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城谜探》 第1章 跟踪 海城,十月,傍晚。 租界巡捕房门口,一片哭喊声。 “我女儿才十五啊,求求你们救救她。” 情绪激动的受害者家属伤心欲绝,哭倒在大门边,巡捕们劝了这个劝那个,说尽了好话,拍碎了胸口保证。终于,将众人一一劝回。 “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一定会把失踪的姑娘们,找回来的。” 这话说的无比心虚,没有底气。 半个月,六名花季少女陆续失踪。 巡捕房出动了大量警力调查,可至今仍无一点线索。 租界巡捕房的探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的简直能熏死人。 一个年轻男人起身,打开了窗子。 清新过的空气一下子冲了进来,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然后叹了口气。 “真要命啊,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哀叹的声音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传来:“我不会顺风顺水一辈子,临到最后翻了船吧。” 说话的是个四十岁的男人,现任租界巡捕房探长相光耀。 他在这个位置上,还有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之后,这位置就有新官上任。 但是他手里最后一桩案子,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失踪了六名花季少女的案子,至今仍无半点线索。 最后一名失踪者,是在两天前。 整个海城都进入了严防死守的紧张状态,港口码头全部戒严,所有能查的地方,一一排查,歌舞厅酒楼旅馆,所有可能有明暗交易的地方都查了个遍,但是一无所获。 一点线索都没有。 相光耀看着办公室里的年轻男人,表情很艰难。 “小沈啊。”相光耀说:“这可怎么办,这要是再有人失踪,我真是晚节不保。” 沈淮,巡捕房下一任探长,刚刚调来。按照计划,本该明日上任。 但相光耀实在说不出,现在你是探长了,这案子现在就交给你了,我就不管了,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交接,交接,你就交给人家这样一个烂摊子,叫人怎么接? 沈淮的视线一一扫过桌上的卷宗,缓缓道:“这案子,确实棘手。” 他很年轻,看着也不过二十四五。长的倒是俊俏,不像是个官差,更像是个明星。 能在这个年纪坐上巡捕房探长的位置,自有家底靠山,相光耀也不想得罪他。 “我对海城不熟,初来乍到,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沈淮道:“不过相探长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相光耀感激点头。 不管几岁,理解万岁。 沈淮道:“天晚了,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线索,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已经到海城一周了,生活事宜都已经处理好,租了个两层小楼,就在离警局不远的地方,上下班很方便。 “好。” 相光耀起身,送沈淮出门。 案子没破,他肯定是不能回家的,失踪者的家属已经在巡捕房门口哭了好几回了。就差把无能两个字,怼到他脸上了。 但是沈淮现在还是自由身,让他享受最后的自由吧。 沈淮出了门,却也不打算回住处。前面的六名失踪者,都是在比较偏远的地方独自赶路,然后失踪的。他想着,随便转转,往偏僻的地方转,万一能有什么发现呢? 不管是谁的案子,不管是谁的责任。 凶手一日不抓,就会有无辜少女受到伤害,这可不行。 沈淮走着走着,天便黑透了。 海城的街上,格外安静。 突然,他看见前面巷子口,一个瘦小的男人,身影一闪。 若是平时也没什么,但这草木皆兵的时候,天黑在外面晃的男人,格外可疑。 沈淮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 白嘉月跟着前面的男人,已经有十分钟了。 她不是警局的人,也不是私家侦探,只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学生,闲得无聊和闺蜜出来闲逛。 逛了一下午,闺蜜有事儿临时走了,她便找了家饭馆吃饭。 刚吃完出门没多远,便看见不远处,一个人背着个什么,缩头缩脑的往前跑。 白嘉月当时心里就叮了一声。 海城最近闹的人心惶惶的,多起少女失踪案。 白嘉月四下一看,街上无人,但是有个电话亭。她立刻冲进电话亭里,打通了巡捕房的报案电话。 然后,摸了摸腰上,跟了上去。 她有自知之明,也怕打草惊蛇,并不想冲上去抓人,只要远远的跟着就好。 巧了不是,今天这一身,正好适合悄悄地行动。 白嘉月今天穿了一身男装,还穿了一双平底鞋,长发塞在鸭舌帽里,脚步轻快,身形利落。 越走越偏,这是三教九流出没的贫民区,一个犯罪的好地方。 前面时隐时现一个男人的身影,肩膀上扛着一个人,但丝毫不影响速度,走的飞快,仿佛在躲着什么。 她已经跟着前面的男人有一会儿了,那人对这一片很熟悉,在巷子里穿梭,白嘉月不敢跟的太近,一个不留神,还是跟丢了。 白嘉月十分郁闷,有些恼怒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四下张望。 这一张望,只见身后的巷口,虽然看不见人,但是地上有一个淡淡影子一晃。 对方藏在后面,白嘉月顿时紧张起来。 是冲过去,还是避一避,她在脑子里立刻一转,最终还是决定稳妥一些。巡捕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只要能知道对方大致的位置就行,不必以身犯险。 这念头一起,白嘉月转身要装作找不到离开,没想到脚步一动,身后人影一晃,竟然扑了过来。 白嘉月虽然不是高手,可从小被哥哥耳提面命,亲自教导。 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有能保护自己的本事,不用多厉害,危险时候,能拖延一些时间,那也是保命的关键。 所以三瓜两枣的功夫,她还是会一些的。艺不太高人胆大,格外叫家里人糟心。 白嘉月听着身后风声,惊觉不妙,往一侧急闪。 那人是个高手,一击击空,冲势不减,竟然在半空拧腰转身,一把抓住了白嘉月的肩膀。 白嘉月大惊,反手抓住对方胳膊,但对方力气极大,不但没有被她抓住,而且合身扑了过来。 幸亏这地是泥土地,不太硬。 下一刻,白嘉月就被扑倒在地,对方的胳膊,死死的压在她脖子上,手按住她右手手臂,身体压着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有一瞬间的空气凝固。 第2章 双枪大小姐 这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几乎将白嘉月整个人抱在怀中,当然不太友好。 但是,不太对。 刚才她一路跟踪的那个人,和眼前这男人的身形显然不像。个子可能差不多,但是比眼前这人要瘦许多。 眼前这男人,五官硬朗端正,鼻梁高挺,剑眉星目。 只是那星目中一片冷森。 不像是偷鸡摸狗的气质。 白嘉月见过太多三教九流,黑白两道,什么身份的人是什么样的气质,有时候模仿都模仿不出来。 “放,放手。”白嘉月艰难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快喘不过气来了。 而且,压在身上的是一个成年男人,这个认知让她不仅仅感觉到危险,还有羞恼。就算她大大咧咧,也从未曾和一个陌生男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路灯昏暗,沈淮看着一路跟踪被自己放倒的疑犯,心里也有些纳闷。 这个男人,怎么有点娘娘腔呢,不太像是自己以前打多了交道的小混混。皮肤那么白,五官还精致,身上还有点……香,这是香奈儿高档香水的味道,情形自然一点儿不冲。 是年纪小?还是……有问题?莫非这是个小贼,不是拐卖人口的凶手? 沈淮心里有些嘀咕。 但是既然抓到了,就不能轻易放手,海城这段时间连着失踪了多名妙龄少女,这凶手若再不抓住,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女子要受害。 这么一想,沈淮冷下声音:“这么晚了,你在街上干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白嘉月翻一个白眼。 “快放开我。” 在海城这片地方,白大小姐何时低声下气,细声细语跟一个陌生人解释过什么。 沈淮喝道:“说!” 白嘉月的不悦看在沈淮眼里,就是心虚。 “我警告你放开我。”白嘉月也冷下来,而且她还着急。 这人不是刚才自己跟踪的那个,这一打岔,那人就要跑了。 “嘴还挺硬。” 沈淮冷笑一声。 但他还没来得及威胁第二句,整个人也僵硬了。 “不止嘴硬。”白嘉月冷冷的说:“不想死,就放手。” 这一次,沈淮竟然意外的听话,慢慢的放开了手,缓缓抬起身体。连呼吸的频率,都克制住了。 “别动。”白嘉月又道。 沈淮不敢动了。 一句话,一个动作,无比听话。 白嘉月伸手在沈淮腰上摸了摸,这动作虽然有点暧昧,但其实一点不暧昧。 沈淮咬牙不说话,一动不动随便她摸。 好汉不吃眼前亏。 白嘉月没有被控制的左手上,握着一把黑森森的枪。 这枪,现在就抵在沈淮的胸口,随时可以给他一个窟窿。 沈淮在心里直呼自己大意了,早知道就直接打昏绑起来再问,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有枪。 对方不但有枪,而且非常警觉,还是个老手。 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人,能够从一个照面判断对方的状态。普通人,就算拿着枪也不可怕,他们自己会紧张,非常容易反制。 可眼前这人,真的会开枪。 白嘉月伸手探进沈淮大衣里,摸到了他的腰上。 沈淮全身肌肉紧绷,腰上的肌肉格外紧实。 腰还挺细,白嘉月莫名升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然后果然摸到了沈淮腰间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把抽了出来。 哥哥说的果然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直觉沈淮不是个善茬,他果然带着枪。 海城鱼龙混杂,白天繁花似锦,繁荣热闹。晚上,黑暗中有太多邪恶罪恶,不要轻易得罪不起眼的人,也不要怂。 将两把枪都握在手里,白嘉月道:“站起来,站好了,别耍花样,不然的话,会擦枪走火的。” 说着,白嘉月左手一抬。 一声枪响。 沈淮转头看去,只见路边的路灯,一个灯泡应声而灭。 白嘉月的枪法,准的可怕。而且她用的左手,但她不一定是个左撇子。只是刚才右手被制,握着自己枪的是左手罢了。 两只枪,重新又对准了沈槐。 沈淮在心里苦笑,今天真的大意了。可别大风大浪过来了,阴沟里翻了船。 “别激动。”沈淮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有话好说。” 白嘉月用枪指了指:“退出五米说话。” 沈淮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 退到一个,人一时扑不过去,但是枪可以轻易射中的距离。 这个距离让沈槐进一步确定,眼前这人,不是一般混混。不是身经百战,也是经验丰富。 见沈淮退了几步,白嘉月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刚才被他扑倒,衣服也乱了,帽子也歪了,白嘉月一侧脸,帽子掉了下来,一头长发落了下来,飘柔顺滑。 沈淮愣了一下,后知后觉道:“你是女的?” 女扮男装其实不好扮,稍微注意点都能看出来,但这里光线昏暗,气氛紧张,沈淮制住白嘉月后,还来不及多打量对方,就被一把枪吸引了注意力。 而且白嘉月被他勒住了脖子,说话也有些嘶哑。站起来的时候还咳了两声,大约是嗓子受了些伤。 这时候沈槐才反应过来。 难怪这么白还这么标致,身上挺软,还挺香……这就都说的通了。 他表情突然一僵,如果对方是个女的,那刚才他压在她身上的举动就…… 沈淮没能继续想下去,枪毫无预兆的响了。 子弹打在他脚边地上,一点火光炸开,子弹射进黑暗中。 沈淮吓了一跳。 “停止你的各种想法。”白嘉月冷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沈淮立刻自觉地举起双手,臣服的姿势标标准准。 如果对方是个小混混,是嫌疑犯,他都可以冷静的和对方周旋,徐徐图之。 但对方是个姑娘,就……有点理亏了。 沈淮这人,特别有骨气,也特别识时务。理亏就认怂,挨打要立正。 要是姑娘不是凶手,别说骂两句,这会儿就是过来打他两巴掌,那也认了。 “冷静。”沈淮道:“你问,我说。” 第3章 哥哥妹妹 白嘉月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误会,你听我解释。”沈淮道:“最近海城不太平,我看着你一个男人,这么晚了在街上鬼鬼祟祟,以为你和最近的失踪案有关,所以跟过来看看。” 白嘉月皱起眉。 所以,这个男人确实不是刚才自己跟踪的那个。而是追着自己来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是螳螂,这人是黄雀。 难怪他义正言辞的审问自己。 这么一想,白嘉月的敌视情绪就轻了许多了,既然是一个误会,都是为了抓坏人,她还不至于真要把人打一顿才消气。 见白嘉月的神情缓和下来,沈淮松了一口气。 死不可怕。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他今天晚上,要是因为耍流氓被一个姑娘打死,那这死,就真的太丢人了。怕是传出去,连他爹妈都没脸来给他收尸。 “小姐。”沈淮道:“既然是一个误会,能不能把枪还给在下?” 被人用枪指着,不大舒服。 但是白嘉月毫不犹豫道:“不能。” 还肯定要还,但不是现在。 有枪的绝不是普通人。 现在还了,对方就比自己强了,万一他是装的怎么办。所以就算是一场误会,也要等去了安全的地方,比如巡捕房,查明身份之后,再把枪还给他。 沈淮又郁闷了。 其实白嘉月也郁闷。 她四下一看,这一折腾,刚才追的人早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 沈淮注意到了白嘉月的动作。 “你在找什么?”沈淮忍不住道:“小姐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还是很危险的。” “我也是追着一个男人过来的。”白嘉月解释道:“我看的清楚,他身上还扛着个人,像是个姑娘。我怀疑他就是最近几起绑架案的凶手。” 白嘉月这么一说,沈淮顿时紧张起来。 “人呢?” 白嘉月无奈两手一摊:“被你一搅和,跟丢了。” 沈淮无话可说。 他上半辈子,都没有犯过这么大的错误。 但人都已经丢了,在这种地方,全是纵横交错的巷子,一条路过去七八个岔口。对方若是对这里熟悉,丢了以后再想找到,比登天还难。 不过对方在这里消失,很有可能,失踪的姑娘都是被运到了这里。 沈淮沉吟了一下,道:“小姐,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巡捕房,这样,你就可以放心把枪交还给我。然后,我再带巡捕房的人来这里搜查……” 这样,如果白嘉月身份有疑,也同样跑不了。 两个互相不信任的陌生人,去一个公开公正的地方,是最稳妥的。 白嘉月想想:“行。” 这样最好。 然后她说:“你走前面。” 手枪摆了摆,沈淮无奈,只好老实的往前走去。 就在他转身迈步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黑暗里,响起轻轻一声,嗯……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两人立刻都反应了过来。 刚才白嘉月追的人,她说,清楚的看见,那男人肩膀上,扛着个女孩子。 莫非是对方没有走远,看见他们俩打架,就躲了起来? 这会儿,姑娘醒了,挣扎起来了。 沈淮抬腿就追了过去。 白嘉月连忙跟上。 对方若是有枪,沈淮的枪在自己手里,那就不好了。 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啊。 巷子里太黑,沈淮动作很快,白嘉月慢了一步,等她追到巷子里,沈淮已经抓住了一个男人,和他缠斗在一起。 那男人也会几下乱七八糟的拳脚,但在沈淮的攻势下,连连躲闪,还是挨了几下。 白嘉月松了口气站住,看沈淮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然后按在地上。 男人动弹不得,脸贴着粗糙的地面,拼命挣扎,但是哪里能撼动的了半分。 “可抓住你了。”沈淮用力往下一按,也不知按到了哪里,身下的人一声痛呼。 “你是什么人?”那人被按住,脾气还大的很,喊道:“快放开我,我胳膊要断了。” 听着声音,倒是十分年轻。 沈淮沉声道:“你不但胳膊要断了,小命也要丢了。竟然敢在海城拐卖妇女……” “我没有。”男人立刻道:“你胡说什么。” 白嘉月见这边不用自己帮忙,四下一看,果然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小姑娘。 白嘉月连忙过去查看。 只闻到一阵浓浓的酒味,这姑娘丝毫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烂醉如泥。大约是很不舒服,还哼哼了一声。 刚才,就是她哼哼的那一声,被他们听见了。 “还说没有?”沈淮道:“这姑娘你怎么解释?” 男人竟然想都不想道:“你们误会了,这是我妹妹。” 今天的误会,可真多啊。 但是男人说的话,沈淮和白嘉月都不信。 “说瞎话都不用过脑子啊?”沈淮嘲笑道:“这是你妹妹?你扛着你妹妹,跑的跟做贼一样干什么?” 不是亲妹妹,是情妹妹吧? “真是我妹妹。”男人道:“她喝多了,我扛她回家。” 白嘉月扶住那姑娘。 姑娘醉意朦胧,被晃了晃,露出痛苦的表情。 “……” 姑娘皱眉喃喃,似乎在说什么。 白嘉月连忙凑过去听,这一听,皱起了眉。 “你说什么?”白嘉月连忙问。 “哥……”那姑娘眼睛都睁不开,含糊的道:“哥,你放我下来……” 还真是妹妹? 白嘉月连忙道:“真是你妹妹?” “真是我妹妹啊。”男人脸还贴着地,被沈淮揍了几拳哪儿都痛,龇牙咧嘴无奈道:“妹妹还能有假,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带你们去我家。我家就在前面。” 沈淮一听也有点懵,伸手在他身上检查了一下。 枪没有,搜出一把匕首,收了,这才放开人。 男人顿了一顿,才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血迹。 白嘉月看着有点后怕。 这家伙真能打,下手也狠,幸亏刚才自己反应快,要不然的话,就毁容了。 “走。”沈淮道:“带我们去你家。” 白嘉月反对:“去巡捕房。” 第4章 枪在手,跟我走 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万一这两人是一伙儿的呢,自己傻兮兮跟上去,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两个男人都有点意外。 白嘉月举起了枪。 谁有枪,谁就有话语权。 “去巡捕房。”白嘉月道:“要是你们的身份没问题的话,一个,我还你枪。一个,我送你去医院。” 男人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沈淮。 那意思大概是,原来你们俩也不是一伙儿的啊。 沈淮只能苦笑,然后说:“去巡捕房可以,不过要是他身份没问题,医药费我出了。” 他大概和海城有点八字相冲,这一天天都干的是些什么事儿啊? 这姑娘也是真谨慎,但是没错,谨慎一些好。不但不能骂,还要夸。 男人叹口气,看了一眼小姑娘,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 沈淮就要跟上。 白嘉月扶着小姑娘,想想不对。 他们俩倒是一身轻松的走了,这姑娘怎么办?总不能让自己扛着吧。 也不能放在地上不管啊。 “哎……”白嘉月忙道:“那个谁……” 沈淮回头。 “我叫沈淮。”沈淮道:“不是哎。” 白嘉月点了点头:“叫什么都行,你们俩,谁扛一下她。” 沈淮皱眉看了一下小姑娘,打算过来扛人。但是被打的男人虽然一瘸一拐,还是赶紧道:“我来。” 然后赶紧跑过来,把小姑娘给背了起来。 就是起身的时候有点困难,也一点儿也没有求助沈淮的意思。 小姑娘在男人背上,难受的闭着眼睛哼哼,但是也不挣扎。 白嘉月这会儿有点相信他了。 做哥哥的都是这样的。 就算自己咬着牙,也不能叫外人占了妹妹便宜。在这小哥眼里,自己和沈淮一定都是神经病,不过现在打不过,不吱声罢了。 她哥哥也是这样,小时候还好点。特别是这次大学毕业,回到海城。哥哥看每一个她身边出现的男人,都像是在看大猪蹄子。 小哥咬咬牙,背起了妹妹,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去。 好在没走出去多远,便看见两辆车疾驰而来。 巡捕房的车。 沈淮连忙招手。 两辆车慢慢停下。 门开了,一个巡捕从副驾驶跳下来。 他显然被前后一排四个人给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沈淮走了上去。 “沈……先生。”这巡捕自然认识沈淮:“这是怎么了?” 虽然沈淮现在还不是巡捕房的人,但这些天先来适应适应,已经和大家都认识了。 而且大家都知道,明天起,他就是巡捕房老大了。 对待未来的老大,要像对待现在的老大一样尊敬。 一言难尽,沈淮叹了口气,问:“你们过来干什么?” “有人报案,说看见有拐卖妇女的嫌疑人在附近活动。” 白嘉月举手。 “是我报案的。” 追过来之前,在路边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现在看来是误会了。 “哦,对,是一个小姐报案的。”巡捕道:“沈先生,您这是……” “可能是一场误会。”沈淮轻描淡写略过他和白嘉月的恩怨不提,一指背着妹妹的小伙子:“我们追的就是他,不过他说,背的是自己的妹妹。带回巡捕房问一问。” 巡捕赶紧应了。 四个人分头上了两辆车。 坐不下,原来车上的巡捕苦命哈哈的下来了,走回去吧,顺便巡巡逻。 男人和妹妹上了一辆车,白嘉月和沈淮上了一辆车。 上车后,白嘉月便将枪递给沈淮。 拿着两把枪,她也很有压力啊。 沈淮接过来看了看,自嘲的笑了一下。 “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下了枪。”沈淮将枪插回腰上,伸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沈淮。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白嘉月。” 白嘉月伸手和沈淮握了握。 沈淮道:“刚才我误会了白小姐,唐突了。请白小姐不要见怪。” 沈淮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也没想出海城有哪个姓白的大户人家。不过他对海城的认识也都在资料里,可能有某个拐弯抹角的隐藏大佬,也是未知。 这一身穿着,胆识过人,还有枪会用枪。 白嘉月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 白嘉月也在心里转了下,也没想起来沈淮可能是哪家的公子。 海城,没有姓沈的大户人家啊。 于是两人都十分虚伪。 “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 白嘉月道:“既然是误会,那就不提了,都是为了抓坏人。”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好在巡捕房很快到了。 下了车,进了巡捕房,男人背着妹妹也进来了,沈淮下手有点狠,他一瘸一拐的,脸上擦破了好几块。 但是挺倔强的,一声痛都没有喊。 白嘉月下了车,好奇的看了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巡捕房,正常人没事儿的情况下,不太有机会来这个地方。 但是有些意外,不仅仅是刚才开车的巡捕,这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和沈淮很熟悉。 都称呼他为沈先生,有一种,毕恭毕敬的感觉。 而且,他走进巡捕房,该去哪儿去哪儿,不用带路,好像和自己家一样,熟悉的很。 白嘉月不由的道:“沈先生是巡捕房的人?” 沈淮说:“现在还不是。” 他兜里有已经印好的名片,不过现在还不适合拿出来。 过了十二点,才算数。 现在还不是,白嘉月琢磨着,也就是说,马上就是了。 难怪有枪。 那就说的通了。 进了审问室,沈淮叫人端了盆水来,让男人给他妹妹擦擦脸。 今天的事情,要是个误会,那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最近因为失踪案的事情,每天都在加班,就算是他,也觉得有些疲累了。 可案子还没有进展,又烦躁,又疲劳。 水是冷水。 男人说:“我叫庄越泽,我妹妹叫庄露。家里出了点意外,她非要去百乐门上班,我不同意,然后她喝多了,我把她扛回家。” 就这么简单。 然后男人拧了一把湿毛巾,啪一下拍在女孩子脸上。 可见这兄妹情,有,但是不多。 庄露这一路晃荡,酒意已经散了很多,被这冰冷的毛巾一拍,瞬间就跳了起来。 醒了。 庄越泽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快点,给警察解释一下,你是我妹妹,不然你就要失去我这个哥哥来。” 刚才灯光昏暗,现在灯光明亮。 白嘉月一看,觉得不用审了。 第5章 百乐门 这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女孩子脸上浓浓的妆擦了个七七八八。庄越泽也不嫌弃妹妹,用她用过的毛巾也擦了一下脸。 两张脸在一起,这就有七分像了。 一个模子出来的,不过生成了两个性别罢了。 白嘉月松了一口气,也有一点遗憾。 显然沈淮也是。 今天晚上,又无功而返。 庄露被冷水拍醒之后,一个激灵四下看,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她惊恐的抱着哥哥的胳膊。 “哥,我们在什么地方?出什么事了?” 看的出来,庄越泽很想把妹妹打一顿,但是忍住了,他咬牙切齿的说:“没事儿,这里是巡捕房……是个误会……” 说话扯到伤口,庄越泽痛的龇牙咧嘴。 庄露安心了一点。 庄越泽三两句就给解释清楚了,庄露放心了一点,看着伤痕累累的哥哥,心疼的很。 “哥哥对不起。”庄露哭着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没事儿。”庄越泽叹气:“不怪你,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地方,也是为了家里,没有办法……” 白嘉月在一旁听了一耳朵。 “你说百乐门?”白嘉月插嘴道:“有人强迫她在百乐门上班?做舞女?还是唱歌,陪酒?” 百乐门虽然是个歌舞厅,有很多舞女歌女,但从没有强迫谁的。 这一点白嘉月要弄清楚。 “不是的,没人强迫我。”庄露看白嘉月的穿着,便知道她不是寻常人家,还以为她是巡捕房的什么人呢,老实解释道。 “是我妈妈病了要钱,只靠哥哥一个人赚钱太累了,所以我想找点事情赚点钱,可以让哥哥轻松一点。” 庄露这话一说,庄越泽梗着脖子道:“你找工作我不反对,但怎么也不能去那种地方,那不是个好地方。你看这衣服穿的,裙子都开叉到大腿了。” 庄露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兄妹俩一说开,众人都明白了,反正跟失踪案是没关系了。 跟失踪案没关系,那就跟巡捕房没关系。 沈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可以走了。” 兄妹俩连声道谢,搀扶着站了起来。 白嘉月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吧。” 庄越泽愕然:“去哪儿?” “医院啊。”白嘉月说:“刚才就说好的,要是抓错了人,我送你们去医院。你这脸上,腿上,要去看看。” 庄越泽连连摆手。 “没事儿,其实伤的不厉害,没有伤筋动骨……” 沈淮下手还是有分寸的,看起来很凶,但没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确实没下死手。 “那不行,都一瘸一拐了……”白嘉月说:“是我跟着你,你才被打的,我要负责任。走……去医院看过以后,我再给你点钱,百乐门虽然不是乱七八糟的地方,但不情不愿的就不能去。” 说着,白嘉月转身就往外走,但是被沈淮拦住了。 “沈先生。”白嘉月道:“还有什么手续要办吗?” 沈淮道:“没有,不过人是我打的,我送他们去医院。” 白嘉月还要说不用,沈淮又道:“小姐,你住在什么地方,我派人送你回家。” 那更不用了。 可是沈淮坚持,半开玩笑的道:“白小姐,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我是肯定不放心的。今天晚上的事情多有得罪,总要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再说,你这么晚没回家,家里也会担心的。” 白嘉月想了想,好吧,是的。 不但会担心,还会唠叨。 白嘉月接受了沈淮的好意:“那就谢谢沈公子了。” “不客气。”沈淮道:“小于。” 一个警员跑了过来。 沈淮道:“开我的车,送这位白小姐回家。” 海城的街道上,虽然常有汽车来往,但有车的人还是很少的,都是不一般的人家。 警员小于立刻应了:“小姐,这边走。” 白嘉月想了想,拿出二十个大洋给庄越泽。 “这个你拿着,我的一点心意,拿去给你妈妈看病。” 庄越泽愣了一下,连忙推辞。 无亲无故的,这怎么行。 “拿着吧,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当我借给你的,以后有钱了再还我。”白嘉月说:“对我来说无所谓,对你来说是救命的,谁还没有为难的时候呢?” 庄越泽捧着钱,看着白嘉月,眼睛有点红。 “好了,小伙子积极点,人生总要往前看。”白嘉月像个长辈一样安慰庄越泽一句,对沈淮道了声谢,就跟着警员走了。 庄越泽一直看着白嘉月消失,都回不过神来。 “走了。”沈淮拍了拍发呆的小伙子:“脸上还流着血呢。” 庄越泽收回视线,默默点了点头。 人生的前二十年,有很多人跟他说过许多积极的向上的热血的话,他都已经麻木了。 但是第一次有人,在暴雪中给了他一筐炭火,让他整个人都在温暖之中的时候,跟他说好好干。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白嘉月出了巡捕房,上了车。 警探问:“白小姐,您住哪儿?” 白嘉月想了想:“送我去百乐门吧。” 小于有点意外:“去百乐门啊?白小姐,您不回家吗?” “哦。”白嘉月说:“我今晚住百乐门,谢谢。” 小于不好再说什么了,启动汽车。 百乐门,离巡捕房倒是不太远,路上,白嘉月没说话,小于虽然心里奇怪,也不好搭话。 很快百乐门就到了。 虽然十点了,可百乐门还是很热闹,这里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一般都要热闹到十二点。 十二点后,看对眼的男男女女,换一个地方继续热闹。 汽车停下,白嘉月下了车,道了谢,走了进去。 小于看着她进了百乐门,熟门熟路,叹一口气。 沈淮没有亲自送庄越泽兄妹去医院。 没有这个必要。 白嘉月走后,又叫来一个警员,送两人去医院。 临走的时候,他也给了二十个大洋。 怎么说呢,沈淮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较劲儿的感觉,总不能比一个姑娘还没爱心吧。 白嘉月给了二十个大洋,他也得给。 把庄越泽打发走,没一会儿小于就回来了。 “沈先生。”小于把车钥匙放桌上:“车钥匙给您放着了。” “嗯。”沈淮顺口一问:“白小姐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 小于的表情有点奇怪。 “怎么了?”沈淮道:“你什么表情?出什么事了?” 小于全名于英勋,是沈淮刚来的时候,相光耀安排跟着他的,相当于私人助理。他人生路不熟,有个人贴身跟着,就方便多了。 第6章 舞女大小姐 于英勋说:“沈先生,你看那白小姐,是什么人?” 这问题问的多奇怪,沈淮想了想:“不知道,我对你们这也不熟。不过肯定不是一般人,一般人没枪。” 于英勋撇了撇嘴:“你猜她住哪里?” 这怎么猜? 于英勋说:“她住在百乐门。” 沈淮也有些意外。 “不能吧?”沈淮道:“你说她是百乐门的舞女?看着不像啊,再说,舞女能有枪?” “那我可不知道。”于英勋道:“不过她确实让我送到百乐门,然后说自己就住里面。车到了以后她就进去了,熟门熟路的,还和门口的服务生打招呼呢。” 而百乐门里,除了舞女,哪里还有旁的女子? 沈淮皱起眉,白嘉月的样子出现在眼前。 然后他摇了摇头。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舞女啊。”沈淮道:“你们海城的舞女,都是这么特别的?还带枪?还穿……男装?” 然后于英勋就讲了个荤段子。 “穿男装可能是客人喜欢,但是我没遇见过带枪的舞女,一般都是客人带枪的。” 此枪非彼枪。 沈淮白了英勋一眼,于英勋赶紧跑了。 一个带枪的舞女,沈淮突然来了兴趣,看了看表,要不,去看看? 不过有些晚了,百乐门怕是也要关门了,这会儿去,还是明天去呢? 海城这一连六个失踪的,全都是妙龄少女,所以警局的重点怀疑目标就是娱乐场所,百乐门,就是其中一个。 白嘉月脚步轻快进了门。 “月月怎么这会儿来了?”领班一见,连忙迎了上来,然后转头对身后道:“小张快给老板打个电话,说大小姐在咱们这儿,让他别担心。” “好嘞。”叫小张的服务生连忙去打电话了。 领班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儿,上下都叫她周姐。 周姐走了过来,先摸着白嘉月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回事儿,月月你今天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周姐眼尖,一看脸色就变了:“衣服也破了,头发上还有土,怎么回事这是……有人欺负你了?” “嗨。”白嘉月拍了拍自己的腰:“周姐你多心啦,我出门都带着家伙呢,谁敢欺负我?” 周姐一摸白嘉月的腰,硬邦邦的一块。 她更惆怅了。 “哎,你说你这大姑娘……”周姐十分纠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有一个大小姐,穿着一身男装,带着枪到处跑的,何况这几天海城这么乱,万一碰见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好。 但是她又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份,不好对白嘉月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 “先不说这个,先去换衣服。”周姐道:“你总不能穿这样一身回家。” “行,那我先去换衣服。”白嘉月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周姐我一会儿有事儿问你,你等我啊。” 庄露的事情,她要问清楚了才放心。到底是为了赚钱,自愿来做舞女,还是有什么隐情。 百乐门里,绝对不能有强买强卖,强迫逼迫的现象。 白嘉月上了二楼,右转,一直走到尽头。 这是百乐门老板邢子默的办公室。 邢子默是海城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 父母早逝,让他不得已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从青涩懵懂到如今跺一跺脚,海城抖一抖,也不过用了七年。 七年,如今邢子默二十七岁,黑白两道均有涉猎,是海城最年轻,最狠辣,最前途无量的人物。 不过谁都有软肋。 邢子默身边最近多了个小祖宗,十分难伺候。 白嘉月打开了邢子默办公室的门,非常熟练的走了进去。 这是个非常宽敞的办公室,装修的十分……复杂。 中西合璧,既有宽大的红木书桌,复古的书柜书橱,也有造型欧式的牛皮沙发,甚至在房间一角,还放着一张台球桌。 白嘉月走到墙边,打开一个小门,开了灯。 这是个卧室,有床有衣橱,卫生间沐浴间一样不少。 白嘉月打开衣柜,里面大多是男式衣服,衬衫西服西裤。可一旁的小格挡里,也挂着几件女装,她挑了一套蓝白相间的洋装连衣裙,抱着进浴室了。 刚才在巷子里,确实是沾了一身的土。而且穿着男装回家,又要被哥哥念叨了。 白嘉月想到哥哥,撇了撇嘴,年纪不大,念念叨叨,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进入更年期。 水声起,水声灭。 一个穿着时尚,长发微卷的清纯灵动大美人从浴室走了出来。 她穿的这一身,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邢子默不懂女装,但是懂买东西的正确方式方法。 那就是安排合适的人,并且给足够的钱。 白嘉月来之前,他就交代了周韵,去买几件女装来放我办公室里,配饰鞋帽都买全了,要最新款,好看的,年轻姑娘穿。 周韵就是周姐,眼光相当的好。 白嘉月从衣柜里又拿了一件驼色大衣挽在手里,出了房门。 快步走下楼,白嘉月随手抓着一个服务生:“看见周姐了吗?” 周韵就像是个花蝴蝶,每天都精力充沛的在灯红酒绿里穿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歌舞厅的实际管理者。 服务生一看:“大小姐,周经理刚才还在舞池那边呢。” “好。” 白嘉月找了过去。 歌舞厅里光线昏暗,轻歌曼舞,小调悠扬。 舞台上,有几对搂着正在晃荡,一旁的沙发上,有人靠在一起说话,有人端着酒杯。 歌舞厅,再正规,也是歌舞升平,透露出一种暧昧气息。 白嘉月看了一圈,没看见周韵,不知道她去哪里忙了。想了想也不着急,找了个没人的沙发坐下,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 “来杯威士忌。” 服务生连忙送了一杯过来,白嘉月一看,可口可乐。 服务生笑:“大小姐,老板说了,他不在,不让您喝酒。” 行吧,白嘉月叹了口气,可乐就可乐吧。 还以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呢。没想到山中无老虎,大家还是听老虎的话。 第7章 八二年的可乐 服务生退了下去,白嘉月就在轻歌曼舞中,装模作样的一边喝可乐,一边装深沉,一边等周韵。 此时,沈淮将车停下,大步进了门。 进了歌舞厅,他四下一张望,没看见白嘉月,于是找了一个视线好的沙发坐下。 不怪沈淮眼神不好,实在是这里光线不好,白嘉月坐在角落,从一身男装变回一身女装,改变了大了些。 沈淮要了一杯酒,安静的观察着。 他倒是听说过,百乐门现在的老板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让手下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但他不太相信,黑就是黑,灰也是黑,开舞厅赌场的人,能是个白的? 不过是人前打造一个正面的形象罢了,这种人,他见的多了。 白嘉月想着心事,也没看见沈淮,只是突然感觉前方光线一暗,有人站在了面前。 她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男人。 三十来岁,长得还行,穿着西装,头发刷亮。 男人身上有浓浓酒味,估计喝了不少。 男人伸出手来:“小姐,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不了,谢谢。”白嘉月想也不想的说:“我不会跳舞。” 标准的客气的拒绝。 “没关系。”男人不放弃:“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 白嘉月依然拒绝。 她也没生气,这里是歌舞厅,有人请跳舞,或者搭讪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拒绝就好了,一般来说,被拒绝的人也不会怎么样,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这个人喝多了。 而且,他身后还有几个男人,正嘻嘻哈哈的看着他。 “我就说请不到吧。”身后一桌的男人似乎在打赌:“他真以为自己是万人迷……” 男人不能激,这一激,就有点酒精上头。 白嘉月拒绝之后,男人竟然还不放弃,胆大包天伸手过来抓她的手,口中说道:“我教你,不难的……” “你干什么!” 白嘉月吓了一跳,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一声稍微有点大,附近坐着的人都看了过来。 百乐门里,闹大事儿的不常见,喝多了争风吃醋小口角太正常了,服务生熟门熟路看过来,然后脑子里轰的一声,赶忙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谁敢在这儿调戏大小姐,活得不耐烦了? 沈淮也被这一声给吸引了,这声音熟悉啊,他抬头一看,果然是白嘉月。 白嘉月从一身男装换成了一身洋装长裙,放下了微微卷的长发,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不过,她和这昏暗的歌舞厅,还是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没有风尘味道,像是涉世不深的大小姐。 沈淮就是来找白嘉月的,见她有麻烦,当然立刻就过去了,甚至比服务生还要快一步。 白嘉月抬起手来,一杯可乐泼了过去,沈淮正好插进两者中间,将男人推开。 “放开这位小姐……” 啪! 一杯只喝了一口的可乐,一点儿不少的泼在了沈淮的身上。 还冒着气泡泡。 一半在脸上,一半在领口胸口。 包括大衣的衣襟,因为敞开大衣露出来的西装外套,和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色衬衫。 雨露均沾,一件都没跑掉。 沈淮的大衣和西装,一看就挺贵。 现场沉默了。 男人的酒醒了一半,身后的人,也都愣住了。 “啊,沈先生。” 白嘉月一看,竟然是他。 “白小姐,又见面了。”沈淮伸手抹了一把脸,有点意外。 竟然不是红酒,是可乐,这姑娘真的是百乐门的舞女吗?他小地方来的见识少,真没见过喝可乐的舞女。 白嘉月连忙摸出手帕:“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赶紧擦一擦。” “不要紧。”沈淮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他觉得白嘉月可能有点克他,这一见面,二见面,都没个好事儿。 刚才不依不饶找白嘉月跳舞的男人,觉得这事儿有点麻烦,酒醒了一半,含糊道:“不想跳舞就算了,不要脾气这么大嘛?” 他转身就要跑,被沈淮一把抓住胳膊。 沈淮一边擦脸,一边说:“你还没跟这位小姐道歉。” 都英雄救美了,水也被泼了,不能就这么算了,耍帅也要有始有终。 男人对一个小姑娘纠缠不休,对比他高一个头,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沈淮,顿时就怂了。 他能感觉到沈淮抓着他的手虽然看似随便,但很有力气,像是铁箍一样,挣脱不了。 男人说:“对不起。” “不是跟我说对不起。”沈淮道。 男人老老实实:“小姐,对不起。” 白嘉月摆摆手。 赶紧走。 要是在外面,还踹他两脚出出气,在自家地盘上,就不多惹事了。 好几个服务生和保安都站在身后,随时准备冲上去保护我方大小姐,可惜没捞着机会。 男人和几个同伴一起跑了。 白嘉月道:“我对这熟悉,要不然,我带你去换一身衣服吧。大衣西装衬衫,我屋子里都有。” 她当然没有,哥哥有啊。 沈淮这一身衣服都是名牌,哥哥的也不差,档次肯定够赔了。 “不用不用。”沈淮连连摆手。 他不是瞧不起舞女,不过别的男人穿过的衣服,他也不屑穿,心里总有点膈应。 “额……要不然,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你吧。”白嘉月打开包一看,没带那么多钱,她转头问服务生:“周姐呢,我找周姐拿点钱。” 刚才就一直没看见周韵,也不知干嘛去了。 哥哥说了,账上的钱可以随便拿,随便用。但是要记个账,要跟周韵说一声。 “真的不用。”沈淮道:“只是沾了点水罢了,回去洗一下就好。” 沈淮很客气,白嘉月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沈淮笑道:“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请我喝一杯吧……我也要一杯可乐。” 要说哄女孩子开心,沈淮还是颇有心得的,不过他长得俊俏,高大英武,一般都是女孩子哄他开心。 白嘉月果然笑了,应一声好,转头道:“两杯可乐。” 服务生不但上了两杯可乐,还上了一个果盘,两盘点心。 大小姐请客,哪里能那么寒酸,只恨没有八二年的可乐,不能为她撑场面。 第8章 这是谁的女人 不过沈淮不知内情,反倒是确定了刚才的猜测,白嘉月,确实是和百乐门很熟悉的人。 这么年轻,也不是高层,似乎也只能是舞女了。当红舞女,那气派也是挺足的。 毕竟在他查到的资料里,百乐门老板姓邢,年纪轻轻没有成婚,是海城闪闪发光的钻石王老五。 白嘉月道:“沈先生这么晚了,还来这里,是来跳舞,还是来……查案?” 查案两个字,压低了声音。 沈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反问道:“白小姐呢?” 白嘉月想了想:“都不是。” 只是想确定一下庄露的事情罢了,一会儿就走。 两人有点冷场,一人一口对着喝可乐。 又是一支曲子响起来,沈淮道:“白小姐,要不,我请你跳一支舞。” 他就不相信了,白嘉月是真不会。 白嘉月正要说话,周韵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月月找我嘛?”周姐烫着大波浪,抹着大红唇,踩着红色细高跟日行八百里:“月月呢?” “在这里。”白嘉月听见声音连忙起身举了一下手,然后转头对沈淮道:“沈先生稍等一下,我有点事情。” 沈淮应了一声。 白嘉月连忙起身朝周韵走去。 沈淮看着两人在一起说话,无比熟悉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的猜疑。 周韵道:“什么事情要问我?” 白嘉月道:“周姐,你知道庄露吗?” “知道呀。” “那她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周韵没听明白:“什么,什么情况?她是我们这新来的一个舞女……哦,刚才她还来了呢。” 白嘉月意外了:“刚才还来了?” “是呀。”周韵道:“一个男人陪她来的,说是出了车祸,那男的脑袋上还包着绷带。” 白嘉月无语,那不是车祸,是挨揍了。 周韵道:“之前她说娘病了,缺钱才来上班的。现在说,有好心人借了钱给她,哥哥不同意,明天想就不来上班了。” 白嘉月道:“那可以吗?” “当然可以。”周韵道:“我们这里来去自如的,从不强迫人。她是来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另外,之前找我支了两个月的薪水,过来把这个钱还了。” 周韵这么一说,白嘉月就放心了。 “对了。”周韵道:“你找她有事儿吗?” “哦,没事儿。”白嘉月打了个哈哈:“那周姐你忙,我先回去了。” “行,你早点回去。让小张开车送你。” 周韵特别有眼色,白嘉月不想说的,她一句话都不问。 小张是这里的司机,很快跑来了,白嘉月想着,还是要去跟沈淮打个招呼,不然太不礼貌了。 于是她让小张稍等一下,向沈淮走了过去。 “沈先生。”白嘉月道:“今天太晚了,我先走了。你在这随便吃随便喝,还有姑娘可以陪你跳舞,跳累了上面有房间也可以住,我打过招呼了,你今天的消费都记我账上,就当你赔你衣服了。” 小伙子,一表人才确实是一表人才。可惜啊,那么晚了也没忘了来百乐门寻欢作乐,啧啧。 白嘉月平等的看不起每一个,给她哥哥送钱的人。 沈淮听着白嘉月如此大气,心里也有些遗憾。 大概这遗憾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吧。 虽然百乐门是卖艺不卖身的地方,他也没有那么封建,觉得陪人唱歌跳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恭敬的等在一边,好像是司机。看这架势就知道,白嘉月在这里,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 百乐门里有一定身份的,除了当红舞女,还有谁呢? 突然,沈淮也不知脑子里哪一根筋抽了一下,往前靠了一些,说:“白小姐。” “嗯?” 沈淮道:“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白嘉月愣了:“啊,现在?” 马上十二点了,吃……夜宵? “当然不是。” 沈淮正要解释,一辆车在门口停下。 司机先下了车,然后打开了后门。 一个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下了车,大步走了过来。 一路有人跟他打招呼。 老板。 老板。 老板?沈淮被吸引了一下注意,转头看去。 一个身高腿长,面容英俊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白嘉月缩了缩脖子。 男人大步走到面前,白嘉月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嗨……” 亲爱的哥哥,你怎么来了? 邢子默看着妹妹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来气。 这段时间海城不太平,这么晚了不回家,在百乐门里晃悠,像什么样子。虽然是自己的地盘,安全有保障,可毕竟不是女孩子应该待的地方。 “上车。”邢子默懒得跟她说第二句。 “好嘞。”白嘉月在邢子默面前那叫一个乖,乖的一旁服务生看的都想笑。 “我先走了。”白嘉月朝沈淮摆了摆手:“吃饭不用啦,有机会再见。” 说完,白嘉月赶紧转身走。 沈淮根本来不及说什么。 邢子默不太善意的看了一眼沈淮,也转身走了。 沈淮看着白嘉月故意走的慢一点,邢子默步子大,没两步就追了上去。 然后白嘉月自然挽住了他的胳膊,还用脑袋蹭了蹭,十分亲昵的撒娇的样子。 司机就站在车边,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白嘉月和邢子默走到车旁,邢子默非常自然的伸手挡着车门顶端,然后白嘉月钻了进去,邢子默也钻了进去。 司机关上车门,车开走了。 车里,还没到更年期的哥哥开始絮絮叨叨。 “小姑娘这么晚了不回家,像话吗?” “你为什么换了身衣服,今天干什么去了?” “我要是不来接你,你是不是打算夜不归宿……”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白嘉月敷衍的应着,脑子里突然闪过沈淮满是可乐的脸。 沈淮收回视线,喝了一口可乐。 可乐的味道,他还是不习惯。 沈淮抬手道:“来杯白兰地。” 难怪白嘉月在百乐门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原来她是邢子默的女人,那可不是横着走吗? 至于邢子默的资料里没有这个人,因为不是妻子,估计也不是女朋友,只是个没有名分的女人罢了。 比如说,情妇。 第9章 第七个失踪者 邢子默这样的男人,女人大概换的比衣服还勤,自然不会被记录在资料里。 只是白嘉月看起来和歌舞厅里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清纯又灵动,还有些矜持骄傲,好像是刚出校园的大学生一样,真的想不到,竟然是邢子默的情妇。 不过也是,邢子默什么女人没见过。 见多了,自然不喜欢有风尘味儿的,越清纯的,越吸引人。 沈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喝了两杯酒,便起身走了。 果然没人来找他结账。 白嘉月的话,在这里果然好使。 出了门,已经是星光满天。 沈淮看了看表,超过十二点了,他上车,一脚油门回了巡捕房。 现在,他已经是巡捕房探长了。 眼下重要的事情,不是什么女人,而是海城的这起案子。 他上任的第一个案子。 这案子要是破了,他就能坐稳这个位置。这案子他要是破不了,将会无人信服。 白嘉月在路上就把哥哥哄好了,邢子默在外面虽然杀伐决断,但是在家很好哄,凶不过三秒。 车进了院子停下,白嘉月活蹦乱跳下了车,邢子默无奈的跟在后面,任劳任怨的手里还拎着她的包。 管家听着汽车的声音就出来了。 “少爷,大小姐回来了。”管家说:“大小姐,您赶紧给花家打个电话,花家刚才打了好几个电话来了。” “是菱纱打过来的吗?”白嘉月问:“她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今天半路放了我鸽子,要不……” 白嘉月不说了,要不然的话,也不能跟沈淮打了一架。 这事情可不能让哥哥知道,不然又要念叨。 可是管家说:“不是花小姐打来的,是花老爷打来的,说花小姐到现在还没回家,听说今天是和小姐出去逛街的,所以来问问。” 白嘉月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还没回家,莫非还在实验室?” 白嘉月立刻跑进屋子里,把电话打了过去。 邢子默进了房,佣人过来接过大衣,然后他也不着急上楼,就站在白嘉月身边,听她打电话。 花家的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那边接起来,语气也很紧张。 “我找菱纱,我是白嘉月。” 那边顿了一下:“小姐还没有回来,白小姐,老爷正找您呢,您稍等一下。” 很快花菱纱的父亲就接了电话。 “月月。”花父道:“菱纱一直没有回家,我已经派人去了常去的几个地方,也都不在。今天你们一起约着出去的,你们不在一起吗?” “不在啊。”白嘉月说:“我们七点就分开了,她说突然想起来实验室有事情还没做完,急匆匆就走了。” 邢子默若有所思看了白嘉月一眼。 你七点就和闺蜜分开了,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除去在百乐门的时间,这三四个小时,你干什么去了? 姑娘大了,又出落的亭亭玉立,难免引来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做哥哥的,难免多心一点。 “可是她也不在实验室。”花父道:“我给实验室打了电话,没有人接。也派人去看了,外面门是锁着的,里面灯也是暗的。” “您别急。”白嘉月道:“我也去找找,咱们随时联系。” 白嘉月挂了电话,着急看哥。 花家,也是海城里的大户人家,花菱纱和白嘉是大学同学,两人一个学医,一个学法,在大学的时候便关系很好。 大学毕业之际,依依惜别,然后一聊。 毕业后的目的地竟然是一个地方,于是结伴回了海城,友谊更上一层楼。 不过花菱纱更有上进心一些,回来便找了工作,在一家私人实验室,做关于药物新品的研究。 白嘉月就有些颓废了,还在晃荡。反正哥哥可以养她,她不太想朝九晚五去工作。还在找一个,所谓的自己有兴趣的事情做。 邢子默简洁明了:“报案。” 如果是正常时间,不至于,二十来岁一个大姑娘,谁知道猫哪儿玩去了,自己先找,说不定明天一早就自己回来了。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 有六个前车之鉴。 早一秒报案,就多一线生机。 白嘉月连连点头,但是又迟疑了一下。 “为什么花伯父不报案?” 邢子默冷笑一声:“因为要面子,怕报了案,若是花菱纱出了什么事情,失了名声,丢了人,就不好和人结亲了。” 这个年代,新旧更替。 别看海城里有钱人人家大多住的洋房开着小车,但是大多数人,特别是老一辈的人,骨子里的思想是改不了的。 女孩子出去上学上班,已经是抛头露面,不应该的事了。要是夜不归宿被大张旗鼓的报了出来,那日后如何结亲? 更可怕的,女孩子被绑架,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所以这件事情,花家希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非真的自己找不到了,再报案。 但那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白嘉月一听这话,急道:“人都快没了,还在乎这个!” 被绑架,又不是去杀人放火,这有什么可丢脸的? 命都没有了,还在乎这个?人要是找不回来,脸也找不回来。 邢子默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抚她,然后又给花家打了个电话。 就算花菱纱和白嘉月的关系好,也不能越过花家直接报案,但是可以劝劝花父。 白嘉月劝,和邢子默劝,那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等邢子默挂了电话,道:“行了,花伯父已经决定立刻报案了,很有可能今天你是最后一个见到花菱纱的人,我陪你去一趟巡捕房。” “好。” 正好白嘉月衣服都没换,直接就往外跑。 佣人赶忙递上邢子默刚脱下来大衣,邢子默跟了上去。 白嘉月和沈淮几乎是一前一后到了巡捕房。 都是黑乎乎的车,一前一后停下。 沈淮下了车,就看见一个巡捕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然后巡捕有点迟疑,吸了吸鼻子:“沈先生,您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有点香甜,但也不是香水味道。 第10章 不是善茬 沈淮摆了摆手:“没事儿,你说。” 这怎么说,没了气儿的可乐味,不但香甜,还有点黏糊糊的。 “沈先生不得了了。”巡捕道:“刚才有人来报案,又有个姑娘失踪了。” 沈淮一听,刚才两杯酒立刻都醒了。 他看了一下表,很好,十二点零一分。 从现在开始,这个案子,是自己的了。 “相探长呢?” 巡捕有点不好意思:“相探长……十分钟前实在熬不住,被我们劝着回家休息了。要不要我开车去追他回来……” 沈淮想了想:“不用了,这案子的资料我都清楚,让他休息吧。相探长熬了这些天,身体确实吃不消了。” 相光耀虽然四十好几,看似正值壮年,但身体不好不是装的。 早些年抓犯人的时候受过枪伤,好险没抢救回来。后来便落下了病根,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个年纪就要退休的原因。 为这个案子,相光耀已经在巡捕房熬了好几天了,再熬下去,要出事了。 巡捕擦了擦脸上的汗。 那就好,他也怪不忍心的。 沈淮大步往里走:“报案的家属在哪里,我去见见。” 他亮出手表:“跟兄弟们知会一声,这案子我接手了。” 在沈淮来海城的第一天,身份就在巡捕房亮明了,大家都知道新官即将上任,就是等个时间罢了。 现在时间到了,老探长身体不行了,那沈淮接手,名正言顺。 “好嘞,知道了。”巡捕应着:“沈探长,这边走。” 这还是沈淮第一次被叫探长,要是平时,肯定要笑一声。 不过现在实在笑不出来。 只想叹气。 可是连叹气的时间都没有。 他正大步往巡捕房里走,灯光从后面照来,一辆轿车开了进来。 轿车在身后停下,沈淮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这车牌号,正是今天从百乐门把白嘉月接走的那辆车,百乐门老板邢子默的车。 果然,司机开了门,邢子墨从车上下来了,然后,白嘉月也下来了。 两人大步走了过来。 巡捕一看:“哎,沈先生,啊不是,探长你看,这是邢子默的车,他大半夜怎么来了,不会又丢了一个吧?” 海城虽然车不少,但出名的那几辆,很多人都认识。 百乐门和巡捕房,虽然看似毫无关系,但逢年过节的打点少不了。邢子默的车,巡捕房里的人都认识。 “嗯,我知道。”沈淮道:“我见过。” 白嘉月一下车就快步往里冲,看见台阶上的巡捕忙道:“你好,我是刚才报案的失踪者,花菱纱的朋友,她今天失踪前,跟我在一起。” 巡捕面色一震:“啊,你是花菱纱的朋友,那赶紧进来吧。花菱纱的家属刚来报了案,我们正想联系你呢。” “是,我知道。”白嘉月道:“我也是刚知道她没回家,才赶紧过来的。” 这一问一答,沈淮听懂了。 白嘉月这才看见沈淮,一转头。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巡捕道:“哦,这位是巡捕房新上任的沈探长。” 白嘉月有点疑惑。 “沈……探长?” “是,刚刚上任……”沈淮看了一下手表:“三分十五秒。你好,白小姐,重新认识一下。” 沈淮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白嘉月。 真是新的不能再新了。 行吧,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沈淮之前也说了自己是巡捕房的人,可算是没说谎。 邢子默也从后面走了过来,一眼认出沈淮就是刚才在百乐门和妹妹说话的人。 邢子墨的消息自然比白嘉月灵通,他知道老探长离职,从外地调了一个新探长来,不过还没来得及和新探长见面,没想到,第一面是在自己的歌舞厅。 这新探长,看起来也是有故事的人啊。以后得让妹妹离他远点。 沈淮也给邢子墨发了一张名片。 “邢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场面话,沈淮还是会说的。 邢子墨接了名片,递上自己的名片,和沈淮握了握手。 “好说,日后,我要请沈探长多关照才是。” 白嘉月把这种场合统称为,成年人的世界。 虽然她也是成年人了,但是感觉自己还没长大。邢子墨说,有哥哥在一天,你就不用长大,做你的小女孩吧。 白嘉月等两人握完手,着急道:“沈探长,咱们先说案子吧。今天失踪的那个姑娘,是我的好朋友。” “你们跟我来。”沈淮往屋里走去:“你说你是失踪者花菱纱的朋友?” “是,我们是大学校友,都是深大的,她是医学专业,我是学法律的。”白嘉月道:“我们认识四年了,现在都在海城,所以来往很密切,经常一起逛街吃饭。” 沈淮听白嘉月说自己是深大的,还是学法律的,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但很快移开了视线。 邢子默亦步亦趋跟在白嘉月身边,让沈淮那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念头更重了。 深大是数一数二的名牌学校,白嘉月是深大毕业生,无论家庭还是个人能力都不会差,又是学法的,有什么想不开给黑社会老大做情妇? 难道不是为了钱,难道是为了爱情? 沈淮又不着痕迹的看了邢子默一眼。 邢子默的皮囊确实不错,高大英俊能唬人。要是再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一番,刚踏入社会的小姑娘确实容易被骗。 白嘉月没有感觉,只为花菱纱的失踪着急。 邢子默是在海城摸爬滚打这些年的,对旁人的目光特别敏感,他一侧头,正好和沈淮对视。 沈淮虽然非常自然的移开了眼神,但他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两人心里同时涌上一个念头。 这人,不是善茬。 白嘉月还在认认真真的说今天和花菱纱的出门的事情。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 就是小姐妹约了出去逛街,听说海城有黑市,黑市里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卖,两人就想去开开眼界。 为了方便,都穿了男装。 谁知道出去一打听,黑市白天不开门,晚上才开门。 两人就这里转转,那里吃吃。 “我们本想着,在外面逛逛,然后吃了晚饭再去逛黑市的。”白嘉月道:“没想到七点左右她突然说实验室有事,就跑了。” “然后我就自己在外面吃了饭,然后就去了百乐门,再然后,我就回家了。没想到回家之后,花家打电话过来,说花菱纱还没到家。” 所以,目前能找到的人里,白嘉月确实是最后一个见过花菱纱的人。 花菱纱的父母已经在接待室里了,穿着非常体面的一对夫妻,满脸的焦急。 第11章 海顿实验室 花菱纱父母看见众人,赶紧都站了起来。 他们还没见过新上任的沈淮,但是于英勋他是见过的,跟在后面的邢子默和白嘉月,自然也认识。 他还没来得及和邢子默打招呼,于英勋就快步上前。 “花老先生。”于英勋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巡捕房新上任的探长,沈探长。” 花父愣了一下。 沈淮递名片。 “你好,我是沈淮。”沈淮道:“令千金失踪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花父接过名片一看,立刻反应过来。 “沈探长你好。”花父连忙和沈淮握了握手,说了几句客套话。 都是场面上的人,对沈淮来说,海城灯红酒绿,人员复杂,这些当地有名有号的世家,都要认识,最好能搞好关系。 对花父来说,能在海城当上租界巡捕房探长的,不会是普通人,背后自有势力。搞好关系,当然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何况女儿的案子,还指望着他呢。 当下花父便道:“我女儿不见了,沈探长,你可千万要帮我把女儿找回来,我,我就这一个女儿啊。” 花母在一旁直抹眼泪,看见白嘉月过来,走过去握着她的手,低低的哭了起来。 “月月。”花母跟白嘉月很熟悉的样子:“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早上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突然就不见了……” 白嘉月看着心里难过,将花母扶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低声安慰她。 她有些内疚。 “都是我的错。”白嘉月自责道:“她今天说要去实验室加班,我应该陪她去的。要是我陪她去了,说不定就没事儿了。” 花母还是很讲道理的,拍了拍白嘉月的手。 “这不能怪你。”花母说:“我早就让她别上班别上班,说什么都不听。你说家里又不缺这点钱,非要上什么班?” 白嘉月叹了口气。 她觉得上班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会儿不好说,只能顺着花母安慰,让她心里舒服一些。 邢子默走过来,看着白嘉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有点心疼。 白嘉月抬头,哭丧着脸看着哥哥。 “伯母也不必太担心。”邢子默道:“我这就安排下去,让我的人手协助巡捕房,一起搜查花小姐的下落。” 花母特别感动,站起来握住邢子默的手,连声道谢。 不是她不信任巡捕房,但是,海城已经失踪了六个姑娘了,到现在一个都没找到。活没见人,死没见尸。 如今,换了个探长,就能立刻找到吗? 但是邢子默就不一样了。 邢子默在海城手眼通天,能动用的能量,可能比巡捕房还多些。特别是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和边边角角的地方,肯定比新上任的巡捕好用。 之前这案子和他没有关系,不会刻意去查。 如今看在白嘉月的面子上,愿意帮忙,那自然是太好了。 邢子默摸了摸白嘉月的头发:“我去安排一下,你在这里陪着伯母。” 白嘉月连连点头。 邢子默跟沈淮打了一声招呼:“沈探长,借地方打个电话。” “好的。”沈淮道:“小于,带邢先生去打电话。” 邢子默匆匆走了。 有探员来找,沈淮也匆忙走了。接待室里,就剩下花父花母,还有白嘉月。 白嘉月心里烦躁,也有点坐不住了。 过了一会儿,邢子默匆匆回来了,走到沙发边:“月月,我去一趟码头,那边的布控我要亲自安排一下。” 人在海城,就还有希望。 万一被运出去了,那就麻烦了。 用汽车往别的城市运,又稍微好一点。可是一旦上了船,那就可能远渡重洋,真是天涯海角,再不相见了。 白嘉月连连点头:“哥你快去,小心一点,多带几个人。” “行,我知道。” 邢子默匆忙走了。 没一会儿沈淮也回来了,也是步履匆忙。 “花老先生,花老夫人。”沈淮道:“花小姐的情况我基本上都清楚了,已经很晚了,你们二位先回去休息吧,一旦有了任何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们的。” 花父花母想说我就在这里等,可是在这里等好像确实没有意义。 他们回家之后,也可以发动自己的人脉,但是在这里等,就纯粹是干等了。 花父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冷静下来之后,便道:“好,沈探长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无论是要钱还是要人,尽管给我开口,我只要女儿平平安安回来,什么都可以。” 沈淮着实又安慰了几句。 花母道:“月月,子墨出去了,车也不在。我们先把你送回去吧。” 人家哥哥把人留下来陪他们,不能不管了呀。 已经失踪了一个,要是再失踪一个,邢子默要把海城拆了。 “啊,不用。”白嘉月忙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管我。” 他们两家其实不顺路,一个南一个北,老两口已经折腾到十二点了,不能再折腾了。 还是沈淮开口道:“两位放心,我负责安全把白小姐送回府去。” 沈淮这么一说,花父花母就放心了。 “对对,沈探长会送我。”白嘉月道:“伯父伯母你们赶紧回去休息,一定要保重自己,不然菱纱也会担心的。” 花父花母唉声叹气的走了,白嘉月看着他们上了车,这才放心。 沈淮转头看了一眼白嘉月。 “我让小于送你回去。”沈淮道:“回百乐门还是邢公馆?” 但是白嘉月哪儿都不想回,她劝花父花母的时候,是知道怎么劝的,但是轮到自己了,怎么能安心在家里躺着? 白嘉月道:“我想去一趟海顿实验室。” “花菱纱上班的那家实验室?” “对。”白嘉月道:“今天晚上,菱纱突然说她想起来有个实验数据没做,可能要在实验室待到很晚,所以让我先回家。当时天还是亮的,她坐黄包车去了实验室。” “从我们分手的地方去实验室都是大路,我想来想去,凶手也不应该这么张狂,白天,大马路上,就敢掳走一个姑娘。” 沈淮认真的听着。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说,要在实验室待到很晚,至少也是十点以后,但凡能早一个小时,都要死拽着我陪她,做完实验继续逛街的。” 沈淮道:“你是说,花菱纱至少会在实验室待到十点以后,可是她父亲说,九点钟的时候,给实验室打过电话,就没找到人?” 第12章 未必可以并案 “对。”白嘉月道:“就是这里非常不对劲。” “伯父九点开始找人,先给实验室打了电话,没人。然后给我家打了电话,因为我也没回去,所以他以为我们还在一起,就没太在意。” 那个时候,花父并没有意识到花菱纱失踪了,还以为她们两个姑娘不知在哪里玩儿呢。 一直到白嘉月十一点回到家,给花公馆打过去电话。 花家才知道她们一直没有在一起,才确定花菱纱失踪了,而且,已经失踪好几个小时了。 沈淮认真听完:“我明白了,你觉得实验室有问题。” “对,我要去看看。”白嘉月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可若是不做点什么,我心里不是滋味。” “好。”沈淮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白嘉月忙道:“我自己去就行,沈探长方便就借我辆车。” 沈淮道:“我也打算去花菱纱今天晚上去过的地方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你和她熟悉,你对她上班的地方应该也熟悉吧。” “熟悉的很。”白嘉月道:“去过好几回,那周围我也熟悉。” “那就行。”沈淮道:“走吧,小于,去开车。” 于英勋连忙向汽车跑去。 白嘉月连忙跟上。 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看来今天晚上,这位沈探长是要连夜查案了。 也是,海城还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人口失踪,要是他能把案子破了,一下子就能在海城站住脚。 相反的,就很尴尬了。 这案子里,除了受害者家属,估计他是最着急,最积极的一个人。要是没找不到线索,他也一宿一宿睡不着。 于英勋开车,沈淮坐在副驾驶,白嘉月坐在后座。 海城的夜和小地方不同,有许多彻夜不灭的灯,也有路灯,不过街上也没人了,安静而沉默。 沈淮道:“白小姐,你知道花菱纱,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白嘉月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按惯例,如果有人失踪,遇害,是要先查社会关系和经济情况的。有很大一部分案件都是熟人作案,亲人,朋友,同事,情侣都有可能。” 白嘉月这下就不明白了,她趴着前面的座椅背。 “可是菱纱不是被人绑架的吗?她前面已经有六个失踪者了啊?” “前面确实有六个失踪者,但是,你能保证花小姐的失踪,就是同样的凶手做的吗?” 白嘉月被堵了一下。 她又不是凶手,怎么能保证这个? 沈淮解释道:“一般来说,当好几件案件有共同特征的时候,确实会并案处理,认为这是一起连环案件,是同一个凶手。但这是有误区的,这个误区,容易扰乱警方视线,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沈淮说的很认真,解释的很清楚。 他本来以为,跟白嘉月这样的小姑娘说案情会很麻烦,很复杂,半天也说不明白,但是白嘉月立刻就明白了。 “你说的对。”白嘉月道:“是我想的简单了。菱纱有可能是第七名受害者,也有可能,她的失踪是一起独立失踪案,更有可能,有人模仿作案。” 模仿作案都出来了,沈淮意外道:“你是学法律的,找工作的方向应该是律师吧,也懂这些?”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白嘉月道:“我喜欢看侦探小说啊。” “哦。” 很合理。 所以花菱纱失踪这事情,现在要从两方面着手。 一方面,是花菱纱失踪本身。 有没有与人结怨,有没有与人感情纠葛,金钱纠葛,工作矛盾,等等。 另一方面,是连续的失踪案,花菱纱是否也是凶手随意选中的一个受害者。 白嘉月一边拼命的想花菱纱最近有没有和人结仇结怨,一边对沈淮另眼相看。 看起来那么年轻不太靠谱,说起案子来,倒像是那么回事。 在白嘉月指路下,二十分钟后,到了花菱纱所在的实验室。 海顿实验室。 沈淮道:“白小姐,你对这个实验室了解多少?” “了解一些。”白嘉月道:“我知道实验室的老板是个英国人,最近重点的研究方向是一种新的抗生素……不过老板一般不在国内,负责人是一位姓张的老教授,他名下还有别的实验室,所以也不是天天来这边。” 对这个实验室,白嘉月其实了解的挺多的,属于一天班没上过,但一个八卦没落下的那种情况。 没办法,因为花菱纱太能说了。 沈淮琢磨了一下:“抗生素……很赚钱吧?” “抢在别人前面上市才赚钱呢,研发阶段非常花钱。”白嘉月道。 “海城这样的实验室还有好几个,我都陪菱纱去面试过,这一家,工钱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菱纱说,她觉得这里的氛围最好。” 不缺钱,为爱工作的人,挑选工作的方式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当然白嘉月就不同了。 不缺钱,她甚至懒得工作。 说话间,车子慢慢停下。 现在实在是太晚了,已经半夜一点了。如果能在实验室发现什么,或者,没发现什么,就要一个一个,去找花菱纱的同事过来问话了。 三人下了车,站在实验室门口。 就像是花父说的那样,一片黑暗。 实验室是两栋小楼,一个院子将它们围在里面,一扇大铁门,上面一把厚重的大锁。 沈淮莫名其妙道:“你有钥匙吗?” 白嘉月更莫名其妙:“我怎么会有钥匙?” 沈淮顿了顿:“我以为你们关系好到,会互相有对方家门的钥匙。” “……”白嘉月无语:“我也没有花家的大门钥匙。” 关系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子。 谁会有朋友单位的钥匙啊,这是什么居心? 沈淮抬头看了一下铁门。 “那这门,你翻得过去吗?” 来都来了,肯定要进去看看。 这门,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 本来也不是非要白嘉月进,可是只有她知道花菱纱的实验室具体是哪里,沈淮和于英勋两人进去,那也是摸瞎。 白嘉月卷了卷袖子。 “可以。” 第13章 红粉骷髅 铁门上虽然有可以供抓住的地方,可高度超过两米,想要爬上去也没那么容易。 沈淮还是有一点担心,吩咐道:“小于,你先过去,一会儿接着白小姐一点。” 于英勋应着,就打算爬。 白嘉月说:“等会儿。” 然后她从头发上摸了摸,拔下一根发夹。 月色下,白嘉月走过去,将发夹插进锁孔里。 沈淮和于英勋都惊呆了,看着白嘉月在他们两个公职人员面前,公然撬锁。 更神奇的是,没一会儿,只听见咔哒一声,锁开了。 白嘉月小心翼翼的把锁拿下来。 “好了。” 不用爬大门了,也不用爬墙了。 于英勋忍不住推了一下,门开了。 “白小姐,你厉害啊。”于英勋不由的道:“这也行,真看不出来。” 沈淮也觉得有点梦幻。 他还记得刚才在警局的时候,白嘉月说自己是深大法律专业的,一个法律专业的女学生,撬锁撬的如此熟练,这合适吗? 白嘉月谦虚道:“一般一般。主要是小时候我哥哥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爸妈没空,总把我丢给他带,我就跟着学了许多不靠谱的本事。” 可惜,后来父母闹翻离婚,白嘉月就和母亲搬去了别的城市,也改了跟母亲的姓。 沈淮明白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只可惜他明白的和白嘉月想表达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沈淮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怪白嘉月会被邢子默三言两语骗住,看来出生太苦。缺乏安全感。 白嘉月看着沈淮看她的表情不太对劲,强调道:“沈探长不要误会,我可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我是个正经人。” 白嘉月一本正经的,于英勋差一点笑了出来。 沈淮点了点头。 偷鸡摸狗这种事情,要抓现行才算数。正经不正经的,他也不好说。 进了院子,将门装模作样的关好。 一人拿了一只手电筒,往楼里走去。 “就在这个楼里,三楼。”白嘉月果然熟门熟路,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不过刚走两步,就被沈淮伸手拦住了。 沈淮说:“小于,你走前面。” 于英勋连忙应了一声。 陌生的,可能有危险的环境,让一个姑娘家走在前面,不合适。白嘉月也没有什么拳脚功夫,万一有什么变故,她的反应肯定没有于英勋快。 于英勋一步蹿到了前面,白嘉月只好跟在她后面。 虽然有月光,但是楼里还是很黑,他们怕被人发现,也没敢一路开灯。 上了三楼,白嘉月道:“就是前面第三间,五零二室,一会儿我先进去。” 房间门自然又是锁上的,走廊上,房间门口,都没有什么异样。 白嘉月又拔下了发卡。 房间的锁,比楼下铁门的锁要好开多了。 于英勋道:“白小姐,这一招挺好使啊, 有空能不能教教我。” “没问题。”白嘉月一口应着。 咔哒一声,门开了。 于英勋一把推开了门。 “哎……小心……” 白嘉月正要阻止说自己先进去,于英勋已经进去了,然后一声惨叫,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沈淮猛地一把拽过白嘉月的胳膊,带着她往旁边让了一步,然后于英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嘉月惊魂未定,差一点,她就要被于英勋撞着了。 于英勋那大块头一身肌肉,这要是一撞,能把她撞吐血。 “怎么回事?” 沈淮在拽开白嘉月的同时已经迅速拔出了枪,对准了门里。 没有凶手冲出来,但他的心跳也停了一拍。 一具白森森的骨架,就这么站在大门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沈淮也差一点喊了出来,幸亏忍住了。 于英勋差一点吓傻,指着骷髅哆哆嗦嗦:“骷……骷骷骷……髅。” “没事儿没事儿。”白嘉月连忙走到沈淮面前,一把抱住骷髅推到一边:“这是个标本,是个摆设,我正要提醒你们,没想到于先生动作那么快。” 沈淮和于英勋两人都松了口气,手电照在上面扫视了一下。 果然,这就是个真人等高的骷髅摆件。 白森森的,也不知是真的白骨还是假的白骨,半夜三更突然出现,这多吓人啊。 于英勋感觉自己在漂亮姑娘面前丢了面子,忍不住解释道:“我不是怕死人骨头,我就是有点意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懂,我懂。”白嘉月体贴道:“正常人看见都会吓一跳的。” 于英勋顺口道:“实验室摆个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白小姐,你第一次看见,是不是也吓了一跳?” 于英勋急于证明自己胆子不小,也急于拉一个人类同伴。 白嘉月打了个哈哈,敷衍道:“是啊是啊。” 沈淮看着白嘉月的表情就觉得不对,不由的道:“你不怕?” “我确实不太怕。”白嘉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这个骷髅就是我送的,庆祝菱纱找到了心仪的工作。她不敢放在家里怕吓着爸妈,就放到这里来了。我刚才说让我先进,就是怕吓着你们……” 沈淮绷住了,但于英勋的表情十分精彩。 “不好意思啊。”白嘉月抱歉道:“没想到会吓着你,实验室的人胆子都挺大的……” 于英勋悲愤道:“没关系,白小姐你别说了。我胆子也不小,真的不小。” 白嘉月连连点头。 相信你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于英勋更郁闷了。 沈淮不理会自己受到了一万吨伤害的下属,慢慢走进门。 外面看着不大,进去才发现,这实验室是好几个房间打通连在一起的。 中间是几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烧杯,试管,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靠墙也有好几个柜子,都是上了锁的。从透明的玻璃柜看进去,一排一排的,也看不明白是什么东西。 但是房间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白嘉月奇道:“难道菱纱真的是早就离开了吗,或者,根本就没有来过?” 沈淮道:“他们实验室有没有什么考勤制度,上下班要不要签字什么的?” “没有。”白嘉月摇头:“挺松散的,所以菱纱才会选择在这里上班。实验室的这些人啊,有时候三天不来,有时候熬三天不睡……都不太正常。” 沈淮想了想,他也有几个做实验的朋友,好像还真是这样。 遇到瓶颈号称要放松,能在百乐门喝三天大酒。要是一个数据要验证,能一个月不出实验室。 不好说他敬业不敬业,反正跟普通上班是不太一样的。 三个人也不敢乱翻,万一不小心动了什么,不是钱可以弥补的。 看了一圈,没有什么线索,陆续退了出去。白嘉月关上门。 沈淮道:“明天一早,小于再来一趟,问问其他几个研究员情况。” 于英勋连忙应着。 三人打着手电下了楼。 走到大楼门口,沈淮突然道:“等一下。” 第14章 曾经求救 其他两人连忙停下,只见沈淮的手电对着门口的灌木丛,走了过去。 白嘉月心跳都停了一下。 灌木丛里有什么,该不会是花菱纱被杀人灭口了吧。 好在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叶子。 三个人在树叶面前蹲下。 “这叶子是新鲜的,被揪下来的时间不长,伤口都没有完全干透。最多一两个小时。” 可是实验室五点下班。 现在已经是半夜一点钟了. 就算早一点,这叶子是十一点的时候被揪下来的。 这就很奇怪,十一点的时候,谁会蹲在实验室大楼外的灌木丛后面揪叶子? 那个时候,正好是白嘉月回家的时候,紧跟着就和花家联系了,确定了花菱纱的失踪。 但是在更早之前,根据花家说,九点钟多一点,他家就给实验室打过电话,没有人接听。也派人过来看了,说是大门紧锁,灯也关着,是没有人的状态。 花家的人自然是在门口看了一眼,看着没人就离开了,不会像他们这样翻墙撬锁的进来看。 白嘉月忧心忡忡:“这个在这里揪树叶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菱纱。这是她留下给我们的记号?” 而花家人来找的时候,她已经被控制了,没有办法对外传递信息。 白嘉月细细看那一堆树叶,又看断裂的树枝。她蹲了下来,背过手。 但还是有点高。 “够不着。”白嘉月说着,干脆坐了下来,几次移动,这才正好。 沈淮看了一下,点头:“是这样的姿势。” 当初,这个揪叶子的,就是用这样的姿势在揪叶子,不是坐着的也不是蹲着的,是坐在地上的。 黑灯瞎火,草丛中还有蚊虫,说不定有蛇,一个正常人,不管是男是女,如果不是被捆着,为什么会在这里坐着揪树叶。 何况这实验室里上班的都是相对有身份有学问的人,平时大门紧闭,怕破坏东西,也没有孩子进来玩。 树叶周边全是草地,乱七八糟的杂草,几人用手电筒仔细的照,在草地上又看见几道细细的划痕。 “这是新鲜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沈淮道:“这个人想要留下一些痕迹,可能想在地上写字,但是地面上全是杂草,根本就写不下字。” 白嘉月只觉得心酸。 在两个小时的黑夜中,花菱纱曾经努力的求救,但是没有成功。 现在,她还在吗?她在哪里? 白嘉月道:“花菱纱有没有可能还在实验室里?”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这胆子也太大了,而且图什么啊。 “可能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沈淮道:“小于,联系实验室负责人,叫兄弟过来搜查。” 于英勋连忙去了。 实验室里面就有电话,反正门都撬开了,借用一下电话也无妨。 实验室负责人就是白嘉月说的张教授,白嘉月没有她的联系电话,但是花家的人知道。 于英勋打电话到花家,问了张教授的电话,大半夜的,把老爷子吓的瞌睡都醒了,连忙赶了过来。 巡捕房里,也来了十几个人。 没有半个小时,实验室小楼就灯火通明的亮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一把年纪的张教授实在是想不明白:“沈探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海城最近连续失踪了好几个人,小花会不会……” 张教授说不下去了,他也和大家一样,觉得这个可能最大。 “有这个可能,但是花菱纱很有可能在实验室失踪,我们来的时候,门锁是完好的。凶手有可能没有离开。” 巡捕房的人已经集结完毕,沈淮说:“搜。”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不要漏过任何一处。包括地下室,地窖,天台,楼顶。 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和可以……藏尸的地方。 张教授对花菱纱的失踪也很重视,只是强调:“别的地方都没关系,可以随便搜,几个实验室,你们一定要特别小心,进去以后,什么都不能碰。” 沈淮保证,不会碰坏任何一点东西。 他们是找人,又不是土匪进村。 张教授这才松了口气,并且亲自带他们去找。 实验室大楼一起两栋,都是三层小楼。 其中有一栋楼几乎是空的,据说早些年是打算做宿舍的,但是大家都不愿意住在实验室边上,觉得上班是上班,下班还是下班,太可怕了。 于是就一直空着。 另一边是各种各样的实验室,档案室,资料室,甚至还有棋牌室,歌舞厅……张教授尴尬解释道:“实验做多了挺累的,大家也要放松放松。” 不用解释,大家都懂。 这大概也是花菱纱选择这里的理由之一吧。 整整搜查了一夜,快到五点钟,众人才陆续从实验室大楼里扯出来。 天已经微微亮了,他们却一无所获。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沈淮让警局的人先撤走,顺便送张教授回家。这年纪的人跟着熬了一宿,眼见着有些吃不消了。 张教授临走的时候,把实验室所有人的资料都交到了沈淮手里。 “我们实验室一共五个人,资料都在这里。”张教授叹了口气:“沈探长,要是有小花的消息,请立刻告诉我,这姑娘,我真的很喜欢。” “好。” 沈淮应着。 天亮了,实验室又冷清下来。 白嘉月道:“既然人不在里面,那就是被带走了。” 于英勋抬头看了看大门:“探长,白小姐,你们说,如果受害者被带走了,他们是怎么走的?我们来的时候,大门可是紧锁的啊。” 三人一起看向大门。 这也是他们认为花菱纱有可能还在实验室内的原因。 门锁倒是不多复杂,可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撬锁。 如果有钥匙呢,有实验室大门上大铁锁钥匙的人,那就更少了。刚才他们就问过了张教授,只有实验室里的有,除了花菱纱,还有五个实验员。 门口他们昨夜都看过了,都是水泥地,又有风,留不下什么脚印。 门上没有被踩过的痕迹,这门,一个成年人想爬出去,不难。但是想扛着一个人爬出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沈淮道:“撬锁,这活儿海城里会的人多吗?” 这话问的,白嘉月和于英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第15章 我给你介绍工作? 于英勋感觉自己和海城都受到了侮辱,白嘉月飞快的说:“我很多年都没回海城了,我可不知道。” “哦。”沈淮道:“小于,你知道吗?” 开门撬锁,小偷小摸,这也是个传承的手艺。不是在大街上随手抓一个人就会的。 于英勋皱了眉:“我……也不是太清楚,这个得去问街上的小混混吧?” 沈淮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于英勋一脸的苦涩。 看着于英勋为难的样子,白嘉月想了想:“算了还是交给我吧,我回去问问我哥,他这方面认识的人多。” 邢子默做这种灰色地带的生意,什么三教九流都认识一点。要不然小时候也不能带着她学撬锁。 “那就麻烦白小姐了。”沈淮道:“你让令兄帮忙,联系一下海城这方面的行家。我去调查所有可能有钥匙的人。” 也算分工,各有所长。 沈淮道:“好,那就麻烦白小姐了。这也忙了一夜,先送你回家休息,就算再心急找人,也不能不眠不休” 谁都不是机器人,熬了一个通宵,谁能不累了。 “好。” 白嘉月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是要回去睡会儿,也要回去找哥。 这一个晚上,哥哥也不知道回去没有。 三人上了车,照旧是苦命的于英勋开车。 五点,还很早,街上偶尔有个人,不过卖早点的铺子倒是陆陆续续都出来了。 白嘉月突然闻着一阵香味,突然道:“哎,停一下,停一下。” 于英勋将车停了下来。 白嘉月拉开车门跑下去,两人看着她跑到路边的小摊子边,买生煎包。 小姑娘还是有精神,熬了一夜还挺有胃口。 白嘉月是会做人的,让老板装了好几袋子,上车后,拿了一袋给沈淮,拿了一袋给于英勋。 “沈探长,尝尝我们这里的生煎包,也是特色美味呢。” 生煎包有肉的有菜的,白嘉月各买了一些,香味扑鼻。 “多谢。” 沈淮也不客气,接过了纸袋子。 他转头看着白嘉月将另外两袋抱在怀里,不知怎么想的便道:“买这么多,回去和邢老板一起吃吗?” “是呀。”白嘉月开玩笑道:“吃人家住人家的,还要求人办事儿呢,可不得讨好他一下。” 不过哥哥容易讨好,往他嘴里塞一个包子,就眉开眼笑了。 沈淮听着,只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怎么看白嘉月也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姑娘,这一晚上的相处,觉得她落落大方,真诚开朗,真是个挺好的姑娘。 挺好的姑娘,不该依附着男人生活,有名有份也就罢了,可邢子默显然只是游戏人间。 汽车缓缓前行,沈淮脑子里一时想的有点多。 不过白嘉月说,她还有个开门撬锁的哥哥,可能也是海城的三教九流,说不定生活困难,一家子都要靠妹妹。 沈淮微微皱眉。 他试探道:“白小姐。” “叫我小白吧。”白嘉月道:“朋友都这么叫白。” “小白。”沈淮从善如流:“那你也不要一口一个沈探长,叫我名字就行。” “叫名字太不礼貌了。” “那也可以叫我一声哥。”沈淮看似随意道:“你听你这一晚上,于哥不是叫的挺好的。” 于英勋笑笑。 开始白嘉月叫他于先生。 多别扭,于是他主动提出换一个。 白嘉月是个爽朗爽快的性格,就换了一个。 但是她考虑到,沈淮是探长,身份不一样。而且之前他们还闹了一点不愉快,所以对沈淮还是礼貌客气,免得让人觉得她不懂礼数。 如今既然沈淮自己提了,那自然就没问题了。 “沈哥。”白嘉月爽快道。 沈淮应了一声,感觉两人这下没有那么陌生了,便道:“对了,你要找工作吗?” “啊?” 沈淮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情。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在海城有个律师事务所,前几天还问我有没有人推荐。看见你,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 白嘉月有点反应不过来。 沈淮怎么突然想给她介绍工作了,这思想也跳跃的太大了。 倒是于英勋佩服道:“探长,你在海城还有开律师事务所的朋友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你又不打官司,跟你说这干什么?”沈淮敷衍了于英勋一句:“小白,有兴趣试试吗?深大毕业的,天天在家里待着,不是可惜了吗?” 你看看你的同学花菱纱,多么上进,多么勤奋。 现在受到赞扬的,就是这种积极向上的独立女性啊。 “哦,先不要了。”白嘉月兴趣缺缺:“我暂时还不想找工作,上学太累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沈淮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 毕竟还没有那么熟,他有自知之明,是没有劝白嘉月自力更生的立场的。 然后沈淮便没有再说话了,汽车一路开向邢公馆。 进了大门,进了院子,停下。 六点多了,已经有佣人在收拾花园,从车窗看见白嘉月,高兴道:“小姐回来了。” 你哥哥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回来后听说你不在家,也不在花家,也不在警察局,而是跟着跑现场查案去了,心情不太美丽。 王妈朝白嘉月挤眉弄眼,不用多说一个字,白嘉月顿时就明白了。 这就是默契,可见家里的佣人平时没少在她干坏事的时候打掩护。 白嘉月赶紧抱着两袋包子下车:“沈哥,谢谢你,我要赶紧回家了。” 沈淮感觉白嘉月有点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不是你一夜未归,邢先生会生气?” “没事儿,哄哄就好。”白嘉月道:“沈哥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睡会儿就去找人。” 沈淮有些担心,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白嘉月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往房间里跑了。 沈淮道:“我们回警局。” 于英勋重新启动汽车。 今天还有许多事情,实验室里的其他实验员,一个一个的都要问。他送白嘉月回来休息,他可休息不了。 第16章 哥哥的危机感 白嘉月抱着生煎包进了客厅,便看见邢子默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 王妈说他回来了一会儿,那其实也就是没多久。也是熬了一夜。 白嘉月放轻了脚步,将生煎包放在桌上,然后拿了一旁的小毯子,要给哥哥盖上。 爸妈都不在了,哥哥这一把年纪也不找个嫂子,她有时候都觉得怪着急的。 她也知道邢子默这么尽心忙了半夜,全是因为她。要是她和花菱纱的关系,最多表面上敷衍一下就行了。 盖毯子这个动作虽然很轻,可邢子默还是醒了。 睁开眼,就看见白嘉月一脸讨好的笑。 做哥哥的只觉得糟心,想把她的大脸拍开。 妹妹这种生物,不在眼皮子底下不放心,在眼皮底下,有时候是真烦人。 “怎么才回来?”邢子默刚才打了个盹,声音里有些倦怠:“我打电话去巡捕房,说你跟着去查案了?” “去了菱纱上班的实验室。”白嘉月道:“我们怀疑人还在里面,绑匪没来得及把她带走,就把整个实验室搜了一遍。” 邢子默点了点头,没问结果。 不用问,显然没找到。 要是找到了,白嘉月现在肯定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似的满屋子的转。 白嘉月说完自己,就问邢子默。 “哥,你昨天晚上有什么线索么?”她一边说,一边把一个纸袋塞进邢子默手里:“我在路上买的生煎包,热乎着呢,赶紧吃。” 于是兄妹俩就一点儿也不顾形象,也不用筷子也不用碗,一人一个纸袋,用手捏着吃,油乎乎的。 “暂时没有发现。”邢子默道:“除了自家的,其他家的码头我也去转了一下,打了招呼。这些天出海的货,必须一箱一箱的检查清楚,人若是还在海城,还能找,一旦送出去了,就很难了。” “恩。”白嘉月一边啃包子一边点头,然后将他们在海顿实验室的发现和怀疑都说了一下。 “哥,能开门撬锁的人,你应该认识一些吧?” 邢子默皱了眉,表情非常纠结。 他条件反射就想说,这种三教九流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但是又确实知道,也不能瞎说。 白嘉月又道:“我记得小时候,你还带我去找过一个长得尖尖的叔叔,他什么锁都能打开,还教了我。今天晚上实验室大门的锁,还是我拿发卡打开的呢。” 邢子默只觉得一言难尽。 “你当着……那个新来的探长面前打开的?” “是啊?” “那他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啊,大概挺崇拜我的吧。哦,他还说可以给我介绍个律师事务所上班,大概怕我闲得慌会去撬别人家的锁吧。” 白嘉月说着硌着了,把腰上的枪取下来,放在茶几上,然后继续吃。 以前她觉得邢子默让她带着枪出门,太夸张了,但是今天发现还是有必要的。 当时那种情况,万一沈淮是个坏人呢。 枪,只要能驾驭,就是防身利器。 邢子默拿起枪检查了一下,子弹都在,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带着枪,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白嘉月大大咧咧:“我枪法那么准,不带枪多可惜。” 她和沈淮认识那一段,是绝对不能让邢子默知道,不然要念叨半年。 邢子默点了点头。 他不可能把白嘉月锁在家里,想派人跟着,白嘉月也不乐意,没办法,只好让她尽量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带着吧,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邢子默道:“你忙了一晚上也累了,去睡会儿,下午让小郎带你去找开锁高手。” “好,谢谢哥。” 小郎是邢子默身边亲信,姓郎,叫郎嘉誉,性子也像是狼一样。 平时沉默不喜欢说话,打架特别狠,但是邢子默非常信任他,白嘉月有什么事情,都会让他陪着。 白嘉月狼吞虎咽吃了几个包子,上楼睡觉去了。 邢子默看着白嘉月的背影,走到门口。 “王妈。”邢子默道:“今天是谁送小姐回来的?” 王妈想了想:“是两个年轻男人,长得都挺精神的。哦,对了,小姐管其中一个叫沈哥,以前没来过咱家,我也没见过。” 沈哥? 巡捕房新来的那个探长沈淮? 这就叫上哥了,这关系是不是拉的有点近,步子迈的有点快了? 正牌哥哥心里升起一种淡淡的危机感,沉着脸回房休息去了。 就算吃了妹妹买的生煎包,心情还是不太美丽。昨天晚上他在百乐门看见了沈淮,一会儿要去问问周韵,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虽然一夜未睡,但是花菱纱生死未卜,现在她也不太睡得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迷迷瞪瞪的打了个盹,白嘉月就起身了。 抬手看了看表。 十点,不知不觉也算睡了四五个小时。 白嘉月翻身下床,洗漱换了一身衣服跑下楼。 沙发上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清瘦年轻人,白嘉月跑过去:“小郎哥。” 年轻人站了起来,恭敬道:“小姐。” “你是在等我吗?” “是,老板让我带小姐去找人。” “太好了,那我们快走吧。” 白嘉月快步走过去。 王妈刚好从厨房出来,跟着后面喊:“小姐,都十点多了,吃了中饭再出门吧。” “不了,我们在外面吃。”白嘉月小跑着走了,还不忘喊:“王妈晚上烤点小蛋糕,我想吃你做的小蛋糕。” 邢子默本来只有一辆车,家里就他一个主人,够用了。 白嘉月来了之后,又买了一辆。 虽然大小姐不太爱坐车,可是总要有,不然一个出门另一个还要等车,就太不方便了。 郎嘉誉先走到副驾驶门口,把门打开,等白嘉月上了车,这才关上门,自己坐进驾驶室。 “小郎哥,你就是太板板正正了。”白嘉月说:“平时不要总板着脸,不然都找不到女朋友。” 郎嘉誉果然笑了一下。 不过不常笑,笑得不太熟练。 “这样才对嘛,笑的多好看。”白嘉月道:“中午我请你吃饭。” 郎嘉誉说:“谢谢小姐。” 真是,特别严肃。 白嘉月叹了口气。 第17章 死了一个 汽车出了门,弯弯转转到了一片棚屋区,停了下来。 这是海城的一片贫民区,密密麻麻,一栋连着一栋。很多都不是正经的房子,是用废料残木,芦席木板,找了个空荒地方自己搭建出来的。 住在这里的,都是苦无生计,艰难度日的穷人。他们既买不起房子,也租不起正经的房子。 “车开不进去了。”郎嘉誉道:“小姐,我们要走进去。” “好。”白嘉月下了车。 她还从未到这种地方来过,不过也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小时候哥哥拎着他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比这埋汰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 郎嘉誉带着白嘉月往里走。 “曾经海城下三门,有个开门撬锁的高手,绰号做无双妙手。真名叫作邱成双,就住在这里。我带你去找他,他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但是在这一行,海城无人能出他左右。” 白嘉月后悔今天不该穿裙子出来,真的不方便。 她拎着裙摆,跟着朗嘉誉走进狭窄的巷子,顺口道:“邱成双这么厉害,应该挺能赚钱吧,怎么住在这个地方呢?” 金盆洗手,难道不应该是赚到了足够的钱,然后再金盆洗手吗? 不然洗完手,下半辈子吃什么? “因为他赚的钱,都花完了。”朗嘉誉道:“邱叔有个侄子,学习特别好,从小爹娘不在了,是他养大的。他送侄子出国留学,花了不少钱。” 白嘉月点头:“哦。” 朗嘉誉抬手按住街边晃晃荡荡的几根竹竿,生怕他们打到白嘉月。 “没事。”白嘉月蹦过去:“你继续说。” 朗嘉誉接着道:“他怕把孩子带坏,所以收养侄子的那天,就正式和过去断了关系,要正正经经的自力更生,把孩子养大。” 也算是另一种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不过现在好了。”朗嘉誉道:“听说他侄子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很快就能把他接出去住了,也算是苦尽甘来。” 两人说着话往里走,不时有穿着破破烂烂,神情麻木又警惕的人在一旁站着或者坐着,用看猎物一样的目光看着白嘉月。 年轻漂亮有钱的大小姐,若是一个人走在这个地方,恐怕分分钟就会被围住。 但是有朗嘉誉在,他们不敢。 朗嘉誉特意敞着外套,卷着袖子。他里面穿着一件紧身背心,露出胳膊胸口结实的肌肉。 还有,他腰上插着枪,露出一截黑色的把柄。 要是在外面,朗嘉誉是不这么张扬的。 但在这里,这是一种威慑,告诉别人,我不好惹,别找事,不然我会揍人,还会杀人。 看着朗嘉誉在纵横交错的狭窄通道里熟练的转弯再转弯,白嘉月不由道:“小郎哥,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是,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朗嘉誉顿了一下,道:“八年前,是老板来这里办事,把快死的我捡回去的。” 白嘉月恍然。 难怪他对哥哥那么忠心耿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朗嘉誉道:“那时候,我以为我会像无数棚户区的孩子一样,饿死在垃圾堆里,被野狗分食。没想到醒来后,在一个雪白干净的房间里。” 邢子默把朗嘉誉从地狱拽到天堂,哪怕这天堂依旧风云涌动,他也心甘情愿追随。 白嘉月兄妹分开这些年,对哥哥虽然还很熟悉亲昵,可是对他的生意和手下的人,并不了解。 她的原则很简单,邢子默信任的,就是她信任的,这就行了。 两人说着话,终于到了一处门口停下。 这屋子虽然也简陋,但是比起之前走过的许多窝棚,那是天上地下。二层小楼,能看的出主人曾经多次加固,并且收拾的很整齐 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很整齐。 白嘉月站在小楼外面看了看,说:“我肯定没来过这里,但是……我觉得有点眼熟,好奇怪。” “眼熟?”朗嘉誉也觉得奇怪:“房子眼熟?” “说不上来。”白嘉月想了想,放弃了:“进去看看吧,说不定进去就想起来了。” 朗嘉誉点头,去敲门。 刚一伸手碰着门板,门开了。 “没门锁,人在家。”朗嘉誉转头跟白嘉月招呼一声,推门进去,放声喊道:“邱叔,邱叔,在家吗?” 看的出来,确实挺熟悉。 白嘉月跟在朗嘉誉后面。 房间里光线昏暗,有一种混合着各种味道的,奇怪的味道。 白嘉月吸了吸鼻子,这味道也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没有人回应。 朗嘉誉这些年跟着邢子默,虽然邢子默自称是个安分守法的正经生意人,可也难免有火爆激烈的场面。 加上从小在棚户区里生活,朗嘉誉有着比旁人更敏锐的警觉。 他觉得不太对劲,抬手将白嘉月拦在身后,拔出了枪。 白嘉月此时就站在一楼上二楼的楼梯下面,突然,感觉有一滴水落在脸上。 “恩?”白嘉月疑惑了一下:“什么东西?” “怎么了?”朗嘉誉飞快回头看她,这一看,脸色骤变。 白嘉月抬手一摸。 红色的,是一滴血。 两人猛地一起抬头,只见一个人倒在二楼的楼梯边,垂下手,血顺着他的手指,缓缓滴了下来。 “邱叔!”朗嘉誉喊了一声,冲了上去。 白嘉月连忙跟上。 这楼梯就是木头板子一块一块固定的,有点晃荡,踩上去吱呀吱呀的。 楼上有打开的窗户,光线比下面要好一些,太阳从窗子里照进来,光影中无数尘絮飞舞。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就是朗嘉誉口中的邱叔,倒在地上。 朗嘉誉飞快的将人翻过来,只见邱成双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邱叔,邱叔。”朗嘉誉大叫着晃了晃邱成双,翻开他的眼皮。 可人已经没气了。 但身体还是热的,血还在流动,人才死。 也就是说,凶手刚走。 朗嘉誉飞快的跑到窗口往外看去,但一时也看不出什么。 这种地方,房子和房子,天台和天台一个挨着一个,一个人想要躲藏,那太容易了。 “怎么会这样?”朗嘉誉回到邱成双身边,显然有些焦躁。 “不知道。”白嘉月不认识邱成双,此时看着要比朗嘉誉还冷静些:“小郎哥别耽误了,赶紧给巡捕房打电话。” 第18章 隐蔽的实验室 朗嘉誉点了点头,但是这地方哪里去找电话。 他绝对不可能离开去报警,把白嘉月一个人丢在这里那么长时间。也不能带着白嘉月走,把邱成双的尸体和现场留在这里,凶手可能会去而复返。 朗嘉誉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说:“我们现在不能离开这里,我叫人去巡捕房报案。” “好。” 白嘉月也觉得朗嘉誉做的对,凶手为什么要杀邱成双,跟他们过来找他,有关系吗? 如果没有,这可能是一起单纯意外。如果有,那就不好说了。 朗嘉誉飞快的在每个房间都看了一眼,总共就两个房间,都没有人,他这才冲下楼去。 不用走远,随便敲开隔壁的门,随机拽出个邻居。 朗嘉誉给了他一块大洋。 “去巡捕房报案,说这里死人了,快去。” 那人虽然和朗嘉誉不熟,但也算打过照面,糊里糊涂被吓的一个激灵之后,立刻就被手里的大洋安抚了。 对住在这里的人来说,一个大洋,是一个月也赚不来的巨款。 那人连忙就跑了。 朗嘉誉立刻回去,他必须要守在白嘉月身边才安心。 白嘉月在邱成双尸体上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她未来的职业规划毕竟是律师而不是法师,专业不对口。 她已经在检查其他房间了。 这整栋楼里的气味,让她有些疑惑。 当推开一个房间的时候,她瞬间明白了。 就说这味道怎么这么奇怪,这和海顿实验室里的味道是一样的。 很淡很淡,但是空气中,有一种各种药剂混合的味道。 这房间就是个普通的房间,不大,简陋,但收拾的井井有条,看的出来,是一个整洁有条理的人。 白嘉月走了进去,房间里的任何一件物品,都不会发出这样的味道。 “小姐。”朗嘉誉上了楼。 刚才下去说话那一分钟,心一直是提着的。 “我在这里,你过来看看。”白嘉月应着。 朗嘉誉循声走了过去。 “看这挂的衣服,像是个年轻男人的房间,应该就是邱成双侄子的吧。”白嘉月道:“邱成双的侄子,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这个倒是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侄子。”朗嘉誉也吸了吸鼻子:“这房间里的味道更浓了。” 虽然也不是那么浓,但是跟外面比起来,确实要明显一些。 朗嘉誉在房间里仔细的搜查起来,突然,伸手敲了敲对面的墙。 “有暗室。” 朗嘉誉说。 棚户区的一个阁楼,竟然有暗室? 朗嘉誉让白嘉月后退躲到一处斜角,举着枪小心翼翼的靠近,然后一脚踹向暗门。 果然是一间暗室。 里面黑乎乎的,没有一点亮光。 但是也没有人扑出来,没有呼吸的声音。 两人松下一口气。 朗嘉誉从怀里掏出个手电筒,照了进去,在侧面找了找,拉了一下开关。 里面的灯亮了起来。 虽然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绝大多数照明开关都是装在门边的墙上的。 装的远了,自己用着也不方便。 朗嘉誉沉声道:“外面的气味,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白嘉月跟了上去,吃了一惊。 这房间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房间很小,中间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这个房间像是刚被抢劫了一样,书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桌上,被打破的各种容器。 他们闻着的味道,就来自这个房间的桌面,不知道哪一种成分的药物。 白嘉月捡起地上的书翻了一下。 朗嘉誉皱眉道:“小姐,这你也看得懂?” 朗嘉誉被邢子默收留后,教他练武,练枪,也狠狠的补过文化课。 时代不同了,就算是百乐门,也要以文会友。邢子默身边的人,就算不用学富五车,也要识文断字。 但是朗嘉誉看了一眼,这书里的字很多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说了什么,完全看不明白。 好在白嘉月也摇了摇头,让他心里平衡了一些。 “我也看不懂,这是本医术,而且很高深了。邱成双这个侄子是学医的,而且,很有可能正在进行某种研究……” 朗嘉誉作为常年跟在邢子默身边的人,昨天也跟着跑了大半夜,当然知道海顿实验室的事情,也知道花菱纱失踪的事情。 这一说,他立刻便道:“邱成双的死,和花小姐失踪有关?” “不好说。”白嘉月放下书,捂住鼻子:“也不知道这味道有毒没毒,我们先出去,等巡捕房的人来了再说。” 巡捕房里有专家,就算没有,他们也可以找专家过来。他们两个外行,就不要添乱了。 白嘉月先出了房间,朗嘉誉也退了出来,关上门。 白嘉月问他:“我们早上会过来找邱成双这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 “只有老板知道。” “那可能真是个巧合,邱成双的死,跟我们找他没有关系,而是他这个侄子……” 话没说完,朗嘉誉突然转头看向窗外,厉声喝道:“谁?” 同时,朗嘉誉已经冲到了窗边,毫不犹豫的翻身下去。 这里翻身下去,不是直接就蹦到了一楼,而是在一个简陋的阳台上,然后连着隔壁家的阳台。 在这里,你要是愿意,可以不用下楼,直接从一个房顶到另一个房顶,自由来往。 白嘉月也连忙过去一看。 果然看见一个人飞快往前跑,他对这一片应该也很熟悉,在屋顶和各种障碍物间飞奔。 朗嘉誉飞快的追在后面,喊道:“站住,不然开枪了。” 然后枪声真的响了两声,但显然没打中。 白嘉月愣了一下,飞快的转身下楼。 她是不会打架,可是她有枪啊。她从来不是原地等待救援的性格,是可以帮忙的。 此时,棚户区外面,一辆巡捕房的车缓缓停下。 沈淮带着于英勋下了车,正好听见枪响。 “枪声?”于英勋惊了一下:“老大,枪声。” 沈淮和于英勋一前一后,寻着枪声的方向冲了进去。 拿了一块大洋的邻居,还挥汗如雨的跑在去巡捕房的路上。 一个大洋,我跑的动,加油! 白嘉月拔出随身携带的枪,跑下了楼,四下一看,朝左边追去。 那是刚才那人逃跑的方向,说不定她可以将人拦住,不用近身搏斗,她也能将人留下。 打架,她肯定不如朗嘉誉,但是枪法,一点儿都不怵。 第19章 粉色杀气 一时间,曲折的巷子里出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个人在房顶飞奔,朗嘉誉在后面追,但对方对这里比他更熟悉,不是那么好追上的,可也一直没追丢。 白嘉月在下面追,但只能是一个大概的方向。她也不敢追的太近,就希望能抽个空子放冷枪。 大概是听见了枪声,附近的住户纷纷缩了进去,一个出来看热闹的都没有。 白嘉月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加速转过墙角,然后猝不及防的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这人十分结实,撞的她一阵头晕。 白嘉月身手可能不行,但反应不是一般的快。 虽然不知道撞到的是什么人,是凶手,还是路过的人,但白嘉月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借着撞上的力往前冲了几步,手里的枪,同一时间就顶在对方的腹部。 万一就是凶手呢。 她可不能让自己成为人质,放跑了凶手,连累了朗嘉誉。 万一是路人甲,受到了惊吓,赔礼道歉好了,大不了赔他几块钱。 白嘉月撞上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也是没有准备,但力气很大,退后两步就稳住了身形。 然后白嘉月一抬头。 这就尴尬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沈淮。 于英勋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十足像是买了票看戏的。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沈淮觉得十分有趣的低头看着白嘉月手里的枪,缓缓道:“这是你第二次,用枪抵着我了?” 人生唯二的体会,还是同一个姑娘。 真是特别的体验。 但是白嘉月马上就顾不上尴尬了,也顾不上问沈淮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而是赶紧一拽他。 “沈哥快,有个海顿实验室的人的叔叔被杀了,凶手往那边跑了,小郎哥去追了。” 两句话简单就把事情说清楚了,沈淮一听也顾不上调侃了,招呼于英勋一声,两人便分头追了出去。 白嘉月短暂的想了一下,跟上了沈淮。 朗嘉誉在屋顶上跑,她肯定是追不上。但一个人追也太危险了,跟着沈淮,关键时候还有个肉盾。 幸亏沈淮不知道白嘉月的想法,不然的话肯定想去百乐门找茬子罚点款。 可惜,凶手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 沈淮和白嘉月都是第一次来,于英勋虽然来过,可也就是以前办案来过两次。 朗嘉誉倒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都是少年时期,时间久远。跟了邢子默之后,就回来的极少了。 偶尔一次,来去匆匆,对于巷子里的变化,自然不熟。 朗嘉誉终于追丢了,有点郁闷的从二楼翻了下来,身手灵活,动作潇洒。 其他人也从几个地方,气喘吁吁的到了。 朗嘉誉赶紧走了过去。 “小姐,没事儿吧?”朗嘉誉上下一看,见白嘉月没事儿,放了心。 刚才他有点冲动了,不管抓到人没抓到人,要是白嘉月有什么闪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没事儿。”白嘉月喘着气摇头:“没事儿。” 朗嘉誉看见旁边的沈淮和于英勋,便道:“这二位是……” 沈淮和于英勋都拿着枪,显然不是一般人。昨天晚上他没跟着邢子默,也没见过沈淮。 白嘉月介绍道:“这是沈探长,这是于哥,是巡捕房的巡捕。” 朗嘉誉通常是面无表情的,他看了一眼沈淮,然后点了点头。 白嘉月道:“这是朗嘉誉,小郎哥是我家的人。” 沈淮明白。 虽然是我家的人,但显然不是白嘉月的亲人。刚才朗嘉誉叫白嘉月小姐,估计是邢子默的手下吧。跟着白嘉月出来,是做保镖的。 不过白嘉月在邢家,应该是挺受欢迎的,不然的话,邢子默的手下不会对他这么尊敬爱护。 沈淮道:“你们刚才在追什么人?还有,你说谁死了?” 白嘉月一边带沈淮去现场,一边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嘉月是分了任务,要来找开门撬锁高手的,这个沈淮知道,只是没想到那么巧,她找的高手,是海顿实验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淮道:“你们说的死者邱成双,他的侄子叫邱良,我们就是来找他的。他也是海顿实验室的一个成员。” 海顿实验室除了负责人张教授,下面有六个成员。 失踪的花菱纱之外,还有五个人。 沈淮一上午,联系上其中四个,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但是这个邱良,却联系不上。 沈淮道:“实验室的人说,邱良父母早亡,是叔叔送他出国留学,他回国之后,正在寻找合适的住处将叔叔接出来住,但现在还住在郊外的棚户区,这里也没有电话没办法联系,所以我过来找他。” 没想到刚下车就听见了枪声,然后就追到了这里,得到了邱成双已经死了的消息。 “我们也来迟了一步。”白嘉月道:“不过我在他的住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说着,白嘉月习惯的将枪塞进外套,插在腰上。 她腰上有一个枪套,藏在外套里。露出来一个边角一晃竟然是粉色的。 沈淮这辈子没见过这个颜色的枪套,一时也不知道该嘲笑还是佩服。只能说邢子默对她是真的宠。 而且白嘉月手枪的动作……沈淮真是很奇怪,一个学法律的姑娘,为什么收枪拔枪的动作这么利落。 他心里好奇,无意中难免多看两眼。 朗嘉誉往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插在两人之间,挡住了沈淮的视线,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稍微有点警告的意味。 但是他就看了一眼立刻转过头去,神色如常的和白嘉月说话。 白嘉月完全没有察觉。 沈淮却琢磨出些滋味了。 难怪刚才介绍完之后,朗嘉誉不是很友好的看了自己一眼,看来是邢子默出来前叮嘱了。 白嘉月有些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估计想不到那么多,邢子默不愿意在她面前显得小气,但是,他又觉得要提防点,所以叮嘱了自己的手下。 这一瞬间,沈淮脑子里过了许多和案子无关的事情。 好在很快就到了邱成双的小楼前。 小楼的门开着,还是他们走时候的样子。 枪声惊的周围的人不敢靠近,朗嘉誉走在最前面,带着沈淮上楼。 第20章 试探 邱成双的尸体还在原处,窗子开着,被风吹的哐当哐当。邱良房间的门开着,房间里密室的门也开着,一地狼藉。 可见,从他们离开之后,没有人进来过。 沈淮蹲下检查了一下尸体。 死因很明确,就是被一把尖锐的匕首刺进心脏,一击致命,死前挣扎过,但是显然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反抗失败。 沈淮道:“你们进来的时候,凶手还在里面吗?” “没在了。” 白嘉月刚说了一句,朗嘉誉就截了话道:“沈探长,我们来的时候,凶手已经离开了屋子,只看见躺在地上的邱成双,已经没了呼吸。” 朗嘉誉飞快的把他们上来的事情说了一遍,详细准确,一点儿都不带磕碰的。 凶手是在他们进入邱良房间里的暗室检查的时候,不知何故返回现场,这才被发现的。 可惜没追上。 沈淮点了点头,吩咐于英勋。 “去叫人,顺路拉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过来。” 凶杀案,而且很可能和花菱纱失踪有关,甚至和海城之前六名失踪者有关的凶杀案,不是一个简单的凶杀案。 朗嘉誉道:“我们在发现邱成双被杀的第一时间,已经让人去巡捕房报案了。不过他是跑去的,这会儿可能还没到。” 沈淮道:“小于跑一趟。” 一个人跑去报案,且不说速度问题,就算他到了巡捕房,也不会太受重视。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说的冷酷些,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了,巡捕房不会当回事儿的。来一个巡捕看看,这都已经是相当负责了。 于英勋应着,很快跑了出去。 刚才白嘉月没有检查完屋子,就被凶手打扰了,现在有时间了,继续检查。 沈淮站在邱良房间的密室前,道:“这个邱良,看来不简单。刚才你们追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他?” 这个问题白嘉月不好回答,她虽然去过两趟海顿实验室,可是没见过邱良。而且,刚才也只是仓促间看见一个快速移动的身影,根本就没看见脸。 朗嘉誉也没见过邱成双的侄子,但是他说:“邱成双对自己的侄子很好,几乎是散尽家产供他读书,邱良为什么要杀他叔叔?” “这我可不知道。”沈淮道:“但是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我是听说过的。” 朗嘉誉被堵了一下。 这种事情,不管是底层还是上层,都太多了。 可偏偏他也不认识邱良,不知道这人人品如何,就算想反驳沈淮,也不能胡乱替邱良说话。 邱良是无辜的也就罢了,万一他是凶手,搞得好像自己是帮凶一样。 沈淮从窗户翻了出去,蹲下检查地面。 最近没有下雨,地面很干燥,这种地方全是灰。 “有脚印。”沈淮道:“郎先生你过来一下。” 朗嘉誉走了过去。 沈淮道:“我看看你的鞋子。” 屋顶的脚印不止一个,朗嘉誉抬起脚来,他穿着皮鞋。 “过来踩一个脚印。” 楼顶上的脚印细看便能看出两种不同的花纹,排除朗嘉誉的,就是他追的人。 沈淮干正事儿呢,朗嘉誉也不阴阳怪气,十分配合。 另一个脚印地花纹,显然是不一样。 有了鞋印就好办了。 现在市面上的鞋子各种各样,但大部分地普通老百姓,穿的还是布鞋,因为便宜。 布鞋是千层底,踩不出什么花纹。 在棚户区里,大部人穿的都是布鞋。他们都是艰辛度日的,每日的收入可能就够一口饭,买不起皮鞋。 穿皮鞋的,都是稍微有身份的。 生意人,从政的,有稳定收入的,追随时尚的。 比如,邱成双穿的就是布鞋,但是,邱良在实验室上班,平日就是西装皮鞋,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皮鞋花纹。”沈淮道:“更像是邱良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递给朗嘉誉。 “这就是邱良。” 从海顿实验室人员资料上撕下来的照片。 邱良今年二十五,板板正正一个年轻人,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白嘉月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看起来不像是个体力好的呀,这人能在房顶穿来穿去,小郎哥都追不上?” 这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种。在实验室是一把好手,但放在外面……白嘉月觉得可能连自己都打不过。 沈淮也有些奇怪,他狐疑的看向朗嘉誉。 突然,毫无预兆的,沈淮一拳打向朗嘉誉面门。 这个时候,他们可是站在二楼的窗沿上。 窗沿上只有不到一米的位置,两个人站在外面,白嘉月站在房间里面的窗口。 朗嘉誉猝不及防,但常年的警觉和苦练,让他的身体比脑子反应的更快,脑袋一歪,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 沈淮的拳头几乎擦着朗嘉誉的脸过去,朗嘉誉又惊又怒,条件反射,抬手就去抓他的胳膊,同时肩膀往他胸口顶去。 这一下,就能把沈淮给撞下二楼。 白嘉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惊呼道:“沈淮你干什么?” 着急的连哥都忘了叫。 就在朗嘉誉要撞上去那一瞬间,沈淮按住他肩膀,抓紧他的胳膊,借力往侧面跃起,转了半圈,落在另一边。 沈探长果然身手了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有力。 朗嘉誉一击落空,抢上一步,挥起一拳。 可沈淮不闪不避,朗嘉誉察觉不对,那一拳在半空紧急收了力,堪堪停留在沈淮面前不过一尺。 沈淮面色如常。 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白嘉月正在努力的想要爬出窗子劝架,刚爬上窗棱,就被沈淮按了回去。 “别爬了,小心掉下去。” 白嘉月爬到一半,见架已经打完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莫名其妙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一言不合,就切磋? 你们练过功夫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 朗嘉誉有些恼怒,要不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早就拔枪了。 但此时他不得不忍了一下,咬牙道:“沈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淮平静道:“我想知道,没追上凶手,到底是你的原因,还是凶手的原因。” 第21章 你们别打了 有好几种原因。 第一是,朗嘉誉确实不行,虚有其表,看起来挺冷酷厉害,其实不行。所以追不上,是技术问题。 第二是,朗嘉誉还是可以的,但是,放水了,故意没追上。 所以沈淮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得出的结论是,朗嘉誉确实还是可以的,那么为什么没追上。 沈淮可不给朗嘉誉面子。 要是邢子默在,可能还要给一点,朗嘉誉在他看来,真的不算什么。 沈淮道:“郎先生,到底是你的原因,还是凶手的原因?” 要是你不能说清楚,少不了,就要请你回巡捕房慢慢的说了。 朗嘉誉万万没想到,沈淮竟然怀疑起了自己。 白嘉月在房间里听着着急,又想往外爬。 但是这个窗子有点高,外面能站人的地方也窄,她不是那么灵活。 “你们能不能进来说。”白嘉月自己爬不出去,只好召唤对方:“沈哥你别激动,冷静点,小郎哥做事一向谨慎稳重,而且本本分分,绝对不会故意放跑嫌疑人的。” 