” 女人走回前台,从前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俊熙的面前。 “她说她会去什么地方了吗?或者她多久后会回到安城?” 自己苦苦寻找了十五年的妈妈就这么走了,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就好像俊熙的世界她从来都没有来过似的。在俊熙抓过照片的一刹那,他浑身颤抖,他努力忍住不哭,但在女人转过身的瞬间,俊熙望着名片上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他终于还是哭成声来。当他再次用手指婆娑过妈妈的名字时,他顿时感觉喘不上气来。 两个少年平静的生活在刹那间都被打破,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俊熙尖声尖气的大喊,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令清冷的空气都为之萎缩。不知是潜意识在作祟还是宿命使然,失魂落魄的俊熙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顾北辰的楼下。 顾北辰正在楼上安静的看着夜景,他的眼睛向下低垂,眉眼中充满了深不见底的悲伤。那那双低垂的眼中落下的眼泪,打湿了正在楼下微昂着头,正无精打采的望着自己的俊熙玻璃球一般微光乍现的眼眸。 对于俊熙来说,顾北辰还算得上是朋友吗?但此时此刻除了这个宿敌兼曾经的挚友,想必在没有什么人可以对俊熙的心情感同身受了。想到这里俊熙嘻嘻的笑了,他的眼神也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中,站在楼上的北辰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 顾氏的阁楼花园里, 被雨水浸湿过的肥皂草开出粉红色的花。清爽的花园中夹杂着芳草的馥郁与甜蜜。 顾北辰把一杯温热的卡布奇诺递给俊熙,俊熙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什么也没有说。在眼睛不自觉的凝视着俊熙良久后,顾北辰再次转过脸望向死一般沉寂的安城天空。 “这个世界真安静,安静到若不是心痛都感受不到自己是否还真实的活着。”顾北辰先开口道。 “是啊,很安静,很漆黑,很现实也很冷漠。”俊熙默默的点头道,他小心翼翼的抚摩着沾满灰晶的咖啡杯。俊熙的神情很恍惚,他像是在认同顾北辰说的话同时又像是在呢喃自语。 “我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上,摆在我面前的是两条同样望不到尽头的路,尽管我很害怕,但现在我必须从中做出选择。” “至少直到现在你都还有选择的余地,而且不论你如何取舍你的妈妈都会站在你的身后鼓励你,支持你。而我,我的身后空无一人啊,我怎么敢又怎么能倒下。过了今晚我又要变回那个黑旋风一样的恶魔男孩,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十恶不赦的恶魔是没有心脏的。”城市的霓虹在俊熙闪着光芒的眼睛里慢慢熄灭。 乌云遮住月亮,刚刚还祥和安谧的城市再次淹没在黑暗的洋流里。 两个少年再次并肩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们的眼神比那夜的晚风还要凄凉。 风试图将月亮拉下来,但月光却始终遮挡在浓厚的积云中无从脱身,整个世界霎时陷入了黑暗,那种迷茫的黑暗,就好像两个少年或愁眉不展或屏息哭泣的面庞。 一个快要疯了,可心里还是空空荡荡。 另一个身心俱疲,什么也不愿意去回想。 第七十章 输了就要接受惩罚i 午饭过后,同学们都极不情愿的走进教室,每个人的肚子撑得饱饱的,坐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大家的倦意自然而然的涌了上来。就连刚刚奏响的课前预备的铃声都像极了被拉长音阶的哥德堡变奏曲。 绘英坐在俊熙旁边靠近窗边的位置上,他看向遥远的天际线的眼神显得格外茫然,偶尔他总会觉得自己即将成为一如顾北辰那样没有梦想,只是把心思虚耗在吃喝玩乐的庶子。 “放假就放假吧,非得弄出个结业仪式,将各个年级、不同班级的同学搜罗在一起去看一场一点意思都没有的电影,有那闲置的工夫还不如在家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俊熙坐在驶向清逸的车里,对着起了一层热浪的窗子连连打着哈欠。 “不过正是因为有结业仪式外加假前晚会的缘故,我们才能开拓自己的人脉网啊。比如这次我的目标是隔壁班级的宋明昊,如果能在懵懂的少年时期与另一集团的继承人结识并迅速发展成朋友,那未来我们两个集团之间的合作一定会更加顺利。至少不会如现在这样,爸爸每天参加很多酒会只为吸引宋氏的投资。”俊熙转头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绘英。 “这说明你们家吸金能力还不是十分的雄厚啊,宋氏的经营者和实际控股者不是早就应该躺在你我的联系人列表里了吗?联系实际控股者是为了资金引流以及技术的共享,而联系经营者是为了拿到合作方的一手资料,以便于日后有效的资源互换。“ 顿了一会儿,绘英抬起头对俊熙狡猾的笑了一下,“难怪业界赌圣的名号一直对cgh穷追不舍。而大把大把的资金注入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如果父亲也有泰洙会长的精明头脑的话,我想眼下的困境也就迎刃而解了。” “眼下的困境,应该是言重了许多吧。那些检查应该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一年一次无关痛痒,然后三年一次的做做样子,就好像没有些问题都不好回去交差了一样。五年或十年一次的再抓些摇摇欲坠的企业来一次大规模指桑骂槐。否则呢还能是什么?或者绘英的父母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吗?还是得罪了连我们一层都不能得罪的哪路英豪。”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有问题,我怎么可能直到现在还若无其事的坐在你的车里和你侃天说地呢?不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那些人问了李泰洙伯父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了吗?”绘英使劲挠着后脑勺,摇头不止。俊熙抱着松松垮垮的书包不停的打盹,在绘英的眼里,就连沾了口水的书包都成为让黑旋风少年变可爱的道具。“我们的话,就是急需一条比从前更加稳固的资金链而已,产业结构总是要升级,否则还是像现在的经营模式,未来是会被同行甩开距离的。既然目前的水平是业内遥遥领先,我当然希望未来的我们依然排在产业富豪榜的首位。你知道的越是有钱赚就越想赚更多的钱。” “不过,光想着赚钱也不行啊,还要有好的身体。顾北辰的话,跟俊熙哥你还有联系吗?听说文素利校长和北辰之间的矛盾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这是真的吗?难道只有长子是文校长亲生,而二儿子就是路边捡回来的孩子吗?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但愿顾会长能平安无事吧。” “哦,亲兄弟还会明算账,何况不是亲生。”俊熙嘟哝着,刚刚刚刚又掩住嘴巴打了个呵欠,半眯半合的眼睛里凝结着一层透明的水雾。 “你说什么?什么叫何况不是亲生,那按照俊熙哥的意思来说,网上那些揣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了。” 绘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俊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也觉着不像是随口说说。 “不知道,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搞清楚,怎么会把心思放在顾北辰的身上,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来往的人了不是吗?” 司机觉得对着同一级别的同学说了刚刚那番话的俊熙很是欠妥当,但从绘英的言谈之间隐约察觉事有蹊跷。透过后视镜他急急忙忙的瞥了一眼绘英和俊熙,只见俊熙那一双漾动的眼睛里闪烁着清水般的光芒,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他紧紧抱着绘英的胳膊,那欣喜若狂的神情比起刚刚的发现新奇特更像是即将淹死在水中的人意外的抓到救命稻草。现在兴奋得不能自已的俊熙即将从单薄的唇片中吐出恐龙的森森牙齿来。 “师傅,在这里停车后就请掉头回去吧。爸爸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刚好踩着上课铃进入教室的。”司机毫不犹豫的将车停到路边,俊熙本来挎着绘英的胳膊,抽搐了一下,猛地放开了。接着,俊熙大步流星的冲向正从远处慢慢悠悠极不情愿的挪着脚步姗姗来迟的艺真。 “妈妈桑的女儿是要去学校吗?”俊熙拽住荷拉的袖口急切的问道。“今天打扮的真漂亮啊,是为了结业仪式特地穿得这么隆重的吧。不过,这是什么?“俊熙眼睛一闪一闪的,就像刚刚从树丛中跳出的野狼。”全球限量款的夜光手表。本来我还想入手一块,但是看到这么好看的手表戴在你的手上竟然毫无违和感,我突然觉得非必要的东西还真不能贪图一时新鲜。否则会被人同样误会成假装财阀之子的夜店王子。” 一直呆在绘英工作室里的绘英对于俊熙与荷拉之间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个俊浩的替代者是何方神圣,不过落在所谓的黑旋风手里那也真是倒霉。啧啧!两个人之间凉风一阵一阵,绘英在心里连连叹息,并深表同情的摇了摇头。 荷拉的脸上依然愁云满布,被李俊熙盯上的她不能不郁闷,她老老实实的目视着正在兴头上的俊熙,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俊熙如夜空般深邃神秘的眼睛。荷拉的眼睛不大,细细长长,眼稍微微眺向鬓角,顾目流盼间,灰黑色的瞳仁里迸出一颗即将爆燃的行星。 如果身边有人是“神经病”,必须躲得远远的。荷拉正准备从俊熙身边开溜,没想到被俊熙发现了预兆。他催促似的死死拽住荷拉的胳膊,然后再次仔细的看了看戴在荷拉手腕上闪闪发光的夜光表,并反箍着荷拉的手腕给落后自己好几大步的绘英看。 “撬动安城最高层人物的女人真是一点都不简单。最起码的脸皮就不能太薄,还要抓住合适的机会笑脸迎上去。不过你似乎并未遗传到你母亲的潜质啊,下次见到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像只缩头乌龟似的,至少也要挺胸昂头吧,不然你总是装做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别人该责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知道吗?普通同学也就算了,而你,搞不好还会有一顶职业歧视的帽子扣到我cgh未来继承人的头上。到那个时候我可真是百口莫辩啊。”俊熙突然发牢骚似的嚷嚷起来。 路过身旁的同学纷纷向着荷拉流露出鄙夷的表情。俊熙将手从荷拉的手腕径直一路逶迤游走着搭在荷拉的肩膀。 “之前就算我错了,饶了我一次还不行吗?而且过了今天我保证会像俊浩一样从你眼前消失,这样还不行吗?”感受着身旁同学探照灯似的炽烈目光,荷拉立刻涨红了脸,她控制不住心中的烦躁,拼命的求着饶道。 “真是奇怪,换成你的妈妈不是恨不得立刻来一场猛虎扑食的吗?怎么到了你这反倒如此抗拒呢。说起抗拒,现在的你是真的不爱去学校是吧?否则刚刚远远看见我的车子怎么用龟速移动了呢。不是应该向当年的俊浩那样跑在我的前面才对的吗?” 这么想来,这个看似波澜不惊的世界里真的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事情了。所以,刚刚俊熙的呓语应该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啊,是啊,毕竟学校里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夏七月、郑沐轩和宋明昊之间的感情羁绊这种顶流都给顶了下去,不过一想到顾北辰和俊熙在自己心中不分伯仲的重要位置。绘英真的不想往不好的深处去想,在心里他只得暗暗祈祷。 “喂,绘英!真是的,每次跟你在一起,再愉快的狩猎都会败兴而归。”俊熙望着荷拉逃跑的背影愤愤不平的喊道,就在他即将冲出去时,绘英一把拉起俊熙的胳膊将他甩在自己的前面。 “世勋,你是数学天才吗?五星级的高等奥数就列两个方程式就迎刃而解了。我真是太崇拜你了。那么下一道呢,这道题比那道看上去就繁复多了。” 绘英的工作室对清逸的同学来说就像是个游乐场,虽说是游乐场,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准入。像清逸贫困生名单上的那几号人还有比贫困生好一点点的首陀罗那更是连看一眼都不可以。不过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头号财阀少爷小姐的跟班。 “天才怎么能是我这样的人呢?我既没有对安城城市建设做出什么贡献,而且在那些重要的领域也没有任何建树,只是金融贸易的学生对于数学比较有好感,所以只是孰能生巧而已。” 世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们眉开眼笑起来。 世勋看着那一连串好几道难度出奇的数学题。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紧张的盯着放在手边的草纸,很快的,a4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且根本不像数学题的数学题答案。 “想不到我们学校竟也出了个未来的数学家,他果然出色的完成了困扰一个世纪的艰巨任务啊。”女孩们惊讶不已,她们一直徘徊在世勋身边由衷的赞叹着。 世勋莫名其妙的挠了挠脑袋。 “嘿嘿,你看世勋哥真的把这一题目都写完了。” “不是说交给世勋哥就行了吗?不过就是自己不想动笔写的作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清逸的题目我怎么好意思拿到学神面前呢。这个就是著名数学家留下的未解之谜啊。你看我们世勋哥就用不到半小时时间就给轻松破译了。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身旁的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云。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再勾引我男朋友了?难道非要成为第二个荷拉灰溜溜的滚出清逸才肯罢休吗?” 一个尖锐的声音冲进绘英工作室,站在门口的泫雅瞪圆眼睛怒气冲冲的看向聚在世勋身旁的所有女生,那些女生刚刚嬉皮笑脸的样子深深的刺激着泫雅的心弦。泫雅的话音刚落,她奔着带头起哄的女生冲了过去,这让围观的同学包括世勋自己都着实吓了一跳,“尤其是你,你要是再敢胡乱开我男朋友的玩笑,我就把你放到粉碎机里搅拌成粉末。”泫雅在心里将女孩揪着衣领,不断的抽打。但是现实中,她只是探寻似的将自己正发泄着怒火的眼睛紧紧的逼近那个女孩。 “就怕你不来,上次你不是说喜欢爸爸做的西红柿牛腩吗?爸爸想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所以特地让我给你带过来。” “真的吗?那么上次荷拉同学的事情,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的话怎么可能将自己都没有舍得吃的好东西拿来和你一起分享呢。来坐!” 世勋很自然的走到对面的位置将藏在桌膛中的椅子抽了出来,并且当他再度走到泫雅面前时模仿着英伦爵士做了一个标准的“请”的手势。而泫雅则众目睽睽之下一脸傲娇的坐到了世勋抽出来的椅子上,并且用股部连带大腿的力量将椅子向靠近世勋的方向又往前挪了挪。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也只有在情侣间真情流露的喜悦才那么贴近自然。 “你不生气那么现在换我生气好了。我给你打了七个电话,你怎么一个都不接,是纯心想要气死我吗?” “这就是你姜世勋的不对了,怎么能用拒接电话的方式伤了我们女神泫雅的心呢。就算有这种想法,也要等你成功入赘俊熙家多年捞得钵满盆盈之后再做这样的打算吧。还有啊长相妖娆身形妩媚的女孩整天围在自己身边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再看看你身材就像一根木板条似的。看时间长自然就审美疲劳了。” “你以为我们家世勋能跟你一样吗?不会说话就闭嘴!” “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了吧,世勋不像我,可为什么他总是拒接你的电话呢。你怎么就不想关心一下他是不是因为身边有别的女孩,害怕让你知道,所以才故意当成看不见的呢。就像刚刚,如果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出现,那我们世勋不就可以左拥右抱了吗?而我说不定也可以借到点光了,总不能现在像个灯泡似的杵在你们中间吧。” “竟然这么有自知之明就自行消失好吗?立刻、马上。goout!” 将泫雅逗得火冒三丈的样子,曾一度是绘英和俊熙的兴趣之一。但自从泫雅的母亲尹相弦和俊熙的父亲李泰洙走到一起后,俊熙就不这么看待泫雅了。半瘫在椅子里的泫雅突然直起身子。将放在自己手边的一盘葡萄掀翻在绘英的身边。 “晕,绘英啊,你我真的很想和如此厚颜无耻的你割席。对待女孩子哪能随便开玩笑,特别是直指对方男朋友的玩笑。这不是找打还能是什么?” 第七十章 输了就要接受惩罚ii “是谁打来的电话?尚爱吗还是雪莉?蓦然之间总觉得你已经好久没有提起雪莉了。你们俩的感情,这么快就淡了吗?还有明明手机里存了一堆短信,为什么不回复,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你们是在躲着彼此似的,这并不像是热恋中的少男少女应该有的表现。总不能是因为离婚结婚慢慢有了冷静期,就连热恋时也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大脑吧。” 听到姜连勋的话,顾北溟和北辰都僵住了。 “在爸爸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吗?”顾北溟大脑转动的速度快得出奇,顾北辰却依然在逐渐冷静的脑海中慢慢搜索。 “只能说是还在思考中,在思考着会不会有什么办法,能从边美淑尚爱的手中,保护好我自己,保护好她。还有就是等到爸爸醒来,会不会接受我的选择。医生也叮嘱过手术后会有一场类似马拉松一样的康复战役要打。在这之后他不能承受重大的打击,这样会对身体的恢复无益。” 蜂拥而至的护士和医生都出去了,病房里一片安静。 顾北溟按住绷带略微止了止血,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顾恺麟皮肤是没有半点血色的苍白,但与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同,他的嘴唇焦红似火,红艳艳的阳光将随风飘荡着轻纱一如撩拨雾气似的轻轻拉开,柔和的光线里,顾恺麟的嘴唇与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就好像他的朱唇浸泡在浮动着的汩汩血泊中。 “没错,大夫的确有这么说过,能从你嘴巴里说出这样的话,我想躺在这里的爸爸此刻的心境一定和我一样,会感到十分欣慰的。那么拜托你再努力的想想吧,我会为你的选择摇旗呐喊的。” 心情异常沉重的顾北辰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行使着自己保持沉默的权利。 顾北溟似乎明白了顾北辰的心思,他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弟弟,就好像静静的凝视着镜子中投射出来的另一个自己。那令人艳羡却也无比荒凉的三十年,仿若时钟的砂轮转动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如今的顾北溟在商界早已是叱咤风云的佼佼者,尽管处事方面的他实在找不出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但和从前的热血汹涌相比,他看上去似乎又并不是那么完美。或许是随着时间的更迭,顾北溟的身上慢慢盈满了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魔力,即便他坐着不动,礼貌的微笑。那冬日大海一般冷若冰霜的眼睛也漆黑到让身边的所有人退却三舍的地步。靠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论是同事、昔日的友人还是同一屋檐下的亲人,大家无时不刻不在受到顾北溟周身散发出来的黑洞干扰。不过对于冷酷惯了的北溟而言这倒也无可厚非,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的计划不会发生一丝一毫的偏差,而为了独自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不论心里有多少难言之隐,他也只能命令自己忍耐。为了未来的某一天能正式加冕为王,他不能像弟弟顾北辰那样抱着朋友亲人痛哭流涕,尽管每每撞见顾北辰和雪莉在一起,他都好想念泰熙,但他依然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看着明明比自己出色的家伙垂头丧气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真想好好的奚落顾北辰一顿,曾经的他下意识的把北辰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而现在,他只想让这个很像死掉了的自己的少年多依靠他一点,只有这样,他缺失了的那颗真心才会舒坦许多。看着弟弟在命运之门前左右为难,顾北溟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曾经的自己在面对棘手问题时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不过,他明白北辰的茫然远比他的镇静更罕见,也更珍贵。书上说人在最后看到的东西,也是平生中第一次看到的东西,而他记忆的尽头是眼泪,是无穷无尽的眼泪。但顾北辰平生中的第一次却是微笑,是发自肺腑的真诚微笑,无论对自己不争气的取笑也好,还是对自己坚持喜欢一些事情的喜悦也好,顾北辰这小子连痛哭中挤出的难看微笑都那么帅气。望着与自己相似却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的顾北辰,顾北溟心底的伤痕越来越清晰。 “尚爱那边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是独自一个人面对,还是需要我亲自出面,我想除了躺在这里的爸爸,现在由我出面才是最好的也最合适的选择。” “是啊,现在的顾氏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密不可摧,我们接下来走的每一步往往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哥的说法,我很理解。即便哥以顾氏的名义要求我做出些取舍,我想我也会站在哥的立场去懂得哥的苦心的。” 已经将长发剪短并且悄悄染回黑色的顾北辰失魂落魄的望着哥哥的脚尖,柔亮的整齐的垂在北辰的鼻翼上,看着这被头发遮住的面庞,再细细回想着昔日的北辰倔强不屑的眼神,今天的他文静极了,也内向极了。那屈服顺从的样子就像即将告别世界的悲剧主人公。 “虽然很多问题都已经迫在眉睫,但北辰啊。“眼露狂热,顾北溟痛苦的拍了拍北辰的肩膀。”别忘了在这个病房里我曾和你说过的话,在我的角度你依然是个需要呵护的孩子,你并没有成熟到面对生活中各种烦忧琐碎的年龄,所以如果觉得有心里负担的话,那么就把一切都推给我处理就好,就像从前得到爸爸的宠溺与关照时那样心安理得吧。如果不想受到伤害又不想让我继续误会下去的话,就请不要试着冲击命运的桎梏。把一切都交给我,你重新做回从前的顾北辰吧。还是那么嚣张任性、无所顾忌。无论是爱一个人也好,记恨一个人也好,请保持曾经的那份纯真吧。” 对于顾北溟暂时下的这么个结论,顾北辰默默的点了点头。他迷迷糊糊的嘀咕着,嘴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哥哥那双黑漆漆的眼瞳,同少年时自己最欣赏的顾北溟一模一样。但是在今日,哥哥终于换掉了以前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他嘴角上扬,微微的笑了笑,那种感觉既像是给与顾北辰以鼓励,也像是在笑错失了一生的自己。 “对了,刚刚的电话是边美淑律师亲自打的吗?还是经过了尚爱的手。如果是边美淑的话,我想我们稍后的相遇一定会处在被动的位置上。不过不用过于担心,我想我和连勋哥一定会改变事态的走向。你只是静静的坐在我们旁边不用说话,只专注于消灭食物就好。” 和煦的阳光被飘荡薄雾一般的轻纱掩映着,阳光从纱幔的缝隙中照射下来,在北辰的脸上落下点点金灿灿的盈辉。顾北溟空洞的看着北辰,他轻轻整理了下顾北辰的领结。然后将视停留在四周。 就在北溟转过身就要向门外走去的刹那,顾北辰一把抓住北溟的手。 “哥现在一个人支撑着偌大的顾氏,一定很心痛吧。或者说这一路走来,哥的心一直都像是从针尖上滚动下来的血,明明很煎熬却没有办法挣扎,因为哥是长子,是嫡子,是顾氏未来的希望。还有因为哥的手中掌握着顾氏每一个人的命运,所以即便很难过却也只能对自己的哀痛熟视无睹。因为无论做什么,你都要站在对的一方,哪怕这种取舍会让哥心痛一辈子,哥也只能狠下心做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 顾北溟往四周张望片刻,最后把目光转向北辰。 “因为承受过内心的煎熬,所以你只管向着自己的真心放手一搏就好。在嫡子面前最喜欢与最合适,只能选择后者。但两权相较却是庶子的自由。” “因为哥经历过心痛,所以哥不想我重蹈哥的覆辙。” 顾北辰调整好自己的思绪,沉着的说道。 “但选择了一条道路就不能迷恋另一条道路上的风景了,我和爸爸的话你只能坚定不移的相信一个人。即便是在爸爸重新苏醒之后,有信心能做到吗?” 顾北辰仔细回味着哥哥的话,面对踌躇不定的北辰,顾北溟轻轻皱起了眉头。眼睛里表现出明显的紧张。“还有你应该能想象到你的妈妈对于你的选择会有多失望,进入顾氏生活可是她不惜堵上一切也要做的选择。”顾北溟一把抓住北辰日渐瘦弱的肩膀,仿佛在等待更明确的答复。 顾北辰的笑容僵住,他紧紧咬住了嘴唇,默默的转移了视线。 寂静的病房里,鲜花的香气依旧浓郁,顾北辰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数疯狂旋转的灰尘漂浮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除了这些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隐约间,不断逼近自己的气息熟悉得让他颤抖。 “不要有顾虑,我就是这个意思。现在你理解了一直以来,我为何要据你于千里之外了吧。因为你的顾虑同样也是我的顾虑。”顾北溟紧紧咬住的牙缝里漏出努力克制的声音。 “即便违背父亲的意愿,但是妈妈的想法却不能视而不见。对吧?父亲与爸爸在称呼上还有亲疏远近,但是妈妈却始终都只有一个。”顾北溟说话的声音很静,很沉。他声音中的静早已超越了忧郁,甚至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悲伤。而他的沉,陌生得同样令人感到恐惧,因为他身上始终带着一种即将离别的味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李泰洙会长和尹相弦女士的结婚请柬送来了,虽然现在的顾氏已经到了地动山摇的阶段,但在外界看来我们依然如一潭清泉,水清无鱼。且为了顾氏的平稳过渡,在刚刚召开的记者会上,我们对外并没有过多交代父亲真实的病情。你知道的,对于任何一个财阀企业,群龙无首都会造成安城经济的混乱。况且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个不利的因素,如果再从内部公布这样令人沮丧的消息。那下一季度无论是卖场还是新能源领域,我们都要面临巨大重创。既然新产品发布会已经在紧张筹备当中,我想我们也应该找个见面会的机会一起出席一下。而这也是打破外界谣言最好的机会。我想等到爸爸醒来,看到我们兄弟联手,他会很开心的。” 姜连勋和尹相弦,顾氏兄弟同边美淑尚爱母女约好的见面时间马上到了,每个人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停止了交流。姜连勋挂断了和顾北溟最后的通话。在去见尹相弦的路上,姜连勋百感交集,或许是今日的街道比平时冷清许多的缘故,这阴晴不定的天气在无形中唤起了连勋内心的不安。 北辰刚刚下了车,先一步赶到餐厅的尚爱正准备上楼梯。当她看见顾北辰兄弟二人正站在马路对面时,她略微停下了脚步。注意到尚爱炙热目光的顾北辰冷漠的转过脸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哥哥。 在顾氏发生变故之后,尚爱就一直在给北辰打电话。即便尚爱一直如此锲而不舍的打电话,顾北辰却只回复了刚刚的这几条短信。以如今顾北辰在顾氏的处境,他不会不知道拒绝尚爱意味着什么,直到坐在楼上包间中的边美淑给尚爱打了一通催促她点菜的电话。顾尚爱的视线才慢慢的从顾北辰脸上移开。 “妈妈,是我,刚刚去了趟洗手间正准备回来,正巧在楼下遇到了北辰哥。” “是的,北辰哥是和北溟哥一起来的。” 虽然这样的对白听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尚爱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安心。顾北辰装作毫不在意地斜倪了尚爱一眼,就在这时,尚爱降低了声调对着电话说,“稍等。”然后她将手机递到顾北辰的面前。看着手机屏幕上边美淑放大三倍的正统照片,顾北辰的表情突然僵硬了起来。 见顾北辰始终无动于衷,尚爱慌忙拉了拉顾北辰的胳膊。 “你是要我现在接电话吗?”顾北辰面如死灰,低低的问道。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冰冷早已从唇齿之间缓缓渗透进骨缝。 尚爱望着顾北辰僵硬的表情,她的面颊微微涨红,黑气四溢的眼瞳里略流露出气馁的神情,尚爱马上换了个开玩笑的表情对着电话讲道。 “还是我,妈妈,北辰哥知道是您的电话顿时紧张得不得了。还有这几天北辰哥没有来学校,整个人看上去消瘦得都快脱层皮了。不过,虽然憔悴了许多,但是比之前帅气了不少。对了北溟哥他找妈妈应该是还有些别的事情,现在应该快到包间门口了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凉夏本能的转过头。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尚爱佯装欢笑的嘴角在微微抽搐,一双如怒放蔷薇的大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落寞。凉夏放下手边的工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尚爱,只是两天不见而已,若不是电话中多次提到顾北辰,凉夏绝对不敢将这个女孩与昔日的冷艳校花混为一谈。 “北辰哥当然就在楼下,妈妈等下就会见到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怎么可能只是顾北溟社长代为前来的。刚刚在接妈妈电话之前,北辰哥还夸我长高了人也越来越漂亮了呢。可能是我调侃的话有些失误,北辰哥突然有点招架不住吧。现在的他多少有点小情绪,财阀家庭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贵公子们都有些小情绪,妈妈又不是不知道,挂了。” 如果只是偷偷听到电话,而没有看清顾北辰的脸。电话中出现的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顾北辰。以凉夏平日对顾北辰的了解,顾北辰的脾气不不能仅是如此。对于自己不敢兴趣的人,不论对方如何像黏皮糖一样贴在自己的脸上,他也会无动于衷,就像从前的泫雅和尚爱热切的追求者顾北辰,顾北辰从未给过好脸色似的。 放眼安城赫赫有名的贵族千金也同达利特一样喜欢用欺瞒的伎俩了,看来不受欢迎的人不光是自己,不过暂时能与尚爱为伍,那种心情愉悦得不知是有多奇妙。就在尚爱挂断电话的一瞬间,凉夏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音。凝视着尚爱满是厌恶的面庞,凉夏手里拿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裹向门外走去。 “喂!站住。” 尚爱的声音简短而有力。 “你不知道背对着讲话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转过来,快点!” 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高高在上的人即便触了霉头,那也不是随便一个服务员就能随便嗤笑的!”显然凉夏刚刚的举动刺中了尚爱的要害,尚爱恼羞成怒的冲到凉夏面前。凉夏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尚爱眼睛里流露出不容小视的愤怒。但当她看清凉夏的脸孔时,她震惊得嘟起嘴巴,然后她很沮丧的叹了口气后,径而拿出对待仆从的口吻质问凉夏道。 “原来是你,夏七月的跟班,为什么要笑。难道她没有教会你作为下人的女儿应该遵守的规矩吗?” 凉夏正在苦恼怎么从如此尴尬的境地脱身,她用脚踢着无辜的地面,原本干净整洁的地面顿时尘土飞扬。 “不是说你妈妈让你去点菜的吗?难道我们今天的主餐是吃空气。” “你没有看到我正在教给清逸校友应该遵守的礼节吗?” “难道在你的立场还有什么事情比起吃饭更重要吗?快去点餐吧,我现在已经很饿了。还有酒足饭饱之余,我想有些话我应该是不得不说给你听了。虽然我想现在的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我心里一直都有答案,虽然有些事情我也很想当面问一问你。但不会是现在。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长话短说,特别还是当着心存不轨的同学的面。”尚爱就像孩子要耍赖似的,撅起嘴巴嘟哝起来。 “那个对不起,虽然你也对我说了不中听的话,但我还是真诚的向尚爱同学道个歉。” 凉夏哭丧着脸在她迅速说完后,随即就转过身准备向门口走去。尚爱喜滋滋的露出狡猾的微笑,她拉着凉夏的衣角,将她半托半就的拎到自己的面前。 眼看着和顾客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可尚爱却紧抓着她不放,相比刚刚凉夏心里迫切的想要息事宁人,现在的她流露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这样的凉夏威力同样不容小觑。她把肚子探到前面,头用力的向后仰着,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你处置的姿势望着尚爱。 “到底谁才是做错事情,设法寻求补偿对方的人啊?!怎么被你伤害的人多说了你几句就心存怨恨了吗?真是人low多作怪,果然不论跟着夏七月多久都摆脱不了张扬粗鄙的做派。” 尚爱阴森森的声音和试图看穿一切的眼睛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没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或者说真正激怒你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尽管敞开一切冲我来好了,何必留在这里指桑骂槐呢。”顾北辰不管尚爱是哭是笑,他仍然继续诉说自己的想法。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问她为什么要嘲笑我?” 凉夏充满疑惑的凝视着一直瞪着尚爱的顾北辰,现在的她全然明白了,既然不想别人当成出气筒,她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我没有半点取笑你的意思,只是通话内容和看到的情况截然不同,所以就多看了一眼。” “就那么重要吗?比起坐在楼上的妈妈还有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泄愤就那么重要吗?还有,如果刚刚笑出声音的是夏七月,你也会用这样的态度说话吗?对于情况不如自己的人毫无同情怜悯之心,对,这就是我一直拒绝你的原因,即便摆脱不了家族联姻的牵绊,我也万万不会让一个品质上劣迹斑斑的人走进我的生活。更何况和你不一样的是,我从来没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用威逼利诱的手段征服别人,你只会将人推向地球的另一个极点。如果你想成为我的敌人的话,那就这样做吧,让我越来越讨厌你。”顾北辰尽挑让尚爱激动的话说,而北辰本身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会怎样伤害尚爱看似强韧却实则敏感的内心。 “怎么现在就连路边的阿猫阿狗,落在你眼中都比我更有分量了吗?雪莉是这样,冒出来个凉夏也是,在你眼中每个人都比我优秀是吗?” “我想你还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就像你对绘英说过的那样,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往一起凑合,大抵就是这样。”顾北辰静静的说。他的声音清冷的回荡在四周,四周的空气因为言语冰冷的缘故迅速凝结起来,尚爱的身体猛地蜷缩,看着她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凉夏的心脏砰砰直跳。而顾北辰的眼神也在不安的颤抖,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当哥哥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顾北辰眼中的愤怒不翼而飞。 刚刚顾北辰的一通责备,就是再柔弱的心都会被撕成了碎片。更何况是一向高傲的尚爱同学。 凉夏突然觉得这样故作倨傲的尚爱很是可怜,特别是看着泪水在尚爱眼中打转许久后又慢慢被红肿的眼睑吸收,凉夏的气顿时去了一大半。迎着大家惊讶的目光,凉夏尴尬的向尚爱鞠了一躬。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和你讨论刚刚的情形吗?!”尚爱轻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气得发抖的她用最后的气力推开了凉夏。 尚爱一脸气愤的看着凉夏转身离去的身影。即使得到了道歉,她的心里也也并不畅快。因为不论她身处何方,妈妈也好,顾北辰也好,不知好歹的凉夏也好,还有始终走不进顾北辰心里的自己也好,这里的一切她都无比憎恶。 第七十一章 为你演奏的忧伤小夜曲 “真的是很难以置信,我们竟然会在这里重逢。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的心里还真是感慨万千。还以为现在的您会在某所学校任职呢,可今日一见泰熙小姐真是越活越回旋了啊。从教育者的位置退步成小型饭店的经营者,那么多年的寒窗苦读有何用处呢。有双手双脚应该就可以做到了,不是吗?” 相比较绘英妈妈趾高气扬的样子,泰熙默默的低下了头。 “我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就我而言用自己的积蓄经营一个小店面并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论是四处打工也好,还是成为小型雇主也好,总归我都是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生活的人。单从这一点来看,我倒是觉得自己还是很骄傲的呢。” “越是这种家庭,就越是盲目的把个人努力会改变一切的想法挂在嘴边,就好像你迫切的想从攀比中夺得从未有过的快感与认同感似的。或许这就是底层人和上层人精神层面的本质不同吧,真正的贵族并非盲目风投,他们可是很会审时度势的,他们在做出决定之初会把付出与回报在心里列下一张清单,然后会设法在最少的时间中将利益做到最大化。说得通俗一些,在泰熙小姐眼中耗费一年两年时间才能完成的财富原始积累,在那些真正的贵族心里可能只需要一小时。这就是帕金森定律的原貌,但我想出身平庸的你不论苦读多少书本,似乎还是领悟不到这么透彻的境界呢,毕竟您的生活中并没有那些贵族人与生俱来的实践经验。所以在我们这一层的人每时每刻都活跃在脑海中的想法对您而言就像是在听一场声情并茂的讲座,在你的观念里近乎疯狂的努力还是是会使财富迅速膨胀起来的吧,但气球剧烈膨胀的背后可是自我毁灭的最大风险值。如果从经济角度您不明白这样的道理,那么从您素来喜欢的专业领域来阐述,您应该还是有些许领悟的吧。”不单单是绘英的父亲,就连母亲也是穷其一生都在搞专业领域研究的工作者。在这样严谨得甚至有些呆板的家庭里,母亲不论就何事说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大道理,绘英都已经习以为常。可这一次远远听到的母亲熟悉的唠叨声。令绘英顿感诧异的是,母亲不只是对自己,对自己的亲朋好友,她居然对自己曾经的家教老师泰熙也发起了牢骚。刚刚从绘英工作室收工拖着疲累身体准备进门的绘英躲在一旁,侧耳听着母亲与泰熙的对话。 ”还有看在您曾经为绘英殚精竭虑的份上,我也是想给您一个善意的提醒。据我所知今年安城的整体经济水平并不是很好呢。就连站在金字塔顶层的贵族都会在理想与现实中多了些摇摆不定的心里因素,更何况是像你这种在社会最底层奋斗多年的人,那就更不应该拿出所有的积蓄贸然尝试着做投资了。经营得好,你手中的资金也不过就是我的几件新衣服。要是搞不好的话,万千心血眼看着就要毁于一夕,到那时你应该怎么办才好呢。而且你并不是一个人在生活,至少也要为泰熙小姐的弟弟考虑一下吧。这样的损失可不是你们可以承受的。还有,资本初步积累的人不论做出怎样超越旁人的努力,你也还是分不掉老牌店面的客流量。因为人脉也好,名牌也好比起一个两手空空的人还是会很向往那些拥有背景的老家伙们吧。” “我以后会多注意的。”绘英的母亲不带一丝感情的上下打量着泰熙的衣着。 “说会注意的人,好像还并不知道自己最应该注意些什么吧,上流社会中的人一件衣服多穿两三次是简朴低调,但是穿在泰熙这样曾经身无分文的人身上,那可就是肮脏和寒酸了。你以为客源也好、投资流也好会对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穷追不舍吗?他们会觉得选择这样的人,自己的身价也会贬值呢。” “对了劣质的香水和廉价的粉底液就不要再用了吧,虽然这些东西可以改变一个人原本的面貌,但是劣质的遮瑕还不如没有,总不至于让人分分钟想到您并不值得骄傲的出身。” “好的。” 像罪人一样站在那里的泰熙,淡淡地笑了笑回答道。 从前做家教的时候泰熙就要承受着雇主家的刁难与奚落,因为除了脑子中的丁点油墨外,泰熙拿不出任何可以用来反驳的理由,况且本就孤儿院成长的她有着一种平和与敏感往复交织着的双重性格,在受到轻视的时候,虽然人前人后她可以摆出一副从容淡然的姿态,但是每每夜深人静她都会对自己的不幸失声痛哭。出于对千疮百孔的心灵的保护,慢慢长大后的泰熙总是会在对方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值最小的时候,果断结束对话。加上泰熙本就不苟言笑的表情,以及宛如希腊女神般清隽冷艳的高级脸孔,这使得身边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在熟悉的过程中慢慢疏远她。 绘英歪着头站在墙角,他用手断断续续的敲着手机屏幕。在泰熙走到大门口的那一刻,看到满面白光笑容邪魅的绘英,泰熙属实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什么时候来的应该并不奇怪吧,这里可是我家啊,倒是泰熙在来之前也没有说一声,否则也不会有刚刚如此尴尬的一幕了。” 绘英以为自己说了平语,泰熙老师会生气,没想到泰熙反而很坦然的接受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你觉得这很尴尬吗?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所谓啊。付钱的人也好,投资的人也好,他们的说法永远都是正确的。即便与真理存在偏差,那也只能是真理还有待考量,而在我眼中只要能得到需要的支持,这就已经很好了。”泰熙不慌不忙的说道。 绘英继续歪着头,只是现在他的目光从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变成了笑容可掬的望着泰熙。泰熙缓缓站到绘英身边,她脸上的淡然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分别。在听到绘英这么一说的同时,刚刚满脸的愁容不翼而飞。 “这次又是有什么必须要来的理由吧,记得泰熙在做家教的时候就并不是很喜欢来我家。” “不喜欢,如果是从雇主的性格来看的话,差不多在几年以前我就应该失业了。不过想想还需要用我的劳动供养着的弟弟,辞职的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转瞬即过。如果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我也能和你一样在富裕的家庭长大的话,或许我也会做大人们不让做的事情,只要我喜欢,就这么一个原因就足够了。只要自己认定的事情,就要勇往向前。那么自己不喜欢的,我一定不会沾染分毫。” 泰熙的话就像激起浪花的一记石子,绘英的脑海里顿时思绪万千。 “认定的事情,或者是说还有泰熙认定的什么人吧。我觉得像老师这样淡雅如菊的人应该对生活中的多重诱惑提不起欲望对,那么改变泰熙看法的应该只有感情这么一件事情。比如您手机备注成溟的那一位。” 绘英充满兴致的打量着泰熙,泰熙微微张了张嘴,一副吃了哑巴亏的样子。 在男朋友的问题上,泰熙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妥协过,看着总是说钱就可以撬动自己嘴巴的泰熙第一次拒绝自己的问题。那个在严肃得几乎没有机会触碰娱乐设备的家庭中茁壮成长的少年第一次对课本以外的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但因为泰熙始终闭口不言,绘英也只好悻悻作罢。 夕阳的余光分外耀眼,泰熙就像盲人刚刚睁开眼睛似的,她打量着绘英的视线很是陌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话无意间刺激到泰熙敏感的神经了吧,这样如是想着的绘英,缓缓的做着深呼吸。然后假装惬意的舒展着肩膀。 “从前泰熙总是以上课读书为理由拒绝透露有关男朋友的任何信息。那么现在呢,现在的我们是知心朋友,还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瞒着好朋友的呢?说出来或许我会帮到老师也是有可能的,哪怕只是平复心境的那种无关紧要的帮助。” “无聊,虽然已经不是你的家教老师了,不过看到自己的学生如此调皮,还是很想像从前那样说教几句。如果你把想入非非的时间用在复习功课上一定会事半功倍的。要知道你的遗传基因很好啊。”望着绘英尴尬的神情,泰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就在泰熙刚落的同时,绘英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大气都开始震动起来。 这时夹在泰熙包包里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当泰熙一眼瞥见手机屏幕上渐渐放大的溟字时,她的眼神明显晃动了两下,连带着唇角也断断续续的抽搐起来。身边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电话响起的那一刻悄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围布,除了手机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名字,空气中隐约还流淌着一股酸酸涩涩、腥腥咸咸的味道,在那一刻一股无法名状的悲怆再次撞入她的眼底,滚烫的泪水渐渐朦胧了她的视线。 “溟,我知道,是顾北辰的哥哥顾北溟会长吧,大婚那日我也在现场,很抱歉,那个时候的我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您的身边。” 绘英满脸担忧的望着泰熙,泰熙依旧没有理会,而绘英低声呢喃的话语就像是给泰熙暗示似的。 “不过,不论是从朋友哥哥的角度,还是朋友兼家教老师的泰熙的角度。快刀斩乱麻才是治愈彼此心灵创伤最好的一味良药,当然这份药的药效也很威猛。” 泰熙把视线全部集中在顾北溟的电话上,与泰熙不同,绘英的的目光始终就像探照灯一样,他死死的盯着她,一寸一寸,从他的眼底一直盯到泰熙灵魂的所在。 夜色中的洋槐下,细嫩的花苞在习习和风中轻轻摇曳。泰熙突然眼含热泪仓皇失措的扭转过脸,望着泰熙簌簌震颤的眼瞳,还有脸颊上宛若流星擦过后的暗痕,绘英的眼神从古怪慢慢变成了空洞。那一刻的泰熙就像一个迷乱的女孩子。 泪水漫过泰熙面孔的那一刻,沉痛同样箍紧了绘英的心脏。绘英很快的露出一抹笑容,他慢慢走近泰熙试图伸出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安抚她。但在他即将触碰到泰熙的瞬间,他还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 濒临崩溃边缘的泰熙貌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愤然挂断了电话。 她一边哑声问绘英现在的时间,一边默默的整理了下自己的妆容。 “看来没有时间和你闲聊了啊,你轻松惬意的晚茶时间我得赶紧去下一个主顾那里看看。那代购蔬菜、化妆品、还有快餐,需要的话记得一定要找我啊。” “那么泰熙是准备以代购为目的从我眼前溜走吗?没有这么赶时间的吧,虽然代购的范围很庞大啊。” “这是你一个曾经的学生应该对老师说话的口吻吗?还有最基本的礼节总要遵守吧。” “不是说了都已经是朋友了,难道还不能换一种语气吗?友好一点才是稳住固定客源最好的方式吧,况且主营是餐饮,老朋友重逢难道不应该推掉所有,只求碰一杯的吗?喝好的话,我会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同学的,况且无论是接近过顾氏的那位也好,还是只是作为我的老师也好,安城地标建筑一样的清逸,你总不能没有耳闻吧。那么泰熙就应该知道我是指引你财路的明灯才对啊。怎么能对招财猫如此苛刻呢。” “碰一杯?小小年纪就知道碰杯?你喝酒的话妈妈应该不会饶了你吧。我现在拐回去应该可以阻止你这样的想法才对。” 围墙上错综复杂的缀满青紫色的藤蔓,夕阳的晕光包裹在薄薄的水雾里,当刚刚萌发的花苞缓缓绽放出点点如星芒般温润的白色时,绘英将手指向与两个主卧衔接着的走廊。“如果告状可以抚平感情带来的伤痛的话,那就沿着这条路走就好啦。” “不过,我知道泰熙不会的。况且难道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碰杯就只能是喝酒吗?” 趁着泰熙扭头之际,绘英不慌不忙的从挎包里取出一个药盒,他分别旋开药盒不同的出口将一大把药倒在自己的手上,然后用饮料送服了下去。就在绘英将药刚刚吞到肚子里的同时,泰熙静默的转头,她看着始终站在自己身后一步远的绘英。绘英拉着泰熙坐在小庄园的围栏上,孝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口饮料。 “你这么严肃我会伤心的,况且泰熙应该看到了,现在的我是很需要关照的病人啊。” “病人,病人,你见过哪个病人会将身材锻炼得这么标准?” “身材很标准,这就是泰熙对我的最新评价。”听到泰熙的话,绘英扑哧笑了出来。看着绘英脸上的肌肉在痉挛,泰熙的脸颊滚烫。 最后一缕霞光柔柔的照耀在两个人的身上。那些盈盈淡淡的花无忧无虑的舒展着瓣络,似乎是在预谋着一场新的灿烂华丽的绽放。 “不过吃这些药是为了什么呢?你这个年纪的话是想增加肌肉、减少脂肪,还是用来平衡膳食纤维。年轻人都很喜欢油腻腻的食物,我想应该也有这方面用途的吧。”淡淡的金雾里,泰熙轻声问道。她的目光从绘英身上移开,然后重新望向如雪花般洁白的花朵中央那深到极致的略微有些模糊的暗紫色花蕊。 “都不是,难道在泰熙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或者,妈妈难道当初没有告诫过泰熙老师什么注意事项?” “什么注意事项?难道你是被领养的吗?”泰熙如此怪异的一问,绘英不禁惊讶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差点儿就被泰熙的话撞成脑震荡,于是他赶紧揉了揉受惊的心脏。 怪不得自己没有得到过泰熙的抚慰,现在绘英好像明白了。他呆呆的看了看泰熙,又看了看手中空空如也的药盒。 泰熙用深邃的目光望着绘英,除了古铜一样的褐色皮肤,这个男孩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健硕。还有,他的头发是黄色的,只是比柠檬深沉了几度。 绘英用双手捧着脑袋,趴在稍微高一层的围栏上。 “是哪里不舒服,头疼吗?记得曾经做家教的时候,就见你犯了两次。”泰熙摸了摸绘英的额头。 “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呢,莫非还是心理问题比较严重。” “泰熙果然毫不知情啊。我还以为妈妈告诉过泰熙姐我曾经试着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凌厉的风吹起绘英卷翘的碎发。“没有缘由,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莫名的烦躁起来,有时尽管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耳边总有一个嗡嗡的响声就像水龙头里的滚水般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而我早就厌倦了现在的人生。枯燥得无聊,无聊到乏味。我感觉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便这样着泰熙都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我知道,夫人提到过的是企图自纱那一次。为什么要做那么疯狂的事情?” “如果我说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找不到快感和乐趣,泰熙会相信吗?只是觉得心情很沉重,学习也好,玩耍也好,还有和朋友谈天说地也好,我都会有负担,因为有说不出缘由的负担,所以对于那些人我都感觉很抱歉。因为自己的愚笨,因为自己达不到所有人的期望。我每天都活在各种各样的落差和愧疚当中。” 绘英不知道甚至并不确定自己到底还是不是最初的自己。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记忆混杂在一起,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被搅成乱糟糟的脏脏包。所以当他从病床上爬起来后,他决定就用这个一如白纸般干净的自己来覆盖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不管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从现在开始,他就是绘英了,绘英这样想着,他对着泰熙调皮的笑了笑。 “还笑!真不知道你的脑回路怎么会这样?医生怎么说?” “是重大事故造成的记忆障碍,也就是患了人们常说的失忆症。因为脑外部并没有任何外伤,所以几轮专家会诊后得到的结论就只有一条缺氧性脑损伤。但这并不妨碍我在这座越来越美丽的城市讴歌劫后余生。” “也要经常去医院复诊吗?万幸的是现在的你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 “当然有,药也在坚持吃,我妈每天都会检查,就你刚刚看到的药盒,现在我的妈妈对我只有两个要求按时吃药,开开心心的生活。看着家里的哥哥每天都被爸爸妈妈拎到书桌旁实现家族在法界的理想。我一直都很庆幸,很庆幸快被逼疯的人不是我。我的家庭泰熙是知道的吧。” “是法界,确定不是商界吗?” “不论是哪一个,或者合二为一也好,那都是哥哥和家族中寄托了无限希望的兄弟姐妹他们的责任。” 街道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被晚霞沁染如血的天边隐约映出银月的轮廓。乍一看上去,从四周渐起的纯白瘴气团正浸泡在一片烈红的长河之中。 正是当日的绘英以决绝的方式与死气沉沉的家庭氛围对抗,后来的他成为了整个家族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被赋予任何使命的人,不管他做什么举动,都不会有人怀疑甚至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情也不会有人过多苛责,而不论他如何演戏,不知所措的永远都是别人。唯一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一切没有回到原点,但却从头开始了。望着满脸悲怆与焦虑的泰熙,绘英用手捂住嘴巴干笑了两声。 “不要多心,之所以能大大方方讲出来,是因为我已经从不安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还有不要觉得错失爱情,又迷失在残缺的亲情里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其实你只是没有见到比你还要凄惨落魄的人而已。在我的角度从充斥在头痛与耳鸣造成的混沌中寻求片刻安宁,这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即便时刻承受着身体上的苦楚,可依然没有阻止我寻求快乐的决心。” “家里呢,应该有了很大改变与让步了吧?” “很大倒没有,不过应该也是处在退无可退的崩溃地带了。所以重新觉醒了灵魂的我正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付诸实践。绘英工作室,相比大家枯燥乏味的商战生活,我只是想在艺术的海洋里寻求一片极乐净土。” “拜托千万别再做危及生命的事情,你太年轻了,年轻的生命至少也要好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啊。” “既然那么害怕我会再次做出傻事,那么泰熙姐也要尽快找到生活下去的勇气才行。只有两个人都积极的面对一次次冉冉升起的太阳,你才能知道我把人生活成了什么样。因为我会在人生的尽头等着你,而你也会在那里等着我吧。虽然是好朋友,但也可以看成是人生的漂浮木。现在我们都在面对唯一的光芒不断的在深海中挣扎。” 泰熙心疼的看着有些无奈的绘英。她的眼中染上了沉重的痛苦,半晌过后,她微微张了张嘴,从嘶哑的嗓音里挤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知道虽然遗忘本身就是痛苦的过程,但这世间大多得到的过程也承载着无助和痛苦。并不是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就能随心所欲,只是他们的痛苦不会被大家轻易察觉而已。就像顾北辰和顾北溟社长,还有俊熙,雪莉,尚爱和泫雅每一个人都在为无法预知的未来而痛苦着。没有经历过痛苦,怎么会知道打在身上刺骨疼痛的冰雪和夏日和煦的阳光其实是有着同样的温暖的呢。” 流水的时光似乎改变了许多,那个曾经一脸憔悴与疲惫的少年已经变成如同山岳般坚挺的男人。曾经的伤痛就像夜晚淅淅沥沥的冰雨,将他心底所有的阴霾一一冲刷洗涤干净。那些伤口随着记忆的消逝不治而愈,还有那些流淌过的血慢慢凝汇成一朵朵靓丽绚烂的新生玫瑰。那朵花的瓣络之所以丰盈,正是因为每一寸肌肤里都潜藏着数不尽的哀伤,而他此刻的坚强就屹立在无尽的惆怅与彷徨之上。既然已经离开过一次,那就应该把刺痛心灵的记忆深藏起来再不会轻易想起。因为无法离去,只能还要留在这里重新接受生命的全部馈赠,即使有些情形令自己无法接受,但还是要努力适应,这就是每一个人最应该面对的现实。治病却不见得医命,同死神殊死搏斗过一次的绘英要用一个奇迹去验证另一个奇迹的降临。 清冷的空气中漂浮着木绵花的淡雅的幽香,耳边似乎有细雨缓缓飘落的声音,渐渐的两个人的发丝、面庞、以及曲线完美的身体上都落满了簌簌斜斜的雨丝。泰熙模仿着绘英的样子慢慢闭上眼,认真聆听,认真的聆听着这最真切的大地的声音。晶莹的雨滴从泰熙凸凹有之的轮廓上划过,一颗颗一滴滴的溶化在两个人脚边如晶莹的织网般细细长长的水痕之中,如雾的烟雨里,绘英将大衣轻轻披挂在泰熙的头上。 第七十一章 为你演奏的忧伤小夜曲ii “会长刚刚得到确切消息,据说是检察官接管了上面对于cgh集团的调查。还有据最新的行情图分析,我们的股票在昨天就已经涨停了。直到现在股值没有任何上浮的趋势。”金秘书冷冰冰的说道,李泰洙正在看着一份资料,在听清金秘书的话后,他无可奈何的用双手轻轻搓了搓正因汩汩流血而麻木得有些僵硬的脑皮。 “没有上浮的趋势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安城经济环境面临停滞造成的,还是说只在我们cgh内部出现了资金流失。那么我们的对手呢,宋氏。宋氏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了吗?“李泰洙紧绷着脸孔,质问似的哑声说道。 “如果宋氏也出现同样的危机,那至少也是心灵安慰啊。” “是宋默生会长吗?应该没有,否则宋会长怎么会满面堆笑的出现在全民歌手的颁奖礼呢。据说那是娱乐行业的盛会,如果嘉宾出现了道德方面问题,是要被临时替换下来的。” “果然了,从前只是以为树林里又多了一只油嘴滑舌的狐狸,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左右逢源的虎崽子。看来是我大意了,一个同时兼备等夷之志与奸人之雄的野心家怎么可能对我频频示弱呢?酒店行业代表也好还是其他角逐也好,当时想想那家伙的话全无半点私心还真是将动机隐藏得十分含蓄啊。一个慈眉善目的人和一个谦卑礼让的人发起威来真的是无从还击,看来受人牵制的局面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到如今就算有谋略也已经鞭长莫及了。我还能怎么办,先解了燃眉之急再做打算吧。” 李泰洙望着金秘书的眼睛,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就连声音都显得有些模糊。 “那会长接下来的工作要怎么部署,还打算赶在宋氏之前推出方案ab吗?说不定宋氏会选择趁虚而入都犹未可知。” “总不能动也不动就要被动挨打吧。” ”虽然现在说来已经是非常时期,但也总不能永远保持沉默,难道要等着更大的风险降临到cgh我头上才采取挽救措施吗?竞争的话就先放他去搏一次好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安稳着陆,这风水轮盘也应该指向宋氏的那一位了。” 李泰洙脸上的肌肉不断痉挛,他瞪大眼睛,然后战栗的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冷汗密布的鼻翼,崩溃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如滔滔长河般肆意流淌。看着愤怒中略显癫狂的李泰洙会长,金秘书的整颗心强烈的收缩起来,他又惊又怕,就连紧紧贴在掌心的手指都如从冰窟中刚刚探出似的冰冷中隐隐冒着寒气。 “尽全力?那是用上公司的储备资金还是说再联系联系投资方后在新一轮预算做好后再投入到日常运行当中。” “融资?信贷?只是失踪了一个秘书就引起如此轩辕大波。” “具体损失了多少?会计那边有没有报准确数字来?” “30亿。” “什么30亿?中午的时候不是还。” “还是等到收盘时才能明确看到股票的真实状况吧。” 从心底猛冲上来的恐惧让李泰洙的身体剧烈一颤,最近几天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在害怕着什么,原来cgh的地位早已瞬息万变。 “不论是怎样的方法,都尽力去试一下吧。”李泰洙的脸上每一丝毫表情,比起刚刚真实的愤怒,现在的他就像再次被封印进透明的套子中似的。 “还有这样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封锁起来,绝对不允许对外透露半个字。” “可是消息都是上上级部门发出的公告,难道我们也有足够的实力去做这样的事情吗?或许,难道会长在检察官那里也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刚才听到李泰洙如此说法的金秘书不由得大吃一惊。 “总之,势必要让损失降低到最小,否则对cgh集团下的其他子公司、分公司。还有安城酒店管理体制的维护都有重大冲击。明白吗?没有办法的情形下就按兵不动,然后在对手稍稍松懈的时候以出其不意的技巧放手一搏这就是宋默生的惯用招式。虽然不知道内部消息是怎样被人递出去以及是否是受到对手公司胁迫后万不得已之下才走漏的风声,但一定要把主动权夺回来。而且上面的人不会不明白,比起宋氏,只有我始终坚定的坐在代表、会长的位置上,才能使他们手中的利益达到接近顶峰的程度。而且也只有cgh的日益壮大才能带动起安城经济早日走出枯水期。否则难道要靠宋氏吗?宋氏里坐镇的那一位可是死海一样只入不出的狠角色呢。从前只觉得他隐忍,现在看来隐忍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老谋深算。果然生意人动起狠来与年龄无关。特别还是生性残暴的男人。” 李泰洙那对暗沉的眸子深邃得格外透明,就像两颗神秘的晨星,与眼睛的明亮不同的是,经过几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李泰洙的面庞极为清瘦,槁枯的发丝黏在他布满粗纹的褐色面颊上,久久的一动不动,就好像在身体消亡之前便已然死去。 “还有不论是与上面沟通的哪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桥梁崩塌的情况。另外只是我们酒店内部员工也好、投资方也好、还是流动最大的顾客,每一个层面都不能再发生任何事情,明白?!既然要确保酒店的正常运营,那就将责任分散到每一个人的头上吧。” 窗外,阵阵清风,吹散灰蒙蒙的烟云。刚刚还澄澈如碧的天空转瞬间由湛蓝变成一望无际的墨蓝。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静静的俯瞰着整座浸泡在阴霾之中的安城。世界静得出奇,安静到只有紫檀的淡妙余味如丝如缕的穿梭于每一寸微隙之间,天浮云,和煦的阳光喷吐着银白的瀑布,暗淡的天空再次放射着耀眼的光芒,就连飘逸如轻纱般的风都沾染上如水的波光,淡淡圆圆,轻轻摇曳的光晕,缀满了李泰洙原本空洞木然的眼瞳。cgh顶层道馆中的泰洙,嘴角缓缓涌出两股暗褐色的血流,窗畔染上了鲜血的玛格丽特渐渐闭合起花苞,然后腥咸的血伴随着植物枯萎的味道再次从瓣瓣掉落的花蕊中倾溢出来。李泰洙强忍住心痛,他对着白茫茫的世界用力嘶吼。那一刻声音颤抖得连同窗畔上的那盆鲜花都濒临粉碎。看着凋谢了的花苞,李泰洙目露不忍,他直挺挺的等待着仿若世界即将迸裂一般的剧烈晕眩将他重重包围,毁灭般疯狂游弋的光晕就好像一个个巨大的梦境,曾经的一切犹如放电影般真实的浮现在李泰洙愤怒至极,茫然失措中又略带疯狂的眼中。就在李泰洙颤抖的伸出手试图触碰那些从地面腾空而起的似乎是包裹在泡沫中的人影时,如坠炼狱一样的恐惧再次降临在他的面前。 “会长。”就在李泰洙不知不觉的拿起黑带的时候,金秘书再度走了过来,在后面叫道。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就算天塌下来压倒的也只是我,而不会是你。”李泰洙轻轻的走了过来,cgh顶层练功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金秘书有种超凡敏锐的本能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捕捉到靓丽的生物,(类似于第六感的观察能力)在自己的伙伴面前,这种超越旁人的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在进入cgh之后,为了改掉自吹自擂的坏毛病,他也吃了很多苦头。 “会长,崔英兰是谁?公司主页已经乱成一团了。无数人在论坛里向您讨要说法,难道您当初真是出于何种目的将原配夫人流放,并在行迹败露后又将她秘密幽禁在安城的某个地方了吗?”面对磁场强大的李泰洙,金秘书的声音降低了十个八度,这在一向以快准狠著称的李泰洙会长眼中金秘书就像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一样,不过正是自己不经意间的示弱,每当李泰洙站在自己的眼前,金秘书都能看清李泰洙倔强面孔下潜藏的内心。 李泰洙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瞪着他,他的脸色越来越阴冷。 “什么?你说的又是什么?真是荒唐得闻所未闻?另外公司的官网还有公司的论坛不是全权由你金秘书负责的吗?主页出现了这样大的纰漏,你还要问真正一无所知的我吗?” “会长,帖子的真实意图就是这样,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用词,剑锋所指都明确的指向会长您一人。我想您还是有必要向广大网民朋友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原委,否则接下来的扩展计划,恐怕就要泡汤了。而且,检察官已经接管了调查,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会在无形中被放大,如果幽禁的罪名在广大网民群众中落实,即便是空穴来风,您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了。“ 李泰洙的背脊在仿若世界迸裂一般的金色晕光中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巨大的冲击力中,李泰洙很努力的寻找昔日时的那份镇静从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看着面色雪白的泰洙,金秘书侧了侧头,虽然做了一段时间会长的首席秘书,但对于那些没有前因后果的语言,他依然像是在费尽心神的参透天方夜谭。于是,他只能怔怔的望着李泰洙那张突然变得苍老呆滞的面孔,然后在那空洞的双目,还有不断抽搐的表情之中寻找着任何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你先看看这个。”窗户开着,夜风轻轻吹来,洁白的蕾丝窗帘在风中飞舞。窗帘下方的一沓信件微微漾开一个角。从金秘书的角度看上去,冷风中的办公桌瞬间凌乱不堪。颤抖的声音余音袅袅,就连刚刚还气喘吁吁的呼吸也越来越轻。 在距离新产品发布会只剩正好一周的时候,酒店的侍者说有人专程送来,指定要错开任何一位秘书的手指定交给俊熙的。 “之所以我和俊熙之间的矛盾在近期爆发得如此频繁,我想应该是与这些个脏东西有关。” 金秘书当着李泰洙的面用裁纸刀将信封打开。信封中装着厚厚一摞的照片,每一张照片的上方都详细的注明了内容。而每一张照片背面的落款处都有两个相同的名字李泰洙和崔英兰。 翻到倒数第二张照片,李泰洙的眼神瞬间由沉转暗。在照片的背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罗列了李泰洙两度逼迫崔英兰堕胎时的情景,还有在身怀有孕的崔英兰遭受第一次绑架前后,李泰洙和绑匪之间的通话记录,甚至在照片的最下方还提供了一个电话号码,对方信誓旦旦的宣称李泰洙曾派人在外国福利院试图秘密的处理掉母子二人的证据。除此之外甚至还附带着当年审理李泰洙崔英兰离婚一案的女法官与李泰洙之间权钱交易的转账截图,以及两个人亲昵约会的照片。在这些照片的最底下是一沓成立空壳公司的法人记录,还有相关法人社会关系的罗列清单。只是从婚姻关系彻底解除的前一年开始监事人就由崔英兰变成了那位女法官的名字。如此看来两人婚姻关系的破裂并非只有感情因素,或者说是其中一方蓄谋已久后这是另一方唯一一个保全自己的方式。而在这沓照片的最底下还有一个厚厚的复印文件,那是一沓早已过了时效的研究履历。 “会长这是什么意思。”李泰洙的手段早已超乎金秘书的想象,特别是信封里的内容比起曾经搜罗到的线索还要令他心慌后怕,这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在尝试着牵连出更为恶劣的连锁反应。如果这些证据都能落实,那么安城酒店行业的代表未免做了太久的衣冠禽兽。一桩桩一件件都发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练功厅里的金秘书心底隐隐有了强烈的不安,尽管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泰洙眼神很淡,但他依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说当灾祸降临到一个人头上时往往还会带着一个附加品,就算第一轮冲刷达不成应有的效果,那么在下一波冲击中,刚刚遭受浩劫的你也无力抵抗了。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祸不单行。看来这不是人祸是天劫。是想彻底的摧毁我吧,可是我偏偏不相信什么因果,什么宿命一说。我只相信事在人为。比起横在人与人之间心灵上的阻碍,我只相信我的这一双手。” “事在人为,您不会是要我去为您…”金秘书警觉的后退半步。因为他发现李泰洙的眼睛就像炙热的激光一般,诡异森然,他的眼瞳直直的从金秘书的眼睛递达更深的心灵所在。然后在死死凝紧的同时,李泰洙的面色愈发惨白。金秘书悄悄的与危险的李泰洙拉开距离。 晶莹冰冷的雨,一滴一滴的从屋檐滴落在早已布满水雾的窗子上。 窗边的玛格丽特,凋零的片片花瓣如雪明亮,又如蝉翼般澄澈透明。 染着雨水的纱帘再次烈烈扬起,在窗子上烙刻下的花苞单薄脆弱,风雨慢摇中即便坠入无边的落雨,看那清冷的样子一如此刻陷入绝境的李泰洙。 