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高校的青椒》 第一章 火中烤青椒 王子默,男,1985年2月生于中国某二线省会城市,父母都是大型国企职工,传统意义上的双职工家庭独生子女。 在改革浪潮中,原有的大国企,现在也濒临倒闭的边缘。好在父母都已到了退休的年龄,既没有赶上一刀切的惨状,也没有赶上下岗的风波。 相比大多数同龄人而言,王子默的学生时代没什么经济压力,父母虽不富裕,但稳定的收入也让他很稳定。 从小到大,论长相,一般,论学习,一般,论能力,一般。作为 “别人家孩子”的反面教材。王子默如国学经典《中庸》那般的中庸。他的学历跟他的年龄成正比增长,读书也没那么顺利,最后好歹是博士毕业了。 当初,选择一直读书的很大原因,是因为看到优秀的表哥博士毕业后在本市一所211大学任教,工科背景的表哥,因为科研实力突出,很快就评上了副教授。 年纪轻轻,位子、票子和孩子一应俱全,也算小有成就吧。王子默是典型的文科男,哲学背景,心思细腻。 从小中庸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初高中时期将太多的经历消耗在了早恋上,积累了大量人生经历,加上本科历史、哲学硕士和马列博士的交叉学科背景,王子默喜欢高谈阔论,畅想人生。 一次老朋友聚会,王子默又开始声情并茂的讲起他的那些大道理。可是一旁的老同学并不买账,他们打趣道,现在连00后的孩子早恋的手段都比你高明。 你这几个故事还是留着自己回味吧,咱们还是赶紧看看有什么折能赚点外快补贴家用吧,瞧你那点收入,你好歹也是一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养老婆孩子啊,还在这回忆过去,畅想未来。 兄弟,不是我说你,做人还是得实际。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没钱寸步难行啊。 没错,王子默和大多数博士毕业生一样,挤破了脑袋进了高校,成为一名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青椒,开启了人生的青椒模式。 平时,很多人总说,你这职业好啊,一礼拜也上不了几天班,又体面又不累。 bbbb.......子默很配合的说:“是啊,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哈哈哈”。 一份稳定但不高薪的教职、一个社会关系单纯且不怎么富有的家庭,两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还有一个一直在家围着孩子忙的团团转的老婆,月尾信用卡账单、花呗账单还有一个月4000块的房贷都压着这各上班族踹不过气来。 打开新闻客户端,自己生活的二线省会城市,毕业生平均月薪已经高达7200元,自己一个月到手的4000块显得更加的拙荆见肘。 王子默心理默默的想,我就是一只快要被烤熟了的高校青椒。青椒作为描述高校年轻老师生存状态的词,再贴切不过了。 心中正愤怒着是谁平均了自己?学院副院长的电话来了:“王老师,你期末试卷的档案格式不对,今天赶快到学校来弄一下,要不就是重大教学事故”。 “好吧,院长,我下午过来改一下”。挂了电话之后,王子默心想隔壁老张真是小题大做,今天一天看来又在这些无用功中度过了,只是几个表格而已,问题也不大,动不动就是教学事故。 想归想,活还得去做。于是,王子默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收拾出门。 第二章 地铁里的尬聊:同学偶遇三分亲 王子默穿好衣服之后,下了楼。原本打算开车去学校的,一看时间还早得很,这个点就算到了学校,学院的老师也都在休息。想了下,他去了离家最近的地铁站,一脚踏进地铁之后,本想找个地方舒服一下,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童思敏。 童思敏是王子默的中学同桌,一个安静而不怎么美丽的瘦小女孩儿。对初中生而言,同桌关系极有可能是有故事的关系。《同桌的你》传唱多年就可以看得出来。对于王子默来,童幽幽是一个封尘于内心很多年的名字。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周围的女性友人不少,但始终是他既想面对又想回避的名字。此时此刻,这个小名叫童童的女孩子就坐在这趟开往学校的地铁上。她的出现似乎让整个地铁都亮堂了起来。 很显然,童童并没有认出王子默。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多年读书生活,长年累月的盘坐于电脑前的王子默,早已凸显出人到中年的样子。教学科研以及生活的压力,也让他踹不过气来。头戴博士帽,但并未展现出博士帽的光环。想到此,王子默惨淡地笑了。 三十岁的童童,并没有体现出和妻子一样劳碌的疲态,相反神采奕奕,妆容得体,气质不俗,随便走到哪里,都那么的引人注目。 王子默本来很希望童童认不出他,就让记忆尘封于2002年的那个夏天。可是事与愿违,四目相对之下,女孩先开了扣:“是你吗?”时光的距离并没有使女孩感觉到生疏。“嗯,是我,真没想到在这能碰到你。”满口文绉绉,充满距离感的回答,无形中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王子默正发呆的时候,老同学迎面走来,很显然已经认出了这个中年身形发福的男人。“您好,请问您是王子默吗?”一个柔柔的声音悠远而清晰。 “是的,我是王子默,请问您是?”尽管已经认出了老同学,但王子默并不想过早地表现出自己已经认出了童童。 “不记得我了吗?上初中的时候你坐在我后面,我是坐在你前面的童思敏。”童思敏在地铁上见到了久违的老同学显得有点激动。 “童思敏?”王子默继续装深沉,内心os一度提醒自己要冷静,在看看童思敏能记得自己多少? “是呀,是呀,咱们高中不同班,上大学之后又不在一个城市,这么多年班上也没有组织过同学聚会啥的,你不认得我了也很正常呢。”童思敏简单地描述概括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流逝。 “哦,哦,你是童思敏啊,我想起来了,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我都没有认出你来,真是不好意思。”王子默开启了尬聊模式。童童哪里变化大了?你一进地铁分明已经认出了这个发小,自己不好意思相认,哪里找出这么多理由,明明就是戏精上身。 “是呢,咱们当时读书的时候qq刚流行,qq群也不是很普遍,哪像现在微信、qq、微博一加,走到天涯海角,一个手机就够了。”与老城的王子默相比,童思敏身上年轻都市女性的气质显得坦诚而优雅。 “你怎么这个时间坐地铁?”王子默换了个话题,很显然这个话题也不适合聊天。 “我们公司在东风五路那里有一个业务点,今天业务点要招聘新员工,我过去给他们面试,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童思敏回应王子默时,并没有感觉到多年不见的尴尬。 “哦,那你是高管啦,失敬失敬啊。” “也没有啦,只是在汽车销售行业待久了,从前台走向幕后而已。” “汽车销售好啊,朝阳行业,新时期的三转一响嘛。” “生活必需品吧。对了,你怎么也这个时候坐地铁呀” “去单位临时办点事,本来今天安排我休息的”王子默并没有自报家门,不想让老同学觉得自己故意显得高人一等。 “那太巧了,要不是你临时加班,咱们还碰不到呢” “是啊,应该要感谢老板” “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事也方便联系,咱们小时候住的家属院拆迁之后,好多朋友都失联了” “好,我加你” “哎呀,光顾着聊天了,我坐过站了。。” “没事没事,一会你在对面坐两站就到了,只要没耽误事就好” “好的好的,那咱们以后微信联系啊,今天见到你也是很大的收获呢”童思敏浅浅一笑的样子跟小时候真的没有太大的变化。人变得成熟之后,看着也有不一样的感觉。 “那是一定的,保持联系”说完,童思敏就下了地铁,消失在人流中。 其实,王子默坐过的何止两站,为了能多和这个记忆深处的小女孩多聊一会,坚持尬聊也就算了了,完全把院长要的那张表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三章 充实的表哥 地铁上偶遇失散多年的女同学,让王子默感到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外面30度的高温显得那么的相得益彰。因为填表大老远跑来加班的心中阴霾一扫而光,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 在去往学校办公室的路上,王子默还沉浸在地铁里的尬聊中意犹未尽,甚至自责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多了解一下老同学们的近况。毕竟,自大学去了a城市之后,家乡的朋友们联系的越来越少,起初放寒暑假时还会主动邀约三五好友打游戏,网吧通宵刷夜也是常有的事。在没有王者荣耀的千禧年,页游一统天下,丰富了万千学子的业余生活。从泡泡堂到劲舞团再到跑跑卡丁车,十几年的光景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大家从大笑着要奔三了,到现在痛苦的奔四,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后座的男生问前面的女生抄下考试的英语答案,前座的女生考数学时问后座的男生要个纸条,短暂的肢体接触至今都会让人感受到年少的激动。单纯的美好终将逝去,但我们不老,时光不散,社交媒体把相隔千万里的人聚拢在一起,一切尽在手机中,天下不散的宴席马上开席,至于吃什么,未知。 美好的会议抵不过现实的冗杂,平时地铁站出来步行20分钟才能到学校,今天似乎感觉不到5分钟就已经快到行政楼了。赶紧收拾收拾心情,变脸。 “赵处长好!”王子默热情地与迎面而来的人事处处长赵东打招呼。 “小王老师今天有课吗?”赵处长在去年引进人才的时候与王子默见过两次,每次校园偶遇也还算热情。 “今天来学院办点事呢,您最近好吗?”求学多年,王子默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对表格的不满决不能轻易表现出来,小心隔墙有耳。 “辛苦辛苦,这么热的天,注意防暑降温!”领导不失礼貌的微笑中,表现出对年轻员工的关怀。 “谢谢赵处长关心,您也一样!多喝水!”简单的寒暄之后,两人擦肩而过。 王子默的家乡b市虽然不是一线城市,但在二线城市里面也算是叫得上号的,无奈五月份就已经热的叫人受不了。好在宁静的校园,青春活力的学生总能让人眼前一亮。也许是入职不久,也可能是新鲜劲还没有过。 进了电梯时,见到了管理学院的另一位女老师,之前一起监考过,有些面熟,相互点头示意之后,王子默礼貌地按下了2楼管理学院的楼层,为自己按下了5楼人文学院。 理工科的男博士毕业多数选择去了沿海城市的大公司,搞研发、做市场、混官场。文史哲的男博士有些尴尬,满腹经纶却有些鸡肋,去高校传道受业解惑是多数文史哲博士的选择。与声色犬马的职场相比,高校似乎简单得多。当然,没有经历过的看官们多数是这么想的:高校老师好啊,当个大学老师体面又不累,不用天天上班,不辛苦!!!!!!!!!!!!! 每次听到父母同事朋友对自己职业的描述,王子默心中都只能苦笑,各行各业甘苦自知。 电梯到了,五楼一片静谧,工作时间似乎没有人,提倡的开门办公,不知为何门门闭户。好吧,既然院长亲自相邀,那就是必须完成的工作。王子默看看表,不多不少两点半,整理了下衣冠轻轻地扣了扣院长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听到熟悉的“请进。”年轻知识分子的心开始有些忐忑,学院一把手没有作声,难道是没有听见?王子默每次与领导打交道都带着初出社会的生涩感,内心的谨小慎微时常能够表露在脸上,多年的校园学习让他心思细密,往好了说这叫男人的细腻,往坏了说,这就是磨叽,不够局气。 在敲一下试试,“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还是没有人诶。算了,去教秘办公室问问吧。教学秘书除了管学生教学工作,也要负责学院的各种教学事宜,是学院事情最繁琐,文件处理最频繁的岗位,也是学院教学工作运转最不可获取的。有经验的教秘可以让学院的教学工作有条不紊,甚至超前完成。没有经验的教秘,通常喜欢屎到肛门口下通知,中文通知,下午就要,那风格比梦工厂的特效还要梦幻的多。 “咚咚咚,咚咚咚”敲教秘办公室的门没那么紧张,年轻的教秘张春秀本科毕业留校之后,一直干教秘,先后换了三个学院,经验丰富,为人还算是实诚。 敲了半天没有人应,隔壁辅导员办公室、行政院长、教学院长等等一干人等的办公室都空无一人。 真是纳了邪闷了。起了个大早,赶了个大晚。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20分钟。等等吧,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王子默没有办公室,老师们不坐班,除了开会交材料很少会去办公室。王子默倚在办公室楼道的东南角掏出了手机,开团了。 你没听说,确实是开团了。不要认为打王者上分的都是小学生,00后,80后的老博士上分也不差,出装皮肤666。那手速都是曾经劲舞团训练出来的。王子默大的本事没有,问他有什么特长,估计思前想后也就只能给你憋出几个字“打游戏”。 曾经在2006年的时候,网上有一篇报道说是某大学硕士论文,写了关于电子竞技的,引起了轩然大波。未来会发生什么,一切未知。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里,谁会知道曾经不入流的电竞成了文化产业的最强输出。学传媒出身的王子默在21世纪第一个十年时曾经畅想,未来中国的电竞会和韩国的电竞一样,星际争霸有直播,战队有赞助,玩家百万身价,享受着粉丝簇拥环绕,曾经电竞的不入流让他也漂移不定。学术圈嘛,说了算的还是专家大牛和专家的学生小牛们。 正打着酣畅淋漓时,耳边飘来一个精气神倍儿棒的声音:“王博士你过来了?”院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道的西北角,乘着西北风可惜没有筋斗云,情境过于真实。 “院长您来了”王子默不敢怠慢,匆忙抬头连忙迎上去,手还在不甘心的推塔,这局对面刺客太厉害,收割偷塔打野一个不落。院长出现之前,王子默等五人处于团灭的边缘。果不其然,蓝牙耳机里面传来“aced”。小样,出去等着被举报吧。 “王博士不好意思,今天叫你专门跑一趟,刚才学生宿舍有点状况,我过去看了下。”陈宇辉是人文学院的一把手,哲学出身,说话客气严谨,但总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调调。 “院长有什么安排,您尽管吩咐”王子默小心应对着。领导不能得罪,必须得小心伺候,职称位分可都由他老人家说了算。 “是这样,学校最近搞了个问卷调查,需要你们博士填一下,周二就通知了,结果事情多我给忘了,就麻烦你今天跑了一趟。”陈院长解释着,但并没有歉意。 “好的,我马上填好给您送过来”王子默到不计较这个,既来之则安之,今天的任务就是这张纸了。 “你就在我这填吧,别的办公室都没人。”陈院长说了上句,内心很希望王子默会问他们都去哪里了。 “好的,那我就在您这填吧”很遗憾,让领导失望了。别人不说我也不问。这是王子默最大的好处。 “王博士啊,现在的学生可是不好教啊”陈院长还是忍不住地吐槽起来。 “每个年代的学生都有自己的时代特点,他们接受的事物不一样,想法也多元些” “今天学院有一个学生家里出了点状况,所以老师们都过去帮忙了”陈院长欲言又止。 “哦,是吗?需要我过去看看嘛?看看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的?”王子默接过了陈院长的话。 “哦,那倒不用,应该也处理的差不多了。”陈院长想了下觉得不便多说,点到为止了。 “院长您看,我这样填可以吗?需不需要再完善一下?”王子默已经填好了,问卷调查并不是别的,而是关于学校消防安全的知识调查,一个完全可以电子化,但仍需要郑重其事地亲自来填的表格。 “挺好的,可以了。王博士今天辛苦你跑一趟了,工作已完成,感谢支持学院工作!” “您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我做得您尽管安排我!”王子默是个实诚人,不喜欢玩虚的,坦诚相对总不至于吃大亏。 “好的,那你今天就可以先回去了” “谢谢院长,那我先走了,下周见!电话联系!”王子默礼貌地打了招呼,退出了院长办公室。 在正常教学之余,老师们需要完成高质量的科研论文,文史哲的核心期刊cssci期刊都是很精贵的东西,需要全心投入和长期思考才能凝结出来鸿篇巨制。可惜,一个问卷调查寸金光阴无影无踪,舟车劳顿,估计到家什么也不想干了。想到这里,王子默有些心烦,觉得今天没有什么成就感,之后却安慰自己,今天的安全感和成就感来源于消防问卷调查。 两个星期以后,王子默偶然间听同事聊起当天的场景才知道,原来是有一位学生因为母亲第三次结婚心情抑郁离校出走了,这位男同学很信任王子默,喜欢听他讲话。院长当时情急之下希望王子默过来能劝说两句,如果劝说成功,院长当然举荐有功,如果劝说不成,王子默是新来的老师,又是博士,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高校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流涌动。好在学生最后没啥事,几次放学单独找王子默聊家里的这些烦心事,王子默耐心的劝慰了他好多次,慢慢就好起来了。 起初想让王子默来当说客的院长,在学工院长的建议下,改变了主意,可是已经通知了王子默,只好让他过来填一下消防安全问卷调查。当面不好言说,只好表示表示。 填表是高校工作的重中之重,课程审核表,试卷分析表,命题明细表,同行听课表等等等等等。。。教学科研之外,重要的事情就是表一定不要出错了。 第四章 准夫人驾到:婆媳过招儿 填完了那张无关痛痒的消防知识问卷调查时间尚早,又不想回家。王子默不是不爱回家,确实家里添了小生命之后不再宁静了,痛并快乐着。和众多80后独生子女一样,小家庭添了孩子之后多数是父母帮衬着,利弊参半。