沈淮没说话,他觉得白嘉月努力往外爬的样子有一点可爱又好笑。 但是现在气氛不对,不能笑出来。 白嘉月主打一个端水,劝完沈淮劝朗嘉誉。 “小郎哥你也冷静点,沈探长只是公事公办,他是对事不对人的,有疑惑咱们说清楚就行……你也快进来吧,别在外面小心掉下去。” 朗嘉誉虽然有点阴沉,但是听话,白嘉月一劝,虽然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也走到窗边,翻身进了房间。 白嘉月松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案子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可别起了内讧,这两个要真打起来,自己也拉不住啊,总不能一枪一个撂倒吧。 沈淮也跟着进了屋子。 但是,这个问题还是要解决,沈淮看着朗嘉誉,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朗嘉誉转过了脸,缓缓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 朗嘉誉今年二十二,其实和白嘉月一般年纪,但是看起来,却比她成熟老练许多。 “每一个在这里长大的人,要么能打,要么能跑。就算邱良看起来再文质彬彬,他是在棚户区长大的人,如果不能跑,早就被打死了。” 听着,有点心酸。 但事实就是如此。 能打的人也分两种。 沈淮这样的,从小请的师傅接受的正规教育,当然少不了后天的苦练,科班出身,好看又厉害。 朗嘉誉不一样,野路子,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能打倒对方,什么招数都是使的出来。 沈淮接受了这个解释。 “所以说,邱良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不能打且不论,他至少能跑,力气也大?” 朗嘉誉点头:“是这样。但我确实不能肯定那个人是不是邱良,他跑的很快,我没看见脸,只看见是一个瘦高个。” 白嘉月想了想:“瘦高个……我听菱纱说,他们实验室没有瘦子。” “怎么说?” 白嘉月道:“前阵子她说她长胖了,拽着我一起减肥。她不吃也不让我吃,就顺口聊了几句,说他们实验室肯定有长胖魔咒,要不然怎么每一个人,都有点胖呢?” 沈淮想了一下,还真是,昨天晚上的张教授,还有见到的其他四个实验员,都挺敦实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天到晚坐着,又懒得运动的原因。 “这么说,这个人不是邱良。”朗嘉誉皱眉道:“邱良该不会也被害了吧?” 不然的话,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去了哪里? 这话让房间里的气氛更低沉了。 “还有一种可能。”沈淮道:“邱良和花菱纱一样,也被抓走了。” 花菱纱失踪了,因为是女性,大家自然将她的失踪和之前的六起女子失踪案放在了一起。认为她是失踪。 现在邱良也找不到了,如果他不是凶手嫌疑人,那么,他也可能是受害者。 前面七个失踪者都是女性,可是这些女性并没有被卖到声色场所,那么为什么第八个受害者,不能是男性。 一句话让白嘉月茅塞顿开。 “如果邱良也失踪了,那花菱纱的失踪,真的未必和前面六起失踪案有关系。”白嘉月觉得更头痛了:“说不定是正好碰在一起的两个案子。” 本来只有一个难题,现在变成了两个难题。 朗嘉誉看着沈淮,正色道:“海城的安定,就交给沈探长了。相信沈探长一定可以找到凶手,将他们抓捕归案。” 朗嘉誉一贯的没表情,此时也是一样。 那么认真,那么严肃。 但沈淮从心里觉得,他有点幸灾乐祸嫌疑。 新官上任,多少双眼睛看着,这案子他要是破不了,甚至一个接着一个,还有人继续失踪,那他在海城的这个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小郎哥你放心吧。”白嘉月先给沈淮找场子:“沈探长一定能抓到凶手的。” 沈淮很感激,但是压力也很大。 “我当然相信沈探长。”朗嘉誉点了点头:“小姐,这边既然沈探长在,那就放心交给沈探长吧。你不是要找擅长开锁的人吗,我带你去找其他人吧。” 朗嘉誉今天的任务,不仅仅是陪白嘉月找人。 一早上,邢子默就叮嘱朗嘉誉。 “最近海城不太平,我不放心,你就跟着小姐保护她。” “是。” “还有。”邢子默走出去又回来了:“巡捕房新来了个探长叫沈淮,不知怎么跟月月走的有点近。他看月月的眼神不太对,你稍微注意点,别让他们多接触。” “是。” 邢子默这才放心。 妹妹天真无暇,感情上是一张白纸,沈淮显然游刃有余,也不好拿捏,必须防着点。 妹妹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小胖丫头。 这十年不见一回来,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邢子默最近多少有点忧心忡忡。 朗嘉誉这一说,白嘉月才想起今天的正事。 “对,我还要去找人呢。”白嘉月道:“沈哥,那这里交给你,我去找人了。” 可惜沈淮没能让朗嘉誉的计划得逞。 “暂时不用找了。”沈淮道:“既然邱成双是开锁高手,凶手对这里那么熟悉,和邱成双一定认识,这开锁的技术,还用找别人学吗?” 白嘉月一听,觉得也是。 沈淮走到邱成双的尸体边,拿起他的右手。 “你们看。” 第22章 三个人的鸡同鸭讲 白嘉月走了过去,只觉得沈淮观察的果然仔细。 邱成双的手非常粗糙,上面布满老茧和细微的裂口,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细细的说着生活的艰辛。 在邱成双的手心,有一个浅浅的印记。 因为皮肤粗糙,所以很浅,隐约可见一个圆形,圆形里面,两三根线条,类似鸟类展开的翅膀。 沈淮道:“这很可能是邱成双在挣扎打斗中留下的,他揪住了对方身上的某个东西,比如,一个扣子?” 白嘉月猛地反应过来:“对了,刚才凶手明明已经跑了,又回来,会不会就是要找这个东西?” 打斗中落下了一个东西。 这东西可能使他暴露,所以他要冒险回来找,然后被朗嘉誉发现了,差一点被抓。 “很有可能。” 如果只是一个小东西,在激烈的打斗中,是很容易被扯掉,而且不好找回来的。 三个人四下一看。 这房间里杂七杂八的堆着各种东西,想要找一个扣子大小的玩意儿,可太不容易了。 “找吧。”沈淮道:“一楼二楼都要找。” 这东西,可能就蹦在二楼的角落里,也有可能顺着楼梯滚下了楼,在一楼的某个地方。 于英勋就算开车去巡捕房叫人,也没有那么快,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小时,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干等。 于是三个人就开始找。 白嘉月看了看周围,脱了大衣放在椅子上,然后把披散着的头发挽了起来,在脑袋顶上扎了一个小啾啾。 小姑娘喜欢漂亮,但是干活儿就要有干活儿的样子,要利落一点。 虽然房间里乱糟糟的,到处是灰尘,但白嘉月一点儿也不含糊,两手抓着个柜子边喊:“这底下太窄了太暗看不见,谁来给我搭把手抬一下……” 此时三个人都在二楼,沈淮离的近就过来了。 “我来。”沈淮随口说了一句,抬起柜子一边。 白嘉月这边还没开始用力,就被朗嘉誉接了手。 “正好,你们把柜子抬起来。”白嘉月说着趴在地上:“我来看一下。” 柜子很重,但两人谁也没说重。 合作是可以合作的,但是不说话,也懒得看对方。 白嘉月一边咳嗽,一边将柜子底下看了一遍,捂着鼻子和嘴站起来:“放下吧,底下没有。” 沈淮点了点头,去了一边继续找。 白嘉月觉得这房间里的气氛奇奇怪怪的,看了看沈淮的背影,低声:“小郎哥,你别这样。人家好歹是个探长,也没有恶意,得罪他不好。” 朗嘉誉点了点头。 白嘉月又找了个机会站在沈淮身边。 “沈哥。” “恩?”沈淮抬头看白嘉月一眼,突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白嘉月莫名其妙。 沈淮从口袋拿出块手帕:“擦擦脸,好像刚挖煤回来的一样。” 大概是感概在柜子底下沾的灰吧,白嘉月摆摆手不接沈淮的手帕:“没事儿,一会儿找到再擦,不然还地脏。” 沈淮有些意外。 他几次见白嘉月,除了第一次是男装之外,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的戴的用的,都价值不菲。 但干正事的时候,白嘉月是真不拖后腿。 他莫名其妙升起一个念头。 难怪邢子默喜欢他,这种姑娘没事儿的时候活蹦乱跳,有事儿的时候冷静能干,相处起来肯定特别舒服。 邢子默每天大大小小那么多事情,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心思肯定黑暗的很,正需要一个阳光里的救赎。 太心机的相处着累,太天真的又有点蠢,白嘉月刚刚好。 白嘉月已经踩着一旁的椅子上去看柜子顶了,沈淮沉吟了一下道:“小白。” “恩?” “你真的不考虑找个班上吗?” 白嘉月觉得大概他朋友的律师事务所,真的缺人吧。 “暂时不想,要是我想找工作,一定第一个考虑你朋友的公司。” 朗嘉誉在另一边,也不好时时刻刻跟着白嘉月,但是竖起了耳朵。 沈淮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换了话题。 “你哥哥……” “我哥哥怎么了?” “你哥哥是在百乐门做事吗?” 这句话有点奇怪,但也不能说不对。虽然邢子默名下产业很多,但对外经营的重点就是百乐门。 于是白嘉月说:“是呀,不过也不是每天都在那待着,没事情就去转转,有事情就不去。” 果然是个高层,沈淮点了点头。看来白嘉月一家都是靠邢子默过活的,就是不知道,是白嘉月先跟邢子默好上了,才照顾了哥哥。 还是哥哥先跟着邢子默,才认识了白嘉月。 白嘉月从椅子上下来了。 沈淮替她扶着椅子:“你和你哥哥关系好吗?” “好呀,特别好。”白嘉月道:“我们家,只有我们俩人相依为命,哥哥对我百依百顺。” “你哥哥成亲了么?” “没有呢。” 朗嘉誉在另一边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 回去得和老板说说,老板的担心可能方向不对,这个新上任的沈探长,未必是在打小姐的主意,可能是借着小姐这一层关系,打百乐门的主意。 一屋子三个人,各有各的想法,没一个靠谱。 好在他们的眼睛并没有用来瞎想,在三个人都灰扑扑之后,终于,朗嘉誉道:“找到了,这儿有个扣子。” 朗嘉誉一点儿不顾自己板板正正的黑西装,在一张桌子底下拱了半天,钻了出来,手上捏着一个东西。 果然是一粒扣子。 金属的材质,上面有花纹。 三人都很激动。 沈淮本来都已经打算,如果这样还找不到的话,等于英勋带着人到了,把这楼围起来,把里面的桌子椅子破破烂烂,一件一件的搬出来找。 朗嘉誉将扣子交给沈淮。 沈淮看了看:“这扣子质量很好,一般是在制服或者西服,大衣上。而这里的人,大多穿着自己做的衣服,用的扣子,也是布包的扣子。” 刚才他们翻查邱家,也看了邱成双的衣服,都是粗布衣服。 邱良的衣服就要好一些了,他是留学回来的,自然会有能见人的行头。但也只有那么一两件是好的,可见经济方面确实不宽裕。 邱良那能见人的行头里,也没有一件的质量,配得上这粒扣子。 三人商议中,大呼小叫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传来。 于英勋终于带着巡捕房的人来了。 第23章 神经性毒素 人多好办事。 沈淮终于有人可以使唤了。 棚户区里的人有些习惯,又有些不习惯。 死人在这里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大部分悄然无声的就这么过去了。死一个人,来那么多巡捕房的人,就有些意外了。 再加上刚才的两声枪响,让大家更是心里不安。 沈淮让人挨家挨户的去问。 邱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和人发生什么争吵?邱成双和邱良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棚户区里,一个房子挨着一个房子,大家都住的很近。若是隔壁邻居有什么异样,哪怕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一点,都可能会被听见。 只可惜,朗嘉誉没看见对方的脸,要不然的话,就可以直接找人了。 不过沈淮还是道:“郎先生,要麻烦你跟着探员转一圈。” “恩?” 沈淮道:“虽然没看见脸,可是你追了这么久,看见了他的身形。如果他没有跑远,就藏在周围的某一家,你看见他,应该能认出来。” 朗嘉誉皱眉想了想,点了点头。 但是他犹豫道:“小姐。” “没事儿,小郎哥你去吧。”白嘉月道:“我跟着沈探长,不会有危险的。” 哥哥让小郎哥跟着,不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吗?这里现在有十几个警员,哪有什么危险。 朗嘉誉一言难尽。 但他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好跟着走了。 沈淮看了看表,叫过于英勋:“一点半了,你去给大家买点吃的。” 于英勋傻呵呵说:“不用,他们都吃过中饭了。我不饿……” 沈淮淡淡看着他。 于英勋一个激灵:“是。” 傻了不是,你不吃,沈探长不要吃吗?沈探长不要吃,难道白小姐不要吃吗? 沈淮道:“小白要吃什么?” “啊,我都行。”白嘉月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外面有卖烧饼的。要不就近买几个垫垫肚子吧。” 这里有些偏僻,就算开车出去也不方便。总不至于每顿都要大鱼大肉,满汉全席。 于英勋小跑着去了。 沈淮转身对一旁站着的,于英勋顺路带来的实验员道:“周先生请随我来。” 于英勋是会举一反三的,不但顺路带来了一个海顿实验室的研究员,还带来了一个巡捕房的法医鲍俊远。 巡捕房没有专门对药物进行研究鉴定的机构,不过法医对这方面会有涉猎。一般自己解决,如果实在搞不定,再去实验室或者医院寻求帮助。 周冲是实验员中的一个,果然有点胖,他和邱良也就是普通同事关系,倒是喜欢过花菱纱一阵子,但是很快就退缩了。 花菱纱虽然拿着实验室里和大家一样不高不低的工资,可是出入有车,一双鞋一件衣服,一支口红,每一件日常用品都价格不菲。 高攀不起,这是周冲跟沈淮说的原话。 他有自知之明,就在花菱纱都还不知道的时候断了念想,只做普通的同事。 进了暗室的门,周冲愣住了。 “邱良这是……干嘛?” “不知道,所以让你看看。”沈淮道:“你们实验室里,有带着东西回家加班的习惯吗?” “没有,不可能的,这怎么加班,又不是写稿子。”周冲小心翼翼踩着一地凌乱走进去。 他翻了一下桌上的书,又看了看桌上的瓶瓶罐罐,和那些打翻在地,留下痕迹的药物。 “不知道邱良在做什么。”周冲道:“但是肯定跟我们实验室的项目无关。” “无关?” 其他人都有些意外。 “对,没什么关系。”周冲道:“我们实验室现在进行一种新型抗生素的研发,已经初见成效,很快就要进行临床实验了。这种抗生素的成分和他这些……完全没有关系。”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周冲又翻了翻书:“这些书,这是说神经毒素的,莫非邱良在制毒?这个我也不熟,但是肯定和我们实验室的项目没有关系。” “神经毒素?”沈淮也外行了:“比如说呢?” “呃。”周冲想了想:“神经毒素是一种对神经组织有破坏性的有毒物质,多为天然存在,最常见的比如说蛇毒,蝎毒,蜂毒之类。” 鲍俊远在一旁点头。 白嘉月脸色微变:“那他桌上这些有毒吗?” “这个不好说,如果要确定,得带回去一一化验才知道。但他敢在自己房间里做,应该没有剧毒吧,他也不是这么疯狂的人啊。” 邱良,在自己的房间里制毒? 他要干什么?不怕把自己毒死吗? 沈淮道:“小鲍把这些都收拾一下,回去检查一下成分。” 鲍俊远连忙应着。 让实验室的人来,只是要证明邱良的这些东西和实验室是否有关。要是无关,那就是巡捕房自己的事情了。 法医忙了起来,旁人也不知哪个能帮忙,哪个不能帮忙,只能让他自己忙。 白嘉月从随身带的包包里拿出小本子和笔,照着扣子上的图案,画了起来。 “别的我也帮不上忙,我去找扣子吧。”白嘉月道:“这扣子这么别致,衣服一定不便宜,出自名家之手,我去问问海城里有名的服装店。” 要是私人定制,那就太好了。 于英勋从外面买了吃的回来,果然是几大袋烧饼。 白嘉月接过一个,也不管形象不形象,就这么啃了起来,啃着,还叹了口气。 距离花菱纱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四个小时了,虽然有线索,但是所有的线索都很杂,有东一块西一块的感觉。 沈淮看着白嘉月愁眉苦脸,道:“小白。” “恩?” “你不必担心,我觉得花菱纱和邱良的失踪,和之前的六个失踪者完全不同。” 白嘉月有些疑惑。 “之前的六个人,全部是在偏僻的地方被绑架的,随机,绑匪只是要人,身份无所谓。” “但海顿实验室可不是偏僻的地方,绑架花菱纱,是目标明确。” 为什么目标明确的绑架她? 要么,找花家勒索钱财。 要么,就是因为她的身份。 无论邱良暗室里的药物是否和实验室的研究有关,两个研究员同时失踪,绕不过实验室本身。 邱良和花菱纱现在即使在绑匪手里,也还有利用价值。 有价值,就能活。 第24章 有品味的衣服 白嘉月知道沈淮这是安慰她,也知道沈淮说的是有道理的,虽然心情还是很沉重,却也点了点头。 “活要见人,不会死的。我一定要把她找出来。”白嘉月道:“沈探长,其他就拜托你了。我去找小良哥,跟他去服装店找扣子的线索。” 沈淮应了一声。 白嘉月刚转身往外跑,沈淮突然哎了一声,似乎有话,欲言又止。 白嘉月奇怪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了。”沈淮说:“算了,没事儿。” “怎么了?”白嘉月就是那么有眼力劲儿:“沈哥你有什么事儿就说,不必客气。” “真没事儿。”沈淮道:“你去找扣子吧,凶手敢杀人,你要小心一些,去哪里都不要一个人。” “好。” 白嘉月说完就走了。 于英勋啃着个烧饼,含含糊糊:“探长,你有什么是事情要白小姐帮忙吗?” 沈淮叹口气:“买衣服。” “买衣服?”于英勋将嘴里的烧饼咽下去:“买衣服我带你去啊,不用麻烦白小姐。” 沈淮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于英勋。 “你带我逛的那几家铺子,哎……” 一言难尽。 沈淮来海城虽然带了换洗衣服,但是嫌带那么多衣服麻烦,因此没带几身。想着过来买也是一样的。 海城热闹繁华,时尚之都,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衣服的道理,看海城街上人的穿着,不乏时尚流行的男士女士。 就比如白嘉月,她的衣服就是讲究的洋装,清新青春,活泼潇洒。 于英勋明白了,他被鄙视了。 于是于英勋挠了挠头发:“那就没办法了,高档的商场我还知道,那种有名的私人铺子我也不认识啊。而且,听说有些铺子里的老师傅很紧俏的,不是谁去都给做的。” 不管哪一行,当供不应求的时候,都是这样。 “所以我想问问白小姐,给我介绍几家。”沈淮道:“她肯定知道。” “对啊。”于英勋道:“那刚才干嘛不跟她说,我看白小姐很随和,肯定会答应陪你去买衣服的。” 沈淮摇了摇头。 “就算白小姐愿意,邢老板能愿意吗?”沈淮道:“若是邢子默不高兴了,那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不能给她找麻烦。” 一个男人,就算是再宠自己的女人,也不会愿意她跟其他男人走的太近。何况是邢子默这样的男人。 “哦,是这样。”于英勋道:“老大,你说的对,你想的真周到。” 朗嘉誉很快就跟着巡捕转了一圈,他没什么好问的,就是看。 没看见有任何可疑的人。 这个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了,若是不傻,一定已经离开了。 “小郎哥,我们也走吧。”白嘉月说:“去找扣子。” 然后还递给他一个纸包。 “我开车,你吃两口。” 朗嘉誉有点嫌弃于英勋买的烧饼,但这一折腾两点多了,也确实饿了。 接了烧饼,两人走出棚户区,上了车。 说起海城有名的衣服铺子,朗嘉誉和于英勋可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了。自从他跟着邢子默,吃穿住行档次都不差。 毕竟身边的人也是自己的脸面,就算自己穿的再光鲜亮丽,手下要是都穿的破破烂烂,那老大也像是个叫花子头头。 时间就是生命,两人一路不停,一家一家的去找。 先是商厦里的品牌时装。 海城的中谊商厦,全国数一数二的豪华商厦,本地的外来的,各种时尚品牌都有。 白嘉月对这里熟门熟路,和朗嘉誉拿着扣子,看着那卖光鲜亮丽男装的牌子,就一个一个的问过去。 可惜,谁家也没有这样款式的扣子。 商场查完,就是私人铺子。 海城的私人裁缝铺子很多,有些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招牌很小,生怕自己会被人找到塞钱一样。 这种店铺就需要本地人带路。 白嘉月想了想,又去了一趟百乐门,拽上了周韵。 周韵当时接了邢子墨的任务,给白嘉月准备衣服的时候,可是拍着胸口吹的牛。 “海城里,但凡是手艺好的裁缝,没有我不认识,不熟悉的。” 牛吹的很好,现在是实践的时候了。 白嘉月毫不犹豫拽走了周韵:“周姐陪我找衣服去,今天请假,扣钱我给你出,我一会儿还请你吃饭。” 又是一顿饭,把周韵骗走了。 朗嘉誉开车,周韵指路,白嘉月发呆,专往小巷子里开,开不进去,还得走上一截子。 周韵也不是纯粹吹牛,她确实认识很多裁缝。 “这可是最后一家了。”夜幕降临,六点的天已经黑了,周韵说。 “这家的刘师傅以前是给宫里的娘娘做衣服的。西装大衣都是一绝,他们家的衣服不好买,刘师傅亲自做的,那更是要提前预定。” 车子停在巷口,三个人走了进去。 古色古香一家店。 刘氏成衣铺主要是做女装的,旗袍是特色,现在与时俱进,也做洋装礼服裙,男士西服大衣。 进了店,周韵热络的和刘师傅打招呼。 “刘师傅。”周韵介绍:“这就是我家小姐,上次找您做的两身裙子,就是给白小姐做的。” 刘师傅一看:“哦哦,这就是邢小姐。” 白嘉月摆摆手:“不是,我姓白。” 刘师傅就搞不懂了:“您不是邢老板的妹妹吗?” “是这样的。”白嘉月解释:“哥哥跟爸爸姓,我跟妈妈姓。” 刘师傅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上次的衣服,白小姐还喜欢吗?” “喜欢,特别好看。”白嘉月说:“刘师傅的手艺真好。” 刘师傅一听,眉开眼笑:“今天白小姐还想做什么样的衣服?” 他确实很忙,但是再忙,邢子默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白嘉月道:“刘师傅,今天来是想让您帮我看看这个……” 她拿出扣子。 刘师傅凑过来一看。 可惜了,他也没见过这样款式的扣子。 “不是我这里的,我从未见过。” 白嘉月的心沉了下来。 都不是,那还有什么地方呢? “刘师傅。”白嘉月道:“您看看这样的扣子,您觉得是什么衣服上会装的呢?这扣子的质量,看起来很好的感觉。” 刘师傅看来看去:“扣子的质量倒是不错,不过这上面的图案有些张扬,咱们这种店里,不会用这样的扣子的。” 竟然还有这个讲究? “不搭呀。”刘师傅道:“白小姐你看,我这里也有男式的西装和大衣,不可能用这样图案的扣子的。” 刘师傅带着白嘉月走到店铺的一边。 果然,架子上挂着几件男士的西装和大衣。 “这是摆出来做样品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都是新款,也可以售卖的。”刘师傅道:“上次邢老板做的就是这一款,非常修身挺拔。” 白嘉月点了点头,她看她哥哥穿过,确实好看。 不过邢子默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白嘉月突然看见了西装边上,双排扣的大衣。 第25章 人情世故 “这也是新款。”刘师傅以为白嘉月喜欢:“邢老板穿一定也好看。” 周韵笑了一声:“我们老板那身材,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 整个百乐门,也只有周韵敢调戏邢子默一下。她比邢子默年纪还大一点,又能干,邢子默一般默默的就承受了,反驳都不反驳一句。 但是白嘉月撇了撇嘴说:“不给他买,他今天还威胁我,要是再乱跑就不给我零花钱了。” 朗嘉誉和周韵都不说话。 你们兄妹之间的恩怨,我们不参与。 谁都不好帮。 “刘师傅。”白嘉月说:“你看这衣服,比他还高一点点,魁梧一点点,能穿吗?” 朗嘉誉顿时就警觉起来。 “小姐,你这是要买给谁?” “给沈探长啊。”白嘉月坦然道。 朗嘉誉如五雷轰顶:“你为什么要给他买衣服?” 你哥哥知道了,会心梗的。 白嘉月道:“因为上次我把一杯可乐倒在他大衣上了。我看的出来,他穿的衣服也挺贵的。” 朗嘉誉皱眉:“就算是这样,赔他个洗衣服的钱就是了,不至于赔一件衣服吧?而且,沈探长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白嘉月叹了口气。 “小朗哥,你看不出来吗,其实我在送礼。” 朗嘉誉愣住了。 他想了很多可能,万万没想到,白嘉月竟然是在送礼。 周韵奇道:“为什么要给沈探长送礼?” 白嘉月认真道:“菱纱是我好朋友,现在她的案子在沈探长手里,难道我不应该送点礼,让他更尽心尽力吗?” 周韵和朗嘉誉都说不出话来。 “小郎哥不懂,周姐你应该懂得啊。”白嘉月说:“送礼,这不是很正常的人情世故吗?送钱又太直白了,送件好衣服,是不是挺好的。” 刘师傅一听是这么回事,打包票道:“白小姐你放心,送咱们店里的衣服,绝对有面子。” 白嘉月挺高兴的点头。 “师傅给我把这一件包起来吧,包好看点,上档次一点。” “好嘞。” 刘师傅将衣服取了下来,招呼伙计包装。 朗嘉誉心情很复杂。 他竟然被白嘉月怀疑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想想,在棚户区那种地方,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怎么能活下来。 但是,他又有点欣慰。 白嘉月给沈淮送礼的原因真的很单纯,老板不用太担心了。 “懂,我懂。”周韵道:“小姐做的对,送点礼挺好的。刘师傅做的衣服,送礼特别有面子,沈探长就算有钱,也未必买的到这里的衣服。” 白嘉月挺高兴。 “还是周姐有经验。”白嘉月叮嘱朗嘉誉道:“小郎哥,为人处世,你也得跟周姐学着点。” 周韵得意得看着朗嘉誉。 朗嘉誉只好说:“是,我是要向周姐学习。” 很快,衣服包好了,刘师傅亲手拎出来,朗嘉誉接了过去。 周韵道:“挂在我们老板账上。” “好的。”刘师傅笑道。 邢子默人在家中坐,他的账单上,默默地又加了一百八十个大洋。 出了成衣铺子,白嘉月道:“小郎哥,去一趟巡捕房吧,把衣服送去给沈探长。顺便问问他们有什么发现。” 也要把他们查了一下午的情况说一下。 查到也好,没查到也好,都要有个沟通汇报。 “好。” 朗嘉誉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只有周韵晃了晃手腕上的表:“月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白嘉月一想:“请吃饭,没问题,去哪儿都行。” 周韵笑了。 白嘉月是没有任何小气的理由的,毕竟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但是她心里惦记着花菱纱的事情,没有心思慢慢吃。 周韵想了想,干脆找了个小摊子,三个人坐下,一人吃了一碗面。 来日方长,她也就是逗逗白嘉月,不是真想吃她一顿饭。 吃完后,周韵回百乐门去。八点,正是百乐门上客的时候,她每个月拿邢子默那么多钱,干活儿也是兢兢业业的。 朗嘉誉送白嘉月去巡捕房。 巡捕房里,灯火通明。 沈淮自然在办公室里。 白嘉月拎着衣服就过去了。 沈淮的办公室,就是老探长的办公室,老大的一张桌子,堆满了资料。 白嘉月在外面敲门。 沈淮道:“进来。” 看见白嘉月推门进来,他不悲不喜。 不用问,白嘉月肯定跑了一下午但是没有什么收获,要是发现了重要线索,肯定早就打电话过来。 白嘉月进了门,开口便是地道的问候语。 “沈哥,晚饭吃了吗?” 沈淮说:“没吃呢。” “……”白嘉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这都九点了,还没吃? 她总不能说,我吃过了,吃的挺饱的。 这就有点难看了。 好在朗嘉誉立刻接了话道:“沈探长这么辛苦。再忙饭也是要吃的,我知道边上有一家馆子味道不错,我打电话叫他们送餐。” 沈淮连忙说:“不用不用。” 但是朗嘉誉不容反对,已经打电话去了。 白嘉月在心里估计,大概是刚才说他不懂人情世故,他开始会做人了。 小郎哥也是要面子的,只是比较矜持。 白嘉月道:“你让小郎哥点餐吧,他对本地熟悉。” 沈淮只好谢了。 “沈哥。”白嘉月进入主题:“我下午找遍了海城大大小小的衣服店,也没有人见过这个扣子。” 她将扣子拿出来,还给沈淮。 这是凶手留下的,按理都不能给她带走,要统一收起来的。 沈淮接过扣子,一边收起来,一边说:“我叫人盘查了邱家周边,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他。他们说在那一片每天穿的比较讲究的,就只有邱良一个。” 可这个人对那一片的环境那么熟悉,甚至能甩掉朗嘉誉,不可能是外面的人。 “但是还有一种人。”沈淮看了一眼正在打电话的朗嘉誉:“曾经在那里住过很长时间,后来机缘巧合离开了,在外面站住脚了。若是这种人回去,也会对那一片很熟悉。” 白嘉月吓了一跳:“沈探长,你不会怀疑小郎哥吧?” 沈淮遗憾的收回视线。 “那倒是不会,但是那一片,像郎先生这样的人,应该还有吧。” 第26章 蛇毒 “那肯定是有的。”白嘉月想了想:“不过要是这段时间的,还好锁定,时间长了,就不好找了。” 棚户区别看地方不太大,但是人口密集,住的人非常多。 大部分人来来往往的,有些人拖家带口还好查一些,有更多独来独往,在外面犯了事情,想要在这里避一避风头的,那就不好找了。 沈淮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皱眉沉吟起来。 白嘉月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 “对了,沈哥,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 沈淮奇怪的看了一下。 “是一件大衣。”白嘉月将大衣从盒子里拿出来:“这是刘氏成衣铺的,我们刚才过去问话的时候看见的,我觉得特别适合你。这家是海城的老字号,衣服可难买了,你穿上试试。” 但是沈淮没有穿上,也没有表露出很高兴的样子来。 他捏了一下衣服的布料。 “这料子剪裁确实都是上乘,款式也新颖,很贵吧?” 难为沈探长,也有看见某件东西,第一个反应是觉得贵的时候。 “还好吧,一分质量一分货嘛。”白嘉月道:“之前我不是弄脏了你一件大衣嘛,这是赔给你的,你收下吧。” 沈淮将衣服缓缓又放回去,叠了起来,放回盒子里去。 “那衣服只是泼了点水,又不是丢了。”沈淮道:“不用赔我。” 朗嘉誉已经打完点菜电话了,但是犹豫了一下,没过来。 他觉得白嘉月好像被拒绝了,有点尴尬。 如果现在过去,会不会更尴尬。 没想到这个沈淮,还挺有原则的。 白嘉月确实也有点尴尬,不过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也不是单纯为了赔衣服。”白嘉月说:“花菱纱是我的好朋友,这几天,沈探长为了这事情辛苦了,我也想谢谢你……” 沈淮抬手打断了她。 “那就更不用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沈淮道:“无论失踪的是花菱纱,还是什么人,我都会尽心尽力的。” 白嘉月一时僵住了。 送礼送不出去,这可怎么办。 “但是我都已经买了……”白嘉月道:“要不你就收下吧,这衣服我也穿不了……” 沈淮坚决不收:“衣服没有过水,拿去退了吧。” “这都买了,哪有退的道理?万一人家不给退呢?”白嘉月喃喃道:“也不是什么大礼,就是件衣服……” 沈淮笑了一下:“这衣服,是挂在邢老板账上的吧?” 白嘉月茫然点头。 不然呢?我也没钱啊。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沈淮道:“如果有一天,你工作了,自己赚钱了,再送我礼物,我一定会收。而且不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哪怕是送我一块手帕,我也会高兴收下的。” 所以沈淮转了一大圈,还是在劝白嘉月上班。 白嘉月心里有点嘀咕。 海城就这么缺律师吗?至于吗? 朗嘉誉也在一旁竖起了耳朵,打算回去之后告诉邢子默,让他好好查一下,沈淮有没有跟哪家律师事务所关系比较好,这个律师事务所,有什么问题没有? 这种拉人去上班的急切,感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沈淮坚决不收,白嘉月虽然很郁闷,也没办法。 气氛有点尴尬,本来她还想跟沈淮好好聊一下案子,这也不好意思多说了,见朗嘉誉已经打完了电话,便提出告辞。 回去找特别懂人情世故的哥哥问一问。 送礼怎么这么难? 是她送错了东西,还是用错了方式?为人处世,还是要请教哥哥才行。 沈淮看了一下时间:“好,那我就不送你了,案情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白嘉月不得已拿起了衣服。 朗嘉誉也过来了,正要走,沈淮桌上的电话响了。 沈淮接了电话:“恩,好,我马上过去。” 白嘉月忍不住道:“沈探长,是有什么线索吗?” 之前,白嘉月叫沈淮一声沈哥,但是今晚,又叫回了沈探长。 总感觉今天的沈淮,有一点拒人千里之外的严肃。也不知道是不是忙了一天累的。 沈淮道:“鲍法医正在研究从邱良房间带回来的药物成分,说是有结果了。” 白嘉月一听,忙道:“我能去看一下吗?” 沈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白嘉月衣服也顾不上了,连忙跟着沈淮上楼,往法医室走。 探长办公室在二楼,法医室在三楼,一排好几个房间,专门有做药物研究的地方。 鲍俊远穿着一身白大褂,看见白嘉月后客气的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白嘉月迫不及待道:“鲍法医,你有什么发现。” 鲍俊远指着桌上的仪器道:“已经可以确认了,邱良确实在研究一种神经毒素,这种神经毒是从动物身上提取出来的。” “什么动物?” “蛇。”鲍俊远道:“毒蛇。” 沈淮道:“什么毒?” “这我还不能确认,要进一步化验,时间可能有点长。”鲍俊远道:“很多种毒蛇的蛇毒里,都含有神经毒素的成分,可以引起呼吸麻痹,昏迷,致死。” “海城内呢?有什么常见的毒蛇?” “有。”鲍俊远道:“海城最常见的是蝮蛇。有好几个品种,我知道的就有短尾蝮,尖吻蝮,原貌头蝮……都是很毒的毒蛇,咬人致死。” 几个听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鲍俊远道:“蝮蛇毒素主要含有血循毒,一旦中毒,会影响全身血液系统循环,多器官功能受损,进而昏迷休克,死亡。” 白嘉月奇怪道:“邱良研究这个做什么呢,这和海顿实验室的抗生素项目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可惜,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 邱良在实验室虽然和大家相处融洽,可是大家上班是同事,下班不联系,他私下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沈淮道:“蛇毒提取是不是很难?” “那当然了,又难,又危险。”鲍俊远连连点头。 “那数量呢?从一条蛇身上提取的蛇毒,也不会多吧?” “非常少。”鲍俊远说:“根据蛇的体形大小,一次最多也就是几毫克,十几毫克。” “所以有一点是肯定的,邱良经常接触毒蛇。” “对。” 这蛇,是哪里来的? 要么靠买,要么,自己抓。 第27章 成于此,败于此 抓蛇,那可不是抓蚂蚁,抓蚂蚱,不是有手就能抓的。 沈淮道:“于英勋。” “哎。” “去邱良家附近问一问,看看有没有捕蛇方面的能手。” 于英勋应着:“是。” 于英勋心里有点苦,也不知道沈淮是让他现在去,还是明天早上去。 但是看这样子,似乎是现在就去。 这破案子啊,到底什么时候能破啊。 一天不破,这日子一天就不好过。要是破不了,沈淮恐怕这位子坐不住。 于英勋往外走去,沈淮想了想:“等下,我和你一起去。” 沈淮起身拿了大衣,白嘉月连忙道:“我也去。” 朗嘉誉道:“那我给老板打电话说一声。” 已经十一点了,这么晚不回去,就算有他跟着,邢子默也未必放心。可能要多派几个人。 白嘉月和沈淮同时说话。 白嘉月说:“好。” 沈淮说:“不行。” 朗嘉誉愣了一下。 沈淮道:“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带人去就行。你不是巡捕房的人,不用这么晚跟着跑。” 虽然说的很含蓄,但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白嘉月有点郁闷,但是也不能死缠烂打,沈淮都已经拿了外套要出门了,难道还能偷偷跟着不成? 她只好说:“那我先回去了,沈探长你小心点,有什么进展,麻烦你立刻告诉我。要是找人,或者要东西也跟我说……” 沈淮这倒是答应的很爽快。 “好的。” 白嘉月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了,又不能耽误事,只好郁闷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白嘉月一共叹了十几声气,还问朗嘉誉。 “小郎哥,你说,我是不是无意中得罪沈探长了?” 朗嘉誉斟酌着,还没有回答。 白嘉月又道:“算了,不问你了,你肯定也不知道。你比我还不懂人情世故。” 朗嘉誉十分郁闷,还不好解释,只好安慰道:“小姐你放心吧,这是沈探长上任后的第一个案子,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白嘉月点了点头。 这一点她倒是不怀疑,沈淮看起来确实是踏实肯干的,只是因为事关自己的好友,不做点什么,干等,她心里着急。 回了家,邢子默已经在家了,没睡,客厅里看书。 现在这年代,就算是混道上,想要混的好,也是要有文化的。邢子默也是正经的大学毕业呢。 就是砍人的时候不亮毕业证。 听见汽车声音,邢子默放下书:“月月回来了?” “回来了。”白嘉月瘫在沙发上。 朗嘉誉从后面走过来,将没送出去的礼放在沙发上。 邢子默一看包装就知道是哪家的衣服,非常自信,非常顺口的道:“不是查案子去了吗,怎么还有空给我买衣服?” 哥哥虽然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心里美滋滋的。 朗嘉誉用同情的眼光看了一眼邢子默。 邢子默顿感不妙。 “不是买给我的?” 白嘉月摇了摇头。 哥哥的心都碎了,立刻不满意起来:“那你是给谁买的?” “我又没钱。”白嘉月多实在:“拿你的钱给你买东西有什么意思,我是想送给沈探长的。” 邢子默一针见血:“为什么要送他衣服?” 白嘉月只好重复一下理由,然后强调:“没送成,他不要,一点面子都不给,然后把我赶走了。” 这还差不多。 邢子默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白嘉月请教道:“哥,你说他为什么不要呢?是嫌衣服便宜了,还是为什么?你跟我说说,小郎哥他也不懂。” 朗嘉誉心里有话口难开。 邢子默想了想:“他刚上任,怕被人看见自己收礼,影响不好吧。” “哦,也有道理。” 白嘉月点了点头:“确实要注意影响,那我知道了,下次要送,我偷偷的送。” 邢子默对今天沈淮没有收白嘉月礼物这件事情比较满意,说话也好听一些。 “我知道花菱纱失踪你担心,但是,那毕竟是巡捕房的事情,你一直掺和着也不合适。你就算是要查,也私下查,不然就是让沈探长难做了。” “你说的对。”白嘉月道:“哥,还是你懂得多。” 邢子默满意的笑了。 然后关心道:“今天忙了一天,有什么线索没有。” 白嘉月叹了口气,便将今天的事情大概的说了。 说到最后,一转头:“哥,你知道那一片,有什么捕蛇高手吗?” 邢子默的表情很奇怪。 一看就有问题。 “怎么了?”白嘉月立刻追问:“你真的知道?” “确实有。”邢子默道:“你们今天去找的,是邱良对吧?” 白嘉月点了点头。 虽然今天本来是去找邱成双的,但也算找邱良的吧。 而且现在邱成双已经死了,重点找邱良。 邢子默道:“邱良的父母,就是捕蛇高手。” 白嘉月意外了。 “哥,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邢子默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他们俩也是在一次捕蛇过程中,被毒蛇咬死的,之后,邱成双才开始照顾邱良。” 这事情,就连朗嘉誉也不知道。 不过听邢子默说起来,又不像是什么秘密。 “难怪邱良斯斯文文的玩儿蛇,看来是遗传的学问。” 世代手艺人。 如果不是他父母早亡,说不定现在他也是一个捕蛇人。 父母都是捕蛇高手,儿子也学了一些,这好像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邱良会研究蛇毒了。 “我得跟沈探长说一声。”白嘉月道:“免得他们还在棚户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浪费时间。” 白嘉月说着,走到茶几边打电话。 电话接通,一问,沈淮还没回来。 那就难办了,棚户区那边也没有电话可以联系。 白嘉月只好说:“我是白嘉月,麻烦等沈探长回来告诉他一声,我已经找到他要找的人了。让他给我打电话。” 那边答应了,记录下来。 挂了电话,邢子默道:“行了,赶紧去休息吧,忙活了一天,这又快十二点了。” 这一天天的,比打了八份工还辛苦。 白嘉月伸哥懒腰,应着。 正要上楼去,电话响了。 “这么快?”白嘉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电话。 “喂,沈探长?” 那边顿了一下:“是我。” 是周韵的声音。 第28章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周韵已经回百乐门了,这一定是店里有事情吧。白嘉月想也不想便道:“哥你的电话,周姐找你。” 邢子默正准备起身接电话,没想到电话对面周韵连忙说:“月月我找你,不找老板。” “啊?找我啊?”白嘉月奇道:“周姐什么事情?” 周韵有点兴奋道:“今天我们不是找了一天的扣子吗?刚才关门开例会,我就让大家也顺便注意点,拿了你画的样子给下面的人看,结果有人说,看见过。” 白嘉月立刻就精神起来:“谁?在哪里看见过。” “是服务生张茵,她说有印象。”周韵道:“不能确定是在那里见过,但肯定今天见过,我正让她想着呢,想不起来别回家。” 小姑娘压力山大,就坐在周韵身边,脑子都要烧干了。 “想想想,赶紧想。”白嘉月道:“我马上就过去,让她好好想,想起来了,我给她包个大红包。” 邢子默知道白嘉月着急,也不拦着她,起身道:“走吧,送你过去,我也过去看看。” 要是晚了,睡在百乐门就行,白嘉月在外面上学的时候,邢子默经常睡在办公室。现在是因为白嘉月在家,邢子默觉得夜不归宿不太好,才每天都住在家里。 白嘉月连忙拎上包出了门。 朗嘉誉自觉去开车,邢子默和白嘉月坐在后座。 到现在为止,花菱纱已经失踪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可线索却依然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张茵是百乐门一个普通的服务生,三年了,她在百乐门三年了,还从没有如此受重视过。 此时,她坐在沙发上,对面坐了三个人。 分别是现管的经理周韵,大老板邢子默和大小姐白嘉月。 三个人就这么直盯盯的张茵,等待决定她的命运。 周韵道:“你每天的工作,是负责楼上包厢里的客人,好好想想,看见这个图案,是在包厢里,还是在包厢外?” 张茵使劲儿的想了又想。 “应该是包厢里……我来上班就在二楼,二楼的客人少……都在包厢里……” “你跟我来。” 周韵把张茵拽上了楼。 “你今天负责的是这几个包厢对吧?”周韵指着左边的几个包厢。 张茵点头。 “好。”周韵道:“你听着我说,一个一个的想……” “恩。” 周韵道:“二零三包厢,四点开始上第一波客人,是银行的赵先生带着朋友,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先生……” 周韵一边说,张茵一边想。 有了这样明确的描述,回想起来要清晰多了。 白嘉月突然觉得,难怪周韵能在这里做经理,真的厉害。一个晚上,哪个包厢来了几个人,分别是什么身份,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还被她拽出去跑了一阵子,要不然的话更清楚。 正想着,听周韵道:“二零五包厢,四点半第一波客人,是几个实验室……” 白嘉月突然一个激灵:“等一下。” 周韵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什么?”白嘉月道:“你说实验室?” “对。”周韵茫然道:“实验室,怎么了?二零五包厢今天来的客人,是康瑞医学实验室的……” 白嘉月一把抓住张茵:“快想想,你是不是在这几个实验室的人身上看见的这个图案?” 有了如此明确的目标,张茵再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被他们误导了。 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正好,又是一个实验室。 “有目标就好办。”邢子默道:“康瑞实验室我知道,这是华兴医院下属的实验室,我认识他们院长。” 邢子默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寒暄两句,说了正题。 那边说了几句,邢子默说:“好。” 挂了电话,等了几分钟,电话又响了。 邢子默接了电话,白嘉月就凑到旁边,竖着耳朵听。 “邢先生你好。”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康瑞实验室的负责人,我姓邵。刚才陈院长给我打电话,让我联系您,说您想了解一下实验室情况。” 乖乖,哥哥真厉害。 白嘉月给邢子默竖了一个大拇指。 邢子默把妹妹的大脑袋推远一点,跑了一天,身上都是汗。 邢子默道:“邵先生,我想问问,你们实验室有多少人?” 要是医院,那人很多。但是实验室的人通常不会太多。 海城没有特别大规模的实验室,走的都是精致路线,一般也就是四五个人。 邵负责人说:“我们实验室,长期的研究员有七个,要是要他们具体的资料,得等我去办公室给您找了……” 负责人显然搞不清楚邢子默是什么来路,但是院长叮嘱的,就要安排好。 “好。”邢子默道:“那我半个小时以后到。” 负责人呆住了:“啊?” 这是不是也太爽快了,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现在就要啊?他只是说一句客气话啊。 邢子默还好心问了一句:“要不要我派车去接你?” “不用不用。”负责人回过神来:“我离得近,十分钟就能到。” “好。” 挂了电话,邢子默便带人出发。 电话里是说不清楚的,与其在电话里问这问那,不如上门当面说。 他还带上了张茵,可以对着照片认一认人。 张茵第一次坐汽车,就是坐大老板的车,颇为紧张,坐在后座,直挺挺的板着腰。 夜里无人开的快,不用半小时就到了瑞康实验室门口,远远的便看见一个人站在风里等,应该就是负责人了。 下了车,邢子默一伸手:“拿来。” 白嘉月愣了一下,赶紧将画着扣子花纹的小本子递到他手里。 邵负责人看见一辆汽车过来,连忙迎了过来。 “您就是邢先生吧?”负责人很客气:“您好您好。” “这么晚打扰了。”邢子默二话不说,先将本子递给他:“邓先生你看看这个,在你们实验室里,是否有人的衣服上有这样的扣子?” 负责人一头雾水一看。 “这个啊,这是我们工作服上的扣子啊。” 白嘉月一听,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果然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这一个下午啊,搞错了方向。 花菱纱和邱良的失踪,果然是实验室脱不了关系。 负责人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很热情的说:“这工作服我办公室就有,几位请随我来。” 第29章 商场如战场 负责人便带着他们进了实验室大楼,先去了他的办公室。 进门打开灯,果然,一件灰色工作服便挂在墙边的衣架上。 “邢先生您看。”负责人将衣服拿下来:“可是这一模一样的扣子。” 几人对比一下,果然是一模一样。 一件衣服上四个扣子,衣服上还写着,康瑞医学实验室一行小字。 邢子默道:“你们实验室,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件衣服吗?” 邵负责人点了点头。 “都有。” 邢子默道:“你的衣服是挂在办公室的,他们的衣服呢?” 邵负责人一拍脑袋:“这个不一定,有些也挂在办公室,有些会穿回家。咱们也没有硬性规定,而且这衣服一人有两套呢,给大家以一洗一换的。” 这一说,就更麻烦了。 七个人,至少是十四套衣服,他们现在要确定一下,这十四套衣服,是不是都还完好。 邵负责人身上这一套,是完好的。 又带着他们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都大差不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位置,有些上面放着衣服,有些没放。 他们一一检查了,放在实验室里的衣服,扣子都是完整的。 但是不会每个人叠起两件衣服整整齐齐放在位子上,众人数了一下,这里的衣服,也不过只有四件。 实验室里七个人,加起来十四件衣服,这里四件,加上邵负责人办公室这一件,一共也只有五件。 还有九件呢。 “这可怎么办?”白嘉月道:“莫非要一家,一家的去问,去看吗?沈先生,实验室这些人,都住在什么地方?” 又是半夜了,已经快十二点了。 这一天天的,总是半夜找人,也怪不好意思的。 邵负责人也有些为难。 “就,城南城北,城东城西……都有。要是绕一圈,估计天都要亮了。”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还是邢子默最果断。 “走吧,去找,一家一家找。”邢子默说着便要走。 既然线索已经到了眼前,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等一下,等一下。”白嘉月一把拽住了邢子默。 “怎么了?” 白嘉月道:“邵先生,你这实验室的七个人里,知道有哪家是条件比较差的吗?” “条件比较差?” “对。”白嘉月道:“男的,条件比较差,瘦的。” “有。”邵负责人道:“要说家里条件比较差,那就是赵涵亮了。” 负责人从资料里拿出一张。 “喏,这就是赵涵亮。他自己家的条件倒是尚可,要不然的话,也不能读书求学。不过,家里亲戚不行,事儿多,父母又心软,总让他帮衬,自然就把家里的条件也给扯下去了。” “就是他。”白嘉月道:“哥,先去他家。” “好。” 邢子默对白嘉月言听计从。 倒是邵负责人十分奇怪:“为何先去他家呢,他住的可挺远的。” “因为他条件最差。”白嘉月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实验员,大部分都是家里不差钱的。在实验室里穿工作服,一下班,那都打扮的西装革履,花枝招展的。” 白嘉月认识的研究员总共也就花菱纱一个,她就是这样的做派。 并且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抱怨。 丑丑丑。 简直一天都不想穿。 白嘉月道:“只有家里条件差的,才会把工作服,当日常的衣服穿。” “对对对,这位小姐说的对。”邵负责人道。 “实验室里大部分人,下班都是要换衣服回家的。不过赵涵亮自己的衣服不多,也不好,所以他经常直接穿实验室的衣服上班,天冷了,就在外面加一件自己的衣服。” “带路。”邢子默道:“去赵涵亮家。” 负责人连忙关了门跟上。 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赵涵亮到底是做了什么,惹了这么一尊大佛。 上了车,邵负责人心里更慌了。 他不小心看见了朗嘉誉上车时候一掀衣摆,露出一个黑黑的东西。 好像是枪。 邢子默的名字,他也好像是听过的。 这一路邵负责人都在抖,搞得朗嘉誉总觉得是窗子没关严,难道是冷? 赵涵亮家果然住的远,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朗嘉誉不由的道:“他住的这么远,每天上班,几点就得起啊。” 虽然街上有电车,但不是点对点的,而且,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到,赶车也很麻烦。 “是啊,每日实验室八点上班,他六点就得起。”邵负责人叹道:“没办法,那地方房租便宜,其他地方,他都租不起。” 也是个可怜人。 但是大家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得他可疑。 白嘉月道:“你们实验室,主攻得是什么方向。” “我们最近正在研发一款新型抗生素。”邵负责人道:“不过尚未成功。” “你们也在研发抗生素?” “对啊。” “你们研发的抗生素,和海顿实验室的,一样吗?” “这怎么说呢?”邵负责人想了想道:“未必一模一样,但大方向肯定是一样的,如今就看谁先研发出新药上市,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这话一说,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 白嘉月道:“所以你们是竞争关系?” “您这话说的。”邵负责人道:“不仅仅是我们,海城的大部分药物实验室,还有别处的,外国的,都是如此。” 这话就让大家奇怪了。 “人有那么多种病,需要那么多种药,为什么你们都像是说好了一样,研究抗生素呢?有什么原因吗?” “哦,是这样的。”邵负责人解释道:“因为去年,有位教授提出了一个药物学上的新理论,发现了一种提纯的新方法,这种方法对抗生素的研究有非常大的帮助,所以很多实验室都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 众人这就明白了。 邢子默道:“那你现在,谁占了上风?” “那可不好说。”邵负责人尴尬一笑:“这种事情,都是保密的。我们也不知道人家实验室什么进展,别人家实验室,也不知道我们什么进展。” 商场如战场,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第30章 疑凶 赵涵亮家终于到了。 他租住着一个两间的平房,和母亲一起。 邵负责人去敲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里面出来的是一个披着外套的老妇。 老妇的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拄着拐杖,眯着眼睛,似乎眼睛也不太好,看了半天。 “老太太,是我。”邵负责人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邵。” 老妇看了半晌,想起来了:“这是邵先生啊,我记得你,你是亮亮的老板。” “是我。”邵负责人道:“老太太,赵涵亮在家吗?” “啊呀,他没在家呢。” “没在家?”负责人奇道:“这么晚了, 他去哪里了?” “这我可不知道。”老妇皱眉道:“我身体不好,他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这可麻烦了,赵涵亮不知去了哪里,面对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他们想威逼利诱,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邵负责人为难的看向邢子默。 现在可怎么办? 邢子默道:“衣服。” “哦,对对对,衣服。”邵负责人道:“老太太,我能不能进赵涵亮的房间看看。” 老太太有点不安:“可以,但是……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哦,没事儿,没事儿啊。”邵负责人随口应着,挤了进去。 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的事情,跟老太太就更没办法解释的那么清楚了。 糊弄糊弄吧。 万一赵涵亮两件衣服都在呢, 那就跟他没有关系,不必接着查他了。 老太太要不是认识负责人,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喊救命了。 十二点多,男男女女一群人挤进了自己家。 不过自家里什么值钱的也没有,贼来了都要绕道。 一行人进了赵涵亮的房间。 赵涵亮的房间很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椅子,一张桌子。 其他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嘉月毫不客气的去翻他的衣橱,果然翻出来一件工作服,一数,上面的扣子都在。 “还有一件。” 众人找了一通,没有。 但是朗嘉誉却蹲在角落里,看地面上的泥土。 “小郎哥,怎么了?” “这里,放过一双胶鞋。”朗嘉誉道:“还放了一双皮鞋。” 不过房间里的没有那么大的灰尘,鞋就算放在地上,也看不见鞋印。 旁边,还一些曾经放置东西,又拿走的痕迹。 邢子默道:“去找老太太问问,他一定知道这里曾经放的是什么。” 人不在,有东西也不在,这不在的人和不在的东西,很可能去了同一个地方。 而且,一双皮鞋,一双胶鞋,为什么会同时消失,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要同时穿两双鞋? 老太太很快就来了。 她睡不着,也不敢打扰他们。 虽然邵负责人她确实是认识,可其他人一个不认识,白嘉月一个姑娘就罢了,邢子默和朗嘉誉,那看起来真不好惹。 老太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这……这里的东西呢?” “我们进来就没见这地方有东西。”邵负责人道:“老太太,这地方原来放的是什么?” 怎么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变得那么难看? 老太太着急道:“这是捕蛇的家伙,篓子,套索,蛇叉,网兜……哎,他该不是又抓蛇去了吧?” 众人这一下都兴奋起来。 白嘉月忙道:“他会抓蛇?” “是呀。” “抓蛇可不是寻常本事,他哪里学会的抓蛇?” “哦,是跟一个朋友。”老太太说。 “叫什么名字?” “那我可不知道。”老太太想了想:“不过我见过他一面,是个长得不错的小伙子。” 白嘉月一听,立刻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来。 “老太太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白嘉月拿出来的,正是邱良的照片。 老太太一看,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人。他是我们家亮亮的同学,听说家里也不好,爹娘死的早,也是不容易。” 邱良和赵涵亮竟然是同学,这倒是个新发现。 邢子默突然说了一句:“糟了。” 众人也立刻觉得不好。 邱成双死了,凶手很可能是赵涵亮。 如今这么晚了,邱良不在,赵涵亮也不在,他们很可能在一处。 如果在一处,赵涵亮又是杀害邱成双的凶手,未必就不会对邱良下手。 毒蛇大多在山中潮湿的地方,阴森不见人,可不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白嘉月立刻道:“老太太,你可知道他们捕蛇会去什么地方?” “去滦溪山。”老太太道:“滦溪山有个二叠泉,下面一片小林子,常有蛇虫出没。亮亮每次和朋友去捕蛇,都是去那个地方。” 白嘉月奇道:“他捕蛇做什么呢?卖钱吗?” 赵涵亮是有学问的人,就算家里钱不够,也不至于去捕蛇卖钱吧,那多危险,又能卖几个钱? “这我倒是不知。”老太太道:“他跟我说,是他那朋友喜欢,陪他一起。” 这显然是糊弄老太太的话,要真是陪朋友一起,何至于他家里放着捕蛇的用具。而邱良家中,反倒是没有这些用具呢? 老太太再也想不起什么了,白嘉月有些为难的看着邢子默。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邢子默道:“多叫上几个兄弟,去滦溪山。” 朗嘉誉连忙应着:“是。” 白嘉月感激的看着邢子默。 “哥你真好。” 邢子默笑了一声,摸摸白嘉月脑袋:“走。” 哥哥要是不好,能叫哥哥吗? 众人出了门,找地方打电话。 朗嘉誉打电话叫人,白嘉月想了想,道:“我也给巡捕房打个电话,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要跟沈探长说一声。” 沈淮去棚户区找养蛇人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电话打去了巡捕房,沈淮还没回来。 没办法,白嘉月只好继续让人转告,然后急匆匆的上了车。 邱良现在可能命悬一线,早一点到,就多一份生机。不能耽搁,等所有人都到齐了,黄花菜都凉了。 邢子默让百乐门的服务生和康瑞实验室的负责人一起回去,不过要让他们自己回去了。没时间一个个送了。 邵负责人倒是挺负责,向邢子默保证,一定先把服务生送回家,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 众人上车往城外开去。 滦溪山就在城外不远,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另外两辆车也到了,三辆车打着灯,加速往滦溪山去。 第31章 黑暗追击 众人到滦溪山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 白嘉月在车上坐立不安,被邢子墨强行按住了。 “路上有一个半小时。”邢子墨说:“睡一会儿。” “睡不着。” 邢子默道:“睡不着就闭上眼睛。” 白嘉月没办法,只好闭上了眼睛,然后在汽车一晃一晃中,一会儿就睡着了。 邢子默调整了一下她的脑袋,让她在自己肩膀上靠的更舒服一点。 朗嘉誉在后视镜里看了一下,确定白嘉月已经睡了,便道:“老大。” “恩?” 朗嘉誉斟酌了一下:“今天我跟着小姐,在邱成双家里,碰见了沈淮。” “这么巧?” 邢子默顿时皱起了眉。 朗嘉誉道:“在检查邱成双家里的时候,他故意和小姐聊天,话里话外,问起了您,有点套话的意思。” “他向月月打听我?打听我什么?”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问你们关系如何之类的,有种旁敲侧击的感觉,小姐单纯,肯定没听出来,但我在一旁听着,觉得不太对劲儿。” 朗嘉誉跟着邢子默多年,要不是觉得他特别靠谱,也不会把白嘉月交给他保护。 他自然不会怀疑朗嘉誉的观察和判断。 邢子默沉吟道:“他想通过月月来调查我?这么说,他不是对月月有非分之想,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朗嘉誉一时不知道是这么回事,还是不是这么回事。他觉得邢子默这个词用的,不是很准确。 邢子默道:“给我好好查查这个人,不管他是什么来历,若是想在海城兴风作浪,就要扼杀在摇篮中,不可让他站稳脚跟。” “是。”邢子默道:“还有他屡次提起,想介绍小姐去一家律师事务所,我觉得也要查一查。” “好。”邢子默道:“你去办。” 白嘉月懵懵懂懂睡了一路,不知自己哥哥和手下,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车到了滦溪山附近停下。 邢子默手下多,特意找了一个原先住在附近,对这里熟悉的,是个小个子,叫俞建木。由他带头,往二叠泉下面的小树林里去。 没走多远,便看见一辆车停在路边。 一看,是巡捕房的车。 白嘉月道:“该不会沈探长也发现了什么,找到这里来了吧?” 顿时有一种,所有的线索都汇集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方向的感觉。 “有可能。”邢子默道:“若是这样最好,多几个人找,也能尽快找到。” 而且这本来就是巡捕房的事情,他们只是帮忙。有人接手过去,谁愿意三更半夜在林子里找蛇? 怕草丛中有蛇,众人下车后都换上了胶鞋,拿着手电筒,一道道光,在林子里扫射。 虽然最近没下雨,可是山中有泉水溪水,草丛里还是湿漉漉的。 朗嘉誉走在白嘉月前面,邢子默跟在后面,人多,这闹出来的动静,就算有什么小兽也被吓走了。 走了一会儿,能感觉到更加潮湿了,走在最前面的俞建木突然道:“老大,这里有情况。” 众人一看。 地上的杂草,有被踩过的痕迹。 手电筒一照,那痕迹从一边来,延续往前去。 邢子默道:“走。” 众人加快脚步。 白嘉月道:“这林子不小,要不然的话,我们喊一喊?” 反正这么多人,也不可能隐藏动静,倒不如喊一喊。 大家觉得也行,凶手如果在附近,听见了一跑,那动静他们也能听见。要是沈淮听见了,两边也能交换一下消息。 就在众人准备喊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俞建木突然喊了一嗓子:“什么人!” 这种环境下,大家难免有点草木皆兵,纷纷掏出了枪。 对方也掏出了枪。 手电筒晃来晃去,照着对方的脸,朗嘉誉立刻道:“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于英勋。 “是我是我。”于英勋道:“你是郎先生。” 白嘉月听见于英勋的声音,连忙走过来:“于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于英勋坐在地上,看着很狼狈的样子。 “我不小心扭着腿了。”于英勋道:“我没事,你们别管我,赶紧往前追,探长带人去追凶手了。” “你们看见凶手了吗?”白嘉月激动道:“凶手是谁?” “不知道,就看见一个黑影,看见我们就跑了。”于英勋道:“沈探长带着兄弟追了上去,只有我扭了脚……” 众人十分无语。 扭了脚就扭了脚吧,只要不是被蛇咬了就行。 邢子默当下留下一个人照顾于英勋,免得他被扭了脚之后,又被蛇咬了,剩下的人,往于英勋指的方向追去。 他本来想让白嘉月也留下的,但白嘉月哪里是那么听话的人。 邢子默一想,对方只是两个实验室研究员,枪也没有,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这么多人呢,也不会让白嘉月冲锋陷阵,就让她跟着了。 众人一路追过去。 突然,听见有人痛呼一声。 众人手电筒一照,本该有人的地方,人消失了。 连忙上前一看,草地上竟然有个黑乎乎的洞,上面覆盖着掩饰的杂草,别说现在黑灯瞎火光线不好,就算是白天,也不容易分辨。 俞建木立刻道:“这里有人设了陷阱。” 好在那陷阱里面没有机关,若是对方在设置陷阱的时候,在底部插上一些刀片或者竹棍,一旦落下,就会被刺个对穿。 邢子默道:“大家注意一点,小心脚下。”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邢子默道:“你以前常来山里,这种陷阱是一直有的吗?” 如果一直有,那是猎户抓野兽的。 如果是突然出现的,那就不好说了。 俞建木说:“一直都有的。” 邢子默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一下,众人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果然陆续有新的陷阱被发现,终于,在一处陷阱边,发现了血迹。 众人都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这血迹是什么人的。 按于英勋的说法,他们一起来了五个人。 他扭了腿,沈淮还带了三个人。 加上两个实验室的人,现在这一片应该还有五个人。 五个人,也挺大一堆了,怎么不见身影,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第32章 地震 众人继续往前,看见一片山。 俞建木道:“这上面就是二叠泉,白天看倒是一处好风景。” 手电往山上照去。 这山树不多,更多的是石头,眼神最好的朗嘉誉喊了一声:“山上有人。” 朗嘉誉这么一喊,众人眯着眼睛,也模糊看见好像是有移动的黑影。 邢子默道:“上,大家注意安全。” 众人应一声,追了上去。 虽然沈淮人多,可是对方对这地方更熟悉,还真不好说占不占优势。 白嘉月也跟着往山上爬。 邢子默对她虽然紧张,但从小就是带着上树下河的。人都带来了,自然不会把她当成温室里的花朵。 “小心点。”邢子默说了一句,自己带头上了。 朗嘉誉还是跟在白嘉月后面,以防万一。 就在众人爬了没几步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一晃。 白嘉月奇怪道:“怎么了?” 俞建木脸色突变:“该不是有人要炸山?” 这一下大家都紧张起来,朗嘉誉道:“怎么可能,这得要多少炸药?” 不管是他们追的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也不像是有这能耐的啊。 再说,炸山干什么?费那么大的劲儿,总要获得相等的回报。 炸山,就能毁尸灭迹,把一切掩埋吗?那得是多大得炸啊,不可能。 众人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来,又是一晃。 邢子默沉声道:“地震!” 这话真是石破天惊。 海城历年不是没有地震,但上一次也是百年之前了。 但脚下的山确实在晃,山咕噜咕噜的往下滚,真的是地震。 也不是多强烈的地震,如果在平地或者平房里都没什么,偏偏是在山上,这就很要命了。 白嘉月突然觉得脚下一空,身体一歪,控制不住的便摔倒了,邢子默离得有点远,朗嘉誉伸手来抓她,可是自己脚下也石头一松,没有抓到。 一瞬间,喊声一片。 白嘉月摔倒在地,紧急之中看见哥哥从一旁扑来,将她拽在怀里,两人一起往下滚去。 这一时间一片混乱,手电都落在了地上,一地手电光乱窜。 白嘉月只觉得哪儿哪儿都痛,等到尘埃落定,轰隆一声,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哥哥也不在身边了,好像是最后摔下来的那一瞬间分开了。哥哥没有掉下来,自己掉在了什么地方。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白嘉月挣扎着睁开眼睛,动了动手,没事儿。 虽然痛,可是能感觉到没有伤筋动骨,她连忙爬起来喊道:“哥,哥你在吗?” 没有回应,她抬头一看。 自己不是在山上了,好像是在一个洞穴,或者裂缝里,抬头能看见一线天空。 地上冰冷潮湿。 白嘉月伸手一摸,手电筒不知掉在了哪里,虽然有一线天光透进来,视线也很模糊。 “哥,哥哥……” 白嘉月放开嗓子喊起来。 她从山上摔下来,大家一定都在差不多的地方,邢子默不会离的太远。就算最后出了什么偏差,也不会离的太远。 可白嘉月话音刚落,不远处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小白。” 白嘉月吓了一跳,连忙道:“谁?” “是我。” 那声音更虚弱了。 但是很熟悉,白嘉月立刻感应过来了,是沈淮。 竟然是沈淮。 角落里光亮了一下,白嘉月连忙跑了过去。 果然是沈淮。 “沈探长,你怎么在这里?”白嘉月惊了一下,但随后又觉得正常:“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沈淮的手电落在地上,好像是砸的有点接触不良,一闪一灭的。 “你……怎么来了?” 沈淮的声音很虚弱,白嘉月听着觉得不对劲。 她用手电照了一下,大惊失色,沈淮的脸色难看的很。 “你受伤了?砸哪儿了?”白嘉月立刻用手电扫了一下,脑袋胸口,致命的部位倒是看不出有伤,莫非伤在背后? 不过没有明显的血腥味,也没有大片的血迹。 内伤更麻烦。 白嘉月正要问仔细一点,突然地面又是一晃。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沈淮突然起身,一把拽过白嘉月扑倒在地,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山洞上的石块零零散散的落了一些,砸在身边。 可能有一些砸到了沈淮身上,白嘉月听见他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 但是白嘉月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沈淮两手护着她的脑袋,将她的头脸都护在自己怀中。 晃动停止了,沈淮松了一口气,翻身过去,躺在地上,筋疲力尽。 白嘉月连忙爬起来。 “沈探长,你……你伤着哪儿了?” 如果说刚才白嘉月是担心,那现在就是非常担心。之前是沈淮自己受了伤,他们只是认识的……朋友也不知道算不算的关系。 现在不一样了,刚才危机时刻,沈淮毫不犹豫的替她挡了落石。 那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不算救命恩人,也是性命之交了。 “你是不是被石头砸了?”白嘉月急道:“砸哪儿了,快跟我说……我给你处理伤口。” “没……” 沈淮的声音非常虚弱,他抬了抬手,似乎要让白嘉月看。 白嘉月定睛一看,沈淮的手臂上,有一个牙印。 两个洞。 她用手电在四周飞快的一扫。 果然有一条死蛇在石头缝中。 白嘉月心里一动:“蝮蛇,你被蛇咬了?” 这里常有蝮蛇出没,白嘉月不是本地人,对山里的环境也不熟,他如此虚弱,不是被石头砸了,而是被毒蛇咬伤。 “是。”沈淮低声道:“我以为自己很厉害,没想到这一次……阴沟里翻船了。你赶紧走,别管我……出去叫人。” 外面有声音,沈淮心里清楚,白嘉月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到这里来,邢子墨就算自己懒得跟来,也要派几个人的,比如朗嘉誉。 自己能不能得救,就看命了。 蝮蛇毒性强烈,被咬中后,若不救治,视伤势严重数小时内就会丧命。 在中毒后,他正打算立刻清理伤口放毒血,便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再醒来,就在山洞里了。 “你别怕。”白嘉月定了定神:“我能救你。” 沈淮还以为她说客气话。 “可能还有余震,你先出去。”沈淮道:“不要为了我冒险。” “不行。”白嘉月道:“你刚才也救了我,我不能把你丢下……” 外面传来隐约的喊声,白嘉月起身跑过去,对着裂缝上面喊了几声,又跑了过来。 “别担心,我哥哥带了七八个人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白嘉月说了一声,打开腰包。 腰包的质量好,一路翻滚也没断,没掉。 白嘉月从腰包里拿出一个铁盒子,然后就去脱沈淮的衣服。 第33章 一踩一窝蛇 “你干什么?”沈淮虽然头晕无力,还是努力挣扎了一下。 大衣已经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沈淮现在穿着一件马甲,一件衬衫。 但是没有用,白嘉月动作就是那么利落,趁他没力气,已经把马甲拽开了,两手用力,就扒下了肩膀。 沈淮都吓呆了。 里面还有一件衬衣。 衬衣袖子已经卷了起来,但白嘉月显然不满意,觉得还不够高,索性拽住两边用力。 血清的肌肉注射,一般在臀部外上侧或者上臂三角肌。她肯定不能扒沈淮的裤子,只能扯衣服了。 沈淮也是公子哥做派,来山里这衣服也穿的板板正正的,不撕开根本就卷不上去。 撕拉一声,袖子撕开了,一下子开到了快肩膀。 沈淮冷的一个激灵。 “你干什么?” 不过他自己肯定感觉不到,这一声质问有多虚弱,多么欲拒还迎。 “救你。”白嘉月简单的说:“别怕,我身上有血清。” “啊?” 白嘉月打开的铁皮盒子里,有一针注射针剂。 他们是有备而来,不仅穿着胶靴,还从就近的医院拿了几支血清,分别放在几个人身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邢子默做事一向是谨慎的。 他也算半个江湖人,不谨慎,容易死。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会地震。 好在刚才地震的幅度并不大,要不是倒霉正好在山里,对城里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白嘉月虽然不是学医的,但竟然会注射,沈淮恍惚模糊的看着她将针刺进自己胳膊。 有绳子从上面扔了下来。 然后有人滑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 是朗嘉誉。 “我没事,但是沈探长被蛇咬了。” 白嘉月已经打完了针,掏出了口袋里的手帕,在伤口上方扎紧。 朗嘉誉连忙对上面喊了一声,走了过来。 沈淮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看的不太真切。 白嘉月道:“伤口我已经大概处理了,也打了血清,要赶紧送医院。” “好。”朗嘉誉道:“你帮忙,我背他上去。” 白嘉月连忙爬起来,和朗嘉誉两人一起将沈淮扶起来,用绳子将沈淮绑在朗嘉誉背上,然后拽了拽绳子,让上面的人拉上去。 然后,白嘉月也被拉了上去。 邢子默就在一旁,迫不及待的拽过白嘉月的手:“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没事儿。”白嘉月道:“刚才又震了一下,幸亏沈探长挡住了那些石头。” 沈淮上来的时候颇为狼狈,外套不见了,身上的白衬衫也是血迹斑斑。现在靠在一边树上,虚弱的很。 他听着声音,视线向白嘉月转去。 看的不清楚,但确实白嘉月没事,也就放了心。 最后的视线中,是邢子默将白嘉月背了起来。 白嘉月虽然没受伤,但是鞋掉了。 她穿的不是自己的鞋,而是为了防蛇的胶鞋,所以不太跟脚。 山里都是乱石杂草,邢子默哪里舍得让她踩在地上,当下便蹲下道:“我背你。” “恩。” 白嘉月乖乖爬到哥哥背上。 背妹妹,是哥哥的特权,别人想背还不行呢。 邢子默道:“要是冷,把脚塞在我大衣口袋里。” “恩。” 白嘉月把脸贴在邢子默背上,安心的闭上眼睛。 虽然没有受伤,她也是哪儿都痛。 邢子默的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虽然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先自救,再救人,很快集结起来。 万幸,虽然猝不及防的动荡导致了有人受伤,但最严重的一个也只是摔断了腿,并没有死亡。 倒是这一摔,摔出几个他们要找的人来。 沈淮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朗嘉誉背着他赶紧先走。 车停在山路上,虽然已经打过了血清,也要尽快送医院。 和沈淮一起来的几名警员也被找到了,头破血流的,也有被蛇咬的,抓紧打了血清一起送医院。 但是没看见邱良和赵涵亮。 俞建木忍不住道:“你们怎么回事,是踩了蛇窝吗?怎么都被咬了?” 虽然说这地方蛇多,蛇多的概念也不是一步一条蛇啊,一个被咬也就罢了,怎么四个人被咬三个的? 不说还好,一说,一个警员破口大骂。 “我们被那个玩蛇的小子阴了,他把我们引到了蛇窝里……” “冷静冷静。”俞建木连忙劝他:“不要激动,你现在不能激动……激动毒发的会更快的。” 警员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差一点没被毒死,被自己气死了。 邢子默道:“那两个人往什么方向去了?” 警员闭上眼睛忍了忍,指了一下方向。 邢子默道:“去两个人看一下,要是没有发现不要逗留,立刻回来。” 两个福大命大,一点儿没受伤的人,赶紧的去了。 其他人轻伤的扶着重伤的,先撤退。 半路上,碰上了一瘸一拐往里走的于英勋。 他在林子里也被晃了一回,没事儿,就是担心这边,于是不顾上腿赶了过来。 好在停在路边的车都没事,留下一辆给去追踪的人,其他人根据伤势轻重,迅速撤退。 沈淮再一次醒过来,睁眼便是雪白的墙壁和床单。 然后就是于英勋。 于英勋正坐在一旁打盹。 沈淮清了清嗓子。 “咳咳。”于英勋一下子就惊醒过来,睁眼一看,惊喜道:“老大,你醒啦?” 然后他扯着嗓子喊:“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沈淮的感觉慢慢恢复,只觉得痛。 而且他是趴着的,不是躺着的。 “你别动。”于英勋连忙道:“背上有伤呢,被石头砸的,虽然没有伤着筋骨,但是也挺严重的,医生说咬趴一阵子呢。” 沈淮不动了,清了清嗓子:“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昏迷多久了?” “没有多久,也就是半天。”于英勋道:“医生说血清打得及时,蛇毒没有蔓延。小王他们都没事,没死人。” 沈淮松了一口气。 “城里的情况呢?” “也还好。”于英勋道:“伤亡肯定有,也倒了几处房子,但是问题不大。就震了那么两下,就没有再震了。” “那就好。” 于英勋接着道:“对了,那两个小子都找到了。不过赵涵亮死了,邱良受伤了还没醒。” 第34章 吃香的喝辣的 “好。” 沈淮说完之后,又看着于英勋。 可惜,于英勋没反应过来,没猜出老大还想问谁。 果然是认识时间短,磨合的还不到位啊。 沈淮只好主动开口:“白小姐呢,她有事儿吗?是她把我从地缝里救出来的。” “哦,没事儿。”于英勋道:“老大,这次可多亏了白小姐和邢先生,医生说,要不是血清注射的及时,就非常危险了。” 沈淮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这一次的救命之恩,是不能不认的。 “邢先生安排手下帮忙救灾去了。”于英勋道:“白小姐也在医院呢。” 沈淮一听抬了头:“她不是没受伤吗?” 于英勋道:“虽然没大受伤,但是从山上滚下来,难免磕磕碰碰。邢先生不放心,要让她做一个全面检查,在医院观察几天再回家啊。” “哦。” 沈淮放心了。 他想起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是邢子默把白嘉月背了起来。 这男人,不管手上沾了多少血,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至少现在对白嘉月,确实是不错的。 难怪白嘉月对他也死心塌地的。 罢了。 沈淮叹了口气。 就不劝她去上班了吧,免得好像自己别有用心一样。 医生很快来了,检查了一番,很满意。 沈淮身体素质很好,血清打的及时,除了背上的伤口要养一养,没有大问题。 送走医生,于英勋扶着沈淮慢慢坐起来。 只要不仰面躺着就行,这伤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动。 既然醒了,那就刷牙洗脸,吃饭喝水。营养一定要跟上,这才能好的快。 于英勋一边打电话给手下,让他们送饭过来,一边嘘寒问暖,正问着呢,有人敲门进来。 正是白嘉月。 白嘉月虽然也穿着一身病号服,但是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事儿的样子。 “听说沈探长醒了。”白嘉月说:“我过来看一下。” 沈淮万幸自己坐起来,也洗漱过了,不是特别狼狈的样子。 白嘉月进了门,打量了一下沈淮,放心道:“看来是没什么事儿了……背上的伤怎么样?” 于英勋正要夸大其词一番,沈淮已经非常轻松的说没事儿了。 “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 “那就好。”白嘉月说:“沈探长背上的伤,都是帮我挡的,要是严重,那我就太不好意思了。” 沈淮笑了一下:“那你不是还救了我一命吗?真要是论起来,还是我欠你的人情比较多。” 当时那种情况,要说紧急,确实沈淮更紧急。 白嘉月属于可能被砸死,可能也未必的。 “别拘小节。”白嘉月想了想:“那我们就两清吧。” 本来,她对沈淮是有一点意见的,觉得他没收自己的衣服,很没有面子。可能是对自己也有点意见,那就不能不识相了。 热脸去贴冷屁股这种事情,白嘉月是做不出来的。 可在地缝里的时候,沈淮都快要死了,还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护在身下,要不然的话,说不定自己就会被砸的头破血流。 白嘉月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她决定单方面原谅沈淮了。 “行吧。”沈淮笑道:“那我们就两清吧。” 白嘉月点了点头,招招手。 两个婆子拎着两个袋子过来。 “我家刚才送中饭过来,我正要吃呢,听说你醒了。我想你肯定也没吃饭,就拿过来,一起吃吧。” 两个婆子手里拎的可不少,一人一个饭盒,都是三四层的。 “这怎么好意思……” 沈淮话还没说完,白嘉月又道:“于哥也一起吃吧,我家每次送菜都很夸张,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婆子进来后,便将饭盒打开,一个个的将菜拿出来放好。 都是些清淡滋补的菜。 鲍鱼老鸭,花胶排骨,西兰花炒虾球,黄金豆腐,两个炒菜,还有炖的白花花的鲫鱼汤和鸡汤。 甚至还有水果和点心。 水果是洗净去籽切块插了叉子的,点心是自家做的。 巡捕房的人也兴冲冲送了饭过来,然后在门口站住,看看自己手里的饭菜,再看看桌上的满汉全席。 灰溜溜的走了。 于英勋叹了一口心酸的气。 他们老大,确实也是有背景的,但是在海城孤家寡人一个,要说照顾,那当然不能和白嘉月受到的照顾相比。 白嘉月说:“别客气,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提前跟我说,让他们第二餐送来。” 送饭的婆子在一旁连连点头。 “小姐,先生,你们慢慢吃。”婆子说:“我们一会儿过来收拾。” 然后婆子就退了出去。 于英勋叹了口气。 这过日子啊,人比人,不能比。 沈淮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是饭菜都摆好了,不吃就矫情了。只好让于英勋扶着他慢慢的走过来,吃饭。 邢家的厨娘,手艺是相当不错的。 点心做的也很好吃。 于英勋都吃撑了。 他觉得,沈淮多住几天院,也是可以的。 边吃边说话。 沈淮昏迷的这段时间,白嘉月已经把现在的情况搞清楚差不多了。 赵涵亮和邱良都是在山脚下被发现的,看两人身上的伤,也是从山上滚下来的。 赵涵亮头上有一大块伤,是石头砸的。 但是很奇怪,邱良伤的更严重一些。 邱良身上有好几处刀伤。 要不是发现的早,就没命了。 这把刀也在附近找到了,刀上有血,刀柄上也有血手印,对比了一下,是赵涵亮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赵涵亮,要杀了邱良。 他也很有可能是就是杀了邱成双的人。 可惜,还没来得及杀死邱良,就被石头砸死了。 成了昨天山上唯一的死人。 可他死的太利落了点。 白嘉月愁道:“他死的那么干脆,现在怎么办?邱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也不知道赵涵亮杀邱良这事情,跟菱纱被绑架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们本来以为,邱良和花菱纱都被绑架了,关在一起地方。 可现在看来是猜错了。 如果邱良和赵涵亮的恩怨,于花菱纱被绑架的事情没有关系,那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第35章 差点死的莫名其妙 沈淮沉吟一下,道:“我觉得还是有关系得。不然这两件事情接连发生,也太巧合了一点。” 就算退一步说。 赵涵亮要杀邱良的原因和花菱纱的失踪无关,但是他选择这个时间动手,也一定有讲究。 他们俩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为什么早不杀,晚不杀,要在这个时候杀? 这个时候,在邱良身上,或者在赵涵亮身上,出了什么变故了么? 沈淮道:“于英勋,你再去找一下医生,问问邱良什么时候能醒。或者,能不能先弄醒,让我们问几句话再昏。” “是。”于英勋擦擦嘴,站起来。 “还有。”沈淮道:“去查一下赵涵亮最近的经济情况,问问他母亲,他这几天是否有什么和以往不同的地方。” 于英勋道:“赵涵亮母亲已经通知到了,现在就在医院呢。哎,怪可怜的,就这么一个儿子,莫名其妙的死了,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孤儿寡母的,本来眼神就不太好,如今怕不是要哭瞎? 但是没办法,巡捕房该干的活还得干。 于英勋走了之后,白嘉月道:“沈探长,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沈淮连忙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自从拒收衣服之后,白嘉月对他的称呼又变成了沈探长,但是他觉得这样挺好。沈哥小白,确实太亲切了一些。 他是无所谓,但必须考虑白嘉月的身份,还是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 免得给大家带来麻烦。 白嘉月可能是真的天真无邪,但邢子默,肯定是故作大方,心里指不定对他怎么恨得牙痒痒呢。 白嘉月没想那么多,她有些担心的看着沈淮慢慢站起来,慢慢的往床边走。 何必死要面子呢? 一步一挪的,沈淮终于到了床边。 不能躺,也不想趴着,最终,沈淮选择了用好的那一半靠着。 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白嘉月走过来,给他把被子整理了一下。 沈淮没来得及拒绝,白嘉月已经整理好了。 不过白嘉月一点都不讨人嫌。 “那我先走了。”白嘉月道:“沈探长你休息吧。” “好。”沈淮道:“白小姐也多休息。” 白小姐? 白嘉月觉得有点奇怪,感觉和沈淮的关系,在经历了一次生死之后,突然就回到原点了。 难道不应该友谊更坚固吗? 男人心,海底针,真是搞不懂,白嘉月摇着头出了门。 等在外面的婆子很快进来将桌子收拾好,也走了。 门外有巡捕房的巡捕,看见白嘉月出去,就进来了。 新官上任,又受了伤,可不得把领导伺候好了。 白嘉月回自己的病房,还没进房间,看见于英勋小跑着过来。 白嘉月连忙道:“于哥,怎么了?” 于英勋兴奋道:“邱良醒了。” 白嘉月激动了一下:“我去看看。” 于英勋只来得及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跑,去通知沈淮。 白嘉月知道邱良住在哪一间病房,沈淮没醒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去看了好几趟了。 她无比希望这个人赶紧醒过来,能给他们提供一些线索。好让他们赶紧找到花菱纱。 邱良的病房门口,守着两个巡捕房的巡捕,白嘉月到了之后,尴尬了,不让进。刚才在窗口看了几眼也没吱声啊,这会不让进了。 “我是你们沈探长的朋友。”白嘉月大言不惭:“我是帮沈探长查案子的。” 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虽然他们确实在巡捕房里看见过白嘉月,但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案件嫌疑人,外人是不能单独见面的。 谁知道白嘉月是要干什么。 白嘉月郁闷了,只好在门口站着。 好在没一会儿,沈淮就来了。 坐了个轮椅,被于英勋推过来的。 他背后的伤在左边,所以坐着的姿势非常奇怪,侧着身子,右边挨着靠背,左边是空的。 “沈探长。”白嘉月高兴挥挥手:“又见面了。” 神一般的又见面了,沈淮颇为无语。 沈淮来了,终于可以进去了。 白嘉月非常自觉地跟在轮椅后面,守卫的巡捕见老大没有阻止,自然也没说什么。 邱良伤的很重,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他被发现的时候,几乎是一个血人。 但却偏偏没有致命伤。 邢子默带去的人,有几个老手,一看便知端倪。 赵涵亮要折磨邱良,不想看他死的太爽快,虽然虽然刺了几刀,但没有一刀快速致命。 毕竟大家都是学医的,在这方面手法拿捏的恰到好处,需要的时候,可以捅你几十刀,刀刀避开要害。 邱良终于醒了,虚弱的睁着眼睛。 医生来看了一回。说他醒了,就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人很虚弱,最好不要说话不要动,多休息。 沈淮被推到了床边。 邱良脸上也被割伤了,纱布裹了鼻子和半张脸,看起来十分凄惨。 沈淮突然莫名其妙的捂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放开了。 他大概是有点后怕,幸亏被砸的是后背不是脸。就算是男人,也怕被毁容啊。 “邱良。”沈淮道:“我是巡捕房的探长,沈淮,我有些话要问你,你若是听明白了,就眨一下眼。” 邱良眨了一下眼。 沈淮道:“你身上的伤,是不是赵涵亮做的?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两下。” 邱良眨了一下眼。 “他把你骗出去,就是为了杀你?” 邱良眨了一下眼。 “他为什么要杀你?” 这个问题就不好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了。 邱良嘴唇微微的动了一下,但他还说不出话来,身上的伤太多,轻微的颤动都让他觉得哪里都痛。 沈淮想了想,道:“因为金钱矛盾?” 邱良眨了三下眼。 这是什么意思? 沈淮皱眉正想着,白嘉月来了一句:“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邱良立刻眨了一下眼。 所以说,他差一点死不瞑目? 众人心里沉甸甸的。 如果说,连邱良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杀,那他还能知道别的什么事情? 就算知道,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进一步问话。等他好一点,可以正常审问了,怎么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花菱纱,已经失踪三天了。 第36章 大黄鱼 邱良也不知道赵涵亮为什么要杀他,赵涵亮这人也挺绝的。 一般来说,凶手在杀人前,总要让对方死个明白。邱良在中刀后,一定也会问赵涵亮,你为什么要杀我。 赵涵亮是怎么忍得住不说的? 此时,邱成双被害的事情,邱良还不知道是否知道。 现在也不好说。 医生说,他伤得很重,现在一定要让病人心平气和,度过这两天的危险期再说。 万一他不知道邱成双被害,现在告诉他,怕是会太激动,人会受不了。 沈淮想了想,问:“你和赵涵亮,据说是大学同学?” 邱良眨了一下眼。 “他捕蛇的技术,是你教给他的?” 邱良眨了一下眼。 “你们平时,有什么矛盾吗?喜欢过同一个姑娘,考试抢奖学金,实验室抢资源?” 邱良考虑了一下,眨了两下眼。 但是眨完之后,能看的出来,他有点眨不动了。 医生在一旁忧心忡忡。 “伤者需要休息……” 眨眼看起来好像很轻松,但对邱良这样的重伤员来说,呼吸都是一种辛苦的事情。 而且,回答问题是要动脑子的。 动脑子也是很累的。 沈淮点了点头:“你先休息吧,等好一点再说。” 邱良立刻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昏睡过去。 众人退出了病房。 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死了,一个重伤,虽然觉得他们跟绑架案一定有关系,可到底有什么关系,却很难猜。 沈淮道:“于英勋,你带人去一趟赵涵亮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一遍。” “是。” “再去把赵涵亮母亲找来,她和赵涵亮常年在一起,如果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他一定知道。” 赵涵亮死了,不管怎么死的,反正是死了没错,对母亲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按理说,是不该在这个时候问她太多的。 但是没办法,谁叫赵涵亮自己作孽呢? 如果儿子如此恨一个人,那做母亲的,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吧。母子俩长期住在一起赵母又不是那么精明的样子,赵涵亮是不会对她有太多防备的。 白嘉月觉得非常纠结。 她又想跟着于英勋去赵涵亮家搜查,又想看沈槐审赵母。 可惜人只有一个,不能分身。 突然,她就理解了什么叫分身乏术,一个人恨不得砍成八瓣用。 就在白嘉月纠结的时候,沈淮说:“白小姐昨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白嘉月顿时就蔫了。 行吧,谁叫她不是巡捕房的人呢,没有任何理由参与破案。 朗嘉誉也跟了过来,陪着白嘉月回房休息。 路上,白嘉月琢磨着:“小郎哥,你说是我多心吗,我总觉得沈探长有点讨厌我。” 朗嘉誉一时没有回答。 “你看,他现在又喊我白小姐了。昨晚上我救了他,他也救了我,难道不应该是战友吗?” 小姐果然不是中文系的,朗嘉誉安慰自己,没关系,用词不准确没有关系。 朗嘉誉心情非常复杂,好在在白嘉月心里,他就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楞头小子,所以也没在意。 白嘉月继续道:“你说,他是不是嫌我送的礼太轻了?要不然的话,送点钱?” 朗嘉誉差一点绊了一下。 “不是。”朗嘉誉道:“小姐,昨天晚上,虽然他保护了你,可你也救了他,还救了好几个巡捕房的巡捕,要不然的话,他这探长一上任,案子还没破,就死了一片,难道光彩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白嘉月说:“可人家是官,咱们只是小老百姓啊。” 朗嘉誉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嘉月道:“算了,你也不知道,我不问你了,等哥哥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 朗嘉誉叹了口气。 哥哥的钱,也是钱啊。 他本以为,邢子默会嘲笑一下白嘉月这种毫无道理的想法,但万万没料到。 兄妹是有默契的。 邢子默一个小时后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见白嘉月能吃能喝,果真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放了心,答应在医院再观察一夜,明天就可以出院。 白嘉月住的是套房,里面有卫生间沐浴间。 邢子默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又是泥又是灰,便叫手下去拿了衣服,自己去洗漱了一下。 妹妹在医院,他自然不会那么快回家,就算是小女娃大了,哥哥不能陪床了,至少也要陪着吃了晚饭再回去。 晚上自然有家里的女佣在这里守着。 住院就要有住院的样子,不管是大病还是小病,家人都要表现出重视来。 这是没什么事儿,要是严重的话,邢子默肯定会把办公室挪过来,自己也在医院里住下。 等邢子默洗澡换了衣服,又恢复了风度翩翩之后,拽了个椅子在床边坐下,兄妹俩说说话。 先说起海城里的情况,问题不大。 然后说起昨晚上的事情,非常危险,但这是天灾,谁也预料不到,邢子默也没有不讲道理的让白嘉月以后不许出门。 之后,白嘉月就说起了自己的疑惑。 并且提出意见。 “哥,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沈探长送点礼,他毕竟是巡捕房探长,我记得你说过,也要搞好关系是不是?” 送礼,收礼,人情往来,这对邢子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江湖是什么,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想要在海城站住脚,从来都不是带着一帮兄弟打出来的。 邢子默自然说:“对,新上任的巡捕房探长,自然是要搞好关系的。不过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个来了,前阵子不是还跟我说,这是行贿受贿吗?” 可怕的学法律的妹妹,非常认真的说,送礼是犯法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白嘉月大气道:“可是,你说送什么好呢?” 要低调奢华上档次。 邢子默道:“爽快点,送两根小黄鱼吧。” 朗嘉誉在一边听着嘴角直抽抽。 邢子默转头对朗嘉誉道:“你去取两根金条来,一会儿我亲自去送。” 朗嘉誉瞪大了眼睛。 但是邢子默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朗嘉誉还是立刻就去了。 白嘉月也觉得有点奇怪。 “哥,这礼是不是太重了?” 邢子默微微一笑,往后一靠。 “重,是重了点,但是重才能看出人心。” “什么意思?” 邢子默道:“昨天晚上一场混乱,他救了你,你也救了他。如果他真的收了金条,就证明这是个贪财忘恩不知进退的人。” 白嘉月皱着眉,犹豫了一下,点头。 她倒不觉得沈淮是这样的人,但是哥哥说的对。 邢子默道:“这种人,不可深交,不可信任,但是好拿捏,好利用。” 第37章 兄妹不算青梅竹马 白嘉月消化了一下邢子默的话,觉得有道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朗嘉誉很快就回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里面装着两根大黄鱼。 现在市面上的金条,有大黄鱼和小黄鱼之分。 大黄鱼是十两一根的金条,小黄鱼是一两一根的金条。 按照市价,一根小黄鱼就能在鱼米之乡买下二亩上好的水田,五根小黄鱼,就能在首都买下一个四合院。 白嘉月看的咂舌:“哥哥你真有钱。” 邢子默笑了一下,摸摸头。 “哥哥有钱,随便花,花不完。” 然后有钱的哥哥就去送礼了。 白嘉月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要上班的想法,放着什么好日子不过要去上班当牛马,真是想不开。 邢子默先让朗嘉誉去沈淮病房看了看,确定沈淮已经回来了,便拎着箱子去了。 沈淮刚问完赵母,虽然有收获,但是心情不太好。 一个身体不好,眼睛也看不清的老妇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正常人看着都心酸。 邢子默敲了敲门。 房间里照顾的巡捕连忙去开了门。 巡捕有些意外:“邢先生。” 邢子默道:“沈探长现在有空吗,我来看看他。” 巡捕连忙进去问了一声,然后就把邢子默请进去了。 关上门,病房里就剩下邢子默和沈淮两个人了。 邢子默先关心了一下:“沈探长的伤怎么样了?” 看他那别扭的坐姿,就知道背后的伤不轻。 这一点邢子默是感激的。 这一块石头,如果没砸在沈淮背上,很有可能就砸在白嘉月身上,那可不得了,砸在哪里他都不敢想象。 “没有大碍,医生说只是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沈淮道:“我要好好的感谢邢先生,要不是邢先生,估计我已经没命了。” 邢子默摆了摆手。 “这没什么,当时那情况,不管是谁我们都要救的。其实我此来是感谢沈探长的。昨天紧要关头,多亏沈探长护住了月月。” 邢子默说着,打开了箱子。 里面两根黄灿灿的金条。 “这是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沈探长笑纳。” 沈淮觉得自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从小不缺钱,小黄鱼大黄鱼都不算什么。但是,他依然为邢子默的出手震惊了。 这种震惊不是,邢子默竟然这么有钱。 而是,邢子默竟然在这件事情上,竟然这么舍得。 沈淮呆了一下,笑道:“邢老板这是打我的脸呢?” 邢子默明知故问:“沈探长为何这么说?” 沈淮道:“我不过是替白小姐挡了一块石头,你送我两根大黄鱼做谢礼。昨天晚上,邢老板可是救了我们巡捕房几条命,礼尚往来,这不得倾家荡产才能答谢吗?” 邢子默也笑了。 其实情况,确实是这么个情况,但有些不要脸又贪财的人,是不会这么想的。 你原来也知道我对你有恩啊,那你还对月月甩脸色,是不是有些不妥? 邢子默有点双标。 他不愿意白嘉月靠近沈淮是一回事,因为觉得沈淮这人不怎么样,不放心,也不配和妹妹做朋友。 但是,沈淮不给白嘉月好脸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也配不给我妹妹好脸色?能得你了! 哥哥心里不高兴了,要用大黄鱼砸人。 “沈探长说笑了。”邢子默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淮将箱子合上,推回去一些。 “这谢礼,我是万万不能收的。”沈淮道:“等我这案子办完,伤好一些,还要上门当面致谢。” 沈淮的这个态度,邢子默还是比较满意的,觉得这是个正常人的态度。 一但满意,他就开始换个思路了。 莫非,沈淮对白嘉月的态度,只是不想她掺和案子。又是失踪,又是死人,可能有危险。 这么一想,邢子默当下道:“这几天,月月给巡捕房带来麻烦了。她也是担心朋友,要是做的有什么不妥,沈探长不要放在心上,她有什么不妥,你就直接跟我说。” “没有没有。”沈淮连忙道:“白小姐很聪明,做事也很利落,是能帮忙的。” 邢子默这就放心了。 看着邢子默一副老父亲的表情,沈淮顺口就道:“邢老板和白小姐感情真好。” 别管是什么关系,这一刻,邢子默确实是深情款款,宠溺无比的。 沈淮虽然觉得白嘉月应该去上班,独立自主,但也不得不承认,邢子默很有魅力,也有担当。 邢子默笑道:“那可不是,这丫头从小是我带大的,天天跟着我像小尾巴似的。如今父母不在了,我不操心,还有谁来操心呢?” 沈淮一听,感觉怪怪的。 他纠结着祝福道:“邢老板和白小姐,是青梅竹马吗?难怪感情不一般。” 邢子默心里也怪怪的。 青梅竹马,是这么用的吗? 于是他有些犹豫道:“兄妹……不能算青梅竹马吧?” 沈淮也不是从小去留洋回来的啊,怎么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已经生疏的到这个地步了呢? 沈淮震惊了。 兄妹? 邢子默完全不明白他震惊的点在哪里? 不是兄妹,难道还是姐弟不成? 但还没等他说出口,沈淮已经猛地伏下了身子,脸色扭曲,发出痛苦的声音。 刚才忘了自己身上有伤,一下子坐直了,扯到了伤口。 邢子默赶忙上去扶住沈淮。 “沈探长,你别动作那么大……” 沈淮慢慢的缓过一口气,一头冷汗,脸色惨白,大口的喘着气。 “没事儿,我没事儿。”沈淮喘息着道:“忘了背上有伤,不要紧。” 还好伤口没有裂开,沈淮恢复了刚才别扭的坐姿,终于慢慢缓了过来。 邢子默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有点拿不准要不要喊护士进来看一看。 毕竟是个探长,可别莫名其妙再在自己面前痛死了。 沈淮好一些了,由衷的道:“没事儿,我就是刚才有点感触。” “感触什么?” “哎。”沈淮叹了口气:“我从小就羡慕别人有可爱的妹妹,可是没有。所以见邢老板和白小姐兄妹感情这么好,有点感触。” 感触成这么激动的样子? 邢子默觉得沈淮奇奇怪怪的。 但是这话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沈淮道:“邢老板,有个问题,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问。” “沈探长但问无妨。” 沈淮一口气问了出来:“只是我一点好奇,为何白小姐,不姓邢呢?” 沈淮都快要把自己憋死了。 第38章 沈探长的心结解开了 这个问题邢子默已经解释好多回了,都解释习惯了。 “我们一个随父亲姓,一个随母亲姓。” 沈淮恍然大悟。 难怪呢。 邢子默身边的人,都喊白嘉月小姐。白嘉月也说,自己哥哥在百乐门。 要是两人一个姓,他开始就不会误会,但谁能想到,一个姓邢,一个姓白,竟然是兄妹啊。 沈淮突然觉得心里就舒服了许多。 好像有种,这几天一直堵着的一件事情,突然就松开了的感觉。 他告诉自己,我让白嘉月去上班,真的没有私心。只是觉得这姑娘不错,又有文化,成为依附男人菟丝花,就太可惜了。 当然哥哥不一样。 吃哥哥的用哥哥的,使唤哥哥,那就是两回事了。何况这哥哥一副长兄为父,好像是爹的模样。 沈淮道:“原来如此,令尊和令堂,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不然的邢老板和白小姐,不会都如此优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虽然邢子默觉得沈淮也有点虚伪了,不过虚伪的客气也是客气。 于是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 都是成年人了,场面话谁不会说啊。 场面话说完,沈淮正色道:“其实,我之前也是有些紧张了,对白小姐的态度可能有些生硬。” 白嘉月是邢子默的女人,他必须避嫌。 不然对大家都不好,这一点分寸,沈淮还是有的。 可既然是妹妹,那还避什么嫌。 大家都是朋友,正常来往就好了。 邢子默道:“我明白,我管教她的时候,有时候也挺生硬。” 又要管,又不敢凶。怕她听不进去,又怕她想太多,有时候气的自己心梗。 教育孩子的痛,没想到沈淮也懂一二。 两人鸡同鸭讲,互相理解。 沈淮道:“对了,邢老板,今天下午我审了赵涵亮的母亲,有一些新的发现。要是白小姐现在无事的话,可以一起商谈一下,我知道她担心朋友,不能时刻知道进展,怕是也不安心。” 邢子默过来的时候,沈淮也是刚回来。 可怜虽然坐着轮椅,但一点时间不敢耽误,也是辛苦。 “我去叫她。”邢子默道:“这金条……要不沈探长还是收下。不怕沈探长笑话,月月从小也没送过礼给什么人,上次的衣服沈探长没收,她回去郁闷了好久。” “不不不。”沈淮连忙把金条推的更远些。 “这金条无论如何是不能收的,白小姐上次买的衣服,其实我真心喜欢。只是之前她弄脏了我的衣服,我怕收下后,她觉得我是要她赔偿。” “哦。”邢子默道:“那都是误会。” “是,一场误会。”沈淮轻松道:“那衣服若是没退的话……” “在家呢。”邢子默道:“明天我叫人送来。” 那衣服要是送不出去,白嘉月也不会去退的,不是店家的问题,退货有点小家子气。 当然也不会浪费,大概会在邢子默的手下里随便找一个穿的合适的送给他吧。 白嘉月正坐在病床上想事情。 虽然沈淮不让她参与案子,但这案子关乎花菱纱,她不能坐视不理。 巡捕房的人不搭理她,少不得,就要用哥哥手下的人了。 她要和小郎哥好好商量一下,巡捕房查巡捕房的,她查她的,两不妨碍。 正想着呢,邢子默回来了。 白嘉月眼前一亮,然后一暗。 她看见邢子默拎着的箱子了,金条沈淮也没收。 邢子默道:“沈淮说,跟赵涵亮母亲谈,有一点发现,让你也过去听听。” 白嘉月一时都没转过来:“啊?” “啊什么?”邢子默道:“你不是担心吗?” “可是,我不是巡捕房的人啊?”白嘉月撇了一下嘴:“我可不想听到一半,被赶出来。” 瞧这可怜孩子。 邢子默道:“朗嘉誉。” “是。” 邢子默道:“跟着小姐一起去,要是沈淮再啰嗦,揍他。” 你说巡捕房办案,闲杂人等不得探听。这可以。 但是请人去又赶人走,就过分了。 朗嘉誉应着:“是。” 白嘉月给了哥哥一个大拇指。 厉害了我的哥,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邢子默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外面有手下来找。 白嘉月忙道:“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找沈探长。” 有朗嘉誉呢,小郎哥厉害,一个可以打好几个巡捕。 邢子默起身出门:“就在医院里待着别乱跑啊,如果出门,多带点人。” “嗯嗯嗯。” 邢子默这才安心的出去了。 白嘉月带着朗嘉誉就去找沈淮。 沈淮叫手下帮着,擦了脸,换了一件上衣。 已经看不出来刚才的狼狈了。 看见白嘉月过来,沈淮坦然道:“小白,坐。” 白嘉月心里有些嘀咕。 她觉得沈淮多少有点阴晴不定了,大概是新官上任碰着大案,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吧。 不过案子重要。 白嘉月坐下后便道:“沈探长,听说赵涵亮母亲说了什么。” “对。”沈淮道:“赵涵亮母亲对儿子的事情不大清楚,她有一些病,记性不太好,但我还是问出了几件事情。” “第一,这段时间,赵涵亮有对她说过,想要带她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生活。” 白嘉月道:“去哪里?” 沈淮道:“出国。” “出国?” “对,出国,具体是哪里赵母也分不清,但是她转述,赵涵亮的说法是,坐很久很久轮船,去一个再也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赵涵亮是在外面留过学的,出国对他来说是熟悉的。坐很久很久的轮船,一般来说,就是出国了。 “赵涵亮,竟然要带母亲出国?”白嘉月觉得匪夷所思:“那需要很多钱吧,他有钱吗?” 沈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第二,赵涵亮的父亲,是被毒蛇咬死的。” “啊?” 白嘉月更意外了,立刻想到了邱良父母,抓蛇高手。 沈淮道:“赵母现在已经记不清当年的事情了,但是我叫人去问了一下邻居,赵父当年也是个混混,有一天,被蛇咬死了,所在的帮派给了一笔抚恤金,赵涵亮就是靠这笔钱出国留学的。” 白嘉月道:“该不会赵父的死跟邱良父母有关,他现在是在为父亲报仇吧?” 第39章 又见故人 “这个我不确定。”沈淮道:“但这不是现在最重要的。就算赵涵亮和邱家有血海深仇,可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现在报仇?” 白嘉月沉吟着:“因为他要走了?” “对。”沈淮道:“他杀了邱良,然后带着母亲出国,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后面真相大白,谁也不可能出国去抓人。” 他和邱良关系一直都好,两人出去抓蛇也是常有的事情,如果不是在邱家掉落的扣子,让自己成了嫌疑人,警方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 等注意到之后,来不及了。 所以现在的重点,不是赵涵亮为什么杀人,而是,他有什么办法出国。 杀邱良和邱成双,这是个人恩怨。 出国,那不是自己的事情,是一定有人出钱出力的。 白嘉月连连点头。 是这么回事。 反正邱成双已经死了,邱良没死,赵涵亮也死了。 做事要抓重点。 沈淮道:“我已经让于英勋去查赵涵亮的经济情况了,如果他要出国,最近一定有金钱进账。说不定已经买好了船票。” 远渡重洋的船票,这可不像是去邻市的火车票,不是今天买今天就能走的。 船票需要提前买,还要登记个人信息。 海城的远洋公司就那么几家,一查便知。 白嘉月觉得,沈淮虽然伤了背,但是没伤着脑子,脑子还是清醒的。 沈淮对白嘉月没有什么隐瞒的,从赵涵亮母亲那里问出的问题,也都跟白嘉月说了。 白嘉月比较满意。 现在就等着于英勋查赵涵亮的经济情况了。 如果有人给他钱,这钱是怎么来的,给钱的人,就大有问题。 正是说完,沈淮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白嘉月道:“沈探长你说。” 沈淮道:“我刚来海城,也没带多少衣服,想着过来再买省事,就懒得带那么多行李了。” “恩。” 沈淮道:“可是没想到一来就有案子,这一天天的忙到现在。眼见着,天也要凉了,我想着,等我伤好一些,过几天,能不能麻烦白小姐给我做个向导,替我介绍几家好店的铺子,我买几件衣服。” “啊?”白嘉月不太理解:“不会……不方便吗?” 毕竟你是连我送的衣服,都不肯收的啊。 沈淮特别有眼色,连忙道:“确实麻烦你了,要是你没空……” “不是不是。”白嘉月连忙摆手:“我是有空的,我是怕沈探长不方便。” “方便方便。”沈淮正色道:“我还要好好请白小姐吃一顿饭,好好的答谢白小姐。这一次要不是白小姐,我就交代在山里了。” 白嘉月松了一口气。 她给沈淮的态度转变,找到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救命之恩啊。 这就正常了,要不然一个人忽冷忽热,也怪可怕的。 白嘉月是个爽朗的姑娘,这么一想,顿时就释怀了。 当下,白嘉月便道:“我虽然救了你,你也救了我,那我们就两清了。” “行。”沈淮大气道:“两清。大家都是朋友,不计较这些。” 白嘉月点头。 朗嘉誉默不作声站在白嘉月身后,总觉得沈淮这话,这语气,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哪里熟悉呢? 朗嘉誉冥思苦想,突然想了起来。 他要是碰上想要套近乎的姑娘,也会这么说。什么你帮我我帮你,都是自己人不要见外。 朗嘉誉顿时警觉起来,看样子这个沈探长,还是不单纯啊。自己这段时间,确实要保护好大小姐。 等消息本来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但沈淮不是个闷葫芦,他还挺能说的,一边问海城,一边说自己的过去,和白嘉月聊的有来有回。 正聊着,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叫什么。 白嘉月好奇起来,起身往外看了看。 楼下就是门诊大楼。 白嘉月看见是来了一个急诊病人,护士推着急匆匆往医院里跑,一旁跟着一个男人。 白嘉月眯着眼睛看:“这人有点眼熟啊……好像是……庄越泽,庄越泽和他妹妹。” 朗嘉誉不知道庄越泽是谁,但沈淮知道。 “庄越泽?”沈淮想要探起身子看一看,但立刻又坐回去:“他又跟人打架啦?” 这话说的可真不讲究。 上一次庄越泽也不是跟谁打架,而是单纯的被打好吗,真是无妄之灾。当然后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我去看看。”白嘉月说着就往外走。 虽然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自己曾经冤枉过,也帮助过的人,也算是她在海城为数不多的,认识的人。 说起来,这小伙子她挺欣赏的。 就在他被冤枉的第二天,庄越泽送了两张欠条去巡捕房,写了,欠她和沈淮各二十个大洋。 她当时自然不在,庄越泽找到了沈淮的手下说明了情况。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只知道她的名字。 说自己现在没有能力,感谢白小姐和沈探长相助,等有能力了,一定会还钱的。 这就不容易。 巡捕房的人收下了欠条,给白嘉月打电话说了一下。 白嘉月觉得没必要,但这是庄越泽的自尊,一个年轻人的自尊是不能被拒绝的。 她当然不会去讨要这个钱,可万一哪一天庄越泽有能力了呢?莫欺少年穷,好人都做了,自然要做到底。 沈淮想跟也跟不了,想喊也喊不住,只能应一声。 不过朗嘉誉匆忙跟着去了。 白嘉月下楼的时候,庄越泽已经跟着担架床进了急诊大楼,一脸的焦急。 白嘉月觉得,庄越泽也怪不容易的。 早逝的爹,重病的妈,心疼的妹妹和破碎的他。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白嘉月走了过去。 病床已经推进了急救室,拉上了帘子。 庄越泽被挡在了外面。 “庄越泽。”白嘉月喊。 庄越泽一抬头,愣了一下:“白小姐,你这是……你怎么了?” 白嘉月还穿着拖鞋,穿着病号服呢。 “没事儿,昨天地震受了一点伤。”白嘉月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庄越泽仔细看了一下白嘉月,走路还挺敏捷灵活,确实不像是重伤重病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我妹妹……”庄越泽皱眉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她在街上昏过去了。” 这是什么原因? 白嘉月先安慰道:“你别急,既然送到医院来了,医生肯定有办法。” 庄越泽点了点头。 他眼睛死死盯着急救室的门帘。 突然,里面传来庄露的尖叫声:“别跑,你别跑……” 第40章 引蛇出洞 庄越泽一下子跳起来,也不顾医生刚才说不让进不让进的,拽开帘子就冲了进去。 白嘉月不好进去的,在外面看了一下。 庄越泽冲到床边,一把抓住庄露的手。 “哥,哥,有人要抓我……”庄露惊慌叫嚷道:“有人要抓我,我差一点抓住他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到底是谁抓谁? 白嘉月在外面听着,觉得有点乱。 庄越泽可能也不太明白,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医生,我妹妹是怎么回事?” “哦,她中了迷药。”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放心吧。吸入的不多,只是让人短暂陷入昏迷。观察一下,没事儿就可以走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白嘉月听着不太对劲。 什么情况下,庄露会接触到迷药。 她想着,等庄露出来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想到还没等她问完,庄露都没顾上下床,就急切:“哥,去巡捕房,快去巡捕房报案,我遇见抓走幺幺的凶手了。” 白嘉月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大步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白嘉月走到床边:“你说遇见什么人了?” 庄露很激动,庄越泽一头雾水,白嘉月也有点着急。 还是朗嘉誉沉声道:“小姐,去病房说。” “哦哦,对。”白嘉月道:“去我病房说吧,我就在楼上住院,对了,巡捕房的人也在,沈探长也在。” 庄露一听,立刻答应了。 她非常着急的样子,似乎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要见沈探长,我有重要的事情。” 庄露伸手便去抓白嘉月的袖子,但是朗嘉誉先伸出了手,挡在了白嘉月和庄露之间。 庄露便一把抓在了朗嘉誉的手腕上,然后赶紧松了手。 庄露有点尴尬。 庄越泽和庄露,他们虽然不知道白嘉月到底是什么人,可知道是上层社会的大小姐,不是自己一个阶层的人。 如今碰见了,咋咋呼呼的去抓别人,还被阻止了。又失礼,又丢人。 朗嘉誉刚才一直标枪一样面无表情站在白嘉月身后,喊她小姐。显然不是家人,而是手下,保镖司机一类的人物。 白嘉月也略有点尴尬。 小郎哥什么都好,就是略有死板,保镖紧张点是没问题的,但在这里也不至于。 不过白嘉月从来不说,朗嘉誉对邢子默是忠心耿耿的,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没什么好说的,说也要开玩笑一样的说。 不能叫人寒了心。 白嘉月解释道:“我胳膊上有伤,昨天地震摔了一下。” 庄露恍然,连声道歉:“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时激动,没碰着你吧?” 白嘉月摆了摆手:“不碍事,你不是要找沈探长吗,赶紧去吧。” 庄露连忙点头。 众人快步上了楼。 沈淮刚调整好姿势,一边休息,一边等消息。 这点伤他觉得没什么,但是伤在背后,真的是太麻烦了。不能躺下,靠着坐也是侧着身子的,奇奇怪怪的姿势。 有人敲门。 手下去开了门,一见:“白小姐。” 还带了几个人。 沈淮道:“进来吧。” 进来后一看,沈淮道:“是你们?” “沈探长,你也受伤了?”庄泽越看沈淮那样子,伤的肯定比白嘉月重。 白嘉月只是穿着病号服披着大衣,但确实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不碍事,皮外伤。”沈淮道:“找我有事儿吗?” 庄越泽一把拽过庄露。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露刚从迷药中清醒,又一直是激动兴奋的状态,这会儿其实脸色也很不好。甚至跟沈淮比起来,更像是个病人。 白嘉月拽过个椅子,将她按着坐下,悄悄扯了扯朗嘉誉。 朗嘉誉明白,走了出去。 他要去问一下医生,现在能不能给庄露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补充一下营养。 白嘉月先给她倒了杯水,喝热水是不错的。 将水塞在庄露手上,白嘉月道:“别紧张,慢慢说。” 庄露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叫胡幺幺,跟我差不多大的一个女孩子。昨天晚上不见了。” 众人顿时警觉起来。 沈淮道:“当时为什么没有报官?” “当时太乱了,房子都震塌了一间,我想着她可能去了亲戚家躲避。” “今天一早,我去问了一圈,才知道她不见了。最后一个看见她的孩子说,是在一处断壁前看见她的。” “那地方我一想,昨天我看见一个人匆匆忙忙的,扛着个麻袋出来。” “你看见了?”白嘉月一下子坐直了:“你看见凶手了?” “没有,就看见一个背影,当时也没多想。因为当时很多人都抱着家当往外跑,所以我没多想,他一转眼就跑不见了。” “今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一片的人我几乎都认识,那个男人,不是那一片的人。” 庄露也是个厉害的姑娘,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结合这段时间海城失踪的姑娘,便觉得这事情是有关系的。 庄露道:“我也没有证据,不敢跟别人说,所以我想着,他既然已经绑架了这么多,说不定还会继续绑架,所以就……” “以身作饵。”庄越泽没好气道:“结果没抓住人,被迷晕了。要不是正巧有几个小孩子路过,凶手被吓走了,现在已经被塞进麻袋了。” 庄露低着头挨骂,不敢说话。 白嘉月也觉得这事情庄露做的太冲动,太危险了。不过她们不熟,不好说什么。 庄露等哥哥骂完,这才道:“沈探长,您赶紧救救幺幺吧,她一定是被抓走了。” 沈淮沉吟道:“昨天她被抓,是晚上,刚地震完,黑灯瞎火,情况混乱。今天你被抓,是白天?” “对,就是上午十点多,不过我特地往没人的地方去了。” “这也太大胆了。”沈淮道:“现在连白天都敢掳人了,下一步岂不是要上街去抢?” 海城不是兵荒马乱的地方,治安一直还是不错的,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胆? 第41章 他急了他们急了 白嘉月一拍桌子。 “我知道了,他急了。”白嘉月道:“这个凶手和赵涵亮一定有关系。” 赵涵亮和邱良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就在此时,急吼吼的将邱良骗到山里杀害。 赵涵亮急了。 绑架姑娘的人,从开始的神不知鬼不觉,到白天也敢出来绑人,这也是急了。 人,一旦着急,就会冒风险。 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他们要做的事情,要么已经接近尾声,就差临门一脚。要么,已经没有时间了。 庄越泽和庄露不明白这案子的个中内情,搞不清楚,但是其他人,都明白了。 沈淮大声道:“来人。” 立刻就有巡捕进来。 “去查赵涵亮所在的实验室。”沈淮道:“查一下其他人,有没有近期买了船票的。” “是。” “还有,这些人,有没有对三条巷熟悉的。” 三条巷,就是庄露家那一片。 沈淮刚上任的那一天,就在那里,和白嘉月发生了一些矛盾。 巡捕立刻就去了,和朗嘉誉擦肩而过。 朗嘉誉下楼找医生去了,这会儿手里什么都没拿,但是显然有事。 “小姐,沈探长。”朗嘉誉道:“刚才我去找了给这位小姐看病的医生,他说,这位小姐中的迷药,和一般常用的迷药的成分不太一样。” 白嘉月道:“怎么不一样?” “怀疑有蛇毒成分。”朗嘉誉道:“但是,这是医生从病人的反应中推断出来的,没有证据。而且因为中毒非常轻,毒性未进入血液,应该也提取不出什么。” 蛇毒,又是蛇毒。 大家都有些激动,如今虽然凶手还不见踪影,但是已经慢慢浮出水面,露出了端倪。 这事情,一定和康瑞实验室有关。 沈淮道:“再去把康瑞实验室的人都找来……” 他现在非常郁闷自己这伤,伤的真不是时候,出门都不方便。 虽然巡捕房里的手下也都很厉害,但刚上任遇到的第一个大案子,不能亲力亲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庄泽越一听妹妹中的迷药里可能有毒蛇,十分紧张,有些犹豫要不要让她也住院观察一下。 但是住院的费用十分可观,沈淮和白嘉月可以住在单人套房,他可不行。即便之前两人一起借了他四十个大洋,也要省着点花。 想了想,再看看庄露,庄泽越还是道:“露露,我总不太放心,你也在医院休息一天,要是没事儿,明天出院。” 庄露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 “不行,得听我的。”