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宫斗日记》 第一章 不受宠的皇后 年三十,陛下本应来我这,来我这个皇后宫里,结果去了德妃的寝殿。这虽不合礼法,可陛下说德妃有孕,呵呵,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给她绑过来吧。我只好说陛下呀~快去陪德妃妹妹吧。 我除了自己喝酒看烟花,在这诺大的重华宫里也也无事可做。以前陛下不来,我可以练练字,读读书,终日无聊罢了。 小时候我喜欢跳舞弹琴,后来圣旨下来了,父亲说,太子妃要端庄,不可在众人面前唱唱跳跳,唉,为了我傅家的门面,我就只好端庄、自持。 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一个合格的皇后,我要贤良,我要宽宥。可是一天天的累的要死啊,德妃招陛下喜欢是因为跳脱的性子,跋扈中带着那么一丝纯情,可老娘也是啊,上到拔首辅胡子,下到摸鱼打鸟,本宫可全会。这些年装的太辛苦,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性了。 大年初一,这是陛下登基的第一个新岁,但先帝刚入皇陵,陛下的意思是不宜大办。宫里这边我尽量做的简单又不失喜庆,阖宫上下都说皇后娘娘贤德聪慧,今年例银比往年多了不少。满宫上下全是笑脸,缺未见他夸我一句,给我一个微笑,切,我还不屑呢。 也罢,这是我身为皇后应该做的。那为什么德妃连赏了宫女一支簪子都能被他夸上许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哦。 我先去太后宫里请安,边陪太后聊天,边等陛下下早朝。 “月儿,陛下每月去你宫里几次啊。”我给太后剥核桃的手一顿,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没等我想好如何作答,太后又问道:“虽说这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嫡子是不着急有的,可是前年你嫁入东宫,这也快两年了,肚子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是陛下他……” 后宫生存秘籍之都是老娘的错。我放下核桃,起身福了福,“是臣妾不中用,现下德妃妹妹已有五个月身孕,王美人上个月刚诊出有孕,她位分不够怕是不能自己养着,未有身孕的嫔妃还有很多。臣妾想着,若王美人愿意,这孩子留在臣妾身边也是好的。” 说出这些话时我在努力坚持,坚持在脸上做出神色平静的样子,可是我嘴角快耷拉到脖子了。是啊,当初在东宫的那一年,他只有大婚当晚碰过我,我虽未经人事,可也知道男女之事大抵不是那样的。 陛下冷情冷心,全程做敷衍态,未有半分温存。我已极尽求好之态,疼的眼泪直流也只能咬牙忍着。他如例行公事一般结束后更是倒头就睡,留我望着幕帘看了一整晚。那晚我一直在思考,我当初为什么要被表姑母硬塞到太子这里,真招人厌烦。 之后在东宫来我殿里不过一手之数。登基四个月,也只有节日来我宫里。我上哪去有孕呢?自己跟自己生? 太后轻叹了口气,“月儿啊,表姑母知道你心里难受,陛下现下不知,可他以后会明白你是个多么好的孩子的。”但愿他知道!我心头哀嚎,也只能说到,“臣妾不求得陛下圣心,只愿陛下子嗣昌隆,国祚绵长。” 说完这句我觉得太后好像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是叹气般顿了顿,没再说话。后来我又禀了些宫内事宜,太后未有旁的言语,只在末了赞了一句处理得当。 说着话,陛下便来了。进门之后没看我一眼,坐下开始和太后说话。太后嘱咐了几句,说自己乏了,我和陛下便也一起告退。 才出了太后寝宫,若是回勤政殿便是与我不顺路的,我拿捏不准他去哪边就向他禀报,“臣妾想着是大年初一,两位妹妹又怀有身孕,今早就免了各宫请安,想来这个时辰德妃妹妹或许刚起陛下可去看看她。” 不料陛下瞥了我一眼,声音极冷:“华儿已有身孕五月有余,你怎么才免了她的请安?”我心砰砰直跳,暗叫一声不好,赶忙行礼告罪,“是臣妾思虑不周,未能体及妹妹身子,致使妹妹劳累,是臣妾的错,臣妾这就告知极月殿免了今后的请安,还望陛下赎罪。” 我低下头,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刻未发话我便一刻不能起。我连思量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免了孙妙华请安的心思有没有了,只求他赶紧把这事儿揭过去。 良久他才道,“你也无法体会有孕之人的辛苦,华儿即将为朕诞下第一个皇儿,初诊有孕时朕就得了登基遗诏,临盆又正逢第一个新年,朕觉得她此胎是天降吉兆。” 他低头看了看我,我没细品他话里的意思,以为他要让我起来了,谢陛下都在嘴边了,见他没有这个意思,好似要交代我事情,我只好又咽下去了。只听他说“既然是天降吉兆,朕觉得许她妃位,实在是有些低了。” 啊?????真是疯了!! 要不是眼下晴空万里,我该怀疑我是不是被雷劈了。若不是父母教养的好,若不是之前还算得上“名动京城”,我想我现在是会骂人的。 一个侍卫之女仗着恩宠加有孕,当初封妃已是闻所未闻,前朝后宫皆是震惊,如今还嫌妃位不够高?你把我这个皇后给她好了! 想到这里我一句不合规矩马上要脱口而出,对上他阴狠狠的目光又败下阵来,“那就等德妃诞下大皇子,皇上下旨封贵妃位就好了。” “那母后那边…………”呵,原来跟我说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狗皇帝!大昏君!我低头撇了撇嘴,答,“臣妾去说。” “如此,朕便安心了,你起来吧。”枝雨赶忙扶我起来,我觉得我的腿可能走不了路了,正想着怎么才能跟他不顺路的时候,他一甩袖子说要回去批折子,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只好再次蹲下恭送陛下。正好,跟他在一起走我怪尴尬的。 枝雨再次扶我起来,脸上的表情却变了,委委屈屈的,我看她那架势像是要骂人,赶忙制止她:“回宫再说。” 回到宫里我便叫人把暖炉烧得更旺点,蹲了半天听他说话,冷的要死,枝霜去内务府轻点各宫发放的炭去了,叫枝雨去给我拿了个小暖炉,我放在左手,现下无事翻看棋谱。 低头看她一眼,似是有话要说,刚刚让人退下,她话匣子便开了:“娘娘!你怎么也不去劝一下陛下,奴婢刚刚听得真真的,贵妃!还有皇长子!德妃现在就敢对您不敬,生了孩子封了贵妃还了得?!” 我放下棋谱,赶忙制住她,“你瞎说什么,她哪有不敬我?你随我一起入东宫,我看我是越发惯着你了,什么话都敢编排?皇上宠德妃,便是许她皇贵妃也是不奇怪的,总归我是在这位子上的,你有什么可气的,若是哪天陛下要废了我,你在气不迟。”说完我不想理她,继续拿起棋谱看。 想不到这妮子还急了,“娘娘怎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娘娘打小便是京中贵女数一数二的,请的乐师舞师是京中最好的,连学习礼仪请的也是最好的教习姑姑,是先帝下旨封太子便一起指定的太子妃,旁人有什么本事能夺去您的位置!” 我一听她又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直想捂耳朵,忍不住又放下书,要教训教训她,怎料她马上接道:“奴婢替娘娘忧心啊,陛下不来咱们这,德妃有孕不能侍寝还天天伴驾,奴婢听那些嚼舌根编排您的太监宫女恨不得上去撕了他们,可您又不许,娘娘,就算您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各位少爷,和老爷争一争啊!” 听她说这些我一个头两个大,兄长在前朝当官让他靠自己的本事晋升去,在我身上找机会做甚? 为了让这丫头别再烦我,我索性一道与她说干净,想了想说:“我之前不让你和那些宫女置气,是因为你是我宫中的掌事大宫女,应该端庄持重,与那些人置气,没得叫人笑话。你刚刚说这些话若是爹爹和娘亲告诉你的,你以后大可不必再说。 你与我一同长大,我什么性子你不知?我本就不愿意争,是表姑母非要向先帝请旨,要我做太子妃,陛下原先就喜爱妙华,是我一脚插进来抢了人家的位置,哪来的她不敬我?你在敢说这样的话,小心我给你拨到外院打扫去!”说了些许重话,这丫头才闭了嘴。 枝霜回来向我禀报丽妃得了风寒,说原本那些炭不够用,又要了许多。我想了想既得了风寒,我是要去看看的,反正也闲着无聊。就唤人备了轿,起身去了翠洗宫。 这一路上我支这脑袋想,其实德妃对我虽没有多尊敬,却也没有不敬,顶多占了个仗着有孕不向我行礼罢了。经过今天这事我决定见了她绕着走,别哪天她一个不开心,陛下再来训我。 我发觉,我这人其实很好说话,稍微一被威胁,啥条件我都能答应,没办法在后宫想活着就得这样吗,我底线很低的。 至于德妃嘛,我好好给她打板供起来。她开心,陛下就开心,陛下开心,我就轻松了。这么想着感觉也不是很难,明天跟太后说晋位分的事,陛下一开心,就少来烦我了。这么想着,进到翠洗宫时,我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第二章 龙胎有异 一踏进寝殿,丽妃便出来迎我,我赶忙叫她回屋,可是我听着她声音不像又风寒的样子,起了疑心但没说什么,跟着她进了内室。 刚坐下,丽妃就拉上了我的手跟我说她的苦事:“娘娘啊,您是不知,刚刚臣妾差人去领这个月的燕窝,谁曾想,那边的人说燕窝都先供着极月殿了,其他的先不分,臣妾的人说我们翠洗宫得是有的呀,结果那边也不给!娘娘!臣妾与她同处妃位,她就仗着怀有身孕便如此这般,这让臣妾的脸面往哪搁!” 呵呵,不用急,她很快就是贵妃了,没事,再说我这么长时间被她气,我脸面早就没了,这不也好好的。想是这么想,嘴上说到:“丽妃别扰,这是陛下的意思,本宫这月的燕窝也是送去极月殿的。这后宫之中就你们两个同在妃位,应当好好相处才是。”我说罢,还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 丽妃赶忙摇头,“依臣妾看……”她凑过来严肃的看着我说,“娘娘,大年三十陛下未在您宫里去了她那,她明知不合规矩却不加劝阻,分明是有了僭越知心!” 我感觉脸上僵住了,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这么打脸,我用你反复提醒?她即便是劝阻,皇上能听?少在这挑拨离间!再者说,你好幼稚啊!将门之后都这样吗?一个破燕窝就能这样,本宫遭的罪还少吗?你分明就是看不惯她,教唆本宫去对付她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幼稚! “丽妃慎言!平白在这里搬弄是非,叫陛下知道了,可没有好果子吃!”搬出皇后的威严,赶紧走人才好,本宫棋谱后没研究明白呢! 好说歹说丽妃终于消停了,后来又得知她体寒,多要炭是觉着因为体寒才没有身孕,要多暖暖,有了孩子,说不定就能晋位分,真是啼笑皆非。回宫的路上我又交代枝霜以后德妃,丽妃,王美人处多分发例炭。边用午膳边细细思考这件事,越想越不对,心下有了疑惑。 她说生孩子就能晋位分?前脚陛下刚要抬德妃的位分,后脚她就说这档子事?她是怎么知道陛下要升德妃为贵妃?随口一说?这也太巧了吧?我是刚刚知道的呀? 狗皇帝没过来用午膳,自己用过后我实在是坐不住,内心藏不住事,遣了枝霜去看看太后娘娘是否午睡,得知没有,即刻动身去找太后。 带着小厨房做的银耳蛋羹,我奔向太后那,去的时候不想宋婕妤也在,一起聊了会天,她感觉我应该是有话要说,便起身告退。我赶忙回禀太后。 “母后,臣妾来是想和您说,待德妃生产,晋了她的位分吧。”我接过尚岚姑姑的小锤子,坐在脚踏上给太后捶腿,边锤边说道。结果太后并未有我想象中的反应,反问我,“是皇儿的意思吧。”我点头。 “他愿意封就封去,他若死存着心眼去封贵妃,哀家又岂能拦住?不过是想让哀家也点头,再给德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添些殊荣罢了。” 我手一顿,竟是没想到这一层。我轻轻开口道:“母后,臣妾是想着以德妃的出身,贵妃之位怕是………” “既都是进了宫,便是一道的,出身顶什么用?”太后盯这我说,“在这后宫,皇帝的宠爱抵得过旁的东西千万倍。你可明白?” 我好像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我争宠呗。烦,不想。 “臣妾记住了。” “你真记住了才好,不过月儿呀,你可是要小心。”太后继续盯着我,“皇帝是个傻的,他不懂后宫的这些腌臜之事,给予一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高位,便是害了她。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身为皇后,正后宫纲纪就是你的职责。德妃的胎万万不可出纰漏,别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使了绊子,在平白误了自己呀。” 我愣住,这是什么意思?谁胆大包了天,胆敢动孙妙华的胎?不想活了?没等我发问,太后却怜爱的摸摸我的脸,说道:“你说说这叫什么事,你长的如此可人,便是当年先帝宫里也是没有的,皇帝为何就是不喜呢。” 听完这句话我觉得我的脸可能是绿的。从小到大身边人夸我长得好看的不计其数,我哪知道他为啥不喜欢我啊!我就说他是个眼瞎的。 怎料太后叹了口气,“你也是个傻的,哀家原以为你没有争的心是性格使然,后来方知你对皇帝也竟没那个心思!”我哑然。 没错,我对陛下有敬畏之心,缺无分毫爱慕之意,我心中的那些不平也只是觉得自己没被重视,丢脸之后的羞愤罢了。嫁给陛下第二年,我脸被磨的是越发的厚了,我都想过,只要不禁足我,不废了我,其他的都好说。 我顿了顿,“是臣妾有眼无珠……”“罢了罢了,哀家看啊,是难以抱上嫡孙了,哀家也乏了,跪安吧。” 回宫之后我懒得思想后半段话,光惦记着前半段有人会害孙妙华的事去了。我叫来了枝雨和她一起商量,“母后的意思是有人可能会害德妃。”枝雨听完缺摆出了一个恐怖的表情,又是惊讶,又有几分…………八卦?! 我正了正神色,分析道,刚刚跟太后说晋贵妃时未见惊讶之态,证明太后可能是知道的,结合今天丽妃的反应,我觉得可能这件事很多人知道,可是陛下今天才与我说,旁人是如何得知的? 枝雨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我半天,“娘娘啊,无论这件事是陛下想的还是德妃自己要的,总归德妃是知道的,您也知道她那个性子,定是要炫耀的,她出身不好却身居高位,她那宫里有的是眼线,这消息肯定是满宫尽知,不定有多少人眼睛盯着她那肚子呢。争宠啊娘娘,上位啊!” “那怎得本宫今天才知道!” “您不是不屑安眼线吗,极月殿那边的人又不与咱们这处得来往,这大家都不开心的消息,谁又眼巴巴的报给您自讨没趣?” “……” 我气急,但转念一想,德妃出了事,陛下就会气疯,我是皇后,陛下气疯,我就没好果子吃。我一拍桌案,“不行!德妃的胎不能出问题!枝雨!你快与本宫想想,大抵是什么人会出如此下策!” 1.丽妃,丽妃是镇西大将军独女,却与一个侍卫之女的人平起平坐,偏皇上还极宠爱德妃,偏还有了子嗣,偏偏还要晋升贵妃压她一头,她怎么能坐视不理。 2,罗昭仪,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罗昭仪是现户部侍郎的妹妹,比我大两岁,音似天籁,当年还是安王的皇上去京城外的罗家议事,远远听见一少女哼唱歌曲,走近一看竟是罗昭仪坐在秋千上捧了枝花,轻声歌唱。我是没见过,那时我还不认识他。 听别人描述,如若九天仙女下凡,安王一见倾心,回府就要求娶,结果!回去的路上被刺杀,一孙姓护卫拼死护主,没能回去王府,暂住了侍卫家中,得孙妙华衣不解带的照顾。 后来又遇刺客,孙侍卫竟是为了护主死在了回京的路上,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了安王,只求在身边做个打扫侍女也行。不知道这孙妙华用了什么手段,安王回宫后在太后娘娘宫门前长跪不起,请旨求做正妃。先帝和太后皆是不同意。他周旋好久,才做了侧妃。这原先的罗姑娘,就耽搁下来了。这一耽搁,就是两年。 还是之后罗侍郎找到已是太子殿下的安王,那时我已经被指为太子妃,还未及笄,没成婚。眼看太子妃不可能做成,罗侍郎说,罗姑娘见到殿下一眼便不能自拔,推了好多拜贴,只等殿下。人家快等成老姑娘了,眼看着不好拒绝,而且也是当年看上的人,罗姑娘就也封了侧妃。 陛下登基后两个人的位分本来应同是昭仪,可恰巧孙妙华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那样的出身,硬是晋到了妃位,压了罗昭仪一头。如今若是再封贵妃,那真真是可谓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3.王美人,这个很简单,我不得陛下宠爱,几乎不来我宫里,别人都传极有可能是没有嫡子的。所以说立嫡立长,无嫡子,最大的可能就是立长子,王美人也有身孕。德妃的孩子若不保,她的自然就是长子。 虽说能动心思的人有很多,但是她们三个嫌疑是最大的,想到这里,我顿时警铃大作。遣枝露去了太医署,务必要照顾好德妃的胎,每日情况报备德妃处,本宫这里,陛下处各一份。外宫一切送进去的东西包括本宫的,一律先由太医看过,在让德妃安置。 要说现在已经五个月了,之前也能动手脚,可是头三个月陛下简直无微不至,亲力亲为。这才出三个月不久正逢年关,陛下几乎天天宿在德妃处,德妃出入身后有一大票人跟着,快赶上我的皇后仪仗了。定是没什么机会下手的。 如今才过新年,应该也无大事,不过我觉得小心使得万年船,况且我这么上心,陛下也能少找我点麻烦。 全部布置完,天已黑透,我传了晚膳进来,只吃了一点,估摸着陛下也不回来,吩咐了一下,来人禀报说陛下果然不来。丽妃跑去勤政殿请的陛下,说头痛难忍,陛下若不去便要晕厥过去。我听完笑了笑。照着棋谱下了一会棋,就安置了,临睡前想着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别出什么茬子就万事大吉。 没想到第二天大年初二,就真出了事。 第三章 私通 第二天我打着哈欠,将将去到前厅等她们来请安。扫了一圈发现人不齐。 丽妃不在,想来是伺候陛下起晚了。德妃是我交代了不用来的,怎么得罗昭仪竟也没来。现在本宫的面子已经散到这种程度了吗?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气极,刚要开口发问,就见罗昭仪风风火火的来了。我不由得询问因何事来迟。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来迟是有重大事情要向娘娘禀报!”“你且说吧。” 却只见她扑通一声跪下,却神色一扬,似是兴奋,又有点胸有成竹的说道:“臣妾要告发德妃与人私通!” ???????我??????? 满座皆惊,我差点心脏被吓停住。不是有人要搞龙胎吗?!不是暗地里宫斗,本宫维持秩序呀!这上来诬陷是怎么回事?这跟本宫想的不一样啊!这你让我怎么接?! 我一怒,狠狠一拍桌上的小几:“大胆罗昭仪!竟说这般荒谬之事!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本宫不念姐妹之情!”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万万没有胆量随意编排德妃,臣妾有确凿证据!臣妾可以证明德妃与他人暗通款曲,行不轨之事!人已被臣妾扣在宫里,请皇后娘娘允许臣妾将此人带来,并叫上德妃,当面对质!” 这是什么走向!天爷啊!我现在最犹豫的是要不要叫皇上啊,叫的话,怕是又要雷霆万钧。可是不叫…………这件事情私下解决我责任更大。算了算了,就算是受冷眼也比废后强! 我赶紧先叫枝霜去叫德妃,叫她务必!立刻!带人来重华宫。罗昭仪眼看就要遣人去回宫拿人,我不放心又叫枝露带着三五个侍卫跟着一起去。枝雨亲自去等皇上下朝,下朝之后马上请回,若是用国事推诿,直接说罗昭仪告发德妃不贞,他定会立刻赶来。 一切安排下去我心定了一下。首先说德妃私通,我是不信的,他身有陛下万千宠爱,为什么要与别人有染?啊!!!!难道说?!陛下那方面不行?!我也不知道啊,没怎么感受过。等等,先别想这个!罗昭仪到底有什么证据啊,好奇!陛下会有什么反应?好奇! 可能是我表情太过于诡异,宋婕妤起身安慰我,“娘娘不必忧思,孰是孰非,自会有定论。”我点了点头,抬头一看,因着罗昭仪处里我更近,押解那个侍卫的人先到了。带到我面前我不禁皱了皱眉。 饿得已经皮包骨了,身上恶臭,还有伤痕。不知是被关了几天,好像又用了刑。我质问:“罗昭仪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自己宫里用私刑?!置后宫律法与何地?此事过后本宫定要将你问责!”她却起身回答,“娘娘,为了能尽快不打草惊蛇揭发贱妇罪行,臣妾使用了非常手段,此事过后,悉听皇后娘娘处置。”我不再说话,全场静静的等待德妃的到来。 远远的听见外边来了人,看了下面一圈,好多人的神情居然都露出了期待之色。我心里暗暗嘲讽,平日里德妃盛宠,嫉妒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巴结奉承之人。那些甚少来我宫里走动的,偏偏没事儿就去德妃处喝茶。若不是将逢年关外加皇上下旨德妃安静养胎,怕连门槛都要踏破了。 眼下这般,她们倒更是落井下石的心思,若是以后来讨好本宫,本宫定是要将这帮人撵出去的。 正想着,却见来人不是德妃,而是姗姗来迟的丽妃。丽妃掩着笑,晃悠晃悠的进来,看到眼下的情景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我。 我发愁的揉了揉眉心,“丽妃又为何来迟啊?” 她听罢,又恢复了骄傲的神色,似是炫耀,但又装作娇羞的对我,也是对在座的人说道,“皇后娘娘恕罪,昨晚服侍陛下直至深夜陛下才肯停下。今早伺候陛下起身,更是连站都不稳当,陛下便应允我在歇上一会儿。”又痴痴的笑道,“想来皇后娘娘不会怪罪臣妾吧?” 听完她这些的话我老脸一红,往下一看,众人表情不一,我赶紧挥了挥手赐座。 丽妃一坐下便问这是怎么了,问了一圈见没人应答,宋婕妤瞟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罗昭仪姐姐说证据确凿德妃娘娘与人有染,正等着请人来对峙。”嗯嗯,言简意赅,很贴本宫心意。 丽妃的眼顿时大如铜铃,嘴张的像昨天江南进贡上来的镯子。然而这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便是异常兴奋的神情,恨不得马上拍板这事敲定了一样。看她向后一靠,摇头晃脑的像是要开口说些没法叫人听的话,我赶忙轻咳一声叫她住嘴。 我叫枝露给众人换上一盏新茶的功夫,德妃终于到了。正主已来,好戏开唱。 枝霜先进,对我使了了个眼色,我会意,这应该是在路上没告知为何将德妃叫来,好给她个措手不及。 德妃随后是一脸不耐烦的进来,进来的第一眼先看见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个侍卫,瞬间脸变的苍白无比,手紧紧的握住了扶着她的宫女的手。那宫女也是僵在原地,然后又惊慌的看了一眼德妃。德妃手上一按,敛了敛神色,才款款走进来,向我请了安。 因为我一直紧紧的盯着她,所以她的这一系列表情变化虽只在一瞬,但我还是尽收眼底,当下心里便有了考量。看她这反应,难道?真的是?! 我抬手示意免礼,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罗昭仪和幸灾乐祸的众人,给德妃赐了座。德妃坐定,定定的看了脚下的毯子一会,才缓缓开口说,“皇后娘娘叫臣妾来,所为何事。” 我自动略过这句话中代表着的没事别来找我的内涵,也不废话,直接对罗昭仪说,“罗昭仪,把你刚刚同本宫说的话,再说一遍。” 罗昭仪再次起身,话头是重复给我听的,可眼神儿像刀剑一般刷刷刷砍向德妃,仿佛气吞山河的讲,“臣妾要告发德妃与此人私通!” 未待她说完,我便紧紧的盯着德妃看,等待她的反应。只见她听完这句话,猛地一抬头,愣愣的看向罗昭仪。愣了许久,脸上才变换出愤怒和不可思议。 “罗愈你是疯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污蔑本宫!本宫今天定要你好看!”说罢,竟是要走过去扬手要打。我赶忙让枝霜上去拦住。 “德妃不必动怒,待罗昭仪说完,你自可以辩驳,若她诬陷于你,本宫定为你主持公道。”丽妃看着自己的指甲在旁插嘴:“就是呀!何必慌张,你要真是清白的,皇后娘娘还能冤枉了不成?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眼下没功夫搭理她,直接让罗昭仪说。 罗昭仪上前一步看向德妃:“你这贱妇不仅与人私通,还贪污了宫内财款,桩桩件件,我今天一道与你说清楚!” 转头看向我,“皇后娘娘!年前,我闲来无事,有天无意间登上齐星阁期望风景,不想我的宫女澜儿却看见东南角的一个向宫门外运送宫内污物的偏门里,一个人鬼鬼祟祟得出去了。 正常太监宫女侍卫探亲或是采买,或是办事都会走西南角的,臣妾当时便起了疑心,只当是哪个没长心偷东西的,只叫人偷偷跟着去寻着他,搜出证据打死就好。 怎料臣妾的人一跟出去,就看到他正与宫外的人交换什么物件,臣妾的人当场就连同那个宫外的一块儿摁下了。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可是我宫女眼尖,一眼就发现他们交换的物什里有一支德妃娘娘的簪子!” 罗昭仪抬手,叫宫女拿来一支簪子,我定睛一看,一眼就瞧出来了,这是德妃的。按理说簪子众多,谁都记不住,可是这支不一样。陛下刚登基不久,下边的人进贡了一块上等翡翠,打出来了三支簪子,成色最好的一个给了的德妃,两个次的,一个给了我,一个给了太后。 后来一个宫女不小心摔断了,孙妙华竟是叫人给活活给打死了。陛下却未追究,反叫能工巧匠在断处镶上了金,又打了一副花色形似的耳坠送了德妃,德妃一连带着了半个多月。此事满宫皆知,这簪子,大家也就都认识。 打德妃一看到簪子就花容失了色。罗昭仪继续说道,“宫女回来禀报我,这簪子满宫独一份。德妃失了东西我自得归还,便叫人细细得搜了那侍卫的身,看看有什么别东西一道归还才好。结果,确实搜出了这个!” 罗昭仪接过东西往地上一摔,“这是冰蚕丝的亵裤!自陛下登基以来,这冰蚕丝都是尽供着极月殿的,德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话毕,除了宋婕妤,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抖个不停的德妃。德妃看了看地上的亵裤,看了看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喊着说:“娘娘明鉴啊!臣妾没有,定是我宫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偷了臣妾的东西拿去倒卖,就这么点东西就能污蔑臣妾,臣妾冤枉啊,皇后娘娘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我心下明了这指控定是不成立的,不想从开始到最后一直平平淡淡好像置身事外的宋婕妤开口了:“是呀昭仪,一则是德妃姐姐说的许是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偷了东西,二来,若真是德妃姐姐做的,何必用自己独一无二的物什送人,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她做了亏心事吗,这第三点嘛,若是真有私通互送物件,这人为何又要倒卖出宫,那被发现的几率不是更大吗。” 我看了一眼宋婕妤,想不到她之前闷声不坑,现下竟是把本宫想的全说出来了。德妃向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点了点头,我示意她先起来,旁边的罗昭仪冷哼一声,“孙妙华,你以为我就这点证据吗?” “皇上驾到!”门外一声大喊,又把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门口。 第四章 私通(二) 陛下几乎是飞奔着进来的,一进门就看见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德妃。 众人行礼后我赶忙让出主位的位子,转头寻个凳子,怎料他没有坐上来的意思,径直走向德妃。 “华儿!”陛下一个箭步冲上去,扶她起来,之后就是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我。我??? 我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根据我的经验,以这个人超群的智慧,他一定以为是我为难她了。 果然下一秒,“皇后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斥德妃,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丢啊,气煞本宫也! 幸好我心胸比较宽广,不然我定是原地吐血三升。 我刚要开口辩解,下边还有人替我说话了,“陛下息怒,皇后娘娘全程未向德妃姐姐说一句重话,是昭仪姐姐找出证据,德妃向皇后娘娘陈述才致如此。” 想不到又是宋婕妤淡淡的开口。陛下听闻这才面色缓和,却也没说一句别的话,转头看相罗昭仪,怒道:“干什么!朕定不轻饶你!” 罗昭仪扑通一声跪下,抬头道:“陛下!臣妾……”我决定一下子说清楚:“罗昭仪,本宫来说吧。” 我看向陛下,“罗昭仪发现了一侍卫与宫外之人买卖宫内财务,其中竟有……陛下御赐德妃的簪子和德妃贴身的亵裤,臣妾想,定是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偷的德妃的东西,冤了德妃,结果昭仪还有话要说。” 说完我看向罗昭仪,罗昭仪正色道:“是,陛下,臣妾还有她得罪证!” 这厮犹豫的看了一眼德妃,德妃扑到他的脚下,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陛下!臣妾不想在听别人糟践臣妾了,臣妾委屈的紧啊!陛下,臣妾不想在听啊!” 她上前握住陛下的手,轻声哭喊的“陛下,臣妾是第一个跟着您的,应当知道臣妾对您的心日月可鉴呀。” “臣妾求求您,相信臣妾,对臣妾这么的宠爱,臣妾为何要舍弃荣华富贵去旁人私通?更何况臣妾怎么会傻到用您赏赐的簪子去私通?一经发现,不是会立刻怀疑臣妾的身上?” “还有亵裤!污秽之物,臣妾怎会光明正大的娇,经过外人之手用这种东西和宫外之人私通?!” 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她楚楚可怜的跪在那里,光凭她傲人的相貌就足以令许多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悲伤之态,我见犹怜。 他果然犹豫了,“今天就到这吧,朕相信德妃。” 这是要算了的意思,可是这事怎么可能草草收场,今天是必须要有个结果的。 这件事情闹到现在,已经不可能收场了。 如今这种情况,要么立刻洗刷她的罪名,要么坐实她的罪证。 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所有人还回到昨天那样安然无事的状态。 我开口:“陛下若是信着德妃,那本宫便惩处罗昭仪污蔑之罪了。”我不是逼罗昭仪,我得提醒他,今日之事得有个了结呀,总要有一人受处。 罗昭仪一听急了,仰头大喊,“不能事了!陛下,臣妾怀疑龙嗣有异!” 这一句话,听得我扶额了,陛下脸绿了,德妃扑过去要抓罗昭仪,被枝雨拉开了。 丽妃轻轻笑道,插嘴:“罗昭仪,你这话说的,可要斟酌呀,你若是有确凿的证据,还好若是没有,这冤屈德妃的罪名可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孙妙华捂着耳朵大喊:“闭嘴!” 在一旁闷闷的王美人说话了:“陛下,臣妾相信德妃姐姐是清白的,但只有知道前因后果,才能让德妃姐姐辩驳,为自己洗刷冤屈啊!” 呵,说的真好听。 陛下脸色定了下来,用温柔的神色看着德妃说:“华儿乖,朕相信你,你听完她说的话,自然就能为自己辩驳,洗刷冤屈,你且等着朕为你主持公道。” 德妃听完愣在原地,被架起来抬回凳子上,一脸恐惧的看着罗昭仪。 罗昭仪正了正神色开口,“臣妾日夜审问,这侍卫和宫外买卖商人交代,他们从咱们在东宫时就有了来往,商人称自德妃当年嫁与陛下开始,边有人联系他往宫外送出宫内物件,而他这把这些东西送往城西一庄姓男子手上,他从中收上一成。” “只是这一成,却也让他可以日日花天酒地!自陛下登基后送的物件少了,开始给他支付钱财,比之前的提成还要多,让他帮忙递信件!” 从听到庄姓男子这个名字开始,德妃就一直在发抖,到后来,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 她这些变化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我瞧着丽妃狂喜的神色,她看着面如菜色的孙妙华,仿佛一副自己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又扭头看了一眼陛下,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示意罗昭仪继续说。 “若是光信件也不能说明什么,可自从钱财往来少了,信件多了开始,那庄姓男子竟渐渐富裕了起来,给的银钱越来越多。臣妾听着不对,就称有一笔账对不上,向内务府要了当年的支出账本,结果发现当时德妃住处的账果真对不上!” 说罢,叫人向上呈上账本,“陛下特许德妃可以随意进出库房取东西,可是您没想到吧,早年德妃进入库房后,放入赝品进去,把真品拿走送出宫,这么多年了,库房不知早就搬走多少东西!” “臣妾按那男子所说,问出孙妙华曾送出去过一个金樽琉璃玉铛,陛下命人去库房一看便知!” 皇上立马吩咐收下的人去寻,回来禀报未曾找到,称寻了记录,并未送出。 结果了然,毕竟皇室库房里这么多年,还从未失窃过。 室内温度一瞬间降了许多。陛下轻轻问她:“华儿,这东西去哪儿了?” 德妃又跪了下来,哭喊说她真的不知。丽妃指着她大骂,陛下未发一声。 我开口问罗昭仪,“把些东西交给侍卫的,可是德妃本人?” “是德妃的宫女,连清。” “那许是宫女与宫外不清不楚,如何证明是德妃,又与龙胎有甚关系。” 罗昭仪却是笑了,我内心突然觉得她可能要露出杀手锏了,手脚动了动,做好随时陛下打德妃,我去拦住的打算。 “皇后娘娘问得好,不知这里的姐妹们可记得,当年在东宫时,德妃最爱平时去哪里?” 丽妃率先说出,“城隍庙!” 罗昭仪点头。 “每月初一十五,当年德妃必去城隍庙祈福,我早已去信兄长,命人查证,当年有一供香商人称要做善事,每逢初一十五向殿里补香,此人就是姓庄,直至四个月前新皇登基说有事出门才停止,那时你正好诊出有孕!德妃!你作何解释!” 满殿寂静,只剩下德妃拼命摇头的呜呜声和一下接一下陛下敲击凳子的声音。 罗昭仪继续乘胜追击:“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么长时间雷打不动,每逢初一十五,你们俩就同时出现在城隍庙。” “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是巧合,你也别告诉我,你怀有龙胎之后,这个人就消失了,也是巧合。” 陛下一脸阴云密布的看向不停磕头的德妃,起身捏住她满脸泪痕的脸,问道,“华儿,朕信你,你说,你究竟有没有对朕不忠?” 德妃像拨浪鼓一样摇头,哭喊她没有,这时,刚才还说坚信德妃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的的王美人说话了:“是与不是,将那庄姓男子抓起来审问便知。” 陛下可能是气糊涂了,才反应过来,吩咐侍卫去拿人,怎料德妃大喊了一声:“不!不要!陛下!您饶了臣妾吧,臣妾肚子里的真的是龙嗣呀!您饶了臣妾,那男子是臣妾的弟弟啊,臣妾……臣妾……啊………疼………” 陛下一脚将扭曲成一团德妃踢倒,指着她的鼻子骂到,“你父亲当年说你是独女!你哪里来的弟弟,你这贱人!” 屋子里跪了一圈人求他息怒,德妃一倒,痛苦的在地上呻吟,身下一摊鲜血,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疼,和陛下的名字,“纪郎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知错了,纪郎!”听完德妃叫他纪郎,那是他们之间恩爱的称呼。 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却是更加愤怒。狠狠的踢了一脚她的肚子,吩咐到,“将这贱妇,压入大牢!” 我立刻起身劝到,“陛下,还是先请太医过来医治吧,事情未彻底敲定,先治好她,待查清后在惩处她不迟。”他冰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我叹了口气,让人去请太医,把昏过去德妃送去偏殿,让这帮人各回各处了。 宋婕妤率先头也不回的走了。罗昭仪春风得意,一脸微笑的走了。其他人三三两两的走了,王美人坐了好久才走,丽妃阴阳怪气的夸了我几句慈悲,也走了。 每个人的茶都没有喝几口,一切仿佛和每次请安之后散场的样子一样。然而,地上残存的血迹,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不寻常的一切。 老实说,我现在才缓过来时,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明明之前太后还让我照看好孙妙华的胎。 什么事情会突然变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我看了满地狼藉又叹了口气,命人收拾,吩咐御膳房今天给陛下做点去火的饭菜。转头回了寝殿,细细思量了好久。 第五章 前尘往事 这么一折腾,我连传午膳的心思都没了。太医已经走了,走前向我禀报,德妃孩子没有了,是个男胎。我立即起身去了偏殿。 德妃在我宫里晕倒之后,被我送去了偏殿。现在她是不可能回自己宫的,没有立刻下大狱,我命人将她看管在一个偏殿。 我进门的时候她呆坐在桌子前,呆愣愣摸着自己肚子,面色惨白,饭菜也没吃。听见开门声,满脸冀希的看往声源,看到是我后,又像被猛一吹灭的蜡烛,慢慢看回桌案。 我在她面坐定,看了她许久,问道:“想了这么久,可有头绪?”我见她不解的望着我,开口提点她,“就算你真与外头的人有染,这次怎么会蠢到向外递簪子和亵裤?又怎会如此巧合的被罗昭仪发现?况且我打心眼里不信,你会和人私通。陛下如此宠爱你,你怎么会放弃荣华富贵。你如实告知我一切,若真有冤屈,我帮你深渊。” 她没有答我的问题,却反而问我:“你不恨我吗?我夺了你的宠爱,威胁你的位子。我倒台了,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为何要在这假惺惺的帮我?” 听完我倒是笑了,“好,本宫一样一样的回答你,本宫从来就没恨过你。只是有时你对本宫不敬,陛下因你责骂本宫,本宫一时气闷罢了。本宫从小金尊玉贵长大,是家中独女,爹宠哥哥疼,是没被这样对待过的,生气是难免的。 至于夺宠爱嘛,哈哈,宠爱从来就不是本宫的,这点本宫有自知之明,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履行本宫身为皇后的本责。你倒不倒台,陛下也不喜欢本宫,何来威胁。至于位子嘛……”我轻轻一笑,“放心,本宫比你想象中的稳多了。” 见她愣住,我继续说:“我虽从小背负顽劣之名,可是我家祖祖辈辈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皇后的职责是正后宫纲纪,母仪天下,为众嫔妃之表率,形表端正,赏罚分明。皇上要升你做贵妃也好,把你贬为庶人处死也好,我身为皇后有劝谏之责,可他的决定,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但是位正中宫,皇后该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若你真蒙冤,我自会替你昭雪,若有人动了腌臜的心思,我也会惩处,你信与不信随你,可你现在也没什么好失去得了吧?到现在,你还不愿意说吗?” 德妃一语不发直勾勾的盯了我好久,都给我看毛了,可能她没想好,我叹气,准本起身走的时候,她叫住了我。 我一进门的时候她那表情好像在说这辈子不会再流一滴泪了一样,结果现在,她不停的流泪,平时媚态的眼睛好像成了泉眼,一直向外流出小溪。我递过去帕子,她拭了拭,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向我自嘲般的笑了笑。缓缓开了口,诉说了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恣意快乐的人生。 孙妙华从小过得既开心又不开心。父亲就她一个孩子,记忆中,爹爹总是打骂娘亲,那时她小,只模模糊糊的记着爹爹重复着一句话。 生不出儿子。 有一天,娘亲不见了,爹爹告诉她,娘亲跟人跑了。她哭了几天几夜都不见娘亲回来,却看见爹爹抬回了几个小妾。爹爹在宁王手底下做事,银两是够生活的。她看见爹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姨娘有肚子了。几个月后,她有弟弟了。也从那以后,院子里的人就没在正眼看过她。 她不懂为什么爹爹不把她扔出去,直到有一天,爹爹夸她长的美。是的,孙妙华生的极美,有股子天生的媚态。爹爹指望着宁王能抬她进门做个侍妾。 爹爹开始不在冷落她,反而用每月例银给她买阿胶,鲜花,脂粉。请繁锦楼的妆娘教自己上妆,归阳阁的嬷嬷教自己身段和房中秘术。终于在有一天,把她送上了宁王的床。那个夜很长,孙妙华觉得自己解脱了。 可第二天,宁王没有让她在宁王府做侍妾,把她送了回去,赏了一堆钗环首饰,把爹爹召了进去。爹爹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几天后姨娘不见了,弟弟也不见了。后来才知道,姨娘和弟弟在宁王手上了。 后来爹爹不在宁王手下做事了,去了安王那当侍卫,爹爹每天给自己看安王的画像,告诉自己,一定要让安王爱上自己。可她只觉得画上的男子丰神俊朗,她日日盯着画像发呆,不知道画像上的人现实中是不是也和画上一样美貌。 有一天,那个画像上的男人出现了,满身是伤的躺在自家床上,爹爹让自己照顾他,爹爹去宁王处禀报。她给安王上药,给他换了衣裳,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男子醒了,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如实回答。 爹爹回来了,流着泪跪在了安王床前,安王低声安抚,眼睛却时不时得看孙妙华。当晚爹爹仔细叮嘱她,一定要成功,不许失败,不然就跟着弟弟一起去死。她知道爹爹说的是什么。 当晚她去照顾安王,为安王褪下衣衫换药时,使了点小手段,就让安王意乱情迷的扑倒了她。第二天,安王看着泪眼婆娑的她,握着她的手说定会负责。她心中酸酸的,知道自己成功了,又觉得自己对不住他。她也做了些手脚让安王以为自己是完璧之身。 安王伤好后,她随他们一块出城。爹爹保护安王而死,临死前说自己是唯一的女儿,祈求安王给自己一个归宿。爹爹临死之前狠狠的握着自己的手,直勾勾得盯着她,好像要说什么,她明白,是完成任务,配合宁王,保住弟弟的性命。 安王湿着眼眶答应,带着她回了京城。她在一路上不停的哭,不知道是哭的爹爹,还是哭的自己。 直至她与安王成婚,她都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她按照之前父亲的培养,对着安王施展自己的美丽。她成功了,安王待她极好,安王府里没有一个多余的姬妾。她沉浸在侧妃的美梦时,一封书信打破了她的幻想。 宁王叫她别忘了自己是他用过不要了的,她身上有何处胎记,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问她若是叫安王知道了,她还能不能当侧妃。 她哭了一下午。为了弟弟,为了父亲,为了自己,她每天与安王粘在一起,进出书房。为他送羹汤时瞄一眼屏风前的宾客,为他捏头的时看一眼桌案上的公文。 每天,她这么做,都能知道点安王的情报。每天,她这么做,安王就对她更宠一点。她每天被两种心情夹杂着,简直要疯掉。 她可以随意进出安王书房,她开始谋划,她看到什么书信就往反着写递出。宁王觉得书信不妥,就叫她每月初一十五去城隍庙见面细说。每次都是她先到,她跪在不知是哪路神仙前面,心里一遍又一遍求着宁王赶快死掉。转瞬下一秒宁王自己来或者遣人来,她又要笑脸迎上去。 后来,宁王倒台了。她欢欣的紧,安王成了太子,她成了太子侧妃。尽管空降了一位太子妃,可她不在意,她知道安王最惦念的人是自己。 可是她不知道上天为什么折磨自己,有一天一封信递到她手上,说老地方见,不然她的事就满京城皆知。她去了,去了边被药晕的浑身无力,她被拖去一个偏僻林子。清醒后发现正在穿衣服的宁王,他恶狠狠的说自己当不了皇帝,就叫他的儿子当。 她差点疯了,要去死,宁王告诉她,就算死也离不开荡妇的名声,他已经将孙妙华的一切告诉了她的姨娘和弟弟。就算他死了,姨娘也不会让他好过。 就这样被胁迫着,她见了宁王一次又一次,知道了弟弟和姨娘的住所,接济了一次又一次。她开始用银子,后来没有银子就想别的办法。太子宠她,许她进库房挑东西,她就往弟弟那送,为了堵她们的嘴。 每次初一十五去见宁王,她只觉得像在地狱里走了个来回。偏每次行事的时候宁王总在她身上大叫太子的名讳,说太子最爱的宠妃被他随意蹂躏是如何如何快意。就在她快要疯了的边缘,她得知宁王造反被处死,她欣喜若狂,跪下感谢满天神佛的时候,神佛给了她一到霹雳。 她怀孕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 皇上驾崩,太子继位,她成了德妃。 被呵护至五个月,每一天她的心又像泡在了蜜罐里,又想被千万蚂蚁啃噬。她是宫中最得宠的女人,万千宠爱在身,有怀有龙胎,连皇后她都未放在眼里。 陛下应允她做贵妃,她只觉自己马上要扶九天而上,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又觉得倍受煎熬,自己不堪的过往若是被人得知……… 她马上想要堵住姨娘和弟弟的嘴,顺便也找机会杀了他们。可是她没想到,姨娘和弟弟靠她资助的钱银做起了生意,因着之前自己和宁王见面是宁王为了掩人耳目做的假,种种原因加起来,那对母女竟是成了富商,现在只要朝廷动向的消息,好根据朝廷调配将生意做大,还雇了护院侍卫,想杀极难。 她在外边一点势力也没有,这么多年就算是有心栽培,枕边人都会有所察觉,她察觉到太子不光喜欢她这个人,还喜欢她没有势力的纯真底子。为了保持宠爱,她只好作罢。 她只能边送着消息边想办法。她叫心腹正常递消息,她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她觉得总有一天她能做没有顾虑,没有对手的孙妙华,做真正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甚至,连做皇后都有可能! 这个孩子血脉未知又如何,怎的都是先帝的亲孙子,怎么当不了皇帝?她会重新为她的陛下生无数个孩子,她要做皇后!她的儿子要当太子!她要做太后!她要让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弥补她前半生的苦! 她骄横,她横行六宫,她惩罚婢女,她恃宠而骄,这些都不要紧,她的陛下最爱她,所有人都要来巴结她,她马上要过上幸福的一生了。直到新年的大年初二,她被叫到了皇后娘娘的重华宫。 既是梦,就该醒了。 第六章 离世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寝殿的了,天黑咕隆咚的,我的心仿佛像疯了一般左右窜个不停。 德妃说的话,超出了我的预想,我不懂她为何与我说这些,只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事发,绝对是有人在操纵,她这次的的确确是被人陷害的。是罗昭仪?罗昭仪把一切查的明明白白?还是歪打正着?还是有人引导? 我内心其实很乱,本想的是听她说说想法,梳理一下内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过往。老实说,德妃的话我是没有全信的,但也没有不信。就算是她被逼,与人有了首尾也是事实,况且那人也是陛下夺嫡的老对头。龙胎也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可是……她完全可以骗本宫的,她为什么和盘托出?她这么说了一但本宫相信,去禀报陛下,她不也是难逃一死吗?而且她如果真的跟宁王有过往,这次陷害她的人为何不一早揭发? 我心里疑惑越来越浓,却想不出个结果。枝雨看我眉头紧锁,说:“娘娘别扰心,是非还要待陛下审过那宫外人才知。”又笑到,“奴婢听御前的小全子说,陛下今天郁郁寡欢了一天,在勤政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娘娘要不要带点小食去看看陛下。德妃倒了,娘娘也要把陛下的心栓住才是呀。” 我觉得好笑,“自己宠爱多年的妃子竟然和别人私通,陛下此刻的心情必然极复杂,我一来不想去触那个霉头,二来……”摸了摸腕上的镯子,我是放心不下德妃的事。 听完那些事情,我是打心眼里同情她的,天下女子,有几个能顺心顺遂的呢?我是希望陛下能知道德妃或许不是背叛他的,德妃心里是真真有他的,或许他知道了心爱之人并不是心里全无自己,便也不会那样难过。所以我不愿去钻这个空子。 “娘娘,二来什么?”“啊,没什么,本宫想起德妃的事了。”枝雨见我提德妃,她有些不解:“娘娘,您在里边呆了那么长时间,德妃都与您说了些什么?”她见我不说话,自顾自的嘀咕起来,“哼,她肯定也知道,陛下早晚会知道一切,不愿再见她,她这一次是难翻身了。” 早晚会知道?我的心忽然紧紧跳了一下。转而又想起刚进门时,那个满眼冀希的样子,还有对本宫和盘托出时,绝望的眼神…… 不好!我内心大叫一声,腾的一下站起来,不顾枝雨被吓了一跳,推开门就往偏殿走。 一开偏殿的门,果然,德妃满头是血的在地上,没了知觉,旁边的墙上亦有一大块血迹。我回头冲愣住的枝雨大喊,“去传太医啊!”说完,我赶紧去把孙妙华扶起来,探了探脉搏,还活着!我大喜,枝雨已经去了,我赶忙再叫几个人把她扶到床上,换人来了水和帕子。得赶紧把血擦干净,不然太医看不清伤口。 我刚要上手,底下的宫女要拦我,说脏。害,我小时候什么脏活没干过,我叫了一个人去请皇上,把这里的情况如实说就好。然后给她擦脸。 我内心是有点酸酸的,像是要掉眼泪。边擦边忍不住嘟囔,你这人怎么这么傻,竟是把本宫当成临终说出身世的人了。你不会是以为陛下不愿来见你,遣本宫来见你,所以绝望了吧。本宫不愿担这冤枉名声,你最好赶紧醒来,把你想说的话跟陛下说了。本宫才不做你们之间的传话的,平白惹人嫌。 擦着擦着,太医就来了,我赶紧让开。太医诊过了说,就剩着一口气吊着,怕是撑不过明天了。 我一下子急了起来。我知道她在等谁,我怕陛下不愿意见她,只想着现在赶紧我亲自去请,没想到我刚刚要出门,就看见陛下满脸焦急有哀切的超这边奔来。我放下心,引他至偏殿。 他看见床上的孙妙华,竟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才走上前去,我一看,竟是红了眼眶。我这颗心便是放下了,陛下心里果然也是有德妃的,想来德妃也能放心的走了。 不料他却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我,“是你要逼死她的?” 我???????? 我心下大为委屈,妈的,老娘好心好意帮你们竟是落得这般不好?从前不重视我也就罢了,最近这冤枉和委屈着实太多了些!!! 我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反驳:“是陛下一脚踹没德妃的孩子的,若不是臣妾拦着,德妃此时已在大牢中。若她在臣妾这里自己寻死觅活,也要怪臣妾的话。那要不是臣妾平日就不招陛下正眼看待,不然臣妾现下受陛下这等冤屈,定也是要在这里一头撞死的!” 他大怒,说了句放肆就要起身,我感觉他是要来打我,便暗暗在身上使了使劲,还能抗打一点。省的一会儿没有准备被扇倒在地,这么多人怪没面子的。 可他只是愤怒的瞪着我,眼中的泛红也没腿下,我心里又不争气的开始有了那么一丢丢心疼。 唉,他也不容易,前朝那么多事,还得在后宫忙活。想着开口安慰安慰他,不想德妃微微一动,睁了眼。陛下赶忙回头看她,却愣愣的在地,没上前关怀。 德妃看来人是陛下,眼泪便是噗漱潄的掉了。她面色苍白,想抬手去握陛下的手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听着她从嗓音里挤出来的声音:“纪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一遍重复着对不起,陛下却没去握住她的手。 我早已遣退下人,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又开始发酸。听到陛下问她:“你真的,背叛了朕吗?”我听着有些心酸,这句话中,并没有多少质问的意思,反而含这一种希望,仿佛在渴求得到什么不一样的答案一般。我忍不住想开口替德妃辩解几句,越听见德妃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纪郎,华儿至始至终心里都是你,只是对不起,是华儿对不起你。纪郎,你生气是对的,你对我太好了,是我对不住你…纪郎,别恨我,是我们一家子算计了你,你本不该和我一起……是我算计了你。纪郎……我真的没有办法……纪郎,我………我快死了纪郎,你可不可以……说你能原谅我……纪郎,我真的心里有你,纪郎,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纪郎,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快死了……” 她一直不停的道歉不停的唤陛下的名字,我觉得自己不再适合呆着了,刚要起身告退,就听见陛下低低的说:“朕原谅你了,妙华,朕知你心里有朕,朕原谅你了。” 德妃听完,顿了片刻,轻轻的笑了,却猛地咳了一大口血。陛下再也没忍住,上前抱住了她,德妃轻轻颤抖着,呼吸却越来越轻。她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她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了眼陛下,仍然什么也没说。她呼吸渐渐没有,却浅浅的笑了,头轻轻一歪,就没了声音。 殿内响起了陛下的呜咽声,陛下紧紧的搂着德妃未发一语,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德妃的脸上。 我很想安慰他,可是嘴怎么也张不开。我抹了抹眼睛,转身走了。推开门望了望天。 下雪了。 第七章 德贵妃 晚上陛下宿在了我宫里,我吩咐下去:德妃薨,按贵妃之仪收敛和布置丧事。极月殿落锁,闲人勿入。先前宫中所传的德妃与人私通一事,不许后宫人再议论,若被本宫发现有人嚼舌根,宫女太监直接杖责打死,宫妃禁足罚俸降位分。以后请安改为五日一请。 这一套话布置下去,陛下在我旁边未发一语,想来也是默许我这么做了。我叹了口气,吩咐小厨房做了点精致的吃食,我端给陛下劝他吃点,他也不动,只是愣愣的看着桌角发呆。 我又忍不住叹气,我这妻子之位纯属空降,想来在他心里,孙妙华才是他真正的妻吧。就算她真的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在内心当了这么多年妻子的人,给了她这么多宠爱的人,骤然离世,心里是不好受的。 讲真,陛下对孙妙华是极好的,虽说传言道陛下当年对罗昭仪也是一见倾心,但我瞧着却不像,他只有别人去求他,或者有新人进宫时才宿在别人处。 嫁给他两年,只有年节,太后命令他,他才会来我这。其余的时间只有两个去处,勤政殿批折子和去德妃那,纵使德妃有孕也是如此。 我毫不怀疑,德妃孩子只要顺利降生且是男孩,他许太子位是绝对有可能的。只是会满朝反对就是了,但是他绝对会动这个念头。 眼下,之前的宠爱好像都是笑话一般,狠狠打着他的脸。最初揭露德妃时,他想必是极其愤怒的,可愤怒之后呢,这份爱又至于何地。况且德妃还是那样死在他怀里的,复杂之心可想而知。 我试着换位想了一下,若我是他,现在心里定是空了一块。 我将那吃食拿走,我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就自顾自的拿起那本棋谱继续看起来,心里的伤口,是需要自己抚平的。 他呆坐在那,我翻着书,彼此无话。 过了一个时辰,我看滴漏,已经是亥时,便劝他早些安置,他没说话,却是起身了。我赶紧吩咐人伺候他,自己也换了寝衣躺下。 还是不说话,我劝他早点睡,就背过去躺下了。这么多次他来我这都是这样的,自己睡自己的,我早已习惯,可是这次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久,听见旁边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就僵住不敢动了,我怕我吵得他睡不着觉,就僵在了一边不敢动弹。没想到他竟然和我说话了。 “皇后,她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话。我想了想说。 “前尘往事。” 屋子里又开始死一般的安静。我还在想他为什么不继续问我了,他却让我赶紧睡。 我是一点困劲没有,他就算不问我,明天审问宫外的那个“庄姓男子”也会有结果的。我摇了摇头,逼自己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张公公在屋外喊醒了,转头一看陛下已经醒了,我赶忙哈欠连天的伺候他起床上朝。 一早上也是一句话没说,他吃完了起身就去上朝了。走到门口破天荒的站住了,回头看了看我。我以为他有这么吩咐,赶紧待命。他站了半天,说了一句,“簪子……” “啊?什么?”我问到。 “簪子处理完,就随她入土吧。”说完抬脚走了。 我一头雾水,啊?什么簪子,复而恍然大悟,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簪子,那个在新年把后宫搅的大乱的簪子。我想着这么点小事也要特意嘱咐?真的是爱的深沉呀。 啧了啧,我赶忙问枝雨那支簪子的去处。我一问,枝雨说她当时留了个心眼,当时所有的证物都放在了一道,命人看管,她还特意说罗昭仪问过证物的去处。 罗昭仪问这个做什么?我顿时疑窦丛生,还有之前我说过的,若孙妙华说的是真的。这次是绝对没有道理送簪子和亵裤的呀,还是有人动了手脚,难不成真是罗昭仪?等等,这个道理陛下肯定也知道啊……陛下刚刚说簪子,说簪子处理完在入土? 我瞬间想通了,原来陛下刚刚是交代我查这个簪子是怎么流入侍卫手中的,他肯定也知道,孙妙华再怎么蠢都不会拿这个簪子送人,这才叫我追查。 害,这人,要我查就直说,打什么哑迷?要不是本宫冰雪聪明,这还理解不了呢。用得着他交代?他不说我也会查的,哼。 我昨天命人给极月殿落了锁,所有伺候德妃人现在都在极月殿出不来,我询问了,没有什么可疑人员靠近,也没有谁出来。我放心了,直接叫上慎刑司的嬷嬷,摆驾极月殿! 进到了极月殿,这里还和平时一样富丽堂皇,虽不至于极尽奢华,但就华美程度而言,我宫里是不如这里的,但我从未在意。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能吃饱穿暖就行,只是轻叹陛下双重标准。 新帝继位,举国上下去陈规,察陋习。前几任皇帝年年打仗,国库都掏空了,陛下大查贪污腐败,行清廉之风,结果在德妃处如此铺张,传出去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浪。 陈设如旧时,这人嘛,可不是。侍女给我摆了凳子在前厅,旁边炉火烧得正旺,院子里跪了乌泱泱一堆人,一个个瑟瑟发抖。也难怪,眼下春寒料峭,昨夜里有刚下一层雪,他们又被关了一天一夜未进食,害怕是应该的,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我停了良久,缓缓开口:“你们可知,为何将你们关在这里吗?”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德妃的几个近身侍女太监,面如菜色。“德妃冤屈,昨天伤心至极,已经去了,陛下伤怀,追封为贵妃。陛下已经命本宫严查是何人冤屈了贵妃。” 说完我注视着他们的神情,有些人木讷,有些人悲伤,有些恐惧,当然,有几人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继续说道:“本来这事可以不由本宫来管,直接将你们打入慎刑司一个一个问就行了。德贵妃临走前感念你们伺候她一场,不愿连及无辜,本宫与她姐妹一场,且陛下极看中此事。若是有人现在自首,偷盗贵妃物品冤屈她本宫视情节可为你在御前求情。 有人检举,脱奴籍,有重赏。本宫现在要去罗昭仪处询问,若问到了什么回来发现还没有人自首,问道的人本宫便要你把咱们朝得刑法挨个尝便,若是没问着,回来仍然没人说,全部大刑伺候,毕竟本宫给过你们机会了。” 说罢我起身,叫枝雨和我去罗昭仪处,枝霜枝露留在极月殿,有什么消息立刻来禀报,若有人自尽或者其他可疑行为,就地拦下大刑伺候,叫所有人看着。罗昭仪的证词太完美了,不像是一个宫女能做到的。必定有人接应。 我改了请安时间,眼下不知道她起身没有,我叫一个脚程快的小太监直接去她那知会她,若是问做什么,直接就说我要去看看她,我乘着轿撵慢慢去。 枝雨问我为何提前通知,不怕罗昭仪提前准备好说辞吗。哼,本宫是前去问罪的,可不是去套话的。她能直接举报孙妙华私通,若是存心陷害必是有大量准备的。 昨晚我的布置她一定知道,追封贵妃足以看出陛下的态度,恐怕这一晚都没睡好觉,谎话什么的早就编撰好了,早去晚去都一样。 如今孙妙华一人,罗昭仪,宫外男子,极月殿侍女的这几处是最为关键的。 孙妙华如果没骗我,没加主观色彩,那她极是一可怜人,我同情她。那也就是说她的那个既叫私通也不叫私通。况且宁王死后,她是不可能送簪子和亵裤,那么就必然有人将这贴身东西拿出来,给了罗昭仪或者一外人甲。 侍卫和宫外交接人究竟是原本就有的,还是买通的,还是诬陷的。 罗昭仪既然能知道王府和东宫时期孙妙华的不对,为何没查到宁王头上,或者是查到了没说。罗昭仪是否知道真正的“实情”暂且不论。我对是否存有这个外人甲很感兴趣。 现在不排除是另外一个有心人查到了蛛丝马迹后,买通侍卫宫女,将这一切有意,悄无声息的告诉了罗昭仪,让罗昭仪以为自己找到了孙妙华私通得事实,从而揭发检举。 事成,德妃倒台。若败,则会反馈的罗昭仪头上,这人可谓是怎样都不吃亏。 我隐隐担心,要是现在后宫真的有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人,那以后后宫的日子定会不安宁。我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只希望是我多心。 我先吩咐枝雨,以后免了王美人请安,多送去几个人照顾她的胎。既是保护也是监视。她现在在我这有可能是加害者,也有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 我刚刚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孙妙华的说辞全部真实上,我需得和现在正在慎刑司审着的庄姓男子,孙妙华姨母和弟弟的口供细细对过才知。 正想着,就到了罗昭仪的门口。 第八章 线索全断(一) 她早就在门口等我了,看着不出来脸色,想来是让妆粉盖住了,寒暄了几句就和她进了殿内。我吩咐了旁人都下去,留了枝雨,支着脑袋看着她。 她深深喘了口气,开始切入正题:“皇后娘娘来找臣妾,所为何事。” 我也不跟她废话:“罗昭仪,本宫今日来一是降罪,二是审问,你可准备好了?” 她急忙跪下,神色惶恐,却未见慌乱,可见还有有准备的:“不知臣妾何罪之有。” “罗昭仪你是在跟本宫装傻说笑吗?本宫先前就说过,在你的宫里滥用私刑这是其一,私自调动内务府记档为其二,其三,你遇事不先来报备本宫查清事实,反而自己调查冤屈了德妃,致德妃薨逝。罗昭仪,数罪并罚下来,你猜会是什么结果。” 她却是一抬头:“臣妾不服!您若说前两样臣妾有错,臣妾认了,可哪也是为了查清真相!至于最后一点,证据确凿,哪里冤了她?!” “本宫先不回答你,本宫问你,那个收受德妃物件的侍卫你抓住之后他亲口说的这东西是连清给他的?” “是。” “之前说早一段之前,物件已经换成了书信,为何突然就变成了簪子和亵裤?你可问过?” “这……臣妾未曾问过。” “好,这便是疑点一,。本宫再问你,你兄长说,查到庄姓男子每逢初一十五去庙里奉香。你兄长连这都能查,也知道庄姓男子就在城西,为何不去看一看那男子长什么样?” 她愣了一下,转了转眼珠答到,“臣妾和兄长愚笨,未去查探,但想来陛下去拿人就能知道……” 我未等她说完狠狠一拍桌案:“罗昭仪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本宫和你费这么多口舌是为了问你这些细枝末节吗?你既然查过,为何能不知所谓的庄姓男子,前后根本不是一根人!你如此冤屈事实说与我与陛下,害的德妃受伤你还当何罪?!”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但我想来不是,登记之前的男子应该是宁王为了掩人耳目的亲信。而如今的,想必是那对母子的挡箭牌,肯定不会是一个人,只是借用这个名头罢了。就算我没听德妃说过实情,这件事也是可以查探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罗昭仪误解,还是她查到了点什么,添油加醋的呈到了众人眼前,还是有人告诉她,还是刻意有人悄然让她知道的。只有一种和第一种太难区分,我不希望得到最坏的结果。我宁可是罗昭仪查到了什么,连猜带编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她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慌忙摇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重复她兄长蠢笨没查出来。 我想了想,硬的不行就得来软的。就柔声跟她说:“罗昭仪啊,你比我早嫁给陛下,你也是知道陛下对妙华的感情。眼下陛下伤痛不已,你说你作为揭发她的人,若之后被查出妙华是被冤枉的,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对你呢?” 我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告诉本宫,本宫才能帮你啊。妙华追封贵妃,你还看不出陛下的态度吗?” 她看着我抖了起来。没错,若孙妙华真的是被冤枉的,罗昭仪恐怕就得下去一起陪她了。罗昭仪肯定也知道这个结果,我就是要提醒她知知道因自己她得过失会害死自己,所以现在若是有同谋,有人教唆,莫替人背锅,赶紧说出来。 但她只是喃喃道:“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冤枉的……我明明查到她向外递东西……她每次去城隍庙都要蔽退下人,这分明有鬼,为何会是冤枉的?”