知识就是力量,这力量并不足以解决婆媳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 高校里面女老师较多,人文社科类专业的女老师更多,日常工作之余。同事们之间探讨最多的话题就是育儿经。王子默这个新手父亲显得不那么的称职了。 王子默是男博士里面最按部就班,一步不落,该在什么年纪就会选择做什么的,27岁和硕士时代的女友成家。三年准时毕业,既不延期,也谈不上特别优秀。随后找工作与添孩子同步进行,人生到也圆满,毕业典礼校长拨穗子的时候,带着老婆孩子上台的感觉倒也听飒。 当周围的同龄人在讨论二胎时,王子默的内心有些抗拒。毕竟养育孩子十分耗费精力,小婴儿每天吃喝拉撒都需要有专人伺候,一刻不得松懈。前两天,王子默和媳妇躺在床上,小婴儿躺在床边,小夫妻两各自忙着看手机的时候,小婴儿突然掉下了床。听到哭声时,两个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家伙在床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王子默经常自嘲到,像我这样粗心大意的父母不适合养育二胎,一个孩子健康长大就行,只求他开心快乐。 王子默的父母大型国企职工,虽然所属行业已经江河日下,效益不及最红火的时代,也面临着国有资产重组并购,买断一度成为家中的高频词汇。母亲李月梅55岁到点退休,是国企附属医院的一位门诊大夫,没有赶上这一波,每次在家谈到买断的时都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人品大爆发的愉悦。 父亲王兴海按道理应该60岁退休,还有三年时间,领导频繁做工作,希望老同志能够体量企业发展的难处,带头作出示范作用。单位年富力强有文凭的小年轻很多办理了停薪留职,四十多的老杆消极怠工但还没有到年限,达不到买断的年限,下班跑跑滴滴、代驾赚点外快的比比皆是。55-60之间的老同志们略有伤感,干了一辈子的铁饭碗,临了快没有米了。王子默的父亲是改革开放后的老大专生,当年在企业最红火的时也算是风光了一把,没有大富大贵,也算是小富即安。 父母的年轻时经济条件尚可,加上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子,日子过得到也还惬意。王子默的妻子不是b市本地人,两人恋爱期间一度受到王家父母反对。妻子陆安琪是d省下属18线城市靠读书走出来的女孩,容貌清秀但谈不上漂亮,个性倒也是温柔和顺,是一个典型的居家过日子型的,谈不上生活上多么有乐趣。不过,不懂得享受的姑娘更顾家。在父母眼里,王子默1米8的大个儿,但是打下都桀骜不驯,和脱缰的野马也没啥太大的差别。别人家都喜欢到处宣扬孩子读书成绩好,上了某某名牌大学。王家父母比较喜感,逢人便说家里养了一批脱缰的野马,要抓紧时间赚钱好购买草原。 王家父母第一次见到从放暑假从学校一起回来的陆安琪时无感,姑娘1米58,个子不高到也长得匀称端庄,可是看上去怯怯的,不像同事或者邻居家的姑娘见人三分亲,嘴跟抹了蜜似的。陆安琪第一次见到王家父母时,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站在王子默的身后,小声叫了下叔叔阿姨好,手里提着一兜子苹果。初次见面,显得有些寒酸。王家父母到是通情达理,在他们眼里陆安琪也是个孩子,还没有参加工作,花的也是父母的钱,礼轻情意重。 忙前忙后招呼了半天,李月梅也没有逮到机会与陆安琪单独见面,王子默一直都在打岔。王兴海到是对夫人的精神心领神会,很快找到了缰绳套住了脱缰的野马,安排他和自己去超市买菜。 王家父子出门之后,李月梅招呼陆安琪坐在沙发上开始查户口。“安琪呀,阿姨这么叫你,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的”陆安琪也没有多余的话。这要是搁隔壁赵姐家的姑娘身上,还得加上一句:您能这么叫我,我太开心了。 “安琪你们家在d省哪个城市呀” “h市的g县,现在公路修好了,我们家到市里方便不少呢”陆安琪潜意识里面对李月梅有几份害怕,更多的是来自原生家庭的不自信,想减少自己家庭住址的偏远感。 “哦,那还是挺方便的呢。” “嗯” “姑娘,你们家有几口人啊”李月梅心中一直在想象地图上的h市的g县在哪里,可惜兽医的地理知识不足,对地大物博没啥概念,只好马上转移到自己更为关心的话题上来。 “我上面有一个姐姐已经结婚了,姐姐姐夫现在住在市,弟弟在读高中,马上要高考了”陆安琪似乎知道李月梅想要知道的事儿,干脆一股脑地倒出来,来个干脆。 “哦,那你们真是一个大家庭,不像我们家逢年过节都很冷清”李月梅不亏是心外科的大夫,手起刀落利索,张嘴不饶人。没有恶意,但足以加速陆安琪的局促感。 “是的呢,阿姨,每年过节我们家都会杀鸡宰羊,我爸爸做的羊肉汤味道特别好,欢迎您和叔叔去我们家”陆安琪并没有领会到李月梅的画外音。 “好的,有机会我跟你王叔叔一定去拜访” “嗯” “你跟兜兜是一个导师吗?” “不是,我们的专业方向也不一样,我们是新生见面会认识的” “学生的生活真是丰富,还是学校好。安琪,毕业有什么打算?” “我们打算毕业就结婚!”陆安琪十分憧憬着今后和王子默在一个城市里面发展,今天来家里做客之后,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和她的家乡比,大城市还是不一样,有更多的机会,会有更好的生活。以前,一直觉得姐姐的日子过得不错,姐夫是部队转业军人,下海做点小生意,在电商时代也迅速转行,网店到是也算红火。姐姐姐夫在老家县城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过年回家的时候,还听姐姐说之后想换个离实验小学近点的大房子,孩子受教育方便。 “你们还很年轻,刚毕业正是事业上升期,年轻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毕竟你们都是高学历”陆安琪的毕业规划还是超出了李月梅的想象范围。 “阿姨,没有关系的,我们感情很稳定,结婚以后不会马上要小孩的,肯定不会耽误工作” “你们这个专业在b市就业范围也挺窄,不一定好找工作的”李月梅很想说服眼前的这个年轻姑娘,不过一切都是徒劳的。年轻时代因为坚信爱情的人不在少数。 “阿姨,到时候我可以多投简历,我相信我会找到工作的”陆安琪对自己的业务能力很有信息,在学校也是个优等生。谈到未来、专业和能力的时,陆安琪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 “阿姨相信你,可是。。。”此刻,王家父子大包小包的提着菜品进门,两位女士的对话被打断了。 “在聊什么呢?都怪兜兜,不提前说小陆要来家里吃饭,害的我们都没提前准备”王兴海一边忙着卸货,一边解释着。善良的老父亲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丢脸,也不想让别人家的姑娘为难。 “叔叔没事的,我不饿,我帮您拿吧”陆安琪听到王兴海的话,瞬间感觉遇到了救命稻草,从李月梅的盘问中获得了解脱。她连忙起身,准备离开让她坐立不安的沙发。 “妈,你们聊啥呢?”王子默也凑过来了,他到是不紧张,也不担忧。是啊,少年不知愁滋味,他有啥可担忧的呢? “没聊啥,就是了解一下安琪的未来规划嘛。”李月梅简明扼要的归纳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不过,王子默很了解他的母亲,不是刁钻之人,但也不是善男信女。 “你没有为难安琪吧,安琪可是个老实孩子。”王子默对陆安琪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再见难忘。他希望自己的伴侣能由自己选择,而不是像表哥那样,三十而立媒妁之言。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好了,我跟你爸做饭,第一次在家吃好些,咱们可以多聊聊”李月梅起身走进了厨房。 “我妈都问你啥了,神神秘秘的” “也没啥,阿姨问我们毕业有什么打算,我说我们打算结婚。”陆安琪盯着王子默,眼神中希望他能够在父母面前表态。 “嗯嗯,肯定是要结婚的”王子默是有和陆安琪结婚的打算,但至于是什么时候,他自己认为目前的感情似乎找不到让他坚定不移结婚的理由。两人相处的一年多,波澜不惊,既不像别的情侣吹胡子瞪眼大吵大闹,也不像女友过生日宿舍楼下摆爱心吹蜡烛的,又不像那种学霸情侣天天一起腻在图书馆的。总之,浪漫不足,少了点那么个意思。 王子默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是那种没有情调的读书仔。他长得不算帅气,但至少五官都在,组合在一起也还看得过眼,身高加上常年健身的优势凸显了他的挺拔,少了奶油小生的味道,在偌大的校园里也有一些粉丝。文科专业男生少女生多,众星捧月中,让他有点动心的还是陆安琪。可是相处过后又觉得,热恋还没开始,就已经平淡如水了,今后定是一对柴米油盐夫妻。 “那你一会跟你爸妈也说说,咱们今天就把这事给定下来。”平时没看到陆安琪这么果决,今日不知道抽什么风。 “嗯,一会说”王子默倒也觉得无所谓,说吧,总是要结婚的,这辈子有几个能找到soulmate的,多数都是在婚姻坟墓里面互相挣扎。相敬如宾就是一种疏离感。 “你看,最近这个综艺挺火的”王子默推了下陆安琪,指着手机屏幕上的综艺节目。 “少看综艺节目,你不是打算考博吗?暑假就要好好复习了,英语也要好好复习”在学习上,陆安琪是很自律的,这种勤奋自律也是她的魅力,她会想一个闹钟,在王子默的耳边响着,提醒着,催促着。 “遵命!”王子默的幽默细胞人如其名。“综艺不也是一种传播现象吗?只有仔细观看案例,才能写得出论文,答的出论述题啊,夫人同看,咱们要同一阵线,向前进,向前进!” “哎”陆安琪一脸无奈,架不住王子默的诱惑,也凑了过去。舞台中间青春靓丽的女孩光彩夺目,多才多艺,让她羡慕不已。没有什么才艺,说话欠玲珑,唯有勤能补拙,加倍努力,才能在大城市有一个安稳的未来。陆安琪没什么安全感,自信的领域有限,相信天道酬勤。至少,到现在老天让她过得不是太差,物质基础不那么丰富,但精神世界足够充实,考试从不失手。 “开饭了”王家父母张罗着。 “走着!”王子默牵着陆安琪起身。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生分。这也是暴风雨的前奏。饭后过了没多久,王子默就打算送陆安琪回酒店。明天陆安琪就要中转回自己老家过暑假了,带回去最多的东西就是书。 简单拜别后,王子默把陆安琪安排在家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里,方便明天送她去高铁站。陆安琪家的18线城市离b市路途遥远,需要转两道高铁一趟公交再加步行才能到。考虑到路上长途跋涉,明天需要早起赶车,王子默细心的提前准备好了陆安琪火车上的吃食,陆安琪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小小的幸福感不由自主地表露在脸上。 王子默没有在酒店多待,老母亲那边还需要继续老实交代,此地不宜久留。 “妈,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妈,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啊,是不是我爸惹你不高兴了啊,哈哈哈”王子默心理跟明镜似的,他继续转移视线。老爹无疑是唯一的选择。 “你这孩子,我怎么敢惹你妈不高兴,这家里除了我就没别人了”王兴海打着哈哈,设法全身而退。 “你这兔崽子,带女朋友回来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李月梅坐在沙发正中央,脸上露出愠怒。c位的李月梅面部表情十分严肃,时隔三米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怒火。 “哎哟,我的亲妈诶,就为这事啊,我们都是年轻人,安琪不会介意这个”王子默显然不想正面回答李月梅,还在想着怎样阻挡暴风雨的带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给我找了个这样的姑娘回来?”李月梅不想兜圈子,在家里她是绝对的权威,不需要c位出道,她始终在c位。 “妈看你说的,这样的姑娘是哪样的?”王子默一边换鞋,一边低头争辩着。 “这姑娘相貌一般,心还挺高,家里离咱们这又远,还是多子女家庭,她父母估计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吧”李月梅的机关枪开始了。能说会道是她的本事,一般人说不过她。 “妈,我觉得安琪挺漂亮的呀”王子默也知道安琪漂不漂亮不是重点。 “咱先不谈论相貌,咱家也不是外貌协会,你说说他们家那么远,那么多负担,以后你们一起生活,不能帮助还会拖累”李月梅切入问题实质。 “家里是家里,安琪是安琪,再说了,难道非要像赵阿姨家囡囡那样,每天花枝招展的就好了” “囡囡怎么了,囡囡那才是大城市姑娘应该有的样子,我就喜欢那样的,人家还瞧不上你呢,你们没缘分” “有也是孽缘,最好没有”王子默对这个叫囡囡的小姑娘不屑一顾,总觉得这姑娘跟她老妈一样势利眼。 “你小子毕业有什么打算,不会马上就要结婚吧”李月梅把话题又扭转回来,她此时此刻更关心的是何时娶媳妇,娶什么样的媳妇。 “不是之前跟你说过,今年先准备考博嘛,考上毕业就跟着周老师继续学,考不上就找工作呗,难不成跟您一起毕业在家退休啊”王子默在老妈面前也没什么正形。 “你要以后能像我这样退休就好了,陆安琪父母没正经工作吧,退休以后养老谁负责啊”李月梅没有恶意,讲出了生活中比较现实的问题。农村老人的积蓄有限,房子又不可能像城市这样收租,医保和社保也不多,依靠子女养老的老人不少。 “如果我们结婚的话,那我也应该赡养安琪的父母”王子默是个心善的孩子,孝顺、温和,会让周围的人感到温暖。 “妈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成家,赡养双方父母是必须的。但是也要考虑到现实问题,现在大城市的工作多难找,你们这个文科专业不比别人工科专业吃香,好多地方都不见得要,考公务员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去私企不稳定,外企又多余,哪有那么容易”李月梅退休日常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紧跟国内形势,了解考学就业的各种动态。 “现在还是先安心准备考博,周老师说我还是很有希望。不过前面排队的师兄师姐不少,有的是高校的老师回来拿学位晋升职称的,一些公司老板也想来镀个金啥的,这年头干啥容易啊,不努力啥都难”王子默看事情倒是通透,自信中透出坚毅。 随着中国高等教育水平的增长,博士在大城市已经不是稀缺资源了,在不少教育大省甚至有博士多如狗,硕士满街走的野蛮比喻。曾经一个博导带若干博士的场景不再。现在博导的招博士的指标也精贵,一个博导只能带一个博士,特殊情况可以带两个,这也是为了确保博士不是一种粗制滥造。博导在招生的时候也会有很多顾及,学术圈大佬推荐的要给几分面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沾亲带故的要考虑一下,不能让人背后说忘恩负义。有资源身居高位的考生要考虑一下,毕竟博导自己也要发展,辅助很重要。资质好的学生虽然什么都没有,也要考虑下,毕竟适合学术研究的人才是少数,培养的成功自己也倍感欣慰,这种成就感是其他无法带来的。当然,这些都是前期筛选学生时博导心中的纠结,熟悉的、投缘的、有才的、富贵的等等等标签分别贴在每一个考生身上,让人难以取舍。他们甚至很鸡肋。能力不行的入学以后久久不能毕业,导师面上无光。总之,博导一定是能够乘风破浪,披荆斩棘的哥哥姐姐。李月梅的担心与王子默的自信恰恰折射出其中的种种问题。 “周老师说我的基础不错,也有不少论文,前期成果不错的,他对我也了解,好沟通。不过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王子默从学校回来之前已经与周老师悉心沟通过,周老师很坦诚,也直爽,年轻有为,事业处于高速上升期。 “那也还是要好好准备,安琪说你们打算毕业就结婚?结婚有很多都需要准备,不能太匆忙”李月梅鼓励儿子好好准备,也想趁此机会把结婚的想法拖一拖。她觉得儿子毕业以后,不管是工作还是读书,朋友圈都会有很大的改变,以后是什么,遇到什么人都不好说。此时此刻,仓促选择毕业就结婚是不明智的。 “毕业跟结婚不冲突的,安琪打算在我们这里找工作,她不回老家的” “她当然想在这找工作啊,工作也不是你们说想找到就立马能找到的,哪那么容易?”李月梅希望儿子能够认清现实。 “到时候再说吧,这不是还早着嘛”王子默对李月梅的盘问和说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野马随时有要逃跑的可能。 “到时候说,到时候还有说的余地吗?我看安琪都计划好了,反正你结婚我跟你爸能力有限,别指望我们给你准备好车房”李月梅开始经济上施压。 “那么多毕业北漂的,没见谁饿死啊” “平贱夫妻百事哀,老话这么说,自有这么说的道理,你就瞧好吧”李月梅也很不耐烦,觉得纠结这个话题也没有多大意义,毕竟也没到那一步,真有那么一天到时候再说吧。 王子默提着几本书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开始变得市侩,难以沟通。一切家庭聊天的内容都透着世俗乏味,没有小时候一家三口周末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的欢愉。家还是那个家,沙发还是那个沙发,除了电视从29寸换到了60寸,没有太大的变化。 90年代初期,电视是个稀罕物件,走私回来的任天堂游戏机,松下录像机,四个喇叭的索尼录音机都是够得着话题的。老爹年轻的时候是个球迷,下夜班回来也要看欧洲杯、世界杯、甲a。中国足球再烂,也无法阻挡广大球迷的热情澎湃,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已经不是一代人的梦想了,不知道在王子默这代还能不能实现。 00年日韩世界杯,中国对巴西,史无前例有着走向世界的可能,王子默当时在念高中,校长决定全校师生在校组织收看这场比赛,为中国队加油助威!至今,解说员激情解说还记忆犹新“起脚打门,球。。。。。高了。。。。。”