在暗香缭绕的隐秘空间里,李泰洙清冷优雅的气质与奢靡华丽的装潢本应是格格不入的,但不经意间混为一体,在某种中程度上似乎又有了一种莫名的协调。氤氲的光影里,李泰洙的眼眸仿若从地上刮起的水雾,抓不到、摸不透,甚至在那双眼中就有一蹴而就却分分钟消失殆尽的秘密。 金秘书的眉毛在断断续续的蠕动,就连额角的青筋也争先恐后的站起来不停的跳动着。李泰洙脸上的怒气逐渐消失,他的嘴角泛起了冷冰冰的嘲笑。就在金秘书低下头,牙齿瑟瑟发抖的同时,李泰洙失声哑笑。 “你放心,你的能力我心知肚明,不会轻易让你去冒险的。只是我想告诉你,现在的我给了你对任何人都没有的绝对信任,而你即使蠢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也应该知道,在你身后再也没有除我以外的其他任何靠山了吧。如果这个人的构陷坐实,那么我应该会再次做出违背人性的事情。” 李泰洙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光影,就只剩下比郎朗夜空还要纯然的漆黑。 “我明白。”看着李泰洙眼中如雨夜般隐隐乍现的寒芒。金秘书低低的说道。 ”我会为自己工作上的疏忽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当然也要等到公司平稳的渡过如此难关之后。“金秘书声音嘶哑的说道。”毕竟我想比起问责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您对于公司以及宋氏的何去何从才更为焦虑吧。”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李泰洙不是狗,而是用惯了阴毒手段的狼。虽然与之前的秘书相比,他有自己的同伴在偷偷的暗中保护着自己,但他还是担心车祸事件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更为焦虑?!的确啊。这样毫无底线的招式不用揣测也只有宋氏的那位能做出来,可笑的是即便知道对手,也知道对手的弱点,还是依然不能将这只虎崽按住尾巴揪出来。真是可恶。难道就只有宋氏知道我们cgh的底线,而我却不知对方的弱点所在吗?去查一查看怎样将火苗引到宋氏里那位的头上。”无法挣脱的桎梏让李泰洙的脖颈死死僵住。“至于主页的事情。” “不论是黑户盗取官网,还是另有隐情也好,既然在我的工作范围,那我会给您另外一个满意答复的。” “崔英兰…”李泰洙心里有了疑问,他不断的脑补也想不出崔英兰与宋默生之间究竟有何关联,更何况想到当年无声的诀别,总之无论如何,以崔英兰的个性都绝对不会做出对李俊熙最为不利的事情。那么现在看来,他如梦初醒。或许有些事情发生得就是这么措手不及。 早已吸吮了阳光的紫檀香气似乎要把天地间的空虚一一斟满。一轮红日已经沉睡在紫红色的晚霞中,漫天橙波摇摇簌簌,从遥远的天际线上喷射出来的强光将白云染成粉色,而从白茫茫的大地上折射出的投影又将每一道纵横的尘陌都包裹在深不可测的黑色溢影中。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后的阳光在无比荒凉的大地上留下淡淡圆圆、轻轻摇曳的褐色光晕。这时的太阳更低了,从李泰洙位于cgh顶层的位置向四面八方眺望。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处处都充斥着血一般的殷红。 下班时间到了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走出cgh的大门,李泰洙依然背对着办公桌,一个人站在窗边的阴影中暗自伤神。 自从当初和尹相弦分手后,开在大学城里的咖啡馆,姜连勋一直没有勇气踏足半步,对于他而言,就连咖啡馆里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一张纸巾上都承载着关于尹相弦的太多回忆。 “我给你包扎一下,老老实实的别动哦。”同样的座位上,同样清纯的女孩自顾自的坐在了陌生男孩的面前。 她小心翼翼的卷起男孩长长的衣袖,面对摔破得惨不忍睹的胳膊。责怪之余,女孩发自真心的痛惜令连勋心底猛然一紧。无论是当初那个会耐心的给自己包扎的她,还是恶狠狠的对自己说出决绝话语的她,甚至是当着自己的面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的她,一桩桩一件件,那些平日里他并不感去想的回忆如数家珍似的一一呈现在连勋的眼前。在连勋的眼中爱而不得就会生恨,但恨到极致却依然舍不得放手。或许这就是因为曾经的月光变成心底一枚朱砂的缘故吧,对于任何人而言爱情就像是一座围城,不论围城中的双方是否已经走到婚姻的边缘,最先放手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留给对方一座冰冷的坟墓。而依然不愿接受现实的一方会将坟墓当成开在心底最柔软的铿锵玫瑰。果然,得不到的永远都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暗香浮动着,只是在今天对于尹相弦的思念愈发的强烈,可连勋不是不明白,那些沾满了自己心酸血泪的记忆是他下了多大决心注定要遗忘的。但不知为何,今天他忽然很想故地重游一次。难道在潜意识里,他依然渴望两个人能重新回到原点吗? 想到这里,连勋一把推开时光杂货铺通往爱丽丝咖啡的门。 “现在只要再把膝盖包好就行了,来坐下来!”。尹相弦慢慢蹲坐在地上,就在她的手再次试图撩开裤管的同时,一只浑身是血的小猫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倒栽着滑过尹相弦的额头,直直的插进尹相弦的衣领变成一颗小萝卜菜,尹相弦呆愣的看着手纸上被溅满的泥土,倒吸了口冷气之际,鲜血顺着尹相弦洁白的面颊缓缓流进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下锁骨凸凹分明的天鹅颈。 尹相弦赶紧将小猫从衣领中抢救了出来,抱在怀中心疼的吹了吹。再次回过头时,罪魁祸首的姜连勋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穿着风衣的背影。 望着男孩一瘸一拐的走姿。 尹相弦气急败坏的放下了紧紧抱在怀里的猫。 “姜连勋,我要教训教训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家伙!”尹相弦理直气壮的冲了过去,一把揪住男孩受伤的手臂。 “啊!”姜连勋痛得嗷嗷直叫。“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啊。”惜字如金的连勋第一次气喘吁吁的低喊。 “还干什么,当然是做好事了,虽然好心不见得会有好报,难道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吗?真是个多疑的家伙。” “好心不见得有好报,那放弃就是了,干嘛穷追不舍的,你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了呢,我可是男生啊。”姜连勋嘟囔不已。 “可能你并不了解我,我很善良的,只要是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就不能放任不管。当然像你这样野蛮粗鲁的男孩怎么会懂得呢?”女孩一边不慌不忙的包扎着,一边呆呆的注视着姜连勋的眼睛。 听尹相弦如此一说,连勋吃痛的眼睛睁得好大,他慢慢蹲下身子,柔丝般细密的长睫毛在湿润的眼睛上下扑朔迷离的跳动着,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连勋的眼睛里流露出特别和煦的光芒。不得不承认,当年的他实在是帅气难挡。就连紧皱着一张苍白的脸孔,吃痛的望着正冒着白烟的伤口时的侧颜都有着难以言传的魅力。脖颈线条光滑而流畅,淡棕色的头发柔顺的贴着雪白的后颈,漫天霞光缓缓漫散进男孩映出道道金色纹路的眼瞳,看着如希腊雕塑般英俊的男孩疼成那个样子,尹相弦性格中的母性都快被刺激出来了。 从那之后,姜连勋的身旁一直都有尹相弦的陪伴。就算尹相弦因为上课而错开了与自己的约会,那么蜷缩在连勋怀里的还有小弦这只雪白的小猫。 姜连勋很喜欢尹相弦。或许是因为相弦喜欢猫咪和大海的缘故。姜连勋也喜欢上了这些,当然他最喜欢还是当初那个不断追随着自己脚步的尹相弦。 而每次当尹相弦用温暖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时候,连勋的心都会动摇,仿佛他的本质早已被那个聪明的女孩洞穿了一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尹相弦闯入了他的心扉。靠近尹相弦的那一刻,姜连勋心里的那头疯狂的野兽才会平静下来。而当她脱离了自己的视线,姜连勋的心就像慢慢坍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他开始疯狂的发泄心中的怒火。因为这是姜连勋眼中请求尹相弦注意到自己的唯一方式。想要一步一步更加靠近尹相弦,他想要拥有她的一切,但或许是自己太爱她的缘故,姜连勋甚至不敢碰她一下,他只是知道在遇到她的那一天开始,他的生命才有了真正的意义。所以即便两个人分开后,控制不住思念的姜连勋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她。但他只会让她看到自己冷若冰霜的那一面。想到这里姜连勋鼻头一酸,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尽管连勋自认为生活已经将自己磨砺得坚不可摧,但远远的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还是在不经意间变回了当初那个按捺不住忐忑想要靠近却又惊慌失措的自己。 在姜连勋终于鼓起勇气踏进咖啡店的那一刻,存在于记忆中的一幕再次重现在连勋的眼中,只见尹相弦正独自坐在桌子的一旁,那种久违的感觉一如当年尹相弦默默等待着姜连勋时执着热烈。而在尹相弦拿起包,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她一眼望见了正站在门口的姜连勋。在尹相弦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姜连勋的同时,姜连勋也在用如从前一样期待的目光静静的回望着她。 就好像事先约定好了似的,两个人重新自然而然的坐在彼此的对面。服务员将两杯没有加任何作料的咖啡一如既往的放到两个人的面前,而在姜连勋的即将开动的那一刻,尹相弦本能的将靠近连勋一侧的咖啡挪到自己的手边。 “连勋哥的口味应该没有变过吧,还是多加半勺奶精的玛奇朵吗?”面对面沉默的时间不算长,可连勋却感觉两个人已经一起度过了一个多世纪。 “当然,可能是喝得比较顺口吧,这么多年依然喝不惯其他品种的味道。” “果然,你还是和当年认识时一样专一呢,从少年到中年,岁月不改其率真,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姜连勋默默的从尹相弦手中接过咖啡,看着姜连勋轻轻扬起的嘴角,尹相弦脸颊微红,她连忙低头把玩起咖啡勺。 “听说顾凯麟会长在昏倒前已经提拔你坐到执行理事长的位置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恭喜。从司机到两位继承人的秘书,然后再跳到理事长的位置上,你果然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严重了,这点雕虫小技在见识过大是大非的尹夫人面前,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啊。”虽然很多是非都已经无法深究,但面对眼前爱得最深,同样恨得最深的女人,姜连勋一定要让她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尹夫人。”尹相弦叹了口冷气。 “听说cgh集团要被检查厅调查了,那么你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不是像当年松开我的手那样,再一次甩掉那个叫李泰洙的男人。” 想到二十年前那个泪水在面颊疯狂奔流着的尹相弦尖叫着恸喊的话语。姜连勋悲伤的笑了笑,他仰望着她一声声的追问道。虽然如此伤人的话并非出自他的本心。 泪水如同海盐般蜇伤了尹相弦勾勒着精致眼线的双眼。在眼睛被刺痛的同时,滚烫的咖啡呛进了她的气管,顿感呼吸困难的尹相弦低低的咳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姜连勋并没有理会她,看着眼前冒着白烟的咖啡,他似乎又笑了笑。然后自顾自的冷嘲热讽道。 “普通女孩眼中视若圣洁的婚礼,视作瑰宝的婚姻在你眼中可不就是像幼稚园孩子们的过家家一样随意吗?即便是相处多年的真挚爱情都经受不住利益的诱惑,更何况本就是因财相聚的人呢。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何你会成长为女人中的强者,在一个女人舍掉感性的本能去追求冷静与理智的时候,你就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尹相弦面色凝住,餐桌另一端的姜连勋眼神里的嘲弄令她神情复杂。“就知道你我再次见面一定会发生这样尴尬的场面,所以我并不会感到意外。”尹相弦缓缓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么多年真正懂我的人果然还是只有姜连勋一个,婚约的话还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谈吧,毕竟手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真是聪明人啊。二十年前的懵懂少女就懂得做取舍,二十年后你当然知道比起爱情什么才是真正可靠的东西。如果换成普通的女人这样的选择一次都不会有吧。应该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一层才对。都说女人征服了男人也就征服了世界。但能做到如此豁达的真是寥寥无几,所以对于你,我是发自心底的钦佩啊。希望你不要曲解我对你由衷的敬意。” 姜连勋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丝毫不回避尹相弦不断转暗的目光。尹相弦的眼神越来越忧伤。她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窗外的天空阴蒙蒙的下着雨。 尹相弦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咖啡杯。 而姜连勋则微微闭上眼,侧卧在沙发深处,望着妆容有些微微花掉的尹相弦酡红的双颊和微晕的黑眼圈,他连续换了好几个看似慵懒的姿势。 “我知道从你口中说出的话都是违心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渊源都不会再次被阻断。或许这就是我们之间无休无止的羁绊吧。” “恩,是啊。当年的我没有擦亮的双眼同样遗传到了孩子身上。无论读了多少书籍,又得到多少超过普通孩子的锻炼,这双眼睛还是不懂得审时度势啊。” 姜连勋懒懒的笑了笑。望着姜连勋僵硬的笑容和轻轻颤抖的眼神。 尹相弦笑了,尽管她没有勇气回应姜连勋陡然狰狞的阴厉目光。从进门到现在姜连勋的话里始终带着坚硬的倒刺,这让尹相弦很是心痛,而尹相弦也明白,自己一直是梗在姜连勋心里最为坚实的一根刺。透过姜连勋眼中蜿蜒不觉的恨意,尹相弦偷窥到了姜连勋的伤口。但是时光不会倒流,她和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世勋呢,有段时间没有听泫雅念叨世勋的名字了。听说孩子们总是喜欢用吵架来增进感情啊。吵得最凶的一次,泫雅哭得很伤心,连续三天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我想孩子们之间的感情远比你我之间要更能经受得住考验啊。” “听说前段时间也就是您和李泰洙会长刚刚公布恋情的时候,您似乎对我们家世勋很有成见啊,不过现在看来的话似乎是有默许的可能了呢。只是我走过的弯路并不想让孩子们再走一遭,如果您对我或者泫雅对我们家世勋依然抱有任何成见的话,还是在损失最小感情最少的时候提出来吧。我告诫过世勋无数次,做人一定要务实一些再踏实一些,否则一味的追求引人注目的东西,下场恐怕不会好过他老爸的今日啊。” “你还是那么幽默。”尹相弦好像豁出去了,她把头垂得很低。 夜色缓缓弥漫进来,咖啡厅的光线并不怎么黑暗,但不论尹相弦如何费力的探头都依旧看不清姜连勋的脸。 “我明白你在顾虑着什么,不过和她的妈妈相比,泫雅那孩子虽然也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她还是知道喜欢与爱是有区别的。” “所以这才是我最担心的问题,作为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对孩子的影响可是潜移默化的啊,连你自己都没能参透的奥妙,孩子又怎么会懂呢。要知道无论是哪个年龄的孩子,模仿能力都是摆在逻辑思维之前的。”姜连勋理直气壮的说道。 尹相弦将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撩起来,她漫不经心的搅了搅所剩不多的咖啡,然后漫无目的的望向窗外。 “是啊,只是,我并没能教她这些东西,因为我也不懂。”尹相弦自我解嘲的说道。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姜连勋甚至都不知道此刻是该责备还是该笑了。只是当他再次瞥到尹相弦那双空虚中夹杂着落寞的眼神时,比起慢条斯理的辩驳,现在的他选择静静的聆听。 模糊的雨幕中,尹相弦的脸再次慢慢红润起来。绯红的皮肤上嵌着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睛,再加上呼吸中隐隐传出的哭腔,夜幕中印想弦显得格外妩媚。 “别以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我就会安慰你,不会哄你开心的,不论现在和未来的你我会以怎样的关系相处。” “我没有哭,在心中开满荒芜的连勋哥面前,我有什么资格哭泣呢。”尹相弦望着姜连勋的眼睛,深深的动容道。 在心底早已经死掉无数次的尹相弦回来了,只是在辽阔无垠的痛苦中她渐渐成熟了起来。 望着难为情的尹相弦,姜连勋静静的笑了笑。 “只是看着泫雅,从心底再次涌起一个强烈的想法,我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哦?!是吗?”姜连勋用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尹相弦。他的目光依然不是很温柔,就连灿烂的笑容也不是很可爱。 “不管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开心,相反我活得很空虚,即便什么事情做成了,我依然找不到任何成就感,在人们极力赞美我的时候,我虽然骄傲的俯视着他们,但也只有自己知道,我的心脏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跳动,不管做了什么,我都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虽然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这座城市里赖以生存的人们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收获,而我不用努力就完全做到了。或许是我的努力中没有掺杂任何必要的时间浪费的缘故吧,我的心无时不刻都是空落落的,然后绵延不绝的无聊又让我不得不将毫无生气的今天复制成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明天,一眼看到尽头的人生摆在眼前,就连呼吸都会麻木会绝望,会因为崩溃而短路,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突然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一天比一天烦躁,一天比一天癫狂,但我仍然知道不论身体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都不会轻易死掉。于是在无数个窒息一般的压抑岁月里,我慢慢沉沦下去,只有酒精带来的宿醉才能让我的灵魂找到片刻慰宁。每每惊醒在半梦半醒时分,我才能想到那份落差正是源于我生命的不完整,因为在我奋力寻求珍惜的财富的同时,我唯独缺少了于人类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每每如此,我快要疯了,我开始为自己的执着感到恐惧迷茫,那种感觉就好像等待疑难杂症的治愈一样,让人焦躁不安。而在我最无助最落寞的时候,看着那么喜欢世勋的泫雅我终于读懂了自己的内心,人这一生终究要与平凡和解,比起肆无忌惮的索取,还有日渐膨胀的欲望。其实适合本身就已经是世间最美的馈赠了。” 姜连勋呆呆的注视着尹相弦的眼睛。 “我还以为这二十年来,你活的像照片一样美好呢。”姜连勋的声音里具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强烈魔力,那是一种诱惑人走向崩溃的芳香。 “虚假的繁荣吧,钱挣得再多,生活条件再富裕,但没有了姜连勋的日子一点都不会真正感觉到快乐。原本真切触碰得到的东西被虚假的美好覆盖,然后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活跃在本不存在的虚无里。而空虚的我也只能在大家的惊羡中寻找些心灵安慰了。否则,连这点乐趣都被剥夺了的话,我的人生就更加索然无味了。” 自从泫雅认识了世勋以后,尹相弦重新学会了微笑,当然比起微笑她更懂得了悲伤。虽然她也想摆脱单相思的爱情,然后用洁净的心灵祈祷两情相悦。但是她知道她终究还是做不到,或许对于拥有了一切的她来说,默默消失了的人的本真才是岁月的报复吧。 尹相弦苦涩的摇了摇头,望着笑容灿烂但却非常违心的尹相弦,姜连勋静静的叹息了一声,而后他再次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去。 雪白的空杯就像是一扇灵魂的窗户,一圈圈刺眼的光晕里,窗外的雨丝晶莹的四溅在姜连勋神情复杂的眼眸中,坐在另一边正笑盈盈的瞅着连勋的尹相弦,正感受着从杯子中缓缓折射出来的万里晴空,杯子里的世界生机盎然,令人心驰神往的法式花园里百花缤纷,芳菲阑珊,可是无论她怎样焦灼的环顾都察觉不到丝毫温度。在那一刻,尹相弦的脑海中再次倒映出当年自己毫无掩饰的在连勋面前开怀大笑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们,不就是像如今的孩子们一样爱得光芒四射吗? “即便再也做不成恋人,但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朋友的名义活在我的世界里,不然我会更加孤单。” “说好的,世态炎凉,太过害怕的时候就抓住我的手。因为你一边抛弃我,另一边又更紧的攥着我的手,所以我根本没有走远的机会。”姜连勋看着尹相弦孤独的脸庞,沉吟着说道。 尹相弦漆黑漆黑的眼瞳中骤然泛起粼粼波光。 “不过也不完全是你的因素,有些人一旦惊艳了岁月就经久难忘,然后在平淡无奇的时光流里越是很努力去遗忘,便越是浪漫荼蘼。可还能怎么办呢,我们这一代人也只能是这样了,不该再有的奢望应该在孩子知晓之前戛然而止。那么下一次见面,我们就不要再做朋友了,从儿女的角度从新审度的话,我们得先从陌生人做起。”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那就这样吧。” 姜连勋语气漠然的说完了藏在心底的话,看着渐行渐远的他,尹相弦心里已经满足了。 姜连勋还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颈脖处依然搭着一条淡蓝与浅棕相间的螺纹围巾,他的身材修长,气质清隽至远。当越来越明亮的车灯从尹相弦眼中闪过时,尹相弦只希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哪怕就只是卑微的一眼。 但… 无法原谅自己的人,你永远不要指望他能回应你的眼睛。 第七十二章 能听到我在呼唤你的名字吗 没有人的角落里,顾北辰一把甩开尚爱的手。 “顾北辰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女孩子,难道你没有看到她对我出言不逊吗?”尚爱的叫声在灰色空间里回荡。 “教训?凭什么,别告诉我就是因为不同环境的出身给了你得天独厚的优越感。拜托小姐,醒醒吧,除了投胎之外,你真的没有任何比得过人家的地方。” “呀!顾北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样说我,为什么要拿一个下人的女儿和我放在同一架天平上比来比去?难道在你心里我的分量还不如一个下人吗?”顾北辰刚说完,尚爱手腕上的珍珠就裂开了。尚爱看了看掉了满地的珍珠,她再次昂起脸指着顾北辰的鼻子问道。 “还是说你们之间,你,你们…没错,我应该想到的才对啊。” 望着尚爱眼中充满了难以承受的酸楚,本就心情阴郁的顾北辰勉强笑了笑,对于尚爱的心情,他总是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漆黑的午后,连太阳也没有升起。在黑暗的天空下,顾北辰意味深长的笑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问你,你和她是多久时候的事情!!!” 顾北辰仔细回味着尚爱说过的话,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谁,凉夏?!你是指我和凉夏之间存在什么问题吗?是暧昧吗?”顾北辰上前一步忙不迭的问道。"应该确诊了吧,报告单上各项指标都是怎么写的。是疑心病还是神经过敏,没有确诊的话还是多方看看自己。你知道吗?这样的病你已经犯了好久了。"顾北辰慢慢转过来,看着义愤填膺的尚爱,尚爱咂了咂嘴巴。 “不过…” 顾北辰看着表情吃瘪的尚爱,轻轻的咧嘴笑了笑。 “又或许,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让我尽快挣脱你的束缚呢?既然如此下一次不论是哪个女孩子站在你的对立面上,我都会义不容辞的帮助她们的,特别是刚刚出现在你口中的某些下人的女儿们。因为我知道只有用非常的手段才能对症下药是吧。”在没有见到雪莉之前,为了摆脱尚爱对自己的束缚,顾北辰只好拿让娜、泫雅去当自己的挡箭牌。但是对于呆萌天真的泫雅,顾北辰时常感到有些抱歉。可也只有这样才能逼着尚爱出手,只有将她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两个人之间的婚约才能就此作罢。 尚爱心中满是滔天怒意。或许是在漆黑的深渊中活得太久的缘故,尚爱望向顾北辰的双眼渐渐变得漆黑一片。 “我要去找她。你口中说出来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了。”顾北辰眼明手快,连忙一把将尚爱抓住。 “你要去哪?人都已经走远了,难道你以为就凭自己的双腿还能追得回来吗?况且惹你不快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一直不肯接受现状的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吗?还有你的不幸福也并非是我决定的,在我们这一层里到底是谁先触犯了禁忌呢。”顾北辰问道,他一边疑惑的注视着尚爱。如果尚爱下定决心不想说的话,任凭别人怎么问,都是徒劳的。所以顾北辰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尚爱不要再用愚蠢的方式试图将顾北辰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墨般乌戚戚的午后,连躲在积云中的太阳都被笼罩上一层深潭般的幽黑。在黑暗且深邃的天空下,满脸桀骜阴冷的尚爱冷冷的望着顾北辰。 但很快,顾北辰望着尚爱星芒般盈盈闪闪的眼睛露出一抹恬淡的微笑。 “还是想不明白我的意图吗?真是越活越不可理喻啊,尚爱。还记得我们的从前吗?小时候,你总是自觉智商高我一筹,而只是追在我的哥哥顾北溟身后,因为在你眼中尖子生只能做尖子生的朋友。还有我想你已经忘记了那年假期,我的母亲第一次介绍我们认识时的情形了吧?你当时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和学渣玩耍是一件很掉价的事情。既然当初是这样认为的,那么现在为何要改变初衷呢,就继续这样去想多好。更何况现在的你和你妈妈心里都无比清楚,哥哥顾北溟社长所在的位置是我无论怎样追赶都无从企及的。而你,一向自尊自傲的你,也应该找到下一个能比肩哥哥顾北溟社长的人才才可以。就算你不考虑那些名誉或权利继承者,怎么也要是个有着优良基因的男孩。这是你最正确的选择,也是你身为边美淑的女儿,身上背负着的崇高使命。不是吗?” 顾北辰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尚爱扯皱的衣角。 尚爱看了看顾北辰,笑着重新布下了阵。 “我明白了,并非是因为我刚刚对下人的女儿没有用尊敬的语气,惹你不满。顾北辰,我真是太小瞧你了,你这看来是预谋已久啊。虽然在清逸的同学眼中总是看到我最现实的一面,可是在真正善于算计的你面前这根本就是皮毛,不是吗?因为对我有成见,对顾氏与边美淑之间的联姻有成见,所以你才在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吹毛求疵。我应该想到,区区一个下人的女儿。“尚爱气得胸口闷痛,绵延不绝的怒火正疯狂的咬噬她极为强烈的自尊心。“为何会激起你无名的怒火。”尚爱痛心疾首的问北辰道。 “下人?凉夏,微不足道。或许是的吧,毕竟在你这种血统纯正的大小姐眼中人真的是有三六九等的区分的。我记得旅韩归来时你曾说过,翻开史书,无论是哪个朝代,君主也好贵族也好,大家都只会娶贵族的千金作为正妻,而妾室,即便诞下子嗣,那些孩子们也要遵从母亲的身份去做正妻子女的奴仆。而我,并非北溟社长一母同胞的我,还就是奴仆生下的庶子呢。” 现在的顾北辰不再为自己的出身而苦恼,也不再因为害怕流言蜚语的弥漫而心有不安。他不是顾北溟的替代品,更不会是哥哥北溟或者爸爸顾凯麟的影子,相反在他对尚爱坦诚心扉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一个能自由呼吸,又能以真正庶子身份深切的感受春日灿烂的独立主体。“奴仆的儿子只能依照母亲的位份去做奴仆,在你们这一层人的想法里,这才是真正的继承衣钵,不是吗?那么…” 尚爱仔细打量着北辰。 是的,眼前那个放荡不羁的男孩好像真的变了。他变得比以前温柔,或者说,是比以前更平和了,但越是平静,尚爱的心便越是慌乱不安。与尚爱躲闪不停的眼睛相凝的顾北辰反倒泰然自若的道。“庶子都知道的道理,那么作为嫡女的你,应该比这更清楚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吧,那可是天差地别。难道尚爱小姐一定要为了我这个卑贱的庶子放弃你的锦绣前程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身份半公开又是处在爸爸病危的节骨眼上,这对我,甚至对于你我之间的联姻意味着什么?拜托请尽快开动你机智清醒的大脑吧。”顾北辰缓缓低下头,映入他眼帘中的是尚爱愤怒至极的面容。 顾北辰越过尚爱,他抢先一步走上楼梯间。跟在后面的尚爱,飞快的追上顾北辰并迅速抓住了他。顾北辰早就料到尚爱会这样做。 “你住嘴!”尚爱不断逼近顾北辰的眼睛。“不论你我身份相差有多么悬殊,我都不准你先拒绝我,至少也要我甩掉你才可以。”她咬牙切齿的补充道。 “总归是不合适的人啊,从谁的嘴巴里说出来有何分别吗?何况我那么了解你,一向将维护自尊和服从母令放在第一位的你,分别的理由不论怎样杜撰都很难脱口而出,不是吗?那么我只好来做这个恶人了,我替你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样你也不用害怕你的妈妈迁怒于你这才是将损失降低到最小最好的办法,难道还有什么理由比冒充嫡子的庶子还要深入人心吗?”尚爱正想着,她的思绪忽然被站在对面的北辰清晰的声音打断。听到北辰们这句问话的瞬间,尚爱的脸上不禁略过一丝惊讶。但机敏如北辰,他并没有放过尚爱那转瞬即逝的表情,但很快回过味来的尚爱马上操着更加理直气壮的口吻第二次质问他。 “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别忘了你那衣食无忧的青年期可是不知名的伯母用自己的人生为赌注,义无反顾的交换的啊。就算你对顾氏的继承人没有兴趣,至少也考虑考虑这些即将付之东流的心血吧。你的父亲让一个私生子以堂堂顾氏二少爷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这其中你妈妈可是下了很大的工夫呢。现在甩掉我,对得起你妈妈与父亲为你付出的心血吗?” 在无声的疑问中,望着挂在尚爱唇畔的那一丝凶狠笑容,顾北辰不禁皱了皱眉,短暂的思考后,北辰缓缓的说道。 “就算那样,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蓦然间,这个比自己略矮一头的尚爱在怡静眼里显得比平时更加可怕。 窗外,骄阳似火。茫茫的雪原在金色的阳光照射下,发出令人炫目的光芒。苍莽的落叶林映照在顾北辰抽搐难定的嘴角上。还没等尚爱开口,顾北辰就代替她回答了。 “婚姻的考量无非就是两种权衡术交替使用下的成果,要么心中有爱可以给温暖与陪伴。要么有足够的实力给你更为上层的生活。然而,从你我身份来看第二条显然是不成立的,那么回归到前一条上。你我认识这么久,你并非看不出来,我,顾北辰是一个心里根本没有你的男人,为了这样的人放着森林般广袤的嫡子不要,一点都不值得,即便是落在我这种差生眼中也是愚蠢至极的行为啊。“ 顾北辰低沉的声音就像一把匕首深深的戳进尚爱的心里,这种声音从北辰从德国凯旋以来便不断的响彻在尚爱的耳边,尚爱的耳中早已经生出坚硬的茧子了,但她的心却并没有因为害怕疼痛而产生任何防护能力,所以每当顾北辰肆无忌惮的伤害她时,她都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心中那愈发强烈且愈发难以忍受的刺痛。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在子女羽翼未丰的时候,联姻永远都是最佳的选择。 顾北辰静静的打量着沉默不语但心里揣着满腹牢骚的尚爱。在他看来,只有将这种尴尬的沉默理解为是尚爱最静的屈服,他才有一点点胜算。于是他带着‘到此为止’的傲慢神态更为严厉的说道。”你知道选择我这样的人,对于你的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堕落,是堕落。是血统的混淆,在我们这一层人眼中血统的混淆可是要被人钉在耻辱柱上嗤笑的。难道这些你统统都不介意吗?如果只是简单的感情,你还可以任性妄为,但是当感情与家族利益交织在一起,那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尚爱依然十分纳闷的望着顾北辰。阵阵狂风猛烈的拂过她的耳畔,更搅动着她内心的平衡。 尚爱心中呼唤着北辰的名字,一股热气沿着喉咙缓缓升上来,但依然说不出口的她只得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看着欲言又止的尚爱,顾北辰辩解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即刻跳出来和一个愚弄大家20几年的真正庶子划清界限。就因为欺骗隐瞒的背后肯定还藏着另一个惊人的大秘密。那么在那个秘密被公开之前,为了减少损失还是和我保持距离吧。从家族的利益角度来讲,这是最明智不过的。坐在楼上的你的妈妈肯定想到过这一层。都说母女之间心灵最是默契,你难道还不明白阿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吃这顿饭的真实用意吗?而且不论我的妈妈真实身份有多不堪,她都是生养我的妈妈,我是不会允许一个根本看不起她的富家女打破她原本安宁的生活的,而你现在的做法就已经很触碰我的底线了,明白吗?”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到底会怎样发展,你就走着瞧吧,看看我们边家还有你的父亲哥哥会做出如何应对吧。毕竟在你父亲苏醒之前,你无论说了什么都不会发挥应有的效果,不是吗?”尚爱正泪水盈眶,北辰反倒不知所措起来。但是眼泪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相反顾北辰那个倔强的男孩反倒给了啜泣中的女孩更加坚定的回答。 “没有用的,如果不趁现在做出决定,未来的走向一定会越来越糟糕。尚爱,不要以为我是一个庶子,为了延续本不属于自己的富裕生活就一定会向你,向我身后的顾氏集团妥协。当我的爱情最后只剩下愤怒。那么我一定会用最下三滥的方式,到那时你再想想要怎么减少我对你的伤害吧。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之所以和你说了这些,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从我的阴影中走出来,然后早点迎接灿烂的生活。” 这桩婚约,正是因为北辰刚刚说的话,变得更加坚固。尚爱明白比起父母的意愿,从顾北辰口中说出的理由才是真正不足采纳的。因为顾北辰的意愿越是强烈,对于地动山摇中的顾氏来说就越是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就此解除婚约。 “总之,事情不可能按照你想象中的样子进行,就算毁掉婚约你也不能跟雪莉在一起。难道你以为,阻碍你靠近雪莉的缘由只在我一个人身上吗?” “就算你不同意解除婚约,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后承诺。” 这时,尚爱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催促的电话。瞥了一眼屏幕的尚爱,得意洋洋的说道。 “看来已经开始了啊,我拭目以待,看你能不能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换一个雪莉。这也是作为女友,我给你的最后警告。”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瑟瑟发抖的尚爱身体里传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对她做了些什么吗?我说过的单单是我对她的喜欢就已经令她心情很沉重了,所以有什么事都冲着我一个人来。” “好啊,就看看你的行动有没有说话这么轻快好了。或者说那个人在受到挫折与伤害后,会不会像你一样因为认不清现实而偏执着。” 尚爱的这句话让顾北辰瞪大眼睛,他揉了揉心脏。但心里依然咯噔咯噔的跳个不停,顾北辰小心的打量着尚爱的脸色。尚爱将手指关节捏得啪啪直响。就连走廊里路过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开始浑身不自在,那些人悄悄的绕过顾北辰和尚爱的身边。尚爱的脸孔因为心底的钝痛而渐渐扭曲,她的眼睛里升腾着愤怒的火焰。那一刻顾北辰感到毛骨悚然,他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下巴,就好像刚刚咬住了舌头。 “看来现在的你就已经越来越糟糕了呢。之前是我太小看了你啊。联想到刚刚你对凉夏还有那些不如你的同学说过的话,你的确面目可憎呢。” “这种程度就怕了吗?你刚刚说有什么事情冲你来就好对吧,只是你不知道吧,雪莉的妈妈为了维系生活一直在我们家做女佣呢。既然雪莉始终都有你这张挡箭牌,那么她妈妈的话应该无从幸免了吧。即便对我而言连一顿最简单的饭钱都谈不上,但想想这或许是那家伙爸爸救命钱中的一部分,我也很想去做呢。不过我想我会会快原谅理解自己的,因为促使我变得恶劣的人是你。”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北辰和尚爱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四目相对。 尚爱的头皮有点发麻,自己说的是不是太多了。她搔着后脑勺,艰难的呼吸着。在再一次越过尚爱身边之前,顾北辰一直狠狠的瞪着尚爱。 自从在清逸重新与留学归来的顾北辰相逢的那一天起,尚爱便无时不刻都在感受着从心底刮起的那阵剧烈的狂风。或许是因为顾氏与尚爱之间并不能打破联姻禁锢的缘故,那阵在心底掀起的如此惊涛狂澜便从不曾停止过。很多时候尚爱不是不知道,顾北辰根本没有爱过她,而她对顾北辰也并没有多么强烈的爱,只是当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是顾氏指定的未来女主人后,她心中只剩下守护住顾北辰这个唯一念头,所以在面对顾北辰的无数次背叛后,尚爱的心情复杂到不能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地步。 而望着顾北辰冰冷的转身,尚爱非常失望,原来在顾北辰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渐渐变成了坏人,这让她忍不住悲伤起来。她的额头冷汗不止,就连她的头皮都麻到僵硬。想不到顾北辰竟然会这样评价自己,那种话语听起来就好像只有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大反派。尚爱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眼泪似乎也要流下来了。 "可恶的家伙,顾北辰!你这个坏蛋!你竟敢这样对我?!”听到这话后顾北辰猛然停住,当他注意到是尚爱的飞扑之后,他的孔脸好像是又惹祸似的因为惊吓而不停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尚爱拎着顾北辰的衣领,将他拖拽到无人的街头,大声咆哮道。 “喂,你就不怕你的妈妈会听到吗?反正我是无所谓,尽管心里盘算了很多次。但是不能因为你的妈妈为顾氏提供帮助就向你们低头。” 每次生气的时候,尚爱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像"皇帝耳朵是驴耳朵"的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大声喊出来。但是只这一次,在尽情喊过之后,尚爱的心里并没有舒服,相反她的心情更加沉重。就像被牢牢套上了一层厚重的枷锁。 “可能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啊,不过在听到了你的心里话后,我越来越发觉你和我并非一类人呢。三观不同的人本来是连朋友都做不了的吧。”顾北辰的嘴角情不自禁的荡漾起微笑。 尚爱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她张大嘴巴站在那里,就像凝固了一样。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做同样违背我本意的事情吗?我说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所以才让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吗?因为我的关系,所以对于弱小你就失去了原本的那份怜悯之心。那么早点离开我该有多好啊?为了一个廉价的男人,真心也会掉价的。” 尚爱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她感受着在心底某个深邃的角落里隐约传出心脏碎掉的声音。 “所以我刚刚才说,是谁先违背了原则,是谁先犯规了啊。在我们这一层根本没有穷追不舍的必要。即便是同样出身的嫡子,都不要穷追不舍吧。” “曾经我也是这样认为,李俊熙去过你的家里吧,他用充满威胁的口吻说的惊天秘闻又是什么意思啊,对于他在你家里看到的一切,我很是好奇呢。或许将那些同样握在手中,只一分钟我就可以将你长久的留在身边。但我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伤害你。怎么我这样的真心就那么廉价吗?” 风轻抚着沉静的天空,在被光照耀下来的地方,顾北辰望着反光镜中尚爱的影子,瘦弱的尚爱看起来岌岌可危,但却第一次显现出与以往的高冷不一样的坚强。 ”不过,又有什么用呢。你就是一个庶子,我竟然傻傻的巴望着你能做出嫡子一般的正确抉择呢。我不妨直截了当的告诉你原委好了,知道我的妈妈为何在得知顾氏秘密之后,一定要请你和北溟哥到这里来商谈吗?因为以我妈妈的名誉和地位无论站在文夫人还是北溟社长一边都会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而如果我这就上楼告诉妈妈,在北辰哥这样的豪门庶子眼中,我一个尊贵的嫡女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就让比不上一个下人女儿。我的妈妈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不能握在自己手中的人脉,舍弃才是最佳的选择。而且比起舍弃,敌人的敌人才是真正的朋友。我想文素利夫人现在很迫切的需要我妈妈去做代理人的位置吧。现在的棋局上无论是哪一方都是未知的死局,可妈妈这一枚棋子是唯一能将任何死局解开的关键之子。现在你明白我和妈妈的立场了吗?你确定今天过后自己不会后悔吗?”尚爱怔怔的望着顾北辰。 “如果这同样也是尚爱小姐想要看到的一幕,那么尽管去做好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即便我们这一方因为你妈妈临阵倒戈而落败,我依然不会恨你,因为这就是商界的法则。强者只会站在强者的一方,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而且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任何恨都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深深的爱过一朝反目,才会生恨。而你,没有任何爱意的你,承接不了我的恨。”在尚爱的纠缠结束之前,顾北辰把手放在尚爱的的肩上,他用平静得近乎威严的声音说道。 “该说的都说完了吧?我上楼了。至于你。” 来不及了,顾北辰话没说完,尚爱就推开了顾北辰。和上次一样,尚爱再次有种掉进无边无际的黑洞中的感觉。唰唰唰,在漫无边际的黑洞里,尚爱保持着的关于她和顾北辰间的记忆像流水一般流向了自己。 窗外, 乌云间隐隐露出太阳的笑脸。飘飘洒洒的雪行走在黄棕交错的阡陌间。 早就探查到不对经的顾北溟用充满笑意的眼神盯着北辰。北辰一时摸不着头绪,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还在热聊中的边美淑和哥哥顾北溟。 雅间中,尚爱呆呆的打量着四周。酒店的装潢古朴而整洁。只是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淡淡的丁香气息。 “尚爱!你干什么呢?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上来?” 在心神不宁的尚爱心里,妈妈略显严厉的苛责就像是阵阵秋风在对她耳鬓厮磨。 虽然妈妈总是故意用僵硬的表情加上拖长微音的话语加以压迫,但心力交瘁的尚爱真的没有心气去应对,她仍然嘟着嘴望向窗外。 “是长辈在跟你说话,何况北溟社长这么忙的人又等了你那么久。” “抱歉。”看着尚爱窘迫的微微张了张嘴。顾北辰欠身对着边美淑鞠了一躬。“为了并不算是要紧的事情耽误了边美淑阿姨的宝贵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顾北辰和尚爱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坐到边美淑与顾北溟的对面吃这顿饭,或许这就是顾北辰的情不由衷,同样也是北辰、北溟两个兄弟出生在至高无上但私下里家族成员关系却又十分复杂混乱的豪门家庭中的无奈之处,而且与被迫背负起家族使命的哥哥顾北溟不同,顾北辰偏偏还只是个庶子。望着顾北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顾北溟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怎么,是你们之间吵架了吗?”听到北溟社长突然说出这么唐突的话,边美淑诧异的回过头望向尚爱。 “尚爱你?” “没有这样的事情,吃饭吧。顾北辰刚刚说他连续几天都没有吃上饱饭了。” 尚爱的声音在颤抖,顾北溟大吃一惊。看来尚爱在自己弟弟顾北辰那里应该是受到不少委屈。 “如果北辰欺负你的话,直接找我告状好了。我是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尚爱刚刚从汤饭中缓缓抬起脸时,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就有坐在对面的北溟哥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谢谢,我记下了,北溟哥。” 尚爱看着眼前的顾北溟眼眶微微有些泛红。记忆中的画面回来了,当初与自己无话不谈的顾北溟要比北辰帅气得多。画面一幅幅闪现,小的时候跟顾北溟在一起玩耍的甜蜜还有后来在北辰身上受的委屈都一起涌了上来,尚爱的鼻子酸酸的,她的心里不是滋味。 “两个人坐在一起,简直太般配了。想必就连吵架也一定默契得不分伯仲吧。果然,看着朝气盎然的年轻人心里真是很愉悦呢,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引发别人的无尽遐思。我想北溟社长心里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吧。” “的确如此,上次见到尚爱还是在纪念顾氏集团成立三十周年的见面会上。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尚爱已经从含苞欲放的花苞变成初绽的玫瑰了,这也难怪少年们总是寄希望于光阴匆匆。可见对于少年们来说珍稀的韶光的确胜过世间无数。想必放眼清逸,尚爱的追求者应该层出不穷吧。” “尚爱的追求者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但关于北辰,可能是颜值太高的缘故,身后总是会围绕着各式各样的女孩子。不过,作为过来人阿姨还是要劝你一句,千万不要被路边的野花迷晕了头脑啊。”顾北溟不禁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尚爱和北辰,在这一点上尚爱心知肚明,她若有所思的晃着垂在胸前的长发。边美淑嘴角依然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可尚爱明白妈妈入眼的温柔光芒正慢慢变得冰冷。 “是吗?看来我的弟弟很有魅力啊,尚爱你可得看住了。就冲这颜值我要是亲家也很想早早变成自己的女婿呢。” 顾北溟看着顾北辰,勉强忍住了嘴边漾开的笑容。因为很快他便意思到边美淑话中隐藏着的深意。毫无疑问,边美淑手中一定掌握着顾北辰的某些秘密。 尚爱依然以委屈的表情低垂着头。而就在一刹那间,天空突然咚咚咚的落下晶莹的雨滴。于此同时,夹杂在雨雾中的雪片也渐渐变密变粗,本就泥泞的马路越来越滑,无法再骑摩托车的李俊熙急忙躲在屋檐下等待风雪停泊。 “虽然是玩笑话,但似乎只有这样才更应景呢?不过,当然了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当顾氏的亲家。就比如说雪莉同学的父母,一定不会也不该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吧。要知道即便北辰并非是顾氏的嫡子,又并非北溟社长的一母同胞,但二少爷夫人的位置也不是一个下人的女儿可以觊觎的。自古以来民间就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说法,更何况在我看来关于北辰身世的风言风语还不能坐实,且网络上并没有落下实锤。就算坐实也算不得什么,再买两篇通稿吹上两股烈风,或许北辰就能成为叱咤风云的明星了呢。到时候即便不做顾氏集团的继承人,也不会有任何生存的问题,所以我还是很看好这段姻缘的哦。那么雪莉同学的话…” 边美淑突然频繁的说出雪莉的名字,顾北辰和尚爱都吓了一跳。搞不好是边美淑在参加家长会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关于顾北辰和雪莉之间的流言蜚语。 “妈妈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尚爱警觉起来。她很清楚利益与面子对于自己的妈妈边美淑来说有多么重要,而为了维系住和顾北辰联姻这最后一点希望,尚爱只能对顾北辰和雪莉之间的事情绝口不言。她相信只要关住自己的嘴巴,她就一定会如约嫁给顾北辰,而且比起那些只听过名字的贵公子们,尚爱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嫁给算得上喜欢的顾北辰。 尚爱看了看大家的脸色,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于是连忙帮顾北辰打圆场道。“妈妈绝对没有那么一回事,您是不是听错了。况且雪莉的妈妈一直在我们家里帮厨,如果她的女儿和北辰有什么的话,我们随时都会知道的啊。” 听尚爱说完这句话,边美淑半晌只是静静的望着尚爱,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却只说了令在场的大家更为震惊的一句话来。 “就是她妈妈自己说的,说自己女儿在清逸只有几个朋友,不过顾北辰这个名字倒是时常提起。” 尚爱无奈的叹了口气。“时常提起又能代表什么呢,只能说明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 听到尚爱的回答,边美淑不高兴的反问道。“很好的朋友?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别告诉我你在清逸每天和北辰还有这个雪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竟然会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还有只是很好的朋友,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本来就像是熊熊燃烧的干柴烈火,怎么可能会甘心只做最好的朋友呢。”听到尚爱连连叹气,边美淑不高兴的反问起顾北辰道。 “那么你和这位雪莉小姐之间,真的是像我们家尚爱说的那样吗?趁早料理一下吧,你和清逸里其他的公子少爷们不同,你可是早早定下未婚妻的人,而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将结婚早点提上日程。”边美淑十分痛快的说道。 顾北溟马上摇头表示否定。 四个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略显尴尬的短暂沉默,面对边美淑出人意料的大胆提议,让依然沉浸在父亲病痛中的顾北辰不知所措起来,就连一向沉稳的哥哥北溟也着实吓了一跳。在顾北溟干咳了两三声后,他终于艰难的开口了,但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似的。 现在应该要说点什么,但北辰就像个傻瓜一样,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是在面对严厉的边美淑时还是无法说出只字片语。 “现在定下婚礼还为时尚早吧,而且两个孩子的学业还…”顾北溟注视着北辰,他率先费力的开了口说道。 “总之,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再拖了。我很清楚如果我现在不插手干预的话,我的女儿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一定会受到伤害。” 顾北辰的肩膀又缩得更紧了,看在北溟眼里,他突然觉得很心疼。 “但我觉得现在还没有到议定婚礼的时候,怎么也要等爸爸苏醒过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吧。否则在爸爸重病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贸然举办婚礼的话,舆论的走向会更失控啊。这对于顾氏还是你们律所来说都会是不小的打击。” “妈妈,我觉得北溟社长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我与顾北辰之间算是家族联姻,但在双方当事人都在现场的情况下,至少也要问一问我们的意愿吧。” 尚爱吃力的直着嗓子说道。不发一语的顾北辰脸颊上又流下成行的汗水来。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就像要裂开似的,就算自己无法好好说话,但至少也要赶快回答不可。 “北辰哥,还是我先说吧。”尚爱的眼泪猛的涌了上来,她强忍住不哭,用平静的声音冷冷的说道。“妈妈,是我,是我不想继续做顾北辰的未婚妻了。那么我们两家之间的联姻就请以我的退出宣告结束吧。那,订婚时的礼金还有这几年顾北辰送给我的礼物,方便的时候请来我家取走吧,就是这样。” “什么?荒谬。尚爱,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难道家族联姻在你眼中就是无理取闹的儿戏吗?” 尚爱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顾北溟和边美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尚爱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她蜷缩着的身子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巴掌。在那一刻,雪莉、尚爱、北辰三个孩子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就像电影情节般在边美淑的脑海中回荡。 “是不是因为雪莉,我去找她。凭什么妈妈若无其事的在我们家里捞钱,却放任自己的女儿去搅乱雇主家已经订好的姻缘。”边美淑用生气的声音大吼道。这一次就连清冷的空气也轰地一声震动起来。 “阿姨,这是我和尚爱之间的决定,既然我们之间并没有碰撞出任何爱的火花,我想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一定要将彼此不喜欢的人捆绑在一起,那么尚爱才会真正受到伤害。”虽然感觉到好像要有事情发生,但强烈的不安下,顾北辰还是镇静的说道。“阿姨我知道一时知道你一定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为了家族联姻,尚爱和我真的已经努力过了。这也是多次尝试接触后,我们做出的慎重决定。” 顾北辰的声音渐渐被窗外的雨声淹没。 “只能说非常抱歉,虽然我们都知道彼此并非是对方心中所选。但出于对家族名誉的考虑,我们只能商榷再三。但在未结婚前分手总要好过结婚后再离婚吧。” 如喷雾般的毛毛细雨还在下个不停,同样的雨天,同样的座位,唯一不同的是,北溟为了延续自己的野心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但在无数日夜兼程的忙碌中,顾北溟并未找到荣誉带来的快乐,相反他对自己的人生厌倦透顶。 “那个,尚爱,你,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和顾北辰想的一模一样。还是说,你们吵架了吧,你们刚刚一定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至少也要在冷静后做打算才能算数啊。一两件小事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啊。”边美淑有点摸不着头脑,特别是在两个孩子都很认真的说出了心里话后,边美淑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她的视线反复停留在两个孩子的脸上。 “不论是出了什么问题,至少也要先和大人们沟通一下吧,还有尚爱你之前不是经常说到北辰对你有多么多么的好吗?这一次是不是太反常了呢。”边美淑对尚爱小声敦促道。 “边律师不如这样,先让他们走,我作为顾氏的家长和您先单独谈谈吧。” “也好,两个正在闹情绪的孩子一时半会儿也根本冷静不下来。更何况我们接下来要谈的都是关乎顾氏和边氏家族未来的走向。他们确实不方便参与进来。” “好,那我和顾北辰先走了。” 边美淑和顾北溟,就像是事先演练好了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为了尽快解决问题,他们让胶战中的隔壁村和尚爱先离开餐厅。 虽然对顾北辰还怀有些许的留恋不舍,但尚爱还是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了。因为她心里一早就明白了,为了边氏的声誉,她和顾北辰之间的联姻也不会轻易取消,而刚刚在餐桌上,她只是想让北辰看清这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刚刚将你我分手的原因归咎在我和雪莉身上,这才是你一贯的风格才对啊。” 顾北辰漆黑的同谋就像漂浮在雪花中的漆黑玫瑰一样伴随着烈扬的雪片四散开来。 “我说过将这一切交给大人们定夺就好,你我的意愿并不作数。现在你明白我的深意了吧。既然一切并未成定数,我为何要抛出雪莉来呢,我若是这样做了,那么才是真正的将你从我的世界里推开。所以看在我为你心爱的女人打掩护的份上,请对我温柔一点吧。而且我想你应该并没有忘记,只要不妨碍到我们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你和任何人谈恋爱我都不会去管。过去不会,现在和将来我依然可以做到。” 雪白的荧光消失了,漂浮在顾北辰眼中的玫瑰花尽数落在地上。当他再次逼近尚爱时,他的眼底呈现出枫叶般的汩汩殷红。 “无理取闹。”此刻北辰的心就像落在地上的雪一样苍白无力。但他说出的话却还是像冰刃一样瞬间吞噬掉尚爱的眼泪。 “因为舍不得放手,所以才要假装若无其事的松开一次。当然你知道的,我的本意不是放开,而是为了得到。如果在你面前松手会生效的话,那么在家族长辈面前就一定是不一样的结果。否则刚刚我为何一定要全力配合你去说违背自己心灵的话呢。” 像这样留下顾北辰,尚爱自己转身离开,这还是第一次。但她的脚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轻快。 “看来为了你我真的是要煞费苦心啊。” 尚爱遥望天际线,静静的在心中述说着。 黑压压的天幕就像将一切都吞噬似的,没有光明的地方果然一切都沉寂在无边的沉默中。 第七十三章 燃烧在月光下的爱情 初春的安城润雨绵绵,苍茫如雾瘴的莹紫色夜幕下,如梭的丝雨和街巷上琳琅雀烁的霓虹惟妙惟肖的绞融在一起。霎时间,从地面隐隐泛起的僵冷水花里都闪过点点如女人香泪般的幽靡浮芒。 人声鼎沸的酒吧,震耳欲聋的噪音简直能将房顶掀下来。 几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商务车停在了玖月酒吧的门口,门口的侍应生急忙过来开门,一道欣长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个男人正是菲利克斯集团现任总裁,在安城甚至是整个中国,谁人不知菲利克斯一手遮天,而那位男人更是横扫各大财富榜,是全世界最有钱的男人之一。 优优一把拉开浴室的门,雪白的浴巾裹在她小麦色的肌肤上,凝固的水珠沿着她湿漉漉的卷发上滴落。“好冷”她紧紧环住自双肩微微掀开的绣着山河纹路的蜀锦被角。 阵阵急促的响铃音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 百无聊赖之中,优优再次弹指轻轻旋开新一瓶拉菲,她深深吸了口气,优雅的将高脚酒杯高高的端举在眉目之间。望着刚刚就着呵气画在玻璃窗子上的英文简写,她僵冷如冰的手指瑟缩状微微抽搐起来。 第三十三次响铃被接起来后,优优的眼睛里似乎又一浮现了男人那一张如雕似刻的俊颜,只是让她吃惊的是他一向自带男性成熟荷尔蒙的猎眼,总是在他诡谲一笑的同时再次如浩瀚深海般平静而深邃。是不情不愿不屑吗?他将她拦腰公主抱的举动从不温柔。但若是发自内心的嫌弃,她柔软的唇滑过他的肌肤时,他下腹电击般紧绷出精壮的八块腹肌还有与之呼应着的完美人鱼线。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理又都是情动的最好说明。 看着窗子上愈发虚幻的拼写,她再次一不小心的跌进他制造的爱情旋涡。“喂,亲爱的,你在哪呢?打算回来了吗?看你微信运动走了这么多步,今天加班了吧?去哪了,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呢?还有,最近你怎样?身体还好吗?刚刚去的那几天还害了重感冒,对了你想我。。。“优优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然而,她的脸很快冰滞下来,电话那端除了一个男人迷迷糊糊的沉声,还穿插着酒吧里烂醉如泥又肆意放纵的男女不绝于耳的聒噪声。 风月场?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反复回想着顾北辰劝诫她时的那一番话,优优的思绪一下子怔愣住了。优优甩开有些酸胀的手臂,她很努力的吞咽了口水,继而换了另一只手继续讲着电话。 “你在哪呢?还没有下班吗?好辛苦哦。”毫无瑕疵的违心话吭吭唧唧的说完,优优微眯的眼睛瞬间放大,那高举着的拉菲隐约有些微漾的波动。 此时的男人早已喝的酩酊似痴,“啪啪啪”酒瓶猛落木质餐台的声音以及让人头痛欲裂的嘲讽彻底底的盖住了他豪迈的大嗓门。 “哎呦喂,艳福不浅,这又是哪个新妹妹啊,我怎么总是遇不到啊。”酒精和音乐的刺激下那些人顿时哗然大笑起来。那一刻,优优的眉毛痛苦的拧到了一起。借着窗外朦胧的游月暗芒,她勉力撑着微微有些晃动的身体。 “你什么时候回来。” 原本失去了聚焦的眼眸瞬间将聚焦在那半杯摇摇晃晃的透明玉液上。 “你觉得她好吗?还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死心塌地的跟着我的?“电话的画外音里,男人暗暗的咒骂了一句。优优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与此同时,有股如铁锈般腥酸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散开。“我是爱你的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优优心下荒凉,骇然之中,她想要离开这个只剩下铜臭味的七居室,但当她支撑着软绵无力的身子想要从床上跳下去时,脚下一阵耷软,整个人狼狈的滚到了地毯中间。 ”我若是穷困潦倒她还能不跑路吗?嗨!没兴趣了丢在犄角旮旯就是了,或者送给你。我跟你说这个小尤物很可爱的。特别是。” 男人放声大笑起来,径而又从流动的吧台上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男人低沉中不失磁性的嗓音就像从地狱中传来一般,那一刻,男人荡漾在冷漠面孔上的邪魅笑容就像突然挥发效力的酒精让她恶心至极。想起他勾起她下巴时性感的醉眼。优优刚刚准备喘气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喝,这样的女人要是能进家门,那口味可是够别致的了,不过比之前那个男人婆还不是强多了。”身旁男人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大言不惭的说道。 僻静冰冷的角落,优优冷冷的打量着眼前让人眼花缭乱的典雅装潢中游转着的虚浮的凌光。明晃晃的梳妆镜里,隐隐映出她烈烈喷灼着的欲望渐渐瓦解的眸光,而心疼到麻木的边缘,她眼底渐熄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她傻傻的笑了笑,继而将右手紧紧抓着床的把手慢慢抬起身子坐回到床上。 优优揉了揉微微皱了眉心的水汪汪大眼,半晌的工夫,一种像是万只蚂蚁在血液里来来回回乱爬一样的膈应感抵在她僵直涨痛的背脊,她将手背在身后反复揉搡着。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来吗?我害怕,我好怕黑。”反复几次深呼吸后,优优将目光从反光镜上收了回来,她的唇角始终勾勒着一抹极轻佻的娇笑,嘴唇轻轻颤抖的瞬间,那双赤红的杏目也含情脉脉的迷离了起来。 “是吗?好啊,那今晚我一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准备乖乖束手就擒吧。”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再次响起了忙音。 “呵呵呵。”放下电话,优优呆怔的闭上眼睛,纤细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簌簌颤抖着闪过丝丝晶莹的泪光。 “呵呵,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原来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可是我真的就不配吗?为什么?” “呵呵,哈哈哈哈。”镜子里的优优哆哆嗦嗦的举着滑落在耳垂下方的手机,她的牙齿摩擦着唇瓣的瞬间,泪水浸湿了她苍白的唇片。“骗子,骗子,都是十恶不赦的大骗子。为什么?”优优的嘴唇痛苦的抿紧成紫色。她趴在梳妆台上半掩着唇片无声的哭。 “该死,电梯都在跟我作对。”奇怪的是电梯始终停在17楼,不论雪莉按了几遍按钮,电梯都没有向下走的意思。百无聊赖之余,雪莉只好将手机从手包里掏出来,“《顾氏集团顾北溟会长的新秘书是同父异母的弟弟顾北辰》”再次如空降的糖衣炮弹般席卷了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 “该死,该死,该死。又是他,怎么总是驱赶不散的出现在我面前。”忽然间雪莉回忆起来就连这部手机都是他送给自己的百日纪念礼物。那一刻,心烦气躁的她真的很想咬咬牙发发狠将这馈赠的东西扔掉。 “回归顾氏,那天我错删的信息就是你用推掉许我的未来,换来了你自己的一个句点吗?自私,和顾北溟会长一样自私。都毫不顾忌女人的感受。我都已经快踹不过气来了,你还在这档口上炫耀是吗?” 雪莉“啪”的一声重重的合上手机翻盖,“我早该想到的,原来宋明昊透露给我的有关顾家复杂的人伦关系这些通通不是空穴来风。如此一来有其父必有其子。大哥都是这样,何况是他。生在那样复杂的家庭,怎么可能会是好男人。” “呵…”想到这里,雪莉不禁笑起自己的样子来。 “哗啦。”紧紧关着的电梯门缓缓旋开,站在电梯门内的优优漫无目的的从里面走了出来。雪莉用探索的眼光打量着她,那一双会说话的大眼里充满了对情欲的倦怠。薄薄的紧身上衣将她匀称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的展现在雪莉面前。她晶莹纤长的柔指,一双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水凝般白皙的玉腿。这样漂亮的女孩,用风华倾城来描述都有些太小看人家的颜值了。雪莉怔怔的盯着她片刻,刚想转身离开去走楼梯。优优一把拉住雪莉的手。明晃晃的吊带在那一瞬间悄然脱落,半裸的背部肌肤吹弹可破,她不安的张口,又再次将话咽会肚子,反反复复,一副神情慌张、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手,我现在跟你无话可说。”雪莉对独自默默站在自己面前的优优静静的说。 冷冷清清的日光投射到明晃晃的镜面上,飞速旋转着的光晕像极了人的眼泪。习习清风拂过,只勉强胡乱套了件羊毛衫的雪莉有种正站在台风吹过的荒原上的错觉。 “他走了?现在你相信了吧,他是靠不住的。”雪莉呼了口气,打招呼道。 优优没有说话,最后终于还是雪莉开口继续问候道。 “是吗?那么你跟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这其实是。”优优面露难色,见雪莉一直在用鄙夷的眼神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她,她更觉得有些慌乱了,她很清楚整件事情的原委,但要剖出自己的真心那可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雪莉强忍着心底的恶心,浅笑着挖苦优优道。 “得了,这奥斯卡金奖的表演水平你还是对着那大叔的镜头来100次ng吧,不过话说回来,看他成熟绅士的样子应该也不简单,怎么对你自己这么有信心了吗?”雪莉发狠的语气夹带着尖酸的字眼,一气呵成的样子简直像是在跟着cd哼唱歌曲。 “雪莉,这件事说出来,对你我都没有半点好处。况且,他,他其实是。”优优把脸转向一旁,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总之,你只要明白一点,你看到的你一定要想办法忘掉,那些都是你不该知道的。你知道的越多你便越危险,你明白吗?” 雪莉的好奇心被优优几个别扭的字眼打断。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的她再次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喜事似的呵呵乐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平日里不是看不惯我炫耀顾北辰有多么多么的好吗?怎么那个单细胞的生物现在要步我的后尘吗?但你这眼光未免也太别出心裁了些。” 优优楞在一旁,她认真的回味着雪莉的话,假装若无其事的贴近她的耳朵轻轻的说道。“你的自信从何处来的,就你这种货色,有自恋的资本吗?” 雪莉表情泰然的踩了优优一脚,装作若无其事的冷眼看着她道。“不管你怎么激怒我这都是铁定的事实,跟我相比,你可差的远了。至少像北辰少爷那样的人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你能接触的无非就是充其量能做自己爸爸的人,不是吗?” “是这样吗?接触到一定会有意料之中的结果吗?步步为营的下场还不是条丧家之犬。又或者和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玩一场场真心游戏,等人家的遥控器没电,你也就遗憾退场了。”优优高兴的一条条刷着微博里的最新动态,然后再用狡猾的眼神锁紧雪莉严肃的目光。 “谁你怎么说,如今我深陷困顿,而你花开不败,我当然不能和你硬耗。”