庄越泽很有哥哥的威严,他见庄露说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能再提供线索了,就跟沈淮和白嘉月告辞,打算去找医生. 沈淮道:“若是想起来什么,就立刻来告诉我,我这几天,都在这个地方。” 看这伤势,怎么也得在住两三天吧。 庄越泽应着,便带着妹妹走了。 庄越泽和庄露走了,沈淮不能出院,白嘉月就有点坐不住了。 她想来想去:“沈探长。” “恩?” 沈淮觉得沈探长三个字,真是刺耳啊。 白嘉月道:“既然我们现在怀疑康瑞实验室,不如去那儿找找?” 之前,他们也去过一次康瑞实验室,但只是进了办公室,没有搜查。若是人就藏在那里呢? 沈淮点了点头:“是要去查,而且,要好好的查。” 之前他们怀疑人被抓去了风月场所。 也怀疑人被送去了外地。 可最终一无所获。 现在前后加在一起,包括花菱纱,已经有八个姑娘了。这么多人,不是一个小地方可以藏得住的。 康瑞实验室不小,但如果按照之前搜查海顿实验室的仔细程度来搜,别说八个人,就算是一个,也能搜出来。 沈淮再一次郁闷,自己动不了。 “乔鹏鲲。” 他又喊进一个巡捕:“你带一队兄弟,去一趟康瑞实验室,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给我搜一遍。” “是。” 乔鹏鲲转身要走。 白嘉月连忙道:“我也去。” 朗嘉誉脸色一变,有些为难的看向白嘉月。 他得到的吩咐是,跟着白嘉月,保护白嘉月。 而不是拦着白嘉月,不让她去这里,不让她去那里。 这也是白嘉月接受邢子默给她保镖的原因,要是管多了,说不定明天就要被赶走。 但现在白嘉月还穿着病号服呢,跑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沈淮也觉得不好:“小白,你还受着伤……” “我没有受伤。”白嘉月连忙慎重辩解:“我一点儿也没受伤。而且,万一菱纱真的被关在康瑞实验室,她一定吓坏了,我要第一时间看见她,安慰她,不然她不会原谅我的。” 朗嘉誉热烈的看着沈淮。 他特别希望沈淮板着脸说,不行,你不许去。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自己不想做,要是有人做,那就太好了。 只是很可惜。 沈淮也不想得罪白嘉月,而且,有一群巡捕在前面开路,又有朗嘉誉在后面保驾护航,实验室也不是什么危险地方。 “好。”沈淮在朗嘉誉期盼他拒绝的目光中,爽快道:“小心一些,跟着郎先生不要乱跑。” “好。” 白嘉月觉得沈淮这个人还是很爽快的,挺高兴。 “小郎哥,没问题吧。”白嘉月还是很尊重朗嘉誉的。 “没问题。”朗嘉誉只好笑道:“你跟着我就行,走在我后面。” 白嘉月感动的说:“小郎哥你真好。” 行吧,沈淮和朗嘉誉一人收下一张好人卡。 白嘉月回房间换下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服,手枪塞在腰上,就跟着出发了。 白嘉月和朗嘉誉先跟着乔鹏鲲去了巡捕房,叫上兄弟,带上家伙,浩浩荡荡直奔康瑞实验室去。 瑞康实验室开着门,除了赵涵亮之外的人都在。 不过没人干活儿,大家坐在一起,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一边唉声叹气。 他们只知道赵涵亮出事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身边的人死了,总是诸多猜测,各种不安。 乔鹏鲲带着二十几个人到了门口,安排了一下。 守门的,检查的,控制人员的,然后一挥手,巡捕鱼贯进入。 第42章 飞车 昨天白嘉月见过康瑞实验室的负责人,半夜三更带着他们来实验室看衣服找扣子的邵温韦。 虽然后来他们也不能确定少了扣子的衣服到底是不是赵涵亮的,因为赵涵亮被发现的时候,压在一堆乱石头下面,衣服都已经被撕扯的破烂不堪。 他确实穿着实验室的那件工作服,但是工作服上不是少了一个扣子,是一共只剩下一个扣子。 邢子默也让兄弟在附近找了一下扣子。 但很快就放弃了。 在一个房间里找一颗扣子,还是可以完成的任务。 在半座刚地震完,有无数碎石头的山上找一颗扣子,这就不太容易了。 要是滚落在表面也就罢了,万一被埋在土里,混在一堆碎石头里呢?这简直是要把山筛一遍的工程。 邵温韦慌慌张张的从办公室里跑出来。 几个巡捕他都不认识,但是他认识白嘉月。 “白小姐。”邵温韦有些紧张慌乱的道:“白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呀,这些警察……” 巡捕们穿着一色的制服,很容易认出身份。但是邵温韦脑子没转过来。 白嘉月不是巡捕房的人啊,邢子默也不是。院长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邢子默是百乐门的老板。 百乐门和巡捕房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白嘉月没说话,乔鹏鲲走上前。 “你就是康瑞实验室的负责人?” “对。是我,您是……” “我是巡捕房的人。”乔鹏鲲严肃道:“现在怀疑你们实验室和海城最近连发的绑架案有关,需要进行搜查。” 邵温韦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邵温韦道:“不可能,我们是正规实验室……” “这是上面的命令。”乔鹏鲲面无表情挥手:“搜。” 一声令下,巡捕们四下散开。 邵温韦一万个不愿意,连忙伸手去拦。 “等一下等一下,这怎么行,我不同意。你们没有证据,怎么能说搜就搜?”邵温韦着急道:“你们有搜查令吗?康瑞实验室可是华兴医院下属实验室,我们院长……” 但是说啥都没有用,巡捕房的人已经都散开了。 乔鹏鲲敞开外套,露出插在腰上的枪。 妨碍公务,是可以抓起来得。 邵温韦不敢跟他说了,但是他觉得白嘉月是熟人,委屈对白嘉月道:“白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朋友啊,您得替我说两句话呀……” 白嘉月当然不可能替他说话,她自己也觉得这个邵温韦嫌疑很大。 不过邵温韦都这么说了,在不是证据确凿得时候,白嘉月还是比较温和得。 她安慰邵温韦:“别担心,他们对搜查实验室是有经验的,不会弄坏什么东西的。” 邵温韦整个人都不行了,忍不住道:“搜查实验室,为什么会有经验?” “哦。”白嘉月道:“之前搜查海顿实验室的经验。” 邵温韦的脸色更难看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白嘉月是不是在安慰他。 所有实验室的人,都被关在办公室里不许外出。 邵温韦道:“我去打个电话……院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疯的。” 说着,邵温韦就游魂一般的出去了。 白嘉月道:“小郎哥,我们走。” 查找实验室,她也是有心得的。 几十个巡捕,加上白嘉月,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查起来。 每一个房间不但要打开看是不是有人,还要看是不是有暗室。甚至还要看这房子内部的面积,和外面的是否合的上。 如果合不上,那就证明这房间有隐藏空间。 巡捕房的人对医学实验虽然没有研究,可是对搜查,那是非常有研究的。 白嘉月正和朗嘉誉走进一个房间,突然听见楼下喊了一声,然后是哐当一声巨响。 “出什么事了?” 白嘉月惊了一下,然后飞快往窗口跑去。 只见实验室院子大门口的铁门被撞开了,两个巡捕歪七扭八躺在两边正在举枪射击,一辆黑色汽车正往外冲。 “邵温韦要跑。” 倒地的巡捕似乎被撞伤了,没能爬起来,喊了一嗓子。 众人赶紧往下跑,但是下楼需要时间,此时车已经出了院子,往外驶去。 巡捕们纷纷掏出枪,一时间枪声乱响。 但运动中的物体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打中的,汽车又是个坚硬的庞然大物,子弹打在车上被弹的四处乱飞,可是一点也没有影响车速。 白嘉月和朗嘉誉也是第一时间掏出了枪瞄准。 打车没有用,手枪子弹不可能穿透。想让对方停下,只能打轮胎。 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打论坛,很容易翻车,到时候,车毁人亡。 白嘉月稍微有点犹豫。 她倒不心疼邵温韦,可是已经死了一个赵涵亮了,要是再死一个,要是人没藏在实验室里,这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就在这一犹豫中,车开出去了一段距离。 已经有巡捕冲下了楼。 他们也是开了两辆车来的,乔鹏鲲和另一个巡捕跳上车就发动去追。 但这都要时间。 看起来一群人追一辆车,那车是万万也跑不掉的。但其实不是这么回事,邵温韦前进的方向,有一条河和一片芦苇荡,如果不在开阔的地方将人抓住,一旦脱离视线,就麻烦了。 这么多人没抓住一个,回去简直没法交代。 白嘉月咬了咬牙,瞄准车轮正要开枪,突然,一个人影一晃。 邵温韦开车路过一栋破败的楼房,从一楼的院子上,跳下一个人来,哐当一声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汽车的前盖上。 那人两手死死抓住车头。 邵温韦也慌了神,猛地打方向盘想要把那个人甩下去。 可那人抓住就死也不放,不但不放手,而且还尝试着将自己的重量往驾驶室的方向移。 这变故来的太快,众人猝不及防之下,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也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要丢命啊。 白嘉月突然道:“我看见了,是庄越泽,小郎哥你看是不是他?” 庄越泽不是已经和妹妹离开回家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去扒逃犯的车,这也太大胆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妹妹怎么办? 白嘉月急得出了一身汗,但是毫无办法。 这一下反而更不敢开枪了,她可以赌一下邵温韦的命,不能赌庄越泽的命啊。 朗嘉誉沉声道:“是他。” 就在这一纠缠中,后面的车追了上来,邵温韦的车像是喝醉了一样,艰难扭曲前进。 第43章 热心市民 白嘉月在楼上看得紧张得不行,奈何帮不上忙,而且还不敢往楼下跑,生怕这一个下楼的时间,会出什么不得了的变故。 而且下面这种追车肉搏的场面,她去也没用。 朗嘉誉去都没用。 车要是在院子里,他就直接从二楼窗子跳下去了。 可现在车已经开出去了几百米,所有的车都开出去了,他们又没有开车来,追也追不上。 庄越泽艰难的扒在车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松手。好在他毕竟年轻灵活,在众人揪着的心中,终于,顺着一个转弯的甩动,一脚踹进了驾驶室。 车窗噼里啪啦碎了一片,地上,邵温韦身上,座位上,到处都是。 庄越泽此时根本感觉不到痛,管不了被玻璃割破了皮肤,整个人都跳了进去。 邵温韦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在里面,庄越泽在外面。 一旦庄越泽进了驾驶室,短兵相接,他就完蛋了。 他怎么可能是庄越泽的对手。 庄越泽发了狠,挥拳给了邵温韦两下。 年轻人,力气大。 邵温韦脸上顿时就出了血,也不知是鼻子里流出来的,还是嘴里流出来的,眼镜也被打落到了一旁。 庄越泽一把将邵温韦按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狠狠的踩下了刹车。 感恩。 虽然庄越泽没有车,也没有学过开车,但是他出去给人打零工的时候,看别人开过。 他从没有开过车,但是知道里面大概有什么,什么是刹车,什么是油门。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没有搞错。 其实搞错问题也不大,前面就是河。搞错就一头连人带车冲进河里。 岸边这么多人呢,应该也是可以救上来的。 汽车发出难听的声音,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后面追来的车也都停了下来,不待停稳,几个警员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冲了过去。 乔鹏鲲一把拉开车门,将邵温韦给拽了下来。 二话不说先给他两拳。 “竟然敢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又踹了一脚。 乔鹏鲲非常生气,邵温韦这么往外冲,是不要命的做法,现在躺在实验室大门口的两个巡捕还不知道伤势如何。 还有庄越泽,差一点就被他害死了。 邵温韦抱着脑袋,大口喘着气,脑袋血淋淋的顺着车身,慢慢滑落在地上。 白嘉月一看车停下了,松了口气,连忙往下跑。 警员把庄越泽扶了下来。 庄越泽的情形现在一看有点可怕,脑袋上是血,两手上也都是血,脸色惨白。刚才在疾驰乱转的车上撞来撞去,也不知道是否有受内伤。 白嘉月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你怎么样?”白嘉月跑到庄越泽面前,看着他那样子,有点担心:“快送他去医院。” 虽然看起来血淋淋的,但是外伤看起来倒没有致命的,都是玻璃的割伤,不是太严重,就是受点罪。 可万一有内伤,那就不得了了。 有些受到严重撞击的伤患,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非常平静,甚至还有活蹦乱跳的。但是过一会儿,突然吐出一口血,就不行了。 很多人要是及时抢救,是能救回来的。 庄越泽缓了缓,慢慢的摇了摇手。 “我没事。” “不行,不能大意。”乔鹏鲲也道:“老三,送他去医院。” 老三就是开了另一辆车来的巡捕,连忙应着。 庄泽越还打算说什么,但是被打断了。 “先去医院,检查了没事儿再说其他。”白嘉月道:“快去,想想你妹妹。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妹妹可怎么办?” 老三过来扶着庄泽越,让他上车。 庄泽越的左手被玻璃划了好几个血口子,现在玻璃碎片还扎在里面,痛的直抽气,也就没有拒绝。 邵温韦也受了伤,但是他的待遇就没有庄泽越好了。 白嘉月还问了一下:“要不要把他也送去医院,治一下伤再问话?” 乔鹏鲲说:“这个没事儿,死不了。” 对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当然要立刻送医,嘉奖表彰。 对于凶手罪犯,就不必温情脉脉了,留一条命就行。 乔鹏鲲又踢了邵温韦一脚:“别装死,为什么跑?” “我没有跑。”邵温韦艰难的说:“我,我是害怕。” 乔鹏鲲冷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 要是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害怕,害怕到差一点撞死警察,也要跑。 但邵温韦嘴还挺硬,巡捕房也不好在大街上严刑逼供。 白嘉月突然说:“实验室还没搜完呢。” 他们是从楼上往楼下搜的,还有一层楼没搜呢。 “对。”乔鹏鲲道:“把他捆回去,继续搜。” 众人回了实验室。 乔鹏鲲去给沈淮打电话报告情况,其他人继续搜楼。 一楼,是一些娱乐休闲场所。 不对外的,就是对本实验室人员开放的场所。 感觉海城的几个实验室结构都差不多。 设备都挺齐全,也有挺多人文关怀。 大概是害怕是实验员天天泡在实验室容易抑郁吧,康瑞实验室的一楼有餐厅,图书室,棋牌室,歌舞厅,台球室,还有几个房间是供实验员可以洗澡换衣服,临时休息的。 白嘉月带着朗嘉誉一直往里走,很快到了走廊尽头。 对面是一堵墙,没有路了。 突然,墙里面传来一声响。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踢着墙。 声音不大,但白嘉月耳尖的听见了,因为走廊这半条现在只有她和朗嘉誉两个人,相对安静,其他人都离得有点远。 “小郎哥,有声音。”白嘉月定住了:“你听见了吗?” 朗嘉誉屏息静气,皱起了眉。 不好说,他刚才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下,安静的等着。 白嘉月慢慢走近,摸了摸。 这墙是货真价实的墙,一时也没看出有什么机关。 但是刚才那声音,确实是从墙里面传来的。 白嘉月低声道:“小郎哥,要不然我们把这个墙砸开看看。” 虽然很奇怪,但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就在这时,墙里面,又传来一声轻响。 这一下,白嘉月和朗嘉誉都能确定,这不是幻听。 第44章 暗室 朗嘉誉也走到了墙边,检查了一下墙壁。 墙壁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墙壁,但是墙壁里面,确实有动静。 朗嘉誉道:“出去看看。” 他出了走廊,从外面往里看。 这外面,是做成浮雕造型的罗马柱。 朗嘉誉皱眉道:“这柱子可能是空心的,检查一下上面有没有门。” 他们一直怀疑实验室里有密室,但一直没找到门。邵温韦咬死说没有,被打了一顿都快昏过去了,依然不松口。 朗嘉誉检查了一下这柱子,发现这只是一个纯粹装饰的柱子,无论是否存在,丝毫都不影响这栋楼的结构。 一根浮雕的柱子,按理说也是空心的。 里面钻进一些小动物很正常,可是刚才的动静,实在不像是小动物发出的。 朗嘉誉在地上找了块大石头,用力砸在柱子上,然后喊道:“里面有人吗?” 白嘉月将耳朵贴在柱子上,等了等,里面真的传来一声清响。 不是说话的声音,是什么东西撞在柱子上发出的声音。 白嘉月激动起来:“有动静,真的有动静,小郎哥快找找,这柱子上一定有暗门。” 两人围着找了一圈,没有发现。 白嘉月抬头往上看:“有没有可能,暗门在上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柱子一直到二楼,如果门不在地面,在上面比较高的地方,那自然看不见。 “那里。”朗嘉誉伸手一指:“从二楼的 阳台上可以跳过去。” 白嘉月有看:“对。” 两人匆匆忙忙的上了楼,到了二楼靠近浮雕罗马柱的阳台上。 果然,罗马柱是紧靠着阳台围栏的,从阳台上,就能摸得到柱子。 但是海城有无数类似风格的建筑,谁能想到一个暗室,不在房间里,在柱子里呢。 朗嘉誉在柱子上摸索了一下,用手挡着光仔细的看,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缝隙。 “有门。”朗嘉誉喊了一声:“快拿个锤子过来砸。” 不但有门,还有锁。 罗马柱时间长了,上面有一些掉漆,翘起来一块一块的。 在其中一块下面,藏着一个细小的锁孔。 要不是特意爬过来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白嘉月连忙道:“我来我来,小郎哥我来开锁,不用锤子。” 朗嘉誉这才想起来,恩,这儿还有一个开锁的人才呢。 “你小心点啊。” 朗嘉誉退下来,看着白嘉月爬过去,上半身都探出了阳台。 他不太放心,站在后面,想要抓着哪儿,又觉得抓哪儿都不方便,犹豫了一下,反手脱下风衣,将风衣当成绳子,绕过白嘉月的腰。 朗嘉誉两手抓住风衣的袖子,这样,就好像是拦腰将人抱住一样。 “没事儿,小郎哥你太小心了。”白嘉月只是随口一说,然后就从头发上取下发簪,专心开锁。 朗嘉誉也不打扰她,只是在心里感慨。 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人家都擅长什么,跳舞,绘画,吟诗。白嘉月呢,擅长撬锁,简直是无话可说。 都是哥哥做的孽啊。 白嘉月一阵倒腾,啪的一声,开了。 一扇小门被打开。 “这里有暗室。”白嘉月转头喊了一嗓子,巡捕房的人也纷纷跑了过来。 柱子底下,又传来一声响。 这一下听的非常清楚了,是有什么在撞着柱子发出的声音。 从地下传来,有些空洞失真。 乔鹏鲲也跑了过来,转头道:“手电筒。” 柱子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传上来一种难闻的味道。 手下马上就拿来了手电筒。 乔鹏鲲道:“我下去看看。” 众人都有些担心,但肯定要有人下去。 手电筒往里一照,顺着柱子边缘,有有个悬挂的楼梯。乔鹏鲲将手电筒咬在嘴里,一步一步的顺着梯子下了柱子。 很快,他就到了地下。 众人提心吊胆的在上面等着,好在乔鹏鲲爬下去的动作很稳定,一路都没有遭到什么袭击。 可惜这柱子有点高,手电筒的光线也没有那么强,等他到了底下之后,众人也看不见什么,只能侧着耳朵听。 只听咚一声,乔鹏鲲应该是到底了。 然后,就传来了他的喊声。 “底下有人,底下有人。” 众人一听都激动了。 下一句话让大家心情复杂起来。 乔鹏鲲喊:“有两个姑娘还活着。” 有两个姑娘还活着,这句话不太对劲。言下之意,不止两个姑娘,只是有两个还活着。 白嘉月有点害怕,她喊道:“谁,谁活着。” 一个女声带着哭腔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我,月月是我。” 虽然那声音沉闷又轻,可白嘉月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了。 就是花菱纱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往前冲去。 “花菱纱没死,她没死……”白嘉月激动的语无伦次:“小郎哥你听见了么,是菱纱的声音……” “听见了,听见了……”朗嘉誉连忙一把拽住要往里钻的白嘉月:“这里太小了,你下去也没法带他上来。乔探员已经下去了,他会把人带上来的。” 白嘉月冷静了一下。 朗嘉誉说的对。 往下的梯子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她就算是爬下去了,也不可能搀着扶着花菱纱上来。 可不能添乱。 乔鹏鲲在下面喊:“去找一根长绳子过来,你们先把两个姑娘接上去,然后去喊法医过来。” 众人连忙去找,还真找到了几根麻绳,很长的一卷,足以垂下五六楼的高度。 将麻绳的一头扔进了柱子里。 乔鹏鲲将绳子拴在花菱纱的腰上,打算让外面一边拽,她自己一边爬上去。 花菱纱的状态其实还可以,只是被吓坏了。乔鹏鲲下来的时候,她手脚都被捆着,绑在梯子边。 嘴巴上,也贴着胶布。 全身几乎都动不了,只有脚尖勉强能碰到墙壁,要积蓄起全身的力量,才能浅浅的踢一下。 本来她已经绝望了,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直到刚才,听见了白嘉月的声音。 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快要死之前产生的幻觉。可这幻觉太真切了,她便想着,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真的,那她就有希望了。 一定要让白嘉月注意到她。 第45章 白骨 白嘉月在上面焦急得等待着,可是花菱纱爬了几步腿软,差一点摔下去。 “不行,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花菱纱哭丧着脸。 乔鹏鲲想了想:“我背你。” 于是他将本来绑在花菱纱腰上得绳子解下来,自己蹲了下来,让花菱纱趴在他背上。 “你抓好我,可千万别放手。” 一边叮嘱,乔鹏鲲一边用绳子将自己和花菱纱绑在了一起。绑完之后拽了拽,确定很牢固。 花菱纱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万一爬到一半无力松了手呢,摔下来可就要命了。他要确保,哪怕花菱纱松了手,也不会掉下来才行。 “好了。”乔鹏鲲道:“花小姐,你别怕,抓着我衣服,我很快就送你上去。” “好。” 花菱纱应着。 白嘉月在上面着急得等着,好在乔鹏鲲力气大,背一个人爬梯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花菱纱很快被救了上去。 下面还有一个人,又有一个警员快速爬了下去,如法炮制,将另一个受害的姑娘救了上来。 她是昏迷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庄露的朋友胡幺幺。 花菱纱上来之后,便抱住白嘉月嚎啕大哭。 “月月,月月……”花菱纱哭的直抖:“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花菱纱狼狈不堪,身上不少污浊,外衣还破了一些,头发也一团团凝在一起。 白嘉月连忙要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穿,被朗嘉誉阻止了。 朗嘉誉将自己的风衣盖在花菱纱身上,道:“花小姐,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好,好。” 花菱纱哆嗦着抓住衣服。 她尝试着站起来,但是站不起来,这几天一直被捆着,又没怎么吃,整个人都是颤抖发软的。 “我来。”朗嘉誉半蹲下来,从白嘉月手里接过花菱纱,将人横抱了起来。 一个巡捕也将昏迷的另一个姑娘抱起来,匆忙下楼。 先把两个姑娘,还有被打的晕晕乎乎的邵温韦,一起送去医院。剩下的现场,要巡捕带着法医一起进去彻查。 朗嘉誉开车,将邵温韦捆在副驾驶,后面三个座位,昏迷的姑娘靠在一旁,花菱纱坐在中间,白嘉月坐在一旁,搂着花菱纱。 “呜呜呜……月月……我差一点就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我找到你了。”白嘉月握着花菱纱的手,安慰她:“我怎么会让你死呢……我肯定会救你的呀。” 花菱纱这次死里逃生,着实是吓坏了,被安抚了一路,终于慢慢的缓过来一些。 很快到了医院。 车停下,朗嘉誉就跳了下去,跑进大厅。 很快,推出来三张急救床,跟出来好几个巡捕和护士。 三个人一人一张病床,白嘉月跟在花菱纱身边,一边让朗嘉誉去给花家打电话。 一阵兵荒马乱。 有一种所有人都在医院聚齐了的感觉。 庄露也在医院住院,本来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会儿听说哥哥受伤被送来了,吓得半死,现在正守在哥哥病床前。 还没守出个名堂,巡捕又跑了过来。 “庄姑娘。”巡捕说:“从实验室里救回来两个姑娘,有一个昏迷不醒,请你过去看一下,是不是你的朋友胡幺幺。” 庄露一下跳了起来。 “哥,我去看一下。” “去吧。”庄越泽很安详的躺着。 他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太好看,两只手都裹的像是棒槌一样。 他被送来的时候实在有些吓人,身上血淋淋的。两只手上都扎了玻璃,脸上身上都有伤口。 现在玻璃都挑出来了,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了,正在挂消炎药和营养液。 其实庄越泽觉得没这个必要,但是巡捕房的人请示了沈淮后,坚决按住了,利落的在庄露旁边又给开了一间病房。 “巡捕房掏钱,养好伤在出院。”沈淮说:“你这是见义勇为,要是就这么走了,人家会说我沈淮无情无义。” 庄越泽出现在那里,还真不是偶然。 他本来是在医院陪着妹妹的,见白嘉月跟几个巡捕走了,一边走一边说搜查康瑞实验室什么的,就想帮忙。 可他不是巡捕,跟着去人家肯定不要他,于是他就自己过去了,想着在一边转转,万一能帮上忙呢? 谁想到在外面正看着呢,就看见邵温韦开车冲了出来,后面巡捕在追,但是被邵温韦开车直接撞开了。 他不知道邵温韦是什么人,但这个时候疯狂逃跑,肯定是跟案件有关的人。 于是他热血上涌心一横,就爬上了路边的院墙,等邵温韦靠近之后,一下子跳了上去。 “其实不算什么。”庄越泽还怪不好意思的:“我从小磕磕碰碰的,这就是点小伤。” 这种小伤,根本都不可能来医院浪费这个钱。回家自己把玻璃一拽,抹点药,找块干净点的布裹起来,在床上躺几天就完事儿。 庄越泽有点受宠若惊。 巡捕正在给沈淮报告情况,他面色阴沉的很。 好消息是有的,花菱纱和另一个受害者,很可能是是胡幺幺的姑娘,获救了。 花菱沙身体没什么问题,另一个受害者虽然还昏迷不醒,但是医生说了,也没有太大问题,应该很快就会醒。 但是,还有不好的消息。 乔鹏鲲低声的道:“我在柱子下面的密室里,看见了白骨……就埋在土里。当时急着救人,又怕破坏现场,我没敢深挖,已经通知法医去了。” 沈淮点了点头:“这样……你不要回实验室,你去一趟华兴医院,带几个兄弟,把他们院长请来。” 一具尸体没有一两年不能变成白骨,在实验室的密室发现白骨,那就说明,康瑞实验室至少在一年之前,就开始杀人藏尸了。 前面的六个受害者,会不会也埋在地下,康瑞实验室,到底是个医学实验室,还是个杀人魔窟? 邵温韦只是一个负责人,实验室是华兴医院的下属,若是院长说自己毫不知情,是说不过去的。 乔鹏鲲领命走了之后,沈淮就叫人将自己推到抢救室去。 不管邵温韦一时愿意不愿意招,他们还有两个受害者活口,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特别是花菱沙。 花菱沙和其他的受害者,是不同的,她是同行。 第46章 丧心病狂 花菱沙没有受伤,她受到的最大伤害是精神上的伤害。 医生给她大概的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她便立刻受不了的要洗澡换衣服。 “等一下,等一下。”白嘉月连忙道:“洗澡换衣服不急,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赶紧跟我说一下……不对,是跟巡捕房说,巡捕房的沈探长就在楼上。” “不行不行,我要先洗澡换衣服,我快要疯了。”花菱纱是片刻都不能忍了:“你们是不是已经抓到姓邵的了,他就是凶手。” 既然凶手抓到了,那就不着急了,花菱沙都要哭了,求求了,让我先洗澡吧。 白嘉月十分无语,只好把花菱纱带到自己的病房。 她也不敢逼花菱纱先去找沈淮交代,她看花菱纱的样子,如果再不哄着,要崩溃了。 “这是我的病房,赶紧去洗澡,我给你拿衣服。” “你的病房?”花菱纱愣了一下,一声惊叫抓住白嘉月的胳膊:“你怎么了,你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我没事儿,摔了一跤磕了点皮,我哥太紧张了。”白嘉月将人推进去:“快洗澡,洗完澡赶紧去录口供。” 这个澡,估计花菱纱也要洗挺久的。 作为每天都要洗澡的小仙女,这几天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花菱纱洗澡的功夫,沈淮来了,花父花母也都来了,男人在外面等着,花母直接敲门进去了。 母女两人在里面抱头痛哭。 好在花菱纱知道事情严重,她心里也有许多话要说,没有多待,匆忙洗了一下,换了一身新衣服就出来了。 父女相见,少不得又要哭一场。 白嘉月和沈淮都识趣的等在一旁。 沈淮还好,他父母健在,虽然儿子大了翅膀硬了,要出来闯闯,但不时的会打电话回去,和父母的关系也都不错。 白嘉月就有些感慨了。 “哎。”白嘉月轻声道:“我都已经不太记得我爸爸是什么样子了。” 沈淮没有仔细问过白嘉月的家庭,他们还没有那么熟悉,不好追根究底的去揭人家的伤疤。但白嘉月和邢子墨兄妹俩一个跟父亲姓,一个跟母亲姓,这就很有些蹊跷。 很有可能,她父母的感情有一些问题。 沈淮低声道:“但是你哥哥是真心疼你,比许多人家的父母要强许多倍。” 白嘉月想了想,同意。 邢子墨比花菱纱的父母就要强许多,在花菱纱刚失踪的时候,白嘉月要报警,花菱纱父母为了名声,就有些不愿意。 把名声看的比女儿安全还要重要,这事情就不可深究。 花家三人搂着哭了一会儿,花父给花菱纱擦了擦眼泪,道:“女儿,你这几天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告诉沈探长。” 一旁的巡捕赶紧拿出纸笔记录。 花菱纱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说起这几日的事情,犹如一场噩梦。 “三天前,就是我和月月约了去逛街的那天晚上,我突然想起实验室里还有些事情,就自己过去了。到了实验室,我就被绑架了。” 沈淮道:“被谁绑架了?” “是康瑞实验室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有一个应该是负责人,我之前见过一面,好像是姓邵。就是已经被你们抓住,跟我们坐一辆车来医院的那个。” 姓邵,那就是邵温韦没错了。 沈淮叫人拿来了赵涵亮的照片:“你看看,另一个人是不是他?”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 “这也是康瑞实验室的人,叫做赵涵亮。”沈淮道:“不过他已经死了。” 花菱纱说:“死的好。” 果然是个很直爽,很爽快的姑娘。 花菱纱说:“他们俩上来就把我迷晕了,然后我再醒来,就被绑在实验室门口的灌木丛边上,我还偷偷揪了许多树叶子撒在地上。” 那些树叶,果然是花菱纱揪的。 “后来我又被带走了,被关在一个黑乎乎的房间里。” 白嘉月道:“所以你不是一开始就被关在那个柱子里的?” “不是。”花菱纱道:“我被关在房间里。抓了我的那个姓邵的,他丧心病狂,让我帮他做抗生素临床试验,他……” 众人紧张的一起看着她。 花菱纱吞咽了一下,干哑着嗓子道:“他们想钱想疯了,他们直接用人做临床。” 白嘉月一下子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那些失踪的姑娘!” “对,就是用那些姑娘。”花菱纱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研究新药物的,药物出来之后,都要经过一个漫长的试验过程。” 非常非常漫长,首先是临床前研究,就是用动物实验。 动物实验结束,开始临床实验,一般要一期,二期,三期。通常需要三到七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才能上市。 花菱沙道:“他们前期研究,用动物实验都没有成功,就直接用人实验。太可怕了。他们这就是赤裸裸的杀人啊。” 这一下,众人恍然大悟。 那些失踪的姑娘没有被卖到外国,也没有被送去花街柳巷,而是被送进了康瑞实验室。 沈淮道:“她们……都死了么?” “死了。”花菱纱道:“他们那个药有问题,根本就不能用在人身上。但是他们不信邪,在一连死了好几个人之后,确实让他们摸到了门路,就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但是没有成功,只差临门一脚。所以他们冒险绑架了花菱沙,是需要她的技术。 而实验品,是去小巷子里找落单的,不能抵抗的弱女子。 正说着,去调查邵温韦的于英勋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听说花菱沙找到了,连忙赶了过来。 他的收获不小。 “老大,我在邵温韦家里搜到了好东西。”于英勋将几样东西递给沈淮。 “船票?” “对,船票,一周后去英国的船,我也去船务公司查了,赵涵亮给他和他母亲都买了船票,不过不是同一艘船。” 之所以敢杀人,是因为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对,没错,他们要跑。”花菱沙道:“我装昏迷听他们聊天说的,他们要用海城人做实验,成功之后,带着药品数据跑,把新药卖给国外的一家药品公司。” 这不仅仅是贪财害命了,花菱沙说的这些,叫众人义愤填膺。 “没错,他是这么打算的。”于英勋搜出来的,还有一封信。 一封英文信,是国外一家医药公司寄来的,许诺了巨大的利益。 第47章 阴云散开 沈淮看了看信,看了船票,又看了邵温韦这段时间的银行来往款项记录。 果然有一笔大额款项进账,汇款人正是写信人。 沈淮冷笑一声:“邵温韦死了没,没死的话带回巡捕房。” 不要在医院浪费纳税人的钱了,反正就算现在救活,过几天也要死。 于英勋应着。 沈淮又道:“去给我办出院手续,我要亲自审他。” 这一下于英勋不敢应了。 “万万不可。”于英勋说:“老大,我去审,您看我去审行不行,保证给您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儿遗漏都没有。就是他家屋里的耗子洞藏了几个耗子,我也给您问出来。” 旁人也纷纷劝。 沈淮现在这状态确实不能出院,哪怕多住几天,好歹等伤口稳定了再说。 主治医生也来了,表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给沈淮办出院手续。 就他目前这情况,现在出院,不用两个小时保准因为伤口崩裂大出血回来。 沈淮只有好作罢。 怕沈淮反悔,于英勋立刻就押着邵温韦走了。 花菱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也跟着父母回家了。 花母搂着花菱沙,心肝宝贝的低声哄,这几天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回去可得好好补一补。 一拨一拨的人走后,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沈淮和白嘉月,一旁站着朗嘉誉。 白嘉月说:“那,我也先走了,沈探长你好好休息。” 沈淮点了点头,点完发现不对。 这是白嘉月的病房啊,要走也是他走。 白嘉月也反应过来,颇为尴尬。 “我走,我走。”沈淮道:“你也好好休息,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 巡捕推着沈淮的轮椅出去了,现在,就是进一步搜查康瑞实验室,以及审问邵温韦。 他们这实验室,以研发新药为名,还不知道干了多少杀人害命的事情,邵温韦死十次八次都未必够。 邵温韦上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拉下来。 实验室里所有的研究员,都被抓进了巡捕房。 都在一个实验室,完全不知情恐怕很难。但是也未必知道太多,要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不跑呢? 康瑞实验室里的检查,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众人没等多久,法医便来了电话。 “探长,我们在暗室里挖出来六具骸骨,都是女性,年纪都不大。应该就是之前失踪的六名女性受害者了。” 沈淮皱了皱眉头:“她们不是才失踪的吗?怎么会这么快变成白骨。” “尸体被用药物处理过。”鲍俊远说:“如果尸体不处理直接掩埋,体积大不说,很容易腐烂发出异味,引起别人的怀疑。但处理成白骨,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别的地方干这事情可能很难,但是一个医学实验室,就很容易了。 真是太凶残了。 沈淮还有一点担心。 “这些骸骨……现在可以分辨出哪一具,是什么人的吗?” 都埋在一起,受害者家属来认领,又该怎么办? 那边顿了一下,说:“不行。” 沈淮沉默了。 鲍俊远低声道:“探长,其实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案子。受害者不止一个人,多人骸骨从同一个坑穴中被取出。” “后来是怎么办的?” 沈淮毕竟是个新人,还真不懂巡捕房的惯例。 鲍俊远道:“不让受害者家属知道就好了。” 不要把六具尸体放在一起,让受害者家属去辨认。除非身体有明显区别,不然就是爹娘也认不出只剩下白骨的孩子。 他们只会为难,会难受,勉强认领走自己孩子的骸骨之后,回家会越想越不放心。 万一认错了,怎么办呢?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还在某处受苦。 鲍俊远道:“我们只要让他们分开来,让他们直接认领就好了。” 一次一副骸骨。 受害者家属根本就想不到其他,这样自然不会有糟心的难受。 沈淮沉吟一下,同意了鲍俊远的意见。 将骸骨下葬,其实是对活人的宽慰。 “我可能还要在医院住几天,这事情交给你跟进。”沈淮道:“找几个脾气好的,好好宽慰死者家属。” 那边满口答应。 并且让沈淮好好休息。 要是受害者没找到,案子没破,沈淮就算只剩下一口气,闭眼都不安心。 现在受害者找到了,不管活得死的都找到了,凶手也抓到了,新探长上任的第一个案子,也就算是破了。 后面审问邵温韦,审问实验室其他人,甚至审问华兴医院的院长,那都是可以喘口气,慢慢来的事情了。 沈淮挂了电话,缓缓的呼出口气,放松的趴了下来。 有一种全身都轻松的感觉。 这两天,沈淮就是各种接电话,听汇报。 于英勋果然将邵温韦审问的一清二楚,快马加鞭送来了口供。 邵温韦之所以突然着急,是因为得到了一点业内消息,同在海城的另一个实验室,对同一种抗生素的研究,取得了重大进展。 于是他急了,不想半辈子的努力最终一事无成。 着急,就走了偏锋。 于英勋道:“他什么都招了,这事情,是他和赵涵亮两个人做的,医院那边不知情。他们打算偷偷把东西卖给外国人,这其实对医院也是一种背叛。” 华兴医院这些年在康瑞实验室的投资不小,结果呢,差一点鸡飞蛋打一场空。老院长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看了信之后,心脏病差一点气的发作了。 “这事情见不得人,邵温韦本来是打算自己做的,无意中看见赵涵亮在实验室偷偷提取蛇毒。邵温韦用这件事情威胁赵涵亮,逼他给自己帮忙。” “给父母报仇?” “对。”于英勋道:“赵涵亮的父亲,是被毒蛇毒死的,赵涵亮认为这是邱良父母做的,当时他们分属于不同帮派,所以他这些年慢慢接近邱良,就是打算从邱良那里学来捕蛇的手艺,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他偷溜进邱家的时候,被邱成双无意发现。虽然杀死了邱成双,可他进入了巡捕房的视线。 紧接着一场地震,邱良没死,自己反倒是死了。 “死了也好,不然的话,浪费一颗子弹。”沈淮淡淡的:“再把每一个环节核对一遍,如果无误,对外公布调查结果。” 这些日子,围绕在海城上方的阴云,终于散开了。 第48章 上门拜访 白嘉月虽然是个病人,但这一天可把她忙坏了,在几个病房之间跑来跑去,嘘寒问暖,整理案情,一直到晚上邢子默来了,把她抓了回去。 “你还是出院吧。”邢子默吩咐身边的人:“去给小姐办出院手续。” 出院在家,估计还能休息的好一点。 在医院本来是可以休息的,但那是在病人愿意好好休息的情况下。 现在住着沈淮,住着庄露,住着庄越泽,还有庄露的朋友胡幺幺。 幸亏花菱沙检查完后就回了家,要不然的话,今天白嘉月连病房都回不来。 临走的时候,邢子默带着白嘉月去跟沈淮打了个招呼。 白嘉月站在邢子默身后的时候,乖的很,就像是那天在百乐门被带走一样。 沈淮看了看两个人,觉得自己之前怎么那么瞎呢? 虽然他们俩不是一个姓,可站在一起的时候,是有几分相似的。现在越看越像兄妹,之前也不知道乱七八糟在想什么。 “沈探长。”邢子默道:“月月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就不留在医院打扰大家了,我已经给她办了出院手续,这就打算带她回家了。来和你道个别。” 沈淮正要坐起来,白嘉月连忙道:“沈探长你别动,小心伤口。” “是,小心伤口,沈探长好好休息。”邢子默道:“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邢子默和白嘉月就回家了。 家里肯定比医院舒服。 坐在车里,邢子默突然道:“月月。” “恩?” 邢子默道:“我觉得沈淮有一个想法挺好的。” “什么呀?” “你要不要找个班上?钱多钱少无所谓,主要是有个事情做,这样的话比较充实。” 充实就不会乱跑,安全不惹事。每天去上班,多稳当。 白嘉月大惊失色:“哥,你不愿意养我了?” “瞎说什么呢,哥怎么能不愿意养你?”邢子默好笑:“哥哥养你一辈子,就是你以后结了婚,哥也养你。但是,我觉得你太闲了容易不安全。” 白嘉月在心里骂了沈淮一句。 真是吃饱了撑的,老叫她上班做什么? “不会的。”白嘉月说:“不上班才安全呢,你看花菱沙,要是不上实验室这个破班,根本不会被抓走。” 摆事实讲道理,邢子默一时倒也无话可说。 白嘉月出院,虽然只住了一天院,那也是大事,管家厨娘佣人站成一排,热烈欢迎。 并且准备了一顿大餐。 白嘉月当天晚上就满血复活了。 第二天白嘉月去了花家,第三天又去了花家,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闺蜜俩那可有的聊了。这话题甚至可以聊十天半个月。 第五天,沈淮终于出院了。 年轻小伙儿,身体就是恢复的快,医生在叮嘱了一番不要剧烈运动,不要沾水,要准时换药之后,终于放行了。 沈淮回了巡捕房。 巡捕房里喜气洋洋。 虽然之前失踪的姑娘都被害了,这件事情叫人沉痛。可不管怎么说,凶手抓到了,案子破了。 这段时间整个巡捕房被这案子折磨的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要是破不了,人又继续失踪的话,那大家都别活了。 沈淮坐着轮椅回到巡捕房,接受了大家热烈的欢迎。 别管是怎么破的,这案子破了,他在巡捕房里,就算站稳了脚跟。 前任局长相光耀也上了一趟门,他这几天总算睡了几个好觉,面色都红润了一些。可以安心的离职了,打算回老家养老去。 白嘉月再见到沈淮,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沈淮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伤疤肯定还在,但是穿上衣服,又是人模人样一个精英人士。 上午十点,白嘉月还在懒洋洋的准备起床中,佣人跑上来说。 “小姐,来客人了。” “客人?谁呀?来找哥哥的吗?那赶紧给哥哥打个电话。” “是,是来找少爷的。不过也找小姐,是沈探长。” “哦,沈探长啊。” 白嘉月愣了一下:“沈探长?” “是。”佣人说:“之前送过小姐回家那位沈探长,说是来拜访少爷,感谢小姐的。” 白嘉月最近特别无聊,但是又不愿意去律师事务所上班,一听沈淮来了,蹭就站起来往下跑。 佣人连忙喊住:“小姐,小姐,等一下。” 沈淮坐在客厅沙发上,就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然后一个人影一闪,又缩了回去。 佣人在上面拽住了白嘉月:“小姐,你好歹换身衣服。” 白嘉月低头一看,哦,对,她还穿着睡衣呢,这么下去见外人确实不妥。 “我去换衣服。”白嘉月高兴道:“让管家先招待一下,给哥哥打电话,让厨房准备点菜,要是来不及,打电话让香满楼送一桌席面过来。” “好好好,是是是。” 别看白嘉月只是个小丫头,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真有事儿的时候,里里外外处理的周到的很。 白嘉月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一个年轻小姑娘,其实怎么都好看。 虽然梳妆台上各种名贵新款化妆品一堆,但用得不多,平时出门也就抹个面霜抹个口红,心血来潮喷点香水,足够美美的。 沈淮被管家请到沙发上坐下。 管家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个人来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一边让人上茶,一边去给邢子默打电话。 邢子默这会儿应该在百乐门。 自从上次庄露的事情之后,他考虑了一下,决定摸一下百乐门里员工的底,如果家里有困难的,可以酌情补助。甚至建立一个帮扶基金什么的。 沈淮还是第一次进白家的大门,于英勋也来了,笔直的坐在沙发上,偷偷摸摸的四下看着。 两个佣人垂首站在一边,总觉得这幸亏是个巡捕,要不是个巡捕的话,说不定会把沙发塞进口袋里偷走。 过了一小会儿,白嘉月就下来了。 换了一身正式的衣服,画了个淡妆。 她一下来,就被吓到了。 “沈探长,于哥。”白嘉月快步下楼:“你们这是干嘛来的,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 沙发上,茶几上,一边的地上,全是东西。 有锦盒,礼品袋,还有红木盒。 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这是来干嘛的呢? “小白。” 沈淮站起身。 白嘉月这才发现,沈淮今天穿的衣服有点眼熟,正是她之前送了,沈淮没要的那一件。 第49章 法律顾问 “咦。”白嘉月仔细的看了一下:“这衣服……有点眼熟。” 沈淮张开双臂展示了一下。 “就是你买的那一件,双排扣的大衣,我穿确实很合身。” 邢子默第二天就叫人送去了医院,沈淮收了下来,试了一下,确实很合身,是照着他的尺码买的。 “啊,就是那件啊?沈探长穿确实很精神。”白嘉月实在不解:“但是……这衣服不是……你没收吗?” 这礼不是没送出去吗?她以为还丢在家里哪个角落,或者被邢子默随手送人了,怎么会穿在沈淮身上? 沈淮笑了一下。 “是这样的,本来我没收,是怕你觉得这是赔我的衣服,那自然不能要。后来和邢老板说起这事,他说这衣服是你一片心意,特意挑的,那我自然要收。” “哦。”白嘉月恍然:“原来是这样……” 那就好,没浪费。 “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吗?他不在家,去公司处理事情了,已经打电话过去了,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 白嘉月说的公司,就是百乐门,邢子默一般都在那里办公。 “不着急。”沈淮道:“我是来拜访邢先生的,也是来看看你。最主要,是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些都是谢礼。” “这也太多了。”白嘉月在沙发对面坐下,顺便看一地的礼物。 沈淮又不是前辈,又不是不熟悉的人,她也就不那么矜持了。 不得不说,沈淮送礼是投其所好的。 白嘉月随便看了一下,有精美的四季衣服。夏天的裙子,冬天的大衣。新款的皮鞋,名牌包包。 专柜新上的化妆品,香水。 燕窝人参鹿茸,滋补养颜的名贵药材。 甚至还有金器,手镯项链,一套红宝石头面。 白嘉月打开桌上一个锦盒,看见里面碧绿碧绿的一个翡翠镯子,赶紧合上。 过了过了,救命之恩也不是这么谢的。 “沈探长,太客气了。”白嘉月正色道:“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淮也正色道:“救命之恩,再贵重也不够贵重。要是谢礼轻了,那岂不是显得我的命不值钱?” 你哥哥上来就送金条,我今天要是礼轻了,我好意思来吗? 但是白嘉月说:“那也不行,我哥哥也不会同意的。” 收一件两件,算是礼轻情意重。 收这么多,就过了。 不过送礼的事情白嘉月确实不在行,拒绝也不在行,打算这件事情还是等哥哥回来,交给哥哥处理吧。 当下,几人跳过这个话题。 沈淮道:“对了,之前说想让你帮我挑挑衣服,顺便请你吃顿饭,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白嘉月松了口气。 “都行,我天天在家闲逛。”白嘉月挺高兴得:“不用你请客,我是本地人,我带你去吃点海城特产。” 白嘉月的高兴,显然是有人陪玩陪逛街了。 她在海城的朋友其实不多,花菱沙这个工作狂,恢复的差不多了,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拽都拽不出来。 其他的人,无论是朗嘉誉还是邢子默其他的手下,对她总是有一种敬畏的疏离感,难免恭恭敬敬不够放松。 要是沈淮有时间陪她出去吃喝玩乐,当然很好。 上什么班,嗨起来。 “也好,谁请都行。”沈淮一点儿也不计较这些细节。 当下,两人就开心的聊了起来。 于英勋僵硬了一会儿之后,也加入了讨论。 和白嘉月这种生在海城,但是没有长在海城的本地人相比。于英勋是更纯粹的本地人,对当地美食风景,特别是小街小巷里的美食,了如指掌。 当下,于英勋就给介绍了好些有名的,或者虽然没有名,但是味道很好的藏在不起眼处的小吃。 白嘉月认真的听着,打算一个一个的去尝试。 有钱有闲的日子,就是这么有闲。 大好人生用来享受,是多么的惬意。 “对了。”沈淮突然道:“之前,我不是建议你找个工作吗?” 白嘉月突然警觉起来。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他朋友的律师事务所,到底多缺人?招员工这事情,就非得盯着她一个人薅羊毛吗? “我不想去律师事务所。”白嘉月直白说:“我哥哥也认识律师事务所的人,要是我想去,早就去了。” “不是,我说的不是律师事务所。”沈淮道:“是我们巡捕房。” “啊?” 沈淮解释道:“我们巡捕房缺一个法律顾问,你有兴趣吗?不用坐班,有事做事,没事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每个月二十块大洋。” 白嘉月有些意外,但是看于英勋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意外的样子,他是知道的。也就是说,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事情。 “巡捕房的法律顾问,是做什么的?” “和公司的法律顾问差不多。”沈淮道:“海城是一个法制社会,巡捕房接触的涉案人员,有各方面的社会关系。所以需要一个有专业法律知识的人,给我们提供专业的意见,提供法律支持和服务。” 白嘉月皱眉认真听着。 听起来,很有必要。 于英勋也跟着点头:“白小姐,其实我们巡捕房最不怕碰见的就是亡命之徒,硬碰硬从不怕谁。我们最怕碰见的,是带着律师的斯文败类,他们会钻法律的空子,有时候明知道他们有罪,就是判不了,十分窝火。” 白嘉月这下彻底明白了。 “我懂了。”她想了想:“但是这个我要考虑一下,也要等我哥哥回来,和他商量一下。” 不坐班的工作,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好。”沈淮挺高兴的:“如果你有什么顾虑,或者有什么疑惑,待遇上的不满意,都可以跟我说。” 白嘉月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汽车的声音,邢子默赶回来了。 邢子默进门先看见了一地的礼物盒。 然后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沈淮和于英勋,两人都站了起来。 白嘉月也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哥你回来了。”白嘉月道:“沈探长过来拜访,还带了好多礼物。” 邢子默走了过来,和沈淮握了握手,然后笑道:“沈探长过来做客,人来就是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要是叫人看见了,不说沈探长是来做客的,要说我们俩有什么利益勾结,私相授受了。” 第50章 欢迎加入巡捕房 邢子默不愧是邢子默,这一句话,今天这礼,就不能收了,要是收了,就不对劲了。 沈淮愣了一下之后,笑道:“邢先生这话一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邢子默也笑了一下。 他就没接这个茬,转了话题道:“沈探长出来海城,按理应该是我登门拜访,尽地主之谊才对。还叫你先过来,是我失礼了。” “不不不,我是来感谢白小姐救命之恩的,这些东西……” 沈淮比划了一下:“只是些俗物,若是放在别人家,可能别有用心。但是放在你我之间,只是心意。” 放在普通人家,这东西要吓死人了。 但是送白嘉月,你送个三瓜两枣,显然不合适。 开门就送的这么贵重,其实沈淮这事情办的欠妥。但是他也没办法。 邢子默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两根大黄鱼,他得的恩情比那大上数倍,不足够震撼,拿不出手。 白嘉月安然坐在一旁,看着邢子默和沈淮客客气气,你来我往。 江湖啊,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她对这些东西无所谓,有什么想要的,哥哥自然会给买。不过不得不说,沈淮的眼光是不错的,选的东西都挺合她的心意,是她的审美。 一番拉扯,最终,邢子默道:“沈探长一番心意,我也却之不恭。这样,这些东西,给月月的衣服,这是按尺寸身量做的,退回去也不合适,我便收下。其他的,实在不能要,请沈探长带回去。” 收了,但收了相对最便宜的一部分。 算是人情礼数都顾及到了。 沈淮道:“那这样,这些化妆品,白小姐也收下吧。我一个大男人用不上,拿回去也无用。” 邢子默开玩笑道:“沈探长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可以送给别的红颜知己。” “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沈淮道:“我来海城半个月,除了白小姐,也没认识别的姑娘了。” 邢子默哈哈一笑。 此时,管家过来说,饭菜备好了。 邢子默便请沈淮移步餐厅,今天既然来了,若是伤好了,就小酌一杯,权当给沈淮迟到的接风洗尘了。 两人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走在前面。 后面,白嘉月开始挑礼物了。 这些东西都是于英勋陪沈淮一起买的,知道哪个盒子里面是什么,帮着一起挑挑拣拣。 把衣服和姑娘用的胭脂水粉都挑出来,让佣人搬上楼去。 两人一挑,一边低声唠嗑。 “于哥。”白嘉月小声道:“你们巡捕房,以前有法律顾问这个职位吗?” “没有。”于英勋也小声说:“探长提出来,才有的。” “那他不是故意骗我去上班吗?他是不是自己忙就看不得人闲?为什么对我上班那么有执念?” 于英勋顿了一下,更小声说。 “我是这么想的……探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可是邢老板的妹妹,要是你来巡捕房工作,那他不就成功的拉拢了你哥哥吗?” “哦……” 白嘉月想了想,很有道理。 这就叫,背靠大树好乘凉。 所以今天沈淮送来这么厚的礼,也不是送给自己的,是借送礼之机,对哥哥示好的。 懂,太懂了,在海城,想对哥哥示好的人太多了。 没什么不对。至于能不能示好成功,就要看你够不够分量,有没有价值了。 香满楼的菜在整个海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邢子默叫人拿了一瓶黄酒,打开亲自给沈淮倒了一杯。 “沈探长刚受了伤,不能多喝,咱们就小喝一杯,意思意思。”邢子默道:“咱们不喝洋酒,这黄酒,可是好东西。” 酒席的主人是邢子默,客人是沈淮。 两人你来我往,又热情又虚伪,又真诚又敷衍。 白嘉月和于英勋都是陪客,于英勋一会儿还要开车也没喝酒,和白嘉月一起喝果汁,倒是也其乐融融。 场面诡异又和谐。 饭吃完,酒喝完,喝了杯茶,沈淮就主动告辞了。 白嘉月送了沈淮走之后,就拽着邢子默去了他房间,一边拆那些衣服化妆品,一边跟他说沈淮问她愿意不愿意去巡捕房工作的事情。 邢子默听的皱眉道:“这位沈探长,到底有什么执念,非要你去上班?” “谁知道呢?” 白嘉月两手一摊。 “莫名其妙。于英勋说,大概是想借机拉拢你吧。” 邢子默沉吟了一下:“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无所谓。”白嘉月说:“一直在家也怪无聊的,找个地方上班也行。不用坐班,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巡捕房里肯定能接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案子,其实我挺感兴趣的。” 白嘉月总觉得自己要不是学了法律,一定会学文学。 她对那些民间奇谭,灵异鬼怪之类的故事,都觉得十分有趣。 “你若想去就去。”邢子默很民主:“不过巡捕房工作毕竟有些危险,你若是去,要让朗嘉誉跟着,不然我不放心。” “啊,让小郎哥跟我去上班?”白嘉月有些意外:“那怎么说呢?我一个二十大洋的工作,还带个人?” “就说是你的助理,不用巡捕房发工钱。”邢子默淡淡道:“巡捕房谁不知道你的身份,带个保镖简司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是再带俩佣人,也没有什么不合适。” 白嘉月给哥哥竖了一个大拇指。 “好,就这么办。” 沈淮回巡捕房没多久,就接到了白嘉月的电话。 “你愿意来巡捕房上班了?”沈淮的高兴掩饰不住:“太好了,我这就叫人给你准备办公室。” “谢谢沈探长。不过哥哥说了,我要带一个助理。” 第二天上午,巡捕房新入职的法律顾问,就带着她的助理上班了。 白嘉月难得穿了一身职业套装,米白色的西装长裤,有模有样的,像是一个职场精英。 朗嘉誉一身笔挺黑色西装,还装酷的戴着个墨镜。撑场面装酷摆造型,他是一流的。 沈淮和于英勋带着人在外面等她,看着车进门,于英勋连忙把准备好的花塞进沈淮手里。 沈淮迎了上去。 “白小姐,欢迎加入巡捕房。” 第51章 又一个新人 白嘉月接过花,虽然克制了一下,还是难免有些激动。 毕竟这是她第一天上班。 职场新人,对未来多少是有一些憧憬和向往的。 沈淮道:“我带你去办公室看看,要是有什么不满意,你就说。” 一行人进了大楼。 几个警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看见这车了吗?劳斯莱斯啊,可贵可贵了,一辆就能抵咱们巡捕房的所有车。” “啧啧啧,真有钱啊。” “那可不,人家是百乐门老板的亲妹妹,真正的大小姐。来咱们这就是打发时间,玩玩而已,就巡捕房那工钱,都不够养保镖和车的。”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白嘉月可望不可及,高不可攀。 但是都挺高兴。 邢子默的妹妹和自己成了同事,那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多少能说的上话。 关系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攀上的吗? 邢子默让白嘉月高调来上班,也是这个道理。 白嘉月的身份若是隐藏的住,低调当然好。 可这是隐藏不住的,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瞒的,大大方方,让有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难而退。 白嘉月这辈子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虽然不能和哥哥的相比,但还是很不错的。 里面有两张办公桌。 一张是白嘉月的,另一张是朗嘉誉的。 助理,当然也要有自己的办公桌。 这也是朗嘉誉这辈子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办公桌,看着整洁的桌面,顿时梦回刚被邢子默从棚户区拽出来,逼着学习文化,读书识字的那段时光,只觉得脑壳痛,哪儿哪儿都疼。 大小姐和保镖,都在心里感慨了一番。 看完办公室,白嘉月表示很满意,没有什么不满意。 就是里面的花花草草有点单调,不过没关系,她明天从家里带两个花瓶,自己买点花来插一插。 自己买,可以买自己喜欢的。她也不想假手于人。 沈淮道:“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整个巡捕房吧,正好,今天还有一个新人入职,都是认识的,中午一起吃个饭,算是欢迎宴。” “还有一个,谁?” 白嘉月很好奇。 还是她认识的?她在海城认识的人可不多。 沈淮笑道:“他在练功房,要不要去看一下。” 练功房在巡捕房一楼,有一片开阔的地方,有各种训练器材,还有靶场。 巡捕们虽然没有硬性要求多能打,但是出任务办案过程中,竟然会遇到穷凶极恶的歹人。 能打,身体好,跑的快反应快,这都是给自己保命的。因此大家没事的时候,每天都要来练一练,保持体能。 也练一练枪,让枪法更加精准。 此时巡捕房里就有七八个人,有在热身做基本功的,有对着木桩打拳的,有对打的。 都是精壮小伙,练的满身是汗,脱了外套,只里面穿一件背心,还有光着上身的,肌肉结实,一块一块的。 白嘉月是见过世面的,大学里没少看体育系的男同学打球打架,在家也看过邢子默的手下练拳,虽然心里嘿嘿嘿,但表情非常镇定。 她果然在靶场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竟然是庄越泽。 “你把他找来啦?”白嘉月有些意外:“来做巡捕吗?” “是的。”沈淮道:“我觉得他挺合适的,在医院那几天和他聊了一下,他也愿意。所以伤好了,就让他来试试。” 虽然沈淮现在是巡捕房的老大,但他毕竟是刚上任的新领导,需要培植自己的心腹。 从巡捕房的老人里拉拢,其实很麻烦,而且也有隐患,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倒不如开发属于自己的力量。 比如庄越泽。 沈淮觉得庄越泽有义气,有胆识,身手也灵敏,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做巡捕,一个月十块大洋,这在海城是个相当好的差事了。比他四处打零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白嘉月连连点头:“挺好的,这样,他母亲的看病的钱,还有他妹妹,都能看顾的上了。” “是。”沈淮淡淡道:“当巡捕有一定危险,不过若是因公殉职,公家会替他照顾家人,不会让他有后顾之忧。 白嘉月觉得,真的挺好的。 沈淮道:“庄越泽从小在棚户区长大,虽然没有正规练过拳,但是打架很厉害。枪没碰过,所以要恶补一阵子,学习学习枪法。” 他安排了一个巡捕,正在教庄越泽练枪。 基本的姿势方法教会,下面就靠个人的领悟和练习了。 几人说着,走了过去。 正在练枪的几人看见沈淮带人走过来,停下手里的事情打招呼。 庄越泽抬头一看,惊喜道:“白小姐。” 其他巡捕顿时对庄越泽另眼相看,看来探长特招进来的新人,也有点东西,竟然认识白嘉月。 白嘉月和庄越泽打了个招呼。 沈淮给大家介绍了一下,顺口道:“我们白顾问的枪法可是很厉害的,有机会给大家表演一下。” 一个大小姐,带着保镖来上班,难免有人背后议论。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高攀不上于是说瞧不起的话。 沈淮想让白嘉月露一手,他太了解巡捕房这样的地方了,有些人,必须用武力让他心服口服。 于英勋秒懂,立刻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大家欢迎白小姐来一个。” 朗嘉誉看了白嘉月一眼,正要说我来,白嘉月抬手阻止了他。 “好。” 白嘉月伸手在腰里就拔出了枪。 那姿势动作,娴熟无比,就像是从包里拿出口红补妆一样自然。 这一下众人就有些意外了。 这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随身带保镖理所当然,随身带枪,就真不多见了。 沈淮一点儿都不意外。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过了。 白嘉月拿着枪,却不瞄准靶心,而是四处一看。 院子里有一只大黄狗,正躺在地上晒太阳,恍然不知危险降临。 白嘉月道:“沈探长,能不能在这狗尾巴上,用绳子拴个铃铛?” 沈淮不知何意,还是吩咐手下去办。 那狗也不是巡捕房的狗,就是路边的野狗,厨房的人看着可怜,又经常有剩饭剩菜,便喂一口,喂一口的。 时间长了,那狗就常来躺着混饭吃。 今日,总算是回报的时候了。 第52章 抱住一个长官 巡捕房的人果然找了个铃铛,又找了根绳子。 大黄狗见惯了他们,也懒得反抗,随便他们折腾。 阳光正好,晃一晃尾巴,铃铛的声音还挺清脆的。 栓好铃铛,众人让开。 朗嘉誉走了过去,回头看了一眼白嘉月。 白嘉月点头,朗嘉誉突然弯腰,拽了一下狗尾巴。 大黄狗受了惊,汪的一声跳了起来,猛的往前窜去。 练武场挺大的,大黄狗在里面乱窜,尾巴乱摇,铃铛也在空气中乱摇。感觉满场子都在响。 白嘉月举枪瞄准。 众人屏息静气的看着。 死靶想要精确瞄准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更别提这样乱窜的活靶子,而且那么小。 白嘉月的手臂随着大黄狗的身影活动,就在众人憋着这口气快憋死的时候,大黄狗的尾巴往上一甩,金色铃铛反射出阳光,闪耀了一下。 枪声响了。 清脆一声响之后,大黄狗汪汪汪汪汪,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飞快的跑了,顺着大门跑了个无影无踪。 大黄狗的姿势流畅利落,看样子没有受伤。 可是铃铛的声音消失了。 就在刚才的地上,有一个东西,正在反光闪耀。 众人迫不及待的跑过去一看。 只见刚才拴在狗尾巴上的铃铛,落在地上。拴着的那根红绳已经断了。 众人都惊呆了。 白嘉月熟练的将枪插回枪套里,众人都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甚至从来不敢想的,粉红色的枪套。 一时间,只觉得惊雷霹雳,也天雷滚滚。 要是白嘉月示范枪法,只是打了一个靶子上的九环十环。大家会觉得枪法不错,但很正常。 要是打了跑的狗,枪法很好,但也不至于惊讶。 可白嘉月打的甚至不是体积相对大一点的铃铛,而是绳子,这就有点恐怖了。 白嘉月洋洋得意。 朗嘉誉也洋洋得意,与有荣焉。 还是沈淮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毕竟他心里有底,知道白嘉月的枪法好,但是好到这种程度,确实也还是有些意外。 “白小姐的枪法,真是出神入化。”沈淮道:“以后若是有时间,也指点指点巡捕房的兄弟。” 众人闹哄起来,纷纷说对。 “没问题。”白嘉月爽快应着。 闲着也是闲着,谁还没点好为人师的虚荣心。 沈淮带着几人在巡捕房转了一圈,也就到了吃中饭的时候。 巡捕房有食堂,今天欢迎新人入职,沈淮自己贴了钱,让厨子做了一桌大菜。虽然不比大饭店的精致,吃着也很不错。 大家说说笑笑,没有案子的时候,巡捕房里的气氛还是很松弛的。 吃完,有点撑。 白嘉月想了想,去逛逛街吧,熟悉一下巡捕房周边。 然后给大家带点吃的喝的,也算是新人一点小小心意。 当下,白嘉月就说:“小良哥,我们去逛街吧。” “好。” 只要不去打家劫舍,白嘉月说去干什么,朗嘉誉就跟着去干什么。 邢子默坚持让白嘉月带一个保镖来上班,多少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保护是一方面,虽然是法律顾问,但是白嘉月这性格,要真有了热闹不可能不去。有人在边上看着,哥哥觉得自己都能多活几年。 另一方面,巡捕房都是群大老爷们,白嘉月一个姑娘家,难免有诸多不便。有个自己人,那就好多了。有什么事情,也有人陪着,有人使唤。 白嘉月跟沈淮打了个招呼,就逛街去了。 刚走到大门口,看见院子墙外,两个人在墙根阴影的地方拉拉扯扯。 一个妇女拽着一个巡捕,带着哭腔说着什么。 白嘉月停下脚步一看。 这巡捕她认识啊,今天沈淮介绍过的,叫做陈弘业,吃饭的时候也看见他了,还打了招呼。 “怎么了?”白嘉月轻轻拽了拽朗嘉誉,两人走路的动作难免变得慢一点。 虽然好奇,但是别人家的闲事,有不是熟悉的人,肯定不好问的,问了要尴尬的。 白嘉月便想着,装作不在意,慢慢的无意的走过去,看看能不能听一耳朵。 妇女挺激动的,虽然看起来竭力忍耐,但声音有时候还是忍不住,白嘉月听见一声,那种地方…… 心里的八卦启动了。 那种地方,这四个字,可是叫人下遐想联翩。 万万没想到,就在两人要走过去的时候,突然,那妇人扑了过来。 两人心里有鬼,都吓了一跳。 白嘉月惊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朗嘉誉自然往前上了一步挡在她面前。 妇人却并不是扑白嘉月,而是一把抱住了朗嘉誉的胳膊。 “长官,长官,你要给我做主啊。” 妇人嚎了一嗓子。 朗嘉誉一下子呆住了,连忙要挣脱。但是妇人也是干惯了体力活儿的,力气可大了,他又不敢使全力怕伤人,一时竟然没能挣脱开。 陈弘业连忙追了过来。 “嫂子,快放手。”陈弘业着急的去扒拉他:“有话慢慢说,你拽人家做什么?” 他尴尬的脸都要红了,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原来这是陈弘业的嫂子。 也算是同事的家属,朗嘉誉更尴尬,更不敢用力了。 陈弘业一边劝妇人,一边对朗嘉誉尴尬的笑。 要是很熟悉的同事,也就算了。朗嘉誉和白嘉月才进巡捕房半天,就知道个名字打了个招呼,抱着人家像什么样子。他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妇人却不依不饶,一边拽着朗嘉誉,一边急促道:“弘业说巡捕房来了个特别年轻的长官,一定就是你了,长官,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年轻,没穿制服,不是巡捕。 不是长官还能是什么人? 看他们走出来这不急不慢的轻松样子,也不是来报案的。 “不是,我不是长官。”朗嘉誉只能解释,白嘉月也在一边劝。 “大嫂你弄错了,他真不是……” 妇人终于被拽开了,可是大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往地上一坐,哭嚎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要打死人了,有个弟弟当警察,就能这样欺负人啊……” 这一嗓子喊得大家汗都下来了。 陈弘业更是脸色都变了,连忙弯腰去扶:“大嫂你瞎喊什么,我没有说不管。但是这事情我没法管啊。” 巡捕房不是在什么荒郊野外,路上是有人来人往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人好奇看了过来。 巡捕房的警察欺负老百姓了! 这是多劲爆,有多符合大家对巡捕刻板印象的事情啊,再过一会儿记者估计都要来了。 白嘉月立刻道:“大嫂,地上凉,有什么委屈咱们进去说行不行。进去慢慢说。” 第53章 卖儿卖女 可怜沈淮这会儿刚吃饱,正在办公室打盹,丝毫也不知道自己刚上任不到一个星期,名声差一点就要臭了。 陈弘业嫂子一听白嘉月说让她进去,立刻就抬头道:“长官,你是不是愿意管这事情。” 白嘉月偷偷掐了朗嘉誉一下。 朗嘉誉立刻道:“管管管。” 怎么都行,咱们赶紧进去说。 无论有什么事情,也不能在大门口哭啊,大家都是体面人,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朗嘉誉这么一说,陈弘业嫂子就放心了,麻溜儿从地上起来。 她现在更加确定,朗嘉誉就是新上任的长官,白嘉月估计是他夫人,要不是妹妹。 陈弘业虽然无比郁闷,但这个时候也分得清楚轻重。万事进门说,要是被沈淮看见自己家人在巡捕房大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那肯定要气疯。 当下,陈弘业扶着嫂子,朗嘉誉和白嘉月陪在身边,一起进了巡捕房大门。 没办法,在把沈淮找来之前,他是没法脱身了。就算朗嘉誉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敢对一个妇人怎么样。 陈弘业将嫂子带去了接待室,一进门,她就握住了朗嘉誉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朗嘉誉后悔,今天他就不该来上这个班。 白嘉月连忙道:“我去叫沈探长。” 从来都是小郎哥救她,今天终于是报答的时候了,终于轮到她救小郎哥了。 朗嘉誉和陈弘业正在努力把妇人扶起来,无力分身。 沈淮正打盹呢,门被啪啪拍响了。 “进来。” 办公室的门是不锁的。 白嘉月一把推开门:“沈探长,快来有人找你。” 沈淮莫名其妙,一边问什么事,一边跟着白嘉月往下走。 接待室里,在朗嘉誉和陈弘业的开导下,妇人的心情更激动了。 两人刚走近,就听见里面破口大骂。 “不是事儿,你们觉得这不是事儿,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在家给他生儿育女,勤勤恳恳,他倒好,去逛窑子?” 白嘉月和沈淮顿时都站住了。 白嘉月看了一眼,看的沈淮心里发毛。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看我,我又不逛窑子。 但这话不好说,里面朗嘉誉立刻解释,能听出来有点语无伦次:“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逛窑子当然不对,但是……。” 妇人立刻道:“但是什么?” 朗嘉誉苦笑:“但是我真的不是长官。” 白嘉月都能想象出朗嘉誉脸上那苦兮兮的表情了,她立刻推开门:“长官来了。” 朗嘉誉立刻向白嘉月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沈淮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还是亲疏有别,心里门清啊。 他也不怕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但是,害怕一把年纪的大爷大妈。 沈淮深深吸了口气:“谁找我,我是巡捕房的探长。” 妇人疑惑的看一眼,视线从朗嘉誉脸上移到沈淮脸上。 “你……真的是探长?” “是。”沈淮道:“这位大嫂,你是什么人?” 陈弘业一脸无奈:“探长,这是我家里大嫂,其实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家里……” 话没说完,就被妇人打断了。 “怎么没大事,是不是我在家里吊死,才算大事。” 看的出来,陈弘业对他这个嫂子是有些畏惧的。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陈弘业父母过世的早,嫂子对他,相当于半个娘了。 沈淮安抚道:“陈大嫂,你别激动,慢慢说。” 探长脾气如此好,又长得如此好,看着就很可靠。陈大嫂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点。 说起家里的糟心事,一边说,一边骂。 白嘉月和朗嘉誉也不出去了,就在一旁听着。 说起来,其实是个真寻常的事情。 陈弘业的哥哥陈祖业,早些年苦,一个人做工养家又要带着弟弟。现在弟弟长大了,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日子过的要舒服多了。 就开始觉得家里的老婆没意思。 天天忙里忙外,灰头土脸的,哪里有窑子里的姑娘们水灵会打扮,说话讨喜娇滴滴。 一开始,偷偷去,回来还不敢声张。 后来被发现了,回来一场闹。 第一次,陈祖业自知理亏,被挠的一脸花。诅咒发誓再也不去。 可是有些事情开了头,后面就刹不住车。 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陈弘业叹气道:“这事情是我哥做的不对,我嫂子真是没话说的好嫂子。我也劝过我哥很多回,我们兄弟为了这事情也打过架,但是,他就是改不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归根到底,那是亲哥。 社会对男人是宽容的,总觉得只要干活儿养家,不抛妻弃子,晚上还知道回家,在外面有点风流韵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逛逛窑子,毛病是毛病,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陈弘业虽然对嫂子感激的很,但是心里也觉得,大哥这毛病,罪不至死。 陈大嫂突然转头,盯着陈弘业:“你知道你大哥,疯了吗?” 陈弘业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 显然他觉得大嫂这个词用的有点夸张了,是在骂人,不是普通的描述。 “大嫂。”陈弘业不想在上班的地方闹家里的事情,劝道:“大嫂,你别这样,我回去跟我哥再好好说说,让他以后不许去了。” 其实事情到这一步,还是家事。 毕竟这年代逛窑子也不犯法。 而且,还不是陈弘业的家事,是陈弘业哥哥的家事,沈淮就算是想想要管都不好管。就是再大的长官,也管不到自己手下的哥哥家里去。 只能斟酌着,怎么劝几句。 陈大嫂咬牙道:“你知道你哥哥最近迷上一个女人,把家里的钱都送人了吗?” 陈弘业惊了一下:“我不知道啊。” 陈家住的挺远,陈弘业自从在巡捕房工作后,就租了个靠近巡捕房的房子,没有住在家里了。 “不知道。”陈大嫂冷哼了一声:“那你知道,家里的钱都霍霍干净之后。他要把小子卖了换钱吗?要不是那天被邻居碰见了,人就没了。” 陈弘业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嫂你别瞎说,这怎么可能!” 小子,就是陈祖业的小儿子,今年才六岁。 陈祖业三个孩子,前面两个丫头,这个儿子,可是个独苗。陈祖业就是卖了两个丫头,卖了自己,也不可能卖儿子啊。 第54章 火灾 虽然陈宏业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哥哥会做出卖儿子的事情来,但是陈大嫂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又叫众人不得不相信。 其他人也不好评论什么,他们见都没有见过陈祖业,自然不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人鬼迷心窍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这一点别的地方可能见的少,但是巡捕房里见的太多太多了。 陈弘业最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太不像话了,大嫂下了班我就回家,如果我哥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陈大嫂不是特别满意的样子,看着沈淮。 沈淮立刻道:“不用等下班,现在就给你放假,好好把这件事情处理了。不能让你哥再胡来了。” 陈大嫂这才满意,对着沈淮一通夸奖。 沈淮毕竟是年轻人脸皮薄,被陈大嫂一夸,还怪不好意思的,让陈弘业赶紧去处理,处理好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乱了,还怎么能做好工作。 陈弘业立刻应着。 他也头大,只想赶紧哄着嫂子离开。家丑不可外扬,还是扬在新来的上司面前,真是太丢人了,简直影响前途。 陈弘业带着嫂子走后,白嘉月也不想出去逛了,带着朗嘉誉回办公室。 虽然不用坐班,但是,也不好晃一圈就走。毕竟是刚来上班的新人,总要做做样子。 一边走,白嘉月心里一边就琢磨开了。 她在海城接触到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百乐门了。但是百乐门就是唱歌跳舞的地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作为一个没见过世面,好奇心浓重的小姑娘,白嘉月偷偷的问朗嘉誉。 “小郎哥,海城有很多窑子吗?” 朗嘉誉脚步一顿。 白嘉月又道:“窑子和百乐门是一样的地方吗?” 朗嘉誉连连摇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不一样啊。”白嘉月动脑子:“我还没去过窑子呢,要不然……” 朗嘉誉突然打断白嘉月。 “小姐!” “恩?” 朗嘉誉果断道:“我突然内急!” 然后朗嘉誉快步走了。 白嘉月看着朗嘉誉的背影,觉得他一定是很急,莫非是刚才吃坏了肚子?可是巡捕房食堂的饭菜挺干净的呀? 朗嘉誉这身体看起来强壮,但外强中干啊。 朗嘉誉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在白嘉月心里是什么形象,这个话题他可不敢搭话。 不答应大小姐,大小姐不高兴。 答应了大小姐,回去肯定会被邢子默把头拧掉。 这时候,沈淮从后面走了过来。 沈淮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天真道:“怎么了?” 白嘉月张了张嘴,说:“没事儿。” 她还没有那么虎。 白嘉月虽然没去过窑子,但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她跟朗嘉誉熟悉,可以随便问。但是跟沈淮可没有那么熟悉,不好问的。 跟沈淮一前一后回了办公室。 两人的办公室挨着,先是沈淮的,然后是她的。 所以沈淮先推门进去,刚推开门,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他便去接电话。 这个时候,白嘉月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便听见沈淮道:“什么?” 声音有些意外。 白嘉月立刻就站住了,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手握着门把手不动了,竖起耳朵听。 她来巡捕房上班,做这个法律顾问。真的是为了上班赚钱吗?不是的,是闲得慌无聊,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所以白嘉月立刻就被沈淮提高的音调给吸引了。 沈淮道:“他十分钟之前出门了,这样,派两个兄弟开辆车一路去追,要是追不上,也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白嘉月一琢磨,这说的好像是陈弘业,因为陈弘业是十分钟之前和他嫂子一起离开的。 白嘉月立刻转头回去问:“沈探长,怎么了?” 沈淮脸色有些沉重。 “陈弘业的大哥,就是陈祖业的邻居打电话过来找陈弘业,让他赶紧回家。说家里着火了,他哥哥和孩子,没跑出来。” 白嘉月惊了一下。 “怎么着火的?” “不知道。”沈淮道:“邻居也说不清楚,我叫人过去看看。” 陈祖业家里,除了陈祖业,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今年十三,小儿子才六岁。要是因为一场火灾都被烧死,这也太惨了。 而且,这也太巧了。 陈大嫂对丈夫非常不满,这边过来找人诉苦做主,那边,家里就烧了,这无论叫谁听着,都觉得太巧了一点。 白嘉月迟疑了一下:“你怀疑,是陈大嫂做的?” 她来巡捕房,这不正是不在场的证据吗? 沈淮摇了摇头:“如果死的只有陈祖业一个,那我确实怀疑是陈大嫂做的。但如果还有三个儿女,我想,一个母亲的心思不会如此狠毒,说不定,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白嘉月沉吟着点了点头。 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怪怪的,以至于朗嘉誉磨磨唧唧的从卫生间回来,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窑子的话题。 白嘉月一时间也不着急下班回家了,想着等一等陈家的消息。 巡捕房的人在最近的一个公共车站,看见了正在等电车的陈弘祖和他嫂子,连忙开口喊他。 事情一说,陈弘祖和嫂子都慌了,连忙上了车,往家里开去。 白嘉月再次得到陈家的消息,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陈弘祖直接将电话打到了沈淮办公室。 “老大。”陈弘祖在那边撕心裂肺的喊:“老大,我哥被人烧死了。” 沈淮沉声道:“怎么回事,冷静点,仔细说。” 陈弘祖的声音有点嘶哑,大概是哭过,也喊过了。 另一个警员接过电话,声音就冷静多了。 是沈淮派去看情况的人,叫做蓟达。事不关己,才能冷静理智。 “探长。”蓟达道:“我们到了陈祖业家中的时候,火已经被邻居扑灭了。但是人……都没了。陈祖业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了。” “现场是什么情况,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纵火?” “不是意外。”蓟达道:“现场有火油的痕迹,所以火烧一瞬间就烧的很旺。而且,三个孩子的尸体上,有没有完全烧完的麻绳。” 第55章 如此凶残 “麻绳?”沈淮站了起来:“三个孩子身上都有吗?” “这个不能确定,因为我们冲进火场的时候,三个孩子是挤在一起的,都……”蓟达顿了一下,艰难道:“皮肉都黏在一起了。” 那场景,稍微形容一下,就叫人头皮发麻,心里发寒。 白嘉月此时正靠在宽大的椅子上打盹。 她这张椅子可是不得了,探长办公室一样的配置,说可贵可贵了。 当时于英勋那夸张的表情,都让她心里有点虚,甚至开始怀疑,于英勋这么夸张的演技,是不是沈淮派来的,暗示她这椅子要自己掏钱? 沈淮来敲了门。 “陈家出事了。”沈淮开门直说:“我要过去一趟,小白你自己随时下班。” 沈淮让白嘉月来巡捕房做这个顾问,一大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不坐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但是白嘉月连忙问:“怎么了,他家出什么事了?” “起火了。”沈淮简单道:“有人纵火,烧死了陈继祖和三个孩子。” 白嘉月吓了一跳。 “这么严重?” 沈淮点了点头:“我带人过去看看。” 白嘉月立刻道:“我也去,我也去。” 来巡捕房虽然是做法律顾问,但是,案子也是可以参与的。她虽然不认识陈祖业,可陈弘业是同僚,当然要关心。 而且回去也没事儿做。 朗嘉誉没有意见,白嘉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别提去窑子的事情,刀山火海也不怵。 沈淮点了点头,叫人去喊鲍俊远。 火场的四具尸体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等法医去看一下,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是在火场被烧死的。 是活着被烧死的,还是在陈家起火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不同的死因,案子有不同的走向和可能。 一场刻意纵火烧死四个人,这四个人里,还有三个是孩子,这性质太恶劣了。 当下沈淮就叫了法医,带上了七八个人,去陈家。 朗嘉誉和白嘉月开自己的车,还顺带捎上了于英勋和鲍俊远。 白嘉月坐在副驾驶,于英勋和鲍俊远坐在后面。 鲍俊远还含蓄一点,于英勋在后面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然后感慨道:“我这辈子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呢,别说,坐着就是比巡捕房那几辆破车舒服。” 鲍俊远虽然没有那么直白,但是也频频点头。 还是新探长会过日子。 招个自己带车,带司机的员工,真是一工多用,包赚不赔。 三辆车出了巡捕房,一个小时后,到了陈家。 远远的就能看见黑烟袅袅。 围观的人群已经驱散了,但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地上瘫坐着陈大嫂。 她已经哭昏过去一回,哭不动了。 见沈淮来了,陈大嫂眼前一亮,仿佛又有了主心骨。 这一次,沈淮没有过多的时间安抚她了,说了两句,便让巡捕将她扶到一边。 陈弘业几人听见声音,从火场里跑了出来。 陈大嫂已经哭哑了嗓子,陈弘业虽然不至于嚎啕大哭,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衣服上有黑色的痕迹,被刮破的痕迹,脸上也有黑灰,还有伤痕,双眼通红。 “探长。”陈弘业声音嘶哑道。 沈淮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已至此,先找到凶手,为你哥哥和孩子报仇。” 沈淮嘶哑着应了一声。 毕竟是做巡捕的人,见识比寻常人要多一些。无论什么案子,刚发生的时候,是线索最多的时候。 伤心难过很正常,但不能只伤心难过,线索最重要。 “人都在里面。”陈弘业道:“我没让他们动。” 这就是懂行的好处了。 鲍俊远第一个拿着工具箱钻了进去。 火场传来一阵阵难闻的味道,有燃烧过的焦灼气味,还有煤油刺鼻的气味。 陈家的房子,进门便是堂屋,大部分是砖瓦的,并不是木头房子。 里面收拾的井井有条,并不杂乱拥堵。 白嘉月跟在朗嘉誉身后进了火场。 进去之后,就觉得奇怪。 首先是油的味道。 越靠近着火点的地方,油的味道越重。这场火估计扑灭的不容易,油能助燃,就算是浇水都灭不掉。 而且,在堂屋中间,有许多烧成黑炭的木头。 这些木头不像是本身就在房间里的,像是被人刻意放在房间里,为了增强火势的。 再者,就是麻绳,确实有麻绳。 麻绳大部分已经被烧没了,只有一些零碎的剩下,有些粘在未烧尽的木头上,有些粘在尸体身上。 因为是居民区,屋子连着屋子,所以着火之后,很快就被邻居发现了,大家就开始救火。 之所以还是烧毁的那么厉害,是因为现场浇了煤油,所以灭起来特别困难。 鲍俊远戴上手套,口罩,检查几具尸体。 一个男人,三个孩子,都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根据陈家的人口推断,正是陈祖业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一下子,这本来只是有矛盾的一家,遭遇了灭顶之灾。 如果只是陈祖业死了,在陈弘业的帮衬下,陈大嫂还可以将三个孩子带大,生活是有盼头的。 可是,如今孩子都死了,她的下半辈子,瞬间就失去了方向。 检查了一下,鲍俊远道:“这四具尸体,确实是在火场里烧死的。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鲍俊远道:“死者陈祖业,他的鼻腔和口腔里都有黑色灰烬,这符合被火烧死的人的特征。” “恩。” “但是,这三个孩子。”鲍俊远说:“他们的鼻腔里有黑色灰烬,可见也是在火场中被烧死的,死前,呼吸进了黑色的灰。” “恩。” “但是,他们的口腔中的黑色灰烬太多了,绝对不是吸入的。” 鲍俊远从死者口腔中,用镊子夹出一块粘着皮肉的东西。 一块没有被烧完的布料碎片。 “三个孩子是被困在火场里的,他们不但被麻绳捆住了身体,而且,口中还被塞上了棉布,所以不能出声求救。” 众人的面上,都显出不忍心和愤怒的表情。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怎么能如此残忍! 第56章 女神 受害者有被捆绑的痕迹,火场有助燃的煤油,有木板,据第一个冲进来的邻居说,他们冲进来的时候,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他们刚才也检查了,门确实是从里面锁住。然后,被强行踹开的。不过屋子后面有窗子,窗子是开着的。厨房还有一个后门,凶手真的想要离开,有很多选择。 鲍俊远说:“还有一点更奇怪的地方。” “什么?” 鲍俊远道:“虽然三个孩子身上有被捆绑的痕迹,可是陈继祖身上却没有。” 众人都愣了一下。 沈淮道:“有没有可能,他当时被打昏了?” “可是他口腔和鼻腔里有烟灰很多,呼吸道因为剧烈咳嗽有水肿损伤,身体姿势扭曲,这都是清醒中被烧死的典型反应。如果是昏迷中被烧死的,这些反应都会温和许多。” 白嘉月道:“那有没有可能,先被打昏,大火烧起来后,痛醒了?” “有这个可能,但是,如果他没有被捆住,死者清醒后应该有两种反应。” “第一,挣扎往外跑。即便跑不掉,也要做出一个往外跑的姿势来。” “第二,去救孩子,不管救下来救不下来,和孩子在一起。” 但是被发现的时候,陈继祖离两个孩子有一定的距离,他没有去救孩子。 而且,他整个人的姿态,并非是朝外跑的。 鲍俊远看着尸体道:“从尸体的情况来看,虽然有挣扎,但是完全没有逃生的迹象。” 被火活活的烧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啊。 正常人都不能忍受这种痛苦,就算明知道毫无用处,也一定会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努力往有希望的地方去。就算门关着,也一定会跑到门口,扒门挠门,最终倒在门口。 众人都沉默下来。 沈淮道:“于英勋。” “在。” “带人询问一下陈家周边的邻居,陈祖业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是。” 沈淮道:“再去查一下,陈祖业最近有没有购买大量的煤油。” 煤油在这个年代,被广泛应用于照明领域。但是海城发达,大部分的居民楼都有电灯,用煤油灯的是少数。 陈家以前的条件差,自从陈弘业进了巡捕房之后,条件已经好了许多。家中也安了电灯。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需要大量用煤油的地方。 沈淮安排完,巡捕们各自分散去做事。 白嘉月琢磨了一下,缓缓道:“我怎么感觉如今看来,陈祖业不像是他杀,更像是自杀呢?莫非是因为和陈大嫂吵架,觉得自己以后都不能逛窑子了,所有一时想不开?” 沈淮和朗嘉誉都沉默了。 “真的这么痛苦吗?”白嘉月不耻下问:“你们俩都是男人,如果……” 沈淮立刻打断了她。 “不要如果了,没有这种如果。”沈淮道:“我没去过那种地方,以前不去,以后也不会去。” 去百乐门跳跳舞,喝喝酒也就罢了。窑子还是算了,沈淮还是有底线的。 “哦。” 白嘉月看向朗嘉誉。 朗嘉誉被看的心里发毛,举手发誓。 “我也没去过,我也不会去的。少爷不允许我们去那种地方。” 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沈淮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除了邻居和陈大嫂,还有其他对陈祖业了解的人。” 就是窑子里的姑娘。 海城的窑子,也分三六九等。 百乐门不是窑子,百乐门里的舞女是卖艺不卖身的,只跳舞,到点下班,不陪客人出去,也不留宿。 而窑子,就是卖身的地方。 海城里最好的窑子,是长三堂子,里面的姑娘被称为长三。因出局陪客收费三元,留客过夜再收三元得名。 长三堂子的环境较好,姑娘们也往往有一定的才艺,接待的客人多为社会上层人士。 这种地方,估计陈祖业是去不起的。 穷人,有穷人去的地方。 其他的,还有二等堂子,暗窑,低级堂子,书寓,清吟小班,等等等等。 其中便宜的,便是暗窑和低级堂子。 沈淮问了陈大嫂,可是陈大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知道陈祖业不学好逛窑子,但是说不出是哪一个。 “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差的地方。”陈大嫂迟疑道:“因为我们吵架的时候,他在我面前提过一回,当时他说……” 陈大嫂觉得那个词简直难以启齿。 大家都觉得,这大概不是个什么好词语,一定很难听。朗嘉誉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捂住白嘉月的耳朵。 但是,陈大嫂纠结了一会儿,说出一个词来。 “女神。” “女神?”沈淮不由挑眉道:“谁是女神?” “就是他在窑子里遇到的姑娘。”陈大嫂说:“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我估计他上一次要卖小子,就是想给那女人送钱。” 一个暗窑里,能出女神? 要知道暗窑里的姑娘,无论哪一方面都不行。很多甚至是在长三堂,清吟小班这样的地方,得罪了人被打伤打残,或者得了病的,才被转手卖去那些地方。 无论什么样的女子,到了那地方,就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没一会儿,周边的邻居也问了一圈。 大家都知道陈家夫妻有矛盾,矛盾就在陈祖业经常去逛窑子。他们吵架,吵架的声音几里路都听的见。住的近的,还看见过他们大家。 但是问到他去的是哪个窑子,都说不出来了。 邻居说的也有道理。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陈祖业自己不会到处炫耀,邻居也不可能盯着问。 越是如此,越是有问题。 沈淮道:“既然邻居不知道,就去窑子里问。陈大嫂,你这里有陈祖业的照片吗?” “有,有的。” 陈大嫂颤颤巍巍的进了家门,进了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来。 着火的地方在堂屋,其他地方只是熏的有些黑,并没什么损伤。要不是有煤油和木柴,堂屋也不会烧成那个样子。 照片是一家五口的合照,应该是小子刚出生的时候,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婴儿,一家人笑得甜蜜温馨。 陈大嫂看着照片,又哭的瘫软在地。 第57章 全城找姑娘 沈淮甚至暂时不敢跟她说陈祖业很可能是自杀的事情。 如果说了,陈大嫂可能更受不住。 家里出了这么惨的事情,虽然都是死。可是被坏人杀死,和自己的丈夫烧死了自己的儿女,这还是两个概念。 沈淮拿了照片,吩咐手下:“拿着这个照片,去窑子里问一问,看看是否有人认识。” 按陈大嫂的说法,陈祖业这段时间像迷了心窍,狐狸精勾了魂一样,十天有八天都不在家。回来也不问老婆,也不管孩子,就是发呆。 陈祖业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能把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这姑娘也要有些本事,反正不像是暗窑,下等堂子里的姑娘。 那种地方不讲究精神上的契合和享受,有时候来了就走,来了就走,脸都看不清楚。 所以要去稍微好一点的地方问。 白嘉月是个热心肠,看着大家都领了任务忙活去了,便自告奋勇。 “沈探长,我去查长三堂吧。我虽然没去过,但小郎哥肯定认识。” 朗嘉誉一听,立刻就要反对。 白嘉月连忙安抚他。 “我没说你去过,我相信你没去过。我说的是,你知道那地方在哪里吧。” 朗嘉誉扯了扯嘴角。 是,我知道在哪里。 但是,无论在哪里,我也不可能带你去的。你哥哥,是真的会打人。 但是朗嘉誉没有说话,他相信沈淮会给出一个好的答案。 他才不要得罪大小姐。 沈淮正色道:“长三堂子我另有安排,有一个地方,倒是可以让你去查一查。” 沈淮现在对朗嘉誉也摸出点名堂。 除非万不得已,他不对白嘉月说不。而且会祸水东引,把做坏人的机会,让给别人。 但这次是真没办法,沈淮绝对没有办法同意白嘉月的想法。 白嘉月来巡捕房是做法律顾问的,你让一个做法律顾问的小姑娘去调查窑子,等人哥哥来了,揍人他都不占理。 “好。”白嘉月一口应着:“你说。” 沈淮道:“虽然陈大嫂说是窑子,但是,既然是女神,就未必是窑子。她只是在心里有偏见罢了。” 白嘉月明白了。 “你让我去查百乐门。” “对。”沈淮道:“也不算是查,就是去问问,百乐门有没有人见过陈祖业,他会不会是在那里见过姑娘。” 白嘉月一口应着:“没问题。” 朗嘉誉不得不佩服沈淮。 这办法好,既让白嘉月参与进了调查案件,也确实做了事,还没让她乱跑。 让白嘉月回百乐门调查,谁也说不出个不妥来。 其他人在百乐门说不上话,调查的时候容易遇着阻碍。白嘉月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她只要往那里一站,什么内幕都给你翻个底朝天。 陈祖业就这一张照片,当下沈淮就叫人去了隔壁的照相馆多洗了几张出来,一人拿着一张,去海城的所有窑子,一家一家的找。 陈祖业的神女,总不能是天上来的。 白嘉月也拿了一张照片,带着朗嘉誉去了百乐门。 下午五点,百乐门刚开业不久,人还不多。 周韵正在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四下查看各种设施准备是否妥当。 再过两个小时,客人就会慢慢多起来了。 门外汽车停下,服务生就喊了一声:“大小姐您来啦,小郎哥。” 两个人点了点头,朗嘉誉将车钥匙丢给服务生,跟在白嘉月身后,进了大门。 周韵这会儿的耳朵就是一直放在门外的。她要时刻注意着,如果有什么大人物来,最好是要出去迎接一下的。 再百乐门做经理,不但要长袖善舞,还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一听,就听见白嘉月来了。 白嘉月也是很重要的。 周韵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赶了过来。 “小姐,您来啦。”周韵道:“小郎。” “别叫我小姐,叫我白小姐。”白嘉月一本正经的说:“我是来办正事的,不要套近乎。” 周韵见白嘉月装模作样板着脸的样子实在是好笑,但还是配合道:“好的,白小姐。白小姐吃晚饭了吗?” “没呢。”白嘉月道:“是有点饿了,给我弄个牛排吧。” “好的。”周韵忙吩咐人去做。 白嘉月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照片。 “周姐,你看看这照片,认识上面的人吗?” 周韵接过去看了一下,摇摇头:“不认识。” 她又将照片递给一旁的服务员和小姐,让他们传着看了一下,都不认识。 照片又回到了白嘉月手里。 “没有人认识。”周韵道:“而且,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会到咱们这里来的样子。” 其实白嘉月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沈淮做事谨慎,都问一问没有损失。 白嘉月道:“每天进百乐门的客人,你都能见过吗?” “倒是也不敢保证都见过,但是,如果来过几次,肯定见过。熟客我对他们的身份来历,都能说个七七八八。” 说的也是,白嘉月点了点头。 牛排上来了。 “先吃饭,吃饱了再说。”周韵说:“你这照片给我,我再去问问化妆间里的姑娘。” 朗嘉誉沾白嘉月的光,也得到了同等的招待。 白嘉月道:“好,你再帮我问问,有没有人知道窑子里的神女,有哪个窑子,有姑娘被称为神女,女神之类的?” 周韵听的直皱眉头,有些责怪的看向朗嘉誉。 你不是跟着小姐的吗,听说今天去巡捕房上班了,这上了一天班,都学了什么呀?怎么开口闭口的是窑子,等被老板听见了,你就完蛋了。 朗嘉誉面无表情,心里苦,说不出。 周韵拿着照片去了,白嘉月和朗嘉誉专心吃饭。 没一会儿,周韵就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姑娘。 白嘉月嚼着牛排看周韵身后的姑娘,莫非这就是神女,就……好看是好看,一般也一般吧。并不惊为天人。 周韵说:“快,把你知道的事情跟大小姐说说。” 这姑娘是百乐门的舞女,知道白嘉月的身份,恭敬道:“大小姐。” “别紧张。”白嘉月道:“你知道什么,说给我听听。” 第58章 茶厂老板的女神 “是。”姑娘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客人,认识大概两年多了,不说每周都来,但是每个月都会来个一两趟。喝喝酒,跳跳舞什么得。但是这个月一直都没来过,前两天我在街上碰见了他,就跟他打了个招呼。” 也不知道这客人,是不是真的只是喝喝酒,跳跳舞。 反正在百乐门里面,肯定只是这样。出了百乐门有什么私人交往,那就管不了了。 姑娘说着,委屈上了。 “大家相识一场,我只是打个招呼,这也没什么吧。我见他脸色不好,眼底发青,还以为他身体不适,就关心了两句,结果,他骂了我一顿。” 这就奇怪了。 白嘉月道:“当时他是一个人吗?有没有和女眷一起?” 百乐门虽然只唱歌跳舞,但在很多人心里,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好人家的男男女女,谁会搂在一起跳舞啊。 只是不正经程度的多少罢了。 “他是一个人。”姑娘说:“我不是那么没眼力劲儿的,要是他和女眷一起,我肯定装做不认识他。” 白嘉月道:“那他骂你什么?” 这人又不是陈祖业,那这事情和她问的事情,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为什么姑娘要来对她说一下,总不会是想让她帮着出头吧? 术业有专攻,这可出不了一点。 姑娘皱了眉头,缓缓道:“他骂我,说我低贱,俗气,比不上女神的一个衣角。” 女神!又是女神! 陈祖业的女神,这个客人的女神。 哪个窑子里的姑娘,能担得起女神的称号。而且,为什么是女神呢?是什么,让寻欢客将窑子里的姑娘,尊称为神? 白嘉月道:“你知道这个客人的名字,是什么身份吗?” “知道。”姑娘说:“他是开茶厂的,是香叶茶厂的股东之一,叫游向文。” “他今年多大了?结婚了吗?” “大概……四十多吧,四十五六的样子。结过婚,但是老婆两年前病死了,一直没有再娶。有一个儿子在英国留学。”姑娘果然和他很熟悉,了如指掌。 有名字,有身份,有地址,这个人就特别好查了。 香叶茶厂白嘉月没有听过,朗嘉誉也没有听过,应该是个小茶厂。在海城,有不少大生意人,有更多的小生意人。可能是两三个人合伙,弄一个小院子做厂房,雇上十几个工人,一个小厂就齐活了。 白嘉月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柯柳。” “好。”白嘉月道:“柯柳,你能不能陪我们去找这个游向文,找人的这段时间,让周经理给你放假。有多少损失,我给你钱。” 这有什么问题。 柯柳还没来得及回答,周韵便道:“行,小柳,你放心跟着大小姐去找人,找多久,我就给你放多久的假。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柯柳当然愿意帮白嘉月的忙,讨好大小姐的机会,那可不是常有的。但是她心里有点嘀咕。 “小姐,游向文是出什么事了吗?” 当时看着就怪瘆人的,可别是什么要命的事情。虽然她想讨好大小姐,也想赚钱,但是,不想丢命啊。 “不知道,但是到时候你不用露面。”白嘉月说:“你可以带着面纱躲在车里,或者站在后面,只要给我们指认一下人就行。” 柯柳这就放心了,立刻应着:“没问题。” 帮过大小姐的忙,日后在百乐门里,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周韵也会有点顾虑,网开一面的。 但是柯柳只知道游向文开着一个茶厂,具体这个茶厂在什么地方,游向文住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不过所有的公司,厂家,都是要交税,要备案,有手续的。 白嘉月当下打了一个电话去巡捕房,让巡捕房去查一下。 很快消息会反馈回来了。 游向文所在的香叶茶厂就在城郊,有三个合伙人。 顺便查到了香叶茶厂的电话,白嘉月先打了个电话,可是没人接。 一个不好的想法顿时就涌了出来,白嘉月有些迟疑道:“这茶厂,不会出事了吧?” 就像是陈家一样? 这就不是巧合,这是邪门了。 朗嘉誉道:“不好说,还是过去看一下吧。” “好。” 回百乐门,对白嘉月来说,就是回家。沈淮是会过日子的,为了节省警力,让好钢用在刀刃上,就没再给白嘉月派其他人了。 有朗嘉誉跟着她回家,已经足够足够了。 但现在怀疑香叶茶厂有问题,要现场看看,就不一样了。 可是白嘉月打电话回巡捕房,沈淮又不在。她也不能直接使唤巡捕房的人,无奈只好道:“小郎哥,那只能我们俩自己去看看了。沈探长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万一那边情况紧急,咱们也不好干等着。” 朗嘉誉道:“小姐说的是,不过以防万一,我再叫两个兄弟跟着一起去。” 不用别处叫,百乐门就有人。 周韵非常有眼力,立刻就叫了两个年轻人过来。 都是百乐门的服务生兼保镖打手一条龙,换下工作服,穿上自己的衣服,一点也看不出是个送酒的。 柯柳也去换了衣服,众人上了车。 正好五个人,满满当当坐了一车,往香叶茶厂的方向开去。 还是朗嘉誉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服务生和柯柳并排坐着,只觉得沈淮请白嘉月,一个月二十两大洋,真的给的太少了。 谁来上班,还能自带这么多人啊。 沈淮这一次,可是赚大发了。 茶厂在海城城郊的一条河边,很多工厂都喜欢建在河边,用水方便,一年能省下不少水费,香叶茶厂也是如此。 开了一个多小时,到茶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车在茶厂门口停下,里面大门紧锁。 众人下车,走到茶厂门口往里看去。 茶厂外面的铁门是关着的,透过铁门,能看见仓库大门的一角,也是关着的。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回事?”白嘉月不由的道:“这茶厂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朗嘉誉晃了晃铁门,喊了两声。 没有人回答。 第59章 毁坏只在一瞬间 要是别的事情,人不在,他们喊两嗓子也就走了。要么下次再来,要么,在门口留个条儿。 但现在不行。 于是朗嘉誉道:“我进去看看。” 这种铁门,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朗嘉誉这样的身手,噌噌噌就爬上去了。 白嘉月说:“我来。” 她从头上拽下来一个夹子。 就在众人打算等着白嘉月表演一下的时候,茶厂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哎哎哎,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 有人就好。 一个老爷子从厂房一旁的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白嘉月利落的把发卡又夹在了头发上。 老爷子走了过来,在门后面打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呀?” 看着白嘉月一行,都穿得整整齐齐,斯斯文文的,看着也不像坏人,老爷子语气好了一些。 白嘉月道:“老人家,我们来找游向文,游老板,他在不在?” “找游老板啊?”老爷子将门打开:“几位客人,你们找游老板,有什么事情吗?” 白嘉月说:“哦,想找游老板买点茶叶。” 老爷子的表情缓和了一点:“哦,买茶叶啊,可惜啊,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了?”白嘉月道:“这里不是茶厂吗?” “是茶厂,但最近出了点事。”老爷子说:“茶叶没货了。” 白嘉月探头往里面看看。 “一点儿都没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 “我听这厂房里也没动静了,没货了,不生产吗?” 自古以来,只愁没生意。有生意,还怕没货?加班加点的赶工,也要供货啊。 老爷子又摇了摇头。 “那游老板呢?”白嘉月问:“我怎么能联系上他,我问问他。我们说好了来买货的,这不是骗人吗?”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老爷子说:“工人都遣散了,老板也好久没见了,只有我没地方去,在这里十几年,所以留下来看看门,希望有一天,茶厂还能兴旺起来。” 这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朗嘉誉看了看老爷子的手,转身回车上,去拿了两包烟下来。 朗嘉誉给白嘉月使了个眼色。 “坐了一路的车,小姐你们去随便转转。” 看来茶厂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了,老爷子也没有阻止他们去随便转转,接过了朗嘉誉递的烟,放在鼻子边闻了闻,露出陶醉的表情来。 看老爷子的手指,朗嘉誉就知道这是个老烟枪。于是从车上拿了两包烟下来,投其所好。 朗嘉誉虽然自己不抽烟,但车上身上时刻都放着烟用来应酬。这会儿递烟陪抽聊天问话,那叫一个顺畅。 老爷子哪里抽过这么好的烟,激动的不行。 白嘉月带着两个服务生往里走。 就是茶厂的厂房。 厂房的门半掩着,没有锁。 一个服务生推开门往里一看,惊了一下。 白嘉月也走了进去。 这哪里是一个厂房,这简直就是一片狼藉。 好像曾经被抢劫过一样,被推翻的机器,散落了一地的茶叶,乱七八糟,能够想象,有人将这里能抢走的一切都抢走了。 就连电灯泡,都被拧掉了。 “不对劲啊,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一个陈祖业,一个游向文。 都是提到过女神的人,都出了事。虽然暂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肯定是遭到了巨大的变故。 一个变故是意外,两个变故,那就绝对不是意外了。 三个人在茶厂转了一下,没有看见一个人,只看见一个快要荒废的厂。 不是慢慢的荒凉荒废,而像是一瞬间被一群暴徒洗劫一空。若是真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没人报警? 逛一圈出来之后,朗嘉誉已经和老爷子聊的十分火热了,见她出来,点了点头。 朗嘉誉和老爷子又说了两句,将烟扔在脚下踩灭,上了车。 “都打听清楚了。”朗嘉誉道:“这茶叶厂本来生意不错,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是不错的。转折就出现在半个月前,其中的一个老板,也就是游向文,突然要拆伙。” 合作的生意,有时候就是很麻烦。 “游向文要拆伙,把属于自己的钱都拿回来。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因为无论生意还有私人关系,都没有任何矛盾,怎么赚着钱呢,突然就要散货。” “但游向文说什么都要散货,并且强硬要求一次性,立刻火速的把所有该他的钱都给他。” “虽然茶叶厂运行很正常,但是游向文当初是大股东,一个人就占了一半的份额,突然要抽走资金,这对茶叶厂是毁灭性的打击。” 白嘉月忍不住道:“他有没有说,为何要如此?” “没说,但是很坚定。”朗嘉誉道:“后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三个人闹了起来,其中一人感觉事情不对,卷了所有现金跑了,游向文也不知所踪,另一个将所有能卖的货都贱卖,也走了。” “工人突然发现老板失踪,没人发工钱,于是将工厂里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不管能卖多少,总能换点钱。好好的一个茶叶厂,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一个企业想要起来,可能要很多人,很久的奋斗。但是垮塌,只是一个人,一个念头的事情。 众人听着,都觉得唏嘘。 朗嘉誉说:“游向文和老婆离婚了,孩子不在国内,平日里都是一个人住,现在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没人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白嘉月道:“去他住的地方看看,你有没有问他住在哪里?” “问了。”朗嘉誉道:“清河南路十二号,那里都是洋房,环境不错,看来茶厂确实是赚了钱的。” “清河南路……十二号。”白嘉月沉吟道:“这地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好像听谁提起过。” 朗嘉誉说:“少爷在那一片没有房子。” “不是哥。”白嘉月突然想起来了:“对了,是沈探长,沈探长就住在清河南路,之前跟我提过一嘴。那地方离巡捕房不远,环境又好,沈探长就在那里租的房子。” 沈淮家里条件是很好的,看他日常穿用都是名牌。自然不能委屈自己住的差了,清河南路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第60章 偷到家门口 朗嘉誉点了点头:“过去看看。” 沈淮住在哪里,和他们现在要查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算住在清河南路,也是刚搬过去的一个租客,没有在那里手眼通天的本事。 众人都上了车,往回开。 等到了清河南路的时候,天都已经要黑了。 “五点多了。”白嘉月看了看手表:“我们去清河南路十二号打听一下情况,然后去吃饭,想吃什么我请客。” 大家都很高兴。 吃什么不重要,大小姐请吃饭,重在面子。 清河南路那一片都是洋房,小二楼,一栋一栋的。 大家对这里都不熟,好在有门牌号码,便将车停在外面,然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找了过去。 “就是这一栋了。” 众人看着门牌号,站在一栋小楼前。 小楼没亮灯,看来主人不在家。 不过这其实是个挺奇怪的事情。 这地段,这小楼价值不菲,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有钱人,肯定要请佣人。就算是主人不在家,家里也一定有佣人,怎么也不至于黑成这个样子。 白嘉月道:“这还真像游向文的房子,他连茶厂的钱都退了,就算以前请了佣人,现在估计也都辞了。这小楼,再晚来几天说不定都要被卖掉。” 众人点头,是这么回事。 但还是有点遗憾,如此看来,游向文是不在这里住了。 正想着呢,突然看见花园里好像有一个人影。 那人影都不用看脸,就是小偷。远远的就能看出鬼鬼祟祟,缩头缩脑的样子。 小偷不知怎么溜进了院子,往小楼的侧面去。一般来说,侧面会有小门,后门之类的。 白嘉月道:“小郎哥,抓住他。” 在这一片混迹的小偷,对这里比他们熟悉。说不定是踩了好几天点的,对游向文,可能挺了解的也说不定。 朗嘉誉立刻冲了出去。 跟着的两个服务生也冲了出去。 小偷一般没有枪,不可怕。再说,朗嘉誉身手好是众所周知的,他冲在前面,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万一表现好,还能在大小姐面前长长脸。 百乐门的服务生,大部分都有一个终极愿望。 这个愿望不是升官发财,是在百乐门的表现好,有朝一日被邢子默看上,带在身边做事,就像朗嘉誉一样。 在百乐门做事,虽然稳定,但收入有限。 在邢子默身边做事,那可就不一样了,邢子默的亲信都有自己的房,实在叫人羡慕。 白嘉月带着柯柳在后面跟着,很快就看见朗嘉誉和两个服务生翻墙进了院子,追了上去。 小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人过来,吓得一通乱喊,跑了没两步就被堵住了。 一个服务生把他按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一辆车从外面进来。 车停下,有人从车上下来,人在阴影里看不清,但是能他能看见有人在院子里纠缠。 那人喝了一声:“什么人在里面。” 白嘉月看那人的影子,手往背后一摸,竟然掏出枪来,十分娴熟的样子。 柯柳吓了一跳,往后一缩,白嘉月立刻也掏出枪来举起瞄准走了过去,一边喊道:“别动。” 也不知道来的是谁,按理不应该是游向文,他现在已经是破产的地步了,不应该还开的起车。 但不管是谁,可别一时激动,以为院子里来了坏人就开了枪。 那人听见白嘉月的喊声,慢慢回头,然后两人都愣住了,收了枪。 也不是外人,正是沈淮。 沈淮果然住在这里。 “沈探长。”白嘉月松了一口气:“是你呀。” 她们站的角度不好,刚才心思都在院子里面,也没看见进来的车牌号码,要不然就不会误会了。 沈淮也松了一口气,垂下胳膊。 “小白,你们怎么在这里?” 自从沈淮收下了衣服以后,又开始喊起了小白,但是,再也没听白嘉月喊过一声哥了。 沈探长听着怪生分的,但是没办法,只好先听着。 “我们是来找游向文的。”白嘉月说:“他就住在这里……十二号,就是这一栋。” 沈淮愣了一下。 白嘉月接着道:“沈探长你住哪一栋?” 沈淮指了指。 “我就住在十二号。” “啊?” 沈淮走过去,打开了门。 白嘉月不得不相信了。 此时,服务生已经按着小偷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是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看动作就偷感十足了,现在看脸,更加猥琐。 沈淮道:“这是什么人?” “小偷。”白嘉月言简意赅:“我们来找游向文,到了门口看见这个男人在院子里蹑手蹑脚的不知道干什么,就进来抓他。” 白嘉月还补充了一句:“我们可没打算偷东西。” 沈淮笑了:“进来吧。” 你们成群结队,又是保镖,又是司机,开着这么贵的车来偷东西,得偷多少东西才能够赚啊。 沈淮开了房间得门,请大家进屋,把小贼也带进来。 进了门,白嘉月不由得道:“我今天在百乐门打听了,有一个常去百乐门的男人,开茶厂的,曾经提到过女神这个词,而且表现出非常着迷的样子,他就住在这个地方。” 莫非沈淮是在他手里租的宅子? 没想到沈淮说:“你说是游向文吗?这房子是半个月前,我从一个叫游向文的人手里买的。” “对,就是他。” 沈淮道:“这宅子是于英勋找的,按我的要求,找了一个离警局近,安静,环境好的地方。他当时向我邀功,说宅子的主人急用钱,卖的非常便宜,十分划算。” 白嘉月点头。 这就都对上了,看来茶厂里打探的消息是没错的。 差不多的时间,游向文需要一大笔钱,他不但不顾茶厂死活,抽出了里面所有的钱,而且贱卖了手里的资产。 包括这栋价值不菲的小楼,让沈淮捡了个便宜。 “这地方不错。”白嘉月顺口道:“沈探长,你以后要是回家,离开海城了,就把这小楼卖给我吧。” 以后哥哥要是结婚了,她才不要做电灯泡,一个人住在这里挺好的。 沈淮笑了笑,没说话。 小偷羡慕嫉妒恨的看着面前说买小楼就买小楼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梗着脖子道:“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是被骗了!” 第61章 前屋主和现屋主 “你是被骗的?”沈淮在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个证件摔在他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男人拿起来一看。 然后一脸茫然,说:“我不识字,这写的啥。” 无知者无畏。 沈淮拿过证件,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给他看。 “巡捕房探长,沈淮。”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沈淮道:“有什么说什么,你说你是被骗的,被谁骗了?” 男人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偷东西,撞上了这么一个钉子,哭丧着脸,什么都交代了。 “我叫庞启。”男人说:“昨天,我在文兴路上,救了一个男人。” 白嘉月立刻拿出游向文的照片。 “你看是不是这个男人。” 庞启一看:“哎,就是他。我救了他,他答应给我点报酬。但是他身上现在没钱,就让我自己来拿。” “他让你来这里拿?他没告诉你,这房子他已经卖掉了吗?” “说了呀。”庞启道:“但是他说,这房子他虽然卖掉了,可还有很多东西没带走,然后告诉我左边厨房窗户上的插销是松的,让我进去拿……” 难怪既偷感十足,又熟门熟路,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沈淮道:“他让你来拿什么?” 庞启掰着手指道:“电话,台灯,唱片机……他说都是高档货,拿去当铺,也能换几十个大洋呢。” 确实都是高档货,这一点游向文的审美倒是不错,不过当时过户的时候,说清楚了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和房子一起出售。 主打一个拎包入住。 沈淮只添置了一些个人用品,住的还挺舒服。有一个阿姨,但是不住在里面,每天白天来打扫卫生,洗衣服收拾。 如果沈淮当晚回家吃饭,就留个条子在桌上。如果不留,就不用烧晚饭。他如今也有了周边各大酒楼的送餐电话,一个电话,很快就能吃上热乎的。 只可惜当时手续都是委托中间人办的,别说沈淮,就是于英勋也没弄清楚上一任的身份,只知道是个缺钱的生意人,没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沈淮起身拿起车钥匙:“走,带我们去找这个人。” 庞启十分不安,试探道:“这个人,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 沈淮淡淡道:“他犯什么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但是如果你说谎,你就摊上大事儿了。” 庞启十分郁闷。 一行人上了两辆车,在庞启的指路下往外开去。 其实游向文如今也没犯什么事儿,但是必须问一问他,让他如此失态的女神是谁,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陈大嫂要说不注重保养,让陈祖业看不上眼也就罢了。百乐门的姑娘柯柳,那可是千娇百媚的一个大美人。 那女神到底能美成什么样子,才能把柯柳比下去,衬托成垃圾一样的存在。 大家好奇。 柯柳不服。 文兴路是一片拥挤的居民区,车都开不进去。 远远的众人就将车停了,将庞启押在中间,往里走去。 “那人还在我家呢。”庞启一边走,一边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抚白嘉月一行,还是在安抚自己:“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见了他,就要把我放了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服务生狐假虎威,推了他一下:“快走。” 庞启心里委屈,但是没办法,只好加快了脚步。 他就独门独户的一个院子里。 开门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不像是有人在啊。”