我听了,感觉这个反应不像是有同谋或教唆。我便试探问道:“所以你便买通连清偷出物品,赌一把德妃真的是私通?” 她闻言却跪着向我爬来,大喊:“没有啊!皇后娘娘!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是发现连清和那个侍卫有送东西!臣妾是撒了谎,臣妾并非偶然看到,是有人向臣妾告发德妃的宫女和侍卫不干净!臣妾想着要抓住孙妙华的把柄才一路查下去的!” 她拼命的喊,“臣妾按照他们相会的日子截住,她们当时交换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啊!臣妾为了直接捏住孙妙华的命脉才用的私刑,没想到扯出这一系列的事情,的确是证据确凿啊!她怎么可能是冤枉的呢?!” “有人告发?谁?!” “不知道,一日送给臣妾的吃食里塞的纸条……” “纸条呢?!” 她闭上眼哭道,“早就没了……啊……皇后娘娘救命啊,您一定要跟陛下说,臣妾真的没有冤枉她啊,臣妾这一路查下去,就是这些啊,臣妾就是心急,没有查过那个男子长什么样,只知道她去城隍庙的时候会有另一个人去。可是这么巧怎么会不是私通啊!!” 我不再言语,和枝雨说道,“传本宫口谕,罗昭仪滥用死刑,包藏祸心,先禁足一个月,待陛下裁定!” 说完我就要离开,我还要查极月殿,她却死死拽住我的袍角,“皇后娘娘您一定要跟陛下说我没有诬陷啊,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是查到这样的就揭发了!皇后娘娘您最善良了,您一定要救我啊,臣妾真的不是刻意诬陷的!” 我低头告诉她我一定会给她好好说说,边走开了,我现在急着知道极月殿那边的情况。罗昭仪的话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这件事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罗昭仪说没说谎,问过连清,和其他的才能得知。 从昨天出事,极月殿的掌事大宫女连思就被我扣下了,现在在慎刑司。大刑上了一遍,什么也没说,现在在被关押着,等我着提审。 最开始罗昭仪说的那个连清,现在人还在极月殿关着,我想着先问第一证词上提到的人,就现在往极月殿去了。枝霜枝露没过来回禀消息,那就是没人想好了,极月殿的人嘴到时还挺硬。 我再次到了极月殿,枝霜看着我摇了摇头,还真没有人说。我直接命人开始用刑,一个一个来,就在院子中间,所有人看着。我问到连清是哪个,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跪了出来,我直接让慎刑司的嬷嬷从她开始。 她拼命磕头求饶,我心里冷笑,买主求荣的人有什么值得本宫同情,直接上刑。 先上了一道鞭刑,结束之后我开口问到,“说,是不是你把贵妃的东西交到那个侍卫手上的。”她哭咧咧的回答是她。 这就扛不住了?我继续问:“是谁致使你的?”她不说话了。我抬手示意继续,抽了半天,血喷了一地,她哭喊着说是孙妙华指使,就是德妃私通,她绝对没有冤屈德妃。 “德妃亲口让你把东西交给那个侍卫的?” “……是……皇后娘娘明鉴啊,真的是德妃私通啊,奴婢绝对没有害德妃啊!” 她在刑架上哭的喘不上来气,周围的人吓得瑟瑟发抖,有几个小宫女在低声抽泣。本宫只觉得好笑,事到如今,怎么着也是死,不如老老实实交代,是谁买通了她好能少受点罪。 我示意上刑的嬷嬷换一样刑具,换来了夹手指的竹板夹,开始了新一轮的惨叫。 下面的人惨叫和抽泣声夹杂在一起,我在上面气定神闲的坐着,可能很多人包括陛下此时来看都会觉得我是个冷淡,残酷的女子吧。可本宫却觉得男人有平天下的雄心壮志为何女人不能? 陛下在前朝杀伐决断,夺嫡争权,我身为皇后,后宫这点子事都不能做到查清真相,为了点刑法哭天抹泪,害怕得束手束脚,那本宫还当什么皇后了?与寻常的闺阁女子有何分别?我身为女子,文不能在朝安邦,武不能马上征战,但在后宫还人一个清白,我还是能做到的。 正审着,我宫里的小品子来报,据调查,连清在宫外有一个妹妹,在乐坊当一个舞娘,但是最近叫人给赎出来了。我立刻抬眼,看向不成人样的连清,这怕是被人威胁了。我问小品子,人现在在哪?小品子犹豫了一下,说是赎出来给了一户大人家做小妾了。 我却是愣住了,大户人家就算是纳妾,也很少会纳青楼楚馆乐坊的人做小妾,没等我发问小品子立刻说是叫礼部李尚书的远方外甥纳了去。 后宫里没人和李尚书有关系的人啊,连清妹妹被赎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巧合吗?我不信巧合。我起身下了台阶,叫嬷嬷停了下来,问连清。 “你妹妹现在过的很滋润,你应该不想本宫去打扰她的生活吧,她在宫外做了富庶人家的小妾,吃穿不愁,你在宫里受的苦楚想必也是为了她。你要真是为了她好,就把是谁指使你的事如实交代,本宫保她无虞,不让人害了她。可若是你还不悔改,那现在在这里受刑的可就是她了。” 她瞪大了眼睛,像疯了一般摇头,苦苦哀求我,“跟她没有关系皇后娘娘,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求皇后娘娘不要问难她!奴婢什么都说,求皇后娘娘饶了她!” “本宫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只要你都说出来,我不会伤害她。” 她咬了咬唇,崩溃的大叫了一会,抽抽泣泣的说了。是极月殿的大宫女,也就是那个昨天和德妃一起进我宫里的连思,是连思拿出了簪子和贴身衣物让连清去送给一个侍卫。 连清觉得这事不对,像是杀头的大罪。连思却说这是德妃娘娘吩咐的,事成之后,她那苦命的妹妹会被赎出那个苦地方,吃香喝辣,她也被许了重金。 她动心了,并照做,一切结束后,连思忽然说不准和别人说这是连思让她做的。否则,她的妹妹就会被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她也得被拖出去杀头,她胆战心惊。连思安抚她说,她们不会有事,她们会有贵人相助,德妃若出事,她们俩可以远走高飞,所性她事也做了,她和连思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后来妹妹给她写了一封信,叫她安心,自己过得很好,她开心的不得了,等着自己成为一等宫女的那一天。没想到晴天霹雳,德妃私通。她意识到自己送出的那个东西可能闯了大祸,忙等着连思带着所谓的贵人来找她,没想却被扣在极月殿不能出去。 她哀求我保护她的妹妹,我先让人把她压下去,吩咐小品子去把连清的妹妹看管好,如果有人动她,立刻一条线往上摸,与此同时查李尚书和后宫这帮人有什么联系。告诫极月殿剩下的人:这就是卖主求荣的下场。吩咐枝露把这帮人留下,听候陛下发落。 第九章 线索全断(二) 我去了慎刑司,目前已经很明了了,有一个人向引领罗昭仪发现孙妙华私通,与此同时指使连思鼓动连清去送东西,一切变向洪川爆发一样不可收拾,还有能耐,让宫外的人制衡连清,一切一击即中,德妃连人带孩子全没了。现在一切的一切都系在连思身上我有不好的预感。 到了慎刑司我就要提审她,下边的人赶忙下去拿人,我急的不行。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做下这一整套计划,还让人查不出来是谁。见半天没带来人,我急的等不了,提起裙子就往大牢里走。 走到一半,看见一大帮人慌里慌张的跑过来看到了来了跪了一地。也不说话。 我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的跳,脚步不自觉的放慢,闭了闭眼,问他们:“人呢?”为首的人战战兢兢的抬头,转而又开始磕头,我大喊:“人呢?!” “皇后娘娘!老奴,老奴有罪啊!连思……连思她……她死了!”说罢重重的一磕。 果然!我气的暴跳如雷,原地走了两个来回,枝雨上来扶我,我怒问怎么死的。 原来,一个人想死是如此的容易。连思当天受完刑被扔在了牢房,趁狱卒换班的时候,在衣服上撕下了两块布条。一条塞在了嘴里,一条死死的在脖子上狠狠的勒了个死扣。背对着牢门,无声无息的死了。 妈的,气死老娘了。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妈的!我踹了一脚看守连思的狱卒。出了慎刑司,恨恨的吸了口气。这人到底是谁,竟能生生的让人查不着她。看来眼下只有从李尚书那条线找了,得禀报皇上,这前朝的事我可不插手。 反应过来后我只觉得浑身疲惫,我得赶紧回宫躺一会,想是这么想,可天不随人愿。我刚走到一半,皇上身边的陆公公就让来找我说皇上要我去勤政殿陪他用午膳。 我的妈呀,折磨死了,还要分出心去应付他!我想了想,还是去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总是要跟他汇报的。我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勤政殿。 又是一顿无声的饭局,我抬眼看了一眼他。神情淡淡的,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可我知道他心情不好。 若是平时就算没有表情,在我面前,那下巴可是要扬起来的,眼睛得向下斜愣着看我,我若吃饭出声音,还要瞪我几眼,还吃的比狗快,恨不得赶紧离我远点。 可是他现在微微低着头,不看我一眼,慢条斯理的吃着御膳房给他精心准备的饭菜。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心情不好。 我赶紧扒拉了两口饭,怕他一会问我事,就没机会吃了。可是他这次吃的特别慢,等我吃完了,他还剩一点,我坐在那老老实实等他。 他随后放下碗筷问我:“怎么样了。” 我心虚的笑了笑,感觉我又得挨骂,但也不好不答,把这今天天整合的人证物证一一告诉他,但没有说我的推测。因为,他一听就能知道背后有人捣鬼,我巴巴的说出来好像是邀功和显得我聪明一样。 没有哪个帝王愿意被人当傻子,所以我直接说点,他自然能想通。 他低头细细想了一会,抬头跟我说:“李尚书表面确实与后宫的人没什么干系,这点不好再查,一是会打草惊蛇,二是,朕不可能为这点后宫事情去质问李尚书。” “臣妾明白。” “张玉年,传朕口谕。昭仪罗氏,降为婕妤,罚俸半年,禁足池泉宫,无朕旨意不得出。极月殿所有宫人亲近德贵妃者杖毙,其余全部发卖。” 我一听,这惩罚也太重了些,赶忙跪下:“陛下,若是这样大的处罚,怕是满宫皆知了。妙华在天之灵想必难安,陛下念在他们伺候贵妃一场,涉罪的杖毙,其余的降个等级发配行宫吧。” 不出所料他又看了我半天,看得我汗毛立了倒,倒了立,才说:“按皇后的意思办吧。朕累了,你跪安吧。” 我这才得空好好歇歇,躺了半天。晚上御前的小全子送我这来了一份密封的口供,我拆开扫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我问了一下小全子,陛下有没有看过。小全子却说,审人的时候,皇上就在一旁,亲自看着下边的人写完的口供。 我一时心像被一只手搅了搅似的。 这是孙妙华的那个姨母和弟弟口供。陛下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听完的? 我看了这份口供。大部分的事的确和德妃和我说的相差无几,只是没有孙妙华与我讲的细致。孙妙华没有骗我。 我默了默,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辰陛下不会睡的,我就去了勤政殿。我感觉他挺可怜的,去安慰安慰他吧。 张公公喊了几声,里边没反应。我就直接推门进去了,他果然在那里发呆。手上拿着折子,眼睛却盯着面前的烛火一动不动。我轻轻的开口:“陛下别一直盯着火光看,小心伤了眼睛。” 他反应了过来,没看我,揉了揉眉心,问我证词看的怎么样了。我叹了口气如实答,没有问题。 他听见了我说完,手僵在原地,殿内落针可闻。 我打破了这份寂静:“陛下……妙华心里是有您的。” 想不到他却突然愤怒,一把扫开了桌案上的书,质问我:“她若心里真的有朕,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朕?!朕和她一起想办法啊!她一次又一次的委身老三,她置朕于何地?!” 我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生疼,可我还是要说:“陛下息怒,请陛下细想便知,她就是因为在意着您,才不敢说啊。怕您知道了她一开始是有目地的接近您,您会厌弃她呀!妙华从小过的苦,她如何能旁观大局,看清条理。 说一千道一万,妙华有错,您着实不该为别人的错气自己。您劳心伤神,是国家在受苦受难。臣妾没资格代替妙华说话,亦或者是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您心怀天下,这毕竟是后宫之事,您别大动肝火,伤了龙体。臣妾冒昧揣测一下妙华的心思,她也是愿您安康的,对吧。” 陛下生气的肯定的。心中有爱才会愤怒,若是一点感情也没有,那剩下的,只是厌恶罢了。我能感觉到,陛下心里是有孙妙华的。 我继续说道:“这一切的本源都是那乱臣贼子的宁王所致,此贼已伏诛,臣妾望陛下勿在动气了。”说完我向下一拜。 是啊,这一切的祸源是那可恶的宁王。我想告诉陛下,虽不能说孙妙华是全然无辜的,但是陛下最该恨的人,是那个宁王。 他听了没说什么,跌坐在了凳子上,满眼疲惫的看着一地的狼藉,皱了皱眉,声音却很轻的叫我下去。 我走出殿外,叫张公公进去给陛下收拾一番,坐上娇撵回了宫。 我夜晚躺在塌上,久久睡不着。 我内心是可怜孙妙华的,我感叹当世女子的不易。女人要像浮萍一样任人摆布,不能恣意快活的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一个高门女儿,若说我能感同身受她的悲伤,那是我矫情。我自认已经是很幸福的了,从小没受什么苦,爹娘疼到大,可不也是为了我家必须出一个皇后的旨意,把我送入这深宫之中。 我虽现在成了一国之母,万人敬仰,可是我每天过的并不开心。妙华之前看起来风光,可是不还是被当做夺嫡的工具,有无数的辛酸苦楚。不由感叹做女子真难。 我总听人说起,前朝亡国是因末代君王沉迷一名女子,不理朝政,民不聊生,才有我朝开国帝王奋勇起义,开创盛世。现如今都到那女子是祸水一枚,可是我自小不懂,慌乱朝政的是那昏君,男人做的不行,为何要女子背负骂名? 越想越气闷,又想到如今还好和这帮女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就为拼命讨一个男人的欢心,只觉得好没意思。我也睡不着了,明天不年不节的,也不用听人请安叽叽喳喳的,我索性起来披了件狐裘,上院子里溜达。 第十章 夜话 枝雨看见我下了一大跳,赶忙给我摁回了屋子。我顿觉无聊,想了想叫她拿几壶酒来,我与她一起喝喝! 她见拗不过我,只好给我拿来一壶,又去取了两个酒盅,给我斟酒。 她试探的开口问:“娘娘今日与陛下吵架了?奴婢在殿外隐隐约约好像听见陛下发火了。”我疑惑的问道:“我和你喝酒,提他做什么?跟陛下有半文钱关系?要你和我喝,你喝就是了。”她讪讪的应了,给我斟了杯酒,我抬手拿起,倒在了地上。 “娘娘!” “嘘,我敬孙妙华。” 她看着我没说什么,又斟了第二杯酒,我抬手,此杯敬古往今来,所有苦命女子。我抬头喝下,不禁皱了皱眉,辛辣的酒水从嗓子眼烧到胃,嘶,有种诡异的快活。 我哈哈大笑,枝雨觉得我可能是疯了,不肯再给我倒,我从她怀里强过来就又满上了一杯。我神思清醒的很。 这杯,我遥敬这次的幕后之人。好手段,好计策,总有一天,我会查出你是谁,我不信你会就此停手,善罢甘休。只要你再次兴风作浪,我一定要把你找出来。想到这里,我一饮而下,啧啧,好酒! 我咋吧咋吧嘴,我随了爹爹,酒量很好,从小到大没尝过醉的滋味。当然我也没往死里喝过,都说借酒消愁,我从小到大没啥大的愁,自然没有可醉的地方。 我有一接没一捞的喝着,还鼓动起了枝雨一起喝,结果给这小妮子喝飘了。我俩一起回想小时候在府里的事。 “嘿嘿,娘娘,我可是记得您小时候不去上小学堂,要去街上吃米糕,被夫子发现告诉了老爷。姥爷要打您,但舍不得,后来还是奴婢替您挨得板子,因为我没管好您。”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大笑:“我记着呢!崔记的米糕京城一绝!可娘亲不让我吃,会胖!我只能趁下课的时候去买!”我拿起酒盅一头一喝,拍拍胸脯道,“枝雨,你虽替我挨了板子,可你看我现在也是皇后了,你是重华宫掌事。这也算给你补回来了是不?!嘿嘿,你跟着我混,必!锦衣玉食!” “您就吹吧,您就空占一个名头,您看您也不争,陛下来咱们这吗?我看我跟了您,怕是暗无天日了。”我瞪着她,长本事了?!我上去就捏住了她的脸,“你个臭丫头还敢编排我?你信不信我让你去倒夜香?!” “得,您刚刚还说要我锦衣玉食呢,现在就是倒夜香了,都不如给我发卖了,也比这强!” 我听见却是愣住了,脑袋轰隆一声,急忙问她:“枝雨,你跟我进宫,可是后悔了?!” 她错愕的看着我,反应过来了,连忙跪倒在地,说让我恕罪。我心头一急给她捞了起来,“你我之间这么生分做什么?你且说是与不是?”她急忙摇头,“娘娘,我刚刚是说胡话了,奴婢跟着娘娘,未曾有半刻后悔。” 我缓缓的松开她,欢乐的气氛不复存在。我不是扫兴和敏感,深宫寂寞,我唯一知心的就是枝雨,我怕极了她生了离心。 她好像看出了什么,过来握住了我的手,问我:“娘娘,我看您进来一直闷闷不乐,您有事可以和奴婢说说。”我看着她,叹了口气,我的确最近一直在胡思乱想。 “我只觉的后宫可怕,在这里,我以前的喜好不能有,我以前的玩伴没有了,我以前说的话也不能说,做的事也不能做。我不能做小月儿该做的,我要做皇后该做的。 枝雨,我才17呀,我天天要维持一个诺大的后宫,上行下效,我得以身作则。尤其是最近观孙妙华的这件事。陛下那么宠她,都可以片刻间失势。 枝雨,陛下不喜我,我得做到谨小慎微才能不被厌弃。我累啊!若我自己被厌也就算了,我害怕连累爹爹和哥哥们,爹爹快要致仕了,哥哥们才起步,我若连累了一家子,那我真真是死也不能瞑目。” “娘娘说什么呢!呸呸!娘娘好着呢!老爷少爷们也定会好的!娘娘,在奴婢心中,您值得最好的,您不必妄自菲薄,您都说了,您才十七,以后的路长着呢。” 我轻轻的笑了笑,叹了口气。低头一看,酒也喝完了,嗑也唠完了,便让她去睡,我也睡了。她起身晃了晃,我笑她酒量果然不行。她晃晃悠悠的走了,我也躺下,脑袋里瞎想了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起来,发现都日上三竿了,枝雨不知道去哪了,枝霜叫我起来的。我吸了吸鼻子,有点囔囔的。我想着去太后处把这事禀报了,就用完早膳去了太后寝殿。 我挑能说的说了点,主要说了说她以前是宁王的手下。太后听完默了默,低低的说了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又捡了些有意思的事逗她开心,聊了许久,见太后有些乏了,我就退下了。 眼下德妃的事情陷入了死角。宫外的线索不能查,宫内里边唯一的人证没了,这件事情好像陷入了僵局。总是有时间的,我边想着,边摊开宣纸,唤枝雨进来给我研墨。 看她还有些没太醒,我点了点笔洗里的水洒她的脸上,她反应过来跟我嚷嚷了一会,我终于能开始练字了。 其实若没有这档子事,我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聊。不,宫妃的生活都这么无聊。 每天练练字,描描画,近来连弹琴的兴趣也无。咱也不知道德妃生前每天都干啥,反正自我嫁给陛下,几乎每天都是如此。宫墙内,人人都要安分守己,皇后更是。 我晃了晃头,把胡思乱想甩了出去,开始认真写。二王的字甚是好看,难怪唐太宗那么喜欢兰亭,初唐时期还有靠写的一手好字而平步青云的,真真是有趣。 当下女子一般学写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可我父亲偏偏是内阁大学士,自小我看父亲练的都是些气势磅礴,苍劲浑厚的字。渐渐的我不喜欢娟秀清灵的,改为了潇洒飘逸的。嫁进皇宫里还是有点好处的,还能有真迹可临,嘿嘿。 临了一通,身子有些乏,我伸了伸懒腰,让枝雨给我把桌案收拾了,我出去走走。 第十一章 御花园 今儿,天气极好,积雪都开始化了,我想去御花园溜达溜达,枝雨说什么也要塞给我一个小暖炉,我无奈,只好拎这把儿,晃晃悠悠的走着。 我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头看着假山,好像自己回到了宫外,不是在走在宫墙里,而是在外边的林子里一样,一抬头。外面个屁呀,哪有人在林子里放风筝的? 一只蝴蝶风筝,翅膀下边还有长长的尾翼拖出来两条带子,倒是好看。我循着那线,走过两个拐角,便看见带着大大小小一堆侍女的久岚公主,萧绮。 她脸上扬着笑,边上一堆人拍手称好,我身边就带了几个人,但也被她随身的侍女看见了,向我行礼。她转头看见是我,脸上愉悦的笑瞬间变冷,不咸不淡的向我行了礼,声不可闻叫了声皇嫂。 怎么着?我身上有鬼啊?至于这样?小屁孩一个,诶不对,她好像就比我小一岁还是跟我同岁来着?不管了,我这么大度一个人自然是不同她计较的。 我笑着走上去,让他们平身,“绮儿好兴致啊,这风筝与你很是相配,能和春梅争艳了呢。” 她只起来扫了我一眼,眼睛看向了别处,“皇嫂,许久没有人叫我绮儿了,我听着甚是不舒服,皇嫂还是叫我封号吧。” 啧,小小年纪是吃了火药吗?罢了罢了,我不生气,本来我就是和她套套近乎。我大脑极速在运转与她找什么话题,我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想不到她还挺善解人意,把线往下人手上一搁,“皇嫂,我还有事,先告退了。”说完,不等我说话,就挥手带着一堆人走了。留下一个小太监尴尬的收风筝。 我笑了笑,也走了。 害,这年头,我这皇后当了跟没当是的。没事,这么多年,习惯了,脸皮厚了。 其实久岚讨厌我不是没道理,反正她现在整个皇室都烦,我可能算好的了。毕竟,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叫陛下搞死了,她母妃叫太后搞死了,她怎么可能和他们俩,现在的皇室相亲相爱一家人呢?连带我这没啥存在感的嫂子也一起恨上了。 先帝的九皇子定王当初也是储君的大热门选手啊。只可惜,手段还是差出陛下和太后许多。当年定王母妃贤贵妃入了冷宫,定王除族谱,贬庶人流放,宫中就留了这么个五公主久岚。 她同我年纪一般大,眼下看来也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不知道她有没有中意的,陛下又是个什么主意。算了,她或许都不愿叫陛下给安排呢。她若是一辈子不嫁,皇宫也养的起,可是说不定人家想早点离开皇宫呢。 这种事若非是涉及到权力斗争啥的,陛下一般会交给我安排,我先提前相看着,哪天找个她心情好的日子,去问问久岚的意思吧。 我瞎想着,听见隐隐约约有笛声传来,想来是周才人,宫里她最会吹笛子了。我走进一看还真是她。哎呦,今天是什么日子?遇见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人。 我走进了,见她就带了一个人,背对着我,我就没出声,默默得站远了些。就这么个背影,看起来有点引旁人入陷阱的味道。这么点人,她磕了碰了赖上我可怎么办。 这就是后宫生秘籍之二不要和人单独相处。免得她有什么闪失,在攀咬上你。 我好歹也是学过乐曲的人,这个曲子是讲女子相思的。能听出来她吹得如泣如慕,如怨如诉,看来是想陛下想的,吹得极有水平,我差点没忍住给她鼓鼓掌。 一曲了毕,我听她低低的说一句:“陛下要是能听到就好了。” 啧啧啧,说的我都心生涟漪。我要是陛下,看到此情此景,定会狠狠的抱起她冲回寝殿,好好疼惜一番。 有听她的侍女安慰说,“小主宽心,以您的姿色,奴婢看胜过旁人千万分,早晚有一天陛下定会看到您的。”我都快要忍不住笑了,这后宫,谁长的丑?谁知道他喜欢啥样的?不过我看这周才人期期艾艾的模样倒是可爱的紧。 我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枝雨,只见她瞪个眼睛皱着眉头,像个斗狠护犊子的母鸡一样,好像要立刻冲上去啄死周才人一般。我不禁轻轻笑的躬身,头上的珠钗轻轻一碰,响了响。就看见周才人惊恐的转了过来。 和孙妙华眼睛细长,眼角向上勾了个弧不同,周才人是大大的杏仁眼,眉毛有点八字形。此刻面露惶恐,睫毛一晃一晃的,眉毛蹙了起来,小嘴瘪瘪着,直叫人心生怜爱。 未等我细看,她就冲我跪拜告罪,她的侍女也抖的不行。我又差点笑了出来,赶紧让她们起来了。 “臣妾不知娘娘在此,浊音污了娘娘圣耳,还口出狂言,还望娘娘赎罪啊!” “周才人折煞本宫了,才人笛音胜得皇家乐师几分,本宫甚是喜欢。周才人容色倾城,必能得陛下青睐。” 她拼命摇头,“不不不,娘娘才是天人之姿,臣妾……” “哈哈哈行啦,是本宫听闻你笛声,忍不住驻足,本宫宫里还有一堆事,就不扰你雅兴了。” 我怕她尴尬,说完扶着枝雨就走了,听见后面小声地飘出来一句恭送皇后娘娘,我又忍不住笑了。枝雨看我笑的开怀,不禁怒道:“娘娘!此人狐媚惑主,你怎的也不生气!” 我不解:“这陛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再说了,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枝雨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我,过了一会,眼睛转向别处,不在理我。 逛了一圈乏的很,我便转头回了宫。 一进门,就有人来告诉我,御前的小全子等好久了,我急忙进去,他急匆匆的向我行了个礼,就告诉我陛下找我有要事。他来着寻不见我,又怕出去找和我走岔了,才一直在这等我。我赶紧让人备了轿撵,去了勤政殿。 一路上我都在紧张是什么要紧事,走道大门口,张公公一看是我,直接让我请进去了。我进门一看,之前的颓废已然消失,他好像又变回了玉树临风的模样。 我走到他附近给他请安,他翻了一页书,未看我,让我寻个地方坐下。我屁股刚一落地他就开口了。 “你说的那个宫女的妹妹,暴病死了。”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震惊的说不出来话,然后脑袋又开始极速转起来。 第十二章 分析 什么?死了?目前唯一的线索没了?是连清被发现说了真话,作为惩罚杀死的?还是说觉得她没用了?我赶忙问:“陛下,臣妾明明叫人看住了她,怎么会……” “看也就能看住杀害,绑走之类的,她得了急症,你怎么拦得住?”我不信唯一的机会就这么没了,“那可有请仵作验过?” 他一抬眉,“她夫家说,死状可怖,像是冲撞了什么,直接给烧了。” 我跌坐在椅子上。烧了?那岂不是一点没得查了,天高皇帝远,他们后宅的事我手再长,也是摸不着的。陛下?!陛下肯定有方法,我刚要开口,听见他说。 “这件事,先……就这样了吧。朕已知德妃前因后果……护好王美人的胎要紧。” 我叹了口气,陛下说的没错,眼下已经陷入了死角,现在更应该不能让他的下一次得逞,“陛下,要不然,把王美人接到我宫里吧,待她生产结束,再送回她自己宫里。” 听到这,他放下了书,看着我说到“若,她在你宫里出了事,你怎么给自己开脱?”我愣住,一时语塞。 是啊,要是王美人在我这里出了事,有人冤枉我,这浑身长满了嘴也难说。 我低低的说了句,臣妾愚钝,他又拿起了书,淡淡的说了句“欲救他人,先保己身。” 欲救他人,先保己身。 我咀嚼着这几个字,没再说话,他倒是也没赶我走。 “臣妾会办好的,既然陛下交代完了事情,那臣妾告退。”说完我就要退出去,他忽然说“在这用晚膳吧。” 还是没看我,我只好应下,但是此刻未到用完膳的时间啊。那我做什么,呆着?啊?那岂不是要无聊死。 我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他轻咳了一下,我赶忙看向他,他未抬眼,指了指沾朱砂的那个砚台。 嗨呀,原来是叫我研墨,行,有事干总比没事干强。我走上前去,开始研朱砂,他也摊开折子,开始批阅。 后宫不得干政,宫妃不能进尚书房,但是勤政殿可以,因为勤政殿算是他休息的地方。我瞄了眼折子,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不敢多看,就低头研墨。这种呆呆干一个动作的最容易出神了。 看见这些折子,我总会想起父亲。 祖父当年是先帝还是太子时候的老师。我听父亲说过,先帝很聪明,学东西很快。爷爷总回家训爹爹,说爹爹不及先帝一般聪明。 父亲总是气恼,说爷爷偏心。后来爷爷去世,先帝也继承大统,父亲便兢兢业业的为官,父亲和先帝的思想由于爷爷的缘故,是十分贴合的,父亲也就坐到了首辅的位置。 但是为了削减我家的势力,大哥哥在朝为文官,二哥三哥却从了军。如此我家既有了稳固的位置,众臣前端,又无在手兵权,一大家子也不在一处,不能掌控部分权利,威胁皇家。 爹爹马上致仕了,就算我有了嫡子,也不会外戚专权。 爹爹说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了,所以先帝才会选我做皇后。这样皇家不疑心我们,我们也不必担惊受怕。 我临出嫁的前一晚,父亲和我说了这些话。我懂他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害怕,没人可以欺负得了我,也不用担心陛下有一天会动了我的母家。有这样的爹爹,我很安心。 父亲老来得女,从小到大很疼我。但是他说他没有办法,我是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皇上清楚,皇后清楚,太子、也就是当今陛下,也清楚。 说起来有多久没见到父亲母亲了?大哥在户部做的怎么样?二哥在东境过的如何了?北边苦寒之地,三哥守匈奴可有危险? “……皇后?皇后!”我思绪被拉回来,有被他吓了一跳。我靠,竟然走神了。 没等我告罪,听见他不悦的说:“给朕磨墨竟是这般痛苦?叫你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啊?啥?我居然不知不觉的叹气了?“陛下恕罪啊!恕罪!臣妾只是思念家人,忍不住感叹罢了。” “感叹?感叹朕把你关在宫里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找茬呢?“陛下,臣妾没有此意,臣妾不敢!臣妾感叹陛下终日劳碌,国家有陛下这样的君主,是我们的福气!” 说完我抬头看着他,用我最真诚的目光去盯他,让他知道,我的忠诚!天地可鉴!!!! 他可能让我盯毛了,说了句继续,就低头写写画画了。 我猜他可能看不着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继续磨墨。这次我不敢走神了,专心研朱砂。突然,他把笔搁下了,抬头看着我说:“朕这次叫你来,你怎么来这么慢。” ?你想一出是一出啊?!你纯属来找茬的吧!我嘿嘿嘿的冲他笑,暗暗骂了骂他。“陛下,臣妾去御花园走了走,碰见了久岚,说了会话,不想陛下这时来找我,如果这样陛下也要责怪的话,以后臣妾足不出户,只等陛下召见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 ?妈的,给个杆你就往上爬?我气极,不再想同他说话,气呼呼的研他的破墨。却听见他轻轻一笑。 我愣住了,猛得一会头看他,发现他在重重的呼吸,揉着鼻子,呵,我就说嘛,这苦瓜脸什么时候在我面前笑过?我不再看他,继续研墨。 “皇后,你父亲是当朝书法的大家。想必你写得也不差吧。” 感觉这是个坑,但是我还得必须往里跳。 “臣妾的字勉强能看。”后宫生存秘籍,改谦虚的时候要往死里谦虚。 闻言,他抬头看了看我,手上的动作往上一递。我愣了愣,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我接笔。 这是朱批,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接。我扑通一声跪下,“臣妾不敢用!”说完深深的拜下去,结果听上面深深地叹了口气…… “朕何时让你用了,真让你帮朕拿一下。想不到皇后胆子如此之小,你起先起来吧。” 我脸气的扭成一团,这狗皇帝有病吧?我要心里骂他一万遍。再抬起头,用上我的皇后式假笑,起身接走了笔。 他铺开一张新的宣纸,又拿了一根新笔,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他先写上了一个华字,又在左边画了一条细细的线,我没说任何话,仔细的看着。 他在华字的周围画了三条线,三条线的另一端分别写上了,罗愈,连思,李家。到这里我就明白了,目前孙妙华周围的三边势力就是他们三个。 他给了我一会儿反应的时间,然后在罗愈两个字的旁边再画了一条细细的线,写了两个字,纸条。又在纸条处向下画了一条线,末端是一个圈。 是啊,是哪方势力送的这份纸条? 他看我了然,又把上面除了罗愈以外的连思,李家一起连到那个圈里。 他们两方和这个人又是何关系? 我捏着下巴,细细思索,他靠在椅背上开口:“皇后说说?” “首先,如果这三方的人全部受此人指示,那这人必定是宫中人。塞纸条,买通连思,这都是要靠宫中极广的人脉来的,所以他必定是后宫人。” 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其次,李家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他们是知道他们掺乎的事和德妃有关,还是不知道。若是知道,究竟是什么胆子,什么关系敢公然和陛下作对。若是不知道,那人的权利究竟有多大,能无声无息杀人,李家还愿意帮他兜着。” 他听完,支着脑袋看我,半天不说话,我问他怎么了? “皇后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人,放眼后宫,你是最符合的。” 我猛的一吸气,天呐?还真是,权力极大,对孙妙华有理由动手,人脉广?! 我神色一肃,站远一步就是要跪下,说什么陛下?!您竟然不信我?!亦或者,臣妾委屈得紧呀! 都!!没!!用!!赶紧分析案情才是重要的。 结果他却一抬手,“不用跪了,朕信你。” 这到是我说不出话了,他说……他信我? 我搞不懂他这是整的哪一出了。 他锤了锤肩膀,起身说,别说了,用晚膳吧。说完扭头去后殿了。我走上案前,把笔放回去,看了看他写的那张纸。切,字不错嘛,说不定以后分析案情用。 我拿起来卷了卷,交给枝雨,也去后面用晚膳了,饿死我了。 第十三章 面亲 到了晚膳的时候我吃的极其不舒服,要问为什么的话,我觉得陛下可能是受刺激了。 陛下居然给我夹菜了。 但是他仍然全程没有看我,夹了快鱼肉,不抬头,直接插进了我的碗里。我以为是叫我给他挑刺,心想他不嫌恶心吗? 挑半天发现没有,刚要给他夹回去,他就生气了,皱着眉毛瞪了我一眼:“怎么?皇后嫌弃朕,不想吃?!” 我被他吼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筷子塞进嘴里说了句臣妾不敢。他边瞪着我边缓缓的低下头去吃饭。 我哪得罪他了?这是折磨吧!太煎熬了,这比我面对满后宫的女人都累,古人说伴君如伴虎是真的没错,看来以后得离他更远一点。 我怀着忐忑的心吃完了,斟酌着词汇,想要离开,他金口一开要我陪他下棋。。。。。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落着子,陛下的棋风特别诡异,我以为他要围我的时候他口子却开的很大。我还在犹豫是不是陷阱的时候反应过来,输赢已成定局。 “陛下棋技如此高超,臣妾拜服。嗯,,,,,臣妾如此笨拙之艺就不扰陛下雅兴了,待臣妾回去仔细钻研,改日再与陛下切磋,如何?” 他把白子黑子分开,一个一个往回捡,慢吞吞的说:“提升技术的最快方法就是与比你技术高超的人比试,只看书本上的理论,无用。” 我觉得他就是想看我落败的样子。 好。 好的。 我不信我还能一局不赢? 很久之后,我忘了那晚我具体输了多少把了,我只记得他给我杀的由越挫越勇,到自暴自弃。差点给我打哭了。 后来我实在不想和他言语,看都没看他,甩下棋子转身就走了,妈的,太欺负人了,不带这样的。走出大门,听见里面发出了爆笑。 这人!果然是故意的! 寒来暑往,转眼竟到了夏天。 最开始宫中有许多人在议论已逝的德贵妃的事,我和陛下如最开始说的一样,抓到宫女太监直接打死。 直到丽妃大放厥词,对德贵妃不敬,陛下震怒降为昭仪禁足,事情才慢慢淡下来,没人敢再提。 西南边陲一个小国不安分,派镇西大将军去镇压,才把韩昭仪复了丽妃位,放了出来。原先的罗昭仪竟是生生被禁足到了夏天,还没有消息,我想找个机会寻个由头和陛下提一提她,别是把这人给忘了。 王美人七个月的身孕了,我一直严加照料,没有什么差错。 丽妃复位之后天天往陛下那跑,倒是和之前一样。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便是我和陛下的关系。 我觉得特别奇怪,似乎是因为我知道了德妃的秘密,他开始对我有了笑脸,没事叫我去给他干杂活,我最开始提出抗议,后来抗议无效。 陛下也开始来我宫里,多半是坐一会,或者是气我几句,我越张牙舞爪,他越开心,来我这开心了就去别人宫里。 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老娘不是人吗? 最最奇怪的是,不逢年过节,他也会偶尔在我宫里留宿,但从不睡我。很奇怪,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还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对各宫嫔妃的态度,原先他只对孙妙华好,原先旁人都是淡淡的。现下,他似乎对每个人都很好,但是再也没有人像德妃一样盛宠。 陛下在最多的地方是勤政殿,妃子们每个人一个月几乎平分剩下的晚上,大家都差不多。但他可能只不睡我。 似乎德妃将成为一个传说,但也说不定,毕竟离德妃薨逝,才小半年。每个人都很年轻,指不定日后谁风光呢。 若说最近宫中有谁忙什么大事的话,那就是我了,还有几天,就是太后的寿辰了。 太后的意思是随便办办,我想的是好好收拾一番,礼部的人过来说,陛下吩咐按照我的心意弄。我想着办的喜庆,让母后开心一点就好,宫外请一些朝廷命妇,王公大臣,我父亲母亲也在其中。 父亲母亲来是正常的,父亲位高,又是陛下的老丈人,更何况太后和我家沾点表亲,他们俩合该来。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母亲了,心里有点小激动,办事都显得轻快,枝雨还笑话我小孩气。 寿辰当天,我起了个大早去母后宫里,早早的送出了我找能工巧匠打了许久的凤簪。 “你这孩子,送哀家一个老太婆这么花的簪子做什么,哀家一个老太婆,用不上这些,你快收起来。” “母后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姿容胜得臣妾万分!南海鲛珠在您跟前儿都只有羞愧得份儿!这凤簪落您头上,我都嫌素静。” “你这丫头,嘴越发甜了!”太后一看就是被我哄开心了,我嘿嘿一笑,赶忙上前替她簪上,确实好看极了,母后生得端庄,是压得住凤簪的。 一戴上,满宫的人都立刻夸好看,太后一高兴,倒是赏了我许多东西。 “你父母这个时候也快进宫了吧,正好借这个由子可以来看看你。”我想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确实我超级开心,马上能见到父亲母亲和大哥了,这还是陛下登基之后我第一次见他们,我恨不得马上窜回宫里。 “你回去侯着吧,别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转了,临去宴上我在叫你。” 我又说了一堆吉祥话之后飞奔回了宫里,坐在正殿里兴奋得等着。 “娘娘!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来了!” 没等枝雨说完,我嗖的一下蹿出去,老远看见了他们三个的身影。我在也按耐不住兴奋,哪管什么皇后不皇后的,翘起脚就冲他们挥手。 “娘亲!爹爹!大哥!” 他们仨快步走来,走到我面前却是齐齐向我我下拜,“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急忙给他们扶起,一年没见,心中感概万千。顾不上伤感我急忙挽起娘亲给他们引向殿内。 “你这孩子,坐皇后之位也有一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失……” “哎呀,娘亲!好不容易见一次,你就别耳提面命了!你都不想我吗?” “你胡说什么,我怎能不想你!”娘亲嗔怪的看着我,用手点了点我的头。我嘿嘿一笑看向大哥。 “大哥仕途如何,可还顺利,我那小侄儿怎么样了。” 大哥笑了笑,“都好!我和你嫂嫂,还有曲儿都好!倒是你这丫头好不好啊!”他想伸手掐我的脸,可终究是停了停,拍了拍我的肩。 我心钝钝的,仰头笑了笑,“我都好!陛下对我很好,和宫里的姐妹们相处得也好。”听到我说宫里的姐妹他们不说话了。倒是父亲率先开了口,“月儿,朝中传言匈奴有和亲之意,你可听陛下说起?” 我听完,没说什么,向父亲拜了拜,认真开口道,“父亲慎言,后宫不得干政,陛下心意,女儿不敢揣测。” 父亲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大哥也赞叹的说道“咱们的小月儿长大啦!” 我听罢,望着他们,在后宫如履薄冰,我并不得圣心,一言一行都要小心,我怎能让别人抓住我的错处,连累眼前这些疼惜我的人? 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们自是不必担心我,我闲时无事,给曲儿坐了双虎头小鞋,宴会散了你们给曲儿带回去。” 娘亲摸了摸我的头,问我要不要去拜见太后,我说太后特意吩咐,先不见旁人了,宴上一起见了。 我看着离宴会还有些许时辰,就吩咐小厨房拿一些吃食过来,给他们垫补一下。 我们吃着点心,唠着家常,偏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第十四章 寿宴 “参见陛下。” 我们齐齐下拜,他率先向前一步,扶起父亲,“傅卿快快请起,你们也都平身吧。” 我赶忙让开主位,枝雨给我寻了个凳子,我在他旁边坐下,无人在说话。 妈的,老娘和家人就见这么一次面,唠点家常,你都能给掺和了,我们又不会在一起唠谋权篡位。再说,我宫里不有的是你眼线吗,您至于大驾光临? 我正瞎想着,父亲开口问了,“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哈哈,无事,来看看你们,过一会咱们一起去到宴会上去。”我看看哥哥,哥哥看看父亲,父亲看看我。 什么意思?一起去?不合适吧。 父亲刚要开口,就听见他说:“不必多礼,你们是朕的岳父岳母,和大舅哥,一起赴宴并无不妥,你们该说什么说什么,全当朕是个旁听的。” 他既然这么说,我们也不能推辞,而且这不是什么太不合礼法的,就只好继续尬聊。 我在这,是不能谈国事的,我家的家事又不方便说,只好瞎说,说大臣们的家长里短。 父兄全是尬聊,我和娘亲不说话,这昏君时不时还爆发出大笑,妈的,他总是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恩威并施,宽严相济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话说他在孙妙华面前是温柔似水的,在别的嫔妃面前是威严又和蔼的,诶?他好像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凭什么?!有病?他看不上我?他烦我?我天?我哪里惹着他了?他是不是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呀……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月儿!月儿!”我又被喊回来了,反应过来之后,他正在好整以暇的瞥向我,我望向他们,全都惊恐的看着我,我的天!我又走神了! 我急忙告罪,“陛下恕罪!臣妾在思索宴会事宜还有哪些不足之处!望陛下恕罪!” 父亲母亲和哥哥眼看就要一起下拜,狗皇帝一抬手止住了他们。 “无事,反正皇后在朕面前也不是第一次走神了,皇后,朕和你哥哥刚刚说道你那个发小的事呢。”说完,他抿了口茶,轻轻的皱了一下眉。 母亲开口,“月儿,你还记得中郎将家的那个林秋意吗?” “我记得啊!我俩小时候总一起翻墙买米糕!” 我看着父亲母亲的脸色变的极难看,哥哥扶额,狗皇帝瞄眼看我,我轻咳了一下,“她怎么了母亲。” “她去年嫁给了刘长史家的嫡次子,如今已经有身孕了!” “真的?太好了!今天她不来太可惜了,一会我备点薄礼,母亲你替我送过去!”母亲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看了看时间,起身向昏君下拜,“陛下,您体谅臣妾家,我等实在光荣,可今天是太后五十整寿,陛下还是同臣妾一起去和太后一道赴宴吧。” 他抬眼看我,默了默,起身要走,我一看这是答应了,我赶忙吩咐枝霜一会带父亲他们去封阳殿赴宴,然后赶忙跟上。 他上了较撵,我在下边跟着,这是礼法。今天是大日子,我着了比较正式繁琐的妆,我叫枝雨时时刻刻看着我的仪表,千万别丢了皇家的面子。我轻轻的吩咐着枝雨,却听见脑袋上的人说话了。 “可以了皇后,已经很好看了。” 我愣住,呆呆地看着他,嫁给他已经快三年了,东宫两年,皇宫一年,这是他头一次夸我。 我这算沾了母后的光了吗?这狗皇帝心情不错? 我警惕的看着他,说了句谢陛下夸奖。他嘴角扬了一下,不在说话。我又把头转向前方,嘴角控制不住的咧开。 这小子,终于知道老娘的好看了! 行至太后处,太后已经梳妆完毕,头上插着那支凤簪甚是好看,狗皇帝也看到了,夸了一句,太后很受用,一手拽着他,一手拉着我,就向封阳殿去了。 一路上太后询问了许多父亲母亲的事,我看陛下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就一一作答。说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封阳殿。 刚一进去,人都到的差不多了,父亲坐在下首的位置,母亲去到了官眷命妇的位置,大哥坐在远处,众人全部起身,拜见我们三个人。 太后陛下坐主位,我在侧位,我向屏风后面看了一看,枝雨过来回禀跟我说周才人称病不来了。我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待我向席下一看,确实是惊到我了。 久岚居然来了,她一向不参与皇室的活动,今天怎么会来? 直觉告诉我有蹊跷,我看了眼太后,太后不动声色的冲我点了点头,我心定了定,等待宴会的开始。 陛下起先说话,吧啦了一堆不外乎是祝母后安康,我朝千秋万代之类的,我随后起身说了点祝词,太后福寿安康,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随后太后简单讲了几句,寿宴就正式开始了。 叮叮当当,酒杯和酒杯之间的碰撞,叮叮当当,音乐和舞姬饰品的交融,宴会其实本身就是无聊的事,尤其是不涉及到我的场子,总会有点不知道干什么,就紧紧的盯着乐师看。 不停的有人向太后敬酒,我早就吩咐太后的壶里放着撇去茶叶的清茶,多喝也无碍,我左看看又看看,看看命妇官眷里有没有我认识的,没等我仔细瞧着,就有一人站起来了。 我定睛一看,不自觉愣住,这次见她,真的是恍若隔世。 “臣妇李氏,祝太后娘娘长乐安康,福寿延绵。”说完,一饮而尽,太后顿了顿,抬手也喝了。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好像也看到了我的目光,但她没看我的方向,低头紧紧的看了看菜,没在动弹。 看着她娇娇柔柔的侧脸,我真的忍不住回想起我俩的少时。 我和张蓝兰曾经是手帕交,她来我家,我去她家都是寻常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生疏了呢。 是那门亲事。 李良君是朝廷新星,是父亲下僚,与大哥也相识。这个人是张蓝兰的表哥,有一天我去她家玩,遇上了这位表哥。 我年纪那么小,李良君不知是哪根筋打错,就问我大哥可许了人家,好巧不巧的张蓝兰听到了。 从那以后只有她来找我,她不许我去找她。 其实她当时年纪太小了,就算李良君有心求取,父亲也不可能把我许配他的,这是世人皆知的。 可她一个小姑娘不懂。 她做了件断绝友谊的事。 她在学堂上,像开玩笑一般,当着男学生的面,在我胸前浇了一瓢水。要不是枝雨扑过来挡住,我怕是要在世家子弟面前被看光了。 从此之后,我和她,我家和她家,再无往来。 一年之后,我得了圣旨做太子妃,她如愿嫁给了李良君,做了李夫人。只是这李良君的官,到现在,也未向前进一步。 “娘娘!陛下叫你!”我被枝雨点了回来,一扭头,看见了陛下皮笑肉不笑的脸。要不是宴会,我真的当即跪下。 “皇后啊,你似乎非常爱走神儿啊。” “没有没有!陛下,臣妾……臣妾是在思索!” “皇后在思索什么?” 久岚,对不起了,反正你很可疑,我也不算冤枉你!“陛下,”我附在他耳边说“臣妾怀疑久岚有大阴谋!” 没等他回答我,他先抖了抖。嗯?陛下被吓成这样?!转念一想,他可能是嫌弃我。 我只好离的远些,“久岚从不参与这些事情,这次前来怕是……”不想他突然使劲一扯我,“离朕那么远说话,朕能听见什么?” 我在心里翻了他一眼,继续说“久岚这次是不是会在宴席上动手脚?”他扶着我的肩膀慢慢的给我推回原位,嘴角扯了抹嘲讽的笑,“朕倒是好奇她能干出什么来。” 我看着他的笑,他的手从我的肩膀慢慢松开滑走了,指尖还掠过了我的大臂,痒痒的,我也抖了一下,心像被宋婕妤的猫踩了一脚,我慢慢的转过头去。这狗皇帝整的,我都紧张了,心大跳了好几下。 心绪再回到宴会,就感受到了两道强烈的视线。 第十五章 公主和舞姬 我再次抬头,用余光注意到了两道强烈的,探寻意味的目光,没错,正是久岚公主萧绮的眼神。 我不与她对视,假装正视旁处但是拼命的用余光观察她,却听见耳边冷冷的来了一句:“皇后莫要在盯着乐师看了。” 我心停跳了几息,暗骂了一句,就收回了目光。 正盯着酒杯快要走神的时候,歌舞骤停,人们纷纷退下,紧接着一曲笛声破空,款款走进一个女子,定睛一看,害!这不周才人嘛!等等?你不是生病了吗?! 她缓缓走到中间,笛声悠扬,诉说着爱意的目光,嗖!嗖!嗖!的朝陛下飞来,我看了眼太后,太后眯了眯眼睛,没说什么。 我竖起来耳朵听见后边屏风里骂声一片,为首的是丽妃,我轻笑了一下,开始打量前边的小可爱。 她一直是如此怜人儿的模样,也不知道陛下吃不吃这一套,我回头扭头一往,发现他没看周才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他居然在看……久岚?!而此时久岚正在皱着眉头看…周才人?! 嗯?!这是这么发展?! 我眨了眨眼睛,默默的欣赏这曲《凭天思》,忍不住赞叹,周才人真真是好笛声。 一曲了毕,她缓缓下拜,说着恭祝太后的祝词,底下一片夸赞,我看着母亲看着周才人的目光很是不善,下一秒就要看向我。我决心不与母亲有眼神交流,随即看向太后的反应。 “此曲甚妙,可听着,不像是给哀家吹的,皇后,你说是吗。” “臣妾天资粗陋,不懂笛声奥妙,但能听出技艺高超,想来恭敬太后和陛下的心是如笛声一般的。” 切,后宫生存秘籍之一:答非所问!谁也不得罪,顺便埋汰一把狗皇帝。谁看不出来这周才人是来勾陛下的魂的。 狗皇帝倒是没搭理我,太后默了默,让周才人入席了,至于周才人到底抱没抱恙,那大家就都心照不宣了。 比起后面丽妃阴阳怪气的那话刺儿周才人,我更在意陛下和久岚的态度。果然久岚要做什么吧,不然也不会有插曲之后陛下第一反应看久岚。 没等我想出来个大概,久岚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朝陛下和太后拘了个礼,不急不缓的开口:“既然有美人开头,那臣妹也有礼献给太后娘娘和陛下。”说完拍了拍手。 我刚犹豫了一下,久岚并未叫母后和皇兄,叫陛下和太后虽然听着不亲进,但是也合乎礼法,下一瞬,就从下面款款上来一名舞姬,穿的很少,身材很好。 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久岚来寿宴就是为了找个漂亮美人献歌舞的? 只见那女子身形高挑,身上仅仅裹了几条布,戴着面纱,露出来的双眼细长细长的,很魅惑。双手和双脚各戴了铃铛,有点异域的风情。我转头看向陛下,我以为他会饶有兴致的看着,没想到他却略微失神,太后则面色有些不好看。 音乐声起,舞姬开始跳舞,腰肢极软,身量纤纤,素手翻飞带动着周身的薄纱都空灵了不少。勾人的眼神嗖嗖嗖就向着陛下扫来,看的太后眉头越来越紧。 下面的年轻大臣一个个看的眼睛发直,母亲担心的看向我,我笑着向她摇摇头。转而看向那个不停舞蹈仿佛快要飞起来的舞姬,细细思量久岚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会是指望陛下收了这个舞姬吧?她推过来的人,陛下怎么可能会要? 舞毕,美人轻喘连连,堪堪施了一礼,抬眼看向陛下,未向太后发一眼。没等大家有所反应,久岚直接朗声道:“阿丝罕云,怎么如此不敬,还不摘下你的面纱,让陛下瞧瞧?” 闻言,这女子低下了头,把面纱扯了下来,微笑着看向陛下。 瞬间,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我愣在原地,陛下席下的手狠狠的攥住了衣袖,我听见了后面的嫔妃有人轻声尖叫,丽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长的也太像孙妙华了。 我下意识的看向久岚,她扯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她挑衅似的看向陛下。而陛下只是呆呆的看向那个女子。 我不能继续这么默不作声下去,我直接开口:“久岚,你刚才叫她阿丝罕云,她是西域的人不成?” “皇后娘娘猜的不错,这是久岚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一名胡姬,我瞧着,十分有眼缘,便留到现在,只为图陛下和太后一乐。”久岚笑着对我说。 我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等着陛下回过神来定夺,我轻轻的碰了碰陛下,他咳嗽了一声,只说了一个赏字。 太后已经是满脸不悦了,众人刚刚安静下来,久岚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陛下不如把他收做淑女吧,我瞧着她很配陛下,马上匈奴有和亲之意,这名胡姬也有匈奴血统,等使臣一来,不更显我朝诚意和胸怀?” 这人,真烦的要死,一个小小的舞女,居然也能扯上和亲的层面上。不过这话说的太难让人拒绝,我也十分好奇陛下会不会收了这名极像孙妙华的女子,我有点忐忑。此刻,我倒是揣摩不住来他的意思了。 出乎意料的是,陛下一句话没说,像没听见久岚说的话一样喝酒吃菜。 久岚有些尴尬,简短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换来的还是一片寂静…… 席上沉默了许久,陛下一言不发,只呡几了口酒,也不抬头,一句话不说。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没人敢说话,陛下一句话不说,太后闭目养神,我东看西看,久岚一脸铁青的尴尬的站着,我不由得感叹陛下的高明。 回答不了,就不回答嘛,让提问者自觉尴尬,诡异的气氛让她的尴尬更上一筹。 妙啊妙啊。 正当我在那傻乎乎的乐时,一道惊天霹雳落在我身上。只见他放下杯子,淡淡开口“皇后以为如何?” 他一脸“温柔”的看着我,我冲上去扇他的心都有了,我竟忘了不想回答秘籍还有另一招,甩给他人。 这人我说收了也没什么,我说不收显得我善妒小气,可是收了的话……我揣摩不准这狗皇帝什么意思啊!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要是不喜欢我做主点头,那我以后还有好果子吃? 我的脑袋极速飞旋,我真得感谢爹爹娘亲没给我生傻,我转眼想出来个点子。 我立刻开口,“臣妾觉得可行,”我看他脸色一变,嘿嘿我就懂了。 “但~是~这西域的胡姬怕是不懂规矩,怕侍候不好陛下,不如我把她收做宫女,让我手底下的人规束规束,若哪日得了陛下青眼,陛下瞧着顺~心~了在纳进后宫也不迟。” 天呐,绝了,我真厉害。 他果然很受用,点了点头说了句甚好,这事儿就揭过去了,久岚愤恨的瞪了我一眼,就坐下了。 我回头看了眼枝雨,她会意,离开席间去办这个事儿了,长的这么像孙妙华,久岚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从哪搞到的这么像的一个人。 我又扭头看了眼陛下,他面不改色的和大臣聊天,帝王真不愧是帝王,泰山崩于前都应该面不改色,更何况一个长的像老情人的舞女呢?我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席下,露出皇后的标志性的假笑。 第十六章 月色 散席之后父亲母亲不能多待,我慌忙送他们出了宫门,便急慌慌的去找太后,一进门就听见尚岚姑姑在骂久岚。 “……她在这给谁看!您的寿宴她也要来横叉一脚,那女子一看就是个狐媚的,萧绮定没安什么好心!” “好了,你也别嚷了,你看月儿都来了,你在说,她才是要烦死了。” 我往下一拜,“臣妾不敢。” “你来哀家这里还据这这些礼做什么,来人,赐座。” 我屁股一着凳子就开始了:“母后,月儿在来的路上宫女来报已经查的有几分眉目了,这女子的确是胡姬,以前在民间一舞坊十分出名,后来被人赎出,然后居然又入了另一家酒楼,后来到了久岚府上,才有今天这一出。”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不可全信,这消息也有可能是造假的,那名女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来路不清的,臣妾自然不能送到陛下处,臣妾总觉得,久岚所图谋的不止这些,月儿想通过这女子牵出久岚的目的。” 和太后聊了许久,我才出太后寝殿,小全子就跟我说陛下找我,较撵都传好了,我又颠三倒四的去了勤政殿。 一进门,我连请安啊,礼什么的都没拘呢,他劈头盖脸的问:“不先来找朕,跑去母后那儿做什么?” 你真是有病啊!今儿是太后的场子!我来找你干嘛,今天所有的幺蛾子都是因为你整的,我去替你赔罪你倒是怨起我了? 想是这么想,话可不敢这么说。 “臣妾今天看太后面色不佳,想着赶忙去替~陛~下~侍奉太后,臣妾瞧着陛下今天面色日常,方才质问臣妾时中气十足,想是极佳健的,自然得先去照顾母后。” 小样的,我噎死你。 他盯了我一会儿,冷哼一声,“那女子你打算做何办法。” 还是和宴上一样,我揣摩不透他的心意,想着瞎想不如把心里的说出来,就直接答道:“臣妾打算先摸清底细,在查久岚目的,若真是清清白白,要是陛下喜欢,就供陛下当个消遣也好。” 我想的是答的中规中矩,没想到他居然生气了,他嘭的一拍桌子:“你当真希望我纳了她?!” 我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跪下答:“臣妾失言,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子定是不能承了君恩的,是臣妾糊涂,等臣妾查明,便寻个理由逐出宫去!” 我拜下去,一抬头就撞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里,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晦暗不明,他从案后走道我跟前,烛火被他丢在了身后,我更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他抬手扶我起来,我心中惊讶了一下,记忆中他好像没扶过我,他也没扶过别人。 他只扶过孙妙华。 孙妙华……… 为什么她人都走了,还无形的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她走了快小半年,可是后宫里好像还有跋扈德妃的气息,就连快淡忘的时候,都能出现一个长的向她的舞姬,还在我的宫里。 我到没有厌烦她的意思,只是感叹,她或许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每个人的生活中。 陛下已经背对着我走到了窗前,我甩了甩头,把之前的想法甩掉,看了看他的背影。 他也是挺难过的吧,自从孙妙华走了之后,满宫上下没有人敢当陛下的面提起这个人,今天却是直接看到了那张脸,久岚一定是为了气他吧。 我在想他会问我什么,是问为什么她那么像德妃,还是旁的。 我俩都站了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朕后悔了。” 我有些迷茫,“什……什么?” 他转过头来,却没看我,低着头,乘着月光轻轻蹙着眉,“那一脚,朕后悔了。” 我到抽了一口气,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是那个几乎是直接令孙妙华小产的那盛怒的一脚。 时隔几个月,他第一次跟我说起她,他说他后悔了。 像蜻蜓点水,像谁的手在我心口上捏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我的嘴边。 他似乎是很难过的吧。 我想开口劝劝他,我想说没事的陛下,那不是你的错。 我想说,陛下,毕竟是她辜负了你的宠爱。 可是千言万语堵在我的嘴边。我想安慰他却是连半句话也说不出,太后曾经说过我是个牙尖嘴利的,眼下我觉着我真真是嘴笨至极。 我手足无措的站着,我现在只想说一句安慰他的话,哪怕是一句也好。 结果憋了半天就磨磨唧唧出来了句“臣妾”。一瞬间又颓废,又急慌,急得我想原地打转。 我是看不见自己什么模样的,结果陛下却笑了。 “怎得皇后一脸自责,该自责的是朕。”说完他还是挂着淡淡的笑,看向月亮。 我愣了愣,脱口而出,“陛下!你还在念着德妃吗?”说完我立刻后悔,我在说什么?! 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思考了一下,扭过头过来看我“倒也没有很想。” 我愣住,倒也没有是什么意思? 他却反问我“若那些事,易地而处,皇后成了德妃,你会如何处理?” 我不假思索:“自然是一头撞死,若死前能带走宁王最好。”我便是这么想的。 他笑的深了几分,赞道“皇后不愧出身傅氏,有气节。” 说完,他向我的方向走了一步,走到了阴影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那么皇后也以为德妃是贪恋身为侧妃的荣华才不与朕说,亦或是她所谓的爱慕朕,才继续……” 我恍然,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我默然,我怜她,叹她不易,可是换我,我确实一头撞死了。德妃没有赴死,或许有不舍荣华与宠爱的成分在里边。 我吸了口气,看向陛下,我想,今天我索性就把心里话说说,也算除去他的一个心结。 “站在臣妾的角度,臣妾确实不认同她的做法,但若说臣妾觉得她是贪慕富贵之人…”我抬了抬头,“非也。” “哦?为何?”我仿佛能在黑暗里看见他犀利的目光。 “这天下间,每个人的想法性格思想教化是不同的,因而,每个人放在第一位的物什也不同。臣妾自小便被爹爹教育,做人要行的正,做的直。 眼下臣妾位正中宫,在臣妾心头,正后宫纲纪,是臣妾的责任,是要放在第一位的。陛下身为明君,为天下万民着想自然也是放在第一位的。” 我顿了顿,“有人把金钱放在第一位,有人把荣耀放在第一位,有人把情爱放在第一位,可是天下更多的,是把性命放在第一位的。 以死明志者,古往今来皆有,可非人人都能知道,德妃从小并无人教她是非曲直,她从小到大能抓住的,能证明的只有性命和钱财。 面对歹人胁迫,纵使她再多不愿,她也是把保全自己放在第一位,当然也不可避免的享受陛下给她的荣宠。” “皇后说了这么多,是想说德妃有现在的结局是因教化所致?”他又向前一步。 “陛下,臣妾之前就说过,她心里有您,宁王没倒台时,她未曾传递什么,也是证明,德妃是个可怜人,不是个十足的好人,也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她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我索性打开了话匣子,把想说的都说了,“之前臣妾虽不厌烦她,却是不赞成她许多做法,她之前因为簪子打死宫人,满朝皆知。弹劾她的折子如雪花般的送到陛下跟前。 诚然宫女做错了事该罚,可却是不至于打死的,臣妾合该管束,可是陛下说不追究,臣妾也无办法。” “你这是在怨怼朕,包庇她?” “臣妾是说,臣妾与她的思想不大相投。臣妾之前帮她说话,是臣妾觉得她实在可怜,非她结局可怜,是她命运可怜,臣妾不赞同她的做法,但这是她教化所致,臣妾不憎她。 妙华可叹,可惋,可怜,却不可恨。” 他沉默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问了出来,“陛下与臣妾说了这么多,为何先前说后悔?”我真的不明白他的态度了。 他长舒了口气,恢复了笑容,走到我跟前,说了句:“可叹,可惋,可怜,不可恨。” 心顿了顿,思绪乱的很,叫人理不清。没等我想清这是什么情绪,就听见他说:“谢谢皇后,想不到朕身居高位,竟是没有皇后看的透彻。” “陛下谬赞。” “皇后名唤椒遥?” 他这么突然一说给我说愣住了。怎么突然说道我的名字了?我只好愣愣的点了点头。 “可有小字?” 妈的!我嫁给你这么久你连我小字都不知道? 我顿时气的啥感觉的都没有了,低头暗暗白了他一眼,只好乖乖作答:“臣妾小字月儿。”我抬眼,正好撞进他的微笑里面。 他今天怎么了?为啥他的假笑看起来……这么……温柔?! 我满肚子疑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夜深了?皇后可是要在朕的寝殿休息?” 我瞬间全身僵硬,我倒吸一口冷气,慌忙一福,转头跑走了。跑回去的路上,冷静下来,乘着月色,我倒是想通了。 他这终于是,释怀了吧。 第十七章 番外 傅椒遥 “椒,有芬芳之意,更代表了尊贵,椒是我们传统农作物。古语有云,焚椒兰也,和椒房殿等都能体现。遥本身有广远之意。椒遥,椒遥,椒自远遥,傅大人这是希望你芳菲远扬呢!” 傅椒遥简直蒙了,自己才七岁,因为好奇问了夫子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结果夫子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她还是用小肉手挠了挠脸蛋,“先生我听懂了。” 恰巧此时娘亲过来救她了,娘亲只说宫里召见,夫子就放她走了。真好使,她下次也能这样说嘛? 爹爹娘亲领着她去到了皇宫里,这个路,椒遥认识,她总去见表姑母。 她有些怕姑父,姑父总是很严肃,还总是凶别人,椒遥不怎么喜欢他。 这次果然又见到了姑父,姑父和爹爹说要议事,起身就走了。她一生气,大喊:“爹爹要去找姑父议事!娘亲要找姑母聊天!那月儿找谁说话~” 母亲赶忙要说她,不得对陛下无礼!姑父却哈哈大笑,掐了掐她的肉脸,赏了块儿酥饼,姑母叫来了一个圆滚滚的嬷嬷。 椒遥倒也不认生,娘亲同意,被嬷嬷就领着走了。 椒遥梳着两个朝天髻,她一蹦一跳的朝前走,身上的绸缎一翘一翘的,她如莲藕节般的小粉手一手抓着酥饼,一手握着嬷嬷的一根手指,晃晃悠悠的走在红墙中。 皇宫那么大,她那么小。 嬷嬷给她东指指,西瞧瞧。但椒遥并不感兴趣,她只知道手里的酥饼没有城坊里崔记的好吃。 她走着走着,人小耳朵尖,听见有叫喊声,她飞速窜出去,人小精力旺,嬷嬷的那一声声傅姑娘别跑被她远抛在耳后。 走近一看,一个蓝衫少年骑在一个金冠少年身上打他,虽说金冠也快打散了。 她瞬间想起,大哥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真英雄该做的,她二话不说,扔掉酥饼,撸起袖子,冲上前去对那个蓝衫少年就是一脚!