雪莉无心理会她,她操着尖锐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优优,眼神气势汹汹的就就像随时准备好了要大打出手。那一瞬间雪莉感觉好像心脏在被优优抢走似的,但加速的心跳过后,如崩塌的沙丘土堡般面目全非的心窝却再次掀起一股浩瀚的旋风。 “你很识趣,那我就给你一节台阶。你可要踩稳了。”优优还没有放下电话,她依旧津津有味的读着资讯消息。“顾北辰少爷为顾北溟会长提包、请进车门的样子还真是帅爆了呢。别说之前我们三个去喝酒的时候,我怎么没觉得他这么有魅力呢。”通亮的的走廊,眼底闪烁着的狡狡黠出卖了优优的真心。 “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雪莉粗叹了口气,浓密的睫毛衬托着她倔强的眼睛。 “本来想回家再跟你慢慢说的,但我想这平地的一声雷,你应该比我先知道。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当初为何死活不肯松开顾北辰的手。当然,你也根本不可能跟他去国外生活。一开始你的目标是他手中的东西,后来你的猎物清单里也囊括了他平剖的真心。你很贪婪嘛,不过若我是你,我现在一定想想办法,怎么和他破镜重圆。” “那又怎么样,总比你整天强颜欢笑的面对一个那样的人强的多。他可能是有加庭的,优优你以为他能为了你放弃什么吗?痴人说梦,我告诉你,你跟那个人没有结果,这辈子都不会有好结果。” “我跟他没有好结果,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爱情,你不是跟我说过无数次爱情那种稀罕宝贝不是你我这种下贱的人能拥有的吗?你不是说人要活得实际一点吗?真的搞不懂你现在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活跃不起来。优优忍无可忍的说道。 “疯子,你这个疯子。“ 对峙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突然,优优的手机铃声肆无忌惮的响起来。优优翻转开手机翻盖,她开心的确认着号码的归属地,然后甜甜的笑着按下通话键。 优优甜美的嗓音就像随时都要爆浆的熔岩蛋糕,好长一段时间雪莉都不得不怔怔的看着正兴高采烈的讲着电话的优优,而那从她修长的天鹅颈中发出的涩涩的声音令她不由得全身心投入进她的讲话内容中去。 “刚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通电话吗?怎么是订了备忘录才记清楚了我的生日和喜好吗?怎么办?没有你在我身边就是正在吃最美味的炸鸡可乐,我也根本不想把食物小山变魔术似的洗劫一空。别担心,我刚刚查阅了你那边的天气,出门记得带把伞,一连几天阴云密布的,这雨说不准什么时候。。。好的,放心,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我还有雪莉这个c城唯一珍贵朋友在。。。” 优优的声音穿透力和魅惑力都在线,一时间雪莉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胃心。胃酸在克制不住的翻绞,那一刻她哑然失神的脸愈发苍白,就像一朵在滂沱大雨的洗涮下渐渐凋落的玛格丽特。 “我手机快没有电了,你不在我身边我连什么时候拔掉充电器这样的小事都记不清楚了呢?什么,真的吗?你又要给我买什么礼物了?我猜猜是挎包是大衣还是,真的高定吗?我太爱你了,真的是,不过是哪一件呢,米兰时装周上那位model展示的。哦,呀!不行不要挂电话,呀,别!千万!” 甜蜜的负荷在优优荷尔蒙最高点撞到了冰山,电话那边的那个男人还未等到优优隔着屏幕献上的纯情一吻便结束了通话。“什么嘛?我不说拜拜,他怎么敢,怎么能?” 优优着凝视着漆黑一片的手机,一阵冷风拂过,胃里的酸气再次被激了起来。急促的干呕过后,雪莉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无聊,一大早听你说了这么多无关痛痒的废话。”看着优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雪莉的心情属实是大好。她偷偷看了眼腕表,指针刚好指向九点一刻。 她轻轻扶了下优优半裸的肩膀,当她看清优优那张大写着疲倦的脸有些松弛时,她的心底隐隐泛起一丝不安。她一只手拉住优优后面的头发,然后不声不响的走进楼梯间。 “雪莉请等一等。”雪莉忽然被从身后响起的巨大声音吓了一跳。明媚的晨辉里,优优赶紧向雪莉的身后走了过来。“有些话,我只能发在你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跟你坦白,但如果一直闷在心里我也很不好受。” “得了吧,一大清早就跟你对付几个回合,我哪敢赴你的约。怎么你又要跟我炫耀你那些战利品吗?那好啊,就在这说好了,我洗耳恭听,这次是哪个大牌啊?不对,这哪个品牌出了新款我得先在你这探探流行风向才对啊?” 雪莉一边在心里暗自想着,一边等优优再放大招。 “雪莉,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不友善的口吻跟我说话,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怀疑,很怀疑当初是怎样接纳你作为我在c城唯一的朋友的。你当初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会?” 雪莉的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你怎么是这副表情?现在应该生气的人是谁,现在应该感到难过的人是谁,是我,是我才对。”雪莉喘着粗气看着优优。”怎么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是第一天看到我这么不堪的嘴脸吗?” “可是我没有料到你会去做算计人心的事情啊,而且自从你在perty上认识了宋明昊少爷,你整个人都变了。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不照镜子吗?”电光火石过后,雪莉如同灵魂出窍般怔怔的望着脚尖。 “怎么角色互换了,就轮到你对我冷嘲热讽了是吗?” “我没有,雪莉啊,如果我和录像片里的明星一样会些拳脚功夫,我真的很像将你紧紧抱住,然后单凭腕力将毫无还手之力的你从我的肩膀狠狠的撂倒在地上。但冲动有什么用,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停止的,就像你的自卑心总是干扰到你的神志。” “呀,你给我闭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雪莉大吃一惊,但如今的形势早已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优优依旧不卑不亢的说着那些让她罪恶感不断飙升的话。 “雪莉,你跟顾北辰少爷分道扬镳是因为什么原因啊,你不说我难道就猜不到了吗?一定不是因为宋明昊少爷回来了这么简单,就以宋少爷对你冷若冰霜、避而不见的态度,我想你不会蠢到放弃承包一生的肉票去选择短暂的快乐吧。像你这种技艺不精但人情通达的女人,你能放弃的从来不是感情而是救不了你性命的稻草。对了顾北辰少爷被顾家撵出来那会儿,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会陪他走完一生的吗?怎么你的判断有误啊,人家这不是东山再起了吗?我想一定是人家看穿了你真心里存着的肮脏,即便你每天一副可爱倾城的笑脸面对他。他仍然能洞察到你黑化后的可憎面目。所以,你成了扫落叶的秋风,从此再不能对人家承欢嬉笑了。” “这废话用得着你来教育我,优优,我真是。”雪莉盯着站在面前,双手环抓着根本掩饰不了酮线的松垮肩带的优优。她真想给她一耳光,雪莉高高举着右手,她就像冷风中的槐杨般发着抖。 “你不是我,没有走过我来时的路,没有承受过我内心的伤痛。你不能也没有资格污蔑我。不许骂,不许骂。” “没用的,除非从一开始你就什么都没做,没有做拆散别人感情的炮手,没有做四角恋爱的炮灰,更没有做丢完没有火线的便畏缩着逃走的逃兵。” 优优笑容可掬的靠近过来,她透过雪莉的袖管伸进了她的肌肤,一会儿轻轻抚摸,一会儿胡乱揉搓,可怕的贪图过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暗芒,继而又一把将雪莉冰凉的手紧紧的箍在她的怀里。 “无耻,下流。” 雪莉已经被气到破罐子乱摔的地步,被撕裂的心还有被粉碎了的尊严,都在她那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讽刺话中成了刺向雪莉心头最锐利的匕首。而她还在可怕的向她靠近过来。雪莉紧紧的咬住唇片,她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摔在楼梯间明晃晃的墙面上。优优的手臂在承受到来自墙壁的反弹力后瞬间僵悬在半空。 雪莉马上紧紧贴在她的面前,她将手指对准了她的胸口。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有冤枉你吗?明明是你自己执念太多,做贼心虚。”优优挣扎着扬起脸盯着雪莉深幽无底的眼,她的睫毛微微轻颤,僵硬的脖颈往后一倾一倾的晃动着。 “我警告你优优,你若再敢多说一个字试试,我就是死也会拉你当肉垫。正如你眼前看到的,我招数使尽却还是不被命运眷顾,那我只好鱼死网破。”雪莉揪住优优的肩带,将脸附在她的耳边吹着热气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好女人,曾经不是,以后更不会是,你最好别有什么把柄抓在我手中,你得意的样子真的很难看。难看到。” “你能做到吗?别忘了现在风水轮流转,是时候轮到我。。。”优优对着愣愣的站在身前的雪莉喊道。白茫茫一片的晕眩下,雪莉漆黑的眼珠有些空洞。她轻轻闭着眼,阳光洒在她清透的肌肤上,她就像雕塑般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还真见不得你在我落魄的时候有半点好。”雪莉慢慢睁开眼,她的嘴唇移向了她惊怔的眸湾,在优优定定注视她的同时,雪莉狠狠的敲了下她的头。 第七十三章 燃烧在月光下的爱情ii “您怎么还在这里发愣?!快点行动啊!!!”文素利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用如此强硬的口气和她说过话,不过如果是自己的表弟文亨俊那可就另当别论了,但不到万不得已(关系到文氏在安城的声誉)文氏一族的人是不会贸然参与到她的生活中来的,所以姐弟两人之间说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文素利被顾凯麟扫地出门后,文氏与她之间的感情就瞬间降到冰点,而在文素利事业如日中天后,文氏与她之间的关系再次热络起来,她表弟的立场也就是文氏的立场。) “不要大喊大叫!你没有看到我也在想这个棘手的问题吗?”感受着表弟文亨俊的叫声在灰色的空间里肆无忌惮的回荡。文素利眼瞳抽紧,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此刻的她心底黯痛,就连一向熠熠黑亮的琥珀色眼瞳也因过度失神而变得如水晶般透明,就在文亨俊毅然打断她思绪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渐渐闪过纷杂的情绪:心痛、失望、落寞甚至还有一丝憎恨。她略微静了静,然后用双手环住脑袋,努力压抑着胸口的火气。 “再想想怎么还没有想透?拜托您到底要想到什么时候才肯行动。23年,顾凯麟抛弃了您的23年时间,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在那个挨千刀的老家伙醒过来之前,我们一定要先发制人才能稳操胜局。据我所知,顾氏的两位公子已经请动了边美淑律师,事不宜迟我们也快点行动吧,按照常规的手续,先找到与边美淑抗衡的律师,然后进行会长的表决权委托手续,如果可以的话法庭中也尽快安排合适的人手,这样才能将胜算始终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姐姐,再不着手准备就来不及了啊,还是说即便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一脚踢开,您对那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还有未尽的旧情。拖泥带水可从来都不是姐姐的性格!” “呵,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肚子里流淌着怎样的臭墨水,我难道不知道的。只是现在事情的进展还没有到鱼死网破的程度,难道我就要将杀手锏使出来吗?类似宫廷政变一样的雷霆手段,我这一辈子只能用这一次啊。” 望着文素利冰冷愤怒的面容,文亨俊也恍惚失神了片刻。就在文亨俊的手重重握在文素利的肩膀时。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推搡。 就在这时,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文素利的手肘边静静的飘落… 文亨俊将照片拿在手上,他轻轻拂落照片上的灰尘,然后他恼火的瞪着文素利。 “真是这样想的吗?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始终坚定的站在父亲的一方。为了保存最后那么一点可怜的母子情,你存了妇人之心。” “拿来,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 “这是什么?!姐姐,告诉我这是什么?!谁的照片!” 文素利的心被重锤狠狠的重击。 她神色恍惚的看着文亨俊手中的顾北溟照片。 清逸校园文校长办公室,空气中瞬间充满了令人紧绷甚至即将濒临窒息的味道。文亨俊直挺挺的站在文素利的办公桌前,他仔细的看了看旧照片上少年时期的顾北溟慵懒无邪的微笑,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顾北溟脸蛋位置上的那一行雪白的泪痕。因为文素利的摇摆不定和刻意隐瞒,终于无法克制心中怒火的文亨俊再次操着干哑的嗓音急切的说道。 “虽然是您亲生的儿子,但是别忘了他姓顾,他的血管里涌流着的一半血液是顾凯麟的,还有当年在面对顾凯麟下达最后的通牒的时候,那家伙可是丝毫没有跳出来维护自己亲生母亲的念头。甚至在我去顾氏接您的时候,北溟的脸上甚至都没有流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为了这个冷血无情的儿子,姐姐的退让值得吗?” “你别忘了,顾氏的所有人在你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和你划清了界限。现在在那些人眼中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入侵者。既然你已经去过医院,你就应该看出了顾北溟对你的态度了,不是吗?如果在父亲母亲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母亲,那么现在站在你面前和你商量对策的应该是他,而绝不会是我。” 即使是认真听完文亨俊所说的这句话,文素利似乎仍旧有些犹犹豫豫。 她的内心一阵燥热,一阵冰寒。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闹剧里的小丑。就连儿子顾北溟的脸孔都变得十分陌生。原来她用尽全部气力去挽留的亲情,原来早已经成为别人心底最没有必要的存在。那么自己23年来所珍惜的思念与回忆又算得上什么呢。想到这里痛心疾首的她呵呵笑了起来。 看着始终保持沉默的文素利,文亨俊又等了许久,花纹繁复的挂钟上,转动的时间就像金色的蕾丝缎带般轻盈曼舞。文素利斜倪着文亨俊,而文亨俊唇畔渐渐扭曲成一抹不屑的冷笑。他没有等到文素利的回答,便忍无可忍的将照片用指节重重的扣在文素利的桌子上,他试图用这样强硬的方式逼迫文素利抬头凝视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要退让?为什么要撒谎要隐瞒!还有刚刚在清逸大门口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将我一个人晾在那里,偷偷走掉!难道和那个将您撬走的顾凯麟相比,您的至亲在您心里就丝毫没有分量了吗?别忘了在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您厌弃的亲人向您伸出了援手。否则你一个被豪门舍弃的女人会一路走到今天成为安城的荣光吗?痴心妄想!” “文亨俊!!!”文素利的嘴唇变得煞白,隐隐有着想要杀人般的怒意。但当她看清文亨俊嘲弄的神情背后的深意时,文素利轻轻俯下头。 “我当然不会忘记顾氏带给我和我们文氏一族的屈辱。”文素利沉声道,突如其来的喊回答使得文亨俊的游说被迫停了下来。 “擅自行动,万一我们失手了的话,可能一分油水都捞不到。甚至还会被告上法庭丢人现眼。亨俊啊!别忘了我们的敌人可是世代精明的财阀之家。你在商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难道这点觉悟都没有吗?而我,我是不会忘记离开顾氏后,身无分文的我是怎样凭借自己的努力一路走到今天的,因为没有靠山就没有底气,我这前半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所以,现在的我真的不能再失败一次了。我接受不了世人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更别说是网民对我的评断。还有,还有我真的不能因为那些抹不掉的前尘往事影响到我辛苦耕耘来的事业,我输不起,我输了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文素利避开文亨俊气势汹汹的目光,他暂时将心底隐约的疼痛忽略掉,然后苦涩着唇片淡淡说道。 “真是这样吗?只是因为舍不得你现在所处的文校长位置!还是说另有隐情?!或者你只是想将我像傻瓜一样用巧言巧语就轻易蛊惑住?姐姐!” “就因为莫须有的灾难,你就要止步不前了。你以为那么流尽了血泪的往事会因为你的退让就云淡风清的彻底终结了吗?不会,如果顾凯麟清醒后,他一定要将顾北辰扶植成下一任会长,那么即便您已经不过问顾氏的事情,顾北辰也一定会清算到您的头上的。因为您已经对他下手了,就因为私生子的传闻不胫而走,那么等到他上位的那天,他一定会向您加倍讨要回来。那您就等着众叛亲离的一幕降临到您的头上吗?到那个时候,您的任何丰功伟绩都会变成别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拜托了,求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你知道的我这辈子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软话,就连从顾氏走掉我都没有央求过顾凯麟什么。现在我拜托你。” 文素利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甚至因为极度心痛的关系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可是她的表弟文亨俊依旧不肯善罢甘休,在那一刻那些消散了的过往烟云再次倔强的紫藤般紧紧纠缠着她脆弱的心脏。文素利握紧手指,她的眼瞳里再次迸出无法捉摸的暗芒。望着文素利深谙绝望的表情,文亨俊身体微颤一震,他的背脊瞬间僵硬起来,在短暂的思忖过后,他努力让自己握住文素利肩膀的手指放得柔和些。 “我当然相信姐姐。如此深刻的奇耻大辱别说是当事双方,就连我这置身事外的人都愤慨无比。只是有一点姐姐您应该清楚,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顾氏的公子们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忙得焦头烂额。我们必须在混乱之中制造更大的混乱出来才有赢的机会。否则顾凯麟一死,我们就真的只有追悔莫及的份。反正您被离婚的消息终归还是要摆在明面上来的,因为私生活的关系您的事业一定会进入瓶颈期。到那时四面楚歌的您若不能重回顾氏,广大网民们一定会一拥而上将您像一只苍蝇一样拍死在顾氏的耻辱柱上。那么您为了安城教育事业付出的心血谁还会记得呢?” “可是不管怎么说,第一个站出来阻碍我回到顾氏的敌人就是我的儿子顾北溟社长啊。” “如果我真的这样去做了,那就真的断了母子之情了。文亨俊如果换成是你,你能做到丝毫不顾及子女的感受,只是一心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前进吗?” “那么我问姐姐最后一个问题,30多年来,您在那个家受尽委屈,大可早早离婚求个心安理得,为什么还要死守一个毫无意义的户籍。您的目的何在,难道不是为了等着今天这样的时机吗?这么看来,顾凯麟若是心怀愧疚或者心存怜悯。他至少也应该给姐姐一些股份作为补偿啊。可是你看到头来除了众叛亲离的惨淡收场,他给了您什么?难不成您清逸校长的位置是他为您谋求来的吗?” “你说的不错,就是为了得到应有的补偿,还有为了让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得到公众的审判,我才一路走到今天的。”看着文亨俊的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肘上。文素利感觉胸口仿佛有血气翻涌着将要呕出,她失措的低声说道,然后在再次短暂的停顿后,她用僵硬的微笑努力维持着她最后的自尊。 “你去替我打探医院的情况,特别是替我留意下郑世兢那个狐狸精的一举一动。而我,我有很多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我要联系到顾氏集团的所有持有高额股份的股东们。我要把他们召集起来。一场期待已久的股东大会,顾北溟、顾北辰、顾凯麟,一起拭目以待吧。” 漆黑的傍晚,月亮都吝啬得没有升起。在近乎黑暗的天幕下,姜连勋意味深长的微笑加上泰然自若的目光流转着叵测的气息。看得出来姜连勋已然代替所有人打定了主意,看着这么胆大冒进的人竟只是区区一位秘书。善京汗颜,她连连摇头。 "您确定要我替您转交一份委托书外加一封信就可以了吗?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这阵子舆论的中心直指顾氏集团内部。而您,您又是顾氏社长顾北溟的秘书。您应该知道这些东西的出现有多么尴尬。"尹相弦的助理善京问道,她疑惑的注视着姜连勋。虽然她并不清楚姜连勋的想法,但是他的动机可能并不单纯。 "所以才说拜托了。"姜连勋回答道。 “抱歉,我总觉得按照您刚刚的说法…恩,恕我直言,我总是感觉到不安,难道您没有这种感觉吗?如果是顾氏集团会长的特别嘱托信件。或许,或许我可以壮着胆子将原话带到。但只是顾北溟社长的话,而且顾北溟社长并没有选择亲自前来吗?如果是本人的话,那还好办一些。”善京警觉起来,她问姜连勋。 “我觉得很抱歉,恕我不能帮您的忙。”听到善京的答话,姜连勋扑哧一笑,然后他伸手指向玻璃墙内的郑世兢办公室,顺着姜连勋手指的方向望去,郑世兢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的做着最新雕塑。 “您想说什么?”善京黑着脸别扭的问道。 办公室内,尹相弦用锐利的小刀轻轻勾勒着姜连勋人像的嘴唇轮廓,就在嘴角的细纹层次整理完备后,她将手中的手中的着色笔轻轻蘸取了姜连勋最爱的乌青色,然后将人像从头发到衣服一一填充完整。虽然从头到脚都是单一的色泽,但比起简单的雕刻更像是为人像披上了一件做工精细的真丝衣服。漫过百叶窗的落霞从石像上逶迤而过,乍看上去就像为石像又平添两朵宿醉的酒窝,就连姜连勋发丝间都点缀上一层微微漾动的玫瑰浮云,在粉与红的交衬下,姜连勋本就洁白无暇的脸孔以及白皙柔和的颈部曲线立刻变得分外醒目。 尹相弦放下手中的小刀与着色笔,漫天彩霞映在她星芒般盈盈闪闪的眼睛里,半晌的时间她只是静静的打量着手中的半成品,在手指僵硬了几秒后,她终究轻轻的将石像按在自己此起彼伏的胸口。她的嘴角柔软含笑,即便金灿灿的霞光瞬间变换成深沉的紫红,又即便她的双手在逆光中慢慢变成一如石像的乌青色,她那抹贪婪的微笑都不曾褪色半分。直到,直到姜连勋的人像上突然透过一丝金黄的光亮,郑世兢的手指微微松动了动,她重新望向将阴云扫尽的万里夜幕,这一次她的眼中比起刚刚有过的怅然失落又多了几分茫然与寂寞。 对于尹相弦来说,人像雕刻到现在这种程度还没有达到自己的标准,虽然刚刚从人像那双深邃如洞窟的眼睛里射出的光亮耀眼得令她几次三番想要逃避,就在她紧紧闭上眼睛用单薄的眼皮去挡住微凉的光芒时,人像的面部轮廓固执的闯进她漆黑的脑海。黑暗的脑海一如悄然走过的那一段长长黑暗的岁月,在最深沉的暗夜,她多么渴望能与姜连勋再见上一面,尽管思念疯狂的咬嗜着她的心,但每每于此,贪婪与欲望便重新占领高地并与淡淡的思念交织在一起,在不甘的催动下两两相融。静默良久后,迎着荧紫色的落霞,尹相弦慢慢睁开眼睛,她望着眼前这个一身乌青色西装的姜连勋石像,这一次,她幽深中略显狠戾的眼眸里再次闪过几抹更为戏谑的情绪。她知道在自己找不到一丝乐趣的生命里,正是那个不愿想起又偏偏没有勇气遗忘的姜连勋给了她最真切的期许。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却只说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看来你我之间注定是一场你追我赶的角逐,但是有一点我想你一定会赌错,因为比起其他人,能栽在你的手上我心甘情愿,或许只是因为从前亏欠太多的缘故吧。”尹相弦黑潭般幽深的眼睛瞬间大雨滂沱,紧紧握在手中的雕像就像是正经受着骤雨狂风的白色栀子花,石像不停的颤抖,尹相弦的唇边只留下愈发粗重的喘息。在心情稍稍平复后,尹相弦皱紧的眉头缓缓舒展,她一边若无其事的往姜连勋的嘴唇上均匀地涂着唇彩,一边故作轻盈的哼着一首早已忘记歌词的曲调。 “我只是想提醒善京小姐一句,不要因为怕摊上事情就急着替领导做任何决定,就凭尹相弦两度选择政治联姻的份上,你应该相信尹相弦女士在拿到这封信的那一刻,一定会有所行动。还有一点可能您并不清楚,抛开李泰洙会长、顾凯麟会长这一层关系不谈。她现在依然是我们顾氏集团拥有高额股份的重要决策者之一。作为股东,参与到股东表决大会中并投出关键的一票,这是她的职责同时也是她一定要履行的义务。尹相弦一直都是精明的女人,她不会不明白顾氏未来的走向与她在cgh的地位是亦步亦趋的,而且顾凯麟会长身体状况放眼安城人尽皆知,那选择合适的继承人继会长的位置也是当务之急,在继承人确立的这一点上,是选择追随诚意满满的顾北溟还是只有表面情谊实则心怀鬼胎的文素利,我想尹相弦理事心中一定有一杆秤。因为如果cgh在日后的企业运营中出现了问题,那么顾氏的股份可就是是她唯一的退路了。保守谨慎些是有必要的,但如果神经过敏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您说得没有错,但是对我来说,我只能遵从我们尹理事的意愿,而且您刚刚提到的这些对我而言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应对的小事。所以我想不论是事出从权还是另有隐情…” “这样吧,姜秘书至少也要亲自见见我们尹理事吧。” “你让我直接去面见尹相弦?就现在。” “是啊,按照您刚刚给出的说法,我想我们尹理事应该很盼望着能与您热切的交谈一番才对。那么就将您刚刚跟我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一遍应该难不倒您吧。” 看来顾北溟社长派姜连勋去打一通感情牌是有用的,但有一点他并不清楚,那就是姜连勋对于尹相弦的恨意始终压抑在心底终究无法消除。姜连勋求和的目光中闪过犀利的碎片,他不由得有些气短。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吧,在我看来我也只是忠君当差而已。而且我想你们尹理事应该并不想在这样尴尬的节骨眼上见到我。那么与其因为我的贸然打搅让所有人都深陷尴尬的境地,还不如我只是将委托书连同北溟社长的想法一并送到就转身走人。倘若尹相弦理事对信上的提议有兴趣,那么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在合适的公众场合愉快见面的。如果尹理事一定要追随文素利夫人,那我相信她自有自己的盘算,我们社长自然不会去刻意计较。” 姜连勋的话音模糊了,善京小心打量着姜连勋愈发深沉的脸色。 “您,您不要紧吧。您的脸色有点不大好啊。”善京有些吃惊。 自从尹相弦和李泰洙定下结婚日期后,姜连勋就彻底转变了对尹相弦的看法。特别是当媒体大肆报道说,这份婚约是两个人情深意笃的最真实写照时,了解其中真实内幕的姜连勋更是感到恶心反胃。但想到顾北溟兄弟对自己殷切的期许,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跑这一趟。那么与随风逐流的尹相弦相比,姜连勋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如果姜连勋下定决心不想说什么话,或者不想去见什么人,那任凭别人怎么问,或者将刀子架在脖颈上,都会是徒劳枉然的。特别是让他为了朋友自己觍着脸,恳求抛弃过自己的女人给自己和顾氏一个机会,那种感觉就像被刀子戳得百孔千疮后不顾满头满脸的鲜血也要向施暴者屈服求饶一样,尽管曾经的一切他能够过往不咎,但如此卑微的去求一个人得到她的帮助,他真的做不到。 “虽然。”善京淡淡的笑着重新望向姜连勋。“虽然我不清楚您与尹理事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交情,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只要是您的说辞,尹理事多少还是会听进去一些的。或许顾北溟社长派您出面就是因为这样的便利吧。那么既然您同样选择了代替顾北溟社长前往,我相信您在尹相弦和顾北溟社长心里一定占据着同等的分量。” “别说了,总之你不会明白的。”善京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她当然不会明白。虽然自毕业一别后姜连勋对尹相弦的这份感情变成了没有机会重新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单恋,但他还是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在现在的尹相弦面前,或许他是想以如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宣告曾经热恋的结束,这种只属于强势男人的心情,像善京这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爱情甚至还不曾直面现实生活的小女孩是更不可能领悟到的。 “能当面采访您是我的荣幸,其实我一直非常非常喜欢您,相信在我们安城像我这样崇拜偶像的追星族应该比比皆是。” “多谢记者小姐的谬赞,我个人并不认为我为安城的文化建设做出了多少贡献,我只是尽到了身为师者的本分,毕竟在成为清逸校长之前,我也是一位普通的教师。我所知道的就是为了孩子们的理想呕心沥血义不容辞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在那之前我没有任何管理经验,但我相信师者赤诚的慈悲心远胜世间所有。那么我想这一次即便肩上又多了一重重振顾氏的重担,我也还是会带着我由衷的赤子之心去做所有对安城经济及安城文化发展更有有利的事情,我相信在我的引领下顾氏会开创一番盛世景象。同时我也希望我们顾氏会为繁华安城的建设添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休息室里,文素利独自演练着明天见到记者时应该怎样引出话头,就连朴主任坐在自己的身边她都并未察觉。 “您是在为顾氏集团的事情劳心伤神吗?您的丈夫贸然病倒,我知道您的心情一定很沉重。” “沉重吗?那倒还不至于,只是刚刚在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天边有这么多星星,只是为何看不到月亮。"文素利抬起头,仰望着浩渺无垠的星空,百感交集的她自言自语道。 文素利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真希望坐在一旁的人没有察觉出自己声音里的那一丝丝细微的兴奋。因为正是户籍一直都在发挥着作用,所以除了顾凯麟一家和文素利再没有多余的人知道文素利作为顾氏夫人的位置早就已经名存实亡。和文素利不同的是,朴星河的父亲是结过两次婚的,而他在选择第一段婚姻时他的心路历程与现在的文素利出奇的相似,所以在这个狭小的世界,要想保守一个秘密实在是件不太容易的事,但凡有任何细微的瑕疵都会引发身边人的怀疑与判断。 繁星在布满瘴气的夜空中闪闪熠熠,直到绚烂的星芒彻底被云雾吞噬。 “星光虽然夺目耀眼,但却只是一时的。月光虽然永远隐藏在星光之后,但月亮在于宇宙的位置却是恒定的,无论是深是浅,只要月亮想,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月亮发自己的光。就像生活中的一些人越是急于表现自己便越会成为利益斗争的牺牲者,相反那些平淡如水的人因为懂得适时止损,又懂得择良时出击。所以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中悄然一跃变成受人尊崇的人。而您对于清逸,对于顾氏最大的教育体所做出的的一切,整个安城的人都看在眼中。我想您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应该不是两个黄毛小子可以撼动的吧。” 似乎是要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此时他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进了文素利的耳朵。 此时的文素利已经意识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心里不由的吃了一惊,而他的表情也很明显是被文素利迟疑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的观点是,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得严丝合缝。这样既能将敌人尽数消灭,又不会害怕有朝一日被人反咬一口从而落下是非甚至受人掣肘。那只是将意图窃取顾氏继承人位置的私生子彻底赶回原本属于他的地方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他毕竟不是始作俑者,而那个将私生子一手扶植起来意图将你们母子取而代之的您的丈夫顾凯麟会长才是真正的恶贯满盈,您想想看他背叛您在先,现在又意图将您和您的儿子顾北溟永远排除在顾氏集团继承人序列之外,而一盘棋下到这一程度上,他的葫芦里到底藏着怎样更深沉的玄机我们依然不得而知。那么您可千万不要再心慈手软,举棋不定了。” “哦?那么你现在是在帮我做决定吗?你应该知道只要我一天不离开顾氏,顾凯麟的私心就永远不会得逞。而且他的私心目前只是刚刚摊在明面上,只要我不妥协他又能怎么样,你别忘了在整个安城我所处的地位也是会让他忌惮三分的。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顾凯麟就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我应该早就脱离顾氏或者无缘校长位置才对啊。难道他会看着做大做强而什么制止的手段都没有使出来吗?” 面对眼前这个对自己过于关心的男人,文素利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悲伤的神情,男人似乎察觉到文素利表情上的变化,他也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如果我猜得没错,您之所以摇摆不定到底还是因为顾北溟社长的缘故吧。的确一边是生他爱他的妈妈,一边是抚育自己成长的爸爸。换做我是他或许我早就疯掉了。因为要顾及亲生儿子的感受,作为妈妈,您当然会左右为难。若在财富的拉锯战中是您败下阵来,那么他夹在剑拔弩张的爸爸妈妈之间一定很尴尬。而如果因为妈妈的强势出击令顾凯麟会长的身心受到更深程度的伤害,顾北溟是一定不会原谅您的。我知道您在担忧什么,连一个男人都不能承担的重量,更何况是摆在女人面前呢。您虽然精明,但终究是女人的心思。我知道现在的你一定很需要一个人坚定的站在您的身后。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想精力一定会有枯竭的时候,而如果有人心甘情愿替您分担,那么您的心情也会得到一些慰藉。” “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驱使你说出刚刚这一番话的?不论顾凯麟待我如何都是我们的家事,在外人面前,我始终都是顾氏集团会长的夫人。更何况我还是你的上司。”为什么她会带着如此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表情望着自己?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他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视线再次锁定在文素利的身上了。 文素利默默低下头,而看准时机的男人正一步,一步的走向文素利。“我知道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您是一定不能接纳另一个人走进您的生活的,不过请您放心,不论您做任何决定,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尊重、爱护您。”两个人身后的窗外夜色渐浓,深蓝近紫的游云连同迷离梦幻的星光交织在一起,就连落在窗子上的人形投影都有了些许神秘无穷的味道。文素利慢慢扬起脸,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只见男人正用湿润的的目光静静的望着自己并不由自主的朝自己靠拢过来。 “等等,本来我想说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但是现在我想说如果你我之间没有工作上的交集,就请你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我再重生一次,在我选择政治联姻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不论在顾凯麟心中的我是何种模样,只要我的户籍依然落在顾氏的户口本上,那我就依然是顾氏集团的夫人。就凭这一点,我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而你,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走吧。以后我不准你再冒犯骚扰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两人之间便陷入了一阵略显尴尬的短暂沉默。虽然在文素利望向他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看不到一丝哪怕一闪而过的温存,但男人还是固执的问道。“为什么?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田地了,您还是不能为了自己而活吗?不要做既得不到地位又得不到爱的女人好吗?如果这一次顾北辰能从丑闻中脱身的话,那不是您力度不够,就是对方根本就不是私生子。这么看来,顾氏应该还有一位夫人才对啊。对于那个没有名位却依然可以唆使顾凯麟会长为自己发动变革的女人可真是可怕啊。”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来说,文素利也许是和一棵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大树没有任何分别。 文素利无论如何都只是想着尽快结束这段略显冒犯的对话,但这样做的话就必须出现一个新的谈话对象,于是已经走到走廊中的文素利开始环顾四周,她想看看能否找到可以把自己解救出来的对象。就在这时,浑身上下充满狂野蓬勃的生命力,又踏着非洲鼓点节奏的让娜出现在文素利的面前。而朴主任的视线同样停留在作为自己儿子星河女朋友的让娜身上,看着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的推推搡搡,让娜的脑子里冒出无情无尽又瑰丽大胆的想法,在两声细微的掩唇惊喘过后,让娜带着一脸尴尬无奈的表情注视着星河的爸爸。 “伯父,您这么晚还没有回家吗?” “额,那个星河呢,你不是和我们家星河在一起吗?!” 就在男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文素利略微迟疑了一下,她微笑着和依然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的简单的道别,随后她径直穿过正带着一脸惊恐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的让娜。 两个背道而驰的秒针一如尹相弦同姜连勋走马灯似的人生一样可悲可笑,看着如水的时间在自己的指缝间簌簌流淌过去,门里门外,尹相弦和姜连勋不约而同的深吸了口气。对于门外那位不速之客的来访,一向干练的尹相弦渐渐手脚忙乱起来。 令自己爱恨交错半辈子的尹相弦,此刻就在与自己相隔不远的门内,但姜连勋始终无法敞开心扉。因为对于姜连勋而言,仅仅是此生第一次亲自找到尹相弦的办公室就已经耗费了余生全部的气力。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熟悉的音乐在耳畔渐起的瞬间,姜连勋的眼前仿若出现了一条神秘狭长的隧道。在湛蓝的光源尽头,青涩的姜连勋和带着少年怀想的尹相弦正朝着光源的位置姗姗而来,姜连勋大吃一惊,但很快他的唇片不住的抽搐了起来。他使劲的砸了咂嘴,又深深的吸了下鼻翼。那是穿越时光隧道的他和尹相弦,坐在姜连勋脚踏车后座的尹相弦紧紧的抱住姜连勋的腰。 “为什么不唱了?忘记歌词了吗?再唱唱嘛,再不唱的话,我就装作不认识姜连勋,也就不和姜连勋一起回家了。阿勋这可是我唯一问你要的一件情人节礼物,难道这点小小的虚荣,你都不愿意满足我吗?” 尹相弦温柔的声音好像回荡在自己耳边似的,姜连勋静静的闭上了眼睛,那可是20多年来一刻也不曾忘记的声音。每每回忆起来就像银铃般悦耳动听。那时的尹相弦喜欢听姜连勋唱歌,不只是唱歌,她还喜欢姜连勋读情诗给她听,还有她也很喜欢和姜连勋一起骑脚踏车。从跌跌撞撞学骑车开始,尹相弦就像影子般跟着姜连勋去到她所喜爱的任何地方。可如今途径上下学路上半掩着门的低矮建筑依旧在,就连小木屋四周的风景也依然如昨。但同尹相弦之间就连一句淡淡的寒暄,对于姜连勋而言都异常沉重。有些淹没在时间里的过往不愿记起,也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可只是静静的尘封在心底就好像一切仍然停留在原地似的,往事如烟却又历历在目,对于爱而不得的人来说这无异于是世间最为沉痛的轮回。 待手下员工都走后,陪伴在尹相弦身边的就只剩下落满了灰尘的石膏像和正沉浸在金红色霞光中默默凝视着自己的姜连勋。这几天来,一直埋首于最新姜连勋雕像的繁复制作中的尹相弦正弯下腰去捡拾掉落在地上的笔,在一阵无法控制的头晕目眩中,她还是隐约察觉到好像有人走到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口,而当她以相当吃惊的眼神慢慢望向门口时,姜连勋赶紧抹干眼泪,捂住鼻翼,他转过身来把背紧紧的压在距离玻璃门有一段距离的墙壁上。 “是谁在门外?善京?你还没有下班吗?” 尹相弦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她将刚刚雕刻一半的雕像赶忙压在胸口。然后将披在椅子上的蓬松大衣胡乱穿在身上。“还有人在无条件加班吗?请回答我。天色不早了,不说话是很吓人的。”尹相弦口中再次呼唤着助理善京的名字,她的身影伴随着一道清爽的光芒从玻璃门内隐隐渗透了出来。看着闪闪绰绰的人影慢慢靠近自己,姜连勋赶忙起身静静悄悄的转进一二楼贯通的幽暗楼梯口中。那个地方漆黑如深深的隧道,用来躲避尹相弦是再好不过的了。 经过黄黑交错的回廊,在走到幽深如洞窟的楼梯间前面时,尹相弦那条单薄但却是精细的真丝质地的裙子被穿堂的惊风烈烈掀起,两条雪白纤细的长腿如在乌云间露出脸的太阳般直直的映在姜连勋的眼中。姜连勋连忙直起因为心痛而蹲下的身子。“哒哒哒!”高跟鞋戳向地面的声音连同腕表上“滴答滴答”的走数声再次刺进姜连勋的鼓膜,姜连勋下意识的拐进更为深邃的挂满了油画的连廊通道中。办公楼的出口就在前方,但对于姜连勋来说就好像只要是能重新回到光明照射进来的地方,那段令自己无比缅怀的过去就会从自己的记忆中再次抽离似的,于是他踩着漆黑的步子,更为迅速的朝尹相弦办公大楼的门外飞奔而去。 “不是幻听,是你在那里吗?善京!回答我。” 在听到一连串窸窣脚步声后,尹相弦同样加快了向门口走去的步伐,盘旋在头顶的瑟瑟冷风就像自己对于姜连勋始终无法割舍的情谊似的挥之不去,特别是当她无意间瞥向藏在名画中的姜连勋画像时。掠过脸旁的冷风中缓缓传递来一股清甜的味道,尹相弦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一日横亘在江中间独木桥上的姜连勋不顾自己衣服全部湿透,仍坚持着将腿伤复发的尹相弦背回家的情形,对于本就有恐高症的尹相弦来说身体下方的江水虽然并不是很深,但却湍急的奔流着,看着漫过桥面的江水,尹相弦的恐惧霎时放大了好多倍,当战战兢兢的尹相弦顺着姜连勋此起彼伏的肩膀再往远些地方看时,那条江面同样此起彼伏但却广阔得远超乎自己的记忆。就在尹相弦感觉天昏地暗的时候,她的指甲深深的陷进姜连勋的手臂肌肉中。而与尹相弦的恐慌刚好相反,姜连勋用喘着粗气的声音发出类似银铃般的笑声,只是他的声音比起在璀璨的霞光中不断升腾的水汽还要透明。正是姜连勋比水花还要清爽晶亮的笑声让尹相弦将对于江水的恐惧抛诸脑后。就在尹相弦静静的站在那幅自己亲手绘制的画作前缅怀着过往的同时,姜连勋如蒸馏水般急促呼吸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尹相弦的耳边。尹相弦的心底又再次泛起阵阵涟漪,于此同时,一道如巨型巴掌的明光直直的打向尹相弦的脸颊。在片刻恍惚之余,尹相弦清晰的看到通口的那一侧姜连勋的身影刚好出现在正朝向自己缓步移动的光源中。 “是你,勋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尹相弦默默的注视着姜连勋黑色的背影,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直直得有些发愣,她微微张大的嘴巴久久没有闭合,就像是被胶水凝固了一样。 面对拖长尾音的尹相弦,姜连勋依然默不作声。 尽管尹相弦啜泣的声音已经让姜连勋犹犹豫豫的站定住脚步。 “嘟答,嘟答!”手腕上的时间变成了切割进心脏里的钟锤,正在两个人的心头疯魔般的不断切割着。对于姜连勋而言这还是头一次,因为不得已的缘由出现在尹相弦的办公楼内。但或许是因为自己始终无法对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敞开心扉的缘故,站在玻璃门徘徊不已的姜连勋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一个生性最讨厌背叛的人怎么可能再次出现在我的门口呢。你是从雕塑中走出来的幻影吧,虽然你们很像但你并不是真正的姜连勋。我想肯定是我刚刚想多了。我还以为…"尹相弦喃喃自语的安慰自己道。 泪水不要流下来,即使流下来也不要擦,鼻子也不要抽噎,就这样憋着气,不论心有多痛都不会被身边的人察觉。尹相弦将头压得很低,但却在连勋即将拉开大门的那一刻,她再次将脸缓缓抬起。 与此同时,有一股热气沿着喉咙缓缓升腾上来,姜连勋静静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既然你已经来了,也请转过身吧,因为我同样有话要对你说。”尹相弦终于下定决心问道。 “没错并非幻觉就是我,但我想我们的出发点应该还是有很大的区别,首先进入你的办公楼并非出自我的本意。我希望你能看清这一点。”姜连勋故意板着脸,用威严的声音说道。 散漫进走廊里的路灯柔光透过茶色透明的玻璃板几度投散在尹相弦和姜连勋之间,明亮又温暖的光柱里,尹相弦注视着姜连勋的背影,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注视着两个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的悲哀宿命。 “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因为我是你永远不能原谅的女人。不过,看到你硬着头皮前来,我大概知道是为了怎样的事情。看来情形远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啊。是为了顾氏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见我的吧,果然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热血,为了朋友,哪怕让自己的心灵很受伤,你也一定在所不惜。”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尹相弦已经不知何时从身后一步闯进姜连勋的视线中央,两个人在门边四目相对,迎着尹相弦正泪水盈眶的眼睛,姜连勋的心情更加不自在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等着你来找我,这一天我期盼很久了。尽管我这样说话对于躺在病床上的顾凯麟会长而言很过意不去。但这却是我的真心话。因为我知道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和你才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而且这一次我和你又有了相同的想法。”尹相弦边观察姜连勋的脸色,边放心大胆的开始说话。 “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至于夫人您的真心话,您还是说给李泰洙会长吧。” 为了让尹相弦赶紧收起露出的笑容,姜连勋故意板着脸。 “我明白,在这之前我还满以为你会陪同顾北溟社长一起来呢。如果真是那样,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比起两个人,我更希望是你一个人前来,毕竟这是第一次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作为尹相弦这一重身份直接面对你了。所以很抱歉,我总是想把我对你所有的思念一股脑的说给你听,我还害怕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尹相弦依然用充满笑意的眼神注视着姜连勋的脸。 姜连勋摸不着头绪,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尹相弦。 “拜托,请李会长夫人不要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我好吗?就是因为害怕你会打出感情牌干扰我的立场,所以我才始终没有想好应该怎样跟你去说这件事情的。毕竟这对于你还有我身后的整个顾氏都至关重要。” “我尊重你的提议。既然如此,那你跟我回我的办公室吧,我想我会利用从大门到办公室的短短五分钟调整好状态的。” “好的,还有在那之前我想先对您表明我的立场,我今天来找您是以顾氏集团顾北溟社长还有我作为顾氏集团副秘书长这两重名义来的。如果您有接受我提议的可能,我再随您回办公室。否则我现在就穿越这道门立刻消失在您的面前。” “如果没有同盟的可能,将顾北溟的社长的心意说给我听,无异于是关键时刻雪上加霜。这点公关常识我还是明白的。” “那么我推断你是为了股东大会才来的吧?而你的立场是站在顾北溟的一边对吧?” “是的。”姜连勋终于笑了出来。 “一边是自己的夫人,一边是自己的儿子。顾凯麟会长在昏倒之前有没有对这一方面做出部署?!虽然关于北辰北溟之间的风言风语我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但那些事情都变成法庭证据的话得那这么棘手啊。如果只是普通家庭分割财产的话,文素利与顾凯麟会长分居多年,这一次拿出石锤或许就可以生效,但是摆在这样的财阀之家面前,却不能采用最普遍简单的方式解决争端。” “您说得很对。”姜连勋不觉深深的叹了口气。“顾北溟社长已经分身乏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父亲病情尚未有好转迹象的现在尽可能拖延大会的召开时间。不过,这也并不是权宜之计,在筹备会议的时间里,他需要得到股东们的认可与支持。” “到了,请坐吧。” 尹相弦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姜连勋引到自己对面的座位上,就在她刚想起身亲手替姜连勋泡杯咖啡时,姜连勋急忙拦住她。 “怎么?” “您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用起身。在走进您办公室的那一刻寒暄的时间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您的身份是顾氏集团重要持股人之一,而我只是区区一个小小副秘书长。还不值得您的劳驾。” 看着姜连勋一个年入中年的男人还和长不大的少年似的红着脸怯怯的望着自己。 尹相弦噗呲笑出了声音。 “没有那么夸张吧,更何况放眼安城,将自己的朋友安排在自己公司的也不占少数。难道这样的上下级之间还需要陌生人之间的繁文缛节吗?而且我能将你重新带回自己的办公室,那只能说明我与你战线是统一的,未来或许您这位对社稷有益的功臣还会凌驾在我的头上呢。那我为你沏几杯咖啡你就当成是我提前恭维你不好吗?” 尹相弦的这句话让姜连勋瞪大眼睛,他小心翼翼的揉了揉心脏。然后艰难的说道。 “但愿能承您吉言吧,只不过在我刚刚被会长提拔,顾氏集团就面临着易主的危机。我想我们北溟社长应该对我这颗灾星颇有微词了。只要留一口饭吃,我就谢天谢地了啊,否则世勋的未来是一马平川还是弯路丘壑就很难保证了。” “呵呵,不知道刚刚是谁提议不许感情用事的,在我看来连勋哥此番行径就和贼喊捉贼的典故息息相通啊。我算是看明白了,先是考验我对你的感情是否还在,在得到回应后你再扮做可怜状好进一步激发我的同情心对吧。果然是心理学专业的高材生,即便时过境迁,依旧宝刀不老。” “没错虽然我的目的被你猜中,但我还是不能就此作罢。那可是将我从司机一手栽培成副秘书长的会长,如果会长这棵大树倒下,那我可就又回到司机的位置上去了。”姜连勋笑着说道。 “所以只要能行得通,哪怕是用最卑微可怜的方式,你也还是会拉下脸来求我对吧。只是既然大家都是来谈生意的,怎么可能不付出些代价呢,难道只是想靠个人魅力加上智取吗?”这一次尹相弦收起笑容,她注视着姜连勋,眼里没有丝毫的迟疑。 面对突然变得理智的尹相弦,姜连勋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张大嘴巴无语的望着尹相弦,那种感觉就像凝固了一样。 “有什么事情是靠散发个人魅力还办不到的呢?天哪,我真是低估你的判断力啊。”姜连勋就像是受到了伤害似的,小声嘀咕道。看着一直保持完美形象的姜连勋一副踌躇难定的模样,尹相弦露出快活的微笑,她摇了摇头,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总之,从顾北辰玩弄我家泫雅的那天开始,我就对顾氏很不满了。而且顾北辰的出发点并不是真心喜欢我们家泫雅,而是将我女儿当成掣肘尚爱的利器。你不知道因为感情屡屡碰壁,我家泫雅哭了多少次。” 听到这里,姜连勋撇了撇嘴。他轻轻皱了皱眉头。“看在还有这么多感情纠葛的份上,我也开始有就此作罢的想法了呢。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女儿泫雅现在的交往对象是我的儿子世勋吗?当着有可能是未来亲家的面大言不惭的替女儿前男友惋惜,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好吧。与泫雅一时的难过相比,我可能会怀着复杂的心情面对顾氏的人,当然也包括你。”对于姜连勋半开玩笑似的说辞,尹相弦开怀的笑了起来。 “既然继续留在顾氏,我会对自己的儿子会心存愧疚。那不如我们一起想出个解气的办法好了。”姜连勋一边说着,嘴角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哈哈。”尹相弦笑得肚子痛,就连眼泪都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那你说吧,你想怎样出了这口恶气呢。” “要不然你选择站在文素利夫人一边,我趁着夜色跑路吧。我们就用最孩子气的方式向愚弄我们命运的会长们报仇,如何?”在姜连勋气鼓鼓的说完后,他咧嘴笑了笑。 尹相弦乱七八糟的将眼泪擦掉,但很快晶莹的泪水再次在她微红的眼眶里旋转起来。只是这一次她的眼泪不是因为开怀,而是因为她心里清楚的明白,她和姜连勋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了。姜连勋还是一如当年那样,像变戏法似的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绣着并蒂莲花的手绢,他微笑着将手绢放进尹相弦的手心。那一瞬间,尹相弦的情绪彻底失控,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面对正在冲着自己微笑的姜连勋,尹相弦后悔不已,怎么就放弃了这样一个人呢?但是现在想要重新挽回,已经太迟了。即便这世间真的有人会留在原地默默等着自己,可对于那份沉甸甸的情谊,尹相弦终究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道坎。想到这里,尹相弦过意不去的又哭又笑起来。 怎么会踌躇犹豫,不过为了赶时间也要说就快一点儿。只是或许是因为姜连勋已经感受到尹相弦内心不安的缘故,姜连勋干咳了两声之后终于艰难的开口了,但声音比起刚刚的自然随性更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那么股东大会的事…” “股东大会的事就…”姜连勋终于鼓起勇气艰难的开了口。但与姜连勋的迟疑不同的是,尹相弦反而十分痛快的插话道。“把委任书摊开吧,我现在就签字。只是因为我手头的事情太多,所以召开股东大会那天我不能亲自去了。” “谢谢,我们顾北溟社长不会忘记您对他工作上的支持的。” 只见这个已经难过得连鼻孔都颤巍巍的女人猛吸了口气,然后她结结巴巴的继续说道。“也包括连勋哥你吧,这句谢谢我就收下啦。”自始至终,尹相弦真情流露的笑容都只是朝向姜连勋的,特别是在姜连勋轻轻点了点头表示默认的现在,浮在尹相弦脸颊上的绯红流露着如花般的灿烂,而在看到姜连勋将委任书重新揽进公文包后对她露出一抹英伦绅士般客气的微笑后,定格在尹相弦嘴角的笑容一如磐石般坚定。 姜连勋沉默的垂下眼睛,她假装看不到尹相弦笑容里饱含着的复杂情愫。要知道他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如何调整和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的男孩,因此他默默承受着心底的酸楚,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沮丧或失落的神情。 “再见!愿你一切安好。”因为我不能仅仅依靠远远看着你这水中月镜中花,就永远待在如地狱般的原地无休无止的折磨自己。既然日后没有再次相见的理由,那不如就做得干脆利落点。姜连勋话音刚落,他迫不及待的拉开办公室的门。尹相弦本能的追了出来,此刻她的心里正下着滂沱大雨,但想到这或许是永久的诀别,她还是将眼睛笑成一朵花。 “勋啊!你也是。一定要幸福啊。”在这个不能完全凭自己的心情来决定开始还是结束的时代,就连你好、再见这样单纯的字眼都并不能单纯的说出口。可是,在脑子里诸多不舍一一删除过后,就只有这一句祝福清晰的回荡在姜连勋的耳边。 因为眼瞳的极度扭曲,姜连勋的眉毛不由自主的压低了。本想着只要从这里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姜连勋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的生活,但当他想到好好道别的人真的可能再也见不到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再次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浮现在这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脸上的悲伤脸上的表情居然还和一个二十岁少年一样天真迷茫。 第七十四章 归来的文素利 不得不说时光还真是世间最滑稽的玩笑,当初因为顾凯麟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前台小姐出身的郑世兢,且在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的条件下诞下二儿子顾北辰。为了给郑世兢一个名分,一向雷厉风行的顾凯麟对自己的发妻文素利使出的手段更是下作到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即便时隔多年他当初的威胁、恐吓仍旧令人不寒而栗。偏巧那个时候的文素利刚刚走出家庭重新步入自己的教育生涯。于无所依傍的文素利而言,一方面自己赖以栖身的已然是残缺破败的家庭,而且自己破碎的婚姻随时都可能对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产生严重的影响。 万般无奈与几番毫无意义的权衡之余,文素利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儿子顾北溟。但这段孽缘却并没有因为文素利的退出而终止,在目送着文素利万念俱灰的走出大门后,顾凯麟随即迫不及待的将郑世兢迎进自己的家中。而与顾凯麟的冷漠决绝相比,对自己诞育的北溟依然心存眷恋不舍的文素利悄悄躲在顾氏门前的巨型洋槐下。 等待着远远见上北溟一面作为与儿子生离前最后诀别的她并没有等来放学归家的儿子,相反她一直眼睁睁的看着顾凯麟和郑世兢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深情拥吻。 文素利轻轻吸气, 原本湿润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痛涩气息… 顾氏的一切一如过往,挑高的门厅、气派的大门,连续的拱门还有向南北舒展的回廊,就连屹立在转角处那些不落俗套的石砌都和八年前自己嫁进顾氏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面对两任“妻子”时,顾凯麟截然不同的态度。 “阿世这句话应该是男人说才对吧,现在你终于成了我的宝贝。太好了,终于挤掉了那个难缠的女人。看来我的余生可以在温柔乡中尽情讴歌啦!”男人亲昵的将额头轻轻贴在郑世兢的下颌。他的碎发擦过她的下颌,一道雪白的痕迹在她桃花般清透的肌肤上迅速划开。看着郑世兢下巴和脖颈上被擦过的痕迹渐渐由白转红,红得愈发刺目惊心。顾凯麟眼中再次迸出比在阳光的照耀下不断蒸发的水汽还要晶亮的绚烂光芒。 文素利低下头,喉咙处一阵腥气翻涌,她的身子微震,沉默了片刻后,她将自己的背脊如冰雕般傲然挺立着,在情绪短暂的平复之余,她用僵硬平淡的面容努力维持着她作为与顾氏联姻而来的夫人最后的自尊。 “你还爱文夫人吗?” “这还用问吗?” “顾凯麟,郑世兢。”她的内心正经受着烈火焚烧一般沉重的戳磨。但直到两个人断断续续的交颈缠绵,她的双脚依然如被吸盘吸住了似的,无论怎样挣扎她都无法挣脱。“贱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贱人。”文素利在心底失措的低喊。她脸上伤痛的表情如此明显,就连青草与鲜花都因在感受到文素利眼中的冰寒后慢慢垂下了头。 可是顾凯麟和郑世兢,他们之间的缠绵依旧旁若无人。 这一次与刚刚的试探不同,顾凯麟的手稳稳的落在郑世兢洁白的手臂上,他轻轻俯下头,伴随着郑世兢假装惊慌的挣扎,顾凯麟的手就像铁箍般一寸一寸的从郑世兢白净无暇的手腕一直游走到郑世兢细削的肩膀,迎着顾凯麟一如急于吮吸雨露的贪婪目光,郑世兢的唇瓣露出似笑非笑的嘲弄,她的手指如层层叠叠的蕾丝飘带一般静静缠系着他的脖颈,顾凯麟口中灼热的低喊着世兢的名字,一股热气沿着喉头缓缓升上来,躲在树后的文素利和正深拥郑世兢在怀的顾凯麟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一同咽了口口水。 “人渣,贱人!” 文素利在心底清斥,但她的手指却一度僵住,就在她握住树枝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飞快的掠过一抹从未有过的酸痛。那两个人之间的情愫仿佛浑然天成,原来三个人的感情纠葛中,只有她才是唯一一个始终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中的人。文素利薄怒,她忘记了理智的斜倪着他们,她的心中隐隐泛起想要将他们撕成碎片的怒意。 “我问你。” “你还爱文夫人吗?别,,别敷衍我。” “从来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微风中那个男人就像急着宣告所有权般急切而热烈的向郑世兢的双唇吻去。而就在感情浓密如盛开般的晚霞的瞬间,郑世兢调皮的转过脸,她闪闪亮亮的眼睛随即如探照灯一般贯穿了正藏身在树后的文素利全身。 “只是逢场作戏。” “还有为了拉拢文氏,权宜之计。” “那你对她的忌惮多一些,还是爱我多…” “当然是你。” “你……” “该死,统统都该死!” 文素利的手用力抓起身旁的树枝,她的胸口仿佛有血气翻涌着要呕出,她的眉头扭打在一起,弯皱如一轮刚刚浮出海面的新月。这一刻理智彻底从文素利的大脑中抽离,她真的很想冲上前去不顾体面的手刃那对矫情的家伙。 “可恶真是欺人太甚,不就是霸占了一个主卧有什么好显摆的,难不成你以为我真的将夫人的位置一并拱手让你了不成。等着吧,终有一天我遭受的种种屈辱会变本加厉的降临到你的头上。鼠目寸光的女人,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就只管得意去吧。我倒是要看看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你能退到哪里去?”文素利再无法忍受那个搅乱她原本生活的女人用如此轻薄的眼神打量着她。愤怒之下,她没有收住拳势的一击摇下无数片叶子。 剧烈的风经过油绿绿的青草,从文素利脚裸下蓊郁散开的树枝缓缓形成了一条牙齿形的隧道,而刚好从树的隧道中透出身子的青草仿若广阔的江水般浩浩荡荡的向着两个人相互拥抱的位置快速流动着。 隐约听到窸窣响动的两个人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顾凯麟依然若无其事的懒洋洋的微笑着,而明知文素利存在的郑世兢将绯红的朱唇直接贴在顾凯麟的脸颊然后顺着文素利犀利的目光缓缓向越来越接近额头的位置游移过去,与此同时,一只纤长的手同样亲昵的蜿蜒在顾凯麟粗壮的腰脊上。顾凯麟一把钳制住郑世兢的进攻,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使得郑世兢的动作瞬间迫停下来,然后在一阵凌厉破空的风声和又酸又痛的申喑过后,顾凯麟已经抓着郑世兢的双手将千娇百媚的郑世兢死死的按倒在自己的法拉利车头上。郑世兢面色苍白,她琥珀色的眼瞳望着顾凯麟,在随时都会消散的阳光照射在她的眼瞳中时,她的眼皮瘫软耷拉下来,刚刚还急促的呼吸瞬间呵气如兰。 越来越近,有如在乌云间刚刚露出脸的太阳一般的叠影再次映照进文素利的眼瞳里。 隔着一段距离的文素利都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空气的温度。 就在那一吻即将落下的同时,文素利闭上眼睛闪开了。 自成婚以来,文素利一直都知道顾凯麟并不爱自己,但在他和她的空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这是从小接受传统教育的文素利一辈子都无法容忍的事情,如果只是因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生活太过乏味而分道扬镳,文素利的抵触情绪或许不会如此强烈。但现在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自己被迫净身出户,文素利突然有种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屈辱感。这是作为世家的千金最接受不了的事实。又酸又痛的情绪让文素利的心再次复杂起来。她故意用强硬风表情压迫自己随时可能流露出的沮丧,尽管她并没有那样轻松的心情。 黄绿交错、生命力旺盛的青青草地上,文素利慢慢沉默的蹲坐在地上,她用如小葱般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将自己脚边的青草连泥拔起,直到那些青草渐渐如落叶昏黄,她这才肯善罢甘休。看着那些在自己手上慢慢死去的青草,文素利摸不着半点头绪,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一个个从未真正活过的自己,或许是因为强烈的哀戚,文素利的目光有些恍惚失神。她这样愣愣的蹲坐在原地,直到身后再次传来充满笑意的打闹声。 透过掩映在眼前苍翠葱茏的树荫,从遥远的天际线上喷薄欲出的一团金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沾染上一层芡实的金黄色泽的青草显得明亮温暖。顾氏的佣人们纷纷背过身看向排列在客厅落地窗前那些形态各异的花木盆景,寂静的宅院内郑世兢和顾凯麟依然忘情的沉浸在透明的阳光中。 面对拖长尾音撒娇的郑世兢,顾凯麟就像少男一样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与文素利的惊慌失措不同的是,郑世兢追击在文素利身上的目光就像是看待被自己碾死的蚂蚁一般漫不经心,逆光中文素利身子微颤,她的心口阵阵冰寒。虽然她看不见郑世兢那副欲拒还迎的嘴脸,但眼不见心却不能不见。原来在她眼中有必要为了儿子维系下去的婚姻,在别人眼中就像滑稽戏中的小丑表演一样可笑。而望着洋槐树下文素利沉黯痛苦的神情,郑世兢慵懒的微笑着。 “宝贝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顾凯麟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他用力将郑世兢曲线玲珑的柳腰箍紧在自己的胸口。“没有什么总之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顾凯麟将郑世兢的脸固执的转到自己的眼前,凝望着顾凯麟,郑世兢悄然流露出原本属于花季女孩的娇羞。 “既然毫不相干就别理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许你眼中有别人。”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何不彻底和她断绝关联呢。” “还不到时候,等顾氏彻底不需要文氏提供的声誉吧。” 虽然不太高兴的郑世兢还是放声笑了出来。那种快感就像是将一生维系在大树上所以不得不紧紧纠缠着的藤蔓一样执着。感觉到喉咙里的血气即将喷溅而出的文素利嘴唇煞白,她将缠绕在自己中指上那一只颜色发旧、花纹华丽繁杂的定情戒指恶狠狠的扯了下来扔向低空,指环缓缓落向青葱如茵的草丛的过程里,文素利的心正被无形的重锤一下下拼命的捶打。 “儿子,看来真正能交付真心的只有自己的儿子。”这样想着,文素利抬头仰望天空,云渐渐散开了。 掠过脸庞的风渐渐变粗,就连接触到脚裸的青草也越来越滑,看来一场疾风骤雨的洗刷在所难免。顾北溟跟随着妈妈文素利的视线注视着天空。 “妈妈,您刚刚在丢什么东西?” 顾北溟下巴紧绷,他的声音暗哑,盯向文素利的眼睛暗绿如幽深的湖底。 “没有丢什么?你肯定看错了。”儿子细嫩的声音响彻耳畔,文素利轻轻笑着了笑,即便刚刚她是以委屈的表情低垂着头,那么现在再次扬起脸孔,她的笑容就像用花瓣蕾迎接阳光雨露的向日葵。对于文素利而言只要能和自己的儿子北溟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在哪里,就连一起生活在死气沉沉的顾氏里她都感到由衷的幸福,为了能看到儿子懵懂的笑脸,文素利将手轻轻搭在北溟稚嫩的肩膀。在那一瞬间虽然文素利脸上流淌着的的笑容轻柔得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顾北溟还是察觉出了异样。妈妈周身正缓缓缔结上一层冰凉的银霜,那股气息令北溟心痛。 “果真吗?可我看得分明,那是妈妈结婚的戒指。” 顾北溟就像青蛙一样挣脱了妈妈的怀抱。 “妈妈,你不是说不可以扯谎吗?那您为什么要对我扯谎呢。您是我的妈妈,他是我的爸爸,难道作为儿子,我还不能了解父母之间的事情吗?这样丝毫没有争取的机会就要失去原本完整的家庭,我接受不了。” 刚说完赌气话的顾北溟突然向着顾凯麟的方向气势汹汹的大声嚷了起来。 “够了。”紧滞的声音从文素利的喉咙里挤出,看着北溟的眸子里那一朵娇嫩的花正濒临迸裂,文素利内心挣扎了一下,她闭上眼睛,不不断强迫自己调整呼吸,直到纷乱如麻的恨渐渐被浓浓的爱意驱散。她急忙用自己的身体把北溟的视线牢牢挡住。只是有一点文素利没有想到,她越是想小心呵护住儿子脆弱的心灵,北溟对自己父亲的恨意便更深一层。那种恨意就像是渐渐从血液中生长出来的。 文素利怔住,她的头皮发麻,特别是当她接触到儿子倔强懊恼的眼神时,他的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冰雪般的麻木。他的眼瞳一片漆黑,仿佛在那双眼睛里有一个国度,那里没有光亮只有死一样的沉寂。看来顾凯麟并非只有对自己的宣判,还波及到了儿子原本幸福的童年。 文素利不觉深深叹了口气,她胆战心惊的伸出手,并在重新拥抱的那一刻将自己的脸孔紧紧的埋在儿子的怀抱中,她用自己低哑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哭泣着。顾北溟手指一紧,他纤细的手指穿过文素利浓密的长发,流淌在脸上的复杂神情就像一个心绪饱满的成年人。 “妈妈您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家伙得偿所愿的。” 文素利浑身一震,她似乎明白北溟想要做什么,于是,她慌忙抬头看向北溟,与默默承受着一切的文素利不同的是,他眼底的沉默正在黑暗中疾奔,等到文素利认真去看时,顾北溟的眼睛以及顾北溟的四周早已经漆黑一片。