这场比赛虽然没有进球,当时的中国两代球迷欢聚一堂,摇旗呐喊的现场感始终不能忘怀。 坐在自己房间里,王子默眼前将自己18岁以前的人生粗略的回顾了下,还是感慨人越大,跟父母的话就越少,距离产生美才是人生真谛。有的同学暑假放假不回家,在学校附近打工。王子默还问他们,你们不想家吗?赞助商没要你们麻利地滚回去吗?几个同学也就笑笑。现在想想不回家又有不回家的好处。 第五章 陆安琪的微信轰炸 报纸、广播、电视、互联网,娱乐至死是媒介给我们的生活启示。电视的家庭观看营造的家庭和谐氛围是任何一种媒介无法替代的。然而,智能手机的出现改变了这样的状态,在家开着电视,但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抬着自己的手机,鲜有交流。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王子默才能感觉到安静与轻松,我只想静静,以后自己有孩子,一定要给他取名静静。 难得的清净被手机打破了。年轻人不可一日无机,手机才是我们捧在手心怕摔了的物件。 “跟你妈说了吗?”陆安琪的微信发过来了 王子默此时此刻并不想与他就这个问题有过多的对话。与陆安琪结婚确实是自己人生计划的一部分,事有轻重缓急,目前还难以提上日程。王子默不喜欢被人追问和催促,他看了一眼信息,关上了屏幕。 “我知道你在看手机,是不是你妈不同意?”陆安琪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她了解王子默,知道他是个不可一日无机的主,人机互动是他们两在图书馆时,王子默的常态。说是去看书学习,多数是在看手机学知识。 看到陆安琪的微信,王子默有种被追魂索命的感觉,看了一眼连屏幕都不想关,等着屏幕自己熄灭。 “你妈到底怎么说?”陆安琪的第三条微信在屏幕熄灭之前发了过来 “我妈说咱们先把现在的事整理好,好好学习,努力找工作,结婚是以后的事,也不急”王子默避重就轻的转达了李月梅的意思。 其实王子默心理很清楚李月梅的担忧,曾经听结婚的师哥吐槽过。结婚之前两情相悦,结婚之后财米有盐都是小事情,双方父母不能碰面,碰面就出事,有了孩子以后更麻烦,一头包。 陆安琪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北朝黄土底朝天的修了一辈子的地球,拉扯大了三个孩子,家里经济条件虽然清苦,但是父母十分重视子女的教育问题,家里绝大多数的开始在子女的教育,安琪的大姐当年读书成绩也很好,为了让自己弟弟妹妹也能有读书的机会,放弃了县一高的机会,去读了幼儿师范的中专,想早些工作减轻父母的压力。看着父母没日没夜的劳作于心不忍,自己是老大,有责任帮父母分忧。 陆安琪是家中的次,父母并不是重男轻女,但是想生儿子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安琪是男孩,陆家应该只有两个孩子,儿女双全。多个孩子多张嘴,张张嘴天上不会掉金子,多一个孩子多一分压力。安琪出生之后,陆家父母考虑过不再要孩子了,可是逢年过节走亲访友的时候,两边老人都会问起什么时候添儿子。老人们在外孙和外孙女之间总会无法控制的偏向男孙。 陆家父母文化水平不高,识的字不多,跟着曾经上山下乡的知情学过一些东西,深知读书的重要性。在老人面前应和着,但对于两个女儿确实极其疼爱的。小村落里住的基本都是本家兄弟,添了儿子喜气洋洋,添了姑娘唉声叹气的也有。安琪和姐姐的出生给陆家父母带来不少欣喜,没有儿子也有些失落,但也不至于像有的家里考虑把小女儿送人那么残忍。 弟弟的出生让陆家父母的家庭结构区域完美,弟弟陆恒的出生更多是为了让老人们高兴,养育孩子的艰辛始终是陆家父母自己扛,无人能够分担。陆安琪的父亲陆建国兄弟姊妹五人,排行老四,上面三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从小妹妹并没有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享福,做家务是家常便饭,好在哥哥们都疼爱这个最小的妹妹,好吃好喝的都想着她。家里兄弟多,女儿显得格外精贵,这也是陆建国没那么重男轻女,疼爱陆家姐妹的原因之一。母亲陆香香是陆建国家的本家,已出五代,不属于近亲结婚,三个孩子没啥毛病。在陆家屯这个面积不大的地方,很少有外来的媳妇,在知识青年下乡的年代,也有一些知情在这里成家生子,响应回城号召之后,他们当中极少有人回到陆家屯再来看望自己的子女,多数在城里重新组建了家庭。陆家屯一些知情的孩子们曾相邀到成立去寻亲,见到亲生父母之后,血缘关系也难掩内心的疏离感,城里的父母多数认为孩子们是来要抚养费的,再婚后的配偶对前任留下的子女有种说不出的反感,这些孩子们出去之后也会讲起大城市的风光,但他们再也不想去了,只想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过着一亩三分地的平静生活。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规矩,想要从十八线小县城走出来,在大城市立足,必须加倍的努力,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寒门出贵子也好,寒门难出贵子也好,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 陆恒的出生的确给陆家爷爷奶奶带来片刻欢愉,外孙孙子满堂,陆恒也很快淹没在第三代子孙当中。毕竟,养育孩子是父母自己的事情。 陆家屯没有特殊的物种,也没有多余的矿产可以变现,值得庆幸的是,土地肥沃,水稻、蔬果都可以种植,每家每户也会饲养一些牛羊和鸡鸭,物质谈不上丰富,但也勉强过得去。 陆家父母在适合上学的年级准时将三个孩子送进学堂,三个孩子十分珍惜读书的机会。村子里面读书的女孩太稀罕了,教室里面放眼望去都是光头。 陆家姐妹每次从学校带回来的各种奖状和喜讯是支撑父母劳作的动力。陆香香除了种地收割在行外,刺绣功夫了得,结束白天的劳作,为了补贴家用常在昏暗的灯光下刺绣被面、枕套,赶集时带出去变卖,换取一些生活费。陆安琪半夜起夜时看到母亲劳作的身影,记不清多少个日夜,母亲的背已经有些微微的弯曲了。稍微大一点能够独立出门了,陆安琪在不上课的时候背着这些绣品去赶集,帮母亲分担家务。经常有亲戚跟陆家父母说,女孩儿认得字就可以了,没必要学那么多,三个孩子都上学负担太重,何苦呢?再说了,女孩儿以后嫁人,添孩子那也是你们的外孙,没必要。陆建国每次都只是笑笑,不作答。 陆恒并没有因为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得到父母的偏爱,他是家里挨打最多的,也是最受宠爱的,在两个姐姐勤奋好学的影响下,成绩不错,也孝顺。看着三个懂事的孩子长大,陆家父母感到欣慰。 陆安琪的姐姐陆弯弯名字很特别,据说出生的时候没有哭,一直都在笑,两个眼睛弯弯的,父母觉得喜庆,就给她起名陆弯弯了。陆弯弯读书的成绩也不错,考到县一高的公费生,考虑到三年住读费用也不便宜,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读书,最后选择了幼儿师范,觉得当个老师很不错。毕业以后也如愿以偿的进了当地的一家公办幼儿园,成为一名幼儿教师。 在来到d省的省会城市上大学之前,陆安琪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四年苦读让她励志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她不想让家人失望,想让父母安享晚年。姐姐每个月的工资很大一部分用来支持弟妹读书学习,自己却十分节省。妹妹考上省城的大学,是陆家屯走出去的第一个女大学生,姐姐觉得自己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大学四年,陆安琪比同学们都要努力,拿奖学金,做家教兼职,自己赚学费。所以当李月梅不相信她在b市找到工作时,陆安琪内心是自信的,她清楚自己的能力,也坚信自己的实力。四年以后,陆安琪顺利的考到a市的硕士研究生,在这里遇到了王子默。大学期间曾短暂相处过一个男朋友,陆安琪总是忙着兼职,聚少离多,没多久就分道扬镳了,谈不上感情深厚,印象深刻都谈不上,初恋就那么过去了。 新生见面会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王子默,陆安琪觉得心理有一种莫名的温暖,眼前这个男生高达挺拔,容貌姿色不是一等一的出挑,不过在综合类大学里面也算是拔尖的了。 第一眼看到陆安琪,角落里这个看着有点倔的女孩吸引了王子默,她和他过去见到的姑娘不一样,眼睛里面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让人格外心疼。 不过新生见面会上,两个人也只是眼神交流,并没有多说话,直到之后的党员活动日两个同专业不同方向的男女青年才暗生情愫。王子默和一般的都市男孩想法不同,他的内心是保守的,认为人该在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一步耽误步步失误。26岁之前女朋友谈了三个,不是性格不合,就是志向不同,再就是莫名其妙的原因不了了之。看得上他的他看不上,他看得上的别人看不上他,人各有志,从此大家天各一方。 王子默和陆安琪没有校园爱情的狂热表白,也没有你死我活的惊心动魄,刻骨铭心谈不上,按部就班形容他们的感情倒是更为贴切。云淡则风情,波澜不惊的爱情到也显得平淡而充实。陆安琪还是一如既往地业余时间兼职,王子默则是泡图书馆,去看各种文化展览。只有两个人都用空的时候才在一起约会。陆安琪倒是从内心里喜欢王子默,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优秀,弥补原生家庭的不足。王子默到不介意陆安琪的家庭状况。相反,独生子女的他有些时候感到些许的孤独,看到陆安琪的姐姐给她打电话嘘寒问暖,王子默时常想自己要有个姐姐该多好。不过也就是想想,想到家里多个姐姐,自己很多东西也会变少,不再是爸妈唯一的野马。老王和老李也不再想着给他整草原了。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谈婚论嫁倒也说的过去,如果真的结婚,婚后生活还是和现在一样,总感觉缺少点什么。不结婚又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到像陆安琪这么顾家的女人,本质上,王子默希望能够找一个围着自己转,以后伺候自己的老婆。事实上,他想多了。 “你到底和你爸妈说了没有?”陆安琪的微信又来了。 “不是跟你报告了我妈的意思吗?” “你妈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嫌我们家穷吗?” “不是,我妈不是那意思,她是觉得我们还很年轻” “那你什么意思”陆安琪有些不高兴了,她觉得王子默的父母看不起她。觉得她小地方来的,家里子女多,父母以后会是负担。 “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的,如果毕业以后顺利的话,结婚也是迟早的事”李月梅话里话外也是希望膝下的独生子能够过得平安顺遂,没有精神和经济上的包袱。和其他厂区的双职工一样,李月梅和王兴海早就为儿子买下了一套地段尚可的两室一厅,留作婚房。两人经常幻想着以后带孙子的场景,和所有的父母一样希望竭尽所能给儿子帮忙。不过,这一切建立在对媳妇的满意程度上。 “明天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会走”陆安琪的倔劲瞬间被激发了,她觉得王子默不够坚定,回答中也透着敷衍。事实上,王子默很难去回答一个短期难以看到结果的问题。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一般不轻易许下诺言,不会去诓骗小姑娘。 “我送你,你第一次到这来,路都不熟,耽误了车就不好了” “不用不用,我丢不了” “不说了,明天早上7点,酒店门口见” 微信对话中没有一个表情,两人有种不欢而散的气氛。陆安琪缺少安全感,看着身边家庭条件好的同学过着轻松地生活,尽管他很努力,总有一种沉重感。每天忙着学习,忙着赚钱,她有时也想多和王子默在一起,但她不愿成为他的负担,接受不了周围人的恶意评价。 王子默把手机扔到床上,没有任何心思,随便翻翻手中的考博英语,但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随后他干脆到床上去躺着了。难得的轻松。 午后的阳光晒到房间里面,房间里的采光很柔和,确实给人一种想要睡觉的感觉。一睡解千愁。 第六章 王家父母的婚约往事 第二天早上,王子默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陆安琪没有太多的行李,除了那袋吃食和一个双肩包别无他物。王子默想着她能搞定,就没有去房间里接她。两个人相处总是相敬如宾,没有太多的激情火花。 陆安琪看到王子默还是很生气,气他不愿意为自己去争取。事实上,两人平淡的感情确实让王子默找不到去抗衡李月梅绝对权威的勇气。 “别生气了,我妈是这样的,给她点时间。她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这不还没毕业嘛”王子默解释着。 “没有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说的有理”陆安琪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强烈的自尊心驱使她为自己保留面子。 “好啦,先去吃点东西,门口的荠菜大馄饨味道很不错,带你去”美食总是年轻人无法抗拒的。好吃人不怪。王子默拉着陆安琪走向了巷子口。 “哎呦,这不是兜兜嘛,放假了嘛?越来越帅了诶”馄饨店门口碰到了最不想见到的赵阿姨。赵阿姨的八卦是小区里面出了名的。王子默家住的小区是厂区当年效益红火时盖的福利房,邻里之间不是同事,就是同学,人际范围狭小的社交圈子。 “赵阿姨好,您还是那么年轻!”王子默知道赵阿姨想听什么,专门见他爱听的说。 “兜兜啊,这位是?”看到陆安琪之后,赵阿姨对自己是否年轻已经不感兴趣了,她对眼前这个小个子的陌生女孩十分好奇,心中猜到八九分,还是想一探究竟。 “这是我的女朋友陆安琪” “赵阿姨好”陆安琪听到王子默介绍自己,赶紧应了一声。 “哟,都找女票了,你妈妈可晓得了?”赵阿姨典型的无风不起浪,有浪能翻天。没有定海神针,还真是难镇得住她。 “赵阿姨,回头跟您细聊哈,我女朋友得赶火车,我们吃点东西就要走了”王子默一大清早并不太想满足这位八卦女士的诉求,再说了,这个话题可能会让临别的早餐不欢而散。 “好的咧,那你们先吃,改天上我们家玩,囡囡前几天还说好久没看到兜兜哥哥了”赵阿姨的女儿王铁囡人如其名,性格爽朗,小时候就像个假小子,是王子默从小到大的铁哥们。不过现在人家可是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忙着直播赚大钱。 “好的阿姨,替我问王叔叔好”王子默礼貌地拜别赵阿姨以后,匆匆忙忙找了个位置安顿好了陆安琪。过了一会端过来两碗荠菜大馄饨。 和其他的城市小区不一样,厂区的家属院邻里之间都是相处几十年的老街坊,上到领导干部,下到街边小店主,超市里的理货员,每天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坏事传千里的速度接近光速。尤其是在麻将室、棋牌室或美发店这些地方。谁家小孩上大学了,谁家小孩在学校捣乱了,谁家小孩老大不小还找不到对象的。孩子是邻居们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话题,也是彼此攀比的参照物。 这顿早饭吃的寂静无声,王子默和陆安琪两个人彼此都没有过多的交流。王子默心中想着赶紧度过去,让时间来解决一切。陆安琪却在想该怎么样坚定王子默的决心。第一次来到b市,没有a市那么喧嚣繁华,比不上帝都魔都,可比自己的老家强太多了。找一个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老公,下半辈子在b市打拼也算是有些指望了,何况自己很爱这个男孩。 也许,年轻人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么是真正的爱,有的人认为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不出问题,不吵架,和谐共处就是爱。有的认为死去活来,撕心裂肺的才是爱,有的认为父母满意,自己少些压力的就是爱。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爱到底是什么,很多年以后重新回头看过去走过的路,选择过得人会觉得有些无稽。 “到家报个平安,给我发给微信”王子默叮嘱着,毕竟几千公里路途遥远,在a市读研究生两年,除了这是陆安琪第一次暑假回家,第一个寒假春节,同学们都早早地走了,陆安琪却选择留在a市做临时工,她说回家路上折腾几天怪累的,还不如在学校呆着,又能够赚钱,买点好吃好喝的,又不用路上来回折腾,再说了寒假也就不到一个月,回去了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其实,她是在担心路费的问题。第一次从老家到a市参加研究生面试,陆安琪是坐着硬座来的,一共坐了38个小时。 从火车站出来王子默并不想回家,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自从有了网购以后,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淘宝,原来开玩笑说除了食堂的饭不能在淘宝上买,啥都能买,现在食堂的饭也是可以在网上买了,一切的变化都不由人说了算,万事难料。 不想回家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回到家又要听到李月梅的思想教育,王兴海还没有退休,濒临被买断的地步,买断之后医保社保单位照买,一次性补偿你一些费用,然后等着到点拿退休金,好在还有2年就到60了,也算是跑步进入退休状态,站好最后一班岗。 7月的b市骄阳似火,没有空调活不下去,王子默走进家附近的一家星巴克,点了一杯星冰乐开始上网,打开手机很意外没有收到任何信息。