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加之踢的突然,蓝衫少年瞬间倒地。 他愤怒的爬起身回头一看,竟是个没见过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顿时忘了生气,想起来正事儿扭头一看,被自己打的那人早已得空跑走,走时不忘大喊要找母妃打死自己。 他不由得气闷,扭头看向这个罪魁祸首。 “哪来的小孩子,你信不信我……” 谁知那小丫头小手一扬,闭上眼睛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说,“你不必在意我是谁!大哥说了,行侠仗义做好事,不必留名!” 做好事?这是做哪门子好事?他差点被气笑了,没等他说话,小娃娃就连珠炮是的开问了:“你为什么欺负他!” “我欺负他?!”他咬了咬唇,到底也是半大的孩子,委委屈屈的开口说到“是他辱我母妃在先!我怎么不能收拾他?!” 椒遥愣住了,大哥没告诉她这种情况怎么处理,不过没关系,侠女可以应对所有突发状况。 “那你已经打过他了,他都在地上不动了,为何还要打他,那你不也成了欺负别人的人?” 眼看他不说话,椒遥洋洋自得,可却见少年紧握双手,低低说道,“难道奸恶之徒就不该惩罚他们了吗?” 椒遥疑惑道,“你可以去告诉夫子,夫子就会打他手板了。” 少年失笑,“不会有人管的了他的,只有靠我自己才行。” 椒遥咬了咬手指,得亏父母没把她生傻,她转眼就想到一个妙计,“蓝兰也总抢我的核桃糖,我去告诉夫子,夫子也不管。我去问三哥,三哥说要我在糖上涂苦药,叫爹爹骂了,爹爹说非君子所为,要我自己想办法。” 她双手背后缓缓走上前,自己到像个老学究模样,“后来我索性被她抢,她抢一个糖我就多做一片功课。嘿嘿,到后来,蓝兰患了牙病,我的课学也超过她啦。” 椒遥想去拍拍他的头,可是发现自己摸不到,就拍了拍他的手。 “你也可以试试,你也把课学学好,到时候你就对他说,哼!你娘亲再厉害,千好万好,不也生了你这个笨蛋家伙?嘿嘿,那样,你这就是光明正大的报仇啦!”她掐着腰,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此时此刻,大仇得报的人是她一般。 少年呆愣愣看着她,心中豁朗,心中倒是浮现了许多计划。不似这孩子说的这般纯真,但也可以用着“君子”的办法,要叫欺负自己的人血债血偿,惊讶于到这孩童的思想竟然这么一针见血,结果就看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尚艺姑姑来了。 “我的小祖宗!姑娘,你跑到哪了呀!”一抬头,嬷嬷看见了鼻青脸肿的少年,惊呼了一下赶紧叫人来给殿下看病,少年抬手说不必了。 眼看椒遥蹦了高了要说话,嬷嬷想起刚刚来的路上,看见了九皇子叫了一堆人要打五皇子,赶紧扯着椒遥走了。少年看了看,快跑了两步,冲着椒遥的方向大喊:“我叫萧纪!你叫什么!” 椒遥摆了摆手:“我!不!留!名!”越走越远了。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看见远处九弟浩浩荡荡身后一票人要来惩治自己的身影,挺了挺腰板,心中坚定了些什么。 打道回府的椒遥路过崔记,吵着管母亲要糖饼。兴高采烈的小小傅椒遥,全然忘了刚刚的那个少年叫什么,也不知那个少年因为自己的一番话,改变了什么。 她心里想着,还是外头的零食好吃,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皇宫,以后还是少去吧,要是一辈子再也不用去就好啦! 第十八章 番外 萧纪 萧纪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他非嫡子,生母病死,他由无子的皇后收养。中宫无嫡子,自此他成为了瞩目的存在。母后问他,想不想要要那个位置,他没有一丝动摇的说,想。 父皇最疼爱九弟,年纪轻轻就封了定王,从小他只能仰望的三哥,成为了宁王。而他,从成为皇后的儿子开始,他就成了安王。 他步步为营,和母后一起,除去了所有对手,父皇不得不立他为太子,因为他是他唯一中用的儿子了。 立太子的同时,点定了太子妃,傅首辅唯一的女儿。 其实他有心上人,是一个平民的女儿,叫孙妙华。他的父亲豁出性命救了自己,有一天自己还神志不清的要了她的身子。 妙华很好,虽不通诗文,礼仪也说不上周全,但是待他极好,温柔小意的同时,还活泼明媚,总让他想起一个人。妙华生的也美,极有善心,初一十五必去佛寺烧香为他祈福,他的心里极是妥帖。 但是指定了太子妃没有办法拒绝,推了她还是有下一个,况且,傅家姑娘是极合适的。 傅首辅的父亲是父皇曾经的老师,儿子们散在各处,守边关的守边关,下去当知府的当知府。只有大儿子在朝为官,还非他下属,不会集权。 首辅清廉,家风正直。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这样的家世不但压得住众妃,还不会外戚专权。 听说,长的还不错,京城里很有名。最主要的是和皇后有表亲关系。 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 他的正妻就这样被安排了下来,那个姑娘还很小,要等及笄了才能成婚,萧纪失笑,这么大点的小太子妃,能镇好东宫吗? 迎娶太子妃之前,他纳了一个侧妃,罗侍郎的妹妹,当初他就是去议事,结果看见一个女子在坐秋千,光着脚,他觉得不合规矩就走了。之后发生了许多事遇见了妙华。 后来不知怎么得,开始传他一见钟情罗姑娘,他最开始觉得可笑。后来罗侍郎找到了他,说妹妹等了他两年,反正一大堆,大意是他白白误了人家青春。 在加上京中流言,母后劝他正范,只好接了过来。 他知道,这是罗氏兄妹的算计。他很厌恶,他最讨厌别人带着算计接近他,他有时候怀疑妙华来到他身边会不会也带着算计,但是他逼自己放弃这个念头。 太子太子妃大婚当天,他用秤杆掀起她的红盖头时,他还是愣住了。 传言不错,她很美,凤目里有一些紧张,但是更多的是好奇,一看就知道是个古灵精怪的。只是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让他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些许烦躁。 他出去敬酒时从岳父岳母那知道了正妻的小字,月儿。 月儿……他想着这个名字,喝了许多酒,晃晃悠悠的要回新房。结果孙妙华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和他哭哭啼啼的,让他的酒醒了,她寻死觅活的求他不要抛下她,他答应,送她回去了。 回到新房时,他的小妻子,把头冠卸下来了,在瞪这眼睛看着自己,脸上没有娇羞,没有魅惑,没有欣喜,只有淡淡的打量。 她和妙华好不一样,妙华每次都把他伺候的很妥帖,眼前这人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她的夫君,当做她的天。 他心里顿时生了气,他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行事结束,他气闷她就算疼得眼泪直流也要紧嘴唇不发一声,他更觉得这是个不识抬举的女人,转过头去晾着她,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往后的日子里,他也是如此晾着她的,但是她不像他想象中的过来讨好自己,她自己一个人居然过得很开心的样子。不找她,她从来不找自己。 萧纪不明白了,成为太子后,他要不得已的纳许多人,这些人里,都是来讨好自己,欲博宠爱,无一例外。为何就她,从来都是表面恭顺? 这一晾,竟是成了习惯。 父皇驾崩了,没有人在阻挡他了,他年纪轻轻,成为至高无上的位置。 同时他的最爱,有了身孕,他觉得这是天降吉兆,破格封了他的第一个,也是最爱的女人德妃的位置。那个小丫头,自然而然是皇后。 萧纪发现,成为皇后的她好像更累了。以前能看见她出宫回来后傻笑,如今在他面前没了傻笑,只有假笑。 他知道她是装的,但是他从不拆穿。 他不停的找她茬,他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流露出真性情,萧纪还从未见过自己的小皇后真实的样子。 想来他也是没时间的,他极看中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想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一切。 天不遂人愿。 登基第一个新年的大年初二,他觉得他之前的一切都收到了侮辱。 他的宠爱好像成了笑话,自己的挚爱竟然与别人私通,还很久了,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他气血翻涌,气的失了神志,一脚踹了孙妙华的肚子,待还要行别的处罚时,她居然跪下求自己息怒? 自己不是一向纵容妙华对她不敬吗?她心中竟然无怨? 萧纪神志恢复了几分,转头就走。将外边的人抓了回来丢进慎刑司,他坐在勤政殿发呆。 心痛,愤怒,不解,无数情绪交杂在一起,他对孙妙华真的很好,这份好,现在化为了恨。也不全然是恨,还有一份迷茫。 胡思乱想到了晚上,她宫女突然来禀,妙华不好了。他这一路上,还是生出了焦急,毕竟是爱了多年的女子,问了什么情况,宫女说,皇后和德妃交谈甚久,在此进去德妃就撞柱了。 他觉得晴天霹雳,难道她为妙华求情就是如此目的?她心中也存了算计? 他飞奔至孙妙华床前,质问着皇后,皇后气的拿话呛他,他气了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 而后,他的挚爱醒了,苦苦求着他原谅,他默了许久,原谅了她。或许,他心中还有着丝许的爱。 他的脑子无法在转动,想不了任何事,觉得心里好像被挖空了一样。只能察觉小皇后叹了口气,把他拉进了屋子,他低头一看,她袖口上全是血,衣摆上全是灰。 她,难道刚刚在照顾妙华吗? 萧纪听着小皇后吩咐的一件件事,很对,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端来吃食,他不想吃,她竟然就直接命人拿走了,自顾自拿起书本看了起来。这女子,还真和别人不同。 到了时间她就把萧纪推上了床,但是没有任何举动,背过去就躺下了。他呆呆的躺着,细细思量,开始,他对孙妙华是有厌恶的,但是刚刚,又存了些不忍。 听见旁边翻来覆去的转,她也睡不着?他苦笑,他还以为她一直没心没肺呢,就开口问,她们俩到底说了什么。小皇后的回答,让他沉默。 第二天,他已经分析的差不多了,这件事的奇怪之处就是好像有人推动这一切的发生一样。他吃完饭就撂下了一句簪子,就走了。 他下意识觉得,她定能明白。 秒华总是能揣度出他的想法,说出他最想听的话,而他的小皇后似乎想法总能与他一样,这两种给他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一个是思前想后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一个是想法不谋而合。 召她来用午膳,她简单单的说了调查的情况,他通过只言片语仿佛能看见她恩威并施,和在大牢里气的跳脚的模样。他觉得好笑,可是心里沉沉的,笑不出来。 她走了之后,他亲自去了大牢,看一对母子交代。他差不多知晓了全部。 心像一直变换的云,他觉得可笑,明明有那么多解决的办法,为何孙妙华从来不与自己说?他竟然被绿了这么多年,从未停歇,还差点帮老对手养儿子,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气极。 后来她推门进来了,原以为她会说什么好的,结果她说那个女人心里有自己。他第一次冲她发了火。 结果,她跪下替那个女人开脱,劝他注意身体,他心里才定下不少。转而又想,她劝自己注意身体,她关心自己?还是说?她也在虚情假意的算计自己? 他想不明白,回过神来,她还在跪着,就让她走了。 瞎想许久之后,他恍觉,她不会是带着算计来的,她也是不愿,被安排进来的。想到这里,他开始找她的身影想确认一下,却四下无人,她走了,心里竟有些许失落和后悔。 像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一样,他拼了命想确认这个女子是否像他所想,他急慌慌的奔向重华宫,没让下人出声,走到寝殿附近闻到一大股酒味和她哈哈大笑的声音,他焦急的心才稳了下来。 听她们主仆回忆她小时候的事,他不禁嘴角带了笑,听她说起宫里的不自在,寂寞,苦楚的时候他轻轻皱了眉头。她说起怕被废,被厌弃,怕死不瞑目,他心中竟是有些难过。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默默的听了很久,他转身走了,吩咐了一路上她宫里见过自己的人不准说半个字之后就走了。 第二天下朝之后,他就知道了那个宫女妹妹死掉的的时候,张玉年问他要不要去告诉皇后,他刚想点头,随即止住,说了句不用,就回了勤政殿。用过午膳端起书,脑子里全是昨晚听到的话,她不说无聊,没事做吗,他就给她找点事。 他吩咐了太监去寻她过来,后来派人回禀,说小皇后去了御花园。 好,自己等她。 小皇后终于来了,自己故意不看他,等她乖乖的在旁边等着自己说话,他交代完事情之后,她就要告退了。 说完事就想走?他留小皇后用晚膳,之后要让她研墨。其实他不用非要批折子的,但看她不情不愿的模样很是开心,好像捉弄她特别有趣是的。 感觉到她走神了,还唉声叹气了,逗了逗她。余光瞟到了她在翻自己白眼?!长本事了,又生了戏弄她的心,故意气她,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竟是有些可爱。 嘴里无声的骂骂咧咧,气鼓鼓被迫专心研墨的小傅皇后肯定不知,低头批折子的陛下,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第十九章 时光飞逝 我回到寝宫的时候已经累的不行了,坐了好一会,随后又站了好一会,来回就算有较撵,也因为着急将我颠的七荤八素的。 但是我不能就就此倒下,还要处理事情。 我将已经是我宫女的那名舞姬传了上来。 她已经换上了青叶色的初等宫女制服,宫女的服装是有些偏庸肿的,但她却能穿出曼妙的感觉,同时青葱的颜色竟是衬得她肤色更白皙了。 我仔细瞧着她的脸,熟悉感太浓了。 眼睛细长,眼角向上挑了个弧度,和孙妙华如出一辙,眼睛倒不是最像的,鼻梁加之下颌角简直就是孙妙华的复刻。 真真是神奇,和孙妙华如此像的五官,偏偏还生的股异域的风情,想来是唯一不像孙妙华的眉骨所致。 施施然跪在那,比孙妙华更媚,少了孙妙华的傲气和三分在陛下面前的温柔小意。 她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的听着枝雨训导她宫中规矩。 原本一个初级宫女是不必由枝雨这个掌事亲自训导的,但她身份特殊,正好我也想会会她。她表现的极乖巧,听完枝雨说完话后,就静静的跪在那等我发话。 “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叫阿丝罕云?” “回娘娘,正是。” “既到了宫里当差,那便得有的合适宫里的名字。我重华宫头字从枝,二字从雨。枝有枝叶的意思,也同肢,我愿你们做本宫的枝丫,本宫的臂膀,你可明白?” “奴婢省得,奴婢在宫外就曾听闻皇后娘娘对宫人赏罚分明,严慈相济,”她朝我深深拜下,“求皇后娘娘赐名。” “西域常年荒旱少雪,可观你舞姿却犹如霏雪开林山,有几分磅礴之味,点转起合又似飞舞之落花,弹枝点霏红。你以后就叫,枝霏吧。” ——— 接下来的日子像流水一般飞过去了,后宫生活也算是鸡飞狗跳。 先是陛下。陛下说上回来我宫里发现我宫里太简陋了,叫我整饬一番,被我吐槽花钱。结果阖宫上下裁剪了许多人,外边造势,说皇后不愿多出来的宫女魅惑陛下,善妒的很,枝雨掌了很多人的嘴。 枝雨观察了好几天,向我禀报说并没有发现枝霏有什么逾矩的动作,眼下看着她的任务交给了枝露。我交代给枝霜的活也有了眉目,当初枝霏的的确确是被赎出之后的一段时间后又被发卖了。 在教坊和酒楼里做的事倒也是干干净净的,不过是跳舞供人赏乐,但是这段空白期间她去干了什么不得而知。 据调查,把她从教坊买出来的是一位姓齐的公子,把她再度发卖的是一个姓李的男子,之后由公主府再度赎出。两个人都只留了姓,中间得空白无从查起,我又陷入了僵局。 关于进展我程了一份书面详述给了陛下,并请求这事移交陛下手底下的人。现下这个狗皇帝竟是半句话都没回我,气煞我也。 摁下葫芦起来瓢,这边刚捋清,来人禀报太后魇着了,我慌忙去看,还遇见了陛下。一问才知,太后之前连续三日噩梦缠身,现下已经不敢睡觉了。 我和陛下问是什么噩梦,太后闭口不答,我们不好多问,只得去为难太医。结果太医啥也没诊出来,就说是优思倦怠,失眠多梦,也只能开出来安神的方子。 我和陛下轮番骂了一阵,太后却说要叫安华殿法师来,我和陛下互相看了一眼只能答应。 最终,太医属和安华殿轮番上阵,宫里捐了不少香火钱,我亲自去祈得福,太后除冠解饰,日日燃安神香,这么休息了几日才好了。 我天天早上起来听请安,就要去照顾太后,狗皇帝还时不时叫我去做一些研墨,捏肩之类的屁活,有时候要半天半天的站着。导致我回到寝宫里边累的不行就立刻叫人传宵夜。 饿的不行吃完了之后,正逢夏季,我沐浴回来一沾枕头就睡得死死的,能吃能睡的我被枝雨发现衣服紧了,用线尺一量,腰身竟是重了两圈! 我气的直吐血,晚膳也不传了,每天忙完偶尔去离我很远的王美人处去看她的胎,她临盆在即,我还挺期待的,这将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看完她或者是平时就拉着枝雨陪我满宫走,走到夜深露重的时候在回去安置,一段时间之后,宫里便盛传我四处游荡是因为见不着陛下,想偶遇。 枝雨一生气又掌了好多人的嘴的之后,这说法像坐实了般更出名了,以至于我出去走的时候能见看好多熟人也一起四处走动,以丽妃为代表。 每每走到深夜,在加上我故意不吃晚膳,最终,太医以染上风寒需静养的理由终结了我的减肥之路。 “阿嚏!”我揉了揉鼻子,这喷嚏打的我想流泪。 “娘娘,若是您日后在要晚上去走圈,奴婢定是要给你批坎肩的。” “你这丫头!大夏天的还嫌我不够热吗!” “您就是总出汗回来沐浴才过了凉气,您这样还是要大补回来的,之前下去的岂不是白减?!” “你这!……” “朕看你这丫头说的不错,朕先前听说你是为了偶遇朕才生病,想着如皇后所愿过来看看你,不想你竟是贪凉所致,害的朕白来一趟。”陛下放下书,调笑着看我。 我气死了,我不本来就发热,被他气的更热了,他说这些混话定是为了气我,谁去找他偶遇啊!他来看我我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没想到居然是为了嘲讽我!我定会气的更病的。 我幽怨的看着他,他低笑着摇了摇头,拿起书本不再理我。 很快,枝雨就端着一碗大苦药就来了。我撇了撇嘴,一仰头全喝了,苦的脸都挤到了一起,枝雨眼疾手快往我嘴里塞了一块梨膏糖。 苦和甜参在了一起,我抬头看了看他。 他依然是一副帝王做派,威严的看着书。我觉着又冷又热,抖了一会,望了望天色,想着开口赶他走。 “天色已晚,皇后早点睡,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他指着枝雨,“你,对,就是你,给朕收拾个偏殿出来,上笔墨纸砚,朕去那批折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枝雨呆愣的看着我,我呆愣的看着她,她反应了过来,连忙叫了几个宫女去收拾偏殿,留我自己在那回味……他今晚住在重华宫?!他为什么不会他的勤政殿啊?!这意味着老娘明早要和他一起吃饭啊!我不能睡懒觉了啊! 我叫这股气一下子给我顶着了,脑袋更晕了,晕乎乎的我只想着明天不能晚起的痛伤心的睡着了。 再次睁眼,垂死病中惊坐起,扭头一看,已经日上三竿,我掀起来被子,边掀边喊:“枝雨!快给我洗漱!”脚占地刚要起来,腿一软差点跪下。 枝雨像飞猫一般窜过来扶住我,“娘娘啊,你着什么急,菜都温着呢,您先把药喝了……” 我慌忙抓住她,“陛下呢?!” “眼下怕是都快,下朝了。” “……”我差点一个跟头栽过去。我竟然晚起了?! “娘娘!是陛下说您染了风寒,不必叫你起床的。” 吓死我了,害,早说啊,我就不这么激动了,被他吓的心脏空空的。 我起的这么晚啊,他会不责怪我?那他昨晚留在重华宫又是什么意思呢?他……不会……是……不放心我………吧?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担心我,要是真担心我,为什么不住在我殿里?呸呸呸!傅椒遥你想什么呢!他留在你这你欢迎他是怎么的?! 我吐了口气,我定是被烧坏了,摇了摇头,传也不知道是早膳还是午膳的饭,我得赶紧病好了,好赶紧减肥! 我一口接一口的吃,枝雨和我禀报,“娘娘病着的这几天,枝霏没什么异常,做完自己分内的事,就回屋呆着,公主府也没什么异常,王美人快临盆了,奴婢已经找好了稳婆,生产的东西备了两份。娘娘,王美人位分不够不能自己养着,您……” 我吃了口鱼,扒拉扒拉饭,“这事还是看陛下和母后的安排吧。” 太医院的药很有效,吃完饭感觉好多了,呼吸顺畅,晕晕乎乎的感觉也没有了,我觉得无聊,就叫枝雨给我梳妆完毕,往勤政殿溜达去了。 说来我也是贱,平时他叫我去给他干活我觉得他烦得要死,现在没主动传我,我还傻兮兮的贴上去,真真是疯魔了。 想是这么想,脚下的步还是往那边挪了。 第二十章 和亲 照例来说,这个时间早就下朝了,我走到勤政殿看见丽妃从里面出来。我愣了一下,她见到我冷笑了一声,见了个礼。 我开口询问,“丽妃怎么出来了?不多陪陪陛下?” 她撅了撅嘴:“陛下不在。”陛下不在的时候,任何人不能进勤政殿……… 除了我。 我最近总帮他研墨干杂活,就导致了我其实能进去。但是我从来不会随意进出,后宫不得干政,平时侍卫太监都在,我研个墨什么的,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陛下不在我独自进去这含义可就不一样了。这不是找死吗。 我笑了笑,“那本宫就陪丽妃走一段。”我扭头回宫,和她顺路一段,她倒也未拒绝。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大多聊的是后宫的事,快分别之际,她突然站下,和我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斗胆有个请求。”她突然严肃,我有点戒备。 “你说吧。” 她突然下拜:“王美人马上生产,她自己不能抚养,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要被送去皇子所,臣妾想要抚养这个孩子,王美人也能时常看到。臣妾孤苦,家人在西南边陲,不能时常召见,只盼望有个孩子能相伴身侧。” 呵,你的姐姐妹妹不是挺多的吗。 老实说,她突然说这个请求我倒是意料之外,但是并不惊讶。 想要把孩子要过来不是不可以,但是在于谁。 “丽妃你身体强健,陛下又对你疼爱有加,你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何必……” “娘娘这么说,便是不肯了?臣妾保证,不会拿这个孩子邀宠,也不会威胁到您的。” 嘿?!这人?!瞎给人扣帽子?怎么着,我不成全你就是驳了你的爱子之心?你邀宠不邀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有病。 你既然给我扣帽子,那我就偏不成全你。 “丽妃,你这么刁难本宫也无用,此事岂能是本宫点头了,一切就大功告成了?你若想要,自己去找陛下,陛下同意,本宫自当极力帮你,你有时间在这阴阳怪气的拿话编排本宫,倒不如用你这伶牙俐齿好好同陛下说说。” 说完,我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拂袖走了。 回到宫里,我又不自觉的叹气了,我有什么可神气的,到时候人家吹吹枕边风,陛下同意她说的了,打脸的不还是我嘛。真是狗血。 话说陛下去干嘛了?这个时候应该下朝了呀?难道又去别人宫里了?可是昨晚的公文还在我偏殿里呢。 我一时间不知他去了哪,差人去问好像我很想他是的,便开始写写画画。 落笔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小全子就过来找我,陛下有召,我看他面色不好,问都没敢多问,直接去了勤政殿。 进门之后瞬间感觉气氛就不大对,他丧丧个脸,我来的路上听说他一下朝就和以父亲为首的几个大臣扎进了尚书房,想来是现在才出来。我不敢开口问,只能静静等他发话。 “刚刚传来奏书,匈奴有和亲之意,愿连让北境三城为聘求取我朝公主,并送来他们的嫡亲公主,永结秦晋之好。”他捻了捻手上的佛珠,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大惊,“打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要和亲?咱们又不怕他,送公主过来是正常,可让咱们下嫁又是何故?再者说,匈奴怎是吃亏的性子?让三座城池就为和亲,想必是有阴谋。” “这点,我们都商讨过了,可是……”他看向我,“兵不血刃下三城,确是我们赚了。” 我哑然,若是真的如此,还真的是美事一桩。 下嫁公主算表诚意,匈奴送上人来是进贡,道理不一样,更何况和亲之后算附属国,每年还要有岁贡。可是…… 可他不就要娶匈奴公主了吗。 我不在说话,他也没出声。若是匈奴的阴谋,该如何应对? 我细细思索,他先发声:“半个月后,匈奴的和亲使团就会到来,届时,他们接走咱们这边和亲的人之后与守军一起连退三城。朕已和你父亲商量好,此事交给你三哥办,他从边关迎使团入京,在与使团一起送人直至他们退守的新城。”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基本上就是敲定了,那也就是说?!三哥要回京了! 我和他好些年没见着了,他在李老将军手底下任职,我大婚,陛下登基,封后大典他可是都没回来!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我在着嘿嘿笑着,他扶额,“别走神了皇后,现在合适的人就久岚和如安,皇后以为,谁比较合适。” 我不敢在胡想,赶紧思考他说的话。我只要稍微一想起久岚的这个名字就想起来那张不是省油的灯的脸,唉,把她送走,的确能少个祸害。 可是,她去到匈奴会不会挑唆两边战争,毕竟,她那么恨陛下。 至于如安嘛,洛太妃的三公主,这么多年一直本本分分的,比久岚大一岁,正好也是到了选驸马的年纪,洛太妃当年站的是姑母和陛下这派,安安稳稳的过到现在。 如安要是远嫁,太妃定会不舍,去求太后不让如安和亲吧。 “陛下既然这么问了,那便是不想让久岚去了?”他既然会犹豫,那就证明他第一人选不是久岚。 “她不在朕眼皮子底下看着,朕不放心,太后可能也不舍如安远嫁,不如宗室是过继来一个吧。” “臣妾觉得可行。”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宗室里边合适的也就一两个,那一两个的亲王父亲和诰命母亲在陛下门前长跪不起,愿辞去官职,求陛下能放过他们的女儿。 怎么说也都是陛下的王叔,小全子去拽亲王,我去扶王妃,硬是拉不动,陛下气的茶盅摔了三个,终究还是准了亲王的意思,不过继了。 那现在,又回到了久岚和如安身上。 ———— “他想好了吗?” “陛下还未决定好,但是差不多是久岚了。”我边给太后捶背,边说到。 太后抬手止住我,转过身来,让我陪她散散步,我赶忙扶起太后向中庭走去。 “让萧绮去也好,当年陛下降罪定王,就是久岚力挽狂澜,搜寻细枝末节,找到不少对她哥哥有利的证据才让定王没被直接杀头,而是贬庶人流放了,她母妃的母家虽然男子满门抄斩,但是女子留了命,贬为奴籍。 贤贵妃进了冷宫,可偏偏她萧绮全须全尾的好好活着。他哥哥要是有她一半聪明,也不至于那么早出局。这样的人,还是送走比较好,正好哀家见她心烦。” “母后说的是,臣妾也是如此想的,况且如安身子骨差,匈奴天寒地冻的,怕是要受苦。留在京城许个好人家,洛太妃也能时常看着。” 她闻言停下,看了我一眼,轻轻的笑了笑,复而望了望天,今儿天甚好。 太后漫不经心的往回走,“你没事劝劝皇儿,把丽妃放出来吧,大将军刚刚把西北平了,人家宝贝女儿就禁了足,倒像是咱们过河拆桥一般。” 靠,那根本是怪她自己好嘛,谁让她前几天在陛下气头上的时候提王美人孩子的事,结果她就又双叒叕被禁足了。 听说她还说我坏话,被陛下驳斥了,回宫禁足的时候还咒我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来着。我给她求情?我怎么不贱死。 。 。 。 “陛下!您把丽妃放出来吧!” 真贱呐,我。 陛下合上正在批阅的折子,撇了我一眼,“皇后怎么突然替丽妃求情了?丽妃可是对你不敬呢,你不会在朕面前要摆弄一个耿直不阿,心怀大善的形象吧。” 不是啊!!!!是太后逼我的啊!!!!!!!你以为我想吗! “还有几日使团就进京了,韩大将军也会进京述职,丽妃若还是在禁足……着实不好看,嘿嘿,陛下您明明知道,就是在等臣妾说。您心有海量,何必在这种小事儿上为难臣妾。您觉得呢?” 他这时候笑笑不讲话了,真是有病。 “都给让开!我要进去见萧纪!你们这群狗奴才别碰我!” 听到是久岚的声音,我有些惊愕,我抬头看了一眼陛下,他继续看书未发一语,唉,这又是让我去解决的意思。 暗暗的白了他一眼,我起身去开了门。 “何人在此喧哗?”她一看来的人是我,直接就要往里闯,我挥手示意侍卫给她摁下,她挣扎了半天发现无果,便恶狠狠的盯着我。 “公主不日就要成亲,眼下这是何故?”我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我不知道她做这副模样是干什么。 “我呸!傅椒遥,我原先当你是个人模狗样的,眼下看来,你和萧纪还有那个老妖婆一样!一丘之貉!你们没有本事,就…………” “啪!” 勤政殿所有人向这边侧目,许多人眼里满是震惊,大概是没想到我也会有扇人巴掌这一天。 我使了十成十的力气,自己也趔趄了一下。 我甩了甩发麻的手,望着愣在那,满脸是难以置信的久岚。 “公主也是马上要出嫁的人了,疯疯癫癫成何体统?本宫念你马上和亲,先恕你这般没上没下,在叫本宫听到你嘴里说出刚才那些侮辱太后和陛下的话,就是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 她像疯了一般叫骂着过来要撕打我,被侍卫扣的死死地,“传本宫口谕,公主言行无状,想来是身边人蛊惑,久岚公主身边所有太监宫女给本宫换一批。 即刻起教习婚后礼仪不许离开寝殿半步,每日好吃好喝给公主送去,直至使团迎公主回匈奴!带下去!” “萧纪!你怕了!你怕我!所以你才要让我去和亲,你这鼠辈就会狗缩在女人身后!你最好别让我去匈奴!不然我定要让匈奴踏平你的皇宫!萧纪!你给我记住了!我要见我母妃!萧纪你给我出来………” 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扫视了一圈殿内的所有人,“刚刚的事,都给本宫烂在肚子里。” “是!”得到齐刷刷的回应是之后,我扭头回去了。 我进到殿里一抬头就看见了陛下支个脑袋微笑着看着我,我被他看的一愣,刚要问他做什么,就听见他慢悠悠的开口,“想不到朕的皇后离开朕,竟是这般威风凛凛的模样。” 哈?朕的……? 第二十一章 生死未卜 这个人最近真的太奇怪了,他不会受了什么刺激吧?难道是久岚刚刚把他骂了的缘故? 想到这里,我赶紧坐下安慰他:“陛下别太生气了,久岚马上就要去和亲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一些………鄙夷?! 没等我细细品味他的目光,他就说话了,“不日使团就要进京,韩将军进京述职在和亲礼仪的前一天。这些原是交由礼部负责的,但是皇后去过一遍,朕才能安心。” 说完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呵,你就折腾我吧,“陛下不必记挂,礼部的所有流程和细节敲定了之后都会统一送到臣妾这里。臣妾对了又对,陛下放心。” 他听闻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对我说,“把你宫里那个也一并送走,省的我下次去你宫里看着心烦。” 我愣了一瞬,瞬间想明白了他说的枝霏。 交代了许多事情我就从他这告辞了。 回重华宫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刚刚他没答应也没反驳我提出的解禁丽妃,一般模棱两可的态度就是答应了。我告诉枝雨回头解了丽妃的禁足,毕竟韩将军马上就要回来了。 想到韩将军回来了,我几乎立刻想到的就是守北关的三哥。 此次互送使团进京,才能相见,走的时候光棍一个。这次回来不知能不能给我带个三嫂回来。 后宫擅自联络外臣是大忌,我与他书信往来甚少,一般是母亲会带给我几封,三哥一般与家中联络比较多。 回到宫里我没忘了他交代的事情,赶紧召了枝霏。 我有日子没见她了,还是那般媚态百生的模样。 她手端在胸前问我有何吩咐。 我想了想措辞,“枝霏,久岚马上要去和亲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听说了。” 我对她笑了笑,“知道就好,你也是公主府出来的,久岚身边的人用着都不行,叫本宫换了一批,都是生面孔。她一个人去匈奴人生地不熟的,缺个认识的,正好你也有匈奴血统,不如……” 只见她瞪着眼睛,嘴唇微微颤抖,没等我反应过来,她扑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颤抖着开口:“求皇后娘娘莫要赶枝霏走!” 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做什么?你去了就是公主陪嫁,地位水涨船高,你有何不愿?” 她未抬起头,仍趴在地上大声说到:“皇后娘娘,奴婢跟在您身边不图什么地位和荣华的!” 她抬起头,面脸泪痕,“奴婢在重华宫待了这么久,已经离不开了!娘娘求您不要赶奴婢走!求求您!求求您……” 她就开始不停磕头,嘴里一直念叨求我。 老实说我现在很懵。 她怎么这么激动,我怎么看不出来她对我有这么深的感情。她应该和久岚关系更亲密啊? 她这般,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是陛下的要求…… 我差点想要挠头,“你先下去吧,本宫再仔细想想。” 她得了令,默不作声的起身,说了句告退,就走了。 太令我摸不着头脑了,我这个人最怕别的人在小事上苦苦哀求我。她这态度和话语到是让我难以拒绝。 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匈奴呢?我支着下巴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会不会…… 正瞎想着小品子突然来禀,“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我吓了一跳,赶忙问他怎么了 “您前脚刚走,后脚急报入宫,陛下急召内阁大臣和兵部尚书入尚书房觐见!” “可知何事这么着急?”说完我就愣住了,眼下这么急的也就只有…… 和亲了。 “奴才就听见了个七八,大概……大概………” 我急忙上前,拽住他就问,“大概什么呀?!赶紧说!” 他脸扭成一块,猛得一拜,颤抖着说:“使团行至江关谷被山匪截住……匈………匈奴公主和……傅…将军生死未卜!” 轰隆一声,我的耳旁好像炸了个响雷,余震直冲脑顶,头好像瞬间被劈成了浆糊。 身边的一切好像潮水般褪去,只余我一人站在原地。我只觉此刻听也听不清了,看也看不见了,站也站不稳了。 两眼一黑,瞬间头重脚轻。在反应过来,枝雨已经给我扶住,我缓了缓,摇了摇头。才听见枝雨大声喊我,“娘娘!娘娘!你别怕啊,三少爷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娘娘!您吓我啊!” 我支撑这自己站起来,冲她摆了摆手,我深呼气了几口,肺部过了几息凉气,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就会被山匪劫道?! 我推开他们就往外走,小品子跪下来拖住我。 “娘娘!不可去啊!陛下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去啊!”枝雨也拦住我哭着冲我摇头。 傅椒遥,冷静,冷静。 我缓了下来,原地踱步,走了几个来回,开始仔细思索事情的关键。 且不说相不相信三哥能逢凶化吉,单说被山匪劫道这一点就匪夷所思。 三哥虽只是个小将军,但也是常年与匈奴军在战场上走了无数来回了,这根本就不是山匪能威胁到的。 只有一种可能。 山匪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使团和护送军队极为庞大,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必然是提前得了消息,可是和亲路线山中贼人怎么可能随便得知? 我几乎能肯定一点。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不管是匈奴方还是我朝。有人不想让和亲使团顺利进京,如今,这点错误马上就有可能被匈奴揪住无限放大。剿匪不力,能力不足,无数顶帽子扣下来,足矣向我们发难。 连大规模再次开战斗着实有了理由,毕竟他们折了一个公主。 会是匈奴吗?以一个嫡亲公主为代价? 我不禁苦笑,真正的两国战争面前,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可无论是哪边的手笔,都必定会下死手,不让公主生还,他们好借机让匈奴发难,那三哥岂不是…… 我不敢深想,可凶多吉少这样的字眼还是直接跳到了我的脑海。想到这,我的心就抽成一团,若是娘亲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一拍桌子,“小品子!”手上吃痛,低头一看,指甲已经被我扣进手里,我甩了甩,根本顾不上。 “小品子!吩咐下去,刚刚陛下议事的内容一个字都不能给本宫透露出去。传本宫口谕,封锁消息,尤其是匈奴那边一定一定要给我封住了!把尚书房的侍卫撤出一丈远,江关谷有什么消息立刻回禀陛下!” 小品子得了我的口谕,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快去啊!”我急得不行。 他立刻转头奔了出去。 现在我属于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我能想到的,陛下和父亲自然也能想到。据我的推测,兹事体大,陛下必定会派江关谷附近的驻军前去剿匪,我在深宫,什么都做不了。 我叫枝露看着,陛下那边一旦有任何动静立刻告诉我。 我是一个不信神佛的人,可是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去宫里的小佛堂烧香拜佛,祈求三哥的平安。 我心乱如麻,我恨不长了一身的本事飞去江关谷去把三哥救出来,可眼下,只能一遍一遍的祈祷。枝雨蹙着眉看着我,也下拜和我一起。 闭眼跪着,我几乎立刻脑海里都是三哥的身影。 三哥和我年纪相仿,大不了几岁,小时候最能和我一起玩闹。许多馊主意便是他出的。他也是我三个哥哥里最调皮捣蛋的。 本来他可以闲散一生的,当年我还小的时候,他非要去参军历练。给爹爹气得不行,拦都拦不住,最终二哥不放心,和他一起去了。 二哥后来负了伤,娘亲哭了好几天,拼死也没让他在去,他说在边关看见了民生疾苦,竟是请旨下到周边去做知府了。 剩下三哥在军中摸爬滚打,得了李老将军的青眼,守北境去了。 上次见他,是他接了去北关的旨。那时候我已经被指给陛下做太子妃待嫁。他回来还掉了几滴眼泪,说我长大了,若是太子欺负我他就给太子打跑。我哭着送他出了城门。 往后,我就没见过三哥,只有书信。 没想到,现在,他竟是生死未卜,一想到这我只有乞求满天神明开眼,让三哥平安。 “娘娘!陛下那边散了!” 我猛然睁开眼睛,外边天都黑了,我直接就要起身,膝盖一麻,枝雨大惊过来扶我,我揉了揉膝盖,扯着枝雨就往勤政殿去。 一路忐忑。 张公公似乎知道我会来,直接开门就让我进去了。我一头钻进去,就看到陛下站在案前,似乎在等着我。 我急得不行,可是我实在不敢开口去问,我怕我得到的是糟糕的消息。 他轻轻皱了皱眉,“皇后不必焦急,没事的。”顿了顿,开口,“目前没发现傅将军和公主的……尸身。” 我心像被一拳打中,好……没有坏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崩了这么久,竟是这般没用,我控制不住的眼泪就往外流。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他快步走过来,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赶忙抬头问他,“陛下!父亲他没事吧!” 他沉默的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傅卿知道消息紧张担心更甚,无哀痛之意,皇后放心。” 他抬手,在空中顿了顿,复而无声的拍了拍我的肩。 我深情厌厌的,完全连平时对他假模假式的笑都端不起来。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皇后,陪着朕走走吧。” 我抬头看着他,他深色温柔又带着担心的笑了笑,眼中也是一片红丝。 他也十分劳累吧。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 第二十二章 生孩子? 尽管是盛夏,御花园晚上的风还是凉凉的。 抬头看看四周,每片叶子正反两面是墨绿和翠绿,像技法极深的老匠人才能雕成的作品。空气中微微有湿气,想来明早的露珠提前飘散在了空中。 幸好有蝉鸣和几声鸟鸣,不然我和陛下之间就是安静的落针可闻。 我扭头看着他得侧颜,每次看他的脸都不禁感叹他鼻梁的高挺,睫毛也很长。面部五官的分布是刚刚好的威严与俊朗并存。 这人很奇怪,让我陪他走走,他却一直不说话。 其实他找话题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三哥。 他突然站住,我好奇的看了看他要干什么,只见他蹙着眉看着我,仿佛要在我的脸上看出花来。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轻叹了口气,双手捧住我的脸,两个大拇指微微用力,摁着我的眉头就将我不经意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我呆愣愣的看着他,眉间似乎真的轻松了。仿佛被他抚平过的眉梢再也不会皱了一般。 “皇后可信得过朕?” 我垂眸,“臣妾自然信得过陛下。” 他依然捧这我的脸,他的脸庞向我靠近,呼吸好似会轻轻浮在我脸上,“那朕告诉你,傅将军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皇后就别在担心了。” 心脏像被他牵引过去一般,狠狠的撞了撞胸膛,连带着我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我赶紧挣脱开,向后走了一步,低头说,“那就借陛下吉言。” 脑袋上又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我调整了呼吸,跟了上去。 今天的陛下也十分不对劲,很不对劲!但是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还有我这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正往前走着,陛下开始闲聊,“皇后和傅将军很久没见了吧。” “回陛下,已有四年不见。” 他突然转过头看我,脸上呈着笑意,“那傅将军这次回来,朕让他在京城多留一阵子吧,互送使团回匈奴和迁城池的事情,朕交给韩将军和李将军。” 他抬头,转了转眼睛,像是在思考,“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他若有中意的女子,朕给他赐婚,如何?” 如何?是在问我? 这我就不明白了,“陛下为何突然做此决定?况且……”我不禁笑到,“三哥那个榆木脑袋,怕是不会有喜欢的女子。” 却发现他笑意更深了几分,“反正和亲之后暂时也无战事,不如让傅将军多留一阵子,陪陪傅首辅,等找到中意的女子再走也不迟。” 听到他这句话我开始思考起来,嗯……还是很难想象三哥怎么会有喜欢的女子。一般的姑娘也震不住他,小时候我就是跟着他学会的上房揭瓦,满口胡话。若是按着个标准找,那我的三嫂怕是…… 想到这,我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抬头发现陛下眼中有一丝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不说三哥是否能脱险,而是直接跟我说三哥回来要如何如何,仿佛三哥全须全尾的回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我顺着他的话想,自然也就没功夫担心三哥了。 他这是……关心我吧? 难怪,刚刚不要我皱眉,还说让三哥多留一阵子……是为了……陪我吗? 我不敢往深了想,我怕是我僭越。不过这次,我心中的确是十分感动。 想到这,我笑了笑,真心得对他说:“臣妾代傅将军,谢过陛下。”说完冲他拜下,这是我真心实意的感谢。 他抬手将我扶起,笑着说:“皇后何必这么客气,傅将军毕竟是朕的大舅哥,也是朕的戍边将军,朕是真心想让他在京中歇息一番。” 哦??? 我顿时起了戏弄他的心。 我整理了一下表情,认真严肃,并且用饱含着求知欲望的眼神看向他,“陛下,那为何不让韩将军也留在京中休养,轮军功,韩大将军比傅将军不知高了多少。臣妾怕三哥功绩不如人还得了便宜,怕别人说陛下夹带私情啊!” 接招吧萧纪,哼哼,我看你怎么说。你直接承认我比丽妃强就可以了。 想不到他的功力之深厚,已是非我所能触碰的级别。 只见他风淡云轻的回答,“朕,爱民如子,留傅将军在是为了给他寻一门好亲事。傅将军回来是迎使团入京,功劳一件,自然该赏。韩将军进京乃是述职,为分内事,怎么就成朕,夹带私情了?” 陛下你知道吗,要是丽妃听见他爹变成干苦力的还理所应当,不知我又要被她骂到何年何月。 还没等我仔细寻找他的错处,他就开始反击。 “怎么皇后平时公私分明之人,刚刚却是怀疑朕对傅将军夹带私情?那么皇后误会了什么,觉得朕要对傅将军另眼相看?皇后说说朕怎么就因为旁的事,夹带私情了?” 等等,且先不说我不能臭不要脸的说因为陛下青睐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三哥跟着沾了福。 刚刚说那番话,怎么我听着就变味了?你一个大男的,跟我三哥一口一个私情私情的……搞得好像我说你看上了我三哥一样。 那到时候岂不是……陛下成了我三嫂?不对不对不对。是…… 我三哥做了我的后宫姐妹?! 我立刻瞪着大眼睛看向他,他正摆着促狭的笑对着我看,被我这么一瞪,吓了他一跳。 我义正言辞的说:“陛下!您以后万万不可这么胡言乱语,臣妾绝对没有质疑您喜好的问题。这一点臣妾能保证。只是……” 我吧一只手立在嘴边,悄悄的跟他小声说:“以后莫在旁人面前说着等事儿了,私下想想就好。” 他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的,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他不明就里的看着。 我慢慢的转头,拎起裙摆,下一瞬我就以我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快跑!!!!!被他反应过来,我就死定了!!! 跑出御花园得出口我就大喊,“枝雨!快跑!!” 在外面等我的枝雨被我吓了一跳,紧张的看着我,“娘娘?!怎么了?!” 我拉着她的手,郑重的告诉她,“枝雨快走,再不走今天九族怕是没了。” 她顿时脸变得青黑,向被浇了一盆冷水。我哈哈大笑拽着她,跑回重华宫的路上,似乎砖墙都能映出我的开心。 是不是我真的这么开心,三哥就会平安无事,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把刚刚那好玩的事儿告诉他。 脸上再高兴,心口都是钝钝的。 三哥,一定要平安。 ——— 狗皇帝并没追究我编排他取向问题的事儿,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和打算理我,不过他倒是每日都会叫人来送江关谷的消息。我和他那边接到的消息是同步的。 在附近的驻军已经到达匪窝的山底,这一路上遇见了无数的使团的尸身,但的的确确没找到匈奴公主和三哥的。 我几乎可以断定,三哥在匪山里。 我不知道山匪那边接到的命令是什么?是赶尽杀绝一个不留,还是把最重要的人质扣下来,留有别得用处? 总之我坚信,三哥还好好的活着,要问为什么,这边是兄妹之间的感应。 我去信大哥,他说这事儿他和父亲一直在瞒着娘亲,怕她知道了接受不了,我十分赞成。 本来想劝劝大哥别发愁,想不到大哥倒是劝我,别往心里去,他说他的三弟他清楚,命硬的很。 说是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没有底,而且就三哥一个人怕是还能游刃有余,若是在带着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公主,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使劲揉了揉头,我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更何况我眼前还有马上要解决的重要的大事。 王美人马上就要生了,就在这几天,这将是他的第一个皇子,或者公主。 王美人宫里上下很忙,一切具备,就差王美人的肚子落地了。 据我的观察,他也是很期待的。 再一个就是,皇子的归属问题没有解决。 王美人想要自己养是不太不可能的,她的位分不够,只能养在别人处或者送到皇子所。 但是这毕竟是陛下的长子,虽然是庶出的,但是这意义也非同凡响,无数人都在盯着王美人的肚子。 王美人自己无论是生男生女,最起码,有了孩子,她这一生如果不作妖,几乎是高枕无忧了。至于她的孩子,我一点都没动心思。 我一点都不想养孩子,累。 我只求她平安生产,别出什么幺蛾子就好,出了事还是要我去处理。 不经念叨,晚上陛下来我这看书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一点。 “臣妾倒是觉着,谁养都无所谓,真心对皇子好就行,但其实,孩子由生母带着才是最好的吧。”我试探着看向他。 他果然失神了一顺,转而又恢复正常。是啊,他的生母就是位分不高的妃子。 “皇后的意思是……孩子由王美人自己照料?可是皇子的规束还是需要家世好一点的人才能做好的。” 他支着脑袋看我,一脸坏笑,“朕看,皇后就不错。” 我端着茶的手抖了抖,冲他微笑,“皇上您也知道,臣妾这人可恶的很,皇子送到臣妾这来,那臣妾必定是难以细心照料了。臣妾怕辜负皇上的嘱托啊。” 他笑的更阴险了一点,“皇后的意思是,王美人生的孩子,你会难以上心照顾?” 这话怎么听着像个坑呢?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向狐狸一般笑开了,嘴唇张了张。 “那看来待皇后生出了嫡子,就会细心教养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没那个意思! 等会?!我跟谁生去?! 第二十三章 长公主降生 我开始认真审视眼前的这个人。 他现在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甚至怀疑他一定觉得自己特别的,有人格魅力。 他是不是觉得换作一般的女子肯定会娇羞地跑到他怀里,说,哼!陛下坏坏~ 呵呵,真不好意思,我不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正襟危坐起来,认真地看向他。 这人呐,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可以呀?远的不说,光我嫁给他就有了三年。三年,这么多人才生出来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孙妙华算不算就是了。他还觉得自己是想跟谁生就能跟谁生吗? 况且您老压根也不碰我呀,这我要是生出来一个孩子,没有孙妙华的初恋加持,我这不直接就五马分尸了吗? 那眼下的驻军也不用找三哥了,直接移土,直接把那个山炸了吧。 想是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要是把刚刚想的话说出来,今天的九族怕是又要没。 我仔细斟酌了一下我的词汇对他说,“陛下,臣妾觉得您首先还是要考虑一下,这个王美人孩子姓名的问题,您就别在臣妾这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还有啊,臣妾真的养不好皇子,您送去丽妃那里,估计都比臣妾强。” 我想了想,又加重了几分语气,“陛下呀,您想想,臣妾这么可恶的一个人,万一万一起了,什么歹心,害了王美人,把皇子占为己有,您作何办法?” 话一出口我就特别后悔,哪有人上赶子自己说自己恶毒的。 这个昏君果然接道,“朕相信皇后的为人,再说了,要真发现这种情况,皇后当然是下去陪她了。” 我真真是原地吐血三升,这人的不要脸精神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走? 这就要考验到我后宫生存秘籍的储备了。 为了树立我善良耿直的形象,并且摆脱养孩子的危机,我必须要赶紧劝他。 “陛下,臣妾当然还是觉得孩子啊,在生母身边才是最好的,王美人,刚生产完定也是不希望与孩子分开的,这是您登基以后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放在王美人身边,亲自教导的好。” 我屁股往他那挪了挪,认真的跟他说道,“而且王美人的功劳甚大,臣妾私以为应该晋一晋王美人的位分。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呀? 这时这狗皇帝又看着书不看我了,“等生下来再说,听听母后的意见。” 听到他这么说,我决定哪天冲母后吹吹耳旁风叫母后不要把这个孩子给我。 不是我不喜欢孩子,讨厌孩子,是我真的觉得累呀!养孩子的辛苦,我太知道了。照顾这个皇子就要花费我好多的时间。我有大把大把的单身生活,享受这些生活不好吗? 这时小全子突然冲了进来,大声喊,“陛下!陛下!娘娘!好消息!” 我急忙站起来问,什么好消息? 小全子,喜气洋洋的冲着我说:“有傅将军的消息啦!” 我赶紧上前几步,追问三哥的下落。 小品子说据和副将军一起行军打仗并活下来的将士说,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络符号。而当地的驻军在山林的树上看到了这种符号,认识的将士解释说,这是一种标记,以防迷路的信号。 也就是说,三哥不但没事,还在找出去的路,这几天驻军也摸清了山匪的位置,打算直接打到山上剿匪,扫除匪患就能搜山将傅将军找出来。 我恨不得开心的原地大跳,看了一眼陛下,她也微笑着看着我,对我说,“皇后,你看真就说傅将军会没事吧?” 我赶忙冲他福了福,“臣妾相信陛下定是陛下洪福齐天,保佑了三哥,臣妾定当……” 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人来禀报。 我忙问怎么了?直接那人回答,“陛下,娘娘,王美人……王美人要生了!” 陛下把书放了下来,看了看我,我回头看了看他,我们俩赶紧披上外衣,就往王美人宫殿的方向去了。 刚走到宫殿门口,就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喊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的我被吓得不行。 回头一看,陛下倒是镇定的很,但是看他的眉宇间倒是也有一些期待之色。 来来回回的宫女端出来一盆一盆的血水,与此同时,干净的毛巾和热水也不停地在往里送。下人早已备好了凳子,让我们在前厅等候。 我紧张的拽紧了枝雨的手,毕竟王美人叫的实在是太惨烈了。 在外面跪了一圈太医,我赶紧把一个叫过来开始询问。 “太医,这王美人,她可不可以顺利生产啊?” 他一跪下来回答,“回陛下和娘娘,王美人的胎一直很稳定,此次生产应该是可以顺利的,刚刚灌下去了催产汤药,估计再有个把时辰皇子就可以平安降生。” 个把时辰?!天呐,生孩子居然要这么久。我遥遥地拜了拜娘亲。 陛下看着里面也是感慨颇多。 我转头劝她陛下,明日还要早朝,不如先回去歇息,这里有臣妾看着。 他却摇了摇头,看向里面,说:“朕的孩子,朕自然要见证他的降生。” 我默了默,想不到他对这个孩子如此的珍重,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枝雨突然开口说,“皇子刚刚降生,就有了傅将军和公主的消息,这样匈奴也不会再向咱们发难,这说不定是天降吉兆呢。” 我想了想,还真是。点了点头,刚想回头问陛下的想法,突然发现他的眉宇间有些不悦。 我突然意识到枝雨说错话了,毕竟当时孙妙华的那个孩子也被认为是,天降吉兆。 可是此刻让枝雨承认失言相当于旧事重提,狠狠地打了陛下的脸。而且,王美人正在生产。这种话,也并不吉利,所以陛下也没说话,我也没有说什么。 但枝雨的话,倒是说进我心里了,这孩子说不定和三哥有缘,等孩子平安降生,我要备一份厚厚的大礼。 里面惨叫声不断,我听着揪心的很但是很快,叫声又仿佛和之前不同,我听见里面的产婆大喊,可以看见小皇子的头了! 我兴奋地站了起来,陛下也坐得正了些我赶紧走到那个幕帘的前面,紧张又期待地看向里面的王美人。 过了一会儿,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彻了整个皇宫。 稳婆大喊是个小公主。 我们还没等说什么,陛下立刻起身,“传朕口谕,王美人诞下长公主有功,天降吉兆,着晋为婕妤。” 我和枝雨还有王美人宫里的宫女们齐齐下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恭喜王美人,贺喜王美人。 我是真真替王美人高兴的,毕竟晋升婕妤,她就可以自己把孩子留在宫里了。 陛下走了进去,掀开了帘子,王美人一脸欣慰,又开心地看着陛下:“陛下,臣妾给您生了位公主。” 陛下冲她微微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爱妃辛苦,好好歇歇吧。” 陛下转头看了看我,说了句朕还有要事回勤政殿处理,你在这处理其他的吧,朕相信你。 我们一大圈子人说完恭送陛下之后,我立刻坐到了王美人身边。 “王美人,你可有没有什么要紧的地方,想不想吃什么?对了,小公主送去清洗了,等清洗之后马上给你报过来看看,王美人,你现在也是宫里的大功臣了!” 她仍虚弱地笑了笑,说了句谢皇后娘娘抬爱。说完便开始往着上面的纱帘,不再讲话。 我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那一抹失望。 我叹了口气,说,“生儿生女都是福,王美人年轻的很,不必为此事忧心。” 她惊讶的看着我,没想到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我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拍了拍她,直接走到了外面了。此时公主已经清洗完毕,我让产婆先去抱给王美人看。 虽说公主可能会令她失望,但是看见孩子那一瞬间,她还是喜上了眉梢。我走上前去,跟着一道看看,的确是个可爱的紧的孩子,眉眼间和王美人的样子倒是极像。 我告诉王美人,我会直接与内务府仔细商议,敲定一个又好听又文雅的名字给公主。王美人笑了笑,没说话,我劝她好好休息,说完离开了她的宫殿。 慢悠悠走回重华宫的路上,我心情大好。但我瞧着枝雨不太开心,便开口问她怎么了? 枝雨慢吞吞的回答,“娘娘,您看完王美人比您晚入宫都有了孩子,您怎么也不见动静? 怎么你也这么说??我上哪来的动静?我跟陛下睡没睡你不清楚吗? 我叹了口气,“枝雨呀,这生孩子她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啊!” 枝雨却看着我,“奴婢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您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生孩子,但是您可以让陛下和您生呀” 我吓了一跳,这么胆大妄为且十分羞耻的话她是怎么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的? “您完完全全可以让陛下宠幸您,可是您偏偏不生这么心思……” 我赶紧抬手止住她,“休要再提这种话,你要我贱兮兮的去和旁的女子争宠?不可能!他若真喜欢我,怎么会是说争来就能争来的?争来的喜欢又能有多长久?” “再说了!我傅椒遥不值得一个男子直接倾慕于我?得用伎俩和手段才能博取宠爱?如果真是如此,那我真是一辈子不要生孩子!” 枝雨恨铁不成钢的说,“您就这么说吧,到时候咱们重华宫成了冷宫,连例碳都用不起的时候,您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瞧着四下无人,才恶狠狠的说,“若是皇后都用不上例碳了,那咱们估计也该亡国了。” 我读懂了枝雨的眼神。 朽木。 没错,在她眼中我已经是一块儿朽木了。 第二十四章 平安 老实说我现在最开心的,还是因为有了三哥的消息。 既然找到了三哥的标记,那就证明人没事。 人没事就最好的了,其实在我这儿认为少个胳膊少个腿也没什么的。就是不知道那个匈奴的公主怎么样了。 我的眼神凝重了几分,只怕那个匈奴公主凶多吉少,要是三哥能逃跑的时候带她吧,那倒是挺好的。要是匈奴公主死了,或者留在了山匪窝里,发生了什么……那可真真是棘手。 回到重华宫,躺在床上的时候,开始思考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当初孙妙华事件的幕后推手,如今还没有找到,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谋害皇嗣吗?那为什么王美人安然无恙? 若是只冲孙妙华去的,我为什么不记得她有特别得罪过什么人。 亦或者说因为那件事就是王美人干的,所以说她的孩子安然无恙。可是王美人和李尚书的远房外甥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层我始终看不透 还有枝霏的问题也很棘手,她完全不想和久岚和亲。我开始产生了怀疑,是久岚对她不好? 她为什么那么抗拒和亲?我甚至觉得她留在我宫里,是为了某种目的,可是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害我?可她是久岚送过来的人,久岚都去匈奴了,她留在我这里有什么用呢? 唉,越想越脑袋疼,王美人孩子的名字我明天还得去敲定。三哥和匈奴公主都能平安回来,也将被护送至京。 唉,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老娘现在,立刻,马上,要睡觉。 第二天我先去了趟内务府 几番商讨敲定后,终于敲定下了长公主的名字。 萧茗烟。 钦天监说长公主的命格极高,名里最好带点烟火气。如今她的降生也算得上是所谓的“天降吉兆”,需要带点烟火气往下压一压。 需要一个“小”一点的乳名。 这个就归王美人管了,不对,现在应该叫她王婕妤了。王婕妤给她的乳名起名叫,粟儿。 许意为粟米的意思,沧海一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孩子这边的名字敲定了,我开始日日打听三哥那边的情况。 当我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口,脑袋放空的时候,陛下忽然带着张公公进来了。 他一脸神秘和喜气坐在了我的对面,我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他说,皇后,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急急忙忙问到什么好消息!是不是三哥有消息了?找到他了三个怎么样?人可还好? 他神秘地冲我笑了笑。 啊呀,你笑个屁呀,赶紧说呀。“陛下,莫要再打趣臣妾了,您快告诉臣妾吧!” “朕在山脚下围了一圈设点,想着要是傅将军能下山的话,及时接应。就在刚刚传来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傅将军人找到了!” 我大喜,但是又想起来旁的,可要开口,他止住了我。 “最主要的是他还带着匈奴的公主,虽然两个人都受了伤,但是都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天呐,匈奴公主也回来了,那是不是就代表是不是就代表着战事不会再有了? “眼下是尽快将他们接到京中要紧,朕已经派钦差大臣去亲自接傅将军。江关谷的驻军也会把他们送到京城。” “傅首辅和傅夫人处,朕已告知,皇后不必担心。” 天呐,太好了,这简直是我听到最好的消息!难道粟儿真的是一个小福星吗?她一降生三哥就有消息了,我赶忙在脑海里想了,我这儿都有什么珍贵的礼物,必须赶紧给王婕妤送过去。 我开心的上窜下跳,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回头一看他,他在那里支着脑袋笑着看我。 “皇后可是开心了?” “臣妾当然开心,这是于臣妾家于国于陛下,都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臣妾高兴怎么了?” 他一拍大腿,“那为了庆祝傅将军回来,不如今晚在你宫中设宴吧?” 设宴这就不必了吧?这太大张旗鼓了 我想了想说,“陛下设宴还是不必了吧,等三哥回来,陛下再为他接风洗尘也不迟” 他故作思考状想了想说,“那便不设宴,今晚为了庆祝复将军回来,朕在你这好好喝一杯,如何?” 在我这好好喝一杯……说的什么屁话?你平时想来我这和我喝,我能拦着你是怎么着? “恭敬不如从命,臣妾今晚等着陛下。” 我是不是有病啊?为什么不拒绝他?算了算了,既然是庆祝三哥平安,那跟他喝几杯也无妨,说不定他还喝不过我呢? 他笑着走了。 做菜这种事情又不是我做,直接吩咐御膳房和小厨房就好,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三哥回来的好消息。 枝雨同我说,“太好了,娘娘我就说吧,三少爷绝对会没事的!” 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愿三哥这次回来真能像陛下所说的,留在京中多留些时日给我找个三嫂吧。 ———— 消神金酒樽,香炉照人魂。 朦朦胧胧回过神,我跟他已经喝了好几圈了。菜吃的差不多了,酒已经喝了好几壶。 我看着眼前微笑的男子,恍然觉得自己如果不是皇后,他不是陛下该有多好。 “怎么了?皇后怎么喝的一脸惆怅?傅将军回来,你应该高兴才是” “臣妾臣妾是恍然觉得,这还是臣妾第一次和陛下喝酒,接着酒劲儿发现陛下今天好像比平日更开心,是因为三哥吗?” 他晃了晃酒杯,抬头望了望夜空说:“傅将军和匈奴公主的平安也算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吧!”