北溟不发一语,但流淌在他身上的气息就像裂开似的,彻骨的苦寒向四面八方分散开来。 文素利担心不已,她战战兢兢的想要让北溟消气。“别这样,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懂。还有在我离开顾氏后,你还要在这个地方好好生活下去。知道吗?” 顾北溟不答,但那股气整个转移到文素利的身上。 “别这样,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非常担心。还有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啊,北溟啊,不论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如何恶化,你始终顾氏名副其实的嫡子。只要你能牢牢的将继承人的位置赚在自己的手上,妈妈受到的这些屈辱就都被洗刷干净了,你懂吗?既然我们都恨着站在那边的人,那我们更不能顺了他们的心愿。只要我的儿子牢牢把持着继承人的第一顺位,而我始终咬着顾氏的户籍不松口。那么我们就没有输。不过是让出去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这算得了什么呢。” 眼泪猛地涌了上来,顾北溟强忍住不哭。看着蜷缩在自己怀抱中小得就如拳头大小的北溟。文素利的心头再次轰的震动起来,现在应该再说点什么,但文素利却像个傻瓜似的,无法说出任何只字片语来。 “妈妈,爸爸真的会不要我们吗?” 北溟注视着文素利,在一番思想斗争后,北溟费力的开口问道,文素利的心就像要裂开似的,她无法好好说话,但此时非得赶快回答不可。“不是的,妈妈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而且就算他想,但是看在文氏在安城的地位,他也做不到。”文素利的吃力的直着嗓子悲声回答到。看着满脸泪痕的文素利,眼睑再度有泪珠滚落下来。刚刚一直不发一语的北溟真正流下成行的泪水。 “也就是说和那个孩子不同,我能得到的不是父爱,而是父亲对文氏一族的畏惧是吗?” “北溟…” 文素利听出北溟的话中有隐隐流露出来的刻骨恨意,她下意识的抓紧了北溟的衣袖。“不,不应该这样的,如果连同北溟一起对顾凯麟的存在充满敌意,那么文素利真的可能将自己手中掌握着的一切拱手让给那个叫郑世兢的女人。不可以,早知道会是这样,不如自己先安静的消失一段时间。这样没有头绪的纠缠下去是一定要出事的。”已经有强烈不安的文素利费力的张了张嘴。看着文素利一副欲言又止的忸怩模样,顾北溟将肩膀缩得更紧了,就在文素利修长的手即将温柔的抚过他的肩膀时。打定了主意的顾北溟惊愕的推开了文素利。 在儿子擦着擦也擦不完的眼泪奔向顾凯麟的那一刻,文素利一边流泪一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的喉咙像感冒似的疼痛难忍。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触即便已经时过境迁,但重新浮现在已经成长为杰出女性的文校长脑海中,依然宛如又回到与儿子生离的昨天。 “对不起,就为了等到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这20年来,我活着就和死去全然没有任何区别啊。” 文素利仰望天空,如同喷雾般的毛毛雨仍然下个不停,20年前自己和北溟的相拥而泣的声音也是夹杂在这叮咚乱响的雨珠之间滴落下来的。 “是啊,更可恶的是,时间不光带走了原本属于姐姐的一切,现在居然连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渴盼都一并剥夺了。如此来看,这个顾凯麟真的是罪无可恕。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或许现在还不至于落得众叛亲离的地步。” 淅淅沥沥的小雨像烟般的消失了。 文素利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在用她已经碎掉的心重温在顾氏的每个瞬间。 “你刚刚怎么说,众叛亲离,果真即便已经成了半老徐娘,那个女人还是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他啊。不过,这样劲爆的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当然属实,我怎么可能欺骗姐姐呢,是我安排在医院的心腹说的。” “哦!稀奇了,自从那天我在病房与那个贱人短暂交涉后,她就知难而退了吗?看来我真是高估了那个女人的智力。” 第七十四章 归来的文素利ii “我竟然还以为她会在关键时刻做最后的反抗呢?为了区区一个主卧,躲躲藏藏的生活了20年难道不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吗?如此不争不抢的直接宣告退出,我还真是心有不甘。”似乎是要证明自己观察到的一切是正确的,文亨俊接电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进了文素利的耳朵。就在文亨俊转身的同时,文素利用一种怀疑的目光静静望着朝自己靠拢而来的文亨俊。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吧,一个家庭主妇无论怎样绞尽脑汁的想对策也还是逃不出文校长的手掌心,在高级知识人士的您的眼中,她不过就是只活脱脱的小白兔。或许是因为早早料到无论自己怎样挣扎都是以卵击石之举,而识趣退让,或许还能留给自己和北辰少爷一线生机也犹未可知呢。” “小白兔,简直侮辱了这种可爱的生物啊。”从文素利嘴巴里冒出来的一句话酸溜溜的。 “那是当然,从前想怎样活着会长说了算,现在想让她落得怎样的下场,姐姐说了算。一个女人一生都维系在别人身上还真是可悲可泣啊。如果不是因为郑世兢是姐姐您的手下败将,我还真不想白白浪费掉一个这么难寻的好素材。” 简单的交谈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因为这就是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私下里他们其实并不十分熟悉,只是为了维护共同的利益在关键时刻必须要像没有对方扶持就濒临死亡的紫藤一样互相扶持。而又因着眼前隐约浮现出自己刚刚嫁进顾氏集团时随着丈夫顾凯麟熟识顾氏各位重要人士时的隆重场景,文素利的脑子里反复思考着一些问题。搞不清楚姐姐为何突然沉默的文亨俊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的想法归于那些廉价的三流爱情小说中类似惨淡收尾的插足者最终结局。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顾凯麟,在他犯病之初,竟然完全没有动过将我从户籍中剔除出去的心思。如果我亲爱的会长可以再绝一点,那么今天的输家就一定是我了。你说到底是事发突然,还是对自己的两任夫人,那个吝啬老鬼都没有完全交付出真心呢。果然是个自私的家伙啊。” “以我对顾会长的了解,他能这样做应该不会单纯是出于对北溟北辰两孩子权力的制衡。或者是假意放权,私下里又牢牢把持生杀大权的专横之举。但至于他为何还留了您这一手,真的只有顾凯麟会长清醒后才能回答您了。您知道的您的前丈夫有颗七窍玲珑心。” “那就永远的变成未解之谜吧。”文亨俊诙谐缜密的口吻令文素利高傲的挑起眉毛,在那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目光冷淡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固执的鼻梁,还有上下两条唇色极浅的唇片,就是这样一副硬朗柔和参半的脸孔,在对待下属和学生时有时文素利会显得十分和善亲切,但也只有在文亨俊这样值得信赖的亲眷面前,文素利平日里害怕被人看穿的情愫会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偶尔那个端庄文雅的女人也会露出一丝可怕的微笑。但当她注意到别人正用探索的眼神凝视着她时,她却能在转瞬间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姿态来。 “是啊,放眼全国的那些帝国集团,又哪有一个是完全没有秘密的地方呢。” 听到文亨俊的回复,文素利噗嗤一笑。就在驱车前往顾氏集团的一路上,文素利能感觉到就连每一次呼吸中都夹带着一丝丝细微的兴奋。 虽然文素利已经下定决心要以崭新的面貌去面对自己隐藏在华丽衣服里面的伤痕,但在路过顾北溟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涩的涟漪。那可是在如此漫长的20年里,自己朝思暮念的儿子。即便如今两个人因为立场不同即将登台对蕾,但在文素利的心底她却并没有因此放弃继续默默的思念他,爱他的权力。 “想不到吧,上一次趁着半夜失魂落魄的从顾氏大宅逃走的女人,如今再度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走进来,了不起啊,我的姐姐,您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这应该算是我作为顾氏的夫人送给我最尊敬的会长最丰厚的百日祭礼吧,呵呵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句话的深刻意思应该是早知是放虎归山之举,莫不如将狠事做绝。否则遇上像我这种锱铢必较的人,没有将你戳骨扬灰已经是最后的仁慈了。” 文素利用最严肃且狠辣的口吻封住了弟弟文亨俊的嘴巴,她迅速的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头发已经长过肩膀,生平第二次,文素利把头发盘起来挽成和婚礼那日一模一样的贵夫人髻,就连发丝间还点缀着和那个重要日子几近相同的发卡。想着这可是作为对自己二十多年以来所承受的所有一切刻薄和虐待最好的报答,文素利旁若无人的嘻嘻笑了起来。至于为何一定要选择顾氏召开最新发布会的今天,因为在今天有太多参与重要抉择的人进进出出,而且从小道消息得知分身乏术的北溟社长并不准备亲自出席主持会议。对文素利而言这可是最方便她表态的好时机。 在进入小宴会厅前,反复独自演练着一会儿见到大家时应该怎样引出话头,最终,文素利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嫁给顾恺麟自己还并没有单独和那些股东们攀谈过,而且就算和顾凯麟一起参加顾氏集团的活动,文素利说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所以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始和那些股东们之间的对话。而且在安城的教育界她同样是个很受大家欢迎的人,但是在今天,不论如何她都必须和20年来的屈辱历史划清界限。或许是她已经感受到自己内心强烈的催促?只见她干咳了两声后终于像平日站在讲台前讲话一样,准备将心中所想酣畅淋漓的和盘托出。 顾氏集团顶层小宴会厅现场,所有人都看着投影仪内部关于最新产品发布会的最新动态画面。刚刚走进小宴会厅的文素利紧张的闭上眼睛,就在文素利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有所思的闭着双眼的同时,所有人都停止了手边的工作,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凝聚到身体略显僵硬的文素利身上。文素利的心中充满了对过往的愤恨与对儿子的思念,尽管心中五味杂陈,但在扬起头面对大家时她的表情依旧冷静自若。 “文夫人,您怎么来了?为何无缘无故的中断正在召开的理事会?难道说是医院那边传来最新消息了吗?还是说因为会长身体的原因我们的对手向我们投来致命一击?”身着银灰色西服套装,身材魁梧挺拔的尹理事率先代替在场的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难道顾凯麟会长这一次真的凶多吉少,难逃死神的魔爪了吗?” 虽然大家望向文素利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看不到一丝哪怕是一闪而过的真正类似关心的目光,但文素利的眼中还是应景的出现了一种虚飘的惶恐感。 “至今为止还并没有出现令大家恐慌的情况,但连全国最知名的脑外科会诊专家都下了最后的通牒,作为家人的我们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因为我的丈夫重病突发,加重了各位同僚心理体力上的工作负担,我很抱歉。“没有比再平常不过的问候语更恰当的开场白,至少在正式场合的确是这样的。文素利一边温婉的致歉,一边故作坚强的回眸微笑,看着她澄澈坚定的目光,大家静静的坐回在原来的位置上,从文素利的角度看去大家就和一棵紧挨着一棵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大树没有任何区别。特别是在短暂的交头接耳后,大家脸上重新浮现出的无比漠然的表情彻底打消了文素利心底的顾虑与忌惮。”还有我今天贸然打断大家原本的会议流程,是因为一件相比顾凯麟会长江河日下的身体状况更为紧急的事情。我不信任北溟和北辰,特别是顾氏集团面临内部产业转型以及外部更为低迷的经济市场的关键阶段,顾氏的集权就更不能因为只是顾凯麟儿子的血亲关系就将顾氏重担过渡到他们的身上。” 在座的所有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都在用一种怀疑的目光静静审视着朝自己俯身鞠躬的文素利。 “天哪,哪有亲生母亲站出来阻止自己儿子承袭会长位置的啊。难道这不是您翘首以盼的事情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母亲?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根本说不出理由。股东们的目光从头到脚的将文素利打量一番,然后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歪头轻瞟着对她笑了笑。“不会两个儿子都是货真价实的私生子吧。” 大伯先瞟了眼文素利,又看了看面面相觑的股东们。“您刚刚说什么,难道这是顾凯麟会长临进icu病房前特别授意夫人您的吗?文夫人我理解您的意图,虽然这已经是能力大过一切的文明时代,但父爵子承的继承方式也是传承上下五千年后已经根深蒂固的继承观念了,难道会长已经在病倒前有了任才不任亲的开明打算了吗?那么依照您的说法公司要交到何人手上,会长才能安心离开这个世界呢。”虽然聆听文素利的解释对大家来说就像公布遗产流程一样司空见惯,但大家万万没有想到文素利会给出如此超越现实的说法。 “是啊,您倒是说说看,会长到底要做什么。” “不会是因为顾氏触犯了商界禁忌,所以现在想像个烫手山芋一样随便丢给我们吧,当然如果不是这样的理由,一向身子骨硬朗的会长怎么能轻易倒下呢?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就在大家纷纷浓烈的表达出自己肺腑之语的瞬间,一向口齿伶俐的文素利居然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回答,不过幸好她是从小就知道如何调整和控制自己面部表情的大家闺秀,所以不论心中有多么忐忑迷茫,从外表来看她依然平静如常。文素利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杯红酒上,而大家都在肆无忌惮地凝注着她,这是第一次大家不用害怕眼底的感情会被会长及会长的家人察觉出异样来。 明亮的小宴会厅,从高脚杯中隐隐冒出一股淡淡的香气。一缕微卷的发丝顺着面颊的优美弧线滑落下来,一如文素利轻轻握住酒杯时无比优雅的动作。就在大家以为文素利只有默默出丑的同时,文素利微微一笑,继而淡然抬头语态谦恭的对大家说道。“请大家冷静的听我把话说完,顾氏之所以迅猛发展成国内首屈一指的帝国集团,难道就只有我的丈夫一个人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吗?在我看来,与在座的各位大伯和小叔子们合力挥洒的汗水比起来,他应该只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大受益人而已。难道大家就没有想过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利益夺回来?难道会长从一开始就是那个位置上的主人?难道会长他不是跟在座的各位大伯小叔子们经过那样一番狠毒残酷的战争之后才取得了胜利的?” “您说的是没有错,但可能您不曾接触过商界,所以不懂我们商界约定俗成的法则。坐在您对面的我们这些股东,之所以还有大把大把的财富赚在手上,主要就是因为当初的胜利者并没有对曾经的敌人赶尽杀绝。否则或许我们早已经淡出了您的生存圈子了呢。至于顾氏的下一位继承人是谁,一介草民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的人哪有这样的闲心去关注八卦一样的事情呢。” “况且内部战争就已经黯然离场,如果因为继承人问题造成顾氏动荡不安,那一旦我们被其他帝国集团甩开距离,或许我们就要再次做一回失败者了。文夫人下一次失败,敌人就不会对我们施宽布仁了,这样的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所以如果不是顾凯麟会长特别嘱托的话,还是请您三思后行。” 站在小宴会厅外部远处的文亨俊急得跳脚,他恨不能冲过去将那些刁难文素利的人全都清场。 但听到这样的回答,文素利却一反常态的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那么大家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永久的胜利吗?换句话说大家有没有想过顾凯麟会长的胜利不是永恒的呢?我们翻开历史的鸿篇,哪个朝代的覆灭,哪个朝代的崛起没有战争,没有流血。还有史书上的王位更迭中又有多少是因为父慈子孝而平稳的过度给嫡子的呢?难道没有发生过政变,没有过牺牲,没有过起义吗?大家有没有可能想过史书上发生的一幕幕其实距离我们并不遥远,现在就因为大家害怕重蹈覆辙,所以即便机会摆在眼前,大家也真的能做到视若罔闻,你们扪心自问?有几个人愿意对自己的侄子顶礼膜拜,然后就像动物一样任人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众人哗然,而文素利却依旧神态安静的说道。”不会,你们根本不想要这样屈辱的人生,那么为何争也不争的就妥协了呢?顾凯麟和北溟北辰是不同的,顾凯麟曾经也是各位叔伯的直系亲人,为了维系纯正的血统你们暂且可以相信他会放大家一次。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如果会长变成了顾北溟或是顾北辰,难道他们会因为顾及到血统而放过自己的叔伯们一马吗?如果有一天当你们做过的事情像呈堂证供一样摊在侄子会长的面前,他会顾念亲情人伦吗?还是大义灭亲以儆效尤呢?“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嗅到一股福祸难辩的气息。他们沉默的垂下眼帘,纤长的手指有力的按捏着手中的签字笔。 ”要知道这两个孩子终究不是一奶同胞,他们对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都没有任何亲情可言,更何况是对两度与自己有利害之争的远亲。那么现在各位还能心安理得的以为自己手中的利益不会受到威胁吗?不会的,就连安静的坐在这里品酒都有可能遇到从天而降的祸端。”文素利略微怔了怔,因为大家都在沉默不语,所以她并没有说下去, 昏黄的灯光从虚掩着的门缝中丝丝渗透了进来,坐在文素利正对面的股东忽然皱眉,现在只有他的嘴角依然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又依然从容不迫的转着手中的签字笔。在感受到文素利火热的目光时,他的脸上则明显流露出一种坐立不安的神情,他似乎是想要询问她是否还有话要说。但当他蓦然抬头看到柔和的光线下文素利一如海洋气息般淡漠的眼瞳时,他还是在几番心里斗争后狼狈的避开了她的眼睛。 “大伯,或者大家若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文素利低声问道。寂寥的灯光笼罩在文素利手中的酒杯上,如彩霞般绚烂的酒气映着在文素利她象牙般清透的肌肤,她的眼瞳就像一块透明的琥珀,她给人的感觉明明是轻柔得如阳光问询,却让人产生不了接触的欲望。看着她丰盈润泽的唇片。终于鼓起勇气艰难的张开嘴巴的大伯再次遮遮掩掩起来。 “没错顾氏集团的今天,我们同样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论顾凯麟会长如何决定,对于那两个孩子能否守护住顾氏,我同样深表质疑。” “我也有同感,就连如日中天的陈氏集团都能覆灭在商业的浪潮中,而且据我的观察,那些二代们的能力我真的很难苟同啊。” “如果大家通力保住的顾氏产业遭受重创,那我们怎么向九泉之下的长辈们交代呢。” 文素利抬头看向四周。大家三言两语的宣泄着心中的不满,在侧耳倾听的那一瞬间文素利感觉时间都快凝固了。对于大家的频频侧目,文素利始终礼貌的含笑点头。 “如果嫂子能不计前嫌,重新以文氏夫人的身份发号召令就再好不过了。与两个空口无凭的小孩子比起来,我更愿意将顾氏的第一把交椅拱手让给德才兼备的文夫人。” “是啊与政绩卓著的文夫人相比,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人选了。” “在关乎到所有人未来人生的危险协议上没有必要假扮好人。而且文夫人作为顾氏会长配偶,本来也是顾氏集团会长位置的继承顺位人选之一。我大概明白了您的意图,请您正式表个态吧。我想就在刚刚我等就已经将我们的意思传达给您了,会长夫人。” 就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时刻,坐在身旁的股东b一反常态的站到文素利的身旁。 文素利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明显比自己高一大截的他。只见这个有着小麦皮肤,脸部线条分明、五官端正的男人出乎意料的露出了客气的微笑。 这真是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想不到的事实。 “那么说说看,如果是我们拥护您上位,我们会得到哪些在顾凯麟会长那里得不到的便利呢?我想这世间任何买卖都有一个附属的条件。否则即便您的能力毋庸置疑,那么我们也只能大路朝天,天各一方。” 对于大伯直截了当的提问,文素利先是轻轻点头表示肯定。就在她高高举起酒杯的那一瞬间,文素利换上了一种无辜的表情,这可是在任何正式场合文素利从未显露过的表情。而在再次开口之前,她再次面对众人露出一抹更为无辜的笑容,对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她掩饰不住心中的窃喜。 “在座的列位不知道的是嫁给顾凯麟20多年来我一直守着一纸户籍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关于顾北辰大家应该对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并不陌生,如果顾氏23.5%的股份流入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身上,意味着什么。那只能是顾氏股份的大额流失。且自古以来就没有听到过某位私生子篡位成功的,一旦顾北辰的亲生母亲暴露在公众面前,那么我们顾氏的各位能够等到的就只有全国网民的宣判。为了杜绝那种事情的发生,大家现在能相信的也就只有拥有着无数社会经验的我可以让我们顾氏免受无妄之灾。“ 沉默了几秒钟后,大家注视着文素利的眼神渐浓。原本文素利还在担心自己的说辞不足以打动在座的各位股东们,所以在说到继承人问题时,文素利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痛陈事实。但当她从大家的嘴巴里渐渐得出肯定的意味后,文素利以正式的语气重新表明真心道。 ”我虽然来自文氏,但在我嫁给顾氏之前文氏一族就已经没落,要想翻盘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这样看上去我并不能存有光复文氏的二念。还有在我为顾氏打造出更为繁华的盛世气象的同时,我的儿子,顾凯麟在这世间唯一合法合理的嫡长子顾北溟也将茁壮成长成真正的商界才俊,我想等到那个时候再将顾氏交付给成熟稳妥的北溟,才算没有辜负大家对于顾恺麟顾北溟父子的一路相随。而如果天公不作美,到了那个时候北溟依然不成气候的话,我以会长的名义担保我文素利会再次将顾氏集团直接交到大家的手上。大家应该知道,顾北溟社长已经结婚,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小北溟和小小北溟,如果现在就定下顾北溟为会长的话,那么大家就会永远排除在继承人顺位之外,且再也任何翻身的可能。而唯一可以选择将顾氏大权重新交还给大家的人只有和大家平辈的我文素利。在我之后,各位大伯小叔子们将拥有和顾北溟等同的继承权。难道大家一路追随顾会长的初衷不是为了顾氏权力不再外流吗?” “您的意思是…其实我们真正关心的不是我们能否成为会长位置的继承人,而是目前的确得利益能否保留。” “既然如此,那就请站到我这边来吧。如果在大家犹豫不决的时间里,这样的先机被两个孩子分别夺了去,或许有生之年大家再不会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即便两个孩子选择联手,但亲兄弟之间尚且能够剑拔弩张,更何况是隔着一副肚皮的亲戚呢。我文素利再次恳请大家信任我一次。只要大家们坚定地站在我文素利身后,那么我将永远维护大家的共同利益,大家手中的股份都可以毫无保留的留给自己的子女。” 从文素利嘴里不断说出的诸多内容里,只有一点清晰的回荡在列位股东耳边。“那就是只要拥护文素利,大家的所有私心都可以摆在明面上来。” “真是很大度呢?”一副诡异的神情不知不觉中爬上了大伯的嘴角。 “不过请大家放心,我文素利说过的话心中有数,有生之年必定不会食言。” 文素利带着百分之两千的肯定,自信的边微笑边回答着说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唾手可得的权力比起来平白无故遭受的20年心酸血泪又算得了什么?之所以会以如此谦卑的姿态进入,不过是为了得到联姻顾氏后应该得到的顾氏夫人的一切而已。文素利一脸温柔的对擦过自己身边的股东们微笑。 第七十五章 汹涌澎湃的墨绿色光芒 如果有人问俊熙为什么偏偏选择在父亲李泰洙的生日会上离家出走,俊熙肯定会面带难以自持的嘲讽笑着这样回答因为他不配自己的由衷祝福。 与眼睁睁的看着李泰洙与本不属于他的女人腻腻歪歪相比,李俊熙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离开这个没有一丝人气的家,他离开的缘由并不完全出于对组建新家庭的抗拒,更多的则是源自那个男人的冷漠刻薄,如果当年的他并不曾撵走自己的妈妈,或许此生此刻应该是他们一家三口围坐在篝火旁一起唱着歌、跳着我、吃着美味佳彦的方式陪伴父亲过真正温馨甜蜜的生日。 穿过去母亲曾停留的小镇必经的小径。半掩着门的哥特式建筑,尽管经历岁月更迭,四周的风景依旧华丽如昨。在大约骑了十多分钟后,李俊熙将摩托车稳稳的停靠在作为两个小乡村交界点的一棵巨大槐树下,或许是因为地处隐蔽而从未被人认真修剪过的缘故,树木的枝干歪歪斜斜七拧八歪的朝着崔英兰曾小憩过的屋子蜿蜒伸展开来,阳光如碎金子般从浓密细叶间穿过,明亮又温暖的阳光下,油绿绿的叶子如海浪般绵延不绝的翻滚起来。不多时,自上而下蓊郁散开的树枝形成了一个月牙形的拱桥,从李俊熙的角度看就像是一双碧波粼粼的手,急切而热烈的拥抱映着晚霞蓝天的油绿绿大地。高耸得即将插入云霄的槐树下,还有一群孩童在距离俊熙不远的地方玩闹戏耍,看着春日的风将绚烂的泡泡缓缓吹向空中,李俊熙微微笑了起来。俊熙握住树干慢慢的坐在大树的年轮上。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时和顾北辰在一起时的情景,朦胧的打闹,就在自己即将从低矮的树上掉下来时,北辰不顾自己稚嫩娇小的身体,向他伸过来的手,这就是童年留给他最美好的印记。 “跟我回去,家里都开饭啦。” “不嘛,我还想再玩一会,就一小会儿。” 直到轻柔简洁的话音从俊熙的耳边渐起,他这才从刚刚的恍惚间醒转过来。 “妈妈”在俊熙的观念里,小孩子是不会有完整的记忆的,但每当脑海中浮现起母亲日渐模糊的脸孔时,俊熙依然觉得妈妈是世间最温柔亲切的人。尽管她的话语也是这般简洁,但所有的对白串联在一起就像是融化积雪的一米阳光。于是李俊熙若有所思的捏了捏身下的年轮。然后以旁观者的身份依然停留在母子身边饶有兴致的继续观察着。 “可是你已经玩了一个小时了,而且现在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小心被大灰狼抓去。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女人的声音悦耳得就像掠过自己面庞的风一样清凉。“看来普天之下的妈妈都会撒同一个谎言啊,荒谬的可笑。”俊熙咂着舌头喃喃嘀咕道。 “好吧,那吃完饭我想看动画片。”孩子闷闷不乐地冲她撇了撇嘴。继而又将挂在枝干上的落叶踢落得满地狼藉。 “不许耍贫嘴,吃过饭就安安静静的写作业,还有啊,一会儿进门先洗手知道吧,否则如果让爸爸知道你成天疯玩的话,泡泡枪就会被没收了,再有一次妈妈可不能替你和爸爸求情了,明白?”看着那个陌生的女人抚摸着孩子的头,小声嘀咕着。原来天底下的孩子都是亲近母亲,而疏远父亲。可是自己最亲爱的人呢?为什么上天剥夺了自己获得幸福的权力呢。李俊熙心底黯痛,他的眼瞳抽紧,脸色也变得苍白,就在他静静的望着那个陌生的女人与孩子相互依偎的拥抱的时候,俊熙的眼底突然失控的泛起一阵湿润的盈光。 在被孩子甩在身后的满地的狼藉中,俊熙隐约看到当年与妈妈耍贫嘴的自己。但很快,当一缕青烟驱散了妈妈熟悉的身影后,俊熙看到了一个已经遍体鳞伤了的孩童。 "妈妈,不要走,请你不要离开俊熙,好吗?"幻象里,年幼的俊熙张开破裂的嘴唇,干涩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传了出来,可能是嘴唇疼痛的缘故,男孩不住的皱紧眉头。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要消失,不要消失在俊熙的世界里,没有您陪伴的我真的好孤单,好无助。回来!不要走!妈妈!”俊熙久久的望着母亲消失方向,他在心底拼命的呐喊,那双黯淡的眼神就像遭受过重伤一样。 “妈妈,你看那边的哥哥一直注视着我们,眼神好奇怪。” 俊熙的胳膊上还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无论从哪个角度瞧去就像能够站立行走的木乃伊似的。虽然因为庞大的树荫遮挡着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但再加上雅痞的打扮,这样的男孩应该是好不到哪去。 “快点走,我不是对你讲过不要对陌生人指指点点吗?”男孩依然注视着俊熙,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迟疑。身边的母亲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儿走。 “不过真的好奇怪,就像是看野生动物一样。而且还很伤感啊。”当绕过俊熙身边时,男孩开始仔细打量俊熙的面孔。他天真的反问道。 “多嘴!在有可疑人物在的时候,一定要远远的避开。生命多么宝贵啊,应该好好把握,特别是小孩子不可以好奇哦。"在明显听见俊熙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位陌生的妈妈拉着儿子的手慌忙退了一步。但俊熙依然从那个孩子偶然抬起的漆黑眸珠中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和妈妈。李俊熙微微怔肿,本来随意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流过眼角的泪水很凉,借着从鼻息间传出的酒气也愈发粗重起来,在醉醺醺的气浪中,李俊熙突然很想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鼻孔颤巍巍的,呼吸声因为全省血液的加速运转而变得更加急促起来。时间禁制解除的那一刻,俊熙瞪大了眼睛愤怒的冲到那对母子面前。 不明白陌生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母亲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护在自己的身后。 “太过分了,磨磨唧唧的说什么,就因为你有妈妈而我没有,所以你们就要不顾及别人感受的嘲笑我吗?还有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反应过来,是因为眼睛不好。哥哥的眼睛不好所以才看上去那么奇怪,明白吗?难道你也想像我一样吗?你挨打吗?”见躲在妈妈身后的孩子一脸惊恐的表情,俊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既然事情是由我的孩子引起的,作为他的监护人就该由我收场。吓唬一个孩子做什么?他能明白多少呢?提供契机的人是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我也有一半责任。”或许只有将心底的落寞归咎于某个人,俊熙的心灵才会好过一点点。而眼前的母亲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包容力和强大的感染力,而这正是渴望母亲关怀的俊熙梦寐以求的。 孩子的母亲并没有发怒的欲望,而是眉目间充满了歉疚,望着一如自己母亲一样通情达理的她,俊熙也有些自责。 “你,你这个臭小子。”俊熙鼻子酸溜溜的明显说不出话来。 "我会继续停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的。下一次就像你妈妈说的不许无礼知道吗?" 看着那对母子快步走过自己的身边,俊熙依然一句话也不说的站在原地。 在居高临下的观察周遭一切的绘英看来,俊熙始终都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物,谁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看到他符合本性却又有些他一反常态的做法,绘英觉得匪夷所思。如果自己只是普通的清逸校友,那么他自然没有必要和如此危险的同学打招呼,但偏偏雅痞乖张的俊熙、北辰是两个承诺要和自己做一辈子朋友的人。 现在已经很难在夜空中找到星星了,所以连同悬在星星尾巴上的心愿也终究没能实现。 经过了油绿绿的草地,俊熙一股脑的向前飞奔而去去,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好像想将刚刚激起的回忆通通抛在脑后。骑了一阵摩托车后,俊熙再次停在崔英兰曾经住过的小屋前面,但出乎意料的是一个漆黑的东西静静的站在小屋前,就像影子般停滞不动。 随着一声阵落树叶的刹车音,下了一跳的俊熙以吃惊的眼神不断向着黑影的位置伸直身子,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迅速逃开危险的时候,他这才看清那个差点吓破胆子的人竟然是好朋友绘英。 “是你…绘英….” "哈哈!"俊熙笑了出来,眼泪也在那一刻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气势汹汹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就连道路两旁的树木,都猛烈的摇晃起来。一辆奢华大气的elemme tpzzo房车停在医院门前,助理为文素利打开车门。乌黑如墨的中长发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从文素利的肩膀缓缓飘散在她没有任何瑕疵的眼瞳前。在周围的世界被耀眼的车灯点亮的那一刻,文素利潜藏在瞳眸中的迷茫与淡漠清晰的显现了出来。文素利高高的抬起悬着名贵手镯的手腕,黑白方格相互点缀着的西装里面衬着一件亮红色的蕾丝礼裙,文素利轻轻的将那一束小碎发悬在耳侧。 “姐姐今晚的打扮真是光彩照人啊。”文亨俊边观察着文素利的脸色,边堆满笑容的调侃道。 “上天留给我那会长丈夫的时间不多了,见一面就少一面,所以当然要打扮得隆重些。或许我应该换一条黑色的裙子,以备不时之需啊。”格外黑亮的发在文素利的肩上晃荡着,惨白的走廊灯的映照下文素利涂抹白皙的面孔更是白得耀眼。尽管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丈夫依然没有停止与死神的殊死搏斗,但文素利的步调依旧像参与节目录制时那样优雅迷人,再加上奢华精致的装扮,无论从哪个角度瞧上去,都像是一朵在黑夜盛开的食人鱼玫瑰。 病房的门被文亨俊轻轻推开,文素利用充满笑意的眼神注视着病床上正艰难呼吸着的顾凯麟的脸。 “老公,我来了。看到你的身边空无一人,我是真心替你感到难过和不值啊。”文素利说着环顾了下四周,雨水哗哗的从窗子上滑落,除了漫天的白色夜雾,就这剩下黑漆漆的四周。文素利思忖了片刻继而平静的缓缓说道。“你的一双宝贝儿子呢?你那个心爱的女人呢?他们现在人在何处啊?怎么见不到踪影?在父亲垂死挣扎的关键时刻难道不是应该留守在您的身边尽最后一份孝心吗?就算自己的父亲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也不能如此决绝吧。这可真符合您的做派啊,就连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完全承袭了您的冷漠无情。”或许是无意间听到文素利话语中透露出叵测的居心,在顾凯麟的内心深处一直在呜咽着。 心电图“滴”的一声仿佛有个暴栗在文素利的头池炸裂,文素利愕然呆立住。因为顾凯麟的身体微微颤抖的缘故,连同盖在身上的被子也狂乱的摇晃了起来。望着病床上顾凯麟震愈发苍白惊痛的面容,文素利脑子里那个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一阵剧烈疼痛的翻绞般吞噬着她酸涩的胃心,文素利一只手轻轻扶住闷痛的胸口,看着顾凯麟背脊渐渐挺得笔直,惊慌失措中,一条直线正以可怕的速度取代了刚刚还迂回蜿蜒着的心电曲线。文素利暂时收住那些因着绝望和仇恨而要急着给与顾凯麟致命一击的话语。 看来顾凯麟会长和文素利夫人真是彼此命运中最致命的魔咒啊。 站在文素利身后的文亨俊礼貌的向病床上的顾凯麟深深鞠上一躬。随即他面无表情的望着文素利道。 “股东大会的请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分发出去了,你一会儿再确认一下还有没有漏掉的,” “不用看了,谢谢你在我无助的时候还对我的事情如此上心。”文素利淡淡的说道,凝视着顾凯麟的文素利面容无波,但那双眼睛里却迸发出暗亮的光芒。 “姐姐,不要紧吧。躺在这里的男人将您的人生害得这么惨。无论如何,您也不能动恻隐之心啊。” 略怔过后,文素利淡淡失笑。“前妻对前夫怎么可能还有感情,就算流泪也左不过是为自己伤心。为一去不复返的青春还有没有任何人情味的利益交换。”文素利猛地握紧手指,她紧紧盯着文亨俊的眼睛里,绝望无助与惊愕这些复杂的情愫不断的相互交合,随着呼吸的急促,她的声音也从刚刚的凝重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我最亲爱的会长大人,您尽管宽心的走吧,即便如今的您已经落得六亲不认、众叛亲离的下场,但是我,我这个被你不顾一切都要从顾氏夫人的位置上一脚踢开的文素利,却并不会因为您的倒下就弃您而去。相反这些年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活着是为了什么,只要等到这振奋人心的一天,顾氏集团会长的位置就会空缺下来,作为您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的我,就要进入您辛苦一辈子的顾氏接替您好好守住我们的公司了。老公我还是谢谢您,谢谢您为我保留20年的户籍,若不是您的百密一疏我又怎么能够在浮浮沉沉的人海中咬着牙忍到今天呢。我会遵照您的遗志让我们的顾氏成为安城最耀眼的明珠的。等到尘归尘、土归土的那一天,我再将我在顾氏集团创下的丰功伟绩如数家珍似的说给您听。” 顾北辰代替妈妈守在病房门外,虽然隔着一道虚掩的门,他依然听不清文素利对爸爸说了些什么,光凭他看到的一切,他隐约能想到文素利是带着何种狠辣的目的亲自探望父亲的。特别是当文素利吃力的从父亲身边站直身体后,连同身后那位陌生的男子一同向父亲深深鞠躬后,心电图上父亲的心跳骤然消失的瞬间,刚刚还能勉强自克制住的愤怒再次充盈进顾北辰的大脑。 “爸爸,爸爸,别睡。文素利你对我爸爸到底做了什么。如果爸爸有任何闪失,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文亨俊淡定的拦住了北辰。“滚开,再往前一步,小心文夫人对你不客气。”但顾北辰根本没有听从文亨俊的话,他奋力抓住了文素利的胳膊。 “是你,一定是你,为什么要做这样做,如果不是你刺激爸爸,他不会再度昏睡过去,对吗?为什么?你不是应该最恨我的吗?那就只管冲我一个人来好了,不关爸爸的事。” “爸爸,躺在这里的可是顾氏集团顾凯麟会长,而我是会长唯一的夫人。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还生过你这么一个儿子呢。见不得光明的东西还不滚回到属于你的黑暗中去。否则再让我抓住你,我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您以为将我从顾氏撵出去,您就赢了吗?您别忘了我的手上还把持着顾氏23.5%的股份,即便永远排除在顾氏集团继承人之外,我也依旧是您最忌惮的股东之一。” 北辰的神态不卑不亢。身为继母的文素利还是第一次看到北辰如此忍耐淡定的一面。她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胸口正剧烈起伏的顾北辰。 呼吸中隐约流露着压抑的黯然,顾北辰凝视文素利的眼神渐渐浓烈起来。发现顾北辰正正出神的凝视着自己,文素利轻吸了口气,继而倨傲的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知道你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堪一击,所以在得知会长大人再也不能醒过来之后我做了很多铺垫。“ “爸爸会醒过来的,他不会就这样睡过去。难道您忘记了吗?20年前爸爸没有让您得偿所愿,那么现在就以爸爸的固执和倔强也不会让您的奸计得逞。” 寂静的世界里,只有顾北辰刺耳的呐喊在四周不断的轰响。 ”就凭你,就算是奸计,你又阻止得了我吗?还没羞没臊的说自己是股东?你以为你这个股东没有会长的允准可以发号施令吗?不过,我巴不得你班门弄斧砸烂自己的脚呢。毕竟我们顾氏的股东可不止你一个,如果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站在我着一边,那你又该怎么办呢?没有一个朝代的更迭是不流一滴血液的,流血的时间或许会提前,但不论延后多久也绝对不可能缺席。那么既然认同你不光是权宜之计,更是你口口声声叫了20年的父亲的意愿,那我照做就是了。与其将危险的家伙流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是像狗一样拴在自己手边更让人安心啊。” 文素利对着顾北辰的眼睛说道,顾北辰睫毛微颤,就连眼神也无法淡定。隐约觉察到自己的处境愈发不利的他,挣扎着要从文亨俊双臂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但文亨俊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紧紧的抱住顾北辰。 “行了,松手吧。都已经是拴在自己身边的家伙了,还怕他会跑出去兴风作浪吗?手下败将就算折腾的再凶也不足为惧啊。如果你不想永远见不到你妈妈的话,就给把嘴巴放干净点。” 文素利的目光在北辰的耳边静静流淌,顾北辰双手紧紧攥着文亨俊僵硬的胳膊,望着清透宁静的月光下,顾北辰如石雕般倔强的脸孔,文素利的眼睛黯绿如森林。 第七十五章 汹涌澎湃的墨绿色光芒ii 旋转的灯从不同角度反射出霓虹般绚目的红光。怔怔的望着那盏灯不眠不休的运转,顾北辰只觉自己的视线微眩得将要窒息。迷离而梦幻的灯光一如血泊的殷红,回想起父亲刚刚孤单而无助的再度倒下的情形,顾北辰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别摆出这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是不会同情怜悯你的,尽管还是在斗争刚刚打响的时候就缴械投降,但一想到正是你的妈妈将我的人生改写得如此不幸,我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的儿子连同正躺在抢救室里的老家伙一道挫骨扬灰。” “您刚刚说什么在斗争刚刚打响的时候缴械投降,不可能的。文素利,我警告你别在父亲给我的股份上白费心思。我会将我的股份代理人由父亲改成哥哥的名字。如果连哥哥都被您收归麾下的话,那我会如父亲期许中的那样义无反顾的站在你们的对立面上,毕竟直到目前为止,谁输谁赢终究还是未知数。” “野种就是野种。就连大话都比普通孩子说得更离奇荒谬。看来在这之前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想想也对,怎么说你也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留下的孽种,如果你和你那个霸占别人家主卧的妈妈的处事作风背道而驰,那才让人惊诧生疑呢。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放心去做吧。但作为曾被你叫了20年的母亲我还是要给你个善意的提醒,胳膊是永远拧不过大腿的,而像你那种本就不配继承者位置上的人终究会重新沦为身无分文的乞丐。比起被动的被抢夺和被践踏,还是成王败寇的局面更能让所有人逞心如意吧。“ “你…”顾北辰的眼睛里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退缩,直到文素利身后那面清新的天蓝色帷幔被护士缓缓拉开。顾北辰依然宁静而直直的站在文素利的正对面,春日的阳光笼罩在两张同样洁白无瑕的面庞上,顾北辰的眼神深邃暗烈,就连微微流转着的彷徨与落寞都一同消散在如画般明媚的灿烂春色中。海洋般跌宕连绵的阳光下,文素利并不肯退让分毫的眼睛里同样染上无数星星点点交缀而成的银白色光晕。 “不过我还要再提醒你一次,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紧,只是从现在起,替你擦屁股的人便由你的爸爸变成了与你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我。你要是胆敢违背我的意愿我是一定会要你那个卑贱的妈妈好看,那么我相信你身后的这股力量也一定会在无休止的精神折磨中溃不成军吧。儿子,其实你的主意很好,但可惜在金钱权势制定的规则面前,你的智勇双全一定会被血腥与铜臭的气味完全抵消,因为我是闻名于安城的文素利,而你你,不过是本就不能被社会接纳的私生子,我和你之间终究隔着一道类似天壤之别的铜墙铁壁,因为这道空气壁垒真实存在,所以即便我真的对你们做了些什么,你们又能拿我怎么办。或者在我身后众多的拥护者眼中,你以为你的肺腑之言可以磨灭我对安城做出的杰出贡献吗?还是说能逼着我交出顾氏附加在我遗孀身上的权力。儿子,虽然说起来很残忍,但这就是你终将认清的现实。等你重新沦落成乞丐后,那我只是单纯的勾勾手指,就会有很多人自告奋勇的替我去做掉所有我想但身份不方便去做的人。对于必修课,在顾凯麟生死未卜的这段时间应该学了不少吧,已经在学不妨学习的再狠一些。“文素利说完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如同抽紧了深潭中的积水才看得一清二楚的文素利的狰狞黑暗的灵魂就像是从灰茫茫的大雾另一端飘过来的似的。尽管在所有过路者的眼中,文素利与召开新闻发布会时的面貌并没有多少改观,特别是当光线从文素利的身后漫射而过后,文素利立体深邃的眉目依然像是被镶上金边后静静站在展示柜橱窗前的洋娃娃。 “是吗?你以为造成你今日有家不能回的惨景的人是我妈妈或者是我吗?”望着顾北辰如石雕般朝着自己扬起的面孔,文素利松开了手,阳光洒照在顾北辰如琥珀般清透的眼眸里,看着顾北辰静静流淌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中充盈着苦涩的滋味,文素利仿佛再次回到28年前那个闪电与惊雷交织了整宿的绝望夜晚。 “文素利,将半生活成一个玩笑,这中间你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难道你希望自己的一生都只是活在无休止却也毫无任何快感而言的另一个玩笑中吗?醒醒吧,不要因为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的执念彻底毁掉您半辈子的心血,否则您不单单是顾氏集团的笑话,还会变成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总之,我就是怨恨了你们很长时间,而我从一个普通的女人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上,完全都是拜欲望和仇恨所赐。既然我们之间终免不了相互厮杀的场面,那么作为对手发自内心的欢迎你来到这个无情无义却充斥着抢夺与践踏的欲望世界来。至于那些异国他乡的雨水都洗刷不尽的反骨与泥垢,就由母亲即将浇灌的真心重新洗涤吧。儿子,母亲对你的期许和信心一点不比你的父亲少哦。你就用你稚嫩的双肩来承受吧。”文素利的手轻轻绕过顾北辰洁白修长的脖颈后,又一路向上的用她更加温婉的手轻轻触碰着北辰如雪白玫瑰花瓣一般圆润柔和的耳垂。因为被嘲讽和冒犯,顾北辰虚幻而透明的眼神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深深的凝视着顾北辰的文素利触碰在顾北辰紧绷的下颌后,手指忽然颤动了一下。顾北辰的眼中充满了压抑的黯然,特别是在在听到文素利的轻声耳语后,顾北辰的反应比较强烈,因挑衅成功而带来的短暂欣喜过后,文素利的心再次被重重的拧了一下。手腕上的轻奢表在春日的粼粼微风中泛起一层如春日湖泊水面一般明亮的碧绿色浪花。 顾北辰的眼神和当年第一次见到郑世兢时几乎完全一样,只是此刻站在面前的顾北辰眼中比起对欲望的强烈渴望又多了一份倔强与固执。 文素利的手指顿时僵住,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由阳光穿成的珍珠破碎了,在珍珠濒临消失的那一刻,生成了许多肥皂泡,每一个从文素利的眼前飞过,文素利对于郑世兢的记忆就更清晰了一点点,就在那些闪烁着五彩荧光的泡泡在文素利身边飞来飞去的时候,文素利有些晕头转向,她的脑海里就好像在放映着一个个比起被顾氏驱逐的惨淡离场更加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或许是脑袋里一时之间装了太多事情又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头绪的缘故,文素利的眼中充满了浓稠的血腥气息。有些在时光的飞逝中渐渐渺小得微不足道的恩恩怨怨再次重新冲上文素利的心头。 “甚至是因为顾氏在我身上施加的伤害,我会一样不落的还给你,顾凯麟的另一个儿子。” 顾北辰睫毛微颤,他定定的望着文素利。 就在两个人之间紧绷的气氛即将飙升至沸点的时候,顾北溟走了过来。他一眼就搞清楚了抢救室外的状况,顾北溟静静的打量了一眼正站在水晶般簌簌流淌着的阳光中的顾北辰无比清冷单薄的身影,然后微笑着站在顾北辰的前面直接开口跟文素利打招呼道。 “听说您最近事务很繁忙啊,竟然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探望父亲。”看着顾北溟眼底同样黯淡沮丧的样子,文素利微笑着轻叹道。“是啊,与顾凯麟绝到极致的人性相比白白浪费掉的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念在即将发挥效力的户籍的份上,我不得不现身送他一程。否则万一被无良的记者抓到把柄,那我还怎么演我作为贤惠夫人的全部戏码。”文素利笑着看向被顾北溟藏在身后的顾北辰,隐约察觉到两个兄弟之间似乎忽然有了某种难以言明的默契,文素利的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她的眼底多少还混合着点点闪烁着幽芒的黯然,但顾北溟能笃定的是文素利对于顾凯麟每况愈下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哪怕那只是非常微弱的不舍之情。夹杂在父母之间的北溟从心底传来一阵猛烈的痛楚。“难道母亲就这么盼着父亲早点死掉吗?”他在心里静静的反问道。但出于礼节,他还是朝着文素利失落的笑了笑。 “不论如何,我还是代表我的父亲感谢您。其实您与父亲之间本就是出于利益联合而缔结的婚约,即便您对我们父亲视若无睹,我们也不会埋怨您的。”顾北溟的嗓音有些微微沙哑,但他还是有条不紊的对文素利说道。 那一刻顾北溟轻盈如阳光的声音就好像一个强大的魔咒,原本只属于文素利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打乱了原本有序的节奏。 文素利屏息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北溟,因为久久等不到文素利的答复,顾北溟慢慢俯身,借着鞠躬的机会他低着头,目光却静静的朝着文素利的方向缓缓流淌而去。 “你不用感谢我,更不要说是为了你的父亲或者单纯的为了堵住我的嘴巴而感谢我,我可承受不起。”因为顾北溟非常生冷别扭的客套,文素利的心中突然迸出一股剧痛,因为不敢看他,所以在心中一恸后,空寂无措的文素利急忙侧转过脸,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那面巨大明亮的玻璃中却正静静的倒映着顾北溟朝向自己俯身致谢的动人画面,文素利眼底的光芒渐渐暗淡如黑夜,但很快她眼中的锋芒再次冲破沉黯的夜之枷锁,转而又仿若即将涨潮的海洋般此起彼伏着激荡起来。 “好吧,既然我已经见过会长,那我也该走了。至于隐藏在心底20年一直都想对顾凯麟和顾北辰交代的话,刚刚我已经一并表述给顾北辰了。还有,不论正在抢救中的会长何时离开人间,哪怕是在我刚刚走出医院不久也烦请顾北溟社长在第一时间告知。告辞。” 在离开的那一刻,文素利的目光依依不舍的从顾北溟的身上移开,然后她再次望向孤零零的站在顾北溟身后,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脆弱不安的北辰。逆光之中,顾北辰的面容如黑漆漆的夜空一样宁静。 “即便你本人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但是顾凯麟加注在我身上的一切伤害,归根溯源却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顾氏与文氏一并抛弃,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何须过得这么辛苦。” 文素利在心中的默念将顾北辰从失措恍惚的思绪中唤回,顾北辰抿紧唇片蓦然抬起头,文素利凝视着他的眼底顿时深幽无底。七彩斑斓的虚幻泡泡在灰色的走廊里游荡,比预想中用的时间更长,文素利漠然的脚步清冷的踩在大理石地面,就像古刑场上的刽子手正残忍的凌迟着他的身体,因为心底渐渐感受到锐利的刺痛。顾北辰的手落寞的握着借以支撑着自己沉重身体的围栏缓缓蹲在地上。 “对不起,我没有阻止我的妈妈对你造成的伤害。”顾北溟对着顾北辰低垂的脸孔轻声说道。 “是我应该和你说一声抱歉,我知道哥对我的怨恨一定不会少于文素利阿姨,可是就像这次爸爸病情突然急转恶化一样,我没有办法挽回这一切。”顾北辰心中痛极,他无法捉摸的眸光中渐渐闪过无数错综复杂的情绪。 仔细想想从前的自己对顾北辰太苛刻了,看着顾北辰痛哭流涕的样子,顾北溟心里非常难过。 “在刚刚和我妈妈对视的那一刻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如果你我不能放下前尘往事,那么你我之间或许也会像我的父母那样将短暂的一生拖沓成漫长,而我不希望我的妈妈一辈子活在荒谬的玩笑中,当然我也不希望自己会成为文氏与顾氏下一场悲情故事的主角。因为不忍,所以这一次我只能选择让你和我并肩作战。你,愿意不计恩怨的信任我一次吗?” “哥,我说过会把股份的法定代理人改成哥就一定不会食言,我的选择并非想与哥结盟,而是公司本来就是哥的,为了哥的梦想,哥已经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全部。” 顾北辰声音干哑,在短暂的静了静后,他依旧恍惚失神的望着顾北溟。 “其实这不单单是你的选择,这也是顾氏与文氏的选择。既然一个悲剧已经不可避免,那么我只能尽全力不让悲剧再度降生在你我甚至是我们深爱的亲人身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和接受不了的感情只管统统交给我,就像从前交给父亲那样吧。请不要再有任何心理负担。”顾北溟平静的说道,因为他明白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一些。 月光从两个人身后的窗户里洒照进来, 望着重新安静下来的走廊,顾北溟的心里响彻起一阵阵寂静急促的回声。他默默望向此刻站在楼梯口,双手扶着栏杆如同月光中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顾北辰。 “等下手术结束,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夜有我在这儿守着,等明天放学后,带着换洗的东西再来医院接替我,另外我得到确切消息文氏那边似乎是在酝酿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千万别让郑世兢阿姨出现在医院里。股东大会那边,连勋哥已经递来首战告捷的好消息。现在我对征服各位股东很有信心。记着我曾说过的话,尽管最近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但你依然还没有成熟到顶着家族压力承受一切的年龄,所以不管听到了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从暗夜到天明,顾北辰的面容愈发苍白,就连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的磁场也愈渐消沉,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夜之间从尊贵宠溺的少爷沦落成脸上写满沧桑的悲观少年。心中同样苦涩的北溟,胸口缓缓起伏了一下。尽管他的身体也正在发烧,整个人同样虚脱得就像即将从人世间消散的夜露。但他还是克制着身体的不适,慢慢走到顾北辰很扁,轻轻握住顾北辰冰冷的手臂。 “那父亲呢,他真的会没事吗?” “不用担心,放眼全国医术最为精湛的医生已经在尽全力抢救了,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收到好消息。” “那哥的意思是说,只要那位医生出手就一定会救活父亲的,对吗?”顾北辰沮丧到极点,眼中刚刚溅起的水花如云雾般悄然散开,望着顾北辰苍白的嘴角断断续续的扭曲抽动着,顾北溟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平生第一次将北辰紧紧的拥护在自己的胸口。 因为父亲的心脏停泊是在母亲文素利进到病房后,如果父亲在手术室内外出现任何问题,那母亲身上一定会负担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论是出于对母亲的维护,还是对父亲的担忧,顾北溟决不允许父亲带着天大的谜团骤然死掉。但和那些意图掩盖黑暗往事的人物不同的是顾北溟只是出于人人都有的私心。想到这里,顾北溟本来随意搭在顾北辰肩膀上的手不由握紧了。 “哥…如果爸爸有个三长两短…”痛苦和惊恐就像伸长了口信的毒蛇正一寸一寸的咬噬着他的心脏。顾北辰勉力仰起脸,他木然的望着顾北溟同样空落落的眼眸。不知是否是因着施加在自己肩上的压力太重的缘故,一连失眠数日迟迟无法入睡的顾北溟眼前一片漆黑,在与顾北辰如海的眼波猛烈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北溟脑中猛的剧烈眩晕起来。 “别这样,如果正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坚强点。” 雪白的衬衣在夜风中轻轻飞舞。这是第一次北溟和北辰能放下一切,仅仅是凭借一脉相承的血缘重新被宿命维系在一起。 手术整整持续了将近一天两夜的时间,就连享誉国内外的著名脑外科医生也被顾北溟从慕尼黑特意请了过来,在紧急开展的手术过后,顾凯麟依旧昏迷不醒。医生说对于积在会长脑部的淤血必须尽快清除,否则当血液凝迫在神经上,情况就会更加危险,不过万幸的是顾凯麟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关,这一点还是值得庆幸的。 “嘟嘟嘟”来电话了。 "喂?哦,是的。什么?已经在往后海来的路上了吗?啊,那个地方我知道距离我这边不远,好的,我知道了,不过请稍微等我一会儿,我这边出了点小插曲啊,就这样,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以后,绘英慢慢走到李俊熙身边。就在通话头像刚刚停止跳动后的三秒钟内,五色的荧光再次从手机提示孔中飞了出来。绘英在如同银色镜面的手机屏幕上一顿比划,并在接通的同时向俊熙做了个嘘音手势。"哦,妈妈,我可能会回来晚一些,不用等我,我和朋友在一起,总之是您熟悉但暂时不方便透露名字的朋友。” "呀,呀。绘英你在给谁通风报信,一个不够还要打两通电话。"俊熙望着绘英小声嘀咕电话的背影喃喃说道。 “没有办法,非常重要的朋友闹了些情绪,所以只得多下些工夫。”绘英漫不经心地回答。 突然,俊熙反应过来,又看了一眼绘英的手机屏幕,绘英快步转过脸去。"不,不对,你是想拜托伯母和我爸爸通风报信吗?" “好的就这样,挂了。”,“怎么可能,我是那种拿着朋友做交易的人吗?只是在拜访故人的路上见到行踪可疑的你,因为不放心所以就一路跟了过来。俊熙,为什么选择这里,难道这里藏着你的什么秘密吗?”绘英边问俊熙,边直视着俊熙傻笑。“不过最近你和北辰看着都很不对劲,北辰一连失踪了好久,无论每天发多少次消息都石沉大海。而你,自从上次见你从陌生阿姨的小吃店出来就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 "哈哈!"刚刚还满脸堆满愁云的俊熙笑了出来,可能是动作过大的缘故,就连眼泪也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不得不说,绘英到底就是绘英,只要有他在身边,俊熙就是烦闷到丁点也会突然被激发出想笑的欲望来。不过这还是最初认识的那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吗?李俊熙在心里问自己。 “你的脸上赫然写着故事两个字,但如果你一定要隐瞒我的话,我绝对不会问。” 绘英是个不会经常将自己的感受表现得过于明显的人,如果他选择默默的将关心反锁回心里,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察觉到,尽管绘英最擅长掩饰,但看着他微妙的情绪,俊熙依然能明了绘英的真实意图,只是他同样喜欢装聋作哑。 “出生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传统学究世家的少爷也懂得看人脸色了吗?真是难得啊。”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们都有各自的秘密,或许这就是我们成长的烦恼吧。” “你说这是成长的烦恼吗?或许是吧,从小到大我的世界就被打架和挨打贯穿着。看看如此痛苦的成长历程,我真的是很烦恼啊。” 望着鼻青脸肿的俊熙绘英爽朗的笑着。 “所以,明知道逃避伯父的生日会会再次被动挨打,你也一定要给他的颜色看看。”如果不是为着什么要紧事情而吵架的话,还是尽快和好吧。” “没办法,从很多年以前他就很喜欢给我点颜色看看,我再想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浓墨重彩,所以才拼命的站在我身上探索吧,所以这一次我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总之,只能祝你好运。” 男孩子之间的交往真的很单纯,有时候一句玩笑,或者一块大白兔奶糖就能驱散朋友心中的阴霾,并迅速缝合好朋友心底的伤口。 绘英随着俊熙的身后坐到一眼就能看见大海的巨大土丘上。因为四周太过空旷就连僻静的海面也显得异常冷清。 不知过了多久,俊熙和绘英,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默默的坐在那里想着各自的心事。 绘英站在俊熙的摩托车旁边。 "真的可以骑摩托车吗?身体都伤成了这个样子?真正应该去医院的人竟然还有心思满世界骑行。"因为不放心,绘英忐忑不安的看着俊熙的伤口。尽管看不到膝盖,但估摸着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李俊熙爸爸李泰洙的李氏家教法在安城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 从昨晚到清晨,绘英已经问过好几次了。但俊熙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 “我的手没事。”李俊熙眨着眼睛向绘英凑近了过来。 “真的要自己去吗?我看过导航指示,真的很远,而且那个小店的阿姨你能确定他就是伯母吗?”绘英问俊熙。 "总之,我豁出去了,拜托了!千万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 看着俊熙黯淡的眼神就像迷路的孩子一样迷茫,绘英只能默默的为俊熙祈祷。 “平日里那些信誓旦旦的向父亲表忠心的人,直到现在一个都没有来医院探望。真的是很让人失望啊。”顾北溟心中五味杂陈,但在抬起头望向姜连勋的那一刻,顾北溟凝视着他的眼睛轻柔的说道。 “的确如此,不过北溟坐上社长位置时日也并不短,您应该明白那些人之所以表忠心完全是因为您在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上。” 姜连勋含笑看向顾北溟微微有些错愕的眼睛。 “那么连勋哥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只是做父亲和我的秘书,所以和持有股份或者占据某个位置的他们相比,你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所以才一直站在我们身后的对吗?”这样的疑问已经在北溟心里停留了许多年。 “谢谢,不论出于何种缘由,我都很感谢你为我们一家人付出的一切。” 顾北溟一边礼貌的回应着姜连勋,一边黯然的望着病房的门口,看着仓储匆忙的人们迅速消失在父亲病房的门口,顾北溟的眼中的落寞一如受到谴责的孩子,尽管那种失落并没有太过强烈,但还是牵动着姜连勋的心。 姜连勋也很无奈,他频频抬手看着腕表。 “别再等了,不会有人来的,毕这一次所有人都在义气与利益之间,选择了利益。如果在召开股东大会前,爸爸不能恢复意识,那么你我的人生就都成未知数了。但就算我们被赶下台,那些倚仗着股份或实力坐到高位上的人们,他们依然要靠着顾氏集团生活下去。这样的现实我一直都明白。与实实在在的优渥生活比起来,口头上的忠心算得了什么呢?”顾北溟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高傲的挑起眉毛,话语里流露着轻微的沙哑。 悄无声息的微风在病房的纱帘上点缀了薄薄一层斑驳陆离的星光。 最后一点光明在顾北溟的眼中熄灭,尽管在这段时间大家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但陌生与疏远无疑不是对依然坐在社长位置上的顾北溟最后的审判。当然,无法平衡的内心更是凌驾在顾北溟心里最为沉痛的枷锁。就在所有人都对股东大会不抱有希望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正望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爸爸出神的北溟,在感受一晃而过的清爽冷风时,怔怔的转过身。 水晶般澄净的阳光柔柔的照耀在地面上,顾北溟的大伯和尹理事正静静的站在那两道斜长的投影中。 北溟的思绪霎时间变得虚幻而空白,有种难以言明的失落和温暖在他冰凉的血管里缓缓流淌开来。 “您二位能来探望父亲,我真的很感动。”短暂的欣喜后,顾北溟的心情更加沉重。整个顾氏集团得到父亲的应允与支持的人并不在少数,但能来到医院的却只有两个人,这样的现实着实是让人灰心丧气啊。想起自己和姜连勋在这个病房中说过的话,顾北溟心中的失落骤然间更加深了许多。与此同时,那一股连日以来始终萦绕在心头无法释怀的慌乱再次贯穿了顾北溟的心脏。 “我们跟了顾会长20多年,这么重要的时候当然得来了。” “说得没错,如果不是顾会长的栽培,可能现在我还在走街串巷的维持生计呢。” “总之不论其他人怎么想,我们都永远追随顾凯麟会长。” “没错,我们永远追随顾会长。当然我们更希望顾北溟社长重新振作起来。” 落寞就像泡沫般迅速的压在顾北溟平静如潭水的眼睛里,顾北溟苍白单薄的脸颊得就像夜晚河流里飘荡着的白色花瓣。 尽管胃酸正在克制不住的来回翻搅,北溟还是勉力克制着翻江倒海的呕意,站起身,郑重的鞠了一躬。 第七十六章 俊熙的秘密 此时的法国正值深秋时分,汽船行驶进碧波微漾的卢瓦尔河流域,河口卢瓦尔小镇的空气要比毗邻的城市低上好几度。如酒醉姑娘脸似的朝阳从淡墨色的山影中穿越而出,然后将暗色的光影摇摇晃晃的洒照进船夫指下,那条长长且没有任何尽头的河道上,看着河畔对面原本郁郁葱茏的堤岸处处吐纳着金色的芳蕾。李俊熙深深吸了口与人烟如潮的大都市中截然相反的新鲜空气,离开故土一段时间便可以将脑海中不快的片段尽数删除,这么想来短暂的逃避并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李俊熙将头悄悄探出桅杆,在他如桅杆修长英挺的腿下,用力拍打在船身的水花下坠时离散得支离破碎。李俊熙转过头看了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旗帜,不由得裹紧了上衣。 旖旎的风在俊熙浓浓的眉毛上吹出柔柔的涟漪,一时之间,他幽暗深邃的冰眸也感受到滑腻的触感,清冽的阳光照耀在他高挺的鼻尖,就连棱角分明的轮廓都泛着迷人的清俊色泽。李俊熙坐在堤岸的石墩上,风卷起他闪烁着黑丝绸般光泽的发,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他浓密的眉毛叛逆的稍稍向上扬起。如百合花瓣的唇片向下紧紧蜿蜒出两条刻刀细缝。 "俊熙啊,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的,难道妈妈的曲子不好听吗?"看着俊熙皱起眉头东张西望的样子,崔英兰停下了手中的手风琴。在短暂的想了一下后,她换了一个曲目重新弹奏起来,但俊熙的眉头却更加纠结,不多时便拧成一个小小的疙瘩。 在俊熙的记忆中,妈妈弹过的曲子就只有这么多。而每次妈妈弹琴又都是在俊熙正发脾气的时候,所以俊熙当然记不得妈妈是如何弹得那么起劲的。想到这里,心怀愧疚的俊熙气馁的解掉肩膀上的手风琴带子。 "很抱歉,我的爸爸过世很早,而我又是在爸爸过世前一年才学的手风琴,所以总共我也没有学过几个曲子。不过,只要是我儿子喜欢的曲子,妈妈可以为了你学。俊熙啊,再给妈妈一点时间。” “再给妈妈点时间?妈妈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别说是妈妈的生日,结婚纪念日。现在就连我的生日,爸爸都找理由拒绝参加。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挽回爸爸的心呢?难道只是对外面的女人们装聋作哑,爸爸的行径就会收敛吗?还记得爸爸曾说过很喜欢妈妈弹琴的样子吧,那就去弹给他听啊,去用你的歌声唤回他曾经的真心啊。” 崔英兰忽然明白了儿子为什么一定要带着自己来到海边,她默默低下头,声音沙哑得有些哽咽。"你总是记得爸爸说了什么,却记不住妈妈说过的话。虽然爸爸妈妈是在这片海域邂逅定情的。但妈妈和爸爸的爱情却是在海边结婚的那一天就结束了。早知道只是一场守着活寡似的婚姻,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嫁给他的。女人这一辈子要么有钱,要么有爱。而我两样都没有得到。你的爸爸虽然是cgh的下一任会长人选。可是比起那些有生意往来的酒肉朋友,我算得上什么呢,但凡手中有几张票子,他是宁可去朋友那边做人情,也不会随便给我几张去买衣服的。而且有了那些逢场作戏的女人,他的眼睛里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在我守着冷雨夜一个人辗转难眠的夜晚,都不知道他在哪条巷子里抱着谁的女人沉沉入睡。这样的感情你要我怎么挽回,你知不知道在他心里我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虽然我现在的确衣食无忧,但放手后的人生未必比现在难过,虽然没有了钱但我还有自由。"崔英兰感受着脚边近在咫尺的蔚蓝大海,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想笑还是哭。 “难道妈妈想要放弃爸爸吗?那么俊熙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俊熙的感受。”俊熙就像是受到了伤害似的,小声问道,他的眼睛里满含泪花,但瞳眸中却没有半分迟疑。 “对不起俊熙,可能我真的是很没有用的人吧。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乱糟糟的,现在我的心情真的很复杂,我想不到那么多。但至少跟着爸爸你依然是下一任会长的不二人选,而跟着我,你才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所以,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一天,忘了我。就像现在这样拉着爸爸的手好好生活,懂吗?” 那是妈妈第一次和俊熙袒露心扉当然也是最后一次,自从法国度假回来,俊熙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妈妈,果然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就连分别都是那么的悄无声息。 迷蒙的思绪渐渐清晰,晦涩的曲调也变得流畅,俊熙正完全沉浸在失去妈妈的痛苦中,所以他没有注意到,他放在地上的帽子,正在风的吹拂下,越滚越远。 