信息时代的信息过载,手机给你带来无尽欢乐的同时,也给你带来无尽的烦恼,任何的工作信息、学习信息和你不想知道的事情都会向你涌来,由不得你挑选,很想选择看不见,除非你是真的看不见。 难得的清净。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上着网,周围除了办公的白领在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的声音外,没有其他的。王子默打开一部悬疑推理小说,看了几页关上了。悬疑推理是他的爱好之一,一度认为自己报错了专业,学法医是不是更适合自己,能够替有冤情的人伸张正义。一会他又开团了,打了一盘以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退出去了。百无聊赖之下,去超市逛逛吧,一切都是漫无目的的消磨时间。按道理,此时此刻他应该静坐在书桌前认真复习,查看论文,写下各种材料阅读的新得体会。或是好好总结前不久硕士论文开题会上论文设计的不足之处,赶紧上马撰写硕士论文。时间越是紧迫越是什么都不想干。 挨到快中午了,李月梅的电话打进来问什么时候回家吃饭,王兴海今天上白班,这个时候是铁板不在家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躲是躲不过去的。三年级的开销还需要二位赞助商多多支持,金主爸爸实在是得罪不起啊。人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一切都得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不是吗? 李月梅简单的炒了两个菜,招呼儿子吃饭。 “早上买菜看到赵姐了”李月梅一开口,王子默就预感没什么好事,这个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赵阿姨的三寸不烂之舌,讲起话来灿若莲花的样子,没去做企业发言人都是一种浪费。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嗯,早上我也看到赵阿姨了” “赵阿姨问我你女朋友是哪的” “照直说呗,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王子默知道李月梅的意思。 “我怎么说,说那是你同学,家里在那那那,地图上都找不见”李月梅气不顺,也懒得绕弯子。 “那有什么,我爸不也从农村出来的嘛?”王兴海是跟着厂矿工子弟知识青年人下农村回城招聘一起到b市就业的。当时政策,知青点优秀的青年可以跟着返程知青一起回城,然后进厂安排工作,一视同仁,作为对知青点的关照。王兴海1978年来到b市,很多同事亲切的称呼他为老乡。当然,这里也有另外一层意思,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厂区子弟,你是打我们镶边来的。好在王兴海积极努力,喜欢钻研业务,几年下来很快在厂里崭露头角,在下属21个分厂里面也算的上是能工巧匠。 “时代不一样,能一样吗?当时不是那种环境,我才不会找你爸” 别看现在王家表面风平浪静,李月梅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但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招工回城时不顺,在知青点比别的女知青多呆了几年,一来二去个人婚姻就耽误。后来回城顶王子默外公的职,成了厂区医务室的护士。李月梅姊妹三人,她是最小的,她的婚事自然让父母担心,工作解决了,结婚必然提上日程。王子默外公的同事们也很热心,连着介绍了好几个都没有合适的,最后同年的王兴海还算合适,“就这样吧,不能再挑下去了,再挑只能找二婚带孩子的”王子默的外公下了最后通牒。常年漂泊在外,刚回城,一切显得新奇有趣,和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年近30的李月梅在80年代是妥妥大龄青年,邻居背后多会议论她是不是有毛病。李月梅的两个姐姐也是不停的催促她与王兴海见面。架不住别人的议论和家人的唠叨,见过几次也觉得王兴海老实本分,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是一个外地人。姐姐们规劝说婆家在外地好,没有人回来烦你啊,乐的个轻松自在。 思前想后,李月梅决定接受王兴海,就这样吧,跟谁过都差不多。不是包办婚姻,但两人的结合多是因为年纪大了,没挑选的余地,凑合着搭伙过日子。 不过王家父母有一点很像,两人都认真好学,始终都在孜孜不倦地钻研业务,灯下学习是常有的事情。 李月梅进厂区医务室以后,端着铁饭碗,但并不觉得自己进了保险箱,时刻保持着落后就要挨打的警醒,通过函授电大进修学习,从比较偏远的分厂,调回了主体厂矿的职工医院。李月梅勤奋好学,活到老学到老,45岁的时候拿到了心理咨询师的执照,临快退休的几年换了科室,改坐心理咨询门诊。 王家父母在60后父母当中算不得拔尖,但也是知识改变命运的典型。王子默从小就被灌输读书的概念,再调皮捣蛋,作业总是做得工工整整,考试也力争上游,不负王家父母的殷切期望。 “有什么不一样,我爸不挺好的嘛”在王子默看来,王兴海话不多,也算不得幽默,总是一板一眼的很认真,小时候做不得的题目,他可以一晚上不睡觉直到研究出来,第二天再教王子默。 “我跟你爸认识的时候都30了,周围一边大的别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站起有柜台那么高,你这混球还不知道在哪里” “我爸从t县到这也快三十年了,跟本市的有什么区别” “你爸一开口,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区别”李月梅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是豪门大户,但在六十年代自然灾害的时候也没吃过哭,本地人的优越感在王兴海的衬托下愈发展现得淋漓尽致。 “口音有啥,现在大家都说普通话”王子默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哪天大家都开口说英语,那才叫一个洋气。 “开口总是咋滴咋滴咋地咋” “。。。。。。。。” “原来生你的时候,你奶奶一下都没带过你,都是你外公外婆照顾你” “所以呀,长大了我也只孝顺外公外婆嘛”王子默的奶奶并不是不想来照顾她,t县还有几个儿孙要照顾,来了b市老太太不自在,加上李月梅的脸色不好看,爱干净,总觉得老太太把家里弄得哪哪都很脏,老太太局促啊。 “你难道想以后我跟你爸两个人伺候你们一家三口吗?我跟你讲,门都没有” “那怎么会呢,我们都有手有脚的” “有手有脚到你有孩子时都没有用。你看看你小华哥哥,找了个他的高中同学,两个人知根知底,结婚的时候女方家又是陪车又是陪装修的,你大姨妈买了房子,办酒席的钱女方家出了一半,前后就没花什么钱” “那岂不是非疯即啥,要么就是爱的昏天黑地了,哈哈哈”小华哥哥是技校毕业的,70后的孩子们中专、技校可以早点参加工作,厂区子弟多数会予以照顾,毕业包分配进厂,是名副其实的接班人。 “看你说的,女孩家房子都好几套,城中村还有私房,又是一个独姑娘,你小华哥哥有福”李月梅的神情可以看出羡慕不已,毫不掩饰。 “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也不是我想找就能找得到的,我也要能找到才行啊” “我给你介绍的你不都看不上吗?哪家姑娘不是家里有个套把两套房子,最起码父母都是正规厂子退休,有保障!”李月梅确实对这事很少心,她不是嫌贫爱富,只是希望儿子过得好一点,少一点负担。对于母亲来讲,也无可厚非。 “这种事要将缘分的,合计照您这么说,英国有个富翁把他几百万欧元的财产都留给了他的猫,大家都得排队去娶他们家猫不成?” “你不听话,以后有你受的,别回来哭,你要真找到那只富贵猫我觉得都比陆安琪好”李月梅觉得孺子不可教,顽固不化。 “吃饭吧,赵阿姨真是的,嘴里啥都揣不住” “赵阿姨那也是关心你,赵阿姨都替你不值” “我又不是富二代” “你不是富二代,也比很多人过得好很多” “我只想过一些平静的生活,我就觉得你跟我爸这样挺好” “甘苦自知,懒得管你,先毕业再说吧,现在谈论这也早了点”李月梅想着,还有一年的时间,男孩心性成熟的晚,没准毕业就失业,失业就拜拜了呢。 说完这句,饭厅一阵沉默,吃过饭以后李月梅进入了日常生活模式,去楼下棋牌室打麻将去了,在家也心里烦,还不如去搓两把消遣一下。 王子默进了自己的房间,家里没人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回来两天没怎么看书,书都生疏了,摸了略有灰尘的封面,掏出一支笔,开始静静地看了起来。 王子默是比较自律的人,只要有事情需要做,他可以做到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父母往日生活的点滴浮现在眼前。从小到大,自己是家里被打的最多的,刚开始是妈妈打,打不动了,换爸爸打,爸爸一边打一边说“乖乖,叫你不听话”。一边叫乖乖,一边不听话,前后矛盾越深,打的越惨。家里经常会上演混合双打锦标赛。只有在这个时候,父母是异常的和谐。 李月梅没有别的爱好,她喜欢打麻将,她不喜欢广场舞,觉得扰民而庸俗,她觉得一旦跳上了广场舞,就正式成为了老太太。上次有个王兴海亲戚家的小孩到家里来玩,不经意的时候说了一句在我们老家那,像你这样的老太太。。。。给李月梅气的不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向往年轻的心态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变化。 第七章 我想去大城市 陆安琪在火车上看了下书,躺在卧铺上看着知乎里面的各种人生百态,心中总有种感慨。这是她上学这么多年,第一次坐卧铺,先去了王子默家,再折回自己家不能享受学生票的优惠,多花了一百多块还是让她心疼不已。加上李月梅强压怒火的热情让她也觉得不舒服。 上了火车到现在已经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王子默也没有发过一条微信,让陆安琪很不爽,王子默没把她当回事,在自己父母面前也没有替自己说话,尤其是吃完饭以后,王家父母并没有过多的挽留陆安琪在家多玩一会,王子默也是心领神会地送走了她。陆安琪是敏感多疑的,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不经意的话都会让她焦虑紧张。这种感觉来自于她的不自信,更多是原生家庭的不富裕滋生的贫富差距。这种差距在她和王子默的相处中若隐若现,她不敢花他的钱,怕他认为她不自立。王子默请她吃上顿,她必然会请王子默吃下顿,在物质上绝不相欠,一切就像是一种隐性的协议。 王子默并不是太理解,两个人在一起需要考虑这么多吗?总有种老死不相往来,互不相欠的意味。他无法理解这种感受,在他看来,吃顿饭啥的不是什么大事,别说男女朋友,就是一般的朋友吃个饭小聚一下也没多大事。 陆安琪心想着他不发微信来,我就不理他,她也能够想象到她走后,王子默的妈妈对她的评价。那天简单的家常更多是一种盘问,而盘问的结果是她并不是王子默他们家满意的儿媳妇人选。她心理清楚王子默的妈妈在担心什么,也知道王子默的爸爸没有表态说明家里谁做主。在陆安琪看来,姐姐过得挺好,能够像姐姐那样过上安稳的生活就挺不错。 姐姐陆弯弯和姐夫当时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男方家觉得姐姐是个老师,职业好,收入稳定。姐姐觉得姐夫家条件不错,姐夫人也不错,又是转业军人,人也勤快,自己开一个小五金店,经营的红火。而且姐夫家在县城里单独买了结婚的房子,万事俱备就差个媳妇了。在陆家看来,这个女婿是满意的。陆安琪觉得姐夫是个小生意人,言谈中总是透露着算计,不过他对姐姐很好,倒也无所谓。 没有多少恋爱经历的陆安琪分不清楚什么是合适,什么是不合适,她希望能够去比县城更好的地方生活,找到一个有共同话题可聊的对象。王子默满足这两个条件,只是在这段感情里面,陆安琪太不自信了,敏感多疑。俗话说,疑心易生暗鬼,不是不是的事情也会被她想的是了。 车厢里弥漫着老坛酸菜泡面的味道,闻着也有点饿了。打开王子默准备的那袋吃食,居然有三桶老坛酸菜面。王子默是这样的,总能看到问题的实质,又不像其他的男孩会变得花样的哄人开心。实际也是一种浪漫的缺失,尤其是对于都市男女来讲,王子默这款也是索然无味型的,是一个居家细致型的。 中午、晚上、半夜各自吃掉一桶老坛酸菜面,第二天早上9点多,袋子里的面包牛奶成了早餐,计划的刚刚好,一共四餐,下车的时候袋子里的吃食全部变成了垃圾,轻装上阵回家。 到陆安琪家省城也没有直达的巴士,需要先到县城姐姐家住上一晚,再中转回家。 许久不见到姐姐了,姐妹两见面格外亲热。姐夫很识趣的带着孩子回奶奶家了。姐姐准备了很多东西,说一直不得空回老家看望父母,自从添了老二以后,里外里开支增加不少,活也变得更多了。想到自己也许久没有回家探望过父母,没有替父母分忧,倒是父母总惦记自己。前几年,父母还没舍得买手机,说手机贵,话费也贵,用不上。每次给陆安琪打电话都是赶集的时候在镇上的公共电话亭里面打,两分钱一分钟,一边打一边想象女儿的样子,陆家父母很多次都暗自埋怨自己文化程度不高,只能种地做苦力,不能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陆弯弯和陆安琪都很争气,也让他们欣慰不已。 去年,为了跟孩子们联系,有空看看外孙们,陆建国买了一部千元机,不联系的时候收在柜子里,怕老三拿出来弄坏了。这部手机成为陆建国夫妇与外面世界联系的桥梁。年纪大了,在陆家屯一辈子,家里还有个老小子在上高中,出去打工也不现实,还是在家好好经营一亩三分地,脚踏实地。所幸陆家父母身体一直都很好,没有疾病,也算是老天爷照应。 城镇化的推进也让陆家屯受益不少,至少新修的公路崭新漂亮,到县城的大巴也开通了,一个多小时就可以从县城长途汽车站开过来。时值周末,姐妹两欢天喜地地一同回老家。陆弯弯家前不久在婆婆的帮助下购了一辆代步车,姐夫胡瑞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去,正好练练手。 这是陆安琪第一次坐私人轿车,干净整洁的车厢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弄脏了车座椅,姐姐姐夫热情地招呼她赶紧上车,后备箱里塞满了给陆家父母和小弟的礼物。看到姐姐如今过上了有房有车的生活,陆安琪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窗外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远离城市的喧嚣,在城市待久了,也很向往宁静的田园生活。小时候,觉得陆家屯的人际关系复杂,张家长李家短,出门五步十步就是同姓本家。没有弟弟的时候,左邻右舍看到陆家父母就唉声叹气,说你们要是有儿子就好了。有了儿子又替他们操心,三个娃娃都读书怎么供得起呀,这么重的负担,幺娃娃读书就行了,女娃们读书再好终究也是要嫁人。每次陆家父母都是一笑了之,有了小弟以后,家里也算是圆满了。正是这样的氛围,陆安琪十分珍惜读书的机会,每当困了累了要打盹的时候,她都会强迫自己醒过来,在学习上脚踏实地,从来不偷懒。夏天学习蚊子多,为了能够静心,时常将双脚浸泡在冷水桶中驱赶蚊子。 小轿车坐着真是快,平时3个小时的车程,今天一个多点就到了。老远看到陆香香站在村口迎接女儿们的归来。 奇怪了,一向勤快的父亲为啥没有来,三个孩子里面,陆建国最疼爱陆安琪,当年取名字的时候,希望这个女孩能够有一个洋气的名字,以至于走出陆家屯不会显得土气。父亲没有出现让陆安琪有些小失落,一年多没有回来,不知道父母额头的皱纹又多了几条。姐夫的车开进小院,周围邻居们都跑出来围观。陆家屯到现在还有不少贫困建档户,电瓶车都是一种奢侈品,更别说这四个轮子的大家伙。 陆家本家兄弟们都在议论着,得种多少年的地才能买的起这车,买得起未必养得起,这来回一趟不少油钱呢,最近汽油涨价的厉害,哪里是烧汽油,就是在烧钱。一些柠檬精则酸溜溜的议论着,买车干啥,铁包肉,肉包铁,没事还好,出车祸还不得全折进去。姐夫胡瑞的这辆车在陆家屯引起了一阵小风波。少部分的开始羡慕陆家父母,还是生姑娘好,老了享福。 进屋没看到陆建国的身影,陆安琪问陆香香“妈,俺爸咋不在家啊” “你爸上村卫生所打针去了” “啊?爸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陆弯弯一听爸爸病了很着急。至今她都记得自己决定上中专的头天夜里,陆建国一夜没睡,对着煤油灯唉声叹气的身影。父亲内心的愧疚感透着煤油灯都能感觉到 “没多大事,就是感冒了,有点咳嗽,吃点药打点针就好了”陆家父母一向对身体健康状况很自信,他们认为老天对自己不薄,不富裕但也不缺吃少喝,闺女们都长大了出息了,家里日子也没有那么紧张,就一个老小子读高中,紧吧紧吧也能够得上。大女儿有工作,女婿也孝顺,家里缺少的东西都会帮忙,陆家父母对现在的生活状况很满意。 “哦哦,那就好”陆弯弯长舒一口气。老公的姨妈前年诊断出卵巢癌,全家人都慌了神,一直觉得癌症离他们都很远,都是城里人生活好了得的富贵病,不曾想去医院看病治疗的时候,发现现在患癌的概率就像是得感冒那样普遍。姨妈从刚开始的绝望到唉声叹气,手术放化疗让她痛不欲生,久病床前无孝子,儿子媳妇从开始鞍前马后的伺候,到现在冷不丁的搭理一下。好在妇科癌症还是好控制,姨妈恢复的也不错,医保也基本涵盖了绝大多数的费用,自己没有花多少,也没给子女带来太大的经济负担。 一家人坐着聊了一会,突然柜子里的手机响了,孩子们都在眼前会是谁打电话来呢?陆香香心理飘过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手机号除了家里的孩子们,老三学校的班主任,基本没有别人知道,陆家屯有什么事情,隔壁左右都是喊一声就能通知到。 “喂”陆香香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害怕是卫生所打过来的电话,因为女儿们今天都要回来。陆建国早早地出去打针,叫陆香香在家等孩子们。前几天陆香香一直都陪陆建国去打针抓药,吃了几天也不见好,还是有些咳嗽。晚上睡觉还盗汗发热,但是不会持续太久。