说完把酒杯搁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笑着看我,仿佛眼底有千万层的深意。我不懂他这个眼神中表达出来什么意思。 “皇后,朕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他轻轻地开口。 我抬头看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皇后,朕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听到这句话来,我刚刚微醺的酒意立刻清醒了,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考验我的问题。 他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想了想说,“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是我朝的天子,是受万人景仰至高无上的君王,陛下的才华横溢。在臣妾心里您是一位清正廉明的陛下,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陛下,更是一个……不拘泥于小节的陛下。” 其实我刚刚想说是一个不拘泥于情爱的陛下。 他突然坐了起来,向椅背靠去,手不停的晃着他的酒杯,满脸都是不满意的看着我。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给我看的有点发毛了的时候低头轻轻一笑。 “看来朕还是做的不够。” “什么不够?” 不够博大?不够勤政?还是什么? 他却没回答我的问题,冲我举起了酒杯,我也只好抬手敬他一杯。 俗话说酒肉愁肠,可是眼下其实我只有开心的想法,愁这一点,我倒是还没怎么有。 那他有没有什么惆怅呢? 我看见他感觉陛下有了一点点微醺的状态,我其实跟她福了福,“陛下时候不早了,您要不要……” 他摆了摆手,说他今晚留宿在我的宫里,多喝些也无妨。 他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再次坐下,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先开口。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皇后对即将举行的和亲大典有什么想法?” “臣妾认为如今公主平安,耽误的这几天要赶紧护送至京细心照料这么长时间以来,公主卡肯定受了惊吓。同时传令匈奴,让他们在护送一支使团,韩将军转到北境,由北境护送新使团一并入京述职。和亲大典照常进行。” “臣妾去过问过礼部,正常应该是先设宴席,然后宴会要持续两天,第一天晚上公主送至宫中。第二天的时候,久岚出京前往匈奴。这一来二去两天时间,匈奴的使团安置何处?什么人照料?是否限制出行?都是大问题。” “皇后跟朕想到一起去了,朕已经想好,第一天,匈奴公主到来,这个过程没什么异议。等使团进京,随便找一处宫殿安排着就好,不限制出行,但是出行一定要我们自己人跟着,绝对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去接触别人。 “至于久岚……看着她到的仪式进行给她上完妆,强行架着送去,就是如果她说什么疯言疯语直接用布把嘴巴塞住。” 啧啧啧,不愧是帝王啊,真狠,不过还是挺合我心意的。我一想到她那张叭叭叭的嘴,我就烦的要死。 如此便没有什么环节需要我再考虑了,其他的繁杂事务交给礼部就可以。 “还有一件事,陛下。” “说。” “之前送到臣妾宫里的那个宫女。嗯,就是那天献舞的那个……她不太想去和亲。” “她想不想有什么关系?你直接命令她去不就可以了?直接把她送到久岚身边,让她和久岚一起滚去匈奴。朕竟不知皇后是这么仁慈的一个人,决策什么居然还要问一个宫女的意见?” “臣妾是觉着她不太正常,按理来说,换作旁人,臣妾认为她应该是更想去匈奴的,但是她表现的特别看重臣妾,想留在臣妾的宫里。臣妾百思不得其解。” 他端着酒杯笑了笑,浅抿了一口,“说不定人家带了任务在你宫里呢。” 我想了想说,“能带什么任务?害臣妾吗?可是臣妾只把她分配在了外院做一些特别普通的工作,连见别的人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还找个人看住了她,她还能有什么做事的机会呢?” 想不到他却突然伏在桌子上,离我极近,近到一个我心开始砰砰跳的距离。 下一刻,他居然用手轻轻的点了一下我的鼻子,说:“皇后真笨,别人诚心瞒着你,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你还能看住她吗?” 这个动作令我呆若木鸡,他是不是疯了?他是不是酒喝多了?!他酒量也太差了,他为什么要用手点我的鼻子?不行了,我受不了! 我腾的一下起身冲他胡乱行了个礼,说“陛下臣妾不胜酒力,臣妾先进去歇息了,您您…您找个偏店随便住哪吧。” 说完我逃似的跑回了寝殿。 第二十五章 罪魁祸首(一) 说真的,我现在很慌。 因为这个狗皇帝没有去偏殿住,而是来到了我的寝殿。 我假装镇定自若的看书,他在那儿批折子。 我总是忍不住偷瞄他几眼,之前总觉得他不正常,现在发现,不正常的是我。 他之前又不是没来我这就寝过,我这么紧张干什么?还有啊,我总忍不住看他是干什么? 空气中只有翻书的声音,伴随着外面沙沙的树叶响,好像宁静而悠远。 我和陛下各忙各的,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一切很正常,很静谧。像本来就应该如此,像是这宇宙洪荒,世间万物运行的法则一般正常。 不,不正常。 本不该是这样的。 半年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和我相处的这么融洽,自然。 他几乎不和我说话,他总是交代我做很难的事情,他总是对我冷冷的。我不知道他之前和孙妙华是怎么相处的,总归半年前的我,是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的。 改变的分水岭就是……她。 我想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是……移情别恋?还是,在我这里找寻一下新鲜感? 我不觉得这是宠爱。 我也不想要宠爱。 帝王的爱,实在太过高贵,我承受不起。也怕深陷。 我怕我满心欢喜得到的他的一丝丝关怀,不过是他雨露均沾的其中之一。我怕我心心念念的他的身影,在我孤单的时候和别人出双入对。我怕他对我的好,不过是随便敷衍。 他的随手降下的恩泽,我却得视若珍宝。 他的心,装着江山万里,装着天下万民,装着无数女人。 我又能分得多少位置?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很害怕很害怕,怕他突然对我好,怕他说他喜欢上了我。 给我希望,再赐我绝望。 我想下意识的躲开,我不想深陷进去。我的直觉告诉我,那看起来是一汪清水,可是走进了才发现是深深的泥潭,执着于接近他只会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怕最后只能在折磨和煎熬中苦苦挣扎。 与其这样不如心如磐石,不动心,便不会伤心。 这样往后深宫的漫漫长夜,我怡然自得的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不用凄凄惨惨戚戚的望向门外,等一个不可能来的人。 “皇后又在想什么呢?作何满脸愁苦,哀哀切切的模样。” 他的一句话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来,我慌忙起身告了个罪。 “陛下恕罪,臣妾胡思乱想呢,没想什么。” 闻言,他没有做声,我低着头,听见他放下折子,向我走过来。下一瞬,他就走到我的面前,手轻轻搭在我的小臂上,将我扶起。 我抬头看他,他漫不经心的看着我,但是我总觉得他眼神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被他碰过的小臂痒痒的,我想伸手抓一抓,可是我又不想破坏这种感觉。 我真是有病了,不会谁给我下蛊了吧?! 我暗叹了一口气,“陛下,时候不早了,您早些安置了吧。”其实是我想睡了,但是他不睡觉,按规矩我就不能睡觉。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我,“既然,皇后想睡觉了,那咱们便睡觉吧。”还诡异的笑了笑。 他说的什么屁话,背后痒了一片。 宫女服侍我们收拾完毕之后,我率先躺下,挪到最里面不看他。他爬上床,我感觉到他坐了一会儿,便躺下了。 枝雨把灯吹了,殿内一片黑暗和寂静。 他的呼吸声开始均匀了起来,我放下了心。 其实现在我最害怕的还是他睡我,至于为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也和平常一样,服侍她起身穿衣,用早膳。 吃菜的时候,就不停的有太监来报备事务。 正常也是这样,临上朝之前会有人来告诉今天大约是什么事儿,以防朝堂之上有什么突发状况是解决不了的。 多半是大臣们之间的杂事,谁要参谁。一个合格的皇帝,眼线会遍布整个朝廷。 要是在平时我根本提起兴趣都没有,但是今天我在意着三哥的消息,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听。 又来了一个小太监俯身在他耳边禀报的时候,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那个小太监愣住,随即明白过来是同我一起说了,便抬起身子扬声道。 “禀皇上,皇后娘娘,傅将军和公主已经在驿站整顿好,由当地驻军的一小支将在集宁道和当地州县知府回合,朝京中来了,大月五日之后到。” 太好了!五日之后,那就正好是原定大典的前一天。本来正常按原计划走到了京中,离大典还有好几天的休整时间,眼下这么一耽搁,倒是安排的满满当当了。 用完早膳,我就再也不能闲着了。 眼下最最重要的就是和亲,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我的仔细去查验,而且现在公主紧邻大典前一天到,许多事情便要做出调整。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忙的焦头烂额,三哥已经平安无恙,那我也就没有任何顾虑,专心履行我的职责了。 还有一件事。 枝霏。 我还是决定不做一个仁慈的人,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那天晚上,我直接吩咐下去,枝霏随着久岚公主做陪嫁的贴身宫女,去匈奴。 她哭喊着皇后娘娘饶命就要往寝殿里闯,被侍卫拦下,她就跪在门外一直哭喊,哭的肝肠寸断。 我被她哭的书也看不下去,字也写不下去,她连绵不绝的哭声吵得我头痛。 “娘娘!要不奴婢去把她的嘴堵上架走吧。”枝雨气的直跺脚。 我犹豫了一会,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书,起身就向殿外走去。 她看见我出来,止住了哭声,满是泪痕的看着我,我开口,“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你若是这次不说实话,那本宫,也没有听你讲话的必要了。” 她听完我的话后,狠狠的冲握磕了个头,“娘娘,奴婢有事必要要和您亲自说。”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她神色鉴定,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叹了口气,屏退左右,只留了枝雨一个人,让她进来了。 我坐在上首,她跪在地上,“说吧,你这般,到底是为何?” 她闻言又是磕了一个头,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句令我沉思的话。 “回皇后娘娘,奴不想再替久岚公主害人了。” 我满腹狐疑,“害人?她叫你害谁了?本宫?” 她摇了摇头,“太多了,很多人。” 我有种预感,她接下来说的话,又会颠覆一切的平静。 她望了望天花板,开始了交代,“奴婢是被卖到京中的,没被卖到烟花楚馆就是幸运的,奴被卖到了舞坊。” “练舞的地方,认识了很多姐妹,和奴婢最要好的是一个叫云云的人,我们俩一起练舞,一起攒钱,妄图给自己赎出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因为奴婢毕竟血统不一样,长了张能看的脸,学成之后奴婢去了教坊司。那里生意好,还可以时常去达官贵人家里献舞。若是侥幸被哪个贵人看中,便能脱离苦海,而云云留在了舞坊。” “那一天,我们去到了户富庶的宅子,这家人说久仰大名,特意点的我们。” “我们进去的时候,坐在上首的就是一位穿白衣服得公子,我们这一行的,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位公子是女儿身。” 女儿身? “我们说白了是买艺的,大人物们的信息不敢多问,直接开始表演。奴婢发现,这位公子自从看到我,就一直在打量我,我们结束之后,她就直接找到嬷嬷要赎我……” 我记得之前查到的是最开始是一位姓齐的公子,给她赎了出来…… 姓齐的公子…… 女儿身…… !!萧绮??! “后来,奴婢直接留在了这个人的府邸,她告诉我,她是久岚公主。” 果然! “久岚公主问奴婢,知不知道为什么要将奴婢赎出来,奴婢并不知道,冲她摇了摇头。她说……” “奴婢像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我呼吸滞了滞,久岚果然是带着目的把她送了进来!可事那时候孙妙华并没有出事,她这么早就收了一个和孙妙华长的这么像的一个人是为什么?难道…… 一个念头在我心中突然迸发,我心中紧张到了极点,浑身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开始轻轻的发抖。 “你之前说的害人是怎么回事?” “娘娘,奴婢被赎出之后,公主并没有特别对奴婢要求什么,奴不过就是做个普通的侍女,给她端茶倒水罢了。而后,之前奴婢说的云云,得知奴婢被赎出身之后特别高兴,我俩常有联系,奴婢也常常趁出府去看她。” “久而久之,公主就发现了。” “有一天,公主把奴婢叫过去,询问奴婢经常找的是不是云云,奴婢点头。她就说你这个姐妹命很好,有人在宫里边做事,给她挣钱赎身。” 在宫里做事?舞坊? 联系上之前我的担忧和怀疑。我想起一个人…… 天呐! “枝雨!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勤政殿把陛下给我叫来,不管他在干什么!” 她显然被我的说的一蒙,但是我此时此刻的神情可能是把她吓到了,她点了点头飞似的去找了陛下。 太可怕了。 我看向枝霏,冷静了一下,问她,“你说的个云云,是不是,后来被李尚书的远方外甥买走了。” 她闻言被吓了一跳,震惊的看向我。 是了。 这个云云,她的姐姐就是之前被我拷问的背叛孙妙华的那个宫女。 连清。 第二十六章 罪魁祸首(二) 明天就是三哥和公主进京的日子,眼下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我并没有让枝霏继续说下去,而是等陛下来,我与他一起听。因为接下来的这些事情,他必须要知道。 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了一柱香的时间,陛下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我起身,让张公公和枝雨都留在了外面。 他进来的时候一脸疑惑,似乎并不知道我为什么把他这么着急的叫来,但是看我凝重的神色,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问我:“皇后朕来所谓何事。”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跟陛下说,“陛下,臣妾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您一定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动怒伤及龙体。” 他呆滞了一瞬,随即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轻轻地开口,“陛下,您还记不记得之前臣妾询问过妙华的一个叫连清的宫女?他有一个妹妹在民间舞坊?” 他说记得。 “您之前说过,不让过问李尚书远房侄子的事情。”我抬头看下了地上的枝霏,“这个宫女的妹妹就是和枝霏出自同一个舞坊。” 陛下眨了眨眼睛,仿佛瞳孔缩了又缩,张了又张继续说道,然后呢? 我低头看向枝霏,“你现在开始把事情给本宫和陛下,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说完。” 她点了点头,“奴婢,当时被久岚公主第一次赎出来后,久岚公主就经常打听说舞坊里有哪些姐妹,有哪些家人是在宫里当过值的。” “一查就查出了,云云的姐姐,是在宫里做一个特别闲杂的工作,久岚公主说这个活计太累了,通过她在宫中的人脉,把云云的姐姐调到了极月殿做事。” “极月殿给下人打赏的钱多,活也比较轻松,还能经常见到陛下。” “当时我和云云对久岚公主感恩戴德,以为是天降的大善人,给我们俩这样的好福泽。” 我看了看陛下,以陛下的能力,想必他也跟我想到一处去了,他狠狠地瞪着枝霏说,“你是说连清是在久岚的安排下进去德贵妃的宫里的?” 枝霏深深拜下,“奴婢不敢隐瞒。” 只见他深深呼吸了一口,脑中似有千涛波浪卷过。 我抬手示意枝霏继续说下去。 “后来她说希望我找到个好人家,别把我送到了一个李姓人家的府上,就是李尚书的房外甥。” “我去的时候不知道,去了才知道那个人家好像是有什么疾病,一旦发作起来,便疯狂的想打人。” 说完她掀开了她的胳膊,展示给我和陛下看,我和陛下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基本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全是的鞭打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你上次献舞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她痛苦不堪的说,那是公主给他贴的假皮进到宫内之后就自己摘了下来。 进到李府之后,李公子似乎有施虐的倾向。每次都会打的她不醒人事才肯停手,她越叫喊,那个人下手便越重。 有一次她跑回公主府,恳求着久岚公主,把她救出于水火。久岚却笑着回答,“我赎你一次还不够,还要赎你两次?进到里府那便是你的命,你自求多福吧。” 后来有一次她在被打时进行了强烈的反抗,被打得更惨。奇怪的是,以前打她从来不打她的脸,只鞭打她的身体。 这一次,李夫人结结实实的扇了她一巴掌,再后来的某一天久岚冲进了李府,一脚踢倒了李夫人,大声质问,谁让你打她的脸了?! 整个李府唯唯喏喏不敢吱一声,久岚转头笑着看她,“你既然这么不愿意在这,那就回到你原先的地方去吧。” 久岚给她卖到了一栋酒楼里面做营生,也是一些跳舞的事。 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 久岚对着这里面所有人说,“此女子和宫里的德妃娘娘长得一模一样,你想不想尝尝皇帝的女人的滋味?” 就这样,她不但要跳舞,还要给人端茶送水,洗衣揉肩。 每一个人都说原来这就是让德妃伺候的滋味,自己也体验了把皇帝享受。 说到这里,我看向陛下,此时他额头上的的青筋毕露,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了,双拳紧攥,目眦欲裂的看向枝霏。 我赶忙握住她的手,把他的手摊开,手掌里面也有几道血痕,我赶紧拍拍他的背,柔声劝他不要生气。 就这样,枝霏被羞辱着,羞辱着,已经忘了何年何月,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的时候。久岚公主以公主府的名义再赎出了她。 她以为她又要被送去那个暗无天日的李府时,久岚告诉她要带她进宫献舞。 有时她还会摸着枝霏的脸说道,“你这张脸啊,一定能气死他。” 说完她又扑通扑通的磕了好几个头,“奴婢求皇后娘娘陛下开恩,奴婢真的不愿意再和久岚公主一起了,奴婢不想受无尽那的折磨了。” “你刚刚说的害人是怎么回事?” 她泣不成声,自己在酒楼的时候听闻,云云被赎了出来,自己还很替她高兴,后来才知道赎出云云的,正是那个李家人。 再次寻找到云云的消息,就知道云云染疾暴毙而亡。她便知道,定是云云被折磨致死,是她害的云云。 如此,那一切变成说通了。久岚一手策划的这一切,也就是说,久岚就是之前的那个幕后黑手。 陛下甩了一下袖子,直接夺门而出。我吩咐枝霜枝露将枝霏看好。 我跑上前去拉住陛下问,“陛下,此时天已黑,您还要去盘问她吗?” 他回头凝视着我,“明天就是傅将军和匈奴公主回京之日,明天已为时已晚,朕今晚必须要让那个贱人交代清楚。” 说罢,叫上张公公就要出城门去往公主府。 我赶忙上前拦住他,“您要去,臣妾必定是陪您的。可是现在,宫门落锁,已过宵禁,您出去必定要惊动许多人,陛下,三思呀!” 他站在地上良久不说话,我此时才发现他的身形瘦削的很,在深夜微弱的灯光下,是那样的孤单。 我心中酸酸的,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陛下,臣妾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久岚心思歹毒,她必定是想让您生气难过才策划的,您现在同她生气,气坏了龙体,岂不正遂了她的意?” 他低头沉默,另一只手却抚上了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说,“皇后别担心,朕没事,但是今天,朕一定要去。” 他的眼神中写满了不容置喙,我闻言点了点头,说“那臣妾陪您。” 此时大开皇宫大门,势必要惊动许多人,张公公急召了守门的将领,我们一行人从一个小偏门出宫,连夜去往公主府。 去的时候公主府的灯居然还是亮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在等着我们。 门前的侍卫,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皇宫的眼线。见到我和陛下画都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让开,我们径直走到了最里面。 服侍久岚的宫女看见是我们忙忙跪下来等吩咐,陛下冷声说道,“将萧绮给朕拖出来。” 宫女叫上了几个粗使的婆婆,进去把久岚架了出来。她面容憔悴,身形枯槁,被拖出来时还在疯狂的叫骂。 抬头一见是我们来了,却停止了骂声,拍了拍衣上不存在的灰尘,站在不远处,傲然地看着我们。 我直接命令她跪下。 她不睬我,昂着下巴望向远方,我抬头示意了一下,几个嬷嬷立刻将她踹倒,并压着她,久岚就这么跪在了陛下的面前。 我想象中她愤怒的画面并没有出来,她不怒反笑,痴痴的看着我和陛下放声说道:“萧纪,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你只能在这样的行为上显示你比我高了一等。” 我不想与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是不是你做的那些事情?” “哪些事情?我萧绮做的事多了,哪能你随便说一个什么事情就安到我头上不成? 我直接上前一步,“萧绮,你别和我装傻,买通连思,去向罗昭仪高发,诬陷孙妙华这一系列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傅椒遥,我原先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想不到竟蠢笨至此。我知道你早在查这件事,我不想到现在才查出来?还不是你自己查出来的吧?是阿丝罕云那个贱人告诉你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气极,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居然敢问我为什么?呵呵,我说的话有半句是错的吗?孙妙华的确把你绿了呀。”他看向陛下。 “萧纪,不好受吧,自己的宠妃居然,哈哈哈哈哈,被自己的哥哥给睡了,哈哈!萧绮,你现在是不是气的要死?萧纪,你越生气,我越舒坦。” 他上前一脚给久岚踹倒,她爬在地上,捂着肚子却哈哈大笑。 “哥哥!母妃!你们看见了吗?这厮现在只会用这种招数来对付我了,哈哈哈哈哈!” “你真是疯了,说!你究竟是如何害得妙华?” “我害她?我再说一次,我说的话哪有半句是错的,你们自己也应当知道吧!” 她扭头看向陛下,嘴角噙着笑,“五皇子身上发生了这等有趣的事情,宁王当然要给兄弟姐妹们说出来,乐呵乐呵了。你以为这是皇宫的秘密丑闻吗?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你当年的那些夺嫡老对手,可是全都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罪魁祸首(三) 久岚缓缓坐起,“捡宁王用剩下的不好受吧?” 陛下冲上前去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揪着她的领子,恶狠狠说道,“你现在把你整个宫里的布置从实招来,不然你母妃在冷宫里也将像连清的妹妹那样暴毙而亡,不信你可以试试。” “威胁我?呵呵,不用威胁我,我特别愿意把这件事情讲出来。”她抬头看向陛下,“毕竟这个过程的滋味,我也想再回味一遍呢。” 她艰难的起身,扬声对着陛下说的,“萧纪,你以为你是什么贤明的君主吗?像你这样的恶人,就该遭受这样的结果!” “你一个低贱下人生出来的孩子,不过是沾了那个老妖婆的光,成了族谱上的嫡子罢了……” 我忍不了了。 我指着她,“给本宫把她的嘴堵上!”陛下抬手说不必,我回头一看,他阴沉的面色,令我都吓了一跳。 今天,怕是要…… “你走到今天,你不要以为自己赢了,你的那些丑事,家族中有谁不知?你配坐那把龙椅吗?” 我忍不住说道,“陛下有何不能当上君王?陛下不配,难道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就能配了吗?” 我上前一步,用我最凶狠的眼神盯着她,“本宫可是听说当年先皇降罪于九皇子,起因可并不是什么因为造反的大谋划。反倒是他常常流连于烟花楚馆之地,为了一个女子和沈太傅的儿子大打出手,竟是把人殴打致死。” “沈太傅气不过,上折子参了你哥哥一本,你哥哥知道后竟是吓得连夜带府兵回到了你们母家的封地,此举未造反却与造反无异,你母妃就是活该被你自己哥哥坑死的!” 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指责母后和陛下? 她拼命上前要过来抓挠我,陛下瞬间挥手将我拦在身后。 她被嬷嬷死死摁下,随即放声大笑。 “我当然知道我那个哥哥是个不成器的,你以为我就不恨吗?!可是那有什么办法?他是我亲哥哥呀!我若是个男子,还用得着他吗?” “事已至此,棋差一招,我没有什么好说。但是我怎么能看你安心坐在皇位上如鱼得水呢?” “让你不快活,就是我今生唯一的夙愿。” “哼哼哼哼,当年宁王把她送到你的府上时,你对她那样百般疼爱,你对她的荣宠我们就像笑话一样在看着你,哈哈。” “你还想去求父皇,把她升为正妃,你对她越痴心,就衬托的你越可笑。” “你的后妃也那么的蠢笨不堪,我动用的,不过是当年夺嫡哥哥留下来的人罢了,你那个姓罗的妃子,脑袋削了个尖儿似的,往我设下的陷阱里钻,萧纪呀,你说说你这个皇帝当得开不开心呢?” 陛下怒极反笑,“你有这么歹毒的心思,用来对付无辜之人,把这种手段用在扶持你哥哥上,比什么都好用。” “无辜之人?你当孙妙华是什么好东西吗?你当年连清阿丝罕云都是什么好东西吗?都是贪图富贵之人罢了!若不是她们心存邪念,又怎么会被我这个恶人利用?!” 她转头看向我,“傅椒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站在了正义的那一方?你可知道你旁边站着的这个男人,夺嫡的时候用了多少肮脏下作的手段!我一一列举出来,能说到天明!” “你们在这里冠冕堂皇的指责我,不过是因为你们站在了胜利者的那一方,成王败寇罢了。” “你以为我怎么使唤弄得宫中那么多人?你以为连思为什么死心塌地的跟着我,自戕的也那么决绝。” 她眼中似有毒火一般,看向陛下,“那都是因为你呀,萧纪,我不提醒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受万人敬仰的皇帝,有无数人恨着你呢!” “你知不知道你当太子之后?宁王每次与孙妙华苟且之时,都会写书信邀请我们去旁观呢,啊!” 我反应过来时,陛下已经一脚将她踢倒,随即向门外走去,拔出手在门外侍卫的长剑,提着剑就向久岚走了过来。眼中布满血丝,像要复仇的恶鬼,看得我一阵心惊。 “来吧萧纪,杀了我吧,临死前能看着你这副模样,我走的也安心了。”随即闭上眼睛。 我慌忙拦在久岚的面前拽着陛下的衣袖说道,“陛下,她纵然可恶,可是后天就要和亲了,此时要了她的性命,和亲怎么办?” 他转过头来面色极寒,一字一句的跟我说,“和亲可以拿其他公主向上添,就算是和匈奴再打一仗,朕也无所谓,但是她今天,必须死!” 说完提起长剑向下斩去,久岚静静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我眼看阻止不急,只得退后三部,防止血溅到我的身上。 可是陛下剑举到一半,却停在了空中,随后缓缓地放下,他轻轻地开口言语中,仿佛有千万刀子似的冷漠,“如此就让你死了,真是太便宜你了。” 他回过头去冲门外的张玉年说道,“去把冷宫里的赵氏给朕拖过来。” 久岚闻言愤怒地睁大了眼睛,质问着陛下,“你要对我母妃做什么?萧纪!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小人,你对我没有招数,你就只能去伤害我母妃,伪君子!来呀,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缓缓蹲下,以一脸诡异的笑容看着久岚说,“当年就是你的母妃,一味的欺负我母亲,让她熬夜做活,夏天命她在太阳底下罚跪,冬天不给他分发例碳。” “她生病了,去请太医,结果太医全被那个毒妇压着不来给她看病,我母亲就是这么活活的,被你们熬死的,只因为他是一个小宫女。” “朕留着她的命,就是为了等今天!”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你母亲那个贱人,她死是活该……” 陛下起身扫了她一眼,“你今天晚上说的每一句话,一会儿都将会报应在,赵氏罪妇的身上。” 眼下的事态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我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只能吩咐枝雨,将整个公主府围起来,不准向外走漏一点点风声。 将当年的贤贵妃从冷宫带到公主府的这段路上,一定一定要张玉年亲自选人,亲自过问,绝对不能留给任何人把柄。 吩咐完这些事情,我向陛下劝道,“陛下,已近亥时,您明天还要早朝……” “张玉年,传朕口谕,就说朕身体抱恙,明天的早朝不上了。”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萧绮好像被陛下唬住了,不再说话,生怕陛下对他母妃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小太监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一挥手,说了句带走。 久岚就被敲晕,绑了起来,他没和我说一句话,出了公主府奔向宫中的一处偏殿。 这里破败不堪,我身为皇后,倒是从来不知道宫中有这么多地方。他见我一脸诧异,低低地说,这是我母亲原先做活的地方。 我心中有些心疼他,一想到原先赵氏母女猖獗的模样,我心中也是有滔滔怒火。 贤贵妃赵氏很快就被带了出来,若说她是当年宠冠六宫的贤贵妃,恐怕无人相信。 衣衫褴褛,身上有些许异味,蓬头垢面脏污不堪。整个人也呆若木鸡,见人没有什么反应,唯有当她看向久岚的时候,才变得有些激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 陛下冷笑,“当年你对我母亲大放厥词,朕灌了你的哑药,想不到竟致今天萧绮听不见你的惨叫了。” 他挥了挥手,一人上前把久岚泼醒,她呛了一大口水,痛苦的抬起头就看到了她的母妃。 她倒是声泪俱下,可我却看到了一个恶人对另一个恶人的所谓的感情,直叫人作呕。 他缓缓蹲下,一脸怪笑,“五妹马上要去和亲了,你于社稷有功,皇兄怎好罚你?”他这个亲切的称呼令我如寒芒在背,浑身不自在的抖了抖。 他脸色又回归了阴狠,慢慢开口,“你说的话,做的事,就叫你母亲来替你吧。” “把久岚公主绑在柱子上,找个人把她眼皮掀起来,朕要她好好看着!” 然后拉着我坐在了一个凳子上,一脸温柔的问我,“时候不早了,皇后可是要回去?” 他温柔的神情好像毒蛇吐信子。 我手掌握了又握,松了又送,我努力把那股害怕拼命压了下去,定了定神色,握住了他的手,用我最坚定的语气说,“臣妾陪您。” 他的神色好像有一丝松动,随意又恢复了怪笑,开口,“久岚公主萧绮,辱及太后和皇后,有眼无珠罪无可恕,把赵氏罪妇的眼睛给朕挖出来。” “不要!停下!不要啊!!” 萧绮的哭喊声传了起来,我紧张的看着地面,不想看生挖眼睛的场面。 陛下只让挖了一只,赵氏也被架起来,剩下的一只眼睛和泪流满面久岚遥遥相望。 “萧纪,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久岚公主萧绮,言语中伤太后和皇后,可恶至极,赵氏已灌哑药,那就把她的舌头给朕用勾插扯下来!” 赵氏被灌了哑药,烧了嗓子,发不出来声音,她只能痛苦的发出一种嗬嗬声,像年久失修的齿轮在碎裂的边缘转动,像午夜索命的无常手上的链子拖行在地上。 这种声音比痛苦的叫喊更摧人精神。 我皱了皱眉,但是我并没有劝阻。 被伤害的痛没发生在我身上自然觉得残忍,可是陛下的母亲何辜?年幼的陛下何辜?外面被久岚把性命看做草芥的人又何辜?这些伤害没发生在我身上,我没资格替他们原谅这对母女。 这一切切的一切都源自后宫无休无止的争斗,我只愿后宫以后不在起这样的争端。 第二十八章 回京 惨叫声持续到了第二天凌晨。 天将将初亮,陛下和我们一行人回到了平时的宫殿群中,感觉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皇后赶紧回去歇息吧。今天傅将军和匈奴的人进京,还要你替朕去处理。”他神色平静的说。 我担忧的望向他,他眼中布满血丝,眼底的青黑和眼中疲态让我并不放心的下来。我想劝他几句,张了张口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余了一声,臣妾告退。 回到宫里,辗转反侧,躺在塌上睡不着。经历过这样的一晚,我根本没有一点睡意。 我起身把枝雨唤了进来。 “娘娘可是害怕了?”枝雨俯下身柔声和我说到。 她掌了一盏小灯,灯火暖暖的,我方觉有了一丝温暖气。 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上来,她摇了摇头刚要推辞,我皱了皱眉,撅了撅嘴,她便笑着坐到了我对面,一脸关怀的看着我。 “枝雨,我是有点害怕,我不是害怕那样的场面,我有点害怕那样的陛下。”我把头埋进了手臂里。 枝雨上前摸了摸我的头,小时候我被爹爹训斥了之后,她也是这样摸我的头,说,“小姐,雨儿陪着你呢。” “娘娘不必害怕,奴婢看的清清楚楚,陛下对您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我笑了笑,“怎么会不一样,天下人在他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又是他的皇后,看起来不一样罢了。” 枝雨叹了口气,“娘娘,奴婢不敢妄议陛下,但是奴婢觉得,陛下平时对下人并不严苛,对臣子也都宽宥。娘娘又不会惹怒陛下,自是不用害怕的。” 但愿如此。 我没睡得着觉,第二天陛下对外宣称抱恙,今天公主进京的一切事物由我和礼部尚书负责。 我今天要着正式的服装,我让枝雨给我用妆粉狠狠的把眼底的青黑压下去,可是怎么看怎么憔悴,我又比平时多用了些胭脂,显得我面色红润些。 我在宫里静静的等待,吃了点小食垫补了一下,询问陛下起身了吗,小全子说,勤政殿处,大门紧关了一夜,现在还未打开。 来人传报,公主已进京城大门,我起身踏上较撵,朝宫门而去。 身为一国之母,必须行的正,坐的直,端出一个气势来,尤其是今天很可能会见到匈奴公主,我一想到这里不禁又端了端架子。 骨干朝臣,全部已经到了,列在两排,本来陛下应该到的,但是他今天估计是不会来了,父亲在侧首,我在中央,旁边是礼部尚书。我们站在中间,静静的等待。 昨天新使团已经快马加鞭的和三哥公主汇合,一会要面见的,就是整个匈奴使团。我不禁有些担忧,怕他们又出什么刁难的主意。却听见父亲小声地说了一句,“月儿别怕,一切有为父。” 这一句像定海神针一样,安住了我的心,我转头看向父亲,笑了笑,回头敛了神色,注视着远方。 来了。 远方出现了飘扬的旗帜,首当其冲的是我朝军旗,为首的一人高头大马。纵使极远,纵使许久未见,我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三哥。 我内心极其雀跃,往后看了一眼,后面紧紧的跟着的是一辆马车,车的两侧有两对护兵看盔甲是我朝士兵。车的后面是侍从,匈奴人,再后面是匈奴的旗帜。 走进了我才感觉三哥的变化,几年不见,他的脸上明显多了岁月的沉淀,黑了很多,面庞的线条却英朗了不少,臂膀极宽,倒是极可靠的样子。 左臂上掺了圈绷带,想来是之前在山上的负伤,我瞧瞧扭头看了看大哥和父亲,也是一脸骄傲的模样。 我在回头瞧瞧我三哥,嗯,真好。 陛下也是长的很好看的,可是英俊有余,威武不足,看起来像个小白脸。 不像我三哥,俊朗不凡,一看就是绝世好男人。 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望向他,他也看到了我和父亲,有些微微的愣神,再回过神,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竟是有些恍惚。 真的是物是人非了,他已经不是当初带着我走街串巷的毛头小子了。我也不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呲牙咧嘴的小跟班了。 他们行至面前,他翻身下马,朗声道,“臣,傅衫喻,护送使团来迟,望陛下和皇后娘娘恕罪。” 我笑道,“傅将军快快请起,陛下今日抱恙,无法迎接傅将军归京,特命本宫照常封赏。” 张公公清了清嗓子,“传陛下旨意!” 我们齐齐下拜,“陛下有旨,傅衫喻护送有功,于社稷有功,与朕有功。着封将军傅衫喻为神威将军,许京城单独开府,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钦此。” 我扭头看了看父亲,父亲也看了看我,我们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老实说,我没想到这封赏居然这么大。 封神威将军,给单独开府的权利那都是需要立战功的。眼下他虽然把匈奴公主救了出来,却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奖赏。 捧杀。 这是我下意识在脑海里蹦出的词汇。在三哥的“谢陛下隆恩”中,又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呢,我家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何故捧杀? 三哥领了赏,退至一旁。紧接着就是匈奴的使团了。 对他们,我就没有什么笑容可露了。 “臣,忽尔达,携匈奴使团及公主荷琳,拜见皇后娘娘。” 我摆出皇后式假笑:“使臣请起,一路上风餐露宿,辛苦了。” “皇后娘娘这话是何意?”那个使臣笑着说,“贵朝的风土人情一直令在下向往。” “不过,这一路上,的确是辛苦的很,毕竟,我们匈奴连着送了两对人马过来,辛苦的不是我们,是我们那些葬在贵朝回不去的人们呐。”说完笑挑衅的笑着,捋了捋他的胡须。 几个意思?不就是说山匪劫道的事吗,重提这件事,怕是不想善罢甘休了。 我有些微怒,刚要开口,父亲就说话了,“使臣这话倒是提醒本官了,匪患一直是我朝心病,不是因为我们剿灭不了,是一直不知道位置何在,倒是贵国使团的卫兵,能瞬间被我朝山匪洗劫一空,看来,我们的剿匪力度还需加强啊。” 此话一出,下面已经有人在轻笑了,匈奴卫兵像纸糊的似的被山匪追着打,也不知道谁丢脸。 “匈奴若是想知道如何带兵,我们朝倒是可以派点将军去指导你们嘛,本官看,傅将军就挺好的。”这次说话的,是蒋学士。 蒋学士一直是,父亲的政敌,此番滴水不漏的说话,真真是阴毒的很。 此番话明面上是讽刺了匈奴带兵不行,可是后面那句直指三哥,直接把风头浪尖带给三哥。 这句话的上一个话头又是父亲的,此番侮辱,几乎直接就能算在我们傅家头上,简直一箭三雕。 果然,三哥立刻下拜,垂眸说了句,“末将不敢,蒋学士折煞末将了。” 想不到这厮没完了,“有何不可,我看匈奴的军队不过如此,在战场上,想必也不是傅家军的对手吧。” 他这招祸水东引用的极妙,那匈奴使臣,面色阴的能滴出水,眼看他就要发怒我立刻接话。 “蒋学士这就不对了,既然此次是为和亲,旧事重提岂不是伤了两方和气,本宫觉得,既然议和,那两方的将士自然也是……” 匈奴使臣冷笑一声,“到是叫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傅家的军队要是真那么厉害,遇见山匪不也是死伤不少,你们若是真厉害,又何必与我们议和?依我看……” “嗯嗯。” 一声清脆的咳声,打断了他的说话。 是从马车里传来的。 里面的声音继续说道,“忽尔达,我们本就是为了和平而来,你这样岂不是坏了父王的意思?再者说,傅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可无礼!” 说完车帘被一只素手掀开,一个女子探出头,拎起裙摆,下了马车,向我下拜,“荷琳拜见皇后娘娘。” 不像枝霏那样有强烈的异域风情,乍一看她并不是很能看出和中原人有多大的差别,但是细一端详,发现她的典型的北方长相。 我记得我上次说周才人可爱,也是因为周才人其实是来自江南,也是小家碧玉的温婉长相。 而她的五官确实大开大合,眉峰高翘,眼距略宽,唇峰也很有棱角,倒像是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似的。 她看向我的目光有点微微的探寻意味。 “公主免礼,这一路上确实我们招待不周,让公主受累,陛下已经安排本宫给使团的各位最好的住宿条件,请各位好生歇息。” “明天和亲大典正式举行,后天,久岚公主和各位一起,使回匈奴。”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也没在为难我,我一直很在意这个叫荷琳的公主,她向下告退时,看了一眼三哥,三哥飞快的看了一眼她,又底下了头。 她刚刚替我们解围,我倒是很感激她。 朝臣散去,我趁蒋学士走了之后,狠狠地剜了一眼他,便转头迎向三哥。 父亲和大哥已经走到他身边开始和他说笑,我看了看父亲,他也是感慨万千。 “喻儿,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就好,你娘担心得很啊。”父亲拍了拍他的肩。 三哥长舒了口气,“幸好,没辜负此行的任务,平安把公主送回来了,不然我就真的天大的罪过。”说罢,他转头看向我。 “月儿真的是长大了。” 我嗔怪的看他,“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妹妹?我出嫁的时候,你和二哥都不在,大哥那么一大把年纪,身子骨都不好了,硬背我上的花轿,你说,你是不是该打。” 大哥:“嗯?你个小丫头?谁身子骨不好?谁一大把年纪了?” 三哥哈哈大笑,大哥锤了他一拳,就在这样美好的时刻,一声旨意打破了它。 “陛下有旨!宣,神威将军觐见!” 第二十九章 大典前夜 三哥此番觐见去尚书房,我与他倒是可以同路。 “三哥,塞北的风光如何?你从军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提及这里,他倒是恢复了三分少年气,双手交报抱胸前,扬着头,仿佛回忆起了塞北的好风光,“这些年你哥我在战场上,那可真是威名赫赫,北疆谁不知道我傅衫喻的名号?” “倒是你这个臭丫头。” 他收敛了调笑的神色,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你在后宫生活的好不好?三哥总听人说后宫生活步履维艰,你万事千万想着保全自己,别叫人欺负了去。” 果然还是我三哥知道心疼我。 我笑着叹了口气回他,“我自然是过的好,我现在是一国之母,锦衣玉食,你见了我都要行大礼的,我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他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又重复了一下他今天说的话,“月儿真是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他回头看了看枝雨,笑着说这丫头也和之前不一样了,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了。 枝雨气道,“三少爷,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当初您害的奴婢去给小姐顶手板的时候,您可是和奴婢说过奴婢是天底下最坚强的女子。” “怎么到现在来?奴婢到成了哭哭啼啼的了。”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夫人不同意他从军,他在地上打滚来着。” 他闻言,神色一僵。 我也不甘示弱的回他,“你不也成了大小伙子了,之前陛下和我说,这次回来许你在京城多待一阵子,你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我看娘亲必定也会为你张罗此事。” 他嗐了一声,“嗨,我哪来的什么中意的姑娘,在北疆都是我们一群糙汉子,不像你,天天看着女人。” 我想到了他被山匪劫道的那时,担忧的问他三哥在山中的那段时间,没出什么大问题吧?你肩上的伤要不要紧?” 他低头看了眼,沉吟道,“没什么事,只要能把公主护送至京,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完成任务是一回事,你的人身安全又是一回事啊!从陛下那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忘了敷伤药!” “知道了,知道了,想不到你这皇后当的倒是越来越啰嗦了。” 眼看快到地方,我赶紧提醒他,“三哥,一会儿面圣的时候你一定要注意。陛下今天的心情不是特别好,你可一定要谨言慎行,别说错了什么话呀。” “月儿,放心吧!有你有爹爹,有大哥,有二哥在,我万不能叫别人挑出了什么错处,累及你们。” 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温暖。 我也这么惦记着他们,他们亦是这样惦记着我。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尚书房门前,我站定向他告别,“此一去,你就要自己回去啦,我得回宫里了。” 我竟还有些舍不得他,毕竟想见他一面,真的太难了。 他倒是大大咧咧的,“皇上不是许我在京另开府邸了吗?若我真的能在京滞留一段时间,我必向陛下请命,和母亲她们进宫看你。” 我笑了笑说你快进去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他点了点头,正了正身板,向尚书房里走去,张公公引他进了去。 我直至目送他关上尚书房的门,方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向枝雨询问了明天和亲大典上的事宜。 接下来的这一天,我并不会很轻松,明天是正式的和亲大典,万不能出了一丁点差错。 还有后天的久岚。 她出嫁的时候真正是一大难题。 到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我去查验了一下,和亲使团的住处的地方没有什么问题,随后就是匈奴公主进宫之后的住处。 我犹豫了很久。 最终把“玉芜宫”安排给了她,这处空闲的宫殿离御花园特别的近,离陛下的勤政殿不远也不近,离我的重华宫也不远也不近。 我想着,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来到这里,可能会喜欢上去御花园逛逛吧! 也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在陛下那里触霉头,毕竟他今天心情着实是不好。 说起这档子事,我又立刻想起了枝霏的问题,陛下是直接让她去和亲的,可是出了昨天的事之后,她怎么安排倒成了一个难题。 我想起来之前久岚曾说枝霏有一半的匈奴血统,如果把她派给这个叫何琳的公主,会不会好一点?这样她们主仆二人也有话说。 忙着忙着,在一抬头,天都快黑了。 盘算着三哥怎么也该从尚书房出来了。便问着小品子,尚书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他和我说,傅将军早就出来了,陛下又去了趟…… “去了趟什么?” 去了趟昨天晚上的…… 我瞬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他去了昨天晚上对赵氏行刑的那处荒凉的宫殿。 我总有些不放心,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就只好在房,踱步,等着他回来的消息。 结果没想到,等着等着就听见了一声响亮的通传。 “陛下驾到。” 满宫的人急忙起身去跪迎他,他直直的走过来,手扶着我的手臂,给我捞了起来之后说了句平身。 这以后我每次拜见他,他都会直接扶我起来,似乎这个行为已经成了习惯。 他说了句,你们都下去吧,拽着我的手臂就给我拉进了寝殿内。 “陛下,有何吩咐?” “皇后,如今你对和亲一事有什么看法?” 有什么看法? 我没懂他的意思,但是斟酌的词汇开口道:“如今,匈奴的公主已经到了京城,臣妾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住处,明天入住的宫殿都已经安排的好了,后天就是久岚出嫁。” 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一切按例进行就好。 他抬头认真的看着我说,“皇后,昨晚真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深呼吸了几口,“臣妾并未吓倒,只是担心陛下龙体。” 他闻言怔了怔,“朕无事,朕就是怕通过昨天晚上的事让你觉得朕像是个暴君。” “陛下爱民如子,政律清明,何来暴君之说?对待可恶之人,自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样的话,也能告慰……娘亲在天之灵。” 他自然知道我这里说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盯了我好久,然后笑了笑,说今天晚上在我这里,明天一道去和亲大典。 “不知陛下用了晚膳没有?” 他说,“朕不曾用,”复而他笑了,歪着头问我,“皇后不是减肥吗?怎么为朕安排晚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努力掩去我眼中鄙夷的神情,现在你倒装起来,仁君了,又不是昨天晚上呲牙咧嘴的模样了。 气我的时候最来劲 我清了清嗓子,端了一个气势悠长,“陛下,您龙体要紧,臣妾这胖个一斤二两的功夫,相较于您的安康来说,那只是分文都不值得一提。” “您安心吃着,我安心叫小厨房备着,您看可好?” “那就有劳皇后了。” 这人真的是有病哦。 用过晚膳之后,他拿起一卷书,懒懒地看着。我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盘棋,懒懒的下着。 他突然抬头问我,“皇后给匈奴公主安排了哪处宫殿?” 妈的,这时候想起你的小老婆来了,为什么你总是在我的宫里想起你的其他小老婆?我就一点面子都没有吗?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好声的告诉他,“玉芜宫,离陛下不远,陛下可以随时去找公主一起,想干嘛干嘛。” 他用书敲了敲手,抬头仔细的想了想说,“那不正好在勤政殿和重华宫之间嘛。莫不是皇后想着,朕找完公主之后还可以顺道来重华宫看看皇后?” 凭什么老娘捡的是别人用剩下的。 “非也非也,玉芜宫离御花园最近,臣妾想着陛下和公主去御花园玩耍,之后可以直接回寝宫,相拥而眠,岂不快哉?” “皇后有如此心意,真是贤良淑德啊!” ———— 两个人躺在床上,彼此无话。 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搭理他,我的担心都被狗吃了,我看他精神的很,也不像萎靡不振的样子。 本来我都马上要睡着了,眼睛都要合上了,困的不行。 他突然在背后捅了捅我,我瞬间就被惊醒。 “陛下?!你做什么?” 我一转身去发现他支着个脑袋看着我,问,“你想不想知道朕今天同你三哥讲了什么?” 你这贱人,明明知道我很想知道。 但是我先开口问他,我岂不是输了? 我想了想,转头冲他一笑,“既然陛下这么想说,那臣妾就勉为其难的听一下好了。” 他这回倒是没与我争辩,“你三哥说此次他们遇袭,对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提前有计划,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和亲的路线泄露了。” 我想了想,“可是回京的路线不光沿途的知府郡守知道,朝廷当中负责的人有很多,想要查这个内鬼从何查起?” 他却笑了笑,“朕根本就没打算查。” 那他这是…… “如果是咱们这边的人出现了问题,那这次萧绮去和亲的路上必定会出事,因为这样还是有了两方起战事的原因。” “而且如果久岚死在了我朝境内,咱们还没有理由向匈奴发难,却少了一层和亲公主的加固关系,两边既没有按照原来的约定和了亲,还多了打仗的理由。” “这样的好事,朕不信那个人不会不动心。” “陛下的意思是久岚这次去和亲,也是要做诱饵?” “不错。” 凭什么古语说最毒妇人心?依老娘看最毒的还是皇帝心。 第三十章 唇枪舌剑 我和陛下到场的时候,基本人已经到齐了。 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宴会的主角必须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我算是跟着他沾光了,毕竟都只有臣子等皇帝的时候,哪有皇帝等臣子的道理? 我和他一同进入,下边的人一个告了千岁,一个告了万岁。 我抬头一看,殿内布置的极为妥帖,雕梁画栋,房梁栏杆无一不是精心装修过,我和陛下上座,陛下为尊坐左侧,我坐右侧。 同理,下首的左边是父亲,父亲对面对着的,也就是我这边的下首是匈奴的使臣的领头。 至于大哥和三哥,那就离我坐的很远了。 宴会的开场一般都是大家互相客套几句,这个远不用我和陛下说话,下面那两方臣子自然会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我耳朵百无聊赖地听着,眼睛却满席的找那位叫荷琳的公主。 此时她并不在宴席上,照理来说,需走个过场,再被送至后宫。 安排她的人手我早已经备好,静静的候在殿外,随时可以她送去玉芜宫。 下面响起了歌舞,我真的十分不愿意出席这样的场合,太无聊了,除了东张西望无事可做,偶尔会有个人来敬酒。 但是这样的大场面我还必须得坐得端正,什么翘二郎腿,用手支着脑袋,打哈欠,靠在椅背上,这些几乎是想都不要想。 我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的唇枪舌剑。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朝的文官如何讥讽的与匈奴人斗嘴。 只听见旁边的人给我来了句,“皇后怎么总是东张西望?” 我闻言不满地看向他,“照陛下的意思是臣妾是该盯着桌面?还是该盯着前方的门口?还是该盯着陛下?” 他居然还装模作样的认真想了想?说,“既然皇后这样的要求,那你以后就一直盯着朕吧!” 得寸进尺。 刚要说话,我无意间瞥见我右手边下方的匈奴使臣忽尔达正在一瞬不瞬地关注着我和陛下这边的动静。 “陛下可要仔细想清楚了,匈奴使臣在此,臣妾若一直盯着陛下,怕有失体面,难以彰显我朝国威。”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下面的人,有人敬他。 “忽尔达祝陛下,身体康健,我匈奴也与贵朝,友谊长存。” 陛下遥遥举杯,“也祝匈奴王和匈奴世子,化干戈为玉帛,匈奴王朝和和美美。” 这话一出,四下无声。 谁不知道匈奴的王室反目成仇,老匈奴王垂垂危矣,却死不放权。 匈奴世子空有身本事,却拿不到实权,只好领兵打仗,定四方,争取民心,让他的亲爹顺应民意退位,赶紧把匈奴王的位置让给他。 这老匈奴王,也是糊涂,本来百年之后,王位就应该是儿子的,却死死不肯放权,闹得这么僵。 这匈奴世子也不能明面造反,这才急吼吼的找我朝和亲巩固地位。 这件事情是匈奴最尴尬的点之一,匈奴最高统治阶层的老子和儿子卧里斗了起来,还被自己的老对手提及,这怎么也是一件丢面到不行的事。 匈奴使臣霍尔达的脸上紫了又绿,绿了又紫,忽尔达旁边的一个人,见状清了清嗓子,看来是副手想打圆场。 “那是自然贵朝的公主驾驭我世子为妃,必能和世子便成为一桩美谈,世子成家后立业,可汗也必定会安心了许多。” 说完匈奴方一片打哈哈,说着一些恭祝的话来打圆场。 陛下闻言酒樽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四下顿时寂静。 他手指轻轻地转着酒杯,许久之后开口。 “谁说朕?要把久岚嫁给匈奴世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我被吓了一大跳,匈奴人脸色立刻开始不好。 怎么着大典都进行了?荷琳都快进宫了,这和亲的事还能反悔不成? 忽尔达立刻说:“想来贵朝的天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吧!我们既然来了,接不到人回去,又该如何向可汗交代?” 陛下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微笑着开口,“使臣误会了,朕没有要毁约的意思,朕只是说,朕并没有下旨将久岚嫁给世子。” “朕的意思是,和亲不变,贵朝的公主嫁与朕,那朕怎好委屈了友邦,此番久岚去和亲,自然是要嫁给匈奴王的。” 这句话说完,匈奴方满脸疑问,我们这边,面面相觑。 可能大家都知道陛上和久岚的关系不好,有着陈年宿怨。 但是也没想到竟不好到了这样的程度。 匈奴王,那可是五十多岁高龄了,大了久岚三轮,换作一般成家早的家庭,做久岚的爷爷都是有可能的。 这匈奴世子虽然也比久岚大出许多,但也倒是能谈婚论嫁的。 这……久岚嫁给匈奴王…… 我估摸着应该还是有旁的原因在。 匈奴王和匈奴世子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匈奴世子着急揽权,连年的战事让他们已经内耗不起了,赶紧与我朝和亲,巩固住一个公主才是重中之重。 公主嫁过去,世子和陛下有了姻亲关系,我朝支持,自然又多了些把他亲爹逼退下去的筹码。 可是眼下陛下这一招将公主直接嫁给匈奴王,匈奴原本的计划就将落空。白白落在匈奴世子上的好处也将没有,况且老匈奴王已经时日无多,匈奴王一死,久岚这个和亲的公主几乎就会立刻作废掉。 除非匈奴世子不顾人伦纲常,娶了自己的亲爹的小老婆。 这样我朝处在优势的地位就一直不变,若匈奴世子真疯到了那种程度,我们倒是也没有什么损失。 高,实在是高。挑起内斗,不让他们一方过于强盛,未雨绸缪,顺道恶心报复了久岚,一箭数雕,陛下真乃高人也。 佩服佩服。 我内心发出由衷的赞叹,钦佩的看了一眼陛下。 若不是此刻环境不允许,我真的要为他摇旗呐喊。 可能是我一脸激动地看着他,给他看分了神,他本来严肃的和使臣对峙着,我这回一看之后,他倒是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看向了我,我俩沉默而无言的对视。 我料想此时周围人应该是不会注意到我俩的。 每个人都有心中的小算盘。 尤其是匈奴那边,脑袋必定将飞速运转,应对这样的突发状况。 我不相信匈奴那边不拉帮结伙,和亲的使团众人里,我也不信只有世子的人手必定还有匈奴王的手下。 我倒是要看看陛下这样的旨意下去,他们应还是不应?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匈奴王的女儿嫁给了陛下,陛下把怎么也算他的妹妹嫁给了匈奴王? 那到底是久岚做了陛下的老丈人的小妈?还是做了他的妹夫?这辈分岂不是乱了?荷琳又该怎么叫他? 我憋着笑看他,他一连瞪了我好几眼,没等我回瞪回去,匈奴那边果然起了反应。 首先,一人起身拱手说道,“陛下,这样不合规矩呀,公主是您的妹妹,公主嫁与可汗,那可汗岂不是与您平辈?贵朝这样算是折辱我们吗?” 我其实也有种这种感觉,就算他再怎么讨厌久岚,可是论血缘上他与久岚也关系算更近一点。 若是久岚嫁给了世子,匈奴王的女儿嫁给他,那他真真就是比匈奴王矮了一辈。 可是他妹妹嫁给了匈奴王,他硬生生,就和匈奴王平辈了,他这样的人也是不愿意让匈奴占便宜的吧? 我朝这边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有人站出来,给出了回应。 “匈奴使臣这话说的有趣,我朝公主下嫁于匈奴,匈奴这边的与之匹配的人,自然是要以在位的统领为主。” “若真的是嫁给世子,你们的公主嫁给了我们陛下,我朝的公主你们却以世子相配,这可是对我朝得重视?这究竟是谁折辱了谁?” 你们这一个一个的真是太会说了,老娘自愧不如。 我这么一看,我方阵营后面的一群臣子们,一个一个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唾沫星子横溅大殿了。 我内心不由得澎湃起来,今天可是我傅椒遥偷师的好日子,这样以后对这个狗皇帝,我不至于没有词汇,被他气的哑口无言了。 怎奈天不遂人愿。 没等我们后方使出大劲,这个狗皇帝直接放了个大招。 “朕就是折辱了你们,你们又当如何?” 告辞。 这个已经不是我能所到达的境界了。 这根本就不是通过言语上的力量能击败的水准了,这是明面着告诉对方,我就是欺负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此话一出,匈奴阵营果然炸开了锅。 可偏偏他们还真不能怎么样。 哎呦,我的天呐,我真是狐假虎威爽的不行,匈奴方一个个愤恨的瞪着我们,他们明明气的要死,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虽然今天的言语攻击并不是我说出来的。 匈奴一个使臣憋了半天,颤颤巍巍的说了一句,“贵朝,难道还想再起战事吗?” 陛下连眼神都没给他,直接丢给他一句,“起不起战事先另说,你们能不能回到故土,先掂量掂量?” 霸气,太霸气了,我再也不叫您狗皇帝了,您是威武神明的圣君。 于是接下来匈奴方一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不敢再多加言语,怕自己真的就折在了异国他乡。 况且他们这次本就是为了和亲而来,若是来的时候送了个公主过来,回去的时候带了打仗的消息回去,怕是回去的之后也活不了多久了。 和亲大典上的争斗,以我方在陛下的带领下大获全胜收尾。 第第三十一章 扫地出门 我是回宫后才得知,原来荷琳早就搬到玉芜宫了。 正常的话,她来大殿上露一面也没什么,但是她径直问内侍,她该去哪,内务府的人愣了半天给她引至玉芜宫。 此刻我站在凝朝阁门前,往左走不远,就是玉芜宫,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勤政殿。往右走,就是回我的重华宫。 我在这踟蹰不前,就是在犹豫我要不要去看看已经到了的荷琳。 枝雨应当是看出来我的想法,悄悄上前,小声跟我说,“娘娘若是犹豫,要不去勤政殿看看陛下。反正明早都是要跟您请安的。” 也对,我在这患得患失什么。 我扭头往勤政殿方向走。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矫情什么,虽说他今晚必定会去玉芜宫,但是他也经常不来我宫里,只要不在我这儿,在谁那不是一样。我这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许是宫中添新人的缘故。 现在的妃嫔,几乎都是东宫里的老人,先帝、太后、各位大臣、同僚塞的。 对,我也是塞给他的。 我这么一回忆才惊奇的发现,他自己竟然主动纳的竟是没有。 毕竟,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孙妙华。 想到这里我都想抽自己一下,是不是贱?又想起她做什么。 宫中又添新人,明天的请安怕是免不了针锋相对。就丽妃那个嘴呀,她不怼人,我都觉得是她叫人下降头了。 走到勤政殿门口的时候我都是出于愣神的状态。 “皇后,你都在这朕这儿坐了一刻钟了,一句话也不说,就看地砖,莫不是想把这块砖搬到重华宫不成?”他放下书,不悦的看着我。 我现在都没心思跟他说话。 他可能也看出了我的情绪不对,忙放下书走回来问我,“皇后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抬起头看她,看到他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谁能想到,他向敌国的人,向自己的仇人动手时,毫不留情的样子呢。 偏偏他这个样子,我就见过。 看他这个样子,我突然很想咬他一口。 “你这会儿子功夫来找朕,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呆呆愣愣的说:“陛下,荷琳公主已经安排到了玉芜宫。” 我说完他倒是愣住了,脸色变了又变,仔细看了我好几眼,才迟疑的说道:“你来这,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说完他又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皇后这样,莫不是……吃醋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我面无表情的起身冲他福了一福:“臣妾没有,无事,臣妾便告退了。”