服务生道:“人呢?” “就在里面,我走的时候还在里面呢。”庞启连忙带着他们往里走,打开房门。 里面还是一片漆黑。 庞启打开了灯,里面有两个房间。 但是房间里空荡荡的。 沈淮道:“人呢?” “人,人刚才还在啊,我走的时候还在呢。”庞启也傻了,连忙乱七八糟的一通找。 众人也在房间里看了一下。 床上的被子是睡过人的样子,房间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药的味道。 沈淮拿起被角,上面沾了一点血迹。 血迹是新鲜的,但不是纯粹的血迹,似乎还沾了什么膏。 庞启找了一圈没找到游向文,几乎要哭了。他指着被我赌咒发誓:“真的,真的,我走的时候,那个人就在这里躺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谁能想到他跑了呢?我刚才看了,后门被打开了,他一定是从后门跑了。” 后门出去,是一条河,人要是跑了掉河里了,就不知道会飘到什么地方去,一时半会儿都难找到了。 沈淮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今天中午。”庞启道:“我正午睡呢,砰砰砰的敲门,我开门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吓死我了。” 本来庞启是要赶游向文走的,他可不是什么好心人,没有救人的打算。而且是个一看就要死的人,死在自己家里,多晦气,还说不清楚。 “但是他说,他有钱,我就犹豫了。”庞启说。 沈淮道:“他有钱,他给了你多少钱?” “没有,他没有给我钱,他说自己现在身上没钱。”庞启说:“但是,我看他穿的衣服鞋子虽然破,可确实是挺贵的那种,我觉得他可能是有钱人落难了。” 庞启顿时就动了心思。 救了他,他是不是会给自己很多很多的报酬。 于是庞启就耐着性子,和游向文交谈了一句。 没想到游向文没钱,但是告诉了庞启一个生财之道,就是去自己曾经的家里偷东西。 “这你也信?”白嘉月不由的道:“你不觉得这主意很不靠谱吗?” “是不靠谱。”庞启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缺钱吗?他说的头头是道的,我觉得应该是真的,就想去碰碰运气。当时我们说好了,我去把东西拿回来后,去当铺卖了,钱我们一人一半,他拿了钱就走。” 万万没想到,这就被抓了。 回来,人还跑了。 沈淮道:“你具体说说,这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很奇怪。”庞启道:“全身都裹的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双眼睛。身上散发着挺重的药味,应该是受了伤的。” 沈淮皱眉道:“这样你也敢收留他,不怕有什么传染病吗?” “不是传染病。”庞启说:“我当时就注意了,问他是什么病,要是身上长了疮什么的,我可不敢收留他。” 庞启虽然贪,但并不傻。 第62章 儿时玩伴 “你怎么知道不是传染病,不是传染病,为什么要裹成那样。” “我看了。”庞启确定的说:“我也害怕呀,当时我就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毛病,他说是摔伤了下巴。” “恩?”众人都有点意外:“他说什么 ?” “摔伤了下巴。”庞启说:“身上裹成那样,是觉得以前也是有身份的人,现在落魄了,觉得丢人。他给我看了,胳膊,腿,前胸后背,我都看了,确实没问题,皮肤是正常的。只有下巴上贴了纱布,有血迹,说话有点困难。” 庞启的顾虑就完全解除了。 如果是传染病,皮肤病,身上一定会有痕迹的。 庞启能说的都说了,就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他也不知道游向文去了哪里,也很郁闷。 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却沾了一身腥。 众人在庞家找了一圈之后,出了后门,看着茫茫黑夜,也打着手电找了一圈,但是一无所获。 他们进房间的时候,被窝已经冷透了,黏在被子上的药和血也已经干透了,游向文离开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站在夜色中吹着风,白嘉月突然道:“你们说,游向文会不会又去找女神了?” 众人都沉默。 朗嘉誉道:“可是他没钱。” 找女神肯定要花钱,要不然的话,陈祖业不会想着卖儿子,游向文不会抽空茶叶厂的资金。 “虽然他没钱,可是他有爱啊。”白嘉月道:“我们当然知道他有爱没有用,可他自己未必知道吧。就算知道,心里也未必承认。” 虽然有点绕,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更不舒服了,实在忍不住了,去了医院,或者想不开跳了河。 沈淮道:“我叫人去查各大医院,顺便找医生看一下,这被子上粘的是什么药。” 朗嘉誉道:“还有小诊所。” 游向文现在未必有钱去大医院,神神秘秘的,若是真有隐情,也未必敢去大医院。 沈淮点了点头。 既然游向文说自己的下巴受了伤,还缠了纱布,总是去医院处理的。找到替他处理伤口的医生,就能知道他到底是病了,还是伤了。 众人准备打道回府,沈淮道:“太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回巡捕房安排。” 已经七点半了,天已经黑了,总不能让法律顾问跟着加班找嫌疑人。 说不过去的。 一个月二十个大洋,也买不来两个没日没夜的牛马。 沈淮只好遗憾的自己去加班了。 白嘉月答应了请大家吃饭的,当下在路上找了个好馆子,肉肉肉肉的点了一桌子,白嘉月豪气挥手,随便点,大家吃的都很开心满足。 大小姐今天请我们吃饭了,这说出去,多么光彩。 吃完饭,先去百乐门,将柯柳和服务生都送回去,然后再回家。 朗嘉誉在大宅里有自己的房间,但不是每天都住。他在外面也有房子,没事儿的时候,会回自己家住,至于有没有红颜知己,就不知道了,白嘉月没有那么八卦。 这段时间,邢子默让朗嘉誉随身跟着保护白嘉月,他便也住在大宅里,方便白嘉月随时出门。 回去的路上,看着白嘉月愁眉苦脸的样子,朗嘉誉欲言又止。 在他第三次欲言又止的时候,白嘉月终于忍不住了。 “小郎哥,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咱们又不是外人,想说你就说呀。” 朗嘉誉表情有些纠结。 “你干什么坏事了吗?”白嘉月道:“害怕被哥哥打?” 朗嘉誉顿了一下:“没有。” “没有你抖什么?” 朗嘉誉道:“我怕说了以后,就要被打了。” 邢子默是真打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他赏罚分明,手下人做事做的好,出手豪爽一点不小气。手下人犯了错,也是该打打,该罚罚。 不过都是有分寸的,真到了要打死的地步,那得是多大得事情,那就要送巡捕房处置了。 “呃,那你先说说看。”白嘉月也真心为他考虑:“要是不太好,我就不告诉哥哥。” 朗嘉誉笑了一下。 刚开始的时候,邢子默让他保护白嘉月,他心里七上八下许久。生怕这差事不好做,比和别的势力火拼还难。 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何况还是个枪法奇准的大小姐,一听就不是温柔贤淑那个性格的。 好在白嘉月虽然开朗,但很讲道理。 朗嘉誉在跟了白嘉月一天后,回去特意给祖宗上了个香,感谢祖宗保佑。大小姐真是个好姑娘。 朗嘉誉将车在路边停下,说:“我有个朋友,是以前在棚户区时候认识的姑娘。她家里穷,我家里也穷,可以说我们俩那时候,相依为命。” 白嘉月点头。 “后来,我被少爷带出了贫民窟,她也离开了。” “她去哪儿了?” “被她爹卖了,卖到了……长三堂子里。” “啊?” “后来,我去找过她,那时候我身上也有点钱了,想着能不能赎她出来,给她点钱,再给她找个正经工作,也算是全了小时候的一点情谊。” “恩。”白嘉月道:“那你去了吗?” “我去了。”朗嘉誉道:“可她那时候已经是当红的姑娘了,她……问我喜欢不喜欢她,要是喜欢,她就跟我走,要是不喜欢,她就不跟我走。” “那你喜欢吗?” 朗嘉誉摇了摇头:“不喜欢,我只是把她当妹妹,我不能骗她。” 白嘉月不太明白:“所以,她还在长三堂,你还想接她出来?” 这么多年还惦记着人家姑娘,那还是喜欢的呀? 而且,这有什么好发愁的,朗嘉誉现在的身家,养一个姑娘绰绰有余,邢子默也不可能管手下的感情生活,只要不是被骗了,养谁都行。 “不是,我不是想要接她出来,我们只是朋友,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我也不能强求。” 朗嘉誉看的很开。 白嘉月不解:“那你在烦恼什么?” 朗嘉誉道:“沈探长要手下查海城所有的窑子,这个思路没错,但是有些事情,巡捕房未必能问出来。对官府的人,他们总是有戒心的。” 白嘉月明白了:“你想去找她打听情况?” 朗嘉誉点了点头。 “那就去呀。”白嘉月觉得朗嘉誉说的很有道理:“走,这就去。” 朗嘉誉为难道:“少爷知道我带你去那种地方,肯定会生气的。我想着,我把你送回家自己去,你肯定也不乐意。” 这么大的热闹,白嘉月肯定要凑。 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真是太了解我了。”白嘉月想了想:“那这样吧,我在车里等你,我不进去。” “真的不进去?” 白嘉月举手发誓:“绝对听话。” 朗嘉誉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捣乱的大小姐,是最好的大小姐。 第63章 富贵太太和狐狸精 朗嘉誉开车去了长三堂。 没到门口,就停了车。 他将车停在路边,一个热热闹闹的地方,路灯明亮,人来人往。 白嘉月将头探出车窗,左看看,右看看。 “这就是长三堂?” 这不是秋林百货吗?也没看见哪里有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啊。 “这里不是。”朗嘉誉往前面的路口指了一下:“直走,左转,再右转,就是长三堂了。” 白嘉月不明白:“那你为什么在这停车,要买东西吗?哦,对,去找朋友帮忙,当然不好空手,是要买点什么礼物才好。” 之前说朗嘉誉不懂人情世故,草率了草率了,看来也不是完全不懂。 “不是,不用。”朗嘉誉道:“我只是单纯的想把车子停远一点,我走过去就行,小姐你就在车上等我。要实在无聊就去逛逛商场,看看衣服化妆品什么的。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朗嘉誉就下车了,把车钥匙丢了白嘉月,快步往前走去。 白嘉月无话可说。 她刚才心里还想着,虽然不能进去,但是在门口瞅瞅也行。看看长三堂和百乐门到底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朗嘉誉这么谨慎,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啊。 看着朗嘉誉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转弯的地方,白嘉月百无聊赖,要不,就去逛逛商场吧。 以后也是有工作,要上班的人了呢,说不定真的没有什么时间逛商场了。 白嘉月这么想着,也下了车。 秋林百货,是海城的第二大百货商场,白嘉月来的不多,也还新鲜。 进了门,一楼入口便是几个卖包的专柜。路易威登,香奈儿,古驰,应有尽有。 这样的大商场里,有很多外国来的名牌,各式各样的新款,都很受海城上层的小姐太太的青睐。 白嘉月也和几个品牌的导购很熟,一旦有了新品,就会打电话去家里。 要么,请白嘉月去商场看看,要么,送上门也是可以的。 大商场大品牌的销售,想要在海城做出成绩来,对海城有钱人的了解,那可非常熟悉才行。 白嘉月随便逛逛,有合眼缘的就买一个,没有也无所谓。 进门第一个是路易威登专柜,柜员只看了白嘉月一眼,就笑着迎了上来。 什么人只是随便逛逛,什么人可以随便买买买,她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白嘉月虽然穿的看起来很随意,没有一身的金银珠宝,但身上随便一件衣服,一双鞋,都价值不菲。 她买个这样的包包,也只是随手的事情。 不用看价格,就看这一刻的心情好不好。 “小姐,您好。”柜员带着标准的笑容:“您想看点什么?” “随便看看。” “好。”柜员道:“您可以看看这一排,都是我们这周才到的新款……” 正说着,白嘉月听着隔壁似乎有很大的动静,不由的探头过去。 这一看,不由的道:“她们家怎么了?不做了?” 隔壁是香奈儿专柜,地上摆着好几个大箱子,柜员正在往里面装包。 这是要撤柜吗? “不是。”路易威登的柜员有点不屑:“有人把她们店里所有的货都买下了。” “啊?”白嘉月很奇怪:“买那么多干什么?” 包又不是包子,先不说有钱没钱的问题,买那么多干嘛?也没有必要一天换一个吧? 就算可以一天换一个,这一个柜台的包包,也不全是限量款,还有重复的呢。 “谁知道呢。”柜员有点八卦,低声道:“听说,是个大老板,为了博佳人一笑。” 白嘉月感兴趣的听着:“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但愿以后哥哥追嫂子,不要干出这样的傻事来。 白嘉月顺手选了个米色的包包:“这个要了。” 柜员兴高采烈,接着八卦。 “这已经是第二波了,一个小时前,已经送了五箱走……” “啊,这个大老板的心上人,是想开店卖包吗?”白嘉月更奇怪了:“之前五箱也是包啊?” “哦,不是,是衣服。” 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十分奇怪。 明明是装潢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品牌专柜,柜员和白嘉月两人明明不是偷东西,但是站在货架边,一边看包一边说话的样子,有点鬼鬼祟祟的。 白嘉月买了两个包。 正打算付钱,听着外面更闹了,像是有许多人走了过来。 热闹,又有热闹来了。 她和柜员一起往商场大门口看去,柜员突然激动起来,赶紧扯了扯白嘉月的袖子,压低声音:“是她,就是她。” “是她买的?” “不不不。”柜员说:“你看后面的箱子,这是又把买的衣服退回来了。” 一个穿着端庄富贵的中年女子一脸戾气走在最前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太太。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伙计,扛着抬着好几个大箱子。 柜员不认识这位太太,但是认识这些箱子,正是上一波被买走的那些。 太太走到了对面的一家衣服专柜前,身后伙计将一个个箱子放在地上。 “这些衣服都给我退了。”太太冷声道:“平时给狐狸精三瓜俩枣的,那也就算了。现在开始成箱成箱的送了,当我已经死了吗?” 商场里所有的东西,如果没有拆封使用,没有损坏,不影响二次销售,都是可以退的。 这些衣服显然还没有送出去,就被退了回来。 只见那柜台的营业员看见退回来的箱子,脸上的表情要多愁有多愁,就像是吃了一个臭鸡蛋似的。 本来想着这个月的销售任务完成了,大笔奖金到手了。 这下好了,白忙活一场。 正在隔壁装包的柜员,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这包,装,还是不装?虽然钱已经付了,可是人家太太要是不乐意,是可以随时退的呀,到时候就白忙活了。 呕吼,这场大戏,更大了。 白嘉月觉得自己还能再买两个包,不着急走,现在就算朗嘉誉站在长三堂门口挥舞小手帕,她也不会走的。 衣服专柜的柜员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林夫人,林夫人您这是……为什么要退呢,这衣服……” 林夫人一拍柜台桌面,震得楼都抖了一抖。 “退。”林夫人道:“你要是不给我退,我就把你柜台都砸了。我的钱就是丢水里听个响,也不能便宜了那些狐狸精。” 第64章 光明堂 白嘉月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她觉得这太太说的对啊。 为什么要给狐狸精呢,所有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不对的。有钱给自己买点好东西,再奢侈也开心。或者,做慈善也行啊,安心。 白嘉月低声道:“这林太太,是什么身份啊?” 柜员也低声道:“她先生林昌,是昌盛银行的董事。”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有钱。 白嘉月连连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这事情其实跟柜员没有关系,但是林太太气头上,少不了见谁骂谁。看这样子,估计是刚在家里和自己丈夫吵了一架出来的。 柜员也只是两个小姑娘,被骂的眼泪汪汪的,一边抹眼泪,一边给办理退货退款,怪可怜的。 几个伙计站在一边,大气儿都不敢出。 旁边本来在装包的柜员,已经开始拆封重新上柜了。 别趟这浑水,免得火烧到自己。 白嘉月津津有味的看了一阵子戏,朗嘉誉回来了。 朗嘉誉从长三堂里打探了消息出来,没在车上看见白嘉月,知道她肯定逛商场去了。 白嘉月这样的小姑娘,又买的起,没有不爱逛商场的。对这个爱好,邢子默表示很安心,随便逛。 进了商场门,没两个柜台就找到了正在一边结账,一边看热闹的白嘉月。 “小姐。”朗嘉誉快步走了过来。 “小郎哥你回来啦。”白嘉月恋恋不舍又看了一眼还在骂骂咧咧的林太太:“我们走吧。” 朗嘉誉熟门熟路的将白嘉月买的几个袋子全部拿上。 柜员亲切道:“小姐慢走。” 司机来接了。 两人出门,就看见一辆车急匆匆的在门口停下,急的甚至能看见刹车和地面的火花。 车还没完全停稳,里面就冲出来一个人,慌慌张张的差一点撞到了朗嘉誉身上。 那人无暇和朗嘉誉多说一句话,冲进了商场。 白嘉月道:“小郎哥,你知道林昌吗?昌盛银行的董事。” “知道啊。”朗嘉誉看了看车:“恩,这就是林家的车。” 海城总共就那么多汽车,大部分朗嘉誉都认识。 两人回了车上,白嘉月就把刚才看的热闹当八卦跟朗嘉誉说了,买包纯属意外,主要是听八卦去了。 “我哥可不能干这种事情。”白嘉月最后总结:“等有了嫂子,我要帮嫂子看好他,不能让他红杏出墙,闹的家宅不宁。” 红杏出墙四个字把朗嘉誉雷的外焦里嫩。 但是朗嘉誉绝对不会教育白嘉月,他犹豫了非常短暂几秒钟,坚定道:“小姐说的对。” 亏妻者百财不入,爱妻者风生水起,家庭不和睦,影响赚大钱。 这只是一个小小插曲,上了车,白嘉月道:“小郎哥,见到你朋友了吗?” “见到了。” “怎么说,有什么线索吗?” “有。”朗嘉誉道:“她说长三堂最近生意不好,其他的堂口生意都不好,为了抢生意,前几天还有姑娘打架来着。” “啊,为什么生意不好?”白嘉月一边问,一边还忍不住往回看:“有什么原因吗?” “有。”朗嘉誉道:“据她打听的消息,在城郊有一个小楼,说是有不一样的美人,有很多客人慕名而去想要一亲芳泽。有些无功而返,有些,就着了谜,再也没有回来过。” 白嘉月一听,这有点不对劲啊。 “城郊新开了一家窑子?” “不好说,也算不上窑子,可能是个暗娼堂子。”朗嘉誉道:“我想着要不要去跟沈探长说一声,去看看。” 就听那地方,也绝对不是一个常规的窑子。 不管是高档如百乐门,低档如长三堂,这些处所,都会选在人多热闹的地方。 皮肉生意也是生意,没有开在鸟不生蛋的地方的道理,在那种地方,哪有客人呢。 一个窑子开在城郊,客人怎么去。 有车的人海城能有几个,没车的,走路过去,到了都累傻了。还能干点啥? “去。”白嘉月道:“沈探长这会儿肯定在巡捕房,我们直接过去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要对得起二十个大洋啊。” 朗嘉誉点头。 他除了白嘉月答应分给他的十个大洋之外,还有邢子默给的钱呢?可不少,远不止二十个大洋。 朗嘉誉开车往巡捕房去,百货商场里,传来林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声。 白嘉月的车开走之后,林太太在伙计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出了百货大楼的门,上了车,飞速开走了。 沈淮正在汇总白天各处查来的消息。 巡捕房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也查到了一些。 于英勋道:“老大,根据兄弟们们查到的消息,在城郊有一家新开的窑子,叫做光明堂,这个窑子,跟旁的可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子?” 不过一听名字,确实就不一样。 一个窑子,不起个风花雪月的名字,叫什么光明堂,乍一听起来,不像是个窑子,倒像是个眼科医院呢。 于英勋道:“这光明堂里的姑娘,是太阳女神下凡。” 沈淮忙了一天,本来就头昏脑胀的,这会儿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谁下凡?” “太阳女神。”于英勋道:“想去光明堂和女神见面,那可没有那么容易。首先要真心,然后要钱,再然后,还要看女神愿意不愿意见你。” “这太阳女神,这么高贵?这么高贵的女神,下凡就做皮肉生意,这也未免格局太小了。” 哪怕你传个教呢,也是那么回事。 于英勋也觉得好笑。 “虽然听起来荒谬,但兄弟们打探出来的消息,确实是这样。”于英勋道:“不过没有太具体的,因为去了光明堂回来的男人,一个个都缄口不言,说是要保密,不然的话,会被神明惩罚。” “妖言惑众。” 沈淮起身道:“走,你再叫上两个兄弟,过去看看。” 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既然是太阳女神,想必不害怕黑暗。 只怕干的事情,都是黑暗里的事情。 当下沈淮带着于英勋,乔鹏鲲就出发了。 车子刚出了巡捕房的门,碰上了白嘉月。 两边停车说了一下情况,这不是巧了,一起出发。 第65章 迷幻小楼 光明堂的具体地址他们并不清楚,一时也找不到知道具体地址的人,但是哪个方向的城郊,房子并不多。 但按照几方汇总来的消息,有一个大概的范围。 在这个范围内,应该不会太难找。 地头蛇于英勋介绍道:“城郊之前热闹过,有一个大老板买了一块地皮,想要把周围的山和河流都圈进去,搞一个度假山庄,因此也盖了一些房子。” “可是后来没成功,大老板撤了,那一片又荒凉起来。有一些当时盖的很好的小楼都荒废了。” 白嘉月奇道:“房子那么好,又没有主,难道不会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里面住吗?总遮风挡雨,比住在桥洞下面好吧。” “也有的,但是不多。”于英勋解释道:“一来,离市里毕竟远了一些,没有车不太方便。流浪汉除了住,也要吃。在这种个地方,要饭都找不着人。” “二来,只有房子没有人的地方,难免有些闹鬼的传言,很多人不敢住。” 光明堂不可能自己盖个房子,大概就是找了个之前的房子,收拾收拾,就可以开门迎客了。 这样的屋子和废弃没人住的屋子自然不一样,在外面看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果能碰见住在附近的流浪汉,更是一问便知。 两辆车出了城,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里没有路灯,好在月光明亮。 众人一栋房子,一栋房子的找了过去。 虽然一时没找到光明堂,但确实找到一个流浪汉。 流浪汉当时正裹着被子,躺在一栋废弃的屋子里,被汽车的声音和灯光吵醒了,睡眼朦胧往外看。 “有人。”于英勋眼尖,一眼看见立刻道:“我去问问。” 说着,停下车,于英勋和乔鹏鲲都下了车。 两人过去打听了一下。 因为给了钱,流浪汉非常合作,表现非常友善,说的非常详细。 于英勋一脚油门,便目标准确的去了。 一边开车,一边说:“就在前面有个小楼,前段时间挺热闹的。总有各种各样的男人过去,刚才那人说,他也过去看了,但是小楼边上雇了人,一般人不让进。” “一般人不让进是什么意思,那什么样的人才让进?” 白嘉月此时就坐在后排。 她觉得分两辆车坐太费事了,问个话还要将脑袋伸出窗子喊,干脆就从自己的车出来,坐上了巡捕房的车。 反正巡捕房的车里只有三个人,加一个也坐的下。 只是可怜了朗嘉誉,变成了孤家寡人。 于英勋道:“光明堂有一个光明使者,我感觉就是老鸨之类的人吧,是个秃顶的男人,他负责收钱,和太阳女神沟通。让哪些人进,不让哪些人进。” 流浪汉虽然没有进去的资格,但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光明堂再不讲理,也不能方圆多少里都不让进吧。 那些进去过的,可能出来守口如瓶。但是更多没被允许进去的,自然就少不了要八卦一番,发发牢骚。 流浪汉就是从这其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开始的时候,进光明堂的条件松一些,当然也要钱,但是身份卡的不严。”于英勋说:“流浪汉甚至说自己都动过心,想要看看太阳女神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最终没舍得。” “后来,太阳女神的名号出去了,慕名而来的人更多,筛选就更严格了。也就是身价上来了,钱要的更多了的意思。” 开始说不定十个大洋就能见面,五十个大洋就能过夜。后来,这价格水涨船高,一百,一千,源源不断的钱送了过来,自然价高者得。 窑子里,姑娘本质是一种商品。 太阳女神,也不过是奇货可居。 白嘉月好奇道:“这个太阳女神,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美丽。是长得像个太阳呢,还是性格像太阳呢,总不能是会发光吧?” 总要有个说法。 众人顺着白嘉月的思路往下想,觉得都不太靠谱。 长得像个太阳是什么鬼?圆的?是个胖子? 性格像太阳也很扯,花钱去逛窑子的男人,可不是去听人开解心事的,性格要相处才知道,他们可没那闲情逸致。 至于发光…… 人怎么发光? 身上通电也不能发光啊。 这一点,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热烈的讨论起来,只有被抛弃的朗嘉誉寂寞无聊的开车跟在后面,抓心挠肝的。 终于到了地方。 确实很好分辨。 在一栋一栋荒废破旧的小楼里,有一栋,是被整理修葺过的。 门前一点儿杂草都没有,大门上刷了漆,挂着新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 光明堂。 这三个字也不知道请哪个天桥下说书的先生写的,实在是不怎么样。 众人下了车,四周一片黑暗,好在有人手一个手电筒。 朗嘉誉站在白嘉月身边,叹了口气。 “怎么了?”白嘉月道:“小郎哥,你不舒服吗?” “不是。”朗嘉誉又叹了口气:“要是少爷知道我半夜陪你来逛窑子,一定会打死我的。” 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还是于英勋纠正道:“郎先生,我们这是半夜来查案,不是半夜逛窑子。” 你说话能不能抓一下重点? 朗嘉誉将白嘉月又往后拽了拽。 都行,随便吧,小姐站我后面就行。 乔鹏鲲走在前面,大门没锁,他推开了门。 里面一片黑暗,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但他还是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小楼里没有房屋无人打理,不通风,发霉腐烂的味道,而是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是上好的熏香,好几十个大洋一块。 看来这太阳女神,走的确实是高端路线。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难怪能叫这么多人神魂颠倒。 一楼进门是个堂屋,正中间挂着一幅画像。 一个神女,身上散发着万丈光芒。 前面是个条桌,上面放着香炉,香炉上还有未燃完的香烛。 前面一个垫子,就是庙堂里,给人跪拜的那种蒲团。 众人又上了楼。 楼上和楼下的环境,截然不同。 如果说楼下简单清晰,有点仙风道骨,超然世外的意思。那么楼上,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第66章 一个脑袋的鬼 踩着吱吱呀呀的木制楼梯,一行人鱼贯上了二楼。 他们竟然没有在这个小楼里找到电灯的开关,不是没有,是被破坏了。 乔鹏鲲还是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顺口说:“难道是因为,光明女神太光明,所以,王不见王,房子里不能有灯光?” 看门上一层薄薄的灰尘,这里应该有几日没人来了。 整个小楼像是已经被放弃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大家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 白嘉月也顺口道:“那她白天怎么办呢,一辈子都在黑屋子里待着么?” 想想就觉得怪诡异的。 于英勋正要接话,然后乔鹏鲲哎呀了一声。 这一声顿时让大家警觉起来,能掏枪的都掏出了枪。 乔鹏鲲紧接着又道:“这什么玩意儿啊……” 听起来,好像又没有什么危险。 众人鱼贯上了楼。 虽然没有电灯,可人手一个手电筒,也足以照亮二楼的空间。 众人都有些傻。 二楼的布置非常独特。 满屋子都挂着轻纱,水红色的,浅粉色的,淡蓝色的,白色的。 轻纱之中,一张圆形大床。 床幔也是轻纱的,层层叠叠,要是白天亮堂堂的环境下看,应该还挺唯美浪漫的。但黑灯瞎火的看,就有点阴森诡异了。 幸亏人多,要是人少,真的挺吓人。 大床边,有一个精巧的床头柜,床头柜上,有一个烛台,上面一支蜡烛。 蜡烛被燃烧了一半。 这蜡烛也不知道是给光明女神照明的,还是给上门的客人照明的。 不过这样的环境中,若是一个女子曼妙多姿,在若隐若现,若有若无间,确实撩人。 沈淮道:“看样子,这太阳女神就是个有噱头的暗娼。大约是名头太响,引得客人神魂颠倒,后来收不住了,他们也怕出事,于是便跑了。” 经过一番调查,十有八九是自焚的陈祖业。 把所有钱都败光了的游向文。 都是极端的崇拜,痴迷者。 虽然他们的行为可能是自愿的,但闹出了人命这可不得了,一定会被追究责任的。 众人在房间里搜了一遍。 什么也没有,床头柜下面有个柜子,于英勋手快,打开看了一下,然后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找到什么东西了?”沈淮就在一旁,于是走了过去。 于英勋强作镇定的说:“没什么。” 这大家自然是不相信的,没什么,你关抽屉的声音那么大做什么? 沈淮狐疑的看了一眼于英勋,将抽屉拉开……又关上了。 乔鹏鲲就站在他身边,也顺便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说,在僵硬了一下之后,往一旁走去。 此时,白嘉月正在检查窗户,朗嘉誉自然是跟在她身后。 白嘉月还等着沈淮说是什么东西了,等了一会儿怎么不见他说话,追问道:“发现什么了呀?” 怎么还一看一个不吱声呢? 沈淮说:“真的没东西。” 朗嘉誉狐疑的转头看了沈淮一眼,沈淮连连摇头。 奇奇怪怪的,但是朗嘉誉还是决定相信沈淮一回,毕竟他一直觉得沈淮对白嘉月是相当纵容的。 具体体现在,之前他不愿意得罪白嘉月的事情,想让沈淮当坏人,但是沈淮一点儿不上当。 那么沈淮觉得白嘉月不能看的,可能是真的不方便看。 毕竟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在这种地方,有不能看的也很正常。 朗嘉誉挑了挑眉,给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沈淮果然懂了,点了点头。 朗嘉誉也懂了。 白嘉月检查完了窗子,没看见自己忠心耿耿的小郎哥瞒着她在外面有了情况,正要往床边走去,朗嘉誉突然说:“谁?” 白嘉月吓了一跳。 “什么?” 朗嘉誉往楼下跑去:“我好像听见楼下有声音。” 白嘉月不疑有他,众人陆续下楼。 可是楼下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呼呼的吹过。 朗嘉誉抱歉道:“大概是我听错了。” 众人都没有责备他,这种地方,可能会有野猫野狗,听错也很正常。 “看了这里是没有什么了。”沈淮道:“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白嘉月本来还在想那抽屉里是什么,被这一打岔,也忘了。转念一想,应该是没什么,要是有什么的话,沈淮不应该完全不当回事。 可能是有个蜘蛛壁虎在里面,于英勋被吓了一跳,觉得没面子不好意思说吧。 “那就走吧。”白嘉月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汽车往回开,已经十一点了,白嘉月靠在柔软的座椅上打了个哈欠。 幸亏她不用坐班,明天早上不必起早准时上班,可以补个觉。 回去的路上,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呢,也可以打个盹。 于是白嘉月又打了个哈欠说:“小郎哥,我睡会儿。你要是开累了就喊我,我给你换换手。” “好的。”朗嘉誉说:“你睡吧……” 话没说完,前方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喊。 “有鬼啊……救命啊……” 半夜三更,这声音在寂静无人的荒地里格外的瘆人。 白嘉月的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下子清醒过来,扒着座椅往前看。 这声音有一点耳熟,好像就是刚才给他们指路的那个流浪汉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了? 前面的车踩了油门,加速往前冲去,朗嘉誉连忙跟上。 白嘉月也紧张起来,盯着前面看。 没开一会儿,在延绵起伏的惨叫声中,果然看见刚才那个流浪汉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了过来。 跑两步还摔了一跤,但是丝毫也不觉得痛,爬起来接着跑。 在流浪汉跑到了面前的时候,于英勋停下了车。 流浪汉一下子扑到车前,喘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一边踹,一边指着身后:“鬼,鬼,鬼……” 众人从车上下来。 “喘口气,慢慢说。”乔鹏鲲道:“有什么?” “有鬼。” “什么样的鬼,在什么地方?” “就,就一个脑袋……”流浪汉见这么多人,也不是太害怕了,缓了一下,连说带比划:“就一个脑袋,还冒着绿光……就在前面,前面一个废弃的房子里。” 第67章 废弃医院 众人听的都是一头雾水。 “你冷静点,别抖。”于英勋道:“讲清楚,什么脑袋,什么绿光,什么鬼……这世上哪里有鬼?” “有的,真的有鬼。” 流浪汉用非常确定的语气说:“我眼神可好了,绝对没有看错,就是一个绿色的脑袋,还发着光,绿色的光。” 虽然没有人相信这世上有绿脑袋的怪物,但流浪汉一副非常笃定的样子。反正是顺路,大家便打算去看看。 沈淮让流浪汉上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按着他指路的方向往前开去。 他们两车人,也不怕前面有什么陷阱。 开了十来分钟,转来转去的,流浪汉喊了一声:“就是前面那个楼。” 汽车慢慢停了下来。 月光下,这果然是一栋废弃的小楼。 本地人于英勋看了看说:“这地方我知道啊,这是个废弃的医院。” 白嘉月道:“医院?什么医院,为什么会废弃了?” 众人都下了车,只有流浪汉还躲在车里。 “哎,下来啊,你说哪儿闹鬼。”乔鹏鲲把流浪汉往外面拽:“你也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胆子那么小呢?” 流浪汉缩在车里抖,他是真不想下来啊,但是敌不过乔鹏鲲的力气,还是被拽下来了。 “站直了。” 乔鹏鲲在流浪汉肩膀上大力拍了一下,差一点把人给拍趴下。 沈淮道:“不让你打头阵,你说在哪儿遇见鬼的,我们跟你一起进去看。” 白嘉月也点头。 还说:“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朗嘉誉很想说,其实我有点怕,小姐你还是别进去了,就在车里待着好吗?但是他知道肯定劝不动,所以干脆不说话。 要是邢子默知道半夜一点,白嘉月去鬼屋抓鬼,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流浪汉看了看众人,特别看了看白嘉月,觉得她说的对。 这里的一群人,看穿着,看气质,还开着车,他们的命比自己可要贵重多了,他们都不怕,自己好像是没有害怕的理由。 流浪汉哆哆嗦嗦的挺直了腰。 “就,就在前面。我带你们过去。” 流浪汉往前一指,于英勋走在了前面,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拔出了枪。 众人也都拔出了枪。 流浪汉又多了一点安全感。 走进院子里,看见边上有一块已经破破烂烂,裂开了缝,勉强能看见字的牌子。 沈淮道:“这里以前是一家教会医院?你们看楼上,是不是有个十字架?” “哦,对,好像是。”于英勋道:“好像是个教会医院,废弃的日子有点久了,我也没来过,但是听长辈说过,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才关门的吧。” 于英勋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想要知道,得回去查资料了。 白嘉月道:“教会医院,背景应该挺硬的吧。看样子是出了大事,难道是医治死了人?” 这就不好说了。 但如果能让一个教会医院关门,要么,死的人是不得了的身份。要不,死的人多。 众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流浪汉走在中间,一边缩头缩脑的四下看,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听着听着,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就在前面,前面有个楼梯往下,有个地下室,我就是在楼梯口看见一个绿色的脑袋一闪,差一点把我吓死。” 医院,夜晚,地下室,这简直就是恐怖氛围叠满了,众人终于也跟着有点紧张起来。 这医院真是荒废太久了,撤走的时候也很仓促,走廊上乱七八糟,两排的房间玻璃破了许多,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电早就没有了,好在人手一个手电筒,也照的挺亮。 很快就到了往地下一层去的楼梯口,突然,于英勋停下了脚步,说了一声:“有情况。” 这三个字的语调有点不对了,明显紧张起来。 于英勋这一紧张,别人还好,差一点把流浪汉给吓跑了,他立刻蹲了下来,这样感觉自己是被许多人包围在中间的,安全一些。 沈淮沉声道:“你也看见绿头鬼了?” “不是,没有。”于英勋道:“但是地上有脚印。” 因为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人进了,所有地方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们刚才进来就看见了,有两串混乱的脚印,那两串脚印是流浪汉留下的。 一串平稳一点的是进去的。 另一串乱七八走的,是出去的,那是落荒而逃,明显能看出来步伐变大了,歪七扭八,中途好像还摔了一跤,滚了几滚。 沈淮道:“你刚才有没有下楼?” “没有,绝对没有。”流浪汉斩钉截铁的说:“我远远的看见楼梯口冒出一个绿色的脑袋,差一点就直接吓死了。哪里还敢下楼?我直接就跑了。” 好几道手电的光都照在下楼的楼梯上,非常明显的,在楼梯上,有好几行脚印。 有人进入了地下室。 “我说的吧,这里有鬼!”流浪汉的声音带了哭腔:“我没有骗人吧。” “不是,你仔细看看。”白嘉月道:“这是脚印啊。” “我看见了。” “那就不是鬼啊。”白嘉月道:“你想,鬼怎么会有脚印呢?要是像你说的,只有一个绿色的脑袋飘来飘去,怎么会留下脚印?” 流浪汉愣了一下。 “好像……有道理啊。” “有道理吧,既然不是鬼,那就是人。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还有枪,那你还怕什么?” 流浪汉被说服了。 他看见连白嘉月都握着枪,而且握枪的姿势非常娴熟,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众人研究了一下楼梯上的脚印。 “这脚印有点小啊。”于英勋道:“不会是女鬼吧?” 而且还不止一个,楼梯上的脚印十分混乱,细细的分辨了一下,至少有两双脚印。 沈淮道:“下去看一看。” 不管是人,是鬼,是人在装神弄鬼,一看便知。 还是于英勋打头阵,慢慢的下了楼。 就算不相信有鬼,也要谨慎,毕竟不知对方是个什么东西,哪怕是躲在暗处砸一块石头,也是危险的。 楼下的情况,比楼上更阴森。 一楼还有从破了的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地下一层,就是完全的黑暗了。 第68章 地下一层 刚才在楼上还觉得自己鼓起了勇气的流浪汉,这会儿又有点怂了。他忍不住道:“我们就非得这会儿来吗?能不能……能不能白天再来?” 于英勋给了他一个残忍的答复:“说不定现在人还在,白天就跑了。” “是呀。”乔鹏鲲也道:“你有什么可抱怨的,要不是你鬼喊鬼叫的有鬼,我们这会儿已经在家里睡觉了。” 三更半夜的陪你在一个废弃的医院里抓鬼,难道我们很开心吗? 流浪汉欲哭无泪。 好像是他求救来着,可是,他已经后悔了呀。 呜呜呜…… 他只是个流浪汉,居无定所,完全可以换个地方住,没必要在这里耗着呀。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还是白嘉月心地善良,在自己也觉得有点恐怖的情况下,还安慰了流浪汉一句。 “其实这种地下室,如果没有灯,白天和晚上也没有区别啊。白天太阳也照不进来。” 流浪汉一听,真是无言以对。 是的,白天这里也是黑的,所以就不要挑时间了,都一样。 手电的光在地上照过去,一路都有脚印。 这是一个走廊,两边都是房间,门大多是开的,因为许久没有人来,结满了蜘蛛网。透过蜘蛛网,能看见里面的混乱和荒凉。 众人跟着脚印,慢慢的往前走。 突然,一个黑影从房间里窜了出来,正好窜到了白嘉月脚下,跑了过去。 这时候大家的精神都绷得很紧,白嘉月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是跳了起来抓住了前面的人,然后枪响了。 地下室空旷,这一声震耳欲聋,简直像是在众人耳边炸开一样。 接着就是一瞬间死一般的安静。 然后,沈淮低声道:“没事儿吧?” “没事……” 幸亏地下室黑乎乎的,没人看见白嘉月脸上有点红。她不是特别怕老鼠蜘蛛这种一般女孩子都害怕的小东西,但也不是完全不怕。 但刚才,确实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意外了。 “我其实胆子没那么小的。”白嘉月尴尬的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 沈淮站稳,把趴在自己背上的白嘉月放了下去。 这姑娘虽然不会功夫,身手是真灵活,刚才从背后那一跳一窜,他都没反应过来。也吓了一跳,差一点把人摔下去。 不过也不是那好摔的,白嘉月跳上来的一瞬间一只手就从后面勒住了她脖子,攀的稳稳当当的。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就在墙边上,看见一只被打死的大老鼠。 众人跟真是服了,白嘉月这姑娘吧,胆子虽然不是特别逆天,但是枪法,那是真准,没话说。 流浪汉今天一下子接触了太多东西,脑子都有点不转了。 朗嘉誉道:“小姐,你要是害怕的话,我陪你先上去。” “不用。” 白嘉月有点恼羞成怒:“我没事。” 行行行,没事就没事,大家继续往前走。 反正他们这一群人一起进来,又是脚步声又是说话声,已经这么大的动静了,也不在乎那一枪。 越往里走,众人越觉得心惊。 乱七八走的脚步,不仅仅在走廊上,有些房间也有,但都是进进出出的。有人在这里到处乱窜。但是只在地下一层,没有上楼。 在一个房间里,可能是药房。 “探长,你来看这个。”于英勋用手枪扒拉着桌上的东西,是几个被打开的药盒,里面不知道什么注射液,还有针管,针头。 一只针管碎在地上,一只针管放在桌上,里面还有些液体,不知道是什么。 桌子上,不仅仅是着一盒药物,有好几种,众人看了一下,五花八门的,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好像有人在这里找药。”沈淮道:“针头上有血,这人给自己注射了,但他手法生疏,或者,非常心急。” 不但注射的手法非常生疏,所以沾了那么多血。而且,对方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药物治什么病,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众人又检查了一下,只留下这一点记号。 出了房间,继续往前找。 脚印在地上虽然很乱,可是哪里有,哪里没有,还是很清晰的。 再长的走廊,也是有尽头的。 很快就要到尽头了。 如果有人,就躲在剩下的短短十米里。 沈淮问流浪汉:“你之前有没有来过这里,对这里房屋的结构了解不了解?” “来过,但是没到过这一层。”流浪汉说:“这附近的房子我都进过,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医院是我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了。” 阴森,恐怖,伴随着各种诡异的传说,传染病,各种各样。 而且也很难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就算只是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不会有人愿意选择医院。 “没错。”沈淮道:“正常人是不愿意和医院有过多来往的,来医院的,只有病人。” 这两个散着来绿光的人,很有可能不是什么鬼怪,而是……生病了。 病急乱投医。 这一说,事情似乎靠谱了起来。 “可是什么病会发绿光呢?”于英勋疑惑道:“人会发光,那不是生病,是中邪吧?” 就算中邪,也没听说哪个妖怪附身,会叫人发光的。 白嘉月心直口快来了一句:“太阳神呗。” 大家的脚步一下子都停住了。 太阳神,这是神,不是妖怪。 但太阳女神呢? 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挂着光明堂匾额的那个小楼里,不就住着太阳女神吗? 虽然他们都觉得那就是一个暗娼的窝点,但是一个暗娼窝点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搞的客人不但欲仙欲死,而且如痴如狂,一掷千金,也是不容易。 可是为什么撤了呢? 海城有钱的人可多了,榨不干的。 “太阳女神,是个噱头。”沈淮道:“只是不知让人发光,是怎么做到的。” 可惜这里没有一个对医药方面有研究的人,得回去问问专业人士了。 走廊的尽头,就不好走了,通道狭窄,堆着许多乱七八糟得东西。 坏了的椅子,破烂的柜台,输液的铁架子……手电筒的光扫在上面,有混乱的手印。 刚才的鬼影,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第69章 熟悉这里的人 虽然大家心里都很好奇,但还是安全第一。 众人并没有着急往里闯,先观察一下。手电的光扫过走廊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什么发现。 再往里,因为堆放的东西太多,也看不清楚了。 沈淮道:“进去看看。” 老大一声令下,于英勋一马当先,便要将挡在前面的柜子推开,不然这些杂物的缝隙太小,孩子和瘦小的姑娘大概能钻过去,他们这一行身高马大的男人,肯定不行。 于英勋将手电递给一旁的乔鹏鲲拿着,自己两手去推柜子,柜子沉甸甸的,他刚要用力,突然走廊尽头一阵哗啦啦的响。 有人从里面钻了出来,飞快的冲进了最后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 “站住!” 众人七嘴八舌的喊着,然后就追了出去。 于英勋本来在推柜子的,这时候手在柜子上一撑,就跃了过去。 身为巡捕房探长的得力干将,他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 乔鹏鲲紧随其后,就是这些堆积的杂物非常大的影响了他们的速度。 沈淮转身说了一句:“你们别动。” 然后也追了过去。 沈淮这话,一方面是对白嘉月说的,另一方面,是跟朗嘉誉说的。让他们就别追了,让朗嘉誉哪儿也别动,好好站在白嘉月身边保护她就行。 朗嘉誉动也不动,握着枪,站在白嘉月半个身位前,高度警惕。 他觉得沈淮真是爱发号施令。 这话还要说吗?他就是白嘉月的保镖啊,哪怕外面有十个八个杀人犯也不关他的事,他只要坚守在白嘉月身边就好了。 但是白嘉月往前走去。 “走,我们也去看看。” 冒冒失失的往前冲肯定不行,但谨小慎微的跟上去,是可以的。 朗嘉誉点了点头。 “好。” 他就是那么没原则,也往前走去。 流浪汉本来是缩在一张桌子后面的,一见大家都走了,立刻也跟了上去。 虽然追上去有点吓人,但是一个人待在原地,也很吓人啊。 一个人最吓人。 于英勋和乔鹏鲲的动作很快,但是走廊上堵的实在难过,难免花了一点时间,当他们冲进房间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 但这是地下室。 这一排地下室的房间是没有窗子的,是在地下挖的洞,只不过挖的四四方方的罢了,哪里来的窗子? 两人一眼扫去没看见人。 可既然没有窗户,就不能离开,人一定还在房间里,躲在某个地方。 于英勋一手握枪,一手拿着手电筒,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大声道:“你们已经被发现了,出来吧。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但是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这个房间也不是太大,虽然不能说一眼尽收眼底,但一个人两个人,绝对藏不住。 众人都安静下来,屏息静气,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没有动静,但是楼上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楼上。”白嘉月立刻道:“楼上有人。” 要么就还是一个大耗子。 但哪有这么多大耗子,而且听声音这掉下来的东西不小,怕也不是一只耗子推的动的。 众人一起抬头,手电筒的光照在某一处,沈淮突然道:“这里有一个通道。” 教会医院还是挺有钱,房间顶上的是一块一块的吊顶,时间久了自然也都是灰,但是有一块,上面的灰比旁的地方少。 于英勋四下一看,虽然这屋子里没有梯子,但是有柜台。 他和乔鹏鲲两人将柜台拖过来,于英勋爬了上去。 地下室的层高有限,于英勋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爬上半人高的柜台之后,就能够着房顶了。 他眯着眼睛用手一摸,果然有问题。 这里有一个通道,可能是为了方便上下,也可能是为了紧急逃难用的。 很多地下室都有这样的设计,从这里到楼上,看起来只隔着一个楼板,可如果要从大门出去,再穿过走廊,那路不近。 如果刚才有人从这里的梯子跑了,他们在跑过通道,再绕进来,人早就跑了。 于英勋用手枪敲了敲屋顶,又用手推了推。 明显是能推动一些的,但不能完全推开,上面被扣住了。 于英勋道:“探长,你们捂着耳朵。” 众人连忙捂住耳朵,于英勋又推了几下,能感觉出来被扣住的地方。 他举枪对着缝隙里一连三枪。 简直震耳欲聋。 大家都捂住了耳朵,觉得还好。可怜于英勋没人替他捂着耳朵,都快要聋了。 但是他一边揉耳朵,一边再一推。 果然推开了。 “老大,上面是我们刚才看过的房间。”于英勋用手电筒一照,没看见人,将枪插回腰上,两手抓住洞口边缘,胳膊用力,便攀了上去。 乔鹏鲲也跟着攀了上去。 “上面没有人,有梯子。”于英勋在上面喊:“探长,这房间里还有一个后门,人从这里跑了。” 沈淮也攀了上去。 对他们来说,这好像挺轻松的。 白嘉月往上看了看,在心里估算了一下。 她的臂力是没有那么强的,自己把自己拽上去,恐怕上不去。 朗嘉誉道:“小姐,我们原路返回吧。” 这要是一段路,他可以轻松的把人背过去。但往上就没那么容易,也不安全。 但是沈淮已经从上面伸出手:“来,我拉你。” 白嘉月一看立刻来了精神:“好。” 说着,她手脚并用往柜子上爬。 朗嘉誉十分无奈,只好在一边扶着。 白嘉月站在柜台上往上伸手,沈淮抓住了她的胳膊。朗嘉誉扶住她的腰,往上一托。 人就被拽了上去。 “我上来啦。”白嘉月挺高兴的。 朗嘉誉立刻也跟了上去。 流浪汉在最后,他虽然没有经过训练,爬的有点艰难,但恐惧让人力大无穷,扒拉了两下,也上去了。 上面是他们刚才路过的一个房间。 但是他们没有进这个房间,因为房间通往内部走廊的一面是没有脚印的,他们就认为这里没有人进来过。 没想到房间还有一个小门通往外面,能明显的看见一串脚印出了小门。 房间的地上,有一把长梯子。 这梯子是方便从楼下上来的,那两个人从楼下上来之后,便将梯子抽走了。 打开小门,外面是一片黑暗。 这两个人对这一片是很熟悉的,有他们从楼下爬上来耽搁的这时间,早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众人看着茫茫黑夜,只觉得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第70章 尘封往事 “跑了。”于英勋郁闷道:“这下可不好找了。” 也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是什么样子,只有一个特征。 发光,发绿光。 “大家分成两组,在附近搜一下。”沈淮看了一下手表:“如果有线索就鸣枪示警,要是没有线索,半个小时后回到这里集合。” 不太好找,但是既然在这个地方,也不能完全不找。 既然会发光,在黑暗中躲藏,也没那么容易。 众人应着。 于英勋和乔鹏鲲带着流浪汉一组。 沈淮和白嘉月,朗嘉誉一起。 两辆车分开,一左一右的开去。 半个小时后,众人无功而返。 在无边无际的地方,躲藏和找,这是完全的两回事。一个人躲起来,一百个人也未必找的到。 沈淮看了看时间:“太晚了,今天先这样吧。明天再说。” 脑袋上冒绿光的不知道是不是人,但手下肯定是人,不能一次都累死了。要是累死了,别人不好说,明天邢子默肯定会来找麻烦。 众人上车,回城。 太晚了,就不回警局了,各自回家。 如果医院里的这两个奇怪的人和光明堂无关,那又多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如果有关,那光明堂的案子就更诡异了,今晚谁都睡不了几个小时,明天一早正常时间上班。 白嘉月回家已经是晚上三点半了,车开进院子,只看见家里的灯都暗了。 “我去休息了。”白嘉月低声说:“小朗哥,你也赶紧去睡吧,小声点,别吵醒哥哥。” 邢子默对白嘉月去巡捕房上班这件事情,保持中立态度。 去也行,他也不反对。 但总觉得巡捕房不是个好地方,不去最好。 妹妹不想上班,只想躺平吃喝玩乐,挺好的。作为富二代,只要不吃喝嫖赌不做生意,怎么都行。 想上班,也行。 但是,找个清闲安全的打发打发时间就行了,一忙忙到半夜,这可不太好。 家里又不缺这一个月二十个大洋。 于是两人像做贼一样,悄悄的各自回房,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二天一早,白嘉月是被闹钟吵醒的。 要是自然醒,肯定能睡到下午。 白嘉月看了看时间,七点。 巡捕房八点上班,虽然她不用准时到,但是既然有案子,自己又好奇,也不好太晚。 于是白嘉月打了个哈欠起身,洗脸刷牙换衣服,摇摇晃晃下楼。 邢子默就像是个老牌的大家长一样,坐在餐桌边,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报纸。 白嘉月曾经笑话过他。 一个开百乐门的老板,每天早上起来看报纸,搞得像是政府高官一样,装模作样的。 但是邢子默不为所动,依然订了好几份报纸。 朗嘉誉也已经起身了,坐在另一边的侧面。 邢家有规矩,但是没有那么多规矩。 比如在外面,邢子默和别人谈判,和同样身份的大佬见面,朗嘉誉这样的手下一定是站在身后的。 但是在家里,就不必那么拘谨,也是一样可以坐下吃饭的,一视同仁,当作兄弟家人。 白嘉月坐到了邢子默右手边,打招呼。 “哥哥,早上好。小朗哥,早上好。” “小姐早上好。” 佣人见了,连忙端上了早饭。 邢家的早饭,除非提前打了招呼,想吃牛排意面什么的,一般情况下,都是中餐。 今天早上是稀饭,鸡蛋,油条,包子,煎饺。 一人一杯牛奶,有时候是豆浆,也可以要果汁。 白嘉月一口气喝了半杯牛奶,拿过一个肉包子,啃了一口。 “慢点吃。”邢子默看了眼胃口很好的妹妹,问:“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白嘉月比划了一个手势。 三点。 “这么晚?”邢子默皱了下眉:“又出什么案子了?” 要是没有朗嘉誉陪着,邢子默过了十点就要开始全城找人了。有朗嘉誉陪着,巡捕房也打了招呼,他就先睡了。 “嗯嗯嗯,有一个奇怪的案子。”白嘉月捧着自己的碗挪到邢子默身边:“哥,正好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你说。” 邢子默放下手里的报纸,给白嘉月剥个水煮蛋。 “你知道城郊有一座教会医院吗?已经荒废了的那种。” “废弃的教会医院?”邢子默皱眉道:“废弃多久了?那医院叫什么名字?” “这我也不知道。”白嘉月道:“反正应该挺久了吧,看里面灰尘那么厚,估计好几十年了。医院的牌子都破了,名字也看不清楚。” 邢子默也不知道,他虽然一直在海城生活,可是也只比白嘉月大几岁罢了。 不过邢家有上了年纪的人。 邢子默叫来了老管家。 管家今年五十五,吃的盐比他们吃的饭都多。 “城郊的教会医院?”管家一想:“哦,我知道。小姐说的是仁爱医院,确实是一家教会医院,是美国一个传教士开的医院,不过已经关了多年了。” 白嘉月忙道:“那医院为什么关门了?” “这我也不确定。”管家说:“我没去过那医院,那时候我还小,也就是十来岁的样子。这医院的事情,也就是听大人说起过那么一两句,好像是出了医疗事故吧。” 仁爱医院关门的时候,管家十来岁。也就是说,医院已经关门四十年了。 白嘉月沉吟道:“你也不知道呀,那看样子,还要找年纪再大一点的人问。” 最好是住在附近的。 海城繁华,每天都有人破产,每天都有新店开张,要不是正好和仁爱医院有来往的人,几十年过去了,哪里还能记得是为什么。 邢子默道:“你们要是想查四十年前的仁爱医院,最清楚的,当然是同行。” 海城总共只有那么几家医院,不管是倒闭了一家,还是新开了一家,同行一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同行是冤家,医院也是以盈利为目的,也是有竞争的。自然要知道对方是怎么倒闭的,才好目标明确的幸灾乐祸,查漏补缺。 邢子默又道:“再或者,去报社问。一家医院倒闭这么大的事情,报纸一定会刊登出来。只要这家报社的年纪比仁爱医院大,就一定有记载。” 白嘉月觉得哥哥说的很有道理,吃完早饭,就带着朗嘉誉去了医院。 就去她之前受伤住院的那一家,老院长今年已经六十六了,一定什么都知道。 第71章 不合法的遗嘱 出发前,白嘉月给沈淮打了个电话,沈淮竟然已经到办公室了,也正打算出去。他便是打算去报社,听了白嘉月的话,表示认可。 当下兵分两路,白嘉月去医院,沈淮去报社。 挂了电话,白嘉月刚要出门,被邢子默叫住了。 “对了,月月,有个事情问问你。” “什么?” 邢子默道:“你是读法律的,这事情可能比别人熟悉一点。” 白嘉月奇怪了:“什么事情?” 邢子默最近有什么法律方面的困扰吗?百乐门惹官司了? 邢子默道:“是这样的,有一个人自杀了,他名下有不少产业。他自杀之前,写了遗嘱,要将所有的钱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至少他家里人觉得不相干的人。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儿女,这样的一个人……这个遗嘱有效吗?” “将财产留给不相干的人?具体是什么人呢?多不相干?” “不好说,可能是红颜知己,忘年之交吧。这个人大家都没见过,也不认识,也是在遗嘱里,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白嘉月皱眉道:“那,他写这个遗嘱的时候,有律师在场吗?有证人可以证明他是在自愿的,清醒的情况下写的吗?” “有。”邢子默道:“他当时请了律师过去,还有自己的朋友在,人也很清楚,将自己的遗嘱说了之后,就自杀了。非常决绝,没能拦住。” “这什么人啊。”白嘉月不由的道:“很有钱吗?” 邢子默点了点头。 “所有钱都留给红颜知己了?一点儿没顾老婆孩子?” 邢子默点头。 “这也太不像话了。”白嘉月道:“是谁啊,我认识的人吗?” 红颜知己就是红颜知己,老婆孩子就是老婆孩子,这是完全不同的身份。 现在这社会,在海城里,有钱的老爷少爷,在外逢场作戏的太多了,有红颜知己不稀奇。但是大多会很明确的分清楚,妻子是妻子,情人是情人。 何况还有儿女,那是正经的继承家业的。外面的,玩的再花,也是用钱买开心,再一掷千金送豪车名表,也只是一时新鲜。 自杀把钱留给情人,这是什么脑子? “你不认识。”邢子默道:“昌盛银行的一个董事,姓林,叫林昌。我在昌盛银行存了些钱,所以有些来往。” 白嘉月本来只是随便问问,但一下子愣住了。 “他是不是昨天自杀的?” 邢子默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见过他夫人。”白嘉月道:“昨天我去逛商场来着,看见林夫人去退货。说他丈夫买空了几个柜台给狐狸精,退到一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家里人找了过来,她急匆匆的就走了。” 当时也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很可能就是林昌自杀了。 “原来是这样。”邢子默皱眉道:“你说林昌买空了几个柜台,送红颜知己?” “是呀,很夸张的。几个柜台啊,一箱子一箱子的,害的我在那看热闹,都多买了几个包。” “怎么会这样?”邢子默也觉得匪夷所思:“我见过林昌几次,过年还一起吃了饭,他也不是如此一掷千金为红颜的人啊。” 这不是一掷千金,这是疯了。 白嘉月道:“该不是被查出来得了什么绝症,才会想不开吧?” 可惜邢子默和林昌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不太清楚。 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是林夫人已经乱了,林昌的儿子,林家的公子常来百乐门,所以认识了邢子默。 昨天的事情一出,父亲自杀了,还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一个不相干的,他们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的人之后自杀了,一家子都傻眼了。 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哭,还是该哭了。 冷静下来之后,林公子给邢子默打了个电话,想让他帮忙,找出这个女人。 邢子默和林公子的关系也没有那么铁,虽然觉得这事情很扯,但既然林昌留了遗嘱,遗嘱是否有法律效应?如果有,那要掰扯掰扯,要是没有,就不用掰扯了。 林家找到这个姑娘以后,肯定不会做好事。他和林家公子的关系,没有铁到帮他抓人,灭口。 “原来是这种情况。”白嘉月道:“虽然法律规定,一个真实有效的遗嘱是大于一切的。但是林昌这个遗嘱肯定不行,他的财产,也不全是自己的财产,有妻子的一份。他最多只能把自己的财产给红颜知己。” 邢子默点了点头。 “而且,他这个遗嘱违背公序良俗了。就算立遗嘱的时候表现的再精神正常,也可能被认定是不正常。如果林夫人起诉的话,我觉得很大的可能,法官会判定遗嘱无效。” “除非他这个红颜知己能证明自己和他之间非常亲密的关系,比如说,在什么地方同居,同进同出,夫妻相称,共同生活。或者,怀了他的孩子之类的。” 不然的话,那就太扯了。 一个女人哄一个男人神魂颠倒,将他的所有财产拱手相让。一般来说,大家管这个叫做骗子,不叫情深意重。 “我明白了。”邢子默道:“你去忙吧,我联系一下林家的人。” 林家的人应该会松了一口气吧。 要是林昌的财产真的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那真是一家子都要气死了。 上了车,白嘉月想来想去,问朗嘉誉。 “小朗哥,我怎么觉得林家这事情有点不对劲呢?” 一个,两个,三个,都在这几天内一起出现了。 “林昌的红颜知己,该不会也是光明堂的太阳女神吧?” 朗嘉誉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一点证据都没有,但几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确实很接近,而且,也很像。 迷恋一个神秘女子,迷恋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朗嘉誉道:“一会儿将这个事情也跟沈探长说一下,我怕这案子,还会有其他的受害者。” 虽然都是自杀,可若都因此而起,这光明堂,罪不可恕。 很快,就到了医院。 他们事先打了电话,老院长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 第72章 神水包治百病 老院长的年纪,怎么也比仁爱医院大了,不过仁爱医院关门的时候,他还不是院长。 老院长请两人坐下说话。 “白小姐,你想知道仁爱医院的事情?” “对。”白嘉月道:“仁爱医院,就是那个已经关门的医院,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关门呢?” 老院长确定的说:“出了医疗事故。” “什么样的医疗事故,很严重吗?” “严重不严重我不知道,但是很奇怪。”老院长说:“仁爱教会医院是一个美国传教士办的医院,开始都挺正常的。” “后来,开始给病人推荐一种神水,把功能说的神乎其神,可以治疗许多疾病,一时之间,十分流行。那种神水十分昂贵,有钱人以可以用神水治疗为荣,而且需要长期服用,普通的老百姓就算是想服用,也用不起。” “可以治疗许多疾病?那不是骗子吗?”白嘉月道:“听着就不太靠谱啊。” 当一种药,可以点对点的治疗一种病的时候,这药神了。 当一种药,可以点对面的治疗一百种病的时候,这药神经了。 包治百病,只要不是装东西的包,都是骗子。 “是啊,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老院长说:“但是教会医院,和咱们这些医院不太一样。他要求先信教,才能卖给你药。那也不叫卖,叫主的赐福,但你得捐钱……我也不信教,我说的可能不太准确,但就是这个流程。” 白嘉月道:“这典型的骗子啊,难道没人管吗?由着他敛财害命?” “开始的时候,也没人当回事。后来大家觉得情况不对,刚要去查,医院就关门了,那个传教士也跑了。” “啊?” “走的非常仓促。”老院长说:“一点儿预料没有就跑了,听说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薪水都没发,整个就乱了。” “后来,医院就关门了,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的搬,抢的抢,病人也只能自认倒霉。慢慢的,就没人提起这地方了。” 白嘉月和朗嘉誉认真的听着。 听来听去,好像不是很详细。 白嘉月问:“仁爱医院那些所谓的神水,真的能治病吗?他急忙的跑了,会不会是神水治病死了人?” 老院长说:“那应该没有,要是死了人,这事情不可能瞒得住。能买的起神水的都是有钱人,不管死了谁,这事情肯定都要闹大。” “那就奇怪了。”白嘉月道:“要是神水没事儿,跑什么呢?” 朗嘉誉道:“那您是否知道,当时有那些人喝过这种神水?” “我倒是知道几个,可是,都已经过世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当年喝神水的哪怕是二十岁的年轻人,现在也已经老了。 何况神水昂贵,又要信教,手续复杂,一般人是不会随便喝的。愿意付出巨大代价的,应该是本来就身患重病绝症的人,反正是死,死马当做活马医,拼一拼。 这种人,四十年过去,确实很难还健在。 “那他们的家人总是在的。”白嘉月道:“我想去找他们家人问问,这些人喝完神水之后,有什么反应。” 老院长很遗憾:“这个真的要去一问他们的家人了,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如果有的话,一定会四处求医,我多少会有一些印象的。” 主要的麻烦是时间。 如果是现在的老院长,海城有年纪,有名望的有钱人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四处求医,他多少能知道一些。 可当年他也只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刚从医学院毕业,就算有这方面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来处理。 当年的病人,当年能够处理这些事情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问的差不多了,白嘉月和朗嘉誉从医院里出来。 也算是得到了一些消息吧,虽然不知道内情是什么,但总算有了神水这个概念。 现在要找一个当年的知情者,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或者,当年的病人家属,好问一问,这神水,到底是什么东西,服下神水之后,病人有什么变化。 白嘉月走到一半又跑回去问老院长。 “院长,您知道不知道,有一种病,人的脑袋会发光?” “啊?”老院长有些迷惑:“你说的是……对象跟人跑了……这种病?” 那不是发绿光,是戴绿帽子。 白嘉月十分无语,感谢了之后便走了。 先回巡捕房集合。 沈淮也已经回来了,他一早去了几家报社,问了几个上了年纪的编辑和记者。 四十年前的事情,记得不清楚了,但是报纸上的记录确实清清楚楚。 他拿回了已经泛黄的一张报纸。 “这就是当时对仁爱医院的报道。” 沈淮将报纸递给白嘉月。 “当时报纸上的说法是,神水有毒,这个仁爱礁会医院的创建人,威廉斯神父,在敛了一大笔钱财之后,跑了。愤怒的人们冲进医院,将医院里的设备家具搬的搬,砸的砸,自此结束。” 白嘉月仔细的看,报纸上的报道很客观,但是和老院长说的相似,他甚至怀疑,老院长就是看了报纸,跟他们转述的。 报道也提到了神水。 沈淮道:“神水在当时不是什么秘密,不但不是秘密,而且是大肆宣扬的东西。简直被奉为神物。” 报道上就是这么写的。 不但很贵,而且,要有一定的身份才可以得到。 但是这个时间非常短,神水从出现到消失,不过半年的时间,威廉斯神父就跑了,神水和仁爱医院,也都一起消失了。 沈淮道:“当时有好几个非常有名望的人为神水和仁爱医院说话,奉为真主。这些人现在都已经过世,但是他们的家人都还在海城,我正打算一个一个去拜访一下。” 查案最怕的,就是想当年。 要是这案子是现在发生的,直接把神父抓来一问,就真相大白。 白嘉月道:“你在海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去问吧。” 这些在本地有威望的人,如今大部分依然是豪门大户,沈淮虽然是巡捕房探长,这身份也未必好使。 说不定没有邢子默妹妹这个身份好使。 第73章 绿光男神女神 沈淮笑了一下。 “巡捕房确实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地方,我在海城也无人认识,可我既然打算在这里站住,总是要慢慢叫人认识的。” 白嘉月愣了一下:“说的也是啊。” 沈淮总不能但凡是沾上本地的事情,都要指望别人。融入新地方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这个过程一定要有,也是一种历练。 “你昨天累了,今天又起那么早,今天就别跟我到处跑了。”沈淮道:“我带人去就行。” 沈淮都这么说了,白嘉月也不能说我非要跟去看看,不过想起了早上邢子默说的事情,将林家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林昌,很可能也是一个受害者。 沈淮认真听完,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 沈淮带人走后,白嘉月一下子闲了下来。 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小朗哥,有一点无聊啊。” 朗嘉誉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并且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架起了二郎腿。 “小姐,要不然,我送你回去补觉?你本来就是法律顾问,查案这种事情,就不该让你跟着跑。” “对哦。”白嘉月也坐了下来,靠在宽敞的真皮靠垫上:“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我们昨天晚上看见的绿光脑袋,到底是什么?” 这确实很奇怪,朗嘉誉也不能解释。 解释的深了,就要往见鬼上面跑了。 “我猜,是身上抹了什么能发光的粉末?”朗嘉誉道:“人总不能自己发光吧,那多可怕。” 白嘉月突然坐直了:“小朗哥,一个发光的女人,你觉得美么?你会为她神魂颠倒吗?” 朗嘉誉想了想,摇了摇头。 “坦白说,漂亮的姑娘我也喜欢,但是你说会发光……发光也不是不行,但无论哪一种神仙,她也不会发绿光吧?” 朗嘉誉觉得简直难以想象。 要是发个什么,白光,金光,哪怕是红光呢,都有个说法。 绿光就很奇怪了,当然不止绿光,什么蓝光,紫光,彩色光,都很奇怪。面对一个会发彩色光的女人,这就不是勾魂,这是猎奇了吧? 同理,男人也一样。 朗嘉誉认真的说:“小姐,少爷和沈探长,是不是都英俊的很?” 白嘉月点头,并且补充了一句:“小朗哥你也很英俊。” 只是英俊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朗嘉誉道:“那你想,我们要是发光,还英俊吗?” 白嘉月随便想了一下,然后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太可怕了,这是英俊不英俊的问题吗,这是怪物啊。” 哥哥在发光,还是物理意义上的发光,太可怕了,爹妈都得吓得从坟里跳出来。 白嘉月老老实实的说:“如果你们都发光的话,除了哥哥我实在不能抛弃,其他我都想把你们扔到海里去。” 太阳女神也好,太阳男神也好,哪个太阳也不是绿色的啊。 朗嘉誉道:“是吧,所以我猜,这就是对方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原因。” 一百个人,有一百个爱好。 喜欢发绿光的太阳女神的人毕竟是少数,光明堂筛选出了这个少数,从中牟利。 但是,他们不敢让发光的女神让太多人看见,如果被看见,一定会被当成怪物。 白嘉月摸了摸下巴。 “你说的对。” 所以更好奇了,到底为什么一个人会发绿光,甚至有可能不是一个人。 白嘉月说:“如果一个人发光,可能是自身原因,天赋异禀之类。两个人都发光,十有八九是后天形成的。我来打听打听,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发光。” “找谁打听?” “当然是行家了。” 除了医院的人之外,还有一个,花菱纱啊,也是内行。 白嘉月扒拉过电话,给花菱纱打了过去。 花菱纱就是那么爱岗敬业,她已经走出了绑架得阴影,又开始上班了。 白嘉月有时候是真得不明白,为什么世上有这么爱上班的人,衬托得她就像是个混吃等死的废柴。 电话是直接打到实验室的,花菱纱接了。 “纱纱。”白嘉月道:“我问你一个事情。” “你说。” 白嘉月道:“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发光。” “……”花菱纱在那边沉默了一下:“你找男朋友了?他劈腿了?” 果然,正常人对绿光是有统一得理解的。 花菱纱接着问:“你没打死他,你哥哥没打死他?” “你真是想太多了,我没有男朋友。”白嘉月道:“巡捕房遇到一个诡异的案子,有人会发绿光,你知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药吃了以后,人会发绿光?” 这一说,花菱纱就沉默了。 “你等一下。”花菱纱道:“我去问问。” 医学实验室的老教授,在医学方面的学问可比医院院长要高。 花菱纱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给你问到了。”花菱纱说:“教授说,知道你说的这事情,他曾经也研究过,他这里有一些资料,你要不然过来一趟,看了就明白了。” 白嘉月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带着朗嘉誉都激动了,赶紧应着。 “马上就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她也打算,如果问不出什么结果,要去图书馆里查一查资料,没想到花菱纱那里不但知道,还有资料。 两人快速下了楼,正往外走,看见法医鲍俊远也往楼下走。 白嘉月有点奇怪。 鲍俊远拎着工具箱,脚步匆匆,好像是出门办案的样子。 要是私事出门,不必穿着白大褂,拎着工具箱。 法医出动,莫非是又有案子了? “鲍法医?”白嘉月道:“你这是去哪儿?有案子吗?” “啊,对。”鲍俊远说:“刚才探长打电话回来,让我去城郊坟场。” “哪儿?” “坟场。”鲍俊远重复了一遍。 白嘉月不解道:“去坟场干什么?” “去坟场……挖坟啊。”鲍俊远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探长确实是这么说的。” 白嘉月脑子一转:“你怎么去?” “开车去。” 白嘉月立刻道:“我也要出去,这样吧,你跟我车吧。我去一趟海顿实验室,顺路的事情,然后就去坟场。” 不是有资料吗?把资料拿着路上看,两边不耽误。 而且,人会发光的事情有了新的,决定性的进展,也需要第一时间告诉沈淮。 第74章 放射元素 鲍俊远一听,非常愿意。 人就是这么实在,白嘉月的车可比巡捕房的车坐着舒服多了,干嘛要放弃舒服的不坐,坐不舒服的呢? 当下几人就出了门,直奔海顿实验室去。 海顿实验室已经恢复了正常,白嘉月说自己赶时间,于是善解人意的教授已经将她要的资料都整理好,放在一个袋子里了。 白嘉月风风火火冲上楼。 “教授您好。” 白嘉月经常来找花菱纱,都是认识的。 “小月。”教授道:“你要的资料在这里,来,我都给你整理好了。” 白嘉月接过来一看,里面有报纸,但不是海城的报纸,是英文报纸,还不止一份。 她有点明白了,难怪沈淮在海城的报社查出来的消息没有太大的用处呢,这案子,看来根源不在本土。 “谢谢教授。”白嘉月道:“我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教授哈哈一笑:“好。” 在他看来,白嘉月也好,花菱纱也好,都是小丫头,跟自己孙女一个年纪的人。做实验太枯燥,有活泼的年轻人常来串串门,挺好的。 白嘉月拿了资料就下了楼,钻进车里,对朗嘉誉道:“小朗哥,开车。” 汽车往外开,白嘉月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报纸。 “我看看怎么回事。” 鲍俊远也凑了过来,两人就在后座位上看了起来。 朗嘉誉也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人会发绿光,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言难尽的转了回去。 果然他只配开车,还是老老实实的开车就好。 报纸上全是洋文,那是看不懂一点。 虽然从棚户区被邢子默拽出来之后,专门请了老师给他补习文化课,但已经错过了上学最佳的年龄,又不可能天天窝在学堂里,能识文断字就不错了,洋文,只会一点点最简单的。 好在白嘉月和鲍俊远都懂,两人在晕晕乎乎的车厢里就看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白嘉月扫了几眼:“我明白了。” 鲍俊远说:“我也明白了。” 朗嘉誉忍不住道:“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报纸都是洋文,莫非这妖怪是外国人?” 这太阳女神,难道还是个外国的女神? 白嘉月道:“不是外国的鬼,是一种毒。或者说,是一种放射性非常强的化学元素,叫做镭。当时在外国有一种说法,认为镭这种化学元素可以治疗多种疾病,风靡一时 ,估计仁心医院的这个传教士卖的神水里,就添加了这种元素。” 鲍俊远清了清嗓子:“这报纸上的新闻,就是关于镭的事故报道。” 一个事件,是将镭作为药品,大量长时间服用的病人,最终非常凄惨的死去。他下颌腐蚀坏死,牙齿脱落,颅骨出现空洞,体重急剧下降。 另一个事件,是因为镭发光的特点,军方以此生产夜光表和飞机舰艇的夜光仪表盘。 公司招募了许多年轻女孩,为表盘刷含镭的硫化锌荧光剂。工作中,女孩子为了保持笔尖的尖锐,会舔刷子,无意间将镭摄入体内。 几年之后,这些女工开始出现各种健康问题,并且迅速恶化,没有药物可以治疗。 一系列的惨剧,镭对人的危害才终于被重视起来。 这事情,慢慢冷却。 朗嘉誉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听。 “我明白了,所以说,那两个发光的人,很可能是服用了镭。” “对。” “仁心医院的神父,将当时在美国流行的镭带来海城,高价出售。但是还没等出售多长时间,就出事了,他也就不敢再卖,又害怕之前服用了圣水的人出事,就丢下医院跑路了。” 跑的那么干脆利落,想必那段时间敛财不少,也赚够了。 三个人在车上一阵商量。 鲍俊远道:“要是这么说,之前在仁心医院服用过圣水的人,是不是都会发光?他们家人嘴可真严啊,竟然没有一个传出来的,而且,后来肯定要去别的医院看病,也没人觉得怪异吗?” “那不一定。”白嘉月说:“仁心医院提供圣水的时间,是在外国之后的,如果没多久就东窗事发,那海城的人服用镭的时间短,可能还没到发光的那一步。” 抛开剂量谈毒性,那都是耍流氓。 鲍俊远点了点头:“倒是有这个可能。” “可是,为什么现在还会有发光的人呢?”朗嘉誉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如果她们就是我们查的太阳女神,一定是年轻女子。总不能是四十年前的受害者吧?” 四十年前的受害者都多大了,五六十岁了,这就夸张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 三人讨论了一路,终于到了沈淮说的地方。 城郊的坟场。 这是一处公墓,沈淮带着巡捕房的人,站在一处坟前。 坟前,还有其他的人。 男男女女十几个,正吵做一团。 汽车停下,几个人连忙跑了过去。 这一群人不但吵,而且要打起来了。 坟前的人分为三群。 巡捕房是一群,正挡在中间,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沈淮左手边,是穿着西装大衣的一个男人,带着几个人,看样子像是家里的伙计。 另一边,是几个穿着布衣的寻常百姓,为首的是个有年纪的人,他拦在坟堆前,喊道:“谁敢动我儿子的坟,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麻德明。”穿大衣的男人在另一边骂他:“你还有脸说出来,你就是个贼,我家待你这么好,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然后两边吵得更凶了。 “别吵了,都别吵了。”沈淮带着三个人,但也有些拦不住十几个正在气头上的人,两边眼见着要打起来,根本不把他的劝告当回事。 沈淮吼了两嗓子之后,见一点儿效果也没有,一点面子也没有,也生气了。 他拿出枪来,朝天放了一枪。 砰的一声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怔怔的看着他。 “都给我闭嘴,原地站好别动。”沈淮冷着脸说:“要不然的话,都跟我去巡捕房说话。” 沈淮这一枪,总算是让大家都冷静下来了。 白嘉月赶紧跑了过去。 “沈探长。” 沈淮一抬头:“你们来了?” 他一点都不意外白嘉月来了,其实白嘉月前脚离开办公室,沈淮的第二个电话就打了过去,只是那时候白嘉月已经出门了,所以没接到电话。 “你先看这个。”白嘉月二话不说把文件袋塞进沈淮手里,抬手挡住两边的人:“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再说。” 第75章 这坟里,有没有人 沈淮接了文件袋要看,两边的人不知谁喊了一声,又要吵架。 白嘉月二话不说一把将沈淮拽在身后,然后从腰里拔出枪,咔嚓上膛,那动作叫一个行云流水。 然后随手一抓离她最近的一个人,也不知是哪边的。 …… 没抓住。 这就尴尬了。 好在朗嘉誉一直站在白嘉月身边,对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见她一抓没抓住,往前一步,抬手就揪住了那个倒霉蛋的领子往下一拽,把他拽到了白嘉月的高度。 朗嘉誉的存在,不但要保护白嘉月的安全,还要保护白嘉月的面子,保护白嘉月的气场。 白嘉月一抬手,枪就这么顶在了那人脑袋上。 “都给我站着别说话。”白嘉月高声道:“不然都打死就地埋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巡捕房的人,只有朗嘉誉非常淡定,习以为常。 虽然白嘉月是个特别讲道理的姑娘,但她真不是个脾气温和的姑娘。邢子默带大的妹妹,怎么温柔的起来? 对白嘉月的教育,当年家里是有争执的。 读书当然没问题,大户人家的孩子,不论男女都要读书,很多还要去留学,别管能学会什么,反正是个光环。 但是学枪,就是邢子默力排众议了。 邢子默说的也很简单。 妹妹那暴脾气,上学,是为了让她心平气和的对别人说话。 但现在这乱糟糟的世道,学枪,是为了让别人心平气和的听她说话。 白嘉月觉得很有道理,学枪虽然也吃了点苦,但是和学拳脚相比,那都不算什么了。 白嘉月深以为然。 比如说她和沈淮的第一次见面,要不是因为枪在手,沈淮能那么和气的跟她讲道理吗? 白嘉月一出场就震住了全场,一瞬间,坟地里只有风呼呼的声音。 朗嘉誉一手揪住一个人的领子,一手按在腰上。 大家都觉得,虽然他不像是巡捕房的人,但是看起来,更可怕,好像真的会杀人。 沈淮第一次有被保护的感觉,这感觉相当奇怪,白嘉月的背影瞬间高大了起来。 他淡定的站在白嘉月身后,从文件袋里抽出报纸看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看完之后,沈淮将报纸塞回文件袋,说:“你,你,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两边各来一个人,能说上话的人。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走了过去。 将两个人叫到一旁,沈淮道:“行了,不用吵了,我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两边,一个是身穿大衣的男人,叫做宁伟彦。 另外就是穿着布衣的老者,叫缪高。 四十年前,缪高在宁家做工,是宁家老爷子宁英睿的跟班。 宁英睿那时候已经五十出头,身患疾病,不能根除,每每痛苦不已,和许多有钱人一样,相信了仁爱医院的说法,开始信教,花大价钱,买神水。 但神水没多大作用,虽然宁英睿花了很多钱,买了很多神水,可病没有好,辗转病榻十来年之后,还是去世了。 缪高在宁家做了几年工,有一个孩子叫缪斯伯,因为孩子生了重病,也无心事情,早早的离开了。宁英睿可怜他遭遇,还给了一些钱。 这次,沈淮本来是去宁家,想要打听一下曾经喝过神水的宁家老爷子宁英睿,在过世之前有什么特别的情况的,没想到一问,倒是问出一桩旧事来。 宁伟彦说:“我父亲喝了神水,没有作用,我怀疑他喝的根本就不是神水,神水,被人调换了。” 沈淮对四十年前的恩怨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既然现在是巡捕房探长,也不能说我不听我不听。 宁伟彦说:“我怀疑换了他神水的,就是当时他身边的伙计,一个叫缪高的伙计。” 沈淮问他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四十年前,宁伟彦也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怎么就知道那么多。 宁伟彦的理由很充分。 “我们家的工钱高,我父亲也同情他,按理说,家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他应该珍惜这份工作才对,为什么突然要走?” 家里的孩子又不是没人照顾,母亲照顾孩子,顶梁柱的父亲不出来赚钱,是说不过去的。光照顾没有钱,拿什么看病呢,怎么过日子呢? 但缪高义无反顾的辞了工。 他辞工的时候,正是仁心医院关门的前几天,宁家在这之前,花了大价钱,买了许多神水在家中。 那些神水,缪高是无论如何也买不起的。 沈淮当时听着还是觉得不太明白。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让你怀疑缪高换了神水吧。” “有两点。”宁伟彦说:“第一,那些神水我父亲喝了,一点效果都没有。第二,我后来得知,缪高儿子的葬礼办的十分诡异,我怀疑这个坟……” 宁伟彦一指一旁缪斯伯的坟。 “我怀疑这个坟里是空的,他儿子根本就没死。他偷走了神水,救了自己儿子,怕事情拆穿之后宁家追究,所以设计了他儿子假死的谎话。” 白嘉月都听的竖起了耳朵。 虽然是陈年旧事,但挺刺激。 缪高气的脸都红了:“胡言乱语,一派胡言。沈探长,这是我儿子,我儿子,他要是活着,我能弄个坟吗?” 宁伟彦毫不客气的道:“你说你儿子死了,你有什么证据。我可是问了一圈的人,你儿子死后,一个邻居朋友都没见着尸体,你们夫妻俩就直接把人埋了,这是为什么?” 这一点看来宁伟彦不是瞎说,缪高不能否认。 不但邻居朋友没见到尸体,而且,亲戚也没见着,夫妻俩就直接把儿子埋了。 如今缪高的妻子已经过世,只剩下他一个,说什么,就是什么。 缪高明显有一点理亏的样子,但还是梗着脖子道:“那是我儿子,他年幼病逝,我们夫妻俩悲痛欲绝,不愿意叫更多人看见他病痛狼狈的模样,有何不妥?” 宁伟彦冷笑了一声:“沈探长,这事情,你说奇怪不奇怪?” 非常奇怪。 但是沈淮平静道:“这事情,确实是有些奇怪。缪高,宁家老爷子买的那些神水,确实是被你换走了吧?” 缪高一愣,正要反驳,沈淮抬了抬手阻止他。 “但是,你儿子喝了神水之后,并没有好转,而是出现了更多的问题。之所以你们夫妻要偷偷将儿子下葬,是因为他的尸体,和正常的尸体不同。” 第76章 被偷走的死亡 沈淮这话一出,缪高脸色骤变,一瞬间血色尽褪。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缪高干巴巴的道:“我儿子怎么会……” “会,一定会,而且,我还知道你儿子出了什么问题。” 缪高瞪大眼睛看着沈淮,就连宁伟彦都很好奇。 要不是挖坟是件实在炸裂的事情,他早就把缪家的坟挖开一看究竟了。这事情是他这些年的心病,但是不好对别人说。 今天,沈淮找上了门,他突然想起了这事情,于是顺水推舟的说了出来。 他是不好挖人的坟,可是巡捕房查案,就可以挖了呀。 缪高结结巴巴说:“什么,什么问题?” 沈淮笃定说:“你儿子服用了神水太长时间,服用量过多,他大约是海城服用神水最多,时间最长的人,所以,他中毒了。” “中毒?” 缪高睁大眼睛。 宁伟彦也觉得匪夷所思:“沈探长的意思是,神水有毒?” “没错。”沈淮道:“所谓神水,里面掺了一种叫镭的放射元素,长期服用,会中毒。镭中毒最明显的症状,就是身上会发光。” 宁伟彦皱了眉。 他爹虽然是病死的,但显然没喝过多少货真价实的神水,所以也没有身体发光的现象。他不太能想象,一个人身上发光,是什么概念。 沈淮进一步道:“发绿光。所以,缪高,你之所以秘密将儿子下葬,不敢让任何人看见,是因为你儿子在发光,你害怕被人知道,当作妖魔鬼魅。” 这也是缪高绝对不能让宁伟彦挖他儿子的坟的原因。 这不是个空坟,但是,坟里的尸体,不正常。 缪高整个人都在抖,他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还是于英勋好心,扶着他胳膊,让他坐下来。 沈淮道:“神水里的这种叫做镭的放射性物质,在国外害死了很多人,你儿子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不过他被害……” 沈淮顿了顿,一时也不知怎么形容。 缪高的儿子本来是不用受害的,他没有这个钱,想受害也受害不了。偏偏缪高爱子心切,偷了宁家的神水,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宁伟彦此时的心情也很复杂。 神水是他们家花了大价钱买的,整个海城,他们家买的最多。 结果被偷了。 虽然被偷了,可如今看来,偷的不是生机,而是死亡。 有一种,莫名其妙受了恩惠的感觉。 突然,缪高放声大哭起来。 “儿子,都是我害了你。”缪高哭喊着:“你们不知道,斯伯临死前,受了多少苦。他牙齿都掉光了,下巴也烂了,没有医生知道是为什么……晚上我都不敢关灯,关了灯,就看见他整个人在发光……” 缪高那时候还以为缪斯伯是中了什么诅咒邪术呢。 他做贼心虚,想着这是自己偷来的东西,而且是神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神灵。 可这事情不敢说,缪高也偷偷摸摸的请了一些神婆巫师之类,可以说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 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缪斯伯一天天的虚弱,痛苦,受尽折磨,走向死亡。 就连死亡之后,都要偷偷摸摸的。 缪高如今方才知道四十年前儿子的死,完全是因为自己,他心中几十年压着的山一样的秘密瞬间垮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宁伟彦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沈探长,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事已至此,恩怨都没什么好说的。 宁伟彦心里的秘密,也解开了。 虽然很好奇人会发绿光是什么样子,但他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是不会做在人伤口撒盐的事情的。 神水不能救命,反而会害命,那被偷走的神水,就没什么好追究了。 宁伟彦离去之后,缪高一把抓住了沈淮的胳膊。 “沈探长,求您件事情。” “你说。” 缪高道:“我想再看看我儿子。” “你想挖坟?” “是。”缪高道:“我对不起他,是我害了他。如今,他已经去了三十五年了,我想知道,他……他是不是……还是那样。” 是不是还在发光? 这话听起来有一点奇怪,但是想着只觉得瘆得慌。 诡异的叫人发慌。 沈淮答应的很爽快。 “于英勋,搭个手。” 他有点做好人了,本来出了这事情,就算缪高不愿意,他也是要开坟查看的。 现在缪高答应了,自然最好。 毕竟挖坟不是什么好事情,就算巡捕房是人人畏惧的存在,也不能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巡捕房里的巡捕也都是海城老百姓,可不想出门被人砸烂白菜叶子。 于英勋应了一声,几个兄弟一起,从车里扛下几把铁锹来。 有了坟主人的点头,这事情就变得容易了。 缪高将他带来的一干亲戚都劝回去了,自己不走,也拿着一把铁锹,一起挖。 白嘉月坐在车里等,看着他们挖。 沈淮身为探长,自己不用亲自动手,也坐在车里。 刚才只是大概的看了几眼报纸,现在有时间慢慢看了。 白嘉月一边看大家挖坟,一边说:“看来,我们在仁心医院里两个鬼影,就是中了镭的毒的人了。院长当时走的匆忙,该不会有剩下来的镭吧?” 沈淮一边看着报纸,一边道:“有这个可能,现在只要找到那两个人,就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沈淮又道:“就算找不到那两个人也没有关系。光明堂的信徒,可是不少的,我们总能找到几个。” 光明女神的入幕之宾可不止现在知道的三个,要是就这三个,光明堂也赚不了什么钱。 不过这事情光明堂一定叮嘱了,绝对不要对外声张。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没人查,也许能做到。 一旦有人查,就一定会有人说出来。 白嘉月点点头:“还可以派人去医院附近蹲点,我总觉得她们还会回去。你还记得医院里的针管吗,她们会不会在里面找解药?” 不好说,但没有人会甘心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太阳女神,很可能是受害者。 第77章 发光的骨头 于英勋带着人,吭哧吭哧的挖了一会儿,终于,看见里面有东西了。 “挖到了。” 于英勋喊了一嗓子,众人都围了过去。 白嘉月以为会挖出来一个棺材,就像是电视里那样,长长的一个棺材。但是真挖出来,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棺材和棺材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好的棺材,可以埋在地下经年不腐,神话故事里的棺材,一千年挖出来还完完整整。 但现实里,普通老百姓家里,能有一口薄棺就很不错了,更多的是裹一床席子直接下葬的。 缪高心疼儿子,也不愿意叫人看见,因此缪斯伯下葬是有棺材的,不过三十五年过去了,这口棺材早已经烂的不成样子,根本就抬不起来。 缪斯伯的尸体想来也是如此。 三十五年的时间,埋在土里的尸体,早就已经只剩下白骨了。 白嘉月先是走过去好奇的看了一眼,随后就往后退了几步,站远了一点。 她是法律顾问,不是法医。 这种开坟挖尸的事情,就算是不忌讳不害怕,也不用她来做。 等挖出来之后,再看一眼就行了。 倒是庄越泽,他新人入职,表现的很积极。苦活脏活累活都抢在前面。 这很正常,没想到的是,法医干活儿,他也很有兴趣。 这可不是个好活儿。 坟挖开之后,鲍俊远就戴上了口罩,戴上了手套,皱起了眉头。 随着坟被挖开,一阵难闻的味道,飘散出来。 白嘉月看了下,往上封口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但是庄越泽找鲍俊远要了口罩,一起皱眉站在旁边。 鲍俊远看了看,说:“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挖上来吧……” 泥土,腐烂的棺材,骸骨,等等全部混在一起,必须要将骸骨从里面一根一根的筛选出来。 这可是个大工程。 这时候大家都没话说,哪怕是缪高,他除了抹眼泪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在一旁抹眼泪。 鲍俊远成了这里主宰,指挥大家往外挖土,然后在乱七八糟中,捡出一块块的骨头,在一旁的空地上,拼凑起来。 等到骸骨拼成,天也已经黑了。 大家心里都有点紧张。 不是因为骸骨,也不是因为坟地。 这里没有人害怕这个,哪怕是白嘉月,也并不觉得害怕。她胆子一直都很大,这里又有那么多人,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挖坟有点恶心,除了离的远的白嘉月和朗嘉誉,基本都吐了一两回。 沈淮本来是想要站在白嘉月身边的,但是想来想去,作为老大,他还是要身先士卒的,也不好躲得太远。 天,终于完全黑了。 众人屏息静气,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 “绿了!” 这一嗓子出来,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鲍俊远已经将骸骨拼了个七七八八,有些实在细碎的没找到,比如指骨什么的。没找到就没找到吧,不影响什么。 如果缪高需要重新收殓骸骨下葬的话,自己慢慢找吧,总之就在这个坑里。 鲍俊远也没有这个义务。 坟场里此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目光都定在地上的骸骨上。 那骸骨,果然在发光。 幽幽莹莹的绿光,从骨头里散发出来。 缪高站在骸骨最近的位置,浑身颤抖。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缪高哆嗦指着发光的骸骨:“在服用神水一段时间之后,我儿子他身上开始发出绿色的光……” 活着的时候,就在发光。 死了之后,依然发光。 即便是三十五年过去了,尸体已经腐化,只剩下骨头,这骨头,也还在发光。 镭,竟然恐怖至此。 可惜缪高不懂英文,报纸给他,他也看不懂。 从坟场回来,众人在路上还在讨论这事情,白嘉月跟沈淮打了招呼,他们就不回巡捕房了,直接回家。 虽然白嘉月没直接去挖坟,但是在坟地里待了半天,又是泥又是灰的,这一身也够呛。 到家之后,看见邢子默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看见白嘉月进门,邢子默摆出一副家长的模样来。 “巡捕房的事情那么多吗?怎么那么晚下班?” 白嘉月噌噌噌往后退了几步:“今天可看见热闹了,哥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再说。” 然后白嘉月就跑了。 邢子默皱眉问朗嘉誉:“今天干什么去了,鞋子上全是泥,这么着急洗澡?” “少爷。”朗嘉誉道:“今天下午,我们一直在城郊坟场。” 朗嘉誉快速简短的把下午的事情说了,然后也飞快洗澡去了。 邢子默合上报纸,有点怀疑当时同意白嘉月去巡捕房上班这件事情是不是正确。 不过事已至此,白嘉月干的热热闹闹,也不好说什么。 他想了想,喊过佣人。 “去找点柚子叶来。” 烧点水,洒一洒,驱邪。 白嘉月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擦着头发下了楼。 朗嘉誉已经洗好换了一身衣服,并且跟厨房说过了他们还没吃晚饭,所以白嘉月下来的时候,厨房已经准备了热乎乎的面条。 “邢子默倒是吃过了,坐在餐桌的另一边。 桌上是刚煮的鸡丝面,还有几个菜。 不过菜来不及现煮,是晚饭的菜热了,也是有荤有素的。 邢子默一边给白嘉月剥虾,一边问:“上了几天班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白嘉月定定的看了邢子默一会儿,脑子里是一个绿色的哥哥。 邢子默见她脸色古怪,皱眉伸手在她脸上挥了挥。 “怎么了?” “没事。”白嘉月捂着脸笑了一下,张嘴。 邢子默塞了一个虾肉进去。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白嘉月嘿嘿的笑。 可怜朗嘉誉坐在一边沉默的吃着,没有人给他剥虾,但是他面前有一大碗红烧肉,吃的也很香。 白嘉月一边吃,一边将这几天的事情都说了,邢子默虽然已经听朗嘉誉说了一遍了,还是认真的听她又说了一遍细节。 “哥,你知道这事情吗?”白嘉月道:“林家的事情怎么样了?要我帮忙打官司吗?” “应该不用。”邢子默道:“到目前为止,林昌遗嘱里写的女子,并未出现。按你这么说,她未必会出现了。” 第78章 下饵 “是。”白嘉月道:“不是未必会出现,是肯定不会出现。按我们现在查到的,发着绿光的所谓太阳女神,其实是被镭腐蚀的病人。我在想,为什么那个小楼上有那么浓的香味,可能是为了掩盖其他不好的味道。” 一个被镭长期辐射的人,身体一定已经出了问题。 根据报纸上的报道,这些病人会变得非常可怕,牙齿脱落,骨折,下颌腐蚀坏死,头痛,颅骨空洞……这些症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绝对不好看。 不是单纯的不好看,是一眼看上去,就和正常人不一样。 他们也一定要吃药,所以身上会有药的味道。 光明堂,那见不得人的二楼楼上,没有光,有香味。 香味可以掩盖药味,黑暗,让人只能看见幽幽绿光,却看不见其他的惨烈。 这个用镭辐射病人敛财的人,不配为人。 那两个在仁心医院躲藏的人,说不定就是受害者,他们害怕,所以躲藏。 白嘉月心里不舒服,有点吃不下了,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着碗里的面条。 “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白嘉月说:“哥,林家那么有钱,林昌的遗嘱要是生效,那是不是能得到一大笔钱财?” “那是自然。”邢子默道:“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很多很多,那是肯定的。” 白嘉月一拍桌子。 “这凶手逼迫镭中毒的病人卖身,不就是为了敛财吗?这会儿感觉事情闹大了,他躲起来了。想要把他钓出来,就要用重饵。” “什么饵?” “钱,一大笔钱,林家的遗产。”白嘉月道:“林昌将所有的钱都给了太阳女神,这个钱凶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如果我们给他一个机会呢?” 邢子默来了兴趣。 “也是个办法,你说说看。林家那边肯定是愿意合作的。” 虽然家产目前看来林家是能保住的,但是这口气实在是消不掉。 一家子活的好好的,林昌虽然以前也有点沾花惹草的毛病,但逢场作戏是一回事,大户人家的太太对这种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林昌为一个女人死了,死了还要把钱都送给她。 林家的人现在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在灵堂里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骂。 这还不如在外面被车撞死出了意外呢,好歹是个事情。 这几日,有人上门来吊唁,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简直是糟心。 “对,林家肯定比我们还想把这个人揪出来,不但谋财,还害命啊。林昌就是被这个人害的。” 邢子默沉吟片刻,道:“我去给林易打电话。” 林易,就是林昌的大儿子,现在林家当家作主的人。 “我也打电话。”白嘉月道:“我把这想法跟沈探长说说,看看他觉得怎么样。” 兄妹俩一前一后出了餐厅。 邢子默先给林易打了电话,林易声音疲惫嘶哑,从林昌出事到现在,他几乎没睡。 接了邢子默的电话,林易立刻精神了。 “好,我同意,要我怎么配合,只要能抓住这个人,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人,在林昌的遗嘱里,简直是完美的女神。 她甚至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女神的称呼。 但是,有一个信物。 林昌给了她一块玉佩,是家传的宝贝,有这块玉佩的女子,就是他心里的女神。 邢子默本来是想约林易明天白天见面谈的,这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但是林易迫不及待。 而且他白天很忙,林昌过世,家里在办丧事,大大小小的事情多的很,心力憔悴。 邢子默道:“那我,我打电话问一下巡捕房的沈探长,如果他有时间的话,我们就晚上见面。定下时间我联系你。” “好好好。”林易连声道:“麻烦你了,我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就给巡捕房打。 沈淮已经回家了。 但是白嘉月现在连沈淮家里的电话也知道了,一个电话追了过去。 可怜沈淮,刚洗澡准备睡觉,就接到了加班的电话。 大概是快要睡觉的原因,沈淮的声音比白天要嘶哑一点,他认真的听完白嘉月的办法,沉吟了一下。 “可以试一试。” “好。”白嘉月道:“林易,就是林家的大公子,他着急,白天也比较忙,说想现在就见面说。” 沈淮立刻就答应了:“可以。” 但是在哪里见面呢? 林易现在在守孝,按照规矩,是不能进别人的家门的,但是他也不好邀请大家去林家。 还是邢子默说:“去百乐门吧,做生意的地方,不在乎那些。去我办公室。” 林易和沈淮都同意,大家各自出发。 白嘉月上楼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也跟着邢子默出门。 他们是第一个到的,百乐门这会儿还热闹着呢。服务生一见邢子默和白嘉月到了,连忙迎了过来。 “一会儿有人过来找我,就请到我办公室来。”邢子默脚下不停往里走:“再送点吃的过来。” 服务生连忙应着。 邢子默的办公室宽敞的很,白嘉月陷在沙发里,一边吃,一边等。 没一会儿,沈淮和林易都到了。 服务生将他们一一带进门。 沈淮今天正好又穿了白嘉月送的那件大衣,进门看见她从一旁的小门里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 当初白嘉月说赔他衣服,应该就是要来办公室拿哥哥的衣服吧,被他硬生生的想歪了,导致一直到现在,沈探长还是沈探长,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把称呼改回去。 四人坐下,服务生送上了三杯咖啡一杯可乐,就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沈淮和林易不认识,邢子默介绍了一下。 两人握了一下手。 林易今年三十多,比邢子默和沈淮的年纪都大些,这几日身体和内心双重煎熬,憔悴的都不行。看他那样子,白嘉月都觉得不能再喝咖啡了,别喝的猝死了。 但林易第一个拿起咖啡,一口喝干,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家的事情,叫几位笑话了。”林易自嘲道:“我到现在都觉得做梦一样,怎么都想不明白,我父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79章 噩梦醒来 三个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林易。 林易叹了口气,用手捂着脸问邢子默:“我能要一杯酒吗?” 邢子默不是舍不得这一杯酒,但是林易正在守孝,现在一身酒味回家不太好,自家人闻着也就罢了。若是被外人闻着味道,难免说三道四。 他只能拍了拍林易的肩膀。 “忍一忍吧,现在先把这事情解决了,到时候再来喝酒,我请客。” 林易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沈淮道:“林先生,你父亲的遗书,你带来了吗?” “没有。”林易道:“但是我摘抄了一份,现在遗书在律师那边,我也不好拿。” 大概是害怕林易一时激动,直接把遗书撕了吧,那就死无对证了。 林易将抄录的拿了出来,几人看了一遍。 遗书很简短。 前面一句,林昌直白的说自己遇到了今生挚爱,过往种种,全是空白。 第二句,他知道自己和女神天差地别,愿生死追随。 第三句,愿意将所有钱财,送给女神。 第四句,希望家人理解支持。 第五句,告诉律师,女神会拿着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平安无事翡翠牌,那是信物,见到信物,就可取钱。 没了。 众人都不能想象,当林昌的妻儿看见这封遗书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样的天雷滚滚。人之将死,他心里对家人竟然没有一点眷恋。 林昌是跳楼自杀的,从自家洋房的三楼跳了下去。 当时有刚赶到的律师,家里的管家,佣人,甚至还有他特别请来做见证的两个好朋友。 他们都可以证明当时林昌是正常的,没有受到胁迫,是自杀不是他杀。 沈淮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遗书,心里也是天雷滚滚。 要不是因为林易在场,毕竟是人家亲爹,他们几个人,有很多要吐槽的地方。 “事情就是这样。”林易道:“我父亲除了母亲,还有一个姨太太,是我二娘。我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她们现在都很痛苦。” 沈淮伸手压了一下头发,沉吟道:“你父母,他们平时感情如何?” 他其实想要戴一顶帽子,但这是在室内,戴帽子有些奇怪。 刚才白嘉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刚洗了头,随便吹了吹就上床了,头发滚了两滚,翘起了一个角。 虽然路上一直在按,但显然没完全按下去。 进了门,他觉得白嘉月的目光在他头上停留了一下,虽然大家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是他心里有鬼,总觉得他们都在心里笑话。 真是尴尬。 “就……那样吧。”林易现在也不用粉饰太平了:“我父母也是两边家中定的亲事,所谓的门当户对。开始感情也好不错,郎才女貌,时间长了,就淡了。” 白嘉月听着,皱着眉。 她今年二十三,这年纪其实不大,但是海城这个年纪的姑娘,大部分都已经结了婚,甚至有了孩子。 男人到三十没娶妻都不算什么,都会有人说是为了先立业,在成家。 但女子过了二十没有结婚,就会有各种流言蜚语,各种劝说。 她们这一批,大户人家的小姐抛头露面去上学的,还好一些。毕竟大学毕业一般也要二十多了,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根本拖不到这个年纪。 可即便如此,比如花菱纱,刚毕业回来,家里也在张罗着相亲了。只有她,她不着急,邢子默也不着急。 也不是没有门当户对的上门谈过口风,但是邢子默说,结婚对女子来说,有太多束缚,未必是件好事。她若是有自己喜欢的,我当然不拦着。可若是没有,也不必强求。 邢子默这些年买了不少好东西在白嘉月名下,让她无论结婚不结婚,都能舒服享用一辈子。 林易家中,就像是大部分的人家一样,父母貌合神离。 白嘉月的父母也是如此,不过不是貌合神离,是貌离神离。她母亲忍受不了父亲的拈花惹草,成为这个年代少有离婚的夫妻之一,从此天涯一方各不相见。 所以白嘉月和邢子默这对兄妹,他们心里对婚姻和爱情,是没有什么向往和信心的。 沈淮道:“场面上过得去就行。” 林易不解:“沈探长,你有什么办法?” “有一个。”沈淮道:“你父亲将所有遗产给了太阳女神,可太阳女神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她一定是知道,即使出现了,林家也不可能将这笔钱给她。可如果她出现了,真的能得到这笔钱呢?” 现在,这是个只有香味,没有实物的诱饵。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个诱饵变得有实物。 更诱人。 林易听明白了:“你让我家出来一个人,力排众议,坚定的要执行我父亲的遗嘱,将家里的所有财产,都给这个女人?” “对。” 沈淮道:“这事情要做的叫人相信,所以必须真情实意,要演出那种……她对你父亲深深的爱恋,无论你父亲有什么要求,她都要完成。即便是再不合理的,也要完成他的遗愿。” 林易沉默下来。 显然有点难度。 他家里能当家作主的,如今也就两个人。 一个是他,一个是他母亲,也就是正房林太太。 姨太太和其他的儿女,都是没有决定权的。 但是,他和他娘,现在对父亲都是埋怨的。别说遗嘱,就是人活过来站在面前,恐怕也要骂一顿,甚至想要打一顿。 这遵循这个遗嘱,那不是疯了吗? 其他人,想遵循也没有用啊。 林易想来想去,咬了咬牙:“只有我来了,我母亲病了。” 活生生气病的。 也好,本来伤心的,这会儿也不伤心的。气都气死了,没心情伤心的。 “好,但是你演的像一点。”沈淮道:“也不能突然转变,突然转变太生硬,叫人起疑心。” 林易皱着眉点头。 突然的转变肯定不行,要有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就是托梦。 林易在邢子默办公室里待到很晚,回去之后一身酒气。 林家的人看见他都很担心,但是担心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担心的安慰了几句。 然后林易就回房间睡觉了。 当天夜里,林易做了一场好大的噩梦。 第80章 一半财产 林宅里的所有人,都被林易的噩梦吵醒了。 林易一身冷汗,连鞋子都没穿,穿着睡衣,就这么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爸,爸……” 楼下大厅里是搭的灵堂,虽然他今晚没守夜,但自然有人不少人守夜,大家都看了这叫人惊愕的一幕。 林易从房间里冲出来后,连滚带爬的冲到灵堂里,跪在林昌照片前,一边磕头一边说:“爹,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众人都惊呆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赶紧上前。 林易就像是被鬼附身一样,脸色惨白,头发湿漉漉的被冷汗浸透贴在额头上,刚才磕头磕的太重,脑袋红了一片。 众人都吓坏了,又是扶又是劝,又是赶紧去给他拿衣服,喊夫人过来。 林家一番混乱。 混乱之后,林易终于缓过来一些,被众人扶到了沙发上。 林夫人担心的叫人去找医生,但是林易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 “别找医生,去叫周律师,让他现在过来。” 林夫人呆住了:“啊?” “叫周律师。”林易对边上的管家喊道:“快叫周律师。” 管家吓坏了,连忙去。 现在是四点半。 林夫人着急道:“怎么回事,易儿你现在叫周律师干什么?这半夜三更的。” “刚才父亲来找我了。”林易紧紧握着林夫人的手:“他说,如果我们违背他的遗嘱,他死不瞑目。他会回来找我们,他就是死,也死不瞑目……” 林夫人惊呆了,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儿子需要的不是律师,不是医生,是个法师吧?他这是中邪了吧? 但林易没有中邪,他回房间去洗脸换衣服,很清醒的下了楼。 周律师也到了。 林易对周律师说:“我决定遵循父亲的遗愿,如果这个拿着信物的女神出现的话,将林家的财产交给她。” 周律师惊呆了:“啊?” 林夫人简直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还有林父的其他人,林昌的姨太太,林易的弟弟妹妹,都从床上爬起来了,一起惊呆。 好在林易又加了一句:“不过林家的家业不能全部给她,家里这么多人吃喝,总不能让大家流落街头。我可以做主,分一半的财产给她。” 林夫人等人此时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有一种松了一口气,但是又很沉重,还是觉得林易疯了的感觉。 这不是两块糖,你一块我一块。 林家一半的财产,这也是不得了的一个数字。剩下的一半,也可以保证林家的人吃香的喝辣的,问题是凭什么。 这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女人,凭什么就这么分去林家那么多钱? 而且,在林家人的心里,这个人,是害死林昌的人啊。 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父亲,就算再有错,妻子和子女,也要为他找一点理由。他是糊涂,可对方一定是坏。 女骗子,狐狸精,这几日,林家的人也不知道骂了对方多少遍。 可惜一点儿不知对方的身份,要不然的话,只怕是早就找上门了。 可是不管林家的人和外人怎么震惊,林易坚持要分钱。 他也不是个演员,以前也没演过戏,昨天晚上定了计划之后,就在百乐门邢子默的办公室里,将今晚上要说的话,要演出的状态,好好的过了几遍。 开始尴尬的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也是僵硬的,后来才好多了。 林易要将林家的钱分给林昌在外红颜知己的事情,快速传开了。 他在海城大大小小的报纸上都登了消息。 在大街小巷,也贴了布告。 万事俱备,就等对方上钩。 虽然这钩子一看就很危险,但是在巨大的财富面前,人是会恍惚的,会生出一种富贵险中求的心思。 冒一下险,万一呢? 只要能得到林家一半的财产,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都花不完。 同时,沈淮也派人去了仁心医院蹲守。 那两个发着绿光的人,会出现第一次,可能就会出现第二次。若是能抓到她们,那就是妥妥的当事人。 那一问,就真相大白了。 可之前受了一次惊吓,她们如今不知道藏在哪里,未必会再露面。而且,她们若是偷偷溜出来的,现在还凶多吉少。 蹲守了两天两夜,发光的人再没有出现,但是林昌遗嘱里提到的女人,他的太阳女神,出现了。 整个林家都震惊了。 好几家报社记者,特别是小报记者,自从林家发出声明,要将一半财产交给林昌的红颜知己之后,就坚定的蹲守在林家门口。 林易力排众议,现在几乎和林家其他所有人站在对立面。 就算日常维护他的亲妈,这一次也快要翻脸了,两人吵的厉害的时候,很多难听的话都说了。 不过这些大家沉默的听着就行,不敢说出来。 第三天傍晚,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出现在林家门口。 门口的佣人一见,好奇的上前一问。 那女人低声说:“我是来拿属于我的,拿一半林家家产的。” 林家顿时炸开了锅。 但林易一言九鼎,一字千金,如今他就是林家的当家人。 他做主,在确定了那女人拿回来的信物无误之后,给了她一笔巨款。 为了她方便携带,林易给他开了支票。 简简单单,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看的人眼花缭乱。 林太太差一点出来挠花女人的脸,但是被佣人拦住了。 事已至此,大家都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挠花这个女人的脸,而是让林易去看看脑子。 脑子不好的当家人,就算留下了一半的财产,也很快会败完的。 不过这女人有点奇怪,她自始至终裹的很严实,身材倒是高挑,但是有点太高了,放在男人堆里,都不算矮的。 而且裹的严严实实,像是见不得人一样。 整个脑袋都裹着头巾,唯一没裹的地方是眼睛,还带着墨镜。 室内也没取下来过。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声音还挺好听的,但是像掐着嗓子在说话。 第81章 大美人儿 林易大概是真的害怕林昌会回来找他,顶着全家的压力,基本上完成了遗嘱。 而且,考虑周到。 大部分的钱,给的是支票,不但从海城的银行可以取,从别的地方也可以。并且还准备了一点现金,几根金条。 全部放在一个小箱子里。 林易试探道:“父亲已经过世,他既然愿意将财产留给你,那你在他心中,一定是很重要的。既然如此,你若是无处可去,也可以留在林家……” 女人面无反应,只是摇了摇头。 林易犹豫了一下,又道:“这世道乱,你一个女人带着这么多钱也不安全。你若是想去哪里,我也可以帮你。” 林易释放出最大的善意,但是女人一言不发,一句不接。 林易也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女人签了字,拿着钱走出了林家。 小报记者已经被林家的人拦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女人进门是空手,出门的时候,拎着个箱子,谁都知道那箱子里,是钱。 可惜女人裹的太严实了,除了看出身高挺高,什么都看不出来。 女人走进了夜色中,转进了巷子里。 她肯定是要立刻离开海城的。 林家怎么可能甘心将这么一大笔钱送给一个陌生人,就算林易被吓着了,其他人可没被吓着。 林夫人顾及着儿子,也许不会做什么。林易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呢。 小报记者没拍着人,十分遗憾,慢慢的散了。 将女人送走之后,林易跪在林昌灵位前,低声道:“爸,我都给她了,你别再来找我了,别再来找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看样子,他是真的吓着了。 女人走进巷子里,慢慢的往前走去。 越走,越偏远。 很快就到了一片无人的宅子,这是一片要拆的宅子,刚拆了一半,地上都是破碎的砖头,断壁残垣。 突然,一个声音在女人后面说:“站住。” 女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转过来。” 女人缓缓转身。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用围巾围着下半张脸,手上拿着枪,慢慢的靠近。 女人微微皱眉:“你是林家的人?” 这个人,刚才她在林家见过,就站在灵堂边,是林家的一个杂役。 这段时间林家兵荒马乱,事情特别多,请了不少人帮忙。有些生面孔在府里来来回回,林家的人都未必认识。 这个男人,就是这两天才请来的一个帮忙的杂役。 “我不是林家的人。”男人沉声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但是你告诉我,你是谁?” 女人只是皱着眉看他,慢慢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抢钱?”女人声音有些嘶哑的道:“你敢,林家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怎么弄到信物的,但是,你是假的。” 女人的脸盖的太严实了,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显然愣了一下。 “胡说。”女人立刻道:“林昌的钱,就是给我的。” “不是。”男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你不是。” 女人一步步的往后退,她显然也感觉到了今晚上的危险,不时的往后看一下,似乎在找路逃跑。 男人手里的枪直直的举起:“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女人还不服气:“为什么?” “让你死的瞑目。”男人冷笑一声:“因为我才是。” 女人瞪大了眼睛。 不过他的眼睛藏在墨镜下,看不见。 突然,女人往斜上方转头,喝道:“谁?” 男人被惊了一下,条件反射的也往斜上方抬头。 就这一恍神,女人已经扑了过来,身手敏捷,完全不是刚才那个走路一扭一扭的女子。 他手里的箱子一下子砸在男人的手上。 枪响了,但是男人的枪已经被砸歪了,没能打着人。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敢往拿枪的自己身上扑。 女人一把抓住男人的手一拧,枪掉在了地上,被一脚踢走。然后将胳膊往上一掰。 一声惨叫。 女人又一脚踹在男人胸口。 这一脚的力气非常大,让他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此时,女人已经将男人掀翻按在了地上,喝道:“别动。” 男人正在挣扎,听见这声音不由的愣了一下。 这哪里还是刚才的声音,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年轻,可是实打实的男性口音。 屈膝压在他背上的力气,也大的惊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弱女子的力气。 男人猛的明白了,他被骗了。 “别乱动,不然打断你的腿。”庄越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手铐来,利落的将男人的两只手拷在了背后。 然后他不耐烦的摘掉一头大波浪的假发。 可惜了,妆画的有点浓,又穿着一身洋装连衣裙,即便现在是个平头,也依然不像是个小伙子。 当然也不像是女人了。 像是人妖! 沈淮带着众人循着枪声跑了过来,他们就在周围埋伏,但是怕被发现,不敢靠的太近。 一个女人,带着那么一大笔钱,会招来不怀好意的人,这很正常。所以这计划在之前就有过各种推算。 并不是随便来一个抢钱的就按倒的,必须要引他说出来。 为什么? 单纯是为了抢钱而抢钱,还是有什么原因?没想到他坦白的那么爽快,大概是觉得自己有枪,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今天都跑不了。 也有可能,实在是心里这口气憋着难受。 那么大一笔钱啊。 自己心心念念了好几天,想要又不敢要。 突然跑来一个截胡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真的,可真的女神,却知道她是假的。 这种知道又不能拆穿的痛苦,是真的痛苦。 庄越泽将男人拽了起来。 “老大,人抓住了。” 沈淮道:“干的不错。” 两个巡捕将男人接过去,大家都是一副想笑又辛辛苦苦忍住的表情。 