第七十七章 澎湃的心事i 泫雅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路灯下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是自己曾经的朋友,也是时下最当红的青春偶像歌手珍恩。 "泫雅啊,有一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其实你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可是我总觉得即便是作为前女友,你也不该不知道。"见泫雅一脸吃惊的表情,珍恩眨着眼睛向泫雅走来。 "真不知道你的葫芦里装着的是什么药,但我想你在来找我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告诉我了吧?如果不是闲得无聊。有话就说吧。"泫雅闷闷不乐的望着珍恩,珍恩淡淡失笑后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面前的泫雅。自从泫雅出于不忍帮助了演艺事业接近尾声的故友珍恩后,珍恩便总是阴魂不散的缠在泫雅身边,而正是因为彻底看透珍恩虚伪的品性,泫雅不得不跟她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但不论自己怎样躲避,珍恩总是不请自来,所以泫雅尝尽了被偷窥的滋味,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苦恼。 狂乱摇晃的洋槐树下,泫雅笔直的站着,她不容任何人亵渎的矜贵神态里流露出不会被任何人愚弄的刻板与固执。 “故弄玄虚!说!这一次,你是想让我引你去我爸爸的公司,还是你又想在你那位前闺蜜兼搭档的身上动用什么歪脑筋。不过容我事先提醒你一下,在你上一次寻求我帮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再是朋友了。所以比起你能告诉我的什么奇闻秘事,我更想知道你谋划的事情败露后,会不会将祸水引向我爸爸。还有如果又是为了某种目的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别说是和我爸爸商榷,你现在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明白吗?珍恩!我知道你是做事没有下限的人,但我有我作为人的原则。”泫雅声冷如铁,她面无表情的直视着珍恩问道。 “哈哈,你猜测的很对,如果换做往常的话你的直觉的确很有预见性,只是很遗憾,如此聪慧灵动又有正义感的女孩不能做未来的掌舵者,而只能屈居于一个无关紧要的股份持有者位置,还真是暴殄天物。”泫雅握紧了拳头,瞪大了眼睛凝视着珍恩,从很小的时候起,泫雅就认识珍恩,一直到珍恩父亲公司破产并拖欠无法估量的巨额外债,这对形影不离的姐妹才渐渐形同陌路。而直到那一天,寝室门被敲响,当门打开后,珍恩就像睡梦惊醒般重新出现在泫雅的眼前。但不论泫雅怎样心痛的追问当年发生了什么,珍恩都只留给泫雅自己最温和从容的一面。那种感觉就好像两个人没有分开过,珍恩也没有被当年的事件波及到一样。 泫雅注视着珍恩,眼里再没有丝毫迟疑。"算了吧!我可没有你那样的兴致。我说过我们之间话不投机,既然你总是带着叵测的居心接近我,那么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或许我们就不应该重新认识,交过心的人,不论是哪一方改变了本来的样子,都只会让对方徒增失望。"泫雅挥了挥手,示意她快点儿走。“不论你还是不是当年的你,我都已经尽到一个朋友最大的情分了我是问心无愧的,而你,你也已经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歌手了不是吗?怎么你不用接铺天盖地的通告吗?即便是你因为得罪了什么人使得自己的事业进入停滞期,那也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还是另请高明或者见好就收吧。毕竟你当红时期得到的资源与薪酬是这个城市中生活的人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拿到的天文数字。”泫雅冷硬的回复了珍恩。 珍恩胸口起伏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珍恩轻轻叹了一口气。"太过分了,我现在是很有市场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也想告你侵害了我的名誉权。"珍恩像是受到了伤害似的,小声嘀咕道。“不过如此釜底抽薪的方式,我可是跟你的北辰哥学来的。要说着财阀就是能一手遮天,就连私生子身份坐实了的人都能摇身一变成为炽手可热的当红偶像明星。你说如果换做我是顾北辰少爷,和你说话的工夫早就已经声动亚洲了吧。”珍恩的笑容漫不经心。 “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股东们的想法并不着顾北辰的意,顾氏的这场戏要怎么收场呢。更何况如果让尚爱那个居心叵测的家伙捷足先登发表顾氏集团未婚妻檄文的话,那尹伯母的损失可就太大了。虽然顾氏集团迫切需要边律师手中的权柄,但为顾氏集团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可是尹伯母。"珍恩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样的话和我之间说说就够了,我不准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在我父亲那里煽风点火。还有,我现在有心爱的人,还希望你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另外可能你离开清逸时间太久,你难道不知道顾北辰和雪莉之间。” “跨阶层的恋爱容易,但跨阶层的婚姻在我们这一层人的世界里可是独一份啊。不过反正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娱乐界大瓜,多一个又无伤大雅。毕竟在我们这个只看名利不论真情的圈子里,最终的胜利只能向着实力最强悍的一方。而说到单纯的喜欢,当年的你也蛮喜欢顾北辰的。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心灵上的悸动了吗?对了我还听说顾氏那边为了联络股东们可是耗尽了心力,如果你对顾北辰尚有一丝感情的话,趁着伯母还没有参加股东大会的现在,你们还完全可以争取一下。那么明天的新闻头版头条一定要比预定的顾北辰官宣出道更有趣吧。比如最后的赢家竟然是尹相弦母女,母亲二婚攀附cgh集团李泰洙会长,其女泫雅不日将成为顾氏集团的二少奶奶。你看这样一来是不是生动多了。别忘了泫雅的父亲可是娱乐业大亨,他的妻女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才合正途啊。” “不着边际的话最好别乱说。” “没有乱说,只是觉得一个单凭恋爱脑便鼓起勇气追求私生子的人,却选择在对方声名显赫的时候退出,真实在太替你感到惋惜了。而且世勋的话,他的爸爸只是区区一个理事长,难道你想让时间的车轮退着走吗?还是请好好想想吧。”见泫雅不安的咂着舌头。珍恩笑了。 顾氏集团财产分割案的后续发展因为一条更为轰动的头条消息陡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据与公关部密切合作的媒体披露,顾氏集团的二少爷顾北辰早已是顾氏集团旗下亨利柯斯卖场的唯一未来继承人,且顾北辰在顾氏集团内部其手中所持有的借名股份是会长顾凯麟作为生日礼物的特别赠予,其产生的效力不会因为由其他法定继承人继任会长位置就停止执行。而在顾凯麟会长因为心脑之类疾病住院期间,顾北溟社长如约实现了与cgh集团以及跨国集团atc集团之间的紧密合作,并在顾北溟、姜连勋积极推动下,三大跨国集团强强联合研制的新产品在民间具有较高的满意度。因着新产品发布会的需要,顾北辰作为顾氏集团的公子以及形象代言人,他已经拍摄了大量的宣传照,广大网民群众对顾北辰接近完美的形象与高超的表演实力非常满意。不可否认的,顾北辰因临危受命而被意外的评为近年来最受欢迎的男艺人。在顾氏集团法律部出面澄清有关顾北辰文素利之间所引发的舆论过后,所谓的顾北辰私生子一说成为了某些不负责任的媒体断章取义式的抹黑、扭曲。并被顾氏集团单方面发布律师函强烈声讨,并追究其法律责任。因为顾北辰在发布会现场有非常杰出的表现,维纳影视称将吸纳顾北辰为下一部偶像片的男主角,并且其愿意追加大笔资金用在投资该片上,以期将该片拍摄成年度最值得期待的优秀电影。但因顾氏会长顾凯麟尚未脱离生命危险,顾北辰以挂心父亲为由拒绝参与该电影的录制。虽然事态的发展有些蹊跷,但广大网民群众早已经习惯了虚实莫测的上流生活。重新翻看各家媒体的相关报道,或许用顾北辰的身世背景为噱头只是为了吸引大家的目光,其主要目的是为了顾氏集团新产品发布会取得前所未有的轰动效果,以及将顾氏集团投资的影片在上映之初炒作得人尽皆知,进一步激发大家观影的强烈欲望。总之,顾北辰终究是不会被任何一股势力给轻松替换掉的。此外,多家媒体都已经发表正式檄文,旨在对涉事其中的工作人员予以严肃处理,并对顾氏集团连连发表道歉函。就连在娱乐业被誉为航空母舰级的康斯娱乐都在一夜之间摆出了另一副姿态,其态度之诚恳迫切再次令世人惊愕不已。 就在姜连勋站在顾北溟办公室的门口时,顾北溟放下手中的文件。 “各大媒体都已经道歉并作出让步,现在顾北辰的面子已经做足了,接下来社长打算怎么办,是让他趁着舆论阙头被吊得很高的现在,风风光光的出现在娱乐圈,还是顾北溟社长另有一番打算。不过,如果我站在社长以及北辰的立场,我倒是觉得眼下不失为最好的机会。毕竟维纳影视的实力非常强悍,而且由魏格来导演亲自操刀的《暮霭之恋》无论是剧本还是演员阵容这可都是顶尖之选。更何况经受过新媒体冲刷的我们在日后的新产品发布会上也应该很好的利用娱乐明星自身的优势。” “话虽如此。”顾北溟若有所思的点头。“但现在还不是做这样事情的时候,连勋哥以为我的母亲会坐视不理吗?她那边越是沉默,就意味着更深刻的阴谋即将浮出水面上来。如果北辰飞得再高一些,难保不会狠狠的从最顶部摔下来。现在的顾氏不同于父亲在位时候的情形,如果我们所做的任何决定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话,那失败的种子是一定会瞬间发芽成长的。到那个时候,就算我们倾注全部力量也还是会毫无还手之力。” “没想到一向动用雷霆手段的社长也会有瞻前顾后的一面啊。不过真的只是出于对北辰的担忧吗?还是说北溟社长始终无法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心存芥蒂。就算将他留在身边是做到哪个位置还是好好享受生活,这一切还是看顾北溟社长的意思。您是他的摇钱树,就算他声誉全国,但有您压在他上头,您还拍他会反扑过来咬你一口吗?更何况您的弟弟是怎样一个人,您比我更清楚?如果您现在培养他成为您强有力的内援,那么他就是丢掉性命也不会做忤逆您的事情。” 在姜连勋看来,顾北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物,他不明白如果顾北溟没有让弟弟进军娱乐业的打算,那为何当初要动用娱乐圈的全部势力去操纵舆论的走向并且还将原本有退路的弟弟一度置于风口浪尖上。不明白顾北溟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姜连勋撇了撇嘴,然后将一封信递到顾北溟的手中。顾北溟怔怔的望着姜连勋,薄唇微微动了动。 “这又是什么?”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没有名字的信封,但在准备轻轻撕开封条的时候,顾北溟的手瞬间松了力道。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日的情景,朦胧的天幕,泰熙从黑暗中缓缓走向自己,然后带着更深沉的心痛重新回到更黑暗的地方中去…而关于两个人之间的故事在顾北溟选择权力的那一刻变成了永久禁忌的话题。顾北溟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完全是自己的父亲顾凯麟在幕后操纵的。因为厌恶自己的命运始终掌控在父亲的手中,因为不想再如一只蚂蚁一样被父亲随意支配,所以顾北溟不得不选择家族联姻,以此成为自己要挟父亲的筹码。其实他明明知道当初的他完全可以拿泰熙当做理由去摆脱父亲、母亲,以及文氏顾氏加注在他身上的威压。但在一次次的权衡过后,顾北溟终究无法像北辰那样挥挥手作别眼前的浮华。 "我不清楚您与泰熙那名女孩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如果是无伤大雅的吵架的话,就请尽快和好吧。那个女孩在请求我将信带给您的时候,她的眼睛悲戚而荒凉。我实在想不到一个脆弱的女孩是怎样侵害到顾氏利益的?" 顾北溟的身子倏然一震,心中窒了半秒,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在那一刻,那些试图掩埋在心底的往事再次如肆无忌惮的雨水般重新浇注在顾北溟的身上。 “你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面前,叫我怎么办!你难道不知道在你父亲给你下了禁爱令的同时,也给予了我最致命的一击吗?你的父亲顾凯麟会长,他的手中握着我和我弟弟的未来,你让我在威逼利诱以及你摇摆不定的爱情中如何抉择。难道你就忍心让我沦为你们父子之争的牺牲品吗?”泰熙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现实问题远远多于憧憬爱情的美好幻念。但因为顾北溟的一个眼神,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忘掉的一切,包括在心里刚刚设置好的所有的防线再次全都崩塌了。尽管泰熙早就有自知之明,但她还是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进顾北溟的怀中,靠着他失声痛哭。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层雨幕的距离。泰熙跌跌撞撞的奔向顾北溟。顾北溟同样没有顾虑到周围的一切,他一只手紧紧的撑着雨伞,一只手从泰熙的背后轻轻环住了她。尽管顾北溟有太多真心话想说给泰熙听。但在挑来挑去后,他终究没有勇气留住泰熙,就像他同样没有骨气拒绝父亲家族联姻的最后通牒一样。想到泰熙随时都有可能永远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顾北溟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竭尽全力也要守护好这最后的温存。看着泰熙在自己的怀中忘情痛哭,顾北溟心里痛得发紧,他的表情比死掉还要难看。 “对不起…”顾北溟轻轻抚摸着泰熙的头,艰难的说道。 因为北溟那一句既简单又艰难的话,泰熙的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在那一瞬间,痛苦像一只冰冷的手将泰熙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生生揪紧然后不停的翻绞。泰熙从顾北溟的怀中空茫的仰起头,两行泪水静静缓缓的从泰熙的眼睑中滴落,就像那一夜的星光般惨淡凄凉。 “知道对不起就走啊!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避开你才逃到这里来的,为什么又来找我,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只有永远不再见,才能慢慢忘掉对方吗?为了忘记你带给我的感动与加注在我身上的伤害,你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吗?”脑中仿佛有层层白雾在缓缓荡开,因为实在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心痛,泰熙的睫毛渐渐被泪水濡湿。然后在死去一般的沉寂中,那些在眼中打转的浓烈流光悄无声息的落下她凄清的脸庞。 “对不起。”久久望着泰熙苍白的脸庞,北溟喃喃说道。他的眼中一阵黯然,眼角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就连喉咙微微沙哑的语气中也隐隐流露出隐藏在心底的脆弱与期盼。就在顾北溟冰凉的唇如同一滴泪水即将滴落在泰熙额间时,泰熙的心突然迸出一阵剧痛,径而失措的将他推开。 “求求你,不要再故技重施了。就当做是我最后的请求,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你我之间本不应该发展成今天这样的。” 顾北溟整个人如石雕般僵住,他的唇角微微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就连刚刚神情中的温柔也变得惊慌失措起来,看着顾北溟眼睛中浓烈的光芒再次渐渐归于沉黯,泰熙将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顾北溟不敢直视泰熙震惊失神的眼睛,但他能感受到泰熙心中充满了与自己别无二致的无奈与悲凉,他的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当他低垂的眼角余光留意到泰熙的手掌落寞的握起的那一刻,顾北溟突然胆颤心惊起来,他知道自己所拥有的的最后一样珍贵的东西正如他充满悲情的人生一样在慢慢消失,而他连抢夺的勇气都已经消耗殆尽。想到这里,顾北溟脑中猛地剧烈眩晕,因为克制不住从心底传来的强烈痛楚,顾北溟的语气不禁放得轻柔了许多。 “对不起,就算你会恨毒了我也好,总之,我一定会让我毁掉的一切,全都回到原点。你的朋友们,你和弟弟住过的房子,还有没有我存在过的你的生活。然后等到一切都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之后,你就安安静静的忘记我吧。我发誓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顾北溟还在怔然出神时,泰熙失落的笑了笑。静静流淌的月光里,两个人胸口荡漾着的涟漪骤然翻滚起来。望着泰熙无比柔静的面容,还有她那双比午后的暖阳还要静谧透明的眼眸。顾北溟动容,顿了一顿后,他再次摇了摇头。 “发誓,荒谬,这样骗鬼都不会被相信的话,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就像你不止一次说过会尊重我随时离开你的选择一样。顾北溟别再自欺欺人了,否则我真的会记恨你的。” “泰,泰熙。其实,其实我……” 顾北溟微微皱眉,他恍惚的想着。声音里有压抑的黯然。 看着这个固执的顾北溟,泰熙的心如同被人重重拧了一下似的,流逝掉的半晌间,疼痛如初绽的玫瑰般漫散开来。尽管透过顾北溟倨傲的薄唇、病弱的表情隐约都看到他滚烫滚烫的内心。泰熙还是在沦陷之初,飞快的避开了顾北溟的眼睛。 而感受到泰熙眼神的回避,顾北溟的喉咙再次略微僵住。 原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的要走到尽头了啊,看来今天泰熙已经做好一刀两断的打算了。 “我会让你变回遇到我之前的样子,泰熙你最后信我一次,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去和爸爸说明一切,你承受不住的一切都丢给我,让我一力承担好吗?让我补偿你,拜托了。”胸口的涟漪骤然剧烈疼痛起来。刚刚的深邃暗烈浑然凝聚成透着彷徨和失措的血红色雾气再次充斥在顾北溟如海的眼波中。而他的声音就像是因为打碎了牙齿后由过度肿胀的嘴巴里发出似的,听起来含糊不清。当顾北溟的目光终于从泰熙身上离开时,泰熙怔怔的望着落在自己脚边即将被乌云遮住的熟悉身影。 “没有这个必要,我已经不想再回到从前了,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自在。而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请你不要再到我逃掉的地方找我,如果你再出现一次,我保证我会让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我。顾北溟,你应该知道以我的性格,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吧。” 泰熙故意冷漠的说道。她沉默的望着黑夜中顾北溟那张如同是耀眼星星般洁白的脸庞,只是这一次她漆黑的瞳孔间夹杂着刺骨的寒意,或许是因为疏远,她的眼神显得遥远而空茫。 “泰熙。”顾北溟心中苦涩,他的身体因为极度心痛而冰冷虚弱起来,他的眼神空茫如即将消散的夜露。泰熙微微错愕,但过了片刻后,泰熙恢复了惯常的淡静。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对他的犹豫和眷恋,哪怕只是轻微的不舍与失落。 “是不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是你急着摆脱的噩梦?” “噩梦谈不上,只能说是困惑吧。毕竟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所以我对你并没有也不敢存多少爱意。” 泰熙睫毛微颤,她定定望着顾北溟的眼睛宁静清透,就好像她正在滤掉本不想看到的事物一样。 浓稠的呼吸,放肆猖狂的笑声,在泰熙眼神由淡转浓的那一刻,顾北溟骤然闭紧眼睛。痛苦就像毒蛇在疯狂的咬噬着他的心脏,而他瞬间失格的大脑就好像是游荡在浓重的夜色中最微弱的月光,顾北溟的世界原本就是黑暗冰凉的,因为从未被谁放在心上,所以除了野心,他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没有责任与牵挂。直到泰熙的出现,他才终于明白,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拼命实现的全部人生价值带给心灵的冲击终究如海市蜃楼般虚浮浩渺,而越是靠近期盼已久的爱与被爱,那些令他始终无法释怀的噩梦就像灾难降临般一波一波的袭来。对于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泰熙,他很害怕刚刚触碰到的幸福会顷刻间轰然坍塌,所以他不知怎么做才是对的。明明下定决心想要放走她,但却总是在看到她或者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狼狈不堪,于是他重新将泰熙的名字与自己的宿命缠绕在一起,但越是靠近,心中的歉疚便更加浓深了些。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抱歉让你来牵我的手,抱歉让你鼓起勇气。泰熙对不起,那么再见了泰熙,没有我的人生请你好好保重。” 抱歉我终究松开了你的手,抱歉我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走到你的身边,因为我知道比起如此渺小的我,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的人生不该活在一场噩梦般的羁绊里。泰熙心中慢慢重复着一句说不出口的告别,看着北溟微微错愕的转身,看着北溟落寞孤单的背影消失在繁华的街道,看着漆黑的夜幕下被路灯拉得斜长的阴影,然后再看着那道阴影如酒醉般吃力的转进旁边的一条寂寥的小巷。泰熙这才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起来。因为心痛得发紧,泰熙的指甲死死的嵌进光滑的伞柄。即使是最后一面,顾北溟对泰熙都是如此温暖。只是以后没有机会见到他那温柔的眼神了吧? 顾北溟… 怎么可能真的放弃他… 再也不见就会再不想念,终究只是痴人说梦的浑话… 泰熙扬起脸,呆呆的看了一会儿雨滴落下来的样子。 两滴泪水静静缓缓的流淌在泰熙苍白虚弱的面颊,然后在迎面而来的冷风中,泪水与悄无声息的心痛再次荡然无存。 第七十七章 澎湃的心事ii 临近日升时分,道路上的灯一盏接一盏的灭了,顾北溟突然从狭长的小巷中飞也似的跑了出来,整条小巷唯一的一盏路灯打在他的身上,他全身漆黑,整个人看上去冷清清的,但却依然抵挡不住他身上散发着的倨傲强烈的贵族气息。 泰熙租住的小出租屋就苍白的矗立在临近顾氏别墅不远的黑暗中。回想着无数个午夜时分,自己从睡梦中醒来,揉着眼睛寻找着泰熙的那一栋公寓,顾北溟突然害怕起来,雪白的公寓楼正泡在无边无际的云海中央,每往前靠近一步,顾北溟的心跳就会加速一次。 顾北溟转过身蜷缩在另一条小巷里抽着闷烟,自从几年前遵从父亲的意愿来到顾氏集团锻炼的那一天起,他就经常这样,对于顾北溟满腹心事的样子顾凯麟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顾凯麟双手撑着雕满碧色玫瑰的栏杆,他微微探出半副身子出神的望向不远的小巷中刚刚扯出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忙不迭的擦拭着额头上、脖子上和鼻梁上的汗珠的顾北溟。恬淡的柔光中,顾北溟的周身被妖娆的白雾团团围住,他的五官就好像笼罩在深冬的冰雪中,透过缭绕在面颊上的雾气,顾北溟那一双疑惑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宣泄着自己的怨恨。就连往身后垃圾桶中扔毛巾的声音都扑通作响,简单的修整过后,顾北溟加快了奔跑的步伐,那种气势中夹杂着冷漠的倨傲即便连一几斜倪的眼神都没有留给正凝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顾凯麟,但光是古怪而僵硬的气场也逼迫得顾凯麟闭紧了嘴巴。 生平第一次跑得这么卖力,就连红肿的脚后跟都露了出来,在用凉水浸过的毛巾敷在脚上的那一刻,顾北溟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特别是小趾头附近传来的锥心疼痛令他大脑一片空白。在隐约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后,顾北溟转过头来,当他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顾凯麟时,他猛地直起了上身,逆光之下,他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淡漠眼珠。 “你在干什么?”顾凯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耸了耸肩。 顾北溟迅速摘掉了覆在脚上的毛巾,又从沙发上拿起一件雪白的衬衫胡乱的套在身上,虽然他褐色的发丝和白皙的肌肤没有任何改变,但却再也找不到一如常日那一股令人既气愤又僵硬的感觉。 “我去公司了,公司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顾北溟淡漠的站着,他的全身散发着一股很紧张的气息。 “急着去处理公司的事务?是打着公司的名号处理感情问题吧。声东击西,信口雌黄,还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顾北溟一句话不说,只是用眼睛斜睨着顾凯麟。 看着顾北溟径自摆着一副自以为是的臭脸,顾凯麟实在倒足了胃口,他试图一把握住顾北溟有些单薄的手腕。 “不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你们之间的关系务必要在和通信公司李部长家的李贤真订婚之前结束。” “那好,既然父亲都知道了,我就开门见山了。泰熙是被你撵走的吧??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一定要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顾北溟侧过身将双手插进口袋,他的眼神幽深暗烈。 “什么德行…早就知道结果的事情,还要在意经过了怎样的过程才结束吗?你还是把心思给我放在正途上,好好想想怎样笼络住李贤真小姐的芳心吧。总之今年之内定个日子,把该办的办了,顾氏集团现在很需要与通信集团长期合作。” “我就问您,您是怎样撵走泰熙的?!” 顾凯麟和顾北溟对视而立,两个人的眼里都散发着同样阴冷的光芒。在看到顾凯麟在空中晃荡着的支票后,顾北溟向着顾凯麟威胁式的瞪了瞪眼睛。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和自己的父亲说话毫无尊敬之意,你真是比我想的还要堕落啊,好吧,我承认,我是没有经过你的准许私自见过泰熙,但我只是对泰熙说了我该说的话,我的目的无非就是让她去走自己该走的路。回归正途而已,什么赶走不赶走的,倒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优柔寡断,哪里还用我替你收拾烂摊子。难道她与你现在的心痛与难过是我造成的吗?早知道没有结果,何必要给人家期望呢?拖拖沓沓摇摆不定哪里像一个承继大统的会长的样子?!” “像一个会长的样子,呵呵,在自己能力尚且不足的时候,从妻子的娘家借点势力人脉以求为自己的生意打通路径,然后在自己家势显赫后,将曾经扶持自己壮大的人抛弃在一边,重新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或者对自己的事业更有助益的人去过着毫无愧疚的人生。这就是会长应该有的样子?!”顾北溟用眼睛斜睨着顾凯麟,他的肚子像蝌蚪似的挺得饱鼓鼓的,然后一边大哭大叫着和父亲嚷道。 顾凯麟并没有说话,仿佛在与儿子较劲,看谁更能忍耐。 秋已经很深了,枯黄打卷的叶在枝上瑟缩。 呼啸的寒风应声扑来,就连挣扎的声音都那么苍白脆弱。即便绝不放手是枝对叶一生的承诺,但那些无助飘落的叶子就像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似的散落在高大伟岸的大树旁。 “没出息的家伙!不过是甩掉一个女人而已,算什么大事,居然还搞成这副样子,这要是被传了出去,你要让顾氏集团颜面何存,继任会长总是儿女情长,你要让我们的商业伙伴、竞争对手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你!竟然大言不惭的去替一个女人说话,你以为自己是逞男子汉威风吗?堕落的怂包。”顾凯麟唾沫横飞,指手画脚的大声训斥了顾北溟一顿。单那架势简直就像是淤积了好几天的便秘,一下子畅通了一样。顾北溟的心灵就像被人用红红的树枝条猛烈的抽打一般疼痛,虽然现在的他又疼又伤心,但想到泰熙他还是端端正正的站在父亲的面前。因为心底开始悄悄害怕,顾北溟的脸就像一只黑猫般跳来跳去。 “没错,这一局父亲您赢了,我不光答应您不再去见她,而且我这辈子不会再为任何女人动心了,这么一来您满意了吧,您不是说做大事的人不能被感情迷住心神吗?那好,从今往后对于任何人我都不会动心,哪怕那只是悲天悯人的恻隐之心,所以即便有一天我对您或者对您藏在家里的那位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也都不要惊讶,因为我的冷漠完全是出于满足父亲对儿子的殷切期许。”借着满腔怒火的作用,顾北溟把从顾凯麟盯着自己脚心时就一直想说的这句心里话鼓起勇气倾吐了出来。 “还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因为疾病的缘故,顾凯麟的牙对不上齿,所以从嘴巴里说出来的急话不够利索也是理所当然。”说到可千万要做到啊,为了向我证明你刚刚的言辞并没有夸下海口的成分,你怎么也要让行动跟得上才行。对了李贤真小姐与你之间进展到那哪一步了。你不是说你会抛弃感情只去做会长应该做到的事情了吗?那你这就将她的父母以我的名义约出来。” 或许是怕临时变节,顾凯麟总是阴险的先下手为强。那么从逼走泰熙开始到顾北溟前来问责,顾凯麟的手段真可谓是一蹴而就。 慌张的顾北溟,又笑又闹的顾凯麟,站在门外偷听都已经再也听不下去的郑世兢一把抓住了保姆的手。 火热的呼吸将顾北溟眼角零星的皱纹像落叶一样烧尽,因为盛怒,顾北溟的脸就像被抹了红色调料后的玫瑰更加漂亮的盛开起来。 而因为一连三个月缠绵病榻的缘故,顾凯麟暴瘦了好多,特别是毫无血色的脸明显的向下凹陷了一大圈,因为这样那双弥漫起白雾的眼珠子就显得更大了。 “那好,倘若我如约将李贤真带回顾氏,您会不会将顾氏集团全权交给我,而且您务必要向我保证从那以后不会再对我有任何怀疑与猜忌?” 说着,顾北溟走到顾凯麟的跟前蹲了下来,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凯麟瞧,看着顾北溟只能用惊愕来形容的表情,顾凯麟浑身不自在。两个人脸蛋碰到一起,从旁观的角度就好像是在紧紧拥抱着对方的状态下注视着对方一样。在顾北溟自认为成功刺激到顾凯麟后,顾凯麟嘴角露出愉快的微笑。 。“呵呵,还没有付出行动,光靠嘴皮子工夫就想诱惑我放权吗?或者一个连社长位置都随时要丢掉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呢。” 扑通扑通,耳边传来顾北溟的心跳声。顾凯麟的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看着顾北溟眼睑处明亮的东西,顾凯麟抱着狡猾的态度擦了擦嘴角。 “您这怎么能算是相信我?我是您的儿子,并不是您一手栽培起来的傀儡。” 顾北溟用严厉的眼神望向顾凯麟。 “至少要把电信李氏集团李会长的女儿即刻带到我面前,否则,我可要对顾北辰和你的母亲文素利下手了,我要将顾北辰抬高到与你一样的层面上来,我要让他成为与你分庭抗礼的竞争对手。” 顾北溟瞳孔渐渐抽紧,唇角却迅速染出一抹愈发鲜艳的温柔。 “这么看来父亲明摆着就是对我一直存有戒心啊!不过,不论您怎样说,我都向您保证,就您和郑世兢阿姨那副德行,顾北辰的明天也好不到哪去。您不是说我们这一层的人很看重血缘的吗?如果娘家与父亲都爱莫能助的话,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否达成父亲心中的夙愿。” “我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一再忤逆我的勇气?” “忤逆?父亲管推心置腹叫忤逆?!” 顾北溟气不过似的用力拍了下雪白的墙壁,桌上的玻璃杯被这一巴掌吓得直发抖。耳膜差点被震破的顾凯麟吃了一惊,他一脸疑惑的望着顾北溟,只见顾北溟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似的,他一声不响的僵在那里,因为顾北溟情绪太过反常,顾凯麟言犹未尽却还是收住了。与顾北溟失声轻笑不同的是,顾凯麟意味深长的笑了。 “只是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还没长大的少年硬撑着去装出大人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有多长进,不过是仗着父亲是会长的关系,大家恭维你而已。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成为会长的不二人选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会长这个位置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耀眼。更何况顾氏集团是你的父亲耗费一生的心血建立起来的,作为顾氏集团的创始会长,我绝不能容忍她在我某一个儿子的手中丢掉。如果你能让我满意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不对顾北辰母子下手。否则我只能站回到顾氏集团赐予我的唯一立场上去做权衡。” 虽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是由于那场秋雨从昨天下午一直下到今天,所以整栋顾氏别墅的墙壁都渗透着寒气。 “如果我可以按照父亲的意愿去做正确选择的话,那么父亲可以不对北辰下手吗?可能是因为立场不同的关系,所以父亲很难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思考,但因为您的私心的的确确毁掉了一个孩子原本无比渴望的一生,这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而与不得不容忍失去的我相比,北辰是友善坦诚的孩子,即便十多年来一直活在我对他的憎恨与厌恶里,但他从未放弃过温暖我的心灵。如果父亲将对付我的伎俩用在那个孩子身上,只怕父亲会永远活在无法原谅自己的阴影中,因为他的坚强注定了他不会向我这样试着说服自己低头与妥协。” 看着顾凯麟的神色从容而淡定,顾北溟微微颔首。 “去公司吧,在李贤真没有过门之前,我根本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况且除了彼此心累,我不会给你任何满意的答复。” 顾凯麟狠狠甩开顾北溟抓住自己轮椅的手,顾北溟的神情微微有些失落,黯淡酡红的面颊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尽管顾北溟被顾凯麟气得绝望,但顾北溟却并没有纠正他想法的打算。因为与父亲不管怎么说,都说不通,不论自己的心有多痛,父亲永远不会收手。在父亲眼中两个儿子终究只是两枚实现自己宏图大业的必走棋子。顾北溟舌头打了卷儿,然后朝他着门口走去了。但走着走着,顾北溟实在忍不住了,便转过身最后满怀期望了望了一眼顾凯麟。 顾凯麟眼底的幽芒隐隐乍现,他的脸上带着卑鄙的笑容。尽管顾北溟始终黑着脸盯着顾凯麟,但他却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 七年前,顾凯麟会长派顾北溟去mmbc考察并在私下里与前会长的小女儿交流情感,直到两年后的mmbc在那一届的商业激战中半途中落,两个孩子之间的联姻关系就此作罢,顾北溟都不曾有一句怨言。即使面对前会长的登报控诉与舆论界铺天盖地的谩骂挖苦,顾北溟坚决的内心也不曾动摇分毫。可是,在当事人变成泰熙和李贤真的那一刻他变了。就算两个人之间真的走到了尽头,顾北溟也没有办法狠下心和泰熙告别。果然,如果在一个人未曾对另一个人动心之前,他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拥有一万多个正确的选择。但感情永远是对理性最深沉的牵绊。 顾北溟情绪的改变,出乎姜连勋的预料,这让他多少有些慌张。看着顾北溟那一双猛然深缩的黑眸,姜连勋好像看到了当初不得不放开尹相弦的自己。 “社长,社长。“ 就在顾北溟的思绪正准备开溜的时候,姜连勋轻轻叫了一声深深探着气的北溟,随即他就像按图钉一样将北溟的想法按了下去。 顾北溟微微一笑,但紧闭着的眼角还是会有泪光在闪烁。 ”那,需要我传达的东西我已经带到,如果您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回去工作了。不过,跟进击的会长战斗是一定会浑身是伤的,这一点您和您的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只是现在的话,让会长再像从前那样权倾安城,应该是难比登天。我想在沉稳干练的您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之间,会长应该已经做出选择了。况且就算没有,那么在您选择结盟李氏的那一刻,会长心中的天平应该已经彻底倒向您了。那么现在的话,您完全可以放下一切防备专心为自己的股东大会筹谋了。就像会长那样。” 姜连勋的话就像光滑的小石头飘过水面一样轻巧简单。 从下榻在安城市江源北街的顾北辰那里接到电话,大约是在中午的12.30分。刚听到顾凯麟康复过程中状态不佳的时候,郑世兢就已经感觉到不妙。在刚刚撂下电话的那一会儿,心痛至极的郑世兢因为大脑一阵晕眩而不停的咳嗽起来。而同样住在江源北街附近的顾北溟,在接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电话后,马上就向tvac电视台总部基地出发。 七年前,顾凯麟因为胃癌差一点离开人世,这一次因为严重的脑病死神的魔爪再一次伸向了他,虽然谁也不能从生老病死的轮回中逃脱,但当死亡的宣判三番五次的降到顾凯麟身上,还是让顾北溟顾北辰这对没有感受过父爱的孩子无比痛苦和难过。 下午3点,郑世兢匆匆忙忙的赶到医院。当她打开病房房门时,顾凯麟正背向着她睡着浅觉。如果是以往,顾凯麟肯定会快步走到顾凯麟身边,但一想到顾北辰兄弟委婉的嘱咐她时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郑世兢低下头犹豫了起来,整整一个小时,郑世兢只是握着门把手,借着拉开的狭窄门缝向里面饱含深情的望着顾凯麟虚弱的背影。 “怎么办好呢?如果走进病房,一会儿撞见文素利或者被文素利的人当成证据抓拍下来的话,但不进去万一会长身体难受怎么办,他的身边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啊。”走到顾凯麟旁边,即使只花几秒钟。不行,特别是顾氏内部各方势力波涛汹涌的现在不能感情用事,况且都已经都和孩子们约好了。郑世兢向病房内巴望了一会儿,然后慢慢低下头,两只手交叠在不起不断反复的揉搓着,因为内心实在焦躁不安的缘故,郑世兢用双手不停的将bu be y风衣袖口的一角折了又翻、翻了又折。 一阵风从身后轻轻吹过,又轻轻消失。从袖管的活口处飘下的黑色蕾丝带随风轻扬随即又如垂头丧气的孩子般吃瘪在原来的位置。 刚刚收起耀眼光芒的太阳渐渐的从高处往下坠落。一时之间火红、灰蓝交杂在一起,缥缈的云雾在空中幻化成远山的模样,一朵朵火焰般熊熊燃烧着的晚霞含情脉脉的穿梭在远山与周围的楼房之间。 如血的晚霞里,郑世兢窄窄弯弯的肩膀不停的小幅度晃动着。最终,她还是轻轻闪进病房的门。 在郑世兢赶到医院之前,顾凯麟一直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奇怪的是,当郑世兢将手缓缓的放在顾凯麟的身上时,顾凯麟粗糙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因为气管插管还深深的留在喉咙里,所以顾凯麟完全不能说话,但是从他眼角缓缓流淌出来的眼泪中,看得出他已经有了一点意识。 “会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会长,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早一点看出您的身体状况,在您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我没有办法留在您身边守护您。到现在为止,我一次都没有对您说过谢谢,如果不是您给了我如此富裕第二轮人生,我现在还不知道堕落成什么样子,谢谢您会长。”因为顾凯麟毫无征兆的在家中孤独的摔倒,郑世兢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内疚。 窗外的夕阳越来越红,红得几乎滴血,就像是一朵硕大的玫瑰在天边傲然怒放,尽情喷芳吐艳。渐渐的半边天开始由红变紫,彩霞嵌着钻石般若隐若现的星星。直到月亮升得老高,天空中的余晖才渐渐变淡。 从傍晚到深夜,郑世兢一直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等他苏醒过来,在她刚刚打开为两个孩子准备的食物盒子还没有一刻钟的工夫,顾凯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顾凯麟的脸已然消瘦苍老到无法辨认的程度,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就像即将在开水锅中煮熟的鸡蛋黄,紧皱着的眉头下是一双如晚霞般熬红泣血的眼睛。他望向手足无措的郑世兢时气息奄奄的模样,仿佛是处在天寒地冻的极地险境正伸手乞求救援的孩童,郑世兢瞳孔渐渐抽紧,在脑子里闪过一个不祥预感的同时,郑世兢眼中的怜悯之意更加浓烈起来。她用双手不停的抚摸着顾凯麟的胸口,哭着问候道:“会长,您终于醒过来了,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顾凯麟不停的冲着郑世兢眨着眼睛,然后用反反复复的将右手吃力地抬起来又放下去。直觉告诉郑世兢,会长一定是以此向郑世兢传递某种讯息。 “睡了这么久,一定很渴吧,是不是想喝水。” 顾凯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凝望着郑世兢,“嘎嘣,嘎吱嘎吱”,他的嘴巴里发出像踩雪一样的细微声音。当郑世兢将吸管插进温水递到顾凯麟的面前时,顾凯麟就像一个听话的孩童一样吸了起来。但在郑世兢叮嘱他好好休息,不要理会她的那一刻,顾凯麟虚弱无力的摇了摇头,他的嗓子里拼命的发出“啊,啊”的声音。 “会长,您才刚刚清醒,医生交代一定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北辰应该就快回医院里陪伴您了,我会再来看您的。” 郑世兢忍着泪水,望着顾凯麟那么说道。她用这样自我开解的说法,为自己扔下独自呆呆昏睡的顾凯麟找借口。 看到了郑世兢湿润的眼睛,顾凯麟用同样湿润的眼睛望着她,在虚弱无力咳嗽了两声后,他弱弱的摇了两三下头。郑世兢本能的猜到顾凯麟内心的想法,为了确认顾凯麟的心思,郑世兢抹去眼泪咬着牙试探道。 “会长,您的意思是要我一直留在您身边照顾您是吗?那好,就算北辰北溟回来,我也不会走。您放心吧,我不走了。”顾凯麟吃力的睁大眼睛,眼底的暗芒隐隐若现。很显然顾凯麟并非如此想法。 “会长,那个,新产品发布会在顾北溟社长的安排下进行得非常顺利,公司那边有大少爷在您不用太担心。您现在对于孩子们最大的支持就是将身体调整回最佳的状态。否则孩子们的辛苦与牺牲就白白浪费掉了。” 就在郑世兢话音刚落的那一刻,顾凯麟那一直低垂在床边的手慢慢抬起,食指静静缓缓的指向了天空,并在空中非常吃力的写着些什么。因为事先并没有准备笔记本和签字笔,再加上顾凯麟在空中留下的字迹过于潦草,又大多重叠在一起,郑世兢无从辨认,她只能从能读出的几个字中去猜测加起来的意思。 或许…难道…顾凯麟是想和郑世兢做正式的诀别,郑世兢一把将顾凯麟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泣不成声起来。在那一刻连带眼泪一起喷涌而出的还有这段时间以来她所承受的所有恐惧和孤独。 “现在会长您写的…是想了结的意思吗?”郑世兢咬着牙忍着泪水,望着顾凯麟低声问道。 “嘎嘣,嘎吱嘎吱”伴随着一阵类似二度碾压积雪的沉闷声音,顾凯麟的手指如少年恋人般轻轻抚摸在郑世兢白嫩的脸颊上。他静静的侧过脸望着流进屋子里的夜色与月色,还有笼罩在黑暗中散发着幽绿色瘴气的参天树木,在重新定了定神望着郑世兢轻笑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居然泛起了一点点极其自然的血色。 呜咽的雨风就像一个被逼在屋顶无法脱身的小偷一样四处乱窜。 “您的意思是要提拔顾北溟社长做代理会长的位置吗?” 顾凯麟瞥了一眼郑世兢,很快就无奈的摇了摇头,“嗒嗒嗒”他的嘴巴里发出像摩托车飞奔的声音。 “那您更看好我们的儿子,我们生的北辰对不对,您希望北辰越过哥哥北溟去做顾氏集团的会长。”郑世兢连忙问道。 顾凯麟干脆假装听都没听到,他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郑世兢的神情微微有些失落。她突地怔了怔,随即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轻轻擦拭着顾凯麟的脖颈。 “那您的意思是财产分割成两份,北溟社长和我们北辰都拥有其中一份,但北溟社长的份额还有在顾氏集团的地位要远高于北辰对吧?会长,如果不是您同意我带北辰进入顾氏生活,我们的人生还不知道要糟糕成什么样子,所以您能这样安排,我们其实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们并没有想过要去抢夺原本属于北溟的东西。”顾凯麟咬紧牙关,眼睛里噙着泪水直到眼中布满血丝。那个痛苦的感觉就像是昆虫脱壳似的,他奋力抓住郑世兢的手,因为郑世兢依然在没有头绪的猜测,顾凯麟话语中的喘息声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仓促,白蒙蒙的蒸气从顾凯麟的嘴巴中升起,他的额头、鼻梁上结满黏重的汗珠,而郑世兢手心上的肉泡也在顾凯麟“喀喀咯”地如同剥皮一样用力地搓点的过程中变成粉红色。 “…是三分财产,也有文素利的一份。这么说来是北溟北辰,还有您的前妻文素利。既然会长您已经部署了一切,那这份文件现在是在顾氏的哪个地方呢。您的书房还是您的办公室?或者是银行的保险柜里吗?还是您将这些东西交到了什么可靠人士的手中。您放心,我会这份嘱托安全的递到北溟代理会长的手中的。” 顾凯麟的做法就像硬邦邦的戳澡巾无情的戳在自己的头上。因为落寞难遏,郑世兢的脸憋得像灶孔面的火苗一样通红。 “噌噌”顾凯麟的瞳孔迅速变大,他手背上的青筋就像孩子们蹦蹦跳跳的蹦床一样凸凹起伏起来。但因为沉浸在不安的情绪中,郑世兢并没有察觉到顾凯麟异样的表情变化。 天空中刺眼夺目的“巨型电灯”刚刚熄灭,一下子昏暗下来的天空就像支起在病房窗子前厚厚的帐幕。一阵潮湿的风吹过,粗大的雨滴宛如被人随便乱抖下的粗大菜豆一样黏在帷幕的四角。紧接着,“刷,刷,刷……”细细密密的落雨声划破空中,又像从淋浴器里整齐洒下的流重重的砸在屋顶。但停在顾凯麟的耳畔,那粘稠的雨声里又仿佛掺杂着什么催眠的药。 “看来您终究没有替我想过我应该怎么办,如果没有北辰我是不是就要被您扫地出门了呢。”郑世兢连眼角都没有从顾凯麟的身上移开,她轻轻的问。 “算了,您好好休息吧。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北溟北辰两个孩子还在顾氏集团等着您。”虽然失望在郑世兢的肚子里积攒得满满的。但郑世兢还是压着胳膊趴在顾凯麟身旁。 面对着默不作声的顾凯麟,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像黑暗一样向郑世兢笼罩过来。 顾凯麟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汗味,直到郑世兢用事先放在一边的水盆里烫得暖烘烘的毛巾,从我的头到小腿擦干顾凯麟身上湿漉漉的汗液时,长时间喘着粗气的顾凯麟从喉咙里发出的急促的喘息声才渐渐平复下来。“扑通扑通”溅出来的水花和郑世兢自己身上流出来的汗液浸透了她昂贵的上衣。她重新投了下毛巾,擦拭着自己大汗淋漓的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水就像刚刚刨下的杨树毛一样一块一块的脱落下来,郑世兢陷入深深的沉思,在自己的立场来看,顾凯麟那样的人是多么固执而又抠门儿啊。尽管自己并不缺钱,但却还是为钱所困,在顾凯麟安排好的后事里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郑世兢第一次痛彻的体会到了赚青春血汗钱是多么辛苦。在她再次用拧干的毛巾轻轻揉搓着顾凯麟长满老年斑的瘦小后背时,她的心中混杂着愤怒和伤心,这一次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全世界都变得宁静而又百无聊赖之余,就只有无数透明的雨束,在医院的窗户上打出深深茂密的坑。 在那个像树枝一样长长的输液管重新连接到顾凯麟手背上的针头上时,顾凯麟已经再次进入了昏睡状态。确定了顾凯麟短时间内并不会出现任何突发情况后,郑世兢悄悄的关上门,然后就像猫一样不声不响的逃离了医院。 居然唯独避开了自己,这不是分明逗无知少女玩呢吗?从来都选择坐专车出行的郑世兢这一次破天荒的选择徒步走回家,暗暗的灯光下,长长的雨雾穿进郑世兢宽松晃动的大衣里,那些无边无际的落雨就像母亲的针线一针一针的缝补着自己残缺的人生。“哗啦哗啦”悬挂在树桠间干巴如烂菜的叶子在严寒的空气里哆嗦呜咽,郑世兢心中一阵伤感,她像猪一样咂着嘴,叹息声不争气的从她的嘴巴里隐隐传了出来。 第七十八章 最遥远的距离i 推开小店连通起居室的门。 顾北溟的目光从简单素雅的装潢上扫过,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曾经送给泰熙作为生日礼物的八音盒,在八音盒的后面是顾北溟送给泰熙的幸运娃娃,顾北溟修长细腻的手再次轻轻绕过娃娃的脖颈,在怔然望见自己曾送给泰熙的那条钻石项链时,顾北溟的手死死的抓起娃娃的一大把头发。 此时此刻,他好想念泰熙,尽管他的心灵因为缅怀而痛哭流涕,但他依然害怕因为自己的舍不得放不下而让自己想要带去幸福的女人变得比从前更加脆弱。顾北溟空洞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出长长的叹息。那种感觉就仿佛全世界的悲伤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就在顾北溟沉浸在自己无声的世界中时,身后厚实的雾霾蓝色帷幔缓缓拉开,午后的阳光从门口洒照进来,在听到扑梦网因为剧烈颤动而发出的轻微碰触细响后,顾北溟微惊,他缓缓转过身,在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间,迎面走来的泰熙眼睛微眩了下。 水晶般流淌的光线几乎全部反射在泰熙身上,泰熙宁静的望着顾北溟,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就像公主与王子一同出场的那样迷离梦幻。 顾北溟就像一只孤独的小猫蜷缩着身体依偎在本就不大的小床上。他的皮肤苍白得似乎没有半点血色,但或许是与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的缘故,他的嘴唇就像怒放的玫瑰似的鲜艳欲滴。特别是当窗口清凉的风飘过,那熠熠生辉的唇片就像血液般簌簌涌动。 “说好不联系后,北溟哥就以楚楚可怜的模样坐在社长位置上运筹帷幄,号令顾氏集团了吗?” “呀,你说什么。因为对我而言你是最特别的人,所以我只是在你面前卸下全部伪装而已。” 顾北溟那双能令人联想起大海的眼睛平添了不少冷酷感,在他微微侧目的同时,黑色的碎发与冷若冰霜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眼神在强烈地传达着“不要激怒社长”的信息。或许是感染到顾北溟浑身上下散发着的紧绷气场的缘故,即使顾北溟半躺着不动,泰熙也自动退缩了一步。 “好吧,不过我说的也都是真心话,北溟哥长着一张诱敌无数的面庞,身体或许太过发育不良了哦,啧啧,北溟哥难道最近不经常照镜子。” “呀!又说什么?!哪里有你说的那么柔弱,难道在泰熙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吗?这样的话,我或许真的会生气。生气对于病人的身体并不好。” “知道会被我取笑,还巴巴的赶到我的小店,北溟哥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 “落井下石,泰熙!你太过分了。” “不过只有在北溟哥生病的时候才看上去软弱了些,换成平日里一副居高临下的总裁样子,我退避三舍都来不急怎么敢在你的耳边说风凉话。” 顾北溟真的很想好好奚落泰熙一顿,但在转回脸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泰熙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换掉以前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极不情愿的拿起镜子照了照,在镜子正对着的那面巨大明亮的镜面里映出自己干瘪的胸部,以及呈一字型垂直向下的腰部线条,看着比他从前通过体育运动锻炼出来的符合健美标准的完美体型差差实在太远的身体,俨然就像是个让人产生保护欲望的柔弱女孩儿,顾北溟有些羞愧难当。 在父亲与顾氏集团出现纷乱之前的顾北溟可是比普通男人还厉害的存在。从冷酷矜贵的社长变成了清纯可人的邻家暖男?!这岂不是要让认识自己作为“顾氏集团代行者”的人笑掉大牙?可是看来看去,特别是在泰熙时不时投递过来的诧异目光中,顾北溟差一点就要将吐血的样子展露在她的面前。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很不习惯的。” 顾北溟冷冷的盯着泰熙看了一会儿,他的嘴角漫不经心的向上挑了挑。这算是在笑吗?怎么总感觉有种阴森恐怖的味道。 泰熙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再次从顾北溟的身边走过。 锅里如晚霞般鲜红润泽的汤汁翻滚着一层透明的泡沫,被汤汁紧触着的鸡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泰熙将火调成小档大概炖制了15分钟后,待收浓的汤汁变成红褐色后全部附着在暗红微褐色的鸡翅上时,泰熙关掉了电源,并用铲子小心翼翼的将鸡翅一个挨着一个的从平底锅中挑拣出来。 “这是什么?”顾北溟淡淡的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并不熟练的夹起一块鸡翅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鸡翅,对于有些营养不良的人是很补体能的。”泰熙关切的说道,她的唇角淡淡流露着一抹慈母般圣洁的微笑,她眼神就像泡在海水中的棉花一样隐约闪烁着恬淡的荧光。 “不合时宜吧,我可能在发着高烧啊。怎么能给我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我在家里阿姨都是给我煲汤或者煮粥的。”顾北溟的唇角有一抹渐渐明朗的笑容,但唇片却始终不依不饶的紧紧抿成一条蜿蜒的曲线。 “北溟哥可能是会错意了呢?!只是顺带嘴说了句补充营养,就一定是做给北溟哥吃的吗?”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顾北溟尴尬的砸了咂嘴。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等待泰熙用柔声软语稍微哄一哄就会从沉闷不乐的状态调整回阳光少年的小猫。然后泰熙却像是看不出火候的白痴一样一脸疑惑的望着北溟。 “那,鳕鱼汤凉得差不多了,喝了这碗汤,身体应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泰熙催促道。 刘海儿遮住顾北溟棱角有致的额角,柔亮的黑发整齐的垂在顾北溟的耳边,现在的北溟看上去文静极了,但和他在职场力求完美的强势总裁形象相去甚远。看着顾北溟就像孩子似的要继续耍赖,泰熙反倒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就连唇片也渐渐染上一抹严肃的味道。 “不打算回家吗?人在身体非常虚弱的时候不是最应该躺在家里,等着关心自己的家人煲汤煮粥给自己喝的吗?而且北溟哥已经结婚了,一直病在外面算怎么一回事,就算不在乎父亲继母的想法,但总归也要照顾到妻子的情绪。” “妻子?!李贤真吗?那就更不着急赶回去了,生病本就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刻,我不想在自己心情烦躁的现在见到比生病更让人郁闷的人。那样病才会久治不愈。” 平时的北溟脸上从来没有哪怕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是和泰熙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失魂落魄还是垂头丧气,他的难过与茫然总是比起微笑更常见。特别是当他失声轻笑过后,眼睛里的眸光因为敏感而渐渐空寂无措起来,静静的听着顾北溟喃喃自语,泰熙心中沉沉一恸,她心里很清楚北溟的难言之隐。看着顾北溟短暂迟疑过后,再次带着僵硬的表情低低控诉,泰熙在心里暗暗嘘了一口气。她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又咬了咬牙。 “一个生病的人是不会把病痛挂在嘴上的,从这一点来看北溟哥并不是一个诚实的人啊。不过真病也好,假病也好,我还是为你煲好了你最爱喝的雪鱼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趁热喝光吧。”见顾北溟一脸狐疑的模样,泰熙将汤碗轻轻放在顾北溟苍白中略显铁青的手中,她平静的看着顾北溟那张像结了层冰霜般苍白的脸孔渐渐重新明亮起来。 “最讨厌谎言的人却愿意为说谎的孩子煲汤,这可如何是好。”顾北溟的唇边噙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他淡淡的回视着泰熙柔柔的说道。 泰熙直视着顾北溟苍白的脸庞,她也毫不示弱地回敬。“喝汤就喝汤,怎么还是堵不住北溟哥的嘴巴。尽管虚弱但还是得理不让人。”泰熙略显不耐烦的表情和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顾北溟措手不及。顾北溟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开口能为自己扳回颜面。 在彼此看过一眼后,顾北溟神情坦然的直视着面前白花花的墙壁,面带一丝微笑。 “下次记得在家里多备点好吃的食材,如果还只是用鳕鱼汤,红烧鸡翅敷衍我,我可就不领情了。” “你最好别再让我为你跑来跑去,只这一份鳕鱼汤,就已经花光了我店里半天的利润。” “呀,泰熙,你这叫什么话,怎么能和我当面算清账目呢,我与你之间的感情难道还不值一顿便饭吗?”看着那么伶牙俐齿的泰熙,顾北溟唇角原本带着的笑容渐渐消失。“还是说你现在…”面对顾北溟凶巴巴的眼神泰熙同样用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使劲盯着顾北溟看。试想一下除了自己的父亲顾凯麟会长,天底下也就只有泰熙敢用那种挑衅的眼神回顶顾北溟,顾北溟并不想就这样算了但却还是渐渐败下阵来。所以此刻,不服输的的火苗一个劲儿的往顾北溟头顶上蹿。 “很抱歉我想我不能奉陪多久了,半小时后我还有课,如果再耽误一下午的工作薪酬那就更得不偿失了。而且,既然北溟哥已经吃完,就抓紧时间离开吧。” 泰熙还没听到顾北溟的回答,就听见那个神情消沉的男人闷哼了一声。泰熙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以后请北溟哥不要不分青红皂白的跑到我家里来了,现在北溟哥已经结婚了,而我也应该收起心情好好谈场恋爱了。毕竟你的人生别无选择,而我只能在毫无头绪的现在收拾心情,重新开始了。” “看来说到问题的关键了啊。”顾北溟打断泰熙道。 “说吧,是怎样的一个人要不舍余力的将泰熙从我的世界中抽走。”顾北溟恍惚的想着,倨傲的薄唇因为明显感到不自然而微微慌乱的碰到了牙齿。 “只是随口一说,还没有那么一回事但我要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摊在最前面,为了以后能平静的生活,在我找到合适的人后,我会和北溟哥彻底告别的,我觉得永远不再见才是对我们四个人最好的选择。” 泰熙表情淡然,一双澄净的眼睛平静如水。 “随口一说,但这样的念头不是刚刚才有的吧,拜托你不要这样,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一切都会有转机,毕竟我们才30出头,余生还很漫长。” 因为泰熙的面容太过波澜不惊,顾北溟忍不住的多次打量泰熙,就好像泰熙在刻意隐瞒着顾北溟些什么。 看着她泰熙的眼神“突突”的颤抖了一瞬,顾北溟暗吸了口气,他的唇片略微僵住,然后在泰熙飞快的避开自己的眼睛时,他第一次夸张的做出讶异的表情吃瘪的望着泰熙洁白的脸庞自我挖苦似的低嚷道。 “总之我不管,我现在可是病人,你不能再用伤人的话影响病人的情绪了。离开的话题在我最艰难的现在不要再说了。” 顾北溟假装目视着没有任何装饰物遮挡的墙壁,一对乌黑的睫毛簌簌颤抖,从低垂的眼帘中隐约流露出难以形容的酸楚和某种恐惧。 “可摆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有这么一个啊,既然谈不拢,那就先这样,我去给北溟哥将大衣和公文包拿过来。” “这就结束我们之间的交谈了吗?主食之后应该还有份点心或者咖啡,不是吗?不会是为了约会而提前赶我离开吧。” 又惊又怒的顾北溟拉住张腿欲走的泰熙,他不由自主的凝住声音,但从泰熙的耳朵里依然听出顾北溟声音中隐隐传出的紧绷和落寞。 “推掉,过了今天下午,我或许会离开安城,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准。而且我这一次的境遇真的险象环生,你不能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关心一下我吗?” 看着顾北溟暗凝,和不断绷紧的下颌,泰熙默默的站在原地。 顾北溟随着泰熙的目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在望着泰熙没有说话却铁青着的一张脸后,一丝凄凉的微笑浮上嘴角。正在这时,有人没按响门铃就闯进刚刚挂上打烊牌的泰熙小店。而泰熙就像一阵风似的突然脱离了顾北溟的视线。 “我吃过下午茶就走,这样可以了吧?!”顾北溟眉头紧蹙,急急的追问道。 “咖啡和水果之间选一样。”泰熙不屑的简单回答。 短暂的沉默中,顾北溟的表情坚决,尽管他极力想摆出一副若无其事,好像永远不会中泰熙圈套的样子,但是泰熙自己清楚顾北溟的真实想法。她皱紧眉头轻轻咳了一下。 “那就加了水果的咖啡。” “什么?” 泰熙阴沉着脸,断然问道。 顽固不化的顾北溟变化另一种更为深邃的眼神,在用生硬傲娇的语气说完后,他重新把目光转向泰熙。 “不是有两种选择吗,那我全都要,而且咖啡我只要温热的。”顾北溟一脸真诚的望着泰熙。 在泰熙的小起居室里,顾北溟凝神看向她。 当他注意到泰熙按照自己的吩咐将水果切片后缓缓投进咖啡杯时两眼冒光的样子顾北溟在心却“噗哧”一声乐了出来。 “已经是温热的了,虽然不比你们顾氏专用的咖啡,但却是你要求的口味。” 顾北溟眼神古怪的凝视着泰熙,泰熙温柔的说完后,又像照顾弟弟一样将咖啡轻轻递到顾北溟的面前。 飘进屋子里的阳光就像被微风吹过的海面般泛起金色的涟漪,无数澄净的灰晶在阳光的笼罩下温柔的回荡在泰熙与顾北溟面面相视的低矮空气中,就在泰熙的手即将从顾北溟温热温热的掌心抽走时,顾北溟的身体猛地向后蜷缩,因为身体骤然失重的关系,泰熙直直栽向顾北溟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泰熙的一双眼睛又是震惊又是愕然。看着如此惊慌失措的泰熙,顾北溟的眼睛透明得有些恍惚,他慢慢向前俯身,并在即将拥抱住泰熙的那一瞬间,泰熙的额头缓缓的点在顾北溟的下巴,顾北溟缓缓抬起手臂,他的手柔软的环住沐浴在阳光中的女人。与此同时,两个人略显紧张的嗓子里传出一阵不易察觉的颤抖。 咖啡杯缓缓的从泰熙的手中坠落,并在千万道阳光的照耀下就像被激光打破的紫藤似的零零星星的散落了一地。 “北溟哥…” 泰熙焦急的仰起脸看着顾北溟,轻轻摇晃着的阳光里,她的面庞透明得有些迷离。顾北溟忍不住拥紧了泰熙的身体。在那一刻北溟眼中的漆黑就像海市蜃楼般一点一点的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夕阳般绚烂的殷红。 时间匆匆流逝… 直到手机的铃声在宁静的起居室里渐渐响起,正在聚精会神的凝视着泰熙的北溟顺手揉了揉泰熙的头发,然后朝着声音的发源地快步走了过去。当他注意到来电显示上闪烁着的是“姜连勋”的名字时,顾北溟的指尖有些颤抖,他的眼神骤然间暗黑如墨。 泰熙焦急的望向顾北溟,尽管泰熙一直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从眉宇间渐渐显露出来的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顾北溟只是沉默的低头望了一眼泰熙,他的手缓缓松开泰熙的肩膀。然后面容无波无澜的侧过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看着顾北溟骤然凝重的神色,就好像一边回复电话一边思考什么重要内容,识趣的泰熙同样保持着沉默。但她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继续不动声色的观察顾北溟细微的表情。 “是我,请讲。” 偌大房间就只剩下顾北溟冰冷的声音,静静流淌的的柔光中,顾北溟的五官就像寒冬的冰雪,很深上下传递着的倨傲气息仿佛将时间凝固住了。 “不是说好定的明早第一班飞机吗?现在就要赶过去?海外的股东是什么时候联系到的。他们表态的吗?怎么说。”顾北溟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却下来,他眼瞳中散发着的冷凛就仿佛此刻的他正浸没在冰冷的北冰洋中。而他的呼吸汹涌如即将升华的烈寒冰气。 泰熙困惑的望着北溟。在那一刻曾经受过的冷落与委屈再次从她的心头浮起。 “那好,我现在就赶过去,20分钟内到。” 或许是因为午后耀眼的阳光发生了折射现象?泰熙忽然感觉距她只有半步之遥的顾北溟眼神中瞬间掠过一道宛若刀锋锐利的冷漠,那种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就好像将周围的所有人都淡化在看不见的阴影里。 泰熙将双手交叠轻轻摩擦着,她的喉咙涩涩的,脑子里也是十分迷乱。但在看清顾北溟眼中满是恐慌与脆弱时,她急促的呼吸瞬间轻若无声。 挂掉电话还没有半秒钟,顾北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用目光扫了一圈后便麻利的从泰熙身后的椅子上拿起大衣胡乱的套在身上。 “是顾氏那边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了吗?” “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得马上回公司一趟。” 顾北溟快步走到泰熙的梳妆台前,他自顾自的从泰熙的收纳盒里拿出一盒牙线。 窗帘大开,灿烂的阳光如同射向金苹果的弓箭似的射向泰熙,有那么一瞬间泰熙被晃得睁不开眼睛。 “刚刚来过电话的是姜…” 待屋子里的光线再次由白亮转为阴暗时,站在暗处的泰熙满含深情的望向笼罩在明亮阳光下依然在整理着装的顾北溟。 泰熙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问道:“好吧,那,那处理完事情之后的话…” 顾北溟默默的转过脸,用深邃的目光望向泰熙。 “如果约会没有推掉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赴约了。” 顾北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若无其事的抛出了这句像是大人对小孩子说教的话。 “什么,你说的是赴约…”泰熙用恍如透明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北溟,只是这一次她清澈的眼眸中夹带着一丝丝苦涩。 “是,我现在面对自己的这一团糟心事都毫无头绪,如果这一次股东大会我落选的的话。” 顾北溟心情烦闷的望了眼泰熙。 “不过,我始终都记得我是怎样付出了全部才走到这个位置上的,所以就算时不我与,我也要与残酷的命运抗争到底。如果连社长、代理会长位置都拿不到,那我的前30年和滑稽的玩笑没有分别。我不能看着自己堕落成别人成功路上的炮灰,即便那是我的家人。”顾北溟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坚持着将他想说的话说完。 泰熙微怔片刻,连同身子也隐隐向后微震了两下,因为心被绞得喘不过气来,泰熙的声音格外柔静。 “那,如果这一次你依然需要像李贤真小姐这样的外援,你是不是?“实在按捺不住,泰熙轻轻吐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你可以赔上自己本可以适得安适的一生,哪怕结果并不是你渴望的那样,你也能接受成王败寇的事实。为了从父亲那里得到社长位置,你选择了李贤真小姐而不是我,如果这一次摆在你面前的机会还是有一半抓在那个女人的手上,你不是?” 泰熙的面容就像紧实的包裹在深夜的雾气中,她的唇色因为心脏骤然失血而愈发苍白。 “泰熙啊…”泰熙的话又一次噎得顾北溟说不出话来。 顾北溟懊恼极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的气促,无可名状的绝望就像黑洞一样不断吞噬着顾北溟的心脏。顾北溟清楚的知道自己脑子里的那些混乱的想法不论怎样说,都会对泰熙造成更加深沉的伤害,所以害怕再次失去泰熙的惊悸使背面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从泰熙眼中掠过的过往片段是那么熟悉,因为无话可辩他死死咬紧嘴唇,勉为其难的镇定住自己失措的情绪。 “好吧,我不会问你了。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啊。”泰熙言犹未尽的收住,她的笑容如清冽的蔷薇好看却又隐含着冰冷的嘲弄。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气氛突然变得很诡异。 这一次顾北溟再也没有注意甚至全然没有理会泰熙的心情,他径直越过泰熙的肩膀从泰熙的书桌上拿起手机,再次接通了另一位理事打来的电话。 尽管顾北溟一直旁若无人的对着电话讲着泰熙听不大懂的公事,但从空间方位来看,两个人始终在怔怔的对望而立着,泰熙闭了下眼睛,一阵烦躁涌上心头,但却还是被泰熙强压住了。而顾北溟的眼睛就像被风揉碎四下纷飞的桃花瓣。 “也就是说我现在还有翻盘的可能对吧,太好了哥。” 当他注意到看着泰熙的神情从错愕失望中渐渐平静下来。他的心猛然一沉,但很快他纤细的睫毛便在眼睑下映出一道漫不经心的晕影。 “在股东大会圆满结束后,开一场庆功宴吧,当然如果是我顺利当选的话。” 原来即便是最爱的女人,但在心心念念的事业面前终究还是缺乏竞争力。 泰熙站在逆光之中,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急着将脸上所有的黯淡神色全部驱散。顾北溟真的是命中注定的魔咒啊,想要推却不舍得,不推掉只会徒增心痛的家伙。他可是只要能让他的野心得偿所愿,不惜一再将爱人推开的冷漠男人。那一刻泰熙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或者说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就像个被人像陀螺般往复愚弄的傻瓜一样。泰熙眼神涣散,她焦急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一刻她感觉发烧的人不是北溟而是她自己。泰熙讪讪的收回目光,还没等顾北溟反应过来,泰熙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消失在顾北溟的身后。 这一次换成是顾北溟神情黯然的望着那扇静静摇晃的门,看着碎落满地的玻璃中袅袅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落寞与惆怅正在顾北溟的心中疯狂的滋长。 有那么一瞬间顾北溟的眼底呈现出孩童般真切的失落,但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浸泡独自舔舐伤口的缘故,顾北溟的神情慢慢恢复了惯常的宁静。 