说完我扭头起身就一走。 他却突然在后面拽住了我的袖子,笑道:“别急啊皇后,你既然是为了公主而来,那边同朕一起定个封号吧。” 正常来讲,封妃是一定需要定封号的,没有顶着姓位列妃位的道理。 昭仪和昭仪往下,可以用姓,陛下若是有恩典,也可以赐封号。有便是殊荣,没有那就熬到妃位,怎么着也有了。 御赐的封号都是天子给的恩典,宫妃和王公大臣无一例外,所以褫夺封号是个还挺很严重的处罚。 但是陛下后宫的人不用担心褫夺封号,因为没有。 我是皇后,我需要担心的只有我死了的谥号罢了。当年孙妙华直接封妃,也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其他人在陛下眼中都是萝卜白菜,大家就都顶着姓喽。 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荷琳只是她的名,她的姓在后面,而且很长。不可能用姓做封号。 而且,她是匈奴来和亲的公主,也合该给个封号。 我点了点头,被他硬拉着坐了下来。 “不知陛下定的位分是什么?” 他似是有点拿不定主意的,看着我眨了眨眼睛。 “婕妤。”说完又不放心的加了句,“皇后以为如何?这不是最终的结果,皇后可以想想。” “陛下想的周到,婕妤很好。”不高不低,上来就在妃位之下的昭仪,有些不妥。其他的位分又太低,婕妤很合适。 “那陛下可有暂时拟订的封号? 他看着我笑了笑,“之前内务府送来几个封号,朕放在一边了,还没选,你正好帮朕参考参考。” 我帮着参考参考?不合适吧,有些逾矩。刚要拒绝,就被他看出来了。 “不许拒绝,朕不说,没人知道。” 我哑然,随之,情绪又很快被好奇内务府拟了什么而代替。 苓。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英。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婉。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我又忍不住想打自己。 这内务府你的封号明明很正常,我她妈的一个劲往情诗上想做什么?! 我沉吟了一下,想起她略有英气的面容,想来她在北漠也是英姿飒爽的。 “臣妾觉得,英字,还挺符合荷琳公主的。” 他笑了,“皇后与朕心有灵犀,朕也觉得,英字好。” 我心里浮现了一种很不要脸的想法,今天我无论说啥,他都会说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不想面对他现在还在浅笑吟吟的跟我说话,马上就要从我这里走到另一个女人的塌上。我起身,“臣妾宫里还有旁的事情没处理完,先告退了。” 我说完没有看他的神情,转身跑出了勤政殿。 ——— 果然传来消息,狗皇帝去了玉芜宫。 我在宫内百无聊赖的拨弄着一截莲蓬。我一点一点给它掰碎,用指甲把茎截成一段一段的,还是觉得好没意思,心烦意乱。 为什么?以前陛下整宿整宿睡在孙妙华宫里,我也乐的清闲。妈的,被降头的不会是我吧?!我一抬头,就看见枝雨一脸促狭的看着我。 “枝雨,你一脸淫笑做什么?”她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奴婢是笑,娘娘终于懂得吃醋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的都说我吃醋? 我给她拉下来坐下,正色道:“陛下雨露均沾是好事,我对陛下只有崇敬,刚刚的话你休要再提。” 她无奈的随意点点头,“好好好,行行行,奴婢不说就是。”极致的敷衍。我刚要教训教训她,就听见小品子噔噔噔的脚步声。 他一脸喜色的看着我,“娘娘!陛下来了!” 我愣在原地,他说什么?他说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可是……他怎么会来?他不是和匈奴公主恩爱着呢吗?! 我赶忙跑出去,一出门就看见了他。 他神色淡然,双手背后,本就高挑的身形使他比身后躬身行走的太监侍卫更夺目,或许我不该把真龙天子和旁人作比较,但是他此刻就是我目光所及最耀眼的人。 我宫内的太监宫女都跪下来参见他,自动让开一条路。天地间仿佛只余他了一般,好像原本就没有一切事物阻挡,原本他就该出现在这里一样,他就这么朝我走过来。 晚夏时节,一生只活在夏天蝉会做最后的挣扎,蝉鸣的浪头本应不绝于耳。可此刻,仿佛周围都静了静。 我呆呆的看着他,忘记行礼,枝雨在后面轻轻咳了一下提醒我,我后知后觉,赶忙要往下拜,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扶起我,“免礼。” 他回身说了都起来吧,然后就转身走进了寝殿。 我跟在他后面暗骂了一句,妈的,他刚刚太装逼了,我都被嚇住了。 进屋之后我忍不住了,赶忙问他,“陛下你不是去了玉芜宫吗?!怎么又来臣妾这里了?” 他闻言一脸奇怪的看我,“我去了啊?怎么了?” 我去,陛下,你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见我神色怪异,疑惑的看了看我,“皇后居然还要在这里质问朕。”他摊开手,“你看,朕都受伤了。” 他右手掌心赫然有一道血痕,此刻他摊开手掌,伤口还挣开了。 我大惊失色,起身就要大喊传太医,他眼疾手快,左手按住我的肩膀强行让我坐下,右手食指抵住我的嘴唇,理我极近,轻声说,“别声张!你给朕包包就行。” 说完,手指拿开,慢慢向回坐下。 我终于知道呆若木鸡是什么意思了,我现在浑身就像锈死一样,动都不能动,嘴唇烫的不行。 我摇了摇头,逼自己意识恢复了几分,赶忙压低声音唤枝雨进来,交代她亲自去取药箱。 给他包扎的时候我害怕的不行,他倒是还挺不以为意的,我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问问,“陛下,您这伤……” 他情绪没什么波澜,“让英婕妤给朕划的。” 你他妈的,花样玩的挺多啊?不对,我借她一个胆,她也不敢损伤龙体啊。那这是…… 他继续为我解惑,“朕去英婕妤那,本想着同她说说话,结果,她情绪好似很激动,掏出随身带的匕首,就给朕来了一下。” “叫你别声张是因为匈奴人还没走,闹得太僵不好看。” 我恍然大悟,气的我直接说,“所以您这是要对英婕妤用强,造到了英婕妤强烈反抗?!” 我真是气不打一出来,给他系包扎的时候手上狠狠一用劲,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我原以为他会怼我,或者训斥我,我都料想到了,但是这样,刚刚的那句话我还是要说。凭什么我傅椒遥永远要做那个剩下的,为什么我永远是被选择的。 想不到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用另一只手,支着头看我,一脸坦然:“没错,朕被扫地出门了,只好盼着皇后能来收容朕了。” 卧槽???? 他……怎么回事?!这是我认识的狗皇帝吗,这是今天在大典上傲视众人,不给对手一丝一毫的机会的言语大师吗?! 好像还真是。 因为他说完这句话,我还真就立刻不生气了,甚至还有一丝…… 好笑? 第三十二章 和亲落幕 后来我再怎么仔细问他,他也不肯说刚才在英婕妤房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感觉就和我想的如出一辙,肯定就是这个狗皇帝,要对人家用强,遭到了人家反抗,这个不要脸的烦人东西。 但是,这个英婕妤是什么样的心理,我倒是想不透。 她若是不愿意进宫,为何当初在迎使团进宫的那天,替我们家解围,向着我们说话。又为何痛快的进到玉芜宫,但昨天晚上却不肯侍寝了? 带着疑惑,我决定在明早的请安一探究竟。 今天也是久岚出嫁的日子,不过今天不设宴席,等她出嫁还早,她们请完安再去就来得及。 我穿戴好坐在主位的时候,殿外的人便纷纷进了来,我看了一圈,今天人倒是都到齐了。 我瞟了一眼英婕妤,她已经换上了宫内妃嫔的制服,我给她送去的枝霏,安静的立在一旁,眉恭目顺。 同时我也注意到,不光是我,在场的很多人都在静静地打量这位新入宫的匈奴婕妤。 给她们上完我宫里的茶之后,我起了个话头,询问了王婕妤长公主的情况。 “王婕妤,长公主最近怎么样呀?本宫之前送去的吃穿用,可还和长公主心意?” “回皇后娘娘的话,长公主进来很好,承蒙娘娘抬爱,娘娘送来的东西自然也都是极好的。” 丽妃挑了挑眉,“皇后娘娘自然是贤良淑德的典范,最会做人了。王美人,哈哈,不,王婕妤。你能把孩子养在身边,那都得倚仗皇后娘娘一句话的事儿。” “娘娘和皇上说,要你留着,你才能留住长公主的。你可千万千万别忘了这份恩德呀。”说完挑衅似的看了看我。 王婕妤敛了神色起身下拜,“臣妾自当谨记。” 我皱了皱眉头,想说点什么,我转念一想,哼,辩解?没用的,这事儿的确是我提的,好心好意办的事,到了丽妃嘴里竟然是变味儿了。 谁愿意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得体谅是因为别的女人的一句话?丽妃这番话明显是告诉大家陛下有多重视我,更是替我卖人情给王婕妤,倒像是我不对了。 “诸位姐妹,喝茶吧!。” 英婕妤端起茶杯,端详了一下里面的茶水没有喝,只是静静的看着。丽妃似乎也发现了,高声说了一句,英婕妤自小在匈奴长大,想必没喝过中原的茶吧。 想不到这英婕妤倒是个硬茬,她把茶杯扑通一声,搁在了小几上,目光中带的点敌对的意味,语气也不善地说道,“敢问您是?” 丽妃身后的婢女昂头说道,“这位是丽妃娘娘!” 英婕妤把视线移了回来,淡淡的说了句。 “哦。” 寂静,完全无声的寂静。 这位英婕妤还真是放荡不羁呀,简直是没把丽妃放在眼里,太傲气了。正常来讲,这是最起码得起身见个礼。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容扭曲的丽妃,我知道她即将要难为这位英婕妤,那咱们的小匈奴公主又会怎么做呢? “英婕妤你这是什么态度?问完话也不见礼,难道在匈奴,也是这般没规矩的吗?” 丽妃气焰十分嚣张,抢先使出地方攻击,意在使对方听到自己的家乡被攻击而急于辩解,先露出破绽! 她话音刚落,英婕妤把目光调正,直接看到丽妃的脸上,不屑的说:“说话就说话,夹带别人的家乡做什么?难道在你们中原皇帝的后宫,位列妃位的人就是这么没素质的吗?” 英婕妤不甘示弱,使出,把你的话返还给你的技能。这番话把丽妃的话直接回怼给她,可见这位叫荷琳的公主,脑子转的还是很快的。 我看见丽妃吃瘪,实在是太开心了。 丽妃果然被气的不轻,抬手指着荷琳,你你你你你的指了半天说不出来话,像个扬头瞪眼的公鸡,收回手狠狠的拍向实木的椅子扶手,眼看就要发作了。 “够了!今天大典仍得继续!本宫一会还要去到前面去,现在一大清早的不想听你们在这吵闹不休!” 我立刻出言制止,把丽妃一肚子话给她压在嘴里,她愣愣的看了看我,随即愤恨的瞪了荷琳一眼。 然而荷琳并没有和她有任何的眼神交汇,丽妃干瞪人没得到回应,气的收回目光,气鼓鼓的喝茶。 她一贯嚣张,如今能有人气她,我真的是…… 太!爽!了!!!! 我现在开心的恨不得站起来原地打套拳。 我一直看不惯她很久了,她也总跟我过不去,我碍于皇后身份一直不能太和她计较,这下好了,终于有人能怼她了! 说完她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看英婕妤顺眼的八分,“本宫一会还要继续和陛下去处理久岚出嫁的事宜,姐妹们无事的话,就散了。” 丽妃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茶水重重地搁在桌子上,起身就要走,枝雨叫住了她:“丽妃娘娘留步!” 丽妃回头,不悦的看着她。 “丽妃娘娘还未和皇后娘娘施礼便离开,这不符合规矩。” “丽妃您自己先把礼仪做好了再来教导嫔妾吧。”荷琳抬头,傲然的看着丽妃。后者瞪了瞪枝雨,又看了看荷琳,冷笑了一声,“臣妾告退。”说完扭头就走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只有荷琳还留下来盯着我,“英婕妤,是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她眨了眨眼睛,问我:“皇后娘娘,救我那个傅将军,是您的哥哥吗?” 她这句话倒是给我问愣住了,好端端的她问起三哥做什么?是因为三哥是她的救命恩人?我虽疑惑但还是认真答道:“不错,护送你来的那位傅将军,就是我的亲哥哥。” 她低头,说了句好,便告退了。 她该不会是想报恩,找不着人所以要报到我头上吧?!我忍不住挠了挠头。 算了,与其在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如想想一会儿久岚出嫁匈奴。 我在正殿坐了一会,来人禀报说陛下下朝了,我直接去了勤政殿。 太阳还在高高的旋在当空,我和陛下还有重要官员在城门口,等待久岚。 久岚出嫁,要首先在这边完成我朝的礼节,前往匈奴之后,在匈奴完婚。祭天,唱词,问吉,跪拜等等一样都不能少。 至于合卺和归宁,就是没有了。 可是……久岚能主动配合完成仪式吗? 很快我就明白了,久岚被两个嬷嬷半架半推,扯了出来,她拼命挣扎却不济于事,最终还是被粗鲁的摁在地上跪拜,在场的旁人都有些面露惊诧之色。 匈奴方看见这样的情景,出奇的没有做任何表态,冷眼看这着一切。 对他们来说,嫁过来的人是丑是美不重要,是不是愿意不重要,只要有公主的身份就够了,只要匈奴从此和我朝沾亲带故就足够了。 历朝历代和亲的公主皆是如此。 这就是公主的使命,或许会有人觉得不公。 但是,你前半生既然享受了公主的尊荣,你花的一文一钱,都是取自民脂民膏的,轮到为国家,为百姓谋取利益面前。你自然也是首当其冲。 我觉得我好奇怪。 明明我之前也曾感叹,女子的不易和无法选择命运的悲哀,可如今,我为何能冷眼看待和亲这样无奈的事情发生? 我想不明白我自己。 明明,久岚也是可怜人。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她做的那些事不值得被可怜。 每个人虽然出身不同,人生的机遇也同,可是每个人却可以选择面对人生的态度。 政治联姻几乎是每个公主避不开的宿命,但是她若是之前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善良,不和她的母妃为非作歹,不欺负年幼的陛下,不那么草菅人命的话,她原改又更好的结局。 不光是女子,这世间的人,有多少人是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 我自小不愿意被拘束,可是我不也被困在深宫的方寸之地中,被困在条条框框里。我又哪来的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去替别人悲哀,可怜别人。 久岚拼命挣扎,却只能发出闷闷的声音,仔细一听,是嘴被堵上了。 最后一项就是拜父母,若是先帝在,就该拜先帝和太后,但是今天太后称病,不愿意再见到久岚,于是就是拜我们这个兄嫂。 她被人架到陛下面前磕头,我仿佛能看见她红盖头下怨毒的目光,她奋力挣扎不肯拜下,旁边的嬷嬷有些着急,发狠了一下,她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接着是到我这里,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玉戒,由嬷嬷摁着她的手,我给她带上,算是长嫂填的嫁妆礼。 我按例淡淡的开口训诫,说到孝顺公婆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讽刺,嫁给老匈奴王,哪里来的公婆? 礼毕,她就这样,坐上了去往匈奴的马车,驶出城门,离开了她从小长大的皇宫,离开了她横行霸道的京城,再也不必回来。 我忘着她远去的方向,心中竟是生出些许感概,若是没有和亲这码事,陛下绝对会杀了她,千刀万剐也有可能。 但是她偏偏去了匈奴,留住一线生机,真真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 此去匈奴,也不知她会如何。 “皇后怎么又走神了?”陛下的嗓音中带着些许的调戏,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臣妾在想,久岚去往匈奴,会如何。” 他神色冷了几分,哼了一声,“她白白捡条命,已经很不错了,此去匈奴,若是在为非作歹,那就是自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找死罢了。” 他突然拽着了我的袖子,“皇后看够了吧?走了,回宫。” 我呆呆的看着他,任由他牵着。 嗯,回宫。 第三十三章 不切实际的想法 “参见皇后娘娘,臣妾是来恭贺傅将军乔迁之喜的。”宋婕妤抱着她的猫,微笑着朝我走来。 三哥的新府邸已经选好,马上就要搬进去住了,前朝去恭贺他,这后宫自然就过来恭喜我。 只是旁人,我是不愿意见的,太多见风使舵的人,我眼瞧着烦。倒是宋婕妤不一样,我特别喜欢她人淡如菊的性格,不争不抢,唯一的爱好就是养猫。 “快来快来,让本宫摸摸稻子。” 宋婕妤给她的猫起名叫稻子。 在后宫,我不愿意维持虚假的社交,为数不多能说的上话的,我愿真心待她的就是宋婕妤。 “有什么可贺的,不过是搬了个地方而已。”我边撸猫,边朝她笑道。 “傅将军如今留在京中,将有一段时日,那便能和傅夫人一起多来看看皇后娘娘了。” 其实我不愿意叫他们总进来,树大招风,非年非节,的总进来看我,我难免会落人口实。 “我笑着说,其实娘亲最希望的还是三哥能安家,给我写书信说,不日就将给三哥相看了,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而且总去边关也难以有什么好姻缘。” 宋婕妤惊讶的说道:“傅将军一表人才,竟然还用特意相看?臣妾觉得京中好多姑娘都等着傅将军稳定下来呢。以傅将军的容貌,说不定掷果盈车。” 啊?就他?!还掷果盈车?! 我承认他十分英俊,但也不至于掷果盈车这种程度吧?! 我连忙摆了摆手,“哪有那么夸张,他心思一点都不细腻,大老粗一个,况且以他的水准,估计很难在男女之情上动心思。” 宋婕妤笑了笑,“那太可惜了,臣妾是嫡长女,家中还有一个嫡出的亲妹妹,只可惜无论是在家室还是相貌上,是难以攀上傅将军这样的高枝了。” 话说的实在是太自谦了。 宋婕妤是很典型的温婉典雅类的长相,她只坐在那里,不用说话,便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身形十分纤细,走路步态之中也是大家闺秀的模样,若是和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其实狗皇帝的后宫哪里有长得丑的呀,各有各的美,形形色色。 至于家事嘛,林海总督的嫡女,和首辅家的嫡子,倒也没有攀高枝这一说。 “你们中原便是如此随意的婚配嫁娶吗?!” 我和宋婕妤皆是吓了一跳,望向声音的来处,居然是英婕妤站在门口怒目圆睁的盯着我们。 宋婕妤率先开口:“英婕妤,你既然来了咱们宫中,那就理应当守宫中的规矩。你方才如此对皇后娘娘说话,理当该罚。” 她被一噎了一下,乖乖向我下拜,“参见皇后娘娘。” 她刚刚……是在替三哥谋不平吗? 没等我张口问她,她倒是先说话,“皇后娘娘,傅将军也是你亲哥哥,你如此草率的替他决定了终身大事,这样对他公平吗?他自己可会喜欢?” 我原本是没有必要与她费口舌的,但是我念在那天她替我们家解围的份上,我好好跟她说说。 “英婕妤,中原和你们匈奴的习俗,风土人情,自然是不一样的。在中原,在我朝,多是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这是三哥没有喜欢的姑娘的情况呀,他若有喜欢的,我们哪还用替他想看? “若他有喜欢的,他自己自然可以求娶,若我们给他安排的,他不喜欢,他同样也可以拒绝。” “怎么到了英婕妤那儿,便成了强买强卖了?” 她突然低着头,扭捏得问出这句话:“那……那傅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问题已经越界。 心中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我立刻觉得有哪些地方是不对的。 这份不对,我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将它扳正。 “英婕妤,请你注意。你现在是陛下的妃嫔,询问外臣的喜好已经是大忌,你就此打住,我可以当今天没听过这句话。” 她愣住了,喃喃道:“竟是连问问也不行?” 宋婕妤看了看她,看了看我,轻声说道,“臣妾宫里还有点事需要处理,皇后娘娘,臣妾先告退了。” 我点了点头,她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荷琳。 宋婕妤走了,我伤脑的揉了揉眉心,直接和她说,“英婕妤你有话就直说吧。” 她立刻走进来朝我蹲下,面色急切地说道:“皇后娘娘,您别误会,傅将军与我有救命之恩,臣妾刚才不是故意冲撞你的,臣妾只是太好奇傅将军了” 好奇?在这深宫里,最最最忌讳的就是好奇。 但是我没法直白的告诉她,我看她倒也像是个性情直率的姑娘,便好心劝她。 “英婕妤,你进入了皇宫,你满心满眼的就应该都是陛下,从此以后宫外的生活与你就是无关了。” 啊?为什么要满心满眼都是他,那生活该多无聊?我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 “在皇宫专心侍奉陛下,诞育龙嗣才是重中之重。” 我到底在说什么?我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是一个合格的皇后该说的。 我不能告诉她,你还有自己的生活,如果只围着陛下转,那他将成为你的一束光,他不在的时候,你的生活将暗无天日。 接受没有他的生活才是正确的。 我转念想一下,上次陛下在她宫里受了伤出来的情况,我又叹了口气说。 “既不能改变现在的日子,就要尝试接受它。” 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看我的眼神变了。 我心大跳了几分,因为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情绪。 失望。 我突然间没有想明白,她是对即将的生活失望,还是…… 对我失望? 但她很快掩去了这份神色,仰着头问我:“娘娘,臣妾以后还能经常来你这里吗?” “当然,你随时可以。” 她听到我这句话,笑了,那好似草原上骄阳般的明媚笑容,竟是让我有几分晃神。 “好的,谢皇后娘娘。”说完转身走了。 我懒得追究她没向我告礼。 我突然觉得这位英婕妤,让我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她对三哥……是不是太关切了一点。 他们俩在山匪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敢往深里想,此事我越去追究,说不定反倒会害了三哥。 我立刻进屋,提笔向母亲修书一封,不该有的念想,还是趁早断了好。 写着写着我的笔就停在了半空, 那我呢?我现在是不是也存了不该有的念想? 我刚刚还说不要让自己的生活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那样的生活,漫漫长夜,根本无法度过,一个人过得自在才是在这深宫生存的真谛。 停笔了半天,还是把这封家书写完了。 到了晚上,陛下去王婕妤那里看长公主了,又是我一个人乐得清闲的夜晚。 现在已是夏末,晚上还是非常凉的。 一个人坐在案前,打算写写书法,突然瞥见后方的书架子上有一张夹起来的纸。 我把它取出来,摊开,忽然想起来了这是什么。 是之前我在勤政殿,陛下与我分析何人在背后做主谋的时候,当时那几个人之间关系的那张纸,他写写画画之后,就去后面用晚膳了。 这张纸当时却被我收了起来。 我凝神看着上面的字,不得不承认陛下的字很好看,但是跟我现在的字就是有一点点出入。 他的字更浑厚,更苍劲一点。 我突然起了兴致,把这张纸摊开,在案几旁边拿出来一张宣纸,并没有让枝雨进来给我研墨,我自己用之前用剩下的墨,掺了点笔洗里的水开始随意写写。 不知不觉的写完了好多字之后,我才猛然发觉。 我居然在临陛下的字。 我靠,傅椒遥你疯了吧?你在做什么? 我把写完的纸狠狠地团起来,扔在一旁,深呼吸了几口。 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到了陛下的字。 他写的这么好看,我向优秀的人学习,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是吧? 换作别人,我也会这么临的。 完全没有想学他的字迹的意思。 嗯,对,一定是的。 抛却这份可恶的负担之后,我又摊开了一张纸,细细地临得起来。 每写一笔,我仿佛会在脑中勾勒,他写这笔时的神态,动作。 我之前经常去勤政殿给他研墨,他批奏折的字迹我十分熟悉,但是我并没有他的任何手稿,唯有这一张。 我记得,他用笔有一个习惯,写“折”的笔画的时候往往不是直接写下来,而是会将毛笔翻一个面,折过来落笔。 我咬着笔想了想,凝神写了一个。 果然,跟他靠近了三分。 我突然没由来的雀跃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这是一份怎样的心情,是又和他靠近了一点点?是我又知道了他的一个小习惯,小癖好? 不知不觉写了好多张,枝雨进来的时候提醒道:“娘娘时候不早了,您快赶紧安置吧。” 她走到案前,“娘娘,您还继续写吗?这盏灯已经太暗了,奴婢怕伤您眼睛,您要还写奴婢在为您掌一灯。” 我看了看桌上的字,叹了口气,“不用了,把桌案上的灯撤了吧。我这就歇息。” 练字也不急在一时,这是一个长久的过程。 我把陛下的那张原迹折起来,放回原处。枝雨把我练字手稿放在一边,我平常练习过的字会收起来,这样可以时不时看看自己的进步。 想了想,又单独拿出来一个匣子,把我今天练得放到了那个匣子里面。 既然是他的字那就放一起吧。 第三十四章 行宫围猎 清晨的光照在哥窑瓷瓶上的缝隙,我百无聊赖地用茶盖轻轻地顺着茶杯边缘上画一个弧,妄图用瓷器摩擦的沙沙声,掩盖住下面无休止的争吵。 “英婕妤,你好大的面子呀,丽妃娘娘叫你过去是抬举你,想不到你竟不知好歹,端着架子。别以为你是和亲来的公主就可以如此目无尊卑。” 丽妃的狗腿子之一,刘才人掐着腰恶狠狠的和荷琳说道。 荷琳冷笑一声,“目无尊卑?刘才人只是一个才人,就可以对本婕妤这么大呼小叫。我自然可以学着你的样子去同丽妃娘娘讲话了。” 荷琳扬着下巴,没有一丝退却,“况且刘才人自己说了,要重视尊卑,这宫中自然以陛下和皇后娘娘为尊。皇后娘娘说的话,我自然耳提面命。” 她眯着眼睛,歪着头,挑衅似的看向刘才人,“刘才人难道,要质疑本婕妤听皇后娘娘的话这一点?” 听到涉及到我,我抬头看了看。 宋婕妤神色淡淡,仿佛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王婕妤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当个局外人。 周才人还是一脸的忧愁,又像是有点害怕的看着两人争吵。 其他一干人等都是一副看戏人的状态。 此时刘才人已经被噎的说不出来话了,求助似的看向丽妃,丽妃狠狠得瞪了她一眼,似是痛斥她的无用。 复而又回归傲里傲气的样子,“英婕妤说的不错,这宫中,自当是以皇后娘娘为尊。”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 她也有服软的那一天?! 惊讶归惊讶,开口赶人还是要赶人的,毕竟我最烦的就是和这帮人费口舌。 “诸位姐妹莫在本宫这儿耽误时间了,你们再回宫清点一下物什,不日咱们就去行宫了,莫落下什么东西,无事,大家都跪安吧。” 每三年的初秋,皇家都会在安南行宫围猎,打马球等活动。 虽然在我看来就是去玩的。 但是大家都开心啊。 陛下可以去玩,我们后宫的一帮女人好不容易能出趟宫,大臣们还不用上朝,只需把折子送到行宫那边就可以,美滋滋。 把她们都撵走了之后,我好奇的看着枝雨跟别的宫女清点要带去的东西。 “玉骨团扇,玉骨团扇必须要带!那个!十二品花的茶杯必须带着,还有雀丝镂空的香铃……”不一会儿她又跑到我面前,将我拽去库房。 “娘娘,出行的簪子您挑几个不带的,剩下的我们都带过去。” 我手指在那些簪子上一一划过,我心里咯噔一下,手突然停在了一根青葱般的翡翠簪子上。 我捻起那根簪子,细细端详了很久,枝雨小心翼翼地问我:“娘娘,这是不拿走的吗?” 我凝神看着它,这支是当时和孙妙华还有太后的出自一个料子的翡翠打出来的。 当时孙妙华手拿的是成色最好的那一只,太后的其次,我的最差。 太后当时颇有微词,称翡翠带着太浮了,便从未带过,而我也一直不愿带一个和嫔妃同等样式,且人家的成色还比我好的饰品,也从未拿出来过。 所以我们三个只有孙妙华带着她的那只还镶着金的簪子日日示人,而那个簪子在掀起腥风血雨之后,也随着孙妙华入葬皇陵。 若不是这次去行宫,我心血来潮说整理整理库房,我都不记得这个簪子。 其实这支的水头也是极好的,只是不如孙妙华那支罢了。我看了许久,把它扔在桌子上。 “拿去砸了。” 枝雨大惊:“娘娘,这毕竟是皇上赏的,这……” “无妨,他或许都不记得有这么个翡翠簪子了,我也从来不带,况且之前因为这个簪子,后宫出了多大的事?陛下又怎么会主动提起?就当是我把它永远放在库房了吧。” “这东西,我瞧着心烦。不光是瞧着心烦,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就心烦。” 其实曾经我刚拿到这只簪子的时候,除了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相反,我当时还去安慰太后不要生气来着。 可现如今,我怎么看怎么烦。 枝雨犹豫着点了点头,让那支簪子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支着下巴,心想着我去那也没什么带的,总不会缺了我的短了我的。 以前做太子妃的时候和陛下去过,当时的先帝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围猎也就是意思意思,添点喜气。 当时陛下带的就是我和孙妙华,去了基本上就是去山林间玩儿。 当时我身为太子妃,平时还是可以随意出宫,围猎的日子与我倒是稍显无聊,可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回想起那自由自在的时光,竟是可贵得很。 我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天临摹的陛下的字,看了许久,把它夹在了那一厚沓宣纸中。 “枝雨!把我的笔墨纸砚都带上!” ——— 秋天凉爽的风刮在我的脸上,我双手支着马车的窗框,抬头闭着眼,感受这皇宫里没有的一切。 伸出手仿佛能接住穿过树叶的斑驳阳光,被风吹得轻摇,竟有几分像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出珠宝般的碎星。 这便是磅礴河山的风情,这便是秀美山林的气息,我不禁埋怨自己以前竟然不珍惜这么旖旎的风光。 我向后看去,马车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尽头,往前是陛下的马车,后面几个马车之后是在马背上的三哥。 反正他也滞留在京中,和亲刚结束边关也无战事,陛下派他跟进此次围猎,正好担任护送任务,直接指挥御林军。 本来围猎也是要有武将的,不然没意思。 他坐在马背上,眼睛微眯,懒懒散散看着周围的景色出神,他戍守边关,骑马理应极稳,此刻却被行走的马带的一晃一晃,竟有几分微醺感。 想来他是极放松的,在北关待了这么些年,见到这样的风景许是添了几分感慨。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回看我,嫌弃的看着我撇了撇嘴,我回瞪了他一眼,继续向前张望。 我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气,除了即将掉落的脆叶和野花的气息,还有随着马蹄扬起的尘土。竟然呛的我有些发懵。 我没忍住,放声大笑,引得周围的侍从频频侧目。枝雨赶紧给我拉进来了。 “娘娘!你莫不是傻了?” 我拍了拍手,兴奋的说道,“你不觉得很新鲜吗?这都是在宫里体会不到的!我只觉得好玩快乐的不行!” 她怪异的看着我,“当初咱们也不是没出来玩过,您怎么像第一次见似的。” “啧,你真不解风情,以前天天玩,从不觉得可贵,如今不常见了,倒是无意稀为贵了。” 或许是我话中带了自己都没发觉的一丝失落,枝雨没在接话,忍不住也掀开帘子欣赏外面的景致。 “皇后娘娘,傅将军求见。” 我掀开另一边的帘子,三哥正好纵马到我这马车的侧面,“三哥,有事吗?” 他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嗯……那个是叫……英?对,英婕妤让我跟你来说,她找你。” 我立刻警铃大作,想到陛下在前面不远处,我压低声音问他,“她找我叫侍从来找我就好,找你跟我说什么?!” “许是她马车离我比较近,我跟你又比较熟吧……” 我立刻愤怒的打断他,“谁跟你熟?!神威将军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以后少管这种闲事!”说完,我不等他回我,刷的把车帘扯下,不再理他。 “嘿?!我招谁惹谁了?!” 听见三哥的声音逐渐远去,我又不可避免的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我的错觉,这个荷琳公主对三哥……太关切了点。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必须插手。 前方修整,丽妃早早的就钻进陛下的马车了,他俩有的唠了,我看了看周围,走到了荷琳的马车。 侍者的皇后娘娘驾到还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车帘,入目的是一张,欣喜雀跃的脸,“皇后娘娘,快进来。”另一只手也没停下,飞快的扇着,示意我进去。 我再一次被她的笑容晃住了神,不得不承认,荷琳笑起来很好看,眉似弯月,眼若灿星,鬓发令我想起草原上飞驰的骏马。 方才打算好的重话竟是说不出口了。 我像被刺到一般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我真的是理解了捶胸顿足这个成语。 傅椒遥啊,傅椒遥。 你怎么这么没志气!竟被美色所迷惑!为了自己的九族,你必须坚定! 我鼓励似的给自己打了打气,一头钻进了马车,我示意枝雨留在外面把风,我心想既然我强硬不了,那我就换个方式。 “英婕妤找我……” “没什么事!娘娘,我就是太兴奋了,我在后宫不认识谁,我就想找您说说话!” 啊?不是问什么傅将军的喜好之类的?不是什么旁敲侧击套话之类的? 这我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 索性她根本不用我接,她自己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娘娘!我在匈奴从未见过这样的风光!这个垂下来的树,这样的花,这样的草我全都未见过!” 她在小几上捧着脸,笑嘻嘻的问我,“娘娘!你能跟我讲讲吗!我特别想知道中原的好多事,在宫里没有人和我讲!” 我再一次知道捶胸顿足是一个怎样的词。 傅椒遥啊傅椒遥,你怎么这么小人之心呢? 人家刚来,人生地不熟,就认识你哥哥和你,你居然要用恶毒的想法去揣测别人!还是一个这么可爱的人!你不该啊! 嗯?等等,我这是不是又被美色迷惑了? 第三十五章 行车路上 “娘娘,我们此去安南行宫,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啊?”她一脸憧憬的看着我,我有些不知所措,竟然傻乎乎的接了她的话。 “安南行宫,你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山脚下的小皇宫,但是它比京城的皇宫大了十倍,主要是整片山,和整片湖都在行宫范围内。” “围猎一般在行宫后面的山上,但是行宫背面还有马场,那里养的都是围猎的御用的跑马。” 我被她带动,情不自禁的开始回忆三年前的日子,像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一样,给她分享我刚刚嫁给陛下时,以太子妃的身份去行宫的时候的一切。 “本宫也就去过一次,那时候玩的也不多,当时先帝的身体……需要静养,在马上的项目没进行多少,围猎部分后山开的场也不多。” 我被勾起了回忆,“去年的冠首是御林军的吴将军,一大堆猎物里有一只特别大的公鹿,先帝赏了许多东西。” 她拄着脑袋问我,“有第一就有第二,那这当时第二是谁。” 我忍不住笑了,神经兮兮的跟她分享,“是陛下!” 荷琳瞬间一脸的不信加鄙夷,用笃定的语气开口:“不可能!就陛下那身板?竟是第二?!” 这我可忍不了。 我正色:“当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然如何能坐到储君的位置?!” “当时我才刚嫁给陛下,围猎我不能进场,可是赛马和投壶这等游戏,我可是都在场的!” “陛下在马上的样子倒是有种肃杀的气息,赛马的时候一骑绝尘,神情极其专注,仿佛世界上只有赛场。” “投壶的时候也是,手指轻轻捻着箭,像是在描绘什么山水画,轻轻一扔,正中壶芯。他所有专注的时候,都是那么夺目……” 我从回忆中落在马车里,回过神发现荷琳一脸调笑的看着我。 “英婕妤,你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 她咯咯咯的笑了,“娘娘,您一定很仰慕陛下吧,您字字句句一直在夸他。” ???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没等我狡辩,嗷不,没等我解释,英婕妤突然晃了晃下巴,向后倚在后面的靠背上,自信一笑,“不过,论驭马之能,你们中原在厉害的男子都比不上我们匈奴男儿!” 荷琳公主你还真是…… 单纯耿直。 我觉得我有必要为我们中原儿郎辩驳一下。 “英婕妤此言差矣,我中原疆域之广,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九州之外有九州,婕妤怎知我们全中原的男儿都不如匈奴?” 你们要真那么厉害,还用得着送你来和亲? 但是这句话不能说,容易打起来。 “娘娘说的有理。” 嗯??? 不是应该和我辩解几轮吗?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我说动了! “娘娘,我刚来中原时由马车从边关到皇宫我觉得走了好久,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我觉得我渐渐地熟悉了她的跳跃式谈话方法。我打开茶杯,手指沾了一点茶水,在小桌子上给她画到。 “这是你从北疆边关到京城的一条直线,直接南下。路经漳州,到了京城所在的莱州。”又在线的末端朝斜上方画一条线。 “这是我们此行的路线,这末端……”我点了点桌子,“便是我们此行要去的安南行宫。” 她疑惑的指着行宫那个点,问:“这行宫也是边关吗?离京城这么远,一来一回多不方便?” 我愣了一会,转而想明白了她的意思,和她解释:“英婕妤说笑了,安南行宫并未出莱州区域,离边境远着呢。我们此行不过是从莱州东南方向,去往莱州的西北角的一个点罢了。” 她目瞪口呆:“走了这么久还未出一个莱州……那,那我们所在的州再往最南边的边境……” “中间还有隔了几个州呢。”我回答。 她瞠目结舌,低头沉吟道:“在匈奴,只消七八天,便能从南走到北,想不到在中原,竟是只走了两个州的距离,其余更广阔的天地我竟是无知无觉……” 她突然兴致全无,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小臂上,深情厌厌,低低的说,“这中原的全部风景,我此生是见不到了。” 看她这副模样,我心也被触动了几分,望向外面,轻轻的感慨:“英婕妤不必介怀,我朝的大好河山,本宫也只窥探过几分罢了。” 我转过头看她,“况且,本宫此生,也无法再见到了。” 我们都是被困住的笼中鸟,谁又比谁可怜呢。 “明明在中原长大,竟然也不常出来游玩吗?” “少时要去学堂,做女红,琴棋书画还要请宫中的教习师傅来教授,哪有大把的时光出门游玩呢?顶多也就是在京城的长街上吃吃喝喝罢了。” 我把茶杯盖轻轻地合在了茶杯上面,“等本宫到了及笄之年,就嫁到东宫了。” 她抬头看着我,眸中闪过了许多种情绪,她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车内的气氛有些低迷,枝雨轻轻的敲了敲车门,“娘娘,前面的人过来禀报,马上要动身了。” “好的,本宫知道了,”我笑着看向荷琳,“英婕妤,本宫要回去了。”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娘娘,臣妾送您。” 车里侃侃而谈,到了车外,步行回我的那辆马车的这段路上反倒是无话。我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荷琳呆呆的抬头看着树叶,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起了个话头,“英婕妤,本宫送你的人,用着可还习惯?”我用余光瞟了一下全程跟在后面,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的枝霏。 荷琳也回头看了一下,“娘娘送来的人自然是好的,而且枝霏还会一点匈奴语,臣妾和她相处的很好。” 我有些惊讶,“你竟然还叫她枝霏?她在我宫里叫这个,如今跟了你,你完全可以给她换个名字。” 她却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娘娘赐的名字就是好名字,不用改,况且总改名字,枝霏想来也是不开心的。” 我哑然,这倒是我不体恤下人了。 眼看走到了,我示意荷琳就送到这了,“英婕妤留步吧,本宫到了,最后,本宫还有一事想要拜托英婕妤。” 我看了一眼枝雨和枝霏,她们俩识趣的退到了远处,荷琳也上前一步,走到我面前,乖乖的看着我。 我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狠了狠心,“英婕妤,本宫想请你以后……别在……和傅将军接触了,行吗?” 她可能没想到我会说这个,愣愣的僵在原地,我向她解释,“你与傅将军如今的身份已经是天差地别,你多与他有一丝瓜葛,于你于他,都会多一分危机,你能明白吗?” 我已经说的很直白了。 她呼吸有点急促,愣愣的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皇后娘娘,臣妾晓得了。”说完,扭头离开。 她离开之后,枝雨才上前,将我扶进马车。 该说的话都说了,我本应如释重负,可是我现在心头却又似重压千钧。 荷琳,应当是对三哥有意的吧。 可是我瞧着三哥倒不像是开窍了的样子,还呆头呆脑的。这倒是好办,我截住荷琳这边就行。 最怕的就是他俩郎有情妾有意。 我呼吸猛的一滞,这样的后果我连想都不敢想,我脑海中浮现了陛下初知孙妙华私通时,那盛怒的表情…… 我一拍桌子,掀开车帘对旁边的小品子说:“给本宫宣神威将军!” ——— 他像个呆傻痴儿似的看着我,我愤怒的回瞪他不说话。 等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那掀车帘的手不累吗?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气呼呼的问他,“傅衫喻,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他一瞬间表情失控,大吼道:“不是吧,老妹儿!皇后娘娘!你找我就为了这事?!怎么娘催我,你也催我?!我都说了没有没有没有!你们就别操心我的事儿了,行吗?” 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严肃、如临大敌地看着我。 “傅月儿,是不是娘亲同你说什么了?你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偏偏这人还是我哥哥,偏偏我还得管他的闲事。 我指着他的鼻子怒喊到:“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说完我狠狠摔了下了车帘。 “嘿?!你吃鞭炮啦?!我又招谁惹谁了?” 我瞧他这个蠢样子,倒不像是动心了的样子。荷琳看上他什么了? 我狠狠的唉叹了口气,慢慢想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前方马车突然停下,我们也急急地刹车,我掀开车帘一看,瞬间愣住了。 只见陛下已经从前面的马车下来了,扬着笑容冲我俩说:“这老远就听见你们兄妹两个说话话了,说什么呢?” 话音刚落,他已经走到跟前,毫不客气地挥手示退枝雨,熟门熟路的钻进了我的车里,坐在了对面。 我和三哥互相看了一眼,三哥愤恨的瞪着我,我也十分礼貌地回敬他。 “朕刚刚仿佛听见是说,皇后问傅将军,可否有喜欢的姑娘?” 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上前赔笑道:“陛下,家兄愚钝,这么大了还不成家,是娘亲实在太过忧思,给臣妾修书一封,望臣妾劝谏着三哥赶紧寻得良配。” 这边的笑还没撂下,就听见三哥嘟嘟囔囔的说:“哼,我就说吧,娘亲肯定跟你说什么了。” 你和狗皇帝是上天派来考验我的吗? 你俩是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苦其心志的那个苦?劳其筋骨的那个劳? 第三十六章 到达行宫 狗皇帝看了看他,看了看我,笑道:“皇后和傅将军真像。” ???? 我刚骂完他笨,并不是很想承认我和他像。 “傅将军,不妨在京中再多留些时日,若喜欢上了哪家名门闺秀,朕亲自为你们指婚。”他嘴角噙着笑,看向我,“也算了却皇后一桩心事。” 说话就说话,带我干什么。 虽然的确了结我一桩心事。 三哥明显愣了一会,随即抱拳,行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陛下,臣无仰慕的女子,目前也没有成家的打算,只想守卫河山,报效朝廷,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很标准的君臣式问答。 “傅将军之忠诚,朕深了于心。既如此,皇后你就莫要在逼傅将军了。” ??? 嗯? 怎么着,话都让你说了呗,我里外不是人了呗。 我无奈的扶额,“无其他事的话,傅将军就下去吧。” 三哥瞬间放松,匆匆行了个礼,“陛下,皇后娘娘,臣告退。”调转马头一溜烟跑了。 留下我独自面对这个棘手的狗昏君。 陛下坐在我对面一只手架腿上,一手轻轻的敲击着桌子,贱笑着看我,“皇后急匆匆的把傅将军调走……这么想和朕独处吗?”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前脚和丽妃在一个车厢,亲亲我我,后脚跑到我这里来老不正经的? “陛下,臣妾不会说话,臣妾刚刚看丽妃进了您的马车,您大可回去找丽妃和您相伴。” “原来皇后……”他边说着话,边很自觉的,拿出一个倒扣的茶杯,从旁边的茶壶里倒了杯茶水给自己喝,“是吃醋了。” 我可以给他撵下去吗?我怎么可能会吃醋呢? 他刚说完话,把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不悦的盯着茶水。 怎么了?哪没给您这尊大佛伺候明白? 他把茶杯搁在桌子上,“皇后怎么还喝陈茶?” 他给我问愣了,如实回答,“如果日日都喝新茶,那将是多大的开销?而且臣妾并未觉得这陈茶有什么不妥呀,挺好喝的。” 他皱着眉头,双手抱臂沉思着,看着前面的那杯茶水。忽然对窗外吩咐道:“张玉年,给朕沏壶新茶来。” 很快,茶水就送来了,他把旧的那杯倒在外面,倒了杯新的给我,边倒边说:“那日,太后寿宴,傅大人和夫人来你宫里,朕当时就喝出来了,你宫里的是陈茶。” “后来朕便跟你说,让你给宫里翻新,最近去你那喝了一段时间,总算是跟着新鲜的来了,怎么这次出来行宫,你带出来的竟是以前的陈茶?” 说完把那杯茶水推到我面前,伸手示意我喝下。 他竟然把我的事情记得这么清? 我慢慢的把那杯茶水拿起,捧在手心,轻轻地抿了一口。 我当然分得出新茶和陈茶的区别。但是从小我家并没有太过严厉的区分和追求,必须喝新鲜茶叶。 “以后大可不必这么节省,朕又不是养不起你。”他认真的盯着我说。 心扑通扑通跳了几下,“嗯……嗯。” 他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放心的点了点头,掀开车帘,吩咐张公公给他拿来哪些该看的书。 张玉年,拿来之后,他就专心的坐在我前面看书,不说话。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上的书卷。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刚和何琳说的那句话。 “他专注起来的时候总是那么夺目。” 他看的是一本策论,纸张微微有一点泛着黄色,称得他骨节分明的手更白,手上的青筋也更加明显。 专注看书的脸和单薄身板,的确不能让人信服,他是赛马的高手。真有点像是一个小白脸。 但他似乎是天生的帝王,明明登基才不到一整年,他不说话,只坐在那儿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他忽然指腹不耐烦的摩擦了一下书,视线未离开书本:“皇后莫要再盯着朕看了,朕注意力不下去了。” 我下了一大跳,赶紧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风景。 他为何还不下去?是不是我刚才喝了热茶水的缘故?这车厢…… 怎么这么热呢? ——— 到达行宫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行宫本就是坐落在山中的一小片平原,在另一面上的时候就能看见被青山山拱绕的红色行宫。 像画中的花蕊,像捧在手心的珍珠,小小的行宫就这么静候我们的到来。 走到进前,看到了殿前的湖,湖上有无数水榭,亭台,被种植的荷花环绕,周围还栓了几条小船。 穿过湖区,就到了殿区,接下来就是分宫殿了。 它的殿区虽然没有京城的皇宫大,但是装下我们却也绰绰有余。 陛下自然是在最中间的殿室,我就在他旁边的一处小宫殿,三哥等外臣侍卫在外围,和我们这些宫妃很远,中间隔着侍从宫女住的地方。 负责行宫的管事,早就把各处宫殿打理的一尘不染了,我们到了直接把东西安置就好。 我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看桌案的采光如何。 面相正东,就是稍微小了点。 我吩咐下人把我的笔墨纸砚抬过来,自己亲自布置起我这一两个月的写字画画小天地。 他们在那忙前忙后的,我自己一个人摆摆笔架,展展宣纸和镇尺倒也乐得清闲。 彻底全张罗好了之后,天已经成了墨色,行宫各处已经掌了灯,给这山水环绕的世外桃源添了一丝烟火气。 “皇后娘娘!” 我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荷琳,我笑着转身迎向她。 “英婕妤怎么来了。” “娘娘,我东西很少,随便放放就好了,我打听了您在哪出宫殿,我就直接来找你了!”说完就开始打量周围,“这里与宫中真是不同,精致变换了好多。” 她未自称臣妾,枝雨见状刚要出言提醒,我抬手止住了她。 我不在意称呼。 若一个人心中存着尊重,叫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像丽妃那样,她就算自称臣妾,又何曾将我放在心上尊敬? 我笑道:“行宫的建筑是仿照江南的屋舍样式做的,更符合山水精致,京城皇宫自然是要彰显天家威仪,辉煌庄重,自然是不一样的。” 我想了想,荷琳初来乍到,我怎么说也是来过的人,应当尽一尽地主之谊,况且我其实还挺喜欢她率真的性格,要是宋婕妤在就好了,我们一起走走。 可惜她不喜热闹,称病留在京城撸猫。 “英婕妤有兴致的话,不妨陪着本宫走走,我同婕妤看看这行宫的亭台楼阁。” 听闻这话,她瞬间两眼放光,头入捣蒜,簪发和她的面庞一起用力的晃了晃,我闭上眼睛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可爱啊! 我对荷琳和周才人这样可爱的,一眼看到底的人根本没有抵抗力啊! 好想捏捏她的脸蛋! 这么晚的天我们俩都不想登什么高楼了,就去水榭那边看了看。 平静的水面因为行宫的热活而变得波光粼粼,反射着宫殿庙宇的灯火,我们蹲在水边,借着枝雨打的灯笼,能依稀看见水里的鱼。 虽说原先宫里也有池子,可是远没有这个水面开阔,荷琳愣愣的看着周遭的景色,没有别的举动,就是看,仿佛要把一切刻在脑海里一样。 她呆呆的问我:“娘娘,这湖好大,传说中的海又是什么样的?” 我完全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致:“海面更大,更广阔,广袤无垠,与天接壤。海里的鱼类多的数不胜数,波涛汹涌,巨浪翻起来能把房屋和树木连根拔起,卷到天上。” 她拄着脑袋陷入遐想,我也微微有些愣神。 我在京城的闺阁中长大,我从未见过海。 我对海的了解,都来自于书籍,那是我毕生不可能见到的景色。 她过了许久,闷闷的说了句:“真好。” 嗯?“什么真好?” 她抬着头,她的眸子与星辰交相辉映,一脸认真的说:“皇后娘娘,您真好。” 我轻轻的笑了:“英婕妤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夸起本宫了?” 她神色超乎寻常的认真:“娘娘,匈奴和中原打了十几年,在我们那,都说中原人险恶,一肚子坏水,可是我来到中原之后,有的中原人的确十分坏,可是见到了娘娘和傅将军,我觉得,中原人也可以十分善良。” “您为我耐心的解答,傅将军救过我的命,我觉得,中原人,也没有那么的不好。” 她如此认真地夸我,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稍稍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我也认真的回她:“无论是哪的人,都有好有坏,应节欲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她刚要继续说什么,就看见她视线突然看向我的什么,闭了嘴,面容淡淡的起身。 我好奇的回头,看来来者是谁,也赶忙起来。 “参见陛下。” 他仍然抬手给我扶起,对周围人说了句:“起来吧。”然后温声问我:“在这看什么呢?” 我老实回答道:“晚上闲来无事,便英婕妤于一起欣赏一下水色夜景。” 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笑着说:“既如此,那便带朕一个吧,朕同你们一起走走。” 真烦呢,谁想带你了? “陛下怎会出现在此处?” “你本来想着去你宫里找你,你宫里的人说你被英婕妤叫出来闲逛了,朕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便一路寻着宫人找了过来。”他漫不经心的说。 我不解他找我何事,询问过后,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朕找你需要理由吗?朕想皇后了,不行吗?”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正逢初秋的夜晚,又在水边,按理来说应该十分凉爽。 可是我脸怎么这么烫呢? 第三十七章 约战马球 我们一行人慢慢的走着,互相之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我比较在意的是,英婕妤和陛下。 从那天英婕妤刚进宫,陛下来我的那里的那晚开始,陛下从未在去过玉芜宫。 因而丽妃党没少拿这个事儿去刺儿荷琳,我旁敲侧击问过荷琳,她却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如今我们三人走着,倒是有点莫名的尴尬,或许只有我一人觉得尴尬。 英婕妤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的看向周围的湖光山色,虽然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但她就是看,假装自己能看见。 陛下则是和我熟稔的聊起,以前来行宫时候的趣事,可我根本不想去回忆。因为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孙妙华。 走了一大圈,倒是绕到了荷琳如今住的地方,她朝我和陛下福了福,规规矩矩的说:“陛下,皇后娘娘,臣妾身体有些倦怠,前方是臣妾的寝殿,臣妾想先行告退了。” 陛下嗯了一声,算是答应,荷琳又转头和我说,“娘娘,明天臣妾还能来找您吗?” 我笑道:“当然,英婕妤随时可以来找本宫。” 英婕妤走后,我和陛下便往我宫里的方向走。 “皇后和英婕妤好像关系很好。” 我没细想他问话的目的,便直接回他:“是的,英婕妤天真烂漫,性格直率,臣妾很喜欢。” 他轻声慢慢重复,“天真烂漫,性格直率……” 此话一出,我明显感觉不对,“陛下觉着有什么不妥吗?” 他闻言轻轻一笑,转过头来,月光和烛火交相映着他的脸,一半是橙黄的灯火,一半是清冷的月光,他好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朕自作主张,以为你是因为朕不宠幸她,你才同她相处的,如今看来倒是朕小人之心了。” 我傻住了半天,然后才反应过来刚刚他说了什么胡话。 槽点太多我都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叫因为她不得宠我便和她一起玩?这叫人事儿吗?我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但是小人之心,你还不要脸! 想到这里,我气的想给面前的这个人,卷起来,打个结,团起来就给他丢进湖里! 我气到不想同他说话,扭头就走了。 我气鼓鼓的曾曾曾往前走,他在后面边追边说:“别生气呀皇后,是朕说错话了!等等朕,等等朕。” 我转身看向他,语气不善的说道:“皇上还跟着臣妾做什么?前方就是您的寝殿,您快些回去歇息吧!” 他走上前拽住我的胳膊,“着什么急,来行宫第一天便赶朕走吗?朕给你送回去,再回勤政殿批折子。” 给我送回去? 巧舌如簧,说的我稍稍没那么生气了。 我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不再赌气快走,与他并肩同行。 “明天设宴,皇后可要参演节目?” “臣妾看着就好。” “朕上山围猎时,皇后打算去干什么?” “写字,画画。” “有马球的比赛,皇后可要上场?” “臣妾马球打的不好。” “……”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怼他。 前方就到我如今住的寝殿了,我转头看向他:“陛下就送到这里吧,不是还有折子要批吗?” 他摇了摇头:“批折子没有送皇后重要。” 这是什么昏君发言? 我赶紧履行我的劝谏职责:“陛下万不可再如此说,万事万物当以国事为主。陛下,刚刚此言,折煞臣妾。” 他点了点头,“既然皇后说国事重要,那朕就回去批折子了。”还不等我回答他就直接奔回他的寝殿。 他今儿这是怎么了?生病了?都在说什么胡话。 我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内。 ——— 去行宫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没有早朝,没有请安。 我慢悠悠的,梳妆,边打着哈欠边任由枝雨往我脑袋上簪簪子和步摇,忽然听枝霜进来禀报说:“娘娘,英婕妤在外恭候多时了。” “她等了多久了?” “两刻钟左右。” 我我冲镜子里的枝雨说:“弄简单点,别让荷琳等太久。” 走出寝殿,就在正殿门口看见了荷琳。“英婕妤可用过早膳了,与本宫一起吃吧。” 她笑着说:“回娘娘,臣妾吃完了,不过再多吃点也无妨。” 我被她逗笑了,拉着她进了屋内。 我边看着下面的人布菜,边听着荷琳和我兴致勃勃的讲外头的风景。 湖泊山林,白天看和晚上看的确是两个效果。 今日是来行宫的第一天,到没有什么详细的安排。今晚应该会简单的设一宴,预示着从今天开始正式开启行宫生活。 随后的几天应该是先,在山脚至半山腰开几场,随后再往深山里开多开几场,平时夹杂着节目和马球游戏等。 想到陛下昨晚问我关于马球的事,我便问荷琳:“英婕妤马球打的怎么样?” 她思索了一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我们匈奴马球的规则和你们中原的是否一样?” 我与荷琳细细核对之后发现,两地的马球在规则上并无不同,最简单的都是将球击到对方的球门里,可能在队内人数比赛时长和球杆长短上略有不同。 “无事的,娘娘,打着打着就会了,再说我们匈奴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我估计我的马球水平应该和你们这的男子不相上下吧?” 瞧不起谁呢? 女人,你成功激起了我的好胜心。 我笑着看向她:“英婕妤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马球起自我们中原,自然是我们中原人打的更好,英婕妤若不信……哪天咱们比试比试?” “试试就试试,我怕你不成?” “好,那本宫等着婕妤。” 她砰的一声站起来,桌子差点被她掀开:“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天气甚好,就今天吧!” 嗯????我都好多年没打马球了。 这思想跳跃的也忒快了。 可是我不能怂,怂了就代表认输了。 我硬着头皮说道:“好。” 得了我的答应,她张扬一笑,转头吩咐道:“取本婕妤劲装来!” 枝雨探究式的看了我一眼:“娘娘?”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去准备吧!” 为什么英婕妤和皇后娘娘比试马球的消息像火点着引线般传遍了满宫。 我刚换了劲装和发饰,走到马场上,周围人已经围了一片,每个人都是兴奋又期待的神色。 英婕妤换了一身绯红色的衣服,她本就英气的脸上又平添了几丝俊朗,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她走至我面前:“挑马吧,皇后娘娘。” 我俩刚要起身去马厩,就听见一声响亮的皇上驾到。 一堆人齐齐下拜就听见他大笑一声:“今儿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英婕妤率先说:“回陛下,是臣妾要与皇后娘娘比试一下马球技艺。”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禁被他瞧的有些心虚,因为昨天晚上我还刚拒绝了他打马球的邀请。 他瞧了我半天,幽幽说道:“既然是切磋马球记忆,那两个人打有什么意思?”他挥了挥手,“算朕一个,正好算上山围猎的热热身。” 我和英婕妤以及在场众人皆是愣住。 他要上场? “既然是双方比,那就在加过来一人吧,二对二,朕和皇后一队。”他笑着看向我。 英婕妤闻言,眼睛亮了亮,立刻朗声说:“要不然就傅将军吧。” 我心口猛的一停,不合适的话马上就要说出口,却听见陛下赞许的点了点头,“衫喻可以,来人,去叫傅将军,朕去更衣。” 陛下走后,我不是很友善得盯着荷琳,“英婕妤,本宫记得,你曾答应过本宫,不在和傅将军有任何接触的。” 她耸了耸肩,“娘娘别生气,臣妾只是想见识一下傅将军的马球技艺,别无他想。”我指着她半天,随即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三哥和陛下一起到了,这两人,陛下俊朗,三哥威武,倒是极好看的。 陛下身着银灰色的窄袖收腰装,腰间挂着他的玉佩,头束精致却不繁杂的玉冠,上面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双手带着护腕,边活动着手腕,边朝我走过来。 我看的有些呆,但是我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我低身福了福:“陛下,傅将军身为外臣,和婕妤一队着实不合规矩,依臣妾看,还是陛下和英婕妤与一对,臣妾和傅将军一对吧。”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就依皇后的。”随后转身和英婕妤进到马厩挑马。 我拽着三哥,也进去了。 看着马匹,三哥低下头问我:“怎么突然要打马球了,你行不行呀?你都多少年没打了?” 我瞥了他一眼:“闭嘴行不行?叫你打你就好好打。” 他轻蔑一笑:“我肯定是好好打了,我主要是怕你拖我后腿。” 妈的,气死我了,家有傻哥,怎么办? “这个这个,这匹好,你挑这个,你哥我用什么马都能赢。” 他虽然人傻了点,但是这方面的眼光应该不会差,我十分相信的,点了点头,吩咐下人牵出了那匹他说的枣红色马。 他随手指了一匹黑色的马。 “这个这个!这个杆直,看着也吃劲,挥起来力量正好,你拿这个杆。” 从他手上接过杆的那一刻,我心其实是有些发虚的,我象征性地挥了挥找了找以前的感觉,已经好多年不打了,真的不会丢脸吗?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忐忑,拍了拍我的肩:“放心,有你三哥在呢。” 他这人似乎在这种时候出奇的靠谱,心瞬间定了下来。 翻身上马,视角瞬间从低拉到高处,我不禁有些紧张,试着双腿去催动马,原地走了几圈,跑了跑。 皇家御养的马很通人性,很快我就熟悉了这匹马的习性,不是很烈的马,三哥眼光果然靠谱。 改上场了,我一挥缰绳,这匹马瞬间跑了起来,初秋的凉风瞬间迎面而上,我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我轻轻的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在深宫许久,从未感受过这样疾驰的速度,我手不禁有些发抖。 脸有些麻麻的,嘴角竟是控制不住的上扬。 是紧张吗? 不。 是兴奋。 像是……重回自由的感觉。 第三十六章 马球 我和三哥驾马入场的时候,陛下和英婕妤已经立在马场另一侧,我遥遥的望着陛下,他似乎也在凝神看着我。 “一会儿你哥哥我做主攻手,你在旁边帮我拦着点就行。”他一只手执杆,另一只手轻轻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 我按耐住躁动的心,看了他一眼,这种时候我不与他争辩,他的技术自然是比我好的。 本场既然是源自我和荷琳的打赌,想要获得胜利,自然也是靠三哥。 我深知这一点。 但是…… 手执着缰绳,又悄悄地在手掌上多缠了一圈,使缰绳的空隙更小,球和人都已经就位,我看了一眼,场外敲锣的人即将走过去。 右手拿着干,在空中抡了两圈之后,向地上一滑,球杆击打和摩擦地面,手掌上传来了微微的顿感。 身体微微前倾,以一个极低的姿势伏在马背上,执杆的右手平平举起。 三哥似乎是愣住了,我右耳耳边听他说一句:“月儿,你这是……” “砰”的一声,左耳听见了锣声的敲响。 听见声音的同时,左手缰绳一扬,右手的马杆狠狠的往马屁股上一抽。 “驾!” 整个人已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余光里的风景飞速后退,变成线状,实现的中心唯有那个球。 