白嘉月也在,虽然今晚的行动不是要她参与的,但这么热闹刺激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在呢? 朗嘉誉本以为这次跟着白嘉月,是找了个坐办公室的文职,没想到天天出现场。 白嘉月看了一眼庄越泽,又看了一眼庄越泽,再看了一眼庄越泽,撇过了脸。 哈哈哈,快要忍不住了。 第82章 娶妻当娶庄小姐 本来,他们商量这计划的开始,就很纠结。 因为需要一个引蛇出洞的女人。 林昌的遗嘱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所有的钱,要给他的女神。 女神不管是高矮胖瘦,首先必须是个女的。 一个男人出面去领钱,就不合适了。 这个女人,就是他们钓出光明堂幕后指使的诱饵,非常重要,而且有危险。 那么大一笔钱,要是谁都拿不走,也就算了。被人冒领了,那还不得气死? 巡捕房里,除了厨娘打杂的,就是白嘉月,再没有其他女性了。 白嘉月倒是大气,拍了拍胸口:“我去。” 沈淮和朗嘉誉同时说:“不行。” 白嘉月道:“那也没办法,这不是没别的女人了吗?到时候你们藏好了,我机灵点。” “绝对不行。”朗嘉誉不听白嘉月的任何理由:“绝对不行,大小姐你要是非要去,我就给少爷打电话了。” 说着朗嘉誉就起了身。 他是拦不住白嘉月的,但是他有后台啊。平时虽然不愿意得罪人,可这会儿是一定要坚持立场的。 白嘉月是来巡捕房当法律顾问的,老往案发现场跑已经不太好了,这下要一个人去面对凶手。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邢子默一定会疯。 白嘉月连忙一把就将朗嘉誉给拽住了。 “别别别,小朗哥别跟我哥说。”白嘉月连忙说:“要是让他知道了,立刻就要把我拎回家。” 知道就好。 朗嘉誉回来坐下了。 要是沈淮敢让白嘉月去做诱饵,邢子默估计要带人围了巡捕房。 巡捕房里,沈淮手下是有百来人的,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真要是闹起来,肯定要吃亏。 好在这一次,沈淮是和朗嘉誉统一战线的。 他怎么可能把白嘉月推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但凡是蹭掉一块皮,邢子默都不会善罢甘休。 “小白肯定不行。”沈淮道:“其实也未必非要女子,咱们巡捕房里年轻小伙儿,找个长得秀气的,瘦的戴上假发,穿上裙子,一样迷死人。” 沈淮这一说,思路就打开了。 长得不怎么样的,粗犷的,五大三粗的,都松了一口气。 但就巡捕房里的年轻小伙儿,长得好看又瘦的,还是很好找的。 比如庄越泽。 众人的视线慢慢都汇聚在他脸上。 要说五官好看,沈淮也很好看,朗嘉誉也很好看。但他们俩虽然不胖,也没那么瘦,最瘦的就是庄越泽。 虽然高,可是瘦,这一瘦,就显得高挑。 白嘉月一拍桌子:“我有假发,大波浪。我有化妆品,我有裙子……我的裙子小庄可能穿不上,但是百乐门有那么多姑娘呢,肯定能找到一套合身的。” 高矮胖瘦,总有一款适合你。 庄越泽虽然不愿意,可是事到如今,不愿意也愿意了。 白嘉月将人带去了百乐门。 百乐门什么都有。 大码的小皮鞋,洋装小裙子,大波浪假发,厉害的化妆师。 很快,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就出来了。 反正粉图的厚,也看不出来庄越泽的脸有点绿。 周韵特别贴心,还找了个教礼仪的老师过来,教庄越泽怎么走路。 穿上小裙子,可不能像在巡捕房里那样,咋咋呼呼,一步迈那么大,走路虎虎生风的。 在大家的努力下,短短半天功夫,庄越泽,再不是那个愣头青了,而是,庄,千娇百媚大美人,越泽。 大家都非常满意,表示娶妻当娶庄小姐。 于是人选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淮额外给庄越泽包了个红包,小伙子不容易。 此时,人抓到了,庄越泽这几天受的苦和累,总算有了回报。 他一边用袖子擦脸上的胭脂水粉和口红,一边忍不住踹了男人一脚。 虽然动私刑是不对的,但大家都当作没看见。 男人被押回了巡捕房。 沈淮叫人去给林易送了信,林易听了消息之后,腿一软,差一点摔倒。 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抱住了林夫人。 “妈……” 林夫人这几天快要气死,挣扎了一下:“别叫我妈!” 儿子失心疯了,非要把家里的钱给外面来历不明的女人,林夫人不但自己郁闷,还要承受家里其他人的怨念,这几天真是度日如年。 林易也没办法。 古人说的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他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不能冒一点险,不能将消息泄露给任何一个人。 特别是林家的人。 对方如果对这笔钱恋恋不忘,就一定会盯紧林家。 林家最近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个个去查,唯一的办法就是,滴水不漏。 包括林夫人,管家,姨太太,林易的弟弟妹妹。 所有人都以为林易昏了头,这场戏,才逼真。 此时,人抓到了,林易终于可以说出来了,这几日他在家千夫所指,也委屈的不行。 “妈。”林易的眼泪哗啦啦的就下来了:“你误会我了。” 林家这边,话说开了,大家抱头痛哭,哭成一团。 巡捕房里,正在审问。 男人被按在椅子上坐着,沈淮坐在对面。 “你叫什么名字?” “聂安福。” 沈淮道:“你和光明堂,是什么关系?” 聂安福眉心一跳:“什么,什么光明堂,我没听说过。” “真的没听说过?”沈淮道:“我怎么听说,你就是光明使者呢?” 聂安福嘴硬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就是看着那么多钱,一时有点没忍住,动了心罢了。” “不承认是吧?”沈淮冷笑一声:“把人带进来。” 仁心医院里两个发绿光的人他们是没找到,但是,光明堂这段时间敛财无数,被鬼迷心窍的,何止是出事的这几个。 还有大把的人,没能一亲芳泽。 沈淮已经找了几个过来。 他们都是没有资格上二楼见光明女神的,但是,他们都见到了聂安福。 虽然当时聂安福是戴着面具的,可是他说话了。 几个男人走进来。 沈淮道:“刚才听明白了,这个人的声音,是不是和太阳使者一样?” 第83章 打一顿就老实了 几个男人连连点头。 “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 众人义愤填膺。 他们都是对光明女神无限爱慕,但是因为手里的钱有限,人家根本看不上,所以没能成为裙下之臣,一亲芳泽。 他们也交了钱,虽然那钱对林昌这样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他们自己来说,已经是非常肉痛的一笔钱了。 只不过他们属于相对冷静的那一波。 没有倾家荡产,也没有倾家荡产求而不得之后,激动殉情。 聂安福激动的站了起来:“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可聂安福一站起来,立刻有人指着他道:“对对对,就是他,光明使者就是这个身高。” 脸是藏住了,可是个子藏不住啊。 聂安福被按了一下,立刻又坐下了。 沈淮随手点了一个目击证人:“你来说说,你们进了光明堂之后,看见了什么?” “看见一个女人。”那人说:“光明堂就在一个小楼里,里面很香,他们都是晚上见人,也不开灯,当时说光明女神,我好奇,就交钱进去了,五个大洋呢,那钱可不少。” 男人绘声绘色的给大家描述了一下,在光明堂里看见光明女神的模样。 光明堂,就是白嘉月一行那天晚上找过去,已经人去楼空的小楼。 整个楼里都布置的很迷幻。 一方面是为了营造气氛,另一方面,是为了遮掩光明女神的病体。 想看一眼光明女神的脸,进门先交五个大洋。 只是进门,给你看一眼,别想太多。 等时间到了,进了门,女神从楼上款款而下。 她们并不露脸,轻纱蒙面,露出一双眼睛,以及,穿着薄纱的身体,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绿光。 众人自然惊讶,毕竟谁也没见过发光的人。 光明使者会维持秩序,守在楼梯口,让大家只可远看,然后,让光明女神挑选入幕之宾。 当然,这些人都是聂安福先筛查一轮了,所以女神挑的谁,都是事先便选好的,可不是看谁顺眼,就挑谁。 沈淮找来的这几个人,都是交了五个大洋的。 他们知道的,仅限于楼下的事情。 楼上就不知道了。 聂安福在光明堂里是戴着面具的,交了五个大洋进门的人,也是戴着面具的。 上楼的人自然也是戴面具的,谁也不知道谁。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相信的一部分人会守口如瓶,不相信的,觉得自己被骗了五个大洋,没报案就不错了,不怕将这事情拿出来说。 至于人为什么会发光,会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不在他们的烦恼范围,顶多以为是什么障眼法。 街上摆摊卖艺的,什么爬天梯,头身分离,魔术里各类小戏法多了去了,都是障眼法,有窍门的。 见有这么多人指认,聂安福也没办法在否认了。 “是,我是光明使者了,那也不犯法呀。”聂安福梗着脖子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百乐门的姑娘就唱唱歌跳跳舞,还有人成千上万的给钱呢,巡捕房怎么不去抓她们。”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白嘉月有点好奇,百乐门哪个姑娘,有人成千上万的给钱,难道是周韵? 聂安福越说还越觉得自己委屈。 “对,就是这么回事。林家的这笔钱,是我应得的,这笔钱是林昌给我的,你们的信物是假的,我的信物是真的。” 聂安福所谓的信物已经被搜出来了。 一块羊脂白玉的平安无事牌,林易看了,确实是他父亲贴身戴着的。 这平安无事牌,一样两块。林昌和夫人各一块,本来也是个定情信物一般的存在,但如今只是个笑话。另外半块,已经被林夫人砸了。 此时,这块平安无事牌就放在桌上。 结案之后,会还给林家,估计也逃不了被砸的命运。 聂安福有点激动,但沈淮很冷静。 “你是不是忘了,林昌的遗产,给的是他心中的女神。女神……再怎么是个女的吧?难道说,你就是他心中的女神。” 就算林昌喜欢男人,能看上庄越泽,也不能看上聂安福。 “我虽然不是太阳女神,但我是光明使者,没有什么区别。” 说着说着,他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沈淮道:“你的光明女神,在哪里?” 聂安福突然沉静下来,盯着沈淮的眼睛道:“光明女神,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话刚说完,被一巴掌拍在后脑,脸撞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聂安福痛呼了一声,还没站起来,就被人揪住了领子。 “小子,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哪里?”于英勋揪住了聂安福的领子:“这不是光明堂,这是巡捕房。你还在这胡说八道不老实是吧,不见棺材不落泪?” 沈淮很淡定,抱着胳膊架着二郎腿坐着。 在一旁听审的白嘉月也很淡定。 邢子默虽然标榜自己是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但开着夜总会,控制着几个码头,多少是有那么些阴暗面的。 白嘉月也不是真的一张白纸。 聂安福还是不服气,但是不敢瞎说了,他看出来了,要是瞎说,可能要挨打。 沈淮道:“聂安福,你估计不知道,你的光明堂,我们去过。你口中的光明女神,我们也见过。” 聂安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光明女神,糊弄糊弄普通人可以,糊弄巡捕房,你太天真了。” 沈淮做了个手势。 一张报纸被放在聂安福面前。 全英文的报纸。 聂安福可能看不懂,但是正面最大的一张照片,就是镭中毒的一个女工。 “镭中毒。” 沈淮敲着报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所谓的光明女神,其实是镭中毒的女子,你将她们囚禁,为你敛财。不但诈骗了大量钱财,还谋害人命。” 谋财害命四个字,真是一个字都不少。 中毒两个字一出,聂安福看着报纸,这下真的绷不住了。 “你们,你们都知道了……都知道了……”聂安福脸色惨白,心如死灰:“你们竟然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沈淮道:“光明女神被你藏在什么地方,把她们交出来。少两条人命,你还能判的轻点。” 虽然根据他们的推断,这两个已经中毒很深的姑娘是没有药可以救的,就算是现在找回来了,送去医院,也只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可是无论如何,受害人一定要找。 在医院里,让她们安然的走完最后一程,也算是最后的一点安慰。 第84章 受害者还是同党? 本以为聂安福要狡辩一番的,没想到他还挺爽快。 “沈探长,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误会?”沈淮奇道:“怎么个误会?” 聂安福贼眉贼眼的道:“这事情确实另有内情,您看……能不能让他们先退下,我跟您一个人说。” 沈淮看了看众人,挥手。 众人便都退了出去。 出了房间,关上门,于英勋经验丰富的道:“小白,你猜聂安福要跟老大说什么?不能让我们听?” “嗨,这还不简单吗?”白嘉月非常笃定的道:“只有两个可能。” “你说说看。” 白嘉月道:“人到了这地方,想要脱身,不外乎两个办法。要么威逼,要么利诱。” 沈淮初来乍到,应该是没有什么把柄的。那就只有利诱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有灵犀,动作一致,一起将耳朵贴在门上。 这门隔音效果也不是太好,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聂安福说:“沈探长,其实我真的是冤枉的。是有两个姑娘,但他们是自愿的,我可没有逼她们。她们自己愿意跟着我,赚大钱。” 沈淮不客气道:“明知道中毒会死人,也自愿?” “是。”聂安福道:“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家里缺钱。虽然知道中毒会要命,但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沈淮不听他废话。 “人在哪?” 自愿不自愿,不是聂安福说了算的,是那两个姑娘说了算。如果两个姑娘真的是自愿的,并且参与了分钱,那么就是同党。 “就在……就在城里。我给她们租的房子。”聂安福道:“沈探长,我可以带你去找她们,你们一问就知道,我态度特别好,真的,特别好。” 聂安福连连点头。 沈淮奇道:“这话也不是不能见人,为什么要单独跟我说呢?” 聂安福嘿嘿一笑,讨好道:“沈探长,我在那地方,也藏了不少钱。您看,我这么配合,姑娘也是自愿的,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那些钱,我都孝敬您。” 说来说去,还是利诱。 大家都很遗憾。 利诱没意思,沈淮不缺钱,不会低头的。 要是威逼,那多有意思,说不定真能诈出沈淮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沈淮没有同意,也没有一口拒绝,他沉吟了一下。 “先把太阳女神找到,我再看看吧。” 聂安福面上一喜。 只要没有一口拒绝,那就是有希望啊。 “好,好,我这就带你去。”聂安福道:“那您看这……” 聂安福的两只手还被铐着呢。 “于英勋。”沈淮喊了一声。 “哎,来了。”于英勋立刻进来了。 “带他去找人。”沈淮道:“给他解开。” “是。”于英勋立刻给聂安福解开了手铐,又叫了两个巡捕一起,连夜带他去找光明女神。 此时,庄越泽已经回家洗头洗澡去了,其他都好,就是脸上的粉和胭脂要洗上一会儿。 林易哭完之后,也过来了。陪他一起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啸。 林啸今年二十,是林昌的姨太太所生,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一个小伙子,不过也不是学习的料,在家中无所事事,晃来晃去。 不过他对哥哥一直十分尊敬,林家这几日鸡飞狗跳,大家都指责林易不该如此,他倒是难得宽慰他的几个人之一。 今晚,林易安抚好家里人后,便要来巡捕房看看请客,林啸一听,便主动提出陪他。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林易一个人也是辛苦。 两人都见到了聂安福。 一进,一出,正好对上。 聂安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 “走,别看了。”于英勋推了他一把,一行人走进黑夜。 聂安福说的地方不太远,按理说一去一回,只要他说的是真话,就很快。 于英勋带着两个个巡捕,开车押着聂安福,上了车以后,又把手铐给他拷上了,按道理说,怎么都出不了幺蛾子才对。 就算聂安福有心要做什么,也不可能得逞,要不然的话,于英勋可以回家卖红薯了。 剩下的人安心的在巡捕房里等。 沈淮和医院打了招呼,就那天的情况看,这两个姑娘的毒已经很深了,不管她们是受害者,还是同党,都要去医院。 沈淮请众人去了办公室。 叫人泡了茶。 众人坐下,难免问起林易家里的事情,林易虽然唉声叹气,但是看的出来,轻松了许多。 他这几日也算是忍辱负重了,如今真相大白,家里人都十分心疼,一时间,家里简直不像是办丧事的,又其乐融融起来。 一场暴风雨,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林家换了一个当家人,其他的,也没少什么。 因为林昌临死前的一通谜之操作,本来应该悲痛欲绝的众人,也不太悲痛的起来。 众人跟正说着呢,看看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了。 “应该快回来了。”沈淮看了看时间。 夜里无人,车在路上开的快,十分钟去,十分钟回,足够了。 可是又过了十分钟,人还是没有回来。 “不能出什么事吧?”林易有些不安了:“要不,我们去看看。” 众人也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能出什么事呢? 聂安福再怎么能扯,也是个普通人,身上也搜过了,没有什么凶器。就算加上两个病怏怏的女人,还能是三个巡捕的对手不成? 于英勋他们出发的时候,沈淮还特别叮嘱了。 不可大意,既然聂安福身上有枪,谁知道他家里有没有,一定要小心。 就在沈淮也觉得不大对劲,要跑一趟的时候,电话响了。 接起来,是于英勋的大嗓门。 “老大,快来,聂安福要死了。” “什么?”沈淮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在中心医院,聂安福正在抢救。”于英勋道:“那个女人像是疯了一样,一点预兆都没有的,见了面就在聂安福身上刺了几刀,我们都没拦住。现在人都在中心医院,医生说,都不太行。” 第85章 死亡前奏 都不太行是什么意思? 都要死了? 聂安福不是不能死,两个中毒已深的女人,也不是不能死。但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临死前,这些日子敛的财,也得吐出来才行。 于英勋这么一说,众人也等不下去了,立刻起身去了医院。 医院里,于英勋正在急救,手术室的灯亮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命走出来。 另外一个房间,紧紧的关着门。 于英勋一见大家来了,松了一口气。 “老大老大。”他觉得自己这一次任务没完成好,颇有点郁闷,连声解释:“我是真没想到,那女的像是疯了一样,看着病怏怏都站不起来的样子,还那么狠……” 推开门,里面有两张病床。 房间里是有灯的,但是没有开大灯,灯光微微亮,众人站在门口,都愣住了。 只见两张病床上,冒着两团绿光。 那一幕说不出的怪异恐怖,被医院病房的氛围衬托着,更加的诡异。 床上躺着的人,察觉到门被推开了,动了一下,转过头来。 站在最前面带路的护士打开了大灯。 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就在这样的明亮灯光下,依然能看见莹莹绿光。 也能看见人了。 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发出什么惊叹,就算有惊叹,也在心里不会喊出来。但是走在最后的林易和他跟来的弟弟林啸,反应就要惊悚一些。 幸亏他们是跟在后面的,他们的表情,病床上的人也看不见。 林啸拽住林易,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两张病床上,各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看脸都很年轻,而且美丽。 眼睛眉毛鼻子都很好看,可是她们的下半张脸,盖在被子里。 房间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护士解释说:“她们俩的病情都很严重,一种不知名的毒摧毁了她们的身体,医生说,我们医院从没有过这样的病人。” 镭中毒的病人,在海城从来没有过,医生自然没有经验。也很有可能,没见过这一类的病人。 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缪高的儿子,不过他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而死。最大的猜测,也只能是圣水中毒了。 沈淮走到病床边,躺着的女人用一种恐惧的,空洞的,茫然的目光看着他。 沈淮道:“我是租界巡捕房探长沈淮,三天前,在仁心医院的废墟里,逃跑的就是你们吧?” 女人的眼睛骤然睁大。 “是……你们……”她缓缓开口,声音和普通人的有些不一样,似乎病毒已经侵蚀了她的嗓子。 她一动,奇怪的味道又散开一些。 “是我们。”沈淮道:“我现在需要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女人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沈淮道:“你们和聂安福,是什么关系。” 女人沉默了一下,说:“他骗我们。” 聂安福到底是如何得知镭能叫人发光,又如何得到镭,这个现在无从猜测。但是,既然他知道镭能叫人发光,那十有八九知道那些可怕的症状。 知道,但是不说,就是欺骗。 如果他将所有的后果,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对两个女人说,现场的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们能够接受。 有钱,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沈淮道:“我需要看一下你的脸。” 女人满眼的绝望,但这个她拒绝不了。 沈淮将被子掀开一点,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女人的下半张脸,或者说是下巴一片,裹着厚厚的纱布。 沈淮缓缓道:“你的下巴……是不是被腐蚀了。” 女人点了点头,眼泪缓缓的流了出来。 白嘉月走到了另一边,看向另一个女人。 她冷静多了,从开始看了他们一眼之后,一言不发。 不过她身上有斑斑血迹,于英勋说,聂安福就是她刺伤的。 看起来,是个刚烈冷静的女子。 两个女子的经历差不多。 穷人家的女孩子,缺钱,被父母卖去了花船上。 花船,就是开在水里的窑子。 聂安福出现,买走了她们。 女人说:“聂安福跟我们说,只要喝下一种神水,身体就会发光,能赚大钱。到时候钱赚够了,就给我们一些钱,放我们走。” 这是三年前的事情。 两个女人如今也才十九二十,那时候,都是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女。 她们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发光,但是,她们在花船上被吓着了。 花船上,那就是人间地狱。 那里的姑娘,都是最便宜的,有些是被家里卖过去的,有些,是人贩子拐去的,被关在一个小小的船舱里,有些连衣服都不给一件,就是接客。 长三堂的姑娘,可能一天一个客人。 花船里的船娘,一晚上甚至可以接三四十个客人。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喘息,没有喝酒跳舞,只有船舱里那么大的空间,一床被褥。 外面守着人收钱,一进一出一会儿的功夫,来一个走一个,没人把你当是个人,只当是个连逗都不用逗一下的物件。 一直到你满身伤病,再也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被当垃圾一样丢掉。 两个姑娘都吓坏了,轻易答应了聂安福的要求。 姑娘说:“然后,他就给我们喝一种水,不知道是什么,喝了一年多之后,我们的身体真的开始发光了。” 这两个姑娘大喜过望,她们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像是仙女一样。 聂安福也大喜过望,赶紧将两人推了出来。 没有别的门路,也是接客,但同是接客,待遇也是天差地别。 但很快,两个姑娘感觉到身体起了变化。 开始去医院看,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后来,她们的身体每况愈下。 沈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听聂安福的话,为他做事。” 姑娘说:“他答应我们,赚到足够的钱,就送我们能出国治病。说国外有先进的医生和药,肯定能治好。” 可怜的姑娘,走投无路,只能选择相信。 一直到几个对太阳女神过于痴迷的男人出现,开始死人。 大家都慌了,两个姑娘心里隐约有种感觉,她们要被抛弃了。 只是没想到,聂安福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巡捕房的人。 第86章 良缘谁定 两个姑娘的说法差不多,不过另一个更加强硬。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我死了,他也别想活。他害死了我,我要他偿命。” 满身是血的姑娘叫武顺美,她正是把林昌迷的神魂颠倒的太阳女神。不过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们都是傀儡,是聂安福敛财的棋子罢了。 武顺美杀了聂安福,她也不后悔,只是一个劲儿的问,聂安福死了没有?聂安福死了没有? 一边说,一边往门外看去,好像要看见聂安福的尸体才罢休一样。 当然聂安福是不会出现的。 沈淮问完了之后,便先让众人离开了病房。 聂安福还没有从手术室里出来,现在生死不明。但是武顺美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个样子,就算真是杀了人,都没法往牢里关。 众人退出去的时候,林易道:“沈探长,我想说几句。” “说吧。” 林易道:“这两位姑娘也是受害者,也是可怜人。所以我想,她们入院治疗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来承担。” 众人都有些意外。 按理来说,林易应该是恨她们的才对。 就算她们现在很惨,聂安福才是主谋,但实实在在的,害死林昌的人里,她们也算有一份。 能不追究,这已经是非常大度了,竟然还出钱给她们治病。 就算治不好,至少可以减轻她们的痛苦。 林易这人,真是不错。 两个姑娘都听见了这话,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林易。 林易没有看她们,只是叹了口气。 林昌可以说是被武顺美害死的,但是,也不能算。武顺美只是一个引子,而且,她很快就要去见林昌了。 武顺美大约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表情一直淡淡的,一直到林易开口,这才有所触动。 她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就这样看着林昌。 白嘉月站在林易侧面,看着武顺美,总觉得她的眼光有些奇怪。 这姑娘,莫非是斜眼。 她枪法精准,眼神自然是极好的,一眼看去,总觉得武顺美好像在看林易,又好像不敢看,所以视线有些错开了。 白嘉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莫非这个武顺美,认识林易。 这案子他们讨论过很多回,案子本身当然有很多可以讨论的,还有叫人想不明白的就是。 为什么会有人对一个暗娼如此沉迷。 其他人就罢了,还能找理由,没见过漂亮女人。 林昌不一样,林昌年轻的时候是花花公子,有钱,风度翩翩,身边美女如过江之鲫。就凭一个发光,就能迷的七荤八素,迷的连命都不要了? 总觉得有些奇怪。 除非,这人不仅仅会发光。 还是某种意义上的白月光。 白嘉月心里那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住了,那点猜疑越来越多。 “等一下。”白嘉月说:“我还想问武顺美几句。” 众人都停下来等她。 白嘉月走到床边,道:“武顺美,我很好奇,林昌那么喜欢你,他有没有说过,喜欢你什么?” 众人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白嘉月会这么问? 林易兄弟俩似乎觉得有点尴尬,纠结了一下,然后一起退了出去。 这兄弟俩是懂事的。 这是巡捕房问话呢,别掺和,虽然问的有点刺耳,但是只要听不见就好了。 武顺美收回视线,恢复了之前的淡定。 “我也不知道。”武顺美说:“大约是……喜欢太阳吧?” 白嘉月说话挺直接的:“绿色的太阳?” “……”武顺美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我对每个人都一样,谁知道他为什么像疯了一样。而且,我也并没有答应他什么。” 简单说,他的死,与我无关。 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他们都相信,武顺美真的没有答应什么,全是林昌的一厢情愿。所以林昌没有一点办法,才会以死明志。 如果武顺美答应了,说不定林昌就回家抛妻弃子去了。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护士在外面暗示了一下,小声点,病人要休息了。于是白嘉月也没有再问什么,离开了房间。 但是出门后,她偷偷拽了一下沈淮的袖子。 沈淮回头看她。 只见白嘉月指了指前面的林易。 沈淮明白了,她有话,要避着林易说。 沈淮当下便道:“对了,我要去找医生了解一下情况,小白跟我一起吧。” “哦,行。” 白嘉月觉得沈淮这人也不太会找理由,这理由找的真是生硬又突兀。 好在众人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沈淮的身份比较高。 但是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朗嘉誉自然的跟在后面。 不管你们去干嘛,找什么人,或者买东西,或者是说话,哪怕是去个卫生间呢。他只要跟着白嘉月就行了。 三人走过转弯,停下来。 沈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白嘉月道:“我觉得林昌喜欢武顺美这事情,有问题。” 沈淮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们之前就觉得有问题,不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痴迷,有时候是没有道理的,问题也就是,林昌脑子不好吧。 沈淮道:“你说说看。” 白嘉月道:“之前我们就很疑惑,为什么林昌这么喜欢武顺美,这武顺美有什么过人之处,刚才我见了她,觉得好看是好看的,但也就那样。” 林昌家里的妻子,姨太太,外面的红颜知己,就没有不美的。 “我就很好奇,她到底是用什么迷住了林昌。一直到,我看见她刚才望向林易的眼神。” “什么眼神?” “欲言又止,虽然躲躲闪闪,可是和看别人的时候是有些不同的。”白嘉月道:“我怀疑林昌的死,林家有内奸里应外合,故意布局。” 想要让一个人喜欢自己,能让对方惊为天人自然好,可若做不到,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投其所好。 林昌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听什么话,什么样的性格。 他心里,有什么秘密。 家里的人都知道。 外面的人,不知道。 如果林昌突然碰见一个,长得好看,神秘神圣,又会揣摩他心里,凡事依着他喜好来的人,可是又不刻意,好像就是那么巧的良缘天定,那可就不一样了。 上了年纪的人,红粉堆里打滚多了,有时候就爱只求一下所谓的真爱。 第87章 记忆中的白月光 所谓白月光,所谓朱砂痣, 并非倾城倾城,而是要恰恰好,长在心窝上。 谁没点如诗如画的少年情怀呢,历经千帆一身沧桑的人,总是格外回忆当年不掺杂金钱世俗的单纯。 沈淮沉吟片刻:“你的意思,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 这其实是一场,仙人跳! 众人商议几句,于英勋来喊,聂安福终于被推了出来。 他伤的很重,武顺美仓促中的几刀,有一刀正巧刺中了要害,虽然暂时还没死,但是医生说,可能也熬不了几天了。 大家不担心聂安福熬不住,只希望他能醒一下再死。 医生说:“今天晚上是不会醒了,沈探长,要不热你们明天再来看看吧。” 沈淮点了点头:“辛苦了。” 但是,今天晚上也不可能让聂安福一个人在医院,沈淮安排了两个人守着,就在床边守着,只要聂安福醒了一动,立刻拎起来问话。 出了医院已经很晚了,沈淮让林易兄弟俩先回家。 他们走之后,沈淮道:“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去林家拜访一下。” 既然有怀疑,就要去查。 第二天上午,众人就去了林家。 林易有些意外,但还是将众人迎了进去。 沈淮没有开门就问林昌的白月光,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聊了起来。 他们现在的怀疑目标,就在林家的人里,虽然不确定是谁,但林易的嫌疑最小。 因为他是名正言顺可以继承林昌财产的人,林昌突然死了,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一下子乱七八糟的感觉。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沈淮和林易寒暄着呢,白嘉月上了楼。 她要去找林夫人。 林夫人和林昌是多年夫妻,可算是对林昌最熟悉的人,林昌有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她一定都知道。 而且,她不太可能是那个做局的人。 她和林易,完全没有必要。 林家是个传统的人家,长子为大,林昌也一直带着林易在身边教着处理生意。林夫人就算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对林昌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白嘉月上了楼,找到林夫人。 林夫人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白嘉月。”白嘉月开门见山:“我是邢子默的妹妹。” 邢子默的妹妹,这个身份可比巡捕房的法律顾问要好使的多了。 “邢老板的妹妹。”林夫人连忙道:“你是邢小姐……啊,不是,你姓白?” “对,哥哥和父亲姓,我和母亲姓。”白嘉月又解释一遍。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林夫人恍然大悟:“请坐,白小姐请坐。” 海城的人,谁不知道邢子默呢。何况邢子默还是林家银行的大客户。 因为邢子默没有结婚,没有夫人,要不然的话,林夫人和邢夫人,估计也是偶尔要打一打麻将,进行一下夫人外交的。 白嘉月坐下,便问:“林夫人,其实我现在在巡捕房里挂了个差事,今天过来,是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林夫人肯定对,邢子默的妹妹竟然在巡捕房当差这种魔幻的事情十分好奇,但是她们不熟,不能问什么,只能道:“白小姐请说。” 白嘉月道:“林昌先生,他心里有人吗?” 这话问的林夫人一愣。 “啊?” “这问题有些唐突了。”白嘉月道:“但是很重要,林夫人,你和你丈夫结婚多年,了解至深。你知道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什么念念不忘的人?” 林夫人脸色凝重了起来。 看的出来,要不是邢子默的关系,她可能要翻脸了。 但是白嘉月的表情比她还严肃。 白嘉月道:“林夫人,你千万要想仔细了。这次林先生的事情,可能不是一个意外。凶手这一次的目标是你丈夫,下一次……” 白嘉月故意说一半就停住。 脑补才是最吓人的。 林夫人果然被吓住了。 “白小姐,你说凶手……我丈夫不是自杀的吗,你说的凶手,是那个女人吗?” 林夫人这几天的人生,大落落落,又是丈夫又是儿子,心里乱的很,每次困狠了闭上眼,睡不了一会儿就会惊醒。 白嘉月缓缓摇了摇头。 “具体内情现在也不能对你仔细说,但这事情,你若是想保护你儿子,就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林易的软肋是不是林夫人,这个不好说,但林夫人的软肋,一定是林易。 林夫人看着白嘉月半天,吩咐佣人:“你们先出去,把门关上。” 朗嘉誉虽然一步不落的跟着白嘉月,但这时候也没有强行要留下。 沈淮将白嘉月带来的目的也就在此。 女眷对女眷,比较好说话。 林夫人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子,巡捕房都是大男人,关着门盯着问话,是不妥的,于理不合。 要是嫌疑人凶手,还能抓去巡捕房问话。可她是受害者家属,要注意分寸。 巡捕房里有个女性在,很多事情都好办些。 关了门,林夫人缓缓道:“我丈夫心里,确实有一个人。可这个人,没有几个人知道,就连易儿,也不知道。” 白嘉月忙道:“是什么人?” “是他小时候认识的一个……街上卖烧饼的人家的女儿,比她小几岁。”林夫人道:“我没见过,那姑娘很久前就过世了。” 林昌小时候,也是调皮捣蛋的。 世家子弟,从小要培养继承家业,林老爷子对他的要求很高,学习很苦。 小孩子难免受不了,于是经常偷偷的溜出去,被发现,挨打,被罚跪祠堂。 然后又偷偷的溜出去。 这姑娘,就是在一次林昌被罚不准吃饭跪祠堂,偷偷溜出去之后,碰见的。 替家里看着烧饼摊子的小女孩,给了林昌一块烧饼。 那时候,林昌十三岁,小姑娘也就是十一二岁。 两人坐在台阶上,林昌吃烧饼,小女孩看着她。 他们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他们也只见过几面,那个年纪,即便知道喜欢,也没有想过婚嫁。 再后来,小女孩出了车祸,死了。 没有人能竞争过一个死人,林昌长大后,少年的记忆渐渐淡忘,但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口烧饼的酥脆香甜,无论日后吃了多少山珍海味,也比不上当年的味道。 林夫人从没有吃过这干醋,她疑惑道:“但这事情是先夫心里的痛,就是咱们家里,也没有别人知道啊。” 第88章 一根长发 林夫人这么一说,白嘉月反而松了口气。 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越少,就证明嫌疑人越少。 要是人人都知道,那目标就太广泛了。 白嘉月说:“林夫人,你好好想想,有什么人可能知道这事情?比如说,家里的其他人,或者女孩子的家人。又或者,女孩子会不会没死?” “不可能啊。”林夫人皱眉道:“不应该啊……他跟我说,这事情没有人知道。就连每年的四月十五,也就是小梅的祭日,他会私下祭拜。” “那姑娘叫小梅?” “对。” “每年都祭拜,怎么祭拜?” “哦,我先生的书房里,有一个小房间,里面供着小梅的灵位。他的书房是不允许外人进的,那小房间更没人进,佣人都不让进的,他自己打扫。” 说起这个,林夫人的神情很平静。 白嘉月又没结婚又没谈过恋爱,对男女感情这方面不太了解,她觉得有点奇怪。 自己的丈夫,将一个女孩子放在心尖尖上,她当真一点不吃醋吗? 白嘉月这么想的,就这么问了。 林夫人笑了一下:“白小姐,还没有结婚吧?” 白嘉月摇了摇头。 “有男朋友了吗?” 白嘉月又摇了摇头。 林夫人道:“难怪白小姐会这么问,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自然爱情之上,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可你到年长一些,经历一些,就会明白,什么是看不见抓不着的,什么是真实在眼前的。” 小梅再好,斯人已逝。 活人永远斗不过死人,也没有必要和死人争风吃醋。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白嘉月似懂非懂,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但是也没有必要跟林夫人争论,于是点了点头。 “对了。”林夫人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白小姐,可有心上人了?” 白嘉月连忙摇头。 然后林夫人喜滋滋的道:“我们家易儿,也是单身呢。” “……” 白嘉月突然觉得,这话题有点不对劲了。 如果林昌是意外死亡,林家一家现在一定沉浸在悲痛之中。可现在,更多复杂的情绪冲淡了这份悲痛。 要不然的话,林夫人也不能起这心思。 “白小姐,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也麻烦邢老板了。”林夫人说:“等我家这几日忙完,我请你吃饭。咱们去最好的馆子……” “不用不用。”白嘉月连忙站起来。 “要的要的。”林夫人也站起来。 看她那发亮的眼睛,白嘉月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新鲜的,邢子默的妹妹,在海城那是相当抢手的存在。能成为邢子默的妹夫,那能得到多少资源啊。 “不用,真的不用。”白嘉月斩钉截铁的道:“林夫人,你能不能带我去林老先生祭拜小梅的地方看一看?” 一个人,数十年如一日的祭拜一个人,就算是做的再私密,也一定会被身边的人察觉的。 林家未必只有林夫人一个人知道这事情。 林昌不在,林夫人对小梅又不会有什么情谊,当下爽快的就答应了。 这段时间林府忙的鸡飞狗跳,没人有心思去管林昌书房里的卧室,小梅的灵位,还在原处。 不过也待不了多久了。 一个没有上过明面的灵位,林易接收父亲一切的时候,根本都不会考虑她的去留。半点留的可能性都没有。 “你随我来,就在书房里。” 林夫人带着白嘉月往外走,日后喊来了林易。 书房是生意人家的命脉,可能有一些不能见人的商业机密,林夫人不好自己带着白嘉月去,也可能还有点小心思,因此交上了林易。 但林易正在招待沈淮,沈淮当然理直气壮的跟了上来。 朗嘉誉也理直气壮的跟了上来。 于是本来是个挺秘密的事情,现在变成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林昌的书房。 书房里没有什么可看的。 林夫人打开了一旁的一扇小门。 “就在这里。” 白嘉月道:“林夫人,这钥匙有几把?” “只我丈夫有一把,再无其他。若是需要收拾的时候,他才会将钥匙交给我,由我亲自收拾。不过也是偶尔罢了。” “上一次你进来收拾,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好几年了……通常都是先夫自己收拾的,钥匙他也是随身带着的。” 说着,林夫人将钥匙递给白嘉月看。 白嘉月看了一下。 钥匙就是普通的钥匙,并没有什么不同。 门打开了,林夫人要带大家进去,但是被挡住了。 “林夫人,稍安勿躁。”沈淮道:“我先进去看看。” 林夫人茫然点头。 房间里的灯打开了,一片明亮。 沈淮走了进去,白嘉月跟在后面,于英勋和庄越泽也跟在后面。 这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上面确实摆着一个牌位,上面的名字,和林夫人说的名字一样。 牌位前是一个小香炉,上面插着燃尽的三支香。 房间里没有窗户,这几日都没有开门,有种闷着的,不太好闻的味道。 几人仔细的检查了暗室,就在林家的人在外面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沈淮突然道:“你们过来一下。” 说的当然是屋子里几个巡捕房的人,白嘉月等人都围了过去。 沈淮在桌子的缝隙里,看见一根头发。 一根长头发。 林昌不是长头发,林夫人的头发虽然长,但是没有烫的那么卷。 沈淮将头发收了起来,放在一个小袋子里。 小房间里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沈淮低声道:“于英勋。” “是。” 沈淮道:“你去查查这个小梅。” 沈淮指了指牌位上的名字。 林家从来没有搬过家,小梅是在林家门外不远处的小巷子口摆摊卖烧饼的。 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据林夫人知道的,小梅是出车祸去世的,那她的家人呢,应该都还在海城才对。 “是。”于英勋应着。 如果小梅是林昌心里不可触碰的那点柔软,了解小梅,就要有别的突破口。 众人出了房间,神色如常。 沈淮亲手关上门。 “林夫人,钥匙我要先收走。这个房间,这段时间你们先不要进去。” 一时没有封条,沈淮就在书房里拿了一张纸,写了个封字,贴在门上。 下要开门,一定要将纸撕下来,就不可能原模原样的贴回去。 白嘉月很佩服,真是会省事儿。 第89章 老胡烧饼铺 巡捕房的人呼啦啦的来了,又呼啦啦的走了。 那根落在林昌书房暗室里的卷发,林家的人并不知情。 巡捕房里,时尚女性只有白嘉月。 白嘉月的头发没有这么卷,但她这样时尚又有钱的小姑娘,肯定是什么流行就做什么发型。 出了门,上了车。 今天沈淮没坐巡捕房的车,而是上了白嘉月的车。 朗嘉誉还是在前面开车,白嘉月钻进后座之后,便看见沈淮也钻了进来。 “沈探长。”白嘉月道:“你怎么坐这儿来了。” “哦,有点事情,想跟你讨论一下。” “好,沈探长你说。” 沈淮突然就觉得沈探长这三个字,真刺耳啊。 但是,这一直在查案查案的,也没个机会让她改个口。 “什么事情?”白嘉月正色道:“沈探长你说。” “是这样的。”沈淮从怀里拿出那根卷发:“今天,我们将林府的人都查了一遍,不算审问把,但至少人都见了一遍,我记得林家没有人有这么卷的头发。” 这就是沈淮没有将这事情在沈家说出来的原因。 沈家的固定人口不复杂,女眷也就那么几个,没有人有这样卷曲的头发。 拥有这样一头卷发的万一是个外来的人,又或者,这个外来人还有内应在其中,这一说,就怕打草惊蛇。 先去查小梅的家庭情况,看看有什么突破。 “恩,没有。”白嘉月道:“我也注意看了,都不一样。” “在漂亮姑娘做头发这件事情上,你最有发言权。”沈淮道:“我知道女子的发型,看起来都一样,其实里面有很多名堂。这样一根头发,你能看出什么名堂吗?” 白嘉月呆住了。 沈淮循循善诱。 “比如说,这头发是在哪个理发店烫的,是什么样的手艺,烫了多久……” 沈淮丢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的白嘉月哑口无言。 “这个……我真不知道。”白嘉月汗颜道:“我觉得还是找个专业的人来问问吧。而且,我觉得就凭这一根头发找人,范围太大,不好找。” “怎么说?” 白嘉月认真道:“很多夫人小姐都烫头发,新烫过的头发是比较卷的,但过一段时间,会越来越直。所以……除非能确定这头发是这几天才掉下来的,不然的话,头发的卷曲程度说明不了什么。” 沈淮皱了眉。 似乎,是这么回事。 可惜这根头发像是被不小心扯下来的,没有连着发根毛囊,所以连一点可以推断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麻烦了。”沈淮沉吟道:“这么说来,这根头发,甚至可能是林夫人的。” 或者,是林昌自己带进去的。 林昌虽然是短发,可他难免和长发女子有纠缠,无论在外面,还是在家里,耳鬓厮磨,衣服上沾一根头发,再正常不过了。 说话间,车便到了当年小梅家摆摊子的地方。 如今自然是没有烧饼摊了。 据林夫人说,小梅出事之后,她家的烧饼摊子还摆了好些年,一直到林昌年纪大一些,手上有足够支配的钱了。 他就将小梅的家人养了起来。 给他们家的人,小梅的父母,兄妹,都找了轻松的工作,每个月还额外给钱。 林昌当时就很直白的对小梅家里人说。 “只要你们正经过日子,有林家的一天,你们就什么都不用愁。但是,如果我发现你们不好好过日子,吃喝嫖赌,胡乱挥霍,那我和小梅的那点情分,就没了。以后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块钱。” 林家有钱,养活小梅一家轻轻松松。 林昌是个精明的商人,要是小梅还在,他可能会上头糊涂,可小梅不在了,对小梅的家人,爱屋及乌是有限的,不至于被拖累一生。 众人下车,开始打听小梅的家人。 这个林夫人也不知情。 她知道林昌一直资助小梅家人,这钱,一直是林昌亲自给,从不假手于人。所以她知道的也不多,甚至小梅到底叫什么,姓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这摆了许多年的烧饼摊,比小梅更有名。 而且烧饼摊是有名字的。 一问,周边的铺子都知道,哦,街头那叫老胡烧饼摊啊,好多年都没摆摊了……以前我们天天都吃,味道是真不错。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摊子是摆了几十年的摊子,周围有些店铺,也是开了几代人的店铺,不熟悉也熟悉了。 卖烧饼的人家姓胡,又打听了一下,找到一家和胡家依然有联系的。 “你们问的是老胡他们家啊。”白嘉月进了路边一家小饭馆,这会儿不是饭点,老板一听就道:“你们也是来买烧饼的吗?” 一个也字,让众人瞬间警觉起来。 也,就是说,之前就有人来问过。 “对。”白嘉月立刻道:“就是想买烧饼。老板,不瞒你说,小时候我就住在这附近,我爹最喜欢吃的,就是他们家的烧饼了……可惜我家后来搬走了,如今我爹上了年纪,心心念念的,就想吃一口儿时的味道。” 白嘉月本来是想说自己的,但是一想林昌的年纪,觉得她小时候这烧饼摊子可能已经关门了,还是说上一辈人比较好。 果然,老板并没有起疑心,热心道:“胡家的烧饼摊子,关了有些年了,一家人都找了别的工作,也搬了家。不过他家老子喜欢我们店里的红烧肉,经常会来吃,有时候,也让我给他送。” 太好了,众人大喜。 当下,沈淮就掏钱叫店里做了两份红烧肉,又加了其他几个菜,让掌柜装起来,他要去做人情。 送给老胡家,求对方给做个烧饼。 掌柜的虽然觉得这事情奇奇怪怪,但生意上门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一边等着菜,沈淮就顺便问起了之前有人打听的事情,他还多给了点赏钱,让老板聊的十分开心。 就算是巡捕房,问话最好的办法也是钱开路,而不是用身份压人。 沈淮故作轻松的说:“之前来问老胡烧饼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难道也是个馋烧饼了?” “这还真不知道,是个年轻人。”老板没多心,随口道:“不过那人是晚上快打烊的时候来的,怕冷裹得挺严实,我也没注意人长的什么样子。” 第90章 有人钻了空子 “那他的声音呢?”沈淮道:“再听一次,能听出来吗?” “能啊。”老板说:“咱们这儿经常有电话订餐的,只要是老客户,一接电话,喂一句,我就知道是谁,绝对不会搞错。” 开饭店,老板是专业的,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大家都非常满意。 “好。”沈淮。 沈淮掏出了证件。 老板吓了一跳:“您是巡捕房的探长?失敬失敬……” 沈淮摆了摆手:“老板,现在有个事情,要你帮个忙。” “您说。” 沈淮道:“跟我去个地方,找这个说话的人。” 老板为难了:“去哪里,怎么找呢?” “我会安排,你跟着我就行。”沈淮给了老板五块大洋:“这是耽误生意给你的补偿。” 虽然自古以来,官差都是大家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对象,但是,沈淮客气又愿意给钱,老板本来也不敢拒绝,这下就更不会拒绝了。 沈淮的安排很简单。 他一来不想打草惊蛇,二来,林家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家,也不好弄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沈淮叫人准备了一份事故调查报告,让乔鹏鲲带着老板,去找林家的人签名认可。 从上到下,男男女女,只要是出现在现场的人,都要签字。 签字的时候,必须询问一下,你是否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确认无误,签字。 人人都签,男女都签,众人就不会怀疑。 凶手认识老板,老板不出面,站在密室里面听。乔鹏鲲让林家的人一个一个,按顺序去林家的书房里签字。 若是听见那晚上一样的声音,就敲敲门。 老板伪装了一番,跟着乔鹏鲲走了。 很多案子的线索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千头万绪,真真假假,想要速度快,就要同时进行。 乔鹏鲲带着老板去找说话的人的时候,沈淮带着其他人,带着红烧肉,找到了烧饼铺子的胡家。 有林昌的照应,胡家的日子现在过的不错。 住在一个二层小楼里。 这小楼是林家的,没有送,但是让胡家一直住着,不收钱。 于英勋上前敲了门。 开门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妇,穿着很干净仔细,虽然皮肤粗糙,但显然不是辛苦讨生活的,仔细的看,脸上甚至还抹了点脂粉。 “你们是……什么人?找谁啊?”老妇打量了一下于英勋。 “我们找胡小梅。” “找小梅?”妇人微微皱眉:“你们是什么人,小梅早就不在了……” “我知道。”于英勋道:“我们是林家的……” 一听林家,老妇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原来是林先生派来的人。”老妇热情道:“快请进,快请进。” 众人走进了房间。 于英勋将食盒递给老妇。 “这是兴隆家的红烧肉,路过,就给你们带了一份。” 老妇一看,正是他们家老爷子最喜欢的红烧肉,这错不了了,知道这个,又那么用心的人,实在不多。 “多谢林先生。”老妇笑道:“这些年,我们家多亏了林先生的帮助,真是太感激了。” 老妇一点悲伤担心的情绪都没有,众人想着,难道她还不知道林昌已经出事了? 要不然的话,就算不是亲人也不懂感恩,就只为了自己家以后的日子,也要忧愁一下吧。 “老太太。”沈淮道:“你是小梅的什么人?” “我是她娘。” 年纪上看,倒是差不多。 白嘉月坐在沙发上四下一看,虽然屋子里有窗户透光,可整个屋子里还是给人一种暗淡的感觉。 像是那种没有人住的地方,没有人气。 哪怕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依然空旷,屋子越大,越空旷。 沈淮道:“胡婆婆,这家里,如今有哪些人在?” “只有我在这里。”胡婆婆说起这事情,倒是不难过,反而很开心:“我丈夫,还有儿子,他们不在家,出门去了。媳妇这几日带着孩子,回娘家小住去了。” “去了哪里?” “咦,你不知道吗?”胡婆婆奇怪道:“不是林先生安排的吗?” 众人都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们不管外地的事情。”沈淮立刻找了个理由:“所以不知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 老人一个人住,最近有点孤独,有人上门做客,又不是外人,自然就想多唠唠嗑。 根本就不用沈淮多问,很快就絮絮叨叨的,把这段时间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林昌虽然对小梅念念不忘,这些年断不了的资助,但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非常少。 这是林昌刻意而为。 小梅已经死了,如果没死,他也许会做出和全家对着干,也要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 可小梅已经死了,他就失去了坚持的意义。 所以他养着胡家,并不愿意闹的人尽皆知。 一来,他怕胡家会得得寸进尺,挟情图报。最后反而成了仇。 二来,怕影响现在的家庭。 三来,商场如战场,也怕有竞争对手抓住了他这个弱点,既对自己不利,也对胡家不利。 好在胡家很听话,每年的钱拿着感恩戴德,一点都不惹事。 胡婆婆说:“就在三个月前,林先生找了我们,说是外面新开了个公司,正缺人手,让我们去帮忙。” 胡家的人,虽然有林昌的照看,但是都挺勤劳。因为没有什么学问,只有祖传卖烧饼的技术,因此林昌给他们找了公司食堂里的活儿。 风不吹太阳不晒,吃的饱,也不是很忙,他们尽心尽力的干着,十分感恩。 因此这一次,林昌派人来,说是外面一个新开的公司缺人,让他们去帮忙一段时间,一家子二话没说就去了。 一去至今未回。 沈淮立刻道:“你们可有联系?你为何没去?” “本来也去了。”胡婆婆说:“这几日身体不适,旧病犯了,回来找相熟的大夫开点药,过两日,我还是要过去的。” 众人心里都有了底。 这个人三个月前便设计了这一个计划,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找了个理由,把知情者一家的胡家,送走了。 林昌怕睹物思人,这些年虽然不断给钱,但和胡家几乎不来往,给钱,也只是给了就走,甚至放在窗台,门都不进,这也算是两边都遵循了多年的一种默契。 这种默契,让幕后真凶钻了这个空子。 第91章 只有为爱飞蛾扑火 沈淮道:“胡婆婆,你们现在工作的具体位置,是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公司是做什么的?” 胡婆婆用有一点怀疑的眼神,看着沈淮。 她觉得沈淮问的有点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昌的人。 “真是林先生让你们来的?”胡婆婆一脸疑问:“你们问这些,到底要干什么?” 沈淮沉下了脸。 他其实可以接着编故事,堂堂一个巡捕房探长,糊弄有老太太是很容易的,但是没有必要了。 如果胡家牵扯到了这事情里,老太太就会和他们胡言乱语,就要被控制起来了。 如果胡家没有牵扯到这事情里,老太太也该知道真相了。 沈淮拿出证件,放在桌上。 不过看起来,老太太并不识字。 这个年代识字的人并不多。 沈淮道:“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林昌死了。” 胡婆婆整个人都呆了。 “你……你说什么?” “林昌死了,自杀。”沈淮道:“但是我们怀疑他死的有蹊跷,正在调查他的死因。” 胡婆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虽然这些年,胡婆婆一起也没见过林昌几次,可是她一家老小的生活,多亏了林昌,才能不用吹风淋雨,衣食无忧。 胡婆婆花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情,眼睛瞬间就红了。 抹着眼泪,胡婆婆说:“林先生是个好人,老天爷怎么那么狠心,要这么对他。” 胡婆婆对林昌十分感恩,听闻他死讯,自然是伤心难过的。 而且,她还有点担心。 胡小梅毕竟不是林家的什么人,林昌死了,这些年他对胡家的照拂,还能继续吗? 沈淮道:“三个月前,也就是林家安排你们家去外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跟你们打听小梅的事情?” 胡婆婆抹了抹眼泪,想了想。 “没有啊。” “真的没有,你仔细想想。” 沈淮话刚说完,外面有人冲了过来。 是巡捕房的人。 带着小饭店老板去林家找人的事儿,有消息了。 “老大,有发现。”一个探员冲了进来。 沈淮做了个手势,让他稍安勿躁,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沈淮出去听报告了,白嘉月也赶忙追了出去。 她也很好奇。 “找到了。”探员激动道:“老大,刚才乔哥派人过来说,饭店老板在林家听见了来打探消息的人的声音。” “谁。” “林啸。” 林啸,就是林易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些日子,林易饱受家里人的指责,只有他安慰林易。去医院看凶手的时候,也是他陪着林易。 “原来是他。”沈淮道:“难怪他那么上心,时时处处陪着林易,原来不是关心哥哥,是想盯着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林易是嫡长子,林啸是姨太太生的儿子,林昌对他也很一般并无偏爱,日后林家的家产,大头都是林易的。 对他,当然会给一些,但那就非常有限了。 这么一来,他倒是有动机的。 白嘉月想着在医院里见到林啸的每一个镜头,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众人转头看她。 白嘉月道:“老大,你……” “等一下。”沈淮立刻打断:“你叫我什么?” “老大啊。”白嘉月理所当然:“他们都叫你老大,既然我现在也是巡捕房的一员,叫你老大也没有问题啊。” 除了朗嘉誉,大家一起点头。 朗嘉誉是叫不出来的,他心里的老大,只有邢子默一个,其他谁都不行。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没毛病。 沈淮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是听着就是那么别扭。 “行吧,你先叫着吧。”沈淮道:“你发现了什么?” “你还记得当时在病房里,那个很冷静的,面无表情的武顺美吗。她开始面无表情,没有反应,一直到林易离开的时候,突然睁眼,看了过去……” 当时,那个角度,白嘉月以为她看的是林易。 如今想来,并不是,她看的是林啸。 林啸就站在林易身后,只是大家都忽略了林啸的存在,所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白嘉月道:“一个中了毒,非常痛苦的女人。能让她死心塌地的,除了钱,还有情。可仔细想想,如果只是因为钱,武顺美有什么理由突然去杀聂安福?” 聂安福是利用她们赚钱,可也承诺了,会分她们钱,送她们去外国治病。 于英勋带着聂安福去抓她们的时候,根本什么都来不及说。 武顺美只接触到一个消息,那就是,聂安福被抓了。 为什么这消息会突然让她起杀心? 就算知道自己骗不到钱了,也要挣扎一下吧,没道理突然就决定杀了聂安福。 白嘉月道:“只有一个原因。聂安福知道的太多,她知道,聂安福一旦被抓,就会牵扯出不得了的人来。她在保护这个人。” 沈淮沉思片刻。 “你说的有道理,武顺美之所以这么冷静,第一,她觉得自己保护了心上人,她为爱赴死,心甘情愿。第二,她觉得心上人会救她。” “是。”白嘉月道:“林易开口说要负责两人所有的救治费用之前,和林啸说了几句话。可以问问林易,负责医药费这事情,是他想的,还是林啸想的。” 如果是林啸想的,就是为了安抚自己用鬼话骗着的姑娘武顺美。 一个人,在知道自己身患重病,可能命不久矣之后,未必会为了钱赴汤蹈火,但是,可以为了爱飞蛾扑火。 越是卑微没有得到过爱的人,越是如此。 武顺美,这样一个从小被欺凌,忽视,被欺负的女子,若碰上一点愿意对她甜言蜜语哄一哄的,绝对动心。 所以俗话说的好,女儿要富养。 富养的,不好被哄走。 比如白嘉月,虽然父母不在,可哥哥百般宠爱,眼界自然就高了。 沈淮道:“于英勋留下,跟胡婆婆确认一下是谁将她家的人哄去外地。我们回医院。” 既然如今有一个可能全盘的知情者,那就太好了。 区区武顺美,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只要略施小计,就什么事情都能问的出来了。 武顺美正在昏睡中。 病房里,安静的可怕。 突然,门开了,进来两个护士,推走了一张病床。 武顺美睁开眼睛:“怎么了?” “医生说,你们俩要分开。”护士面无表情的说:“有利于医治。” 第92章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在医院里,每一个病人都是可怜的。 医生的每一句话都是圣旨,医生说什么,一定有道理,不能反驳。 病房里,就剩下武顺美一个人了。 武顺美睡也睡不着,醒也没精神,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一天的差了,有些焦急,可是又无能为力。 因为是嫌疑人,沈淮让医院将她们安排在角落的病房里,门口,还有探员看守。 武顺美听见,有护士推着车靠近了。 探员拦住护士:“干什么的?” “发药。”护士说:“量体温,例行检查。” 探员检查了一下推车上的东西,放行了。 护士推着车,进了隔壁的病房。不一会儿,出来了,开门进来。 护士戴着口罩,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她推车到了床边,一边从车上拿药,一边低声道:“二公子叫我来的。” 武顺美猛地睁大了眼睛。 林家的二公子,就是林啸。 护士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说:“今天晚上八点,医院左边后门口,他来接你。巡捕房已经怀疑了,必须要走了。” 护士说完,不和武顺美对视,一本正经的继续手里的工作,然后就离开了。 从头到尾,武顺美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呼吸心跳都变了。 初秋,日短夜长,天气不好的时候,六点多天就开始黑了。 八点,天已经黑透了。 医院里有光,但到了晚上也不是灯火通明。 病人也需要关灯休息的。 房间里昏暗的,走廊里,也是昏暗的。 病房的墙上有个钟,武顺美一直盯着看,时间一点点向前,她不由的有些焦躁。 门口一直守着巡捕房的人,马上就八点了,她该想个什么理由脱身呢。 七点五十五,就在她想不顾一切出去试试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响。 似乎是在医院范围内的声音。 “怎么回事?”外面的探员站了起来。 “不知道。”另一个说:“过去看看。” 然后两个人就走了。 虽然两个姑娘是嫌疑人,但是没有多少杀伤力,看守不算严格,病房一直也只是掩上,没有上锁。 武顺美大喜,连忙爬了起来。 她从门缝看出去,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心里大喜,连忙开门溜了出去。 武顺美之前来过这医院,虽然不是很熟悉,但一楼左手后门还是能找一找的。 出乎意料的,特别好找。 八点,医院已经过了探视时间,病人也都休息了。 白班的医生护士都下班了,夜班值班通常在办公室或者护士站,每隔一段时间才会巡视一次。 现在没到巡视的时间,住院部空荡荡的。 武顺美提心吊胆走到一楼,看见了后门,后门口有一个小平台,果然站着一个人,她仔细一看,穿着的正是林啸的衣服。 这一刻,武顺美心里的感情爆发出来。 激动,紧张,高兴,劫后余生。 武顺美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林啸。 “二少爷,我没看错你。”武顺美将脸贴在林啸背后:“你真的来接我了,你没骗我,呜呜呜……我还以为,你会抛弃我呢。” 林啸没说话,转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拽着人便往前走。 武顺美也没多想,赶紧跟上。 逃跑当然要全副武装,林啸裹得也挺严实,又是帽子又是围巾又是墨镜,几乎都看不见什么脸。 但是他身上有武顺美熟悉的香水味道,让她安心。 医院后门外,停着一辆车。 车上有司机,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正探头探脑的往后看。 一见有人从医院里出来了,他立刻探身打开了门。 林啸扶了武顺美一把让她上车,然后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关上了门。 武顺美愣了一下。 车已经启动,开了出去。 武顺美呆住了。 坐在一旁的男人是不认识,一边从座位下面拿出一捆绳子,一边对前面的司机道:“快,去江边。” 武顺美彻底毛了。 “你们是什么人?”武顺美惊叫道:“二少爷为什么不上车?” “你可真天真。”男人冷笑道:“二少爷现在自身难保,跑路还能带着你吗?你不过是个棋子,还是个不人不鬼的棋子。明天,不,一会儿,就是个死棋子了。” 武顺美不愿意相信林啸是这样的人,可眼前这场景,却叫她不得不相信。 “你们放开我。” 武顺美在车上挣扎:“我为二公子做了那么多事情,他不能这么对我。他不要我了,让他当面跟我说清楚……” “有什么可说的。”男人虽然力气大,但是在车上抓一个疯狂挣扎的人也挺费劲,一边抓,一边喘着气道:“你虽然蠢,但是知道的太多,只有死人,才是能保守秘密的。” 车上的空间太小,一个人拼命挣扎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制服的。 虽然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可一辆车迎面开来。 武顺美一见,立刻高声喊道:“救命,救命!” 男人脸色一变,立刻去捂住她的嘴。 但夜里安静,这一声喊,对面还是听见了。 车里传来女子救命的声音,这显然是绑架啊。 对面的车立刻转了方向盘,一副要拦住这辆车的意思。 车上的男人骂了一句什么,然后说:“走。” 说完,司机一个急刹,两个男人竟然就这么跳下车跑了。 武顺美愣了一下,连忙拽开车门,跑了出去。 她身体太弱,紧张又害怕,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对面的车也停了下来,下来一个男人大步走过来。 是个陌生人,他看了看已经跑进巷子里的人,还是决定先救人,男人问:“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替你喊警察?” “巡捕房,请送我去巡捕房。”武顺美惊叫道:“有人要杀我!我要报案。” 男人十分好心,点了点头,将她扶上自己的车,开向巡捕房。 巡捕房里,大家都在。 林啸也在。 他下午被带进了巡捕房,什么都不承认,已经在审讯室里沉默的坐了半天了。 奇怪的是,除了开始的时候,沈淮问了几句之外,就再没有人问他什么。 第93章 恋爱脑的觉醒 林啸就一直在房间里待着,从开始的镇定,到开始慢慢的慌了。 他不知道沈淮在等什么。 不知道聂安福和武顺美现在是什么情况,第一次,有一种一切不在掌握的感觉。 武顺美对她即将被杀人灭口的事情深信不疑,说到底,她心里对林啸的爱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她现在这状态,怎么可能真的有人喜欢。 虽然心里有期盼,但是,心里也明白。 路上遇到的好心的人,将武顺美送去了巡捕房,到了巡捕房外,停下车。 武顺美连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说,就冲了进去。 “救命。”武顺美喊道:“我要报案。” 送她进巡捕房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淮的手下蓟达,其实在深夜的街头,这车来的那么巧,只要武顺美稍微有些戒备心就会怀疑。 可惜,她现在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丝毫也没有察觉,穿着林啸衣服的人,未必就是林啸。 漆黑的夜里,巡捕房张开了袋口,等她自投罗网。 今晚如此紧张刺激,朗嘉誉劝了两回,也没能给白嘉月劝回去休息。 白嘉月靠在办公室沙发上打盹。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白嘉月说:“小朗哥,你要对得起一个月十个大洋的薪水啊。” 朗嘉誉无话可说。 为这十个大洋,他付出的可太多了。 终于,武顺美来了。 武顺美作为亲身参与事件的第一人,她一定知道很多很多。即便林啸哄她的话里有许多假话,但整个事件是不会假的。 假的只有他们之间的感情。 林啸知道武顺美被抓,一定也在计划把人捞出去,或者直接灭口,奈何巡捕房看的太紧,他还没有找到机会。 沈淮亲自接待了武顺美。 武顺美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 聂安福曾经是一所大学里看门的杂工,一次无意中,听见实验室里几个实验员谈论起镭辐射的事情,知道了有这么个奇怪的现象。 后来,因为在学校偷窃被解聘,就糊弄着过日子。 他一次路过已经废弃的仁爱医院,和许多流浪汉一样,抱着进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的心情,进了医院。 结果,给他找到了一个小仓库里,当年负责人着急逃跑,没有来得及销毁的神水。 他就动起了脑子。 海城里下三门的生意他都熟悉,最好赚钱的,就是开窑子。 要是开一个与众不同的窑子呢? 聂安福也是个能想能干的人,立刻就付诸行动。 他现在花船买了两个姑娘,便开始了每日的喂药,终于有一天,两个被摄入了过量的镭的姑娘,开始发光了。 武顺美说:“我和娜娜,都被聂安福关在光明堂的小楼上接客,我们开始还挺高兴,不管怎么样,那总比在花船里强。客人虽然……虽然有不好的,可聂安福也想着奇货可居,不肯让我们太受罪。” “后来,我们的身体渐渐的不行了,我们开始怀疑聂安福骗了我们,我们怕死,想要逃跑。” “可是他看的很严,大约觉得我们不能再给他赚很久的钱了,对我们也没了耐心。” “这个时候,林啸出现了。” “他对我很好,不但没有碰我,还说心疼我。他说他家有钱,可他是姨娘生的,在家里不受重视,日子过的也很辛苦。” 武顺美抬起头,泪光闪闪。 “他让我帮他,假扮成林昌的青梅竹马,哄他的心,然后,骗林昌的钱。有了钱,就能给我治病,和我远走高飞。” 沈淮皱眉道:“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我不知道。”武顺美说:“但是,他是我这两年遇到的唯一一个,对我以礼相待,对我好好说话的人。” 众人听着,只觉得心里也有些酸涩感慨。 武顺美未必不知道林啸是个骗子,可一个人一直在黑暗中,面对难得的一点光明,就是知道是假的,也会紧紧抓住。 从此,武顺美就按照胡小梅的喜好,打扮,性格学了起来。 一直到有一天,林啸设了个局,将林昌引到了光明堂。 林昌恍若重生。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不得不说,武顺美也是有本事的,哄了也不止一个林昌。不过其他人没有林昌那么有钱,没掀起那么大的风波罢了。 “要是林啸对我有一分真心,我就是死,也不会把他说出来。可他竟然要杀我……”武顺美用奇怪的声音笑了一声:“我可以死,他也不能独活。” 既然是发了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同生共死的。现在不能同生,那就共死吧! 秘书哗哗的记录着,记录完了,递过来给沈淮看一眼。 沈淮道:“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空口白话的攀扯,林啸也是可以不认的。 “有。”武顺美道:“她送给我一个银镯子,是他娘给他的传家宝,传给媳妇的。我一直戴在身上。” 武顺美从怀里,摸出个绒布口袋,里面果然装着一个镯子。 沈淮接过来看了看。 镯子确实是个老物件,品质和雕刻都不错,但沈淮道:“你怎么确定,这就是他娘给他的呢?” 一个银镯子,哪儿都有。 “我确定。”武顺美说:“林啸给我看过他父母结婚的照片,她母亲手上,确实戴着这个镯子,照片有好几张,挺清楚的,就是这一支。” 武顺美虽然有点恋爱脑,也不是很傻。 沈淮将镯子交给于英勋。 “去林家查一下照片,还有,问问林啸的母亲这个镯子的情况。” 虽然现在已经是十点,但林家这几日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提着心,谁也睡不安稳。 拿着武顺美的供词,就算聂安福一直不醒,也好办了。 胡家那边的消息也查了出来。 忽悠他家全家外出工作的,正是林啸。 他们家现在工作的工厂,厂长和林啸熟悉,林啸打了个招呼,说是要照顾朋友,不用对方出钱,每个月补贴工钱。 有人干活儿,还不用给钱,朋友自然愿意。 若非林昌的死叫巡捕房起了疑心开始调查,一直要等到林啸和聂安福分了钱远走高飞之后,才会被发现了。 这一整条线,终于梳理清楚,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而此时,林啸被关在一间空荡荡的审讯室里坐立不安。 巡捕房不会无故抓人,莫非是武顺美,说出了什么?还是聂安福这么快就醒了? 抓到人先晾几个小时,这也是一种审讯技巧。 第94章 消失的哥哥 凌晨一点,林啸正坐在椅子上打盹,被铁门的声音惊醒了。 头顶的灯亮的刺眼,林啸眯着眼睛,看见沈淮带人从外面走进来。 哐当一声。 沈淮将一个银镯子丢在林啸面前的桌子上。 “看看这个,认识不认识。你们家的家传宝贝,你娘给你,让你给你儿媳妇的。” 林啸只看了一眼,脸就白了。 “你挺能屈能伸啊,为了哄骗武顺美死心塌地的给你做事,连母亲的镯子都拿出来了。说起来,她是你父亲的红颜知己,你对着她说甜言蜜语,心里不膈应吗?” 林啸梗着脖子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沈淮道:“你和聂安福合伙,哄骗武顺美,让武顺美模仿林昌的故人胡小梅,勾引林昌,图谋家产。” 每一个环节,都很清楚。 一点儿不漏。 人证,物证,动机,无一缺失。 林啸就算是死都不承认,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林啸听到胡小梅三个字,愣了一下,颓然坐下。 “还要我说更多吗?”沈淮道:“你怕胡家被人查到,所以给他们安排了外地的工作,不过你没想到,胡家没听话,胡家的老太太,偷偷溜回来看病,被我们碰个正着。” 其实当胡小梅的名字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胡家是不是被送去了外地,已经不重要了。 巡捕房想找这一家人,怎么都能找到。 哪怕是这一家人被灭了口,林啸也不可能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灭口。 密室里的那根头发,也找到了可能的主人。不是林家的人,而是林啸的一个红颜知己,这段时间接触频繁的一个舞女。 虽然不能确定头发就是她的,但是从发质颜色卷曲程度看,十分有九分相似。 林啸身上,沾了她的头发回家,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林啸缓缓道:“我真的没想到,武顺美会把我说出来。” “哦,是有原因的。”沈淮淡淡道:“因为你要杀人灭口,她对你绝望了。” 林啸一脸茫然:“什么杀人灭口,我什么时候要杀人灭口了?” “你是没有,可是……我需要武顺美觉得你有,所以,她就觉得你有。” 沈淮起身,不再跟林啸啰嗦。 林啸恍惚了一下,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害我!”林啸猛地冲了上去,往沈淮身上扑去。 沈淮转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轻易就将人按在了墙上,无论再怎么挣扎,也动不了半分。 “来人,带走。” 两个探员进来按住了林啸,将人押走了。 沈淮走出审讯室,看看四下无人,伸了个懒腰。 这租界巡捕房的探长,也不好当啊。一桩案子接一桩案子的,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不过今天晚上,巡捕房里的众人,总算是能安心休息了。 林家就不好过了。 林家最近就像是犯了天条一样,林昌自杀,闹得人心惶惶,叫人又伤心又郁闷。 每一个林家的人,都不相信林昌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自杀。都觉得此事有内情。 如今内情被查清楚了。 但大家并不觉得轻松。 林啸的母亲更是觉得天都要塌了,差一点就跳了楼,一时间,又是一片鸡飞狗跳。 白嘉月在凌晨两点半,偷偷摸摸的溜回家。 车都没敢往院子里开,生怕吵醒哥哥。 “停外面,就停外面。”白嘉月说:“小声点,千万别让我哥发现。” 邢子默同意白嘉月在巡捕房上班,本意是给她找个事情打发时间,而绝对不是,为了十块大洋,天天熬夜加班。 朗嘉誉主打一个听话。 白嘉月让他将车停在外面,他就停在外面。然后两人下了车,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往回走。 进了院子就觉得有点奇怪。 邢子默的车没在。 “咦,今晚上哥哥没回来吗?”白嘉月顿时直起了腰。 山中无老虎,猴子总觉得自己可以当家。 要么车借人了,开出去修了? 两人心里奇怪,进了小楼。 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了,两人没碰着谁,也就回去睡了。 邢子默那么大个人,就算晚上没回来,也不奇怪。 在白嘉月没来海城之前,邢子默经常不回来睡。要么,为了方便住在百乐门,要么,也不知道去哪个红颜知己那儿过夜了。 现在妹妹对这里也熟悉了,又不是三岁孩子还要哄,偶尔晚上有事不回来,也很正常。 白嘉月赶紧洗洗睡了。 她心里没事儿,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 闻着中饭的香味下了楼,只见楼下空荡荡的。 白嘉月也没多想,伸着懒腰去厨房。 佣人正在准备中饭。 白嘉月顺手捏了一个烤鸡翅,一边吃,一边问:“王妈,我哥在家吗?” “少爷没回来呢。” “咦。”白嘉月听着奇怪:“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难道不是一早出去了吗?为什么是没回来?难道是昨天就没回来? “昨天就出门了。”王妈说:“一晚上没回来呢。” “小朗哥呢?” 朗嘉誉也不正常,这段时间朗嘉誉是她的贴身保镖,通常早上起来后,便在家里待着,等她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跟着。 “朗先生也出去了。”王妈说:“一早上少爷打了电话回来,问您回来没有。朗先生接了电话,然后就出去了。” “哦。” 白嘉月放了心。 朗嘉誉肯定是被哥哥指使出去干活儿了。 还说巡捕房的十个大洋不好拿,哥哥的钱,更不好拿啊。 邢子默的事情白嘉月不操心,也不插手,这刚破了个案子,巡捕房也不用去那么勤,她打算好好在家里休息一天。 当下,一边啃着第二个鸡翅,一边点菜。 要吃点什么菜,要吃点什么点心,佣人一一记着,连连点头。 中午饭,邢子默和朗嘉誉没有回来。 晚上,天黑了,邢子默和朗嘉誉还是没有回来。 佣人过来问:“小姐,要先开饭吗?少爷今晚也不知道回来不回来吃饭。” “等下,我问问。” 白嘉月理所当然觉得邢子默在百乐门,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很快周韵就接了电话。 “大小姐,老板没在啊。”周韵说:“今天一天都没来,昨晚上……昨晚上也没在这里过夜。” 第95章 新官上任捞一把 白嘉月一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我哥没在百乐门?”白嘉月追问道:“那他去了哪儿?” 周韵为难道:“我也不知道。老板也没给我们打招呼……” “那他在海城,有什么红颜知己吗?” 这一次,周韵毫不犹豫的说:“没有。” 那个反应之灵敏,速度之快,好像是假的一样。 “……”白嘉月无语道:“难道是交了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女朋友吗?我又不会拦着他谈恋爱。” 她也不相信邢子默那么洁身自好,是个每天上班两点一线,下班就准点回家的人。 都是为了在她面前保持形象的假象罢了。 当然他也不是花花公子,这就够了。 “小姐,真的没有。”周韵誓死保护老板的形象:“我怎么会骗你呢?” “好吧。” 周韵安抚道:“小姐,你别急,我打电话去老板经常去的地方问问。” “好。” “老板在海城是横着走的,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白嘉月挂了电话,还是忧心忡忡。 横着走确实是横着走,可是,树大招风,邢子默在海城肯定是有仇家的,万一呢? 白嘉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拿着车钥匙要出门。 佣人忙在后面喊:“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去百乐门。” 一听去百乐门,佣人就不拦着了。 “要是哥哥回来了,就打电话去百乐门,跟我说一声。” “好的。” 佣人看着白嘉月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白嘉月虽然在海城也待了几个月了,但是去得地方很有限,也就是市中心热闹的这一片。 认识的人,也很有限,除了花菱纱,就是给邢子默做事的人,再有,就是巡捕房的人了。 白嘉月打算先去百乐门看看情况再说。 晚上路上没人,白嘉月很快就到了百乐门。 这会儿正是百乐门热闹的时候,歌舞升平,欢声笑语。 周韵正像是花蝴蝶一样,在客人之间穿梭,招待这个,招待那个。 她才是真正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大小姐。”周韵看见白嘉月,连忙走了过来:“我刚给老宅打去电话,佣人说你过来了。”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白嘉月道:“怎么样,联系上了么?” “联系上了。”周韵说:“你放心吧,老板去三号码头了,本来要接一批货的。结果海上有风浪,货要晚一天,正好那边有几个老兄弟,就没着急走,和大家聚一聚。” 白嘉月松了一口气,但是想想不对劲。 “他两天一夜没回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邢子默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自从她来海城,甚至每晚准时回家,要是在外面有应酬,也要说清楚,在哪里吃饭,什么时候回。 说是兄妹,其实长兄如父,跟女儿也没什么区别。 “说是喝多了。”周韵说:“三号码头的负责人陈叔,是跟老爷子一起打天下的老前辈了,不会出事的。” 白嘉月还是不放心:“喝多了,从昨天醉到现在?不行,你打个电话过去,我要跟哥哥说两句话。” 周韵无奈,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 周韵说:“叫老板接电话,大小姐找。” 周韵将电话交给白嘉月。 电话那边果然是邢子默的声音。 “月月。” 听见邢子默的声音,白嘉月松了口气。 “哥,你怎么这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面对妹妹的指责,邢子默特别好脾气解释道:“本来以为昨晚能回去的,知道来不及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怕吵着你,就没打电话了。” “那白天呢?” “白天打了两个电话都占线,后来有事情一耽搁,有喝了两杯酒就就忘了。你放心吧,哥没事儿啊,忙完了明天就回去了。” “好吧。”白嘉月得了准确消息,也就安心了:“你别喝那么多啊,小心胃痛。” “好。”邢子默笑道:“早点休息,明天要是回的早,带你去吃早饭。” 不管妹妹多大,在哥哥心里也是小孩,带着买点好吃的,就能哄好了。 挂了电话,周韵笑眯眯道:“这下大小姐放心了。” “嗯。” 周韵感慨:“也只有大小姐能管住老板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白嘉月嘿嘿一笑:“等什么时候有嫂子了,我就不管了。” 周韵跟着笑了一下。 “大小姐,我让司机送你回老宅吧。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白嘉月想了想:“不着急,现在还早,我坐会儿。周姐你不用管我,去忙吧。” 周韵应着走了。 百乐门是邢子默的百乐门,也是白嘉月的百乐门。白嘉月在这里,只要不喝酒,想干嘛干嘛。 白嘉月又要了一杯可乐,在楼下晃了晃,闲得无聊,突然想起来什么,往楼上走去。 她打算去邢子默的办公室里,找一本书。 别看邢子默经营歌舞厅,一副黑白通吃的样子,但还是个爱看书的文化人人设呢。 白嘉月走上楼去,穿过一楼包厢,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沈探长,这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若是成了,咱们五五分账,能有这个数……” 这个数,不知道是哪个数,但肯定不少。 白嘉月顿时来了兴趣。 沈淮才来海城几天啊,这就开始收好处啦?平时看还挺正直的一个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也经受不起诱惑啊。 白嘉月于是不走了,站在门口侧着耳朵听,偷感十足。 服务生站在两个包厢之间,看见有人站在包厢门口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觉得不太好,正要过来问一下,白嘉月一抬头。 哦,是自家大小姐啊。 白嘉月冲服务生摆了摆手,服务生顿时把迈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 眼观鼻,鼻观心,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在客人和大小姐之间,当然还是大小姐比较重要。 包厢里的人说话声音也不大,贴着门,听的断断续续的。 “这个数,可不少。”另一个声音果然是沈淮的:“高老板,你胃口挺大,胆子也挺大啊。” 第96章 你这是找死 高老板笑道:“想赚钱嘛,就得胆子大。海城这地方,胆小的永远也出不了头。” 听这高老板的声音,有点酒意。 沈淮的声音倒是还挺正常。 “但这位,可不是好说话的主,从他口中夺食,你就不怕有命赚,没命花?” 到底是谁啊? 白嘉月更好奇了,只恨不得开门站到房间里面去听。 只听高老板冷笑一声:“沈探长看起来,也不是胆小之辈。” “这和胆大胆小没有关系。”沈淮淡淡说:“我毕竟不是本地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一个探长干的好好的,何必做这种事情。” 白嘉月想了想,想不出头绪。 她知道的海城的地头蛇,就只有她哥哥一个。 其他的,哥哥没给她介绍过。 邢子墨没有打算培养白嘉月成为女地头蛇,上得了台面的生意随便她看,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坚称没有。 至于到底是有,还是没有,白嘉月也不是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伤天害理就行。 高老板哈哈一笑。 “沈探长,我知道你有顾忌,但是你放心,不出三天,我保证你愿意和我合作,而且,是安安心心的,高高兴兴的和我合作。” 沈淮皱眉道:“你如何保证。” “这可不能说。”高老板自信的又喝了一杯酒:“总之你等消息就行。” 白嘉月在门口听着,只觉得跌宕起伏,刺激惊险,却不了沈淮下一句话,让她差一点跳起来。 沈淮说:“你要对邢子墨下手。” 邢子墨三个字让白嘉月瞬间清醒,睁大了眼睛。 有人要对付她哥? 还要和沈淮联手,甚至在百乐门,她哥哥的地盘上,商量怎么对付她哥?这是疯了吗? 高老板尚且不知道危险就在眼前,觉得自己还挺威风。 但是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就是先跟沈探长通个气。”高老板说:“沈探长且等着,等这事情成了,咱们再详谈。” 说着,高老板起了身。 “我先告辞了。” 高老板往门口走来,沈淮说:“高老板,等一下。” 但是高老板回头,嘘了一声,嘿嘿一笑。 “现在,可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高老板说完,拉开了门。 一点防备都没有的,门口竟然站着一个人。 高老板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骂出口,白嘉月手往腰上一摸,一把枪,就抵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瞬间,高老板的酒都醒了,身体一抖。 沈淮也没想到有这一出,惊的站了起来。 白嘉月的枪,就明晃晃的抵在高老板的脑门上。 高老板的汗都下来了,想动不敢动,哆哆嗦嗦道:“你,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说着,他想回头看沈淮。 沈淮是巡捕房的啊,这里有人持枪威胁,巡捕房是要管的啊。 白嘉月头也不回的喊:“小张。” 站在走廊上的服务生连忙跑过来:“大小姐。” “叫晏华容带人过来。” “是。” 晏华容,是百乐门的保安队长,就是专门管闹事儿的,打架的,等等等等。 高老板脑门上的汗顿时流的更厉害了。 他当然知道百乐门是邢子墨的地盘,虽然不知道白嘉月是谁,但能指挥的动百乐门的服务生,显然是百乐门里的人。 难道是邢子墨的什么人? 完蛋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被听见了? 高老板今天,有些得意忘形了。 沈淮再一次感慨,白嘉月幸亏是学了法律,要是一直在海城跟着邢子墨,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女杀手的模样。 白嘉月打开保险。 “你刚才说的什么,再给我说一遍。”她用枪指着高老板的脑袋,慢慢的走进房间,晏华容带着几个兄弟也到了,跟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沈淮本来都要起身追高老板了,这会儿又坐下了。 他还解释了一下。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沈淮甚至还举了一下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高老板顿时觉得不妙。 沈淮这样子,好像和白嘉月认识一样,有一种,一伙人的熟悉。 白嘉月用枪指着高老板,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高老板有点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都抖了抖。 “怎么回事?”白嘉月转头问沈淮:“沈探长,这家伙跟你谈的好处,是什么好处?” 先听听沈淮怎么说。 她估计沈淮不敢胡说,因为不知道她站在门口到底偷听了多少,要是胡说,可能立刻就被拆穿了。 那可就不大好了。 虽然沈淮是巡捕房探长,也有一定的背景,但是如今可是在百乐门里,真要想让你留下,你真的走不了。 哪怕事后沈家不会善罢甘休,那也是后话了。 邢子墨在百乐门,一定很隆重的介绍过白嘉月,所以当他不在,白嘉月发号施令的时候,人人都听话,没有一个怀疑的。 沈淮道:“这位高老板,是四合当铺的老板。今天找我来,说有一桩大买卖,要和我谈。谈好了,一起发财。” 高老板的脸色非常难看,没想到沈淮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的,就把那点事情都说了。 白嘉月道:“什么买卖?” “运一批货走。”沈淮道:“从三号码头。” 白嘉月听见三号码头这个地方,就觉得心里不安。 虽然三号码头叫三号码头,但并不是海城第三大的码头。 三号码头是海城货运码头里规模最大的,邢家掌控着,利润颇丰,无数人为之眼红心跳。 白嘉月道:“货物具体是什么?” “一批古董。”沈淮道:“高老板正打算和我合伙,分钱,抢地盘。” 高老板的脸已经不止是白了。 “哦,高老板你很有想法。”白嘉月道:“具体说说看?” 枪,白嘉月还拿在手上,看似无聊的敲了敲沙发扶手,敲的高老板差点心脏病的吓出来了。 “误会,都是误会。”高老板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喝多了,瞎说的。” 白嘉月冷笑一声:“酒后吐真言,只怕是真的不能再真了。我刚才还听说,邢子墨很快就不是威胁了,你要做什么?” 说着,白嘉月站起身。 沈淮由衷的觉得,白嘉月这种动不动就掏枪抵在别人脑袋上的行为,也不太好。 “晏华容。”白嘉月侧头道:“打电话去三号码头,把这事情跟我哥说一声。” 晏华容立刻应着去了。 可是很快就回来了。 晏华容脸色也不太好,快步进房,低声道:“大小姐,电话没打通。” 第97章 我该相信谁 白嘉月两天一夜没见到哥哥,心里本来是很担心的。 刚才那个电话,让她的心放了下来,可是现在她又紧张了。 白嘉月瞪眼看向高老板:“快说,你要对我哥做什么?” 高老板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又看看在一边淡定的沈淮。有点明白过来了,他这是找错人了啊。 沈淮和白嘉月,认识啊。 白嘉月自称是邢子墨的妹妹,也就是说,沈淮和邢子墨是一伙的? 苍天啊,他怎么这么倒霉? 高老板彻底怂了,他哆哆嗦嗦的说:“没,没什么?” 白嘉月身后的晏华容冷笑一声:“大小姐,让我先跟他聊聊,说不定聊完,他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晏华容虽然名字很斯文,可是身高长相都跟斯文没有半点关系。 虽然他穿的人模人样的,西装革履,可是袖子卷起来,胳膊上隆起的肌肉,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高老板看着晏华容走过来,只是看,都觉得全身痛。 “我说,我说,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高老板说:“是我一个朋友,他最近弄了点东西想从三号码头走,但是三号码头是邢子墨的地盘,肯定不让。所以,他就起了心思。” “朋友是谁,什么样的心思?”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晏华容把高老板拎了起来,他已经鬼哭狼嚎起来了。 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打死。 白嘉月道:“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真不是。”高老板哭着说了一个名字:“是古梁。” 白嘉月没听过这个名字,转头看了一眼晏华容。 晏华容立刻道:“古梁是老板的人,负责三号码头的二把手。” 所以,这是内部出了问题啊。 内部出问题,比外部出问题更可怕,更麻烦。 晏华容看着白嘉月沉下脸,立刻道:“大小姐,我这就叫上兄弟去三号码头。” 不出意外,邢子墨现在就在三号码头,两天一夜未回,确实是出了事情。 要是出了意外,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唯一叫人稍微安心的是,刚才还联系过,邢子墨暂时是没事的。 白嘉月正要点头,沈淮突然起身走了过来。 “等一下。” 房间里的人一起看他。 晏华容的眼光有点警惕。 虽然眼下看起来,沈淮和高老板不是一伙的,他们俩还在刚开始接触中,但他和这事情,也是有关系的。 如果不是白嘉月恰好撞破了他们的谈话,后面会怎么发展,谁也不好说。 他甚至上前一步,挡在白嘉月面前。 沈淮不算百乐门的常客,晏华容不认识他。 “没事儿。”白嘉月摆了摆手。 沈淮道:“借一步说话。” 白嘉月想了想:“你们先出去,把这个人带出去。” 晏华容有些迟疑,但很快就应了。 看的出来,邢子墨在手下心里的威信是很高的,所以在他打过招呼的情况下,白嘉月在百乐门的威信也很高。 晏华容带着人退了出去,顺便把快要吓得尿裤子的高老板带了出去。 关上门。 沈淮道:“我陪你去三号码头。” 白嘉月愣了一下:“为什么?” 沈淮面色阴沉的往外看了一眼:“你哥哥手下,出了叛徒。” 白嘉月心里一惊。 这结论她刚才就想到了,但是沈淮的意思,这叛徒,并不仅仅是刚才说的,三号码头的二号负责人古梁。而是晏华容? 白嘉月皱起眉。 “你怀疑谁?” “现在这种情况,谁都怀疑。”沈淮一点儿不客气:“你哥哥若是在这里,他可以分辩。但是他不在,你和他的手下,除了朗嘉誉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熟悉吗?” 白嘉月真的被问住了。 结果就是不熟。 晏华容是负责百乐门安保的,她虽然来过好几回百乐门,但是,也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 沈淮道:“我并非不信任他们,但这个时候,小心为上。这个古梁既然是你哥手下的老人,必定资历深厚,他要反水,一定里应外合。万一晏华容有问题,你不是自投罗网?” 白嘉月犹豫了,沈淮说的不错。 但沈淮,是不是可以信任的? 白嘉月皱起眉:“沈探长,我可以信任你吗?” “可以。”沈淮道:“我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你对我应该是有了解的,我觉得你应该相信我的人品。” 白嘉月犹豫了。 从这段时间来看,沈淮的人品是不错的。 但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连哥哥身边的老伙计都靠不住,沈淮一个初来乍到,刚才还和高老板在吃饭喝酒,他靠的住吗? 沈淮看着白嘉月纠结,从怀里摸出一封信。 “这是什么?” “举报信。”沈淮道:“我接近高德海,就是刚才那个高老板,是因为有人给巡捕房送了匿名举报信,说他在走私古董。” 白嘉月匆匆看了一遍,果然和沈淮说的一样。 “我刚搭上高德海的关系,没聊几句呢,你就来了。”沈淮道:“本来,我在听他说起你哥的时候,已经在套他的话了。” 可惜白嘉月进来的早了一些。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白嘉月本来是要继续偷听的,可是高德海那时候已经准备走了,就算是白嘉月没有冲出来,沈淮也要准备留人了。 白嘉月飞快的在心里下了决定。 “好,我相信你。”白嘉月道:“我们现在就去。三号码头。” 走私不走私的事情她不关心,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哥哥的安全。 沈淮道:“我们对你哥哥的人完全不了解,以防万一,不能打草惊蛇。用巡捕房的人,你相信我,,我来海城是历练的,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如果我要找人合作,你哥哥是最好的人选。” 诚心诚意的邀请白嘉月进巡捕房工作,沈淮也就是这么想的。 时间不止是金钱,还是生命。 两人匆匆说了几句,便开门出去。 晏华容带着一群兄弟就在外面站着,严阵以待,仿佛只要白嘉月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冲进房间。 白嘉月和沈淮一前一后出了门。 “大小姐。”晏华容立刻走过来。 白嘉月道:“你是去过三号码头没有?” 晏华容摇头。 “我一直在百乐门,码头上的事情,没有跟过。” 所以也是个外行。 “行,我知道了。”白嘉月道:“在百乐门守着,等我电话。” “啊?”晏华容愣住了。 第98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完,白嘉月就往外走去。 晏华容连忙追了上去:“大小姐,我跟着你去……” “不用。”白嘉月道:“你看好家,我去找人。” 晏华容傻了:“可是。” “没有可是。”白嘉月道:“我哥不在,必须听我的,我有人,你放心。” 虽然白嘉月比晏华容矮一个头,身形只有他一半宽,但是她站在晏华容面前,一点儿也不怯。 从小练枪的姑娘,怯不起来。 她那句,必须听我的,简直掷地有声。 让人有一种,如果不听,下一秒她就会拔枪的感觉。 如果邢子墨真的不在了,他的手下肯定不会服白嘉月的指挥,不管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小丫头,又没做过几件可以服众的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 晏华容不得不多想,如果他没听话,邢子墨回来了,会不会生气。 还真有点不敢不听大小姐的话。 就这么一个愣神,白嘉月已经往外走了,晏华容一时有些为难。 不跟不放心,跟着也不敢啊。 她说她有人,她能有什么人啊? 手下的人就更为难了,一起看晏华容。 按照沈淮的意思,其实现在应该把知道这件事情的所有人都控制起来,万一这里真的有叛徒,一定会把消息传给古梁。 对方有了准备,就更麻烦了。 但百乐门这么多人,这消息不好封锁。 与其封锁不了,搞的人尽皆知出了事,倒不如表现的云淡风轻。万一真有这个人,还可以麻痹他一下。 白嘉月和沈淮一前一后的出了门,上了同一辆车。 上的是白嘉月的车。 沈淮必须承认,白嘉月的车从任何一方面,都比巡捕房的车要强,甚至进行过改装,玻璃都是防弹玻璃。 “你这车不错。”沈淮道:“等见了你哥哥,方便不方便托他帮我也买一辆。” 白嘉月点了点头。 “沈探长,你今晚帮了我的忙,送你一辆也可以。” 一辆车换一个哥哥,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大家是朋友,不必客气。”沈淮道:“小白,你是我在海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真的不必跟我客气。” 车已经冲进了黑暗里。 三号码头和巡捕房在两个方向,两人并不往警局去,而是在路上找了一家酒楼。 沈淮下车去打了个电话,让巡捕房里能出动的人都出动,去三号码头。 那边是于英勋接的电话,有点懵懵懂懂。 “老大,三号码头出什么事了?” 沈淮非常正当的说:“怀疑有人在码头走私文物。” 于英勋吓了一大跳:“三号码头可是邢子墨的地盘啊,这事情小白知道吗?” “知道。”沈淮道:“她就在我身边。” “啊?”于英勋更担心了:“小白这是要大义灭亲吗?” “别瞎说。”沈淮道:“邢老板已经先一步赶过去了,我怕他人手不够。你们不要耽误,动作轻点,去了之后,先找人,再抓人。” 于英勋总算是放心了,连连应着。 三号码头,出城一个小时的路。 白嘉月心里着急,晚上也没人,一路将油门踩到底。 沈淮中途几次想说还是我来开车吧,白嘉月这车技过急弯,只叫人胆颤心惊。 但是看她的表情,还是没开口。 父母去的早,如今只有这兄妹俩相依为命,别看白嘉月现在很冷静的样子,但心里指不定有多担心。 所以虽然沈淮觉得现在三号码头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他也没有哪怕劝她一句话。若是白嘉月此时都胆小退缩,那邢子墨就白疼这个妹妹了。 路上,沈淮问:“你去过三号码头吗?那里的人见过你吗?” “没有。”白嘉月道:“没去过也没见过,只知道大概的方向。” 邢子墨不会刻意隐藏白嘉月的身份,但也没有刻意的将手下都召集起来介绍。加上她和邢子墨不同的姓,更有迷惑性了。 白嘉月想了想,解释道:“哥哥说,等过年的时候,手下的人都会去老宅拜年,到时候再一一给我介绍。” 有一些,能介绍。 有一些,估计邢子墨根本就不想介绍,最好白嘉月不知道,免得毁了自己好哥哥的形象。 没想到沈淮说:“我去过。” 他来海城的时间虽然比白嘉月晚,但是大部分叫的上名字的地方都去了。几个码头都去过,当然是白天,也没有惊动什么人,只是像一个游客一样, 白嘉月眼睛盯着前面的路,没有多余的精力转头看他。 沈淮道:“你转过前面这个弯,就不要再往前开了。再往前就是码头范围了,现在是夜里,我们开车过去,目标太明显。” 既然怀疑码头的人有问题,就不能直接往里闯,在大部队到来之前,他们只能悄悄的打探一下环境。若是明刀明枪的,胜算不大。 白嘉月皱起了眉头。 “还有一个办法。” 事关自己的哥哥,白嘉月难免激进一点。 沈淮道:“你说。” 白嘉月道:“反正三号码头里的人也不认识我们,找个借口,什么谈生意啊什么的都行,见到古梁,直接挟持他,枪顶着脑袋再说话。” 沈淮给白嘉月竖了个大拇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嘉月不愧是邢子墨的妹妹。做事方法和她的枪法一样干脆利落。 “也可以。”沈淮道:“我们倒是可以借一个人的身份。” “谁?” “四合当铺高德海,高老板。” 古梁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高德海,自然是关系匪浅。奈何沈淮的心中早就有了偏爱,谁也带不走。 两人略一商议,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胆子,当下,也不停车了,直接开向码头。 风中,传来了咸咸海风的气息。 白嘉月突然道:“沈哥。” “嗯?” 白嘉月缓缓道:“我想了想,不如你在这里等其他人,免得他们找不到地方。我先去探一探情况。” 非亲非故,只是个上司罢了,没道理叫人跟着冒险。 沈淮讲义气是对的,但她装傻就不对了。 但沈淮只是笑了一声。 “与公,你是巡捕房的人,拿一天薪水,一天就是我的人,我要对你负责。与私,你叫我一声哥,我就不能不管你。” 沈淮从腰上拔出枪,检查了一下。 “走。” 第99章 动手 白嘉月突然将车停了,然后弯下腰去,在座位底下翻呀翻。 沈淮奇道:“找什么呢?” 白嘉月道:“我记得我哥说,座位下面还有东西的……” 说着,白嘉月就拽出来一个箱子。 箱子也不大,没有上锁。 白嘉月将箱子打开,沈淮不知道该说什么。 里面是七八颗手雷。 “就是这个。”白嘉月拿了两个塞给沈淮:“沈探长,那什么沈哥,你会用这个么,你看这样,这里有个环……” “我会。”沈淮一言难尽的接过来。 邢子墨的教育真的太全面了。 就这种场面,他说自己做的是正当买卖,叫人怎么相信啊。 谁家做正当买卖的,教自己妹妹又打枪,又扔手雷的。不是他看不起巡捕房的人,巡捕房的探员们,估计有些都没用过手雷。 “那就行,那我就不教你了。”白嘉月也揣了几个在身上:“最好用不上。” 沈淮叹口气:“希望用不上。” 本来,他想着打探情况,拖延时间,最好只是一场误会。现在被白嘉月这气氛一渲染,只觉得自己是去冲锋陷阵的。 幸亏白嘉月从小被送去上学了,要是不上学,一直跟着邢子墨混,现在肯定是海城一霸,说不定还是欺男霸女,动不动就灭人全家的那种。 两人检查了枪,身上揣了两颗手雷,继续出发。 没有一会儿,就能看见码头的灯火了。 白天三号码头是很热闹的,晚上冷清了许多。 靠近码头的地方,有一片房子,这都是工作人员住的。 三号码头是货运码头,一般没有客船靠岸,都是运货。 白天需要许多搬运工,晚上,忙了一天的人们,早早的就休息了。 车停在院子门口,有人在值班。 门卫果然不认识白嘉月的车。 白嘉月的车,不是家里的旧车,是她来了海城之后,邢子墨才买的。海城里认识的人不多。 不过懂车的人一看,就知道这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门卫从房间里出来,一看,客气道:“两位,是有什么什么吗?这么晚了,要是取货运货,要明天白天才能办理了。” 沈淮道:“我们找人。” “找人?”门卫迟疑道:“两位找谁?” “你们负责人,古梁经理在吗?” 这也是邢子墨坚称自己是做正当生意的一个原因,什么大哥二哥,没那回事,他手底下干活儿的人,都是有正当职业的。 经理副经理,主任副主任,队长班长的,听起来都可正规可正规了,谁敢说他们是混混的。 打手,那也不叫打手。叫保镖,保安,换汤不换药罢了。 “古经理在的。”门卫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沈淮当下就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当然不是探长的名片。 沈淮的名片夹里,常年有各种身份的名片,这次递出去的,是一家花进出口公司的名片。 “是高德海高老板介绍我们来的,说是有一笔生意要谈。”沈淮说:“白天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来晚了。” 听见高德海的名字,门卫表情松懈下来。 “原来是高老板的朋友,您二位请进。”门卫打开门:“我们古经理在呢,我去叫他。” 车开进了院子。 沈淮看了一下:“车就停这里可以吗,会不会挡路?有没有停车场。” “哦,左手边。”门卫指了一下:“停在那边空地就行。” 白嘉月将车开了过去。 车在这个年代是个稀罕物,其实根本不用停车场,码头不会有几辆车的。顶多也就是经理副经理各有一辆,再来,码头有一辆公用的。 沈淮主要是想看一下,邢子墨的车在不在这里。 如果车在,那人十有八九是在的。如果车不在,就不好说了。 有一种可能,邢子墨不在这里,和他们走岔了,已经离开了。 还有一种糟糕的可能,人,已经被处理了。车,也被处理了。 但邢子墨不能这么怂啊,他出门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就算没有防备,进了圈套,也不能悄无声息就消失了吧。 白嘉月从进了大门,就在暗中仔细打量着。 这地方并没有火拼过的痕迹。 车开进停车场,白嘉月松了一口气,邢子墨的车稳稳当当的停在空地上。 邢子墨手下很多,方方面面,如果他失踪,一定会在海城引起轩然大波,他的手下也会互相怀疑。 车停在这里,三号码头的人都是嫌疑人,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如果这人铁了心对他下手,就一定要把他的车处理掉。 “我哥在呢。”白嘉月一下子激动了。 沈淮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下了车,门卫已经通告过了,带了人过来接他们。 “两位。”门卫笑盈盈的:“请随我来吧,古经理在会客室等你们。” 两人下车,跟着门卫往里走。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不动声色的四下看着。 他们的车快,先出发。 于英勋一行人车慢,晚出发。估计还要十分钟二十分钟才能到,这段时间,他们最好是先摸一下情况。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门卫将他们带到了会客室。 “二位请坐。”门卫很客气:“古经理马上来。” 两人坐下,一人一杯茶。 沈淮端起茶杯,看似随意的问道:“我听高老板说,古经理是副经理,那他不是总负责人了?你们这三号码头,是海城哪家的生意啊?” 门卫笑道:“听周老板的口音,不是海城人吧?” “不是。”沈淮道:“过来做生意的。” “难怪呢。”门卫道:“这三号码头,是邢家的生意。邢家您知道吗……” 门卫突然笑了一下,然后神神秘秘的说:“周老板去百乐门跳过舞吗,百乐门就是邢家的生意。” 白嘉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百乐门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但是配上他的表情,顿时就见不得人了。当着女士的面问这个问题,真的非常不礼貌。 当然,对有些人来说,虽然两人同行,但有身份的只有沈淮。白嘉月,自动会被划为陪衬,无需在意。 沈淮笑了笑:“去过。” 门卫道:“周老板,您抽根烟。” 一边说着,门卫从口袋里摸东西,看样子是摸烟。 就在他口袋里的东西快要拿出来的时候,沈淮突然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门卫的手腕。 不是掏烟,是掏枪。 同一时间,两边站着的伙计,也扑了过来。 第100章 握了一下手 白嘉月和沈淮一路过来,讨论了很多种情况。 但对方这么快就发难,确实是没想到。 他们本来觉得,不管对方现在是什么人在控制局面,总要试探一下,试探的不好,再动手。 万万没想到,刚坐下一口水都没喝呢,就动手了。 这姓古的,也太嚣张了一点吧。 不过这时候没有心情去管嚣张不嚣张了,沈淮一把抓住伙计的手一撇,伙计一声惨叫,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浑身发软。 沈淮摸出他口袋里的枪揣在身上,然后转身…… 与此同时。 砰! 砰! 连着两声枪响,白嘉月已经开枪了。 两声惨叫传来。 一个扑向她,想要拿她做人质的伙计。 一个扑向沈淮,要帮忙的伙计。 两个人一人一边倒了下去,胳膊上,一个血洞。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沈淮都愣了一下,虽然他知道白嘉月身上有枪,也知道她会开枪,这一切好像很合理,但是想象是想象,现实是现实。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利落。 比之前在巡捕房打狗还利落。 其实白嘉月也没办法,谁叫她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呢。但凡是有一点,也能过两招之后再开枪。 现在总不能拖后腿,真成了人质,就麻烦了。 而这样的小伙计,挟持了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们不能赌古梁这种人,是一个讲义气,在意手下性命的人。 要是他重义气,也不会干出为了钱吃里扒外的事情来了。 三个伙计都躺在地上哀嚎。 白嘉月那一枪是有分寸的,她不至于杀人,但中了一枪还能飞檐走壁,那也不现实。 沈淮愣了一下之后,冲过去拽过白嘉月的胳膊就往外跑。 已经有人过来了。 三号码头是别人的地盘,硬碰硬是不行的。 好在他们只要拖延一会儿时间就行,最多不过十分钟,巡捕房的人就能到了。 本来想好好的谈十分钟,现在,只好先躲十分钟了。 沈淮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 好在这地方房间挺多,晚上工人却不多,沈淮抬手打掉几个灯泡之后,整个走廊陷入了黑暗。 两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白嘉月不是运动型选手,刚才急跑了一气儿,这会有点喘。 她还有点紧张,心跳的咚咚的。 虽然表面非常镇定,但她毕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辈子上一次紧张时刻,还是在街头被沈淮跟踪的时候。 白嘉月缓缓地呼吸着,握枪的手还是很稳,但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突然,她的手被握住了。 沈淮的手很大,将白嘉月的手包在其中。 他的手也很稳,半点不抖。 “别怕。”沈淮低声说:“于英勋他们很快就到了。” 白嘉月本来也不是特别怕,只是担心,加上紧张。但现在,突然被沈淮握住了手,虽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却也有点别扭。 她低头看着沈淮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挣脱,还是给他握着。 记忆里,除了哥哥,好像很久没有和旁的男人这么握着。 小小的角落里,虽然是背对背站着,两人一起转头说话,也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白嘉月的手指动了动,低声道:“我不怕。” 沈淮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手。 他也觉得有点唐突了,可是又觉得白嘉月现在需要安慰。 而且,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此时,在院子深处的一间屋子里,一张大床上,邢子墨慢慢的睁开眼睛,痛苦的捂住了脑袋。 “什么声音,这么吵?” 邢子墨朝身边伸手,手下明白,立刻地上一杯水。 “有人闯进来了。”手下说:“正在搜查,老大你放心,马上就能抓到。” 邢子墨身上一阵浓重的酒气,使劲儿捏鼻子:“我刚才听见了枪声?谁开枪了?” “闯进来的人。”手下道:“伤了我们两个兄弟,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了手,已经送去医院了。” 开枪了,还伤了兄弟? 邢子墨这一下酒醒的差不多了,他又喝了一口水,仰头将剩下的都洒在脸上,伸手一抹。 “去看看。” 手下连忙拿过一旁的大衣给他披上,然后开门。 邢子墨大步出了门。 管理三号码头的人叫益濮存,是个五十岁的中年人。早些年跟着邢子墨父亲的时候,还是个热血流氓,现在不一样了,日常也穿上西装,人模人样了。 如今,人人见了,也称呼一声益经理。 益濮存正在安排搜查抓人,看见邢子墨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老板。” 邢子墨皱眉道:“怎么回事?谁闯进来了?” “是古梁的人。”益濮存道:“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拿下的,没想到警惕心那么高,伙计刚准备动手,他们就动枪了。” 邢子墨面色不善。 益濮存忙道:“老板你放心,院子几个出口都有人守着,他们绝对出不去。” 邢子墨缓缓点了点头。 头痛,这酒啊,真不是好东西。 益濮存绷着面无表情,不敢笑。 小年轻就是小年轻啊,酒量不行。 相信益濮存能搞定这事情,邢子默将自己仍在宽大的沙发上摊着,随口道:“朗嘉誉呢?” 立刻有人道:“朗哥帮忙去安排人手了。” 邢子默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此时,朗嘉誉带着几个人已经追到了走廊上,大约知道两个闯入者躲在哪个方向,但是对方有枪,说不定身上还有其他武器,他们也不敢追的太近。 只要别让他们跑了就行。 益濮存坐在邢子默对面等消息,一边等,一边随口道:“老板,要不然把姓高的带过来问问,说不定他知道这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邢子默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一男一女?” “对。” 邢子默心里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一男一女什么样子?” “我也没看见,只知道男的姓周。”益濮存立刻道:“小天呢,叫他过来。” 小天就是刚才被沈淮差一点扭断了手的小伙子,他的手已经被包起来了,好在问题也不太大,休息一阵子就好。 总的来说,倒是也能看出来,对方没有完全撕破脸,是留了余地的。 就算是两个中枪的伙计,子弹也非常精准的穿过肌肉,别说致命,养好之后甚至不会有后遗症。 这个枪手,是手下留情的。 邢子默道:“你给我形容一下,那一男一女,是什么样子?” 第101章 我会保护你 小天就给形容了一下,男的多大年纪,女的多大年纪。穿的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样子。 “哦,他们是开车来的,车就停在外面。” 邢子默缓缓道:“什么车,车牌号是多少?” 这小天还真没在意,立刻有人跑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告诉邢子默。 邢子默头更痛了,他按住脑门:“赶紧告诉他们别追了,是自己人。” “啊?” 众人都惊呆了。 “自己人?”益濮存连忙道:“谁啊?” “月月。” 益濮存差一点手一抖,把手里的茶杯砸了。 这里大部分人不知道月月是谁,但益濮存是知道的,他像是一尊雕像,慢慢石化了。 “怎么会是月月?”益濮存喃喃道:“我倒是知道她回来了……这丫头现在这么厉害的吗?她怎么半夜摸到这里来了?” 益濮存这个年纪,不敢说看着白嘉月长大,但白嘉月小时候,确实是见过也抱过的。 但是女大十八变,白嘉月很小就跟着母亲离开了海城,别说他这次没见着,就算见着了,也未必能认出来。 邢子墨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道:“那两人没受伤吧?” “没有,他们把我们打伤了,然后就跑了,跑的可快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呢。” 小天可委屈了。 老大竟然不关心自己兄弟,关心别人了。 邢子墨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叫他们都别追别找了。” 妹妹要是受伤了,还是自己人伤的,哪不得了了晚上妈妈的站在自己床头。 然后邢子墨说:“去给我找个喇叭来。” “啊?” 邢子墨叹了口气。 很快手下真的找了个喇叭来。 邢子墨站起身,拿着喇叭,一边往外走,一边喊。 “月月,别躲了快出来,是哥哥。” “月月,别躲了快出来,是哥哥。” 邢子墨的声音通过喇叭,穿过长廊,进入每一个房间。 正打算带人围追堵截的众人都惊呆了,最呆的是朗嘉誉,他反复回忆了一下,确定他们还没来得及开一枪,松了一口气。 然后跟着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大小姐,是你吗,快出来。”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十分诡异。 其他有脑子灵活的,心里一转,就要跟着喊,但是被邢子默制止了。 你们喊有啥用? 人都躲起来了,难道会相信你们吗?还是我自己喊吧,至少他的声音白嘉月是能听出来的。 白嘉月和沈淮正躲在角落里,小声计划着。 是就这么躲着等大部队来救援,还是先发制人,用手里有的武器制造一些混乱,以便更好的拖延时间? 他们身上有枪,还有手雷。 就在他们商量中,突然,白嘉月竖起了耳朵。 “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淮也竖起了耳朵。 “我好像也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然后两人又听见了朗嘉誉的声音。 朗嘉誉也在喊。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确定这是哥哥的声音之后,白嘉月就高兴的要应一声往外走,可是刚一张嘴,沈淮就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白嘉月很奇怪,瞪大眼睛看着沈淮。 “先别着急。”沈淮道:“你仔细听听,你哥哥的语气对不对。” 邢子墨的声音白嘉月是不会听错的,重点是语气。 邢子墨是自愿在喊,还是被逼着在喊,这是可以从语气听出来的。 “对对对,放心吧,哥哥不会害我的。”白嘉月一说话,就在沈淮掌心吹着气,她嘟嘟囔囔说完,推开沈淮,高兴道:“哎,哎,我在这里……” 沈淮有点无语,伸手一把拽住了白嘉月。 “我先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放心吧。”白嘉月拍了拍沈淮的手,就快速的跑了过去。 沈淮无法,只好紧跟了出去。 远远的就看见了朗嘉誉。 有人喊了一声:“找到大小姐啦,找到大小姐啦。” 沈淮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些人的枪都收了起来,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交头接耳,一边招呼身后的人,一边还有点局促,带着点讨好的笑。 如果这是一个人,那可能是装的。 但这是一群人,不可能一个个的演技都这么好。 朗嘉誉小跑了过来,他一点儿也不意外看见沈淮。 刚才小天一顿形容,这样那样的身高长相,朗嘉誉和邢子墨就已经猜出来,和白嘉月一起来的人是沈淮了。 他们都觉得,沈淮还是挺讲义气的,这么危险的地方,也跟着来了。 朗嘉誉招呼了一声沈探长,然后立刻上上下下的打量起白嘉月道:“大小姐,你没受伤吧,没磕着碰着吧?” “没事儿。”白嘉月把枪塞进后腰:“我哥呢?我有事情跟他说。” 邢子墨已经拿着大喇叭过来了。 白嘉月连忙迎了上去,然后就捂住了鼻子。 这浓浓的酒味。 “哥,你这是喝了多少?” 邢子墨虽然头痛的很,但表面还是能维持正常的,他酒品很好,不发酒疯。 “没喝多少。”邢子墨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话刚说完,突然,外面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有人匆忙跑了进来。 “老板,老板。”伙计脸色不好:“来了好几辆车停在门口,下来十几个人都拿着枪,把院子围住了,说让我们交出人来。” 邢子墨看了一眼沈淮。 沈淮表情非常淡定。 “哦,没事儿。”