第七十八章 最遥远的距离ii 朴星河将郑沐轩在新学期伊始事所作的记录的基础上,稍微做了些调整并重新整理出一份夸大其词又有些遮遮掩掩的个人材料,并委托毫不知情的让娜交给了宋明昊。 “郑沐轩,大学四年级在读,商务英语专业,tva旗下的男团备选成员,现在独身一人生活在安城最颇负盛名的贫民窟里?” “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了吗?世间竟然有如此孤单的人…真是太…” 宋明昊接过材料读了起来,可刚读到这里,他便重新拧起眉头。 “你别告诉我这是朴星河帮忙搜罗到的,据我对郑沐轩的了解,他的真实情况应该并非如此啊?哪有一个学生个人资料只记录个人生平经历,而没有半句对父母身份描述的呢。” “朴星河可是我们学校教导主任的儿子,每一位学生都需要提交的准确个人信息都会送到朴主任那里,再说朴主任一向与各界交好,这也是我们这个圈层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敢蒙蔽他的耳目吧。”见宋明昊提出质疑,让娜马上用简短而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是的,我当然相信朴主任会在这种事情上毫不含糊,可能就是因为郑沐轩在清逸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所以看到他的个人资料写得如此单薄,我才多费了点心思。当然如果只是这样,我想我无论要做什么事情,这样低入尘埃中的人应该不会构成威胁了才对,也可能是郑沐轩太不了解我所以才一度明知故犯吧,而且在清逸生活了四年,他似乎也并不了解清逸的规矩,否则也不会如此冒冒失失。”见让娜始终在一旁非常肯定的点头,宋明昊稍稍舒展了下眉头。 宋明昊拿着沐轩的个人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忽然他觉得照片上的沐轩就像和自己眼神交流似的,他的眼睛精灵古怪的转动着似乎是正在传递着某种危险的讯息。“真是怪了,这张脸为什么会让我如此心慌?就好像他在用自己原本令人扼腕的人生写下一个可怕的咒语…”宋明昊错开照片中郑沐轩炙热的目光,在心里暗自想了想又重新定了定神,个人资料依然一动不动的摊在宋明昊的面前,照片上的郑沐轩也早已没了动静,这一次如论宋明昊怎样细细端详,呈现在宋明昊眼眸中的都只是一张十分明净的脸庞,尽管照片中的沐轩只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但他十分招摇的明星气质还是一览无余的展露了出来。除此之外沐轩还真的没有什么值得被人深挖的成分。 看来这一切都只是宋明昊的幻觉,不过幸好自己刚刚这一系列细微的动作并没有引起让娜的注目。“既然已经在为蜕变成明星做准备了,那么就要和一切可能传出绯闻的人断得干干净净才对,毕竟对于目前还没有走红的他来说,他和夏七月之间的关系可能会造成粉丝流量的山体滑坡。难道他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而且从沐轩的行为以及似乎没有任何背景的出身来看,沐轩应该是非常谨慎机敏的人。” 总之,现在来看自己同夏七月郑沐轩之间的事情真的愈发奇怪,而且他可以肯定的是,每当看到郑沐轩,哪怕只是沐轩的照片抑或是蓦然间听到他的名字,他的心都会有一种沉甸甸的恐惧。他明知与父亲颇有渊源的郑沐轩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参与到宋夏联姻这件早已经敲定好的商业联姻中的,他是在拿自己本可以就此改写的人生在同过去的一切做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他在赌究竟是宿命一再抛弃自己,还是自己终究会战胜万恶的宿命。 宋明迅速将个人资料翻到最后一页。 “难道还有什么资料上没有写,而你通过其他渠道打听到的消息吗?” “详细中略有遮掩,我想这应该是郑沐轩老练的地方。这么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迷惑住身边的同学们了。” 明昊一面说着一面随着让娜的脚步从空荡荡的学生会办公室走了出去,穿梭在让娜响亮的高跟鞋声中间的是宋明昊愈发显得精神抖擞的声音,他的口气大得就连坐在隔壁自习室里的朴星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按照个人资料上的描述,郑沐轩学长原本是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他的母亲来历不明但却生活拮据,负债累累,最后又是因为无法支撑车祸造成的庞大医疗花销现在人已经过世的。等等,母亲过世是在六年前,那个时候的郑沐轩学长应该是在读书啊,未成年人应该没有工作能力,那么他又是怎么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振作起来考入清逸而且还能在丝毫没有负担的情况下筹出一笔不小的费用呢。倘若他的生活处境可以对应到他的教育层次的话,那么像他这样的人,是一定不会出现在修罗名利场一样的清逸的。不过如果他真是那一日出现暴风雨中的男孩儿的话,那么一切都不想自明了…让娜,你想想看一个一无所有又极度记恨某个人甚至某个家族的家伙,他还真的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我们头上做些令人不齿的动作呢。” “我想我那一向引以为傲的第六感应该不会有误到打探不到强敌究竟用怎样的居心揣度我这个不共戴天的宿敌。 宋明昊摇了摇头又低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他向已经退出到自习室门前的让娜轻轻俯了俯身。让娜就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对于宋明昊的满腹疑问她完全没有任何参考意见,只不过在宋明昊提到不共戴天的宿敌时,她嘴角微微扯动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动容。不过在这个圈子里知道太多反而会平添更多的困扰,所以让娜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却只是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好奇更高层次人的秘密。 “那,郑沐轩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过自己的父亲吗?从来没有讲过,那么在他受到同学们欺负而被彻底激怒的时候,他也一次都没有提到这个很有可能充当背景的人吗?”宋明昊又想起那个夜晚郑沐轩对着自己轻声耳语时的那一番话,他能感受到郑沐轩对自己甚至对自己的家庭有多么深恶痛绝。 因为让娜从顾北辰那里听来的关于郑沐轩的出身,其实他就是红极一时的歌星郑茜的儿子,只是当年的郑茜便一直对郑沐轩生父是谁这一问题讳莫如深。而郑茜曾经在事业顶峰期与宋明昊的父亲宋默生拍拖多年,尽管当初关于宋默生与郑沐轩的关系一度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但后来随着与严雅若与宋默生的婚姻以及宋明昊的降生使得当初的议论已经不了了之。但现在想来郑沐轩的身世以及母亲的遭遇比当初的揣摩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但如果自己贸然提到这段连宋氏人都不愿透露给明昊少爷的秘密,那么暴风雨就真的只在距离自己并不遥远的头顶了。如此想着,那位看上去一副大大咧咧模样的让娜还是小心的锁住了自己的嘴巴。 让娜又看了看腕表,就在刚刚宋明昊重新询问郑沐轩父亲的问题时,她就一直用沉闷的表情低头看表,如此反复机械的做着一个期待谈话赶紧结束的动作,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有什么遗言还没说就急着闭上眼的家伙一样,看来郑沐轩身上一定有更多秘密是连自己都不敢对外透露的。也有可能是知情者并不能轻易启齿的呢。 “那明昊少爷还想继续调查下去吗,对了,在郑沐轩刚满成年的时候还代表安城参加过一次歌唱大赛呢,而且在赛场中就连业内最权威的音乐人都对郑沐轩的超常发挥赞不绝口,我们要不要从这一块再着手调查一下。” 偌大的走廊现在看来还真的像个小鸟笼,否则一贯无所适从的让娜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在意时间。 “那么请代我向朴星河表达谢意吧,如果郑沐轩对于夏七月有什么进一步的动向还请帮我多多留意。” 宋明昊向让娜再次做了个很绅士的请示动作,看着让娜匆匆忙忙的淡出自己的视线,宋明昊的脑子里再次不停的思考着郑沐轩的意图。照片还是那一张照片,但不论宋明昊从哪个角度去看,那一张清秀的照片都再一次愈发妖娆起来。 “即便是跟李泰洙会长结婚,我也只能拥有不能对其自行处置的股份红利,因为财产行使权并不会移交到我手上而永远只属于我的丈夫一个人是这样吗?这就是他要公正并且要求我签字的全部内容。” 尹相弦坐在律师的面前摆弄着手指,她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事情好像渐渐明朗起来了。通过这份公证,尹相弦似乎彻底看清自己在李泰洙的心里究竟孰重孰轻。 “正是如此。” 从律师那里得到肯定回答的尹相弦微微皱了皱眉,现在的她已经不觉得这份心心念念的联姻还有什么意思了。 “还有如果李泰洙未来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么财产行使权也并不会过度到我的手上,而是越过我直接过度到继子李俊熙手上对吗?” 尹相弦静静的打量着年轻的律师,等待他做下一步解释。可律师神色凝重,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内容似的同样保持着沉默。 “既然如此他干脆直接和我提财产婚前公证多好,非要让我在看到曙光后再次失去希望,拐弯抹角、弯弯绕绕比起直说还要伤人百倍。如果不是这份公证我直到今天都被他戏弄在股掌之间。” 尹相弦实在按捺不住,她见缝插针似的补上了一句。 “从这一份公证的正文来看也就只有这么多了,那么尹相弦小姐还有没有其他的疑问。没有的话那你就在这个地方签字吧。”律师一边说着一边把写有尹相弦身份证号以及名字的确认的那一页摊开递给尹相弦。尹相弦一脸疑惑的接过来,然后再次抬起头看向律师。 “还真是这样,就没有什么漏掉的地方,比如附加条件什么的。否则,他这样的做法糊弄年纪轻轻又没有阅历的小白尚且可以,是我的话,他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呢。” “附加条件,我应该跟你提过了,就是除了刚刚你质疑的股份外,他留下了一部分权力给你。”律师再次平静的回答道。 “看来是不在同一行业里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况呢。在选择cgh的会长李泰洙先生之前我就是mmbc集团的高层领导,从一个集团到另一个集团职位上提高半级这还算是给了我更多权力吗?“就在律师对尹相弦的说辞感到意外时,尹相弦赶紧截断他的话头,对他急匆匆的说道。”别说了摇共度余生的女人,就是一个普通的跳槽员工也应该是这样的待遇啊。” “这哪里是资源共享,分明是要用最少的成本把我的那一份功劳独吞掉。在李泰洙事业蒸蒸日上时他的财富我尚且不能真正共享,倘若有朝一日李泰洙一手经营起来的商业大楼倒塌的话,那我岂不是连“前期的投入”都赔进去了?律师先生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律师凝视着对面这位眼神愈发明亮的大眼睛女人。尹相弦好不容易刚刚合拢嘴巴,在看到律师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好似恍然大悟般的对自己点点头后,她神情反而从容的径自说道。 ”我们之间不光是同处一个屋檐下这么肤浅的关联啊。像我们这一层的人企业之间都是互相关联的。您知不知道现在公司股票每股值多少钱?一个点就已经是一大笔了。而且比这更紧要的是,既然选择了他那么我们之间在事业场上就是共同进退、荣辱与共的合作伙伴。如果他那边出现纰漏的话,那我也是根本不能独善其身的。在结婚前我们有各自的对手,但是我们组建家庭后,他的竞争对手也会和我明争暗斗,事业的风云场永远需要最活蹦乱跳的鱼这样安城这一大池子的水才能活跃。现在是我已经做好了互相成就的准备,可他呢,利到跟前还要和我打哑谜,那好。“尹相弦眼神僵硬的看了看签字一栏。”既然无法乘凉,我总不能拿起斧头砍掉自己苦心浇灌的这棵小树吧。至于签字的事情再容我考虑考虑。” 尹相弦虽然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仍然保持着作为女人中的佼佼者应有的优雅与风度。 虽然从一进门尹相弦留给律师的印象糟透了,但她临出门时的风度和气质让那些办公室里惯常的议论声荡然无存。 夏七月想要一直和郑沐轩在一起那也是有理由的,特别是在郑沐轩头顶笼罩着校草光环甚至是被选进tva准备随着新晋男团开始拍摄生活的现在,夏七月对郑沐轩的喜欢便直接写在了脸上。一到收工时间,公司的几个高层都跑过来跟沐轩说再见,最后赶到拍摄地点门口等着一同回学校的人就是夏七月和她那特地推掉一整天兼职只为抓拍几张照片的凉夏。 “沐轩哥在拍摄mv时的那几个动作实在是太帅了,就连我这个不懂摄影的人随便抓拍的几个镜头也都帅得传神呢。沐轩哥我可不可以留一张保存起来啊?剩下的在发给七月之后我会逐一删除干净的。” “瞎说什么呢?你…“要不是被凉夏试探性的开玩笑,七月是不会开口承认的,这一点不光是凉夏,沐轩也是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他常常迫使凉夏说话,而他的目的就只是更加了解七月对自己的真心而已。 “说得也太夸张了吧?我不过是按照要求将几个动作做到令自己最满意而已。至于拍摄效果如何那都是摄影师的功劳。” “只是做好动作这一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知道镜头前表现出的张力越强,背后付出的血汗就更是不可估量。而沐轩哥好像从前并没有舞蹈方面的基础,如此复杂的舞步还要高标准的呈现出来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看到郑沐轩意味深长的微笑,凉夏一边半开玩笑的说着,一边轻快的走在三个人的最前面抢先坐在副驾位置上。 “七月你看看一个实力不可小觑的人谦虚起来就是这么招人记恨,我想这应该是是我在今年听到的最虚伪的话了。不过看到沐轩哥在镜头前如此强度的张力,我想沐轩哥的野心一定能和实力相媲美吧。” 凉夏一边说,一边笑着望向从眼中掠过的秀丽风景。 “只是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上,总不能碌碌无为的活着。就算明天和未来并不会因为怜悯而眷顾我,那我也要努力实现一两个愿望,哪怕我付出的是自己一条鲜活的生命,我也无怨无悔。” 从七月一进到车里,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沐轩。尽管沐轩的声音一点异常的反应都没有,但看着他瞬间认真起来的脸孔,就好像这世上所有的苦难都只挂在沐轩一个人的脸上一般。 “我看到你们队长微博里转过一张照片是说你的膝盖。”夏七月就像电影中和情郎互诉衷肠的女孩一样,脸颊酡红,目光明亮多情的柔声道。 郑沐轩的肩膀明显的抖动了一下,他慢慢转向七月朝着她温和一笑。 “这就是梦想的力量,即便这可能会成为一场噩梦。但在梦醒之前我也曾收获到了最真切的幸福。就像喜欢一个人,不论多远多难都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追求去触碰是一样的。”郑沐轩看了看有点儿目瞪口呆的七月,他的回答很坦然,坦然得让人忍不住心疼。 车子缓缓驶入十字路口,刚刚尚且乌云密布的天空转瞬间便奇迹般的晴朗起来,玫瑰红色的云浸泡比正午暖阳还要刺眼的阳光中。四周的树木交相掩映,树荫下的小巷便显得更加幽雅清新。宋氏集团还和往日一样威严雄伟的矗立在茵茵如许的树荫后,五彩六色的彩霞在明晃晃的玻璃墙壁上闪闪放光。那是实习生挤破脑袋都想进来的天堂,但落在沐轩眼中却是毁了他和母亲的一生的地域。旧地重游如烟往事再次蒙上心头,因为绝望,沐轩眼睛里总是有泪花在熠熠闪动。 第七十九章 戈尔迪乌姆之结 “喂!等等!” 艺真不知何时从树丛里冲出来并激动的站成大字型的样子,挡在即将开走的学校大巴前面,司机满脸惊骇,车子是无法继续前进,就只好将门打开了。 “同学!你可要注意安全啊!”司机对着突然拉开车门的艺真没有好气的嘱咐道。 本来就不太清楚缘由现在艺真又非常不耐烦的翻了一个白眼,单从她微微轻旋的唇片间隐约能看到“混蛋”的雏形。 公车里的其他同学看着艺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本来清逸的学生都是乘坐私家车出门的,但这个学期不知为何学校要让大家选择如此亲密的入校方式,闹哄哄的的喧杂声夹杂在更加喧闹的摇滚乐里,艺真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最后面坐下。他的旁边坐着面容俊美的绘英。金色的阳光从铁灰色的云后缓缓的照耀而来,男孩依然目不斜视的看着手中的课本,倨傲的眼神里隐隐闪烁着晶晶莹莹的光芒。知道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的艺真脸颊微微有些不自然的晕红,她急忙摆出一副装蒜的表情,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樱花树的枝丫在细细的颤抖,从树叶间的缝隙中隐隐落下的阳光慢慢照耀进他澄澈的眼睛。看着那个男孩凝视着手机微笑的模样,艺真突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但很久很久,坐在公车最后面的两人,始终保持着陌生人般的沉默,直到车子缓缓的停靠在播音教室所在的圣樱楼门口。站起身的绘英低头凝视了艺真一眼,睡得很熟的艺真表情很安详,她的呼吸平静均匀。绘英心里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叫醒她而是整个人像分流的海水般身体不断抽紧着下了车。 准备完最新一轮的测验,艺真和泫雅如约来到清逸学生口中被称为清逸失乐园的播音教室。 "什么你想加入的是我们刚刚筹备好的''绿化委员会''!?"学生会长世勋对绘英的提议既惊讶又不屑,单是他那炯炯有神的凝视中就似乎是对绘英积聚了n多不满。 "是的。"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但在例行正事的时候绘英始终扳着他那张清冷得看不出丝毫表情的脸孔。 “为什么?一向躲在绘英工作室里悠闲的画着油画的人怎么对绿化感兴趣了呢?况且以绘英哥本就羸弱的身体,怎么能经受得住烈日的洗礼呢。” 星河如有心电感应似的回看绘英。 "喔?是因为尚爱做了绿化委员会的会长,所以学长才突然来了兴趣的吧。"站在星河和世勋中间的泫雅立刻笑得不见眉眼。 "没有那么一回事,只是因为清逸中作为名誉和权力继承人的同学都纷纷响应号召列位其中,这星河哥应该知道积累人脉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共同的爱好中发展友谊吧。"绘英说着紧紧盯着朴星河。 “哈哈哈哈,绘英哥的母亲和尚爱的母亲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啊。趁着顾氏内乱和新旧会长交替,这的确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况且北辰哥本就心有所属,也等着你去解燃眉之急呢。” 真令人感到诧异,这一次一向将暗恋藏在心里闷闷不发的绘英居然是为了尚爱去做自己从前不敢想象的事情,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去做尚爱的护花使者。 艺真怏怏的转过身,在那一刻她庆幸自己并没有将同样的一份申请递交回世勋的手上。 "哪有那么多想法,我只是瞧两位学生会会长的手里好像征集令并不多,我这也是诚心来响应两位的号召的,怎么你们怎么都不领我的情意吗?"绘英轻声笑着辩解。 “说起来通过这条决策并且签上名字的还是星河哥的父亲大人吧。”就在尚爱一只脚刚刚踏进播音室的那一刻,绘英眼明手快的捂住了嘴巴。但绘英的眼睛始终如海水般飘忽难宁。 "不好意思,我和世勋哥还要再考虑一下预算问题和近期的气象问题后才能向会长您汇报。具体的最新活动我们还没有按照指示部署完毕,任务紧急我们只好将新成员入会的工作表转交给您处理了。"星河用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绘英的挣扎。 "那么,拜托你们了!"尚爱朝星河和世勋温和一笑,杵在不远角落中的绘英则像一块贴在墙上的土豆饼似的木然僵直的立在一旁。 "绘英哥,没事我们先走了!期待你的加入!" “合作愉快!” 绘英松开捂着嘴巴的手,他的肩明显的抖动了一下。 "嘿嘿,不必要这样子嘛,绘英,尚爱会长一定对您的入会感言非常期待。"泫雅不怀好意的建议着,错后在泫雅朴星河后半步的世勋用力拍了拍绘英的肩膀。 “艺真!喂——” 看着艺真可怜的表情,甚至一直犹豫着在播音室外的空地转圈圈,泫雅突然觉得她的样子好可爱,她开朗的笑着并一步步走向艺真,将艺真戳成一团的报名单从她身后的垃圾桶里拿出来,然后慢慢舒展着摊在自己的面前。 “艺真!” 泫雅喊住艺真。 艺真并没有料想到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她沉醉的跟着耳机中传出的隐约声喃喃自语似的哼唱着就连泫雅的靠近她都全然没有注意到。唱着唱着视线一转,她猛然发现了绘英正看着自己。 艺真的呼吸紧促起来,她对着手机暗掉的屏幕照了又照,看着屏幕里自己臃肿的眼角,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绘英假装没看到一样径直走出播音室,艺真不自然的重复着把手机拿起又放下,忐忑不安的样子。她一直避免着与路过自己身边的绘英视线交错,但一不小心便事与愿违的对上绘英那张仿佛透出明亮阳光的小巧精致的面庞。 “拉链开了。”艺真躲避着绘英的眼神,绘英慢慢转过头。发现绘英正看着自己的上衣一角,突然吓一跳的艺真紧忙摸着上衣腰线的位置。 “我说的是你的书包。” “……” “在前边停一下车吧,我想去对面的商店买点东西。” 凉夏先是到花店买了一束鲜花,然后又转身走进蛋糕店。从凉夏一进如蛋糕店,郑沐轩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蛋糕店的大门。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凉夏一手抱着鲜花,一手拎着一个装饰精致的蛋糕盒子走了出来。沐轩赶紧走下车接过了凉夏手里的东西。 “这是刚刚做好的蛋糕,难不成今天是…” “是我妈妈的生日啊!只是我现在能力有限,还不能兑现给她搬一大座蛋糕塔的承诺。”凉夏激动的大声说。 “七月姐既然知道了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那么就留在我家一起吃顿晚饭吧。我妈妈好久没有见你了,心里也是很挂念的。” “这…我想我今天可能还会有别的事情…”在刚刚偶然听见凉夏提起“妈妈的生日”时,沐轩的肩便明显的抖动了一下。尽管是极其细致入微的动作,还是引起了七月的注意,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望向始终心不在焉的沐轩,沐轩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被拳击手突击后满脸铁青的沉闷表情来。 “从陪我入学到现在,凉夏有一年时间没有回家了,你们母女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才对。我在的话…” “不必这样子嘛,有空坐下来聊聊也好。而且我还希望沐轩哥能赏光代我为母亲唱一首生日歌呢。沐轩哥可千万不要拒绝我啊。”凉夏似乎是意犹未尽的说道。 “怎么能拒绝主角的邀请呢,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没有准备礼物,难免有些尴尬。不过我倒是很羡慕你,要是我从前能像你这样体贴母亲就好了。”一提到母亲二字,沐轩就像个小姑娘一样眼圈发红。 “现在开始也不晚啊,沐轩哥未来是要做明星的人,我想应该不至于特别沉闷吧。” “是啊,你说的没有错。” 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沐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的关上车门。 嘉宸公寓位于安城环境最幽雅清新的崭新开发区,就算说这一带是老人们尽享晚年的现代化养老去也也不足为过。刚刚下车的凉夏打了一个电话,她的母亲便一路小跑着从里面跑了出来。由于年轻时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即便中年后的凉夏母亲非常注重保养,但从眼角脖颈的皱纹来看,她似乎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一些。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生日而已,怎么这么破费。” 凉夏转了下眼珠开心的笑了笑,随即朝母亲行了礼后,便往旁边一闪,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七月和沐轩。 七月见状赶紧上前向凉夏的母亲深施了一礼。 “哎哟哟,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会长的女儿给我行礼呢?应该是我向您行礼才是啊。” 尽管凉夏母亲和凉夏极力阻止,七月还是向她行了规格最高的鞠躬礼。因为措手不及,凉夏母亲激动得眼角涌出了泪水。 “凉夏,怎么还愣着?赶紧把七月小姐和她的好朋友请进屋子里。再去买点东西,今年的生日要好好操办一下。” 凉夏母亲一捅呆立在旁边的凉夏,凉夏赶紧将蛋糕和花交到母亲手上。七月的手触碰到刚刚打开的蛋糕盒子后连忙站起身随着凉夏一同离开公寓大楼。 七月和凉夏一起离开。 幽静的小屋就只剩下凉夏妈妈和沐轩。 许久过后,凉夏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颤抖中带着令人十分局促不安的感觉。 “我在夫人那听说过你和我们家小姐之间的事情,但想必你也知道夫人对小姐的婚事一直都另有安排。” “嗯,阿姨说的我都知道。”沐轩用力点了点头。 又面面相觑了许久后,她才缓缓平静下心情,她用手擦了擦布满涔涔冷汗的额头。随即不安的张口预言道。“我是看着七月小姐长大的,她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应该不会头脑一热去做不符合她身份的事情…但…我能理解你一定对她很用心…只是…”她一边思忖着一边慢吞吞的说道。 夜空中没有月亮,所以即便有数不清的星星在不停的闪烁,也还是显得有些沉闷,沉闷流淌着宿命般的浮躁。 “我明白阿姨说出口以及无法对我言明的意思。我知道你们都不太喜欢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可是请你们相信,我对七月完全是出于真心实意的爱,这中间并没有你们担心的那些问题。” 她抱着双肩站在希腊似雕花的窗户前,漆黑的夜空中掠过几抹随时都会消散的云丝。 沐轩看着波光粼粼的天幕,同样合拍的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喜欢七月?”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从容与平静。原来所有的蓄势待发都是平静过后的暗潮汹涌。 “七月是清逸校园里最优秀的女生,她的功课是年组最棒的,而且她为人很诚恳很友善,对我和身边同学都非常关照。还有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越看越忘不了的容颜。” “按照你的说法,不单单是你一个人,清逸学校里的每一个男生应该都很喜欢七月小姐吧。” 她的声音就像没有星星的夜空般澄澈中略带着寒冷的意味。她的唇片微微泛白,就连眼神中也带着审视般的锋芒。从沐轩修长的双腿,到他倨傲俊美的侧颜。从他黑玉般散发着明亮光泽的发丝,再到他那双如破晓时分夜露般清澈的双眸。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七月的选择。 “我大概知道你和七月小姐之间是如何开始双向暗恋的了,如果她不是那样优秀的女孩子怎么敢同如此魅力四射的你交往。而你,如果没有这样令人着迷的容貌或许根本没有同七月小姐讲话的机会吧。果然,父母为子女做多么详尽的人生规划都不敌一个高颜值男孩随便一句甜言蜜语。” 沐轩顿了顿抬头凝视着她,他明白这样的话语不单单是对他和七月两个人之间的总结,也是对他宿命的宣判。 “您误会了,我承认我身世背景并不优越,但我已经在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原生环境带来的缺失。我知道这需要时间,没关系我会等,我会等到自己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再和七月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在那之前我保证,我不会存一丝一毫侥幸的心思。况且如果得不到夏氏伯父伯母的认可,即便七月铁定心思选择我,我也不会安心的,毕竟不劳而获在我眼中是世间最耻辱的事情。” 她疑惑的望着沐轩,沐轩很努力的挤出一抹微笑,他的笑容很淡,长长的睫毛轻颤颤的覆盖在他那双透出皎洁星芒的眼睛上。当最后一点光明被厚重的浮云彻底遮住的那一刻,沐轩缩紧的眼底映照出令人动容的孤冷与倔强。 “对不起,其实我不该和你说这些,更不应该侮辱了你的自尊心。你今天能来,阿姨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的。”飘荡在夜风中的声音很轻很柔,比起曾经蒙受过的嘲讽,凉夏妈妈的话根本无足挂齿。沐轩喉咙抽紧,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天边美丽的星光。星星如宝石般闪烁,就连漫过夜空的浮云都如海水般一字排开。夜风穿过窗口,笔挺的杨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沐轩海藻般慵懒的碎发被凌乱在额前。远远看去,就像被囚困在玻璃罩中的王子。 “其实我知道您担忧的是什么?否则您断然不会在一开始聊天的时候刻意提到夏氏伯父伯母对七月的另做安排。只是…” 她诧异的发现沐轩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只是这对你,或者说对于你这样的男孩来说不公平。阿姨能理解这一路走来你一定吃了很多常人无法承受的苦才蜕变成最有当红明星潜质的人,我也知道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与曾经的平凡和解的。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欢看到你们之间的交往。而是因为我是夏氏的人,我没有办法设身处地的站在你和七月的立场去考虑。站在七月的立场,七月可以选择和一个潜力股共同成长,但是作为夏氏唯一的继承人,夏氏赋予七月的使命和责任并不容许她任性妄为。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你再好好想想,如果想明白了就做朋友吧。或许只有这样才是让这段友谊延续下去最好的办法。” 沐轩紧紧的盯着他,他仰起下巴,倨傲而落寞的将嘴角微微勾起,继而沉吟般笑了笑。 清逸学校门口泊满了各种名车。自从宋明昊从国外回来深造,以及顾北辰取消休学计划,原本那些不经常来学校上课只在家族企业中丰富见地的公子小姐们纷纷抓住社团活动的机会回归到同学们的视野中。这让本就华丽阔气的排场顿时变成童话故事中皇家舞会会场一样隆重非凡。 尚爱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朴主任已经在处罚迟到的学生了,或许是因为贵族学生放鸽子的人数依然居高不下的缘故,他只得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这些本就得不到上天眷顾的普通孩子们身上,就因为这样瞒天过海的伎俩并不能遮住贵族孩子的耳朵,所以大家才觉得更加厌恶。躲在一旁的尚爱心里想要怎样躲过这场灾难,绘英看到杵在原地的尚爱后,向她招了招手,尚爱的脚步无法往绘英这个暗恋狂那边移动里,他便很迅速的把尚爱拉了过来。 “嘘!来!过来!” 绘英躲开魔头的视线,但出于男孩子天生的保护欲,尚爱被绘英拉到围墙靠里的位置,望着将双臂摊开在自己肩膀旁边的绘英。尚爱有点莫名其妙。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样子如果被我的未婚夫看到,他会找你麻烦的,懂吗?” “你是说顾北辰吗?如果顾北辰真的有这份心意的话,你们订婚的风头应该将顾氏惊天秘闻压得死死的才对,难道一向喜欢压倒舆论的你们会不明白这才是最好的蹊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将我送到围墙的另一边去,至于其他我们之间原本就话不投机。“ ”那好我先上去,然后我再把你拉上来。“ “为什么是你先上去?万一进到播音教室的你临阵脱逃怎么办?” 绘英看着这样生冷的尚爱,露出灿烂的笑容。 “尚爱小姐说的是像顾北辰那样吗?可能是北辰哥没少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你才会精神过敏。但我不会这样做,除非不答应,否则是一定不会反口的。” 尚爱虽然气得跺脚,但还是不得不摆出一副不能再等下去的紧迫样子来。“那好,我们需要互相帮助,但我希望是你先帮助我,明白吗?快点弯下腰去,快一点!”绘英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至少恍惚的站在原地。 这是第一次与心目中的女神近距离接触,但与自己料想中的欣喜不同,绘英几乎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尚爱。即便尚爱同样是平生第一次用水汪汪的眼睛闪闪发光着凝紧绘英,绘英依然微张着嘴巴但喉咙却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你不是说你对我有兴趣吗?那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绘英随即弯下腰去让尚爱踩,尚爱把高跟鞋鞋脱掉,也不顾自己穿着飘逸如仙的裙子,她抓住绘英的胳膊,一脚踩上绘英的后背。 “喂,肩膀稍微往上抬一点!不然我还是够不到。” 尚爱轻轻的跺了一下绘英的肩膀说道,绘英好像对尚爱并不端庄的做派很在意,他慢慢的抬起肩膀,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暗淡。 感觉摆好姿势却因腰部酸胀得快要倒下去的绘英不知所措的颤抖了下肩膀,并试图偷偷的抬起头缓一口气,不料尚爱全然不管绘英的身体,她马上再次冷冷的吩咐道。 “不要抬头!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否则我们两个谁都躲不掉。” 尚爱几乎是用威胁的口气和他说道。绘英无奈的将歪着的头移正。 “你那么重,我怎么可能将脑袋抬起来!” “我很重吗?明明是你身体太单薄。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很合的蟑螂。” “你似乎一直对我有些偏见,但不论如何都不要太践踏别人的真心实意。” 受不了这种污辱的绘英心中十分愤慨,如果这一位不是从前的女神或许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她从肩上恶狠狠的摔下来。 绘英话刚一说完,尚爱就已然爬上了围墙,之后她按照同绘英之间的约定不由分说的将手伸向绘英。 “来,上来吧。”看到尚爱很友好的伸出手,绘英的心里起了变化。 “你不会等我上到半道再将我摔下来吧,与其把运气交给别人,我还不如去魔头那里讨罚。” “你别感动太早,只是因为走到半路的我没有其他选择,就只能选择继续相信你了而已。” 绘英觉得好气又好笑。但他对尚爱能在刚刚比较气愤的情绪下说出这种话感到佩服不已。 看着把手不断凑近过来的尚爱,绘英偷笑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书包率先丢给尚爱,而自己则很干脆麻利的爬上围墙并迅速翻了过去。尚爱坐在围墙上,她看了看比自己料想中还要高的地面,又惊讶的看着一下就逃出生天的绘英,她想往距离播音室并不远的运动场跳,但即便是厚实松软的塑胶跑道,尚爱还是没有万全的把握。 就在尚爱颤抖着双腿不敢挪动的时刻,绘英背倚着朱红的墙沿。这一次他放聪明的将双手轻轻抱住膝盖,整个人缩成更为紧实的一团。 “互相帮忙就要帮你到底,别多心只是,因为我的背包还在你手上。” 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把背包还给绘英的尚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看了看周围,在确定除绘英这个单薄的书呆子外没有可以求救的人后。本着不能在围墙上坐一整天想法的尚爱勉为其难的尝试着将脚放在绘英背上。“你可要比刚才放得再稳些,尤其是头不能再抬起来。”尚爱试着将身体的重心慢慢移动到踩在绘英背上的双腿上。 “绘英!喂—!别抬头,拜托!” “不行,你别屈膝,等一下我反应一下。喂!” 尚爱弯着腰以及一双纤细修长的腿完全靠在绘英的背上,因为一时重心不稳,绘英踉跄着的双腿就像即将熟透的虾米一样控制不住的蜷曲起来,尽管尚爱克制不住的用近似可怜的声音叫停,但还是改变不了尚爱马上摔倒在地上的事实。 临近涨潮时分的海面上撒满了夕阳的金粉,乍看上去整片海域就像铺满了金色的鱼鳞。看着无数个密集的金波朝着自己的方向靠拢,李俊熙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在那一刻他突然发觉此时的自己就和当初无论如何都要被所有人松开手的顾北辰一模一样:被自己的父亲漠视还不够,幼小的他还要接连遭受哥哥的仇恨与流放。于是被安置在异国他乡不得不学着独自生长的顾北辰像疯了一样整天与百无聊赖的酒肉朋友们肆无忌惮的玩耍,胡吃海喝。但想必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心情也只有曾经的兄弟兼后来的敌人李俊熙可以感同身受了。或许在一个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那个饱经风霜却依然神经稚嫩的男孩也会像自己这样面朝大海无声哭泣吧,等到哭得疲惫时再带着沉重的沮丧孤零零的进入梦乡。明明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但俊熙突然很希望能有个人坐在自己的身边安慰自己。就在俊熙正做着这样打算的时候,一个来自父亲的电话闯进了俊熙的视线。 与其他几位秘闻女友不同的是尹相弦是从来不会过问李泰洙去哪里的识趣女人。因为除了打理自己的工作室外,她所有的时间都是毫无保留的用在等待李泰洙这件事上,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尹相弦就是为李泰洙而存在的似的,或者说尹相弦本来就是李泰洙的影子,只不过这个影子完全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熟影子。从李泰洙刚刚因为无缘无故被人截胡一个项目而火急火燎的离开cgh再到李泰洙匆匆忙忙的重新回到公司,尹相弦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一旁守候着他。 “姜贤珠小姐还没回来吗?姜贤珠小姐离开办公室不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吗,还没有回来,总之她回来之后请她赶紧回拨个电话。” “对了俊熙那边怎么说。” “对,我有很要紧的事情!我需要海关的支持。” 尹相弦默默避开李泰洙受不了的看着自己电话的眼神,她慢吞吞的走进内室并端出两杯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重新进入李泰洙的视线中。 李泰洙边看着设计图边把咖啡边把耳机夹在耳边,看到端着咖啡回来的尹相弦后他索性挂断了电话。 “你刚刚连续三次提到的名字应该是一个女人吧?就在我刚刚来cgh的路上我看到郑氏集团的现任会长郑存熙小姐的车从我面前驶过。” 听到尹相弦突然提到郑存熙三个字时,李泰洙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尹相弦看着李泰洙一脸似乎很慌张的表情有些失望,但很快她一改严肃的表情,笑着问道。 “怎么?你们今天没订好合同吗?” “是啊,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太令人难过了吧。所以在刚刚坐下没有三分钟的时候,合作方就打了退堂鼓。” “如果只跟合自己眼缘的人做事的话,那么这份事业我断然不会经营到现在。” “所以只能说郑小姐还年轻。” “话虽如此,但签订合同本来就是担任辛苦的事情,有时不谋而合,不如一蹴而就。cgh想要一举进军旅游业,光拿出白纸黑字的诚意是远远不够的,不如先做出些成绩稳定住市场,这样一来你还愁更好的资源不会慢慢的流向您吗?李泰洙会长?!”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你我之间不需要含沙射影。” 尹相弦看着李泰洙迟迟未在自己的合同书上盖章,她大概揣摩到李泰洙的意图,于是她轻描淡写的说明了一些自己工作室接下来的简单行程,在同李泰洙热切的讨论了一下要怎么进行企划之后,她附带上一个令李泰洙不太能理解的条件。 那就是滑雪场的新闻发布会要由自己和李俊熙一同创办。 李泰洙看到尹相弦很从容且专注的讲着自己准备好的资料,他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样子看着尹相弦。 “为什么是俊熙?而且你还提出要将其中几个百分点拱手放给俊熙,这样是不是太…我一直以为你会更偏袒你自己的女儿。” “说什么呢?这是对于此次与cgh集团合作,我的工作室能拿出的最诚挚敬意。况且工作室成立伊始,以后我还需要泰洙哥多多支持我们工作室的生意。就当是孝敬我的前辈。” 李泰洙一副很感兴趣的看着尹相弦。尽管尹相弦早已对李泰洙心声厌弃,但她还是优雅从容的凝视着李泰洙。 “如果对我们项目企划案的整体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再来讨论几个其中的细节,如果在接下来的讲解过程中还有什么需要我说明的,也请李泰洙会长不要客气,毕竟现在的你我立场还是存在分歧和对立的地方的。” “不用再透露接下来的预算跟规划了,尹相弦小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还会有被人质疑的地方。况且你我即将融为一体,的确没有必要将你我各自的既得利益划分得太过清楚。” 尹相弦听了李泰洙的说辞后露出严肃的表情。“可我断断不会这样认同你的观点,我觉得在做事的时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一个项目都能是如此敷衍着进行,往后余生你我之间还要怎样精诚合作。虽然我不认为对人也应如此。如果那份公证仅仅是为了维护你的利益,那么我觉得不论是共事还是联姻,无论哪种程度的合作我还是不做为好。” “你什么意思?我最近是太过忙碌,所以才将我们合作的企划案放在了一边。这并不代表我对你的所有事情都是敷衍了事的,因为是你的缘故,我要更用心,但凡用心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算了,算了,你吃晚餐了吗?一起吃晚饭如何?” 尹相弦耐着性子等待李泰洙继续说下去。 但看到李泰洙结结巴巴难以启齿的模样,尹相弦忍不住皱了皱眉。直视着尹相弦毫不示弱的面孔,李泰洙识趣的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雨下得越来越大,不远的白色天鹅城堡就好像是漂浮在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的精致雕塑。虽然俊熙对于淋雨一点儿也不在意,但他还是缓缓的向城堡造型的酒店走去。可能是天想下一场大雨做为更有波澜壮阔的大海吧,哗哗哗,还不到一分钟,俊熙的周身酒杯猛烈浇灌的雨水彻底击穿。 进入房间的俊熙站在窗边,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乌云密布,而乌云是什么时候遮住天空的?俊熙却浑然不觉。因为没有人心痛的日子本来就很难熬,在找不回曾经丢失的母爱与父爱前,无论让他去做什么事情,他都有种被迫堕落与荒废光阴的感觉。 就在俊熙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时,天空奇迹般的晴朗起来,遍洒人间的明亮静静的笼罩在那张小店服务员留给自己的名片上,名片上如交相辉映般闪烁着一道微弱的光芒,在俊熙看来那就像是一束即将重新照亮自己前路的生命之光。蓦然间,俊熙慢慢回忆起最后一个有妈妈陪伴的生日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下着大雨,整个世界都似乎浸泡在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雨中,但炫目的阳光却并没有缺席。 第七十九章 戈尔迪乌姆之结 ii 漆黑的云朵和昏暗的星光聚集在沐轩的头顶。 空气骤然变得压抑,压抑得让人窒息。 只见他那双漆黑高傲的眼瞳里隐隐闪出冰冷的幽蓝色光芒。 看着气质如此倨傲凌人的沐轩,凉夏妈妈的一颗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直到凉夏和七月急促的呼吸声渐渐传到耳畔,凉夏妈妈慢慢回过身,在她走到沐轩身旁时,她停住,低头凝视着他那张因受到轻视伤害而更加俊美倨傲的侧颜。 餐桌上菜式很多,凉夏的妈妈几乎把所有拿手的菜都做出来了。明明是超出客人数量足足一倍的饭菜,但凉夏妈妈的表情却沉闷的非常拘谨。她时而担心的看看低头目不斜视的凝视着饭碗的沐轩,时而偷偷瞄向坐在沐轩身边的七月。凉夏乖乖的吃着饭,七月也很安静,但却不似沐轩那般安静中带着傲气逼人的感觉。 当凉夏的爸爸问起凉夏在学校的表现时,七月给了他最为安心的回答。当然无论是凉夏的功课还是凉夏在特长班发挥出的出色水平,这都和凉夏在日常生活中的勤谨和自律是分不开的,特别是凉夏在上一次厨艺大赛失败后一直没有放弃坚持自己的梦想,这在从小优秀到大的七月看来也的确很惊艳的事情。看着凉夏一家人开怀的笑着,七月同样很开心。而坐在一旁的沐轩却总是用不以为然的态度试探着七月的注意力。 虽然凉夏没有拿到那笔不菲的奖金,但七月的奖励却并没有缺席,七月原本是想买一双最新的限量款联名鞋送给凉夏,让她拾起应有的自信心。但因为凉夏并不喜欢,所以七月只是悄悄的将这笔钱存在凉夏的账户里。 看着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沐轩吃的很急也很安静,就连碗筷碰撞间都静悄悄的没有发出半点杂音。或许是因为沐轩周身散发着的沉闷气场感染到大家的缘故,大家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凉夏的爸爸也只是在刚刚吹蜡烛的时候简单的调侃了两声,当他注意到沐轩只是轻描淡写的点头微笑,然后淡蓝的目光从眼底飞闪而过,沐轩俊美的面容、顾盼流连的眼波就好像说话般凝视着坐在一边的七月。男人淡淡的笑了笑,对沐轩即将准备的祝福歌避而不谈。 餐厅不大, 刻意错过一个重要环节后的气氛显然越来越古怪了,就连单纯的七月也隐约察觉出沐轩的反常。“这是阿姨最拿手的糖醋小排,你尝尝看。”七月淡淡微笑着夹起一块排骨轻轻放到沐轩的碟子里。 “谢谢,但我想我已经吃好了。”沐轩转过头同样是微微笑了笑。 “多吃点吧,我记着你从中午拍摄开始就几乎没有再进食了。” “既然胃里已经装不下,还是不要再装了吧,这样才是最合适的,难道生理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七月的背脊忽然有些僵硬,她尴尬的慢慢松开筷子,她看了看沐轩餐碟里少得可怜的食物残骸,又目不转睛的看了看正用丝巾擦拭唇角的沐轩。本应该热闹非常的生日会,沐轩的眼神却安静得愈发蹊跷。 凉夏眼珠黑白分明,她轻轻推了推七月的肩膀。 七月将刚刚夹给沐轩的排骨重新夹回自己的碟子里,在微微怔住片刻后,七月眼神木然的拿起筷子,将排骨慢慢吃下去。然后她礼貌的接过凉夏友善的递到自己手边的一块洁净手帕。 “这就吃好了?是为了拍摄效果刻意节食的缘故吗?”凉夏赶忙问道。 沐轩点头。凉夏看了眼身子僵住的七月,又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说道。 “我在网上看到过明星减肥的方式,看来单从吃食来看,我就注定与走红无缘了呢。” 沐轩仰起头望着凉夏灿烂一笑。 “大家请慢用。” 见沐轩将手帕放在桌子的一侧,径而慢慢起身做最后的问候。凉夏的父母急忙也跟着站起身来,妈妈不安的说:“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会来,可能准备的饭菜不太合你的胃口。” “谢谢叔叔阿姨的款待,晚餐很丰盛。只是拍摄现场临时有事,所以只能冒昧的先行一步。大家别多心。” 沐轩含笑,他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时不时的将目光转到坐在一旁的七月身上,七月回眸望他,眼底尽显吃惊困惑之意。看着七月沉默的出神许久,沐轩转身走出凉夏的公寓。 沐轩走进黯淡却十分开阔的走廊里静静等待电梯的降落。 七月望向门口,凉夏拉住她的手,所以七月才并没有紧随沐轩身后走出来。 七月放下筷子,静静的凝望着窗外,凉夏和她的爸爸、妈妈都默默的望向七月。窗外的世界很乱,仿佛被狂风席卷过似的,掉落的树叶与破旧的垃圾袋到处乱飞,就连茵绿的草也如被人揉碎般散乱满地。 透过玻璃窗户七月看到月光下,沐轩静静斜靠在一旁的巨型洋槐旁犹豫等待的身影,逆光之中他的身形越来越清瘦,裸露在外的肌肤也越来越苍白,那种空洞洞的感觉就好像灵魂即将飘走。 七月微笑,她的笑容仿佛始终隔着一层迷蒙的雾气,在继续假装若无其事的匆匆吃完饭后,她连忙放下碗筷也朝着月光下沐轩所在的位置走了出去。 七月凝视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月光下愈发恍惚疏离的沐轩。 在隐约惊觉到身后的人是谁后,沐轩嘲弄的勾起依然处在僵硬状态的唇角。 清凉的晚风充满不安的气息, 沐轩好像在想着什么,从他身上散发着的气息疏远得让人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七月那一头海藻般微微卷曲的长发随着那夜的晚风惊起失落,氤氲的灯火下她原本柔和透明的眼睛一如如大海般蕴起浓浓的情愫来。 她靠近到沐轩的身边,并伸出手轻轻挽住沐轩的胳膊,就在那一瞬间,沐轩急忙定住七月的手腕。 两个人静静的在月光下的洋槐树下两两凝视。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慌乱中七月又觉不论说不说话场面都有些尴尬,她轻舒了口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七月,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的做法很不礼貌也很善变。”沐轩凝视着七月不紧不慢的问道。 “我没有。” “没有?表里不一。你的眼睛不似你的嘴巴这般会扯谎。”沐轩眼睛雪亮的斜睨着七月。 “既然你已经看出了我的异样,为何不直接问我,我为什么会突然间换了种情绪。” 沐轩沉声问道。他的瞳孔紧缩,眼底有深沉的暗芒在冰冷的闪烁。 七月沉默着不说话。看着默不作声的七月,沐轩的瞳孔愈发苦寒。 月光透过洋槐略微窸窣的的枝桠盈盈潺潺的倾泻下来,皎洁的光柱照耀在微微有些清冷的石台上,石台之间如斑驳的水面般波涛跌宕起来。而沐轩同七月交叠的影子正缓缓斜斜的映在微湿的石台上。 “我一直都觉得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你就是这样觉得?看来我们的想法真是不谋而合,在今日之前,我也一直觉得我们之间会是无话不谈的知心爱人。甚至即便你我不说,我们也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取消对你的信任。” 沐轩淡淡的笑着,那种笑容就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他都无所畏惧,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转折或是挫败,他也能从容坦然的面对。 七月屏住呼吸,她微微紧张着嘴角怔怔的凝视着沐轩。 “你在说什么?”声音闷闷的从七月的喉咙里透出来。 沐轩伸出自己纤细得几近吹弹可破的手指,如一只画笔般细细描摹着七月无限向下低叹的唇片。 “夏七月,从你我认识的那一天起,你有对我坦诚过一次吗?假期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说,你说你要和心爱的人去很多地方。但是等你回到夏氏后,整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直到我在同学口中辗转打听到你的下落,你才想着见我一面,而你见到我的第一面竟然不是好久不见,而是我为什么突然找到这里?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你看到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感到迷茫困惑。直到今天我想不通的谜底才不攻自破,既然你的家人注定不会同意我们交往,为何分手的话语不是要你来说,而是通过一个居家佣人的嘴巴说给我听。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的家人是用怎样鄙夷的眼神看待我的。他们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也请不要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 沐轩吃痛的看着七月,七月的眼睛却像雪白的玻璃一样透明。 她怔了怔,才明白他情绪失控的原因是什么。 “是凉夏的妈妈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才会多心吗?” 七月深深吸了口气,她重新凑近沐轩,并从沐轩的背后轻轻柔柔的环住了他。她的手指轻柔的扶过沐轩冰冷的手臂。 沐轩微微眯起眼,他依旧黑着一张脸,尤其是下巴线条绷得紧紧的。 “答应我无论别人说了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好吗?你我之间的事情,你给我时间,相信我一定可以解决。” “相信你,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看清你是怎样看待我们之间感情的,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凉夏,多谢凉夏给了我看透你的机会。” 沐轩侧头望她,眼底有种落寞的神情。 “凉夏也好,叔叔阿姨也好,你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什么?” 沐轩抽出身去,他的身体比刚刚还要紧绷,七月目光沮丧,看着被波光粼粼的月光笼罩得斑斑驳驳的石台,七月沉默了很久,然后如同往日撒娇般拉住沐轩的胳膊,并将他转到自己的面前。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你都知道了什么,你告诉我我能想到办法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啊。” “那好,我问你在我们交往之初,你就已经听从家人的安排和宋氏集团的公子定下婚约了这是不是真的?夏七月你可以隐瞒我你家人对我的敌意,但是至少你不应该隐瞒我你和宋明昊已经有婚约的事实。而我,我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被你们两个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很可笑?就像我难以启齿的出身一样可笑?是不是?就因为我不配,所以你要用让我出丑的方式羞辱我,对吗?” 七月被吓住,她咬住嘴唇,轻轻扯住沐轩胳膊的手心渐渐冰冷。 “原来你都知道了,是刚刚还是那天宋明昊转学你就听到了只是一直隐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七月不知所措的看着沐轩。 沐轩瞟了她一眼。 “这重要吗?你以为我难过的理由是你身边人的厌恶与嫌弃吗?我难过的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也是这样虚伪的人。夏七月如此一来你和那些纨绔子女有什么两样,你只是玩弄男孩的手段更高明了才对。一边等着家族联姻排上日程,一边享受着快意的青春,在你们看来穷人给你的爱情就是这样廉价得一文不值的吗?这么说我还要多谢凉夏,谢谢她让我及时看清了你。” 微笑,嗔笑,到痛心疾首的大笑出眼泪,那失魂落魄的笑容从眼角的高傲冷冽到唇角的嚣张妖娆,就像忘川河旁的雍容凄美的彼岸花。 这样带着强烈张力的笑容让七月的背脊瞬间僵硬起来。 黑暗中, 就连她的脸也有些不自然的绯红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真的没有想过隐瞒你,我更没有想过我的隐瞒会对你造成伤害…不是这样的…“ 七月呆怔的看着沐轩,不断的鞠躬,不停的道歉。 沐轩的心里就像被无数根针深深刺痛着。 “对不起有用吗?算了,即便在一起这么久,我们依然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就像宋明昊没有来到清逸之前,我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我和你之间本应毫无瓜葛。其实从你托你的闺蜜凉夏带话给我,到你扭扭捏捏的不愿意上台,我就应该知道这只是你欲擒故纵的戏码。这一切不怪你,怪我自己明知人心险恶却还是带着满腔深情,是我大意了,高估了感情低估了人心。既然你我之间终究是别离一场,不如我现在从你和宋明昊的联姻中退出。那么再见吧!” 沐轩凝视着七月的眼睛渐渐沉黯下来,就连他刚刚勾勒在七月下颌的手也在轻笑的那一刻直直落下。那一夜的月光清冷,就连沐轩唇角的嘲弄都渐渐变成一抹清冷。 汗水从七月的额角淌下来,她的脸发白就像受了委屈般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睛里哽咽难落,就连口吻也结结巴巴起来。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过骗你,自始至终我没有想过要瞒你。只是我真的有不能对你说的理由…你相信我,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沐轩…你是我最爱的人…不要让我在你的恨意里愧疚一辈子,遗憾一辈子好吗?” “那好。”沐轩冷冷的问。“宋明昊和你之间的婚约是怎么回事?”沐轩凑近七月的嘴唇,他弯腰将自己一双亮亮的眼睛紧紧的贴近七月苍白的脸颊,然后他乱七八糟的用手擦拭着七月额间的汗珠。 “孩提时候,世交宋氏集团出现问题,伯父将他送到夏氏小住了一段。” “住了多久。” “一个假期。” 沐轩揉揉七月的额头,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他一边揉着一边低声说道。 “只是这么简单? 沐轩悬垂般的头发在晨露般单薄的月光里隐隐透着沉静的光泽。他的面部表情虽然微微有些不自然,但眉目间的怒气似乎正在缓缓散去。 “只是这样。”沐轩静静扳起七月的下巴,从沐轩的身上七月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我暂且信你一次。” “你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总之没有就是没有。”七月不屑失笑说道。 “一个假期的时间,那你们当年的感情如何?发展到哪一步了?”沐轩眉宇带着挑衅的气息,笑容却如盛开的彼岸花一般妖冶至极。 沐轩和七月离得很近,就连呼吸都如一股热浪般徘徊在两瓣同样倨傲的唇片间。 “你吃醋了?” 七月扬起脸古怪的打量着沐轩。 “你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有半点遮掩。” 绯红的唇片如即将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七月望着沐轩轻颤在早已映出星辉的面颊上的睫毛。她轻轻咬了咬嘴唇。 “我没有那时候的记忆,而且当我得知父母有意与宋氏联姻后,我很反感这样的做法。沐轩,我向你保证,我和宋明昊之间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就连兄妹伙伴的感情都没有过。” 沐轩眼珠一转继而再次露出带着恶意的微笑。 “沐轩,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吗?我发誓我和宋明昊之间清清白白。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过。” “什么都没有过。”沐轩淡淡的说道,他的下巴没有刚刚那么紧绷了。 “那你为何不一早告诉我?” 沐轩眼睛发亮,他笑盈盈的看着七月,他的笑容很美,眼睛如宝石般闪闪烁烁,慵懒的碎发在夜风里飘荡着。 “我怕你多心,况且他于我而言本就是没有关系的人,那我为何要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参与进来打搅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夜风穿过两个人目目相觑的半寸空间, 两个人缠绕着的发丝在轻轻作响。 “所以直到宋明昊来到清逸,你明知他是带着怎样的目的,你也不打算和我说实话。就因为你为我的多疑考虑,是这样吗?” “对不起…我说了这是我的错…” 沐轩的眼底被幽幽的月光映照出令人扼腕的倔强和落寞。 “你的父母呢,是不是很喜欢他,就像非常讨厌我那样疯狂的喜欢他。” 顿了顿,再次仰起头时沐轩的眼中蕴满星星点点的水光。 七月紧紧盯着他。 没有等到七月的回答,沐轩眼珠黑白愈发分明但眸珠却依然静静的望着她。他的心口冰冷,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冰冷得执拗。 “如果没有我的出现,是不是你的父母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他。但当你的父母得知你交往的男孩是我这样的人,所以就为了厌恶,也一定要促成你和宋明昊。” 七月微微垂下眼睛,她没有看向沐轩,只眼角的余光里隐约看到自己曾经送给沐轩的那只腕表。沐轩的呼吸很轻,他同样没有看向七月,只是不同的是,他闪闪生光的眼睛里似乎从未有过她。 “是…我的父母的确很喜欢他,但我也是成年人了,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那好,我问你你打算以怎样的方式让我出现在你父母面前,是你们宋夏联姻的破坏者身份,还是以高攀夏氏的穷小子身份。夏七月你别告诉我这个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你从来没有料想过。” “我早就已经计划好了,沐轩。” 朦胧的白雾笼罩在沐轩的面颊,他薄怒剔透的脸上慢慢勾勒起有一抹柔和透明的笑意,他的眼波光芒流转,就连漆黑的天空,洁白的浮云还有如万道金丝交错的枝桠都在他淡漠的眸珠间流转更迭。 七月紧紧盯着沐轩。 “总之,不论你是否相信我,我喜欢的是你,我会为你而努力的。如果说服不了,我会和你一起离开,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好好经营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再也不用顾虑别人的眼光。” 七月打断他,她径直依偎进沐轩的怀里,认真的说道。 沐轩屏息。 “夏七月,我宁可终有一日的你会像你的父母那样用厌恶的眼光看我,我也不想要你虚伪的同情。还有怜悯后施舍给我的爱情。” 他一边板着脸苦寒的笑着,一边伸手将七月搂进怀里。 “我知道…”月光照耀进七月澄澈的眼睛里,她的目光纯粹而又笃定。 “那好给我个时限,如果到了最后我们还是没有在一起,那我一定会转身离开,我会让你时时刻刻都能见到我的最新动态,但我唯独不会给你再靠近我的机会,七月我们之间就这样约定好吗?”沐轩轻轻一笑,他的笑容冷漠得霸道。他的声音很慢,慢到七月能听清来自心灵的细小颤抖。 七月摇头。“不会,我不会让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的,我答应你。” “那从现在开始不许和宋明昊有任何交集,一句话都不可以。” 七月用力的点了点头。沐轩欣慰的笑了,他冰凉的唇片轻轻吻在七月的额头。 提示用午餐的铃声响了,艺真在学生餐厅的贵族区里等待着绘英的出现,直到午餐时间已经进行到临近尾声,绘英也一直都没有出现。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更何况绘英本来就是会引起不必要误会的男孩。”艺真喃喃自语道的,她苦涩的撇了撇嘴一副不能再等下去的样子恶狠狠的大嚼特嚼起来。 同样心情浮躁的还有此刻正无所适从的在安城的小出租间里,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听着广播的雪莉。 第八十章命运的水车 “心灵测试,我是你们的好朋友珍恩,今天我想和正在收看我节目的你们聊聊最新的情感话题,你们此刻正在暗恋的人,他有多在意你呢…”耳机一撤声音公放,刚刚走到雪莉门前侧着耳朵听着广播的泫雅不禁笑了出来,她知道一连好久雪莉都没有见到顾北辰,就连微信和电话北辰都没有回复过雪莉,她也知道尽管雪莉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除了淡淡的不悦更多的则是对北辰的担心。她本想将雪莉约到公园的长凳上,但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泫雅决定换一种方式帮助她敞开心扉。 “是因为很想念北辰哥的缘故才收听珍恩电台的吗?”泫雅提着手包和还没有时间梳洗打扮的雪莉在雪莉的卧室门前视线相对,雪莉不自然的将珍恩电台关掉,又将手机调到其他的视频页面心不在焉的收听着。 避开雪莉眼神的泫雅跟随着雪莉身后走到客厅,尽情的欣赏着广阔无际的雪国(雪莉痴迷断舍离,房间几乎少有家具,放眼望去大多是裸露在外的白花花墙壁)在粗略的扫视一圈后,泫雅选择将沙发凳搬到一个可以把整个雪国尽收眼帘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坐下,她一边细细地欣赏符合雪莉脑回路的家具。一边主动提出要帮雪莉算一算。 “不用了,我并不相信这些,只是看是珍恩的电台所以…” “你确定不是出于担心北辰哥,那好如果你的心事真的可以和牌面感应到,那你还会这么说吗?” 泫雅对着假装正在看素描本的雪莉问道。 雪莉脸上流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她再次淡淡的微笑着委婉拒绝了泫雅,但却还是被热情的她拉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雪莉每抽出一张塔罗牌,泫雅就把牌面翻开呈现在雪莉的面前并推到桌子前。雪莉按照泫雅的指示接连抽了三张牌,这时的泫雅随即露出一副既吃惊又兴奋的表情,她用力的手舞足蹈着,就好像冥冥之中提示了她什么不可置信的谜底似的。尽管泫雅的表情很是浮夸,但雪莉又预感觉算出来的结果一定很糟糕,因为从小到大她并没有经历过任何值得自己开心的事情,所以她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泫雅精湛的表演。 “命运的车轮。”泫雅把塔罗牌的结果推到雪莉前面并调大了自己的音量。 “这张牌提示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正朝着你走来,只是他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摆脱危机,不过他一定会走到你的身边,真正好的感情不是一直占有,而是无论你用力推开他多少次,他都会憧憬重新回到你的身边的,所以你要对你的爱人多些耐心。” 泫雅一副自己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原本听她说话的民亨雪莉突然失笑了起来。 “怎么?你不相信吗?” “不,不,我相信。第一张牌解读完了,接下来呢,接下来的又代表了什么样的暗示?”雪莉水汪汪的眼睛闪闪发光的望向泫雅,她忍着质疑笑着问道。 “皇帝,对感情方面目前正采用克制的方式对待,因为他要考虑到他的子民,除了男女之欢,鱼水之乐。他更肩负起整个家族的存亡,担当,责任,义务。因为时刻担心着被小人算计从而王冠会掉,所以他只能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时刻保持着超强的戒备心理。” “还有第三张牌监理,你心里所想的那个人,现在正走在对于错的交界上,从这一层来看是他目前虽然有清晰的目标但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把握,再加上他的头上戴着王冠,手上却没有手杖,不过你放心不论兜怎样一圈,他也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雪莉不解泫雅到底想说什么的看着她,虽然她能感受到北辰一定是经历了自己无法预料到的危机,但她除了担心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见雪莉突然站起来打断自己的思路,泫雅怔怔的抬起头望向她。 “顾凯麟会长,他的情况真的像网上消息那样?” “已经昏迷两次并接受抢救两次了,就是现在也是断断续续的清醒昏迷,他的状态就像你的直觉那样很糟糕。”泫雅忍不住说了出来。 雪莉大惊,她的声音飘忽仿若是在梦中,即便出身不同,但是最糟糕的经历却是相同的,想想同样患病的父亲,雪莉的目光变得悲凉起来。 “怪不得北辰他好久没有跟我联系了,他现在一定很难过的陪伴在爸爸身边吧。” 原本听着雪莉说话的泫雅偏过头,当她注意到雪莉正双手环住肩膀,将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后,无比沉默的望着比阿尔卑斯雪山还要苍白的墙壁时,她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听说世勋的爸爸陪着顾氏集团的两位公子出差了,文夫人目前也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顾氏会长那边可能是由护工照看吧。” “为什么会这样?是顾氏集团内部同时出事了吗?还是因为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北辰哥他们都受到了波及?所以受到声誉危机后顾会长才?” 听到雪莉说的话,泫雅着实吓了一跳,实在是因为雪莉的在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太太严肃太落寞了。虽然两个女孩的心情很相似,但泫雅还是故作淡然镇静的拍了拍雪莉的肩膀。 “虽然现实很残酷,但应该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如果北辰哥和北溟哥拜访海外股东顺利的话,只要那些人在委任书上签字,事情还是会有转机的,特别是顾伯父病情还能得到控制的现在。” “也就是说现在北辰既要担心顾氏覆灭的风险,又要被动的接受父亲随时都可能离开人世的危机。泫雅,我说的就是北辰哥现在经受的一切,对吗?” 雪莉脑子空空荡荡,就连眼瞳也无措僵硬起来。想到北辰要独自面对的一切,她现在不由得担心起来。而坐在一边的泫雅越是告诫自己不要担心,她的心便更是慌乱得可怕。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第一次守在抢救室门外等待父亲生死宣判是一样的,而一想到顾氏出现危机后北辰可能会从戴着王冠的王子沦为和自己一样的穷人。雪莉的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她的肩膀就像冰块一样坚硬。 “应该没有你说的这么糟糕吧,而且按照我们贵族人从小就培养的秉性,商场上的决策无关大小都要看成是一次次实战,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危机感上路,所以北辰哥和北溟哥应该是早就有了很深刻的觉悟了,否则也不会坐上飞往海德堡的飞机。” 雪莉不禁暗自寒噤,她愁容满面的看向蔚蓝广阔的天空。 夜色渐浓,缕缕薄雾如海水般排开,游动在光与暗间的鸟儿在茂密的枝桠中活泼的穿梭清鸣。 雪莉握紧手中的洒水壶,她望向四周的眼睛里流露着淡淡的哀愁。 茂密的枝叶被月光映照得如同波澜跌宕的海面,如水的圆月在漆黑的海洋中缓缓慢摇。从枝桠的缝隙间隐隐遗落几缕淡淡的湿痕,湿痕凝汇成的夜露在雪莉手边的栀子花上落下几道跳动的银辉。 四周渐渐泛起白雾般淡淡的味道。 雪莉面无表情的高高举起手中的洒水壶,细密急促的水珠喷溅到松软的泥土中,同时也喷溅在雪莉那件黑白相间的格子衫上。雪莉懊恼的叹气,面无表情的望着一道道闪烁着宝石般光芒的流星在自己的眼底飞逝… 第八十章 命运的齿轮 因为社团活动的关系,尚爱不得不常常在学校组织安排好的各个地方跟明知是暗恋者的绘英见面,而据清逸的同学所知一向对各种知识、各种公共事务有着丰富经验的尚爱是以难缠的个性著称的,但也只有尚爱这样的女孩,才能够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得服服贴贴。入团后,每每与尚爱近距离接触都有一点不顺利,尽管如此大体上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实质性冲突。如果绘英也以一般同学的视角觉得尚爱傲慢得难以相处的话,那么他就不会想要真真正正的去走近她、了解她。但像绘英这样心中充满爱的人,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很喜欢的人。虽然爱一个明知不对的人会到达无法呼吸的程度,但是放手却又像面临死亡那样痛苦。或许是慢慢靠近后的蓦然惊觉,尚爱从外表看起来好像很冷酷无情,但是实际上的她比任何人都诚恳热情。她有时不轻易间流露出来的微笑,就好像是能融化万年寒冰的暖阳。但她仅有的温柔与善念却并非对每个人都如此,只有当她遇到自己想要托付真心的人,她才会毫不吝惜的将自己最美好且温情的一面展现给你。