什么输赢?什么主攻手辅助手? 输赢和规矩,礼仪和教法,皇后的端庄持谨,这一切的一切,哪有耳边呼啸的风来得痛快! 叫那些凡尘俗世都离我而去吧! 此刻我只想,贪婪的觊觎这短暂的自由和快乐。 我浑身都在不可控制地战栗着着,已经兴奋到了极致,半个马场的距离,转瞬即逝,只消几息,我扬起的球杆就即将把落在地上的球抽离。 可是下一秒,来自对方的长杆,一个斜扬,目标瞬间消失,飞向远方。 一抬头看到是英婕妤,她申请严肃又自信,目光紧紧的盯着球飞向的位置。没有功夫与她多做眼神交流,直接驾马奔向马球飞起的地方。 三哥反应更比我快一些,胯下骏马生风,他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提前拦在了马球飞行的路径上,一个回身,就把球直接打了过来。 我带着球直接奔向对面的门框,陛下迎面而来,长杆一挥,就是冲着我来的。 此刻我不能示弱,扬起长杆,对着球就是一击。 两杆相撞,终究是他那边的力气更大,球被反向其走,被荷琳拦住。 我虎口被震得生疼,呲牙咧嘴了一会,转头迎上了陛下了然于心的笑容。我来不及歇息,掉转马头,就像身后追去。 荷琳真的是匈奴女子的代表,没有身为公主得一点娇矜气,与三哥的缠斗中竟是没落了下风,两个人有来有往,我和陛下迅速加入战局。 三哥不愧也是领兵多年的人,手法稳准狠,眼神极利,找准荷琳和陛下的空隙,一记横扫,球直接穿过二人飞向后面的门的位置。 我拼命策马跟上,陛下反应极快,直接朝我逼了过来,在他即将碰到球的那一刻,我用力一甩,直接把球打进门框。 场外叮的一声落下,我和三哥领先了一局。 “不错呀皇后,这也叫马球打的不好?”陛下一脸坏笑着看我。 我也笑着回敬,“承蒙陛下抬举,还是傅将军的功劳更大,臣妾这点雕虫小技不足以在陛下面前买弄。” “皇后娘娘话别说的太满,如今您和傅将军还没赢呢。”荷琳把杆架在肩上,歪着头笑道。 “那便接下来几局见分晓。”我说完这话,回到和三哥的那半场,再次遥遥地看向他们。 身下的马没有任何的喘粗气的动作,反倒还很平和,我拍了拍他的脖子,安慰安慰它。 右手提着长竿,上下点了点,缓了缓僵住的糊口和手指,忍不住嘟囔。 陛下刚刚那一下,真的是没放水,不过没关系,他放水了我才反倒要生气,这次一定要乘胜追击。 这次我决定换个打法,视线放在陛下和荷琳的动作上。 锣声再次敲响,这次,我仍然瞬间冲出去,三哥和我同时起跑,在到达场中央时,快了我一个马头。 我瞄了他一眼,便知他接下来的动作,紧接着,他一个扫干就将球远远的打了出去,而我,早就知道他要打的方向,提前策马向球的路径截住。 我直接带着球就朝球门那边跑,不用斜视,便能听见由远即近的马蹄声,我担心回头会分神,直接一杆打中,球腾空飞起,却不想打偏了,没有飞进那个框里。 这球是我冒进,但陛下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截住了弹在框外的球,长杆一挥,落在了三哥和荷琳之间 三哥顿了一下,荷琳瞬间将球截走,带向我们的门框。 我催动马,赶紧往那边跑,没想到陛下却调转码头,直接拦在了我的前面。 我左右躲闪不及,只能一勒缰绳将马硬生生停住。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能这样干扰人?你自己不也不能……” 他并未回答我,转头看向荷琳和三哥。 我也焦急的眺望着他俩,过程十分繁杂,但最终,以荷琳将球打进结束。 一柱香的时间还剩下一点点,估计将将够打一局,回到位置的时候,我怒问三哥:“你怎么回事儿?自己吹自己那么厉害,结果却连英婕妤都打不过。” 他摸了摸鼻子:“那人家不是也很厉害吗?怎么,我还能独霸天下了不成?” 我严重怀疑他放水,但是我没有证据。 我用杆子狠狠地戳了他的大腿,“我警告你啊!这事关我和英英婕妤的打赌,还事关我们傅家兄妹的尊严,我劝你给我认真对待!” 他委屈的大喊:“我怎么没认真对待了?” 我不再与他说话,静静的蓄势待发。 锣鼓声敲响的时候,我与他同时跑出,仍是他前我后,但怎么说呢?毕竟是亲兄妹吧,他在跑的路上看了我一眼,我与他对视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 待到面前时,陛下首先击球,一杆扫到对场,但与此同时,我驾马奔向我方球门,三哥在后面坐拉扯,同时追求而去的是荷琳。 她自信且张扬的看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回敬她,球即将在眼前的时候,我用杆用力一挑,没有打在两方球门的位置上,而是打在了场侧的一面。 看见荷琳愣住,但下一瞬,球的位置上出现了三哥的身影。 她带领着球直接冲向荷琳和陛下的框。 陛下已在半路等着,但是我仔细端详了三哥的表情,他这次可是认真了。 下一秒,荷琳像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我的鬓角被她刮起来的风,吹得翘了起来,但是我没有动,因为我相信三哥。 没等陛下和荷琳截到三哥的球,三哥轻轻一笑,狠狠一打,球没有任何意外的直入框心,锣声敲响。 我们抬头看向那个燃着的香,已接近末尾。 周围一片寂静,而后爆发出掌声。 我兴奋的大叫一声,翻身下马快速跑向三哥,与他击掌。 陛下则满脸笑容地看着我,拍着手:“皇后和傅将军果然有默契,将军之技术远超于朕,我朝有傅将军这样的国之栋梁,朕心甚慰。” 三哥哪里哪里,岂敢岂敢说了一堆,我看向荷琳,她一脸怅然若失地看着三哥,我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她愣愣地回望着我一眼,低下了头。 陛下赏了我和三哥的一些小玩意,打马球跑出了一身汗,我直接回寝宫,沐浴更衣。 沐浴的时候,我扶着桶壁,刚要唤枝雨,下一秒疼得我狠狠的嘶了一声。 抬手一看,由于太久不骑马,在宫里养尊处优了多年,勒缰绳的那只手竟是磨起了血泡。 我愣愣的盯着那个血泡,仿佛回到了我刚学骑马的时光,看着看着我竟是开心的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比起满手华丽的丹蔻,我或许更喜欢起马磨出来的茧。 枝雨听见了我的声音,忙进来问我怎么了?看见我愣愣的看着手掌心的血泡,以为我是疼的厉害了,赶紧去寻了银针和绷带,要给我挑开。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有两瓶药,走进来说:“娘娘,陛下,身边的小全子来送药了。” 我心念一动,“送药?送什么药?” 枝雨又像看傻子似的看我:“当然是治您的药呀。” 说完拉个凳子坐在我身边,把我的手拽过来,开始细细给我上药,边上边说:“小品子说了,陛下吩咐奴婢,这瓶呢,挑开之后涂在左手敷上,这瓶呢,涂右手,让奴婢给您揉开,至少一刻钟。” 她用烛火烫了烫银针,转头笑着跟我说的:“娘娘,您看陛下对您多好呀。” 我看着那两瓶药没说话。 他竟然知道我手受伤了。 心里又被点开了几丝波澜,平静的心湖,荡起了圈圈涟漪,甚至把血泡挑开的时候都没怎么感觉疼。 我趴在桶沿上,任枝雨摆弄我的手上药,换到右手的时候,给我细细揉着手掌和虎口。 我心思有些不稳定,沉沉闷闷的问她:“枝雨,你说陛下的心,为什么这么细?能如此面面俱到。” 枝雨被我逗乐了:“娘娘,那可是陛下啊!身为帝王,如此处事不应该是正常的。” “可是那是在前朝呀,面对后宫面对女人,他为何心思仍然如此细腻?”我突然起了劲,“你说会不会是孙妙华教她的?” 她抬起头,仿佛要看穿我一般:“娘娘,许久之前,德贵妃刚走的那段时间,几乎不曾见您提起她,这以后时间越久远,您怎么反倒总问起来?” 我被她问愣住了,仔细想了半天对呀,为什么我最近总想起她? 第三十七章 多才多艺(一) 我赶到汤泉殿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 我去坐到上首的位置,就是在陛下的右侧,刚一坐稳,陛下就笑眯眯的,“朕送过去那药,皇后用着可还管用?” 我听闻认真的用手轻轻戳了戳血泡的位置,想感受一下疼不疼,他见状吓了一跳,赶忙拉过来我的那只手,大喊道:“你是傻吗?不能碰!” 他直接握住我的手,细细端详,甚至还轻轻的吹口气。 这口气吹的我浑身都抖了三抖,脊背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他说话声音很大,下面很多人都往我们这边侧目,我有些尴尬,赶忙抽回手来,不好意思低着头:“陛下,宴会要开始了。” 他不依不饶:“皇后害羞什么?” 没玩了是吧。 我羞怒的等着他:“没有没有没有!陛下!赶紧开始吧!” 他听见我吼他,没有任何的生气,反而是一副“嗯嗯,朕知道了”的表情看着我,良久,才道:“就依皇后的。” “开宴!” 此回来安南行宫的嫔妃,除了宋婕妤告病,王婕妤照顾长公主,罗昭仪仍在禁足以外全来了,事实上,陛下的后宫本来也没有多少人。 下面也和我一样,坐在右侧的都是妃嫔,而陛下那边的左侧呢,是此次随行来的外臣。 筹光交错,还没开始多久,旁边的那个人就轻轻地窜了过来,一脸好奇的问我:“皇后许久未骑马,今天为何这般逞强?” 我根本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臣妾纯粹是因为对自己心中没个考量的度,好胜心强罢了,陛下,莫要在纠结于这件事了。” 我端出我的假笑,看着他:“陛下,上次围猎取得了第二的好成绩,不知今年能否进步取得冠首呀?” 哼,就是要刁难你,我看你退步之后还好不好意思跟我在这说这些有的没的。 想不到,他听完这句话,稍微愣了一下神,随后俯身上前,我瞧着他的神情十分诡异,我嗅到了几丝危险的味道:“皇后,这是在对朕,提要求吗?” 嗯嗯嗯?我是不是又踩了这只老虎的尾巴了? 他又靠近几分,嗓音中也带了些许的几分蛊惑:“还是说这是皇后的期望?那朕如果随了皇后的心愿……皇后可有奖励?” 这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有病吧,你这个人毒的很!夺冠首不应该是和你的好胜心和自尊心有关么?怎么变成我要求你的了?奖励又是什么鬼? 我立刻扭过头去想回避,不料他却紧紧的拽着我的袖子,不依不饶地说:“说啊皇后,朕如果得了冠首,你有什么奖励吗?” “陛陛陛下!能…能夺冠首自然是您自己的,能力!跟…跟臣妾和什么奖不奖励的,有什么关系……”我不敢看着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我低着头,忽然听见耳边轻轻地笑了,一扭头,他用看小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认真地问:“皇后的心,跳的怎么这样快?” 我一惊,瞬间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意识到自己的心跳的确很快的时候,抬头就撞进了他揶揄的笑容。 我顿时羞的不能再羞,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能离席,我不用看自己也知道,我的脸肯定烧的跟团火一样。 我能做的只有不说话,端起酒杯,用袖子盖住自己的脸,假装欣赏下面的歌舞。 所幸,他没在过多的捉弄我,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席下。 啧,我就知道,他还是他妈的喜欢美女的,我不由得气闷,觉着这歌舞也没劲了起来,当我把视线投向别处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 我循着那目光探去,是丽妃。 她此刻正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我,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自是不必怕她,丝毫没有畏惧,直接正视着她,迎上了她的目光。 她见我正眼看她,悻悻的将视线移开,没有和我继续对视,看向她面前的歌舞,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一曲舞毕,众人不以为意,突然,丽妃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前面,盈盈下拜。 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臣妾在闺中就听闻皇后娘娘书画舞乐,皆是一绝。如今成了姐妹,这么久还未见过娘娘的英姿,不知如今臣妾有没有这个眼福呢?”说完挑衅似的看着我。 原来是来找茬的,瞬间,刚才和陛下的一切不舒服都烟消云散,我清了清嗓子,正要嘲讽她一番。 “荒唐!” “你没有!” 殿内同时响起两道呵止声,众人皆是一愣。 陛下和荷琳居然同时出声,为我呵斥丽妃?这种得宠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丽妃呆在原地,陛下没继续做声,荷琳见状上前说道:“娘娘是一国之母,是陛下的妻时,哪有娘娘身姿给你看的道理?应是身为嫔妾的你实战才艺供娘娘赏乐才是!” 丽妃怒目圆睁,看样子恨不得撕了荷琳:“本宫是妃位,你是婕妤!你说我不敬,你又何尝对我有半分尊敬?!” 荷琳狡黠一笑:“你们中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爱人者人恒爱之,呵呵,丽妃娘娘不敬旁人,旁人亦可不敬你!” “荷琳.可完那!你大胆!” “够了!”陛下怒拍桌案,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殿内没有一丝声音,跪了一片,齐齐求他息怒。 顿了许久,他冷冷的说:“今日设宴不是叫你们来这斗嘴的!”他静静扶我起来,淡淡的说了句:“起来吧。” 我轻皱着眉头看向丽妃,她已经是满脸发白,但是看向我的目光中怨恨之气仍没有消除,我沉吟了一会,对着她说:“本宫许多年未曾拾起舞乐,自是不能在挑,恐污陛下圣耳,既然丽妃想要为这今晚之宴增光填色,那就请丽妃为陛下和大家舞一曲吧。” 她惊恐的摇头,求助似的看向陛下,陛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似是读懂了陛下眼中不可抗拒的意味,低头咬了咬嘴唇沉重的说了句:“是。” 丽妃出身将门,想来舞艺是不精湛的,她在下面紧紧巴巴的开始舞动,两指并拢做剑状,沉了沉气,竟是舞了套剑法。 我看像外臣席下的三哥,不屑的看着丽妃舞剑,眼神中寒意迸发,想来是因为刚刚丽妃妄图刁难我的缘故。 我看着他会心一笑,竟是有这么多人为我抱不平,我心满意足了。 “皇后又在看哪位大臣笑呢?” 耳边传来阴测测的声音,我呆呆扭头一看,陛下一脸冷笑着看我,我赶忙回他:“陛下误会,臣妾是在看傅将军。” “哦?”他玩味的看了眼三哥,“那别看了,若是想看男子,那便看朕。” 诶?你有什么好……嗯……陛下还是很帅的。 我躲开她的视线,正好迎上下面丽妃期期艾艾的目光。 额,今天可是狠狠的得罪丽妃了。我赶紧催陛下看丽妃舞剑,别她好不容易卖力舞一会,陛下都不正眼看她。 舞毕,丽妃咬着牙喘着粗气,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咬着嘴唇不看我和陛下,我不屑与她争论的,让她直接下去了。她直接说身体不是请求回宫,陛下答应了,她扭头就走了。 刚刚这一舞,气氛直接降到冰点,我刚想着说点什么呢暖暖场,荷琳直接自告奋勇:“既然是是暖场,那臣妾也再此来一曲助兴!” 你当是什么歃血为盟的结拜现场吗?瞎凑什么热闹?! 我刚想出言劝劝,就听陛下那边直接来一句,“准了。” 吐血。 荷琳让人寻了把凳子放在大厅中央,自己走到乐师班子里寻找了一圈,最终看上了一个手鼓,提这手鼓坐在了中央的凳子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准备表演。 原是为了防止她出什么幺蛾子的我,也忍不住提起耳朵,想知道她接下来会唱什么。 她正了正神色,一改之前活泼张扬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竟是透露了几丝淡淡的忧伤,素手青青拍了拍手鼓,一曲低沉婉转的歌就从她的秀口里飘扬了出来。 是一首匈奴歌曲,歌词我并能听懂。 声音,悠长。 曲调,哀伤。 说好的助兴曲目,编曲竟是这样静谧低婉的曲子,她边拍手边看下了大殿的前方,仿佛能透过她的目光,穿越到千里之外的匈奴草原上。 旷野绵广,是不是草原上的牧羊人,此时也正唱着这样低转的歌曲。 大殿之中,无一人发出一点声音,和面对丽妃时,那样人人紧张的尴尬的冷清不同,此刻每一个人都现在荷琳的歌声里。 不知为什么,我鬼使神差的看下了三哥,他和刚才看丽妃舞剑时的神情完全不同,他一手撑在腿上,一手支着下巴,神情极认真的看着荷琳,听着她唱出来的歌曲。眼神中竟是还有i一丝不解。 那眼神仿佛要将何琳看穿。 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好像明白了,荷琳表演这首歌曲的真正目的。 总不至于是给我和陛下看的。 我扭头看了看陛下,他表情没有一丝认真,反而有一些些走神,但他却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微笑着看向我。 我这次没有回避掉他的眼神,我与他就在荷琳清亮亮的歌声里,相顾无言,仿佛世界只有彼此。 第三十八章 多才多艺(二) 荷琳的歌声结束很久之后,殿上的才稀稀沥沥的响起掌声,随后变得所有人都在为荷琳鼓掌。 众人似才反应过来一般,纷纷夸赞荷琳的天籁之音。 周才人怯生生地问道,“英姐姐,你刚才唱的这是什么歌呀?” 荷琳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这是我家乡的歌,是一首思乡的。”胡淑女若有所思的问道:“那英婕妤这便是想家了。” 她坦然地笑了笑:“自然是想的。” 陛下低着头问我:“英婕妤这一曲,皇后可还喜欢?” 嗯?什么意思?为什么问我? 我想了想,仰头认真地回答道:“婕妤唱的很好,臣妾自然是喜欢。” “来人!赏!” 他这么吩咐完之后,下面人的表情都发生了一丝微微的变化。 我不禁有些汗颜。 为什么问完了我之后再赏她?这样么不是让大家都以为,是因为我喜欢这首歌你才赏的?! 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傅椒遥,你真不要脸! 荷琳倒像是不在意这些一般,领了赏之后笑眯眯的拿着:“谢陛下,谢皇后娘娘。”蹦蹦跳跳的走回了自己的席位 我轻舒了一口气,总算这事算过去了。 结果这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还有谁?有什么才艺展示的?” 你他妈当这是什么唱戏班子吗?还每个人都要才艺展示,你有病吧? 就当我认为这么无理的要求,根本不应该有任何人去惯着他的时候,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彻大殿:“陛下下,臣妾想吹奏一曲,献与陛下和皇后娘娘。” “上来吧!” 定睛看,嗯?!这不周才人吗?果然,有需要表演的地方就有你。 仍然是周才人的拿手绝活,笛子。没有像前两回吹的那么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今天倒是吹奏了一曲较为欢快轻松的,每次听都不得不感叹周才人技艺之高超,睁开眼睛回过神时,一曲如惊鸿腾飞般了毕。 天籁。 难道是我对周才人的可爱滤镜加持? 我第一个起先拍手鼓掌,周才人腼腆又惶恐的看了我一眼,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天啊,她好可爱! 陛下似乎是等完我的反应之后朗声一道:“赏!” 真的是吐血,非得我说好之后你才赏,这么贱,这么想玩我是吧?我每个都说好,哪个都得赏,我看你国库亏不亏钱?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顿时愉快了不少,没再询问他,直接开口道:“还有谁?还有什么?趁陛下今天开心,你们都上来表演吧!” 若不是今晚有这么一出,我都不知道狗皇帝的后宫能人异士是如此之多,才艺花样百出,层出不穷。 会古筝的,弹琵琶的,唱昆曲的,竟然都有,那个胡淑女更是离奇,居然会说评书! 讲的是一名花魁姑娘于一场诗会中认识了一位秀才,一见倾心,并嫁给了这个秀才作发妻。 这个秀才进京赶考,花魁姑娘更是补贴上了所有的钱供这位秀才读书。 想不到秀才进京之后,居然高中状元还得了公主的青睐,面对权势和爱人,这秀才究竟如何选择? 情节跌宕起伏,剧情百转千回,语调更是抑扬顿挫,感情充沛。 没等讲到秀才究竟选择了什么?最后一句,请听下回分解,让这个故事硬生生的堵在了我的胸口,我恨不得拍案惊起,大喊“给本宫讲完了再走!” 想不到这样令人肝肠寸断的场面,陛下居然拉起我的手,深情的对我说:“皇后放心,朕不是那等抛弃发妻之人!” 嗯,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下面顿时发出了一阵阵起哄的笑声。 “陛下和皇后娘娘真是伉俪情深呐。” “是啊,陛下对皇后后娘娘情深似海呀。”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刚刚这些话让脸大如满月的我也不禁老脸一红。 刚参加宴会那点子不知原因的不开心,现在也全没有了。 其实……看他们这样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我竟是有些心痒。 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这么自由自在的跳过了? 直至散席,我都沉浸在后宫众人百花齐放,皆是多才多艺的情绪当中。 有这样的机会,真是不容易,不然在那京城的皇宫之中,有多少机会能展现自己呢? 陛下回他的住处批折子了,我自己一个人漫步在行宫的长街上。行宫里种满了桂花,每次来行宫的围猎季节,正好是桂花的花期。 金黄色的桂花挂在满树梢,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花瓣还是星辰。 我笑着慢慢走,享受着此刻的静谧和美好,还有刚刚的开心。今天过的真是值得,白天也放肆的纵了回马。 晚上也有这么开心的歌舞,比平时死板的宫廷乐师和舞师们强多了。 乘着满宫的金桂花,我回到了寝殿。 满天飘着花瓣,月亮照在头顶,许是我喝了些酒,有些微醺的缘故,此刻,今夜竟是如此怡情。 月光静悄悄的撒在院内,在空中拖曳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仿佛是瑶池仙女的衣袂,寝殿内门掌了昏黄的灯光,这一冷一暖竟是让我有种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感觉。 “枝雨,去取我的水袖来。” 她惊讶着扭头看我:“娘娘,您怎么知道奴婢拿水袖来了?!” “我宫里带出来了什么东西,你这臭丫头还能瞒过我不成?” 她闻言狡黠的笑了,一蹦一跳的跳到我面前,摇头晃脑的问我:“娘娘,怎么想着今日要舞水袖了?我轻轻一笑,“被她们勾得心痒痒,再说,此时不舞一曲,岂不是辜负了这夜色?” “娘娘,您刚才在大殿上为何不跳?您现在在这里陛下又怎会看见?” 我奇怪:“为什么我跳舞是为了给他看?我取悦我自己不好吗?” 她愣愣的看了我一眼,突然跟反应过来,腾腾腾进屋去取来了我的水袖服。 我轻轻地环着那衣服,竟是生出了些许感慨。 多少年了?自嫁入东宫起,不,自接到圣旨之后,我就失去了少女的一切爱好,开始习六教,读礼仪。 枝雨见我盯着衣服不说话,轻轻的接过,为我披了上来。 我长舒了一口气,突出心中的怅然,今晚,让我痛痛快快的放肆一把吧。 长袖一甩,袖口翻飞,手臂一抬就冲着枝雨端了个起舞的架势,我盯着枝雨,见她极庄重的神色顿时没忍住,笑了。 也罢,今晚就让当做我是舞给自己和枝雨的吧。 她眼睛连眨都不眨,寻了个好地方,坐了下来,等着我的下一步动作。 “娘娘,您今天要跳什么?” 我歪头想了一下,“那就跳当年不常跳的湘夫人吧。” 枝雨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这一舞仿佛回到了少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虽累,但是忙的充实,在东宫和皇宫,这些年有时我都觉得自己不知道在忙什么,却总是一身的事情。 “傅夫人,这四姑娘呀,别的不喜欢,就喜欢书画和跳舞。” 书画承担着我的思想,起舞代表着我的意志,这么多年写字画画从未落下,倒是这舞蹈许多年不再跳。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其实大可不必惆怅,如今我过得也很好,我抬头望着月亮,嘴里念着唱词,方才,我为什么不在大殿上起舞呢? 我跳自然是为了我自己而跳,可是为什么枝雨刚才问我的时候?我也有一丝迷茫。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那若是陛下有一天要我为他跳,我内心究竟是甘愿的,还是不甘愿的? 傅椒遥,你怎么如今连自己也看不清了? 你对陛下……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予。” 时不可兮骤得 时不可兮骤得…… 一曲舞毕,我茫然地立在原地。这一曲本应为自己开心而跳,现下为何跳的自己心事重重? 我低头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摇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子,一抬头就看见了枝雨奇怪的神色。 刚才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尽是忘了这小妮子有没有注意看我? 我走上前去问她:“怎么样啊?多年不跳,我技艺可有退步?” 她神色有些僵硬,结巴着开口:“娘娘天人之姿,如若仙女下凡,技艺不减当年,甚至更添韵味。” “你得了吧你,平常怎么不见你这么夸我?你好好说,我跳的怎么样?” “极好。” 这声音犹如炸雷,一边在我耳边响起,我浑身立刻僵立在原地,背后的汗毛起了又立,立了又起。 寒芒在背,我低头愣愣的看看之语,枝雨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点头,我顿时轰隆一声,今天的好心情全都消散于无。 我僵硬的转过头来。 果然,陛下就在门口处负手而立,笑着看我。 次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呀?!为什么偏偏是我跳舞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为什么他走路无声无息呀?! 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好难为情呀! 我端庄贤良的皇后形象不存在了,我变成了一个风流的女人。 他这么看我笑话有意思吗?!他为什么不出言提醒我?! 害羞瞬间转化为了愤怒。 我气鼓鼓地瞪着他,想怒声质问他,可是话在嘴边,我发现我根本就张不开嘴,脸也烫的不行。 就在那里结结巴巴的指着他说不出来话。 他不但没有一丝廉耻,还往前走了几步,笑着说道:“枝雨说的不错,皇后今日之舞姿。” “朕,永志不忘。” 第三十九章 动心 我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牙齿轻轻打颤,羞怒交加,狠狠地盯着地上,根本不敢和他有任何眼神交汇。 太羞耻了。 对于偷看我跳舞这一点,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恶劣的对我说道:“幸好镇批完折子无聊,想着来找皇后散散心,才能欣赏得到如此景致。” 别说了,别说了,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捂住脸,转身拼命逃向寝殿内,“枝雨!不准让他进来!” “娘娘!” “皇后害羞什么?” 同时响起的声音被我关在门外,我倚着门,长舒了一口气,拼命稳住那已经抖的不行的身体。 这是什么感觉? 根本就是小时候对着武侠话本子练拳,被三哥撞见了一样的感觉! 就是练画的时候放飞自我,团起来扔到一边,偏偏母亲捡起来拿给亲戚看的感觉! 不,这些还严重。 此刻,我的羞耻感远远超过了我童年所有糗事加起来之总和。 此时我难过的心里根本想不下去别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忍不住哀嚎,我怎么这么没用啊!好端端的跳什么舞啊?!全都让陛下看见了!!!! 此时枝雨在外面轻轻的拍了拍门:“娘娘,陛下已经走了。” 我委委屈屈的问道:“真的么?” 这臭丫头不但没有一丝同情我的表现,反而笑了:“哈哈,真的!娘娘,您就出来吧,您说您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我试着把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顺着那个缝环顾了四周,的确未发现陛下的身影后,我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 确定他走了,内心不知是开心还是失落的,我又长叹了一口气,就听到了那个小妮子咯咯咯的笑声。 好了,她已经撞到了我的枪口上,我确定我要把刚才的气都撒在她身上。 “你个臭丫头,你笑什么笑?刚刚你明明早就知道陛下过来了,是你不告诉我!让我出丑!你就是故意的!” 我张牙舞爪的就要过去掐她的脸蛋,她大笑着躲开,钳住我的双手:“奴婢这是帮您呀,娘娘,您的舞姿被陛下看见了,有什么不好?陛下,刚刚还夸您,天人之姿,什么,永志不……” “啊!!!!!!!!!!住口!” 我张脱开她的双手,就想要去捂住她那张即将把我气死的嘴。 他突然换了一副严肃的神色,摁住我的双手,认真地说道:“娘娘,您究竟为何抵触成这样?让陛下知道您的好,不好吗?奴婢分明瞧的清楚,以前陛下或许是冷落了您,可是如今陛下心里肯定是有您的,您为何一直躲闪不回应?” 一语中的,我被她说的呆愣在了原地,手中的水袖还未脱身,长长的在地上拖着,把地砖分割成了几块,像流淌的口子,一如我的心。 刚才跳完舞的一瞬间的那种茫然感,又再次席卷了我的身心。 陛下心中……有我吗?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难以自抑地想到这个问题。 诚然,孙妙华走后,陛下对我的态度日渐变好,他的一些举动,一些话语,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可是如今我根本不可能控制我自己,不去多想。 我会希望他说的那些话就是我理解的意思,我不再是他名义上的皇后,我或许也能成为他内心真正认可的妻子。 可能是我此刻的表情太过沉重或复杂,枝雨没说什么,轻轻绕到我的身后,为我褪下了那件水袖,轻轻地扶着我回了寝殿。 她唤人传了水,扶我走到近前,拆环解饰。我任由他摆布,愣愣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我一直都知道我生的很美。 从小到大夸我美的人很多,我根本不会有丝毫的骄傲和优越,相反,会让我觉得烦躁。可如果陛下夸我今天的妆容好看,我会雀跃,我会有一丝丝小骄傲。 我从小到大跳过很多次舞,无数的溢美之词,我也听过。可如今回想起来,直接烙在我心底的,是刚刚的那句永志不忘。 这便是喜欢吗? 这便是爱? 我和我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些流连于情爱的,只一心扑在丈夫身上,妄图分一点宠爱的妇人一样?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是我骄傲自满,我的这张脸放在如今陛下的后宫之中,绝对是排在前面的。 那……曾经的后宫呢? 曾经艳冠群芳的德妃娘娘…… 我突然发觉我自己疯魔了,我竟然在拿我自己的脸去比较孙妙华。 我猛的闭上眼睛,抬手狠狠的锤了一其梳妆台,给枝雨吓了一跳。 “娘娘?!” 我为什么要去做这样自贬身价的事情,我就是我,我何须和旁人比较才能看出我的好?! “梳洗吧,枝雨。” 我坐在浴桶里,强迫自己冷静。 傅椒遥,你清醒一点,如今不过是因为孙妙华死了,他对孙妙华的爱分摊给了所有的人,才让你觉得他对你和之前与众不同了,你怎么能被帝王的情爱所迷惑? 我曾经还想过,不能困于皇室的情爱里,我得到的,于我已是全部,可他付出的仅是他雨露均沾的那一份罢了。 这趟注定是粉身碎骨的旅途,我不想去走。 一名帝王,怎么可能只爱一个人? 他的心装的太多,留给我的又会有多少? “娘娘,奴婢有话想同您说。” 我大概知道她会说什么,大概又是劝我争宠一类的吧,“你说吧。” “娘娘,你莫不是在害怕吧?” 我愣住,心绪被她这一句话掀的波涛汹涌。甚至都没有勇气回头看她。 “娘娘,依奴婢看,如果是害怕,真的没必要。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这一辈子像您想的那样,只为履行职责而过,那您这一生岂不太过单调?都没有去尝试过。” “或许,您试一下就会不一样,至少您得到过,况且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样绝情。” 不是那样绝情?“枝雨,如果得到后还要再失去,那还不如从未得到过。” 她突然激动了起来:“您怎知注定会失去呢?您知道您自己有多优秀,您从小就是同辈人的佼佼者,您为什么没这个自信能一辈子留住陛下的心呢。” 我轻轻地笑了:“枝雨,我还真没这个信心。你知道的。以前,我不愿去争宠,就是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好争的。我认为我傅椒遥是值得的,我值得一个男子倾心相待,可是,我嫁入了皇室啊。” 他怎么会有真心相待一个人?皇室要开枝散叶,他宠幸别的女人是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如果我和她宠幸过的女人一起去博得他的宠爱,那我就要和别人被放在一起比较,我需要用尽手段去争。 “我需要让他证明自己,我同旁人放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多么的优秀,可是枝雨,我不愿意啊!为什么偏得和旁人比较才是好的?我不值得一个人直接选择吗!” 她蹲下来认真的看着我:“娘娘,您值得,在奴婢看来,您是最好的女子的。” “娘娘,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您就是那个不用被比较,陛下就会选择你的人呢?” “呵,那你告诉我,他对我的关注和在意,为什么要在孙妙华华死了之后?” 身后不再说话,“若我真的是你说的那样,为何从前他看不见我?难道不是,我一切都不如孙妙华,她死了之后,我被放在后宫众人里面,才成了他那个最优选择么?” “娘娘,您这么想就钻牛角尖了呀!不管怎么说如果您能接受陛下,陛下绝对是宠爱你的呀!” “宠爱?”我冷笑,“父亲以前不是没有通房姨娘,是那个通房难产之后撒手人寰,母亲把那个没出生到弟弟认作亲生儿子入了嫡系宗祠,父亲知道母亲贤良才没再继续纳妾。” 我转过头去盯着枝雨:“从前有通房的时候,父亲一个月有20多天宿在母亲那里,达官贵妇家皆赞父亲宠爱母亲,琴瑟和鸣,就连母亲自己都觉得父亲十分宠爱她,这便就是宠爱了吗?” “我从小就不懂,如今,我更不想懂,我爱陛下,我的满心满眼便只有陛下。可是你们口中的陛下的爱,却是连同我和后宫的嫔妃一起爱。枝雨,这便就是宠爱吗?” “娘娘,你心里明明有陛下,为何要这样为难自己?” “我若自己喜欢他,爱而不得,我不过也是困苦一生罢了,可若我动的这份心得到了回应,可陛下的回应却令我无法接受,那到不如爱而不得来得干脆。” “娘娘……” “别说了,我自己好好想想,枝雨,我困了,入寝吧。” 我躺在被子里,静静的看着枝雨为我放下床边上的幕帘。 我轻轻开口:“枝雨,我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估计很少会有人像我这么想,如果我放手一搏,去争宠的话,倒也能过的更好,可是如今我放不下自己的身段,枝雨,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 她蹲下来替我拢去面前的碎发,神色温柔的说:“娘娘,在奴婢看来,您值得天下最好的对待,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奴婢都支持您。” “枝雨,你对我真好。” 她笑了:“娘娘对奴婢也特别好。娘娘,睡吧。” 枝雨关上门之后,房间内唯余我一人,我仍然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像多年前刚嫁入东宫的那个夜晚一样。 第四十章 在意 第二天早上枝雨看见我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洗漱完毕后给我拉到梳妆镜前,狠狠地用妆粉盖住了我的黑眼圈。 今天正式围猎,陛下肯定要去到山上去,我们一行得去送他。 想起昨天的尴尬和胡思乱想,我忍不住愤恨的揉了揉眉头。 今天怎么见他啊!!!!! …… 每次围猎有一个小小的祭天仪式,先人遗留下来的,为的是告慰山神,这一切有专人准备,我只是不用操心,以皇后的身份参加就好。 祷告,请命,拜礼,全部流程举行一遍,燃上供神的香,陛下一行就可以出发了,临行前,宫妃要说彩词,一堆吉祥话,预祝围猎顺利。 “臣妾遥祝陛下旗开得胜,勇夺魁首!”丽妃举着酒樽,喜气洋洋的说道。 张公公用银针测了测,陛下淡淡的注视着这一切。 验明结果无事,陛下笑着喝了,“丽妃有心了。” 今天整场祭祀我都没正眼看他,一直都是目不斜视的看向远方,如今位高嫔妃的就我和她,自然是我最后一个说彩词。 我接过枝雨身后托盘上的酒樽,有点心虚和忐忑的转过身,抬起酒杯,就对上了他温柔和煦的目光,他温柔的笑着看我,仿佛再说,我的等你好久了。 我心漏了几拍,但还是镇定的说:“臣妾祝陛下,此行平安,得胜归来。”说完往前递过去,等着张公公验酒。 没想到的是,陛下率先接过,仰头喝了,还轻轻朝我侧了一下,展示了干净的酒杯,“借皇后吉言。” 在上的人皆是有些意外,丽妃率先出声:“陛下!您怎么能如此不小心,万一有毒……” 他未看向别处,坚定的看着我,“皇后不会害朕。” 丽妃不死心:“万一有别人借皇后娘娘的手害您呢,臣妾觉得……” 他皱着眉头打断丽妃,“马上出发,你就这么咒朕?!” 她自知失言,急忙跪下,大喊不敢。陛下冷哼一声,“就算是的话,”他转头认真的看着我,“只要皇后给朕递过来……” 他没在接着往下说,玩味的看着我,酒杯重重得搁在案上,扭头,“出发!” 就算有毒,只要是我递过去的…… 怎样? 他一定是疯了,他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我反应过来,刚要准备叫住他问个明白!可是,他已经翻身上马,短鞭一挥,驾马离去。我那句质问的话就这么堵在嘴边。 回过神来再次望向四周,周围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而陛下临走的时候并未让丽妃起来,所以她此刻还跪着,愤恨的看向我。 她未范大错,让她一直跪着也不好,我给她扔下了一句起来吧,就径直走向入帐帘里。 按照规定,后宫嫔妃一般会在山脚下的帐帘里边等待围猎之人回归,也可以先行回宫去不做等待。 我直接交代众人,若是身子乏了,便先行回宫吧,枝雨低声问了我是留还是走?我回望了一下陛下离开的方向,轻声对她说,“我在这等陛下回来。” 枝雨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我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但却不想搭理她,掀开我的帘子进去的里面。 里面被下人布置得很精致,几乎什么都有,枝雨给我倒了杯茶,我静静地翻开书本,心绪极乱的时候,看书会舒服得多。 …… “娘娘,您怎么半天了,还只看这一页呀?” “哦?有吗?”我睁大眼睛看着前面这一页装模作样的说,“哦,这页有个晦涩的句子,我…我…我思索了许久。”暗暗的骂了一句自己,然后赶紧翻了下一页。 可是看着看着,这个字怎么根本就进不了我的脑子里呢? 此刻我看着这些字,字与字之间都是分散的,我得费尽心思把它们从天涯海角归拢到一起,硬把它们塞进我的视线当中,按顺序拼凑起来,在细细品读,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之后,再狠狠地塞进脑子里。 我莫不是真让人下降头了吧? 几次重复下来这样的尝试之后,我整个人变得非常沮丧,偏生的心还躁动的很,根本让人静不下来。 我现在看周围的一切都是不顺眼的,恨不得把书撕了。 “娘娘?您在嘛?” 天啊,这是天使的声音了,是来拯救我的,没错吧?! “快进来,快进来。” 果然帘子轻轻掀开,探头探脑的闪进来一个小脑袋,果然是荷琳。 她轻手轻脚坐在我对面眨着眼睛看我,我想起前几天的事,不想同她说话,假模假式的继续翻着书。 “娘娘,不是吧,那天的事情你还在陪我生气啊!” 我翻着书不看她,“明明是你先不遵守约定,打马球谁不能叫?为什么要叫三哥?” 她倔强的梗着脖子。“你都赢了,还要同我生气,我这输的还没说什么呢……还有娘娘,你都在瞎想什么呀?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阻止我和傅将军有瓜葛?不过是打个马球而已,你紧张什么?” 怎么个意思?合着都是我多想了呗! 我再一次义正言辞的跟她说,“你是后妃,他是将军,你俩本来就不应该多说些什么话,此时若叫有心人利用起来,尤其是内个丽妃,你觉得你俩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你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别带上我们傅家好吗?”其实我这话说的有点重,但是……我必须让她认清这个事实。 她果然被我唬住了,低沉的说了句知道了,那委委屈屈的模样,我又非常没有志气的被她动摇了。 我放下书本,安慰她,“好了,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听话,你一直有本宫这个朋友呀!” 她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撅着嘴点了点头,我被她逗笑了,回身给她剥了个橘子,边剥边说“今年的橘子下的很甜,你尝尝。” 她接过我给她剥的橘子,试探性的咬了一口,轻轻呼出了声:“这个东西,我们匈奴只在关市能买到,还很酸涩,没想到中原的竟这么好吃!” 我轻轻地笑了笑:“你知道淮南为橘,淮北为稚的故事吗?” 她呆愣愣的摇了摇头。 我笑着把另一半橘子掰下来,递给她:“同样是橘子,长在淮南呢,就是甘甜的橘。长在淮北呢,就是苦涩的枳。” “是很久之前的一位圣人说的,意在说明同样的人,周围所处的环境不同,她的结果也会不一样。”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笑了笑,我回头吩咐枝雨:“英婕妤爱吃,回头你把川州知府进贡上来给咱们宫的那几箱柑橘,全都送到英婕妤那里。” 枝雨点头答应,荷林却摆了摆手说:“不用的不用的,娘娘,臣妾吃不了那么多。” 我笑着说:“都放你那吧,这样我想去了就去你宫里吃。”她一听便笑了,说:“那我就守着橘子,等娘娘来!” 天呐,你真的是我的开心果,我心情愉悦,便邀请她午膳一并在我这里用了。 午膳凡是在这里的妃子,行宫那边会快马加鞭的把做好的饭菜送过来,行宫这边的饭菜和装修样式一样,以南方的清甜为主,荷琳许是没尝过,我让她一同品尝。 想不到等她吃的时候,却是有些不习惯,“娘娘,这几天行宫的饭菜,我实在吃不惯,我觉得我都瘦了。” “怎么会这样?不合胃口吗?” “在我们北方,天气寒冷,吃的都要倚重口的吃,要吃能让身体有劲,热活络起来的食物,这边的饭菜太清淡了,我吃不惯。” 我略微想了一会,“枝雨,你现在吩咐下去,让御膳房那边快马加鞭送过来一个北方厨子,以后专供英婕妤这边的饭菜。” 枝雨应声吩咐下去,荷琳惊喜的说,“娘娘!你对我真好!”我刚要笑着说,这有什么的,想不到她却接了一句,“像陛下对您一样好!” 我呼吸一滞,却是愣住了,低低沉沉地盯着手上的碗筷,说不出来话。 “娘娘,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又患者忐忑有点小心翼翼的问道:“只在你看来,陛下真的对我很好吗?” 她惊讶地问:“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陛下多喜欢您呀,这我们满宫众人都看的出来啊!其他人都说,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面对你说那样多的情话,你们俩私底下不定怎么甜蜜呢!” 什么? 我惊愕地看着她,说不出来话,只听她那张嘴,一开一合的继续说道:“娘娘如果还不知陛下对您好,那您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们旁人看陛下,看您的眼神,那眼睛里几乎都是流着蜜的。” 我愣愣的扒了扒着碗里的饭粒,浑浑噩噩的说道:“他会对我这样好,总有一天,会不会对旁人也这样好。”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我被他她了一跳,惊讶地回望他,她一脸认真地说:“娘娘,在我这儿,你是除了我母亲,我姐姐,我姑姑,我妹妹以外最好的女子!怎么会有旁人能和您一样呢?!” 她一脸认真,我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愣愣的开口,“可是他对我好的同时,也对你们也很好呀。” 她一脸嘲笑的看着我:“娘娘,你这便是我新学到的那个词,叫,患得患失!据说只有对在意的人身上,才会出现这种情绪哟。” 在意…… 患得患失? 我拒绝他……是因为我在意他?! 第四十一章 留宿 “哪……哪有?!”我撂下筷子,赶紧解释道:“这叫未雨绸缪,防止……防止他将来……” “将来事情还没发生呢,您先去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干嘛?”荷琳不解的望着我,“依臣妾看,陛下心中有娘娘,娘娘心中有陛下,多简单的事情,您何必在这为难自己?” 这回我沉默了,是,我心里有他,我何苦这么为难自己? 我不过就是害怕罢了。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我已经摆了摆手,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她便作罢。 整个下午,我都在心绪不宁的情况下瞎看书,根本看不进去,荷琳就在我旁边玩,或者出去骑马跑一跑。 日薄西山,陛下他们也快回来了。 我还是期待他回来,毕竟这一天的就是为了他,眼看到他快回来的时候,那些回行宫的也就慢慢回来了。 其实我也可以回行宫,慢慢等,舒舒服服的,还有冰块可以用。 但是我总想着,直接在山脚下等,万一他有什么需要的,出了什么意外,我好第一时间能在他身边。 远远的看见丽妃过来了,她瞟了我一眼,并未行礼,仿佛没看见我一样扭头走了。 枝雨顿时有点生气,想要冲过去找她理论,我给他拉住,摇了摇头,我懒得和她计较。 这以后我跟丽妃的关系越来越微妙,她对我不满的地方,似乎越来越多。诚然,我看她也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谁也不搭理谁不就好了? 只要不是她明面上和我唱反调,我一般不屑于理她。 不远处传来的躁动,竖起耳朵仔细辨认了一番,是马蹄声,赶紧叫上荷琳和枝雨,领着他们就往山脚下跑。 果然,离老远就能看见飘扬的旗帜,是陛下他们回来了,陛下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面,他的身侧边是三哥。 陛下似乎老远看见我们这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在等他回来,遥遥的冲我们这个方向招了招手。 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跟我打招呼,也不敢贸然的回应他,到时丽妃很好意思的回应了陛下,“陛下!臣妾在这儿!” 荷琳几不可闻的“嗤”了一声。 待陛下走近,丽妃蹦蹦跳跳的上前迎接,“陛下,今日战果如何?,臣妾可是盼望着您旗开得胜呢!” 他冲丽妃笑了笑。 切,真是会笑的孩子招人疼啊,有什么可笑的 他向身后招了下手,下人们便把他今天所打的猎物拿了出来。 今天围猎第一天,不用冲的太猛,随便打一打,就当开胃菜,我看陛下的那堆猎物里有几只野鸡,野兔什么的。 倒是三哥那堆里,除了些寻常的野兽,还有一只狐狸。 此时有的动物已经死了许久,身上的那股动物的味道和血腥已经弥漫开,有些受不了的妃子已经用手帕捂着鼻子,撤到了身后。 我当时不是很在意,和荷琳蹲在前面,俯身看着他们的战果。 “皇后娘娘真是胆识过人,看见这么些尸体什么的,也不害怕,直直往前面凑。”没等我看仔细,就听见身后丽妃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话听着刺耳,我不害怕怎么了?天天就你长个嘴,在那叭叭。 我的小护法荷琳,自然是不能让她这么猖狂下去:“丽妃娘娘好腼腆啊,好大家闺秀,看见这些的时候觉得脏了,怎么你穿皮带毛的时候不见你嫌弃?” “况且这都是陛下打的,有什么可嫌弃的,难不成你嫌弃陛下?” 丽妃恼羞成怒,“你竟敢?!” “行了,你别在这堵朕的心了,朕出发和回来,你都要在这寻朕的不痛快是吗?”陛下适时的帮忙,彻底灭杀了丽妃的气焰,她向一只被淋了水的火鸡,嗫嗫的在那里不说话。 三哥十分解气又快意的看了一眼吃瘪的丽妃,开心的扬了扬头冲我使了个眼色,不巧,这一幕让转头过来的陛下看个正着。 “傅将军,胜了朕一天可别得意,整个围猎都进得了魁首朕在许你骄傲。” 三哥又恢复了那副低低下下臣子的模样,“今天全是陛下给臣个面子,让着臣,还没谢过陛下。” “哈哈哈哈哈,哪有?你若是比不过朕,那咱们朝的江山岂不岌岌可危了?哈哈,白天也累了,去设宴吧!” 这就是行宫的生活,天天设宴,左一顿右一顿。 没事开心了也摆宴,不开心了也摆宴。 但是每天的远不如昨天的那么正式,今天也就是,大家聚在一起,随随便便吃点,尤其是吃他们今天打过来的猎物。 其实他们打的那点东西都不够分的,但一般都会做几个精致的菜肴,供在陛下的案头上,让他开心开心,显摆显摆。 “皇后尝尝这只兔肉。”他像献宝似的端给我,“这是朕今天第一个打的是首猎,这么好彩头真都让给你了。” 不敢当,不敢当。 “臣妾哪里担得起这样的彩头?还是陛下吃吧!” 想不到他顿时还不高兴了,“一只兔子而已,你是朕的皇后,这有什么担不起的,让你吃你就吃!” 靠,还翻脸了,狗皇帝。 我只好听他的话,咬了一口。兔子,由于一直在跑跳,兔肉原本是微微有些柴的,不如其他肉类鲜美。 不过行宫的厨子,手艺还是在的,还保留着兔肉里面的汁水与嚼劲,在添上外面微微的焦糊,和兔子本身并没有多少肥肉。外焦里嫩,的确好吃。 遇见好吃的东西,我自然两眼放光,冲着她猛猛点头说好吃。 他看见我夸了这道菜后才放松了下来,满足的吃着别的菜。 怎么感觉? 像小孩似的 非得把他今天第一件战利品拿出来,让我夸他,他才满意。 我又想起来了荷琳的话。陛下,他是不是心里真的有我? 我扭着头悄悄的看了看陛下,他神色如常,面带微笑,注意到我的视线的时候回看我一下眼神中带着询问:“怎么了?” 我仿佛被烫到了似的,迅速转回来,又开始胡思乱想的走神。 他心里真的有我,我也有他,是不是……我也能像枝雨说的那样尝试一下,去接纳陛下? “陛下!您怎么光给皇后娘娘吃啊!咱们这些人,在陛下眼里竟成了萝卜白菜了!” 怎么哪都有你丽妃啊?你是地里窜的萝卜吗?哪空你种哪? “就是呀,丽妃娘娘您可别和皇后娘娘吃醋了,皇后娘娘如今恩宠正盛,哪有咱们露脸得份?”刘才人还在那帮腔。 要我说你们这帮人怎么没前途呢?一个一个话说的那么死,你这话说完,满席尴尬,你让陛下怎么接? 虽然说的我很害羞就是了。 “你们说话能不能不拿腔捏调的?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你们嘴里的酸味?皇后娘娘是正宫,比你们得宠一万倍都是应该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阴阳怪气的?” 荷琳!你不愧是我的小护法! 荷琳一骑当千,“还有啊,丽妃娘娘您怎么总和皇后娘娘过不去啊,皇后娘娘私下里总和我说,丽妃善良的很,品性极佳,怎么我平时看不出来啊?” 她阴测测笑着,“莫不是……丽妃娘娘喜欢把温柔藏起来?人都说,藏拙,藏拙。您不给别人展示拙,就喜欢刺我们,您是不是优点缺点认反了?” 这话说完,丽妃的脸红的吓人,陛下都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荷琳哈哈大笑,丽妃朝陛下告状。 “皇后娘娘,您就联合英婕妤来欺辱臣妾是吗?!陛下,您也不管管!臣妾在您心里真的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吗!” “朕倒觉得,英婕妤天真可爱,况且,她说的没错呀,”陛下眼神中带着些许凌厉,看向丽妃,“你最近的确对皇后不敬许多。” “臣妾冤枉啊!臣妾哪有对皇后娘娘不敬?臣妾就是太想您了,您都好久不来臣妾宫里了,你是不是把臣妾忘了?心里只有皇后娘娘了!” 什么逻辑?不敬我是因为太想他? 我的天呐,这是撒娇大法吗? 我到是要看看你这狗皇帝怎么应对? “你这是瞎胡闹什么?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赶紧好好吃你的饭,吃完饭回宫里去。” 避而不答重点话题,含糊概念,真不愧是天子。 丽妃不再说话,低头吃东西,嗯?嗯?嗯?这就把不敬我的话题略过掉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没事,习惯了。 然而丽妃贼心不死,可怜兮兮的说:“陛下,是不是臣妾乖乖吃饭,您今晚就会来臣妾宫里?您好久都没来臣妾宫里过夜了。臣妾想您。” 这!这难道是……过夜邀请?! 佩服佩服,这种话我是决计说不出来的,靠,你这狗皇帝不会真的去了吧。 我把视线看向陛下,带了些许忐忑,想看他是不是动摇了,结果正好装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什么意思? “有什么好想的?你现在这不是看到朕了吗?”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朕今晚去皇后那。既然你说想朕,那就趁现在赶紧看几眼吧。” ??? 明眼人都知道她说的是,那一层意思吧,陛下……这是给丽妃,噎回去了? 况且!况且他说今晚居然要来我宫里! 应该是都和平常一样吧?就是什么都不干就走的那种? 等等!傅椒遥!你还想干什么?!怎么还意淫上了呢?别瞎想了,赶吃饭。 果不其然,宴席散后,他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跟我回宫。 “陛下……往常不是批折子吗?怎么今天来臣妾宫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想去哪里去不得?” 我不再说话,希望赶紧回到宫里,再次用看书拯救我尴尬的气氛。 枝雨把熏香默默的点上,我坐在梳妆镜前,让枝雨给我拆发簪,透过镜子,我能看见,陛下在后面,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该死的,为什么我这么紧张。 忽然他往前走了过来,我的心随他的脚步开始砰砰砰的跳。 “皇后今天,是等了朕一整天吗?” 第四十二章 侍寝 “等了一天?” 他慢慢走到身后,枝雨已经十分有眼力见的撤走了,只剩我和他通过镜子遥遥相望。 他站在我身后,凝视着镜子中的我,轻轻笑道:“以为朕不知道吗?山脚下有什么人,什么人回行宫了,都逃不过朕的耳朵,会有专门的人报告山脚下的一举一动。” 他不再凝望镜子,低头俯身下来,望向我的侧脸,热热的呼吸,轻轻地喷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浑身都觉得痒。 “皇后还未回答朕,为什么等了这一天?” “臣妾是怕您突然有急事,下山没个人照应……” 他似乎是不满意我的答案,眼睛向上瞟了一下我拆解到一半的钗环,手慢慢抬起,我不敢看他,一动也不动。 他不在说话,轻轻起身绕到我的后面,捏住我头上的簪子,一根一根极缓慢的拿下,然后随手扔在梳妆台上。 当啷当啷的一声声响,都像敲在我的心里一样,上面有的还有宝石和翡翠,我赶忙轻轻的接过,怕摔坏了,一根一根的整齐的码在妆奁里。 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摔坏了就摔坏了,朕在送你新的。” “陛下不是一向清廉吗?不可如此铺张。” 他轻轻笑了一声,呼出来的薄气,吹到我的头顶,扬起了几根发丝,顺手拆下了最后一根卷起头发的发簪。 我的头发瞬间失去支撑,齐齐向下散去,扑在了我的背上,头发闷在后背上的部分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那以后便从朕这里节省开支,让皇后多铺张一点。”说完,手轻轻地搁在我的肩上,透过镜子凝神望着我。 我不好意思看他,眼神一直在盯着桌子上他刚拆卸下来的簪子,仿佛那上面还有他手指上的气息。 我就这么紧张的盯着桌面,他说的话我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不敢随意答复。室内温度似乎陡然升高了几度,我想拿出团扇给自己扇扇风,但是我现在又不敢随意离开。 他突然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往上一提,强迫我的视线和他对,“皇后就没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说什么?为什么等他一天?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做这样亲昵的举动。 我突然意识到,并不是我自作多情,并不是我痴心妄想。 好像他…… 的确,最近对我很好。 我抿起了嘴巴,腮帮上的肉往外鼓了鼓,正好贴满了他整个手掌:“臣妾不知说什么,陛下说着就好,臣妾听着。” 他闻言突然促狭的一笑,手掌离开了我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手离开的时候在我的下巴上摩擦了一下,手滑走的时候,我的下巴还带着他手掌的余温。 他复而换了个姿势,双手支在椅背上,躬身下来,在镜子中脸贴的与我极近,靠近他的那一侧脸和脖子,瞬间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头发和头发之间相摩擦,痒的很。 “朕说你听着?” “离开东宫太久了,侍寝的规矩全忘了吗?” 听到侍寝两个字,宛如天雷一般,狠狠的劈着我的心头。 记得到是记得,只不过好多年没操作了。 我咬着下嘴唇,狠狠的呼吸几口,让自己冷静下来,“记……记得。” 他一副了然的模样,直起身板,双手一抬,等着我服侍他沐浴更衣。 我起身低着头绕到他身后,帮他一件一件脱下,就剩了一件寝衣。 我在心中告诫自己,傅椒遥,千万不能掉链子,掉链子代表你输了,我勉强清了清嗓子,大声冲枝雨喊着传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我的嗓子带着一丝颤音。 很快浴房那边的水就备好了,那边自会有人候着,我轻轻推着他的后背,“陛下,改该去沐浴了。” 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仍然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听他的声音,在头顶由远及近,“皇后不和朕一起吗?” 我瞬间凌乱:“不不了,嗯,行宫的浴室…较,较小,陛下乃真龙天子,怎可……怎可和臣妾挤在一处,臣…臣妾自己来就好。” 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不用靠看,光自己就能感觉到我的耳朵一定红得不行。 我俩站立了良久,直到枝雨轻轻地扣了扣门,试探性的叫了声,“陛下?娘娘?” 陛下在我头顶轻轻地“啧”了一下,扭头去沐浴了。 他走了之后,我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捂着自己的胸口,赶紧坐到了床上。 这个走向已经完全不受我控制了。 他今晚不会要睡我吧? 我狠狠的锤了一下手掌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慌的很,恨不得冲出去花园里跑几个来回,心里真真是慌的不行,怎么办?他如果要是睡我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 也不知道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就剩一种情绪,慌。 怎么会这样?怎么事情就突然发展成这种程度了? 他今天,一整天都很反常,不对啊,他最近就很反常,他刚刚问我是不是等了一天? 难不成是被我感动的? 感动到晚上要睡我么? 我要不要告诉他?其实荷琳也等了他一天?我这人有病吧,干嘛把他推到别人那里去?我以前不是还抱怨他总走吗?今天他留下来了,怎么又在这犯矫情? 那边轻轻扣了扣门,我被吓了一大跳,顿时心乱如麻,浑身都跟着抖。 “娘娘是我” 这是天兵天将显灵,终于来个人救我了,“快进来!快进来枝雨!” 她进来之后迅速关上了门:“娘娘!陛下那边已经沐浴了,您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和陛下一起去呀?” 我顿时抓住她的手,“枝雨怎么办?我紧张!” “您紧张什么?!您又不是没侍过寝?” “我就试过一回!还是在东宫大婚的时候,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愣头青一个!而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而且,而且,而且当时的陛下现在不一样了!” 这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想给自己一掌。 不一样的不是陛下,是傅椒遥。 那时候的我像个木头,陛下像个冰块,现在呢?现在也不知道像什么,总之就是慌的不行。 我紧张的咬着手,突然把心一横,放弃挣扎了。 来嘛,睡就睡嘛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怕什么?我本身就是皇后嘛,这也是皇后应尽的职责嘛。 反正我就闭着眼睛,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想开了之后,我的心态顿时平和了许多,甚至还有心情拿起书看了。 陛下,沐浴出来后,脸上和眼中都带着一丝水汽,情绪不明的看着我。 但此刻的我已经不是刚才的我了。 我撂下书,整理整理桌案,目不斜视,直接走向浴房,感受到身后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定格在我身上,但是我不在乎,此刻的我就是一个下定决心去沐浴的我。 温度正好的水和花瓣浇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心中和眼神清明得很。 很正常嘛,虽然曾经怀疑过他不喜欢长的好看的,但我长的这么好看,他肯定是要动心的嘛,他如果一直这么不碰我,我真的要觉得,是他或者我其中有一个人有问题。 此刻我不再是一个人,我身上还肩负着我们整个傅家的荣华。 枝雨在我身后颤抖着说:“娘娘,您能别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吗?” “很明显吗?” “特别明显,感觉娘娘像要英勇就义了一样。” 我长舒了一口气,做皇后可真不容易,我赶紧调整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总不能让陛下觉得自己一会睡了个苦瓜。 反正我是陛下的妻子嘛。 反正…… 我心里也是有陛下的嘛。 他若真的把我重视为他的妻子。 我也愿意,真真正正的做好他的妻子,在各种层面上。 沐浴结束后,枝雨帮我绞着头发,我坐在梳妆镜前面,观察着陛下。 这人此时竟然还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书来,唉,有些人表面上风光霁月,其实就等着咬人。 我视线回到枝雨身上,她正在努力的示意我脸上带着笑容。 干嘛?要我谄媚的铺着笑去求他? 想都不要想。 此刻,今时今夜不是他睡了我,是我睡他。 我只要这么想就觉得自己没有吃亏,满意的笑了。 枝雨踢我绞完头发,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转头看向我的床,陛下正斜斜的倚在上面看书。 既然是我把他睡了,那我就主动一点。 我缓缓的踱步到他的面前,直接把他手中的书抽走了,扔在一旁。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精彩,十分惊诧,后来又饶有兴致的想看我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哼,我也不给你整这些弯弯绕绕的。 我直接定了定心神,说道:“陛下,咱们睡觉吧!” 他愣了好一会,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不再管他,拨开他向里爬去,爬到最里面的时候,飞速躺下,闭上眼睛,张开四肢,静静地等待着一切的发生。 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之后的视野突然变暗了,哦,原来是把灯吹了。 闭上眼睛之后,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极其敏锐,我脑海中仿佛感受到了他走到我旁边坐下,静静看着我的画面。 突然他的气息附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 结果我的身上压上了些许重量,但似乎并不是他,我伸手摸了摸,居然是被子? “皇后怎么不盖被子?此时以入秋,皇后切莫贪凉。” 我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着他,但忽然在坐起来的高度没找到视线中他的脸,扭头一看,他已经背对着我躺下了。 我在那愣住了半天,又不敢主动问他,愣愣地瞅了他后背半天,我才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居然没要睡我。 我真的是在自作多情。 我这么半天的心理建设白做了。 看着他黑暗中的后背,我心中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表。 