沈淮说:“是白小姐的人,让他们进来就行。” 手下一听,一脸狐疑看向邢子墨,谁的人? 邢子墨点了点头。 手下这才心惊胆战的去了。 朗嘉誉还是有眼力劲儿的,他也看出来了,今天是一场误会。 白嘉月几天没见哥哥,来抓人了。邢子墨的人她也不熟悉,就用上了巡捕房的人。 不得不说,这兄妹俩都挺厉害的。 “一场误会。”朗嘉誉道:“大家去坐着说吧,你们也散了,散了啊,没事儿了。” 刚才那一通围追堵截,这会儿几十个人堵在走廊里,不像个样子。 既然不是敌人,益濮存也觉得这不像样子,连忙让人都退出去,该干嘛干嘛去。 于英勋带着一群兄弟冲了进来。 看见沈淮在,白嘉月在,邢子墨也在,都没事儿,也没打的一地死人一地血的样子,松了口气。 “老大。”于英勋迟疑道:“我们来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102章 富贵险中求 沈淮淡定点头:“来了啊?” “啊?” 于英勋现在有点吃不准,来是来了,下面干什么呢? “来了就四处转转,这里风景不错。” “啊?” 于英勋像是呆头鹅一样。 老大你这是嫌兄弟们晚上睡太多了,开我们的玩笑吗?我们是来英雄救美的啊,不是吃多了消食散步的啊。 好在邢子墨开了口。 “巡捕房的兄弟们这么晚过来辛苦了。”邢子墨道:“朗嘉誉,你招待一下。” “是。”朗嘉誉立刻道:“于哥,大家跟我来。” 三号码头虽然是个码头,但邢家在这里盘踞已久,干活儿自然有苦力,上层管理人员,是不会苦了自己的。 沈淮点了头,于英勋一行就跟着朗嘉誉走了。 朗嘉誉在巡捕房里也算当了十几日差,和他们非常熟悉,一点儿也不用拘谨。 白嘉月和沈淮跟着邢子墨去了会客厅。 邢子墨介绍了一下。 “这位,是三号码头的管事,益濮存。”邢子墨道:“月月,益伯伯小时候还抱过你呢,记得吗?” 白嘉月十分抱歉。 确实不记得了。 那时候太小,而且,家里类似的叔叔伯伯实在太多,根本记不过来。 不过不要紧,益濮存看着白嘉月,十分感慨。 “上一次见,小姐还是个奶娃娃呢,一眨眼,这么大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怎么能不老?” 上了年纪的人,看见年轻人,总是容易滋生出各种感触。一方面伤感年华老去,一方面怀念青春岁月。 白嘉月脆生生的说:“益伯伯看着也就三十岁的样子,一点都不老呀。” “哈哈哈。” 益濮存可高兴了,大小姐哄开心。 那是里子面子都有了,能不开心吗? 邢子墨道:“这位是沈淮,租界巡捕房探长,月月现在,就在巡捕房里工作。” “沈探长,你好,你好。”益濮存伸出手来。 两人仿佛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相见恨晚,一见倾心。 成年人的世界啊,白嘉月啧啧摇头,就是这么虚伪。 等介绍完了,寒暄完了,白嘉月想起她这一趟过来的正事,起身做到邢子墨身边,捏着鼻子凑到邢子墨耳边,跟他说悄悄话。 酒味真重,真难闻。 没想到邢子墨先嫌弃的道:“你身上放着什么东西,硌得慌?” 白嘉月被推了一下,自己伸手摸了摸。 “哦,这个呀。” 然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枪,放在桌上。 又拿出一个手雷,放在桌上。 又拿出一个手雷,放在桌上。 白嘉月拿出枪的时候,大家还没觉得什么。邢子墨的妹妹随身带枪,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是当白嘉月拿出手雷的时候,除了邢子墨和沈淮,大家都惊呆了。 刚才被沈淮扭伤了手的小伙计小天就站在一边,冷汗哗啦啦的。 本来还挺委屈,现在一点儿也不委屈了。 差一点点啊,要是邢子墨再多睡一会儿,可能就不止是扭了手那么简单了。 看着小天捧着自己的手,白嘉月十分抱歉。 “对不住啊,不小心伤着你了。”白嘉月说:“我不是故意的,还有刚才两个被我打伤的兄弟……” 小天只是扭了手,那两个是实打实的挨了一枪啊。 邢子墨道:“放心,已经送去医院了,都没有大碍。” 白嘉月松了一口气:“我会给他们赔偿的。” “不用操心,这个我会安排的。”邢子墨道:“小天,你今天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邢子墨一向是个大方的老大,跟着他做事没有吃亏的。今天白嘉月伤了人,一定会给不少钱补偿。 小天一时英雄气概涌上心头,昂首挺胸,用没伤的手拍着胸口。 “老板我没事儿,我好着呢。大小姐你别担心,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益濮存真是看不下去自己手下有这种人,招招手,叫人给带走,赶紧休息去吧,别在这表忠心出洋相了。 伙计都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白嘉月,沈淮,邢子墨和益濮存。 白嘉月道:“哥, 我跟你说个事情。” 然后白嘉月跟邢子墨说了几句悄悄话。 她问:“三号码头的二当家古梁呢?我在百乐门抓到一个人,高德海。当时,他正在想办法说服沈淮,和他合作,把你弄死,瓜分你的地盘和……我们的钱。” 邢家的钱,那肯定是有她一份的。 邢子墨也很意外。 但是他立刻喊了一声。 从外面进来一个伙计。 邢子默吩咐:“把古梁带来。” 伙计应了一声去了,没一会儿,就带上来一个中年男人。 不过不是好好的来了,是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半拖半拽来的。 两个伙计放开手,哐当一声,他就倒在了地上。 男人鼻青脸肿,身上血迹斑斑,腿上一片血迹,乱七八糟的缠着块白布,左手呈现出一个奇怪的角度。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男人落地便开始求饶:“老板,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看在我这些年给邢家卖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站在一旁的伙计毫不犹豫的踹了他一脚。 “闭嘴别嚎了,吵死了。” 男人立刻就不敢出声了。 看样子刚才真的被修理的很惨。 邢子默抬了抬下巴:“喏,这就是古梁。你说你在百乐门,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白嘉月当下就把百乐门的事情说了。 沈淮拿出举报信,给了邢子墨。 邢子墨一看,冷笑一声:“古梁,你不是说,我冤枉你,三号码头走私文物,是根本没有的事情吗?这你怎么解释?” 古梁眯着睁不开的眼睛,扫了一眼信,差一点昏了过去。 “你的人动作挺快啊。”邢子墨道:“八字还没一撇,这么快连合作下家都找好了,这么有信心能弄死我?” 古梁哼都不敢哼一声。 白嘉月和沈淮都很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益濮存三言两语解释了。 古梁在三号码头当了十年二当家,不甘心一直听命于人,要上位。 上位,要么干掉益濮存。 要么,一步到位,干掉邢子墨。 前者很麻烦,益濮存对邢家忠心耿耿,是元老级人物,一旦出事,邢子墨必定会深究,怀疑所有人。 而就算成功,他也还是寄人篱下,依然是给别人卖命。 可如果能一鼓作气干掉邢子墨,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吞掉一小部分邢家的生意,下半辈子也可以在海城横着走了。 他也不知脑子进了多少水,竟然觉得富贵险中求,可以一试。 第103章 人品尚可,家世清白 人在欲望膨胀的时候,总会干一些蠢事。 邢子墨虽然黑白通吃,但有些事情是不做的,比如贩卖烟草,拐卖妇女,杀人越货,坑蒙拐骗。 走私文物,也绝对不做。 手下里,也不是没有眼热过非法行当带来的巨大利润,但是邢子墨说。 现在这些买卖赚的钱还不够吗?做人别太贪心,贪心是要遭报应的。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在谁手里都行,但绝对不能出国,不能给了外人。要不然的话,邢家的老祖宗半夜要站床头勒死他的。 邢子墨道:“之前有人想从三号码头往外走私古董,被我发现了。古梁便动了心,越过我,打算和他们合作。正好沈探长来了,这人就交给你了,带回去好好审,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沈淮点了点头。 “塞我车上。” 手下把古梁拽下去了。 两天前,古梁打算有所行动,就被益濮存察觉了,当下电话给邢子墨通风报信。 邢子墨一听,立刻赶了过来,然后处理了这事情,揪出了古梁。 白嘉月给邢子墨打电话的那会儿,事情已经解决了,古梁和几个亲信已经被关起来了,不过邢子墨也被好久不见的益濮存灌了几杯酒,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所以才没能及时回去。 解释清楚之后,邢子墨摸摸白嘉月的脑袋。 “妹妹长大了。”邢子墨特别欣慰:“知道来救哥哥了,我真是太感动了。” 而且还很谨慎。 在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情况下,找基本上没有什么相干的巡捕房,真是有勇有谋,不愧是我邢子墨的妹妹。 邢子墨感慨完孩子长大了之后,非常诚恳的对沈淮道:“沈探长,这一次真是非常感谢你。” 沈淮客气道:“没什么,应该的。邢老板你放心,白小姐既然在巡捕房工作,无论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护着她的。” 邢子墨很满意沈淮的回答。 但是白嘉月拍了拍桌子上的手雷。 “放心吧,我也能保护自己。” 沈淮非常赞同的点头,并且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同款手雷。 虽然略有偏差,又怎么不算成双成对呢? 一场误会解开,众人一看时间,十一点了。 邢子墨道:“这么晚了,益伯,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联系。” “好好好。”益濮存忙道:“确实太晚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路上小心一些。” 古梁要审,走私古董的人要抓,巡捕房又要忙起来了。 要是只有白嘉月和沈淮两人,就在码头住一夜也无妨。但是巡捕房哗啦啦来二十几人,就不太住得下了。 大通铺很多,客房有限,来的都是客,招待差了是不行的。 白嘉月起身准备走,看来看去,觉得不对:“哥,你回去吗?” 邢子墨摆摆手:“你先走,我这边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明天回去。” “哦。”白嘉月想了想,嘿嘿一笑:“你是不是喝多了怕路上晕车,然后吐的稀里哗啦?” 真是知兄莫若妹。 邢子墨一脸黑线推着白嘉月转了个身。 “沈探长,月月就交给你了。”邢子墨道:“麻烦你送她回去。” 邢子墨让沈淮送一下白嘉月,也就是说,不打算放朗嘉誉回去。 虽然古梁已经被制服了,但是内部出了问题,邢子墨估计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有些处理,不愿意让白嘉月看见。 沈淮虽然是巡捕房的探长,虽然动私刑是法律不允许的,但是有些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海城有海城的法律,海城也有海城的江湖,这两者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至少表面上是互相尊重,互不干涉的。 邢子墨已经把古梁交出来了,剩下的,他要处理内务,沈淮也不会多问一句。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三号码头。 来的时候,都挺紧张的,回去的时候就轻松了。 于英勋到了白嘉月的车上开车。 是他自告奋勇的,特别积极。 “我开我开。”于英勋高兴的搓着手蹿进驾驶位:“天天开巡捕房的破车真是够了。” 沈淮打开后座的位子,十分绅士。 白嘉月钻了进去。 沈淮也钻了进去:“这车是不错,我也打算买一辆。” “老大你真有钱。”于英勋百忙之中回头给沈淮比了个大拇指。 有钱的人做老大,这是好事。 既可以对手下大大方方,又不会被一点蝇头小利吸引,可以最大限度的公平公正。 一辆接一辆车并排,越来越远。 邢子墨和益濮存站在院子外面,目送他们离开。 “少爷。”益濮存在私下里,还是习惯喊少爷:“这沈探长对咱们家小姐,是不是……有点过于热情了。他冲什么来的,查过了吗?” 不愧是叔叔伯伯辈的,说话就是直接。 “查过,大户人家少爷来历练的,认识月月纯属意外。”邢子墨淡淡道:“人品尚可,家世清白,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让月月去巡捕房上班。” 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沈淮请白嘉月去巡捕房上班,他肯定要把该查的都查清楚,不然的话,有点什么事情,哭都没地方哭去。 虽然只是上班,但是他难道还不了解吗,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女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那就得防患于未然。 操碎了心的大哥。 益濮存点了点头,放心了。 邢家这一辈就兄妹俩相依为命,邢子墨给妹妹把关,那是必然严格又严格的。 于英勋开心的开着车,哼着歌,将车开了回去。 先将白嘉月送回家,然后白嘉月非常大方,让于英勋把车开回家。 “于哥,你把沈探长送回去,然后把车开回家吧。明天我自己去巡捕房就行。” “那不行。”于英勋说:“这样,明天我先去接老大,然后来接你,再去巡捕房。正好一路,还能去吃个早餐。” 今天太晚,人送去巡捕房就可以直接关起来了,有什么事情,都是明天再审了。 “行。”白嘉月爽快道:“今晚上大家为我的事情辛苦了,明天我请兄弟们吃饭。” 第104章 大明星 白嘉月要请吃饭,于英勋很高兴,回去一说,巡捕房的兄弟们也很高兴。 虽然巡捕房的工作正规稳定,但很多人的家境也不太好,真是条件好的人家,也不会让孩子来做这辛苦还有危险,名声又不太好的工作。 当然沈淮不一样。 探长是有权利的。 白嘉月请吃饭,这一顿饭,那肯定是有档次的,好吃好喝少不了。 第二天一早,于英勋果然先接了沈淮,又去接了白嘉月。 巡捕房里挺热闹的。 白嘉月去牢房里看了一圈,有些意外。 “这么多人啊?都是现抓的?” “什么叫现抓的?”沈淮对白嘉月的用语表示疑惑:“还有以前抓好了,放在这里存着的吗?” 这倒不是重点。 重点是,白嘉月道:“那你们昨晚不是都没休息?” 还以为昨天把她送回家之后,大家也各自去休息了呢。如今看来,她果然是兼职的,其他人才是全职。 沈淮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那还来接我,我还以为是顺路呢。”白嘉月说:“这也太麻烦了,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就自己过来了呀。” 虽然家里的两辆汽车都被开出去了,可还有黄包车啊。 “没有麻烦,确实是顺路。”沈淮解释道:“虽然忙的晚了一点,也回去洗澡换了身衣服。” 巡捕房昨晚上不但在古梁的口供里全城抓人,灯也一夜未灭。 可怜几个江洋大盗正在酒楼里,抱着宝贝呼呼大睡,眼睛没睁开就被抓了。 现在全丢在牢里。 他们对了一下口供,确定自己是被古梁出卖了以后,破口大骂他没义气。 直到在牢里看见了古梁。 就都骂不出来了。 因为古梁现在的样子,妈都不认识。 几个盗墓贼瑟瑟发抖的看着沈淮,对巡捕房的误会更深了一层。 你们就是这么审讯犯人的吗? 难怪古梁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巡捕房众人也不想解释太多,你们觉得是,就是吧。恶名在外也不是一件坏事,巡捕房又不是一个温情脉脉的地方,不必叫人觉得和蔼可亲。 白嘉月看了一圈,回家去了。 补个觉,再吃吃喝喝,再补个觉。 总算是睡够了。 晚上,邢子墨终于处理好了三号码头的事情,回来了。 白嘉月观察了一下,邢子墨没受什么伤,身体和精神上的都没有,还和以前一样。 朗嘉誉跟在他身后,也一切如常。 她总算松了口气。 邢子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在大酒楼包了几桌,请巡捕房的人吃饭。 在这次的事情上,巡捕房是上分的。 不管沈淮是帮谁,这个人情要领。 但现在不同往日,他也没打算再送两根大黄鱼了,不然反倒是搞的生疏了。你用钱去砸不缺钱的人,就是看不起人。 觥筹交错里,大家都喝的有点多。 邢子墨和沈淮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还要接受邢子墨手下来陪客的敬酒,以及巡捕房里兄弟的敬酒。 酒店二楼今天被邢子墨包了下来,不接散客,大家随便吃随便喝,不醉不归。喝多了楼上还定了房间可以休息。 有家长在,白嘉月今天也被允许可以喝点酒,白酒太辣,她端着杯红酒,没事儿抿一口。 就这,常年不喝酒,又没有天赋异禀的人,喝了大半杯红酒,脸就红了。 白嘉月就坐在邢子墨身边,邢子墨的另一边,当然是坐着沈淮。 沈淮觉得今天白嘉月和平时有点不一样,脸红红的怪可爱的,总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眼。 但是又不敢看。 邢子墨挡在中间呢,你盯着人家妹妹看,太不礼貌了。 于是他的眼神就在飘忽和飘忽不定之间来回摇摆。 幸亏已经喝了不少酒,邢子墨也没有那么敏锐了,他也可以掩饰掩饰。 酒局对喝酒的人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对白嘉月来说,就有点无聊了。 吃饱之后,她正打算找个借口跑,酒楼掌柜从下面上来了。 “邢老板。”酒楼掌柜笑着走了过来。 邢子墨还以为他是来打招呼,一般来了大客,吃的差不多了,掌柜都会亲自来打个招呼。 一是礼貌客气,二来,问问菜咸了淡了,有什么要改进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好。 “郑老板。”邢子墨经常来吃,也经常在这里请客,和老板很熟。 “邢老板。”掌柜道:“今天二楼您包了场,叫不放人进来。外面来了个客人,知道您今天在这里,想来跟您打个招呼,叫我来问一声,看方便不方便。” “能叫掌柜跑一趟,是什么人?” 掌柜笑的特别不一样,还特意小小声的说:“是唐曼珠。” 唐曼珠名字一出来,大家都恍然了。 这可是海城的大明星。 “唐曼珠呀?”身边白嘉月第一个出声:“是不是演‘海上情缘’,那个女主角?我在电影院门口看见过她的海报。” “对,就是她。”掌柜笑眯眯:“唐小姐是我们海城最红的明星,好多影迷都如痴如狂呢。” 白嘉月看过唐曼珠的电影,虽然没见过本人,但确实是一个大美人,不由的晃了晃哥哥。 大明星大美人来敬酒,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要装矜持了,赶紧请人家进来呀。说不定这里就有她的粉丝呢。 果然一听说唐曼珠在外面,立刻有人激动起来。 本来就喝了点酒,一个个都脸红脖子粗。现在更兴奋,差一点就要往外跑,好在有邢子墨和沈淮在,谁也不敢造次。 庄越泽就是其中一个,坐在隔壁的一桌,听见唐曼珠的名字。赶忙两口咽下嘴里的菜,扭着脖子就往外看。 一旁的探员戳了戳他:“你也喜欢唐曼珠啊?” “没有没有。”庄越泽赶忙否认:“是我妹妹喜欢,他特别喜欢。” “哦。”一旁的人也不拆穿他。 但是庄越泽扭扭捏捏又问:“你说我要是找她要个签名,她会给吗?“ 一旁的人哈哈笑。 “还说不是自己喜欢,你看你的眼睛都发光了。“ 庄越泽十分不好意思,好像心里的小秘密被拆穿一样。 还是那种遥不可及的,不自量力的小秘密。 不过巡捕房里的人对同僚都十分友善,庄越泽是新人年纪又小,便好心给他出主意。 “你自己去要,不一定要的来。但你可以请白小姐帮你要啊。她既然来给邢老板敬酒,肯定是存着讨好的意思,白小姐开口肯定没问题。“ 大明星虽然表面风光,但背后也是要有人捧的。 第105章 狗叫 庄越泽一听,觉得这话特别有道理。 他对沈淮有点畏惧,和邢子墨不熟。 但是他和白嘉月不但熟悉,还很熟悉。 他们俩算是同一天进巡捕房的新人。白嘉月又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一点架子都没有,平常和大家说说笑笑十分融洽。 邢子墨道:“大明星来给我敬酒,我怎么敢当。” 于是邢子墨就起身出去了。 他虽然对这个大明星不感兴趣,可还是很绅士的。怎么能让女士主动呢? 白嘉月没有跟出去,只是跟大家一起探头往外看。 庄越泽悄悄的下了桌,偷感十足的溜到白嘉月身边,蹲了下来。 那偷偷摸摸,贼头贼脑的,都没被白嘉月发现。 一直到庄越泽拽了拽白嘉月的袖子,她才吓了一跳。 “小庄?”白嘉月被庄越泽的状态感染了,声音也不由的低了八度:“你这是干什么呀?” 两个人窃窃私语,就好像一会儿要去偷地雷一样。 庄越泽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来:“一会儿唐曼珠进来,你能不能帮我找她,要一个签名?” 白嘉月嗨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 “没问题。”白嘉月拍着胸口保证:“包在我身上。” 庄越泽摸出来一张唐曼珠的照片,放在白嘉月手里。 竟然随身带着唐曼珠的照片,白嘉月相信庄越泽一定是真爱。 给了照片,得了白嘉月的保证,庄越泽又猫着腰溜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白嘉月觉得,他应该只是喜欢这种氛围和仪式感。 要不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说话间,邢子墨和唐曼珠进来了。 唐曼珠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一头海城时下流行的大波浪长发,踩着高跟鞋,是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 一时间,大厅里响起各种惊叹的声音。 许多人都在屏幕上或者海报上看过唐曼珠,但不得不承认,真人比海报美多了。 海报就是一幅画是平面的,真人站在面前,活色生香。 邢子墨带唐曼珠进来,是给她介绍人的。 “这位,是巡捕房沈探长。” 沈淮忙站起身。 唐曼珠笑道:“我知道老探长退休,来了位年轻的新探长,只是没想到是如此风度翩翩,英俊儒雅。” 沈淮和唐曼珠握了握手,客气说了几句场面话。 白嘉月坐在一边,偷偷欣赏大美人,顺便打算找准时机找她要签名。 邢子墨介绍完了沈淮,唐曼珠的眼神就自然落在了白嘉月身上。 她的眼睛竟然出奇的毒辣。 “邢老板,这位小姐和你长的有些像,是……邢小姐吗?” 白嘉月十分意外。 她和邢子墨两个人吧,两张脸并排在一起,在知道这是兄妹的前提下,能找到像的地方。 但如果不知道,也不太会联想上。 要不然的话,当时沈淮也不会纠结了那么久,天天喊白嘉月去上班。 “是。”邢子墨道:“这是我妹妹,不过她随母姓,姓白,白嘉月。” 唐曼珠没有对白嘉月为什么姓白发出疑问,而是热情的恰到好处:“白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要是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逛街呀。” 女孩子对女孩子的邀请,就简单容易多了。 唐曼珠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六,没结婚,当然都是女孩子。她不能开口邀请邢子墨去逛街,但是,可以不用顾忌的邀请白嘉月。 白嘉月也觉得她看着不叫人讨厌,立刻就答应了,然后拿出照片。 “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唐曼珠接过照片。 白嘉月又递上准备好的笔。 拿了签名照,完成任务,白嘉月用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庄越泽。 庄越泽根本就没注意白嘉月,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唐曼珠身上,眼睛都不眨一眨。 如果唐曼珠这会儿对他笑一下,估计他要幸福的混过去。 哎! 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庄越泽和唐曼珠之间的差距太大,就算喜欢也没有什么可能。 这海城,如痴如狂喜欢唐曼珠的男人,太多太多了。 唐曼珠是知分寸进退的,她进来打了招呼,便告辞了,并不多打扰。但临走的时候,看邢子墨那一眼,真是风情万种。 唐曼珠走后,白嘉月把照片给了庄越泽。 庄越泽盯着傻笑半天,珍重的收进怀里。 白嘉月回来坐下,用胳膊肘戳了戳邢子墨。 “哥,这大明星是看上你了吗?” 邢子墨的八卦,也只有白嘉月敢去调侃。 “唐曼珠……这种女人,见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狗都多,能见一个看上一个?”邢子墨不在意道:“不过我倒是听说,她最近跟捧她的严老板闹的不太愉快,大概是想给自己找个退路吧。” 白嘉月想了想自己见过的狗,觉得唐曼珠见过的男人应该也不多。 但是她更好奇了:“那你会捧她吗?” 虽然邢子墨没开影视公司,但想捧一个小明星,那还是很简单的。 说起来也可悲,就算是在台上光鲜亮丽,无数人追捧的大明星,在邢子墨眼里,也就是个戏子。 邢子墨果然并不在意。 “再说吧,无所谓。” 一个小小插曲,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划拳拼酒。 只有庄越泽,今天晚上喝的每一口酒,都不是火辣辣的,而是甜滋滋的,大概梦里都是美丽的泡泡。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 吃完饭,大部分人都晕晕乎乎了。 酒店门口有很多等着拉活儿的黄包车夫,一人一车送回家。 还有几个没喝酒的充当司机,把几辆车开走。 朗嘉誉出来一般是不喝酒的,他也要开车,但是今天有白嘉月。白嘉月只喝了两口红酒,说自己能开车,于是他也就放开喝了几杯。 几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出酒楼,一看月色明亮,不冷不热的,风一吹,还挺舒服。 白嘉月顺口就道:“也不太晚,我们去散散步吧。” 这话肯定是跟邢子墨说的,但邢子墨还没答应,沈淮就应着:“好。” 他都好了,别人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陪着大小姐一起散步。 穿过这巷子,有一个湖,风景优美,众人便走了过去。 刚进巷子,就听见了狗叫。 第106章 偷狗贼 晚上听见狗叫很正常,这条巷子两边是一些店铺的后院,当然也有人家。 现在是十一点,但还没到万籁俱静,全世界都睡了的时候,就算全世界都睡了,全世界的狗也没睡。 有狗叫再正常不过了,众人一开始还没多想。 可又走了两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不是一只狗在叫,是一群狗在叫。 海城有不少养狗的人家。 要么看家,要么当宠物,流浪狗是有的,但是不多。不是荒郊野外,不可能有成群结队的狗。 而且仔细的听在乱七八糟的狗叫声中,还夹杂着人的喊声。 众人的脚步放慢下来,竖起耳朵听。 白嘉月道:“不会有哪家遭了贼,被狗发现了。然后左邻右舍的狗都叫了起来,现在正在抓贼吧?” 沈淮正要搭话,但狗叫声明显离得更近了,像是往他们这里跑了过来。 巷子里没有路灯,但今天月色很好。 狗叫声越来越近,像是有十几只狗往这边跑一样,众人不但停下脚步屏息静气的等着,而且,还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邢子墨把白嘉月拉到身后,朗嘉誉甚至掏出了枪。 一只狗,再凶狠,这群人都不害怕。 别说是一只狗,一条狼也没事。 但一群狗就不一样了,万一再是一群疯狗呢?悍不畏死的扑咬起来,那是十分可怕的。 人肯定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可谁也不想被咬破哪怕一点皮。 沈淮疑惑道:“城里怎么可能有野狗群?” 这谁知道呢? 大家一起看了沈淮一眼。 你才是巡捕房的老大好吗?这问题问自己。 虽然巡捕房不是管狗的,但是,海城的治安你们有责任要管的吧。要是疯狗野狗咬死了人,巡捕房多多少少是不是有一点责任? 沈淮只觉得十分冤枉。 其实不过短短的几十秒,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就到了近处。 这回听清楚了,在一片狗叫声中,还有一个人在喊。 喊的好像是救命。 众人连忙应了上去。 果然,在月光下看见一个人在前面跑,十几只狗跟在后面。 这些狗没有太小的,黑的白的花的都有,都挺肥。 人也在喊,狗也在喊,一时间热闹非凡。 而且这十几只狗后面,还有好几个人在追,他们手里都是拿着家伙的,有拿棍子的,有拿绳子的,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众人虽然都是见多识广的,也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男人看见有人立刻喊着救命,加快了脚步。 朗嘉誉抬手就打死了追在最前面,差一点咬到男人的大黑狗。 要是人追杀人,还要费点劲拉开,问一问谁对谁错。但面对一群追人的狗,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哪怕是谁家养的狗,不拴好了,放出来在外面咬人,也是不行的。 一声枪响,一只狗倒地。 不但其他狗吓了一跳,男人也吓了一跳。 跟在后面的人也吓了一跳,纷纷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于英勋喝道:“怎么有这么多野狗?” 那些狗被打死了一只,再不敢往前冲。但是后面又跟着三四个人,都拿着棍子绳子,也不敢往后冲,于是都在中间焦躁的转圈。 没想到被追的男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的人就喊道:“抓住他,他是偷狗贼。” 男人已经站在于英勋身边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冲他们喊道:“你们才是贼,我是做好事。” 这一听,众人就更糊涂了。 于英勋立刻道:“怎么回事,我们是巡捕房,到底谁是贼?” 一听是巡捕,又有枪,后面追着的几个男人更激动了。 “他,他是贼……” 朗嘉誉突然道:“你是川庆饭馆的老板?” 难怪觉得有点眼熟。 “对对对。”追着狗群的一个微微有点胖的男人连声道:“就是我,我开的饭馆就在前面。” 川庆饭馆主要是做野味的,在海城也算是一个特色。白嘉月和沈淮没去吃过,但邢子墨是去过的。 不过,他也不能认识每一个吃过的饭店的老板。 朗嘉誉有印象,估计偷偷摸摸多去了几次。 朗嘉誉这么一确定身份,于英勋当下就把站在身边偷狗贼给按住了。 追上来的几个人还挺知道轻重缓急,老板过来说话,其他几个人抓狗。 看的出来,他们都是很有经验的,绳子结成圈,一套一个准。 老板小跑着走了过来。 “几位好,几位好。”老板说:“鄙人是川庆饭馆的老板,姓乔,乔成化。” 生意人都是很有眼力劲的,要不然生意做不下去。 他一眼看沈淮几人的衣着,随身带枪,必定是不一般的身份。 见邢子墨没有站出来的意思,沈淮只好站出来:“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 “沈探长,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乔成化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淮来海城一共还没有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威震四海的名声,也不知道这久仰是哪里来的。 “乔老板客气了。”沈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野狗,是你放出来的?” 乔成化正要点头说是,又连忙摇头。 “不是不是,这些狗是我的,但不是野狗。”乔成化道:“这不马上入冬了,天冷了,这些狗都是我花钱收来的,关在酒楼后院准备卖锅子的。结果这个人……” 乔成化指着被扭着的男人。 “他偷偷的溜进后院,把狗笼子都打开了,想把这些狗都放走。” 男人被于英勋抓着,此时挣扎了一下,喊道:“我那是做善事,你们怎么残忍,连狗都吃……” “你倒是心善,心善怎么不花钱买?”乔成化冷笑一声:“我那院子里还有鸡有羊有兔子呢,你怎么不都放了,单单放狗?” 男人被问的脖子一哽:“我觉得狗可怜。” “可怜就掏钱,那都是我买来的。”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 “别吵了,都别吵了。”沈淮冷着脸道:“于英勋,把他们俩都带回去。核查一下这些狗的来源,如果都是正当买来的,就是私人财产,让他赔偿损失。” 什么心善放生,别扯这没用的。 心善放生的人很多,没有偷来放的。 第107章 动保会 “等一下,等一下。”男人立刻喊冤:“沈探长,他们这个店真的太残忍了,你们要管管啊,今天能杀狗,明天就能杀人……” 他拽着于英勋的手,往回拖。 白嘉月觉得,他好像在拖延时间。 但是,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呢?难道在等人?还有同伙? 正想着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过来了。 这大晚上的,哪里来这么多人。 众人一起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十几个人冲了过来。 其中有好几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好像是记者一样的人物。 众人更疑惑了。 虽然偷狗也算是个新闻吧,但是,记者的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除非在男人偷狗之前,就和他们打了招呼。 果然,记者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样,并没有注意白嘉月他们,只以为他们是路过的人,而是直接冲到了乔成化面前。 刚才的枪声他们应该听见了,但是除非是对枪特别了解的人,要不然的话,不在面前开枪,可能会以为是别的什么声音。 乔成化也愣住了,他也没反应过来这些人要干什么? 男人指着巷子里已经被制服的七七八八的狗喊道:“你们快看,这么多可怜的狗啊,就要被他们杀了吃肉,这是多残忍的事情啊。” 狗几乎都已经被制服了,各种姿势被绑着呜呜的叫。 这一拨都是年轻人,十七八岁,二十来岁,小姑娘居多。 他们冲到狗身边,将几个一样愣住了的饭馆员工给推开,挡在了狗群面前。 一副,你们要杀狗,先杀了我们的架势。 白嘉月低声问朗嘉誉:“这是干什么,要救狗吗?他们是什么人?动物保护协会的?” 海城有没有这样的组织白嘉月不知道,但是在读书的时候,是听过的。 深城有一个着名的保护动物会,是一些从海外归来的有识之士推动创办的。受到西方动物保护理念和相关组织的各种影响很深。 动物会中的成员,多是社会名流,政要和慈善家,宗教人士。以发扬本国固有道德,制止或减少人类残杀行为,保护动物之生命与自由为目的。 白嘉月也被人介绍了解了一些,但没有太大兴趣。 怎么说呢,毕竟她对动物的喜爱程度是每顿都要有,和协会理念有一定分歧。 而且,动物会里,也并非那么单纯。 有人为爱,有人为名,有人为利。 不能深究,深究之后,就会觉得人间险恶,索然无味。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朗嘉誉低声道:“不过看起来,是有备而来。” 一阵闪光灯之后,记者乱七八糟开始提问。 “听说你是川庆饭馆的老板,你们店里,每年都要杀害很多动物,有没有觉得这事情太残忍了?” “狗那么通人性,你们杀狗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是在杀人?” 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川庆饭馆的伙计见老板被围攻,连忙过来帮忙。但是对付人,比对付狗麻烦。 他们就算拿着大棍子,也不敢对围着问话的记者和小姑娘动手啊。 一时间,非常被动,非常狼狈。 最终,乔成化在被推推搡搡的绝对劣势下,找到了求生之道。 乔成化放声大喊:“沈探长,救命啊,有人要抢劫,救命啊,我要告他们……” 这话一出,围着的众人都有点害怕了。 于英勋一把抓住正要逃跑的男人。 就是刚才被狗追的那个。 “你叫什么名字?”于英勋一针见血:“这些人是你叫来的吧?” 如果这人刚才的目的是偷狗,那现在也绝对不是了。 十几条狗才都是钱,这十几个人雇一下,要亏本来。 “不是我雇的,他们都是喜欢动物的好人,善人。”男人道:“我叫钮良朋,我不是混混,我是正经人。” 沈淮看了巷子里乱七八糟的场面,下令:“都带回去再说。” 在他面前,在巷子里打群架,像什么样子? 一听要被带回巡捕房,有些人就有些害怕了,但是大部分人不怕。反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英雄气概。 去就去,我们又没犯事儿,没什么不敢去的。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法不罚众,一群人互相鼓励,竟然也昂首挺胸起来。 只是白嘉月有些遗憾,今天月色这么好,不能去散步了。 沈淮走了过来。 “小白。”沈淮说:“我今晚不能陪你们去散步了,我回巡捕房处理这事情,你和哥哥去散步吧。” 自己不能去,但也不能坏了别人的雅兴。 沈淮打了招呼,便带着于英勋一起,将闹事的人全带走了。 几个饭馆员工将狗都运回去,巷子里又安静下来。 白嘉月和邢子墨,带着朗嘉誉继续往前走。 不过这两人走在前面,朗嘉誉跟在后面稍微有一点距离。 两人走了一会儿,邢子墨突然道:“月月。” “嗯?” “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啊?”白嘉月愣了一下:“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邢子墨随口道:“爸妈去的早,你的终身大事,哥哥当然要给你好好筹划了,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也一定要跟我说啊。” 白嘉月半点没有察觉到邢子墨的良苦用心。 她立刻就想歪了。 “你你你……”白嘉月手晃一晃:“你不会是真喜欢上今天那个女明星吧,在这提点我呢,让我赶紧找个人嫁了,这样就不要在家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别瞎说。”邢子墨板着脸道:“我说多少回了,我结婚不结婚,你都是最重要的人,不喜欢你人,根本不可能进咱们家的门。” “这还差不多。” 白嘉月满意了,又傲娇了。 她正搂着哥哥的胳膊撒娇呢,突然看见前面一个黑影,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有人跳湖了。”白嘉月吓了一跳,三个人连忙过去看看。 现在这天气已经有点冷了,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月光下,能看见一个在水里扑腾的是个女人,好像不会游泳,慢慢的往下沉。 第108章 救上一个大美人 朗嘉誉二话不说,一边往前跑,一边将大衣脱了随手扔在地上。 到了河边的时候,弯腰把鞋子一脱,就跳进了水里,朝落水的人游去。 白嘉月和邢子墨也都到了河边站住了。 邢子墨道:“别担心,朗嘉誉水性很好的,能把人救上来。” 白嘉月点了点头。 朗嘉誉的速度果然很快,落水者从岸上跳下去,离岸边也不远,很快就被他给救了上来。 他是有经验的,在水里救人,不能面对面。 不通水性的人在水里,整个人都是慌乱的,恐惧会让他们挣扎,伸手去抓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 救援的人贸然出现在面前,非常容易被抓住,并且死死的抓住,一起遇难。 朗嘉誉游到落水者背后,伸手环住她脖子,将人控制住,带着往岸上游来。 白嘉月松了一口气,并且在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时候,疑惑道:“哎,这人有点眼熟啊,哥你看是不是……” 是海城当红的大明星,刚才给邢子墨敬完酒的唐曼珠啊。 白嘉月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还看了邢子墨一眼。 邢子墨被看的莫名其妙,毛骨悚然。 是,就是呗。 你看我干什么? 很快,朗嘉誉就把人推上了岸,邢子墨接住了,扶住了她,拽着她爬了上来。 唐曼珠还是刚才的打扮,不过落了水,十分狼狈。 大衣不见了,只剩下里面的一件连衣裙,被水浸透了牢牢的贴在身上,月光下脸色惨白,冻的瑟瑟发抖。 “谢,谢谢……” 唐曼珠抱住胳膊,一边哆嗦,一边感谢。 她定下神来,看清楚拽她的人是邢子墨,顿时一脸的尴尬。 刚才见邢子墨那一面,她是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的,一颦一笑都是万种风情。 现在呢,只有狼狈。 但是也没办法,人到什么地步说什么话。 邢子墨皱了皱眉,看了下放在地上的,朗嘉誉的大衣。 然后他脱下了白嘉月的大衣给唐曼珠裹上,再把自己的大衣给白嘉月穿上。 这是什么奇怪的行为,为了避嫌也是够麻烦的。 “不必客气。”邢子墨正色道:“唐小姐,人生在世,难免有些不顺心的,想开点。” “是呀。”白嘉月一边卷邢子墨对她来说过长的袖子,一边说:“现在都十一月了,水多冷啊。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果然就算是当红大明星,看起来光鲜亮丽,活的也不容易。 人要是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哪里会寻短见呢? 没想到唐曼珠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唐曼珠终于停下了咳嗽:“我不是自杀,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啊?” 白嘉月顿时尴尬了。 朗嘉誉也爬上来岸,邢子墨将大衣丢给他。 虽然不是冬天,但气温已经很低了,又是半夜。身上是干燥的还好,一旦弄湿,风一吹就像是会结冰一样。 “……”白嘉月说:“那你小心点,以后晚上别一个人来水边散步,不安全。” 掉水里这是小概率事件,但是万一碰着坏人呢。更别提唐曼珠是大明星,有很多影迷,总有些失去理智,脑子不清楚的。 邢子墨也点了点头:“如果晚上出门,至少带个保镖。” 以唐曼珠这样的身份,不至于请不起保镖吧。 唐曼珠裹着衣服,低着头,不说话。 邢子墨和唐曼珠也不熟,说了也就说了,不会说太多。 人救上来了,就仁至义尽了,邢子默当下便道:“朗嘉誉,你送唐小姐去最近的旅馆休息,给她家里打电话。你也洗澡换身衣服,我和月月先回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海城中心,对面,就是穿回刚才的巷子,就有高档旅馆。 车也停在巷子对面。 “是。”朗嘉誉应着:“唐小姐,我送你去旅馆吧?” 其实朗嘉誉送唐曼珠不是一个好主意,作为当红明星,认识她的人很多。和一个单身男人一起出现在旅馆,还是这么狼狈的模样,要是被人拍下来,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白嘉月本来想说,要不她送唐曼珠去酒店吧,但是想想没开口。 邢子墨连自己的衣服都没给唐曼珠,可见是在避嫌的,她还是不要太热情的好。 朗嘉誉就不一样,他是手下的人,日后就算有什么绯闻也好解释。 可是唐曼珠没动。 就在朗嘉誉想着,要不要扶她一把的时候,突然,唐曼珠往前快走两步,抓住了邢子墨的袖子。 邢子墨吓了一跳。 “邢老板。”唐曼珠声音颤抖着道:“求你救救我。” 这话一出,众人都意外了。 邢子墨道:“怎么回事,唐小姐你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我认识巡捕房的人,可以送你过去。” “不能去巡捕房。”唐曼珠抬头看着邢子墨:“巡捕房救不了我,只有邢老板,你能救我。” 虽然唐曼珠现在很狼狈,身上,脸上,头发上,还在滴着水。但是她长的美啊。 长的不好看的人,那叫狼狈。长的好看的人,那叫我见犹怜。 邢子墨虽然见过世面,但也不好强硬拒绝。 毕竟唐曼珠在海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唐小姐先去洗澡换一身衣服吧。”邢子墨沉吟了一下:“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 唐曼珠松了一口气。 邢子墨这么说,那就是松口了。 虽然没说愿意帮忙,但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谢谢邢老板。”唐曼珠十分感激。 既然话都说了,也不好就这么回去了。 当下,怕被人看见,也不去什么旅馆,邢子默让朗嘉誉把车开过来,让唐曼珠上车,去百乐门。 带回家,那是绝对不行的。 理论上不会被人看见,但万一呢,万一被人看见,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百乐门有后门,有单独的通道,可以确保不会被别人看见。如果看见了,也能解释。 百乐门是对外开放,任何人都可以进的场所,唐曼珠去百乐门跳个舞,也没什么。 唐曼珠和朗嘉誉先上了车,白嘉月在后面跟邢子墨咬耳朵。 “哥。”白嘉月道:“这大明星,不会是来给你下套仙人跳的吧?” 第109章 逼婚 邢子墨很意外的看她一眼。 “可以啊。”邢子墨说:“没白在巡捕房上班啊,都知道仙人跳了。” 他还以为,白嘉月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是纯白无瑕,什么都不懂的呢。 “呵呵。” 白嘉月拉开车门上了车。 邢子墨天真了,其实她们什么都懂,不过偷偷摸摸的研究,不被大人知道罢了。 车一路开到百乐门的后门,进了院子。 百乐门楼上,有不对外开放的几间客房。 邢子墨上楼就给周韵打了个电话,让她上来一趟。 朗嘉誉一身湿漉漉的,又是男人,不好接待唐曼珠。他更不可能,白嘉月也不行。 唐曼珠又不是熟人,不是朋友,没有让邢家大小姐跑前跑后的道理。 “这是周经理,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她。”邢子墨道:“周韵,安排唐小姐洗澡换衣服,去我办公室,找几件月月的新衣服。” 虽然未必特别合身,那也只能凑合了。 唐曼珠毕竟是当红明星,穿白嘉月的衣服,总不能让她穿百乐门里舞女的衣服,也只有白嘉月的衣服不委屈她了。 安排完,邢子墨就带着白嘉月回办公室了。 朗嘉誉自己找地方洗澡换衣服去了,唐曼珠看着邢子墨的背影,有些失望。 让手下安排,不是自己安排,邢子墨的表现是有些冷淡的,让唐曼珠有些意外。 毕竟在海城,她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管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特别是男人,更是趋之若鹜,体贴周到。 “唐小姐。”周韵温柔道:“您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洗个热水澡。我去给您拿干净衣服。” “好的,谢谢。” 唐曼珠回过神来,礼貌道谢。 白嘉月进了哥哥办公室,就先伸了个懒腰,瘫坐在沙发上。 邢子墨看了看时间,把她拎起来。 “现在叫你回家,你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 知妹莫若兄。 眼见着有八卦,还是当红女明星的八卦,白嘉月怎么可能错过。 “已经很晚了。”邢子墨道:“去洗澡换衣服,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睡吧。” 先去洗澡,等听完八卦就可以直接睡了。 要是回家,又要折腾一个小时。 “好。”白嘉月冲进房间关上门,开始洗澡换衣服。她想着,至少不能比唐曼珠慢,不然的话,就听不全了。 邢子墨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虽然年纪是不小了,这心态,也就是七八岁不能更多了。这妹妹怎么放心嫁人,还是看在眼皮子底下安心。 唐曼珠平时洗澡是很慢的,要各种保养之类,这一次却很快。 她心里没底,邢子墨未必有耐心等她。 二十分钟,唐曼珠就已经焕然一新。 她穿着一身白嘉月的衣服,不施粉黛,头发还有一些湿漉漉的,柔顺的搭在脑后。 白嘉月更快,十分钟就出来了。 唐曼珠过来的时候,正看见邢子墨一脸嫌弃的给白嘉月吹头发,一边吹一边用手扒拉……唐曼珠愣了一下。 邢子墨在海城的名声,那是黑白参半的,虽然出现在人前都是文质彬彬的样子,但是百乐门老板,谁相信他真是个斯文人啊。 大概也只有在妹妹面前,才能这么温柔吧。 “行了行了。” 白嘉月见唐曼珠来了,扒拉扒拉自己的头发:“差不多了,哥,唐小姐来了,你们说话吧。我去休息了。” 免得人多,唐曼珠不好发挥。 白嘉月跟唐曼珠打了招呼,就进房间去了,还关上了门,做出一副,我不八卦,我不凑热闹的样子来。 其实她根本就没去睡觉,直接就坐在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邢子墨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半开着。 邢子墨道:“唐小姐,你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直说无妨。” 唐曼珠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大门口。 “放心,不会有人上来的。”邢子墨并不打算关门,但是让唐曼珠放心。 孤男寡女,关门不好。 虽然房间里还有个白嘉月,但总归不好。 唐曼珠开口道:“邢老板,你能不能帮我离开严山?” 严山,就是众所周知唐曼珠背后的大佬。也是她所在的严氏影视公司的老板,唐曼珠能红极一时,都是靠他力捧。 邢子墨很奇怪。 “你要离开严山,怎么,严山对你不好吗?据我所知,唐小姐如此风光,不是都靠他吗?” 砸钱,开戏,宣传。 长的好看的人太多了,没人愿意捧,天仙也起不来。 虽然唐曼珠对外是单身,也没有说是严山情人什么的,但大家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猜测,也是情理之中。 要不是有点暧昧关系,为什么捧你呢?总得图点啥,严山这种,已经非常有钱的人,大部分都不图钱。 “我能有今日,确实靠严山捧场,但是,我也付出了许多。”唐曼珠正色道:“为了演戏,再辛苦也没什么,我觉得这是我应该付出的,我得到的,也是我应该得到的。” 邢子墨点了点头,不知可否。 他听懂了唐曼珠的言下之意。 唐曼珠说自己和严山清清白白,她没有卖身求名利,行得正坐得直。 邢子墨道:“那今天,是出了什么事?” 严山今年五十,有妻有子,妻子也是名门望族,属于离婚是不能离婚的,一旦离婚损失巨大,至少要扒下两层皮,就算是有红颜知己,也只能偷偷摸摸的那种。 他若是强迫唐曼珠,就不怕她鱼死网破? 唐曼珠道:“严山,让我嫁给他儿子。” “啊?” 邢子墨意外了。 就连白嘉月都差一点啊出了声。 白嘉月一点儿都不困,在门背后听的津津有味。 如此大的八卦,可惜不能打电话给花菱纱,让她来一起听。 邢子墨想了想:“据我所知,严山有两个儿子,都已经成亲了。他要你嫁给哪一个?” 虽然邢子墨和严山没有太多交情,但海城有名有姓的人家就那些,低头不见抬头见,就没有不认识的。 唐曼珠咬牙道:“他的一个私生子。” 第110章 痴傻儿 邢子默突然后悔了,他觉得今天这闲事,他是不应该管的。 人肯定要救,但是他应该在把人救上来之后,立刻就给严山打电话,让严山的人去接,或者,直接让朗嘉誉把唐曼珠送过去也可以。 总之要表一个态度。 这是你的人,我只是做好人好事顺便一接,没有其他意思。 要不然的话,就有点尴尬了。 怎么说呢,就好像朗嘉誉在他手下受委屈了,然后跑了出去,被沈淮看见了。 沈淮带他回家,还没告诉自己。 这其实是很忌讳的。 你带走的是我的手下吗?不是的,你带走的,是我的脸面。 他不怕严山,但是,也不可能因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唐曼珠,和严山闹的不愉快。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红颜也得是自己神魂颠倒的才行啊。 邢子默沉吟着:“所以你刚才想不开跳湖,是为了这事情?” 唐曼珠再一次解释:“我没有想不开跳湖,我只是心烦在湖边乱转,不小心滑了下去。” 邢子默点了点头。 行,相信你。 不相信也没必要非逼别人承认自己是跳湖啊。 邢子默道:“唐小姐,你这事情,我要是没碰见,也就罢了。若是碰见了,也就算是有缘分,我要是不管,也有点铁石心肠。” 唐曼珠的脸色有些沉重。 邢子默这话,像是还有下文。 果然,邢子默道:“但是。” 但是两个字,后面一定没有什么好话。 唐曼珠提心吊胆的等着,邢子默接着道:“但是,你这事情,我不好插手。” 唐曼珠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不是她自负,她的长相,她的身份,在海城,对她有意思的男人太多了,那些普通的影迷就不说了,有身份有地位的,一个月不拒绝也要拒绝几个。 她不是没有别人可以求援,但是,她不敢。 那无非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没有什么区别。 而邢子默不一样,邢子默对她没有表示出什么兴趣。晚上救了她,却很自然的避嫌。 这反倒是叫她动了心思。 邢子默道:“我和严山虽不是知己,也是朋友,见面也是要点头打招呼的。而你是他公司艺人,我们……又不相识。我去替你出头,抢他儿子的心上人,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说不过去的。 而且邢子默很奇怪:“坦白说,我觉得唐小姐这个年纪,虽然风华正茂,但终身大事也可以考虑了。严山的儿子,就算是私生子,只要品行端正,也不是不能考虑。” 嫡子庶子私生子,虽然有些人家开明不介意了,有些人家确实还很重视正统。 但唐曼珠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啊。 一个影星,在上层社会的人眼中,就是个戏子,身份也没多高贵。 严山的私生子,至少有钱。 唐曼珠咬了咬唇:“严令,是个傻子。” 严令,就是严山那个从未见过人的私生子了。 “……” 邢子默确认了一下:“是……哪种傻子?” 是你们打情骂俏的讨厌呢,还是真的讨厌呢? 唐曼珠指了指脑袋:“虽然今年二十五了,可如同是十来岁孩童一般,说是小时候受过刺激,好不了了。” 邢子默脸上也露出一些同情的神色。 难怪呢,他从未听说严山还有私生子。按理说这种豪门狗血八卦,私生子私生女的,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情节,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 原来是智力有缺陷的,所以估计严防死守,谁也不能说。 邢子默也不由八卦了一下:“这孩子如此,严山就算想给他找个媳妇,以他的财力,找什么样的没有,为何非要找你?” 后天的痴傻,八成是受伤所致,没有遗传。 找个媳妇,生下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正常的。 虽然这对他媳妇非常不公平,但是严山有钱,足够多的钱,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这种不公平的感觉的。 但他非要找唐曼珠给自己痴傻的儿子做媳妇,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唐曼珠脸上显出一点厌恶来。 “严令无意中看过我的海报,就缠上了我,非要娶我。严山非常喜欢严令的母亲,他母亲又已经过世,严山对严令十分愧疚,除了不让他见人,对他千依百顺。” 严夫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就是丈夫再宠,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傻子。 唐曼珠道:“严山说,只要我嫁给严令,严家有绝对不会亏待我,生下孩子之后,甚至可以给我三分之一的财产,和他其他两个儿子一样。” 严山对严令,果然也是父爱如山。 唐曼珠皱眉又道:“我们成婚这事情,也可以不叫人知道,我还可以是海城最红的影星,无论想拍什么戏,公司都会力捧我。” 唐曼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厌恶恶心的表情来。 可见这严令,不但是个傻子,还是那种叫人丝毫起不了可怜而可惜之心的傻子。 邢子默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里已经叹了好几口气了。 他忍不住道:“唐小姐,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什么会放心的把这样的秘密告诉我呢?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当红影星闹出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受害者,还是行凶者,那都会身败名裂啊。 唐曼珠看着邢子默的眼睛,冷静道。 “我和邢老板虽然之前无缘认识,但是,海城谁不知道邢老板的大名。我知道严山手眼通天,海城能帮我的人不多,邢老板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底气。” 邢子默忍不住笑了。 是,但是,理由呢? “实力和底气,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理由呢?” 哪怕不用什么歪门邪道,就是硬要,邢子默也自信能从严山手里要来一个明星,可这都是人情,他若是承了严山这么一个人情,那是要还的。 邢子默又不是慈善家,总要有利可图,才能付出。 “我和严山无仇无怨,我和唐小姐非亲非故。”邢子默淡淡道:“唐小姐,你说呢?” 邢子默和严山虽然都是生意人,可经营的方向也不一样,连竞争关系都算不上,就算是唐曼珠能给偷一些商业机密,邢子默都没什么用。 他现在的生意已经够了,不打算在扩张,涉足新的领域了。 唐曼珠咬了咬牙。 “我可以,做邢老板的人。” 邢子默礼貌的笑了一下。 第111章 乱世人,不如狗 如果面前不是唐曼珠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可以嘲笑她一声,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但唐曼珠确实有资本。 不过邢子默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其实他以前也不是那么正人君子,逢场作戏也罢,新欢旧爱也罢,单身有钱有身份如他,对他有意思的女子很多。 邢子默不是来者不拒,也不是清心寡欲。 不过自从白嘉月来了,他就洁身自好起来,要给妹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唐小姐。”邢子墨正经道:“我对唐小姐,并无非分之想。” 白嘉月躲在房间里的门后面,连连摇头。 也不知道哥哥是真没意思呢,还是因为知道她在房间里,所以不好意思有意思呢? 她是很想得开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邢子墨这年纪,该谈恋爱找女朋友,结婚生孩子了。 被邢子墨那么爽快的拒绝了,可唐曼珠没有一点尴尬的表情,而是也笑了一下。 “邢老板误会了。”唐曼珠道:“我的意思,不是做你的女人,而是做你的人。” “嗯?”邢子墨有些意外。 唐曼珠道:“就像是……就像是今天救我的郎先生,或者是刚才那位周经理一样。我并不想成为谁的女人,不然的话,这些年我早爬上了严山的床。” 这一刻,邢子墨不得不对唐曼珠改观。 “但,我是要工作的,我想找一个好老板。”唐曼珠道:“严山不是,他分不清公事私事。我觉得,邢老板一定是个好老板。” 唐曼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也不见如何,便叫人觉得端庄雅丽。 “我不卖身,但若有伯乐,我可以卖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唐曼珠一字一句,字斟句酌。 确实让邢子墨意外。 他手下有很多人,愿意为他卖命的不少,但都是男人。 就连周韵,周韵也愿意给他卖命,那是因为报恩。而且,如果他开口,周韵也不会拒绝其他要求。 唐曼珠,是第一个对他说,卖命不卖身的女人。 邢子墨斟酌了一下。 “既然唐小姐这么敞亮,那我也就直话直说了。” “邢老板请说。” 邢子墨道:“卖身,唐小姐有这资本。卖命,唐小姐的资本是什么?” 唐曼珠这样的美人,无论有多少明星光环,归根结底也因为她是个美人。 去应酬,去交际,别人看中的,给面子的,可以利用的,可以心软的,也只因为她是个美人。 她既然连邢子墨都不愿意委身,那就不可能为邢子墨从别的男人那里,用类似方式寻求好处。 那一个只有美貌的女子,又有什么用处呢? 唐曼珠很快道:“周经理可以做的,我也可以。而且我能做的,比周经理更多。我是燕京大学经济系的研究生,邢老板是生意人,女人您不缺,但好的手下,多多益善不是吗?” 邢子墨不免的多看一眼唐曼珠。 确实看不出来。 唐曼珠正色道:“这都是可以查的,您若是不相信,尽管去查。” “我若用人,自然是要查的。”邢子墨有些不解:“只是……唐小姐这样的学历,想找一份体面高薪的工作不是难事。为何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唐曼珠苦笑一下。 “高薪,能有多高呢?当时我家出了事,急需一大笔钱,当明星,能挣大钱。严山帮我度过难关,就算我替他挣的钱已经千百倍的还了回去,如果他遵守当年的诺言,只是让我单纯做一个演员,我还是愿意继续替他挣钱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唐曼珠可以接受做一个花瓶演员,不能把自己的一生交代在一个傻子手里。 “邢老板,我可以和你签合同,你只要给我一个基本的薪水,我就可以给你卖命。” 邢子墨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唐曼珠说的是真的,倒是不亏。 燕京大学的研究生,这种人才他也是愿意招揽的。 “可是,为什么是我?”邢子墨还是觉得奇怪:“唐小姐认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了,第一次见面的我呢?” “就因为你对我没兴趣。”唐曼珠道:“是真的没兴趣,不是遮遮掩掩,扭扭捏捏,欲拒还迎……” 邢子墨在这一瞬间觉得,经济系先放一边不说,唐曼珠的中文表达能力,其实一般。 这几个词,用的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唐曼珠自己也觉得怪怪的,改口道:“总之,我相信邢老板,是个好老板。良禽择木而栖,我想为自己争取一回。若是不行……” “若是不行如何?” “若是阳光道走不通,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唐曼珠叹一口气:“乱世人不如狗,我这样的人活着,每一步本来都是险棋。” 这一时,在门口听的跌宕起伏的白嘉月,只想叹一口气。 连唐曼珠这样风光无限的明星都觉得人不如狗,普通人该是多难,可能就是,仅仅活着,都要用尽全部力气吧。 和唐曼珠的谈话,句句都在邢子墨的预料之外。他也就收敛了一开始可有可无的随意。 邢子墨认真的想了想。 “这事情我不能这么快给你答复。” “我知道。”唐曼珠道:“我只希望邢老板能认真考虑一下,我还能周旋一阵子。” “好。”邢子墨干脆利落:“十天,行或者不行,十天之内,我给你答复。” 唐曼珠有些难掩的激动。 邢子墨愿意考虑,那就是有希望,有希望,她就能熬。 相反,如果邢子墨一口就答应了,反倒是虚假了,从严山手里要人,无论是谁,也要想想对策,也要掂量掂量的。 谈话算是愉快结束。 邢子墨道:“天晚了,唐小姐若是不方便回去,可以在这里休息一夜。我这里有很多房间。” “不用了。”唐曼珠明白的站起身来:“麻烦让司机送我回家就行。” “好。” 邢子墨走到办公桌边打电话。 “周韵你安排一下,让司机送唐小姐回家。” 挂了电话,邢子墨亲自将唐曼珠送到门口,周韵赶了过来,将人接走了。 第112章 白天可以死人 唐曼珠一走,白嘉月就从房间里钻出来了。 “你还没睡呢?”邢子墨明知故问:“一直猫在门口偷听?” “这怎么叫偷听呢。”白嘉月理直气壮:“我是正大光明的听的。” 邢子墨笑了一下。 “哎,哥,你真的要收了唐小姐啊?” “什么叫收了唐小姐?”邢子墨纠正道:“我最多是,招聘唐小姐。” 别看一字之差,那可不是一回事。 “行行行。”白嘉月道:“你真的要招聘唐小姐啊。” “不一定,先查查她和严山。”邢子墨道:“唐曼珠要是说的是真的,确实挺可怜的。但我也不是开善堂的,助人为乐不是不可以,但是不吃亏。” 严山若真逼一个不愿意的姑娘嫁给傻儿子,那这事情做的就不地道。 对邢子墨来说,你可以给钱,给好处,利诱没有问题,这是你情我愿的。但是用刀架在一个姑娘脖子上,强人所难,这就不对了。 “也不能相信唐曼珠的一面之言。”邢子墨道:“先查查再说。帮,不帮,怎么帮,都是个说法,我也不至于为了她,跟严山翻脸。” 白嘉月根本不知道严山是什么人,不过邢子墨这么说肯定是对的,连连点头。 邢子墨站起身来。 “行了,不早了,你赶紧睡吧,别一宿一宿的熬夜,伤身体。”邢子墨道:“我也去睡了。”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 平时,这张床是属于邢子墨的。但是白嘉月来了,它就属于白嘉月了。 好在百乐门里房间多,邢子墨不必睡沙发。 这一个晚上,白嘉月翻来覆去的,忍的好辛苦,才忍住打电话给花菱纱八卦的心。 第二天虽然没早起,但白嘉月还是顶着个黑眼圈。 她起身洗漱,晃出去吃早饭。 邢子墨也已经起了,正在给手下安排事情。 他从来不是一个敷衍的人,既然答应了就会去做。 邢子墨看了一眼白嘉月。 “昨晚上抓耗子去了?” 白嘉月打了个哈欠:“百乐门还有耗子呢?卫生这么差的么?” “以前是没有的,你来了就不好说了。”邢子墨道:“没抓耗子,你怎么一脸憔悴?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服务生端来热牛奶,白嘉月喝了一口。 不带劲! 白嘉月说:“来杯冰可乐。” 服务生正要回应,邢子墨说:“不行,一大早喝冰可乐,不怕胃痛吗?” 家长在就是麻烦,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白嘉月道:“那来杯咖啡吧,我吃了饭还要去巡捕房,昨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处理的怎么样了?” “你还真敬业。”邢子墨也没说不好,但有点阴阳怪气。 他对巡捕房的案子总是半夜来感到非常不满,但是又无可奈何。 案子嘛,也不是你什么时候上班,它什么时候来的。凶手半夜要杀人,谁也拦不住。目击者半夜要报案,也不能说现在要睡觉,你白天再来。 白嘉月没睡好没什么胃口,但哥哥盯着,只好随便吃了两口,抓起了车钥匙。 “走了,小朗哥。”白嘉月喊一嗓子:“上班啦。” 上班果然不是件愉快的事情,打工狗的怨气比鬼还重。 两人刚到巡捕房门口,就看见巡捕房的车出来。 开车的是于英勋,坐在副驾驶的,正是沈淮。 白嘉月连忙将脑袋探出车窗,挥手喊道:“沈探长……沈哥……你们去哪儿?” 这会儿出门,早饭晚了,中饭早了,肯定是出去办事儿了。 对面的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沈淮也探出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挺高兴的,以至于跟说出来的话有点不配套。 “有人报案,大柳村那边死人了,死的有些蹊跷,我们过去看一看。” 白嘉月一听,连忙道:“我也去看看。” 两个人在两辆车上,又是在路上,也不好细问到底是怎么个蹊跷。 沈淮应了:“你跟着我们的车。” 于英勋放慢车速,朗嘉誉将车转弯,跟了上去。 他没有别的想法,只觉得庆幸,这案子,好歹是白天发现的。 大柳村就在海州郊区,发现尸体的地方,也不在村子中,是有些偏远的地方了。 白嘉月在车上颠啊颠啊,又睡了一觉,颠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汽车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往外一看,那叫一个荒凉。 房屋炊烟,都只能看见在远处的一点影子。 沈淮从前面的车上跳下来,白嘉月也下了车。 跟着来的,还有于英勋和庄越泽,还有法医鲍俊远。 鲍俊远手中拎着工具箱。 已经有两个巡捕在地方等了,还有村子里的负责人,大柳村的村长。 白嘉月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沈探长。”一个巡捕迎了上来,他脸色凝重,十分紧张。 如果只是死了一个人,不至于这么紧张,看来这人死的确实不一般。 沈淮走了过去。 众人都跟了过去。 只见草地上,仰面躺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这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长袍,袍子是锦缎的,布料质量不错。 这是个挺有钱的人。 这个年代的海城,新旧交替,中西结合,海纳百川,各种各样。 有穿短打的,有穿长袍,有穿西装的,有穿旗袍的。 赶时髦的女子会烫头发,但男人都是短发,见不着长辫子了。 眼前这尸体,就是一身锦缎的长袍,短发,还穿着一双皮鞋。 很多海城里稍微有点钱,有点身份的人,都是这么打扮的。 找出受害者的身份,案子就破了一半。 带着法医,案子又破了一半。 就在鲍俊远戴上口罩,手套走过去的时候,朗嘉誉突然来了一句。 “这人……我好像见过,有点眼熟啊。” 这话一出口,大家一起看他。 朗嘉誉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啊,认识的人肯定不少,三教九流认识,有头有脸的也认识。 “小郎哥好好想想。”白嘉月连忙道:“慢慢想。” 朗嘉誉此时只觉得压力山大,又觉得这个人虽然不熟悉,但是,又好像很熟悉,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就在最近有过接触或者联系。 突然,朗嘉誉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这人是川庆饭馆的账房啊,就是昨天那个卖狗肉的饭店!” 第113章 凶手有多少 众人一听,都很意外。 沈淮道:“这人叫什么名字?你和他熟悉吗?” “不熟悉。”朗嘉誉摆手道:“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不认识他。只是去川庆饭馆吃过几回,好像是见过他在柜台后面算账。要不是昨天晚上闹那一出,还真想不起来。” 巧了不是? 可这,也太巧了不是? 昨天是店里的狗被人放了,今天是店里的账房被人杀了? 白嘉月道:“这川庆饭馆是不是得罪人了,这个账房,该不会也是昨天晚上那群人干的吧?对了,昨天那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昨晚上闹闹腾腾的,虽然最终只死了一只狗,看起来是一场闹剧,只要赔点钱就行了。 可是今天死人了,那就不一样了。 沈淮缓缓道:“昨天那些人已经放了,没什么大事。” 于英勋给大家简单说了一下。 昨晚上偷狗的人叫方谭,是个小报记者。他工作的报纸叫海浪日报,本地一家不入流的小报。 这海浪日报没有什么大能耐,一般就是发发娱乐新闻,花边新闻之类的。方谭就是出了一趟差之后,回来拍脑子想的招儿。 他想用救狗这事情,在海城里带起一场动保的风潮,看看能不能火一把,捞点钱。 海城有钱人多,那些有钱的太太小姐们,家里养着的猫儿狗儿,日子过的比普通人还要好。自然,他们也有一颗慈悲心,如果能利用好了,不愁赚不到钱。 只是没想到,还没开始,没来得及闹大,就碰到了吃完饭消食遛弯的沈淮一伙,连人带狗,一起进去了。 白嘉月听完,沉吟道:“那只是想要点钱,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杀人啊。杀了人,还怎么赚钱?” “我也觉得不至于。”沈淮道:“昨天在巡捕房里,把那一群人都审了。” “起哄的是花钱雇来的,几个小报记者是商量好的。” “他们这计划就是单纯的想搞点钱。和川庆饭馆也没什么仇怨,因为这饭馆是卖野味的,才被选做目标。其他饭馆没那么多狗。” 最多最多,算敲诈勒索吧。 “后来呢?”白嘉月道:“后来怎么办了?” “方谭就那么大胆子,进了巡捕房就害怕了,哭的稀里哗啦的跟老板认错。乔成化虽然生气他闹这一出,可是生意人以和为贵,也没有追究。让他赔了狗的钱,也就算了。” 这么看来,确实不像是会闹出人命的样子。 谋财的方法千千万,害命就不一样了。 众人在一旁商议的时候,鲍俊远已经对尸体进行了基础检查。只有庄越泽在一旁给他打下手,看的出来,庄越泽对法医干的这些活儿十分感兴趣。 在巡捕房的时候,他也常在鲍俊远身后问这问那。鲍俊远虽然很热心,愿意教他,但是庄越泽的底子实在是太薄了,而法医,又是个非常专业,需要非常知识底蕴的活儿。 鲍俊远终于站了起来,脸色沉重。 “怎么了?”于英勋道:“鲍法医,这人是怎么死的?” 乍一看,尸体上就是脏,沾了许多污泥,脸上也全是伤,嘴角有血迹,鼻子边也有血迹。 好像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一样。 鲍俊远道:“这人是被踩死的。” “被什么踩死的?” 能把人踩死的,要足够大型的动物吧,比如大象什么的。但海城附近哪里来的大象? 小一点的,就算是更凶猛的,狼,狮子,老虎,别说海城周围也没见过,就算是有,也不可能踩死人。 狮子老虎都是有尖锐爪牙的,逮着人不上嘴而是用爪子踩,是疯了吗,怎么想的? 可死者身上,并没有被咬,或者被尖锐的爪子咬伤抓伤的痕迹,一点都没有。 “我不知道是被什么踩的,但肯定是被踩死的。”鲍俊远道:“你们看,他身上有混乱的鞋印。” 众人都围了过去,蹲下身细看。 尸体穿着衣服,衣服上,有一些泥。 泥干了,虽然不多,薄薄的一层,也确实留下了鞋印的痕迹。 就是乱。 鲍俊远道:“初步断定,死者是被人踩断了肋骨,刺进心肺等重要器官,造成的死亡。具体是哪个器官的问题,要回去解剖才能确定。不过就现场看,死者,就是被很多人踩死的。” 鲍俊远虽然不是一把年纪,但也是青年才俊,学识渊博,眼光很准。 大家对他的判断一般是信任的,但是这个人是被许多人踩死的,有点奇怪。 “许多人,是多少?” “不好说。”鲍俊远道:“因为脚印是有重叠的,鞋印有些留下了,有些没有留下。有些,可能有相同的鞋印。但是,从尸体外表看,至少有七八个人。” 衣服上的鞋印,要一个一个的提取出来,然后拼凑。 看看到底能拼凑出多少个人来。 沈淮四下一看,问村民:“这地方如果有人大喊大叫,你们村子里,能听见吗?” “听不见。”村长摇头:“太远了,而且这几天晚上风大,现在天又冷,大家早早的就钻进房间关了门。就更听不见了。” 所以死者就算大喊大叫,也没有用。 白嘉月道:“虽然死者尸体上,脚印是不少,可杀人难道不是件私密的事情吗?这么多人杀一个,多奇怪啊,不怕谁说出去吗?” 杀人这事情,要么法不责众,要么单枪匹马。 但凡多一个,就会陷入一辈子的怀疑。 人和人之间,是没有那么多互相信任的。 又询问了一些情况之后,沈淮让鲍俊远带人将尸体运回巡捕房。 好在身份是已经确定了,省了许多事情,回去之后,叫他家里人来认尸,问问情况。 一个饭馆的账房,不好好的在饭馆里待着,半夜出现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是自己来的,还是被强迫来的? 要是自己来的,那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了。 鲍俊远指挥着,将死者装好,装车。 准备回去,沈淮一点儿犹豫也没有的上了白嘉月的车。并且非常坦然的说:“小白,还是你这车坐的舒服。” 于英勋一脸幽怨的看着朗嘉誉开车走了,羡慕呀。 第114章 夜校 回到巡捕房,沈淮就立刻叫人联系川庆饭馆。 电话打过去,那边接电话的人正是昨天晚上才离开巡捕房的老板乔成化。 乔成化一听是巡捕房打来的,还以为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再一问,账房果然没在。 于英勋问:“你们账房,叫什么名字?” “我们账房叫杜乐章。”乔成化道:“不过这会儿不在,昨天晚上出去了,也不知去哪儿了。要找他吗,等他回来,我叫他去一趟?” “哦,不,他在我们这里。”于英勋道:“不过出了点意外……他死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 然后乔成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么,怎么会这样……是谁杀了他?” “暂时还不知道。”于英勋道:“你通知他的家人来一趟吧。” “好好好。” 杜乐章安静的躺在停尸房的床上,身上盖着白布。 巡捕房里法医的配置比较寒酸,简单的说起来,正经的法医就鲍俊远一个。其他帮忙的,抓到谁就是谁。 要是活儿比较可怕,要解剖弄一地心肝脾肺肾的时候,鲍俊远比较难抓帮手,要靠硬抓。 但从庄越泽来了巡捕房开始,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庄越泽和杜乐章的尸体一起进了停尸房,然后就自觉主动的穿上白大褂,戴上手套,戴上口罩,准备帮忙。 白嘉月和沈淮也都进去了。 沈淮说:“庄越泽,我看你对法医这工作,挺感兴趣的啊。” 庄越泽点头。 是的,没错。 沈淮道:“要不然,我给你换个工作,你就来法医室给鲍法医当助手吧,怎么样?” 鲍俊远立刻道:“好呀。省得我每次还得去抓人,挺费劲儿的。” 但是庄越泽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我什么都不会。”庄越泽道:“要是鲍法医不嫌弃,我打个杂还行,助手真的不行。” “没关系的,你可以的。”鲍俊远很认真的说:“助手,就是打杂的。” “……” 庄越泽万万没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直爽之人,也不知道鲍俊远到底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鲍俊远又道:“小庄虽然在专业知识上欠缺一点,但是有兴趣,有热情,这个挺好的。小伙子还年轻,只要肯学,还是来得及的。” 庄越泽顿时迸发出热情:“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庄越泽特别感动。 白嘉月不由的道:“要不然,你去找个老师,补补课?” 庄越泽家里条件不好,基本上和朗嘉誉小时候差不多,都不认识几个字,报纸都读不全的。 朗嘉誉是被邢子墨看上之后,请了老师恶补了几年,庄越泽可没人帮他恶补,自己虽然偷偷摸摸在学,但是十分有限。 请老师上课,那是要花钱的,更别提他在鲍俊远身边待了一阵子,发现不但要学汉字,还要学英文,鲍俊远查的很多资料都是英文的,弯弯扭扭蚯蚓一样,一点儿都看不懂。 庄越泽有点不好意思了。 虽然他现在拿着巡捕房稳定的薪水,可是母亲的病常年要吃药,那份薪水,也只够生活罢了。哪里有钱去请老师。 读书识字,那是有钱人家才能做的事情。 可没想到的是,沈淮道:“这好办。” 庄越泽不太明白,茫然看着他。 沈淮道:“你要是想学,可以去上个夜校,巡捕房给你出钱。” 庄越泽彻底愣住了。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觉得胸口有点堵得慌。 “不光是庄越泽,巡捕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去,公家出钱。”沈淮说:“不过自己安排好时间,不要耽误白天当差。” 正经的学校,庄越泽这个年纪,又没有文化底子,是很难进的。但是海城有夜校,教会有青年夜校,政府也有类似的教育机构。 这类夜校,就是针对不怎么识字的成年人的,为他们提供基本的文化教育。 想要专精高深那是没有的,只能打个基础,但是正合适现在的庄越泽。 若是他真能学下去,并且能学好,等基础打好了,再找老师不迟。 沈淮道:“这也算是给你们的福利吧,而且,多学点,办案的时候也能机灵点,有文化总不是坏事。” 万一现场有留点什么线索呢,十个字认一半,那不是误事吗? 沈淮的福利让庄越泽激动不已,眼睛都有点红了,嗓子都有点哑哑的,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感谢才好。 不过沈淮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 “好好打杂吧。” 庄越泽立正,大声说:“是。” 小伙子怪可爱的。 白嘉月想了想,拍了拍庄越泽的肩膀。 “我平常也没什么事儿,你要是上课的时候有什么不懂,就来问我,我教你。” 白嘉月虽然不是师范学校的,但好歹是大学生,教一下基础知识还是可以的,中英文都行。 庄越泽用力点头:“嗯,谢谢白小姐。” “别客气。”白嘉月学着沈淮,不在意摆摆手:“都是同事,应该的。” 小小的停尸房里,充满了温暖的同事爱。 只有杜乐章,凄凉,悲惨。 鲍俊远已经将杜乐章的衣服脱了,平铺在一张大桌子上。 衣服上有各种鞋印。 “我统计了一下,完整的和不完整的鞋印,一共有十一双。比想象的多。有男士的,也有女士的。从尸体表面看,踩死他的人,有轻的,也有重的……虽然这场景很奇怪,但初步判断,他确实是被很多人一起踩死的。” 那情景何止是奇怪,简直是诡异。 在村里的荒地上,半夜,空无一人,一群人不发出一点声音,对着一个人踩来踩去,一直到把他活活踩死。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杀人了,这是虐杀。 还是非常邪门的虐杀。 白嘉月低声道:“听起来,好像比光明堂还要邪门啊。这杜乐章,该不会加入了什么堂,什么会吧?” 这不像是杀人,像是在举办一个仪式。 杜乐章,是一个献祭的祭品。 沈淮皱眉道:“海城,有什么奇怪的堂口帮会吗?” 朗嘉誉立刻道:“没有。” 第115章 平淡的一生 朗嘉誉回答的实在是太快,太利落,以至于大家都反应了一会儿,然后选择相信他。 旁人不好吐槽,但是白嘉月毫不客气的揭自家伤疤。 “小朗哥。”白嘉月道:“我哥的生意,真的是正经的生意吧。你怎么对海城的堂口黑帮那么熟悉啊?” 朗嘉誉顿了一下,坚定的说:“老板的生意非常正经,我是觉得,有巡捕房这样的执法机构在,不可能有歪门邪道在海城嚣张。” 众人只能对朗嘉誉呵呵一下。 虽然他的表情很真诚,但这话实在是太虚伪了。 如果有一个特定的鞋印,还能查一下。但是这么多鞋印,反倒是不好查了。 这鞋印里,各种都有,不全是皮鞋,也不全是布鞋,可见这些人没有特定的身份。 身份很杂,这就更不好查了。 很快,杜乐章的家人和饭店老板乔成化都来了。 杜乐章有一位妻子,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婚,有了孩子。女儿一家不在本地,杜夫人和儿子一家乍闻噩耗,不敢置信,还是乔成化上门去接,然后一起送了过来。 他们看清楚尸体的脸之后,停尸房里,便响起了哭声。 杜乐章不但死了,而且,死的很惨。 身上有衣服,还好一些,脸上全是伤,被鞋底活生生踩出来伤。有些部位,被反复碾过,又沾了泥水,惨不忍睹。 “当家的,你怎么这么狠心……”杜夫人扑在丈夫身上,泣不成声。 巡捕房里众人虽然见多了各种死者和死者家属,但谁也不是铁石心肠,每一次看见孤儿寡母悲痛欲绝,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等他们伤心难过了一会儿,劝了劝,情绪慢慢缓和一些,请到一旁的房间里,坐下问话。 问的还是那些。 有没有什么仇人? 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比如,说话,心情,态度,钱财各方面。 或者,有没有认识了什么人,不是家里熟悉的,多年朋友的。 杜家的人想来想去,茫然摇头。 “没有啊,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老杜每天早上去饭馆上班,晚上下班,日日如此,年年如此,从未变过。” 杜乐章算是生活很平淡幸福的一个人。 虽然是寻常人家,但衣食不缺,从小送去私塾学语文算数,打的一手好算盘,因此能在饭馆里做账房。 一做几十年。 川庆饭馆的生意也一直不错,杜乐章虽然薪水谈不上丰厚,可养家糊口没有问题。杜夫人也做些里力所能及的工作,养大儿女,十分和谐。 这一点,乔成化也可以作证。 “老杜在我们饭馆,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了,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人很本分,做事认真,是个老实人。” 杜乐章的风评很不错,私生活方面,也没有那些歪的斜的。 不逛窑子,不赌博,也不抽大烟,不酗酒。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沈淮道:“法医初步鉴定,杜乐章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两点。所以昨天晚上,杜乐章没有回家,你可知道?” “知道啊。”杜夫人说:“他没回家,我能不知道吗?” “杜乐章一夜未归,你不担心吗?也没打个电话问问?” 杜夫人抹了抹眼泪:“沈探长,我们老百姓家里,哪里有电话。而且,饭馆每个月都要盘点对账,那几日都会一夜不归,所以我也没多想。” “是。”乔成化道:“可是昨晚上根本不是对账的时候,老杜晚上十一点就离开了饭馆。” 没有人一大早吃野味的,因此川庆饭馆上午不开门,十一点营业,直接开始做中饭。 但是晚上,会有人一边吃,一边喝酒,所以饭馆关门晚,开门也晚。 晚上十一二点,那都是常事,有时候甚至能折腾到二三点。 杜乐章昨天晚上十一点离开了饭馆,然后,饭馆以为他回了家,但是他根本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柳树村。 沈淮道:“杜乐章身上没有捆绑痕迹,头颈处没有被打晕的痕迹,身体也没有药物反应,他不是昏迷中被带走的。他很有可能是自己走的,半夜三更,他去柳树村,做什么?” 柳树村里,村长和几个村民再三确认,近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见着诡异的组织,鬼鬼祟祟的人,一切如常。 凶手是几个,甚至十几个人,不可能是村子里的。 杜乐章的家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乔成化,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半夜出城。 沈淮道:“于英勋,你再去一趟饭馆,问一问饭馆里的伙计,这段时间杜乐章是否有什么异样。” 于英勋应着。 杜乐章白天都在饭馆上班,乔成化毕竟是掌柜,和他走的最近的,其实是饭馆里的伙计,厨子之类身份相当的人。 杜夫人伤心完了,握着沈淮的手:“沈探长,你一定要找到凶手,还老杜一个公道啊。他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少不得,沈淮又是一番安慰发誓。 安抚之后将杜家人送走,让乔成化也先回去,众人聚在沈淮办公室,商量这案子要怎么办。 朗嘉誉愁道:“眼下看来,似乎全无线索啊。” 他之前觉得跟在邢子墨身边做事不容易,进了巡捕房才发现,在巡捕房更不容易。 不是拼身手,是拼脑子,更累。 “也不是全无线索。”白嘉月道:“有一个人,我觉得也可以抓回来问问。” “谁?” “小报记者,方谭。” 朗嘉誉奇道:“小姐,你觉得人是他杀的?不是我以貌取人,就昨天看他那样子,不像是个敢杀人的。” “我也不是觉得他杀了人。”白嘉月道:“我就是觉得,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情。太巧了,巧的让人觉得,总有点什么联系。” 可具体有什么联系呢,白嘉月也说不上来。 “叫方谭来容易,他也是有名有姓的,跑不了。”沈淮道:“不过,他昨天晚上说的话,我感觉都是真的。杜乐章的死不管是否与他有关,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线索的情况下,怕是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 如果事情与他无关,他是真不知道,那自然问不出什么。 如果事情与他有关,那这人城府极深,滴水不漏,神态自如。就这么问,也问不出,他是不会露怯的。 而一次打草惊蛇,后面,就更难撬开口了。 第116章 狗血洒灵堂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什么想法。 一个案子刚开始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凡是和杜乐章有关联的人,一个个的问,一个个的查。 他的死虽然还没有查清楚凶手,可死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海城的风俗,人一旦过世,就要立刻开始准备后事。灵堂要搭起来了。 灵堂要搭七天,一般是搭在自家门口的,家门口若是地方小,直接在家里摆也可以。 这七天时间,在阳间,让亲朋好友上门祭拜。在阴间,要有一个地方,让鬼魂栖身。 若是没有灵堂,鬼魂在转世投胎之前,就会飘流无定所。 于是,杜乐章的灵堂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搭了起来,就在自家的院子里。 白嘉月跟着沈淮去杜家调查,杜乐章的夫人和儿子儿媳妇是问过了,他还有其他的亲戚呢?虽然这会儿在办丧事,但查案是一时也不能拖的,只好打扰了。 巷子里窄,车开不进去,就停在路边。 众人下车,走了进去。 之前杜家去巡捕房的时候,留下了地址,门牌号码,他们便顺着这个门牌号码找了过去。 今天的天气古怪,上午还有太阳,这会儿已经阴沉下来,像是要下雨了。 虽然才五点,可是秋天天短,又是阴天,五点钟,天就很阴沉,像是傍晚有些昏暗。 根本不用费心去找门牌号码,几人到了巷子口,便听见了悲凉的唢呐吹奏的声音。 乐器是个神奇的东西,不懂音乐的人,在听曲的时候,只能听出好听,不好听来。但是很难分辨这是某种乐器演奏出来的声音。 可唢呐不同。 唢呐的声音非常特别,能在无数种乐器中,一枝独秀。 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正所谓,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那哀怨悠扬又绵长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各种哭喊声,不用问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地方。 几人往里走着,为了尊重死者,都换了一身黑色或者白色的衣服。 走着走着,白嘉月突然道:“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在吵架。” 在唢呐声和哭嚎声中,确实有几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也有,尖锐暴躁的好像在骂人。 “搭灵堂也能吵起来?” 几人加快了脚步。 离的更近,听的更清楚了。 确实有人在骂,骂的很难听,不过有点奇怪。 不是吵架,是单纯的骂,没有回应。 几人已经到了灵堂面前。 灵堂已经搭了起来,杜家的人都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孝服,站在外面破口大骂的,是今天见过的,杜乐章的儿子杜正平和他妻子。 在父亲的灵堂前骂的那么脏,这是什么叫人如此气愤的事情? 旁边的人都在劝,杜夫人坐在灵堂里哭,一旁,也有人在劝。 白嘉月一走到灵堂前,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里不仅仅有香烛的味道,还有血的味道,味道不重,但是很明显。 白嘉月吸了吸鼻子,转头看沈淮。 看样子,是出了事情。 杜正平正骂的起劲儿,看见沈淮连忙停了口,扯了扯媳妇的袖子。 杜家儿媳也停了口。 “沈探长。”杜正平激动的迎上来:“是不是找到凶手了?” “还没有。” 杜正平眼里的光瞬间灭了。 沈淮道:“我们过来找亲戚朋友调查一下情况,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杜夫人也从灵堂里走了出来,看见沈淮后,哭的更伤心了。 “沈探长,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这些人太欺负人了。” 杜夫人说着,一副要给沈淮跪下来的样子。 沈淮连忙扶着她:“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杜夫人是伤心难过,杜正平是怒火中烧,沈淮一问,他就领着他进了院子。 灵堂是用油布搭起来的一个简易房间,连门都不需要的那种。 灵堂里面,放着牌位,死者家属在里面烧纸,上香,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此时,在灵堂的一面,全是血污。 “这是……”沈淮靠近便皱眉道:“这是血?” “对。”杜正平气哼哼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父亲死不瞑目,家里乱成一团处理后事。没想到有人趁人不备,在父亲灵堂上泼狗血。” 沈淮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这是狗血?” 血和血,自然是不一样的,但肉眼看去没什么差别。 这一片的血渍,要说人血不太可能,那这人得死的差不多了。 可除了人血之外,还有鸡血,猪血,鸭血,为什么那么肯定是狗血。就算是鲍俊远,也未必能区分的那么清楚吧。 杜正平道:“我认不出来,是乔老板说的。” 乔老板,就是乔成化。 作为杜乐章卖命了这么多年的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应该要来关心一下的。 杜正平道:“乔老板开了这么多年狗肉馆子,一天不卖也要卖几只十几只的,他对狗血太熟悉了,一闻就说肯定是狗血。” 狗血是个辟邪的东西。 特别是黑狗血,鬼故事里,都喜欢用这个驱除邪祟。 但是将狗血洒在人灵堂上,不像是个好意思。 杜正平道:“我们请来做法事的师傅说,这人恶毒的不能再恶毒了,将狗血洒在灵堂上,会让父亲的灵魂不敢进门,在外面飘荡,成为孤魂野鬼,不能受香火。” 难怪杜正平在外面骂的那么难听。 “那这要如何处理?” “要多花不少钱,请道士做法事。”杜正平觉得很烦:“真想不明白。我父亲生前一向与人为善,我们家也从未和谁有冤仇大恨,怎么会有人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连死人都不放过?” 白嘉月道:“有没有可能,因为你父亲在川庆饭馆里工作,这人喜欢狗,所以觉得你父亲杀了那么多狗,就怀恨在心?” 爱屋及乌,在动物保护组织里,有一部分是有各种心思,图名图利的。但是,也确实有真的喜欢,真的善良,真心真意想要做善事的。 这一部分人,个别的,就很有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第117章 小豆子 但杜正平毫不犹豫的说:“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杜正平说:“我爹是在狗肉馆子里工作了这么多年,可他只是个账房啊,只管收钱算账。” “川庆饭馆里从老板到伙计,到厨子到帮工,里里外外七八个人呢。那收狗的,杀狗的,做菜的……” “包括店里爱吃这一口的常客,多了去了,不管怎么轮,这恨也轮不到我爹啊。” 杜正平这一说,白嘉月还真找不到话反驳。 确实是这个道理。 爱恨情仇都是有顺序的,那么多和川庆饭馆有关系的人,比杜乐章关系深的多的是。如果凶手是因此要报复,还真是不应该轮到他。 那就奇怪了。 眼见着天已经黑了,沈淮道:“死者为大,你们先正常办事。我们暂时不走,你们也不要声张,就说我们是远房亲戚,看看对方还会不会来。” 杜正平连连点头。 沈淮道:“刚才这狗血是泼在灵堂侧面的,因为正面人多,怕被发现。要是我对一个人如此恨,只会觉得不解气。” 杜正平咬了咬牙:“好,我明白了,都听沈探长的。” 这一次,他们要把正面让出来。 引君入瓮。 如果这个人心里真的恨到了这种程度,恨到了,人死了,还要给泼狗血的程度,那就绝对不会只泼一次。 而且这个人,可能就住在附近,是邻居。 狗血是味道很重的东西,还是液体,不是那么容易随身携带,招摇过市。 而且,狗血暴露在空气中,十几分钟就会凝固,根本就不是可以用个盆接着,或者用瓶子装着,躲在什么地方等待时机,一直等到没人的时候,再泼上去那么简单。 杜乐章没了,杜家现在当家做主的就是他儿子杜正平。杜夫人已经哭的喘不过气,正好,杜家媳妇劝了又劝,让她去休息一会儿。 天彻底黑了之后,灵堂里的人,慢慢少了。 奏爱乐的,念经的,来帮忙的,大家都是要休息的。 九点半,灵堂里只剩下杜正平和杜乐章的一个侄子。 七天守灵,晚上要守夜,白天要招待客人,必须要张弛有度,还要轮流,不然的话,谁也熬不住。 屋子里的灯始终亮着,杜母好像有什么事情,将杜正平喊了进去,外面就剩下杜乐章的侄子,看着灵堂。 每隔一段时间要烧纸,香不能灭,一个人守着就行。 但是白天忙前忙后的,晚上是个人都累了。 杜正平的侄子也累了,靠着坐着坐着,四下看看没人,就睡了。 万籁俱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院子外面探出头来。 那人肩膀上好像还扛着什么东西。 他往里面看了几眼,见院子里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便快步走了进来,然后将肩膀上扛的东西往灵堂里一放,转身就走。 可惜了,没走掉。 灵堂后面,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拔腿就跑,只是刚跑几步,就慢慢的退了回来。 朗嘉誉和于英勋从门口走了进来。 从灵堂后面出来的,是沈淮和白嘉月。 这一出空城计,就在等这个和杜乐章有仇的人呢。 杜乐章的侄子也睁开了眼睛,杜正平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然后愣了一下。 “是你?” 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身体瘦瘦小小的,衣服脏兮兮的,眼睛倒是挺大,他瞪着一双大眼睛,仇恨的看着包围了自己的一群大人。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群大人要欺负小孩子一样。 “认识?”沈淮道:“这孩子是什么人?” “后面那条街上的,是个孤儿。”杜正平道:“不知道叫什么,大家都叫他小豆子。” 小豆子很害怕,但咬着嘴唇,手握着拳头,不说话。努力的昂着头,想让自己高一些。 本来巡捕房的人都是凶神恶煞的,但没想到张开一个口袋,抓到一个小孩。这就凶不起来了。 大人欺负小孩子,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小豆子。”杜正平也很意外:“今天那盆狗血,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小豆子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杜正平生气道:“是有谁教你这么干的吗?” 杜正平也没有对小豆子太凶,他也觉得诡异。 一个十二岁的孤儿,跟自己家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打扰父亲的灵魂。 之前他们怀疑过,是不是杀害杜乐章的凶手,还是觉得不解气,所以来了这么一遭。可如今一看是个孩子,那就不可能了。 从杜乐章身上收集到的鞋印,都是成年人的鞋子尺码,没有一个是这么大孩子的。 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人利用了。 比如说,给他多少钱,让他做。 小豆子是个孤儿,一个人住,活的艰难,要是有人给他钱,是很容易收买的。他未必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代表什么。 杜正平是个挺讲道理的人,就算是现在这种又伤心又愤怒的时候,也没有打算为难一个孩子。 小豆子被大家围住,又害怕,又难过,又委屈,又生气,慢慢的,眼睛就红了。他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他眨了眨眼,眼泪就滚了下来,一大滴一大滴的。 众人都十分无奈。 白嘉月放软了声音道:“小豆子,你别害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那是个坏人。你告诉我们,我们不会怪你的。” 十二岁孩子抓去坐牢,还得在牢里给人说睡前故事呢。 沈淮点了点头,正要跟着也安慰几句,突然小豆子闭着眼睛喊道:“没有人教我,我就是要这么走。杜乐章是个坏人,坏人……” 众人都惊了。 杜正平立刻板起了脸。 “你小孩子不要乱说,我爹一辈子安分守己,从没做过坏事。怎么就是个坏人?” “是,就是!”小豆子就差蹬着腿喊了。 杜正平一头汗,想要去抓他,但是被于英勋拽住了。 “别喊。”沈淮道:“你说杜乐章是坏人,他做什么坏事了?” 小豆子果然不喊了,他咬牙切齿道:“杜乐章,杀了我的大黄。” 第118章 虐杀 “大黄?”杜正平愣了一下:“你说你的狗?” “对,就是我的大黄。”小豆子哇啦哇啦的哭了出来:“我的大黄,我爹没了,娘也没了,只有大黄陪着我。可大黄也被害死了……” 这孩子瘦瘦小小的,声音倒是大,这一嗓子嚎出来,震的人耳膜痛。 看来他是受了不少委屈的,众人一想,也不能让他在这里扯着嗓子喊啊,赶紧哄着劝着,给劝到了房里。 沈淮让杜正平先出去,别吓着孩子。 小豆子在桌边坐下,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脏兮兮的脸。 怪可怜的,这个年代没爹没娘的孩子,活着是多么艰难。 “好了,这里没有杜家的人了。”沈淮给小豆子倒了杯水,温和道:“你为什么恨杜乐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你才不会替我做主。”小豆子还挺聪明:“你是杜家的人,肯定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你把我送官吧,我不怕。” “小孩骨头还挺硬。” 于英勋抹了抹小豆子乱糟糟的头发:“我们不是杜家的人,我们是巡捕房的人,巡捕房知道吗?我们是警察,是来查案子的。” 小豆子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于英勋道:“杜乐章死了,是被人害死的,我们正在找凶手。你是凶手吗?” 杀人两个字,对小孩子来说是那么陌生,他脸一白,连连摇头。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事情仔细给我们说说,如果不是你干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你。” 于英勋这多少有点吓唬小孩子了,不过真的吓唬住了。 小豆子往杜乐章灵堂里扔死狗,只是想恶心恶心他,杀人,他就是敢,也没这个能耐。 小豆子说:“杜乐章这个人,是变态的。” “怎么说?” “他杀了好多狗。” 几人对视一眼,这倒是没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无论从川庆饭馆问来的消息,还是从杜家亲戚,邻居那里问来的消息,杜乐章都是一个平和的人。 就算在狗肉馆子里工作,也只是做账房,后厨的事情碰也不会碰的。 杀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账房去干? 就是普通的一个饭店里,杀鸡杀鱼,也不会让账房去干啊,他也干不好啊。 沈淮道:“你仔细说说,你怎么知道他杀了很多狗?你看见了?在哪里看见了?” 小豆子狠狠点头。 “我看见了。”小豆子说:“大黄是我从小养大的,我爹娘去世之后,就一直陪着我。一年前,有一天我发现,大黄不见了,我急死了,到处找,最后,给我找到了。” 小豆子眼泪哗哗的。 “大黄死了,死的可惨可惨了,它脑袋都快掉了,肚子也被剖开了,肠子都被拽出来了。” 小豆子一边说,一边哇啦啦的哭了起来,白嘉月不得不给他擦了擦眼泪。 她没有接触过这么小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哄。 沈淮低声道:“你看见是杜乐章干的?” 小豆子摇了摇头。 “我没有看见,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很伤心,挖了个坑,把大黄埋到了我爹娘的坟旁边。” 众人心里都不好受,对小豆子来说,大黄不是狗,是家人,还是唯一的家人。 “我一直很难过,可是我不知道谁杀了大黄,我找不到凶手,直到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杜乐章杀狗。”小豆子说:“我在富贵酒楼里打杂,那酒楼和杜乐章干活儿的酒楼在一个地方,挨的很近。那天晚上,酒楼里客人多,我下工的晚了,那巷子里就我一个人,我急忙要穿过巷子回家,结果,看见了杜乐章。” 小豆子回想起那一日,现在还有些害怕。 “我看见杜乐章按着一条狗,把狗的脑袋给剁了下来,还剩一点皮,挂在那里。我当时都吓傻了,他又把那条狗的肚子剖开了,还从里面掏了什么东西出来……” 众人屏息静气的听着。 小豆子说完,非常肯定的说:“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好,我看的真真切切的,杜乐章对那条狗做的事情,和我的大黄一模一样。” 小豆子不傻,虽然他没看见杜乐章杀大黄,可是这不就是相同的事情? 何况杜乐章住的离他不远,大黄虽然是只看门狗,但也不是天天都拴在家里的。 狗是有灵性的,会自己出门去溜达,和它的狗朋友一起,到了时间,或者小豆子在门口喊两声,它就会自己回来。 小豆子咬牙切齿:“你们说,不是他,还是有谁?” 众人都思考了一下。 小豆子说的不像是假的,这么说起来,还真有可能。 可是,这事情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或者说,谁知道,但是有所隐瞒?可这事情在人命面前,应该不值得隐瞒才对。 如果杜乐章杀过人,那是要死死瞒住不能说的。杀过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除非知情者觉得,这跟他的死不会有任何关系,才略过不提。 沈淮道:“那你认为杜乐章是杀死大黄的凶手之后,有没有找他?” “没有。”小豆子坚定的摇头。 “为什么?” 小豆子闷闷道:“没有抓到他不会承认的。就算他承认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大黄是我的家人,可是对他来说,只是一只狗啊,最多赔我几个铜板,我虽然没钱,也不想要那几个铜板,好像就是原谅了他一样。” 这孩子,大概是一直一个人生活,比起同龄的孩子,真的要成熟许多了。 沈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小豆子说:“我要长大,等我长大了,一定可以给大黄报仇。” 可是,还没等小豆子长大,杜乐章就死了。 沈淮道:“你给杜乐章的灵堂洒狗血,又往他灵堂里扔死狗,这又是为什么呢?自己这么做的,还是有人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人教我。”小豆子鼓着嘴说:“我自己这么做,他肯定不止杀了一个大黄,他那么讨厌狗,我就要他死了都不能安稳,让他死了也被狗咬。” 小豆子的狗,就是从传情酒店后厨偷的。 杜乐章没活到他能报仇的时候,他就想死后恶心恶心他,只是还没恶心完,就被逮住了。 小豆子说完,眼睛红彤彤的看着众人。 “你们要把我抓起来吗,要坐很久很久的牢吗?”小豆子说:“要是很久的话,能不能让我去跟我爹娘,还有大黄,告个别?” 第119章 一切总有痕迹 于英勋揉了揉小豆子的脑袋。 “那要看你听话不听话了。” 小豆子一脸茫然。 沈淮道:“晚饭吃了吗?” 小豆子更茫然了,摇了摇头:“没有。” 沈淮道:“于英勋你找人先带他去吃饭,今晚上给他在巡捕房找个房间休息。” “是。” 小豆子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乖乖的跟着走了。 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谁能想到呢,年纪小小的,就吃上了牢饭。 小豆子走后,杜正平又进来了。 他开始的时候是愤怒异常的,但是自从知道这事情是小豆子干的之后,怒气就下去一些了。 如果这事情是有人指使小豆子干的,这个人罪大恶极,肯定不能饶了他。 如果就是小豆子自己干的。 生气还是生气,但是能怎么样呢? 爹娘都不在的孩子,就算是不懂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大家住的近,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难道还能对一个孩子打打杀杀吗? 杜正平进了房间,端详了一下沈淮几人的表情,心里有点拿不准。 “沈探长。”杜正平有点不安道:“小豆子……” 沈淮道:“你先坐。” 杜正平坐了下来。 沈淮道:“你们一家子,是住在一起的吧?” 杜正平点了点头。 杜乐章远嫁了,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是住在一起,指望着儿子养老呢。不过儿子的薪水每个月还没有爹多,反倒是要老两口补贴。 但这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不计较那么多。总的来说,杜家一家五口,还算和谐。 沈淮开门见山道:“既然是住在一起,那日日是要见的。” “差不多……吧。”杜正平心里更没底了,感觉沈淮话里有话:“但我下班早,他下班晚。有时候我先睡了,就见不着。” “那你知道杜乐章,有一些特殊的,不为人知的爱好吗?” 杜正平的表情僵住了。 “沈探长……你说的,是什么?” “比如说,喜欢弄死点什么?” 杜正平彻底僵硬了。 “没有,这是怎么说的?”杜正平脑子一转立刻想了起来:“是小豆子说的吗?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的,我爹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一只,怎么会喜欢弄死点什么?” 沈淮不急不慢道:“你仔细想想,不着急,让你母亲,你夫人,都仔细想想。有没有看见过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特别是这半个月……我们现在怀疑,很可能是报复杀人。” 命案,来来去去无非是这几个原因。 情杀,仇杀,为钱,为权,随机杀人另当别论。 杜乐章死的时候,衣服里的钱袋还在,好好的没人动。里面有点钱,不多,但家里的人说他每天身上也就带着那么点钱,一般在外面没有要花钱的地方。 为权,他没有。 情杀,杜乐章这个年纪,又不是大富大贵,感情方面一直很正常,从没听说有和谁有什么不清不楚。 之前他们怀疑,他只是个倒霉的,路过的,被选中的祭祀品。 如今看来未必。 如果杜乐章真的有隐藏的怪癖爱好,那小豆子可以报复,其他人也可以。 杜正平沉默下来。 众人也不着急,沈淮道:“你们家里人自己商量一下吧,太晚了,我们明天再来。” 虽然这是杜乐章的家,但是,每天清醒的大半天时间都是在川庆饭馆里,饭馆的人,可能对他更了解。 就说小豆子说,他看见的杜乐章虐杀狗的那次,就是在饭店后门的巷子里。 有些事情,有一次就有两次,有两次就有三次,根本就控制不住。 藏的再深再隐蔽,次数多了,也有可能被人看见。 只是在野味店里杀狗,未必有人会当回事,店里那么多野味,都是要屠宰的。 丢下神思恍惚的杜正平,众人直接去了川庆饭馆。 已经十一点了,饭馆里只剩下两桌客人,老板和伙计也都忧心忡忡,没有心思招待客人。 沈淮他们走了进去,站在柜台后面唉声叹气的乔成化一看,连忙走了过来。 “沈探长。”乔成化开口也是那一句:“是不是有消息了?” 杜乐章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若是不能找到凶手,饭馆里就有点人人自危的气氛。 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个死者,下一个死者,会是谁? 沈淮道:“凶手还没有线索,找你打听点关于杜乐章的事情。” 乔成化连连点头。 沈淮便问出了一样的问题。 “杜乐章是个账房,正常来说,是不插手后厨事情的。但是他上班的这些年,特别是这一两个月,有没有曾经表现出,对后院屠宰的特别反应?” 不但问乔成化,还把店里的伙计都召集起来。 众人都被一群巡捕围着的严肃气氛吓着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绞尽脑汁,终于有个伙计小心翼翼举起手。 “说。” 伙计道:“那些算是特别的反应?” 沈淮道:“比如说,他会不会在你们处理食材的时候,去后院转转,站在一边看看,动手帮帮忙。” “再比如,晚上是不是一个人出去,回来之后,身上沾着血迹,或者有血腥味。” “或者,在你们谈论屠宰的时候,专注的听,表情很奇怪?” 一个以虐杀为乐的人,是藏不住的。 沈淮说的这么详细了之后,终于,有人想起点事情来。 是后厨的一个帮工,就是负责处理原材料的。也就是负责屠宰的,他倒不是光杀狗,饭店后厨的东西都做,鸡鸭鱼,都在刀下。 “确实有过一个事情。”帮工说:“我每天杀鸡杀鱼什么的,衣服上总会沾很多血。所以我会穿一件罩衣,免得把自己的衣服弄脏。” 帮工去了一趟后院,把他的罩衣给拿来了。 就是件白大褂,上面血迹斑斑。 饭店里的厨师爱穿白色,显得干净,但其实白嘉月真的想说,你一个做屠宰的,就别穿白色的了。 穿红色有点诡异,要是穿一身黑多好,看不出那么多血迹来,怪渗人的。 帮工拿着工作服过来,说:“就是这件衣服,我偶尔会洗,但不是天天洗的。一般我下午三四点就会把当天所有的事情做完,然后这衣服就挂在杂物房里,第二天继续穿。” “可是有两次,我觉得衣服被人动过了。” 沈淮立刻道:“怎么动过了?是挂在了其他的地方,还是不是你之前挂的样子?” “不是。”帮工迟疑道:“我觉得,好像比我前一天挂起来的时候,脏了一点……就是血迹多了一点。” 第120章 买狗偷狗 这一说,大家都看着那件衣服。 “仔细想想,能不能想起来?”沈淮道:“这种情况发生了几次,都在什么时候?” 一时间帮工成了全村的希望,他四十五度角仰望房顶,皱起眉头做思索状。 摆了半天造型,帮工突然说:“想起来了。” 沈淮忙道:“什么时候?” “我想起来有一次,那一次是重阳节,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店里生意好,特别特别的忙,我在店里帮忙,十点多才下工……回去后,我媳妇还跟我吵了一顿,说我下工不回家,指不定是去哪儿胡混了。” 果然,有点记忆深刻的事情,才能想起来。 虽然帮工轻描淡写,但看样子,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叫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帮工道:“我那天晚上精疲力尽累的很,第二天来干活儿,换衣服的时候,非常郁闷,因为那衣服很脏很脏,意味着,我又要洗衣服了。可是……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走的时候,那衣服上没有那么多血迹啊。 “那你就没问问有没有人动了你的衣服?” 帮工摇了摇头。 “没有,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我那衣服那么脏,谁会动我的衣服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然后我就接着干活儿了。” 突然,一个伙计拍了一下桌子,又拍了一下,瞪圆了眼睛。 “嗯嗯嗯,我想起来一个事情。” “说。” “就是那一天。”伙计道:“那天准备的食材不对。” “怎么不对?” “多了不少没卖完的肉。”伙计说:“当时就觉得奇怪,因为咱们这店开了这么久,一般什么日子多少客人,这都是差不多的,肯定不能少,总是要多一点,可是也多的有限。” 川庆饭店生意好,也是有原因的。 不卖隔夜的肉。 都是当天现杀现卖,如果没卖完,不管多少,第二天都不会再卖。 但是当然不可能每天刚刚好,所以在这里做工,有一点福利是很好的。 每日多出来的,会煮了给大家分着吃。如果偶尔再有多,会分一分给大家带回去,让家里人也尝一口。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能天天吃上一口肉,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当然,老板是要监督的,不然就会出现,伙计为了多吃多带点,故意多准备多浪费的事情。 乔成化皱眉道:“这么说,我好像也有一点印象,不过当时也没多想。” 一次两次很正常。 只要次数不多,乔成化都不在意。 沈淮道:“昨天晚上,被谭山放出来的狗,我见有七八条之多。” “是,都是收来的,海城有几家收狗的贩子和我们有长期合作,收来了就直接送过来。可没有偷的,都是花钱的。” 乔成化再一次表明自己是知法守法的。 “我是问,这些狗有数吗?” “当然有。” “如果少一条,能知道吗?” 乔成化非常笃定:“能。” 都是钱,那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那……少过么?” 乔成化顿了顿,和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真少过。”乔成化说:“但是偶尔,有时候笼子会开,偶尔会跑一条出去……但这事情非常非常少,好像也就,就一两次吧。” 众人也记不清楚了,可见这是非常偶然的事情。 目前来看,所有的事情都是偶尔。 可是偶尔多了,就是必然。 杜乐章,有问题。 他以虐杀为快乐,对人是不敢的,但是对猫狗这样的小动物,下手残忍。 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因此藏着掖着。只是既然做了,还不是一回,总会被发现。 不是被小豆子发现,也会被别人发现。 小豆子还是个孩子,只能无能狂怒,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众人离开川庆饭馆,已经很晚了。 沈淮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情况明天再说。” 这回人不是半夜死的,已经很温柔体贴了。他们就不能自己给自己上难度,非要一宿一宿的熬了。 第二天一早,沈淮给于英勋派了新任务。 “于英勋,去找给川庆酒楼供应狗的几个贩子。把他们带回来问话。” “找狗贩子?”于英勋不明白:“老大,你怀疑他们是凶手?” “不,我怀疑他们动了不该动的狗。” “啊?” 沈淮道:“乔成化保证自己的狗都是买来的,这一点我信,因为买狗没几个钱,川庆饭馆的生意很好,卖的也不便宜,没必要折腾。” 于英勋点头:“我明白了。狗贩子手里的狗,那就不一定是什么来路了。” 狗贩子稍微大一些的地方都有,走街串巷,城里乡里的跑,挑着个筐,一路喊。 “买狗,收狗……” 看起来是正常买卖,但是为了赚钱,很多也顺便干过偷狗的勾当。 主人在现场的,就花钱买。 主人不在现场的,就上手偷。 川庆饭店的要求高,要活的,健康的,新鲜的。 但是,死的也不是处理不掉,价格便宜点罢了。 于英勋急忙去了。 这也不是那么好找,狗贩子又没个联系电话,乔成化也联系不上他们,只能被动的等他们上门。 于英勋也只能如此,一方面和川庆饭馆打招呼,狗贩子来了,来一个,送一个到巡捕房。 另一方面,大街小巷瞎转悠,看看能不能碰上,纯粹看运气。 白嘉月有别的事情做。 她的办公室门口,挂着一个牌子,法律顾问。 下面又挂了一个牌子,法律援助。 她和沈淮商量了,巡捕房里需要法律顾问的情况不多,倒是有一些时候,来巡捕房报案的小打小闹的,有一些可怜人。 比如谁家媳妇被丈夫打了,谁家孤儿寡母被欺负了,谁家欠钱不还了,谁家被敲诈勒索了…… 海城其实有相当健全的法律制度,只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请律师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白嘉月闲着也是闲着,也不为赚那点工资,索性便决定做点好人好事。 有穷苦人家,孤儿寡母,若是有这方面需求,就免费帮忙。 既然一个月有二十个大洋的工钱,那也不能太闲着。 于是朗嘉誉,开始苦读法律。 “来,小朗哥,把这几本书看看。” 白嘉月抱了一摞书在朗嘉誉的办公桌上:“你现在不仅仅是我的保镖,也是我的助理,要是有人来咨询问题我不在,你也要懂个大概嘛。” 朗嘉誉看着面前的书,沉默了一上午,然后给邢子墨打了个电话。 第121章 独家消息 朗嘉誉在电话里差一点哭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少爷。”朗嘉誉委屈道:“大小姐逼我看书。” “……”邢子墨十分无语:“那你识字吗?” “识……几个吧。” “既然识字,那看会儿书有什么关系?”邢子墨就这么简单粗暴把朗嘉誉打发了:“又没让你挡子弹,多大点事儿。” 老大不站在自己这边,朗嘉誉只好无奈的挂了电话,翻开书。 好在这个时候,救星来了。 沈淮从办公室里出来,路过,开门打招呼。 “小白。”沈淮道:“我要去一趟海浪报社,你要不要一起去?” 白嘉月还没回答,朗嘉誉从书山书海里抬起头来,警觉又疑惑道:“沈探长,你去海浪报社,也需要法律顾问跟着吗?” 从朗嘉誉跟着白嘉月来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对沈淮就是有防备的。 具体防备什么不好说,反正邢子墨吩咐了。 月月长大了,不能天天关在家里,是要出去走动走动的。但是巡捕房里都是男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难免就有起坏心思的,稍微注意着点。 朗嘉誉暂时没有发现其他人有什么坏心思,但是沈淮,有点客气了。 沈淮很淡然。 “听说海浪报社边上,有一家饭馆的椒麻鸡和酿豆腐很好吃,想着办完事情,可以一起去吃。” 白嘉月已经站了起来。 “去。” 巡捕房的伙食是不错的,但食堂再好,天天吃也很无趣啊。 再说,她一直觉得报社是个好玩的地方,八卦小报的报社,就更好玩了,指不定里面有多少正经的,不正经的消息。 要不是当时哥哥觉得不太好,她差一点就去当了记者。 白嘉月还特别贴心:“小朗哥,你要是不想去,就在这里看书歇歇吧。我和沈探长去就行。” 这段时间,白嘉月的称呼十分随心所欲。 一会儿沈探长,一会儿老大,一会儿沈哥。 沈淮之前还想纠正一下,不过想来想去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只好随她去吧。 一听要甩下自己,朗嘉誉立刻站了起来。 “我也去。” 朗嘉誉还强调了一下:“我最爱吃豆腐。” 白嘉月拍了拍爱吃豆腐的朗嘉誉:“走吧。” 海浪报社,在一栋旧旧的二层小楼里,位置有些偏僻,所以房子也便宜。 于英勋被使唤出去找狗贩子了,沈淮只是去问话,也没带别人,也没开巡捕房的车,三个人两辆车,就太夸张了。 反正白嘉月有车,还舒服,不坐白不坐。 朗嘉誉郁闷的突然发现,以前白嘉月都是坐在副驾驶的,自从沈淮不定时搭便车开始,就经常坐在后座了。 虽然他确实是个司机,但现在,是个真正的司机了。 几人下了车,进了海浪报社。 报社里的人不多,记者一般是不坐班的,大部分时间在外面跑来跑去找新闻。 三人进了门,随便找了个人。 “请问谭山在吗?” 那人戴着厚厚的酒瓶底子的眼睛看了一眼他们。 “你们找谭山啊,他不在啊。” “他今天没来上班?” “来了。”同事说:“但是这会儿出去跑新闻了,如果你们找他,要等一阵子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说不准。”同事解释:“要没什么发现,又跑的不远,中午会回来吃饭。要是跑远了,就不好说了,咱们这工作就这样,有时候盯一个新闻,要没日没夜的盯。” 白嘉月虽然没被小报记者盯过,但是也听说过。 特别是有些小报记者要挖一些名人的隐私,带着干粮躲在人家门外面,那真是不眠不休,敬业的不得了。这种情况下,就是几天几夜不回报社,也是正常的。 沈淮皱眉道:“之前只是告诉谭山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海城,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朗嘉誉适时道:“也不能在这里没头没脑的等,要不然的话我们先回巡捕房,这边留个消息,等谭山回来了,让他过去。” 也不是不行,三人正在商量,谭山同事突然道:“你们找谭山,如果是和报社有关的消息,可以直接跟我们主编说的。” 约莫着,他看着白嘉月三人穿的都比较讲究,还是开着那么好的车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来查案的,想着万一是来投资的呢? 那不是送到家门口的钱么,可不能放跑了。 三人想想,也行。 当下就去了主编办公室。 主编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正坐在办公室后面看稿子。 这种八卦小报,不能和正规的杂志社报社相比,主编也不会是社会上有名有姓的文豪,都是糊弄糊弄罢了,做生意第一,赚钱并列第一。 其实巡捕房刚和主编打过交道,不过不是沈淮出面的,所以不认识。 进了门,主编就站了起来,热情的伸出手。 “几位好,我是海浪报社的主编师修永,请问几位,是有什么事情吗?” 杂质小报赖以生存,其实发行量还是其次,重点是广告,那才是赚钱的大头。 沈淮握了握师修永的手放开。 “师主编你好,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 师修永的脸,肉眼可见的失去了光彩。 但是也不敢表示出遗憾和烦躁,只好说:“沈探长,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沈淮也不在意。 巡捕房上门,谁都不喜欢,只要别表现出来就行。 “沈探长,您今天过来,还是为了谭山的事情吗?” 谭山放狗想炒作一把大新闻的事情,报社是知情的,但是不知详情,只是知道他打算做这么个话题。记者跑新闻,有些是报社安排你去跟一个什么,有些,是自己的消息。 做记者的,手上多多少少有些消息来源,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各个渠道来源。 有些是要紧紧藏着的,但藏的再紧,也不能瞒着顶头上司。 独家消息,才有价值。越独家,价值越大,要是人人都知道了,那就没意思了。 “对。”沈淮道:“师主编,昨天我们的人来问话,你说,这新闻是谭山自己跟的,你知道有这回事,但不知道具体操作,是吧?” “对,对。”师修永道:“确实是这样,谁知道这小子跑去饭馆偷狗呢,我已经批评过他了。” 还罚了款,赔了狗。 沈淮道:“据我所知,他们记者在跟新闻的时候,都要报备一下吧。海城也没有什么动保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爱狗救狗的戏,是为什么呢?可是有什么人,让你们这么做的?” 第122章 有人出钱 被沈淮这么一问,师修永脸上表情顿时有点纠结起来,显然在犹豫。 他说:“这个……我确实不太清楚内情,昨天也跟巡捕房的兄弟说的很清楚,谭山就跟我这么一说,具体怎么施行,我也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去管。” 沈淮淡淡看着他。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事情已经牵扯上人命了吧?” 师修永一下子站了起来,惊的伸手碰到了面前的茶杯,然后被烫的啊呀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收拾。 