就是因为尚爱的真心难能可贵,所以善良而又充满爱的绘英不可能轻易放弃追求这样一个女孩,尽管尚爱的心始终都在北辰的身上。 逆光中,北辰的面容始终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中,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姜连勋笔直的坐定在北辰的身旁,但却是隔着一条狭长的过道,他认真的凝视着北辰,北辰的眸光中不曾流转过任何情绪,他甚至没有回过头回视姜理事,相反,他 僵硬的扭过头看向飞机窗外,双脚下是冰冷的土地,放眼四周又是黑漆漆的夜雾,除此之外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尽管他的呼吸很均匀,很平静,但姜理事却感受到一个少年不合年龄的不安与慌乱。 “你在紧张吗?”姜理事慢声关切道。 眼睛依旧紧紧的闭合,胸口却明显的起伏了一下,北辰拼命的吸满了气息,他很努力的试图迫使慌乱的心情平稳下来,但心跳却还是漏算了几次。 “有一点。”北辰模棱两可的说道。 “不过,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果我临阵退缩的话,那么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幽居在家里的妈妈还有不得不站出来处理乱摊子的哥哥,他们都会怎样无助呢,就为了守护家人我也不会率先倒下。况且从医院到机场的一路走来,我才真正明白这些年我的亲人们都在过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对于我的每一位亲人,我真的很遗憾也很抱歉。” 再次睁开眼睛,只见那双镶嵌在苍白得如月波透明的面孔上的眼眸中隐隐流淌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哀绝。 姜理事眼神暗淡下来,他微微俯身,并用手指不断的戳着自己的下巴。 “北溟社长他…他还是希望你不要介意文夫人过激的说辞。”姜理事用请求的语气说道。即便他明白站在郑世兢与顾北辰母子的立场,宽宥是很难为情的事情。在往日的恩恩怨怨上,就连顾凯麟与顾北溟都没有权力去改变他们对文素利的憎恶,所以顾北溟他所能希望的就只是继母和北辰能看在素日的情分上,放过文素利一次。 顾北辰玩味地反复思索着姜理事的话, 这是宿命的羁绊吗? 就在几天前,文素利还叫嚣着让北辰母子滚出顾氏… 究竟是北辰放过文素利吗?要是换成文素利放过北辰还说得过去… 这样想着,北辰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好,我明白了。”北辰不假思索的说道,他的声音淡漠得听不出任何感情。 尽管从顾北辰颤抖的语气中听到不置可否的回答,姜理事还是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亲手将一个王子般明媚的少年推向无边无际的深渊,最后被恶魔收买灵魂的不是北溟社长,而是他自己。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连勋哥一个问题,如果非要在我们兄弟之间做抉择,你会怎么办?但我还不知道连勋哥的答案,不过尽管你站在我哥那边,我也还是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脆弱的现在,站在我的旁边。”苦寒的呼吸就在北辰的唇片间,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而他的脸上依然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姜理事皱眉,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我明白你从来都不是为了哥,也当然不会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父亲还有他身后的整个顾氏集团,哪怕被我和哥无尽的猜疑,你也不会动摇自己的初心,对不对?” 四周突然变得死一般沉寂。 这一次姜理事蹙眉,犹豫不决的望向窗外。他明白在一个人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他无论说什么都会触怒到他的情绪。 “如果皆大欢喜的场面是爸爸想要看到的,那我不会介意,我会努力说服妈妈,让她也不要介意。”北辰淡淡的苦笑,那一抹苦笑优雅中带着倨傲,而那一张被黑暗包裹着的面容始终如水般明澈。 姜理事沉默,许久后他赞许般轻轻点了点头。 “你赌错了对象,现在最难过的人并不是顾会长,而是社长。社长他要在权力与亲情,甚至还要在父与母间做最后的抉择。虽然他的心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同样也要经受灵魂的拷问。他不能输,关键却在于他要怎样赢。所以这一次…” 姜理事缓缓将腰身挪动到距离北辰最近的地方,他细细的打量着正在玩味般重复思索着心事的北辰,北辰苍白透明的唇似有若无的缓缓厮磨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迸裂出一股疯狂燃烧着的火花。 “社长唯一的请求,你会答应吗?” 北辰悄悄握紧手指,试图用转移注意的方法克制住胸口的颤抖。但火辣辣的刺痛却从胃里一路迫近了他的咽喉,就连轻咳的同时,那种抽搐的痛都令他目赤万分。 “可是我又能答应哥什么呢?毕竟现在的我…”北辰手指一紧。 交流戛然而止,就连空气都在那一瞬间凝结成冰晶。 姜理事抿紧嘴唇,他凝望着刚刚空姐为他倒下的一杯清水,然后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姜理事是唯一一个能理解北辰此刻的困惑与茫然的人,即便生来就是顾氏这样显赫家庭的豪门公子,但他身上所承受的压力也同样远远超越了同龄的许多孩子。因为越是接近光源的地方,便越是布满了比马里亚纳海沟更深邃的暗渠。 呈现在顾氏公子甚至是清逸学子们眼中的就是一个被孤单围绕的人们不得不聚集在一起生活的世界,透过这个与名利场挂钩的地方,孩子们守着孤独,但却为了战胜孤单而拼命撼动着周遭的一切。 只是,北辰兄弟与俊熙的孤独恰恰是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所以在他们身边环绕着的伙伴越多,他们的内心便越是感受到无限的落寞与彷徨。他们有在现实生活里无法压抑住思念却又不得不潜藏自己真心的人,他们还有对无法再见面或者一度默认为永远不会再次重逢的亲人无法抑制不安和无从安放的彷徨。 北辰的孤单是这个不惑之年又涉世极深的男人无法感同身受的,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尊重北辰的烦恼与忧伤。而且他知道北溟的请求里并没有任何可以作为交换的条件。如此单方面的妥协对北辰的伤害只会更大。 北辰不发一语的默默凝视着漆黑的窗外。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心不在焉的喝着咖啡。弥漫着浓醇甘甜的咖啡香气的四周同样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其实哥他大可不必这样…因为我…我虽然是父亲一度最深爱的儿子…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随时会失去父亲的人。“北辰苦寒的向下蜿蜒着唇片,但略怔片刻后他哑声失笑起来,那笑容悲凉中带着几分残忍的快感。”这样渺小的我要拿什么去答应哥的请求…又让我拿什么去和依然拥有亲生母亲的人交换。我已经没有办法去计较除了父亲安危以外的所有事情了。”北辰苍凉的凝视着姜理事,他的声音一如眼底空洞,那种空洞比起对不公平的无声抗诉更像是绝望过后的麻木。但因为绝望还没有停止,所以他的麻木中依然尚存着无法正视却始终挥之不去的恐惧。因为比起只能被人宣判生死的傀儡,北辰手中依然还握着一把坚实的利刃,在必要的时候他一定要用这把利刃保护自己的父亲、哥哥、妈妈还有与他一脉相承的顾氏。 北辰出乎意料的笑容令人心口发凉,尽管难以置信却又有着令人惊怔的真实。 姜理事略微顿了又顿,待北辰翻搅的胸口渐渐平稳后,他淡定一笑。 “你和北溟一样都是坚强得令我由衷钦佩的人。” 姜理事深情款款的望着从北辰挺得僵直的背脊上微沁而出的那抹属于贵族人不可亵渎的倨傲。 但很快姜理事便恢复常态,他率先开了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都变了。 “对于感情你们的执着都很令我这个作为旁观者的人无限动容,虽然北溟社长对有母亲参与的童年很是缅怀不舍,但论起做生意,其本质就是用动摇甚至是干预对方心思的方式换取一张冰冷的合约。在这一点上北溟社长的决心与躺在病床上被动的等待各理事最终判决的心情是一样的决绝。” “连勋哥…”顾北辰把目光转向姜理事。 “别气馁,顾氏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你和北溟社长了。我们要和文件里提到的那几位久居海外的董事打一场热仗,而且这一场仗你要稳赢但更要精彩。这样你才能按照会长和社长的心愿学会做生意。现在还不是低头的时候,为了让王冠不掉也不能失去斗志。” 看着北辰重新恢复血色的面庞,姜理事不停的旁敲侧击。他用他那一双洞察力敏锐的眼睛眨呀眨呀的瞅着北辰。 北辰短暂的停顿后又疲倦的摇摇头。眼底没有一丝眷恋与彷徨。 “还真的很像无休无止的战争,只是这样的战争,父亲是如何坚持了一辈子呢?还有哥,难道这样的人生真的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飞机的窗户被突兀的光芒照耀得刺眼炫目。逆光而坐的姜理事的脸色随着稍纵即逝的金光一起暗沉下来,一瞬间他整个人变得很忧郁。 “光是听着都感觉累得慌,可是作为集团的嫡子,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选择,也就是别无选择。不过,看在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表,与其在不可能改变的事实面前思虑万千,不如好好睡一觉。”难道仅仅为了在人前表现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即使是为了家族利益,也要抛弃自己的爱好,抛弃自己的爱人,甚至抛弃了自己的初心这真的值得吗?!只是在宿命面前,任何程度的动摇都只能变成懊丧的决绝。虽然姜理事的眼睛和嘴巴都比较毒,但在这一刻他不得不顾虑两个兄弟的感受。伴随着不断蒸腾的困意,姜理事在渐渐柔软的说话声中缓缓睡去。 飞机在漆黑的云朵间绝尘飞驰。 等待战争降临的北辰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入睡,垂头端详着身边正鼾声焦躁的姜理事,久而久之,尽管北辰疲倦得闭上眼睛,但他依然能听到比鼾声更加剧烈的心跳。 于此同时,一幕幕往事如同过电影一样清晰的闪现在紧闭的瞳孔中, 这一切并不是窗外的晚风就能吹散了的…… 第八十章 命运的齿轮ii 夜晚,三层音乐酒吧的所有房间灯火通明,酒吧的外墙是一幅精美古朴的中世纪宫廷风名画,从外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光芒璀璨、金碧辉煌的水晶宫殿。因酒吧矗立在安湖中央,四周又被将近千亩的名贵树木和蜿蜒至深的茵茵草蔓团团环绕着,这里又由此得名“安城通往天堂的梦幻仙境”。 徐徐清风,粼粼水波为这幅临湖绘的“名画殿堂”增添了一抹似梦如幻的神韵。 直到星光漫天时分这间酒吧才慢慢开始营业,但因其只对贵族开放的缘故,所以自酒吧开业以来便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酒吧大堂宽阔明朗,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来自中世纪世界名家的典藏画作,在那些画作紧密相衔的中央处又悬挂着镶了绿松石的水晶烛台。水晶吊灯四处流转着的绚烂光芒映照进盛满拉菲的高脚杯中里,觥筹交错间暧昧的色调便一下子麻痹了人们的心灵。再加上从这些烛台间隐隐溢出的诡谲微光,人们的目光更是细细浅浅的滴落进五光十色的酒水之间。 水晶吊灯晶莹剔透,灯下的侍者们端着酒水静观默察的穿插在满厅宾客的衣香鬓影间。 从大堂的旋转楼梯缓步移动到二层,二层大厅中央的红木餐桌上摆满了苍翠欲滴的蔬果和小巧精致的珍肴茶点。 应世勋之邀的绘英和艺真并肩而坐,他们的身后便是那个美丽的红木与雕栏相契合的旋转楼梯。 尚爱她会来吗…按照尚爱惯常的性格,她是最不爱凑热闹的人,除非是北辰亲自去请。但因着是委员会内部的第一次聚餐,尚爱并没有找任何理由推脱。 绘英的视线在大厅内望了一圈又一圈。 “你在找人?”艺真轻声问道。 “不会是在找尚爱吧?你知道的她是最不爱凑热闹的。”泫雅默默的说道。 绘英微笑着点点头,他的眼底写满了淡淡的失落。 “尚爱不是说她只喜欢顾北辰的吗?难道尚爱也搭理你了。” 艺真脱口而出,问完后她看了看坐在身旁目光顾盼的绘英或许又觉得说错话,她神情一凝,眼中略略流露出细微的尴尬。三杯两盏酒下肚,艺真的眼神已然有些微醺,就连面颊也微微飞起两抹红晕。她随手从经过的侍者那拿了一杯酒,就在她准备和绘英碰杯之际,尚爱恰好出现在pa ty现场。 伴随着尚爱窸窣的脚步从旋转楼梯到包间入口传来一阵喧哗,绘英和艺真都随着众人向喧哗传来的源头望了过去。只见尚爱穿着一袭简洁的希腊式白色长裙,长发松松的盘起,紧贴耳畔处微微落下两缕微卷的发丝,尽管她并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但单凭清新的气质便非常引人注目。 “尚爱,没有想到你能来。”世勋轻声说道。 站在世勋身后的绘英微笑着向女神点头,他的眼眸如浩瀚星海,但却比星光多了一抹淡淡的温柔。 “有三件事可是我们女神尚爱同学做不来的——喝酒、说谎、再就是和某某女生分享同一个北辰哥。“艺真似笑非笑的从下至上打量着刚刚入座的尚爱,尚爱不禁有些薄怒,但她还是极力保持着自己优雅倨傲的女神姿态。 ”不过要想聆听她的心声,还真就只有灌她喝酒这唯一一个办法。而她之所以反复推掉大家的敬酒,无非是因为她明知自己喝醉后一定会失言,反正我是听到过两次,今天大家或许有这份殊荣可以再度看到千载难逢的名场面。” 酒过三巡艺真便再次叫嚣着对高冷女神尚爱劝酒,逆影之下尚爱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因抗拒而渐渐危险的气息。一向以暖心男孩著称的绘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刻将酒杯抢过去,代替尚爱一饮而尽。尚爱和绘英的关系突然好得这么微妙,艺真顿时惊愕不已,她皱了皱眉头,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大厅内的同学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虽然攀谈声很轻,但目光却几乎不约而同的聚集在绘英和依然作为顾北辰绯闻女友的尚爱身上。绘英和尚爱的身影穿梭在同学们的簇拥中,这让本来抱着与绘英近距离接触的艺真心中十分懊恼,她静静的站在原地,怔怔出神的凝望着绘英,一时之间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正在参加热闹非凡的pa ty。直到察觉出异常的泫雅贴在艺真耳畔轻声低呼,她才渐渐醒转过来,她抬头看向众人不知是谁将一支麦克风连同一整瓶拉菲放到绘英和尚爱面前。 “艺真刚刚的意思应该是只是叫迟到了的尚爱喝酒,所以刚刚这杯不能算。” “我应该说过我不会喝酒。”尚爱淡淡的回应道,她的声音沉闷中多了份警觉。 “但是艺真说的并不是这样,你只是今天不想而已吧。怕被我们问出顾北辰的事情。”身旁的女孩眼神一闪,嘴角略带一抹嘲弄的微笑凝望着尚爱。因为尚爱本就对喜欢八卦的人厌恶至极,所以她一直在保持沉默。 “搞不懂你们都在说什么?!” “那绘英呢,你好像没有那么抗拒绘英的热情。这在以前是完全看不到的,尚爱宁可屈尊做讨厌的事,也不会给别人示好的机会。” 这样一说,同学中再次沸腾起来。看着尚爱与绘英眼中难以掩饰的不耐烦,艺真心中黯然,她正考虑该如何中断游戏,忽然从四面八方再次传来一阵喧哗,显然现在的气氛已经并非是一个艺真能操控得了的了。 尚爱随手抓起刚刚放在座位上的白色手包。 “一再扫大家的雅兴非常抱歉,不过我似乎说过我非常讨厌被别人逼迫着做事。”尚爱成熟内敛的气质里,混合着贵族般淡淡的傲慢。她低哑着嗓音沉沉的说道。一双圆瞪的眼睛里透着沉静的暗泽。 尴尬的艺真赶快站出来打断尚爱的话,说道:“不想喝酒也不是不可以,但真心话和大冒险你总归得选择一样,这样大家心里才能感到平衡,否则人人都像你这样快人快语的拒绝,同学还要怎么好好相处呢。” 尚爱的喉咙开始干哑发热,她受不了身边同学调侃的目光,她刚想转身直接走掉,但这次却换成是绘英轻声叫住了她。只是在尚爱情不情愿的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她故意选择将头转向避开绘英的方向。毕竟尚爱的本意是宁可得罪在场的所有人,也不想再因为任何事情而和绘英扯上瓜葛,所以在被同学们起哄着推壤到绘英的身边时,尚爱始终低着头瞅向映照出吊灯轮廓的水晶地面。看着站在自己身旁想事情想得出神的尚爱,绘英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他的脊背僵硬,深吸过好几口气后,才努力让自己慌乱的心情平稳下来。“我替尚爱同学选择,唱歌。” 强烈的阳光洒照在尚爱触电般猛然抬起的幽黑睫毛上,她定定的凝视着绘英,眼中刺眼的光晕就像即将幻化成泡沫的美人鱼在最后一刻吃痛决绝的眸光。 “你的选择只能代表你自己,我不会唱歌,而且我说了我不喜欢被人强迫的感觉。”尚爱的眼珠变得突兀淡漠,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既然是我代替尚爱同学做选择,那么由我来唱是理所当然的了。更何况我已经好久没有一展歌喉啦。”绘英微微尴尬的侧歪过头,他就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将尚爱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 “不喝酒又什么游戏都不想玩,那你来酒吧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如果每个人都让自己的同学代替自己接受惩罚,那游戏的本质就全都变了。”艺真看到两个人之间反常的举动后,她艰难的怏怏开口道。但这样的牢骚却再也勾不起同学的兴趣。因为大家很好奇一向讨厌亏欠人情的尚爱要用怎样的古怪的目光打量着绘英。 为着现在与绘英之间的关系再一次剪不断、理还乱了,尚爱淡淡的蹙眉。就在两个女孩不发一语的默默对视时,绘英将一支水晶匙插在酒杯中央,假装那是麦克风似的自我陶醉着唱了起来,看着绘英如此不加修饰又爽朗明亮的样子,艺真的脑袋就像蜂窝一样,整个人瞬间凌乱起来。尚爱不再挣扎,她怔怔地望着自娱自乐的绘英,此时她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其实从心底里尚爱并不反感绘英,但是她并不愿意看到绘英不顾一切接近自己的样子。 从度假地归来的俊熙再也没有去过神秘阿姨的小吃店,但他从心灵深处并没有办法忘记那位果真是自己妈妈的女人,加上妈妈留给他的那些碎片式记忆,俊熙对父亲当年的决绝更加无法释怀。而坐在cgh顶层的李泰洙,他虽不像俊熙有那么浓烈的思念,但他一直觉得作为cgh唯一继承人的俊熙应该把思念与悲伤转换成一种驱使自己不断完善和超越的无形动力。因为经历过商界血雨腥风的他明白这就是一个被孤单和欲望围绕着的人们不得不聚集在一起谋求更为优渥生活的世界,但他却始终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只有真正坐到那个看似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会长位置上时,才能看到为了战胜生活而拼命摇晃着身体甚至不惜挥汗成金的失意人们。也只有那个位置上的人才能够在亲情与事业中做出最明智的决断。 无人的公路,俊熙将车速加到最大,感受着在空中与脑海中同时爆裂的闪电,他的心情已然烦躁到极点。在他准备飞驰驶过人行横道时,刺眼炫目的红灯拦住了他的去路。 雨水疯狂的敲打在车窗上, 从波光粼粼的地面袅袅升起的白茫茫雾气里,俊熙拼命祈祷信号灯能快点变成绿色。 但过了整整半分钟, 俊熙除了木然的听着雨水从车窗哗哗滑落的声音外就只能狠命的拍打着方向盘。因为他的目光在久久不绝的雾气里已经渐渐变成一片空白。 就在信号灯刚刚变成绿色的那一瞬间,俊熙不顾一切的朝着马路对面冲了过去。 而恰恰就在那时—— “啊!!!”一声轰然巨响! 雪亮的灯光落进刚刚在半空中炸裂的惊雷中。 俊熙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辆鲜红的轿车直奔着自己开过来,此时此刻除了惊叫俊熙已经别无他法。 伴着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俊熙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对面的车急转直下正正好好撞在了护栏上。雪亮得令人目眩的灯光里,俊熙面容无波的望着车窗上静静流淌着的暗红色雨水。 “你说怎么办吧!要不是你不怕死的冲过来,我怎么可能刮花我的新车。”伴着一连串刺耳的咒骂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对面车里走了出来,他斜瞟着俊熙,苍白的唇角残留有淡紫的淤痕,看着俊熙依然目瞪口呆的坐在驾驶位上丝毫没有走下来的意思,他从牙缝里挤也似的破口骂了出来。 “谁是不怕死才冲过来的,刚刚明明就是绿灯。”俊熙很想为自己辩驳,但他的嘴巴却怎么都不听使唤。正在那时,浩浩荡荡的人群涌了进来。刚刚那个摆出一副不共戴天嘴脸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兜里掏出手机,旁若无人的讲起电话。 那个男人挂掉电话后,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俊熙的身上。 “问你话呢!头被磕破了人也变傻了吗?说吧你是打算出钱帮我修车呢,还是让我把你丢到橘子里去?”这家伙走到俊熙跟前蹲了下来,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俊熙瞧,光是瞳眸间捉摸不定的辞色就已经让俊熙感到浑身不自在。 俊熙仔细看去,不过就是车牌子旁边刮花了细细的一条。如果不是离得极近根本看不出来,他下意识的明白那个男人不过就是想狠狠敲自己一笔。 俊熙走到男人面前,他捅了捅男人略比自己结实的肩膀。“是你的脑子出了问题吧?!你才是那个贸然闯出来的不速之客,如果没有撞到护栏那被撞到的就是我了,别说是你自己修车的钱,我这连人带车哪一样是你能够赔偿清楚的!还有,下巴上的毛还没长全呢,还敢出来指责我?!” 俊熙指手画脚的大声训斥了男人一顿。那酣畅无比的神情就像将淤积在心里好久的怒火,一下子倾倒出来似的畅快。 那个家伙畏惧似的一句话不说,他只是用充满冷酷意味的眼睛斜睨着俊熙。一头金黄的发丝在氤氲的雾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父亲的叱责比想象中还要早,但确实是在俊熙的意料之中。看着被强烈阳光包围着的父亲,俊熙默默的将手指收进衣袖。 “无照驾驶?真是越来越长进了。李俊熙你到底想干什么?”扑面而来的怒意席卷着被风吹起的灰尘,呛了李俊熙一脸。 “我想干什么,我的父亲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吗?我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少年,比起得到深造锻炼的机会,我更在意的是在我不断成长的过程中能得到多少来自家人的关爱与体恤。而这些我的父亲又何曾想过呢?您一心想着怎样让一个少年装出大人的姿态硬撑,那结果必然是一败涂地。”俊熙冷冷的说着,声音里有一抹似有若无的荒凉。 “一败涂地之前,为什么不想想如何才能让自己坚强起来?难怪你在我手底下训练十几年都没有任何起色。自甘堕落,哼!为失败找借口那都是无能之人的行径。李俊熙我没有想到我苦心培养起来的你竟也有如此畏畏缩缩的想法,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俊熙默默的站在李泰洙的书桌前,李泰洙将摆放在桌子上的一摞资料连同两杯饮料一股脑扔到了俊熙身上,一时间雪白的牛奶和淡棕色的咖啡将俊熙的衬衫染得狼狈不堪。 俊熙无语的笑了笑,他的目光从愤怒的父亲脸上慢慢移动到自己的身上。即使李泰洙如此恼怒,俊熙的内心也丝毫没有动摇。 “爸爸,听说公司的主页已经乱成一团。大家纷纷揣测当年爸爸与妈妈之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对于大家心底的疑问,爸爸要怎么打消呢。”俊熙的神情似笑非笑。 “什么?”李泰洙睫毛幽黑的抬起,不可置信的看着俊熙,眼底触目惊心的火苗简直能将周遭的一切悉数吞灭。 “主页的帖子与旁人无关,全部都是我一人所为。”俊熙苦涩的抽动着嘴角,他的眼神空洞,一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苍凉。 “即便冒着被爸爸打死的风险,我也一定要这么做。一夜之间,我的妈妈突然人间蒸发。除了闯祸,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任何可以找到妈妈的方法。” 李俊熙漆黑的双眸就像暗夜般孤寂。 李泰洙微微张了张嘴, 从李泰洙僵怔的表情里,竟看不出是愤怒还是痛心。 顿了顿,等到胸口翻绞的情绪平稳下来后,李泰洙定定的望着俊熙,他的瞳孔在慢慢紧缩。就连手指骨节处也隐隐渗出血丝来。 “俊熙!你是将来要为cgh集团撑起门面的人,现在为了区区一个消失十多年的女人,不惜造谣中伤自己的父亲,而且还搞得人尽皆知!“俊熙耳膜轰轰作响,全身也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家丑尚且不可外扬,何况我们本来就不是寻常父子。李俊熙,你难道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会将我们集团拖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吗?为了你的胡闹做派,我的经济损失要远比丢掉的面子多…” 俊熙整个人如同电击般惊怔在原地。实在是因为李泰洙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太认真、太严肃了。 有好一会儿时间,俊熙默默低着头一句辩白都无法说出口。整个人就像是被烟熏得灰蒙蒙的办公室一样,现实中的亲身遭遇与对妈妈的憧憬在脑海里纠结起来,俊熙的心情仿佛是被囚禁在看不清前路的雾气中,此刻除了慌乱的抖着身体听父亲说话就只有憔悴的呼吸。 李泰洙默叹,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原本的淡漠,只是声音要比从前更加冰冷。 “不管我是见她还是不见她,你都没有权利干涉。另外,我人生中的其他事情,包括尹相弦的问题,你都不许也没有资格询问我。我要你做的除了早日成为cgh当之无愧的继承者,就是尽到为人子女应该有的本分。李俊熙这是我作为cgh的当局对你的警示,也是作为父亲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李泰洙用漆黑一片的眼睛沉默的盯着俊熙。昏暗的光线里,他清冷如幽洞的眼瞳被一团淡淡的雾气包裹着,雾气很轻但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而他的声音冷漠中又似乎有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压迫感在隐隐蠕动。俊熙感到无所适从,他不仅认真而且哀伤的听父亲说着这些话,心里的苦楚直递心头,可他也只能生生咽下。 看着俊熙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慌乱,李泰洙目不转睛的盯着儿子,自嘲般笑了笑。 “虽然从正面交锋,你注定赢不了我。但在筹谋这件事的过程中,你倒是懂得比起正面硬碰硬,不如找准时机一试身手,且事后愿赌服输,虽败却不也失男儿本色。作为对你的惩罚同时也是对你的嘉奖,晚上叫上相弦一家一起吃个饭,今天你也去但不许再给我耍出什么花样。” 李泰洙走在前面。李俊熙虽然并不情愿但却还是安安静静的跟在爸爸身后。 奢靡的镁光在四周如同镜面的墙壁上闪闪生光,动人的声音如潺潺流水回荡在整个包间。一袭光滑的香槟色丝绸长裙贴合在尹相弦凸凹有致的曲线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显得分外夺目。嘭,香槟被打开。李泰洙饶有绅士风度的站在餐桌前,看着被吊灯笼罩下华贵精美的晚餐,他愉快的率先举起酒杯。 “cgh集团,终于正式进驻纽约市区了。加上家里即将有新成员加入,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如此美妙的夜晚,让我们一起举杯庆祝吧。” 餐厅里尴尬的烛光晚餐正在进行,从头到尾俊熙都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尽管他的心中如同被锐利的刀划了千万道似的难熬,但他还是很努力的试图阻止这种感觉对面部表情的侵蚀。李泰洙开心的聊着自己和尹相弦在mmbc顶层相知相恋的过程,他的本意是想将尹相弦的注意力转移到即将举办的结婚仪式上,但尹相弦同泫雅母女二人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想到这是尹相弦第一次用勉为其难的表情抗拒自己,李泰洙就觉得好落寞,但他还是爽朗的说笑着并假装开怀痛饮了三杯酒。泫雅的心依然如同是被一点小小的风吹抚着掀起微微波浪的海面,但时至今日她已经有点感到习惯了。尹相弦收起往日雍容可掬的笑容,她勉强用一种很无奈的表情举起了酒杯,一双多情含笑的眼眸中充满了紊乱与迷惑。 第八十章 命运的齿轮iii 那是个熟悉的国度,但于自己竟陡然间陌生了许多— 先到约定地点的顾北辰坐在股东家门前公园的长椅上,就在他将视线停留在北溟特别传达的文件上时,一个会随时都会遇到然后一攀谈便会问候陌生人信仰问题的人慢慢和顾北辰搭起话来。听着那个人本末倒置的说着。北辰则只是偶尔侧头看看她,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文件和手表上。 因为最近人们对小吃店的喜爱程度持续走低,泰熙和她的弟弟只得离开了熟悉的地方。面对着公交车站,她从鼓鼓囊囊的手包里拿出了一件明晃晃的东西来,那是北溟哥婚讯传出后泰熙抱着离开的心情去最后面见北溟哥时被送到的礼物。看着看着泰熙的思绪落进到思念迷河的最深处,而曾经的悸动就像是从远处一波波不断往前推进的海浪。 “断联这么久,原来泰熙姐还在失恋啊!” “什么?” 泰熙虽然吓了一跳,但并没有从脸上显露出来,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不断走向公车站的绘英,就在绘英的眼神和泰熙交错的那一刻,似乎是想表明自己跟失恋毫不沾边,泰熙很快摆出一副教训学生的脸孔。 绘英礼节性的笑了笑,仿佛是要消除泰熙的紧张似的叹了几口气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近到泰熙的身旁。“我明白感情是这世间唯一一样用努力证明不了的事情。更何况礼物的主人是那么的优秀。” 绘英带着微笑注视着充满迷惘眼神的泰熙。在他的内心深处同样刮起一股随时可以激起浪花的微风。“其实我看到过那个男人,我只是想说现在的我和泰熙姐应该是同病相怜吧。因为我想守护的人喜欢的是那个人的弟弟北辰,然后那个人的弟弟又深爱着另一个人,你看这个世界上失意的人远比幸福的人多多了。” “咚”的一声心里的那把枷锁突然掉了下来,泰熙霎时仿若回到三年前。 “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并不认识你口中提到的这些人。” 面对绘英的笃定,泰熙一方面在否认,另一方面却始终无法安抚自己不稳定的情绪。她的双眼闪烁就像她的心灵正在回忆中不断的穿梭来回。 仔细看着泰熙闪烁的目光,绘英的脑海中想起了泰熙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一副拼图,那时泰熙说只要将一块块拼图按照正确无误的顺序放到合适的位置便能完成一幅美丽的图案,但对于整整三十年都徘徊在不被岁月关照中泰熙而言,她却无论怎样打磨都找不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不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话了,听说泰熙姐最近在备考,我希望能早点在清逸见到你。” 在刚刚上车时泰熙的脸还是紧紧皱着的,但在公车开动的那一刻她冲着玻璃窗外的绘英温柔的摆摆手。 一清早顾氏集团在最新的整修工程开工,可作为最新项目负责人的顾北溟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加上新项目新上任的执行理事,总是吹毛求疵,一有不满意的地方就得重修设计图。这让新项目的合作方的员工继而已经签署合约的北溟都感到精疲力尽。 再次推翻修整案的会议上,那位执行理事(股东任命)开始讨论开工仪式上的一些细节。身旁的几位元老一面将解说记在备忘录上,一面频频询问顾北溟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北溟一面回说没有一面望着他,就在这个时候顾北辰的电话突兀的响起,虽然北溟并没有接听但因为似乎想到了什么,北溟开始慌张起来。 “鉴于珍恩小姐上次无端拒绝了《亲密恋人》却拒不退还合约金的事件对社会造成的不良影响。我觉得她并不适合作为嘉宾出席我们公司的开工仪式。” 电话按掉后的北溟凝视着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一刻莫名的遗憾和思念之情让他的心越来越沉,倏然间仿佛是被利刃剜出般痛得精神麻痹。原来只有和泰熙在一起,他才能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他心里一面这么想着,一面紧紧握住自己僵硬的双手。 “对了还有与我们一向交好的cgh集团,同时作为安城酒店协会代表的李泰洙会长,听说他最近惹了不少麻烦,上面正在对他的行为清算。” 顾氏集团的会议时间就是这样漫长且乏味,只要有人一提到某件事,大家就总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用猫抓老鼠般的玩味眼神等待顾北溟的答复。 “最近雪藏也好,翻车也罢。人设崩塌的人多是与我们集团新领导或者是老会长有旧交情的人。这样一来就连过场仪式也并不容易操办。” 窗外的树上,仅存的一片红枫就像人类的最后一滴眼泪般无声无息的落下,看着那枚伤痕累累的叶在空中不由自主的摇曳盘旋后默默的掉落在窗台上。顾北溟难以掩饰眼中的落寞神情,那枚落叶不正像极了如落叶般沉沉浮浮的人们吗?或许落叶的本意并不想掉下来,但即便如此却终究逃不脱被风摇落下去的宿命。虽然自己依然主导着顾氏集团的现在,但不论是顾氏集团还是自己的前路如何却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想着想着顾北溟感伤了起来。心中居然浮起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 “这很好办,就先取消这两个人的安排。”顾北溟冷淡的说着,并做了一个没有任何问题的手势。那位执行理事却并没有就此闭嘴,反而以一副嘲讽的笑容说道,“如果原本的七个预留席位连同预约歌手部都有问题的话,那这次的开工仪式或许会更加难办,毕竟在我们安静的坐在办公室喝茶水的工夫,已经有五个合作方跟我们断绝来往了。”执行理事嘴上虽然带着满满的歉意,但比最唇片还要单薄的眼睛里却迸射着苦寒的光芒。 气氛僵住,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追着顾北溟走。就在北溟再次准备回答执行理事的同时,曾经向北溟表示衷心追随的理事代表们也在默默的交换着眼神。越来越尴尬的会议室里,顾北溟迫切的想要结束这场并没有任何真正意义的会。 在陌生的国度,顾北辰和姜连勋马不停蹄的拜访着股东们,并试着尽自己的全力说服他们,但却一次次的被无情的拒之门外。尽管现实是如此的残酷,顾北辰的脸上依然带着如英伦绅士般优雅倨傲的微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要守护的东西太多,所以北辰只能无所畏惧的投身到大人的世界里。在短信中,北辰贴心的宽慰着北溟:“哥,不论遇到怎样的挫折都请不要崩溃,因为在你背后并非空无一人,你还有我,你还有一个永远将你当成榜样的弟弟。我很想你也很爱你。” 所有的理事及代表们头也不回的离开办公室,在那么多人来人往中,没有一个人对北溟紧张的视线做出回应。相反,北溟呆呆的望着大家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 “医院里顾凯麟会长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如果他的病情持续恶化下去,会长的表决权迟早会全权委任给股东兼清逸校长的文素利夫人。我还听说文夫人已经在北溟社长不知情的情况下召开了一次小范围会议,听她的口径在得到会长的表决权委任后,她会以此召开股东大会,并站出来罢免北溟社长和北辰少爷的职务。毕竟作为合法配偶,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样的圈子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至少北溟社长是文素利夫人的亲生儿子啊,她总不能为了一雪前耻连同自己的孩子都沦为权力这把利刃下的牺牲品吧。” “财阀贵族家庭长大的母子怎么能和普通人家相提并论呢。如果时时刻刻想到人情,那文夫人的事业就不会做得这么成功了。” 顾北溟表面上对于三位理事的攀谈置之脑后,但从心里他却惴惴不安起来,他很怕执行理事所说的事情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现实。而他现在竟然一点补救的措施都做不了,包括对于姜连勋和北辰默默为他做的所有事情,他除了默默等待消息竟一点忙也帮不上。北溟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顾氏集团的大门。冬天下的第一场雪正正好好的落在北溟硬挺的鼻翼上。 满是人潮的街道,孩子们稚嫩的笑声萦绕在北溟的耳畔。北溟记起孩提时,一群衣着并不光鲜的少年们在自己家门口的垃圾箱里捡到新奇物品时发出惊奇笑声的场景。那时的北溟不敢相信,为何别人的快乐会如此的简单。北溟抬起头深凝着天空,白皑皑的雪花不断的飘下来,并落在自己俊美的脸上。北溟轻轻合上双眼,又冰又冷的雪让北溟的心情渐渐温暖起来。那一刻他的眼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孔,那个男孩此刻正站在陌生的国土上,冲着哥哥的方向灿烂的微笑。于是,北溟就这么呆呆的站着,呆呆任由温暖的雪淋了自己好一阵子。 就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在马路的对面同样也站着一个故意淋雪的人。在远远看到北溟勉强挺直背脊,担心的泰熙不自觉向北溟的方向靠了过去。 “下初雪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呢?” 记忆之门中顾北溟小声的问着泰熙。 但是此刻多年前的问题,泰熙心中瞬间有了答案。那就是忘记不愉快的过往,只珍惜现在陪伴在身边的人。 恍惚晕眩间,顾北溟似乎听到了泰熙的声音,他慢慢的向着心门敞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而泰熙移动了脚步却再次湮没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北溟心里喊着泰熙的名字但是嘴巴里却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北溟潜意识里钻进人潮试图追上她,但很快泰熙的身影便消失在北溟的视线里,北溟只好魂不守舍的在飘着雪又满是熙攘人群的街头徘徊。北溟的脑子里掠过泰熙第一次犹犹豫豫的准备答应自己时的情形,因为没有办法直面身份上的巨大落差,泰熙不小心躲进了人烟罕至的丛林,就在泰熙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出路又望着渐渐黑暗下来的四周感到恐惧无助的时候,北溟满身是汗的出现在泰熙的面前。但是现在,因为两个人对于未来的构想不同,北溟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勇气。直到刚刚消失不见的背影再次出现在北溟的视线里,除了任由被悲伤与思念幻化成的雪花无法自拔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北溟什么都做不到。 在等待检查长莅临cgh酒店的紧张时刻,因为李泰洙会长的一系列重大失误,整个理事团的所有成员全部离开了席位,只留下还等待结算的几位经理人以及寥寥无几的多年熟客,看着在自己的带领下蒸蒸日上的集团不声不响的回到原点,李泰洙湿着眼眶憔悴的坐在会长办公室里,他的身体颤抖着好像随时都要昏倒了一样。 李俊熙无意间在自己的记事本里发现了一封妈妈写给未来儿子的信,念着信上的文字,念着念着俊熙的脸色变得惨白,整个人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妈妈的出现,让他有些怨恨,有些想念,还有些害怕。但是现在看看妈妈去意已决的信,还有被搞得乌烟瘴气的cgh,连话都说不出口的俊熙无力的瘫倒在房间里。 诚如那日落寞中的北辰劝慰俊熙时说的那样,李泰洙虽然严厉,但却是二十几年如一日的守护着俊熙,而俊熙才是那个一直都在改变的人,表面上他是不断冲撞父亲的雅痞少年,但内里他其实和李泰洙一样都只是不会在亲人面前表露出自己心迹而已。尽管俊熙心灵深处还保留着不想为父亲看到的其他面,但他还是决定用自己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去守护父亲以及被父亲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cgh集团。 沿着屋檐落下的雪花就像积攒了十多年的眼泪缓缓渗入俊熙的心里,俊熙突然站起身,然后就好像在那一瞬间所有迷茫都化成泡影般的走进餐厅,一张挨着一张桌子就好像怕被人抢走似的玩命擦了起来。就在俊熙将歉意化为动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服务员们纷纷聚集在门口,并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俊熙不能理解的转过身。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之前秘书的死亡也和我们会长有关,除了前夫人好像还有好几桩安城秘闻都是李泰洙会长的手笔。” 俊熙一瞬间愣在原地,他犹豫了几秒钟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爸爸的办公室。 窃窃私语声停止了,空旷的cgh酒店呈现出死亡一般的寂静。 俊熙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正在擦拭着的干净桌子上,他的心却空落落的痛了起来。尽管他现在已经知晓金秘书就是派来调查关注cgh案件的人,但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俊熙相信父亲和金秘书之间应该还有一线谈判的可能。于是俊熙一边用力的擦着桌子,一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门口。直到刚刚还聚集在一起的员工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排的搜查官,俊熙顿觉大事不妙,他急忙丢下手中的抹布,像逃跑似的跑出餐厅,并直直的往办公室的方向去找父亲。 漆黑的大理石地面被从落地窗中照射进来的阳光映得一片苦寒,李泰洙逆光而立,千万道阳光穿过他坚实的脊背,而他的面容却隐在黑暗中。办公室连带着电梯口的位置站满了搜查官,他们有条不紊的将电脑、文件还有那些可以当成证据的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的盒子里。李泰洙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沉默的低下了头。逆光中他的面孔渐渐苍白透明,一双混浊的眼瞳里流露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哀绝。这样的情形俊熙是第一次看到,他环视着如同父亲李泰洙性格般愈发干净整洁的房间,又看了看行尸走肉般站着的父亲。在那一瞬间无垠的恐惧与无法言语的痛楚全部化成泪水从他悲伤的心里喷涌出来。 “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要干什么?” 焦急的俊熙气喘喘的逼问金检察官。 “例行公事,请让开。”金检察官和俊熙对望了一下,随即推开挡在李泰洙和诸多明晃晃的证据前面的俊熙。俊熙惊怔的退后一步,然后失神的望着那些依然在奋力抱走箱子的检查人员。 “俊熙让开!”好不容易开口的李泰洙用微弱的声音吩咐道。 “不,不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快放手,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还有你,金秘书,你说话!”俊熙的眼眶一次又一次的湿润起来,他虽然很努力的克制着泪水但却徒劳无功,满腔的悲伤让他连呼吸的空隙也没有了。 “俊熙快松手,别妨碍人家办公事。”俊熙像石像般呆呆的站在原地,李泰洙的身影则清楚的拦在俊熙的面前。 “爸爸,你能告诉我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吗?”俊熙缓缓抬起头,他看着逆光中还是一如往常严肃的李泰洙,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李泰洙紧紧抱着俊熙,他的手轻抚着俊熙不断抽搐的背,冰冷的呼吸在单薄的唇片间似有若无的厮磨,一时之间看不出是痛苦还是悔恨的眼泪从李泰洙的眼中落下。 略顿了顿后,等到李泰洙海浪般翻搅起伏的胸口渐渐平息。李泰洙转过脸,他淡漠的勾起唇片,那触目惊心的咧嘴微笑中流露出一抹即将诀别的意味。 “爸爸!爸爸…”俊熙愣在那里,第一次看到李泰洙这般模样的他警觉到也许他们父子间连这样默默对视的时间都没有。在那一刻俊熙突然有种所有必须用力活着的理由都不见了。 “李俊熙!闭嘴!赶紧给我滚出去!”李俊熙出神的默立在原地,直到李泰洙表情决绝的叫出他的名字。 “赶紧出去吧,你不能进来!”金检察官将俊熙轰了出去,在被推离办公室的那一刻俊熙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他明白如果哭的话,就好像李泰洙就真的会永远离开自己似的,所以他咬紧牙关强忍住难过,但是那种感觉却不似眼泪般能瞬间敛住,所以他的表情比死相还要难看。而整个过程,李泰洙一直站在原地心痛的瞧着俊熙。在俊熙难过的时候他多想站在他身旁给他肩膀让依靠,想到这里李泰洙已经后悔不已。 第八十一章 下在心中的雨 几天前,雪曼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告诉妈妈说她要从海德堡回来,除此之外还说了另一个会让大家都吓一大跳的新闻,就是她准备带着孩子一同回来。妈妈虽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态,但她还是觉得突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紧压着她的心似的,不过她还是还是强忍下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看着漫天的霞光。 临近雪莉回家时分,妈妈在狭小的厨房里摆好桌子,并坐在那里匆匆忙忙的择着菜叶。刚刚走进家门的雪莉突然想起了在自己去海德堡前见过的妈妈那魂不守舍的背影,出于心疼雪莉不由自主的凑上去,并安安静静的坐在妈妈身旁。 “做什么呢?准备烀咸菜吗?但不至于买这么多吧,市场大放血了!” 妈妈抬起头微笑,并用布满汗水的指肚轻轻印了印额头。雪莉连忙也撸起袖子,开始挑起菜叶来。 “让我一个人做就好,我的女儿既要读书又要打工,一天下来也太辛苦了些。快回房间睡一会儿,等饭菜弄好了,我再叫你。” 穿着围裙的妈妈将雪莉手中的菜叶拦在胸口说道。 “没关系的,最近课业和工作都不是很紧张,店里毕竟是淡季,一天下来也没有几个人的,而且妈妈买了这么多,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完。” 母亲愣着看着雪莉。就单单是视线交错的瞬间,她的眼中便写满了古怪。 “怎么,是有什么心事吗?” 母亲的眉头紧了一下,“是雪曼,她有消息了…” 雪莉听妈妈说到姐姐要回国的消息,觉得有些惊讶,但她还是侧着头听妈妈把话说完。 “雪曼说让我们来帮孩子办一个周岁宴,我想不如我们晚点去买几样金制品。毕竟是出嫁的孩子带着新生命第一次回来,我们作为家人总归要表示表示。” 雪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母亲,母亲缓缓的抱起择好的青菜放在水龙头下,并用自己的行动回避着雪莉懊恼的表情。 “将家里仅有的一点点积蓄拿出来,全部都留给那个根本不打算认你和爸爸的女儿充当脸面。她是这个意思吧?”雪莉激动的嚷道,脸色煞白的母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手中的青菜也簌簌滚落到地上。雪莉像失去理智一样冲过去抓住了妈妈。 “妈妈,即便不跟我商量,您也已经做好了打算是吧。不对,家里的积蓄不是…”雪莉心里憋了好多话想问问妈妈,首先一个便是钱的问题。对于雪莉的疑问,母亲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什么?为了一个从来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的女人,你连信贷都去借?” “不然呢,你让我从哪里去筹这样一笔钱。对了我已经给你远在老家的叔伯姐妹们去过电话了,雪曼的意思是难得回来一趟也很想看看大家。” “是很想大家,还是想让大家看看我们一家人的笑话!” “什么?” 母亲虽然吓了一跳,但并无显露出来,她只是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布满迷惘眼神的雪莉。 “如果妈妈不能按时偿还这笔钱,我们可就要露宿街头了。你怎么…” 雪莉心中清楚这不过就是姐姐同自己家人开的另一个玩笑,她还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始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在喉咙里不断上涌,雪莉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和雪曼约定的场所等到天黑,雪曼也始终没出现的事情,那一刻她的全身顿时像失去所有的力气一样。 “我真是要被你给气疯了!妈,你是不是精神也跟着不正常了?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的所有积蓄全给姐姐!她说她要结婚就是骗人的把戏,你知不知道姐姐在海德堡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她要是真的需要钱,她大可以继续做着肮脏的交易!” 雪莉全部的思绪都被未曾露面的雪曼紧紧抓住,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将白热化的矛盾摊开在自己的面前,母亲的心情杂乱得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母亲用手打了雪莉的后背。雪莉的恸喊顿时没有了声音。 “其实在你的航班还没有落地的时候,雪曼就已经打过电话了。她说她是逼不得已才出卖自己的灵魂的,为了离开那个讨厌的地方又不得不先偿还一大笔钱,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老板娘的眼皮底下,所以她只能撒谎说自己准备结婚。你的姐姐,她是真的有难言的苦衷,而且虽然做错了很多事情,但这一次我能看出来她是真心悔悟的。除了认错,她那天还反复问我,你有没有安全到家。对于给你造成的困扰,雪曼她其实一直很愧疚。” “就说了这些吗?为了打小报告真是什么样的脏水都能泼给别人。不过一个撒谎成性的人居然能亲口承认自己说谎,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哼!还有你,妈妈,你当时是怎么回应她的,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原谅她了是吗?就像现在也是二话不说,直接站在她的那一边!” 母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看就要发火的雪莉转过头去,她放开了抓着母亲的手,然后茫然的滑坐在座位上。 “就算心里无法理解,也不能原谅。但雪曼她毕竟是我的另一个女儿。我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孩子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向自己的母亲投来求救信号,难道我能眼睁睁的坐视不管吗?” “所以说,妈妈你的本意是想背着我把钱都给她,另外你还想背着我去按照姐姐的说法做,我说的没有错吧。即便这样一来你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非议跟困扰,妈妈你也不管不顾了!真是的,那个疯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先是为了给让自己过上富足的日子,丢下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妹妹一走了之!然后再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重新联络自己根本瞧不上眼的亲人!妈,时至今日你怎么就是看不清姐姐的真面目?你怎么就那么傻,那么傻呢?!” 在深吸一口气后雪莉把准备哭的情绪忍下来。“不行!你告诉我她的新电话号码,还有宾馆的地址!我不管她是真心忏悔还是虚张声势,总之我今天一定要去见她…我要问问她为何要欺骗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我要问问她父亲的葬礼,她为什么没有参加甚至连个信息都没有。另外当年她抢走的那笔钱不能就这样算了。就算妈妈与她之间母女情血浓于水,您要给她多少我没有办法阻拦。但是我作为妹妹,我可没有赡养她的义务。” 雪莉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就这么狠狠的质问着母亲,母亲心有不忍,所以看着雪莉这个样子,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且不管雪莉再怎么责难她,她就像石头一样一点表情也没有。 “看来我今天是注定问不出什么来了,那好,我只能满世界的去找她了。”雪莉看着母亲在嘴上这么说着,并对母亲冷冷的苦笑,接着她就像吃了炸药一样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我跟你一起去,你先在门口等我一下。”母亲的眼光就像平常雪莉进门时所看她的眼光一样。 “去哪儿,去找姐姐?!你别告诉我姐姐根本连落脚点都没有跟你说。”雪莉不满的回了一句话。 “地址早就发给我了,我收拾一下。你等我几分钟。” “等几分钟?!到底还要多久?!” 雪莉瞪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大声喊道。这样的场景雪莉怎么可能不记得,她的思绪变得好混乱,她傻傻的看着再也没有半点回应的门,她不能理解母亲的行为,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凄凉得很。雪莉呆呆的站在原地,左思右想。就在这时,一辆流丽典雅的银白色布加迪停在雪莉的身后。文素利一身复古英伦贵妇装扮,黑色的赫本风礼服搭配款式简单的银白色手包从车上走下来。就在她上下打量着站在佣人房门前的雪莉时。一眼便认出文素利的雪莉脸色一红,尴尬的挪了挪地方。文素利傲慢的昂着头走到大门前,按下门铃。“边律师(边美淑,尚爱的妈妈)是我,我有最新情况要和你商量。” 没有月光的黑夜,俊熙默默的切着牛排,因为完全沉浸在随时可能失去父亲的悲痛中,所以他整个人看起来几乎是恍恍惚惚的。就连红酒送到嘴边,他也只是失去魂魄似的微张着嘴。李泰洙脸上的表情,根本就与俊熙一模一样,心越来越沉,不论怎样深呼吸,那沉重的心情都不会减轻分毫。但即便是如此,李泰洙也还是假装笑脸盈盈的安慰突然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俊熙。因为他明白,在自己承受不住的那一刻,自己得到的所有东西都会土崩瓦解,这其中也包括儿子那颗脆弱的心。所以他必须马上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与俊熙的失魂落魄相比,李泰洙反倒细细的咀嚼起来。碰杯的那一刻,李泰洙的眼睛亮亮的,就像夜空中刚刚浮现的星星。 俊熙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温暖炙热的液体令俊熙说不出话来,望着李泰洙平静得并不真实的笑容,俊熙飞快的将头转开,因为不想让爸爸看到自己眼泪汪汪的狼狈相,俊熙拼命吸吮着空气中的烈酒香。 “我可能就快被拘留调查了。”李泰洙很突然却也很沉默的说道。 俊熙心中一凛,拿起酒杯的手缓缓的停在半空。 “所以,明天我打算主动自首,或许这样还能得到坦白从宽的机会。”看着俊熙无比担忧的望着自己,李泰洙的语气还是一样的沉默。他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倨傲的唇片抿得也更加紧迫。 “那…会发展成什么样?爸爸还会被…拘留的,是吗?…多久…要多久才…” 两个人一阵子都没有说话,李泰洙假装留恋着齿颊鲜香,先打破沉默的俊熙喉咙低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厚重的鼻音。 李泰洙手指握紧筷叉子,一时间更是如鲠在喉。温暖的灯光,清甜的香气吸进肺里,李泰洙乌黑的眼神顿时湿润了许多。他靠近想帮俊熙擦掉脸颊上的泪痕,就在他将手轻轻环在俊熙的脖颈时,两个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一股短暂却沉重的沉默笼罩在两个人的心间。 “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任何人。“李泰洙的话没有说完,俊熙立刻感到难过了起来。”酒店业务方面的事,你只可以相信郑部长。当有人问你意见或者让你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一定要通过刘律师向我转达,听懂了吗?” 李泰洙看着他脸,稍微斟酌了一下低低地说道。 俊熙错愕的怔住,他表情落寞的望向父亲,一时间,喉咙里滚动着的热浪让他更加说不出话来,拿在手中的叉子直直的掉在桌子上。 李泰洙同样难过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但即便天空要垮下来,他也还是能将真实的情绪隐藏起来。 “如果我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就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妈妈家,由她代我照顾你,我才能放心。还有不要趁我不在,就逃学逃避工作,如果我回来后发现你表现不佳,我会狠狠批评你的,知道吗?” 李泰洙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熠熠生光的盯着俊熙。俊熙始终频频点头,强忍着不说话。 李泰洙轻轻的打了一下俊熙的肩膀,看到俊熙重新拿起刀叉,李泰洙神采奕奕的看着他笑着。“那我开动了,一起吃。” 俊熙失神的点了点头,香气慢慢地往俊熙的心底沉浸下去,他的眼神充满无法言喻的悲伤。 电视里一直播放着李泰洙走进检察厅的新闻。 看着李泰洙孤单的身影,俊熙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迅速关掉电视,像个孤儿一样眼神空洞的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哽咽的声音混着泪水,他脸上的表情比起这个寒冬还要荒凉。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接受了以后就只能在心里呼喊李泰洙的事实。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俊熙在心里呼喊李泰洙的名字数千次的那份心情。 第八十一章 下在心中的雨 “亲爱的朋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心灰意冷了。刚刚就在全国观众都能看到的新闻里,我又一次见到了我的爸爸。我的爸爸还是那样挺拔魁梧,唯一不同的是他已经从一个光芒万丈的成功人士,沦为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囚徒。这样的不幸实在是太沉重了,我真的快要崩溃了。但也是在那一刻,我猛然发现我有多么怀念过去,我是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又多么希望原本那个让我厌恶透顶的人生可以重新来过,即便我的妈妈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也绝对不会后悔,这个家即便残缺,我也还是拥有一个最爱我的爸爸。但你我又都知道,我们的人生没有如果,就好像无法具名的悲伤没有尽头…只想说世界是公平的,虽然我们一直活在所与人无比憧憬的环境里。但我们的出身决定了我们没有办法做出如普通孩子一样的选择,比如自由与爱情,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大多时候我们甚至还必须要用自己的人生去交换想拼命守护的东西。因为无比厌恶又无法抗拒这不能自由支配的人生,我们便为自己的怒火找各种理由发泄在身边最亲密的朋友身上。每天早上从学校的操场走过,我都能看到那些和我们一样孤单的人在肆无忌惮的将愤怒倾倒在那些我们自认为倒霉的人身上。起初我还在心里倒吸了口凉气,因为凶手远不止一两个,有艺真、荷拉,星河,甚至有一天我看到与同学拳脚相向的人是我一度最敬重的朋友绘英,有一向不屑于与大家相处的高冷女神尚爱。哦,还有一天居然是那个一向活泼开朗并无时不刻都在秀恩爱的泫雅。而如今,在全世界网民朋友们亲眼目睹过我爸爸倒台后的现在,我想那些被我欺负或者被我们这群人欺负过的朋友应该跃跃欲试着准备将拳头挥舞到我的头上来了吧。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在多年以后,总之那些我们曾经欠下的债是一定要偿还的。仔细想想压迫本身就是一种既残酷又沉重的伤害,它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办法终结了,我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这可是比生物链还要糟糕的现象。所以,我不奢求原谅,更不敢期盼理解。我只是希望在自己倒下的那一天,我伤害过的人脸上能带着会心的笑容,我更希望我们这些始作俑者们能由衷的警醒,谁的人生不是一半欲望一半失意,但我们中的大多人都还远远没有到真正应该抱怨的程度。昨天难过的是北溟哥,今天是俊熙,因为我受了药石无医的那种伤害,所以我希望我的朋友,你不要再受到任何打击。我更希望我们所有人头上那顶王冠的重量,不要再成为令我们崩溃的理由。好久不见了,朋友这一刻我真的很想你…” 虽然直到现在都没有从海外股东那里得到任何答复,但因为突然亮起来的屏幕上一直跳动着俊熙的名字,所以北辰迫不及待的点开了邮件。在一页一页仔细阅读的同时,北辰眼前仿佛出现了俊熙曾经那毫无掩饰的在自己面前开怀大笑的身影,那一刻北辰的思绪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他把手机放回到桌子去,眼睛出神的看着窗外,陷入深深的思考里。想着自己无论多么难过身边还有自己的妈妈和哥哥,但俊熙却只能独自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北辰很是心痛。 从顾氏集团回来后,北溟心事重重的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爸爸,他希望自己可以相信北辰,尽管现实中却又总是事与愿违。因为不清楚母亲文素利在顾氏集团内部搞出多少动静,现在的北溟无论接下怎样的项目都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即便是区区的小活动,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虽然一向与自己交情最深的cgh集团只是更换了一任新会长,但在李泰洙的事情并没有得到妥善处理的现在,就和cgh纠缠在一起,总归还有些不太合适。即便如此,从心灵深处,北溟还是很想答应李俊熙的请求。 看着唯一一张自己与爸爸的合照,俊熙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他犹豫了一下却依然无法整理好自己复杂的思绪,所以他只能兴起喝酒的念头。桌子上的酒瓶转动着,同样翻转着的还有俊熙越来越沉重的心情。一想到自己从现在开始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有苦难述的俊熙将苦涩的酒水吐回了杯子里。而就在这时,门喀啦一声被打开,原本专注看着桌上爸爸照片的俊熙调过头,当他注意到是郑部长带着律师们走进来时。惊吓般弹了起来的俊熙赶忙将酒瓶酒杯一股脑的藏在桌膛,并礼貌的站起身迎接他们。 “我爸他怎么样了?”整宿没睡的俊熙再也压抑不过心中泛起的那阵阵波澜,他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他一面观察周围气氛,但却还是不自觉的脱口问出这句话。只是他的口吻结结巴巴的。 郑部长的视线落到桌上的照片,他走到俊熙面前,把他的眼泪拭干,一面将脸靠向俊熙。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沉重又尴尬的气氛,这让俊熙更加确定自己的直觉。 俊熙抬起头欲言又止,然后又默默的低下头,低垂的眼睑红肿骇人,但黯淡的眼神却无比倔强。那一瞬间,纵使原本已经有心理准备,因为还是觉得很难过,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挖空了一样。 看着俊熙那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脸,郑部长温柔的抱住了俊熙。 “先坐吧,李律师和韩律师在法院,现在还没有回来,再晚些时候应该就会出结果的,不要感到有压力。”郑部长两眼溢满笑意。 俊熙默默的点了点头。 看着俊熙语焉不详的坐回到位子上,脸色越来越难看。郑部长再次满怀笑容的轻轻抚了抚俊熙的肩膀。 “郑叔叔,我爸他到底怎么样了?法院会怎样判决,我爸爸他多久能出来?!”忍不住对爸爸的思念,俊熙用发着抖的声音问他。那种失落和痛苦就像一颗心沉沉坠入冰湖。 郑部长眼睛微微错愕,他的手轻轻覆在俊熙紧紧交叠在桌上的手。 四周空空荡荡的,窗纱落寞的被夜风吹起。 窗外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茫然惆怅着降临的雪将整个世界覆盖成一片雪白。就连漆黑的天幕也突然像白雪一般变得明亮起来。 俊熙的胸膛起伏不已,他的反问急切中透露着尖锐,就像他此刻乱七八糟不知如何是好的脑袋。郑部长轻轻叹了口气,并用关怀的眼神凝视着因惊慌不定而瞪大眼睛的俊熙。 “知道你爸爸为什么一定要聘用五名业内最顶尖的律师吗?就是为了不让你担心,你爸爸的问题我们大家会解决好的。你就像平时一样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对了听说下个月就要比赛了,准备得怎么样?你爸爸特地让我嘱咐你,就算要输也只能输给会长一个人,否则他回来后一定会狠狠的收拾你的。” 聆听回话的俊熙眼皮轻轻跳了一跳。脑海里闪过似乎会发生什么似的不安感。 “恩…”虽然很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却还是流露出痛苦的样子。 看着俊熙灰白如纸的面容,还有比脸孔更加惨白的眼神。郑部长的脸与眉头也皱在一起,但很快郑部长又说了一句,这次就如同是覆在俊熙背上推一把的鼓励。 “酒店,暂时就由我代为管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酒店的事情。” “恩…谢谢叔叔…”在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俊熙眼里滚动的泪水,不知不觉随着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已经答应过会长,在你毕业后会手把手教你业务流程。我相信你的爸爸最希望看到的一幕,一定是他的儿子代替他成为安城最出色的领导者之一。” 这是俊熙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大人的安慰。刚刚便开始泛滥的眼泪更加不听使唤的继续流出来,这一次他只能用全身发抖的呜咽,脸上勉强挤出叫郑叔叔放心的微笑。 看着俊熙自始至终闷闷不乐的表情,突然想到什么的郑部长,嘴角扬起了微笑对他说道。“还有,你爸爸还让我转告你,他说一定要遵守规矩,不能犯规,不论是学习比赛,还是在未来的生活中,你走的每一步一定要踏踏实实。遇到挫折,就当成是命运在馈赠一些礼物之前为你安排的特别磨炼,你只要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过去就好了。虽然爸爸短期内不会回到你身边,但是他的心会一直陪伴着你。” 过去的记忆鲜明的复活了,但却鲜明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一联想到爸爸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是怎样的情绪,俊熙脸上虽然镇定下来,但他的内心却切切实实的感到一阵哽咽,从前自己不断的怀疑父亲对自己的爱,甚至明目张胆的与父亲互相折磨,明明我们就只剩下了彼此,为何还要伤害最亲的人呢…想到这里,俊熙为自己曾经的愚蠢感到十分惭愧,他带着错综复杂的心情敛住哭泣,无力的苦笑了笑。 从工作室走出来的尹相弦,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拨电话给泫雅。等泫雅赶到的时候,尹相弦已经在和最新的合伙人坐在酒店临窗的角落挥舞着酒杯了。这是尹相弦终于与李泰洙会长划清界限,并为了纪念她的项目没有受到牵连而召开的庆祝酒宴,尹相弦又是那种只要一喝酒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的女人。所以在酒宴中谁也没有阻止她。一杯一杯的酒喝下肚,长久以来累积的压力也一并舒缓了。 看着母亲和朋友们之间互动得十分融洽的相处情形,泫雅像是要把尹相弦看穿似的直直盯着她。但因为母亲事先的嘱托,泫雅只是找了个恰当的时机带走了尹相弦。 “期待了那么久,终于可以破冰了。”等最新项目落地等了很久的尹相弦红着脸激动的表情溢于言表。(其实尹相弦特别害怕自己的事业会因为与李泰洙之间的关系而渐渐冰掉,所以在划清界限后,尹相弦的表情是如释负重的那一种。) “飞机也快到了,俊熙哥呢?他应该在来的路上吧。”泫雅看完手表后平静的说道。 “什么俊熙啊,他的爸爸和我非亲非故,现在人在监狱里,我躲都来不及。还有你,毕竟我们当初没有过门,以后人前人后就不要再提李俊熙三个字了,以免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泫雅马上露出了不对劲的表情。看泫雅并没有回答尹相弦便接着说“如果不是滑雪场刮起了粗暴的暴风雪,缆车也停止开动了,或许我们一家现在正…”望着泫雅一直很不自在的犹豫着,不明就里的尹相弦突然就像是心中大石落地似地露出放心的表情。泫雅把脸一沉,坐到车上的两人坐得有点分开,因为没有默契,所以两个人只是一直注视着窗外。 “妈妈,你找上俊熙爸爸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突然被冷不防一问的尹相弦非常吃惊。 泫雅坐在车子里黑暗的角落,她用手托着腮像是要把尹相弦看穿似的直盯着镜子里的她。尹相弦有种好像不出来、却特别奇怪的感觉。 “只是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即便坐在身边,但泫雅和尹相弦之间互相对对方警戒着,两个人就好像是站在跷跷板的两端,靠着一块衔铁巧妙的维持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这算什么理由?那根本不关你的事。说吧,李会长身上到底有怎样的魅力,能让妈妈不顾一切的抛弃爸爸,并同时得罪mmbc集团?”尹相弦耳膜轰轰作响,泫雅出乎意料的问题令她始料未及。 “因为,李泰洙会长拥有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了。mmbc还有你的父亲在李会长面前,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说什么?”泫雅不解的看着尹相弦。泫雅开始感到很困惑,尹相弦真诚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在说谎。而这个真诚的人却一直在做让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的事情。 “每当我看到生命中出现了什么都不缺的人时,就有一种想把他们的东西抢过来据为己有的冲动。我非常迫切的想利用这些令所有人望洋兴叹的资源优势,实现我的抱负与野心。其实,我很想成为像文素利夫人那样令整个安城敬畏的女人。虽然我的起点不高,可看着别的女人呼风唤雨,我真的不甘心。” “就是因为嫉妒,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所以你才主动去接近李泰洙会长?那个时候你和我爸爸还没有终止婚约。