妈的,傅椒遥,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智障的人! 第四十三章 曾经与现在 此刻我无声地望着他的后背,七窍生烟。 我刚刚到底在干什么?是我自作多情吗? 不可能,他刚才一切的行为,明明就是想要表达睡我的意思,怎么此刻又躺下了? 他是不是不行呀? 本来他没这个意思,我该是开心的,现在开心倒是没有,多了恼怒和一点点的失落。 思想混战了半天,终究还是平复下来了,这样才是常态,刚刚的一切才是镜花水月。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准备翻身睡觉,却听闻耳边传来了闷闷的声音:“皇后还没睡吗?” 我被他吓了一跳,还有一些心虚,支支吾吾的说:“陛下不是也没睡么?” 闻言,他却转过身来和我四目相对,手支起头将上半身撑了起来望着我。我没敢侧过身来和他相对,还是像入睡那样笔直的躺着头轻轻的歪着。 “陛下?” “皇后,你到底在气恼振什么?” 啊? “你是在怪朕从前冷落了你,还是怪朕曾经不识良人,纵容旁人对你不敬?” 我蒙住了,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陛下这是在说什么话?臣妾何曾气恼过您半分?” 他却微微带着点讥讽,“你若不是气朕院怨怼朕,为何从不在我面前漏露半分真切或是示好?你真心实意的笑脸恐怕英婕妤和宋婕妤见的都比朕多吧。” 她的话语直戳心肺,狠狠地在胸前搅和了一下,刚稳定下来的心绪,顿时变得心乱如麻。 “你若是怨朕从前冷落了你,未曾以真心待你,可你又如何在朕面前展现真情?”他突然俯身凑近了我的脸,几分语气中带着危险:“朕是九五至尊,坐拥天下,在朕面前,众人皆是讨好,皇后却怡然不动……” “是皇后冷情冷心,还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立刻推开他,坐了起来,声音中不觉带了三分怒火:“陛下觉得臣妾在跟年攻于心计,莫不是认为臣妾在您面前竟是都带着算计吗?” 我难以想象我在他心中竟是变成了这样的人,我何曾带着计较和算计去接近过他,他说我在他面前未展露真性情,可我又何曾假模假式的讨好她? 我傅椒遥至始至终都是傅椒遥啊。 “朕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多想了。”他竟是含着笑意说出来的。 他那边越笑,我就越生气,什么意思?玩弄我吗? “陛下这样清正廉明的天子,臣妾这种攻于心计的小人不配和您同床共枕,您在这安稳睡着去吧,臣妾去外间睡。” 说完便想翻身跨过他去走向外间,妈的,老娘不奉陪了还不行吗? 刚要跨过他的腿起身下床,他却抬起腿,竟是一脚给我踢倒了。 这一脚并未使劲,只是轻轻地拦我一下,我事先未准备好姿势,根本就不吃劲,被他抬腿一挡,竟是一个准备不及又躺回了原地。 还未接受好眼前的天旋地转,就感受到一个极有力的手掌摁在了我的肩膀处,让我根本起不开身。 我惊讶地望向他,却发现此刻他的脸和我贴的极近,气息翻涌,他竟是透露了一个威胁的表情。 “朕还未答应皇后,皇后便急着离开,是不是最近朕太惯着你,尽是让你忘了规矩。” 惯着我?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嗯……相比于从前,他最近的确很惯着我。 但这也不是他胡乱编排我的理由! 我没有答他的话,固执地扭开头不去他对视,他伸出另一只手,捏住我脸上的肉,强行掰过来让我们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他没着急说话,手上却使了使劲捏捏我脸上的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皇后之前要在御花园受寒走路,”他来回揉捏,极其恶劣,像一个坏孩子故意在弄坏玩具“如今看来真是胖了。” 卧??槽?? 此刻,便是肝胆俱裂。 说我什么都可以,你竟然敢说我胖?! 知道之前太医诊脉有时候说五脏郁结于心是一种什么感觉了,此刻我觉得血脉倒流,恨不得一口血喷他满脸。 脑袋叫他气得有些晕,张口想骂他,却该不知如何反驳,也是他说我胖,我竟想不出词来反驳他,为余生气这股情绪。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极度愤怒,哈哈大笑,松开了肩膀上的手,变为了一手一边脸蛋,开始捏我的脸。 他手劲贼大,捏的我脸生疼,我赶紧嫁开手去扯他的手臂。 想不到我这么一扯,竟是让他拉着我的脸更大,而且他还发出了一股恶劣的爆笑。 你个老昏君,得寸进尺! 脸上吃的劲疼的我龇牙咧嘴,我伸出手去推他,可是根本推不动,脚上的反应过来,立刻去蹬他。 想不到他反应极快,一个闪身躲过,侧过身来压着我的脸,极其小孩子气的问道:“知不知错?” 知不知错?!我哪错了?我错什么了? “臣妾不知哪里有错。” “没经过朕的允许,谁让你下朕的床?” 你是什么狗东西,这是老娘的床好吗?要滚也是你滚。 但是我又转念一想,他是皇帝,他说什么是他的就是什么是他的。 我气急败坏,还有一种回天乏术的无力感,我顿时蔫了:“臣妾认错,你就能放开臣妾么?” “这朕不知道,你先认个错试试。” 郁结于心,郁结于心,血到嗓子眼了。 为了第二天我的脸不肿的像个猪头,我决定在此时此刻放下我的尊严。 “陛下,臣……臣妾知错了,您快放了臣妾。” “不够诚恳。” 你丫的! “陛下,臣妾真的真的知道错了,臣妾不应该”……妈的,我说不出口! “臣妾不应该……没经过陛下的允许……就……下床。” 好了,历史耻辱之最,跳舞被陛下看见的这事,这么快就被今晚的新纪录概过去了。 我脸此时此刻烫的不行,不知道是他捏的还是我羞红的。 他似乎是极其满意,又恶劣的低笑了几声,我刚以为他有什么旁的路数时,他捏脸的手劲,顿时松了几分,我以为他要松开的时候,却轻轻向下,俯身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亲了我一口。 陛下的嘴热热的,轻轻地贴在了我的唇瓣上,霎时间四大皆空,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了一般,我整个人僵在那里,根本不敢动。 唇与唇分开时发生了一小声,轻轻的,“咗”。 在寂静无声的夜晚,显得极其明显。 像倒数第一的孩子交了白卷,结果被宣布为全班第一时,那种懵逼感,我呆若木鸡似的看向他,此刻我的表情一定失控了。 耳边像蒙住了一层毛巾一样,陛下的话,让我有些听不清,却又真实的一字一字敲在了我的心中。 “认错态度良好,这是奖励你的,”说完两个手松开手掌贴合我的脸蛋,轻轻的揉了揉,“睡觉吧!” 说完手轻轻松开,顿时倒了下去,转过身去不再说话,又陷入了寂寞且长的夜。 我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我刚才被亲了? 巨大的害羞迫使我立刻用被蒙住了头,轻轻颤抖。 妈蛋,羞死了,我靠,还说什么奖励,好羞耻! 良久陛下那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我的心情也渐渐归于平静。 不是心如止水,而是湖上的涟漪一直翻起,不似大江大浪,却久久不肯停息。 我呆呆地望着上空,仿佛与曾经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但是我又明显的感觉和以前所有的夜晚是如此的不同。 在比平时还要响还要快却均匀跳动的心脏声中,沉沉睡去。 不上朝的日子真好。 第二天早上虽然算得上是早起,可远没有上朝那么早。 起来之后陛下看着我笑,笑容极其有深意,我面无表情地同他对视,强自镇定。 不就是亲了一口吗?这有什么的,昨天晚上我被睡的准备都做好了,亲一口是我赚了。 枝雨趁陛下洗漱的间隙偷偷问我:“娘娘,你眼底怎么又青了?” 我连忙摆了摆手,让她赶紧略过这个话题。 “娘娘,今天上什么妆?” “随便吧,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妆发的一直是枝霞在负责,她正在恭恭敬敬地给我描着眉毛。 此时陛下洗漱完毕,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出来观看着她给我描眉。 不知道陛下今天抽的什么风,偏要来看上妆,枝霞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我不禁能感受到她的手是微微有点泛抖的,搞得连我一并也紧张的不行。 他这一个仔细端详,影响了许多人,我赶紧对枝雨吩咐道:“你去小厨房问一下,早膳怎么还没上?别让陛下等着。” 想不到他却看上瘾了,饶有兴致说:“朕不饿,这小宫女怎么回事?手怎么这么不稳,都不如朕画的。” 说完竟是撸了撸袖子挥了挥手,让枝霞起开,他要亲自给我上手画眉。 我大惊,赶紧摆手,“陛下九五至尊,怎能给臣妾画眉?” “无妨。”话倒是很和善,可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他摆了个凳子坐在我面前,左手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动,右手拿起螺子黛开始给我细细描眉。 好嘛,这下我比枝霞画的时候更紧张了,一动都不敢动。 这是我第一次可以近距离长时间的端详他。 他极认真地看着我的眉毛处,我盯着他的眼眸。 他好像天生是做帝王的料子,就连这眉眼都是极威严的。公子人如玉,陌上世无双,这种词根本就用不到他身上。 他的气质是似乎从来不是温润如玉的类型,眉毛和眼型都是极锋利的,像极了先帝,可鼻梁和嘴又平添了几分柔和,才给荷琳促成了小白脸的错觉。 我从未见过陛下生母,只知是无名无份的小宫女。 但此刻想来,应该也是极温柔的女子。 “好了。”他退后了几步离远端详,“还不错,很称皇后。” 我转头望向镜子,着实被惊吓了一番,陛下眉描的极好,眉峰高高挑起,却无凌厉迫人之感,眉尾弯成了极好看的弧度,配上我的丹凤眼,倒是真符合个皇后模样。 突然,镜子中的人神情变得凝重。一个不容控制的想法,像蛇吐信子一样盘绕而上至我的心尖,令我怎么都挥之不去。我分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蹙眉。 陛下画的如此熟练,是不是以前常给孙妙华描眉? 第四十四章 将军和公主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变化,语气竟是带了一丝罕见的紧张,“怎么了,皇后不喜欢?” 我转头望向他,年轻的帝王,眉宇间闪过担忧,回望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不禁对刚刚的想法苦笑一下。 我哪来的勇气质问天子? “并无,臣妾十分喜欢。”我恢复笑容,“用早膳吧,陛下。” 他盯了我一会儿,似乎要在我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但终究还是疑惑的移开视线,望向他处。 “好。” ——— 行宫的生活总是过的很快又很自在,就是赏花逗鸟,看陛下打猎,四处跑跑跳跳,钓鱼,时光无聊,却又舍不得离开。 虽然都是每天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在这山林之中,最起码比那京城的深宫过得愉快许多。 “你跟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三哥支支吾吾的说道:“就是就是偶然遇见。” 放屁! 我刚刚从宫内出来,去到湖旁边江南小景的假山旁,远远的看见枝霏,心下疑惑,走近一看是三哥和荷琳。 我本想着去偷听,结果三哥怎么也是练过武的,耳聪目明的发现了,荷琳看见是我直接撒腿跑开了。 我四处观察,发现没有旁人之后怒气冲冲的上前去质问他。 “你不要命了!陛下的女人你也敢碰!”恨铁不成刚根本不足以我形容我此时的心情,我恨不得上去给他几个嘴巴子,揪着他的耳朵,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发现的是我,若是旁人呢? 将军和后妃孤男寡女在假山旁边,这俩人以前就有过瓜葛,宫中不是没传过流言。 这简直是上赶子坐实流言。 想不到他还不乐意了,竟是不耐烦起来:“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你有没有重要吗?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让陛下看见了怎么办?到时候有没有有那么重要吗?” 我让枝雨在外面望着风,原地踱步了几个来回,双手掐腰,全无形象,只指他的鼻子怒骂道:“别跟我扯什么清者自清的鬼话,爹爹为在朝为官那么多年,你耳濡目染也该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你能不能替傅家想想?替你亲妹妹我想想!替爹爹想想,替大哥想想!” “曲儿才多大,爹爹马上就要致仕了,你不在此时立起来,在那搞什么情情爱爱的?好家伙,我一眼照顾不到就跟她扯起来说悄悄话了?!” “我情情爱爱的?你说什么呢?我跟英婕妤就是偶然遇见!” “你们两个住的地方,一个在西面,一个在南边,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北边遇见了?你们俩究竟发生什么了?” “真的没有!” 我被他气笑了,“什么都没有,两个人在这孤男寡女啊!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在行宫这么些天,你们俩究竟都见过几回面,说过什么话?” “不可理喻!”说完他挥了一下衣袖,竟是扭头要走。 “傅衫喻!给我站住,别跑!”我伸手去拽他,想不到他力气如此之大,扒开我之后就是要跑,我心起一计,顺便诈一诈他。 “好!好!我三哥真好,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去问英婕妤,我罚她在明知殿跪上一天,我看她说不说?” 结果这家伙立刻站住脚,转头大声喊道:“你有事冲我,来去为难英婕妤做什么?” 妈的,气死我了,你们倒是整成个郎情妾意的模样,我成棒打鸳鸯的恶人了!我何时为难过荷琳?我没把她当做姐妹吗? 除了三哥这件事情上,我什么时候不对她好过? “刚刚还说没关系,现在就这么着急袒护上了?!我在你心中就是成了随意罚跪的恶人了?你个臭三哥,要不是娘亲心疼你受苦,我就应该直接向陛下请命,给你赶回北境去!” 他自知失言,抿着嘴,站在那里不说话。 他明明不占理,还要嘴硬在那不说话的模样更是气死我了。 我一甩袖,“枝雨!走,去英婕妤那。” 他急急忙忙拉着我:“你要干嘛?你可别胡来啊!” 我恨不得给他几个嘴巴,我用手指狠狠的戳了戳他的胸膛:“我还能害你吗?我是你亲妹妹啊!我不得帮你兜着这个事吗?我还能四处宣扬不成?!” “什么兜不兜着的,本来也没有什么……” 我靠啊,我现在吐血给你看,你信不信? “这事怪我,别去为难她,今天是我主动找她的,若我全部都交代,你可会答应我不去找她。” 我赶紧让枝雨给我扶住,结果气上头来眼花缭乱,什么都看不清。 他这话还真把我当恶人了,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加上亲兄妹的血缘,就是比不上匈奴公主,这个呆傻哥哥胳膊肘往外拐,居然还跟我摆上了条件? “你这什么意思?我还跟你谈上条件了不成,今日不论你是说还是不说,我都会去找她,我也不是为难她。” 我上前一步:“我就是让她当着我的面讲清楚,既然跟我在后宫做了姐妹,又跟我亲哥哥不清不楚的,究竟是怎么意思?”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去水榭中。” 去水榭的一路上难免遇到侍从和宫女,看见我和三哥走在一起,还是会投来注视的目光,这一路上饶是我心态在再好,也忍不住嘟囔: “你还是我亲哥哥呢,被人看见咱俩私下里在这说说笑笑的都会说我联络外臣图心不轨,更何况你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什么悄悄话,这可能不被注意吗?” 他自知理亏不再反驳我。 我给他拽到湖面上的水榭之中,隔绝外界,如果有什么人能接近,只有一条通道,很好看见。 “说吧,傅大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我找她就是想表达一下谢意。” 谢意?! “感谢她上次给我缝衣服。” 缝衣服?! “还有,她上次帮我。” 上次?!帮你?! 我顿时觉得天塌地旋,我究竟是错过了多少关键信息,怎么居然已经变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我想问竟是不知从何问起? 不过却瞬间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斟酌了一下词汇,“可是男女之情?” 他闻言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嗡动了半天,却没说出话,良久,他才轻轻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男女之情,总之我很感谢她。” 我起身,“既不是,以后切勿再见面,我不想问你俩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最近又干了什么,我只想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利弊,以后跟她斩断联系,赶紧找个好姑娘,让娘放下一门心事。” 说完我转身就走了,头也不回,留下他一个人在庭里愣愣的看着湖面。 “去找荷琳。” ——— 我看着眼前枝霏不卑不亢的模样,这么久了,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禀皇后娘娘,婕妤真的睡下了。” “是吗?!”我声音高了八倍,“我瞧着刚刚逃跑的时候,挺精神的呀!” “皇后娘娘,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好,睡了是吧?”我一屁股坐在前厅的凳子上,“反正本宫也无视,本宫等她醒过来。” 枝雨给我倒了杯茶,我抿了一口,枝霏很有眼力见的上过来了几块糕点,“汉人有一句话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不信她不与我见面不成。” “娘娘,我醒了。” 我一扭头,看见了手足无措站在门口的何琳,可怜兮兮的望着我,满脸都是歉意,眼睫忽闪忽闪的,明明是很大气的长相,现在这一副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没有不适。 她缓缓踱步,坐到我对面,下人很是适宜的退去,唯留我和她对望。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本宫什么吗?” “记得。” “那你为什么言而无信?”我故意将话说的重点直戳他痛处“你们匈奴人都是这样吗?” 她忽然瞪大眼睛,猛地一抬头,面容中带了几分怒火:“娘娘千错万错可以骂我,何必带匈奴。” 她倒跟我生气上了:“何必带上匈奴?这是第一次了吗?你已经屡次三番违背你的诺言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你们俩要是被别人撞见?浑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 “他是我朝守边境的将军,你是匈奴送过来和亲的公主,你们这样的身份就不该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你若真是把他当救命恩人,算本宫,求你,离他远一点,你是陛下的后妃,若你真被人寻到什么错处,天子之怒,不是你们匈奴和我们傅家能承担的。” “本宫为什么带着你们匈奴说话?就是因为你凡事根本就没考虑过你的家乡!和亲来的公主被人扣上与人有染的帽子,你想过了会起什么样的争端吗?” 她的眼泪如小溪般留下,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我是很喜欢她的,我愿意把她当做妹妹来看,但是并不代表我会纵容她。 “本宫已经跟你说过很多回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的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如是下次再叫本宫撞见,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我起身就走,不想同她多讲话,这次我已经很生气了。 不想,她突然叫住我“娘娘!” 我转身一看,却是愣住了,她直直地跪在地面,眼泪汪汪的看着我。 “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冤枉了你不成?” 她满脸泪痕,冲花了她今天精致的妆容。 我最见不得别人这样急忙上去扶她,她却紧紧的拽住了我的衣摆,仰头哭道:“娘娘,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臣妾没有故意骗您的意思。” “臣妾真的只是忍不住,忍不住自己想见傅将军。” 我愣住了。 她摇着头冲我哭喊:“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我知道这样做,对都两个人都不好,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就是想见见他,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娘娘,我这辈子就动过这么一次心,就一次!对不起娘娘,对不起!” 我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紧紧的抽着我的心,她哭成这个模样,我不好再说什么,“你先起来吧。” 第四十五章 身不由己 我给她拽了起来,见她声泪俱下,涕泗横流的模样,我倒是有些不忍心在说下去了。 她竟然这么痴心于三哥。 她平时如此伶牙俐齿,气势凌人的一个人居然哭成这副模样。 “他是臣妾的救命恩人,臣妾心中,他便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娘娘,臣妾是真心喜欢傅将军的。” 我心头一梗:“这或许是感激呢,你只是感激他救了你的性命,你对他真的是情爱吗?” 她拼命的点头,仿佛迫切地证明他她是将感激错当成了动心。 “娘娘,为了他,我可以做到守身如玉,我可以一辈子等他!” 我心中一震,我试探着问道:“当初进宫的那个晚上,你就是因为这个把陛下划伤了?” 她含着泪抽泣道:“对,当初我不肯侍寝,便把把陛下划上,后来我求陛下说,我嫁过来的时候已经心有所属,既然最重要的是我匈奴公主的身份,那是不是侍寝与否,也不重要了?” “况且我和那个嫁过去匈奴的公主都是不可能有子嗣的,如此省去好多麻烦,这样不正好?” “就算你不侍寝,但你也不可能以宫妃的身份和三哥私自会面呀?!”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只要看不到他,心仿佛被滚油烹了一般,极其煎熬,”她挤出来一个苦涩的笑:“只消看他一眼,跟他说几句话,我的一切烦杂情绪就全部没有了,唯余开心。” 我摇了摇头:“眼下这种情况,我不可能让你们再见面的。” 闻言,她满脸绝望的看着我呆坐在那里不说话。 我起身狠下心说道,“这边是你们的命运,你身为匈奴公主,背负的便是这个命格。嫁到深宫来,除了做好陛下的妃子以外,别无选择。” “你不能拥有情爱,你不能随心所欲,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关乎了你的家乡,你的族人,你自己的情感于你,已是不可再追的过往。” 我扭头看向她,这一番话,不知道是对她说的,还是对我自己说的。 “从你进宫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经不是荷琳,你是陛下的英婕妤,你只需套着英婕妤的这个壳子过活便好,与荷琳有关的一切你都要忘掉。” 这便是你的命。 这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命。 “你自己好好静一静吧。” 回到寝殿里,我立刻进入了发呆模式,枝雨见状,默默退了出去,室内就剩了我一个人。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荷琳看来是对三哥动了真情,想必是在山中的时候就动心了吧。 我的直觉告诉我,任其发展下去,将来肯定会出大事的。 唉,我伤脑筋的揉了揉太阳穴,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防止他们两个再接触。说不定,长时间不见,荷琳就能把三哥忘了吧。 要不要把三哥再调回北境?最起码这两人一辈子都不能相见了。 可是娘亲那么心疼三哥,不想让他去,最主要的是想让他成个家。 三哥,他是不是也对荷琳动心了呢?他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姑娘,却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身份。 哎呀,愁!好烦啊! 我再不忍,再忧心,他们也是注定不可能的,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我轰的一声站起来,走到案前提笔,立刻给娘亲休书一封,让她物色姑娘,务必把三个相亲的事提上日程,赶紧让他成家,断了两个人的念想。 实在不行,我去请求陛下赐婚。 比刚写到一半,心忽然空了一下,手就这么一顿,纸上洇了一大块,我郁闷的又拽了张新的纸,这次下笔却犹豫了。 荷琳之前说的没错,他是我亲哥哥,婚姻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强行给他安上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姑娘,他真的能过得开心? 我的婚事已经是非我意愿,直接敲定了,我还要强行去定夺三哥的幸福吗? 我揉搓着笔杆,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下笔: 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女儿身在行宫,生活的很好,承蒙陛下抬爱,无甚忧思之事,唯余兄弟四人之中,三哥如今还未成家立业,心有挂念,如若母亲大人有中意的适龄姑娘,家事也匹配,女儿愿求陛下, 赐婚…… 笔再次停在半空,我狠狠的咬了咬唇,将面前的纸揉成一团,泄愤般的扔在地上,颓废的呆了一会儿,起身捡起来,在蜡烛上过了过,扔在盆里烧了。 提笔再写: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女月儿承蒙陛下抬爱,常伴君侧,近来听陛下说忧思边境戍边之事,李将军年迈,朝中可担此大任者非三哥莫属。 想我傅家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理当为陛下分忧,女儿不愿陛下为此事烦扰,特请父亲向陛下奏折,将神威将军调回北关,戍守边线,守卫我朝国土。 女,月儿跪禀。 我掏出一个信封,工工整整的写下父亲大人亲启几个字。将信口封上,准备上火漆的时候,却犹豫了。 北境苦寒,我又何尝愿意三哥去受罪,留在京城当个公子哥不好吗。 犹豫再三,反正一切都得等到回京城之后再说,眼瞎再行宫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还是会相见,静观其变吧。 想到这里,我便打开柜子,将这封信压在最底层,合上之后落了锁,命自己不再想这回事了。 此刻需静心,我回身望了望书架,在几本书之间准确无误地抽出了那张纸。 展开看了看,轻轻抚了抚陛下的字迹。 将纸摊开,又选了张宣纸,细细临摹陛下的字。 我要临他的字时候,时光仿佛静了下来,深思全部用在他的提行点画之上,和他有三分像之时,仿佛湖泊汇入海洋那一刻。 两个字之间有了纠缠和交融,远观而看,两边的字在气息上有了贴近,仿佛写字的人,彼此也亲近了许多。 临了一张又一张,恍然间抬头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我换了枝雨进来询问,荷琳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娘娘,还是没什么反应,婕妤将自己关了一下午。” 唉,都是命苦之人。 “命人过去传话,我明天过去吃桔子。” “娘娘?” 我苦笑,“只能说她也是心里有三哥的人,这世间竟有喜欢这呆瓜的人,实属少数,凭她这份心意,我也会尽量照顾她,对她好点。” 我长舒了一口气,也是想开了,“更何况在旁人眼中,我与她是同一战线,万不能叫丽妃给她欺负了去。” “太热了,晚膳不用摆了,等太阳下山之后陪我四处走走吧!” ——— 其实想出去走,不光是为了散心我还有其他的考量。 就比如此时此刻,我正在四处观察,如果有一个人像我这样闲着没事溜达的话,碰上他们两个概率会有多大? 我真是不禁仰天长叹,为了这个死哥哥,这是耽精竭虑,我还得实地考察。我自己的事,不知道有没有这么操心。 这几率没寻到,却碰见了两位老熟人。 我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体质啊?出门溜达,必有奇遇。 我悄悄绕到一株桃树后面,凝神听着前面那俩的对话。 “你与其这么搓磨下去,不如同本宫一起,有时候本宫多叫陛下去两次,你看可好?免得你来来回回的行走御前,却不得圣心。” “嫔妾没懂娘娘的意思。” 丽妃走向周才,语气开始暴躁:“周织,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这跟我装?!后宫人数不多,你要战队可是要想好了!” 周才人却不受她威胁,声音虽在颤抖,但语气却没有落下:“嫔妾不懂什么站不站队,嫔妾只想着侍奉好陛下,其他的嫔妾无能为力,也不想去在乎,至于丽妃娘娘说的常带陛下来这点,那倒也不必。” “嫔妾看着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心意,倒是用不丽妃娘娘带不带陛下什么的吧?” 这怎么无端端扯上我了? 丽妃气急败坏:“你的意思是你就是皇后那边的了?!” “嫔妾说了,嫔妾不想站什么队,嫔妾只会侍奉陛下,丽妃娘娘,嫔妾告退。” 天呐,为什么走走路就能碰见这么大的事情。 看来丽妃是要拉帮结伙的针对我了,真幼稚。 丽妃愤怒的跺了跺脚,怒骂周才人不识抬举,她身后的小宫女上前一步:“娘娘,这周才人不但不听您的好心建议,还出言讽刺您,依奴婢看,以后不必再给她好脸色。” 丽妃狠狠的说道:“她本来就着陛下,就会吹个笛子,其他的还有什么好?不来投靠本宫,能有什么出路。倒是本宫现在也见不到陛下了。” 她狠狠的撕了一声:“你说皇后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勾的陛下神魂颠倒的?是不是匈奴那个贱人,教她的什么匈奴秘术?” 我真的要被她笑到了,匈奴秘术? 你智商也就能想到这了。 我又在枝雨的表情看到了护崽的母鸡般愤怒的表情,眼看她马上就要冲上前去理论,我拽住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倒是要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 “娘娘,这也未可知啊!” “走吧,这是大庭广众的,回宫。” 我在桃树后面呆了许久,后面彻底没有声音,之后我才走了出来。 这人傻起来是真傻,居然都能扯上什么匈奴秘术,不过,周才人还挺让我意外的,看起来挺好欺负的,但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格。 枝雨恨恨的说:“奴婢刚才就应该冲上去抓她个现行,到时候看丽妃怎么猖狂?仗着他爹是韩大将军,她竟如此诋毁娘娘!您说陛下也不管管。” 我自嘲的笑了笑:“他怎么可能会管?你想让他罚丽妃什么?丽妃出言对死去的德贵妃不敬,褫夺封号禁足都上了,她对我这个活人出言不逊,倒是只有呵斥。” 我怅然抬头望着夕阳,轻轻感叹:“活人怎么可能斗得过死人呢?” “娘娘……” 我笑着摇摇头,“本宫跟你说笑呢,如今我坐镇中宫,若是宫中没有个位高的嫔妃,那满宫就是我一家独大。就算丽妃再蠢,言行再有失,陛下都会留着她制衡我的。” 枝雨不再说话。 唉,其实我心里都清楚,这后宫呀,哪有单纯的事情呢?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都是棋子。 第四十六章 斩断青丝 我是被小品子寻回宫去的,陛下处理完政事立刻就到了我宫里,小品子慌慌张张把我找回去,一进门便看见陛下含笑坐在我书桌旁。 “朕听闻,皇后和英婕妤今天闹别扭了?” 我心头猛的一紧,脑中思绪飞速运转,但是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陛下从哪里听说的?” 问完之后便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满宫都是他的眼线,我这问题问的没有意义。 他倒是坦然:“下人说的” 我走上前去,笑着坐在他旁边:“不过是姐妹之间的拌嘴罢了,这不是常有的事吗?这不,臣妾刚派人过去传话,明天去她宫里吃桔子,给她赔礼道歉。” 我这么说便是含糊过去了,一般人便不再会过问,却不想他竟是好奇了起来:“因为什么事让皇后这样好的性子都能和人争吵起来?” 这我心中隐隐起了警觉,他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今天为什么逼问得这么紧? 我捞了个杏在手指上把玩,抬头观察了一下他,他浅笑吟吟,未看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哈哈,这是主要怪臣妾,”我盯着他认真地说:“是臣妾懦弱,偏帮着外人欺负她,不对旁人发脾气,倒对亲近之人颐气指使,不怪英婕妤生气” “哦,外人是谁?” 我低着头笑道,“是臣妾和英婕妤偶然间发现了丽妃妹妹在说臣妾的坏话,英婕妤想上前同丽妃理论,臣妾把她叫住并喝斥她不可不懂事,您说这是不是臣妾窝里横?”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良久才轻轻的说,“这丽妃着实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下次朕定好好训斥她一番。” 我心中冷笑,果然猜的没错,无论丽妃怎样,始终要有一个位高的嫔妃与我抗衡,否则我这一枝皇后高高独悬,满宫岂不是皆听我号令。 我还是保持着微笑:“全听陛下的。” 我起身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陛下还是早点回寝殿去歇息吧。” 逐客令如此明显,他脸色不太好的看了我一眼,但似乎又觉得是他不对,坐在案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起身走了。 第二天,整个行宫震惊了。 陛下一道圣旨称丽妃身体有恙,脾气暴躁,不适宜在行宫呆,着令其今天送回皇宫。 据说丽妃在寝殿摔了很多东西,可碍于是圣旨还是不得不找了辆马车,点了许多护卫,送回了皇宫。 她走的时候她的那些小跟班自然过去相送,我懒得去理她,只听她在走的时候口出狂言怒骂了周才人和我。 想来他是以为周才人告的状。 说不清内心的情绪,陛下昨天看出了我的不满,竟是直接把丽妃送回宫里了。枝雨知道这件事后倒是极为痛快:“奴婢就说吧,陛下还是疼娘娘的。” 他这样真的是因为丽妃冒犯了我? 我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他了。 罢了罢了,今天说好的去荷琳那里吃橘子的。 …… 荷琳今天的神情艳艳,低头也不说话。 “怎么?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本宫了?” 她忧愁的叹了口气,“不是的,娘娘,臣妾只是心情不好。” 多说无用,还是得等她自己想开。我决定岔开个话题,聊点轻松的。 “昨天陛下知道你我发生了口角,我谎称是咱们偷听到了丽妃谈话,你要冲上去理论,我给你拦住了,若是陛下问起你,可千万别说露馅了啊。” 她这时才来了点兴致:“难不成陛下就是因为这个,今天才把丽妃送回宫里去了?” 我支着脑袋看向窗外的风景,此刻,丽妃在路上一定气急败坏吧。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 “娘娘。”她声音突然沉重了下来。 “怎么了?” 她坐正了身体,极认真地看向我,“娘娘,臣妾是真心喜欢傅将军的。” 什么意思? 我知道,那又如何? 她神色有些哀恸,“但是我知道您说的对,我们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所以娘娘,您和陛下如此情意,可切莫再错过了。” 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娘娘既心里有陛下,那便放心大胆的去爱吧,最起码娘娘和陛下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万莫像臣妾,抱憾终生。” 字字锥心,我阻挠她训斥她,想不到此刻竟是她反头来劝我。 真是五味杂陈。 她继续说:“娘娘,臣妾身为旁人看得真切,您和陛下心里都有对方,娘娘,不要再顾左顾右而错失良辰了。” “您若是下次同陛下在一起再有什么犹豫,您便想想臣妾吧!”她苦笑着说:“最起码您和陛下能长相厮守。” 说着说着,双眼已盈满热泪,表情似是再也维持不下去,有崩塌之意。 我急忙上前抱住她,轻轻拍的后背,以示安慰,她伏在我的身上,痛声哭了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这世间不光是只有情爱的,本宫永远站在你这,你永远有本宫这个姐姐,好吗?” 此时此刻,我是真心的,我心疼这个眼前的姑娘。 她本该在匈奴的草原上自由自在,寻一个部落的世子,一生一世一双人,驰骋骏马,在烈阳下骄傲放纵的笑。 此刻却和我这种命里注定入宫的闺秀一样,困在这四方儿的天。 “对不起,对不起。” 此刻我只能无力又苍白的说出这几个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入夜,我一个人坐在亭子里面的小石凳上,石桌上放着一壶酒。 对月自酌吗?难得我有这份雅致。 望着月亮,我满脑子都是今天荷琳说的话。 别错失良辰,莫等后悔之时…… “枝雨……” “娘娘,怎么了?” 我要晃着手中的杯子里面的清酒,“”去请陛下。” 她似乎愣了许久,复而重重的“唉”了一声,小跑去请陛下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请陛下呢。 或许就这第一次有奇效,陛下不一会儿就来了。 他皱着眉头看见我前面的酒:“皇后怎么一个人喝上了?” 我朝他轻笑。 “皇后笑什么?” “陛下,能不能多在行宫住些日子?” 他有些惊讶,“怎么?皇后喜欢这里?” “特别特别喜欢。” “这还是皇后第一次说特别喜欢什么东西,”他温柔地笑,一如从前,“叫朕来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 我挺直身板整理整理衣摆和嗓子,定睛望着他,他似乎也在期待着我说什么。 “陛下,臣妾在您心中算什么呢?” 他只犹豫一息便立刻说的:“你是朕的妻子,是朕的皇后,是这中宫之主。” “皇后温柔贤淑,柔嘉表度,实为中宫典范。” “谢陛下。” “那皇后呢?朕在皇后心里算什么?” 我抬头望了望天,想了想:“陛下乃臣妾的夫君,是当朝的天子,是一位廉洁贤明的好君主。” 也是我的心上人。 “陛下,你之前问过臣妾在气恼什么,您可还记得?” 未等他答复,我便自顾自的说:“臣妾只是气恼,您在臣妾这里是唯一,臣妾在您那儿却不是。” “为何不是?你是朕唯一的妻呀!” 我笑着摇摇头:“臣妾深知在您心里……”我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借着酒劲说了出,“在您心里还是曾经的妙华更重要一点。” 提出这个名字横在我俩中间,我们竟是都沉默了。 我说的是曾经的孙妙华,或许现在孙妙华在他心里已如往事般随风散去,可是过去的那份宠冠六宫的荣恩,却是横在我们之间最深的沟壑。 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像膝盖上的风湿,万里无云的晴朗天,谁都不会想起它,仿佛从未有过一样。 可是风雨欲来的时候,却能感受到入骨的疼痛。 “陛下可能觉得臣妾在无理取闹,但臣妾没有办法忘了妙华。” “若是日子如从前那般,臣妾大可不必如此,臣妾依然做一个不受宠的皇后,宫里有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德妃,臣妾倒也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罢了。” “如今她走了,她曾经的一切如风中的散沙被吹散了,可是她历经的一切,臣妾永远不会忘记。” “您说臣妾未对您展落过真心,但是臣妾觉得就算臣妾展露了,也换不回您的真心,您满心满眼都在孙妙华身上,臣妾做这无用功干什么?”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也就说开了,说给他也说给我自己。 “您是臣妾心中的天,是臣妾在这世上唯一的人,臣妾不是怕错付真心,臣妾从来都知道陛下是最值得真心真情的人。” “是臣妾懦弱,是臣妾善妒,是臣妾舍不得付真心。” 这次我不再露出皇后的标志性假笑,我面带含笑认真的看下:“陛下,臣妾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想说,臣妾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臣妾根本就不值得您对我这么好。” “陛下也万莫在对臣妾花心思了,臣妾不配。” 说完这些话,我竟觉得浑身轻松了。 让他知道我是一个多善妒的女人,为皇室开枝散叶,多纳嫔妃是一个皇后应尽的职责,可是却不是傅椒遥应尽的职责。 我教育荷琳应该活在英婕妤的壳子里,但我是这么的心口不一又虚伪的女人。 我不愿意活在皇后的壳子。 与其这样,不如告诉陛下,我是多么的可恶,让她以后不必再这样对我这般花心思。 跟荷琳和三哥一样。 长痛不如短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斩断这段情,比其他的都好。 我起身福了一福:“这便是臣妾要说的话,如果有惹到陛下不快的,还请陛下息怒,臣妾说愿意多在行宫呆着,也是因为丽妃走了,臣妾说的玩笑话罢了。” “您把丽妃召回来吧!臣妾不会同她再起争端。”说完我准备起身就要走。 “你的意思,是只要朕专宠你,你是不是便能掏出一颗真心?” 什么意思? 我惊讶地回头看向他。 他乘着清凉凉的月色,端坐在石桌旁边,神色没有一丝愤怒,反而多了丝淡然和笃定。 “朕答应你。” “以后你便是六宫独宠。” “可好?” 第四十七章 敞开心扉 什么? 他刚刚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以后……六宫专宠独,宠我一人?!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做到如此程度。 我慌忙解释道:“臣妾刚刚说那些,并不是要您的专宠,而是……” 他起身走向前来,扶住我的肩,他的脸在月色的照应下显得那样认真专注:“无论你刚才想说的是什么?从此刻开始,朕必不叫你失望。” “朕之前说过,往事已不可再追,朕曾经属意德妃以是事实,但从此刻开始,钟心于皇后也是事实,时过境迁,皇后相信朕这一次可好?” 历朝历代的国君,是那样巍峨的存在。 此刻他站在我的面前,神色虔诚的让我相信他。 我怎能不动心? 可我害怕,我还是害怕,此时此刻,他心意或许真的是真的,那以后呢?十年,二十年以后呢?我人老色衰,宫中又要添新人的时候呢 一国之君,怎可专宠一人? 就连他盛宠孙妙华的时候,也是常与旁人在一起的。 我若与他倾心相付,我便不能忍受,我全心全意爱着他时,他与别的女人出双入对。 我不要爱上一个不可能专情的人。 我急忙后退,低头痛苦的闭上眼睛,心里狠了狠,终究还是说出出:“陛下,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臣妾不值得。” 不要再给我莫须有的希望了。 他怒道:“朕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皇后还是要退缩是吗?你到底要朕怎么样?才能跟朕敞开心扉?朕在你眼里便是这么不堪吗?” 不,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存在。 “说了这么半天,还是因为皇后你不曾心悦于朕吧?”他冷笑道,“若真是倾心,又怎会瞻前顾后的思索利益?” 因为我懦弱,我怕受伤。 “朕自问已经做得够好了,你非让朕遣散后宫才肯是吗?” 不,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是我不好。 心中钝钝的疼,仿佛拿着尖刀在心口上,深深一刺,又缓缓的向下划划出了一条长长的伤痕。 “不,不是……”我想开口说什么,但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见我一声不吭,拂袖走了。 他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恍惚觉得这辈子似乎也就这样了。 一生唯一一次的动心,就这样让它溜走吗? 身体大过意识在他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我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身看我,我不敢对上他的视线,试探性的,仿佛在征求他同意的说:“陛下,臣妾也心悦您。” 我听到了身边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继续说道:“臣妾就是害怕。” 我把心一横,转过去直视他的眼睛,大声喊道:“怕你现在说的好听,将来再给臣妾扔下了!” 大声喊出来后,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他愣住了,对视良久之后,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他越笑越张狂,已经到了捂着肚子,大声笑的程度。 我又羞又恼:“您笑什么?臣妾哪说的不对?臣妾若是不要陛下了,您有的是姐姐妹妹可以继续,您若是不要臣妾了,臣妾真的只有孤身一人了,不公平!” 他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久,他终于缓过劲来,一手搭在我肩上,一脸温柔的看着我。 “这那天朕不是说了吗?只要是你端给我的,是什么我都直接喝下去,若朕哪天负了你,你一杯酒毒死朕就好。” 我慌忙去捂他的嘴:“这话怎么敢说?这要让别人听到传到太后耳朵里,那臣妾不要过活了。” 他却捉住我捂着他嘴的手,放在脸边。 “这样皇后可放心了?可愿意同朕敞开心扉了?” 我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里,脸烫的不行,让我说什么情话之类的,我肯定说不出来,我,只好支支吾吾的说:“嗯…嗯……” “什么大声点,真听不清。” “臣……臣妾说……说…好…” 他坏笑,“再大声点!” 得寸进尺了是吧? 脸仍然很烧,可是我却抬头冲他怒吼:“我说,好!” 这一生中气十足,简直是余音绕梁。 他哈哈大笑,立刻捉住我的脸,我躲闪不及,又被他狠狠地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头来看了看我的脸,傻笑了一会儿,又吧唧亲了一口。 怎么占我两次便宜? “第一下是罚你刚刚惹朕。”他还恶劣的舔了舔嘴唇,似乎回味了一下,“第二下,是奖励你刚刚哄朕开心。” 不要脸! 他似乎又多了一点扭捏:“那朕以后可以叫你月儿吗?” 名字一被他说出来,我将头低的更低了,根本不敢去看他。 “陛下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手:“月儿” “嗯……” 他似乎开心极了,捏着我的手再没放下,牵着我就往寝殿里走。 “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他笑了笑:“洞房花烛。” ——— 若说,和陛下说开了之后有什么不同的话…… 嗯,还是有两点的。 第一点就是……真的侍寝了。 第二点就是,他真的履行了诺言,从侍寝之后开始,他便每晚只来我宫里,或者是在他的寝殿批折子。 “这是月儿的字?” 我边在那绣团扇,边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大惊。 放下手中的女红,跑过去就要拽:“不是不是,你快拿来!” 他恶劣的换了只手,他本身就比我高,我此刻间更是够不着了。 他举着那张纸,仰头说道:“朕怎么看月儿的字迹有些眼熟呢?”他又嘶了一声,故作思考状:“好像之前不是这样吧?” 我趁他不注意一把夺过来撕烂了,揉了揉扔在角落里:“不是不是就不是,我这是瞎写的,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他躬下身子,轻笑着看我:“月儿莫不是在临朕的字吧?” “怎么可能?臣妾哪有那个胆子……”我眼神四处漂,不敢和他对视。 “那……这是什么?”我扭头一看,顿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他手里正捏着,夹在两本书隔层间,他的那个原迹。 我靠,这不是暴露了么? “我,我是看你的宣纸用的特别好,想拿回来……研究研究是哪的纸。” 我可不想承认,我早就临他的字了,那岂不是代表着我先比他动心?那岂不是输了?不能让他尝这个甜头。 他笑着倚在书架旁边,手里捏着那张纸,一点一点:“想学朕的字吗?朕教你啊!” “不想……” 其,其实很想。 他也不理会我的口是心非,直接走到我的案前,铺开宣纸和笔,开始自顾自的写字。 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便悄咪咪的溜到旁边,再看他写的如何? 没等我仔细看清,只见袖子被人一拽,一个天旋地转就落在了他的怀里。 “你给朕过来吧!” 我挣扎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他却双臂将我环住,就这么抬着右手,悬在半空:“你再乱动,朕可就往你脸上画了。” 我被他唬住,不再动弹,凝神一望桌案。 “照梁初有情,出水旧知名。 裙衩芙蓉小,钗茸翡翠轻。” 我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他却是振振有词:“再好的写美人的诗句,月儿都是担当的起的。”他扭头看向我,气息与我贴的极近:“月儿生的极美,担得起一句六宫粉黛无颜色。” 我轻轻推了他一下:“臣妾才不要这样的句子,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结局一点也不好。臣妾不要写她的词。” 他此刻笑得竟是有几分宠溺:“好好好,你不是要练朕的字吗?来,朕教你” 说完他讲我在他的腿上摆正,胸膛直接贴上了我的后背,左手环住我的腰,右手将毛笔交付到我手上,笔杆还有些他的温度。 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他的手掌极大,包在了我的右手上,着我的手,开始认认真真一笔一画的教我。 这个姿势想来他是极不舒服的,但是他好像却坐的很开心。 我的手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的头发挂在我的颈间,有些痒痒的,我忍不住扭头去看他,他挪开在我腰上的的左手,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认真看。” 气息呼在我的耳边,我顿时觉得浑身都痒了,痒忍不住扭了扭。 想不到他声音好像又低哑了几分:“别乱动。” 他说完,我便不敢再动了,僵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写下的几个字。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心暖洋洋的,像一株小太阳花,吸饱了日光,在和煦的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摆身体。 他皱了皱眉:“扶着月儿的手写,竟是写不好了,没有朕平时一半水平。” 我低头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不禁哑然失笑。 上面扭扭曲曲的几个字,真是难看的不行。 我推开他的手:“我来写几个。” 说完认真地伏在岸上,回头看了他一眼,笔走龙蛇地写到。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写完,内心还有点小骄傲,侧身指给他看,有点显摆的意味,一脸期望的看着他,等着他夸夸我。 他装模作样的,拿起纸撅着嘴,眯着眼看了半天,瞄了我一眼,我有些威胁意味的恶狠狠看着他,他笑着说道。 “风行雨散,润色开花,灵动飘逸,月儿之字真是极好。” 我这才放心的笑了。 他低声问我:“满意了?” “我觉着还行吧~” 话音未落,他便伏在我的脖子上,轻轻的咬了咬的耳垂,我浑身一阵酥麻,“那一会,朕让你更满意一点。” 说完他将我一把抱起,在我的惊呼之中走向了寝殿。 第四十八章 吃醋 “还没好吗。” “快了快了。” “可是我这个姿势很不舒服。” “还差几下,你急什么。” “我胳膊撑着好累。” “那你换个姿势,马上就好。” 挣得他的同意我终于把酸了的手揉了揉,转了转脖子。“陛下,你怎么画那么久啊。” 他坐在我躺着的美人榻对面的桌子后边,极其认真的描摹着。 他又添了几笔,脖子向后抻,看了看,“差不多了,月儿下来吧。” 我跳下美人榻,飞快的跑过去看看他画的如何。 头用的是工笔手法,搁着画都能感受到他的认真,这张脸一看便是我的模样。 但是本来做被画的我是一脸哈欠,竟是被他画出微笑的感觉,施施然一坐,温柔大方又端庄的看向画外的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分明是给我画好看了,可内心又有些许雀跃,是不是这便是我在他心中的模样。 往下一看有点吃惊,裙子居然是写意的手法,人家今天特意穿的镂金花的裙摆,他这一笔写意手法下去,这不都糊了嘛。 我撅着嘴指给他看:“这裙子如何是能看出来是我穿的了?花纹,衣饰竟是都没有了!不作数不作数!” 我如今撒泼卖痴的本领倒是像丽妃看齐了。 他嗔怪的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提起一支细笔,“看好了,这是你难得的偷师的机会。” 细笔沾取着金粉调的颜色,随手一勾,便是一个含苞待放的秋菊。 裙摆是粗犷的笔触,可是再配上细的视线勾的花,居然有种别样的美感,利落大方与精致巧妙的融合一体。 整张画面只有我的脸和花细细描绘,居然有种遥相辉映的感觉。 我大惊:“陛下这是在哪学的?!自己悟的?” 他失神了一瞬间,勉强笑道:“封王之后,找人学的。” 我有些后悔。 这话说着轻巧,但是做起来极难。 他笑着抚摸着我的鬓发,神色带着怜爱,“书画和做人一个道理,大刀阔斧需有,细致入微也需有,两者结合,才不失准则。” “治国,治后宫,都是这个道理。” 我看着这副画出神,早年我还未踏入东宫大门的时候便听说了安王萧纪的名号。 他的母妃无名无姓,据说是先帝的奉茶宫女,被先帝宠幸一晚便有了身孕。 本来抬个选侍,也没什么,可是偏偏贤贵妃说那个宫女姿色平平,定是在茶水里放了什么,才能有恩宠。 后来她被分到尚衣局,原理先帝,开始没日没夜的缝衣服。 而陛下刚生下来就被送到了皇子所,被欺压着长大。 陛下的身份,没有嫔妃愿意收养他,他的出身,将来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他在深宫兢兢业业,无数谩骂和嘲讽伴随他成长,他长大了。 他的母亲也病故了。 后来,现在的太后收养了他,给了他安王的封号,让他也有了夺嫡的资格。 但是…… 朝中没人支持他。 他从小没有专门的老师教他,只有皇子所的夫子。 成为安王之后安排朝中势力,在各个皇子中斡旋,他是如何学的书画。 是不是在仅有的学习机会里,像干涸的,倔强的植物,深深扎根,但凡寻找到一点水源就会疯狂的汲取养分。 没有艺术根底,就用千倍百倍的练习去弥补经验上的不足。 用几年的时间,赶超其他对他冷嘲热讽的兄弟,才能厚积薄发,在后期到了先帝都不能忽视的存在,去的了这天下。 这其中的心酸,旁人不亲身经历,很难窥探半分。 我突然有些懊恼。 陪他度过夺嫡,刻苦赶超别人的那段时光的人,不是我,是孙妙华。 他在寒月里的成长,在烈阳里绸缪的时候,见证这一切的,也是孙妙华。 而我那时在闺阁中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傻傻的期待着自己的如意郎君。 他用自己的力量拼搏出来一片天,撕开了别人的偏见,好不容易铸造起了坚实的城墙,我只凭着家世,轻轻松松的住了进去,做起了女主人。 也不怪他之前冷落我。 我才是那个坐享其成的人。 如果他不是太子,是一个别人,那么我也回嫁给那个别人。 我们之间的缘分,全在于他的厮杀和泣血而来,我像个贪慕荣华的傻子是的,轻而易举拥有了太子妃,皇后的宝席。 我什么都没做。 “月儿……怎么了?不喜欢?” 又是一抹忧心的神色,在他的视线里,我仿佛才是受尽了委屈的人。 我没有说话,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他。 希望用我微薄的力量,能宽慰他以前受过的伤。 “陛下,以前是臣妾不好。” 我应该早一点到你身边来的,我应该在你多年以前最落魄的时候就牵起你的手。 我不要只与你同甘,我更喜欢和你共苦。 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嫉妒孙妙华。 是不是安王最开始学人物画的时候,就是拿孙妙华练的笔。 初学成的喜悦占满了他的心,他欢喜的朝孙妙华分享,虽然画的不精致,却是一片赤诚。 未同他经历风雨的我,能比得上孙妙华的地位吗? “月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摇了摇头:“臣妾觉得,臣妾来的太晚了。” “太晚了?”他有些疑惑。 看他一脸小心,我心情有十分愉快了起来,“要是臣妾早点嫁给您就好了!” 他听完揉了揉我的头,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 “听说,皇后娘娘最近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给陛下迷的神魂颠倒,日日留宿。这旁人,现在是见陛下一面都难!” “你说,这以前,陛下对皇后可是理都不理,怎么现在倒是转了性了?” “难不成……是娘娘那方面的技术进步,惹得陛下流连忘返?” 说完,几个人一阵窃笑声,刺耳到极致。 这几个宫女一个一个的,明明也都是正经人家出来的,这些年怎么越发没规矩了? “一个一个的说的跟真的是的……莫不是,本宫宫里的花瓶成了精,告诉你们的?” 我从小凉亭后面的柱子现身,看着这几张神色各异,但共同点都是惊恐的脸。 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皇后娘娘恕罪!” 我冲早已按捺不住的枝雨说:“掌嘴。” 枝雨朝后挥了挥手,我身后的几个侍从瞬间冲了上来,枝雨左右开弓,扇得她出了一身汗。 刚刚那种话,不是几个宫女敢说的,定是哪位主子,肆无忌惮的带头说,她们挺久了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你们几个是哪个宫的?本宫瞧着眼生的很。” 其中一人哀求道:“娘娘,奴婢们是品幽院的,娘娘!奴婢们真的知错了,娘娘饶命啊!” 品幽院? 刘才人,和…… 王婕妤?! 她说要照顾长公主不来行宫,那她身为一宫主位,手底下的人怎么…… “去将刘才人请过来,其他人,带走!” 我倒要看看她几个胆子,敢教人这么说我,我此时不管,接下来岂不是满宫非议论! “皇后娘娘,何事叫臣妾来呀?” 我抬头看了看她谄媚的脸,无端的心生反感。 她来的路上应该已经听说了。 我抿了口茶,淡淡开口:“叫刘才人过来是因为……”我把茶盖“吧嗒”一声合上,“今天找到了几个非议天子和皇后的嚼舌根的宫女。” “一问,竟是刘才人宫里的,叫刘才人来是过来认人的。看看,别冤枉你。” 她故作了一副惶恐的模样,表示怎么可能绝对不是她宫里力的人。 “刘才人,别急着否认,本宫对过名册,的的确确是你宫里的人。” 她此时才满满跪下,假模假式的说了句:“臣妾御下不严,冲撞皇后,罪该万死。” “究竟是你御下不严,还是根本就是纵容她们亦或是,教唆她们如此行事呢?” 她声音顿时扬了八倍:“皇后娘娘这样说可有证据?你如此往臣妾身上安,定是不能做数的!” “枝雨,掌嘴。” 满脸讥讽,毫无规矩,油腔滑调,仗着自己是丽妃党的就对我如此不敬。 我是死了吗? 谁给你的脸? 枝雨上去就删了她一巴掌,这一掌掴,打得极狠,一声极其响亮的“啪”的一声响彻殿内。 妈的,爽! 刘才人呆愣在原地,仿佛一座石像,她手捂着脸,似乎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敢打她。 “皇后娘娘不分青红皂白就出发臣妾,是不是太过分了?!” “打。” 枝雨又给了她一巴掌,她的宫女还过来要拦,被我宫里的人拉走了。 “不打你,你眼里还有我本宫这个皇后了吗?” “你说话的模样里,无半分尊敬,再者说,本宫才是着后宫之主,惩罚何人,岂容你置喙?!” 我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俯身说:“刘才人啊,是你自己把路走窄了。” 一个什么身份?居然敢狐假虎威,借着丽妃的名号在这上窜下跳,宛如跳梁小丑。 “传我口谕,刘才人管教下人不严,又对本宫不敬,即日起禁足寝宫,没我和陛下的命令不准出来,来行宫的品幽院,刘才人的宫女太监,全部罚俸三个月!” 在她被托走之后,我让枝雨放出消息,刘才人教唆吓人妄议皇后,被皇后娘娘提醒后还不知悔改,公然挑衅丽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 我要让满宫的人和刘才人手底下的人都是知道,他们是被刘才人连累,才会有如此结果的。 我丝毫不害怕陛下知道了会怎样。 我以前不怕,现在也不会怕。 我才是那个受害者,我不信他会偏帮别人,说我借权势压人。 再者说,我有一点点小私信。 我想看看,在他心中,丽妃究竟是何份量。 我内心,也是吃丽妃的醋的。 第四十九章 梦魇 “听说,你禁足了刘才人。” 我倚在桌角,翻着书,毫不在意的说:“是呀,怎么,陛下不答应?” 他绕过来,急切的说:“怎么会?!她对你不敬,你处罚她是自然,朕怎么会不答应你?” “那就好。”我把书扔到一边:“我还以为陛下心疼丽妃的小姐妹,要处罚臣妾滥用私刑呢。” 他好笑的看着我:“你吃的哪门子丽妃的醋?朕为了讨你开心,都给她送走了,现在韩大将军颇有微词,如此这般,你还要吃她的醋?!” “我不光要吃丽妃的醋,满宫的人,除了荷琳,我都要吃醋。” 他笑着捏我的鼻子:“朕就喜欢你吃醋,你越吃醋,说明你越在意朕。” 我撅着嘴,“陛下不觉得臣妾善妒?” 他俯身轻轻的咬了咬我的嘴唇,笑着低声说:“你什么样子朕都喜欢。” 外面轻轻扣了扣门,我赶紧红着脸把他推开,整理了整理鬓发,扬声询问。 一问才知是荷琳来了。 我起身去迎,她甫一进门,就看见了陛下,她愣了愣,看向我。 我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急忙对陛下说:“陛下,我们姐妹之间说点悄悄话,你不是也要偷听吧~” 他轻轻一笑,起身要走,临走时还在我身边轻轻说:“处理完了来找朕。” 是我的错觉吗,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很有深意,而且我说的不是姐妹之间说悄悄话吗?他为什么会说处理完了? 我还未曾细想,荷琳便焦急的和我说:“娘娘,我怀疑,臣妾宫里出了奸细!” 我被她吓了一跳,赶紧问此话怎讲。 原来,她前一阵子时常梦见三哥,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只要是进入睡眠,必会梦见三哥,这种感觉,最开始她很享受,这是她唯一能和心上人相见的方式。 可是她发现了端倪。 第一,就算再思慕一个人,也不可能天天梦见。 第二,她开始出现幻觉。 午夜梦回总是被冷汗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三哥在她床边,也不眨眼睛,就是直勾勾,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试探性的喊出了一句傅将军?结果那人就像散沙一样,随风吹走。房间空无一人。 她就是因为觉得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三哥,才会忍不住想见他。 然而最近,愈演愈烈,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 她有一次闲逛,在白天看见了三哥,她想着避嫌,想扭头走开,但是内心忍不住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 结果三哥还是像那天晚上一样,面无表情,像个死人,和死人不同的就是他的眼睛毫无生气的随着荷琳走,不眨眼睛,就那么瞪着荷琳。 她觉着古怪,但也照常打了招呼,直到身边的侍女战战兢兢的告诉她那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她才出了一身的汗。 从那以后,她经常出现幻觉,在回廊边上,在花园角落,在寝殿大门,在喝茶的小几的对面都能看见三哥的那双眼睛。 她痛苦的扶额,她觉得这肯定不正常,找太医看过,也只说忧思甚重,睡眠不好,就是开了几个普通得安神方子,喝了之后没有丝毫的缓解。 她怀疑是饮食出了问题,她每喝一口都用银针测了又测,结果还是徒劳。 我摇了摇头,表示否定:“既然诊脉没诊出你身体上的不好,那便不会是毒,若真是有人吓药,看这个功效,想来也不是为了毒害你的,否则,直接下毒,你就死了。” “娘娘,我已经好久都没睡过安慰觉了,”我看了看那妆粉也盖不住的憔悴,有些心疼。“睡着了也会有梦魇,总梦见傅将军掐这我的脖子要杀了我,醒来还有幻觉。”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一般。 