他昨天被询问的时候,说的还是单纯的谭山想要用狗制造新闻的事件。还没有命案的参与。 一旦死了人,这事情就不一样了。 师修永将桌子胡乱一收拾,一边问道:“谁,谁死了?” 沈淮道:“就是谭山偷狗的那家饭馆里的账房,一个叫做杜乐章的人。” 师修永这下更害怕了。 “不可能是谭山干的吧?这不可能啊,他每天脑子里就是想找点新闻,杀人,不能啊。” 说实话,他们也没怀疑谭山。 谭山有不在场的证据。 杜乐章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夜里两点,而那个时候,谭山还在巡捕房里焦头烂额的解释和赔礼道歉呢。 就算鲍俊远推断的杜乐章的死亡时间有一些出入,也不会有太多出入。 谭山是两点才从巡捕房出来,从巡捕房到柳树村,又要一个小时,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沈淮道:“我们倒是没有怀疑谭山就是凶手,但你要知道,在一个命案里,未必只有凶手一个人,是有罪的。” 沈淮虽然没当多长时间的探长,但是有一点官威在身的,唬的师修永一愣一愣的。 师修永被沈淮这一说,就有点紧张了。 “沈探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说,谭山很可能是帮凶。” 沈淮淡淡的看着他。 “我说的,可不止谭山,他就是个小报记者,昨天那么多人,不是他一个人能请来的。” 师修永又站了起来 看的出来,他一激动,就喜欢站起来,好在现在面前没有茶杯和水了。 “沈探长,你怀疑这命案和我们有关?”师修永激动了:“不是,这是命案啊,您可不能随便怀疑,要有证据的。” “别激动。”沈淮摆了摆手:“坐下慢慢说。” 师修永虽然坐下了,但显然还是激动的。 “我不是想激动,但这事情谁不激动啊。”师修永道:“沈探长,海浪报社虽然小,但也开了快十年了,是老字号的报社了。咱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别说命案,就是一点点犯法的事情,也没做过啊。” 不过是主编,形容词还是很丰富的。 “是不是有嫌疑,这是要查的,不是靠嘴上说的。”沈淮道:“师主编,这件事情里,你们是有隐瞒的,我没说错吧?” 之前是一起想要制造新闻的矛盾,不是什么大事儿。巡捕房不能不管,但是也懒得往深处管。 那只是个简单的经济纠纷,赔点钱就过去了,不至于非要闹的不可开交,饭馆也没有深究,巡捕房的人也不愿意费大劲儿去查可能有的,未必有的隐情。 现在不一样了。 命案,不查清楚不行了。 谭山一个小记者,看穿着也没什么钱,就算是想要制造一个新闻,也不太可能自己掏钱雇那么多人。 昨天谈赔偿的时候,他也挺爽快。只要不追究,陪的多一点,也没什么肉痛的表情。 “有人出了钱吧?”沈淮道:“谭山是没有这个钱的,你们报社,应该也不会这么爽快。除非,有人出这个钱,出了很多。” 师修永的脸色一下变了。 挺冷的天,他还出了点汗。 在巡捕房三个人毒辣的目光下,师修永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沈探长,您真是……火眼金睛,目光如炬。” 师修永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不忘夸沈淮,真是难得的品质。 “客气了。” “是。”师修永叹了口气:“是有点隐瞒,但是绝对和命案无关,也是合法合理的,要不然的话,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瞒着啊。” “你说说看。” 师修永道:“就是这次的事情,是有人给了钱的。” “谁?” “不知道呀,但是我猜,是一个非常喜欢动物的人。” 师修永被命案两个字吓着了,再不敢有一点瞒着,仔仔细细的说了这事情是怎么开头的。 “大概是三天前,有人给报社打了电话,说,想要我们帮忙做一件事情。 沈淮道:“什么事情。” “救狗。”师修永说:“是个男人,他说,他非常喜欢狗,觉得狗是天下最通灵性的动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他看不得别人对狗不好。” “然后他说起了川庆饭馆,说那饭馆每天要屠杀许多狗,他看不下去。然后又跟我说,在外面,大城市,有专门的组织,宣传号召大家要保护动物,说什么保护动物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之类的话。” “他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我们毕竟是开报社的,要时刻紧跟时事,哪里有什么新闻,有什么新鲜事情,我们都是要紧跟着了解的。他说的那个动保会我知道,但是海城没有这个组织,没有时兴起来。” “那个男人就说,他愿意出钱,让我们把这个事情办起来。” “就用川庆饭馆开始,号召大家保护动物,制造舆论……说这事情只要有人开头,就一定会有心地善良的人站出来。” 师修永对保护动物这事情兴趣不大,谁还不吃肉呢,但是,男人给钱。 沈淮道:“他给了多少钱?” “先给了五百大洋。”师修永道:“说让我们先办着,如果效果不错,后面还给。他说,钱,他多的是,只是想拯救那些无辜的生命罢了。他让我们尽力,就算最后不成,也不用退钱。” 五百大洋,这确实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海浪报社里的记者,比如谭山,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五个大洋。 沈淮道:“他是给你打电话说这事情的,电话里是不能给钱的。那他后来,上门了?” “没有。”师修永道:“没有上门,我答应之后,第二天,就有人送了个包裹在报社门口,里面就是五百大洋。既然人家真的送了钱来,那我肯定要信守诺言,所以那天晚上,才有了那事情。” 因为有五百大洋,所以谭山赔起钱来,才那么爽快。 第123章 一个交易 沈淮皱眉道:“所以你自始至终,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师修永摇了摇头。 “没有见过。”师修永道:“那人就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然后送了一次钱,其他就没过联系了。因为真的送了钱,所以我觉得他不是骗子,骗子不可能给五百大洋,对吧?” 很朴素的一个道理。 沈淮道:“那人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出有什么特别。比如说,年轻的,还是年纪大的……打电话的地方,很安静,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声音?” “有汽车喇叭的声音,有很模糊的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在大街上打的。” 师修永道:“只能听出是个男人,大概是不想叫人听出声音,所以掐着嗓子说话。不过我感觉,他说话有种……说话挺奇怪的感觉。” 沈淮追问道:“怎么个挺费劲儿的感觉?” “就是那种……”师修永拧着眉头道:“我想想啊,是那种,一口气把一句话说完,根本就不管你回复什么的感觉。” 这是种什么感觉?三个人都有些不好理解。 “就是这样。”师修永说:“比如我给你打电话……” 师修永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沈淮也不知这一把年纪的主编怎么这么童趣天真,但也只好装模作样的接起了电话。 情景还原,也许能让他更好的回忆起细节。 师修永捏住嗓子,说:“是海浪报社吗,我想让让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情。” “请说。” 师修永道:“川庆饭店养了很多狗,我很心疼,你们把事情闹大,让大家知道狗是我们的朋友,要保护狗。” 沈淮道:“你是什么人?” 师修永继续道:“我先给你们五百大洋,明天送到你们报社。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沈淮道:“你……” 师修永已经挂了电话,然后一摊手。 “就是这样,虽然天说的话我不敢说记得一点不差,但是大差不差。” 沈淮手里还拿着并不存在的电话。 白嘉月沉吟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奇怪了。这个人好像在自说自话,而不是跟你对话。” “对对对。”师修永一连声道:“就是这么回事。事实上,那天我接到电话后是一头雾水的,所以我没有沈探长说话那么简洁,我说了挺多话的,可是他完全不理会,跟没听见似的,就自顾自说完,然后挂了。” 本来,师修永就当这是一个恶作剧。 可是第二天,钱送来了。 师修永道:“钱送来了,我就知道这人是认真的了。我想来想去,这事情能做,又不犯法,还能救小动物,要是做的好,报社还能捞个好名声,而且,成了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没成呢,都有五百大洋。 成了之后还得了,师修永想想都觉得美滋滋,说不定今年一年报社的收入都有了。 因此,师修永就找了报社里最灵活的小伙子谭山,计划了一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谁能想到呢,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开始呢,就被抓住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师修永苦着脸道:“事情就是这样,本来我想着,五百大洋都收了,那这事情肯定不能这样就算了。等过一阵子,再想想其他办法,谁能想到,还扯出人命了呢?” 师修永虽然舍不得五百大洋,但更不想牵扯人命。他叫人去拿了钱过来,沉甸甸的。 “钱都在这里。”师修永诚恳的道:“沈探长,我都交给你,这人命和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沈淮看了看白花花的大洋,推了回去。 他现在并不能确定花五百大洋救狗的人,到底和命案有没有关系,所以这钱先不没收。海浪报社开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个小报社,也是有一定底子的,不至于为了五百大洋跑路。 如果跑路,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 沈淮打算回去之后,找人来盯着。 现在这案子出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就是给师修永打电话的人,可是怎么找到这个人,却没有什么头绪。 三人离开了报社,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去吃饭。 这是家老字号招牌,糅合了多菜系之长,椒麻鸡是川菜,酿豆腐是闽菜,都做的十分地道。 三个人进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沈淮道:“我请客。” 就是,上司不请客,谁请客,大家都满意了。 白嘉月喊伙计:“点菜。” 伙计跑了过来递上菜单:“三位要点什么?” “不看菜单了。”白嘉月说:“你们的招牌菜,来四菜一汤。” “好嘞。” 伙计给一人倒了一杯茶,跑走了。 沈淮笑道:“小白,你可真是一点儿不客气。” 客气是不会客气的,白嘉月去哪儿都不客气。要是需要客气的人,也根本不会吃对方的饭。 “不用客气。”白嘉月大气道:“下次我请。” 很快菜就上来了,果然有麻椒鸡和酿豆腐,味道都很不错,还有一道太白酱肉,一道藿香桂鱼,一道竹荪肝膏汤。 色香味俱全,有荤有素有汤。 三个人谁也不客气,不喝酒便直接上了米饭,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白嘉月捧着茶杯安详道:“下面,怎么办呢?” “是呀。”朗嘉誉也捧着茶杯:“怎么办呢?” 沈淮也捧起了茶杯:“怎么办呢?” 幸亏他们三个是在包厢里吃饭,要是这模样被外面的人看见,说不定巡捕房都是饭桶的名声,第二天就传遍了。 实在不像是精明破案的模样。 喝了一杯茶,沈淮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这个人。” 一句纯粹的废话。 这个人打电话都掐着嗓子,送钱也是偷偷的送,可见是不愿意被人看见的。 海城那么大,有那么多人,也不知这人长的什么样,别说根本没出去找,就算是他站在面前,也不认识啊。 沈淮接着道:“这事情发展到现在,唯一能将每一件事情都关联起来的,就是狗。” “嗯,对。”白嘉月道:“就是狗,要不然的话,我们去找找海城有没有养狗的人,问问他们。这个人那么喜欢狗,说不定和养狗的人很熟悉。” 第124章 死亡地点的选择 众人都知道,有养鸡的,有养猪的,有养羊养牛的,但是专门养狗的,还真不一定有。 狗并不是一种常规肉食,就连川庆饭馆这样的狗肉馆子,也没有可以固定买狗的地方,也没有自己养上一群,而是靠从狗贩子手里收。 这其实是十分不稳定的。 万一没有呢,万一不来历不安全呢,但这也没办法,因为没有大规模养狗卖狗的地方。 三人吃了饭,喝了茶,商议着回巡捕房。 也不知道于英勋跑了一个上午,有没有找到哪怕一两个狗贩子。 在海城里,对狗的熟悉,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们。 回了巡捕房,进门一问,于英勋回来了,带了人回来,正在食堂吃饭。 于英勋回来的时候稍微有点晚,错过了饭点,但食堂还有饭,于是赶紧去了。 狗贩子他带回来一个,也不能让人饿死,于是一起带去吃饭了。 只是饭菜都剩的不多了,管饱没问题,就是种类不丰盛。 两个人都饿了,谁也不嫌弃,唏哩呼噜一顿吃。 沈淮进了门,于英勋突然吸了吸鼻子,猛的回头。 “老大……”于英勋闻了闻自己碗里的青菜萝卜,又转头闻了闻,顿时郁闷道:“你们是不是吃好吃的去了?” 白嘉月十分吃惊。 “于哥你是狗鼻子吗?我们身上味道这么重吗?” 白嘉月不由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 没有什么味道啊,他们又不是去了烟熏火燎的馆子,要是一身味道那么重,她就要去换衣服了。 沈淮道:“没什么味,就是狗鼻子。” 于英勋的味觉比正常人灵敏许多,鲍俊远说,是因为他鼻腔黏膜中的嗅觉细胞比别人多一点。嗅粘膜的面积,也比别人大一点的缘故。 于英勋又闻了闻,说:“你们去吃什么了,这味道我没闻过,肯定是我没吃过的好东西。” 沈淮在巡捕房也有大半个月了,于英勋从他刚来的时候就跟着他,随叫随到,现在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这有的人啊,一熟悉,就要露出原型了。 沈淮也没有办法。 于英勋用的还是挺顺手的,已经习惯了。 为了防止于英勋在食堂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外人面前丢巡捕房的人,沈淮果断承诺。 “下次带你去吃。” 这还差不多,于英勋满意了,三两口将饭扒干净。 一旁他带回来的狗贩子就更实在了,根本没在意他们说什么,闷头吃饭。 他们这一行也赚不了几个钱,平日吃的远不如巡捕房食堂,难得有机会,自然要吃饱。 都是活的不容易的人,沈淮也没有那么狠心,让他吃一顿饱饭也无妨。 终于,狗贩子放下了碗,肚子都鼓起来一圈。 “官爷。”狗贩子点头哈腰的。 于英勋道:“这是我们巡捕房探长,沈探长。” 狗贩子连忙改口:“沈探长。” 沈淮道:“你是不是每天四处收狗,然后卖给川庆酒楼?” “是。”狗贩子说:“也不是全卖给川庆酒楼,旁人要买也买的。就一路走,边收边卖,赚个差价。” 沈淮点了点头:“那你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人?” 狗贩子不太了解:“是……怎么样的奇怪?” “比如特别爱狗的,从你手上买狗放身,或者骂了你,打了你?” “没有没有。”狗贩子说:“我都是从主人家里买的,一个愿买一个愿卖,骂我做什么?再说,我也没卖过多少狗,那狗也不是好收的,经常几天也收不到一条,就是勉强糊口罢了。” 要真好养狗,还正好缺钱,又不想要了,才会把自己养大的狗给卖了。 沈淮道:“那你可知道海城里,有没有特别喜欢狗,养了很多狗的人家?” 这一回,狗贩子斩钉截铁的道:“知道,有好几家呢。” 沈淮把人带进审问室。 “好好说说,于英勋记一下。” 狗贩子开始还挺紧张的,生怕自己不小心犯了什么事儿,现在吃饱了饭,觉得巡捕房其实是个挺有人情味的地方,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我每天收狗卖狗,就是在海城和周围转圈,这二十几年,不吹牛的说,整个海城,每一条路,每一个角落,我都去过。到了一个地方,我只要吸一吸鼻子,就知道那地方养没养狗,养了几条狗。” 不管吹没吹吧,反正于英勋照样写了下来。 狗贩子道:“我知道城内有几家养了好几条狗的,还有城外有几家。挺多的呢,我想想啊,一个一个的说。” 于英勋拿起了笔,摊开了纸。 就在狗贩子想着自己要从哪一家先开始说的时候,突然,白嘉月道:“等一下。” 大家一起看她。 “打断一下。”白嘉月道:“你知道柳树村吗?” 狗贩子点头。 柳树村,也算是海城周围一个比较大的村子了。 白嘉月道:“那柳树村里,柳树村周围,有没有喜欢养狗的人。” 众人眼前一亮,对,是个思路。 如果杜乐章的死真的和狗有关系,柳树村这个地方,也一定有说法。 他在城里上班,下班弄死,当然也是在城里方便。辛辛苦苦把人弄去那么远的地方,总有个原因。 说不定是凶手家门口呢?图一个环境熟悉,地方偏僻,杀人之后好分散跑路。 狗贩子想了想:“有的,柳树村有好几家呢。我知道有家姓何的,就住在村口,家里养了好几只大狗,狗也凶,人也凶,我有次都差点被咬了,现在恨不得绕着走。” 于英勋赶紧记下来。 狗贩子又道:“还有一家姓魏,也是养了好几只,有大有小。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姓什么的,性孤僻的很,有个院子,我进去过一次,一片狗叫估摸着各色各样的有十几只,大大小小都有。” 海城市里,寸土寸金,大部分人家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但是乡下地方就大了,只要喂的起,就有足够的地方让狗活动。 狗贩子道:“这些家里虽然有狗,但都是不卖的,估计是真心喜欢吧。” 第125章 我的狗是亲爱的,你的狗是狗 狗贩子这么零零散散,眉飞色舞的一说,这海州里里外外,还真有不少养狗的人家。 巡捕房人再多,满城乱跑也要有个先后主次。 沈淮道:“先从柳树村开始查。” 现在涉及到凶手的两个可疑点,其实是有矛盾的。 一个是凶手可能住在柳树村附近,或者,常在那一片活动。这是选择杀人现场的一个可能原因。 可凶手如果就是给海浪报社打电话的人,那又是个很有钱的人。 能随随便便的拿出五百个大洋,这不是一般有钱,是很有钱。 这么有钱的人,怎么会住在柳树村呢?如果他住在柳树村,就会非常显眼,随便问问谁,都能知道。 除非是什么不义之财,平时紧紧的捂着,没人知道他这么有钱,从不露白。 沈淮当下就带着人去了柳树村。 把吃饱了的狗贩子也给带上了。 沈淮说:“晚上还管你一顿饭,有肉管饱。” 狗贩子特别高兴,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比过年吃的还要好。 而且,还坐了一回小汽车。 如今这世道,别说小汽车,就算是自行车,那也是奢侈品,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下午三点,到了柳树村。 这地方狗贩子来了很多回,不用找村长村民问路,自己就带着巡捕房的人按顺序去找。 村口第一家,姓何的人家。 这家人是在城里做小生意的,有好几个儿女,如今都住在城里。生意做的不大,但也还可以。 老两口年纪大了,还是想念村子里习惯了的生活,就自己住在柳树村。闲得无聊,养了几条狗,看家护院,还能打发时间。 众人远远的就听见了狗叫,两辆车一前一后,在村口停下。 “就是这里。”狗贩子说:“不过我就不下去了,之前和他们家老爷子吵过一架。我问他狗卖不卖,他说不卖,不卖就不卖呗,非说我是偷狗的。我要是去了,可能连累你们也要挨骂。” 真是体贴。 沈淮也没有强求,本来只是让他指个路而已,既然不愿意去,就在车里等着就行。 狗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有嫌疑的,他没有那个钱,也没有那个动机。 沈淮带着人进了村。 很快到了何家的院子门口。 狗叫声更吵了,大大小小的。 里面一个老爷子的声音道:“来人啦,什么人啊。” 要不是有陌生人靠近,狗是不会一起叫的。 院子墙有一人多高,从铁门看进去,能看见三四条狗,都挺大,散养的,有陌生人来了,都聚在门口,一边转圈摇尾巴,一边叫。 白嘉月本来就站在沈淮身边,但是被拽了一下袖子,就站到了沈淮身后。 又被朗嘉誉拽了一把,这下彻底站到后面了。偏偏个子比他们都矮,这下啥都看不见了。 老爷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并不开门,先是呵斥住几条狗,让它们别叫了,又眯着眼睛看了看沈淮一行。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是巡捕房的。”沈淮出示了一下证件:“老人家,想跟你打听一些事情。” 何老爷子疑惑的看了一下证件,又看了门外站的几个人,嘀嘀咕咕的开了门。 沈淮一行,穿着得体,有男有女,看着也是正经人,一点儿都不凶。倒不叫人觉得是坏人。 谁家坏人出来做坏事,还带个漂漂亮亮小姑娘啊。 “不用怕,它们不咬人。”何老爷子说:“进来说话吧。” 每一个养狗的人,都说自己的狗不咬人。 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虽然有狗在跑来跑去,也只是有味道,并不脏。 沈淮道:“老爷子,我想问问你,关于狗的事情。” 何老爷子不太明白:“狗,有什么事情?” 村边死了人,这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死的不是本村人,偶尔一起,惊恐有限。但谁也没把死人这事情,跟狗关联在一起。 沈淮道:“你这狗,养了多久了?” “得有……”老爷子想了想:“两年多了吧,之前我们住在城里,没地方养。从前两年搬回来住,才开始养的。” “你很喜欢狗吗?” “那是呀。”老爷子用充满慈爱的眼神看那些跑来跑去的狗:“又不吵,又不闹,又听话。比孩子省心多了。” 众人十分无语。 万万没想到,大家都觉得十分孝顺的儿子女儿,在老爷子心里的评价是,还不如狗。 沈淮道:“那你看别人伤害狗,你会生气吗?” 何老爷子眼睛一瞪:“我的狗么?谁敢!我放狗咬他!” 大概狗贩子,就是被这么吓唬过的。 沈淮忙道:“如果不是你的狗呢?” “不是我的狗?”何老爷子愣了一下,立刻冷淡:“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嘉月从背后探出头来:“老爷子,你吃狗肉吗?” “吃呀。”何老爷子一点儿没犹豫:“特别是冬天。这会儿天冷了,弄个火锅,那叫一个香。” 众人都十分无语,于英勋忍不住道:“您老人家养狗还吃狗啊?不会觉得舍不得吗?” “这小伙子说的。”何老爷子道:“我的狗是从小养大的,那当然不行。别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竟然很有道理,众人无言以对。 不过,何家也没什么好怀疑了,老爷子这种性格,是不会对动保会的活动感兴趣的。只要没动他的狗就行。 在他眼里,狗分两种。 一种是自家的心肝宝贝,一种是别家的狗。 出了何家,是第二家。 第二家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养了挺多狗,但是单纯的只是养着看家。没有那么多情绪。 第三家,是狗贩子最不熟悉的一家。 “那家院子挺大的,是个独居的年轻人。”狗贩子说:“那年轻人养了十来只狗,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感觉有点孤僻,当时我就问了几声,他虽然没放狗咬我,但是也没太搭理我。” 狗贩子在柳树村看样子名声不怎么样,养狗的人家,都不太搭理他。 沈淮看他一眼:“你在柳树村偷过狗吧?” 狗贩子正跟着他们往前走,闻言差一点摔了一跤,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名声怎么会那么差呢?”沈淮淡淡道:“总是有原因的吧。” 狗贩子尴尬了一下,含糊道:“误会,都是误会。” 第126章 疑似下一个目标 狗贩子含含糊糊,可见这里面未必都是误会。一边收狗,一边偷狗,这也算是潜规则了,大家心知肚明。 不过这不在他们操心的范围,又没抓现行,沈淮也只是随便问一句,见他躲闪,没有深究。 这一次,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狗贩子说的地方。 这家住的有些偏远,在一个土坡上。 车也不好开,只能靠走的。 “就在那里。”狗贩子指着一片围起来的地方:“就那里,有一排瓦房,狗和人,都住里面。” 那院子砌的还不错,墙也挺高,比之前那两家,比村子里其他人家院子的墙,都要高一些。 又传来了狗叫声。 但这狗叫声和之前听的不一样,这狗叫的有点凄厉,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 于英勋不由的道:“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众人赶紧加快脚步,小跑着冲了过去。 不会这养狗的狗主人,遇到了什么危险吧。 紧赶慢赶到了院子门口,于英勋甚至都掏出了枪,定了定神往院子里一看,松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危险。 院子里有十几条狗,比刚才那两家加起来都多,还都挺大的,但是有的拴在树干上,有些关在笼子里。 这家的狗不是散养的。 一个年轻男人,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还戴着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正在对着一条拴在树干上的黑狗挥舞。 那凄厉的叫声,就是黑狗被打的时候发出来的。 男人感觉到门口有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 男人长的倒是还周正,就是看起来有点阴霾。 于英勋见人没有危险,就将枪又收回了枪套。 男人皱了皱眉,走了过来。 他也不开门,就站在铁门后面看着沈淮一行。 恐怖的是,他也不说话。 果然和狗贩子说的一样,这人脾气沉默阴冷,是有点可怕的。 还是于英勋先开的口。 于英勋开门见山:“我们是巡捕房的,找你打听点情况。” 男人点了点头。 众人突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还好,他还知道点头,看样子,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说话罢了。 这也不奇怪。 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有些人就是话唠,自言自语能唠唠叨叨一下午不重复。有些人就是不爱说话,要不然,也不能一个人住这么偏僻的地方。 于英勋道:“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 男人皱了下眉头,一脸的不情不愿,但还是慢吞吞的开了门。 其实刚才看清楚院子里发生的那一幕的时候,众人就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他们要找的这个人,对狗是有无限热爱的。看不得别人伤害狗,将狗当做一条珍重的性命。 但是眼前这个,下手一点儿不心软。想来没那么多慈悲之心。 进了门,沈淮和男人聊,其他人便装作随意的在院子里看。 男人倒是也没有说什么。 沈淮照例和他说了两句,男人虽然不太喜欢说话,也不是不会说话,问,也回答。 都是那些不咸不淡的话,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嘉月在院子里转了转,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这院子和其他的院子倒是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狗是关起来的。 不过男人也没有虐待它们,这些狗都膘肥体壮,一看伙食就很好,不是饿的皮包骨头那种。 农村养狗,一般都是跟主人一样,家里多少点,狗吃点剩饭剩菜。 剩的多,就多吃点。剩的少,就少吃点。 所以养一条,那可以随便养养。 养很多条,那是额外要钱的,每个月狗吃的粮食也要不少钱,不然的话,就要饿死了。 这男人院子里这十几条狗,养的这么结实,可是要花不少钱的。 狗平日里不怎么见生人,但是大多脾气还可以,并不叫的震天响。但靠近沈淮的那一条,大概是靠的太近了有点紧张,忍不住嚎了一嗓子。 沈淮还没觉得有什么呢,突然男人一棍子就打了过去。 狗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棍子结结实实的,众人看着都觉得痛。 狗看起来也是被打惯了的,惨叫之后,趴了下去缩成一团,一点儿要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怪可怜的。 但是他们也不会去管人家打自己的狗,巡捕房忙着呢。 离开院子,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回巡捕房还要一个多小时,这一下午又白跑了,众人都有点累了。 回城的路上,白嘉月不由的道:“这个刘宋好凶啊,肯定有暴力倾向,幸亏没结婚。” 今天能打狗,明天就能打人。 “是啊,下手真狠。”前面开车的于英勋也说:“我都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把狗打死吗?” “那倒不是。”于英勋道:“我怕他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你们说他这个样子,万一被凶手看见了,那还不恨死了?” 众人一想,还真是。 沈淮想了想到:“还有一种人,也是危险的。” “哪一种。” 沈淮指了指前面那辆车。 狗贩子啊。 经过狗贩子手的狗不计其数,凶手要是真有心为狗打抱不平,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狗贩子。 但也没有因为这一点怀疑,就把全海城的狗贩子都保护起来的道理。 不过这个刘宋,又住在命案现场附近,保护没有必要,但是可以在附近守一守,守株待兔,万一凶手真盯上他了呢? 那不就可以顺便抓一下了。 这么一想,沈淮道:“于英勋,这样,你带人在刘宋家附近蹲一晚,看看情况。” “是。” 于英勋于是可怜兮兮的,不得不加一个夜班。 但也不能叫人饿着肚子熬夜,现在虽然天已经黑了,可才六点多,凶手就算要杀人,也不会那么早。 当下还是两辆车一起回了城,白嘉月和朗嘉誉先回家了,于英勋回巡捕房吃了一顿饭,又从沈淮办公室里搜罗了一盒点心带着,准备半夜饿了填肚子,然后跟乔鹏鲲出发了。 狗贩子虽然今天没有帮他们找到什么线索,可确实是跟着跑了一下午,沈淮也没有食言,不但让他在食堂吃了个饱饭,还给他打包了一份带走。 临走的时候,沈淮叮嘱狗贩子。 “这几天小心点,尽量别到处乱跑,虽然凶手是没什么理由找你的。但凶手就是凶手,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去理解。” 狗贩子连连点头。 第127章 见缝插针的凶手 这一晚,于英勋和乔鹏鲲就坐在汽车里,远远的,轮流守着刘宋的院子。 他们回巡捕房吃了饭,又再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深秋的晚上八点,天已经黑透了,但基本上都还没睡,只是已经不在外面瞎逛。 刘宋的院子里也已经熄了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家的狗看来真是被打怕了,乖的像是羊一样,没事儿哼都不哼的。 于英勋和乔鹏鲲两人一人休息一人盯着,一夜都没偷懒。他们非常有信心,绝对不可能有人溜进去,但是不被发现。 刘宋虽然沉默寡言,但好歹也是个年轻小伙子,院子里还有十几只大狗,如果有人偷偷溜进去,不管打得过打不过,总要弄出点声响吧。 一院子十几条那是狗,又不是哑巴。再乖,有陌生人进去,还是会叫的。 就这么一直等到天亮。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安安静静的。 天慢慢亮了起来,于英勋晃醒了乔鹏鲲。 “醒醒,醒醒。”于英勋打着哈欠说:“老乔,天亮了,收工了。” 乔鹏鲲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被喊了两声,眯着眼睛醒了。 光线已经有点刺眼了,太伸了个懒腰。 车里的空间小,只能坐着打个盹,腰酸背痛的。 “院子里没动静吧。”乔鹏鲲打开车门活动一下,一边说,一边往前看。 他们也怕打草惊蛇,万一刘宋真的被凶手盯上了,凶手又出现了,那就刚好引蛇出洞了。所以没靠的太近,免得被发现。 “没事儿,一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英勋道:“老大瞎担心了,我们过去看一眼,回去吧。” 晚上没出事,白天不会出事了。 杜乐章是被一群人踩死的,死状相当可怕,也相当胆大放肆。 可毕竟是深夜,海城一贯治安还不错,总不能有光天化日聚众杀人的。 乔鹏鲲应了一声。 两人将车锁好,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心里就有点嘀咕了。 刘宋和这一院子的狗,晚上睡的早,也就罢了。早上起的也那么迟吗? 天都亮了,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乔鹏鲲低声道:“我家以前也养过狗,就是不爱叫也要叫两声啊,这是不是太安静了?” 于英勋也觉得不太对劲,一想有点毛骨悚然。 “不可能吧,昨晚上肯定一点动静没有。不可能昨天凶手卡着我们离开的时候动手吧?” 他们是六点多点走的,回巡捕房吃了个饭就来了,中间也不过空了一个多小时。 这一个多小时,不是深夜,村子里很多人都还没睡。 就算刘宋的院子有些偏僻,凶手也不至于这么大胆吧? 但两人心里都一点毛了。 他们俩守了一个晚上,要是把人给守死了,那就不好交差了。 两人当下加快了脚步,跑了过去。 到了院子口一看,心都沉了下去。 真的出事了。 隔着铁门就能看见,一地的死狗。 “我靠。”于英勋喊了一声:“完蛋了。” 他使劲儿一拽,铁门没开,发出哐当一声响。 这门上挂着个锁,是从外面锁上的。但是锁这东西,开门的时候需要钥匙,关门的时候不需要啊。 也不知道有十几条狗的院子怕什么贼,刘宋的墙比别人家的墙高就算了,而且,上面还有尖锐的玻璃碎片和铁钉,爬都不好爬。 没有会开锁的白嘉月在,于英勋干脆掏出枪,对着锁砰砰砰几枪。 火星直冒,锁开了。 两人冲了进去。 “完蛋了,我们俩要挨骂了。”乔鹏鲲喃喃道。 院子里那十几条狗都在,无论是关在笼子里的,还是用铁链,用绳子拴着的,都还在,但是都死了。 东倒西歪的倒了一院子。 两人在院子里随便扫了两眼,发现院子里只有死了的狗,就立刻冲进了房间。 一个房间,两个房间,三个房间,都找了一遍。 刘宋不在。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乔鹏鲲喃喃道:“该不会被人抓走了,然后扔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去踩死了吧?老于,咱们俩昨晚,没偷懒吧?” “绝对没有。”于英勋斩钉截铁:“肯定没有。” 他们又到院子里检查了一下狗的尸体。 这些狗,是被打死的。 伤大多在脑袋上,照着脑袋一棍子下去,骨头碎裂,脑浆横流,是非常沉的棍子,可能是铁的。而且下手非常狠,是杀人越货的老手,一般人下不去这个时候。 于英勋道:“我守在这里,你去叫人。” “好。” 乔鹏鲲应一声,转头就往外跑。 这地方就是麻烦,整个柳树村都不会有一个电话,想打电话,还得回城。 好在他们有车,要是没车,等他们把消息送回去,黄花菜就凉了。 即便是有车,等乔鹏鲲回了城,再等沈淮一行火急火燎的赶来,也已经是十点钟了。 艳阳高照。 但是刘宋的院子里,宛若人间地狱。 鲍俊远也跟着来了。 虽然暂时没有发现死人,可是死狗也是尸体。 他要确定一件事情,这些狗,是什么时候死的。 众人到了刘宋的院子,推开门,于英勋这两个多小时里,已经把整个院子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倒是也有一些发现。 “老大,你们可算来了。”  于英勋赶忙跑了过来:“老鲍,你赶紧来看看。” 众人一进门,便看见一地的狗的尸体。 就算不是人,一地的动物尸体也很惨烈,白嘉月皱了下眉头,觉得中饭都不想吃了。 沈淮没说什么,只是往前站了一点,挡住了白嘉月的视线。 沈淮道:“鲍法医过来看一下这些狗,小白,你去房间里看一下。于英勋过来跟我说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英勋斩钉截铁道:“老大,昨天晚上,我和老乔都没有偷懒,绝对没有。确实没有任何动静,刘宋被掳走,是昨天白天我们离开,六点半到八点这段时间的事情。” 但不得不承认,他们还是大意了,在八点钟他们过来盯梢之后,没有上来再确认一下情况。 谁能想到凶手如此会见缝插针呢。 都没到晚上,就敢动手。 沈淮并不怀疑自己的手下,只是道:“如果可以确定凶手是在昨天我们离开的间隙里动的手,那凶手早就盯上了我们。他不是见缝插针个,是早就到了,一直等到我们离开,才动手。” 第128章 低调有钱 这凶手也未免太嚣张了一些,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凶手到底怎么想的? 白嘉月有点疑惑。 “这凶手,到底是喜欢狗呢,还是不喜欢狗呢?这些狗总不会……” 白嘉月顿了顿:“有没有可能,这些狗不是凶手杀的,是刘宋杀的?那群狗做了什么招惹刘宋的事情,所以被杀了,凶手正是因为看见了刘宋杀狗,所以才对刘宋下了手?他要帮狗报仇?” 沈淮在院子里检查了一圈,说:“不太可能。” “为什么?” 沈淮道:“这些狗都是被打死的,用的是铁棍一类,这里的狗都不小,那棍子也不会太小。如果是刘宋打死了狗,棍子是他的,应该会留在院子里。” 可是院子里,并没有这样一根沾着血的棍子。 “所以棍子是凶手带来的,才有可能顺手带走。”沈淮道:“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人。” 而且,凶手很可能不止一个人。 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控制住刘宋,将十几只狗都打死,任何离开,甚至细心的锁上了门,简直是行云流水的一整套动作。 仿佛是做惯了一样。 白嘉月想想觉得有道理。 沈淮道:“乔鹏鲲,你去找村里人问问,看看他们对刘宋这个人有多少了解。这人在村子里住了多久了,有没有工作,靠什么维持生活来源,平日有没有朋友来往。” “好。” 乔鹏鲲带着人跑了。 白嘉月道:“如果狗不是刘宋杀的,那回到我之前的疑惑了。” 凶手不是喜欢狗喜欢的疯魔的人吗,为什么要杀这些狗呢? 怕刘宋死了他们没人喂,直接放开绳子,放出去就好了,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白嘉月的疑惑,无人能解答。 鲍俊远一一检查狗的尸体之后,确定狗的死亡时间,确实不是半夜,有一段时间了,很有可能就是昨天傍晚,他们回巡捕房那个时间。 于英勋遗憾道:“早知道,我们就不回去吃那顿饭了,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啊。” 白嘉月安慰道:“于哥,你别这么想。你们要是没离开,凶手也不会出来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躲不掉的。” 也是,于英勋点了点头,心里舒服了点。 鲍俊远道:“就从狗的尸体上看,很难说这个人喜欢狗,还是不喜欢狗。” “怎么说?” 鲍俊远道:“这些狗吃的都很好,膘肥体壮的。但是,它们身上都有不少伤,有新伤,也有旧伤,有几只腿上有被绳子捆绑的痕迹……嘴上也有被勒住过的痕迹,有没有愈合的伤痕。” 这人养了那么多狗,看样子不是单纯因为喜欢。 但狗已经死了,就是没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喊冤。 看完院子,众人进了房间。 有些意外的,房间里似乎被打劫过一样,空荡荡的。 “我看过了。”于英勋道:“凶手应该从房间里拿了不少东西走,而且拿的东西挺杂的。衣服,鞋,锅碗什么的,还有家里的摆设,都拿走了一部分。” 明显能看见有缺少,但不知道缺少的是什么。 剩下的,都是挺普通的衣服鞋子。 刘宋房里还有钱,不过只是些零散的钱,不多。 这一点真是很奇怪。 从杜乐章被一群人踩死在柳树村开始,这案子就很奇怪了。如今,更奇怪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一头雾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宋被抓走了,很可能凶多吉少,而且会死的很惨。但现在就算想救人,也没有头绪,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人。 更可怕的是,有了杜乐章,有了刘宋,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一旦命案成为连环命案,就更可怕了。 很快,去找村里人问情况的人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也很奇怪。 “没人知道这个刘宋是什么人。”乔鹏鲲道:“这院子和屋子,本来是村里一家富户的,后来,那家出了事,东西都卖了,搬走了。这房子就空了下来,再后来,刘宋就过来了。” “但是没人知道刘宋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这地方也不是村民出村来来回回必经的地方。村里人都说,突然的听见这院子里有狗叫声,开始还以为进了野狗,后来一看,有炊烟,再过来一看,哦,原来有人住在里面了。” “刘宋不怎么理人,村民开始还好奇过来聊聊,但是他只管他的狗,不跟人说话,慢慢的,就没人过来了。” 一个小伙子,住在一个村子边缘的院子里,对大家没有什么影响,就是养着十几条狗,那些狗也不放出来,也不闹腾,无所谓了。 大家都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会去在意一个不相干的人。 刘宋,就这么住下了,一直到今天。 沈淮道:“平时能看见刘宋出门,或者,有人来找他吗?” “没有。”乔鹏鲲道:“既没有人来找他,也不怎么见他出门。不过大家不能肯定,因为这个地方有点偏,出门就直接上大路了,不用穿过村子里,所以他就算出门,也未必有人知道。” 刘宋和那么多狗都是要吃要喝的,不可能在院子里不出门。 他们刚才检查了他的厨房,里面有不少粮食。 新鲜的不多,可是有罐头,各种各样的罐头,肉罐头,水果罐头,鱼罐头,甚至还有油焖笋罐头,都是可以储存很长时间的。 还有压缩饼干,肉干,大米,面粉。 看样子刘宋不缺钱,只是和外界的联系少,所以一次会买很多很多吃的,够吃上很长一段时间。 沈淮沉默一下。 “去查一下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把房子卖给了谁。如果买房子的人就是这个刘宋,查一下他的底细。” 一个年轻人有钱,要是自己赚的,怎么赚的?要是父母的钱,父母是谁? 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刘宋不可能突然一个人就出现了,一定会有个来历。 将整个院子检查了一遍,众人这才回城。 查房子的归属是很简单的,房屋买卖,证件更名,都需要在政府部门备案。 沈淮索性不回巡捕房,直接去了地政机关。现在国家规定,不动产权买卖,变更一律要在此处提交登记申请。 第129章 金屋藏娇的娇 一查,这栋房子的就在刘宋名下,从上一户户主手里买下来的,证件手续齐全。 但是再往上,就查不出来了。 沈淮突然来了一个想法。 “查一下这个刘宋名下,还有没有其他的产业。” 再一查,大家吓了一跳。 这刘宋还真是个有钱人,他可不止这一处房产。 在海城和海城周边,他有好几个厂子,而且是都在盈利,在正常运营的厂子。 有染厂,纺织厂,还有食品厂,每一个,都是独家经营。 众人都很意外。 白嘉月道:“难怪这人不缺钱啊,还是个生意人呢。这些厂家在一起,每年能赚不少钱吧?” 虽然不是什么大厂,但加在一起,一年确实是有不少进项的。 莫非这年纪轻轻,沉默寡言的男人,还是个隐形的大老板?在外面见太多了纸醉金迷,勾心斗角,所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养养狗,修修身? “确实不少。”沈淮道:“看样子,要再去各家银行问一问,看看刘宋在这些银行里,有没有大额存款。” 如果有,那这案子,可能不是单纯的报复绑架了。 说不定牵扯到了一些生意场上的竞争,这也是一个侦查的方向。 海城的银行就那么几家,其中就有他们上一个案子接触过的昌盛银行。 一路查过去,进了昌盛银行总部,沈淮表明身份,让人去查银行的大额存款用户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刘宋的。 银行的人不敢怠慢,将众人请进招待室里坐下,连忙去查。 还没有查出个结果,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正是林易。 林家前阵子遭遇变故,过程实在是狗血了一些,林易那段时间受了不少精神上的折磨,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不过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毕竟林家家大业大,要他扛着的事情很多,没有那么多时间萎靡不振。 看见众人,林易挺高兴的,快步走了进来。 “沈探长,白小姐,各位好。”林易走上前来,远远的就伸出了手,和沈淮握了握手,然后说了一堆客气话。 都在海城,自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白嘉月也有钱存在昌盛银行呢,于是客客气气,寒暄一番。 听说巡捕房是来查案件相关资料的,林易当下就表示,一定全力配合,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沈淮挺满意的。 办案的时候,就怕碰上心不甘情不愿的,虽然最后难免还是要听话,但是费劲。 没想到的是,林易和沈淮寒暄完,转向白嘉月。 “白小姐,这两日,我正想给您打电话呢。”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白嘉月第一个反应是,我存在你们银行的钱出问题了? 林易笑道:“是我母亲,我母亲上次见过白小姐之后,特别喜欢,说做梦都想要一个如此漂亮贴心的女儿,所以总是问我,想请白小姐去家里吃顿饭……当然去外面吃也可以,去哪里,都可以。” 白嘉月一瞬间想起那一天白夫人说的话。 林易这个年纪,该成家了,白小姐有婚配了吗?要不然的话,考虑一下我儿子? 白嘉月顿时就僵硬了。 林易肯定是听了他母亲的话,在这儿等她呢。 那可不行,千万不能让林易有这方面的误会,他不太喜欢林易这个类型的。 “啊……”白嘉月犹豫一下说:“我最近忙,没时间啊。” “这样啊。”林易立刻道:“没关系的,我知道巡捕房里事情多,有案子就会很忙,我可以等你忙完。” 林易这话,说实话还挺加分。 一个姑娘家,又不缺钱,在巡捕房跟一群男人跑来跑去的,一般人听着,肯定觉得白嘉月不着调。 又是自己有钱,不用另一半赚钱分担家里开销的,更会理所当然的觉得,女人就该在家里好好待着,像是大部分夫人太太一样,打打麻将美美容,相夫教子就好。 白嘉月敷衍道:“等有机会,有机会。” 林易笑了笑。 白嘉月可是邢子墨的妹妹,要是有这么好接近,那更奇怪。 不着急,追女孩子,要有耐心,有诚意。 很快,工作人员就查出来了。 在昌盛银行有存款的,叫做刘宋的人一共有两个。 其中有一个存的钱少,而且这人大家都有印象,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另一个,也是用刘宋的名字存的,但不是本人来的,所以大家都没见过。”工作人员说:“他有一笔十万的存款,存了十五年了,一直没有动过。” 十五年! 他们昨天见了刘宋,最多二十五,不会再多了,怎么也没有三十。 十五年前,也就是十岁。 就算他聪明绝顶,天赋异禀,也很难靠自己在十岁的时候,就赚下那么一大笔财产。 只有长辈留下的财产,才可能有这么多。 能留下几个厂,又能留下这么一大笔钱,刘宋的父母不可能籍籍无名。 沈淮道:“来存这笔钱的人,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吗?如果银行出了问题,该怎么联系他呢?” “没有。”工作人员说:“您看这里有一个备注,存款人没有留下联系方式,钱存在本行,如有需要,这个叫刘宋的,会拿身份证明和图章来取钱。” 但是十五年了,没有人来取这笔钱。 有一种可能是,刘宋根本就忘了这笔钱,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不缺钱。 就他目前的生活看来,他确实是不缺钱的。那几个厂子源源不断的利润,足够他过上很舒服的生活了。 银行这边查不出什么,众人便离开了。 林易亲自送到门口,还送了点小礼物。 说是银行给客户的纪念品,沈淮白嘉月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是对于英勋他们是新鲜有趣也值钱的。 沈淮无所谓,让他们收下。 一点小礼品罢了,不值得什么,对手下人,不必要求的那么严苛。 出了门,于英勋左看右看手里的礼品盒,十分感慨。 “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有钱人呢,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呢?多我一个难道会死吗?” 其他人在一旁纷纷附和。 沈淮一脸正常,等他们郁闷完了,吩咐于英勋去开车。 去刘宋名下的厂子看看。 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人,就这么有了钱,有了厂?这不可能。 白嘉月皱眉道:“这刘宋怎么搞的好像是……” “是什么?” “像是……某个大佬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第130章 私生子 这是什么形容,虽然刘宋年纪不大,看起来斯斯文文,但怎么也和金屋藏娇关联不起来吧。 他怎么也不能是那个娇啊。 但是沈淮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白嘉月。 他的眼神,与众人不同。 众人的眼神都是,你太胡扯了。 但沈淮的眼神,别有意思。 “怎么样怎么样?”白嘉月激动道:“沈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对?” 这一回,就连朗嘉誉都不站在白嘉月那边了,他也不能完全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惜沈淮道:“我觉得你这想法也太胡扯了,不过,倒是有一种很接近的可能。” 白嘉月丧气道:“什么呀?” 沈淮道:“和金屋藏娇一样,见不得人的关系。私生子。” 心疼,愿意花钱,但是,不能见人。 还真像是个私生子啊。 而且刘宋看起来又不是特别精明开朗的那种人,闷闷的,呆呆的,这种人也不适合应酬,不适合做生意,一个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若是有一个这样的私生子,不是个光彩的事情。 沈淮道:“世家大户,大多是联姻。许多夫妻两方家境势均力敌,丈夫未必就敢得罪妻子。私生子这种事情,未必就敢让妻子知道。” 所以躲躲藏藏,偷偷摸摸,未必是在躲别人,很可能就是在躲自己的妻子。 林家那种有妻子有姨太太的当然有。但是妻子泼辣厉害的也有,不管外面偷吃不偷吃,反正不敢带到明面上。 沈淮这么一分析,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刘宋这状态,确实十分符合私生子这身份。 按照从地政机关查来的地址,分头去跑几家厂子。 十五年前存的钱,可以说现在已经找不到人了。但现在还在正常运行的厂子,可别说不知道老板是谁。 刘宋这样子,深居简出,完全不像是会管理工厂的人,那工厂的实际管理者,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白嘉月跟着沈淮,去了最近的一家染厂。 染厂建在一条河边,院子门口站着个门房,看见车停下,就热情迎了过来。 能开这么好车的,必然是个大客户。 可惜,这下他走眼了。 沈淮说明身份之后,门房的笑容还在,但明显笑的没有刚才那么灿烂了。 “几位请进。”门房说:“我们管事在里面呢。” 管事是个能干的,不坐办公室,撸着袖子跟着工人一起在干活儿,听着有人来找,这才从车间里出来,进了办公室。 见面寒暄,沈淮开门见山。 “你是管事,那这厂子,谁是东家。” 管事说:“我们东家姓刘,一般不在厂里,厂里的事情都是我处理。每年和账房清了账之后,将利润给东家送去。” 这东家,果然姓刘。 沈淮道:“你们东家,可是叫刘宋?” “对。”管事道:“沈探长,您认识我们东家。” “也不算认识,只是见过。”沈淮道。 “哦哦哦。”管事道:“原来是这样,您认识我们东家,那是自己人了。” 沈淮微微一笑:“你在这厂子里,多少年了?” 管事愣了一下。 这个不好瞎说的,一个厂开了几年,是能查出来的。一个工厂开之前,各种环节都是要备案的,工商税务一个少不了。 “有二十几年了。”管事说:“具体问也记不清了,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在这里干。” “那之前,东家不是刘宋吧?” “不是。” 刘宋今年二十五,这厂子的年龄,比他还大。 沈淮道:“那这场子原来的东家是谁?怎么就变成刘宋了呢?” 管事被问住了。 “我就知道以前的东家姓王。”管事说:“后来,那段时间生意不好,做不下去了,就把厂子盘出去了,应该是卖给了现在的东家,就……姓刘了。” “这是多久前的事情?” “十,十五年。” 又是十五年。 十五年前,这个人,给了刘宋一大笔钱,和几个厂子,保证了刘宋下半辈子的生活。 沈淮道:“谁来做的交接?要是我没记错,十五年前,刘老板还小的很吧,总不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收的厂。” 管事尴尬一笑:“时间太久,真的不记得了。我当时就是个工人,哪里敢管东家的事情呢?” 管事说的不管是真是假,一时也不好拆穿。 至少十五年,这个时间八成是真的。 沈淮略一沉吟:“你们染厂,每年和东家对账,是有账本的吧。” “有。” “把这几年的拿来看看。” 管事有点不太愿意,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沈淮掏出了枪,放在桌上。 “您这,您这是做什么?”管事连忙说,然后扯着嗓子喊:“老李,老李。” 这里面办公室是个二层阁楼,上面还有一层办公室,姓李的账房在上面应着,探出头来。 管事道:“巡捕房的沈探长来查账,快把这几年给东家的账本拿下来。” 账房先生有点不情愿,但是管事挤眉弄眼的,他立刻就去了。 沈淮道:“你可别拿假的账本糊弄我,我虽然不是干染厂的,但我也认识税务的人。” 管事陪笑:“不敢,不敢,沈探长说笑了。” 很快,账房就把账这三年的账本都拿下来了。 众人一本一本的看了看,这一座看起来不打眼的染厂,一年的利润竟然有几十万之多,难怪刘宋不缺钱呢。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白嘉月疑惑的看向沈淮,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看账本。 沈淮莫非也懂做生意? 翻了翻账本之后,沈淮道:“借一下电话。” “请,请。”管事连忙道。 桌上就有电话。 可沈淮借了电话之后,并不打,而是看着管事。 管事恍然大悟:“我出去看看车间里的活儿,你们自便。” 管事不但自己走了,也把账房拽走了。 沈淮这才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是个老者的声音。 沈淮的语气很恭敬,看样子是个熟悉的前辈。 “小淮啊,怎么了,找我有事儿吗?” “肖伯伯。”沈淮低声道:“您这会儿方便吗,我想请教你几个关于染厂利润的事情。” “你说。” 第131章 幕后大老板 沈淮道:“您知道,青城染厂吗?” “知道,是海城的染厂。对了,你现在不是就在海城吗,青城染厂怎么了?” 沈淮道:“我想问您一下,您知道不知道,像是这样一个染厂,一年大概有多少利润。” 那边想了一下。 “青城染厂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老染厂了。我估摸着,一年利润怎么也有三十来万。” 众人看了一下账本,纷纷点头。 果然是行业里的老前辈,估摸的很准。 沈淮道:“会有多少偏差吗?” “两三万吧,不会太多,别的行业我不敢说,染厂我干了一辈子,错不了。” 肖老爷子道:“你找他们染厂有事儿吗?我虽然不认识他们的东家,但是,我认识他们家账房。” 沈淮道:“他们厂,还有个管事。” “对,管事我也认识。” “那您觉得这两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人品,性格,老实不老实?” 肖老爷子沉吟了一下:“正常人吧,做生意的人,你懂得,哈哈。” 肖老爷子可以说是非常含蓄了。 沈淮明白了,谢过之后,挂了电话。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太明白沈淮这个电话打的意义何在。想确定一下人品,来判断他们俩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吗? 沈淮笑了一下,沉下脸,让管事和账房进来说话。 两人进来了,总感觉沈淮现在的状态和刚才不太一样,好像没刚才那么和气了。 两人站在面前,自觉的就把自己带入了嫌疑人要被审判的位置。 沈淮将账本丢在桌上。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明白他要干什么。 “沈探长。”账房道:“我管账这些年,可是兢兢业业,老老实实,从没贪过一块钱啊。当然东家对我也很大方,我很知足了。” “对对对。” 管事也连声附和,两人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沈淮淡淡道:“我没说你们俩贪了钱,恰恰相反,你们俩很老实,收入有多少,报账多少,没动什么手脚。” 管事和账房都松了一口气。 也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如此,沈淮这沉着脸,是什么意思。 沈淮敲了敲桌子:“老实交代吧,除了不管事的东家刘宋,你们这染厂,还向谁交代,还有谁查账?” 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淮冷笑了一声。 “因为你们的账,太明白,太干净了。”沈淮道:“如果只有一个从不管账的东家,你们俩管着染厂,这么多年没人查账,能这么干净,这么明白?” 原来沈淮是这个意思。 东家半点不操心,账房和管事是这厂里实质上的东家,这些年都老老实实,半点手脚都没有,这就很难叫人相信。 不是说这世上的人都是奸诈爱钱,不守信用之人。但是这两人,显然没有那么高规格的人品。 没有人品,又如此严格,必定有人压制。 两人的脸都有点白了。 “说吧。”沈淮道:“这个厂子的东家是刘宋,但真正管理查账的人,是谁?” 两个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都不说话。 “不说?”沈淮道:“不能说?看样子,见不得人啊,这厂子,是有什么问题吗?这管账的人,该不会身份有什么问题吧?” 两人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问题。”管事忙道:“沈探长,我们清清白白,一分钱的税都没有少过,每一个检查都合格。” 但这只能代表,上面的那个人管的严。 那个,更不可能是刘宋了。 沈淮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刘宋失踪了,是被人掳走的。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命案,你们若是不配合,下一个被害的可能就是他。如果东家被害了,你们这个专门为东家赚钱的厂子,还能开的下去吗?” 一听刘宋失踪了,两人都惊讶的啊了一声。 “快说。”沈淮道:“要是不说,就跟我回巡捕房说。” 在海城,没有一个人可以真的与世隔绝的活着。 刘宋看似与世隔绝,是因为有人给他兜底。不管是钱,还是生活需要的各种物资。所以他才能安安静静的在柳树村住着。 管事和账房在确认了沈淮真的没开玩笑,刘宋真的失踪了之后,也开始慌了。 最终,管事说:“我想打个电话。” “可以。”沈淮道:“但是我要知道你打给谁,就在这里打。” 管事不太乐意,但是巡捕办案,也不是跟你商量,不是你乐意不乐意的。 要么在这里打,要么,回巡捕房打,就是二选一的事情。 管事和账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只好写下了电话号码。 “这就是管账的人。”账房说:“姓齐,我们厂子的账,都是他在管,管的很明白仔细,清清楚楚的。他对我们很大方,但是不能糊弄。” 沈淮脑子转了转,海城有姓齐的大户吗? 他看向朗嘉誉,连连摇头。 没有,这姓齐的,不是海城的大户,应该只是个工作人员,并非幕后真正的老板。 账房说:“每次我们有时候要联系东家,都是打这个电话的,然后一般是约出去见面。有时候,齐先生也会过来。” 毕竟只是个生意,不是什么地下接头,对方也还是给染厂留了电话,要是真一个电话没留,每年过来查账,拿走现金,这人还真不好查。 沈淮看了看电话,却不让账房打了。 他先拨去了电话局。 “我是巡捕房的沈淮,给我查一个电话号码,是什么地方的。” 账房和管事的脸色难看的要命,他们大概觉得,自己稳定幸福的好日子,差不多到头了。 可是,如果不说,被沈淮抓进巡捕房,那好日子也到头了啊。 好日子,终归是要到头的。 那边说了之后,沈淮的脸色就很奇怪了。 “好的,谢谢。”沈淮挂了电话。 “怎么了?”白嘉月忍不住道:“这是谁家的电话?” 看起来是个熟悉的人。 沈淮道:“我们过去看看,回去的路上说。” 竟然是不好说的,这么神奇的人吗? 第132章 开门见山 沈淮要走,管事和账房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他一挥手。 “一起带走。” “啊?” 两人郁闷了:“沈探长,咱们什么都说了啊,真的,没骗你,电话你刚才也打了……” “放心,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沈淮道:“只是怕你们高密罢了。” 两人都有点尴尬的样子。 这话怎么说呢,怎么能说是告密呢。这么大的事情,沈淮他们离开之后,他肯定是要报告的呀。 各为其主,说告密夸张了夸张了。 沈淮直接将两人带走了,塞进了后面一辆车里,一起带走。 他自己还是上了白嘉月的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城里开去。 车开动后,白嘉月迫不及待的问:“到底是谁啊,这么神秘?” 沈淮沉吟道:“你不是跟我说,你哥哥救了个人 ?” “是啊。” 这件事情,白嘉月没有瞒着沈淮。 沈淮知道他们那天晚上救了个大明星唐曼珠,但是不知道其他的。 白嘉月说了一下,没说的那么详细,唐曼珠和邢子墨之间的交易,自然是都没有说的。 邢子墨还什么都没有答应,只是在调查阶段,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答应了,这事情也见不得人,也不好说。 虽然白嘉月和沈淮也算有过同生共死,算是很熟悉了,但也没熟悉到那种地步。 沈淮道:“唐曼珠背后的老板,我查了一下,叫严山。” “对,听说生意做的挺大,势力也挺大的。”白嘉月说着,顿了一下:“难道是他?” “对,就是他。”沈淮道:“我来海城之前,也是做了准备的。海城排的上名的人家,我都有所了解。包括找个严山,当然,也包括你哥哥。” 不过显然,调查的不是特别到位,导致于没调查出邢子墨有个和自己不一个姓的妹妹。 白嘉月给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流于表面。” “是,大小姐批评的是。”沈淮非常谦虚接受批评,忍不住笑道:“是有些流于表面了。” 接受批评的老大,是一个好老大,白嘉月很满意。 沈淮道:“刚才我叫人查的那个电话,登记的人叫做娄擎宇,地址在正源大楼二楼,这个地方,是严山的。这个叫做娄擎宇的,也是严山的一个手下,姓和名字都不常见,不太可能是同名同姓。” 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白嘉月道:“莫非这个刘宋,是严山的私生子?” 完美的符合了他们之前的猜想。 有钱有势,可以很好的照顾,但是,怕丢脸。 朗嘉誉一边开车,一边说:“很有可能,严山的妻子,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所以严山不能把人接回去,只能养在外面。 给他存了钱,给他找个离海城不远,但是,又看不着的地方。让他想养点狗就养点狗,想不出门就不出门,反正给他的钱,给他的厂子,足够养活他一辈子。 这事情,他夫人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又不是喜欢出风头会和自己孩子抢家业的,花这么点钱,就随她去吧,严家不会把这点钱放在心里。 这么一捋,倒是顺了。 于英勋突然一惊一乍道:“要是严山的儿子,该不会是被他的仇人掳走了吧?” 严山这种人,知交遍天下,仇人也一样。 邢子墨也是,这是难免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让朗嘉誉寸步不离的跟着白嘉月,给她做保镖。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沈淮道:“而且,若这样倒好了,我们省事了,严山会卖力的查的。” 虽然没养在眼皮底下,可安排的这么周到,可见还是在意的。 就算不在意,如果刘宋真的是严山的儿子,动他的儿子,就是打他的脸,为了保住自己的脸,严山也不会无动于衷。 朗嘉誉开车进了城,到了一个路口,询问:“那我们直接去找严山?还是去巡捕房?” “直接去找严山。” 沈淮不知道严山家住在什么地方,但是朗嘉誉知道,方向盘一打,就转过去了。 后面那辆车里,几个探员带着染厂的掌柜和账房,直接回了巡捕房。 没必要把这两个人带去严山面前,他们恐怕承受不起严山的怒火。虽然这事情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但严山要是知道自己儿子丢了,估计要炸。 炸,他也不敢炸巡捕房,没办法,身边的人就要承担一点怒火了。 朗嘉誉对海城的每一条主要街道都很熟悉,一路将车开到了一处花园门口。 这是个占地颇大的私人别墅,铁门门口一个小房间,是门房的位置。 车停下,门房过来询问。 门房是很有眼力劲的,不用说话,看着白嘉月的车,就知道这是个贵客,特别客气的跑了过来。 整个海城也没几辆这么好的车,虽然车牌号他很陌生,但肯定非富即贵,和他的老板,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身份。 “您好,请问您怎么称呼。” 门房一看,果然一个都不认识。 沈淮道:“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要见一下严山先生。” 门房心里大概嘀咕了一句。 现在巡捕房,那么有钱了? 之前也见过上一任巡捕房探长,开的是辆破车啊。 当然这些他不敢说出来,他跑回门房去打电话了。 很快,门开了。 “您一直往里开,左转就到了,老爷在门口等您。” 巡捕房这地方,要说有钱,没有多少。有权,也就那么回事。但海城谁也不想得罪,毕竟人家是政府执法机构,真要是跟你杠上了,那也是麻烦。 犯不着。 朗嘉誉的车开到了一栋小楼前,就看见门口站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略有些胖,穿着一身黑色长衫,中式风格。 “这就是严山。”朗嘉誉低声道:“这么看来,跟刘宋长的确实有点像。” 都是细长的眼睛,左边脸上,都有一个酒窝。 车停下,众人下车,严山迎了过来。 他没见过沈淮,但是视线飞快的从几人身上扫过,准确的锁定沈淮,伸出手迎了过来。 “这一定就是沈探长了。”严山笑呵呵迎过来:“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场面话,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套。 第133章 保护性软禁 两人寒暄之后,严山的眼光就比大多数人毒辣多了。 他看向白嘉月:“这位小姐是你……” 严山在女朋友和夫人之间犹豫了一下,不太敢确定。 如果是下属,那自然是不用单独打招呼的,他手下也有那么多人呢,要是一个个打招呼要累死了。 但他一眼看过去,白嘉月穿的衣服拎的包,就不是一个巡捕房的普通工作人员能用的起的。 那自然是沈淮的家属了,是要打个招呼的。 “哦,这位小姐是……” 沈淮顿了一下,看向白嘉月。 他不太确定白嘉月想不想表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自作主张替她做决定。 白嘉月明白,接了话道:“你好,我是邢子墨的妹妹白嘉月,现在在巡捕房做法律顾问。” 严山震惊了。 “你是邢老板的妹妹?啊……这,他有这么大的妹妹?以前竟然从未听说过啊。” 白嘉月解释道:“我随母姓,一直在外地上学,今年大学毕业才回到海城。” 见一个解释一个,见一个解释一个,白嘉月有时候也挺累的。 严山恍然大悟:“哦哦哦,哦哦哦,原来是这样……你看,光顾着说话了,几位里面请。” 严山请众人进屋,还忍不住多看了白嘉月几眼。 海城里,大户人家尚未婚嫁的少爷小姐,一向是抢手的。 比如邢子墨,现在显然又多了一个。 白嘉月低调的很,初来乍到,没跟邢子墨去过什么大场合,公开的酒会舞会之类,因此没有被正经的介绍过,知道她,认识她的人很少。 要不然的话,这段时间家里有年纪相仿的儿子,想要跟邢子墨攀亲戚的人,可就多了。 就像是林家,已经有这意思了。也就是家中刚办完白事,不好大张旗鼓,不然的话,估计邢子墨早就知道了。 众人坐下,严山叫人上茶,这才道:“不知道沈探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淮点了点头。 然后,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佣人。 私生子这事情,也不知道对严山来说,保密到什么程度。 严山立刻明白,吩咐佣人都下去。 佣人下去之后,严山道:“有什么话,沈探长可以说了。” 沈淮道:“那我就直说了。” 严山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个时候,他整个人的姿态还是轻松又自然的。 沈淮道:“严老板,是不是有一个儿子住在柳树村,叫做刘宋?” 严山整个人都僵硬了。 按理说,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见过的世面那可就多了,完全能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可这一刻,也难掩一瞬间的失态。 虽然马上就掩饰了。 “沈探长是不是搞错了?”严山道:“我姓严,我有两个儿子,都姓严。怎么会姓刘呢……我夫人,也不姓宋啊。” 但是沈淮严肃的看着他。 如果开始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怀疑,刚才严山那一瞬间的反应,就是百分百了。 “严老板。”沈淮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儿子会姓刘,这是你的隐私,你放心,我无意深究,也不会告诉旁人。但是你是否知道,刘宋被人掳走了,现在正在危险之中?” 严山有种,一拳打进来棉花里的感觉。 沈淮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否认,而是继续了下一个话题。 严山还想否认。 沈淮道:“严老板,海城有这么多人家,我既然找上门,那就是有了证据。这些年,你虽然没给刘宋身份,但不是没管他,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痕迹的。” 有私生子,这是道德有亏,但不关巡捕房的事。 沈淮是不会管这闲事的。 可如果严山坚决否认的话,少不了,就要顺着染厂这条线,一层一层往上查。要找他的手下出来对峙,到时候,这事情反而闹的不好看了。 沈淮定定的看着严山,终于,严山叹了一口气。 “这事情,请沈探长千万保密。” 如此说,就是承认了。 “严老板放心。”沈淮再一次承诺:“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外传。” 严山松了一口气。 这事情对他来说,非常不光彩。 “这事情,我……哎……”严山说话前,先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心里苦。” 沈淮并不想听严山的诉苦,他觉得有点奇怪。 严山并不担心的样子。 他心里一动。 “刘宋,是严老板接回来的?” 他们开始都以为,刘宋是被杀死杜乐章的凶手给抓走了,如今看来,不是。 严山也有这个能力,在感觉自己儿子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派出人手,将刘宋接走。 “是。”严山回答的很爽快:“我听说了前几天川庆馆子的事情,馆子里的账房死了,凶手可能是喜欢狗的人,有目的有计划的针对川庆饭馆。” 严山消息灵通一点儿也不奇怪。 海城里有一些人,消息就是这么灵通,他也不是要管,但是每日有很忙新闻消息,都知道。 严山道:“我这儿子,他也有些这方面的毛病。他养了一群狗,养也不愿意好好养,好一阵恼一阵的,又住在柳树村,正是上一个死者被害的地方,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不放心,还是要将他接走的好。” 毕竟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了,严山对儿子还是关心的。 沈淮道:“严老板担心儿子,我可以理解。可是,为何如此不动声色?” 自己人接走的,白天去接就好了,让他们折腾这一通。 “嗨。”严山不好意思道:“还不是……不想叫人知道吗。我这一把岁数了,最重要的是家里和平稳定,刘宋的身份要是叫家里知道了,是要闹的。” 严山虽然不怕他夫人,但是两个儿子都大了,儿子站在娘那边,闹起来他也够呛。 这么一说,众人就都能理解了。 沈淮想了想:“我可以见一下刘宋吗?” 是真是假,也不能听严山一面之词。 “可以,可以。”严山没有为难就应了,但是叮嘱:“刘宋怪我处理了那些狗,心情不大好。他性格一向孤僻,这会儿更不愿意见人。沈探长你千万别刺激了他,见一下就好。” “好。” 沈淮应着。 严山道:“他没在家里,我另找了一处地方安置他。我带你们过去。” 第134章 刺鼻的味道 众人起了身,严山叫了一个司机,带着大家出了门。 他将刘宋安置在离大宅挺远的一个小洋房里,佣人保姆都有,但是屋子里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到了小楼前,佣人迎了上来。 “老爷。” 这是个有些年纪的婆子,能帮严山照顾刘宋,可见是非常被信任的手下。 严山道:“小少爷呢。” “在房间里呢。” 严山点了点头:“沈探长请随我来。” 他那样子,不像是去看儿子的父亲,像是去偷地雷的敢死队。 众人都被严山的情绪感染了,朗嘉誉身体拽住了跟在沈淮身后的白嘉月。 万一前面有雷呢,小心驶得万年船。 众人轻手轻脚上了二楼。 佣人走在最前面,带着众人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房间门是关着的,她正要敲门,被严山制止了。 严山低声道:“别打扰少爷,偷偷看一眼就行。” 众人只觉得无语。 这叫什么事儿啊。 佣人点了点头,轻轻的,缓缓的,将门给推开一条小缝。 房间朝南,有一个大阳台,光线很好。 房间里有一张摇椅,刘宋正在看书,坐在摇椅上,看的很专注。 他和在柳树村的时候完全不同,穿着一件浅色毛衣,任谁也不能和柳树村那个邋邋遢遢训狗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衣服一换,环境一换,立刻就有大户人家小少爷的感觉了。 可能一说话就会现原形,不过这会儿还是很宁静美好的。 严山看了之后,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让出位置给沈淮看。 沈淮也看了一下。 确实是刘宋不错。 人没有被打过被虐待的痕迹,脸色正常,他们从提出要来看连宋的要求,到严山亲自带人来看,这中间严山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应该也不存在提前准备。 而且,刘宋如果是个喜怒无常,不太合常理的人,准备也没用。 严山轻轻关上了门,众人退了出来,下楼说话。 这回,白嘉月走在最前面了。 下了楼,旁人还没说话,白嘉月先道:“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哦哦。”严山立刻道:“王妈,带白小姐去一下洗手间。” 王妈走了过来。 白嘉月点了点头,正要跟她走,朗嘉誉道:“我也去。” 严山有点奇怪,其他人都习以为常。 待两人走远了,严山忍不住道:“这位是白小姐的……” 他觉得自己还是要搞清楚白嘉月身边人的关系,莫非这个小伙子才是她的男朋友之类? 小伙子长的不错,个子也高,从开始进门一直到现在,确实一直盯着白嘉月,穿着,和另外两人也不同,明显要好许多。 白嘉月有男朋友,和没有男朋友,那可是两回事。 沈淮淡定道:“保镖。” 严山这下就明白了。 果然是邢家的大小姐,出门有保镖,正常。 白嘉月和朗嘉誉跟着佣人一路往前走,到了洗手间门口,白嘉月给朗嘉誉使了一个眼色。 朗嘉誉秒懂。 白嘉月进了洗手间。 朗嘉誉进了另一个洗手间。 过了一下,朗嘉誉从里面出来了,头发上湿了一块。 “不好意思。”朗嘉誉走到佣人身边。 佣人连忙问:“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小心把头发弄湿了。”朗嘉誉道:“请问有没有毛巾,我擦一下。” “有的有的。”佣人说:“请您稍候。” 说着,佣人急匆匆的走了,去给朗嘉誉拿毛巾。 佣人走后,另一个洗手间的门打开,白嘉月贼头贼脑的从里面出来了。 朗嘉誉挥挥手:“走了,快出来。” 白嘉月从里面钻出来。 朗嘉誉道:“小姐,你这是要干嘛?” 他虽然从一个眼神里理解了白嘉月的意思,知道她要溜出来。但是不太明白,她要溜出来干什么? 总之不管干什么,大小姐要做的事情,他跟着准没错。 “我感觉这个刘宋和严山,还是怪怪的。”白嘉月低声道:“严山说他担心儿子被害,赶紧把儿子接回来来,这个合理。可为什么要把那些狗杀了呢?” “就算是看那些狗不顺眼,觉得儿子因为它们孤僻吧。为什么要把院子里的东西都带走呢?” 那院子里,可被带走了不少东西。 只是因为带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所以无法推断到底带走了什么。 朗嘉誉沉吟了一下:“有没有可能,刘宋一直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是精神寄托。我始终觉得……他这里……” 朗嘉誉指了指脑袋。 多少是有点问题的。 看起来,不像是太机灵的样子。 “是,但是。”白嘉月道:“如果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那就应该放在身边。刚才那房间我看了,东西都很配套,不像是从柳树村里拿来的。” 白嘉月觉得有一些怀疑,但具体怀疑什么,其实也说不清楚。 朗嘉誉道:“那现在怎么办,你打算直接去找刘宋问一下情况吗?” “那不行。” 白嘉月还挺明白:“不能问,万一他精神真的很不稳定,被我们刺激了闹起来,就麻烦了。” 严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么重视这个儿子,她不能乱来,那是给沈淮惹麻烦,给哥哥惹麻烦。 白嘉月道:“我们在这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从柳树村带回来的东西。” 朗嘉誉点了点头。 虽然不经主人允许就转转,有点不礼貌,但是不要紧,这里也不是什么保密的重地。若是被看见了,就是他们迷路了就行。 于是沈淮那边,正在和严山说话,左等右等的,白嘉月和朗嘉誉,就是没回来。 两人对这地方不熟悉,说随便转转就随便转转,出了门,便是花园。 花园正对着刘宋的房子,白嘉月抬头看过去,正要说话,突然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有些刺鼻的味道。 花园里,应该是花的味道,泥土的味道,树叶青草的味道,都是有花匠打理的四季分明的,怎么会有刺鼻的味道。 那味道很淡,刚才有一阵风,才顺着吹过来一些,仔细的闻,反而没有了。 白嘉月吸了吸鼻子:“小朗哥,你闻到了吗?刚才有什么味道?” “闻到了。”朗嘉誉说:“好像是烧什么东西的味道。” 第135章 虫子虫子 这种环境的小洋房,又是严山特别找来,需要掩人耳目,安静休养的,边上根本没有什么人家,有什么味道,也是自家做了什么传出来的。 做什么会有这么刺鼻的味道呢? 好像是焚烧什么东西。 白嘉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树村刘宋屋子里的那些东西,各种各样的东西。 当下,她就和朗嘉誉在花园里找了起来。 果然,在花园的角落里,有一片地方是新翻过的土,上面虽然有很多枯叶,可还是能看见一些残片的痕迹。 两人走了过去。 朗嘉誉当即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在地上翻了两下。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白嘉月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和朗嘉誉配合完美,朗嘉誉毫不犹豫的用匕首铲了两下土,放进手帕。 白嘉月也不嫌脏,直接一包,塞进大衣口袋。 也不知道有没有小虫子。 虽然用手帕包着,但没时间包的太严实,肯定是会漏出来一些,落在口袋里的。 刚干完这事情,说话声就到了花园外。 话说佣人急匆匆的去拿了一条新毛巾,回来之后发现朗嘉誉和白嘉月都不见了。 她一想,这两人大概是回大厅去了,于是急忙去大厅送毛巾。 到了大厅一看,两个人都不在。 大厅里严山和沈淮正在说话,严山一看佣人拿着毛巾过来,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佣人一说,大家就奇怪了。 都不用人提示,严山就说:“白小姐该不会迷路了吧?” 年轻小姑娘,又是邢子墨的妹妹,在严山看来,怎么都是被宠大的千金小姐,胡闹任性的。在宅子里乱跑迷了路,很正常,别有用心去查案,反而不太联系的上。 沈淮也不太确定,只好说:“有……可能吧。” 他不止一次的想,邢子墨给白嘉月找的这个保镖,真是十分有眼光。 是一起上山下树,掏鸟蛋摸螺蛳的年纪。 要不然的话,估计白嘉月也不乐意他总跟着。 白嘉月和朗嘉誉丢了,那怎么办,找吧。 要是就白嘉月一个人,沈淮可能还要紧张一下。这下丢了俩,他更紧张了。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能看见的,找线索去了。 于是众人就开始找,找到了花园。 白嘉月和朗嘉誉果然猫着腰在花园里。 众人走过去,沈淮先道:“小白,你们在干什么呢?” 白嘉月在一丛花边抬起头,一看:“怎么你们都来了?” 沈淮无奈:“找你们呢,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哦。”白嘉月站起身,胡说八道:“从洗手间出来,走错了路,正好看见花园里这丛花开的好,就出来看看。” 小洋房布置的很好,就算是秋天,花园里也开的正艳的花,白嘉月这么说,严山倒是并未怀疑。 他哈哈一笑:“这花开的是不错,说是今年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呢,叫什么什么美人。你若是喜欢,我叫人给你送几盆过去。” “好。”白嘉月大大方方:“谢谢严老板。” 要几盆花,连人情都算不上,不必顾虑。 严山摆摆手:“太客气啦,白小姐喜欢养花,下次有什么好看的来了,我就叫人给你也送一些。” 这不是送给白嘉月的,是送给邢子墨的。 海城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能搞好关系,当然比交恶好。 找到了失踪人口,刘宋没有失踪也没有危险,沈淮问了几句,便带着众人告辞了。 出了门,开出去一段路,沈淮还没来得及问,白嘉月突然开始脱衣服。 “怎么了?”沈淮吓了一跳。 “快快快,我衣服里有小虫子。”白嘉月看似镇定,其实已经要崩溃了,两下才扯开扣子,然后拼命把大衣扯下来。 沈淮还以为刚才在花园里猫着的时候,有小虫子爬在她身上呢。 小姑娘害怕小虫子,这很正常,他连忙凑过来。 “别慌别慌。”沈淮在白嘉月身上找:“哪里有虫子。” 沈淮觉得自己发光发热的时候到了,朗嘉誉总不至于从驾驶室里跑过来帮白嘉月抓虫子吧。 没想到白嘉月毫不犹豫的把大衣丢在了沈淮身上,然后捏着自己的胳膊往后挪了挪。 白嘉月喊:“在口袋里,口袋里有土。” 沈淮一头雾水的打开了大衣口袋。 然后呆住了。 满满一口袋土。 包着土的手帕已经松开了,包了个寂寞。 沈淮不由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人家去花园偷花,你们去花园挖土?” 偷花也就罢了,爱美之心可以理解。 挖土是什么心?未泯童心? 白嘉月有点冷,抱着胳膊:“这土里有东西,不知道他们在花园里烧什么,烧的一股味道。我们正准备仔细挖开看看呢,你们就过来了。” 沈淮不是一个有默契的好队友,也不知道拖着点严山。 朗嘉誉就不一样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果然,拿钱的和发钱的,不是一回事。 看着白嘉月嫌弃的眼神,沈淮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俩在到处转啊,你下次走的时候暗示我一下,我肯定给你做好善后工作。” 一边说,沈淮一边将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 “来,你把我的衣服穿上,别冻着了。” 朗嘉誉在前面开车,一边开,一边注意后面的情况。只可惜,确实不方便,要不然的话,肯定是他脱衣服给白嘉月穿的。 白嘉月还客气了一下:“那怎么好意思。” 沈淮把衣服翻翻好:“穿吧,我不怕冷。” 怕冷也不能说。 白嘉月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客气一下,立刻就把沈淮的衣服穿上了,还说:“我那衣服也挺大的,沈哥你要是不怕虫子,就穿我的。” 沈淮没穿白嘉月的衣服,但是,他把白嘉月的大衣盖在了身上,这样既可以取暖,也可以研究一下口袋里的土。 白嘉月可没跟严山客气,这一口袋装的真不少。 只是土可以压实压扁,白嘉月又将手放在里面,秋天手揣口袋很正常,谁也没多想。 白嘉月将刚才的事情跟沈淮细细的说了一下,沈淮也没带手套,虽然不怕虫子,也不好在土里乱翻。 何况这还是白嘉月的车,要是弄一车子土,她更要崩溃了。 只好就这么揣着回巡捕房。 巡捕房里,沈淮是有备用的衣服的,他有时候会通宵,根据上一任探长的经验,真要是忙起来,几天不回家都正常。 就像是邢子墨有时候会住在百乐门一样,沈淮在巡捕房也有各种个人用品。 “这件大衣你就穿着吧。”沈淮道:“我还有。” 白嘉月穿沈淮的大衣,也就是衣摆拖地了点,袖子长了点,腰身宽松一点,其他的都挺合身的。 “行。”白嘉月道:“我洗干净给你。” 将桌子清理出来,铺上一块布。 白嘉月口袋里的泥土全部倒了出来。 第136章 麻袋里有什么 这件衣服白嘉月暂时也不会碰了,肯定要拿去彻底的清洁干净再穿了,或者就直接送人了,免得总觉得有虫子在爬。 众人围着一桌子的泥土,一人找了个筷子扒拉。 泥土里确实有东西。 白嘉月道:“不知道烧的是什么,但是我见那有一小片呢,是新鲜的刚烧的,味道那么难闻,像是什么皮制品。” 他们将所有的土细细的筛了一遍。 从里面筛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些就是正常的泥土里的杂质,有一些,确实很奇怪。 白嘉月捏了一小块烧的焦黑的东西,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硬邦邦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不是树皮。” 白嘉月将这一块东西洗干净了,用纸擦一擦。 s 众人一个个接手去看. 确实是一块皮,是处理过的,上面有颜色,不是用来做食物的。但因为剩下的太小,不能分辨是用在什么上面的皮。 沈淮道:“皮衣,皮包,皮鞋,皮带,这是日常见的。还有很多生活用品,都有可能是用皮革做的。” 范围太广。 土里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众人一顿翻找,又找出来半颗扣子。 可惜,扣子只剩下小半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纹和样子。 但是这粒扣子,立刻就叫人联想到刘宋在柳树村里被拿走的那些东西。 于英勋奇怪道:“严山把儿子接走,这很正常。但是他把刘宋的生活用品都拿走做什么?拿走就拿走,还烧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见不得人四个字,让众人都起了疑心。 沈淮道:“天马上黑了,于英勋,你带人回去一趟,带两个麻袋。” 于英勋的脸有点绿。 沈淮的意思,是要把那一片的土都挖回来啊? 就算不都挖回来,也要挖几麻袋。 幸亏今天在洋房里看了,没养狗,要不然的话,就郁闷了。 巡捕房探员半夜潜入严家洋房偷土,被狗追着咬。 这新闻至少养养活海浪报社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他们都不能出门见人了。 天很快黑了,白嘉月也不着急下班。 虽然沈淮不让她去偷,但为了让位置更加精准,朗嘉誉也被派出去带路了。 对此,于英勋很欣慰。 朗嘉誉身手好反应快,就算遇到狗,也可以平分一下火力。 车里停在外面的街上,白嘉月买了点吃的喝的,和沈淮在车上等。 夜色中,朗嘉誉和于英勋鬼鬼祟祟的下了车,一人腰上缠了一条麻袋,手里拿着个工兵铲,差一点把白嘉月笑死。 “别笑了。”沈淮边笑边说:“本来他们就觉得丢脸,再笑,就不愿意去了。” “没事的。”白嘉月说:“小朗哥脸皮没那么薄。再说,他们又不代表自己。” 多大点事,没被抓到,证明他们有本事。 要是万一真被抓到了,那也不是丢他们的脸,丢的是巡捕房的脸。 白嘉月这么一说,沈淮笑不出来了。 “我已经跟小朗哥交代过了。”白嘉月又道:“要是被抓了,咬死自己是巡捕房的人,可千万别提我哥。” 远近亲疏,白嘉月是能分得清楚的。宁可丢沈淮的人,也不能丢哥哥的人啊。 沈淮感慨啊。 “可惜我没有这么个知冷知暖的好妹妹。” 白嘉月有些警惕:“你不是想认我做妹妹,然后给巡捕房省下一笔工钱吧。” 一下子省下两个人的钱。 沈淮哈哈笑:“小白你真是,想太多了,真的。” 白嘉月想的有点多,但想的还不足够多。 沈淮那点心思,大概只有邢子墨知道一些,而且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 沈淮什么都没说过,但他自己心里明白。 第一次见面,这姑娘就给他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个印象。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用枪指着,卸了枪。 颇有一点被打服了的惊艳。 还以为是个冷厉的姑娘,没想到平时娇俏又可爱。 只可惜哥哥有点凶,让他心里那点不经意冒头的念头,不敢冒的太凶。 邢子墨就像是护着小崽子的凶兽,不但敢咬人,还敢杀人。就算是沈淮,心里也有点发怵。 白嘉月没那么多心思,尽职尽责,脑子只想着案子。 “也不知道刘宋的那些东西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白嘉月盯着两人消失的路口,竖起耳朵,生怕里面传来抓小偷的喊声。 如果出现喊声,或者出现急促的脚步声,那他们就要赶紧把车发动了,免得到时候来不及跑。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先聊着。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突然,白嘉月坐直了。 脚步声。 巷子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走的时候明显不一样,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声明显的很沉重,是负重而行。 “回来了回来了,快启动汽车。”白嘉月一边催沈淮,一边奇怪道:“为什么他们俩的脚步声差那么多,难道是有人偷懒吗?” 不是一个人拿了一个麻袋走吗? 不应该在重量上差那么多啊。 沈淮本来没那么紧张的,就算被抓到,他也已经想好了各种理由。不过被白嘉月一催,就难免跟着紧张了。 他连忙发动汽车,确保可以在两人冲上汽车的一瞬间开起来。 为了掩饰身份,特意遮了车牌号,真是想的太周到了。 随着脚步声更近,两个人冲出了巷子。 跑在前面的于英勋,身上背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沉甸甸的往下坠,应该是土。 跟在后面的朗嘉誉,也背着一个袋子。 那袋子装的满满当当的,但又不像是土,有点奇怪。 当下也无心多说,白嘉月提前打开两边车门。 朗嘉誉和于英勋,一左一右的冲进了车里,门都没来得及完全关好,车就冲了出去。 倒是没有人追出来。 两人倒在后座喘了口气。 白嘉月好奇的去看朗嘉誉背出来的袋子。 “小朗哥,你这袋子里装的是土么?” 话没说完,白嘉月差点叫出来,那袋子动了,有个活物在里面拱来拱去,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不是土。”朗嘉誉说:“是个人。” 第137章 鞋的来历 “是个人?” 沈淮都惊悚了。 “你们把谁给绑出来了?刘宋?” 这可热闹了啊,这两个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严山的儿子都敢绑,这事情就算是巡捕房,也有点难兜住啊。 “没有没有,别瞎说。”于英勋连忙解释:“不是刘宋,是严家的一个佣人。” 于英勋拽开口袋的口子,露出一个脑袋。 果然是严家的一个佣人,他们白天也见过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没有什么特别。 男人嘴里被堵了块布,拼命从麻袋里挣扎出来,一边呜呜呜,一边瞪着眼睛看他们。 “哦,是这个人啊。”白嘉月奇道:“你们把他抓来干什么?” 沈淮松了一口气。 不是刘宋就行,是个佣人,那就好说话多了。 沈淮道:“你们进去偷东西,被这人看见了?” 看见了,也不至于一起抓来吧。本来只是去偷点土,无伤大雅,现在顺便偷了个人……算了,偷都偷了,也不能还回去。 正好,小洋房里的事情,里面的人肯定知道的多一些,问问也好。 可是于英勋并没有把男人嘴里的布拽掉的打算,而是伸手往麻袋里去,好像在掏什么东西。 男人支支吾吾的喊不出来,姿势十分别扭。 白嘉月都有点怀疑,下一秒,于英勋会掏出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来。 半晌,于英勋掏出来一只鞋。 就是男人脚上穿的鞋,一只七成新的皮鞋。 白嘉月心里一动。 于英勋将鞋子反过来,展示出鞋底。 “你们看这个鞋底,这鞋底的花纹眼熟吗?”于英勋道:“我记得杜乐章的尸体上,就有这样的鞋印花纹。” 于英勋不愧是在巡捕房待了那么多年的人,记性是非常好的。 朗嘉誉解释道:“我们进了洋房花园,正准备挖土,这个人就过来了,他转了一圈,没看见我们,就打算回去。我们躲在边上,看见他踩在花园泥土上留下的脚印,就觉得这脚印非常眼熟。” 自从杜乐章的尸体被发现,这几天,他们对鞋印都特别敏感。 两人一想,这鞋印,不是和杜乐章尸体上其中一个鞋印一样吗。 这念头一起,两人感觉自己捡到了宝。 本来没有默契的两人顿时亲如兄弟,对视一眼,扑了出去。 一个正常的佣人,面对朗嘉誉和于英勋这两个凶神恶煞,自然没有抵抗力。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朗嘉誉将佣人捆起来,堵住嘴塞进麻袋。 然后飞快的挖了一麻袋土,一个人扛土,一个人扛人,跑了。 如果是刘宋失踪,那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可是那么晚了,一个佣人失踪,说不定到明天早上都没人知道。 搞清了前因后果,沈淮也觉得这人他们抓的对。 虽然这皮鞋鞋底的花纹,不是天下地上独一无二的,但这也太巧合了一点。 沈淮道:“你这鞋子,是哪里来的?” 佣人:“呜呜呜,呜呜呜。” 哦,还堵着嘴呢。 朗嘉誉正打算把他嘴里的手帕拽掉,沈淮说:“等一等,回去再拿,免得在路上鬼喊鬼叫的。” 万一有人路过听见了,还不知道巡捕房在做什么呢。 佣人一脸的惊恐,可怜只能呜呜呜。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路上没人开的快,很快就进了巡捕房。 佣人被带进了审问室,推到椅子上坐下。 终于,手帕被拽掉了。 于英勋将之前从死者杜乐章身上临摹下的鞋印图案拿来一对比,果然,和其中半个鞋印的花纹是一模一样的。 那些鞋印,因为是层层叠叠,乱七八糟的,没有特别完整的,这边半个,那边四分之一,但能凑出不少。 沈淮对比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 佣人进了巡捕房心里就有点发毛。 高兴的是,不是被乱七八糟的混混土匪给抓了。 害怕的是,巡捕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我叫璩什。” 这名字倒是挺不常见。 沈淮道:“你这双鞋子,哪里来的?” “买,买来的呀。”璩什结结巴巴的说:“就外面,买来的。” “具体哪家店,什么时候买的?穿了多久了?” 这一问,璩什懵了,又改口道:“好像是别人送的。” 沈淮冷笑了一声:“谁送的,什么时候送的?” 璩什完全回答不出来。 沈淮却突然换了一个跟鞋完全无关的问题:“这个月的十二号夜里,到十三号凌晨,你在什么地方?” 就是杜乐章死的那一天夜里。 璩什想了想,这一下却回答的十分肯定。 “在林家宅子里。” “你确定。” “确定。”璩什肯定的点头。 “有没有人可以作证?” 夜里的不在场证据,是最麻烦的。即便是在家里,和家人在一个房间,睡在一张床上,也没人能一晚上不睡睁眼看着你。 果然璩什十分纠结了。 “这,晚上大家都睡了,那谁能作证呢?沈探长,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 白天见过,璩什知道沈淮的身份,但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被装在麻袋里带走。 沈淮冷冷道:“十二号夜里,柳树村发现一具尸体,在现场,有你的脚印。” 沈淮举起临摹下来的图案。 “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璩什一见,一个激灵,顿时站了起来,又被于英勋按下去。 “坐好了说。” 璩什连声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鞋子,鞋子也不是我的,我今天刚穿上的。” “不是你的?”沈淮道:“你刚才不是说,朋友送的?” “不是。”璩什羞愧道:“这鞋子其实是我偷的,我……我不敢说。” 众人无语。 “在哪里偷的?” “也不算偷的。”璩什也觉得偷这个词太难听了,给自己辩解了一下:“其实是我捡的,真的,捡的。” “哪里捡的?说清楚。” 璩什道:“是昨天少爷被接了回来,一起带回来了好多东西。衣服鞋子什么都有。老爷说那些东西脏,让我们在花园里烧了……有很多东西都是很好的,我看着这双鞋正合我的尺码,又不旧,就一时贪心,留下来了。” 第138章 缺了那么多人 对上了! 众人心里都涌上一阵激动。 “你说……严山从外面带回来很多东西,全部烧掉了?”沈淮缓缓道:“是你烧的吗?具体有些什么东西?” “不是我。”璩什连忙道:“是老爷身边的人亲自烧的。但是东西太多,一袋子一袋子的,我们帮忙一起搬运的。” 从刘宋屋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估计有不少好东西,都是严山的拳拳父爱。这些东西严山的亲信看不上,但对普通的佣人来说,确实是好东西。 璩什郁闷道:“有个口袋没扎紧,这双鞋子从里面掉下来了。” 另一个房间里,白嘉月和其他几个人已经将于英勋偷回来的满满一袋子土都摊开了。 这一袋子土,于英勋是照着感觉最脏的那一块儿地方挖的。 确实是脏了点,黑乎乎的,但是里面满满的干货。 布料是很容易被烧的只剩下灰烬的,但是皮革不容易,鞋底也不容易,扣子之类塑料或者金属制品,也不容易。 他们一点一点的扒拉着泥土,找出来一盘子各种没有烧完的碎片。 大大小小,各种各样。 用水冲刷冲刷干净之后,一个一个的排好。 最明显的就是皮革,还有硬邦邦的手工做的千层底。 这东西其实是很明显的,单个的烧的只剩下一点点,可能还看不出来,联想不到,但他们对鞋特别敏锐,就越看越像。 严山命令手下在小洋房的花园里,烧了一批鞋。 在杜乐章的尸体和周围,也有很多鞋印。 只是可惜,在灰烬里找出来的这些鞋底的碎片,因为太小,烧的焦黑,提取不出任何的花纹。 “难道这些鞋,就是踩死杜乐章的那些鞋?”白嘉月奇怪道:“我们一直弄错了方向,刘宋并不是下一个受害者,而是凶手?” 严山之所以心急火燎,并且偷偷摸摸的将刘宋带走藏起来。并不是害怕凶手下一个要害刘宋,而是害怕巡捕房查出刘宋就是凶手。 给海浪报社打电话的人,有两个特征和刘宋是符合的。 一个是有钱。 刘宋那是真有钱,严山没有给他父亲的爱,但是给了该有的钱。 另一个,刘宋孤僻,不爱说话。常年不开口的人,说话就是比较奇怪的。 但刘宋也不是真的不说话,他和人的来往可能少,但是对狗说的话可真不少。 在一边一起整理的庄越泽道:“确实是有符合的地方,但是矛盾的地方也不少。杀杜乐章的人,是因为喜欢狗。可这刘宋,虽然养了这么多狗,也不像是喜欢狗的样子啊。” 他自己对狗也是养归养,打起来也毫不留情的。 “我感觉……”白嘉月皱眉道:“这个刘宋有点不正常的样子。” 白嘉月指了指脑袋。 至少性格乖僻吧。 庄越泽点了点头。 是有点那感觉。 沈淮审问璩什的过程很顺利,璩什只是严山雇来的一个佣人,一个月几块钱薪水,打理小洋房里的杂事。他可不愿意自己跟凶杀案扯上什么关系。 不过再问,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他只是在贪小便宜的心理作祟下,偷偷的拿起了一双皮鞋。 料想皮鞋都长的差不多,那些被烧毁的鞋子衣服也没有清单,多一双少一双,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以前也在大户人家里做过工,对这方面颇为了解。 只要不是特别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少那么一件两件的主家基本上察觉不出来。 男主人的西服皮带鞋,女主人的旗袍化妆品首饰,经常都是多的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放不下了,就随手赏给下人。 何况是要被销毁的东西呢。 所以他胆大包天的直接上了脚,万万没想到,会碰到半夜来偷土的两个人。 除了这双鞋,其他的事情,璩什就不知道了。 刘松来这洋房也是第一天,他都没和刘宋说过话,更谈不上了解。 众人又聚到了一起。 于英勋道:“老大,要我说,干脆直接把刘宋抓来,是不是他干的,一问就知道了。” “他要是不承认呢?” 沈淮淡淡看了一眼于英勋。 别说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理是这个理没错,但现实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这可是严山的儿子。 巡捕房要是有确凿的证据,上门拿人可以。 现在并没有什么板上钉钉的证据,去抓人,不好弄的。 花园里被烧的残渣,剩下的只能证明这里曾经烧毁过好几双鞋,其他什么也证明不了。 没有留下花纹,不能证明这些鞋,就是杜乐章死亡现场的鞋印。对上的那一双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不能当做铁板钉钉的证据。 更何况,这一双的尺码,和刘宋习惯穿的也不一样。 “现在找刘宋,确实还有点早了。”白嘉月说:“虽然我们现在发现了很多东西,可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还有……凶手那一群人,都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从鞋印来看,凶手暂时推测有八到十人。 这人数也不少。 他们杀了人,哪儿去了? 而且,为什么会杀了人之后,把鞋都留在刘宋的院子里呢? 如果说害怕鞋印会被发现,那每个人把自己的穿走,就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肯定比聚在一起更加不显眼。 这甚至有一种,他们要特意栽赃给刘宋的感觉。 但一群人栽赃一个人,这也说不过去。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这条路,线索虽然越来越多,但路越走越迷茫。 最终,还是沈淮拍板。 “先把璩什关起来。”沈淮道:“于英勋,你带人去小洋房外面守着,如果里面没动静,就先不管。如果刘宋要跑,就跟上。必要时候可以抓捕。” “是。” “乔鹏鲲明天去一趟海浪报社,然后打电话去小洋房里,让他听听刘宋的声音,是不是能听出来,和打电话给他的人是否相同。” “是。” “剩下的人,再去一趟柳树村。”沈淮道:“一个人两个人,可能悄悄的没人注意。七八个人,甚至十来个人,和如果和刘宋一直有来往,不可能没有人看见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能够聚在一起杀人,不说过命的交情,怎么也要见过几次吧。 就算每一次都是半夜三更,只要次数多了,人多了,也一定有人看见过。 再去问,一家一家的问,还有周边常往来的人,再问一遍。 第139章 你们有影子? 安排完,沈淮就大度的放大家下班了。 第二天一早,朗嘉誉开车在城里转了半圈,先接了顺路的庄越泽,又接了顺路的沈淮,一起去柳树村。 当然不止他们几个,不过其他人不顺路,只能去巡捕房,然后再统一过去。 还好巡捕房有几辆车,不然外出办案太麻烦了,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 朗嘉誉开着车,接了沈淮之后开玩笑。 “沈探长,你看我们车,公家是不是得报销点油费什么的?” 虽然是私车,天天接完这个接那个,都快成公用的了。 白嘉月坐在副驾驶,正在吃早饭。 朗嘉誉已经吃过了,她见庄越泽上车,给庄越泽递了一份。见沈淮上车,又给沈淮递了一份。 幸亏不是靠工钱过日子的,要不然这天天又是贴油钱,又是贴饭钱的,早晚要饿死。 “报。”沈淮大气道:“以后这车的保养维修有钱,都报销。” 这还差不多。 朗嘉誉十分满意,这钱白嘉月肯定不要,都是他的。 虽然邢子墨很大方,但是作为一个打工人,谁也不嫌钱多啊。 众人陆陆续续到了柳树村。 之前已经对柳树村进行议论询问,大家都熟门熟路了,到了地方就开始干活儿。 柳树村里的人,又把原来的话说了一遍。 真的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见过有人出入刘宋的院子。 无论男女老少,都没有。 根据严山说,他的人会定时给刘宋送东西,吃的喝的衣服都有。 手下是很尽心尽力的,毕竟是少爷,私生子,也是子。如果刘宋需要,他们完全可以安排人手一日三餐的嘘寒问暖,松弛送和。 但因为刘宋不喜欢被打扰,每次去对他们都没有好脸色。所以手下懂事,去的非常非常少。 一次送很多,一年未必会去两次。 而且,怕被人发现,都选的是半夜,尽量不叫人看见。所以村子里的人没看见他们,这很正常。 但十个八个的人,还在院子里换了鞋,怎么能完全悄无声息? 可村子里这么多人,总不能一起说谎。还都说的非常坦然,没有一点假装的样子,就算是严山有一家影视公司,手下也没有那么多精湛的演员。 问了一圈,倒是庄越泽问出一个消息。 “村里有一个流浪汉,是本村人,家里人都不在了,自己又懒又馋,不干活儿,就有一顿没一顿的混日子。” 庄越泽道:“但这几天都没见到人,我问了几家,回想起这流浪汉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杜乐章被害的前一天。” 同样的时间,所有的事情可能都有相关。 流浪汉,不像是正常的人家一样。晚上都缩在家里说说话,做做家务就休息了。他们是到处跑的人。 特别是晚上,喜欢走来走去的,看看能不能捞到点什么。 沈淮道:“流浪汉日常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 本村人,有一个破破烂烂透风透雨的老宅子。 众人到了流浪汉的家里。 这屋子他们还真没进去过,因为破的实在不像个样子了。 一个屋子,常年有人住和没人住,那是不一样的。 有人住的屋子,有人气,有人修葺,院子里晒着干菜,晒着衣服,不会杂草丛生。 可这屋子完全是一个废弃的屋子,所以他们来回路过了几趟,都没想到竟然有人住。 院子是有的,是多年前用木头竹子打下的篱笆,已经破的破,烂的烂。院门都没有,就一个敞着的洞口。门倒下在一边,快要烂完了。 “这地方不可能有人住吧。” 站在院子门口,白嘉月还是忍不住说:“但凡有人住,也不能烂成这个样子。”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庄越泽先走了进去。 院子里两间木屋,门倒是还在,但是窗棱上都是蜘蛛网。 白嘉月皱眉嫌弃的放慢了脚步。 庄越泽在巡捕房里当差,十分珍惜这份工作,那真是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他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伸手就去推门。 这一下竟然没推开。 庄越泽有些意外,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推开。 没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庄越泽一愣反应过来:“里面有人!” 里面真的有人,要不然的话,门怎么会从里面被堵住。看两边的窗子,上面的蜘蛛网说明,近期没有人从窗子进出。 庄越泽立刻加大了力度:“谁在里面,开门,快开门。”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淮高声道:“是不是幸立果,我们是巡捕房的,找你问点事情。” 沈淮说完,侧耳听着里面的声音。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沈淮没耐心了。 “把门踹开。” 不过是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要不是里面堵着什么,一脚就踹开了。 哪怕里面堵着东西,外面几个壮小伙儿怎么也推开了。 何况这门也不是非推开不可。 朗嘉誉走到一旁,用手捂着鼻子,去推窗子。 窗子也被从里面给锁住了,但是不好堵,朗嘉誉四下一看,在院子里找了块石头,几下一砸,就将窗子给打开了。 一阵多少年没有通风的霉味从里面冲了出来。 朗嘉誉往后站了好几步才站住,用手在眼前直扇。 白嘉月又往一旁让了一点,她有点怀疑。 “这里面真的能住人吗?不会被呛死吗?” 穷是一回事,脏是另一回事。 窗子开了,阳光照进去,一个乱七八糟的房间。 地上的灰很厚,但是,有脚印。 “我进去看看。”庄越泽说着,用手在窗户上一撑,跳了进去。 其他人不放心,也立刻跟着进去两个。 里面没有传来打斗的声音。 庄越泽道:“暂时没看见人。” 然后挡在门口的东西被推开了,是一个破柜子,门就打开了。 也就在这时候,庄越泽从床底下,揪出一个人来。 那人闭着眼睛喊:“别杀我,别杀我,我没做过坏事,不要杀我。” “别喊了。”沈淮说了一句,然后摆了摆手:“算了,先将人拎出去吧。” 这房子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太重了,不适合长时间待着。也难为幸立果,能躲在床底下不吱声。 白嘉月根本就没进屋,这会儿更不用进了。 幸立果被拽到了屋子外面,阳光灿烂。 很奇怪,他反而抖的没那么厉害了,有些犹豫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看了看沈淮几人。 “你们……有影子?” 第140章 小鬼都是障眼法 这话把大家都给说的糊涂了。 庄越泽奇道:“我们又不是鬼,怎么会没影子?” 幸立果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是鬼。” 他慢慢站直,拍了拍胸口。 众人这才明白,他之所以那么害怕,不是因为害怕巡捕房,也不是因为有人要寻仇,他是害怕有鬼找他。 这几天他都没出门,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也是因为怕鬼。 白嘉月奇道:“你怎么怕成这样,见过鬼啦?” 幸立果连连点头。 众人心里都有点猜测,白嘉月道:“是不是在……大前天晚上……” 幸立果差一点跳起来:“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 幸立果见鬼,果然是在那一天。 白嘉月进一步道:“是不是晚上,两点左右?” 幸立果更惊悚了。 “我不知道是几点,我没有表。但就是半夜,你,你们也见着了?那就是真有,不是我看花了眼。” 这一下大家都激动了。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的鬼?”沈淮追问道:“是不是村外大柳树东边?” “对对对,就是那里。” 幸立果比他们更激动,这是天涯何处觅知音啊,这是他乡遇故知啊,这世上到哪里去找,如此懂自己的人。 他憋了几天的话,不敢跟任何人说,怕别人说他疯了。现在,总算是有人相信他了。 沈淮立刻道:“你别急,慢慢说,那天晚上你看见了什么,仔仔细细的告诉我。” 幸立果有点疑惑。 “你们不是也看见了吗?为什么还要我说。” 沈淮忽悠他。 “我们没看见,但是有别人看见的,只是看见的不真切。” 沈淮道:“我们是巡捕房的,要维持海城治安,不能任由鬼怪作乱,所以要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然后对症下药,请大师降妖驱鬼,还老百姓一个平安。” 这一说,幸立果放心了。 并且感动了。 “青天大老爷。”幸立果一开口一股味道:“太好了,这几天我都没敢出门,生怕被小鬼抓到,要是不把鬼祟除了,我都不敢出门了。” 这年代,老百姓对官府的称谓挺乱的。 当然,民间自己也乱。 青天大老爷也可以,沈淮不在意幸立果怎么喊他,只要他提供的线索真实有效,还可以给他一点钱。 就当是线索费,可别小看流浪汉,有时候流浪汉知道的事情不少。他们到处晃荡,居无定所,神出鬼没。 幸立果当下就道:“是这样呢,那天晚上,我喝了几口酒,到了大柳树边上就走不动了,就在那儿躺一会儿。” “躺到半夜,我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一看。” 幸立果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一个鬼故事。 “我看见荒地上,有一群小鬼。” 众人屏息静气的听着,此时不由的都皱起了眉头。 沈淮道:“你说的一群小鬼……为什么是小鬼?” 这小鬼,是一种作为人的高大上的鄙视,还是外貌上的描述? “因为特别矮,就像是一群小孩。”幸立果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高。” “这么高?” 众人也跟着比划了一下,这也就是七八岁孩子的身高吧。 这就奇怪了,凶手怎么可能是一群孩子。 再说了,他们从杜乐章死亡现场提取到的鞋印,大多是成年人的鞋印。 而且,能踩断杜乐章的骨头,那需要一定的重量和力气。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没有那个重量。 “对,就是这么高,不会错的。”幸立果说:“我看的真真切切的,有……大概十几个,黑影,乱糟糟的,就在那围着跳舞,对了,应该都是女的。” 更奇怪了。 “为什么都是女的?穿的是裙子?” “穿的是什么我没看见,因为离得远,就看见黑乎乎的影子。但是我看见他们在跳来跳去的时候,有长头发甩来甩去的,那不是小姑娘吗?这年代,哪有那么多男人留长辫子的?” 再往前去一些年,那可能还有。但是如今早就没了,整个海城,也找不到留长辫子的男人。 偶尔有一个,那是所谓的艺术家,诗人,一头飘逸的长发,追求的是特立独行。 让幸立果再仔细想想,他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就是一群小鬼,没有超过腰那么高。穿着衣服,姿态怪异,大辫子甩啊甩。有可能是两两一组,也有可能是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 这一点幸立果也不敢确定,他当时喝多了酒,又睡的迷迷糊糊。乍一看就吓了个半死,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吓得掉了半条命,谁也不敢说,躲进了破旧的老宅子里。 幸立果重新站在阳光下,只觉得恍若隔世,看着沈淮一行,顿时安全感爆棚,差一点抱着庄越泽哭了起来。 但是被庄越泽推开了。 虽然他也是穷苦人家,可衣服再破旧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从没有像幸立果这么邋遢过。 这一趟柳树村之行,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沉默了。 找到了目击证人,这是好事。 可这目击证人看见的,算是个怎么回事呢? 庄越泽想了半天,忍不住道:“这个刘宋,该不会是在养小鬼吧?” 很荒谬,但众人在一瞬间又觉得,莫名的有道理。 目前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好在沈淮还有一息理智尚存,断然道:“别胡说。” 庄越泽叹了口气,愁容满面。 那还有什么可能呢。 “小鬼,是不可能有小鬼的。”沈淮道:“一切装神弄鬼,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关键是,怎么装神弄鬼。 就像民间的变戏法一样,不管再玄妙,都是障眼法。 顺着这个思路去想,突然,白嘉月啊呀了一声。 太顺着这个思路,倒是想到了一点。 “你们说,想要装小鬼,怎么装?”白嘉月强调了一下:“我们假设刘宋就是装鬼杀人的人,他怎么样能装大鬼,怎么样能装小鬼?” 刘宋那院子,车里的几个人都是一遍又一遍搜过的,院子里的一切东西,死的活的,一件件从眼前闪过。 最终,都集中在一个地方。 第141章 一地骸骨 狗! 刘宋的院子里,有十几条狗。 那些狗都是大狗,有半人高。 无论怎么想,也不太可能有一群小孩子装神弄鬼,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但是狗,就好说了。 白嘉月道:“如果给狗穿上衣服,穿上鞋子呢?黑灯瞎火的往野地里一带,远远的看,不就是群魔乱舞吗?” 沈淮突然道:“回头,去刘宋的院子。” 汽车在路上转了一个弯,往回开去。 刘宋院子里的那些狗,被打死之后,就这么丢在原来的地方。 现在天气冷,气温低,不过几日的时间,烂不了。 又是有人频繁活动的地方,没有大型野兽啃食,那些狗,现在应该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人动。 上一次他们在院子里检查这些狗的尸体的时候,其实就有一些发现。这些狗的腿上,有被绳子拴过的痕迹,磨掉了一圈的毛。 而正常人用绳子拴狗,也是栓脖子,没有栓腿的。退一步,即使栓腿,也没有栓四条腿的。 当时,他们只觉得刘宋是有些怪癖的,才会如此,做出比如把狗拴起来折磨的事情。 如今看来,不是这么。 狗再通灵也是狗,如果要让它们扮成鬼,人的鞋子他们是穿不上的,只能想办法用绳子捆上。 一次两次肯定不行,要经常捆,让他们习惯。 穿上衣服,捆上鞋子,嘴巴绑上不要发出声音,半夜远远的看,犹如鬼魅。 而真正踩死杜乐章的,是刘宋。 只有刘宋的体重和力气,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在混乱的脚印和一圈又一圈的踩压下,这些痕迹都被混淆在一起,让法医没有办法得出正确的结论。 从杜乐章的死开始,这看似迷雾一团的案子,终于理出了清晰的脉络,众人都有些激动,朗嘉誉更是将车开的飞快。 院子果然还是之前的样子,十几条狗的尸体,都已经硬邦邦了。 众人也不嫌弃,动手将狗的尸体一一装进袋子里。 这些狗,有的被装在铁笼里,有些,用绳子,或者用锁链拴在地上。 铁链和绳子,都是绑在柱子上的。 有木头柱子,还有两根是铁杆子。 有一根铁链绑在铁杆子上,缠住了一时解不下来。 “我来。” 庄越泽小伙子力气大,从院子里顺手找了把铁锹:“我把这个铁棍撬出来,铁链就能穿出去了。” 庄越泽撸起袖子就干,哐哐哐几铲子,就在铁棍边上,铲出一个坑来。 朗嘉誉拽了拽,还是拽不起来。 于是庄越泽继续挖,又是几铲子,突然,好像挖出了什么东西来。 “什么玩意儿?”庄越泽好奇的看了一眼。 白嘉月也走了过来:“什么呀,是不是狗埋的骨头。” “大概……”庄越泽话还没说完,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着这一铲子下去,一块骨头完整的呈现在他面前。 确实是一块骨头,但这骨头左看右看,不像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像是人的骨头啊。 白嘉月也僵硬了,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沈淮,沈淮,快来!” 激动的连沈探长都忘了喊。 沈淮正在另一边,听见白嘉月差点破音的呼唤,三两步冲了过来。 不过不是太担心。 因为白嘉月这姑娘,要是突然面对什么有威胁的危险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第一反应肯定是拔枪。 而且太的枪快,绝对比她喊出来的声音要更快。 “快看,骨头。”白嘉月退了两步才站住:“这……该不会是人的骨头吧。” 众人都顾不上狗了,放下手里的事情,扔下铁锹,用小铲子,将泥土里能看的见的骨头都铲了出来。 这一铲,差一点被吓死。 小小的一片底下,狗窝狗笼子底下,可不止一块两块骨头。 众人一直忙到了半夜,院子里,起出了一地的骸骨。 都不用法医,随便是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这是人的骨头,有非常特征明显的,人体的部位,比如头骨。 有些是完整的,有些有伤痕,有破裂。 天已经黑了,好在这院子有电灯,白嘉月看着地上一块块的骨头,喃喃道:“杜乐章,不是刘宋杀的第一个人。” 只是杜乐章,被抛尸荒野了,所以被发现了。 如果他没有被抛尸荒野,而是和这些尸体一样,被埋在院子里,很可能他就是失踪,无论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刘宋身上。 鲍俊远下午就被接来了,有骸骨的地方,不能没有仵作。 他拿着本子记录,各种加减。 “目前看来,有七具骸骨。”鲍俊远说:“都是女性,而且是年轻女性。死亡时间不好说,因为她们的尸体都被处理过……骸骨上有牙齿痕迹,我推测……是被狗啃食过的。有些骨头已经不全了,可能被吃掉了,有些大骨,才留了下来,被埋在了地下。” 深夜的院子里,一地的白骨,众人都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他们都见过刘宋,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谁能想到,竟然会如此凶残。 朗嘉誉想了想,道:“我虽然没见过刘宋杀人,但是我们那天过来,看他打狗的那个神情,要说杀人,我觉得他做的出来。” 心软的人,对着人下不了手,对着猫猫狗狗也下不了手。 心狠的人,很多心狠的人,杀人,都是从虐杀小动物开始的。 庄越泽道:“老大,你说严山,他知道自己儿子杀了这么多人吗?” 严山在海城虽然有权有势,但纵容儿子杀这么多人,就有点张狂了吧。海城也是个有法治的地方,杀人偿命,谁也不能例外。 沈淮也拿不准。 按理说,一个两个的,没察觉是说的过去的,这么多,一点儿也没察觉吗?有些说不通。 但若是严山有所察觉,这一地骸骨就这么散着,没想过毁尸灭迹吗? 白嘉月突然啊呀了一声:“坏了。” 沈淮忙道:“怎么了?” 白嘉月道:“唐曼珠,那个大明星唐曼珠!” 众人都不解。 “唐曼珠怎么了?” 白嘉月一口气道:“唐曼珠跟我说,严山的私生子看上了她,要娶她,应该就是刘宋了。这个私生子脑袋不太好,是个傻的……现在严山把刘宋接回去了,为了稳住刘宋,不会强迫唐曼珠干什么吧?” 一个是儿子,就算是私生子,也是亲生儿子。 一个是自己手下的艺人,摇钱树,一件东西罢了。 如果严山要安抚刘宋,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唐曼珠。 唐曼珠说起刘宋时候畏如蛇蝎,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内情。 第142章 坠楼 本来这事情涉及唐曼珠的隐私,白嘉月是不会说出来的,但现在不说不行了。 唐曼珠现在很危险,随时有可能,成为地下埋着的骸骨中的一个。 沈淮当机立断,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收拾院子里的骸骨,其他人回城。 好在之前就派了于英勋盯在刘宋藏身的小洋房外,只要人偷偷运不走,就还来得及。 还是朗嘉誉开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往小洋房赶。 两件事情要争分夺秒。 不能让刘宋跑了。 唐曼珠可能有危险。 赶到小洋房外面的时候,便看见了于英勋的车,于英勋正在驾驶室里坐着,一边哼着曲儿,一边盯着路口。 蹲点这事情,他干过太多回了,虽然有点枯燥,但沈淮给的奖金,让这种枯燥,一点都不枯燥,甚至心情愉悦。 车里还有两个巡捕房,可能要守一夜,万一还有追捕的情况,一个人是不行的,要两人守,一人休息,轮流换班。 白嘉月的车停在一旁,几个人立刻从车上下来,走了过来。 于英勋一看:“哎,老大来了。” 沈淮走过来便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刘宋保证没跑。”于英勋非常有自信:“老大,我们在这里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有两个佣人出来了,能看清脸,不是刘宋化妆的。” “那有没有人进去?” “那倒是有。”于英勋道:“傍晚的时候,严山开车进去了。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进去了,那车牌我没见过,但是从窗子看进去,里面应该是个女人。” 众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沈淮道:“大概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唐曼珠。”白嘉月脱口而出:“一定是唐曼珠。” 