卫生所的夏大夫也没有看出是什么毛病,一直都说是炎症加上暑气造成的。起初,两口子没太注意,觉得休息下多喝点开水就好了,以为是轻微的感冒发烧。一个多星期还是不见好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懂到底咋回事。大夫都不知道咱哪能知道呢? “是陆家大姐吗?我是村卫生所的小夏”夏大夫大学毕业以后支援地方脱贫攻坚,到陆家屯不久,她性格和顺,待人客气周到,村民们都喜欢她。不过她不会在这里呆很久,以前的医生都是在这考上了研究生高飞了。 “夏大夫你好,请问咋地啦?”陆香香毕恭毕敬的应答,她内心很尊重夏医生,去年老三半夜拉肚子,去卫生所,夏医生给他诊治还拿了点维生素b6,分文未取。 “是这样的,陆家大姐,你爱人这个病有点奇怪,今天输液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发起高烧,一直不见好转。我觉得还是要送到县里大医院看看比较好”夏医生有些焦急,她也是医学院毕业的一个学生,从医经验尚浅,头疼脑热的日常病还能驾驭,疑难杂症还需要经验积累,她不敢贸然的解释陆建国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马上来,夏大夫,你帮我照看他一下”陆香香一下掉了爪子,六神无主,陆建国是家里唯一的劳力,下地离不开他,马上就要秋收了,外一有个三长两短,一年的收成岂不是要烂在地里。 “妈,爸怎么了?“电话里的内容陆安琪听到了一部分,但并不是很真切,她也有些担心,担心疼爱她的爸爸生病。 “没啥大事,我赶紧去一趟,夏医生说你爸最好到县里医院看看” “妈,我跟你一块去,小妹你在家等着”长姐如母。任何时候都帮老母亲张罗着家里的大小事。 “医生咋说?”姐夫胡瑞从院子里跑进来,里屋的慌乱传播到了他 “医生说先接回来再上县里看看,正好咱们一会要回家,把爸妈带过去瞧瞧也放心”陆弯弯简明扼要的把情况给胡瑞说了一下。 “好好,那我和小妹在家等着,你们回来咱们就去”胡瑞已经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了。 “我也要去”陆安琪也想去看看,她很担心。 “你就别添乱了,跟你姐夫在家等着,一会回来我们一起去县里,你的东西也别从车上拿下来了,再带回我那吧”陆弯弯此时此刻成了家里主心骨。 “那我听你的,姐”陆安琪打小就很听姐姐的话,姐姐是她的保护神,为了让她能读书,自己放弃了高中,去读中专,分担家里的经济压力。 姐姐和母亲急匆匆的去了村卫生所,就剩胡瑞和陆安琪两个人在家。姐夫人不错温柔敦厚,但是有点小生意人的市侩。 “安琪,要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胡瑞问起陆安琪的毕业规划,他认为陆安琪是能干大事的,不会局限在小县城里找个工作。 “姐夫,我想毕业和男朋友结婚,在b市生活” “嚯,那是大城市诶,生活成本蛮高的,我原来在b市隔壁的c市当兵,只去过两次b市,那是个好地方”胡瑞在c市当了5年兵,是个营级干部,b市离他们部队的驻地不远,每天都有很多趟火车出发到达,节假日可以休息的时候,胡瑞和战友一起去过b市,那是一个小吃很丰富,街景很繁华的地方。尤其是晚上8点多,沿江两边的灯光都亮起来的时候宛如白昼,用灯火辉煌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嗯,之前没去过,这次放假先跟男朋友去转了一圈” “哟,那就是好事将近了嘛,见过未来公婆没有?”胡瑞专业以后现在县人武部工作,后来还是想趁着年轻过好一点的生活,决定接过父亲的五金店单干。他走南闯北见过很多人,听过很多故事,知道大城市人的挑剔,小地方的女孩想要嫁过去,家里不给点硬货婆家不会愿意的。想到这,胡瑞替小妹有点担忧。 “见过了,他爸妈说我们现在还没有毕业,未来也还不稳定”陆安琪也很要面子,不想让姐夫觉得王子默家看不上她。 “嗯,他们说的对呢,毕竟你们都是读书人,找个好工作才能实现更大的价值。再说了,你也就24,现在年轻人结婚都很晚,也不捉急,只要感情好,啥时候结婚都一个样”果然印证了胡瑞的想法,胡瑞安慰着陆安琪,劝她以学业为重。胡瑞是县城里少有的独生子女,从小看到同学朋友都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自己总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自从娶了陆弯弯,融入这个大家庭以后,每次回来虽然居住环境不如自己家,但是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氛围总是让他很温暖,他对家里的每个成员都很大方,每次陆安琪返程去上学他都会塞给陆弯弯2000块转给陆安琪,说让小妹在外面不要太艰苦,有什么困难就说。他理解陆弯弯他们一家人,总是很善意的照顾到家里人的情绪。陆安琪也知道姐夫对他们都很好,心中总是充满感激,也就不那么建议他做生意时市侩的样子了,都是为了生存。 “姐夫你说的对呢,我再想想,不过我想去大城市”陆安琪去b市的想法很坚定。读书所在的a市人才太多,家里不乏有权有钱有背景的,明年才毕业,班上有的同学暑假已经去大型国企见习了,就等两证签约。有的等着硕士毕业回去管理家族生意的,有的打算毕业回老家找个安定的工作了此一生。a市生活成本很高,买房子肯定是此生无望了。b市要现实的多,又在沿海地段,未来的发展空间也很大。再说了,有王子默的地方必然不会差,无论好坏总有人会陪着自己。 第八章 陆家爸爸病倒了 陆家父母和大女儿一脚深一脚浅的进了院子,陆建国脸色乌青,全靠一口气吊着 “爸,你快坐下来休息”胡瑞连忙搬过来一把椅子让老丈人坐下来。胡瑞很感激老丈人同意他和陆弯弯的婚事,在众多追求者当中,他不是条件最好的,也不是相貌最好的,更谈不上是最有文化的。当年老丈人说过一句话,十个手指有长短,你每样都是一边齐,但为人厚道,女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爸,你这是怎么了?”陆安琪看着爸爸这个样子很担心,无能为力不知所措,更焦虑了。 “爸。。。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陆建国始终认为自己是没有休息好,下地干活的时候太热。现在年纪大了,也不像小年轻那么皮实。年纪大相反还变得娇贵了。 “年纪大了,不中用咯”陆建国清了清嗓子,他不想让两个女儿忧虑,竭尽所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洪亮。养儿100岁,常忧99. “爸,一会咱们几个都一起回县里,正好幼儿园也放暑假了,明天我带你去县人民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夏医生说你这样咳嗽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早点重视早点治疗才行”陆弯弯在里屋帮着陆香香收拾东西,准备即刻出发。 “我真没事,你别听夏医生夸张,我这就是中暑了,前两天太热,我不应该下地的,缓两天就好了”陆建国始终认为自己身体没毛病,就是中暑了。 “爸,我觉得弯弯说的对,您还是全面检查下好些,现在人们的健康意识提高了,做个体检太正常了”胡瑞也规劝老丈人。 “爸,你就听姐姐姐夫的吧,去检查一下我们也放心啊”胡瑞是家里人里面出过远门的,也是最见多识广的,姐姐是陆安琪最信任的人,此刻能指望上的只有姐姐姐夫了。 “我真没事,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咱不上医院花那冤枉钱,老三马上要高考了,到时候上大学也要钱”陆建国有他的担忧,好不容易三个孩子都长大了,负担也越来越小,如果儿子明年能够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一切也就算了解脱了。 架不住家人的规劝,一家人匆忙收拾东西,从县城里带回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卸下来,又装上了一些老人的日用品。安顿好家里,胡瑞开车载着陆家一家人开出了陆家屯。 陆家屯的邻居们不知内里,都羡慕陆家两老跟着女儿去县城享福去了。互联网的吹风也吹到了陆家屯,年轻人身强力壮的都出去打工了,近一点的去县里面,远一点的去沿海城市。对他们来讲并不是出去淘金,只是换一种生活方式而已,为了让自己和自己的后代们过得好一些。 “弯弯你们在家住,大宝和二宝还是在我妈那,这两天你就安心陪咱爸看病,别担心孩子们,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们去医院,一会我给向东打个电话”胡瑞的发小医科大学毕业以后回到县医院当了一名普外科的主治医生。这年头,医院看病怎么都得一天泡,这个科室,那个科室,这个检查,那个检查,花钱是小事,提心吊胆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啥毛病。忙活一天如果没病还好,如果诊断出来大病一家人都不好过。 “不用那么麻烦,你们该干哈干哈,明天我陪你爸去看病就行了,不能耽误你们工作”陆香香觉得来女婿家都给女婿添麻烦了,再让他陪着跑医院于心不忍。 “姐姐姐夫,你们明天忙着,我陪爸妈去,正好我放暑假了”陆安琪没法出钱,出力是毫不犹豫的。对父母、姐姐、姐夫多年的帮助,她很愧疚,希望能够为家里出力。 “没事,医院人很多,而且进进出出的我开车送你们去方便些,一会咱们就在外面吃饭,吃完送你们回去,我上我妈那看看孩子,明天早上再来接你们”胡瑞是一个心细的人。平时岳父岳母几乎不来他们家,只有两个小外孙出生的时候,陆香香过来伺候女儿坐月子来小住过。平时多数时候两个孩子都是公婆带,陆建国和陆香香在经济上也没办法提供帮助,也就不好意思再给女儿增加负担,怕女儿在婆家为难。 当年陆弯弯和胡瑞结婚的时候,公婆上门提亲出手很大方,婚宴酒席、住房装修、结婚旅行几乎所有要花钱的地方都一力承担,只说谢谢你们把孩子培养的这么好,我们就一个儿子,只要他们好我们就高兴,只要我们能出的起的就一定不抠门。 公婆的大度相反让陆家父母更局促了,除了给女儿准备了农村陪嫁的八铺八盖以外,给女儿陪嫁的嫁妆钱还是从亲家的提亲钱里面抽出来的。加上当年无法供老大去上高中,老大参加工作之后多年来一直都在补贴家里,自己省吃俭用,没太多的积蓄。好在远方的一个表舅牵线做媒嫁给了胡瑞,如今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四口之家,公婆身体也好,能帮衬着带孩子,一切圆满。 一家人简单的吃了晚饭,饭桌上大家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陆建国一直觉得身体不舒服,浑身冒汗,脸色青黑。剩下的人看着他的样子也惴惴不安,无心品尝美味的饭菜。 第二天八点不到胡瑞就带着岳父岳母他们到了县人民医院,向东很准时地在门诊的导医台等着他们,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向东带他们先到消化内科找了一个主任看看,主任询问了一下说先拍个ct看看情况。这时候医院已经聚集了不少患者了,医生护士都形色匆匆。 县城比陆家屯大不少,不过也是典型的熟人社会,大家来看病基本都有熟人带着,怕没有熟人不方便。 内科主任看了ct片子以后面色凝重,没有说话,直接拿着片子去找科主任探讨病情去了。过了很久,两位医生一起回来,主任说:“ct提示肝脏上有不明包块,请问您这个地方平时有没有疼痛感” “前几年有点疼,后来又不疼了,一阵一阵的。后来有一年多没感觉,一直也挺好的,就是最近疼的厉害”。陆建国对自己症状的描述让两位大夫的诊断找到了依据。 “平时抽烟喝酒吗?” “没有这个习惯,有时候抽点旱烟,不常抽” “打过乙肝疫苗没有?或者做过肝部的相关检查没有?” “没有呢,俺们平时一般没毛病不搞这个”陆建国他们在陆家屯生活了一辈子,简单平实,对个人健康的医疗保护意识薄弱,加上村里除了宣传计划生育、禁止吸毒和抢劫盗窃以外,也没有这方面的宣传,城乡信息不对称的情况很明显。加上日常生活忙碌繁重,又不读书看报,更不会有这方面的意识。 “这样吧,家属先办住院,需要进一步检查” “大夫,俺们家马上要秋收了,地里的东西等不得,您看我这是啥毛病,给开点药,我回去一定按时吃药”陆建国担心家里的收成,那关系到明年老三读书的生活费,也关系到陆安琪找工作时的一些花销。他没有多余的赚钱途径,也不想增加多余的花钱途径。 “收成重要还是命重要?”两位主任异口同声道。 如果不是两位主任这个反应,陆家人一度以为主任们有些夸张。到医院看病,医生夸张一下也可以多开些单子,让患者多做检查,多吃药,多住院,小事化大,多赚钱。毕竟,医生每个月也有任务要完成。医生们内心也很抵制,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也想尽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选择这个职业的都有一种白求恩的精神。 “张主任,我们家这个亲戚到底啥病?”向东把张主任拉到一边,避开了陆家人询问起来,一会还得跟胡瑞回话呢。这么多年的铁哥们,真有什么事也不能瞒着。 “我跟刘主任看了下ct片子,影像提示可能是恶性肿瘤,也就是肝癌,而且患者的情况不太好,真的需要住院做详细检查。” “不太可能吧,他身体一直挺好的”向东脱口而出,马上后悔了,自己的本意并不是想要质疑两位主任的业务能力,张主任是现在消化内科的一把刀,县人民医院的台柱子。 “第一眼看ct片子我就认为是,为了保守起见就赶紧叫刘主任来看看,他的想法跟我一样,如果住院确诊的话,要尽快手术治疗,你看患者的脸色就不好,这也是肝癌的一种体现,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几期。” “天啊,这么严重了”向东听了张主任的诊断,很不安,他不知道一会该如何给老朋友解释。 长时间肝病得不到控制会演变成肝硬化。肝硬化继续发展有可能会转成肝癌。不管怎样,到了肝硬化的阶段,治疗都是很困难的。当患者出现明显的肝癌症状就诊时候,病情往往已比较严重,多数处于中晚期。肝癌晚期症状以肝区疼痛最为常见,放化疗效果不会特别好,而且费用不低。 胡瑞很麻利的办好了住院手续,但是目前床位比较紧张,只能先在过道里面凑合一下,明天有病人出院以后才能再挪进去。胡瑞问向东岳父是什么病,向东只是说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要进一步检查才知道,先别太着急。 病房里的氛围不太好,患者都是同病相怜,陆建国一住进去就有病友问他得的什么病,他说不知道,病友摇摇头走开了,这让陆建国更加感觉到不安。 张主任跟向东的私交不错,很快给陆建国安排了全面检查。第二天一清早,陆建国在家人的陪伴下,根据医生的安排逐项做了检查,只要看到医生皱眉或者多问两句他就很紧张,觉得人家多问有两层意思,一是得了重病,二是账上的钱不够了。 陆建国开始失眠了,医生说他的血压血脂血糖功能紊乱,也就是俗称的三高,高压到了180,平时有时候头晕不舒服,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高血压性脑出血是高血压病最严重的并发症之一,常发生于50~70岁,男性略多,冬春季易发。高血压病常导致脑底的小动脉发生病理性变化,突出的表现是在这些小动脉的管壁上发生玻璃样或纤维样变性和局灶性出血、缺血等。医生掉书袋式的解释让陆建国一脸懵,最后只挤出几个字“这个病严重吗?” “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你的肝部情况不太好,存在合并并发症的风险,要注意”管床医生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言简意赅的完成了医患互动。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陆建国得到了两个信息,第一三高,整个人都嗨起来了,自己不知道。第二,肝也有问题。有种生死未卜的不祥之兆。 连着失眠几天,陆建国的血压更不正常了,一个中午上卫生间的间隙,他突然晕倒了。 陆香香和陆安琪听到卫生间有人喊有人晕倒了,想到陆建国刚去了卫生间,连忙跑过去,在众人的帮衬下,把陆建国扶了起来,陆建国没有知觉了。 值班医生问讯马上赶来,没多久院内专家火速准备会诊,病人突发脑淤血,马上准备开颅手术。多一分钟,病人就多一分钟危险。 陆香香整个人愣在楼道里动弹不得,陆安琪知道脑溢血的风险,多数患者预后不佳,抢救的时间很关键,父亲运气好正好在医院发病,可以马上抢救,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新闻里曾报道过赵本山脑淤血乘坐私人飞机赶到上海抢救的新闻,陆安琪深知脑於血抢救时效性的重要。顾不上安慰陆香香,陆安琪赶忙去办理各种手续。 “先交费,你们账上的钱不够手术”医生冷冰冰的说了几个字 陆安琪有点蒙,她不知道这样的手术需要缴多少钱,奖学金加上助学金在加打工赚来剩下的七七八八,大概有8000多块,这对她来讲是一笔巨款。她火速赶往缴费窗口,毫不犹豫地全交了。可是收费窗口的收费护士说,这个钱只够基本保守治疗的费用,估计没多久医院还会下催费单。 陆安琪整个人都不好了,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一次性花掉这么多钱,为了父亲她不心疼,后续费用是多少,她没有底,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定了定神,陆安琪赶紧给姐姐打电话,这个时候家里能抗事的,只有姐姐了。 在通知陆弯弯时,陆安琪强忍着泪水,她不想让姐姐在上班时间就感受到压力。 好在胡瑞自己做生意,时间也弹性,陆弯弯幼儿园放假了,但还有一个幼师培训必须要参加,园里不允许请假。陆弯弯已经没什么心思在培训上,心急如焚,看到妹妹发来的微信,想想父亲之前灰紫色的面色,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县城生活这么多年,偶然也听说过周围有人脑淤血的,这病发病很快,开颅手术风险也很高,治疗好了还可以凭借病人自身的强健体质恢复,也有二次复发的风险。治不好,半身不遂或者昏迷不醒也是常有的事。