如果我爸爸始终不同意呢,或者我爸爸要去起诉你呢?你就没有想过那样你会是怎样的下场吗?” 尹相弦不回答这个问题的盯着泫雅看。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沉重又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时,从尹相弦的手包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看着尹相弦慌张的表情,泫雅马上明白了情况,她冷漠的勾起了唇片,电光火石间,冷汗从尹相弦的背脊缓缓渗出。看着对自己的灵魂拷问感到有点难为情又别别扭扭的尹相弦,雷霆般的怒火在泫雅的心底忍不住开始泛滥起来。她愤怒的伸出手,一把夺过尹相弦的手包。 “亲爱的相弦…” 又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听着电话另一边的男人,对着自己的母亲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泫雅只能暗暗苦笑,果然自己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啊。看到泫雅的脸继续沉了下去,尹相弦心里紧张的扑通扑通跳着。尽管泫雅脑里一直希望能找到相信尹相弦的理由,现实中却又总是是相反的令人无法相信,她的思绪复杂的翻转着。尹相弦惊吓般的弹了起来,就在她的手刚刚碰触到手机上时。泫雅抓住了尹相弦的手。“叔叔,你好啊……听了这么久才听出您的声音……”话音刚落,还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余地,泫雅不慌不忙的关了手机。 “泫雅,你听我说,我和电话中的这个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泫雅冷漠的一等尹相弦说完,又问道。 “和谁?电话里的这个人吗?”回过头的泫雅眼神依旧冷漠。 一瞬间尹相弦放弃了要辩解的念头,但她却很想从被冤枉的拘束中脱离出来。 “当初认识爸爸的时候,您也是这个样子吗?”泫雅气鼓鼓的瞪着她,但刚刚还乌黑湿润的瞳孔却一下子暗沉了下来。她一面把脸靠向尹相弦,尹相弦感觉到泫雅的脸靠近,自然的闭上了双眼。 看着闭着眼睛的尹相弦,泫雅冷冷的笑了一下,尹相弦吓了一跳。 “你……!”尹相弦的喉咙仿佛被瞬间堵住了,又热又涩的液体令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就连回视着泫雅的眼睛里也出现了经纬般的质感。 “要不然,我的爸爸也是和李会长一样的男人吗?李会长也像刚刚电话中出现的这个男人一样是令人作呕的混账。”还不愿相信的泫雅对着尹相弦叫着。 “泫雅!够了吧!你再觉得不耻,我也是你的妈妈。而且这里还是公众场所,你最好注意自己的情绪,不论什么时候记着你的身份是我给你的。” “看来我没办法跟你去瑞士了,我现在就去俊熙哥所在的cgh帮忙。不为别的,就为那天你拒绝李会长时对那个男孩心灵的打击。”对着尹相弦疲累的讲完这些话后,泫雅安心的吐了一口气。看着泫雅头也不回的下了车,并重重的关上了私家车的门,就好像发泄自己来势汹汹的怒火似的。 接连逃过两天训练的俊熙,早早赶回cgh顶层的总统套房,他怔怔的望着紧闭的大门又痛心疾首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练功厅,那一刻他的心弦绷得太紧太僵仿佛轻轻一碰随时都会断裂断裂。俊熙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手指放在门铃处,他想按下去,可是,房间里会有自己的爸爸吗?他多么希望在门铃按响的那一刻能看到爸爸刻板中却不失温柔的脸庞。想到这里,俊熙的心中就不禁酸麻起来,脸上也充满了悲伤。他默默的掏出钥匙,将钥匙插进门里。 自从李泰洙离开后,偌大的房子总是冷冷清清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没人住过,就连吊灯与沙发上也蒙了薄薄一层灰尘。从关门的一瞬间开始,俊熙就像溺水的人在水里蹬脚挣扎似的,父亲的言行举都一点一滴的一边刺痛他的心,一边沁入他的心房。 看着记忆中父亲的音容笑貌不断的填满自己的双眼。俊熙心痛到连喘气都很困难起来。在那一刻,李泰洙终于成为俊熙生命中的创伤并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灵。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即便是幼年时候母亲的离开,俊熙的心都没有痛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外面刮着骇人的大风,暴风雪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尖锐刺耳。白蒙蒙的雪烟凶狠的充斥在眼前能看的任何空间。即便隔着明亮的玻璃窗,李俊熙的眼睛都无法顺利睁开。就在这时,在风雪交加的夜晚似乎出现了一个漫无目的的边闯边哭,从背影看去就像从前那个倒霉蛋一样的男孩。 俊浩!一个信念在俊熙的心间蠢蠢欲动起来,俊熙必须要找到处在比现实的寒冷更为寒冷的雪世界中的俊浩。即便自己现在还不能直面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但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的面对爸爸和妈妈,这是他必须让自己做到的事情。 在隐隐约约逐渐渗透着明亮阳光的云层下,俊熙一边挨着暴雪的袭击,一边坚定的等在俊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虽然脑袋感到一片片混乱,但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俊浩的责备。 在自己家门口遇见俊熙,俊熙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与特别拉长足迹的俊熙相反,俊浩缓缓移动的足迹就会陷进厚实的雪里。即便自从自己离校后便失去联系好久,但俊浩纷乱的害怕心情就像昨夜无法抑制的暴风雪一样,为了不被朋友发觉,俊浩通过和自己的新朋友们拍手喝采的方式让自己假装镇定起来。 俊熙想着再也不能只是在一旁注视着他,于是他步履艰难的走到俊浩面前。 而对于俊浩来说,他觉得就算只是注视都令他非常痛苦。看来有关俊熙的记忆,终于变成不准备记却也不得不记住的地步了,这种巨大的恐惧感就像自己深深陷在雪中的足迹一样无法消除。 “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吧。”俊熙走近了俊浩一点。 俊浩停下脚步悲伤的望着俊熙。就算两个人只是面面相觑,什么事也没有,在悲凉之余俊浩压抑已久的愤怒也在不断地涌上来。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对俊浩的语言表达有问题,怕引起他的误会,俊熙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于从前在清逸给你造成的困扰与伤害,我觉得很惭愧。我今天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当面向你道歉。” 俊浩对俊熙认真的眼神感到一片混乱,在他的记忆中,一向盛气凌人的俊熙是绝对不会服软的,更别说是天方夜谭一样荒谬的道歉。但转念一想,俊熙说出的这话有可能不是出于真心,但却绝对不会是口是心非的谎话(贵公子是不会轻易低头的)。那么他到底是在…仔细联想到自己的不幸全部都是拜俊熙所赐,俊浩的脸上不自觉的堆起愤怒的表情。 “得了吧,刽子手怎么可能对自己刀下灵魂起一丝怜悯的感情。想想你曾经对别人犯下的错误,如果我们身份对调,变成是我加注在你的身上,你会原谅我吗?伤害一旦酿成,就像一颗嵌进木头里的钉子,就算拔出来但痕迹还在。” 俊浩平静的语调比起怒吼咆哮的暴风雪,更让俊熙感到孤独。 “对不起,俊浩,我是真心向你道歉的,我…” 尽管俊熙对俊浩用了最温柔的方式说话,但俊浩还是毫无表情的望着俊熙。而这一次从俊浩嘴里冒出的话,成了无法想象的匕首,刺进了俊熙的心底。 “没想到一向盛气凌人的你居然也会跟如此渺小的我道歉,但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就一辈子带着负罪感活着吧,即便我知道cgh集团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不原谅也可能加深你的痛苦,但想到你从前的所作所为,我作为曾经的受害一方真的很难原谅你。”俊浩认真的审视着俊熙,他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就连回答也格外坚决。 凶狠的暴风雪渐渐平息下来,似乎连带着俊熙那颗不安的心也变得平息下来。 其实从一开始俊熙就没有指望得到俊浩的原谅。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要减轻心中的负担。因为不说出来的话,整个心都被某种感觉堵塞住似的烦闷难受,所以他说了。但他没想到自己的道歉会让俊浩如此难受。看到俊浩的眼神如此无奈,俊熙的心并不能放松开朗下来。 “好的。我会的。”俊熙再也不想看到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而让俊浩感到痛苦。 “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永远!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俊浩用悲伤的眼神望着俊熙一会后,眼角涌出了莫名的委屈。 直到好一会后,俊熙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对不起这句话,或许对现在的俊浩来说只不过是强迫他接受自己的感情。 在俊浩无语的注视着自己的同时,俊熙俯身长久的鞠了一躬。不能被原谅的道歉,不能得到救赎的罪孽,不论对方如何重新宣判,他都要承受更多一倍的负重感。这一点俊熙早就有心里准备。因为在同一个冰冷的世界淋雪,所以俊熙更加不忍心让长久以来都痛苦活着的人,因为自己而添加痛苦。俊熙决定要忍住自己产生的所有感情。 看着俊熙第一次第一次低下倨傲的头,俊浩无语的带着朋友溜过俊熙的身旁。就在那一刻,从身后吹起了一阵比刚刚稍强的强风,好长的一段时间俊熙就迎着风站在那里。他感到自己对俊浩做过的那些坏事儿,现在正纠缠着他的双脚,并试图把他拉向深深的无底洞。看来,俊浩说的没有错,所有任意的为所欲为都会在再次相遇时将自己的心拉下深渊。俊熙艰难的转过身,朝着渐渐拉远的俊浩背影默默的做着无声诀别。泫雅不断的感受到从俊熙身上传来的痛苦,她的心痛到像是要麻痹住似的 。在开不了口的俊熙眼神闪烁的同时,俊浩一行人已经远远脱离了他的视野。如果泫雅不走过来的话,俊熙不知自己会站在那个地方到什么时候。 第八十二章 我能做到的全部 因为雪下得太大,两个人单薄的身体不能好好支撑,所以他们开始摇摇晃晃的在大街上徘徊。“曾经的准兄妹”一前一后的走着。泫雅一边观察着俊熙渐渐拉远的背影,一边用开朗的声音问候:“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走在前面的俊熙觉得被泫雅看到自己与俊浩道歉的一幕非常棘手,他准备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俊熙身后,泫雅身前连成一长串的足迹。 “自从在电视看到叔叔的消息,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找了绘英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你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冷风吹起,泫雅径直站到俊熙的身旁。面对毫无回答的俊熙,泫雅的心里也开始刮起强烈的冷风。 “我的事情为什么要你来操心?自爸爸和尹阿姨的婚约解除后,你我之间就再没有任何瓜葛了。像现在这样,我们都回到了梦寐一切的原点,难道这不是从前的你我最想看到的局面吗?所以,你的担心太多余了吧。”说完话的俊熙打算要溜过泫雅的身旁,泫雅的眼神开始晃动,但她却一把抓住了俊熙的手腕。然后认真的看着他。 “哥,你别这么说!” 虽然泫雅冲了过来抓住了俊熙的衣领,但俊熙依然不为所动。而且又补上一句: “松手!”愤怒不断的涌了上来。俊熙咬牙愤愤的声音格外坚决。 看着理直气壮的俊熙,泫雅毫无意义的笑了笑,但现在的她并不想离开俊熙的视野。 “泫雅,我曾经答应过你,无论如何都会终止这段不被祝福的婚约,现在即便我什么都没做,但也算是兑现了我的承诺,那么回到原点后的你我,就像在清逸学生社团第一次见面时你说你很讨厌我一样,请抱着从前的态度或者和现在你妈妈看待我们父子的态度,继续讨厌我吧。” 不管怎样,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俊熙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不能放任泫雅在这里,因为如果尹相弦追在泫雅身后过来并说一些肆意挖苦的话语,他绞痛的心会更加难以承受。 “抱歉,看到哥如此痛苦的生活,我就觉得很愧疚。泰洙叔叔他还好吧,法庭上现在进行得怎么样。”对于泫雅突如其来的问题,俊熙只是无言的仔细看着她。 泫雅目光闪烁,那明亮如水的眼眶里充满着像是随时都可能冒出来的眼泪。 依旧是仔细看着泫雅的俊熙,不明白那个差一点成为自己妹妹的女孩为何突然间要对自己这么好? “记得从前的你恨不得即刻脱离了我和我爸爸的视线,现在为何…”俊熙的表情开始变了,于是他把视线停留在山谷咖啡店所在的斜坡上。 斜坡上制雪车正缓缓开向洒满白雪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曾以为看到婚约解除我会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但在真正挥手告别的时候听到这样令人触目惊心的消息。我总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如果俊熙哥从此堕落下去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兄妹”两人走近制雪车附近一同停下脚步,又默契的抬头看着从制雪车喷出后往下降的白雪。 “你是怜悯施舍我吗?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么我不需要。”俊熙嘴上如此说着,他慌乱的忍住眼角闪动的泪水,自以为不会被人看出破绽的俊熙准备努力的绽放笑容,但却始终无法笑出来。 虽然俊熙的脸是在努力堆笑,但他的心却是在哭泣。望着这样倔强的俊熙,泫雅是什么都知道了。 “准备哭的话,这里是最适合的地方。等到雪花与泪水融为一体,那么就连近在咫尺的我也不会看到了。等心情轻松下来,再重新回到原本属于哥的位置上吧。这样对你自己,对叔叔都是一种安慰。我想这一定是叔叔最想看到的哥的诚意。” 在那一瞬间,忍了又忍的眼泪与缓缓飘下的白雪混绕在一起,沿着俊熙冰冷倨傲的脸颊流了下来。一切都那么悲伤,就连呼吸都是那么吃力。准备包容自己不谙世事时对父亲造成的伤害连同无法忘记妈妈的记忆再次充盈进俊熙的脑海。那是如同被人掐住脖子般的窒息感。俊熙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场梦。如果是那种醒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的梦…那该有多好。 长久以来堆积在心里的不满、愧疚、思念、怨恨凝聚成从制雪车里喷涌出的虚无飘渺的泡沫。望着空气般碎掉的大片大片雪花,俊熙对着泫雅放声痛哭。 在下榻的旅馆门口雪莉抓住了雪曼。因为她觉得两个人之间应该谈一谈。但没有用,雪曼一点都不理会雪莉,甚至准备直接将雪莉甩在房门外。雪莉拼命催促着雪曼赶快开门。在央求无果的情形下,雪莉像丧失理性的人一样破门而入,在询问雪曼为何欺骗自己和同样处在不幸中的父母时,雪莉气恼得大吼大叫起来。 “你这个利欲熏心又生性凉薄的女人,我告诉你,不管你对妈妈耍什么手段,我都绝对不会让妈妈将自己的财产交到你的手中。摸摸你的良心,你已经从我们手中抢走爸爸的救命钱了,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去想在明知爸爸住进icu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而这一次,在得知遍借无果的情况下,你竟然怂恿妈妈将唯一一个10平米小屋当成筹码去借高利贷?!雪曼!!!“雪曼摆出一副像是对有脸色大变的雪莉一点都不感兴趣的表情继续逼着雪莉。站在雪莉的立场是越想到雪曼的所作所为,就越刺激她的神经。 ”同样是女儿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你吸血一样的啃老行为,所以这一次我对天发誓决不会再让你抢走任何东西。如果爸爸的救命钱你能还回来,那么我虽然不认可但还能放你进门看看妈妈。但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我们之间的血缘亲情就在今天划上句号,以后请不要再以思念为理由来哄骗我们,虽然妈妈给了你生命又含辛茹苦的将你拉扯大,但是她不欠你的,连同这个世界都不曾欠你分毫。你给我滚,滚回你的海德堡!”雪莉从心里拔出了刀。但却不是锐利,而是迟钝的刀。虽然无法像切青菜似的平顺规整,但就算会伤了本就淡薄的母女姐妹之情,这一刀雪莉也必须很下心切下去。 妈妈在距离雪曼房间尚且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听到雪莉对雪曼抛下的全部狠话,于是她不容分说的要先跟“不懂事儿”的雪莉追究。雪曼正打算继续同雪莉讲自己刚刚编好的理由,这时全身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妈妈迎面推开雪曼虚掩着的房门。雪莉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雪曼,而雪曼却是透过妹妹在注视着两鬓斑白的妈妈,看着什么话都听不进耳里的雪曼,雪莉不容分说的一巴掌打向雪曼。 雪曼无语的望着正发狂似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的妹妹雪莉,妈妈则留着泪吃惊的望着自己的一个女儿正揪着另一个女儿算帐。 “你怎么能跟自己的亲姐姐说出断绝血缘关系这种话,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妈妈冲进房间,她代替雪曼还了雪莉一巴掌。尽管她清楚这一巴掌打下去会在雪莉心里造成怎样的影响,但一想到另一个是难得见面的女儿,她又多么希望能将她留在身边。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雪莉眼中有湿润的光芒, 脸颊绯红温热… 失望浓浓的将雪莉包围,雪莉的脸颊火辣辣的抽痛着,面对愤怒的妈妈,雪莉握紧了覆在脸颊上的手指,她的眼神空洞,任由失望的火种在心底迅速滋长。 “你打我,就为了这个不顾父母死活的女人!”雪莉眼角一片湿润。 在雪莉眼神闪烁的同时,口里喊出了最悲痛的话。“选择站在雪曼一边,总有一天妈妈你会后悔的。还有你雪曼,就算你再薄情寡义,看到自己的妈妈为了维护你,伸手去打自己的亲妹妹,你也该清醒了。” 雪曼一句话也没有说。不,应该是没办法说。因为她不曾想过除了自己,她到底还会爱谁。 “妈妈你要是爱我现在就跟我走,如果你选择她,那么未来不论你被这个家伙骗成什么样子,你都不要跟我诉苦。”雪莉带着泪汪汪的脸走近两个人狠狠的说道。 妈妈相信能将心直口快的雪莉逼到这个份上,雪曼肯定也有错,这一点她不怀疑。 只是,当着雪曼的面,她不忍心对雪莉说出请你谅解我我没法做出抉择的这种话。但她希望雪莉能懂得,作为母亲她无法控制慢慢伸向雪曼的心。 雪莉终于看到自己担心的事已经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面对毫无回答的两个人,雪莉吃痛的蹭去眼角扩大的泪珠。 雪莉一句也不听妈妈并不在同一频道上的解释,对于雪曼表里不一的狡辩,雪莉更是感到恶心。 被风吹起的窗纱紧紧的从后面环住妈妈,在轻轻附着在面庞上的纱幔遁去的那一刻,雪莉已经走了,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就走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不曾来过这里一样… 面对空空荡荡的门外,妈妈只是紧紧的闭着双眼。要从哪里跟雪莉解释?要说什么来为自己的选择申辩?从自己的角度,她已经经受过与丈夫与双亲死别的痛苦,所以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与自己生离?但从雪莉的立场,雪莉痛苦的源泉绝大部分的确来自雪曼。所以她的心里感到十分为难。她希望雪莉能在悲伤过后早日理清自己的感情。虽然她不能保证雪莉能否按照自己的意志接受雪曼,但雪莉对雪曼的情感就像断裂的绳子不论怎样维系在一起,那个结都是真实存在的。 为什么一切都事与愿违呢?在用悲伤的眼神望了一会儿雪曼下榻的旅馆后,雪莉整颗心像是要垮掉了一样,无法遏制的痛苦开始撕裂雪莉的心。 雪莉走后雪曼立刻拿起旅馆的电话。打了几次雪莉还是没接,雪曼只好留言。“真的对不起,我一点都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但让你和妈妈之间闹得如此僵硬,我是真的很抱歉,你能听到我的留言吗?请立刻回电给我,我会一直等你电话的。” 雪曼放下电话,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回打的电话。 走到清清冷冷的人行道上面的雪莉虽然左拐右拐的朝着公车拼命狂奔,但公车却像躲避追杀似的将雪莉甩在后面。看着即将赶上的车仍是选择扬长而去,雪莉用失望的表情望着公车的尾部。在电子地图上看着下一辆车还并没有出站,雪莉只好独自走在空旷的路上,因为不知道痛苦时间会在哪个时间终结,所以雪莉一股劲的向前快步走去。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疲累的加速,雪莉的心越来越茫然,这让她连俊熙走到眼前都毫无察觉。 刚刚告别泫雅的俊熙越过雪莉,来到小时候经常和爸爸一起爬上去的栏杆前停下脚步。他勉强拖着连支撑都十分吃力的身体爬上栏杆,就在他准备张开双手去抓的时候,身体不听话的落在了地上。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自己怎么能接受父亲的嘱托呢?不管有多困难俊熙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没有一丝丝星光的夜寂寞的笼罩在雪莉的身上, 雪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并将身体靠在栏杆上。 “雪莉啊,是我,对不起,刚刚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实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本来想带你和妈妈去赴宴的,但因为我的贸然出现,将原本的规划全部破坏了,甚至还影响了你和妈妈之间的感情,我真的很对不住,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弄脏了自己还恶心了家人,我真是十恶不赦的大混蛋,雪莉对不起…” 从一言不发到不知所措,然后再从诚惶诚恐到现在竟然这么不知羞耻。雪莉对于自己刚刚的雷霆之怒感到非常嘲讽。她缓缓抬起头,沉默的望着宁静的夜空,昏暗的光线,空落的巷陌里,雪莉的眸珠单薄且苍白,就连唇角牵动的笑容都显得特别憔悴。在看过雪曼的留言后,她连忙按下一个标注着“留言已被消除”的按钮。 在夜空中盘旋的星星逐次降到雪莉的心底。 第八十二章 我能做到的全部ii 等待赶去综艺节目现场的空档,沐轩打开邮局的门走了进去,并递给女职员一个造型精致的小包裹。 “因为现在是年末的关系,可能会延时派送,没关系吗?” 女职员一边在包装盒子上贴好便签,一边跟沐轩认真的说不定会产生的情况。 “没有关系,我早已经计算好时间只要是元旦前就可以。” 虽然那天凉夏妈妈说过的话在沐轩脑海中反复发酵,但一想到将七月的心不断引向自己就能让宋氏联姻化为泡影,并且还能让严雅若、宋明昊母子大失所望,高兴不已的沐轩脸上终于挂上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一边回答,一边计算着宋明昊一家对自己与母亲的人生究竟还有多少亏欠。 沐轩推开邮局的门缓缓走了出来,突然一朵雪花误打误撞的朝着沐轩的脸上飞来。沐轩吓了一大跳,他抬头望着天空,刚刚还蔚蓝一片的天空开始飘下了入冬后的第二场雪。在失去妈妈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后,沐轩的人生就像是步入寒冬的暗夜,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声音,他虽然还活着,但却比死亡还要寂静苍凉。 “命运放弃了我一次,怎么忍心再放弃我第二次。那么好吧,就算终有一天我要失去这第三次生命,我也一定要让始作俑者付出比这还要惨痛千万倍的代价。宋明昊、宋默生、严雅若你们给我等着,我会将加注在我们身上的伤痛一点一点的还回来。现在这只是刚刚开始。”原本生命中无法遗忘的痛苦,现在就算变成恶贯满盈的人,沐轩也要赌上性命去报复。 极致的痛苦过后是浸雪般的麻木,看着怀揣恨意的太阳渐渐从灰霾天幕里生了出来,沐轩的脸就像白雪般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推开窗帘,就看到了白雪纷纷的场景,明昊从座位上缓缓走了出来。七月脸上带着比白雪更明亮的笑容,因为雪天路滑交通不便,所以她不得不赶紧加快脚步赶往和沐轩事先约定好的地方。而另一边的明昊同样加快了脚步,他所要到达的地方是童年时与七月一起去过的湖边。看着年年岁岁似曾相识的雪景,明昊一边回忆着短暂却快乐的童年时光,一边沿着湖边缓步走着。突然七月感觉到身后被人用雪球砸了一下。就在七月兴奋不已的一抬头时,往前方看去,只见明昊正用一贯的冰紫色倨傲的眼眸目不斜视的望向自己。 看到七月,明昊心中又惊奇又高兴,脸上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而七月的背脊却开始不断的僵硬起来,眼珠静静的凝视片刻,她冰冷执拗的转过身。看着那个似乎自己有多靠近就会逃得多远的七月,明昊心中狂涌一股悲凉,他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尽管俊美的笑容慢慢变回倨傲僵硬的状态,但因为那个人是七月,明昊还是忍不住想要妥协一回。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巴更加倨傲的七月摊开面具似的表情看着明昊。 明昊怔住,他的眼神滑过七月的脸庞,在七月扭头的同时,他低声说道:“我跟人有约,初雪之约,如果初雪不能遇到,那么每一场雪我都会在这里等,毕竟只要她还在安城生活,我们总会有同淋雪的时候,想想这样也算是一起白头了吧。” “哦!是吗?”光是想到明昊一直活跃在自己身边与自己战斗的漫长岁月,就已经令七月不寒而栗了。现在除了借着父母在安城的魄力威慑自己的父母,对履行婚约下最后通牒。竟然还想用软硬兼施的雷霆手段折磨沐轩,威逼他退出,薄怒之余,七月的双眼迸出一抹不顾一切的火光。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在计划什么,宋明昊你未免自视太高了,你不要以为自己的家势非常人能及,整个世界就只围着你一个人转。” 明昊的玩味的想着她的话,他不经意的握紧手指,但却淡淡的说道。 “我没有这么觉得过,明明是你被世界环绕其中还不自知。”逆影的阳光里,明昊黯然苦笑。 七月同样玩味的在脑海里重复明昊的回答。在深深的屏息后,慌乱的心情才渐渐平稳下来。 “对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我很介意,我们都是成年人,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强求的感情是不会幸福的。” “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是我在强求这段感情呢?我和你之间早有婚约,不论你交多少男友,或者和这个郑沐轩交往到哪一步,最终你能选择的婚姻伴侣都只能是我一个人。难道你直到现在你都还不明白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吗?” 宋明昊的气息盛气凌人,在他微微俯身凝视七月的同时,紫色宝石般的光芒从他的眼底飞闪而过。 七月咬紧嘴唇,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宋明昊淡漠的笑了笑,慵懒的美中带着如太阳神雕像般的倨傲。 “作为财阀家族的一份子,让我们的家族更加炫目耀眼就是我的使命。而你,能让父母辛苦经营一辈子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并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得到财阀的支持,这就是你作为新贵族唯一正确的选择,也是你对父母最大的孝顺。我记得夏氏伯父伯母貌似一直在我父母面前夸你的这一优点,那么就延续下去吧。你别忘了你父母的心血一直都在你手中。”微怔片刻,明昊沉声说道。 “你说的并没有错,只是你挑错了对象。人各有志,我是欣赏你的权衡,但我想在偌大清逸希望能与宋氏结盟的应该大有人在,我就不领这份心意了。” 看着明昊黯淡落寞的笑容,不知怎的,七月的心并没有得到片刻轻松,相反心越来越沉重起来。在十五年前,小七月和小明昊挥手告别的时候,明昊就看过她这样的表情。明明在当初最先提出挽留的人是七月,一口答允初雪之约的人也是七月,为何十五年后的重逢,她要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自己。现在的明昊所能希望的,就是七月对自己还能留存一丁点感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冰冷的抗拒。 “如果你到最后一定要领我的心意呢?因为现在的你还浸泡在爱河里,所以很多我们作为成年人需要考虑的东西,你还并不完全清楚。比如郑沐轩接触你是意外,还是他处心积虑的筹划一切就只为了让你觉得他的出现是意外。” 七月咬紧嘴唇,眼睛发狠似的瞪着明昊。 “不可能,沐轩并不是你说说的这种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宋明昊缓慢且笔直的走到七月的面前,他淡漠的问道:“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明昊微微俯身打量着七月的眼睛,看着七月琥珀色的眼珠不断颤抖,明昊慢声问道。“其实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没有,因为我也有约。”七月气鼓鼓的说道,她的语气理直气壮得不置可否,可明昊已经顾不得这些,哪怕七月投来的目光充满了轻慢和厌恶。但明昊还是以唇凑近七月的发顶。 “啊,是吗?看来那人好像很喜欢迟到!如此大的雪天还能让女生空等,我能感觉到你最爱的沐轩对你的心思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深刻!” 明昊环顾一下四周后如此说道。 但七月立刻以冷冰冰的脸反击了回去。 “沐轩哥马上就会来的,如果你是为了打击沐轩而过来的话,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 明昊原本是想再多过一会儿的,就算是空壳也要把她紧抓在手,虽然他明白,他拥有再多权势也没有权力强迫七月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而他也很讨厌为了感情将自尊心践踏在脚下的感觉。 “的确可以走了…”胸口起伏了一下后,明昊将手指收进衣袋,径而冰冷的说道。“你放心,我们见过面的消息,我不会透露给沐轩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你。在我心里你不仅仅只是联姻的最佳人选。”被强烈的阳光包围着的明昊面容苍白透明,树枝狂乱的摇晃,从枝桠间落下的雪片越下越大,纯净的雪渐渐濡湿他的发丝,又渐渐苍白了明昊倨傲尊贵的面容。这一次明昊很爽快的消失在漫天雪雾里,他没有回头,没有一丝迟疑,甚至都没有一点点眷恋。 七月侧头怔怔的望着明昊消失的背影,然后,沐轩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跟在了七月的身后。 “你在干嘛?”沐轩眼神仿佛深冬的湖底般深沉,苍白如美瓷的脸上睫毛幽黑的抬起,他苍凉的勾起唇片,嘴角有抹不能被人轻易察觉到的猩红。他定定的凝视着七月,眼角流露着一抹残忍的快意。 看着沐轩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和突如其来的问话,七月全身发凉,恐惧紧紧攫住她。 “我,我刚刚….遇到…”七月眼神空洞,语无伦次起来。 看着明明不会撒谎但却为了找个合适理由一筹莫展的七月,沐轩好笑的笑了一笑。 凉夏将雪滚来滚去的制造起雪人来。她将小帽子和小萝卜轻轻插在巨大的雪球上,一个雪人便做好了。 “大功告成了。” 凉夏高兴的像小孩子一样拍起手来。现在只要再替雪人加上眼睛和嘴巴那就简直太完美啦。就在凉夏将树枝捡起来准备粘到雪人身上当作胳膊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脸色煞白的七月,捉摸不定神态的沐轩。 灵机一动的凉夏将树枝藏在雪地下面,然后故意装成没有找到的样子轻手轻脚的跳到树上并开始摇动积满雪花的树枝,原本在树底下的七月和沐轩为了躲避从树上掉落的雪花而急忙逃到别处。看着惊慌不定而瞪大眼睛的七月,又看了看表情凝结住了的沐轩,这一次凉夏把捏得紧紧的雪球丢向沐轩。 沐轩整个人顿时变得乱糟糟的,而七月和凉夏两个人就像是要确认刚刚偶遇的人就是对方一样,一面看着讨人欢心的鹅毛大雪,一面对着吃瘪的沐轩笑了起来。 修长且单薄的沐轩,胸口惨遭紧实雪球攻击因而以大字形倒在原地。然后,好一会儿一动也不动的。惊慌的七月赶紧一步步的往沐轩的位置微微俯下身子,这时沐轩早就准备好将七月紧紧的揽入自己冰凉的怀抱。 凉夏一面摸了摸早就准备好塞进沐轩后颈的雪球,一面露出羡慕的表情。 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淡淡的云丝, 一阵清风,晶莹的雪如樱花般轻盈飘落。 渐渐的, 雪花纷飞… 天与地之间仿佛充满了潮湿的雾气。 被雪花映照的发丝有丝绸般的光泽,一双漆黑的眼睛就像乌黑的玛瑙般闪啊闪的瞅着故意侧转过脸不去看自己的七月。七月故意别着脸不看自己,但又似乎是用余光对准了沐轩,看着七月薄薄的唇角渐渐染上一抹奇异的笑意,沐轩的脸上充满了幸福。沐轩突然亲了亲七月的脸颊再迅速离开。吓了一大跳的七月害羞得不敢看沐轩,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想想刚刚那一瞬间的事,沐轩幸福的露出柔和的笑容。七月看了一眼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的凉夏,她就像刚刚什么动作都没有做过似的只是看着雪人问道:“那现在安上手臂和眼睛就要完成了是吗?” 天空被衬得格外高远,树木抖动的瞬间,风中飘散着雪花清新的气息。 七月依然装模作样的只是看着雪人。 “手臂的话可以用树枝代替,但眼睛呢,我想想看…”在沐轩更加强烈的目光里,七月假装无视的说道。 “还有嘴巴。”凉夏继续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七月。 “七月啊!” 沐轩叫着七月的名字。 “嗯!” 七月一边回答一边转过身看着沐轩。这时,突然早有预谋靠近的沐轩将自己的嘴唇对上了七月蹦蹦跳跳的唇片。 热烈的一吻,恍若在落雪的冬日缓缓绽放的玫瑰。 刹那间有一股喷薄欲出的白雾笼罩在两个人充满潮湿雾气的眼底,然后是一片静静的呼吸声,再然后,微风掠过树叶,两个人的心跳也在那一刹那间消失了。 沐轩看着七月那张只要轻轻一捏就会滴出血来的脸庞,他错愕的怔住,沐轩隐约感觉到与计划中的淡定相比,现在他的那颗被冻住的心脏就像遇到暖流般正渐渐消融。 仿佛是要祝福两个人似的,茫然惆怅的雪将整个世界装点成一片纯白。从明亮耀眼的天空所聚集到大地的雪花,将两人纯洁无垢的爱情从人世间推往了永恒。 望着只剩下嘴巴没有镶嵌上去的雪人,沐轩眼前雪花乱飞,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迷茫,又像是在深深的思索,细碎的响动过后,沐轩给它做了一个又大又圆且与面部轮廓十分不搭调的嘴巴。 “这是什么嘴巴啊?”七月闷闷的盯着雪人发呆。 “他啊,是原本有话想跟你说,现在却要先将话都吞回肚子里,所以嘴巴才变这样的。”沐轩神态宁静,他的声音柔和得就像冬日的暖阳。 “什么话?”七月怔了怔,霍然睁大眼睛。看着七月不解的神情,沐轩皱了皱眉。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地上的积雪,并飞快的做出了一个身型体积都和凉夏这款一模一样的雪人。 “以后我再跟你说。” 沐轩看了看七月后笑着回答。飞快的操作,沐轩的笑容更加耀眼,一双就像怒放的冰花一样晶莹透明。沐轩将两个雪人面对面的转过身后,又加厚了两张本来就不协调的嘴巴,硬是将他们摆成kiss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杰作,沐轩的笑容如雪般明澈,又是一瞬间的事,七月的眼睛里带着一抹淡淡的涩然。 天色越来越暗,淡红的霞光透过枯槁的枝桠,斜斜的映照在造型怪诞的雪人上。看了看漫天霞光,七月和凉夏得赶紧返回安城的市区,而沐轩也得进入到紧张的集训时间。 “你把这个戴上再走,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我。”七月在学校前面停住脚步,她一边替沐轩戴上自己的桃粉色围巾一边微笑着说道。沐轩的手轻轻抚摸着严实的针脚,就像是在抚摸着七月海藻般飘逸的发丝。他淡然轻笑着,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沐轩,你想不想吃完晚餐后再走?” 七月看着不想分离而正在犹豫中的沐轩说道。同样的话也仿佛是在问自己,七月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点着头,拿着七月的围巾的沐轩突然停住了脚步,就在这时,一辆加长林肯无声的停靠在沐轩身后。 道路两旁的水杉直插云霄,长长的阴影覆盖在缓慢行驶的林肯车上,在车子的侧后方七月默默的站在原地。 第八十二章 我能做到的全部iii 回到安城后,北辰就迫不及待的和北溟一起来到了爸爸的病房,看着爸爸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还有感受着如泡沫般随时都会消散的微弱呼吸,北辰心疼不已。明明自己很关心父亲,却总是为了引起爸爸的更多注意而无理取闹。那一刻北辰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但相比北辰那些需要更多时间便可治愈的成长伤痛,真正感到惶惶不安的人却是顾北溟。如果从一开始他不表明自己的立场,那么他也许永远不能从曾经的痛苦中解脱。为了坐在那个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位置,他更不能心软,而与他兵戎相向的人却是他发自内心尊崇并渴望得到关心的父亲,想到这里北溟的落寞自然不言而喻。北溟把手插在胸前就像是在钻什么牛角尖似的心不在焉起来,听着北辰拉着父亲的手喃喃自语,他仔细看着那个和自己相似却也有所不同的弟弟。一个礼拜不到的时间北辰的脸消瘦了不少。在看着父亲保持同一姿势一段时间后依然一动不动的样子,北溟轻声安抚北辰。“一起回家吧,回去看看你的妈妈。而且以父亲现在的状态,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转,公司那边我们要为股东大会的召开做充足的准备才行。”看着勉强镇定住心情的哥哥,北辰默默的点了点头。 北辰走进顾氏大门,站在只有一些高档家具零零落落地排列在一起的大厅中央,眼前那些复古华丽的装潢看上去竟连一丁点温暖的气息都没有。但对于要去跟妈妈郑世兢见面,他感到满心的期待。可是,当他转进走廊转角的瞬间,他看到什么都不想做,又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每天就是呆呆的瘫在沙发上的妈妈后,北辰的胸口又像被什么堵住似的。 他想为郑世兢做点什么,可却没有别的办法。北辰仔细想想后,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让她那么难过。 “还好,你提早出发了,再晚一点的话,可能就会错过很多事情吧,在你匆匆忙忙的赶往海德堡后,北溟已经都给我说了,所以你不要觉得有负担。”郑世兢赶紧收起了原有的表情。 郑世兢只是对北辰什么时候回来感到焦急,但当她面对面的站在北辰身边时,却露出了没有温度的笑容。北辰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郑世兢是为自己的不辞而别生气,于是他走近郑世兢,把她的手拉了过来。 “很抱歉,妈妈。我明明知道你因为爸爸和公司的事情吃了不少苦,但我那时却只能这样,因为海外股东的态度并不明朗,哪怕晚到一天都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北辰眼中流露出敏感的情绪,他定定的注视着郑世兢。母子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毫不相让的交会着。 “没有,你别这样说…要做成事不能左右摇摆,更不能感情用事而停滞不前,从这一点上看,你已经很像会长了,真不愧是我引以为傲的好儿子。”看着北辰,郑世兢的脸孔稍微浮现出了一点笑容。但听到北辰声音中隐隐传出沮丧的情绪,郑世兢眉眼间流露出一连串很是担心的表情。 因为得到郑世兢的宽慰北辰的心情舒坦得像是春雪融化一样。从妈妈的卧室小坐片刻后走出来的北辰将自己整个人深深的埋入了沙发。这时,北辰的耳边传进郑世兢恳切的祈祷。不曾相信过这些的郑世兢从来不曾为谁祈祷过,包括自己。不过,现在不管是向谁祈祷,郑世兢都好像要死命的抓住不能松懈似的执着起来,她如碎碎念般乞求着北辰北溟能实现顾会长的毕生夙愿。北辰在恍恍惚惚的回想着往事当中,呆呆的看着天边的黑云渐渐散去,然后澄净如洗的黎明再逐渐到来。 因为白色滑雪场的修复工程刻不容缓,北溟不得不离开安城一小段时间,为了嘱咐北辰一些必要的事情,已经将行李大概收拾妥当的北溟将北辰叫到了自己的房间。像是意想不到似的,北溟目不转睛的瞅着北辰。他的唇片稍稍的犹豫,但眼神却无法解除凝重的感觉。 “有话要跟你说,在我走之后你要单独去见一下俊熙。我记得在你去德国留学前和俊熙的关系非常要好。现在怎么样?还没有到势如水火的地步吧。如果是李泰洙会长在位的话,那也就不用劳动你了,但现在李会长正在接受检察院方面的调查,据说之后还要接受法庭的宣判。至于股东大会,我想他应该是已经将表决权全权委任给唯一的继承人李俊熙了。我思来想去除了不得不赶去现场的我,只有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你觉得呢?”顾北溟说着不禁紧紧绞住自己的手指,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好的,我即刻就去见他。但是哥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看着北溟紧紧缠绕住的手指,北辰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哦,那是什么事?”北溟吓了一跳,他注视着北辰。然后他一边示意北辰坐下慢慢说,一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北辰。“我知道收拢海外股东的心是有很大难度的,别说是交给你办,就连我自己亲自前往也没有丝毫把握。但话说回来,那件事是你得到我的授意,代表我前去的,所以不论成果如何,我都会给你嘉奖,你不用有任何顾虑。”看着北辰闷闷不乐的表情,突然想到什么的北溟,毫不忌讳的断然回答道。 听了北溟这么说的北辰,表情一度僵硬的像石膏,然后很快他嘴角扬起了微笑望着北溟。 “我是想说就算李泰洙会长被拘留,哥也会继续保留与cgh集团的合作项目吧,包括这一次主办活动的嘉宾席位。”北辰不管北溟不敢置信的表情,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脸上挂着一抹明亮的笑容。 “只要我还是社长,还能兼任爸爸的会长代理人身份。我就一定会遵守父辈之间达成的约定。”北溟看着胡思乱想的北辰,突然爽快的微笑了笑。 “哥一路顺风。”北辰像是安心似地的点了点头,并拿着外套走到外面。车窗外慢慢闪过年底的风景,看着从制雪车前方不断汩汩涌出的泡沫,北辰心底产生了不同的想法。他准备先将到目前为止为了家族事业权衡的那颗心搬移位置,并将自己那颗默默守在一旁维护雪莉脆弱心灵的心搬移回原本的位置上。也正是因为重新来临的心动感觉,北辰悄悄露出了无声的笑容。 “工作很努力嘛,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很长一段时间北辰跟自己都毫无联络,他丝毫不打算为自己辩解而看着雪莉的脸调侃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雪莉突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北辰你…”看着雪莉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北辰只是静静地看着雪莉。 虽然无法放声大哭,但一直坚信只有飘下的雪花才能扫清心中的阴霾的雪莉这一次却困惑不已。因为在重逢北辰的那一刻,她发现心里的阴霾仍是无法被扫清。那一刻她同样没有问北辰其他事情,只是操着充满呜咽声音的嗓子问了声“你最近好不好,顾氏怎么样。” 只是看见雪莉难过的神情,就足以让北辰整颗心像是快要爆裂一般。 那一瞬间,两个人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美好的记忆。默默注视着雪莉那令人怜惜的凄楚容颜,从前的一幕幕就像是缩放的照片似的栩栩如生的从北辰眼前闪过。北辰的心在颤抖着,从雪莉眼角忍不住下落的泪水里,他看透了雪莉的心思。他走向前,用力的把雪莉拉进自己的怀里,雪莉没有丝毫犹豫,她同样温暖的抱住北辰单薄的腰。北辰心痛的望着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无声看着自己的雪莉,雪莉缩着肩,从她柔软的肩膀上一阵一阵的传递着委屈。就像是心如刀割般的痛苦远远不断的传到北辰身上似的,北辰用力抱住雪莉的双肩。在无法忍耐的思念的驱动下眼角开始浮现泪水的雪莉撕扯着北辰。而像是从心底的两个平衡点中有一边垮了下来,北辰的肩越来越舒适。 两个人直到现在才确定,在那段时间里彼此辛苦的隐藏起来的爱意,缠绕在一起的线团终于慢慢解开...... 北辰呆呆的坐在雪莉对面,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令人焦躁不安的事情,北辰的嘴和心都冻结了起来。看着时常浮现在北辰的阴暗与疲惫,雪莉非常担心,她非常迫切的想要安慰北辰。 “伯父,会长他怎么样?还没有醒过来吗?” 冬天的阳光耀眼且猛烈的照射进来,摆在桌上的水果还带着些许露珠一样明亮的闪光。在好好观摩似的仔细凝视北辰一会儿后,雪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覆在北辰冰冷的指尖。 “嗯。” 北辰的呼吸声轻轻的摇晃了雪莉的心。 雪莉既不忍看到北辰憔悴的脸孔,也不忍听到他心焦如焚的呼吸。于是她转过脸看向窗外,晶莹的雪花就像是体会到北辰心中的痛苦似的,在临近北辰眼睑的位置上遗落下一颗颗泪珠。这让雪莉心中的剧痛不断增强起来。 “听世勋哥说你去海德堡出差了,股东们的事情都办好了吗?”看到雪莉用温暖的眼神守候着自己,那种眼神让他想到从前不论两个人之间爆发怎样的矛盾,雪莉总是在那里守候着自己,就像等着走丢的孩子回来似的。 “嗯。”雪莉已经感受到北辰正低头凝视着桌子时是怎样难过的心情,连北辰一共发出多少轻微的呼吸声雪莉都记得一清二楚。于是雪莉强忍着像是从胸口积满的痛苦和不断压迫到喉咙的涩痛。 “阿姨还有北溟哥他们都还好吗?”雪莉慌张的望着北辰。她仿佛看到北辰因为眼前的困境而产生的悲伤与孤寂,所以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嗯。”北辰的声音仿佛正在哽咽着。 突然有一股莫名的酸涩一直盘旋在雪莉的胸口。她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就像是要代替北辰将心中的委屈都叹出来似的。观察着雪莉表情的细微变化,北辰用灿烂的表情笑了起来,雪莉望着北辰,表情也瞬间明亮起来。 “在我变惨了之后,你对我好温柔啊。又是投怀送抱,又是细心相劝。我想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吧,放心我没有劈腿哦,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感情的,我用生命担保。”笑着抬杠的北辰脸上恢复了惯常雅痞的笑容。 雪莉低下脸,整张脸都变红了。 “把手伸过来。” “什么” 北辰无法镇定住自己对雪莉满满思念的心,好不容易将话说出口。反应稍稍迟缓的雪莉却像是不断咀嚼北辰话中寓意似的怔然看着北辰。 但雪莉终于还是对北辰递出了手。这一次她不再想赋予她什么样的意义,只是觉得这是个新的开始。不论是爱情,还是不久后的未来生活。 北辰并不希望雪莉对自己表现刻板拘束,他抓起了她的手。对于试图把手抽回而往后退的雪莉,这一回北辰勇敢的向前走近了一步,他雪莉的手抓得很紧很紧,就像他本来就必须抓得这么紧似的。千万道光芒在两个人身后迸发,在强烈的阳光包围中,两个人的面容白皙得分外透明,滚烫的呼吸在两个人的唇齿间缓慢撕磨,两个人的眼睛里同时迸发出不顾一切的火花来。电光火石间,薄薄的细汗从两个人纠缠着的手掌心里涔涔渗了出来。 “总是害你无休止的担心,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嗯。”雪莉对神态自若的北辰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这一次终于换她用嗯嗯声代替了回答。 强烈的阳光洒照在雪莉白皙无暇的皮肤上,淡褐色的长卷发在风中摆动,时不时闪过温柔的光泽。如轻纱般细密的睫毛在缓缓颤抖,如春水清波的眼眸再配上玫瑰花瓣娇嫩欲滴的薄薄双唇,在那一日刺眼眩晕的阳光下,雪莉就像重逢王子的人鱼公主般脉脉含情。 “对不起。”北辰再度慢慢的移动身体并对雪莉接着说,他很清楚雪莉在苦恼些什么。人的一生中总会遇见歧路和分叉口,人们在迷茫时难免会苦恼与徘徊,但在短暂的纠结过后却仍然要恢复清醒的神志要选择一条路才行。现在的两个人就处在那种令人苦恼的岐路口上。所以为了帮助雪莉确认自己的意志,北辰就像搭上东方快车一样寸寸紧逼着气若幽兰的雪莉。 “你知道如果心里温暖了,身体才会温暖。否则不论怎样努力,都会感觉到落寞与孤单。回到我身边吧,带着我们的爱一起坚持下去。我们之间,就像现在这样紧紧抓住彼此的手。” 雪莉胸口一暖,她感觉喉咙里似乎有一股痛苦的海浪被人从心底卷走了。虽然她的全身一直都结着一层厚厚的坚冰,但她却始终无法抗拒北辰温暖的眼神。 “好,我答应你。”雪莉那颗恳切又焦急的心化为无声的哭泣,慢慢浸透在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长长阴影中。 阳光照在缓缓流动的湖面上,每一片涟漪都显得亮晶晶的。枯槁的叶随着飘逸的雪缓缓坠落,即便踩在脚下的这片广袤大地还无法脱离白雪的覆盖…但每一寸空气里都存在着活生生的美丽。这个世界精彩纷呈,而从前的雪莉和北辰看到的是什么?那只不过是对过去的不断追忆,或者说是与无法摆脱的执念苦苦纠缠罢了。 于是雪莉和北辰在心底默默的发誓,即便是依然活在这世态炎凉的世界里,他们也绝对不会再次松开彼此的手。 临近中午,整片大地再次被黑色的影子团团笼罩着。俊熙抬头望着天空。尽管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将要下雪的样子,但除了鹤唳般咆哮的风声,他连一片雪花都没看到。在选择北上与俊熙碰面之前,北辰的心情十分复杂,即便两个人并肩坐在cgh集团顶层的总统套房里,他们也还是不能轻松的面对彼此,因为那些不忍直视的往事始终萦绕在两个少年的心头,所以他们只是在进门的一瞬间礼貌且尴尬的相视而笑。但对于和解,北辰的心自始至终都没动过。这一次他只是想告诉俊熙,他希望他们都能够静下来好好整理自己的感情,或许只有先走出来两个人才能再次轻松的重做朋友。 但出乎北辰意料的是,自己像个罪人一般坐在一旁,反倒是俊熙率先开了口:“谢谢你,在cgh集团遭受频频重创的现在还能不计前嫌的来看我。不论你是出于私心还是例行公事,这份情谊我都没齿难忘。”俊熙对自己从前幼稚粗鲁的行为向北辰道歉,不过,北辰可并不是为了听俊熙道歉才来的。当年那件事对他而言,只是一件两个少年都不愿想起的往事而已。但假设自己什么也不做的话,俊熙那痛哭的心情依然会持续在两个人每次见面的瞬间。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先解开俊熙的心结。但对于自尊心非常强且性格倔强的俊熙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避重就轻。 “是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我却是为了我们顾氏集团的事情来寻求你帮助的。”于是北辰向俊熙提出请求,希望他能够重新考虑关于股东大会的事情。 俊熙轻轻的把脸转过来时,看到表情相当认真的北辰,他一边勉强的露出笑容,一边却又装出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 “顾伯父的身体还是不见好转吗?就像传闻说的那样?” 俊熙对着一度陷入沉思的北辰问道,他还是那种毫无愧疚又洋溢着自信的口吻。听了俊熙这么说的北辰,跟俊熙所预料的一样他迅速做出了同样敏感的反应。 “我在广播中听到李伯父的罢免议案已经提上日程了,你,不要紧吧。”换做从前,对于北辰说出口的所有话语,俊熙一定是像个丧失理智的人一样开始破口大骂。但奇怪的是这一次的俊熙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对同样疲惫不堪的北辰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看着明明双眼沉重不堪却还要故意洋溢出莫名自信的俊熙,北辰焦急又郁闷的皱起眉头。 “文校长呢?她不能善罢甘休吧。”一阵犹豫过后,俊熙终于还是努力的把话说出口。只是他的这一问确是大力且清晰的打击了北辰的耳朵。 “嗯。” 俊熙能够察觉到一度表情僵硬的北辰心底偷偷隐藏起来的落寞。但,难过归难过,俊熙身为顾氏集团的重要持股人他是必须要这么说的。而同样深谙商业规则的北辰,他也必须将不断往心底下沉的痛苦收住,然后再用清醒的头脑应对关键时刻的到来。 对于任何事情都带有盲目自信,完全不知痛苦及人间阴暗面的俊熙,李泰洙先教导他的并不是爱,而是痛苦和怎样忍受痛苦。所以相比把所有厌恶的情感压抑在心中的北辰,俊熙处理问题的方式是既果敢又坚决。 如果俊熙选择跟着文素利走的话,北辰会担心自己和哥哥在顾氏集团的处境会不会岌岌可危。但如果俊熙选择了自己,他又会担心本就动荡不安的cgh会不会在新继承人错误的决策过后,堵上了最后一条通路。本来对于自己和哥哥的计划没有万全把握的北辰,脸上渐渐垂下黑暗的影子。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或许的确太过分,但他却无法不去按照哥哥北溟的决定去做。北辰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从俊熙的角度看去他不像是谈判而是陷入了泥沼般的凄惨。从北辰过度担忧的神色中,俊熙感到有一股怎么也甩不开的预感,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考验正逐渐摆在三个少年面前,所以俊熙露出开朗的笑容,并豪气万丈的把手搁在北辰单薄的肩膀上。这些举动像是故意将自己的心一清二楚的捧在北辰眼前似的。 “看来没有妈妈和妈妈太多都是让人头疼的问题啊。”俊熙继而用毫不避讳的轻率话语给了北辰勇气。注视着到目前为止一直都很开朗的俊熙英挺的脸孔,北辰从嘴角慢慢扩散开一抹坚定的笑容。“拜托你帮帮我,虽然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但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俊熙啊。”北辰的声音里含着哥哥北溟希望俊熙可以接受他已经做好决定的迫切期盼。 用乞求的口吻去判断人心与世界的独特尺度顾北辰可是独一份,听到北辰如此说,俊熙脸色微变,因为他从站在面前的北辰身上看到了北辰从前的影子。 一股不自然的沉默里,两个人开始了专心的沉思。看着石膏一样迅速收敛起笑容的俊熙,北辰的心情越来越不安。 在焦躁的心情敦促下,北辰看着俊熙低垂的视线问道。“那天你会来的对吧。俊熙我拜托你,不要成为我哥的对手。”看着俊熙开始闪烁的眼睛,北辰发出短而急促的呼唤。 在俊熙眼中,北辰依然还是从前那个在考虑自己会不会受伤前,先考虑到其他人会不会受伤的笨蛋。对于永远都不会率直的按照自己的感情行事的北辰,俊熙同样莫名其妙的心疼起来。他独自夸张且凄凉的苦笑了笑。“我之前说过很多伤害你和伯母的话,我想现在是我先偿还给你的时候了。我想当下就是最好的契机。” 北辰焦急的望着刻意露出一副开朗笑容的俊熙。他明白这就是俊熙独有的道歉方式,如果现在他说一些宽慰或者谅解的话,俊熙心底最后一道防线一定会骤然崩塌。所以北辰默默的点了点头,他要让点头化为自己的声音,停留在俊熙的眼睛里。 “股东大会那天你不用亲自到场的,只要通过律师把委托书送过来就可以了。”在这一点上北辰一点都没有勉强俊熙的意思。 “多谢。” “嗯,李伯父最近过得还好吗?” 只要是俊熙想要做的事,他都能帮忙,无论是什么,北辰都会义不容辞。 “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不论是什么程度的废话都放在庆功宴上再说。” “我是真的担心你,那只要你有需要…我…”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北辰的声音轻柔如雾,说话间惊痛的眼眸不断暗紧。让俊熙无法抗拒的是北辰的体贴,俊熙像是不爽似的苦笑,但北辰知道这是他勉强维护着自己脆弱神经的方式,这么多年来,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有人说出软话,下一秒俊熙就肯定会受不了的。 “对了还有,开幕式活动那天不用给我单独留席位了,因为我不是冲你,我是冲着曾经社团朋友沐轩的面子才去的。” 北辰错愕的怔住,但却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患难之交。”俊熙一针见血的说出了一直以来最想说的话。 “患难之交。” 俊熙希望他和北辰两个人能够像一开始时一样,做个像老朋友或者是像个家人一样的朋友。 “你回去吧,我得去厨房工作了。关键时期没有那么多手下的我只能亲力亲为。” 不等北辰反应过来,俊熙已经将围裙系好,并迅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厨房里的工作?”北辰一副可惜的表情望着同样并没有真正长大的孩子俊熙。 “没有办法,我只能先从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学起了。你就给我装不知道吧。”俊熙用手指笑着指向北辰。北辰本打算说些什么,但俊熙像是不想再多谈似的,迅速消失了。不过北辰清楚,在难以承受其沉重的现实生活面前,俊熙那颗变得开朗的心也只是勉为其难的维持了一下子。只这一下子他就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原来像个成年人一样真实的感觉到自己如此完整的活着是这样举步维艰啊,在这个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北辰和俊熙居然不能彼此安慰,这让他们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当北辰准备要坐进车里时,他再度抬头望着天空,大雪纷纷的天幕已经变得明亮多了… 离开了滑雪场的沐轩把车停在主办方为自己预定的酒店前,当沐轩打开门的同时,有人也从里面把门打开。 沐轩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周蕙西啊!你...” 第八十三章 不被眷顾的人 就像无法逆转的那些已经过去了的时间一样,正在进行的时间也是无法停滞的。对于在寒冷的雪白冬天里,留下自己一人独自面对正遭受着腹背夹击的顾氏集团,北溟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牢牢抓住自己的命运,他失魂落魄又双眼无神的坐着,然后偶尔习惯性的把手机拿出来看一下。在他看到有四个未读短信时,他按下确认的按钮,发现全是坐在身后的北辰给他加油助威的信息。因为怕被身边的股东们察觉出异样,一直坐卧不安的北辰默默而又出神的望着手机。突然耳边传来高跟鞋从楼上下来的声音,北辰和北溟看到毫无预警就来到股东大会现场的文素利,他们稍稍的感到了慌张。 自从顾凯麟进入icu后,文素利对北辰和北溟的态度变得简直就像是天壤之别。在任何公开场合,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顾念集团面子不得不与北辰炒作亲密母子人设的那个文素利了。同时她还把亲生儿子北溟当作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来祀奉,这让兄弟二人都倍感压力。北溟的本意是不想再度失去父亲和母亲,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参与到股东对自己的宣判。但真正挑起母子间战争的却是文素利,文素利的目的越来越明确,头脑也越来越理智,不论是谁阻挡她成为下一任会长人选,她都要把他们一一铲除干净。 尽管文素利一直死命的纠缠着顾氏集团的会长继承人位置不放,但她始终没有办法让自己对北溟说出放弃竞争乖乖束手就擒的话语,就连面对着北溟的脚步也瞬间像注入了石膏一样一直无法移动。比起看着自己渐渐痛苦的神情,还是让文素利走才是更明智的选择吧,毕竟北溟的那颗心并不是颗虚幻的心,当母亲站在自己身边呼吸着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伤心难过。对于知道迫切的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体会得不能再深刻的北辰用凄凉的眼神紧紧凝望着哥哥北溟,兄弟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虽然无声但却还是共同分享着同样惴惴不安的心情。 “第二次临时股东大会,即对顾凯麟会长罢免会长职务的议案而临时召开的股东大会现在开始,下面先请场外的各位进来落座。” 铿锵有力的公开审判字字诛心,但北溟并没有像北辰那样东张西望,因为大会议室万道光芒凝聚着的那个位置是北溟必须要走到的地方,所以他的身体只能一味向前。这一点就连并不深谙商界之道的北辰也因紧紧压迫在胸口上的担心焦虑而感到呼吸困难起来。看着北溟和文素利在众目睽睽的正中央率先停住脚步,那一刻北辰空旷的胸口突然刮起一阵强烈的暴风雪。 在所有人面前规整的摆放着三只同样大小的投票箱。 络绎不绝的股东沿着刚刚北溟和文素利留下的足迹,开始从容不紊的走了过去。作为李泰洙会长全权委托人的李俊熙和作为尹相弦此次选票代理人的姜连勋的脚步也与其他无数股东的脚步混在一起,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看着两只透明投票箱中逐渐增多且雪白得有些晃眼的纸条,再看着大会议室的四周。每个人的来去,每个人的悲喜都在行色匆匆中变得寂静无声。那是种带着比陌生还要浓浓的疏离感,仿佛顾凯麟随时都会死去的痛苦在流逝的时间中一点一滴的被减轻了重量似的。想到这里悲伤从北辰的胸口涌上喉咙,涩涩的痛楚不断的从嘴巴里溢出来。但北辰不能怂,他就算真的想为冰冷的人情而哭,也要考虑到哥哥北溟看到自己哭泣的脸孔会不会更加惊慌失措,所以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理清自己的感情。 “真的很抱歉,让你看到了这么冰冷的一幕。”似乎因为感到抱歉的关系,北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北辰百感交集的神色如此说着。 “马上就要宣布开票结果了,哥还撑得住吗?”北辰清楚的知道北溟的心中始终无法消除文素利曾经美好的影子,那一刻他觉得哥哥的坚强真是令人可怜。 “最终的宣判就要到了,如果害怕自己无法面对那样残酷的局面,趁现在你可以走出这间办公室,毕竟你还是个孩子,还没有到必须承担这一切的年纪。”北溟的双眼充满了血丝,那一刻对于曾经的文素利的思念与对顾凯麟的抱歉在同一时间折磨着北溟。北辰稍稍慌张起来,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怕混淆了北溟本就沉闷的思绪。 “哥,如果接下来的路太辛苦,实在走不下去的话,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我无论何时都会在这里守护你的。” 北辰现在对于任何事情、任何东西,都无法再附有任何必须的意义。但他决定就按照父亲所希望以及哥哥北溟所需要的那样——静静的陪在北溟身边。他想这就是他在20出头的年纪能为父亲哥哥以及身后的顾氏集团所能尽到的最大努力。 “好…” 这是来自哥哥北溟衷心且肯定的回答,对于这一刻北辰期盼已久。 雪白的选票在额黄色的暖光中狂奔,就在执行董事即将走近如雪原般积满雪片的地方时,北溟的眼中卷起了波涛汹涌般的海浪,就连同样坐在最前排的文素利的眼睛也突然闪烁起来。 “我现在开始宣布第一轮开票结果。”文素利朝着垂着脑袋沉浸在思绪中的顾北溟微微点了点头,尽管心口的反应很激烈,但北溟还是露出淡淡的笑容。 “第二轮开票结果即将揭晓。”执行董事的声音是一贯的淡然,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依然格外平静。 文素利望着他眼中有种夜风般的沉默,就连微微上扬的唇角也慢慢透出冷漠残酷的意味。文亨俊忽然瞄准北辰,他的笑容带着一种令任何人看了都会中了蛊咒般的眩晕感。看那架势简直像是等着对手乞求讨饶的巫师。因为看懂了文素利文亨俊姐弟志在必得的表情,冰冷从北辰的心口渐渐冻凝住他的全身。 一直怔怔的注视着前方的北溟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在脑海里复杂的缠绕起来,虽然他没有看到文素利现实且冷酷的表情,但有些东西是即便不用肉眼也能揣测到的。 “我宣布顾氏集团顾凯麟会长罢免案的最终判定结果!无效!” “不。” 面对执行董事在回答完毕后的冰冷表情,文素利简短而突兀的嚷道。 当北溟从执行董事的嘴里听到无效这两个字时,在那一瞬间,他不自觉的松掉了手上所紧紧捏着的手机。文素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不顾一切的从座位上飞也似的跳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到暖光下仔细的端详执行董事的脸。 “你刚刚说最终判定的结果是?”在呼唤执行董事的声音里,埋藏着深深的绝望。 执行董事对于文素利惊慌失措的追问感到摸不着头绪,他一字一板的说道:“无效的意思就是集团内部对于顾凯麟会长的罢免并不成立。” 惊讶之余,忘了要说些什么的文素利,莫名其妙的露出一脸像是虚脱般的笑容。 有好长一段时间北溟都一直坐在座位上,他一边注视着大会议室里行色匆匆的股东们,一边像是回想到什么似的深深暗恼起来。 窗外原本一直很微弱的风雪,突然被一阵强烈的暴风吹起。就像是想要把北辰心中的伤痛扫清似的,调换了前行的方向。 文素利赶紧离开股东大会现场,走廊里她都带着旁若无人的着急和某人通着电话。但事到如今,大局已定,文素利不论说了什么又能有什么用呢? 虽然身边有北辰的陪伴,但从心底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黯然感觉,以及对母亲文素利的遗憾,让他什么也没有做,当最后离场的姜连勋想向前打招呼的时候,顾北溟却魂不守舍的向窗边走了出去。在手下将灯关上后,因为他想把自己留在黑暗之中,看着有好一阵子就那样站在黑暗之中的哥哥,北辰决定独自离开。 在大会议室门口响起的一片掌声中,充满闹剧般荒诞色彩的股东大会才算是正式谢幕。在海量艺人照片中间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巨幅顾凯麟会长海报的走廊里,工作人员正忙碌的到处活动着,就连一些重要股东身边也聚集了许多赞助厂商与记者。随着走出门外的俊熙,对于股东们充满冷嘲热讽的回答,他的脑海里稍稍闪过就在不久前几乎安城所有的民众一致强烈声讨cgh集团时的情形,俊熙尴尬的笑了笑,跟着路标的指引方向,俊熙找到公演现场,但就和他所估计的一样,工作人员告诉他在公演前任何艺人都是不能会客的,而当俊熙打算掉头就走时,身后的门顿时被打开,股东们带着从容不迫的喜悦从里面再度走了出来。 “反对票50%,赞同票47%...”股东们对于临时股东大会的筹办感到荒唐,就继续意犹未尽的讽刺着说道。“还有3%弃权的,由此未能达成议案条件…“即便胜负已定,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所有的一切都乱得一团糟,所以即便是身陷闹剧旋涡中一度无法周旋的股东们也依然觉得整件事情实在是莫名其妙。”我郑重宣布顾凯麟会长罢免案被否决,至此散会。”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大家突然放声大笑。 跟在从大会议室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慢慢涌出来的北溟,直到现在都还一直没有讲过半句话。讲完电话后文素利一直站在工作人员的前面等待着北溟。等待的同时她强行压抑住从心底深处烧起来难以忍耐的愤怒。 这时守在不远角落里的北辰一直呆呆的望着目光愈渐深邃的北溟,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文素利的存在,虽然回去的路无限遥远,但他还是快步走到北溟的身后。 以北溟和北辰两兄弟的胜利告终,这在做足了全套戏码的文素利眼中是难以预测又难以接受的结果。所以相比始终保持一副矜贵优雅笑容的北溟,文素利显得非常愤怒是很正常的。她马上快步冲到北溟面前,北溟抿紧嘴唇,他继续大步向前走去。文素利漠然的拦住北溟的去路,仔细端详着北溟略显陌生的脸孔,她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似的终于开了口。“别以为你今天赢了就得意自满,也别觉得你的小聪明能与站在我身后的绝对势力相抗衡,你们今天是赢了我,但一次成功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侥幸,你要是开心可就大意了。毕竟你我都很清楚这只是战争正式开始的前奏而已。” 北溟心口一阵闷痛,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凝重的暗光:“总之谢谢您,如果不是您给我提供了一个分辨的机会,直到现在我都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虽然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文素利的思绪随着北溟的停顿稍稍顿了一下,但她立刻露出难以忍耐的痛苦神情,北溟很清楚文素利在担心些什么,尽管北溟的胸口更是感受到被锐利的东西割开般的疼痛,但为了消灭母亲不该有的野心,他更是不得不这样做。”谁又是真正值得被守护的亲人。” 北溟笑着说话的脸孔似乎让文素利感到不自在,她的表情迅速变得活跃起来。并用最狠心的话截断了两兄弟的全部思绪。而就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候,姜连勋被一通紧急电话叫走。 “别太自以为是了,我们很快会再续母子情缘的。还有你北辰,我的二儿子,回去转告你那龌龊卑劣的妈妈,或许一两个月,最多也多不过一年,一旦顾凯麟会长荣登极乐,你们就要从顾氏的主卧搬到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去了,别怪妈妈没有提醒你。”从头听到尾的文素利对北溟与北辰冷嘲热讽的说道,临别之际又兴高采烈的笑给两个兄弟看。北溟完全没有看文素利一眼,就在站在暗处的北辰也一刻也不曾把眼睛从哥哥北溟的脸庞上移开过。但看着他低沉又悲伤的眼神,就像是想要把不知何时会再见面的话一五一十的记清楚似的。 “医院那边来消息了,会长已经醒过来了,而且经过医生的检查评估,会长的身体恢复的非常好,可以安排手术时间了。”姜连勋的开心大大的写在脸上,就像是在表演给众人看似的。 顾北溟不自觉的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另一边姜连勋安抚着激动的北辰。 就在文素利打算甩开顾氏兄弟大摇大摆的离开的那一刻,耳边传来姜连勋和北辰兴奋的声音,看着他们手舞足蹈的兴奋样子。文素利的呼吸仿佛立刻就要停止一般,整个胸口闷痛得嗡嗡作响。就连眼前也一片漆黑起来,现在的她完全想不起她刚刚对顾北溟顾北辰说了些什么。她的耳朵边只剩下姜连勋那兴奋不语的声音不断的在脑海中盘旋。她的心底仿佛再度破了一个大洞,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沙漏般的消失,同时又感到自己整个人越来越空虚了。没错她又回到了原点。到底还需要经过多少时间,她才能忘记过去,拿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难道从一开始那就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吗?文素利感到无奈,她带着一副像是“这样不行”的神情望着姜连勋和顾氏兄弟,双眼突然瞪大起来。 “你说什么,会长,怎么会…”这一次吃惊的人不仅是姜连勋和北溟北辰。李俊熙以及全部停留在那里并没有走远的人们都转过身望着文素利的脸孔发愣。察觉自己说话不妥的文素利黯淡的收敛起自己视线,她边说着她要先走了,边带着非常公式化的僵硬表情毫不相让的暗示股东们给自己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