她看起来极痛苦:“我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她撸起袖子,我倒吸了口冷气,那上面有许多道深深浅浅的刀疤,我忙捉住她的手,唤枝雨进来我给她上药。 她却没说话,拿着我桌上的水果刀就划了自己一下,愣愣的看着血珠崩了出来,才放心的交给我。 “你这是做什么。” 她迷茫的说:“有时候在梦里,也会梦见傅将军,但是过于可怕,我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好用这种方法区分,梦里不觉得疼。” 我狐疑的问:“你会分不清是因为幻觉和梦境是因为幻觉和梦里都有三哥,那你刚刚那是……” 她苍白一笑:“没错,我刚刚也看见了傅将军,就在娘娘身后。” 我浑身顿时抖了三抖,明知没有,还是不可抑制的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我按按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抚道:“别怕,都是幻觉。” 她苦笑着摸了摸脸,“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来帮我戒掉傅将军的,我现在看见他就害怕。” 她摸了摸我给她包扎完的伤口,怅然若失的说道:“或许是行宫的问题,好在三天后就走了,回到皇宫,到熟悉地方或许就好了。” “你可排查过你宫里的人?” 她摇了摇头,“查不出来,我现在的饮食都是我从匈奴带过来的人,亲自经手,也无用。” 我俩沉默了许久,我想了好久,也想不出来一个对策。 还是她打破了低沉的气氛:“娘娘不是还要去找陛下嘛,臣妾就是太慌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娘娘被为我担忧了,尽快去找陛下把。臣妾告退。” 望着她的背影,我十分心疼,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我记得刚刚陛下说……处理好了去找他? 处理好了……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赶忙收拾收拾就跑去了陛下那儿。 “月儿来啦,来,陪朕下盘棋。” 下什么棋啊,再晚一点,我看荷琳都要死了。 “陛下!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知道什么?” 我走到棋盘前坐下,“你刚刚明明说处理完事情来找你,你怎么知道,英婕妤要跟我说事情?!” 他冷哼一声:“英婕妤梦魇许久,总在睡梦中念出神威将军的名字,这事要不是朕堵着,早就满宫皆知了。” 我晴天霹雳。 他……他竟然知道了?! 三哥和荷琳?! 我想都不敢多想,起忙起身,干净利落的跪下,狠狠向下一拜,“求陛下饶恕荷琳!这事情也同三哥没有关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后妃在睡梦中念叨前臣的名字,已经是大忌,就算他们俩什么事也没有,陛下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只能期望,他或许能看在我的的面子上,看在傅家忠心耿耿的面子上,饶了他们。 他将我扶起,捏了捏我的脸,“傻月儿,朕什么时候说要处罚他们了?” …… 啊? 我持续懵逼中。 他拉着我坐下,“英婕妤进宫的那夜,朕……原本以为她是愿意的……不想他给朕划伤了,说她已经有心上人了,求朕可怜她。” “既然她心不在此,朕就不会再去她宫里,况且……”他亲了一下我的手,“除了你,其他人又干朕何事?” ??? 这个意思是说,除了我,别人绿他,他都不管? 可是那毕竟是他的小老婆啊! 他看出了我的震惊,解释道:“朕心里,对她也无甚感情,朕并不在意……”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等等!我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试探的问道:“陛下的意思是……你以后不管荷琳了?” “她喜欢干嘛就干嘛,本来她也是因为身份来这的。” 我有些激动:“那……那……臣妾说个大逆不道的话……” “以后,荷琳可以去找三哥吗……”问完我才觉得自己疯了。 “别被人看见,别满宫皆知,别太过分。” 这便是……同意了?! 我欢喜雀跃的不行!简直要蹦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不用在阻挠荷琳了,她也可以时常见见三哥了! 可是……陛下这不就是被绿了吗? 没事没事,他有我就够了。 我猛然间想起荷琳梦魇的事,便隐晦的,没那么直白的和他说了说荷琳的情况。 他略略思忖了一会,出声提醒道:“月儿记不记得,之前母后梦魇的事?” 我恍然大悟!我说我怎么听荷琳的描述觉得那么耳熟,原来之前那段时间,太后梦魇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情节! “所以,那就不可能是偶然,几乎可能确定是人为的了?!” “嗯,回头朕把出来行宫的人的名单叫人整理出来,看看和母后还有英婕妤这边有没有重合的。” 我小跑过去,吧唧亲了他一口。 “陛下,你真好。” 他反手扣住我的头,给我摁在怀里,“朕如此顺皇后心意,皇后不给朕点奖励?” “那陛下想要什么奖励?” 他用鼻子挂了挂我的嘴唇,气息在我的颈间游移,空气不觉带了一丝燥热:“月儿明明知道朕要什么,怎么还明知故问?” 他拉着我坐在他的腿上,我察觉到一丝不对。 我赶忙推开他跳了下来,我现在有一丝窘迫,“陛下……别闹,臣妾还要去英婕妤那和她对名单呢。” 他有些委屈的要追过来:“月儿就知道,旁人,都不管朕的吗。” …… 我逃离陛下处的时候,已经浑身是汗了,陛下非拉着我腻歪好久,缠缠绵绵的,我浑身竟是有些酥软。 但我傅椒遥是可能被美色所征服的吗?! 此刻,兄弟道义还是最重要的! 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荷琳!陛下同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荷琳了!这样的话,荷琳见见真实的三哥!或许梦魇的毛病就能改善不少! 想到这里,我的步伐不经都加快了许多,走到荷琳寝宫时,快乐的神情都已经控制不住了! 结果一踏进门,就发现她宫中乱作一团。 我心无端的得快跳了几下,众人见是我,忙跪下行礼,我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忙抓住一个就问,“你们怎么了?英婕妤呢?” 那个小姑娘哭着说道:“婕妤,婕妤她……” “割腕自尽了!” 第五十章 荷琳 太医说,能救回来,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荷琳宫里上下严密封锁,不准对外说一个字,如归走漏风声,后果自负。 一碗汤药灌下去之后,荷琳终于缓过来气的那一瞬间,我脱离倒了下去。 那一瞬间竟是差点哭了出来。 一问荷琳的贴身宫女我才知道,是因为荷琳今天又看见了幻象,她不愿意,在被折磨下去,辨别梦境现实的时候下了狠手,往手腕上使劲划了一刀。 侍女进来正看到荷琳愣愣的看着手腕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溪流,叫喊着用衣服死死勒住手臂,另外的人直接把太医抓了过来,这才留住一条命。 我坐在荷琳的床边,抚着她的手,给她整理了额前稀碎的头发。 睡梦中的她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和嘴唇是病态的惨白色,眉毛微蹙,不知是不是还在梦魇。 那日马球打的飞扬的女子,生命是那样蓬勃向上,挥舞球杆的姿势像极了小老虎捕食时候的姿态。 可此刻,她的生命仿佛能随时从指尖溜走,最近,她已经憔悴的不像她了。 她本不该这样,她的脸上就该洋溢着笑容,她是草原上小公主,她该是最快乐的女子。 我静静的陪了荷琳一会儿,就和枝雨回到了宫里。 我一定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 欺人太甚。 到底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之前害太后,荷琳和太后,究竟有什么共同点? 太后当初也是,太医当初并没有诊出别的东西,只说忧思过重,也只能开出来安神的方子。 这个如今荷琳如出一辙。 但是太后当初坚持要安华殿的法师来做法……这又是何故? 难道说……太后的幻觉和梦魇是…… 死去的人? 所以,太后才会认为是闹鬼,坚持要安华殿来? 那荷琳这是怎么回事?三哥如今不是好好的吗?这奇怪得病究竟是怎么得的?我记得太后当初还真是叫安华殿做法事给弄好的…… 难不成,我也要给荷琳做法事?荷琳被附身了? 我一个人在这胡乱揣测也是瞎想,我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一切告诉了陛下。 “如果是毒,太医不可能诊断不出来,而且母后的饮食一直是由专人负责,见缝插针的可能性不大,况且负责英婕妤和母后这方面的人并不重合,饮食的概率不大。” 不愧是陛下,轻易就能分析出来死局。 “不是饮食……会有别的途径吗?” 他略略沉吟:“首先要判断是不是毒,若是毒,定是无色无味的,不然不可能母后和英婕妤都毫无察觉,若不是毒……” “可能是某种江湖上的秘术,邪门的功法,总是我们不知道的,月儿当心,朕已经派大理寺秘密查探。” 他把我拥在怀中,慢慢的抚摸我的头,“月儿别太挂念了,此时朕会查找,有消息就跟你说,好吗?” 我的头靠在陛下的胸膛上,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我慢慢觉得安心了许多。 “臣妾主要是担心此人会继续为非作歹,母后,后妃,臣妾担心,下一个就是……”我急忙闭嘴,懊恼的打了打自己的嘴巴。 真的是,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简直跟诅咒陛下一样。 他拉来我的手,轻簇着眉毛象征性的打了打我打自己的那只手,有亲了亲我的嘴,“不许打自己,你放心吧,朕是正宗皇室血脉,有真龙护体,邪物不能伤朕分毫。” 切,拉倒吧,你那皇位是抢来的好不好,以为谁不知道呢…… 不过,他这么说完我的确安心许多。 “娘娘!英婕妤醒了!” 我急忙跳起来,要起身跑去找她,被陛下一把拉住抱在怀里,“月儿要去哪?!英婕妤那自有人照顾,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坏笑着要扯我胸前的衣襟,在我耳边轻言,“留下来陪朕。” 我一把推开他:“不行!荷琳在宫里就和臣妾关系要好,此刻她醒来,也没有熟悉的人,我自然是要陪她在身边的。” 说完我就整理整理衣服,马上就要走了,一抬头,就看见他委屈的神色。 “皇后就知道管别人!你都不睬朕了,朕在你心中的地位何时能再进一步!” 这人!怎么在某些时候跟小孩子是的! 我好声哄他:“陛下,臣妾去看看英婕妤,她大病初愈,得有人陪着,她一个人,遇见幻象若是在做傻事可怎么办?” 他一把将我扣住,狠狠的亲了过来,我被他亲的目眩神迷的时候,他轻咬我的唇,威胁我,“那你答应,今晚会回来陪朕!” “好好好,臣妾答应你!” 他似是不满足:“若是你不回来呢?” 我顿时心里起了脾气,又有点想逗他。 我搂着他的脖子,狡黠一笑:“若是臣妾不回来,陛下就狠狠的把臣妾睡了,好吧。” 他脸色极为精彩,浑身僵硬,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我瞬间心情大好,从他怀里跳开,拍了拍衣褶,“臣妾告退。”然后…… 火速跑开! 跑出大殿,枝雨已经贴心的给我备好了较撵,我一个箭步窜进去,直奔荷琳寝殿。 我急急忙忙冲进去,就看见了缩在角落的荷琳。 “荷琳!你醒了?这是在干嘛?怎么不躺着?” 她神情痛苦,见到是我来了,才硬是挤出来一个笑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娘娘……床上,他在床上……” 我扭头一看,床上空无一物,我知道又是她犯了幻觉,我冲到床前,冲着床恶狠狠的挥手,“滚!滚开!不管你是什么!都别来烦我的荷琳!” 我回头望向荷琳:“别怕,我已经给他打跑了,别怕,都是幻觉,别怕!” 我看见她浑身紧绷这的状态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放松了下来,表情瞬间崩掉,爬起身,张开双臂,哭着向我跑来,“呜呜呜,娘娘……” 我扶着她坐在床上,轻轻拍她:“别怕,别怕,他已经走了,不存在了,都是假的,不用怕。” 她低声嗫嚅:“我想我父王了。” 我心中难受的不行,我最见不得小可爱露出这么难受的表情,更何况,她还是我的小护法,更何况!她还是我三哥唯一的心上人!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梦魇对象是三哥。 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若是陛下天天这么在我窗前,像死人是的直勾勾盯着我看,还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变,我只怕是早疯掉了。 她紧紧的拽这我的袖子,满脸泪痕:“娘娘,可不可以留在这陪陪我。” 看着外面已经黑了的天。 想想刚才似乎答应了什么。 眼前的荷琳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好啊。” 结果……终究还是留下来陪她了。 唉,她这个状态,我怎么放心她一个人,我安慰她:“没事的,马上就回皇宫了,回去之后,我仔仔细细的调查,还有陛下,我们都会帮你的。” “我回去也好好问问太后,当时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就安心的过完这几天,然后快快乐乐的回去,等你反应过来,我们就把事情解决啦。” “娘娘,你真好。” “我好像好不知道荷琳的年岁。” “娘娘,我17。” “哈哈哈,我马上18了,你以后如果是大场合,别人都在的时候叫我皇后娘娘,私下里叫我姐姐就好。” 她眼睛里瞬间有了光亮:“真的吗?” 不愧是小可爱,这么一点点小事情,她都能欢喜成这样。 “对呀,这可是宋婕妤都没有的待遇呢,等咱们回去,她怕是要吃味呢。” 她神色极认真:“宋姐姐也是极好的人,我怕她会不喜欢我。” “嘿嘿,”我冲她神秘一笑,“我告诉你,怎么让她快速喜欢你。” 她附耳过来,“那就是跟她一起撸猫!” “真的?!” “在宫里,没有人比她更喜欢猫了,你只要跟她谈猫,她能瞬间跟你打成一片。” 她微微沉默了一会,靠在了我的肩上:“姐姐,你跟我讲讲傅将军好不好。” 我心里升起来了一阵无端的难过,“好。” “三哥那个家伙,是我们几个里最淘气的,他小时候就诓我把夫子的胡子,他说只要我能拔下夫子的眉毛,夫子就能给我免课学作业。” “真的?!结果呢?” “能有什么结果?被打手心了呗。” “傅将军真是淘气。” “我家是文臣世家,可是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从小学武,铁了心的要参军,父亲怎么打也没用。” “我在匈奴的时候就听说过傅将军的名字,两边起战事,对方将领的事迹多多少少都会传到己方阵营上。” “嗯?他有那么厉害?” “嗯嗯,傅将军骁勇,是汉人的得力干将。” “就他?!他算个屁得力干将。戍守北境的人可是人家李老将军,他就是个副将,滥竽充数的。” 我微微失神:“不过,眼下已经和亲,两国边关或许都能喘口气了。三哥也不着急回去了。” “可是。”她眸中带着爱恋:“他当初救下我的时候可是英勇的很呢。” 我瞬间起了八卦之心:“当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知道凶险万分。” 她回忆:“就是峡谷两边冲出来了许多人,他们要杀我,傅将军以一当十,扛着我就走到了山林里面。” 她有些脸红:“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也很照顾我,找到的瓜果什么的也让我先吃,后来他就带着我杀出重围,找到你们的部队。” 光听这种简单的描述我不禁也一身冷汗,感到后怕,三哥那两下子我心里其实一点数没有,当初我焦心的不行,也就是怕他是三脚猫功夫。 没想到他一腔热血从小练功,竟是能救这么多人。 “姐姐,傅将军真的值得,你们汉人,许是也有好多姑娘喜欢他的。” 这点我不否认…… 我们家的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嫁不出去,娶不着人的。 只是他一门心思根本不在这,常年守边关,条件又不好,好多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三哥受苦,但是他是首辅的儿子,如果想,说亲的人还是能踏破门槛的。 我心里极难过。 可惜,他就对一个女孩子起过心思。 还是这样,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存在。 第五十一章 惊魂夜 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好了,不说这个了,他这个呆子说出来影响心情。” 从小我就是家里最小的,进了宫之后,大家叫我太子妃和皇后娘娘,如今终于有个能叫我姐姐的人了,我赶忙摆出来个姐姐样儿,摸了摸她的头。 “等回皇宫,一切就好了。到时候解开你的梦魇。三年之后,咱们再回这里,就又是快快乐乐的了。” 她低低沉沉的说了声嗯,看出她困了,就小声告诉枝雨,让她去回禀陛下,我在荷琳这歇下了。 回头跟荷琳说了声睡吧,她就沉沉的睡了下去,荷琳的宫女熄了灯,放下了幕帘,室内只剩下了淡淡的熏香味道和荷琳均匀的呼吸。 渐渐的,我也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了孙妙华。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一如从前美丽。 我在梦里没有意识到是梦,恍惚间,他就就到了跟前。 “恭喜你,你赢得纪郎的心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听见她叫纪郎,我浑身不舒服,有些不服气的开口,“你既然已经走了,何必回来冷嘲热讽,陛下不可能一辈子不在爱别人了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扬起了头:“你现在得到的,不过是我剩下的罢了。” 她一步步逼近,我失神的后退:“我和纪郎当初的浓情蜜意,你现在不及十中之一,我陪他度过的岁月,在夺嫡的血浪中翻涌的时候,你那时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纪郎的第一幅画,是给我画的。纪郎的第一个吻,也是给我的,我是纪郎的第一个女人,你现在为什么能承受他这么舒服的爱,全是因为我的培养。” 她挑衅着看我:“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你还得感谢我呢。” 我再也忍不了了,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已经是过去了,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也清楚,从一开始,他的爱就是在你的设计之下,你有什么资格耀武扬威?” “哦?是嘛?傅家嫡女,一国之母,当朝皇后,你敢说你从没有一刻在我面前自卑过吗?你敢说骄傲如你,你从未不由自主的和我这个被践踏进泥里的人比较过吗?” 闭嘴! “你不敢,因为你心里知道,你输的彻彻底底,在东宫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你若真的好到比肩仙女,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闭嘴。 “你现在不就是占着正妻的身份,长了张好看的脸,会了点才艺罢了,有太多人能把你替代下去了,你真的觉得你的爱会长久吗?” 闭嘴…… 她突然变得愤怒,冲我叫喊:“你占有着本来就是我的那份爱,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孩子也不会没有,陛下也不会厌弃我!” 说完,她突然伸手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眼中喷出仇恨的焰火似是要把我燃烧殆尽。 由她双手散发到我脸上的充血感一路向上满眼,能感受到喉咙和气管在被大力捏住,嘴和鼻子一起呼吸都不能填补我所需空气的十中之一。 或许是这种触感实在太过真实,我一睁开眼,回到现实生活中,就看见荷琳骑在我身上,恶狠狠的掐着我的脖子。 “荷……荷琳……你……放开。” 我的试图挣脱开荷琳的双臂,但是她脸上闪出了疯狂的神色:“掐死你,掐死你让你在纠缠我!” “荷琳……你清醒……” 意识已经逐渐涣散,荷琳坐着我的腿,我不能动弹分毫,我试图张口去呼唤枝雨,可是她紧紧掐着我的喉咙,我只能发出干瘪的嗬嗬声。 我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也不知道我死后,大哥三哥能不能撑起傅家,二哥去那么远的地方做官,腿伤要不要紧。 我死后,我在陛下的心里能不能比孙妙华重一点。 希望陛下能看在我的情谊上,护住傅家。 娘,女儿不能尽孝了。 或许是命不该绝。 我在意识即将涣散的时候,胡乱挥手,床头的花瓶挥了一下,它颤颤巍巍晃了几下,终于,上天垂怜,他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娘娘?您没事吧。什么声音?” 有事,我快死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拍了拍床板,下一秒,我听见了枝雨破门而入的声音。 “娘娘!” 恍惚间,我感受到好几个人上来,过来拽荷琳的手。 我只想说……别拽了,再拽脖子要断了。 终于,在她们的不懈努力下,荷琳的手指被全部掰开。 我像沉入海底的人,拼命的向上游,身体里的气马上就不够用了,在你能坚持得到的最后一刻浮在了水面上。 我下意识的狠狠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当凉气过在嗓子处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疼痛,我不受控制的咳嗽了起来。 不像感染风寒的那种在肺部发出的震咳。 而是空气穿过支离破碎的嗓子,为了减轻疼痛所发出的咳嗽。 我扶着床边,大口大口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流了一脸,才缓缓的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我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枝雨再拍我的背,我整个人倚在她怀里,她浑身颤抖,一直哭喊我。 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示意我没事,气喘吁吁的回头,就看见几个人架着荷琳。 “让你缠着我!掐死你!掐死你!” 枝雨可能是真气着了,怒喊:“大胆!你竟敢谋害皇后娘娘?!” 我急忙去捂她的嘴:“你是要满宫皆知吗?!” “娘娘?!她害你,你还要维护她!” 我回头看向荷琳的状态,她这副样子太反常了…… 反常…… 我突然反应过来,“来人把这个熏香断了!” 吓人很快反应过来,一盆水破向了熏香炉,过了一会,荷琳似断了线一般,晕了过去。 我大怒:“今晚负责点香的是谁?!” “娘娘,是奴婢。” ???枝雨??? 她哭丧着脸:“她问了宫人,平时的香去哪领,那个宫女把她带到一个杂物间,递给她了一点香。” “可看清脸了?” 她哭道:“未曾,请娘娘责罚。” 我坐在主位上,摇了摇头:“不怪你,对方存心蒙骗你,你怎么也认不出来的。” “那现在……” “平时英婕妤都点什么香?” 这时,却是枝霏上来回答我:“禀皇后娘娘,英婕妤从前不点向,是近来……睡眠不好,太医换成了安神香。” 我冲枝雨吩咐下去:“不要声张,去找信得过的太医问问这是什么香。” 今晚,都别睡了。 “今天的事,谁敢声张,本宫绝对扒了她的皮。” 过了一个时辰,枝雨领着太医披星戴月的回来:“娘娘!这是一种致幻香!” “致幻?英婕妤近来幻症频发,是否跟这个有关?” 太医摇了摇头:“这种香的成分,下官从未见过,不过…绝对不是平时开的安神香。” 我问枝雨:“库房查了吗?剩下的香怎么说?” “剩下的全是安神香,只有这一颗是不一样的。” 这是有心人要针对我啊。 我一来,就把香换了。 和亲公主把皇后杀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我问太医:“既然是燃的香,为何本宫没有和英婕妤一样的症状?” “应当是两物相克的关系。” “定是英婕妤从前致病的那种东西,使得英婕妤在病期间,闻到这种香便会致幻,发狂,从而伤人。普通人闻了大概会失眠多梦。” 难怪,我会做那样的梦。 我松了口气,“那英婕妤现在状况怎么样了?” “已经无大碍,现在算是睡去,醒来就好了。” “之前的幻病究竟怎么才能根治?” “这……恐怕还是得找到致幻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啊。” “多谢秦大人,这么晚了还来,枝雨……”枝雨把那个金带子递了过去,“这点子心意,秦大人务必收下。” 他连连摆手:“皇后娘娘这不可,下官和傅大人是故友,如此折煞老夫了。” 我劝道:“正因您是家父故友,才更应该收下,不然父亲知道了我这么叨扰秦大人,定是要责骂我的。” …… 送走了秦太医,我才喘了口气去荷琳的偏殿坐了会儿。 老实说,我不敢回荷琳那住了,有心里阴影了。 “娘娘,您补一觉吧,这么晚了,您有这么操劳。” “我操劳什么了,一直是你跑前跑后的,我就在后面等个消息。”我笑着催促她,“你快去睡吧,我在想想事情。” 她还想在劝我,被我捂着嘴推到了她歇息的地方。 留下一个人的时候,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了。 对方这招,太毒了。 不费一兵一卒,匈奴,傅家,牵一发而动全身。 它或许知道荷琳对三哥的情谊,或许不知道,最有可能的事它希望荷琳对三哥有感情,这样就能利用起来。 制造梦魇之后,等待我和荷琳独自二人接触的时间,使荷琳发狂。 界时,香已燃完,别人什么都查不出来,就算能查到,可世人皆知的结果都是英婕妤杀了皇后。 和亲的意义全无,边关怎么可能不起战事? 或许它就是当初把和亲详细计划泄露的那个人,它从头至尾,都是为了挑起我们和匈奴之间的战争。 三哥破坏了它的计划,它便暗害荷琳,这样扣上荷琳和三哥私通的帽子? 一步一步把掉我朝的爪牙,它……是匈奴方? 亦或者,是有造反倾向的……汉人? 这件事情,必须禀报陛下,必须立刻把这个人找出来,否则,我朝危矣。 我也赶紧找父亲,如此掌握朝局之人不可能是后宫,一定是前朝,让他们赶紧排查前朝官员?! 等等。 当初,久岚做的那一切,又提到她动用过以前夺嫡时候的人。 在那之后陛下排查过一遍。 会不会是当时有了遗漏? 如果是曾经的逆王余党想要做这个事,那一切便能解释的通了。 他们想要搞垮陛下的江山。 我们怎么能坐以待毙? 看来,后天回皇宫,我有活干了。 第五十二章 受伤 第二天早上,我仍然拖着青黑的眼圈,去荷琳的正殿吃早膳。 我真心觉得,我来行宫是来熬夜的了。 进去的时候,荷琳已经醒了,正襟危坐在桌子前,想到她昨晚的样子,我还是有点心有余悸,坐在她对面问了个好。 她缓缓看向我,突然伸手给自己了一巴掌。 “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我对不起你……”她眼睛里透露着无尽的懊悔,抓着我的手就要扇自己。 “姐姐,你打我吧,你打我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我急忙,把手抽出来,把住她的肩:“你说什么呢?!这明显是有人存心要害你,你自己为难自己做什么?!” 她还是哭了出来:“若是……若是昨晚,没人拦住………我真的就要随娘娘去了。” 我在她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好的很呢,什么事也没有,你也没事,咱们大家都没事。” 我摸了摸她的头:“别哭了,这几天,你真成小哭包了,”我给她拭去眼泪,“好好吃饭,今天是最后一天围猎,三哥和陛下都去呢,咱们得去送他们。” 说完,我往她嘴里塞了个小馒头,她才展颜。 我和她携手去围猎场时,陛下正在看着三哥喂马吃草。 我们四个人出现在一起的时候,气场仿佛滞了滞。 许是梦魇折磨荷琳太久,她甫一见到三哥就浑身发抖,急慌慌的找刀要划自己,我急忙摁住她,指给她看。 她顺着我的手看过去,三哥一脸好奇的看和我们,发现我在指他,扬起了一个生龙活虎的笑。 他绝对不是幻象,他就是活生生的傅衫喻。 荷琳明白过来,愣愣的看着三哥,仿佛过了千百年,才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看到陛下时,他正恶狠狠的审视我,邪笑挂在嘴角勾的我一身恶寒。 完了完了,我完了。 我转身想要逃跑,却看见他勾了勾手,示意我过去。 我将视线移向别处,想假装没看见,结果,我那挨千刀的傻哥冲我招了招手。 “月儿!你快过来呀,陛下叫你呢!” 妈的,我真想踢死你。 不能装无视了,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就听见陛下阴恻恻的说了句:“傅将军,朕和皇后有些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三哥被一头雾水的搞下去,我扭扭捏捏的走上前去,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你昨晚答应朕的那个架势去哪了?” 我一时吃瘪,“臣……臣妾,看英婕妤状态是在不太好,就……去陪她一晚上……” 他低头凑近我:“哦?那你觉不觉得,朕的状态也不好?” 我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告诉他呢。 “陛下!臣妾绝对不是可以哄骗您的!”我看了看周围无人,神秘兮兮的告诉他,“上次泄露和亲行程的人,恐怕又出现了!”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凝重的神色:“又出现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喉头一梗,“因为……因为……昨天……英婕妤…的熏香,被人换了。” “换了?换成什么了?” “额,换成会使人发狂的……” 他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会,瞬间脸色大变,他冷冷的接了下去,“然后呢……” 绝对不能说荷琳伤了我?! “然后……然后荷琳差点伤人……” 他拽起我的袖子就要查看,“你怎样?有没有事,伤到哪了?!” 糟糕,不能让他乱摸,我脖子上的勒痕是好不容易盖上的,千万不能被他摸花了! 我赶忙推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臣妾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今天最后一次围猎,陛下赶紧出发吧,等陛下回来在商讨适宜也不迟!” 他抱捏着下巴盘算了一下,才肯罢休,临走的时候,伏在我的肩头上轻轻说了一句:“别忘了你昨晚得承诺。” 我极其恐惧的看了他一眼,他骑上马回头,目光灼灼的凝视了我很久,才转头离去。 完了,今晚我完了。 一想到他那个眼神,我便一阵恶寒。 “皇后娘娘,怎么了?”荷琳上前问我。 “没事,陛下他犯病了。” “犯病了?” “嗯,咬人病。” ——— 许是她昨晚被引出来的病,也可能是今天她见到了真正的三哥,各方面原因加起来,荷琳今天还暂时未出现幻觉。 此刻我俩正无聊的吃着冰碗。 我怕她吃多了肠胃不好,吃了两碗就不准她再吃了,她吵闹着还要,我迟迟没敢看书,我怕她注意力一分散,就又开始出现幻觉了。 “姐姐!你说好的,我背下来这段诗你就再给我吃一碗的!” “那不做数!你就被下来几句话,那个叫诗吗?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封号怎么来的!那怎么能行?!” “我知道!英勇得英,英才的英,英气的英!” “屁,是颜如舜英的英!这是夸你长的好看的!” “姐姐!我不要长的好看,我要吃冰碗!” “不可以!冰碗吃多了绝对会闹肚子的!” 与她闹闹哄哄了许久,颇有点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意味。 只不过,我这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皇后娘娘!不好了!” 小品子跌跌撞撞的跑进帐篷里,我忍不住说他道“怎么如此没规矩?有什么事慢慢说。” 这话说完,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气息变得重了起来。没待我多想,小品子磕磕绊绊的说出来了一番另我愣在原地的话。 “陛……陛下和傅将军在山上遇着了了熊!此刻陷入苦战,一队卫兵已经过去支援了!” 我耳朵轰隆一下炸了开来,急急忙忙地起身来,由于起快了,眼前一黑,就是要倒下。此刻我也来不及在矫情,赶忙扶住桌子。 细问:“熊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怎么会如此棘手?陛下呢,可有受伤?”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只知道是遇到了熊窝一家出来觅食,第一小队受伤的已经被抬下来了,陛下和傅将军暂时未下来,亲卫兵已经跑过去支援了。” 荷琳结结巴巴地问:“傅,傅将军呢?副将军怎么样了?” “哎呀!娘娘们,具体情况都是从一线下下来的卫兵说的,奴才也不甚清楚。” 我直接绕过他掀开帘帐,“立刻带本宫过去!” 大夫被急急召了过来,在山下设了个帐篷,作为医点,我走过去看到被送下来的士兵胸膛,有一道明显的动物抓伤痕迹,我忙上去问:“上面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个士兵眼看是我便挣扎了起来问安,我示意他躺下,他喘了口气说:“我们跟随傅将军护在陛下两侧,突然窜出来了一只灰熊。” “陛下和傅将军本来还比赛,谁能将这头熊击杀,几箭射下去之后灰熊就倒下了,陛下和傅将军还好奇,这只灰熊体型怎么如此之小。随后,便来了两只体型极其硕大的灰熊,愤怒嚎叫就朝我们来。” “傅将军身先士卒,挡在陛下前面,一队卫队也上了过去。” “他们俩可有受伤?!怎么没跟你们一起下来?” “回皇后娘娘,陛下和傅将军身先士卒,不愿意在我们后面,陛下和傅将军在卑职离开时有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受……受伤了?! 我向后扶住,枝雨上前轻声安慰我。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围猎最后一天,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 “此处负责山林的人何在?” 正常情况,负责行宫的人会提前肃清这山上大型的,具有攻击性的群居动物,以防伤了皇室之人。 为什么这次能遇见一窝子灰熊? 很快下面的人给我带来了一个浑身发抖的负责人。 “见过皇后娘娘,下,下官行宫负责人,季峰直。” 我冷笑一声,“此刻还不是问你罪的时候,此处山林,你应当是最熟悉的,赶紧再加派一队人,先护送陛下和傅将军下来!” 他唯唯诺诺的答应,又加派了人手上去。 我刚一回头,就看见荷琳翻身上马,我赶紧跑出去拽住缰绳:“你干什么?!别给我添乱!” 她神色焦急:“我不放心他!你也是吧,我正好也帮你去看看他。” 她说了两个他。 我自然都懂是什么意思。 她不放心三哥,我不放心陛下。 我死死的拽住缰绳,不放手,生怕我一松手,她一溜烟的就跑了:“简直胡闹!何时到用你出马的地步了?!你上去能干什么?除了添乱,你又能做什么?!” 她眼神中满是不甘,但好在执着缰绳的手还是缓缓放了下来。 我眼疾手快将她拽了下来,吩咐着她身边的宫女送她回行宫。 “赶紧回去呆着!别多想,这里一切有我。” 把这个麻烦的家伙送走之后,我把注意力的重新投入这场意外的状况中。 其实用不着我规划什么,下面的人自然已经,有了应对的措施,但是在那闲着什么又都不干,我又觉得十分焦心。 我心中又气又急,还责怪陛下傻。 三哥留在那就算了,好歹也是个领过兵,打过仗的人,陛下那个文弱样子,冲上前去干什么? 笼络人心也应该有个度。 如此形势下来,真的不知道要让多少人担心 看何荷琳刚才跃跃欲试上山的样子,我不禁有点心痒,我也想赶紧去看看陛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所谓的轻伤到底有多严重,急死个人! 正当我犹豫怎么跟下面的人,说让我也过去看看的时候,只听山上的人一声大喊。 “陛下,回来啦!” 请假条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皇后的宫斗日记》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皇后的宫斗日记》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五章 疑云重重 听到他回来,我简直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忙朝他们喊的那个声音迎过去,走进去一看,我才愣了。 陛下的右臂全是血,染红了一片龙袍。 我内心慌成一团,心跳个不停,赶忙上前扶着他去,快叫太医。 不用我吩咐,太医院全体一早就在一旁候着了。 我这时候才没良心的看了看三哥,他灰头土脸的。我揪着他转了好几圈,左看右看,好在是没有外伤。 陛下安抚了我一句就被太医们拽去小棚医治了,我和三哥跟在后面,我急急忙忙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跟陛下走的好好的,突然窜出来一只熊,我还跟陛下说呢,这熊体型不大,还好对付,想来是未成年的。不料杀了他之后突然窜出来两只成年,体型硕大的灰熊。” “我们护卫队率先上去和熊搏斗,但是那熊跟成精了似的,仿佛知道杀他们孩子的凶手是谁?一掌下去伤亡了好多人,就朝陛下冲了过来。” “我先冲上去解决了一个,回头再看陛下的时候,陛下的手臂就被熊给了一下,但好在只是伤及了皮肉。” 他一脸自责:“月儿!都怪我,没保护好陛下!” “这怎么能怪你,这就是情明显就是不可控的。” 此时走到了陛下跟前,我赶忙上去询问太医情况。 “启禀皇后娘娘,陛下伤及皮肉却未动筋骨,并不严重。” “出了这么多血,还不严重?!陛下,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他居然还伸出来左手,理了理我的头发:“皇后就是小题大做,朕没事。” 我气的懒得说他,我赶紧吩咐背后马车送陛下,赶紧回行宫。 这一路上我钻进马车,心疼地看着他。 “受伤了,为什么不先回来?一味的在前面逞强做什么?身先士卒也没有你这样的,你是武艺高强,以一敌百不成?” 他捂着伤口,勤着笑,看着我不说话。 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跟熊搏斗,脑子也打坏了吗?“笑笑笑笑,什么笑,你当我在跟你开玩笑吗?你知不知道我在下面有多着急?”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我情绪激动的手说:“给朕生个太子吧,这样朕将来出了什么事也放心了。” ?????? 这人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知道刚刚在说什么吗? 他似乎是读懂了我的表情:“月儿,你不用担心,朕有分寸的,更何况,朕受伤并不是因为朕逞强造成的,当时的情况受伤已是必然。” “什么意思?” “当时的情况,太过蹊跷,那两只熊,几乎是笔直的朝朕跑过来的。一路上几乎是无视掉阻拦他的人,太不正常了。” “的确蹊跷,臣妾已经听三哥说了,臣妾是不信什么牛鬼蛇神的,如此看来,只怕是人为的。” “你今早跟朕说昨天英婕妤的香被人换过了?” 他说完我的脑袋瞬间像被打开了关窍一样。 “月儿你说,如果昨晚你被英婕妤伤到,或者今天朕死在山里,会如何?” 我瞬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他的目的,简直就是为了造成我朝大乱,他的目的难道是…… 谋反? 卧槽,这事情的走向也太吓人了。 “陛下可有头绪?” 他望向远方,嘴角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稍微有点人选了。” 见他心里有了计量,我心中稍微放心了一点,这么看来进来宫中发生的怪事,十有八九都是这个人的手笔,估计那次太后梦魇也非意外。 真的是手眼通天呀,前朝后宫皆有眼线和人手,此人究竟是谁? “禀陛下,负责肃清围猎场地的的人已经压往大牢,等候问审。” “好,给朕问,要是问不出来什么的话,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我心中惦记着事,反应过来的时候,刚刚过来的人已经走了,我赶忙探头叫住他。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去查查这个管事的有没有要紧的家人,若是有,那便保护起来吧。” 那人犹豫的看了一下陛下,陛下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那人领命走了。 “月儿,你是想到了那个宫女的妹妹了吗?” 我点了点头,的确,我内心深处总是介意着那个连清的死去的妹妹。 我明明答应好连清会保护她妹妹的,可是她还是死在了久岚的手里。 虽然后来陛下彻查了这件事,李家作为逆王余党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但是毕竟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若是,这个总管也是被人胁迫的话,最起码,他的家人是无辜的。 ———— 会宫又是好一顿忙,陛下死赖在我宫里不肯走,荷琳哭咧咧的要求见三哥一面,说必须见过了才安心。 陛下也点头了,我才以嘉奖神威将军护主有功,受嘉奖的名义,把三哥挪到后面来。 仍然是当初的那个水榭。 “月儿,你神秘兮兮的把我叫来干嘛,不是说去陛下那儿吗?” “你个呆瓜懂什么?有重要的人要见你。” 走到水榭前面,荷琳已经在那了。 他一看是荷琳,转头就要走,我赶忙给他拉住,他甩了甩手,“你不是说不让我再见他她了吗?!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话这么多干什么?叫你去你去就行了!”说完,我给他推了过去,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气,才缓缓踱步过去。 水榭周围是信得过的人,不会有别的人闯进来,我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他们俩人说了什么,那段对话,或许只有以后在时间的长河里让他们自己去回味吧。 匆匆赶回去,询问了陛下,那个主管还是没有交代,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也一口咬定,他的的确确细细摸排过山上每一处,确定没有大型猛兽存在的痕迹。 “会不会是他真的不知道,只是被人利用了。” 我想到了罗昭仪,她也是自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想法,殊不知,早就被人玩弄于股掌。 既然当初,罗昭仪,孙妙华是久岚指示了先前定王宁王留下的宫内余党,这次又有可能是他们的手笔。那这种作奸犯科,鱼目混珠的手法自然也不稀奇。 包括荷琳的安神香也是如此,后宫,必然还有大量的人手是他们所留下来,又不被我们所知的。 “就算不是他的筹谋,也是他的疏忽,让人钻了空子,这渎职的罪名,是跑不掉的。”陛下云淡风轻的说,“朕不会要了他的性命,若真是仔细查验过,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疏漏,这刑罚于他,不算怨。” 我不是圣母转世,自然不会觉得他是无辜的,就可以免罪,犯这么大的罪责,自然少不了处罚。 好在后天就能回皇宫了,在行宫这边,查东西实在是不方便。而且,回皇宫,我就能去问母后,当初梦魇的细节了。 现在不问一是书信实在是不方便,二是出了这么些事情,我也信不过书信了,我现在神经兮兮的,看谁都像逆王余党。 我正苦大仇深的想着这些复杂的事情,结果那边,一转头,他正在一脸不怀好意的凑过来。 “干什么?” 他顿时有点不高兴:“干什么?!你居然问朕干什么?你今早怎么答应朕的?” 什么我答应他的?我答应他什么了? 他瞧着我一脸疑惑,叹了口气:“朕就知道你这没心没肺的会忘。你昨晚不陪朕的代价还没付呢。” ????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下他的胳膊。 不不是吧。 缠了好几圈绷带,白天的时候呼呼淌血,都这样的,还能想着这事儿呢?! 我是不得夸你一句身残志坚吧。 我摇摇头,咂巴咂巴嘴。“陛下,您多把精力用在国之大事上,咱们朝是不是就能更强盛了?” “生太子怎么就不算国之大事了?” ....... “太医叮嘱您要静养,不能再运动。” “你自己上来不就好了?” ??????? 草。 我站起来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陛下,臣妾觉着,您还是自己呆着更有助于养伤,后天回宫,三宫六院还有一堆杂事需要臣妾处理,臣妾告退。” 终于,我在他幽怨的眼神中走了。 出了殿门我就笑不出来了。 荷琳寝殿始终是个隐患,她现在宫里的一定有有问题的人。 陛下今天遇到危险,有很多不可控因素,但是,那晚在荷琳寝殿可是实打实跟那些人打了个照面,这是个机会,不能错过。 而且还要缓缓治之,不能上次处理孙妙华的宫女那样雷厉风行,毕竟荷琳还在,若是大张旗鼓的没有一举歼敌,反而是打草惊蛇,在此陷荷琳于不利。 想到这,我决定从荷琳的汉人宫女开始查起。 现在荷琳宫里一部分是由她当初从匈奴带过来的,一部分是皇宫给她拨过去的,我觉得,还是属于皇宫那部分问题比较大。 宫女这一环存在太多问题了。 当初孙妙华就是栽倒在了她宫女手里,罗昭仪也是,证明在如今的后宫,底细不干净的人有很多,构成及其复杂。 可能他们原先是不同手底下的人,如今为了对抗陛下,全都凝结到一起了。 到了荷琳那里,我坚持今晚还和她一起睡,她怕的不行,怕她伤害到我,我却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偏偏给她们钻空子的机会,我到腰看看她们有没有胆量再次下手。 第五十六章 回归皇城 “荷琳,你仔细回想一下,你觉得宫里有哪些可疑的人?”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娘娘,没用的,我这个幻症初发病的时候,我就细细的排查过一遍我宫里的人,根本就没发现可疑的。现在也没找到,我发病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不对,一次查不到,就查两次,两次查不到就查三次,总能有所发现的。荷琳,不能放弃呀。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呀。” “这样,我们分开查,你查你从匈奴带过来的人,我查宫里拨给你的。这样,匈奴的人,你比我熟悉,你的工作量也相对少点。” “就当是为了三哥,好嘛?” 这次,她终于没拒绝我,点点头答应了。 她肯不放弃就好。 “娘娘,该喝安神药了。” 荷琳现在怕半夜伤害我,也怕半夜梦魇,加大了安神药的剂量,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她有自己的坚持,我也不好再阻拦。 她睡在了里面,我正要抬手帮她递一下碗,睡里面也是她要求的,她怕她在伤害我的时候,我睡里面跑不开。 我一抬头却是愣住了。 荷琳宫女的构成是一部分匈奴的匈奴人,一部分皇宫的汉人。 我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了。 她就是既不属于匈奴人,也不属于汉人,无帮无派的那个人啊,就是我亲自拨给她的枝霏啊。 电光火石之间,我伸出去接碗的手又拿了回来。 “你就搁在桌子上吧。” 她仍然像她一直以来不卑不亢的那样子:“是,皇后娘娘。” 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她无声的退了出去。 “荷琳,你跟枝霏,平时说的多吗?”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如是照答:“不多,我未把她当心腹,但是,她在我宫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毕竟是皇后娘娘给的人嘛。” 逆王余党...... 久岚手中有有他们手里的残部...... 久岚和枝霏...... 枝霏平时一直是面色淡淡,荣辱不惊的模样。 为数不多的几次露出有波澜的情绪分别是...... 涕泗横流的哭诉久岚的恶行,和那次太后寿宴那个媚态丛生的笑........ 以及,恳求我留在皇宫。 我顿时感觉如临大敌,立刻对荷琳说:“回宫之后,我会把枝霏从你宫中调开,你切莫再和她有交集。” “您是怀疑她?” “十有八九吧,她的每一次出现都在推动事情的发展。而且,一直处于一个状态的人,为数不多的另一种状态就是最反常的。” 今晚,荷琳宫里没有燃任何香,我起身走向那碗汤药,抬手就倒在了盆栽里。 “为了不打草惊蛇,回皇宫之前,她仍然跟着你,但是她给你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要吃,不要碰,东西也要让她经手。” “回宫之后,我会把她调回到我宫里。” 她着急了:“娘娘!这怎么行!她如若是个危险人物,怎么能放在身边?” 我坐回去,拍了拍她的头,“无事,一是在你没来之前,她也在我宫里,我不是一直没事嘛。二是若是我刚把她调回去,我就有什么意外了,那她的嫌疑也太大了。” “在者说,这样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心。况且,她还不一定是罪魁祸首呢。” 我们俩继续聊了好一会才睡下。 一夜无梦,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她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昨晚没有伤害姐姐,不然,我真是......” 我赶忙让她打住:“昨晚可有梦魇?我依稀记得你昨晚睡的挺老实的。” 她摇了摇头:“未曾,有姐姐在旁边,我睡的安心,或许是昨天见了傅将军也说不定。” “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腼腆的笑了笑:“姐姐,我越来越觉得,之前的那个幻症,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应该是一种心病。” “我之前对傅将军的执念太深了,才导致被某些东西控制了心神,如今我已经放下,或许,梦魇就不会找上我了。” 她笑的温柔,我看的痴呆。 她真的很好,面对丽妃之流,她可以言辞激烈,随性洒脱的反驳回去。 最开始在朝堂之上,和面对三哥的时候,她可以温柔似水,在我面前,她又像小女孩一样天真可爱。 可能这就是她的人格魅力吧,越看越喜欢。 这样的小可爱,我必须保护好她,她美丽的脸上就该出现张扬的笑,而不是忧郁的泪。 早膳的吃食是我宫里那边的小厨房做出来,一路上专人护送过来的,一路上谁经过手都有名单,,不可能有人动手脚。 今天各处都要整理东西,我简单的嘱咐了荷琳几句就回我自己寝殿了。 明早出发回皇宫,最近发生的事的确太多,我想着各地增派点人手护送陛下回皇宫。 他却说,如今他们只敢搞些小动作,从未有什么刺杀,劫车之类的行为,证明他们手里无兵。或者有,但是不多,不足以支撑大型刺杀计划,否则在来的时候,就动手了。 上次的劫和亲队伍,也是勾结了山匪,并未有多少他们自己的人。 “可惜他们大张旗鼓的出手就那么一次,久岚去匈奴倒是平平安安的了。” 陛下冷笑:“他们心思如此缜密,估计知道那是圈套,根本没想往里钻。” “这次他们想通过英婕妤下手,却是失败了,他们应该会知道我们已经起了戒心,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也对,我昨天那些动作其实没有必要嘛,已经起了戒心,他们又怎么会再次下手。 那不是明摆着过来送死吗。 “对了,朕派大理寺去查上次那个残余的香,发现这香根本就不是我们朝的东西。最好的太医也看不出来里面的成分是什么,似乎不是中原的原料,才会有这种从未听说过的作用。” “宁王余党上哪搞到的这种东西?” 他冷哼:“奴才随主子了吧,他要是把研究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用在平时的治国之策上,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 ——— 我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第二天回京城的路上,我早就派眼线盯上了,趁枝霏在荷琳前侍奉的时候,一头钻进了荷琳的马车。 “荷琳,昨晚可还梦魇了?” “并未,最近就连幻症也没再发生了,说不定,我这自己就能不药而愈了!” 我放开了音量:“说来也真是古怪,怎么好好的就得这个奇怪的病?本宫一向是不信怪力乱神的,眼下却也不得不仔细想想了。” “本宫自小长在京城,是没听过这事的。荷琳,你们匈奴有这种怪病吗?” “从来没听说呀。” 我先开车帘,“枝霏,你是西域血统,在你们那儿,有这种病吗?” 说完,我仔仔细细的看着她,不放过她一丝表情变化。 但她没有任何变化,恭敬的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虽是别国人,但是自小离家,在中原长大,对于娘娘所问之处,不甚清楚,不敢贸然回答。” 哼,倒是答得滴水不漏。 我仍不死心,继续追问:“啊?那你离家这么多年,可有想回家寻亲的念头?跟你家乡那边,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仍然是古井无波的神情:“当初是被家人卖过来的,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更何况,奴婢早就把中原当作自己的家了。” 我微笑着看了一下她,放下帘子钻进了车里。 单靠我一个人怕是很难出进展,还是得要多多仰仗陛下啊。 好不愿意承认这个是事实,像是我离开他就不行是的。 不过不能赌气,还是要再让陛下再仔仔细细地查一遍枝霏的底细比较好。 ———— “哼,朕就知道,皇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平时不来,一来找朕果然就是为了办事情,皇后可真是绝情女子啊。” 我倒是好久没听进他叫我皇后了,这一看就是生气了。同时被他说的有点心虚,赶忙坐到他旁边,给他捶捶肩,装装样子:“陛下此言差矣,臣妾这么忙前忙后的,不也是为了帮陛下早日清楚隐患嘛。” 见他面色仍然淡淡的,我决定使出我的必杀技。 我似脱力般垂下手,伤心看相外面,叹了口气。 他似乎是不满意我锤肩膀的动作没继续下去,不满的向我看来,我赶紧做出很惆怅的表情。 “月儿在宫里姐妹不多,和月儿作对的倒是不少,那么多人不满我,陛下不去惩戒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真心待臣妾的......” 我掏出手绢,擦了擦不存在的泪花:“她凡事都挡在臣妾面前,帮月儿对抗黑恶势力,如此正直善良的一个女子,遭逢大难,月儿却不能帮之一二!真是羞愧难当!” 他似乎是要说什么,我捂住了他的嘴,戏精上身,“臣妾最大的三个愿望,一是陛下身体康健,万寿无疆。二是家中亲人长命百岁,无病无灾。三是姐妹们都能平安一生。” “前两个愿望上天垂怜,必能实现,唯独这最后一个......陛下,英婕妤前几天差点死了,她也是和亲的公主,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匈奴那边岂不是也不好交代!” 我期期艾艾的看着他,内心想的是他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把这事点头了算。 别人不是撒撒娇,他就能答应了吗,怎么到我这这么费劲? “你整这副模样做什么,朕何时说不帮你了?” 草,现在做出这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了,刚才谁一口一个皇后的? “陛下愿意是最好的啦!!!陛下真好!!!” 第五十七章 末路 马车缓缓驶进宫门,高高的枣红色大门吱呀的拖出长长的声音,久违的压抑和疲倦袭来。 深红色的宫墙,金黄的瓦片,还有天上压的极低的云,似乎这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和行宫坐落在山上的万绿丛中一点红不同。 皇宫的气质已经和这片土地融在了一起,仿佛它是最适合的存在,不是他别皇城的土地包裹,而是他镇压着这片土地。 肃穆,沉静,压抑。 落日的余晖洒在地砖上,被无数宫女太监一遍一遍踏过,每个人匆匆忙忙各司其职,整个皇宫有序的运转着。 马车四散分开,各自驶向该回的地方。 我的车子稳稳的停在重华宫面前,看着我自己的宫门,我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陈设未变,宫人未变。 被褥已经准备好新的了,直接就可以入睡,浴房那边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唤热水。小厨房也已经准备就绪。 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模样。 枝雨她们正在把带出去的东西归位,我坐在美人榻上发呆。 不一会就有人向我禀报,丽妃屁颠屁颠的去了勤政殿找陛下,我懒得理她。 到是我心里着急,想去找太后去问问。天色太晚了,我差人去问了问是否方便。 手头上的事情还是必须立刻处理的。 我叫枝霜去给我找了内务府的人,让他们把枝霏的记档调回我宫里,再让枝霏直接回来,人回来就行,东西由别人给她慢慢收拾。 “把人摁在了重华宫,其他人给我搜,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别太像搜东西了,有点分寸。” 枝雨领了命令就去办事情了,她做事我放心。 不一会收到了两条回禀,一个是太后说明天见我。二是,枝霏求见我。 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我是不会见她的,谁知道她会不会搞什么慢性毒药啊。再说了,让她慌了,才会露出马脚。 “告诉她,我歇下了,明天直接给她调到外院,一步都不准靠近我的寝殿,不准经手我的东西。” ———— 第二天,昨晚舟车劳顿,我免了各宫的请安,算好了太后用完早膳的时间,带着我在行宫抄的佛经就奔向了太后的寝殿。 到了的时候,母后一看就是早有准备,晒着太阳悠闲地等着我。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快起来,我笑着抬起头,打算开始说我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台词,却是看见太后明显的看着我一愣。 “你这孩子,去了趟行宫怎么眼圈黑了这么多?” ...... 草。 看见我吃瘪的表情,太后似乎很开心一样,摁着我坐了下来,“你一进门就是愁容满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拷问我的呢,逗逗你开心,哀家也高兴。” 我听着心里虚的不行,我可不就是来“拷问”太后的吗? 心里这么盘算着,在嘴边上默默又把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再放的温和一点,软气一点。 我的原计划是把行宫发生的事假装汇报一遍,讲到荷琳梦魇的时候,再装作不经意间问太后当时的情况。毕竟,眼下曾经的宁王余党兴风作浪的事,我和陛下都没打算让太后她老人家担心。 没想到,我刚一说到英婕妤出现了癫狂和梦魇的症状,太后的表情和脸色立刻大变,低头陷入了沉思。 太后身边的岚姑姑见状,立刻把所有宫女太监撤了下去,自己也关好门窗,悄悄地退了出去。整个房间只剩我和太后两人。 我见状,便知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也正襟危坐起来。 “她梦见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禁汗颜,我怎么解释荷琳在梦见别的外臣。 我斟酌了一下词汇,“她类似于心病吧,是她一直惦记着的,念念不忘的。” 太后回答我的,是无声的沉默。 我小心翼翼的问:“母后,您当时梦魇缠身,您梦见的是......” 太后却答非所问,“你和皇帝怀疑,这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扰乱后宫秩序? ???????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什么都没说呀? 太后仿佛看出我的惊讶,哼了一声:“哼,哀家好歹做了三十年的皇后,你们那点小心思,哀家会看不出来?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问哀家这事儿的吧?” 我只好低头回答:“母后智谋,臣妾难及万一。” “这事,哀家当时就觉得蹊跷,哀家不会无缘无故梦到那些,况且当时没查到人为的情况,便以为是怪力乱神,恶鬼索命来了。” “但同样的症状,英婕妤年纪轻轻的,想来不是被缠,那便是人为了。” 怪力乱神,饿鬼索命?我陷入了沉思...... 难怪当时叫了钦天监和法寺的人来,原来并非像荷琳那样梦见了担心的人。 那太后梦见的是...... 我没敢接着往问,却看见太后望向远方,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我说那帮老伙计怎么会入梦,还以为自己是被惦记了,这世界上果然没有鬼。” 我沉默,太后转过头来悠悠开口:“哀家没你幸运,你命好,哀家和皇帝命都不好。哀家不是什么善人,走到今天这个位子,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我听着不寒而栗,太后梦见的竟是之前宫斗的老对手吗? “月儿啊,你是我亲自选的人,是我羡慕的样子,你有别人艳羡的一切,现在还有了皇帝的宠爱。这样的生活,莫要放手任它溜走,一定要牢牢抓住呀!” 我默然,只是点了点头,太后未在多说,只是告诉我,病发梦魇时的人员调动记档由岚姑姑调给我宫里的人。 我提到了燃香的问题,太后却说不大可能是香,毕竟太后平时不常燃香。 我猜测,致病原因有可能某种不知道的东西,荷琳那天伤害人的行为,正如太医所说,是因为特殊的香和特定的东西结合,引人致幻发狂的行为。太后未曾闻过,所以没有出现那种行为。 离开太后寝殿,我一直在思考,荷琳和太后两次梦魇的共性条件。 目前她们两个宫中人员调动方面是没有任何重复的点的,既然人对不上,那就在事儿上找。 我首先是排除饮食的,饮食面对重重把关,能把有毒的东西递到太后和荷琳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最匪夷所思的,荷琳和太后从生活习惯到周围的人,面对的事物,甚至是连发病的地点都是不一样的。 若是动手的非一个人而是逆王余党的一伙人干的,那他们的势力范围也太大了。太后和荷琳那都能下手,绝对是整个后宫都有人手的存在。 我抬头,静静环视了一圈我宫里忙忙碌碌的宫人,这里到底有多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正好枝雨忙完事情进来,我向她询问交代她的事情。 “回娘娘,去查完枝霏的房间了。没什么问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真是陷入死局了。 况且,枝霏又没在太后跟前侍奉过,对于她的怀疑,或许真的是我多虑了呢? 至于接下来,或许移交大理寺会比较好,可是此时毕竟事关皇家秘辛,越少人知道越好,由之前和亲路线被泄漏可知,前朝其实也不安全。 我陷入了沉思觉得眼前这点事情真的是好无头绪。 “月儿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我从思绪抽离开来,回过神来发现,殿内已无其他人的身影,只剩他正浅笑吟吟的在我对面看着我。 我瞬间竟觉得疲惫都烟消云散了,不自觉笑了起来,“还能想什么?荷琳的那个事呗,究竟是谁做的?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担心由此放任他这么下去,迟早会威胁到陛下。” 他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这种事,你小心身体,自然有人去负责,朕可以派专人去查的,你何须凡事亲力亲为?” 我叹了口气,怎么能不亲力亲为呢,前有孙妙华,接着是久岚,然后是母后,然后是荷琳。这桩桩件件皆发生于后宫,在我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这简直是直接的挑衅。 说的狠一点,我非揪出他不可。 应该是我坚定的目光感染到了他,他哈哈大笑,过来揉了揉我的头:“想不到朕的小皇后真的长大了!” “呸呸呸,谁小?我一直能独当一面好嘛?是之前根本就不搭理我,哪知道我什么模样?” 他笑的宠溺,可渐渐的他收了笑容,低头不语,等了一会,他低低地开口:“月儿,如果,朕是说,如果......朕可能会逼不得已,去宠幸别的女子,月儿会怪朕吗?” 我愣住,什么意思? 什么叫逼不得已? 我笑着问他:“您是皇帝,只有您想不想的事,怎么有人逼您宠幸别人不成?” 他未正面回答我,“当帝王,就是有很多的迫不得已,月儿,你要理解我?” 理解?呵呵。 之前说的心里只有我一人,说得好听,眼下这是暗示我,要去找别的女人?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不得已? 我怒极反笑:“好啊,既然您说,您有迫不得已,那您倒是说说有什么迫不得已?我好是试着去理解?” “月儿,蒋学士,有意把他女儿送进宫。” 蒋学士? 他女儿......那个蒋思? 呵呵,真的是给我气笑了,他找谁不好,偏偏找了我家对头的女儿。 这是怕我一家独大,找人制衡的意思? 好。 真好。 好一个帝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