前几天看到向东和胡瑞神神秘秘的讲到父亲的病情,胡瑞却一直跟她说没事,都是小毛病,住院治疗一下就好了,今天父亲在医院就突发脑淤血,情况不太好啊。 陆弯弯有些自责,平时对父母的关心照顾不够,刚成家的时候没半个月都回家去看看,添了大宝以后忙着照顾大宝,幼儿园的工作也要兼顾,意外添了二宝之后,下班回家就更忙了,两个孩子让她应接不暇,胡瑞有时候晚上店铺盘存,或者有的客户需要上门安装什么的,还得出去加班赚钱,五金店的客户都是常客,常客带新客,新客变常客,店里的学徒工也不稳定,一阵一阵的,学会了受益,忘记了师父,多数还得胡瑞自己撑着。 如果不是家里这么忙,如果不是两个孩子,自己会不会多一些时间照顾自己的父母恩?如果自己的健康意识充分一些,有意识地带着父母每年做个全身体检,父亲的三高一定可以早点检测出来,平时注意休息、饮食也不至于今天在医院昏倒。讲台上的培训老师讲的唾沫星子横飞,陆弯弯心里面五味杂陈,无心向学。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平时节省的陆弯弯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县人民医院。 按照妹妹发微信的地址,陆弯弯径直走到了二楼手术室,一眼就看到靠在妹妹身边哭泣的母亲,胡瑞正焦急的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陆弯弯看到以后更加紧张不安了。 “我爸怎么样了”陆弯弯不敢问妈妈,低声问老公,想知道详细的情况。 “刚进去没多久,医生说情况不是很好,要马上做开颅手术”胡瑞也不知道自己对医学术语的描述是否准确,紧张地讲出了开颅手术。 “这么严重啊”开颅手术显然超出了陆弯弯的生活常识,家里人一向健康,陆家屯和周围的朋友也没听说谁做过开颅手术,过去在报纸上到时看到过有人不幸出了交通意外做开颅手术,最后后脑勺削掉一块,命保住了。 “妈,别担心,爸一定会好起来的”陆弯弯也不敢随意预测父亲的病情,只能安慰母亲几句,陪他们一起等待着手术室里的消息。家里这个时候不能乱,自己是母亲和妹妹的主心骨,自己一定要稳住。陆弯弯不停地暗示自己。 手术室里面不止陆家爸爸一台手术,好几场手术正在同时进行,护士走出走进很频繁,手术室的门每次被推开关上,嘎吱嘎吱的声音都让门口等候的家属肝颤。有的患者是小手术,比如阑尾炎切个阑尾之类的,有的是割包皮,有的是中耳炎等等,脑淤血相比之下是大手术,对患者家属而言是极大的心理考验。 “你们渴了吧,我去给你们买点水”胡瑞看着焦急痛苦的母女三人,自己在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隔靴搔痒,没有任何的作用。 “你去吧,下楼慢点”陆弯弯遇到胡瑞,自己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头二十年的不顺心,在二十年之后都因为胡瑞的出现而化解,胡瑞对自己是极好的,对自己的家人也是极好的。相比之下,自己对公婆的好显得微不足道,在金钱上不能给大家带来什么。这么多年,陆弯弯明里暗里贴娘家不少钱,每次胡瑞给她转红包什么的都笑哈哈的让她去买点啥开心一下,其实胡瑞知道陆弯弯惦记着家里,希望为父母分担经济压力,胡瑞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很理解,他从不直接给岳父岳母钱,而都是以另一种方式帮助岳父岳母,但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陆家人的自尊心。陆弯弯很感激胡瑞为自己和家人做的一切,家里的教务活带孩子都是自己一力承担,从不让胡瑞操心,这对小夫妻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关心体现在日常琐事中的点点滴滴。 胡瑞并没有去买水,他去找向东问个究竟,到底岳父是什么病,为什么会突然在卫生间晕倒? “叔叔这个病是积累性的,不是突发性的,你们之前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向东让胡瑞回忆一下陆家爸爸有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啊,之前有一次回去的时候,她爸爸说肚子疼,我们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头晕什么的也从来没听到爸爸妈妈提过,最近添了二宝,你也晓得,家里多个孩子多了蛮多事情,门市部也蛮忙,一来二去,我们也回去的少了”胡瑞自己搜索着这一年回家遇到岳父岳母的种种,他怎么也察觉不到岳父的身体有什么毛病,每次回去他们比自己的亲生父母还要热情,人家都说女婿等于半个儿子,在陆家父母眼中胡瑞就是儿子,不是外人。 “肚子疼咋不带他去看看噻” “他们村卫生所的大夫当时说是肠胃炎拉肚子,没得事噻,平时我们吃火锅不也拉肚子排毒嘛” “我跟你讲,她家爸爸的肝部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张主任怀疑是肝癌晚期,结果住院检查还没确诊,爹爹估计紧张的睡不着,导致高血压发了” “哎,这怎么好搞”胡瑞叹着气,想着这两个病都是大病,都不好搞。 “胡瑞,我跟你讲,爹爹这个病烧钱的很,他又没有医保,这个大病报销范围可能不享受,自己要准备好钱咧,这个后续费用可能是个无底洞,也可能做几期治疗就好了”向东提醒着胡瑞。向东很清楚陆弯弯的家庭条件,胡瑞小时候的朋友们很多相互结合成了夫妻,向东的老婆和向东、胡瑞都是中学同学,朋友中间,胡瑞家的条件是最好的,也只有胡瑞找了个乡下媳妇。跟其他姑娘相比,陆弯弯有正式工作,人也长得清秀,身家清白,踏实顾家,又有正式编制。这年头有正式编制的工作太不容易了。可以说,好工作是陆弯弯最好的嫁妆了。 “那也得治噻,那是弯弯的爸爸,那就是我的爸爸”胡瑞是很有责任感的人,这种老大哥精神使他有极好的人缘。 “脑淤血开颅手术费用不那么高,脑部减压后期住院观察康复治疗,差不多3、5万,要是确诊肝癌那费用蛮大啊,你哪里有那么多钱噻”县城里的收入不高,向东在县人民医院每个月的工资比一般岗位稍微多一点,但这个收入也经不起大病折腾。胡瑞五金店的生意尚可,经过几年的经营,现在也处于盈利的状态,比向东的收入要高一些,却没有向东的收入稳定,平均一下,一年大概能赚15万左右,在县城里的收入也算很可观,加上陆弯弯是个幼儿园老师,收入也很稳定,至少陆弯弯可以自食其力,不需要老公养活。可是陆弯弯的家庭负担重,小夫妻两应该也没太多存款。向东有时候听自己老妈说胡瑞妈经常贴儿子,车也是胡瑞爸妈拿钱全款买的。 向东有时候想,如果胡瑞不找陆弯弯,就在同学那些姑娘里面,以胡瑞的条件也是可以闭着眼睛找个县城姑娘,岳父岳母最起码医保是有的,至少大病面前没有那么多的经济负担。不过看着向东和陆弯弯的感情很好,向东也为他高兴,只是现在替向东捏把汗。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上来半天了。刚跟他们几个讲我下楼买水,太久不回去怕他们担心,我先走了,改天接你跟红红吃饭” “么得事,你跟我之间还讲这干嘛,有啥要帮忙的别闷在心里”向东劝着胡瑞。 “得嘞,回见哈”胡瑞从安全楼梯那下去了,饭点医院的电梯人满为患,家属、患者挤在一起,电梯进不去出不来,楼层不高,下楼梯快些。 胡瑞离开了有一会儿了,但是没有人注意他到底离开了多久,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手术室大门上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 胡瑞忙着给三位女士分发矿泉水,他们接过去以后无心打开。胡瑞心里很理解,跟向东聊了一下以后,他也开始有点担心费用,如果只是脑淤血,治疗及时费用也不会很高。要是还有其他的病真的不好说。 社会医疗保险在报销的时候与就医的医院等级有关,乡镇卫生室医院是一级,一般县城的医院都是二级的,地级市里面有些医院是三级,大家常说的三甲医院就是三级甲等医院。 如果是在三级医院就医,社会医疗保险中报得最多是是城镇职工社会医疗保险,也就是和单位一起交的那个;其次是城镇居民社会医疗保险,也就是户口是城市户口的那个医保;而新农合的报销比例是最低的,也就是农村户口在户籍所在地买的医保。 陆建国是新农合,没有购买商业保险,以村卫生医院或者县城二级医院这样的标准,医保报销是很有限的,如果有商业保险就可以缓解很多。县城里居民对卖保险的有种天然的抵触情绪,觉得那就是个传销,骗人的。村里的居民就更不会去碰这个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没有闲钱去经营人生。 时间显得尤为漫长,医院空调的温度开的很低,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觉得更冷。 第九章 钱从哪里来? 一般持续2--3个小时的脑淤血开颅手术,陆建国在里面待了快5个小时。病情严重,手术比较复杂,比一般人在里面待的都久。家属在手术室门口觉得每一分钟都很难捱。 “谁是陆建国的家属,陆建国的家属来了没有?”护士站在手术室门口高声喊道。医院手术室门口呼唤家属,通常都需要声音高八度。家属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很难听到外面的声音,既想听到护士念到自己家人的名字,又害怕听到家人的名字,默认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们是”胡瑞赶紧迎上去,与三个六神无主的女人相比,这个家现在默认由他主持大局。 “手术很成功,脑部淤血都清楚掉了,病人的体制不太好,需要静养,一会你们直接去病房看他,晚上家里要安排家属陪床”护士连珠炮般地交代着注意事项。 “谢谢医生”胡瑞为了表示尊敬,把护士也客气地称呼为医生。 “不客气,预后效果怎么样还是要看患者自己,你们也别太紧张”医者父母心,看惯了生离死别,年轻的小护士讲起话来也有几人人情。 “爸,爸,爸”陆安琪轻声呼唤着病床上的陆建国,陆建国没有任何反映,他正处于麻醉昏睡的状态。 “病人这会应该不会醒过来的,因为脑部淤血面积比较大,为了保证清扫质量,加上病人淤血压迫到了视觉神经,我们在手术前给他做了全身麻醉,应该八个小时以后,病人会慢慢恢复知觉的,你们不用太担心”主治医生虽然不是脑科专家,却很认真负责。现在专家都是大腕,没有一般的能量一台脑淤血手术也未必请得动大专家,相比之下,年轻的医生手稳重,认真负责,做起手术来不会比专家差。年岁大的专家资历深,多数都会带学生上手术室,闹出过纠纷的也不少。 对陆家人来说,是不是专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他们只关心父亲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小弟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秋天起,小弟就要上高三了,他聪明好学,成绩不错,受到二姐的影响,立志要到大城市去读大学,以后有能力接父母去享福。父亲生病好比是家里的大山坍塌了一般,一屋子女人没什么主意,对医学上的事不太懂,对陆建国的医药费更是没有概念,只是到生病会花费很多钱。 自打有记忆开始,陆建国一直身强力壮,永远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是村里下地最早,收工最晚的,陆建国烧得一手好菜,十里八乡谁家有婚丧嫁娶,一般都会请他去做厨子,招呼亲朋好友。遇到大户人家开流水席,还会有额外打赏,好补贴补贴家用。做厨子落下的农活自然就要加倍劳作才能弥补。在孩子们的印象里,父亲永远停不下来,像一只陀螺不知疲倦。陆安琪小时候读书犯困,好奇地问爸爸为什么不会累,自己可不可以也像爸爸那样不会累,好多花时间读书,陆建国却告诉女儿,你已经很努力了,该休息就休息,别太累了,尽力就好。 父爱如山,如今大山倒了,这该如何是好。 “病人预后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下午内科的主任会过来会诊,病人肝部的情况应该也会明了了。你们注意病人醒后,隔一段时间就帮他翻身,尽量不要让他睁开眼睛”年轻医生叮嘱道。 “不要睁开眼睛,为什么呀?”陆弯弯很奇怪,为什么不要睁开眼睛。二宝是剖腹产生下的,打过全麻,她是家里唯一打过全麻的。在她的印象里,麻药大概七八个小时后会自行散去,这个过程中唯一能够自主控制的就是双眼,麻药过后是彻骨的疼痛,那种感觉难以描述。父亲还是开颅手术全麻,这醒过来以后该多痛苦,想到这些,陆弯弯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泪。 “病人脑不淤血比较多,清扫的时候很困难,有的血管破裂的位置接近视网膜神经地区,需要靠病人的身体机能自我恢复,如果过于频繁地活动双眼,怕会有失明的风险,尽量控制睁开眼睛和眨眼的频率。”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晚上家里还是要留人陪床,现在病房患者比较多,隔壁床位晚上如果没有人你们可以在上面休息,如果有患者也要过夜,你们也可以租躺椅,每隔两个小时就用棉签蘸水湿润一下患者的嘴唇,但是不要喂他喝水,麻醉没有过去排尿还是有些困难的。” “好的,大夫,那眼睛。。。”一家人都很好奇如何能够控制陆建国的睁眼闭眼。 “是这样的,现在有一种药贴,贴在眼皮上,可以缓解病人的视觉疲劳,也可以控制病人的眨眼频率,但是每个几个小时就需要更换,整个恢复期算下来也是一笔费用,你们家属自己商量一下能不能承受?”医生给出了一个建议。 “我们先用上,看看后面情况再说,您看行吗?”胡瑞现在并没有认为费用是第一位的,看到老岳父痛苦的躺在床上,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缓解他的痛苦。钱财乃身外物,大不了以后多接一些活,补贴上。 “那也行,如果不用,你们可以用胶带,就是那种宽的透明胶,把患者的上下眼皮都贴起来,就是患者可能会不太舒服,也没有辅助恢复的效果。这也是一个方案”在医院工作的久了,各种患者家属都见过,显然这家人不是财大气粗的金主爸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杨医生也是从农村考学一路念医科硕士博士毕业以后来到县人民医院工作的,家里没有关系也没有钱,一切靠自己。当年毕业的时候,本来能够进省城的大医院工作的,结果临了被一个领导家的孩子占去了,更可笑的事是,那位人不在国内,正在德国读硕士,相当于人还没有毕业就已经把坑给占了。好在县人民医院爱惜人才,在科研条件和晋升机会上都提供了很多方便,杨医生发展起来也很顺利,有得必有失,短短几年,杨医生已经晋升正高级职称了,是科室里少有的主治医生。来自于农村,必然了解农村的疾苦。他并没有在患者经济跟不上的时候提出第二种方案,而是直接拿出两种方案供家属们选择。 “大夫,您说的这个俺们也不咋懂,那个省钱咱们用哪个行不?”很少说话的陆香香开口了,她担心费用,她相信病床上的丈夫心中的想法跟自己一样。陆建国脑淤血突发有着必然性也有一定的偶然性,如果不是住院可能不会爆发。 “阿姨您看这样行不行,叔叔现在刚做完手术,这个恢复期很关键,前一个星期用这种药贴,后面用胶带控制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这样下来费用不会很高,也能够得到较好的治疗”杨主任将心比心,医者父母心,面对经济条件不佳的患者,他总是尽力帮他们省钱,有时候甚至自己力所能及的贴钱。他的父母经常教育他,你是农民的儿子,骄奢淫逸都跟你没关系,不要拿病人的红包,那都是别人的救命钱,农民兄弟的血汗钱,没有病,谁会去你们那个阎王殿? “没问题,就按您的方案来,我们相信您”向东给胡瑞介绍过杨主任的情况,核心思想八个字,年轻有为,菩萨心肠。总之,杨医生是个好人。 “谢谢你们的信任,有什么事情随时与我联系,如果我不在班上,值班室的护士医生也会帮助你们的,祝叔叔早日康复!”杨医生的医德是有口皆碑的,医生办公室里面已经挂不下患者送来的锦旗了。 杨医生走后不久,护士站的小护士过来了。“陆建国家请教一下费,这个是缴费单,两天之内一定要交上,要不会停药的” “我们手术前刚交了8000块啊”陆安琪的巨款在医院治疗中不值一提。用钱速度之快,还是让她惊讶不已。 “手术过程中的麻醉、床位费、药贴还有消炎药什么什么的,你去交费的时候,会有明细打给你的,一般不会出错的。杨医生刚已经交代过了,你们用一周的眼贴,后面就不用了,这个费用我们只计算了五天的”小护士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护士站只负责催费,收费是医院财务收费室的事情,小护士很温柔,催费单的数字很残忍。 “好的,我马上去交费,医生你们千万别停药哈”胡瑞接过护士手中的缴费单安顿了一下病房里的母女三人,匆匆忙忙地去交费了。 “手术费一起和这两天的住院检查费4万8千六百五十七块二毛三。”收费室一个像机器人的声音冷冰冰的传过来。的确,每天大笔的现金从自手中过来过去,又没有一分钱是自己的。每天都能看到医院大厅里亲属去世,呼天抢地的哭喊,心情很难好。 “刷卡、支付宝、微信还是医保卡”胡瑞想了一下数字,收费室的护士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胡瑞身后排队的人不少,多耽误一会后面的队伍就会失控。 “支付宝吧”手机移动支付真是个很不错的发明。现在走遍天下,只需要一个手机,什么都可以解决。 “可以” 交费流程也很快,回到病房,陆弯弯感激的看了胡瑞一眼。陆香香赶紧问女婿一共花了多少钱,她想着到时候回来家去农信社把钱取了还给女婿,平时女婿给的已经够多了,这么多年家里大事小事都是这孩子跑前跑后,都没少花钱。平时小儿子在县城上高中,胡瑞也隔三差五送吃的喝的,希望小弟能够有出息。 “妈,咱能治的起一定治,命要紧,钱没了可以赚,爸没了可不行,你就别操心费用了” 一晃到了晚上,一家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吃晚饭,陆香香说她在医院守着,叫孩子们都回去。母亲任何时候都是先考虑到孩子,再考虑自己。 “那怎么行啊,妈,你都忙了一天了,很累的,你回去休息,我来照顾爸。”陆安琪叫母亲回家休息,自己来照顾父亲。 “你咋会照顾人,你把格子大,晚上翻身什么的,你也搞不动他,过两天你来照顾,这两天还是我来照顾。” “妈,还是我来照顾,我是老大,明天培训我已经请假了”陆弯弯也抢着照顾老父亲,怕母亲辛苦。 “你们都听话,胡瑞你也回去,明天你们该工作的都去工作,我跟安琪两个人就行了”陆香香不由胡瑞开口,已经直接拒接他来照顾。 “听妈的吧,妈,明天早上我给你们送早饭来。”胡瑞理解岳母的想法,今晚岳父醒过来,女儿们也不方便照顾,又不愿意多麻烦女婿,岳父有什么需要也不会直接说,今晚最为困难,岳母相对而言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家人为了老父跑前跑后,隔壁病床的病友很感动,正好他今晚回家住,主动告诉陆香香自己今天回家,床可以让给他们,一直到明天中午。陆香香很感激这位病友,无私的帮助总会让人很温暖。 漫长的夜晚,陆安琪睡不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这个时候她才看到王子默给他发了几条微信都没有看,王子默问她是否到家,是否安全到达。“他还是很关心我的”酸涩的夜晚,陆安琪感受到一点点暖意。“姐夫今天肯定交了很多钱,这后续治疗应该也会花很多钱”陆安琪顾不上回复王子默的微信,很快回归到现实状态中来,“钱从哪里来?总不能都让姐姐姐夫他们出”可是,自己是一个穷学生,又没有工作,哪里有钱呢?唯一省吃俭用,打算毕业在b市备用找工作的那点钱一下子就都交给了医院。陆安琪到不是心疼那几千块钱,她很着急后续的治疗费用自己是否能够为父母分担一下。 陆香香在医院也睡不着,她按照杨主任的嘱咐,虔诚的照顾着陆建国,希望他能够赶紧好起来,陆建国麻药一直都没有苏醒。看来,麻醉的效果挺好,晚一点醒来也晚一些焦虑,少一点受罪。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以常理的经验,眼面前你认为你是最倒霉的,实际上则不然,更倒霉的事情极有可能还在后面。 第二天一大清早,一家人再次聚集在医院病房内,同步而来的还有肝胆方面的主任。医生们面色凝重,让陆家人感到不安。 “病人今天早上醒过来了吗?”管床医生关切地问到。 “还没呢,不过手可以动一下”陆香香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 “嗯,这个是正常现象,目前看心肺功能都还比较正常,今天早上血压也降下来了,你们要稍微注意一下病人的状态,有什么及时跟我们反映”说完,管床医生做了简单的记录就走了。 “你们家属派个代表好嘛,陆建国的肝胆检查报告出来了,我们想和你们家属代表单独谈谈。”内科的张主任看了一下在场的四位家属。病人的隐私在病房讲也不太方便,还是办公室最合适,家属都在场的话,每个人问一句也会很混乱,引起不必要的误解。 陆家母亲、姐妹三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他们认为文化程度最高的陆安琪最合适。陆香香决定让陆安琪和胡瑞一起去跟张主任沟通一下。胡瑞常年在外面,有经验能判断,又是男人有魄力。陆安琪文化程度高,理解起来也要轻松点,家里的两个能人一起去,应该有利于对陆建国病情的理解。 “那我就开门见山,不绕弯子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您请说”陆安琪也有点着急,父亲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让他很不安。 “你们父亲的肝部有一个4公分大小的阴影,从这个阴影的位置和大小,我们初步判断是肝癌”张主任淡淡地说道。作为医生,眼前经历过太多的生老病死,足矣让众人色变的癌症,在他看来也是一种自然现象。 “什么?肝癌?那怎么治疗啊”陆安琪惊讶地合不拢嘴巴,父亲突发脑淤血已耗尽了她的医学知识,对肝癌的认知严重不足,所有的认知来源与对癌症的认识。良性恶性,长在哪里有什么影响,还能活多久?陆安琪想知道的太多,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是的,不出意外应该是四期了”张主任把自己的判断,传递给家属。 “那后续应该怎么治疗?做手术切除?还是保守治疗?还可以活多久?”胡瑞问了四个最直接的问题。他周围已经有两个最好朋友的家人因为癌症去世了,他对癌症并不陌生。 “肝癌四期多表明病情已发展治疗晚期,肿瘤对人体消耗严重,肝癌晚期平均生存期3-6个月。世界卫生组织对肿瘤治疗有时间界定,即恶性肿瘤无瘤生存10年,早期发现的小肝癌,经过治疗后可达到治疗疗效,晚期肝癌生存期较短,得了肝癌用积极的心态面对,积极治疗,才能够取得好的治疗效果。”张主任仔细的回答了患者家属的问题。 “这个肝癌和脑淤血有没有关系?”陆建国才做了一场大手术,还能不能经得起折腾?毕竟也是60岁的人。 “这两种病说有联系也有联系,免疫力不断下降,从医学的角度来讲,一般来说脑出血患者的治疗原则有以下规定,降低颅内压和控制脑水肿以此来防止脑疝的形成,同时降低增高了的血压以防止脑内的进一步出血。在控制脑水肿的同时,还要降低颅内压,与此同时在控制高血压时要降低增高了的血压是为了防止进一步出血的重要措施,但是这个时候不宜将血压降得过低,以防供血不足。” 张主任专业的解答让胡瑞和陆安琪一脸懵逼。 “简单说来,现在刚做了开颅手术,再做肝部切除手术有一定的风险,但是不做肝部手术,患者肝部癌细胞扩散的风险很大,可能在短期内就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陆安琪嚎啕大哭,她很无助也很无奈,不知如何是好。 “张主任,您看有没有适合我爸爸的治疗方案,我们也不懂这么专业的术语,您是专家,您看我们现在是要马上手术还是怎么治疗?”胡瑞年长几岁,还是要淡定一些,关键时候还能够保持冷静。 “肝癌最佳的治疗方案就是进行手术切除,如果太大不能手术的,建议采用射频消融或者是采用介入治疗,同时要进行保肝护肝治疗。适当的进行营养支持进食高脂肪、高蛋白的食物,适当的进行体育锻炼,增强体质,另外要规律饮食,按时起居,保持愉悦的心情。”张主任给出了一种方案。 “肝癌是一种比较严重的疾病,首先我们就要尽快的去治疗,治疗肝癌的首选就是手术,因为手术的治疗就可以达到很好的治疗效果,可以帮助患者减缓痛苦。人在手术治疗过后,也要做好平常的护理,使手术创口和肝脏能够得到更好的恢复。有的切除局部的肿瘤,有的需要切除肿瘤所在的肝段,肝叶,甚至是半个肝脏。这个要根据肿瘤的大小,部位,是否有血管浸润具体决定。”张主任进一步解释到。 “那您看我们什么时候手术合适?”胡瑞听明白了张主任的意思,就是四个字“尽快手术”,治疗方案就是切除治疗,治疗结果就是生死未卜,前途不明。 “如果你们决定手术就尽快吧,手术费用,后期放化疗的费用还有住院费什么的加在一起不便宜,病人预后效果也不是很明朗,加上年纪有些大,今后可能长期需要卧床静养,生活质量不会特别高,这个也是你们要考虑的。肝部肿瘤切除手术也有风险,现在这个位置跟一些细小的血管连接,血管浸润的情况还不清楚,如果情况非常复杂,手术过程中都会有风险”张主任不断释放出风险提示,帮助家属快速建立起肝癌的知识体系。 “具体的,你们家属还是多商量一下再决定吧,不过要尽快,病人的情况不太好”张主任言简意赅的结束了医学知识科普。 “好的好的,谢谢张主任,我们赶快回去商量”胡瑞连忙感激张主任,他基本弄明白应该要怎么回去传达,也理解了手术的风险,还有一些问题想要短时间整明白也是很不现实的。当务之急是与陆弯弯他们商量,尽快拿出来一个治疗方案。 回到病房,陆安琪和胡瑞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病房里面母亲陆香香一筹莫展的样子,陆安琪看到忍不住要流泪,为什么这么难? “医生怎么说,是很严重吗?”陆弯弯小声问丈夫,她怕母亲听到以后受不了。从刚才张主任的神情看得出来,陆建国生了重病。 “张主任说是肝癌晚期,现在要马上手术,但是咱爸刚刚做了脑淤血开颅手术,身体素质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后面还有放疗化疗要做几个疗程” “啊?”陆弯弯除了发出惊讶声,实在想不到应该怎么回复。 “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主要是肿瘤长得地方不好,上手术台也不一定做得下来,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从张主任办公室出来,胡瑞已经快成了半个大夫了。 “姐,现在咋办啊,咱爸这可咋办啊,医生说要花好多好多钱,还不一定治得好。”陆安琪着急地一边哭一边问姐姐。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姐姐年长几岁,但岁数再大在父母眼中也是个孩子,独立生活的年头不久,还没有处理过这么大的难题。加上自己也不是特别富裕,父亲、费用还有后续的护理等等这些因素都要全方位的衡量,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做主的。再说了,母亲还在也不由自己做主。就算自己想做主,也得问问自己的荷包允不允许,一切的一切在病情面前太现实了。现实的残忍。 “咱们不治了,回家吧。”坐在病床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母亲开口了。 “妈,咱们商量商量,先别着急啊”陆弯弯误以为母亲认为自己没有毫不犹豫地说救治父亲,生气了。 “弯弯、安琪、胡瑞,妈之前就感觉你爸得了重病,只是没有想到病的这么快。你爸这脑淤血开刀你们已经出钱出力不少,你爸要是醒过来也会很感激你们的。现在不是咱们不愿意花钱,是你爸这个病花钱也不一定治得好,人还受罪啊”说着说着,陆香香无法控制地哭起来了,这哭声中透着绝望回荡着病房中久久无法散去。 “妈,我觉得还是给咱爸治,爸只有一个,再说了医生说有机会康复,现在不治了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啊。”胡瑞觉得张主任讲了最坏的结果,但是也不排除最后还能把病治好,如果有希望治,还是应该尽力挽救岳父的生命。岳父虽然在经济上没有给过胡瑞什么,可是岳父的乐观、开朗、朴实对胡瑞的影响很大,有时候生意上的不顺心给岳父说说,本来没想得到什么共鸣,岳父总是在不经意间能够开导自己。某种程度上看,文化程度不能代表人生智慧,每个人的人生哲学都是有可取之处的,看问题的态度产生的共鸣才是家人缘分的体现。 “咱别花那冤枉钱了,胡瑞,我知道你是好心,你孝顺,这病治下去就是个无底洞,你爸也受罪啊。你们看这脑袋刚切开,马上肚子在拉一刀,这哪哪都不好,人得多受罪啊。你爸现在就算不舒服也没办法说,他这一辈子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啊,嘤嘤嘤。。。。。。” 陆香香觉得如果继续治疗,陆建国身体和心理都会受到重创,医药费也是个拦路虎,今天两个孩子就交了两次钱了,她预感后面这个手术费用更高,如果选择治疗,意味着无尽的费用等着这么一家人,陆建国和她的积蓄并不多,一共不超过8万块,没事两个人就看看存折,所以账面有多少钱,她再清楚不过了。今天胡瑞和香香两个人交出去的钱已经快赶上两个人毕生的积蓄了,孩子们也不富裕,老大自己有家有孩子,老二老三都在上学,平时给孩子们的就不多,孩子们都还小,家里这种条件,实在是治不起,还是要现实一些。 “妈,咱不能这样,爸还没有享过福,现在生病了怎么能不治呢,姐夫说的有道理,没准治好了呢?”陆安琪不想放弃父亲的生命,她心理也没有底,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也不知道要花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这笔费用从哪里来,全部都指望姐姐姐夫是不对的。这么多年姐姐为家里付出了太多,没有姐姐当年的放弃,也没有她今天硕士研究生的身份,对姐姐她既感激又愧疚,如果自己出生早几年,自己又能为这个家做什么呢? “妈,治吧,咱们治着看看,实在治不起再说,不能一开始就放弃啊。”陆弯弯也表示不愿意放弃。父亲不善言辞,前不久回家父亲还在后悔,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多赚点钱供她读高中,她肯定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一定能比现在过得更好。父亲每次想到这件事都忍不住地流泪。陆弯弯并不责怪父母,有时候看到原来成绩不如她的同学最后都考上了大学,心中也有些酸楚,感叹过命运的不公。不过,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觉得难得的踏实。 “妈,钱我也去想想办法,姐姐姐夫真的很感谢你们花钱给爸治病。”陆安琪从椅子上突然站起来,朝着姐姐姐夫鞠躬。 胡瑞连忙站起来,“妹子,你这是干什么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这样不是打我脸么。” “姐夫,从今往后你就是俺哥!”自从姐姐姐夫结婚以来,陆安琪并不是特别看好,胡瑞是个生意人,又是家里的独生子,生意人有生意人的市侩,外面社会朋友多,总感觉人际关系很复杂,她每次看到胡瑞都是毕恭毕敬地叫姐夫,不像小弟总是挽着胡瑞很亲昵的叫哥哥。她也曾跟陆弯弯聊起过这个,陆弯弯每次都说你不了解胡瑞,他很好。父亲生病住院这次,陆安琪对胡瑞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想啥子办法,你还是个学生,么走些歪路,搞什么校园贷之类的。”胡瑞听到陆安琪为钱想办法,不免地担心起来。 “哥,爸生病我也要出力,不能都让你们承担。这也是我的心意。”陆安琪很倔强,不容商量。 “你听你哥的吧”陆弯弯听到陆安琪发自内心叫胡瑞哥的时候,感觉陆安琪此时此刻才真的把胡瑞当家人,以前总是觉得妹妹小不懂事,她不了解胡瑞,内心里瞧不上胡瑞是个小生意人。在读书人眼里,小生意人总是有些不入流,不如在企事业单位工作体面,也不像高学历人才那样侃侃而谈。在陆弯弯眼里,对自己好,对自己家里人好才是最实际的。 “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搞歪门邪道的。”陆安琪其实心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赚最多的钱。借吧,自己周围也没有富贵朋友,都是学生。花呗就算都透支出来,自己的信用额度也没多少,打工奖学金攒下来的钱今天早上刚交了住院费。自己也没有快速赚钱的一技之长,难啊。 第十章 我可以预支彩礼吗? 晚上,陆弯弯换母亲给父亲陪床。陆建国的麻醉效果似乎快要过去了,在他昏睡的这两天里,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曾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躺在病床上成了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四脚吞金兽。真难以想象他要得知这一切以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陆建国一生都很节俭,在这一点上,两个女儿跟他像极了,对自己抠门,对亲人很大方。 陆弯弯看到床上的陆建国有轻微的挪动时,第一时间去叫大夫。 “这个是正常现象,不要紧张,病人的麻醉效果已经过去了,慢慢滴会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恢复行动的,需要一点时间而已。病人的体征一切都很好,心肺功能也很正常,记得用棉签隔一会就给他喂点水,不要大量饮水,会增加他肾功能的负担的。”管床医生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异样,叮嘱了家属几句就退出了病房。 隔壁的病友今天也同样回家休息了,病床又借给了陆弯弯。 陆弯弯躺在病床上,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健硕的父亲生了这么重的病,担心父亲之余,她更担心巨额医药费从哪里来。她也很担心胡瑞,怕他为难。陆弯弯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大宝二宝了,作为母亲,她很想念孩子们,更能理解父母对自己无私的爱。 陆弯弯供职的县委幼儿园是个香饽饽。作为公务员的福利,公务员的一代、二代、三代子女才能上这个幼儿园,家长们都很客气,老师们工作环境也比较轻松。如果说缺点,那唯一的缺点就是工资太少了。平时家里的大额开支都是胡瑞去张罗,自己的工资基本够养活自己,给家里添置一些日用品之类的。多余的存款也是胡瑞在张罗。平时,胡瑞会经常给自己发红包,每个月到点都会准时给家用,是一个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 可是,现在老父亲突然生了这么重的病,后续治疗的费用从哪里来?到底还需要多少?自己该怎么办?总不能都指望婆家吧,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啊。陆弯弯心思很复杂。 回到自己母亲家的胡瑞,同样彻夜未眠,他担心钱的问题,自己有一部分存款,还有一部分货款没有收回来。五金店下半年准备扩大经营,本来打算带着徒弟在南城小区再开一个分店,这样可以多招揽一些生意,现在两个孩子要养活,马上大宝的幼儿园、培训班都要安排上。从小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思路,现在在县城也是十分普遍了,从小培养,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要比一浪强!家长们争强好胜,孩子们日常两个辅导班是标配,三个辅导班是常态,四个、五个、六个的也不少见。家长也知道这些培训班层次不齐,质量堪忧,可还是身不由己的将孩子送过去。一方面自己可以得到一些宽松和自由,另一方面在与其他家长交谈起来,不至于气短,愧对孩子,以后孩子长大了,如果混得好也不需要感激,混得不好也不至于落下埋怨。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为人父母以后,操的心更多了。现在顾不上大小两个孩子,今天一进门看到在学步车的小宝蹒跚着向自己走来,心中无限惆怅,情感的天平很难平衡,一边是自己的岳父,一边是自己的孩子们,而平衡天平的并不是砝码,而是钱。 “胡瑞,弯弯他爸这到底是什么病,病的这么突然啊”胡瑞的母亲,叶兰英是一个善良朴实的女人,街道办主任退休以后在家颐养天年,养儿弄孙,经济上没有负担,精神上也没有负担。 “是啊,我看你那天匆匆忙忙的回来,也没好问你咋回事。”胡瑞的父亲胡铁军也很担忧的问到,到了这个岁数,身体有点小毛病在所难免。虽然也常听说病来如山倒,这也倒的太快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爸,妈,弯弯的爸爸是肝癌晚期,住院检查的时候在医院的卫生间里面晕倒了,结果一检查,还有三高,高血压常年没有注意吃药,着急睡眠不好,直接引爆血管了,脑淤血才做的开颅手术。”胡瑞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描述,病情的前因后果还有逻辑先后顺序有没有错误,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说自己家的事总不如说别人家八卦是非那么轻松。 “这么严重啊,我听说肝癌晚期基本就没得救了,快得很。”叶兰英常年在街道办工作,街道居民、同事之间的生老病死也有所了解,对一些常听说的疾病也有基本常识。 “是啊,咱们楼前面的那个老李,你们记得不?听说是胃癌,前后不到两个月就走了。”胡铁军十分注重身体健康,小区里同龄人的头疼脑热,他都很想问个究竟,不是要窥探别人隐私,只是想有责预防,无则加勉。 “这个病好像还要花不少钱诶,脑淤血开颅得几万,人还可能保住,肝癌还是晚期,这不好搞诶,他爸爸只有农村社保,报销比例不多,能扛得住嘛?”叶兰英对农村医疗保险还是有点常识。 新农合的报销主要可以分为门诊报销、住院报销和大病报销三类,三类报销比例如下: 村卫生室、卫生所报销比例60%;镇卫生院报销比例40%;二级医院搏小比例30%;三级医院报销比例20%;镇级合作医疗门诊报销限额5000元/年。 新脑电图、x光透视、拍片、化验、理疗、针灸、ct、核磁共振等辅助检查项目限额报销200元。手术费起付线1000元内按照国家标准报销,超过1000元按照1000元报销;60岁以上老年人住院治疗费及护理费每天可报销10元,限额200元;各级医院报销比例为:镇卫生院报销60%;二级医院报销40%;三级医院报销30%。 新农合在大医院治疗补保的费用不高,患者自己还是需要承担部分费用,加上治疗过程中,部分药品属于自费项目,昂贵不说,也不一定能够彻底药到病除。《我不是药神》倒买倒卖进口药违法违规,但也确实说明了医药市场的乱象,和普通患者难以承受的身体与金钱之痛。 “这个开刀,以后还要放化疗治疗吧,老陆的身体也不一定吃的消,咱们邻居老李,原来多精神的一个人啊,你看那放化疗以后,整个人都放风筝了,一刮大风,都能倒。”胡铁军突然想到老李的样子,仿佛老李此时此刻正站在他眼前一般,也说明老李的病情确实给胡铁军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 “老李有医保的,报销以后家里也拿了不少,听他儿子讲花了大几十万,最后也没把人留住。人财两空啊。”叶兰英也听说了老李家的花费,最后儿子们也是为老李风光大葬,也算是敬孝了。 胡瑞听爸妈这么一说半天没有做声。老李的儿子是县城里有名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做生意打擦边球,这么多年没少赚。说不正规,又有正规的资质,说不正规反正也没有违法乱纪。家底那是相当的殷实,如果说老李家都觉得消耗很大,那对胡瑞这种小生意人来讲很可能是个天文数字。这么一想,胡瑞心理也没底了。两个孩子活泼可爱,大宝二宝一个要爷爷抱,一个要奶奶抱,隔代的疼爱是不一样的。 陆安琪和母亲陆香香回到姐姐家,两人百感交集,聊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没有重点。他们都不敢触及到重点,想逃避却又无处可逃。草草吃过晚饭以后,忙了一天一夜的陆香香洗漱过后倒在床上不超过五分钟已经鼾声雷动了。 陆安琪睡不着,并不是母亲打鼾她听着睡不着,她发愁父亲的医药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网上搜索肝癌晚期医药费得需要多少,网上说多少的都有,也有的说医保和商业保险都可以报销一部分,但是个人也需要出一部分,不包括自费药。 网上每个患者的病情都不一样,病程长度也不一样,每家人的情况不一样,自然在看病花费治疗上也都大不相同,只能参考,无法复制。 不管有什么区别,唯一相同的就是肝癌晚期花费不少,人还不好。 钱从哪里来呢?姐姐姐夫自己也要生活,县城养育孩子的成本也不比大城市低,为了孩子们的长久打算,姐夫平时肯定也是有一定规划的。俗话说,救急不救穷,陆家如果稍微有点家底,这个时候也不会如此为难,周围没有富贵亲戚,都是穷亲戚,谁家情况咋样掰着手指头都可以说得过来。借钱的可能性不大。 陆安琪从医院出来一会都在想去哪里化缘,可是怎么想都没有个所以然。只怪自己一没技能,二没力气,工地的活做不了,车钳铆电焊又不会,日结工资的活基本都没戏。做家教吧,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金钱,现在正好也是暑假高峰期。可是,家教的工资不可能按次节,培训中心的课时费一般也会按月结算,也不会按天结算,现在是马上就要用钱,等不得了。 这个时候,手机屏幕亮了,王子默发来微信问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回微信。陆安琪突然想到,回家都快四天了,手机微信都没有回过,打开微信,信息数量最多的就是王子默发来的置顶。 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一直都还算可以,没有轰轰烈烈,但也始终相互扶持,之前自己提出毕业就结婚,去b市生活发展,王子默并未否认,他是默许的。 按照婚丧嫁娶的民风民俗,两人结婚,男方家少不了要支付一些彩礼钱,有的地方也叫上门提亲的钱。女方父母也不会收这个钱,多数是给女儿带到自己的小家庭去维持日常开销,现在年轻人的花销都很大,少不了需要父母贴补。 既然已经打算毕业就结婚,也见过了王家父母了,现在家里情况特殊,急等着用钱,这笔礼金现在提前预支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的。 陆安琪能感觉到王子默的妈妈李月梅对她的不友善,也看得出赵阿姨鄙夷的样子,一切都是因为她生长在一片贫瘠的土壤上。王子默的爸爸王兴海对她则更多的是同情,可能是相似的出身产生的共鸣感。综合起来看,跟王子默应该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不是情况紧迫,自己走投无路,陆安琪是绝对不会跟王子默开口提彩礼这样的要求,在她看来两个人在一起,谈钱太敏感了。这个时候不谈又不行了,病床上等待救命钱的是她唯一的父亲。 想到这,陆安琪解锁屏幕,点开王子默的对话框,她犹豫再三打下了一行字。 “老公,我爸爸突然病了,我一直都在医院。”陆安琪不好意思一上来就提钱的事,她想铺垫下。就这一句话,她都是反复的删除,仔细斟酌以后才点击了发送键。 “啊?严重吗?我是说你这两天怎么失联了。”王子默一时半会不会往特别严重的方向去考虑,他正在复习文学基础,不烧脑,但是背起来也够喝两壶的。文科的东西最好学的是史,最不好学的也是史。 “挺严重的,昨天才开颅。”陆安琪把昨天的情况发了过去。 “哦,那做过手术应该就会好起来的。”王子默想的很简单。他的父母都是老国企的工人,享受着公费医疗。90年代厂子效益红火的时候,普通工人家过年发回来的吃食都是抬着进来,抬着出去。发的鸡鸭鱼肉太多了,根本吃不完,送人吧,亲朋好友基本都是一个厂子的同事,每家都不缺少什么。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厂子里发梨子。一个大竹篓子满满的,吃到最后都烂了还是吃不完。家里从来没有美国香皂洗衣粉,连夏天驱蚊的六神花露水都是发的,没有沐浴乳的年代,是真香啊。无忧无虑的王子默,自然不会往坏处想。 “很难啊,我爸是肝癌晚期。”陆安琪自己看到屏幕上的这行字的时候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她是真的很无助。 “啊?肝癌晚期啊,那已经很严重了,一般肝癌到了第四期意义不大了。”王子默在家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哪家的叔叔阿姨突然患了癌症,命不久矣。现在厂子里的效益江河日下,大不如从前,也不发各种物质了,逢年过节甚至连张购物卡都看不到了,不过职工们看病还是到职工医院。在职的职工看病自己是30%,退休职工是20%,80岁以上的职工报销比例更大。周围听到的是因患病而痛苦,并没有因为看病花钱而为难。王子默概念中的肝癌四期意义不大是科学的认知,一种理性的回答。 理性的回答往往让感性的人不能够理解。 “你什么意思,盼着我爸快点死吗?”陆安琪此时是不够理性的,她心中的苦闷无处宣泄。王子默的回答引起了她的误解。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只是根据常识来回答。那你们准备怎么办?”王子默无心跟陆安琪吵架,她很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父亲生病了,心情难免暴躁,可以理解。 “我们准备手术切除治疗,再放化疗,看能不能好起来。”陆安琪泡了几天医院,说话开始有点像医科生的样子。 “哦,那还是挺复杂的,需要我做点什么?”王子默很明白,现在一切语言上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还是直接实际点好。 “老公,现在我爸住院急需用钱,昨天开颅之前医院催费,我把我攒下来的8000块都交了,没想到医院花钱这么快,从手术室出来又催费了”陆安琪说了下昨天的情况,让她马上找王子默要提亲的钱,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医院是这样的,开颅也是大手术,几万块是少不了的,也正常啊”王子默认为的正常跟陆安琪正常的概念相差太远了。 “姐夫昨天交了5万,还不包括肝癌手术的费用。”陆安琪还在铺垫。 “后面不光手术,还需要陪护,如果家里没有人照顾,现在请护工招呼一天都最起码50呢,少于这个数,没人干。”李月梅就是职工医院的医生,王子默从小出入医院值班室,对医院的情况并不陌生。再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没个病,没个灾的呢。 “你说的这我都懂,现在最紧要的是要筹钱救我爸啊。”陆安琪不想去想手术后谁照顾的问题,请护工也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自己正好在放暑假,有时间可以照顾老父亲。这两天不尽快缴费手术,晚一天,父亲就多一分危险。 第十一章 李月梅联名火山爆发 关掉手机的陆安琪很沮丧,她知道自己这样给王子默发信息很唐突,男女朋友之间也总会有不能逾越的地带,每个人都会保留一些空间,在适度的社交距离里面彼此欣赏着。 今晚的对话,很显然陆安琪越位了。王子默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也不是舍不得钱。 他自己的钱只要陆安琪需要,能解决问题,花掉都是值得的。问题在于 “预支彩礼”这样的说法合适吗?轻松筹能解决多大的问题,王子默也没有底。 之前,小区有一个大他几岁的哥哥,很胖,平时也不怎么运动,突发脑淤血,他们家也开了轻松筹,通过亲戚朋友把筹款募捐的信息传播出去。 可是,社交媒体中的个人都是微小的,谁会在众多筹款信息中搜索到你、关注到你,以至于最后掏出口袋的银子贡献给你? 捐款的理由是什么?网络当中太多的虚假信息,真假莫辨的信息环境让人们开始变得冷漠。 在网络新闻评论区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键盘侠不但不伸出援助之手,还会说些风凉话,冷嘲热讽可怜的筹款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位可怜的母亲,婚后多年不孕不育,在超市里面做理货员,和丈夫两人赚取着微博的薪水。 在试管婴儿的技术下,喜得一对双胞胎女儿。可是两个女孩出生后不久,老大的生长速度明显慢于老二,而且心肺功能严重发育不足,后期治疗费用极高。 网上绝望的母亲,哭泣的婴儿,年迈的老人在工地上搬砖的照片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尽管如此,网友捐款的热情并不高涨。有的网友甚至恶毒的评论着,不能生就不要生,还非要生两,生得起又养不起,孩子跟着受罪。 人不能总那么自私,自己想生孩子,你们问过孩子想做你们的孩子吗? 第十二章 寒门子弟的隔代共鸣 好不容易暂时平息了李月梅的怒火,王兴海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陆安琪身上有自己年轻时代的影子,到城市生活是每个年轻人的梦想,每年都有数以百万计的各地外省市年轻人来到b市安家,城市的丰富多彩离不开这些形色各异的年轻人。 寒门子弟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机遇获得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们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今天的生活。 作为70年代末期来到大城市的王兴海,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进城的景象。 1978年是我国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地,沾着知识青年回城的光,聪明好学的王兴海被村支书推荐跟着知情回城,同时获得了进国有企业大型钢厂的用工指标。 全民所有制在那个年代是大家梦寐以求的身份,工农兵最红的年代,全民职工是金饭碗的代名词。 村里的b市知情很多,多数是厂区子弟,他们回城会多数被分配到父母工作的分厂工作,加入光荣的无产阶级工人大家庭。 王兴海的父母多次在抗洪抢险工作中立功,他自己也勤奋好学,经常跟着城里来的知青学习识字读书,在同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的年代,王兴海还十分向往参加高考,遗憾的是,他并未系统化的接受过高中教育,很多知识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恶补上来的。 他很勤奋,除了上工、吃饭、睡觉,其他的时间都在积累知识。经常有人背地里笑话他,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多赚两个工分来的实在。 王兴海不是没有考过大学,他先后考了三次都没有考上,最后只好放弃,但并不意味着放弃学习。 b市钢厂知青回城政策放宽,为了感谢知青点多年的照顾,钢厂也有用工需要,就有了这种搭镶边的机会。 鉴于王兴海父母和他自己的种种原因,村支书在徇私给了自己儿子一个指标的同时,给了王兴海一个进厂指标。 就这样,年纪有些大了的王兴海进城了。按道理,20多岁也不是愣头青,但城市里的风光着实震撼到了第一次进城的王兴海,在老家从来没有见过四个轮子会跑的怪物——公交车,也没有见过里面有声音传来的东西——电话,没有见过穿着布拉吉的年轻女孩满大街都是的场景。 他惊呆了。背着铺盖卷的他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他实在是太土了,穿着打扮,开口说话就能听出他与这座城市的差距。 来到单位分的单身宿舍,舍友们也基本跟他的情况一样。返程的知青多数都回父母家生活,不需要挤在人多嘴杂的单生宿舍。 他放下铺盖卷,跟舍友们打着招呼,看得出大家进城都很紧张,也很激动。 激动的是农转非了,紧张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与这座城市兼容。 第十三章 王兴海的决定 王兴海和王子默聊天的时候已经买好了晚上荠菜大馄饨的食材。任务完成,准备打道回府了。 两人回到家,李月梅还在床上躺着,只不过从闭着眼睛变成了半卧着玩开心消消乐,看到父子两进门也不搭理,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显然还在生气中。 “我们回来了。”王兴海给李月梅打着招呼。 “嗯”李月梅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她为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兴海不表态,还帮着外人说嘴的事情耿耿于怀。心想着,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月梅,你现在饿吗?” “不饿,不吃。” 王兴海给王子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进屋去,不要打扰父母的谈话,小心引火自焚。 王子默很识趣的走开了,进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不敢惊扰父皇母后。 “月梅,咱们谈谈吧。”王兴海开启了话题,他知道暴风骤雨一触即发,也不得不谈。 “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老王,你不会说你出门买个菜,就被小兔崽子给洗脑了吧,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李月梅已经知道王兴海要跟他谈什么了,她也不想拖泥带水,就想赶快斩断王子默和陆安琪的情丝,以绝后患。你要给她一把屠龙刀,她现在没准能打着飞的去把陆安琪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