刘宋对唐曼珠来说,现在就是个张大嘴,嘴里满是獠牙的野兽。 随便一口,血淋淋的。 如果只有刘宋一个人,他对唐曼珠可能构不成什么威胁。就算是真动了手,后面的事情也不好办。 但还有严山,那就不一样了。 手下一个女明星,只要严山愿意,就能让她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沈淮当机立断上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往小洋房里开去。 半路上,突然,从小洋房的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喊。 “杀人啦……” 一个女人的声音。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两辆车瞬间就提速往前冲,白嘉月猝不及防,往前一冲,差一点撞在前面的椅背上,幸亏沈淮动作快一把抓住了。 “哎呦。”白嘉月捂住脑袋,也无心关爱自己的脑袋,而是说:“这声音我认识,是唐曼珠的,快点,快点。” 已经死了那么多了,能救一个救一个。 而且,唐曼珠是来向邢子墨求救过的,不过谁也没想到情况这么紧急。虽说这也不是他们谁的责任,可若是求救过了,依然被害了,白嘉月心里多少就有些不好受了。 下一秒,唐曼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快来人,快来人啊……” 这声音虽然慌乱,但是中气十足,白嘉月觉得,受伤的应该不是她。 车开到了小洋房底下,没停稳众人就冲了出去。 然后都呆住了。 大厅外面的地上,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刘宋,另一个是严山。 唐曼珠就在一旁,毫无章法的喊救命。 听着脚步声一抬头,十分意外。 沈淮她不认识,可是白嘉月她认识啊。 “白小姐,你怎么来了?”唐曼珠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僵硬。 白嘉月说:“我正好路过,听见里面喊救命,这是怎么了?” 这理由找的也是不错。 看的出来唐曼珠不太相信,可是一时也抓不到什么明显的错误。 沈淮道:“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正在查一起和严家相关的案子。这是怎么回事?” 一听是沈淮是巡捕房的人,唐曼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顿了顿,她说:“沈探长,你来就太好了,麻烦您帮忙,严老板和……和他,两人发生了争执,从楼上掉下来了。” 不仅仅是掉下来了。 严山的胸口,还插了一把匕首,胸口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渗透了。 朗嘉誉已经在做急救了,但是匕首插的很深,他也不敢拔出来,只能按压止血。 也不敢动,于英勋已经冲进房间去打电话,喊救护车了。 严山还清醒着,但是情况不太好,睁着眼睛看着沈淮,努力的想要说话,可是却说不出话来,除了胸口的匕首,也不知道还受了什么伤。 这小洋房是三层楼的。 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下面要是泥土地,落下的姿势好,那就没啥事儿,定夺胳膊腿扭一下,养养就好了。 可若是硬实的地面,落下的姿势又不好,可能一下就要了命。 虽然严山被刺了一刀,满身是血,看起来很严重。可是一旁的刘宋,看起来更严重。 谁也不敢动,也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生怕本来还有救,这一动,反而没救了。 “小少爷,小少爷……” 唐曼珠着急的在一旁喊他:“你怎么样了。” 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唐曼珠正在摇刘宋,好在这会儿没在摇了,要不然的话,没死都要被摇死了。 刘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唐曼珠,眼神中有一种狂热的占有。 “你是……我的……” 刘宋一张嘴,血就从嘴里涌了出来。 “你别说话了。”唐曼珠哭道:“别说话了,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 但刘宋就是这么倔强,唐曼珠叫他别说话了,他偏偏要说话,不但要说话,还要动。 刘宋不顾口鼻往外涌出血来,努力抓住了唐曼珠的手。 “说,说好了……你要嫁给我。” “好好好。”唐曼珠连连点头:“嫁给你,我愿意嫁给你。” 这本该是感天动地的一幕,众人看着,却都觉得有些诡异。 白嘉月这种感觉尤其的重。 那天晚上,唐曼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刘宋脑子有问题。 就从这两日看,确实是有点,而且性格孤僻,残虐,可能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那种,多少有一些精神疾病。 可是他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打动了唐曼珠?让唐曼珠死心塌地? 沈淮本来想着,刘宋这伤不能受刺激,有什么事情,也等一会儿,医生来处理了伤口,稳定了再问。 但是眼见着医生过来需要时间,他一口血接着一口血,不问不行了,说不定撑不了多久了。 第143章 一怒为红颜 沈淮大步走了过去,蹲在刘宋身边。 “你的院子地下,有七具骸骨,都是女子,是不是都是你杀的?”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呆住了。 唐曼珠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下子放开刘宋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惊恐。 刘宋整个人僵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面上慢慢显出一股狠毒和向往。 他长的其实很正常,但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森,是那种不爱与人打交道,常年不见人的不耐烦和孤僻。此时一脸的血,更是可怕。 “呵呵……”刘宋一开口,从喉咙里溢出血来来:“被你们……发现了。” 伤的最重的严山,平躺在地上,朗嘉誉死死按住他的伤口,于英勋甚至已经在房间里找出了家用的医药箱一通翻,但里面的药对他来说用处不大。 严山一直闭着眼睛,保持自己的冷静,这样可以最大可能的延缓伤情,但这一刻,他猛的睁开眼睛。 还没等严山说话,朗嘉誉立刻道:“冷静,不要动,深呼吸……” 严山嘴一动,看的出来是想要说什么的,但是被朗嘉誉这一喝止,又闭上了。 他缓慢的,艰难的,压下了这口气。 胸口的起伏有一点剧烈,好容易止住一些的血,又渗了出来。 严山现在是受不了刺激的,但是沈淮必须问,刘宋的时间不多了。他表面虽然看不出什么伤,但是一定有内伤。 很多内伤,比肉眼可见的外伤更可怕。 沈淮又道:“杜乐章,是不是你杀的。” 刘宋不说话,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沈淮。 一个凶手,最肆无忌惮的时候,就是他觉得自己马上要死的时候。 有一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还有一句话,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刘宋脸上是扭曲的笑和痛。 “杜乐章,该死。”刘宋说:“我听见,他骂珠珠,我要他丢工作,还要他死。” 这一下,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之前觉得矛盾奇怪,解释不通的地方,顿时都能解释的通了。 刘宋虽然养狗,但对狗没有那么狂热,所以他也养,也会打。严山的人将他所有的狗都处理了,他也没有发疯。 杜乐章的死,和他虐狗根本半点关系都没有。跟狗肉铺子的关系也不大,刘宋杀他,是因为他的心上人,他一心一意想要娶的唐曼珠。 刘宋呵呵一笑,努力的转头,看向唐曼珠。 血从他口中涌出来,眼见着要不行了。 唐曼珠脸上一点感动都没有,只有冰冷和恐惧。 可以理解,谁被这样一个人喜欢,都不会觉得高兴,只会觉得厌恶和恐惧。 今天他没得到,可以喜欢,可以痴迷,可以为之疯狂。明天他如果得到了呢?很难说唐曼珠会不会是下一具被埋在地上的骸骨。 刘宋抽搐了几下,眼里的光彩慢慢散去。 他死死的盯着唐曼珠,艰难的说:“我……我不怪你……” 唐曼珠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刘宋勉强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住唐曼珠,但是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他的手垂了下去,不动了。 唐曼珠晃了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嘉月觉得,她这是终于放松了。 刘宋死了,他终于安全了。 救护车终于来了,给严山做了紧急处理之后,送往医院。 沈淮让人给严家的人打电话,让他们赶去医院,让于英勋也跟着过去。 严山这伤势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等他脱离危险,醒了再说吧。 等救护车走了,沈淮走到唐曼珠面前。 “唐小姐,你好。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今天晚上的事情,还要请你走一趟,说明一下情况。” 唐曼珠本来长的就美,如今脸上泪水盈盈,脸色发白,真是我见犹怜。 特别是庄越泽。 庄越泽心疼的都不行,又不敢有什么表示,犹犹豫豫的,给她递了一块手帕。 “唐小姐。”庄越泽说:“你别害怕,刘宋已经死了,没人能伤害你了。” 唐曼珠低声道:“谢谢。” 庄越泽估计今天晚上睡不着觉,半夜都还在回味这句谢谢。 沈淮让人将刘宋的尸体带回巡捕房,联系严山几个亲信手下,特别是这些年专门负责刘宋的娄擎宇,让他立刻来一趟巡捕房。要是不方便,巡捕房可以派车去接。 唐曼珠坐上了庄越泽开的车,一行两辆车,开回巡捕房。 就算是个大明星,在命案里,也要进审讯室。 沈淮例行公事。 “唐小姐,你先说说,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宋死了,严山生死未卜如今也说不了话,唯一剩下的知道内情的人,就只有唐曼珠了。 唐曼珠非常配合,将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今天晚上,严山给唐曼珠打电话,说让她过来一趟。 严山是唐曼珠的老板,虽然不是情人,但一个电话,也要随叫随到,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严山派了车去唐曼珠的住处,将唐曼珠接到了小洋房。 唐曼珠说:“我没想到,严山是找我去陪刘宋的。他之前便想让我嫁给刘宋,我没有同意。” 沈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 “刘宋他……这里有问题的。”唐曼珠指了指脑袋,跟沈淮又解释了一遍:“脾气很古怪,我见过他发火,可吓人了。” “什么时候见过,你去过柳树村?” “没有,是在城里。”唐曼珠说:“是严山介绍我们认识的,说刘宋看见了我的海报,特别喜欢。当时第一次见面,刘宋就说要娶我,我婉拒了,他立刻就发了火,我感觉……他就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想起那日,唐曼珠又害怕,又觉得羞辱。 唐曼珠垂下脸去:“说起来可笑,我虽然在海城也是的炙手可热的明星,可是在严山眼中,不过是一个玩物。” “这一次,为了安抚刘宋,严山把我喊来了。我不愿意,但是,我也不敢就这么走,只好敷衍的跟刘宋说话。刘宋又说起成亲的事情,我就说……我说我要给严山赚钱,他一下子就怒了。” 刘宋这脾气,说起来就起来。 他瞬间就怒了,觉得是严山耽误了唐曼珠,所以唐曼珠才不能嫁给自己。 当下,他就拿起桌上的匕首冲了出去。 那时候,严山正在三楼的阳台抽烟,刘宋冲了过去,就给了他一刀,挣扎中,两人一起摔下了楼。 唐曼珠吓坏了,而佣人已经都被支走了,她正六神无主,沈淮他们就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唐曼珠红着眼睛道:“严老板对我有恩,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心里,可怎么过意的去。” 第144章 三个人的现场,一个人的口供 沈淮安静的听唐曼珠说完,拿过手下的记录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转头对乔鹏鲲说。 “打电话去医院问一下,严山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是。” 唐曼珠眼睛更红了。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刘宋面前说这些。”唐曼珠哽咽道:“严山虽然逼我嫁给刘宋,可这些年,我确实得了他不少帮助。” 唐曼珠的出身不错,要不然也不能上大学。这个现代,别说女孩子,就是男人,能读书识字的也是少数。 可后来,家庭变故,唐曼珠差一点便辍学打工还债。 严山出现,给她人生带来了转变。 严山当然不是做慈善,他看中唐曼珠的脸,觉得她能给自己赚钱。 唐曼珠确实给他赚了很多钱,但也同时避免了自己的悲惨命运。 对严山来说,没有唐曼珠,也有李曼珠,还有张曼珠。但是对唐曼珠来说,未必有第二个伯乐。 说恩情,也是说的过去的。 但是,让她嫁给自己的傻儿子,也算是挟恩图报,威逼利诱。 不能简单说谁对谁错,谁欠谁。 唐曼珠闭上眼,双手合十,低声道:“希望佛祖保佑,严老板能平安无事,长命百岁。” “先别着急着祈祷。”沈淮凉凉的打断:“你刚才说,刘宋是为了给你出气,才杀了严山?” 唐曼珠点了点头。 沈淮道:“可是,严山并没有阻拦过你和刘宋,相反,他在极力撮合。” “是,但是我不能这么说。”唐曼珠皱眉道:“沈探长,您不知道刘宋的性格,他发起火来真的很可怕。他问我为什么没去看他,没去陪他,我要是说我不想去,他一定会当场就打死我的。” 众人都见过他打狗的场面,没有半点犹豫的下狠手,大家真的相信,他是能干的出这种事情的。 唐曼珠道:“他逼问的紧,我没有办法,只好说是要给严老板工作,没有时间。我想着,那毕竟是他爹,父子俩什么都好说,哪知道刘宋那么冲动,拿着刀就去找严老板了,我当时已经吓傻了,拦都拦不住。” 唐曼珠说的这些,并无破绽。 就算她在这件事情上对刘宋说了谎,但这谎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后续的事情发展,别说她,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想不到。 最多最多,父子俩吵一架就罢了,为这不至于动刀子。 白嘉月一直在一旁听着,听着听着,突然说:“刘宋死前,为什么对你说,他原谅你了?” 这种爱恨纠缠,如果他死前突然醒悟,难道不应该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嘛? 要不然,对自己的爹说一句对不起? 可刘宋说自己原谅了唐曼珠。 众所周知,只有亏欠,才需原谅。 刘宋只是性格孤僻冲动,不是真的茫然无知的傻子,所以他这个原谅,指的是什么? 沈淮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刘宋的事情吗?” 唐曼珠毫不犹豫反驳,还有点激动:“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沈探长,我才是受害者。您不信可以问白小姐,我早就想要离开严山。” 这一点,白嘉月倒是可以作证。 “别激动。”沈淮道:“唐小姐,今天的事情,我们了解了一些,你先休息吧。到底情况如何,还要等医院那边的消息再说。” 三个人的现场。 死了一个。 一个说话,那叫空口无凭。 还有一个呢,严山还没死呢。 唐曼珠点了点头,她也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麻烦沈探长了。”唐曼珠疲惫道:“麻烦给我安排一个房间,我想休息一下。” 唐曼珠虽然是在事故现场被带回来的,可不算嫌疑人,自然也不能关在牢里等消息。 沈淮特别善解人意。 “庄越泽。”沈淮道:“给唐小姐安排个房间,让她休息。” 庄越泽连忙应着,虽然努力克制,可还是很激动。 白嘉月能够理解这种激动。 人见到自己的女神,这就已经很冷静了。 一折腾又是十点,白嘉月也带着朗嘉誉回去休息了。 现在就等着看严山能不能抢救回来,要是能抢救回来,说辞和唐曼珠不同,还能掰扯掰扯。 要是严山抢救不回来了,这事情,也就只能这么结案了。 报社的人在白天的时候,也给刘宋打了电话,虽然说和之前的声音有些不同,因为不是掐着嗓子说的,但确实很像。 刘宋,就是花钱打电话给报社,想要搞垮川庆酒楼的人。 甚至这个搞垮的事情,杜乐章知道。 杜乐章收了刘宋的钱,被他骗出了城,杀死在柳树村的荒野里。 如今杜乐章死了,刘宋也死了。不好说为什么人会死在荒地里。大家只能推测,可能本来是想骗回来,像以前一样,弄死给狗啃了之后,埋在家里院子下面的。 但是中间出了一些变故,比如杜乐章察觉到了什么,刘宋只能先发制人,将人弄死在荒地。 死了之后,也就懒得再往回拽了。 刘宋的思想异于常人,只有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凶手死了,他有财产,那些被埋在地下的骸骨,如果能找到家属,就给予一些赔偿。找不到,财产交还严家。 至于严山若是死了,那是自己儿子杀的,儿子也已经死了,只能认倒霉了。 就是家里人可能要难过一阵子罢了。 白嘉月到家的时候,邢子墨也在,她便说起了这事情。 邢子墨也很意外。 他这几天已经开始调查唐曼珠的来历生平了,倒是没有什么不妥。 “要是这样,那就不用调查了。”邢子墨道:“严山出了这事情,若是死了,以后没人管她。要是没死,怕是也不会放过她。” 这忙,邢子墨觉得自己帮不上了,他不可能为了一个非妻非故的女人,跟严山硬刚。 “为什么?”白嘉月不解:“哥,你的意思,严山会把刘宋的死,都算在唐曼珠的头上吗?” “那当然。”邢子墨理所应当的道:“你若是喜欢上一个臭小子,非要跟他在一起,后来出了事。不管是你主动,还是对方主动,那我舍得怪你吗?当然是怪对方了。” 家长心态,白嘉月无话反驳。 “也是怪倒霉的。”白嘉月道:“估计她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话音刚落,电话响了。 白嘉月狐疑的接起来,竟然是庄越泽。 庄越泽低声道:“你好,我找一下白小姐,请问她休息了吗?” “哦,没休息呢。”白嘉月道:“我就是,庄越泽吧,什么事儿啊。” “白小姐。”庄越泽一听正是自己要找的人,连忙说:“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你一下。” “你说。” 第145章 她岂能安睡 庄越泽还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要说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邢子墨见白嘉月那神情不太对劲,也凑过来竖起耳朵。 庄越泽在电话那边支支吾吾的道:“是这样的……” “嗯,你说。” 庄越泽说:“我,我挺喜欢唐曼珠的,你知道的。” “知道呀。” 整个巡捕房都知道,不过追星嘛,很正常。大家也都知道,庄越泽对唐曼珠的喜欢,和小朋友喜欢孙悟空的那种是差不多的。 追星的喜欢,和现实中的喜欢,不是一回事。 庄越泽说:“刚才我送唐小姐去房间休息,看她愁容满面的,我就想,她今晚可能睡不着觉。” 白嘉月一针见血。 “你心痛了?” 庄越泽这一颗少男心啊,今天可真是心疼坏了。 “没有,没有。”庄越泽连忙否认,否认了两句之后,自己也觉得欲盖弥彰,垂头丧气的承认:“是……有一点。” 白嘉月爽快道:“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唐曼珠和她是没什么交情,可庄越泽跟她是有交情的呀,同僚之情,能帮当然要帮。 庄越泽说:“唐小姐之前说过,她睡觉的时候,喜欢点一种柑橘味的熏香。我也搞不懂这东西,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哪儿能买到,想来想去,我认识的人里,可能只有你知道了。” 庄露虽然是女孩子,但层次不一样,唐曼珠用的化妆品香水香氛之类,庄露是肯定买不起的。 而且,庄露在家,庄越泽家里没电话,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 庄越泽一想,好像只有白嘉月可以问问。 其他巡捕房的兄弟,也不懂这个呀。 原来是这么回事,白嘉月一想:“我虽然不知道唐曼珠喜欢用的是什么牌子,但是我有柑橘味的香氛……对了,我家远,这样,你去一趟百乐门,你去找周韵周经理,让她给你拿,她那儿什么牌子的香氛都有,你让她给你挑贵的拿,就说是我说的。” 庄越泽一听,特别感激。 “谢谢,谢谢。”庄越泽连声道:“我这就去,多少钱,我发了工钱给你。” “客气啥。”白嘉月不在意道:“不用还我,我和唐曼珠也认识,就当我送她的。” 一瓶香氛,在白嘉月来说,不值一提。 但庄越泽要养生病的母亲,还要养妹妹,就犯不上掏几个月的工资了。 挂了电话,庄越泽急匆匆的去了。 白嘉月和邢子墨又聊了几句,也就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白嘉月特意带了一份自家厨子精心准备的早餐去巡捕房。 这和普通人吃的早餐不一样。 低油低脂,健康美味。 专门带给庄越泽,让他去自己女神面前献殷勤的。 准确来说,庄越泽这也不是追求,这只是付出。为了喜欢的偶像付出,本身就是一种满足。 白嘉月进了巡捕房,就去找庄越泽,将饭盒交给他。 庄越泽接了饭盒道了谢,表情却很奇怪。 “怎么了?”白嘉月猜测道:“昨晚上出什么事了?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唐小姐没搭理你?” 庄越泽嗨一声,挠挠头。 “不是。” “那是怎么了?” “我挺佩服唐小姐的。”庄越泽说:“因为我很喜欢唐小姐的电影嘛,所以一直挺关注她的。我知道她晚上睡眠不好,容易失眠什么的。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还以为她一夜都睡不着呢,结果……” 庄越泽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结果呢,庄越泽和白嘉月通话之后,麻溜儿的跑了一趟百乐门。 周韵很大方,拿了瓶特别好的柑橘味的香氛给他,他颠颠儿的就跑回来了。 谁知道回来之后,轻轻在门口喊了两声,唐曼珠没说话。 虽然唐曼珠暂时还不是嫌疑人,但介于昨晚上的事情没有明确,她也还在被监视中,房间的门是不可以锁上的。 当然沈淮也请她放心。 巡捕房里,绝对安全。庄越泽自告奉勇,晚上给她看门,让她放心休息。 庄越泽在门口先是低声的喊了两句,没有回应。然后就有些担心,轻轻的推开了门。 庄越泽道:“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白嘉月也有点意外。 昨天晚上,庄越泽心里的女神不能说崩塌,但确实颠覆了认知。 庄越泽是个老实人,当然不会因为唐曼珠睡着了就做出什么不老实的举动,他确定没事儿之后,就退出了房间,坐在门口守着。 “我是真佩服啊。”庄越泽把早饭拿去给唐曼珠,临走的时候还忍不住跟白嘉月感慨:“当明星的,心是不是都那么大?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竟然睡得着?” 说完,庄越泽就走了。 白嘉月回自己的办公室,也觉得有点奇怪。 唐曼珠这反应,好像是很多天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如今终于尘埃落地,能睡个好觉了。 “小朗哥,你说唐曼珠,她怎么这么镇定呢?”白嘉月百思不得其解:“儿子死了,要是严山醒了,能饶过她?” 除非严山死了。 可严山还在抢救,今天早上问了一下情况,也还没死啊。 就算严山死了,但凡是他中间醒了一下,回光返照,肯定也不会说什么唐曼珠的好话。她这么淡定,莫非是也破罐子破摔了。 朗嘉誉沉吟道:“不可能。” “为什么?” “人可以故作轻松,但不能真的轻松。你可以装睡,真睡,那是装不了的。如果唐曼珠是那么容易破罐子破摔的人,之前就不会向老板求救。” 白嘉月道:“你的意思是,她认为严山死定了?” “对。” “可是没道理啊,她又不是医生。刘宋刺严山那一刀,虽然是一身血,可毕竟只是一把水果刀,才那么点短,她凭什么在昨天晚上,就认为严山死定了?” 白嘉月想来想去,去找沈淮。 昨晚的事情,从里到外都古怪。 唐曼珠虽然在人前哭的伤心,但晚上睡的那么安心,就更古怪了。 昨天白嘉月是回家睡觉了,沈淮可没那么好命,早上,他刚从医院回来。 “小白来了。”沈淮抬手道:“坐。” 白嘉月闻着沈淮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便道:“老大,你昨晚去医院了?” “嗯?” “严山怎么样?” “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沈淮道:“不过医生说,还好没刺中要害,未必会死,就看这两天能不能醒过来了。” 白嘉月松了一口气,然后迟疑了一下:“这消息,唐曼珠知道吗?” 第146章 美人计 “还没有告诉她。”沈淮道:“我也是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去看她。” 沈淮也是人,晚上也是要睡觉的。 昨天白嘉月走了之后,沈淮又处理了一些事情,也就回去休息了。 不过起了个大早,先去医院转了一圈,看了看严山的情况,然后再来的巡捕房,还没来得及开始工作。 “太好了。”白嘉月道:“我有个想法,要汇报一下。” “说吧。” 白嘉月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觉得唐曼珠,过于放松了。有一种非常笃定的感觉,好像她能确定严山死定了,不可能报复她,也不可能说出什么不利于她的话来。” 这份笃定,是哪里来的? 当时那种情况,医生也不敢说严山没救了吧,她凭什么可以? 沈淮想了一下。 “是有些奇怪,不过这简单,事实就是,严山没死。只要如实告诉她,看看她的反应就行了。” 人被逼到了一定份上,是会铤而走险的。 如果严山死了,唐曼珠才能活。那现在严山没死,唐曼珠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死。 不怕她动手,就怕她不动手。 白嘉月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两人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气。 唐曼珠昨天睡了个好觉,今天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 起床洗漱,庄越泽送来早饭。 “这是白小姐从家里带来的,特意给你带的。”庄越泽也没有抢功。 “谢谢。” 唐曼珠接过饭盒。 确实是她吃习惯的东西,唐曼珠有点犹豫,想要问一问,这是白嘉月吩咐人准备的,还是邢子墨吩咐人准备的。 虽然邢子墨那天对她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可是她心里,总还隐约有些期盼。 不过这个问题问庄越泽不太妥当,她便将话都咽了下去。 吃了两口,唐曼珠像是想起来一样,有些担忧的问:“对了,庄先生,你知道严老板现在怎么样了吗?有没有脱离危险了?” “哦,你放心。”庄越泽很自然的道:“没事儿。” 唐曼珠的动作顿了一下。 “没事儿?”唐曼珠犹豫了一下:“严老板……醒了?” “没,也没醒,毕竟伤的那么重。”庄越泽道:“但是问题不大,一早我们探长就去了一趟医院,问了医生。” 唐曼珠没心思吃饭了,连忙道:“怎么说?” 庄越泽道:“医生说,基本上脱离危险期了,就是一时还没醒。因为人很虚弱,估计明天怎么也能醒了……唐小姐……” 庄越泽见唐曼珠有点走神,不由的道:“唐小姐,你没事吧?” “哦,没事。”唐曼珠回过神来:“没事,脱离危险期就好。当时我看他流了那么多血,刘宋下手又那么狠,还以为……以为怕是不好呢。” 庄越泽唏嘘的很:“严老板也是命大,刘宋那一刀虽然刺的深,但没刺中要害,偏了那么一点。要不然的话,神仙都救不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 唐曼珠干巴巴的应了两声:“那,庄先生,我能去看看严老板吗?” “你要去看他?”庄越泽有些意外:“你……去看严山,是不是不太方便?” 唐曼珠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唐曼珠低声说:“和严老板天差地别。但不管怎么说,我在海城这些年,也多亏了他的照应。如今严老板伤的那么重,我没有别的意思,去看看他,也算是一份心意。” “别别别,别哭啊。”庄越泽哪里能见到女神在自己面前哭,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 唐曼珠抬起头,看着庄越泽那模样,庄越泽心都要碎了。 庄越泽结结巴巴的说:“我怕严家的人迁怒你,伤害你。” 刚才,关于这件事情由谁去告诉唐曼珠,他们也讨论了一下。 最终,庄越泽自告奉勇。 “我去。” “你?”沈淮有些怀疑,大家都有些怀疑:“你行不行?” 不是大家不相信庄越泽,实在是庄越泽喜欢唐曼珠,这在巡捕房不是秘密。面对自己的女神,人会心软在所难免,可别被一哭一撒娇,就什么都说了。 “绝对可以。”庄越泽道:“我是喜欢唐小姐,但我知道工作重要。最重要的是,唐小姐也知道我喜欢她,在我面前,她会放松警惕。因为她觉得我比较好说话,所以反而自己会降低防备。” 这是一个,攻击和防守的相互作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唐曼珠和庄越泽,都觉得自己是螳螂。 “行,那你去。”沈淮道:“我相信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庄越泽一脸坚毅的点了点头,出发了。 庄越泽去找唐曼珠之后,白嘉月不由的道:“男人啊,太可怕了。竟然把自己的喜欢,当成一种武器。那要是别人的喜欢,还不是神兵利器啊?” 这世上还有爱吗?真是叫人唏嘘。 但是于英勋说:“小白,你想想,如果刘宋和严山的事儿,真的和唐曼珠有关的,是她一手推动的话,到底谁可怕呀?” 一个看着娇滴滴的女子,兵不血刃,让两父子自相残杀,一死一伤。 白嘉月想了想,断然道:“都可怕。” 庄越泽安抚了唐曼珠一会儿,说:“这个事我也不能做主,你先吃早饭,我去问问我们探长。” “好。”唐曼珠满怀感激的看着庄越泽:“麻烦你了,庄先生。” 庄越泽叹了口气,满眼怜惜的走了。 过了一会儿,庄越泽回来了。 “探长同意你去一趟医院。”庄越泽道:“但是,不能待时间太长。” “好。”唐曼珠很高兴:“谢谢沈探长,谢谢庄先生,我就去看看,不待太久。” 昨天,唐曼珠不是嫌疑人。 今天,表面上她依然不是嫌疑人,但在白嘉月等人心里,已经有了嫌疑。 于是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往医院。 严山住院,自然去海城最好的医院。 昨天得到了消息,严夫人和儿女们都守在医院里,一边心疼,一边骂。 第147章 等待时机 严夫人昨天听说丈夫重伤,整个人都傻了。等心急火燎的赶到医院,听于英勋说了大概情况后,更是惊呆了。 严山要死了,和严山竟然有个私生子,这两个消息对她来说,一时不好分辨,是哪个消息更叫人震撼。 “不会搞错了吧?老严竟然有私生子,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严夫人喃喃道:“那,那私生子呢?” 于英勋言简意赅:“死了。” 严夫人一时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继续生气。看的出来,刘宋藏的是真好,严夫人是真不知道严山这个私生子的存在。这会儿被一个雷,一个雷的劈下来,都要劈傻眼了。 严夫人被儿子扶着坐下来,一家人看着手术中亮着灯,那叫一个百感交集。 于英勋在一旁看着,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颇能理解。 这叫什么破事儿啊。 沈淮一行带着唐曼珠,到了医院。 严山已经手术完毕,进入了病房。 严夫人大气挥手,包下了整整一层楼,免得外面有人走来走去,影响严山休息。 今天早上,沈淮是来过一趟,和严夫人谈过的。 不但关心一下严山的病情,而且,也问一问严家是否有人知道刘宋的存在。 很遗憾没有。 就连听从严山命令,这些年一直在照顾刘宋的手下,对他的了解程度,也仅仅是,给钱,送吃的喝的用的,就再没有其他了。 他那个院子,就连手下,也没有进去过。 刘宋是一个孤僻的人,孤僻的程度,和人说长字句的时候,要慢慢想,慢慢说。如果一口气说完,必须先写下来,然后对着念。 这就是为什么海浪报社的主编接到电话的时候,听见对方的腔调那么奇怪。 “沈探长。”严夫人看着又一次过来的沈淮,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虽说严山是被人害的,可凶手不是也死了吗? 凶手都死了,又不是外面的人,这事情还要查吗?还能查出什么来? 巡捕房和他们严家,以前也没见有那么深的交情,至于让沈淮一趟一趟的跑吗? “严夫人。”沈淮先关心一下:“严老板的情况怎么样?” “哎。”严夫人先叹了口气:“万幸,大夫说那一刀没有刺中要害,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真不是沈淮他们瞎说糊弄唐曼珠的,是真的。 只是具体看严山什么时候能醒罢了。 之所以不想等严山醒来再说,是因为谁也不能确定,严山到底知情不知情。 如果是刘宋和唐曼珠的合谋呢,刘宋是实实在在的死踏实了,现在唯一的知情者,只有唐曼珠了。 唐曼珠就站在沈淮身后,她自然是认识严夫人的。 严夫人对她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厌恶,也不客气。 对严夫人来说,唐曼珠是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面的戏子。说是跟自己丈夫清清白白,但是她相信不相信,那不好说。 反正,自己丈夫身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做夫人的,肯定是不喜欢的。 沈淮道:“唐小姐说,想来探视一下严老板。” 严夫人没好气道:“唐小姐有心了。” 如今这要紧时候,严夫人也没心情对她冷嘲热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多了有失身份。 “严夫人。”唐曼珠低声道:“我可以看看严老板吗?这些年,多亏了严老板照顾,我才能在海城有立足之地,如今他受伤,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严夫人也好说话。 “可以,但是也只能在外面看看。”严夫人说:“医生说了,现在老严要休息,不能有一点吵。” “好,我知道。”唐曼珠特别乖巧懂事:“我就在外面看看。” 庄越泽跟着唐曼珠,其他人都在一旁看着。 白嘉月很好奇。 眼下的情况,唐曼珠是绝对没有理由和严山单独在一个房间的,就算她想杀人灭口,要怎么下手呢? 如果不是,那她来这一趟做什么? 唐曼珠果然看了看就回来了。 一个昏睡状态的人,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严山受伤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肯定陆续会有人来探望,而且是一波一波,络绎不绝的那种。 这些人,都会被拦在外面,由严山的家人接待。 不会让人觉得不尊重,但也不可能让他们进病房。 既不卫生容易感染,又会吵着病人休息,大家也是都能理解的。 唐曼珠看了以后,就退出来了,又对严夫人说了几句宽心的话,便没再说什么。 好像她来医院,真的只是单纯的探望。 众人心里都觉得怪怪的。 但是怪归怪,也不好直接问,你怎么不动手啊,你打算怎么动手啊? 沈淮便道:“既然看过了,就回去吧。” 唐曼珠没有反对,沉默的走在后面。 突然……唐曼珠似乎没看清前面的路,歪了一下。 “哎呦。” 幸亏庄越泽就在一旁,连忙扶住。 众人都停下脚步。 “唐小姐,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唐曼珠虽然说没事儿,可脸上的神情却很痛苦。 她尝试着用脚在地上踩了一下,痛的叫出了声。 “可能扭着了,可别骨折了。”白嘉月说:“赶紧去找医生看看吧。” 这不是正巧在医院里吗,方便。 沈淮也道:“庄越泽,你扶唐小姐去找医生,于英勋,你陪着一起。” 虽然唐曼珠连声说不用,可她现在确实没法走路,痛的不行。 当下,于英勋去借了个轮椅,推着唐曼珠去找医生。其他人先回巡捕房。 看似都很正常。 一直到下了楼,上了车,白嘉月才道:“唐曼珠真是挺聪明的,我刚才都担心她找不到理由留下来。” 现在总算是找到了。 先找理由留下来,再找机会接近严山。 她的身份,当然不好找这个机会,但是在医院里,有一种身份,特别好接近。 就是医院里面的人。 医生,护士。 众人也不走,就在车上坐着,等着结果。 唐曼珠,不会等太久的。 既然是杀人灭口,自然要争分夺秒,毕竟医生说,严山的情况在好转,他随时有可能醒过来。 第148章 上钩 唐曼珠果然等不及了,她不知道严山什么时候会醒,明知道这事情晚上做更好,也不能再等了。 动手的当然不是她,是给她看腿的医生。 庄越泽送唐曼珠去找医生的时候,她就说,我在医院有熟悉的医生,转头叫护士,找了个骨科医生过来。 专业对口,庄越泽也没想什么。 病人治疗期间,庄越泽和于英勋自然都在外面等着,一切好像都很正常。治疗结束,依然是坐着轮椅,两人推着唐曼珠去拿药。 唐曼珠是个走在外面容易被围观的当红明星,用一个大围巾裹着脸,也裹着自己的表情,没有人看清。 他们前脚离开,骨科医生也离开了办公室。 一个医生,想要在病人身上做点手脚,那太容易累。 严山虽然一个人住一层病房,也不是为了防止暗杀。 他是正规生意人,这次出事又不是仇家寻仇,是自己家那些爱恨情仇,谁能想到,有人要杀他呢? 医生进了病房,只见严山安安静静的躺着。 四下一看,门关着,没有人。 他快速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针剂,正要往严山身上扎,突然,一只手从床底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猝不及防,医生吓的一个激灵,手一松,针管落在了地上。 床底下噌蹭的爬出两个人来。 “可算等到你了。”乔鹏鲲笑了一下:“这床底,可真矮啊。” 庄越泽和于英勋推着沈淮,不紧不慢的去拿了药,然后问她:“唐小姐,咱们回巡捕房吧。” “好。”唐曼珠应着:“回去吧,不过我腿还有点痛,可能要找医院借一下轮椅。” “没事儿,我打过招呼了。” 庄越泽说:“借多久都行。” 巡捕房的信用是一回事,当然,付了押金是另一回事。 庄越泽推着唐曼珠便出了医院的门,往停车场去。 唐曼珠看见白嘉月他们的车也还在的时候,有点意外。 两人都没在车上,站在车下,和朗嘉誉一起,正在闲聊。 十一月了,天气越来越冷,但今天没风,又是个大晴天。三个人站在车边晒太阳,一个个懒洋洋,手插在袖子里的模样,像极了巡捕房四十年后的场景。 唐曼珠正觉得有些辣眼睛,想要打个招呼,突然,四楼的走廊上,有人探出头来。 四楼,就是严山病房的那一层,已经被严家包了下来。 探出头来的人是乔鹏鲲。 “老大。”乔鹏鲲在上面直招手,然后喊:“上钩。” 沈淮挥了挥手表示明白。 这一刻,唐曼珠的心砰怦直跳,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唐小姐,你等一下。” 于英勋说了一声,钻进了车里,撅着屁股在车里一阵摸,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是一副手铐。 “唐小姐。”于英勋说:“得罪了。” 唐曼珠的脸,一下就白了。 沈淮道:“还差一副。” “哦,对。”于英勋说着,又钻进车里,拎出另一副手铐。 幸亏是演了好几年戏,演技精湛的大明星。唐曼珠此时还能勉强笑道:“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很快就懂了。”沈淮淡淡道:“这副手铐,是给康星驰准备的。” 康星驰,就是刚才的骨科医生。 也是唐曼珠的忠实,狂热的粉丝。之前唐曼珠便因为身体不适,来这里做过检查治疗,因此认识了康星驰。 很快康星驰就被带了出来,他被抓了个现行,身上带着的针剂也被确认,是一种可以让严山悄然无息再也醒不过来的药物。 人赃并获,没有什么可狡辩的了。 唐曼珠开始还想找各种理由,当她看见康星驰垂头丧气的被带过来的时候,彻底崩溃了。 康星驰倒是没有说什么,没有怪唐曼珠的指使害了他的一辈子,而是有些愧疚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然后就被押上了车。 喜提另一副银手铐。 “康星驰已经都招了。”乔鹏鲲道:“刚才在治疗腿伤的时候,唐曼珠让他帮忙,对严山下手,绝对不能让他醒来。” 沈淮点了点头:“他说了为什么吗?” 乔鹏鲲道:“康星驰说,唐曼珠对他说,自己受不了一直被严山控制,这是唯一可以脱身的机会。如果唐山醒来,她一定会死。” 不过康星驰那么喜欢唐曼珠,倒是没有将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也有可能是知道揽上也没用。 这边唐曼珠和他单独相处,不过五分钟,康星驰就出门杀人。就算他死活不承认两者之间有关系,那也没用,不会有人相信的。 证据面前,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死不承认就可以的。 唐曼珠看着康星驰被送上车,眼中最后一丝光彩,终于消失。 “呵呵。”她竟然笑了一声:“看来,我是真的逃不了了。我逃了这么久,费了那么多力气,终究是逃不了。” 大家心里都有无数个问号,但也不能在医院里问。 沈淮道:“带唐曼珠回巡捕房。” 这一次,是真正的嫌疑人了。 唐曼珠和康星驰,上了同一辆车。坐在后座,一人一边,中间,坐着乔鹏鲲。 庄越泽上了白嘉月的车。 小伙子虽然在唐曼珠面前表现的非常镇定,但看他靠在窗子边上,两眼呆滞望着窗外的样子,白嘉月就知道,他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庄越泽现在心里肯定噼里啪啦的响着。 那是女神破碎的声音。 “小庄。”白嘉月试图安慰他一下:“你也别太难过了……海城那么大,明星多着呢。你以后再喜欢谁,尽管跟我说,我去找我哥,要你要签名,要合照,让你追个够。” 追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海城这地界,没有邢子墨搭不上的关系。 庄越泽低低的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唐曼珠的签名照。 哎…… 到了巡捕房,唐曼珠又一次坐进了审讯室。 康星驰进了另一间审讯室。 他很快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什么特殊,和他们推测的差不多。 关于刘宋,关于严山,那些事情他都不知道。只有今天,唐曼珠找到了他,求他帮忙。 他不忍心,于是帮了。 不过今天的事情说完,康星驰强调:“我相信曼珠一定是被逼无奈的。” 沈淮道:“为什么?” “她之前来我们医院检查身体,我问过接待她的医生,医生说,她压力太大,活的太苦,看着风光,其实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这样下去,是个人都会崩溃的。” 唐曼珠一夜一夜睡不着觉,常年失眠,这拜庄越泽所赐,大家都知道。 当红明星精神压力大,也能理解。 但也不至于大到这个程度吧? 如果唐曼珠到了,连杀人都可以做的程度,为什么不干脆跑呢? 她有钱,只要舍得明星的风光,可以跑去别的城市,甚至可以出国,就算是严山,也未必能找得到她。 这国,这天下,毕竟不是姓严的。 第149章 无处可逃 但其他的,康星驰也就不知道了。 他和庄越泽一样,也只是一个粉丝。不过他为了偶像做出的事情,比庄越泽要狂热一点。 刚才回来的路上,沈淮让庄越泽和唐曼珠分开坐两辆车,多少也是有一些这样的防备的。 庄越泽可别一时让女神冲昏了头脑,抢了唐曼珠开车逃跑。 虽然逃是肯定逃不掉的,但是庄越泽一旦有了这样的举动,他的下半辈子,也就完了。 康星驰被带走之后,唐曼珠也冷静好了。 “说说吧。”沈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杀严山,为什么害怕他醒来,他醒来,会说什么?” 现在唐曼珠开口或者不开口,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 因为严山很快就会醒。 唐曼珠心里很明白,要么铤而走险,让严山真的闭嘴。 这样即便巡捕房心存怀疑,也没有一点证据。 要么,反正是死,没什么差别。 唐曼珠久久的看着白嘉月。 白嘉月被看的有点发毛。 “你看我干什么?”白嘉月不解道:“你不会想说,这事情跟我有关系吧?我可没掺和过……我哥也没有啊。” 唐曼珠笑了一下。 “没有,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很羡慕你。” 白嘉月敷衍的笑了一下。 这就没办法了。 她的命确实不错,虽然中间缺失了一段父的陪伴,但是母亲的陪伴一直到成年,物质上也从未短缺。 父母离世,哥哥接过了父母的责任,长兄如父,从精神和物质上,都没有遗漏。 唐曼珠收回放在白嘉月身上的视线。 “我说我感激严山,是真的。如果没有刘宋,我会一直感激他。” 可惜,刘宋出现了。 刘宋是严山一辈子的亏欠,和刘宋相比,他一手捧出来的唐曼珠,就不算什么。 唐曼珠道:“刘宋这个人,是变态,是凶手,是杀人犯。他说要娶我那天,我就知道,自己完了。” 唐曼珠第一反应是拒绝,可刘宋不是一般人。一个偏执狂,是不容拒绝的。 沈淮追问道:“你说刘宋是凶手,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他杀人的事情?” “也不算太早,在两个月前。”唐曼珠道:“我去过一次柳树村。” 唐曼珠竟然也去过柳树村。 唐曼珠道:“本来我就有些失眠,晚上睡眠轻。自从去过一次柳树村,我的失眠越来越严重,哪怕是加倍的药量,也只能勉强睡一小会儿。” 幸亏她每次出门,都要抹着厚厚的妆,遮挡住黑眼圈和脸上的憔悴。 唐曼珠道:“本来我想着,刘宋毕竟是严山的儿子,即便我不喜欢,也不要反目成仇,因此他邀请我去家里坐坐的时候,我也答应了。” 可那一次,唐曼珠见识到了真正的刘宋。 唐曼珠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那天晚上,他喝了一点酒,醉了,说了很多话。他说他的院子里,埋着很多人,都是女人,都是他看上的女人。不过很快就腻了,她们不听话,又不好看,又吵,所以就把她们都杀了……喂了狗,剩下的骨头,埋在地下。” 沈淮皱眉道:“你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开始没相信,可是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有模有样的。后来,他就倒在桌边睡着了,我跑去院子里,在院子里,他说有骨头的地方挖了一下,真的挖到了,当时我差点吓昏过去。” 但唐曼珠的胆子还是大的。 毕竟是摸爬滚打,见过世面的人。 那天晚上,被吓着的唐曼珠连夜跑回了城。 沈淮道:“为什么没有报警?” “我不敢。”唐曼珠认真说:“沈探长,你是新调来的,我相信你在海城里,至少现在是公正的。但是上一任探长和严山关系密切,我没少参加他们的聚会,太了解其中内情。严山的儿子犯了事情,一定会被按下去的。” 唐曼珠不是不知社会黑暗的小白花,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中,她见过的太多太多了。 唐曼珠不敢报警,她第一个念头也是跑,跑的远远的,可根本没来得及,就被严山堵住了。 沈淮写写画画的:“你的意思,刘宋杀人这事情,严山是知道的。” “知道,而且,有些人,还是他给找来的。”唐曼珠眯着眼睛回忆:“之前我也没多心,后来一想。我们公司,偶尔会有干的好好的小演员,突然就不干回家了,后来也没了消息,很难说她们是真的回家了,还是被害了。” 有些事情,有些想法,就不能开这个头。 一旦开了头,顺藤摸瓜,抽丝剥茧,许多阴暗处的情形,就会浮出水面。 唐曼珠道:“严山带着刘宋来找我,刘宋跪在我面前说,他知道错了,以前那些都是将就,见了我之后,他只喜欢我一个,绝对会对我好。严山也说,虽然不能承认我严家儿媳妇的身份,但肯定会在金钱上给我很多补偿。” 唐曼珠当时只觉得,她是疯了吗,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我不愿意,可是我跑不了。”唐曼珠道:“严山也不逼我,他怕把我逼急了,刘宋会跟他翻脸。但是他派人跟着我,说是保镖,其实是看守。” 白嘉月恍然大悟:“所以那天晚上,你是逃跑掉进水里的,不是散步不小心掉进去的?” “是。”唐曼珠苦笑:“没想到会被严老板救了,所以我心想,这莫非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给了我一条生路?” 所以唐曼珠会对邢子墨说那些话。 她知道海城能和严山抗衡,能救她的人不多,邢子墨是一个。 “可我也不敢说太多。”唐曼珠叹了口气:“我和严老板之前没有交情,也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我什么都说了,就没有退路了,我没有把握,严老板会帮我。” 没有交情,没有好处,凭什么帮呢? 邢子墨但凡那天晚上透露出一点对唐曼珠的意思,不用真情实意,哪怕是见色起意,她也敢拼一拼,就赌邢子墨那一瞬间的意乱情迷,能不能拉她一把。 可邢子墨太冷静了,因此她不得不冷静,和邢子墨谈一个看起来理智的交易。 唐曼珠道:“我知道,只能靠自己了。” 第150章 死局求生 唐曼珠的思维很清晰,她可是大学毕业,又能混成当红明星的,无论情商还是智商,都不必怀疑。 唐曼珠道:“我想了想,如果严山和刘宋一起死,当然最好。但是这很难,我做不到。” “让刘宋死,很简单。可是刘宋死了之后,严山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依然跑不掉。” “只能让严山死。严山死了之后,刘宋就不足为惧。没有严山的撑腰,他就是一个杀人犯,一个疯子……甚至不用我出手,严家的人就会处理了他。” “可严山是个很谨慎的人,出入都带着保镖,我想要他死,又不能牵扯在自己身上,太难了。想来想去,我想起一个绝对好的人,可以替我动手。” 这个人,就是刘宋。 刘宋对严山是有怨恨的。 就算刘宋的脑子不是太好,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被严山玩弄抛弃的女人,一直到死,也见不得人,没有名分。 自己,虽然严山因为内疚而有所照顾,可这和严家其他的少爷相比,不算什么。 唐曼珠逼自己强颜欢笑,迎合刘宋。 在他耳边不经意的抱怨。 你看看严山其他的儿子,如何风光,如何热闹,如何人生得意。你看看你,像是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的老鼠。 你说喜欢我,要娶我,然后呢? 让我也和你一样,一辈子见不得光吗? 热恋中的男人,至少以为自己是热恋中的男人,最容易失去理智。 那天晚上,刘宋最烦躁的时候,严山让唐曼珠去陪他。 唐曼珠冷笑了一声:“刘宋那天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我一看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严山怕被人知道太多,因此那天晚上将佣人全部支走了,整个小楼,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唐曼珠眼神冰冷:“严山在三楼阳台抽烟,我在房间里安慰刘宋,我告诉他,严山威胁我,想让我为他赚钱,不让我息影。我怂恿他为我出头,我看着他的情绪越来越绷不住,适时的将水果刀放在他面前。” 刘宋始终不是一个正常人。 唐曼珠这一招对正常人肯定不管用,但是对刘宋,偏偏管用。 刘宋果真拿着水果刀,怒气冲冲的去找严山了。 那时候,他未必就存着要捅死严山的心,可能只是想吓唬他一下。 但严山也不是那种服软的人啊。 虽然严山对刘宋有愧疚,但自觉一直对他也算有补偿,掏心掏肺,看着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动刀子,那还得了。 严山当时就炸了。 两个人是真的打了起来。 不过没打几下,严山这一把年纪,平时又没什么运动,怎么可能是刘宋的对手。 刘宋虽然脑子不灵光,可力气不小。力气小的人,养不了十几条大狗。他一时气血上涌,给了严山一刀。 然后,挣扎中,两人一起摔下了楼。 三楼,不高不低。 能不能摔死,全看运气。 唐曼珠认真的说:“我的计划其实没什么问题,唯一错算的,是刘宋。” 刘宋,毕竟是严山的儿子,虽然怒极攻心,也还是犹豫了一下。 白嘉月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怀疑。 “摔下楼是个意外,但你认为严山必死无疑,你觉得刘宋一定能杀了他?” “对。”唐曼珠非常笃定道:“因为刘宋跟我说过好几回,说他杀人的经历。他说,开始的时候也有点害怕,后来,越来越熟练,知道心脏在什么地方,要害在什么地方,只要一刀就足够了。”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在刘宋知道摔下楼之后,他也明白了唐曼珠的打算。但是他确实喜欢她,所以说的是,我不怪你。 他不怪唐曼珠要杀她,也不怪唐曼珠设计他,让他杀严山。 但是,他对自己过去的事情,没有愧疚。 只能说,他脑子确实是有问题的。 只是毕竟血缘的羁绊,刘宋对严山愤怒中的那一刀,稍微错开了一点要害。 可能是意外,可能是故意的,刘宋已经死了,这一点谁也不好说。 但不管怎么样,这成了让唐曼珠满盘皆输的隐患。 严山没死。 只要严山没死,不管他是不是知道唐曼珠挑唆刘宋杀她的事情,也一定不会放过在他看来,害死儿子和差一点害死自己的红颜祸水。 唐曼珠整个人都颓废了下去。 昨晚虽然睡的很好,今早也照例上了妆。 可再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流逝的生机。 这个人,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唐曼珠淡淡道:“事情就是这样,我当时也是赌一赌,如今赌输了,我无话可说。巡捕房即便放了我,严山也不会放过我。” 与其落在严山手里,对唐曼珠来说,还不如落在巡捕房里来的爽快。 是死是活,光明正大。 唐曼珠一切看开,签字画押。 她又昂首挺胸起来,仿佛这不是巡捕房的牢房,而是在镁光灯下。 从柳树村院子里起出来的骸骨,之前没有方向,无从找起。如今有了唐曼珠的提示,沈淮让人查了这几年严山手下影视公司里,突然消失的女孩子。 果然,查出几个不一般的例子。 都是从外地来海城找工作的,每个月往家里寄钱。突然有一天,家里接到消息,说出了意外。 严山给了一大笔意外的赔偿款。 做爹娘的,要是儿女被害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凶手的赔偿。 可如果只是一场意外,那伤心归伤心,拿了钱,也就算了。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谁也没有办法。 这些女孩,就这么消失了,无人问起,无人得知。 严山在第二天上午,醒了过来,十分愤怒,立刻就叫人去找唐曼珠。 当得知唐曼珠已经在巡捕房牢房里,招认了一切以后,也就不着急了。 估摸着,他想着,人没跑就行,等他养好了伤,再想办法把人从巡捕房里捞出来。 这对严山来说,可是血海深仇了,他是不会放过唐曼珠的。 相对来说,家里就好打发了。 一个已经死了的私生子,严夫人就是再大的气性,也不至于闹翻天。 只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严山养伤的这日子里,沈淮找了严山的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都是严夫人所生,都在严山手下工作,再过些年,是要继承家业的。 沈淮把情况一说,证据一摆。 “从刘宋院子里起出的骸骨,一共有七具,现在能确认身份的,有五具。这些受害者,都是严山出面安抚赔偿的,并且对受害者家属谎称,他们是在工作中出的意外。” 严山可能没有直接杀人,但是没有他,刘宋也杀不了人。更不可能杀了人,一直不被发现。 他的罪行,比唐曼珠还要严重。 严山的两个儿子瞬间就明白了沈淮的意思。 第151章 谁都可以是弃子 这事情,巡捕房一定会依法追究。严山病好之后,逃不了牢狱之灾。 现在就看严山两个儿子的选择了。 是死保和巡捕房硬扛,还是乘机切割。 严山的两个儿子回去,和严夫人一商量,很容易就做了决定。 严家当即宣布: “我们严家一向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家,若一时行差踏错,绝不包庇任何一个人。我们绝对遵守法纪,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要是为了其他事情,严夫人也会压着儿子保住父亲。 可是为了私生子闹成这样,严夫人的心也冷了。 严山让位,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接手家里的生意,自己以后岂不是更安心了。既不用担心争宠夺爱,也不用担心私生子私生女。 归根到底,皇太后比皇后,舒服多了。 一把年纪就别说什么情情爱爱了,养好身体,让儿子早点成家立业,等着抱孙子不好吗? 家大业大要是被别人占了,还心疼不甘。给两个儿子分一分,一点儿也不难过。 当下,唐曼珠,严山,以及参与了善后工作的严山的几个手下,锒铛入狱。 巡捕房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下可以好好放几天假了。 只有庄越泽很难过。 他去探视了牢里的唐曼珠,出来后,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把唐曼珠的照片,放进了火中。 邢子墨听了全程,也挺唏嘘。 他虽然没去看唐曼珠,但是托白嘉月带了一句话。 白嘉月对唐曼珠说:“唐小姐,我哥哥让我转告你。等你出来,要是愿意的话,他可以给你安排工作。” 唐曼珠即使换了一身囚服,也还是明艳美人。 “谢谢。”唐曼珠说:“我争取早日入职。” 不是直接杀人,也是情有可原,唐曼珠的刑期比严山还短些,她又年轻,若是好好表现,也不是一辈子的蹉跎。 白嘉月从牢里出来,正好看见烧完照片的庄越泽。 “庄越泽。”白嘉月喊道。 “白小姐。”庄越泽抬头一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来看……唐曼珠吗?” 这是关押长期犯的牢房,过来没别的事情,就是探监。不用说,探的是唐曼珠。 “是呀。”白嘉月说:“我哥说,等她出来,给她找工作。” 邢子墨手下,有些不太正经的工作,也有许多正经的工作。 庄越泽笑了一下:“邢老板真是个好人。” 这好人卡发的猝不及防,白嘉月还是替哥哥收下了。 “别难过了。”白嘉月道:“其实跟这几年的提心吊胆比,唐曼珠现在的生活才是踏实的。长痛不如短痛,等她出来,还能重新开始。” 当然,不会再是光彩照人的大明星了。可普通人,一样能平淡幸福。 庄越泽点了点头。 白嘉月看庄越泽无精打采的样子,想了想说:“这周六晚上,你有时间吗?” “周六?周六夜校没课,我有时间,要帮你做什么事情吗?” “不是做事。”白嘉月说:“我们家要办个聚会,一起来玩啊。” 主要是邢子墨觉得,每次白嘉月出去都要介绍一下,我是谁家的妹妹,为什么我姓白,挺麻烦的。 眼见着一年要过去了,最近是海城上层人物办聚会的高峰。聚一聚,谈谈感情,谈谈生意,给年轻男女一个见面接触的机会,都是惯例了。 邢子墨便琢磨着,咱们也聚一个吧。 庄越泽有些迟疑:“有些什么人啊?” “就我哥哥的那些朋友啊。”白嘉月道:“还有花菱纱,还有巡捕房的,老大,于哥,乔大哥他们……” 白嘉月在海城的朋友,其实是不多的。 庄越泽一听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种场合去的都是大人物,我怎么能去?要闹笑话给你丢脸的。” 沈淮那是肯定要去的,巡捕房探长,也算一号人物。他们去算是怎么回事,要被人笑话的。 “这有什么,谁敢笑话我朋友。”白嘉月道:“他们玩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对了,你妹妹要是有时间,让她也来玩,跳舞吃饭打牌,晚上还会放焰火。” 邢子墨的朋友,白嘉月也不熟悉,打打招呼就行,真要聊的起来,还是得庄越泽他们。 庄越泽动心了。 还没去过那么高端,那么上档次的地方呢,去见见世面也好。 见庄越泽答应了,白嘉月挺高兴的,三人一边聊,一边往回走。 朗嘉誉也挺高兴。 那天他要帮着邢子墨应酬,没空跟在白嘉月身边,多几个巡捕房的人,也安全一些。 对庄越泽,白嘉月口头通知了一下。 对沈淮就不一样了,白嘉月特意去他办公室,送了一张邀请函。 “沈探长。”白嘉月特别认真道:“我哥哥让我来给您送邀请函,请您参加周六我们家办的聚会。” 这么正规呢,尊称敬语都用上了? 沈淮忍着笑接过请帖看了看。 “好,我一定去,谢谢你哥哥的邀请。”沈淮也认真说:“我在海城认识的人也不多,到时候还请白小姐引荐才好。” 白嘉月爽快道:“没问题。” 沈淮是有能见人的衣服的,西装大衣一件不缺,随便拿出一件来,都上档次,都能直接参加婚礼。 但于英勋庄越泽他们,就差一点了。 如果穿自己的衣服去,人家一看就是来凑热闹的,再一问是白嘉月的朋友,有点给她丢人的感觉。 总不能穿巡捕房的制服去吧,人家还不知道邢子墨是犯了什么事儿,要来一群巡捕房的警员盯着呢。 于是几个人一商量,一起来找沈淮借衣服。 “借衣服?”沈淮看过三个人:“你们……三个人都能穿上我的衣服吗?” 衣服也是分尺寸松紧的呀。 “差不多吧。”于英勋大言不惭:“差也差不了多少,凑和一下,总比穿我们自己的强。” 沈淮也无语了,没办法,只好领他们去自己家里挑衣服。 挑来挑去,于英勋和乔鹏鲲都行,庄越泽略不合身,最终,还是朗嘉誉给他带了一身。 所谓佛要精装,人要衣装,换上一身讲究的衣服,就是不一样,巡捕房的整体颜值一下子就上去了,好像要出道的明星团体一样。 第152章 舞会 聚会是晚上,但是中午花菱纱就出门了,她自己开车,先去转了一圈把庄露接着,然后去了严家。 庄露也很激动,比庄越泽还激动。 之前她虽然在百乐门待过几天,见过歌舞厅的觥筹交错,灯红酒绿,但那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一个是高雅的不得了的地方。 这一天晚上,大概能见到大半个海城的名流贵妇吧。 邢子墨这个钻石王老五啊,虽然至今没有表露出对谁有意思,但喜欢他的人,可不少。 花菱纱和庄露到了以后,就被白嘉月喊上了楼。 周韵非常贴心,知道白嘉月有朋友要来,特别派了个化妆师过来,给几位姑娘化妆,补妆。 白嘉月的衣帽间里,有各色礼服,长裙短裙,旗袍,洋装。和百乐门里提供给舞女的,不是一个档次。 庄露都挑花了眼,看看这个好,看看那个也好。 白嘉月说:“好就多穿几件。” “啊?”庄露想了一下,没明白:“怎么穿?” 一件叠一件吗? “穿一会儿,换一件好啦。”白嘉月说:“正好有化妆师和造型师在,换衣服的时候,也换个发型。” 哪个小姑娘受得了这种诱惑。 庄露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衣服,没有戴过这么漂亮的首饰,被闪闪亮的迷了眼,简直不知道看哪一个才好。 邢子墨在楼下,听着楼上姑娘们嘻嘻哈哈,笑了一下,吩咐佣人送水果点心上去。 朗嘉誉今天也是一身西装革履,站在邢子墨身边。 “小姐在海城,还适应的挺好的。”朗嘉誉说:“也有朋友了。她在巡捕房里和大家相处,真的很开心。” “开心就好。”邢子墨老父亲一般的慈祥道:“只要她开心,我就对得起爹娘了。” 年轻小姑娘的闺中密友,自然也是年轻小姑娘。今晚的聚会,他也特别请了一些名声好的,和白嘉月年纪相仿的小姐,希望她们能认识,相处,成为朋友。 办一场不失礼的聚会,是很麻烦的,有许多琐碎的事情。 好在邢子墨不是第一回办,而是年年办,家里的佣人都熟门熟路了,一点儿不磕碰。 半下午,客人陆续上门。 邢子墨少不了像是只黑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中,和这个打招呼,和那个打招呼。 白嘉月这会儿乖的很。 穿的漂漂亮亮的像是个小公主一样跟在哥哥身边。 被一遍又一遍的介绍,笑的脸都要僵了。 五点半,沈淮也到了,带着于英勋几人,十分威风。 进门和邢子墨客气了几句,几人都看着白嘉月。 “小白……白小姐今天,可真是明媚动人。”沈淮眼睛有点挪不开,但是碍于人家哥哥在场,也不好多看。 白嘉月笑了一下,拉了拉裙边,行了个公主的礼。 沈淮连忙回一个礼。 庄越泽一眼看看躲在角落里吃东西的庄露,自己的妹妹,也是很漂亮的。 “月月,沈探长就交给你招待了。” “好。”白嘉月笑眯眯道:“哥,你去忙吧。” 笑了快一个小时了,脸都要抽筋了。 白嘉月今天的任务,不仅仅是招待沈淮吃喝玩,还要带他认人。 有些人,是邢子墨给沈淮介绍的。但也不至于每一个都介绍,有些人,沈淮不用认识的,但最好知道他是谁,下次见着要认得出来。 还有一些女眷,谁家的几太太,谁家的几小姐,最好是都能认的出来。 但白嘉月认识的也不多啊,想了想,把周韵拽来了。 这场子上,就没有周韵不认识的人。 于是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几个人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个是谁谁谁,那个是谁谁谁。 周韵不但知道她们是谁谁谁,还知道她们的八卦,简直不要太热心。 人到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邢子墨上去说了两句,然后就是舞会。 可惜邢子墨是个单身王老五,没有女伴。 第一支舞,邢子墨是和白嘉月一起跳的。 旁人看着,不免感慨。 邢子墨竟然有妹妹了,邢家竟然有大小姐了,这大小姐,也不知花落谁家。 一曲舞毕,邢子墨便放白嘉月自由活动去了。 在他看来,小孩子哪里耐烦这种场面,跟朋友玩儿去吧。 沈淮难免也有各种应酬,等应酬了一圈好容易闲了下来,一找,人呢? 白嘉月不在,庄露不在,花菱纱不在,庄越泽也不在,于英勋也不在。只有乔鹏鲲在一旁和朗嘉誉聊天。 这几个人,也不知道猫到哪儿玩去了。 沈淮觉得这里暂时也没什么好聊的来,就打算出去找一找。 出了门,一问佣人。 “小姐和几个朋友,上楼顶了。” 沈淮问了怎么上楼顶,也跟了过去。 楼顶莫非有白嘉月的秘密基地吗,既然庄越泽他们能去,那自己也能去。 今晚没有风,倒是也不冷,邢家的别墅最高是四楼,楼顶有一个小花园。 “就在这里。”白嘉月道:“一会儿放烟花,在这里看,视线最好。” 有一种,烟花就炸在眼前的感觉。 沈淮总算是赶上了小团体活动,好险差一点就被孤立了。 “你们溜了,怎么不喊我一个?”沈淮不满意道:“我还在下面找你们呢。” “你不是忙嘛。”白嘉月特别有道理:“我们都是闲人。” 其他几人一起点头。 那可不是。 “我也不忙。”沈淮在白嘉月的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抬头看天:“这地方倒是不错,就算不看烟花,看星星也好。等我哪天,送个望远镜给你。” 满天繁星,要一个天文望远镜才好。 “真的吗?”白嘉月来了兴趣:“你认识星星吗?” “认识呀。”沈淮指着天上,跟白嘉月说星星。 别墅的后院里,热闹不到的地方,有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越过了围墙。 淡淡的血腥味传开。 没一会儿,无数焰火在天空炸开。 在众人的欢呼和焰火噼啪的声音里,有人在尖叫。 “死人啦!快来人啊!” 可惜,他的声音完全被遮盖住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还是沈淮。 他们居高临下,沈淮无意一低头,看见一个人连滚带爬的,冲向了站在别墅大门口看焰火的人群。 第153章 抱着树死的人 虽然在最热闹的时候,大部分人很放松,但所有安全的热闹,都是需要一小部分人警惕的。 今晚来了这么多各界名流,邢子墨当然也不敢松懈。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磕着碰着了谁,都是很麻烦的。即便是跟他不相干的原因,他也没面子。 那人还没冲到人群面前,就从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直接将人抱住。 也是常跟在邢子墨身边的人。 那人一眼认识。 “小张。” 跑出来的人,正是严家的一个佣人,今天在后厨帮忙打下手的一个姓邹的妇人。 “小张。”邹婶子一把抓住小张的手,一脸惊恐:“出……” 小张一把捂住了邹婶子的嘴。 “别喊别喊。”小张一边把邹婶子往外拽,一边安抚:“什么事儿,你偷偷跟我说。” 有邢子墨身边的人,邹婶子也安心了一点,没那么慌了。 两人到了一旁没人看见的地方,小张放开手,邹婶子这才低声说:“院子后面,有一个死人。” “死人?” “对。”邹婶子说:“我亲眼看见的。刚才我穿过院子,想去杂物房放点东西,看见地上一个黑乎乎的,是个人啊,一地的血。” “别急别急。”小张连忙道:“我跟你去看看。” 小张连忙跑过去,在朗嘉誉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朗嘉誉笑容不变,对邢子墨点了点头,跟着走了。 焰火的光芒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没人注意到,朗嘉誉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离开了。 但是沈淮注意到了。 他低声喊过白嘉月。 “小白。”沈淮道:“你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嘉月顺着沈淮的指点往下一看。 朗嘉誉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往后院跑,带头的,是佣人邹婶。 “是有点奇怪啊。”白嘉月道:“我下去看看。” 白嘉月可不是个吃白饭的。 今天家里这么大的事情, 邢子墨肯定要在前面招呼客人,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谁能当家做主做决断,当然是她了。 白嘉月果断说:“你们玩儿着,我下去看看。” 在没有嫂子之前,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是要管事儿的。 于英勋庄越泽一听,都顾不上看烟花了。 “出什么事儿了?”于英勋道:“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你们先看着,有需要叫你们。”沈淮道:“我陪小白去看看。” 他也知道,这种场合,大家难得来一次。 别看于英勋他们在巡捕房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起来,都是年纪不大的小伙子,谁不喜欢热闹呢?还有庄露和花菱纱呢,要是其他人都走了,俩姑娘也待着不安心。 众人没看见刚才的事情,想着这是在邢家,有那么多人,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于是也就没跟着。 说不定是老大带着小白,两个人嫌他们碍眼,想偷偷摸摸出去转转呢。 谁知道呢,反正朗嘉誉不在这里,就没人寸步不离盯着白嘉月。 白嘉月立刻就下了楼,直奔后院去。 邢家这个别墅很大,小洋房后面,有花园,菜地,停车的小广场,还有个小鱼池。 角落里,还有一排杂物房。 杂物房的一边,就是一排树,院子墙。 这地方来的人就非常少了,一般佣人拿点东西,放点东西,白嘉月甚至都没有到这里来过。 不过为了宅子的安全,朗嘉誉是带人检查过每一个地方的。 “就在这里。”邹婶子虽然害怕,但是有朗嘉誉几人陪着,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拎着他们一直往前走。 就在杂物房的墙边,果然有一个人影。 “是个死人,到处都是血。” 邹婶子捂着心口,胆战心惊的靠近:“我开始都没注意到这里有人,是看着地上有血,才发现的。” 这里已经没有路灯了,朗嘉誉叫人将靠近的几间杂物房的灯都打开,照亮了墙边的一片地方。 果然到处都血。 墙上,树上,地上,都是血。 新鲜的血,还没有干涸。 地上的血迹上,有两个鞋印,是邹婶子靠近查看的时候踩出来的。 朗嘉誉立刻吩咐:“不要惊动客人,把这事情告诉老板。然后悄悄告诉兄弟们,加强戒备,小心有人闹事,对方可能有刀或者枪。” 死人了,这是大事。 今天来了这么多社会名流,万一凶手混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得了了。 手下急匆匆的去了,和赶过来的白嘉月沈淮迎面碰上。 “正好。”朗嘉誉一抬眼:“沈探长你来的正好,快过来看看,我要报案。”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是别人来了,为了邢家的面子,朗嘉誉还要遮掩一下,免得造成恐慌。 但是沈淮来了,那不是专业对口吗? 打电话报警都没有那么快。 “对了,赶紧给鲍法医打个电话。”朗嘉誉道:“早知道就喊着鲍法医一起来了。” 那不就齐活了吗,啥都不用管了,他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可惜,鲍俊远家没有电话。 这个年代,电话是个稀罕物,老百姓家都没有,还是沈淮道:“去楼上找于英勋,开车去家里接一下鲍法医。” 朗嘉誉立刻叫人开车去接人。 白嘉月走到了尸体边,从口袋里摸出不知道哪里顺过来的手电筒,照着看。 这尸体,有些诡异。 尸体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挺敦实,从穿的衣服上看,是个家境不错的。 白嘉月迟疑道:“小朗哥,这不是今晚上我们家请的客人吧?我好像没见过他。” “不是。”朗嘉誉毫不犹豫的道:“是从外面翻墙进来的。” 大部分人家院子的围墙,防君子不防小人。 是可以阻止一部分人的,但是真要翻,只要身手灵活些,就能翻过来。 邹婶子没有看见凶手,她看见的时候,尸体已经这样了,碰都没敢看不说,看都没敢仔细看,就吓得一塌糊涂去找人了。 尸体的造型非常古怪。 院子边,是一棵有一些歪斜的罗汉松。 外面庭院会见到人的树,都打理的很好,这边因为是后院,不会有人来,难免有些偷懒,这罗汉松不知何时被风吹倒了一半,就倒着长了。 尸体就趴在树上。 这么样看不见明显的伤口,不知道死因。 但是血,从尸体上流下,流了一地。贴着胸腹的衣服是被血浸透的,树干上的血,滴滴答答的落下。 这一定是一个非常大的伤口,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出血量。 白嘉月突然有些怀疑:“尸体为什么能趴在树上不倒?这个倾斜度不够吧?” 第154章 杀人的行家 虽然树是有些倾斜,一个活人靠在树上,抱着树干,自己用一点力气,是可以靠住呢。但自己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的情况,肯定会倒下来的。 这树虽然挺粗,但也没有粗到可以趴着一个人不往下滑的地步。 众人围过去,仔细的看。 果然,这尸体不是自然落在树干上的,是被绑在上面的。 死者穿的是件风衣形式的外套,有一根长长的衣带。这根衣带现在被解了下来,绕过了死者的两只胳膊,然后缠在树上,在树干的另一边,打了个结。 “奇怪了,这凶手是在干什么?” 白嘉月绕着树转了一圈,树上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是地上,隐约有两个鞋印。 朗嘉誉走到墙边,检查了一下,说:“凶手是从这里离开的。” 墙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印子。 沈淮过去看了一下。 “看样子,凶手是个练家子。” 正常人翻墙,两手抓着墙头,脚在墙上蹬一下,借一下力,往上一跳。要是墙有点高,可能还要助跑一下。 这一下本该是非常沉重的,但是凶手留在墙上的脚印,却很少,看着很轻盈。 有脚印,但是没有特殊花纹,像是布鞋的鞋印,这鞋印,也就失去了追寻的价值。 “好像是有什么仪式一样?”白嘉月道:“人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绑在树上,还绑在我们家树上?我们家的树,犯了天条吗?” 朗嘉誉沉声道:“我去那边看看。” 说话间,他便潇洒利落的上了墙,翻到了对面。 “这边有进去的印子,但是,也只有一个人的。” 朗嘉誉又回来了。 这下,气氛更沉重了。 如果是追杀,一前一后,一个追,一个跑。死者走投无路,跑进了院子,凶手跟着进来,杀了死者。 这说的通。 可只有凶手一个人进来的脚印,比出去还沉重,那人是背负着重物进来的。 这个重物,很可能就是死者。 背着一个男人过高墙,动作流畅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这个凶手,很可能已经将死者打昏或者打死,然后他看着,进入院子。 在院子里,将死者杀害,绑在树干上,然后才离开。 此时所有人都在院子里看焰火,如果不是佣人正好过来取东西,一时半会儿都不会被人发现。恐怕要等到夜深散场,整个邢家彻底整理打扫的时候,才会被发现了。 那是今晚,甚至是明天的事情了。 这事情,是冲着邢家来的。 邢子墨匆匆的来了,了解了一下情况。 沈淮道:“邢老板,你认识这个人吗?” 邢子墨仔细的看了看。 “不认识。” 邢子墨的手下,也没有一个认识这个人的。 他为什么非要死在邢家的院子里,绑在树上,有什么说法? 外面还很热闹,邢子墨道:“这里的事情就麻烦沈探长了,我暂时还过不来,朗嘉誉,你协助沈探长,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听沈探长调遣。” “是。” 沈淮任劳任怨。 “放心吧,邢老板尽管去忙,这里我来处理。” 他们此时多少是有一点庆幸的。 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凶手杀人之后,就翻墙离开了,并没有往前面去。 要不然的话,今晚上这个聚会是彻底开不下去了。一屋子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凶手混在他们中间,不管是伤了谁,还是怀疑谁,都不好办。 邢子墨在海城确实有头有脸有势力,可海城毕竟不是姓邢的,他也不能一手遮天。 邢子墨匆匆走了之后,沈淮跟朗嘉誉商量。 “虽然从目前看,凶手是翻墙离开了。但毕竟只是我们的推测。万一凶手不止一个人,有上门的人接应呢……” 朗嘉誉忧心忡忡的点头。 沈淮道:“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有名单的,不怕他们跑的,这个都好说,就怕有浑水摸鱼的,你还是要将宅子彻底搜查一遍,免得藏着什么人,闹出危险来。” 邢子墨就罢了,白嘉月还在宅子里住着呢。 那么大的地方,好几层楼。边边角角柜子里想藏个人真是太简单了,白嘉月总不能晚上睡觉,边上也站几个保镖吧。 “是。”朗嘉誉也很担心:“我会注意的。” 这事情,不能掉以轻心。 邢家这些年虽然做的生意都是正经生意,但谁敢说没结过仇呢? 于英勋庄越泽几人都赶过来了,加上邢子墨的人,一边暗暗的检查整个宅子,一边等法医。 四十分钟之后,鲍俊远到了。 焰火早已经放完,已经十一点了,有些人开始散了,年纪大的年纪小的,精神熬不住了,要准备准备休息了。 邢子墨站在门口,和这个道别,和那个约下次见面,强颜欢笑。 有敏锐的人察觉到了邢家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但是邢子墨不说,就是不想让大家知道的意思,也就不好问。 不过谁也想不到,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鲍俊远匆忙的跟着于英勋进了后院,一边揉眼睛一边感慨:“好吃好喝不叫我,半夜有活儿没忘了我,你们可真是好兄弟。” 鲍俊远比较养生,除非加班干活儿,不然的话,九点就上床睡觉了了。于英勋赶到家里的时候,刚刚睡着,然后被残忍的喊醒了。 于英勋还不忘为白嘉月说两句公道话。 “鲍法医你这就瞎说了,可不是没喊你,是你说怕吵,睡觉早,不来的啊。” 鲍俊远撇了撇嘴,好吧。 白嘉月没有厚此薄彼,他也只是想吐槽一下被打扰的睡眠罢了。 死者平躺在地上,凶手确实很凶,他几乎剖开了死者的胸腹。 很长,很深的一道口子。 从胸腔一直到腹腔,要是再深一点,只要人一动,心肝脾肺肠子都要掉出来。 “绝对是个熟手,行家。”鲍俊远道:“这一刀从上到下,一气呵成,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一般人下不去这样的手。” 一个杀人的行家,又是个练家子,这事情,更危险了。 鲍俊远粗略检查之后,巡捕房也来了人,几个人一起,将尸体先运送回去,进一步尸检。 邢子墨,也终于将今天的最后一个客人送上了车。 看见车出了院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邢子墨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吩咐了一声关门,转头往回走。 第155章 借住一下 邢子墨虽然在海城能量巨大,但是很遗憾,他也不能从死者身上,看出更多。 尸体被鲍俊远带走后,现场暂时拉了绳子保护起来。 暂时看不出什么,但现在是晚上,光线不好,肯定要保持原样,明天白天再来看一遍。 众人一起坐在了客厅里,一起看着邢子墨。 邢子墨被大家看的心里发毛。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邢子墨无奈道:“这人我真的不认识,我一直是个本分老实的生意人,与人为善,在外面也没什么仇家……” 邢子墨一边说,一边看大家,当看见妹妹都不太信任的目光时,更郁闷了。 白嘉月毫不客气的道:“不是你的仇家,总不能是我的仇家吧?” 竟然非常有道理。 邢子墨也不装了,陷入了认真的思考。 “仇人……也不是没有。”邢子墨在心里写写画画:“生意场上,你赚钱了,难免有人看你不顺眼。但要说在我家里杀人,不至于……而且,要是跟我有仇,那也是对我动手,在我家杀人,这算是哪门子威胁呢?” 杀的还是邢子墨不认识的人。 这叫什么威胁?威胁了谁? 这一点,确实是很奇怪。 今天邢家所有的人,佣人,帮厨,工人,保镖,都让他们辨认了死者,也回忆了晚上的所有过程。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人认识死者。 沈淮道:“死者尸体已经运回巡捕房了,明天我会给他拍照,然后张贴告示,希望可以找出他的身份。” 找出身份,就离真相近了一大步。 这事情虽然大,但已经发生了,大家就算晚上不睡觉也没有用。 又商量了一阵子,沈淮道:“今天大家都累了,早些休息吧。明天等法医的验尸结果出来,我再来看一遍现场。” “好。” 邢子墨起身送客。 不过今天晚上,他也没打算在这里住了。 他不怕鬼,但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个人,这不是好事。君子不立危墙,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邢子墨道:“月月,在这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也别在这里住了,跟我去百乐门……不行,感觉百乐门也不太安全。” 人人都知道百乐门是邢子墨的地盘,如果真是来找麻烦的,能找到家里,也能找到百乐门。 邢子墨是不会害怕躲藏的,但不能让白嘉月冒险。 一时间,他还真有些为难。 也不好去关系好的人家借住,那肯定是有地方的,但要是把凶手引过去了呢,不是害了人家吗?那也不合适。 邢子墨犹豫了一下,道:“要不然,你先在巡捕房住几天?我记得你们那儿,是有宿舍的吧?” 白嘉月无语了。 虽然有,但巡捕房里可没有女生宿舍。 而且,也没有单人间。 都是集体宿舍一样的四人间,六人间,甚至还有大通铺。自己一个人住那里,也不太方便啊。 邢子墨有点郁闷,挥了挥手:“再不然,先住就海湖酒店吧,朗嘉誉你去包一层楼下来,多带几个保镖。” 海湖大酒店是海城最好的酒店。 但这也太夸张了,白嘉月想想一层楼只有自己,就觉得更恐怖了。 但哥哥不给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是不会放心的。 沈淮本来是打算走的,听着兄妹俩商量,便站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说:“要不然的话,去我那里住。” 大家顿时都看了过去,其中邢子墨的眼神不太善良,跟看死者的差别不是太大。 “别误会。”沈淮连忙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巡捕房里确实住着不方便,白小姐一个人住酒店,也不放心。我那里有地方,白小姐住过去,我也可以照应的,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让……” 花菱纱举手。 “我可以住过去,陪着月月。” 本来花菱纱是强烈邀请白嘉月去她家住的,但是这种情况,白嘉月肯定不愿意去。万一真被人盯上了,把凶手引过去,那就罪过大了。 这下好了,沈淮那冷冷清清的地方,一下子要热闹起来了。 “不用你陪。”白嘉月道:“你不回家你爹要着急的,你之前刚出了事儿,可别叫他们操心了。” 自从花菱纱上次被绑架后,花家的人就有点惊弓之鸟,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花菱纱觉得,这关键时刻,好闺蜜就该挺身而出,但想到自家爹妈,又有点纠结。 要是陪白嘉月住旅馆也就罢了,可现在是住到一个陌生男人家里去,就算不是单独相处,也有点不好解释。 花菱纱父母,比较传统一点。 最终,还是庄越泽说:“我去。” “你去?” 你一个大男人,去了也不好吧。 庄越泽拽过自己的妹妹。 “让露露也去。”庄越泽说:“这样就好办了。” 庄露是愿意的,她一直没说话只是觉得自己和白嘉月的关系,不像是花菱纱和白嘉月那么密切,她怕白嘉月不愿意让她陪。 说到底,花菱纱的身份和她们有差别,多少是有点自卑的。 当然白嘉月从不会因此看不起谁。 她们学校里,做生意的人家,当官的人家,普通人家,什么家庭的学生都有,大家一视同仁,没有什么瞧不起的。 当下,就这么定了下来。 花菱纱乖乖回家,但是要保密,这事情,暂时不能对任何人说。 邢子墨去百乐门住几天。 白嘉月跟着沈淮去他家,庄越泽和庄露也一起过去。 沈淮前阵子买的也是个小洋房,房间管够,客房也有好几间,大家去了都有地方。 临走的时候,沈淮正色道:“邢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白小姐的。” “麻烦了。”邢子墨道:“朗嘉誉,你也跟着。” “是。” 几辆车,浩浩荡荡开出了门,邢家大宅里的佣人这两天也各自回家,放假休息几日。只剩下几个保镖守在宅子里。 在一些案子里,凶手是会重返现场的,这里不可能留下一个空宅子。 但是邢子墨身边的保镖手下,都是有枪的,任由凶手是个什么样的练家子,只要敢来,就能拿下。 第156章 最后的晚餐 庄越泽家住的还挺远,也不用回去拿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了。 沈淮拿了自己没用过的给庄越泽,朗嘉誉和白嘉月收拾了两个行李箱带着。 白嘉月还多带了一些,可以分给庄露一起用。都是年轻小姑娘,身材也不会差太多。 于是沈淮来的时候,一辆车空荡荡。 走的时候,一辆车满满当当。 沈淮的房子,在清河南路十二号的小洋房。他一个人住,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巡捕房,也就没请佣人在家里住着。 只有一个婶子,白天过来收拾一下房间,打扫打扫卫生。如果沈淮留了纸条,就做两个菜放进冰箱里。如果没有留纸条,就不做。 今天晚上沈淮是要去邢家聚会的,估摸着回来会很晚,就没让佣人做菜做饭。 他想着,虽然这种场合一般吃不饱,但毕竟是白嘉月家,要是真饿了,也是可以开小灶的吧? 白嘉月总不能饿死自己的上司。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但沈淮没顾得上吃饭,大家都没顾上吃几口东西。 进了家门,放下行李,沈淮带他们看房间。 楼下有两个客房,庄越泽和沈淮住。 楼上有两个房间,主卧让给两个姑娘住。次卧让朗嘉誉住。 朗嘉誉也不客气,他不在乎住那个房间,但是他是有使命在身的,如果不是实在不方便,甚至想在白嘉月房间里打地铺。 这一点,就算是沈淮也不能比。 没有佣人在,大家自己收拾房间,收拾妥了一圈在楼下坐着,也不知是谁,肚子里咕噜了一声。 其他人没有笑话他,因为大家都饿了。 白嘉月道:“沈哥,你家里有点什么吃的没有?” 都行,不挑。 这么晚了,也懒得出去吃饭了,也不想打电话点餐。 沈淮一个单身汉,又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家里还真没什么吃的,找半天找到半盒饼干,还有点水果。 “不行我去买点吃的吧。” 本来今晚就够累的了,要是饭都吃不饱,说不过去的。 朗嘉誉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夜色。 “太晚了,还是凑合一下吧。”朗嘉誉说:“厨房里不能一点吃的都没有吧,我看你有冰箱。” 冰箱在这年代是个稀罕物,达官贵人家才有。白嘉月家里就有,但是庄露见都没见过。 听朗嘉誉这么一说,庄露也道:“要是有米面什么的,我来做,我做饭可好吃了。” 庄越泽,庄露,甚至朗嘉誉,都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厨房里的活儿都门清,多多少少都能做点。 白嘉月不行,在家有佣人,学校吃食堂。 沈淮也不太行,没有机会下厨。 于是厨房三人组走进厨房,这里找找,那里找找。 庄露打开冰箱,伸手在里面探了探。 “哇,这里真的是凉的。”庄露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我听说过冰箱,但是从没见过。听说这东西夏天也是这么凉,还能结冰,东西放里面都不会坏。” “是。” 朗嘉誉一边应着,一边在里面翻翻找找的。 真的找出了几包挂面,还有佣人做饭没用完的几把素菜。 “还有鸡蛋。”庄越泽道:“行了,够吃了。” 当下,三个人挽起了袖子,洗菜的洗菜,烧水的烧水,打鸡蛋的打鸡蛋。 很快,一大锅面条就出来了。 虽然都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但白嘉月和沈淮吃的都挺满意。 吃了两口,沈淮说:“嗯,挺简单的,我也学会了,下次做给你们吃。” 白嘉月说:“一会儿吃完,我来洗碗。”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但白嘉月还是没洗上碗,吃完饭,沈淮自觉主动的收拾,卷袖子。 开什么玩笑。 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妹妹,来你家做几天客,还要洗碗?这事情要是邢子墨知道了,当面不会说什么,转身就得骂他。 白嘉月挺不好意思的,只好在一边陪着,把沈淮洗好的碗甩甩水,一个一个的放进橱柜里。 吃了一顿热乎的,人舒服多了,白嘉月又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叮嘱了几句,洗澡睡觉。 虽然睡得晚,但第二天大家都起了个早。 心里有事,睡不着。 白嘉月下楼,第一件事就是给邢子墨打电话,既是报平安,也是担心。 打完电话回来,沈淮已经买了一堆早点回来。 一边吃,一边安排。 鲍俊远昨天是连夜验尸的,现在可能有什么收获了。吃完早饭,先回巡捕房,然后再去邢家,重新看一遍案发现场。 鲍俊远果然忙了半个晚上,白嘉月他们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呼呼大睡。 “醒醒。”于英勋毫不犹豫的把人摇醒:“起来干活儿了。” 鲍俊远一下子惊醒,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摸索着戴起眼镜。 命苦啊,哎,看沈淮他们几个,就是吃饱喝足了的。 好在白嘉月笑眯眯拿出个袋子。 “鲍法医辛苦了,给你带的早饭。” 鲍俊远接过来一看,呦,这早饭可不便宜,他决定原谅这个世界里。 沈淮正色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有。”鲍俊远拿起一旁的记录:“除了昨天说的那些,根据死者的身体状况,我确定他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 “对。”道:“但是,不是一直有钱,是个年轻时落魄,后期发达的。” 白嘉月奇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身体各器官的情况。”鲍俊远道:“比如看牙齿,死者的牙齿有很严重的磨损,这就证明吃的东西比较粗糙。但是呢,他镶了金牙,镶嵌的技术十分好,可见是花了大价钱的。” 白嘉月明白了。 鲍俊远道:“我从他的胃里,取出来一些没有来得及消化的食物残渣。这些残渣里有一些虾壳,壳上有少量紫色的叶子碎片,据我所知,海城有一家叫望月酒楼里,有一道名菜叫紫苏椒虾,炸的很酥脆,可以连壳一起吃。” 这家望月酒楼,巧了,离邢家不远。 也就是说,受害者当天晚上,可能在这个饭馆吃的晚饭,吃完饭没多久,就被害死了。 照片已经拍了,也已经洗了出来。 沈淮让大家拿了照片,去酒楼和周边的地方问一问,是否有人认识死者,自己还要再去一趟邢家大宅。 第157章 有一套房子 邢家的院墙,保持着昨天的模样。 一个夜晚过去了,血迹都吹干了,滴滴答答的,有些恐怖。 昨晚上留守老宅的保镖都是一夜未睡,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去望月酒楼的人,有一些收获,但是不多。 因为是昨天发生的事情,酒楼的掌柜和伙计都还记得,确实有这一位客人。 “一个人来的,吃饭喝酒,看着是不差钱的主,穿的一身绸缎棉袍,点菜的时候很豪爽,让招牌菜尽管上,不嫌贵。” “对了,他不是本地人,有点南方口音,但是不重,听不出来具体是哪里的。” “他一边吃饭,还跟我们打听这附近哪里有住宿的,要档次高一点的。我就给他推荐了湖海酒店。” 掌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我在湖海酒店有熟人,介绍人过去住宿,能拿点回扣。” 掌柜的还不知人已经死了,估计还在盘算着,有多少回扣。 巡捕房的人听掌柜说了一通之后,只觉得可惜。 这是先吃饭,后住宿,吃饭的地方不会问姓名身份,所以也不知这人是谁。要是先住宿再吃饭,住宿的地方,就会有住客资料了。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住店,自始至终,没有和第二个人来往,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且,是比较轻松的。 于英勋不死心的问:“掌柜的,你就没跟他多聊几句?没问问他来海城,是干什么来了?走亲戚啊,还是谈生意啊?” “没有。”掌柜很抱歉,然后后知后觉:“这人……是有什么问题吗?他不是犯了什么事儿吧?我和他可没关系,真没关系啊……” 于英勋拍了拍掌柜的肩膀。 “别怕,没说你和他有关系,就是随便问问。” 然后于英勋在柜台上拿了张纸,写下一串数字。 “要是有别人过来问这个人,别出声,把人拖住,然后给巡捕房打电话。” 掌柜连忙应着,小心翼翼的把纸条收了起来。 除了望月酒楼,他们也走了周边的一些店,给店里的老板和伙计,看了死者的照片。 但是很遗憾,这个人没有进过其他店,大概来了海城,就直接吃饭来了。 还没等到住店,就被杀死了。 从最后一家店里失望的出来,白嘉月道:“死者既然不是海城人,又要住店,那肯定不能是甩着膀子就来了吧。他总要带点行李……可是望月酒楼的掌柜说,他没有行李,一个人,连个包都没有拿。” 这就很奇怪。 出远门的人,总是要带行李的,多的不说,几件换洗衣服总是要带的吧。 没钱的,用块大布一包,就是行囊。有钱的,各种各样的皮箱,看着就有档次。 沈淮刚来海城的时候,就是一切从简,打算衣食住行都在海城重新置办,那也带了好几个大箱子。 完全不带行李,是什么意思? 沈淮突然停下脚步。 “他在海城有宅子。” 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有宅子,宅子里什么都有,所以不用带东西。直接去住就行。” “可是……”于英勋道:“他问了酒店啊,要是有宅子,何必问酒店?” “那未必。”沈淮道:“昨天晚上,小白不是也打算去住酒店吗?” 这比喻虽然很奇怪,但竟然很有道理。 有宅子,不代表宅子就一定能住。 他是从外地来的,有外地口音,很可能曾经在海城住过一段时间。 有钱,置办过宅子,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 如今回来,想着海城我有家呀,有房子,什么都有,当然不用大包小包的带行李。 没想到回来一看,什么都没了,没办法,只好住酒店了。 好在有钱,所以也没什么郁闷的,开开心心吃吃吃,舒舒服服住酒店。 虽然什么都没带,但只要带了钱,住进酒店之后,酒店自然什么都能给你安排妥当,无需操心。 于英勋道:“昨天的尸体上,可是什么都没有,一个子儿都没有。该不会是抢劫杀人吧?” 死者身上,真是干干净净。 不但一点钱没剩下,连一块手帕都没剩下。 所有能掏走的都掏走了,他们都怀疑,这是凶手不知道死者嘴里有金牙,要不然的话,金牙都要拔走。 白嘉月苦了脸道:“要是抢劫杀人,为什么要在我家杀呀?” 众人都沉默下来。 这一点,至今不能解释。 今天这一通查访,虽然有所收获,但这收获,也没有飞跃的进展。 海城很大,房子很多,在没有一点指向性的情况下,这房子也无从找起。 沈淮沉吟道:“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大海捞针了。” 把死者的照片多打印几章,按照区域,一块一块的去问吧。 沈淮道:“先挑好房子问。” 于英勋奇道:“难道不是先挑差房子吗?鲍说,死者以前可穷可穷了。” “那是以前,而且很可能是小时候。”沈淮道:“死者既然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可见他在海城的房子里的衣服,是可以让现在的他接受的,那就不会太差。要是以前只剩下破衣服破袄子,他能不带衣服吗?” 这么说,也有道理。 于英勋挠了挠头,安排兄弟们干活儿。 沈淮和白嘉月去了百乐门。 巡捕房这边没有什么线索,不知道邢子墨有没有什么发现,两边总要碰个头。 邢子墨这一天也没闲着。 他干了一件特别实在的事情,将可能和他们家有仇的,一个一个都写了下来。 然后派人一家,一家的去查。 当然是偷偷摸摸的查,就算是邢子墨,也不能在大街上喊一声,有仇冲我来! 白嘉月和沈淮来了,邢子墨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坐下。 这么熟悉了,也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 沈淮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看看。 “怎么样?邢老板可有什么发现?” 邢子墨揉揉眉心,摇头。 “真没有。别说我手上没有,就连我爹……我都找叔叔伯伯问了,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啊。” 法制社会,生意人家,哪来那么多仇。 正说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邢子墨接了电话,应了一声:“嗯,沈探长在我这里。” 沈淮很奇怪,竟然有电话打到邢子墨办公室来找沈淮,这行踪摸的挺准的。 打电话过来的是于英勋。 于英勋开口便道:“老大,又死人了。” 第158章 血衣 沈淮一听这话,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 海城的治安就这么差的吗?一个刚死完,又死了一个?难怪上一任探长年纪不大就一把年纪的样子,原来都是熬出来的。 于英勋下面说的话,让沈淮的脑袋更大了。 “今天,我拿着照片,在城东搜索,挨家挨户的问,看看有没有见过受害者。还真给我找到一家。” 沈淮忙道:“什么人家。” 听沈淮说的是案情相关,白嘉月已经凑了过来贴上了耳朵。 邢子墨虽然多少矜持一些,也竖起来耳朵。 于英勋说:“问的是城东东起街道上的一个人家,说是好像见过这个人,还是他年轻的时候,估摸着,能有二十几年了。” “老人家记性好,说这人之前住在他们家隔壁的一个小院子里。是个四合院,不过深居简出,只见过两回。” “再后来, 就换了个人住,一直住到现在,那人是个光棍,也没有娶妻生子,常出门,回来就窝在家里,虽然是左右邻居,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反正,听着就是一副不太正常的样子。 “我们就去隔壁找人,院子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开始我们还以为人不在家,但是绕到院子后面,想看看有没有后门的时候,从后门院子看过去,地上有血。” “我们就砸门进去了,那人死在院子里,跟上一个死者一样,被开膛破肚,捆在一棵树上。” 于英勋说完,房间里的人都沉默了。 现在,已经不是一起凶杀案,而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了。 凶手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第一喜欢开膛剖肚,第二,喜欢将人捆在树上。 沈淮道:“检查过死者家里了吗?有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没有。”于英勋道:“我们问过邻居,只知道他姓傅,以前叫小傅,现在叫老傅。我们检查了他家里,家里很乱,但不是被人翻动的乱,应该是平时过的就比较邋遢,不太收拾。也有些钱,凶手应该不是为了劫财。” 一个单身汉,又没有正经工作,住的地方乱一点也很正常,这没什么奇怪。 顿了顿,于英勋又道:“死者的外衣没了,只穿了里面衣服。外面的衣服整个宅子都没找到,可能被带走了。” 问了大概情况,沈淮带着人急匆匆的去了现场。 邢子墨就没有跟过去了,巡捕房有自己的人,他虽然关心这事情,但跟着跑东跑西不合适。 白嘉月到的时候,巡捕房的人也到了,法医也到了。 “和昨天晚上死的那个,一模一样。”鲍俊远说:“从伤口看,凶手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凶手,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凶手,总比两个凶手好。 如果处理死者尸体的方式是一样的,凶手却不是一个凶手,那就更麻烦了。 一个凶手,再凶,也比两个凶手好。 白嘉月围着树转了一圈,说:“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件事情跟我家其实没有关系,凶手只是单纯的喜欢树。他只是喜欢我们家的那棵树?” 虽然有点牵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于英勋脑洞大开。 “莫非凶手是个伐木工?或者,他的亲人,是被这几个人用棍子打死的?所以让他们死前抱着树?” 十分奇怪,但是凶手的脑子,一般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 “好在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人的身份。”沈淮道:“仔细查一查这个姓傅的,到底是什么人。” 拥有这么大的一个宅子,总不能无名无姓,总是有身份证明的。 很快,和这宅子有关的一切都查出来的。 这宅子,不是这个姓傅的人的。 也不是他租的。 这个房子的房主,姓羊,全名羊蕴藉,祖上发达过,但是到了他这一辈,就落魄了。 做点小生意艰难度日。 最后的家底就是这个院子。 海城的房子,地段又不错,真要是卖了,是能卖不少钱的。 可是羊蕴藉不愿意卖,说这是祖宅,要是卖了,死了以后没脸见祖宗。 几十年前的事情,虽然久远,但老邻居还是有些印象的。 后来,家里实在困难,他自己没饭吃,老婆孩子也没饭吃,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说要出去做生意,有一笔生意,要是成了,那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然后羊家就走了。 过了一年半载,现在住着的这个姓傅的,就搬来了。 他有钥匙,来的时候熟门熟路,大家没有过怀疑,都以为是租了羊家的房子,或者是朋友,借着住的。 一住,就是二十几年,直到现在。 “所以这房子,现在还是羊蕴藉的,羊蕴藉和二号,肯定有关系,只是不一定有什么关系。” 一号受害者,就是羊蕴藉。 二号受害者,只知道姓傅。 凶手,最关键的凶手,现在却毫无音讯。 沈淮道:“我记得海城的租房手续还是比较严谨的,去查一下二十年前,这个房子有没有办理过租赁手续。” 正规的租房手续,是需要房东将正副租约送去商务总会查验盖章,并照录一份,然后送去巡警局备案的。 但不是家家户户都会这么干。 特别是私人的小房子,大家都懒得费那么大的劲儿,房子给了,有些还写个合同,有些合同都不用,到点给钱就行。 如今想到去查一查,能查到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出了巷子,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众人都有点担心。 第一个,第二个,会不会还有第三个? 回了巡捕房,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朗嘉誉。 “你们可回来了。”朗嘉誉大步迎了上来:“沈探长, 快跟我来。” 沈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木盒子,放在桌上,里面,是一件沾了血的衣服。 朗嘉誉道:“有人给家里送了件衣服,老板说……估计跟这次的命案有关,就让我送过来了。” 众人这一刻都觉得有点惊悚。 沉默片刻,沈淮缓缓道:“确实有关,我们刚刚发现了二号死者,他的外衣,被脱掉了,也和一号死者一样,开膛剖腹,绑在树上。” 白嘉月忧愁的叹了口气。 第159章 洋房 当第二个死者,死在跟邢家老宅毫不相干的地方的时候,白嘉月还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个意外。 可现在这么看,那就不可能是个意外了。 扛不去邢家的尸体,也要送一件血衣过去。 沈淮道:“这衣服是谁送去的?” “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朗嘉誉道:“他说,是一个叔叔给了他几个铜板,让他送的。” 五六岁,这太小了。 沈淮不太有希望的说:“那孩子,查了吗?” “查了,就是路边商户在外面玩儿的孩子。年纪太小也说不清楚,就说是个叔叔,穿的挺多的,也看不清楚脸,别的,也就说不出了。” 要是个大人,还能细细的问一问。 这么大的孩子,估计只分得清男女。除非这人有什么特殊的,叫人看一眼就被吸引住的地方,要不然的话,很难留下什么印象。 又没见着脸,下一次见着,小孩估计是认不出他的。 凶手之所以叫个孩子去送东西,自然也是想清楚这一点的。 “挺好的。”白嘉月说:“至少可以确定,凶手是冲着邢家来的。” 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朗嘉誉送了血衣,说清楚了情况,便回去了。这几日邢子墨身边事情也多,他也挺忙的。 这边有沈淮承诺了保护白嘉月,邢子墨也比较放心。 凶手虽然杀了两个人,但没有对邢子墨下手,这事情就算最终是针对邢家的,估计也不是邢子墨结下的梁子。 虽说杀鸡儆猴吧,也得杀猴认识的鸡才行。 杀了一个又一个,都是邢子墨不认识的人,这有什么意义? 很快,去查房屋租赁消息的人回来了。 什么也没有。 这房子,不是用正规手续租出去的,两个受害者,应该是朋友的关系。所以才会一个将房子给另一个住。 羊蕴藉是海城人,可是离开又回来,却有了南方口音,可见这二十几年,是实打实的离开了。 沈淮道:“俗话说的好,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这乡音,是很难改变的,按理说,一个人出去,无论多少年,都应该还是原来的口音。” 羊蕴藉是海城人。 他就算二十来岁的时候穷困潦倒,不得不出去谋生,也应该还是海城的口音才对。 怎么就是一口南方的口音,让饭馆掌柜听了,认定不是本地人呢? 白嘉月道:“那简单,特意学过。” 特意学了,但毕竟是后天学的,所以学的也不是很明白。饭馆掌柜听了,才会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有什么活儿,是要刻意学口音的?” 众人都回答不了。 沈淮道:“庄越泽,去查一查二十年前,也就是羊蕴藉离开海城的时间前后,南方有什么流行的行当。” 有点大海捞针了,但是也没办法。 庄越泽最近恶补文化课,已经认识不少字了,要是刚进来的时候,查资料,真是要了命了。 白嘉月想来想去,说:“我去查查我家。” “嗯?” “既然凶手盯上我家了,总是有原因的。”白嘉月说:“我也查查我家的宅子。你看……凶手没杀我哥,也没杀我……但是把尸体和血衣,都送去了我家,这事情说不定和我们没关系,和房子有关系呢?” 这倒也是一个思路。 沈淮看了看时间。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朗嘉誉最近抽不开身,我就兼职给你做保镖和司机。” “行。”白嘉月特别爽快:“那小朗哥这个月的薪水给你。” 十个大洋,绝不反悔。 沈淮:“……你还挺大方。” “对了。”白嘉月打开她的包包,又从里面摸出几个大洋,放在沈淮手里。 沈淮不明白:“这是什么?” 白嘉月说:“我这几天住在你家,住宿费。” “……”沈淮认真道:“你真挺大方的。” 手里的几个铜板,程光瓦亮。 “我一个月就十个大洋,这就不少了。” 一个月十个大洋,平均三天一个,白嘉月给的钱,都够住半个月了,真是特别大方。 沈淮只好收了钱。 收了钱,就要提供相应的服务,好在昨天他已经给佣人打了招呼,以后晚上都得做菜,还得做的丰盛一点,最好再做点点心,买点水果。 就算这几天忙,晚饭在外面吃,回去也可以吃宵夜的。 当然,给她加钱。 众人分头去做事,白嘉月和沈淮带着于英勋,去找邢子墨。 邢子墨一天见了两回沈淮,不是特别待见。 但是又没办法,只好在百乐门招待了白吃白喝的几个人。 吃完饭,白嘉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我们的房子?” “对。”白嘉月道:“哥,你说我们家这房子以前有什么故事吗?” 邢子墨虽然比白嘉月大几岁,但是有记忆,也就多那么几年。事实证明多的那几年毫无用处。 他生下来,就在现在这宅子里,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爹确实不是在这里长大的。”邢子墨说:“以前的事情,我打电话问一下管家。” 管家很快联系上了,这两天邢子墨也给他安排了休假,一把年纪别在宅子里担惊受怕了。邢子墨让她去了一处海边洋房,带几个佣人去,休息休息。 大户人家的管家,都是从年轻干到老,跟了几代人的,虽然是管家,但不会当佣人,都是当自己的家人一样。 “你说咱们家的宅子啊。”老管家很自然的说咱们家:“那是老太爷年轻的时候,从朋友手里买的。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我都还没进府呢。” 又是一群人,凑在电话机边听。 “知道是从哪家买的吗?具体有多少年了?” 管家说:“少说也得六七十年了。具体的时间,怕是要回去翻翻老太爷留下的账本才知道了。” 那账本,可不是普通的账本,都已经发黄,发霉了。 白嘉月突然道:“不对啊。” “怎么不对?” “这小洋楼,七十年前就有了?”白嘉月道:“不可能吧,七十年前,海城就时兴这款式的房子了?” 大家都愣了一下。 还真是。 海城虽然一贯繁华,但洋房是从外面传来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十年的光景。再往前,再大户的人家,也不住洋房啊。 第160章 谁在召唤 管家说:“哦,对,大小姐不说,我都没说清楚。是这片地,但当时还不是这个小洋房,是一片老宅子。” “什么样的?” “就是个三进的宅子,破破烂烂的。”管家说:“邢家在海城几代人了,住的地方多,开始并没有住这里。后来,说这地段好,就把老宅子拆了,那时候流行小洋房,就跟风盖了别墅。” 然后,就阖家搬了过来。 果然年纪大的人,知道的多。 但是众人听着管家说起这些,都觉得很失望。 二十年前的事情都查不明白了,七十年前的,去哪儿查。 邢子墨道:“那你知道这宅子是谁手里买的吗?” “这我也不知道,但是书房里不是有很多单据吗,我估计那里头有。” 七十年,已经超出管家的年龄了,他也爱莫能助。 挂了电话,邢子墨直接起身:“沈探长,跟我回去一趟吧,我们家书房里,确实有很多地契票据什么的。” 邢家的宅子,留了十二个保镖,真枪实弹,轮番看守。 至今为止,除了有人送上一个盒子,其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邢子墨带着两人进了书房。 打开一个保险箱。 里面是好几个锦盒。 白嘉月顺手就拿了一个,刚拿起又放下了,死沉死沉的。 邢子墨笑了一下,把盒子盖子打开一点。 里面黄灿灿的都是金块。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邢子墨是居安思危的。 这个世道也不太平,别看邢家家大业大,真要乱起来,房子厂子都带不走,票子也会不值钱,只有黄金是硬通货。 邢子墨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轻飘飘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一张的票据。 很多都有年头了,虽然保存的不错,也已经泛黄。 三个人一张一张的看过去,终于找到了一份古老的房契和地契。 契约书上签名的两个人,一个是白嘉月的爷爷,另一个,那龙飞凤舞的签名让三个人好一阵子辨认。 “好像是,钮正豪。”邢子墨也不太确定:“看这三个字,是有些像吧。” 白嘉月和沈淮都点头。 “但这宅子不是买卖的啊,是转让?”邢子墨道:“我看过买卖房屋的地契,会把金额也写上去,但是这一份,只写了由谁转给谁。” “对。” 邢子墨自然知道买房子的合同什么样子,他这些年在海城,可没少买房子和地。 不是买卖,那为什么要给那么大的一片宅子呢? 送的? 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沈淮沉吟一下,道:“恕我直言……我想问问,七十年前,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不是做什么坑蒙拐骗的事情吧? 海城如今这些有钱人,有一些发家史是相当见不得人的,不过是发家之后,就聪明了。 一代人沾着血发家,一代人金盆洗手,第三代,也就是到了邢子墨这一代,就变成了正经生意人。 至少号称自己是正经生意人,哪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放在暗地里做,表面上是不沾一点了。 邢家呢? “沈探长多虑了。”邢子墨道:“我们家没那么复杂,就是做生意起的家。最开始是走南闯北的做生意,把北边的货往南方运,把南边的货往北边运,赚个差价,后来才在海城定下来。” 最早开始,说不定也是货郎。 然后有钱了,开始慢慢做大。 七十年前,确实相当麻烦了。海城不是没有这个年纪的人,可是就算今年七十岁的人,当年也才出生,又能知道什么呢? 邢子墨的书桌很大,众人坐下慢慢的理。 凶手的行为,已经杀了两个,而且用的是非常残忍的方法,开膛剖腹。 杀完人之后,送来邢家。 能送尸体送尸体,送不了尸体,送血衣。 两名受害者是认识的,只是如今一个有钱,一个穷困。 不过都难逃一死。 沈淮缓缓道:“羊蕴藉是昨天才来海城的,可姓傅的不是啊,他在海城住了二十几年了。凶手如果要杀他,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今天?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可又不是顺便杀的。 两个受害者并不在一起,是特意杀了一个,又去杀另一个的。 羊蕴藉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姓傅的,死亡时间是在第二天的中午,他的尸体,是下午被发现的。 白嘉月说:“我有个想法,不一定有用,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可以试试。” “你说说看。” 白嘉月道:“我们也不知道羊蕴藉为什么会突然回到海城,但不外乎两个可能,一个是自己来的,一个是被邀请来的。” “凶手在羊蕴藉刚到海城的当天就杀了他,连一个晚上都没有过,可见是他一来,就盯上了。不然的话,没有那么巧。” “我们不知道凶手是什么地方的人,但也不外乎两种可能,一个是外地的,一个是海城本地的。” “如果是外地的,他就是跟着羊蕴藉来的。如果是本地的,那么很有可能……羊蕴藉就是他找来的。” “他们是怎么联系的呢?” 这个年代,联系远处的人,不外乎几种方法。 打电话,写信,托人带话,发电报。 打电话的局限很多,本地还好些,长途电话十分难打。 虽然可以往外打,但是需要人工转接,要接线员一站一站的连接线路,距离越远,涉及的人和转接环节就越多,不仅等待时间长,接通率也低,通话质量也很差。 写信,那更是漫长且不确定。 托人带话,要经过第三者。 白嘉月说:“我觉得,凶手可能给羊蕴藉发了电报,或者,凶手怂恿别人,比如第二个死者,给羊蕴藉发了电报,请他过来。” 再或者,凶手冒充姓傅的,给羊蕴藉发了电报。 沈淮敲了敲桌子:“我让他们去电报局查,从昨天往前查,如果能查到,就能知道羊蕴藉的身份。” 他从家里过来,也要跟家里人说吧。 去哪儿,谁喊的,去见谁,要是能找到羊蕴藉的来处,可能会有一些特别的收获。 沈淮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电报局已经下班了。 “我亲自去一趟。”沈淮说:“不能等了,谁也不知道凶手后面会做什么,必须尽快抓到他。” 第161章 独处 说去就去,电报局这会儿虽然已经下班了,但总是有人在值班得,巡捕房要查案,自然配合。 电报是由发件人口述,或者将需要发的内容写下条子,交给电报局的工作人员,由工作人员发出去。 这样就可以节省下路上的时间。 那边,会由工作人员上门,像是送信一样,将电报按地址送去收信人的家里。如果你知道最近有人发电报给你,这事情又着急的话,也可以在电报局等着,一天问三遍。 电报局的人很客气,虽然说是他们不知道要具体查哪一天的,但是有名字也好办。 就从昨天开始,往前一天一天的查。 电报局的两个值班人员都来帮忙了,说是也很大方,叫附近一家很不错的馆子送了宵夜过来。还给两人一人塞了两包烟。 不是一个部门的,人家愿意配合,那是情分,是给面子。不能当作理所当然。 于是他们查的更起劲儿了。 很快,就查出了结果。 果然有。 就在五天前,有一封回信从贵南来,落款是羊蕴藉。 电报很简单:“兄不日便到,盼聚。” 然后就是自己到达的时间,哪一班车。 “羊蕴藉果然是接到邀请过来的。”白嘉月道:“再往前查,肯定有过去的电报。” 来的电报,没有发报人的地址。但去的电报,是一定有的,要不然的话,找不到收件人。 又往前查,再往前五天,查到了从海城发过去的电报。 收件人正是羊蕴藉,发件人,却是一个叫傅昆的人。 电报里说的很好。 什么多年未见,甚是想念,等等,请他回来看看。 第二个受害者,就是姓傅。 沈淮道:“看样子,这封电报,是凶手用傅昆的名义发出去的。” 所以羊蕴藉高高兴兴的就来了。 可惜,傅昆并没有自己在电报里说的那么好,羊蕴藉兴冲冲的来了海城,按照印象中的地址找到了自己家。 这个家,就是他之前借给朋友,也就是借给姓傅的住的。 本以为家里一切都好,所以他就这么来了,以为能被好好的招待。 没想到来了一看。 破院子冷屋子,什么都没有。 别说招待,姓傅的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看见羊蕴藉过去,肯定一头雾水。 羊蕴藉肯定特别不高兴,可是姓傅的这些年都躺平了,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羊蕴藉也没有办法。 好在羊蕴藉以前有钱,现在依然有钱。 而且很有钱,也在别的地方有了房子和家。所以他对海城的老房子无所谓,对老朋友,也无所谓。 能重温往日情谊当然最好,但是发现朋友是一滩烂泥,扶也扶不起来,就直接放弃了。 姓傅的活得那般模样,别说招待羊蕴藉,就是自己活着都艰难,说不定一见面先借一波钱,直接就让羊蕴藉郁闷了。 至于电报。 这说不清楚。 羊蕴藉说他是接到电报来的,姓傅的说自己没法,两下对峙,对不清楚也不会有人深究。 难道还能为了一封电脑报警吗? 于是羊蕴藉一气之下,就离开了。 找了个馆子,好吃好喝一顿,然后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估摸着,逛上一两天,买点特产,就可以回家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死了。 如今找到这电报,就好了。 羊蕴藉的收件地址,是在贵南的一个商行。 沈淮立刻查了一下商行的电话,打了过去,可惜那边没人接,应该是下班了。 现在已经十点了,现在找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沈淮考虑了一下,也没有勉强。 他收了电话号码。 “下班吧。”沈淮道:“小白,回去休息了。明天再联系。” “好。” 电报局值班人员一听他们要下班,十分高兴。 毕竟他们俩虽然是值班,可要是没什么事情,是可以轮流休息的。要是沈淮在这里熬夜查资料,他们就不能休息了。 “沈探长慢走,白小姐慢走。” 值班人员把几人送到门外,打了一个鲍鱼花胶鸡味儿的饱嗝。 沈淮和白嘉月商量着案情,回到了清河路的小洋房。 屋子里是黑的,没有开灯。 “奇怪,小啷个,庄越泽和了庄露都没回来吗?”白嘉月下了车,看着小洋房里一点光都没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话一说,沈淮也有些紧张了。 这两天是实打实死了两个人啊。 对沈淮来说,白嘉月是他邀请过来的,在邢子墨面前下了军令状,打了包票的,就算是自己死,也不能让白嘉月出事儿。 对白嘉月来说。 自己在这风云飘逸的时候,投奔沈淮,多少有点不太厚道。若沈淮因此被连累出事,那就更不应该了。 两人下了车,都掏出了枪,慢慢的往里走。 凶手可能有些拳脚功夫,是个高手,但未必有枪。他杀人的两次,都很原始。 房间里安静的叫人毛骨悚然,沈淮走在前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窗子,也是关着的,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这两天沈淮格外注意,出门的时候,门窗几个人都仔细检查了,如果有人破窗破门而入,一定会留下痕迹。 甚至在窗子上,沈淮还装了几个小机关,免得半夜大家都睡了,有人偷偷摸摸进来不知道。 沈淮缓缓打开门,按了门口的开关。 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 一个人都没有,不过桌上多了两盘洗好的水果,房子里整洁了一些,是佣人白天来收拾的。 冰箱里,应该有做好的菜,餐桌上,还有一些点心。 客厅的大茶几上,有张纸条。 白嘉月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放松下来。 “是庄露留的纸条。”白嘉月说:“说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和庄越泽回去一下,让我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沈淮道:“你给你哥哥打个电话,说我们到家了。再问问朗嘉誉是不是在他那里。” 一个个的不省心。 白嘉月应了一声,拿起电话,然后后知后觉的觉得,我们到家了,这话好像有点奇怪。 但沈淮已经去厨房找夜宵去了,而且他的神态太过自然,那奇怪的感觉,也就飞快的过去了。 打了电话过去,朗嘉誉果然在百乐门。 说回来还要一会儿,让他们不必等。 电话里能听见邢子墨的声音,显然朗嘉誉在他办公室,但是,邢子墨不知道庄越泽兄妹临时有事不在,所以也没当一回事。 挂了电话,白嘉月去厨房告诉沈淮一声,看见沈淮开着冰箱在里面翻找。 “要吃点宵夜吗?今天让阿姨做了个海鲜炒饭,是你最喜欢的,要是饿了,我给你热一热。” 第162章 停电 可惜白嘉月不领情。 “不吃了,今天不饿。”白嘉月端了果盘,一边挑挑拣拣吃水果,一边在屋子里晃荡。 沈淮还是把海鲜炒饭热了。 白嘉月不吃,就自己吃吧。 而且吃东西这事情,有时候需要一个引子。 现在不吃,未必一会儿就不吃。 炒饭热好,散发出叫人难以拒绝的香味,沈淮端了一大盘子饭放在桌上,又拿了碗。 用勺子将盘子里的饭,拨在碗里吃。 免得他吃着吃着,有些人后悔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白嘉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胃口也是相当好的,不但能吃,而且只吃不长肉,一点儿也不用担心吃夜宵会胖的问题。 果然,白嘉月吃了几块苹果几块梨,本来还觉得挺香甜,但是炒饭的味道从餐厅飘了出来,突然就觉得不香了。 她飘了过去。 打算偷偷看一眼沈淮吃了多少,要是还有的多,她也跟着混一口,一两口就行。 到了餐厅一探头,沈淮正好回头看她。 两个人都笑了。 “想吃就去拿碗。”沈淮笑:“饭有很多,柜子里有果汁。” 他特意用小碗分装出来,盘子里剩下的饭也是干净的。 有种万事俱备,再不吃就不礼貌的感觉。 白嘉月立刻就放下了果盘,跑去拿碗拿筷子了。 自己倒了杯果汁,又给沈淮倒了一杯,两人就着一盘海鲜炒饭,干了个杯。 气氛还怪浪漫的。 突然,外面传来呼啸风声,沈淮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 “起风了,看样子要下雨。”沈淮道:“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还挺准的。” 海城有中央观象台,二十四小时观测气象制度,用各地海关的电讯气象观测报告绘制天气图,制作天气预报,每日两次对外公布。 但是,准的时候大家不太当回事,不准的时候,大家就会骂,这破天气预报从来不准! 今天,天气预报就说了,晚上有风有雨。 风和雨如期而至,越来越大。 白嘉月道:“我给小朗哥打个电话,让他晚上别过来了。这么大的雨,开车危险。” 沈淮点了点头。 奈何庄家没有电话,联系不上……正想着,电话响了。 沈淮接了电话,正是庄越泽的。 “嗯嗯嗯,好,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们,你们自己注意……” 沈淮脸色不太好,听那边说了什么,又叮嘱了几句,挂了电话。 白嘉月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沈淮道:“庄越泽的母亲又发病了,这会儿他和庄露都在医院。医生说有点危险,晚上怕是不能过来了,要在那里守着。” 白嘉月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庄越泽母亲的病,是早些年太过劳累攒下的,积劳成疾,上次医生也说了,没有什么办法根治,只能是好好休养,加上听天由命。 如今庄越泽有了稳定工作,白嘉月也给庄露在邢子墨名下的一家公司里,找了个稳当的活儿。 虽然都不是什么高薪,但不会太辛苦。两人挣的钱只要不挥霍,养母亲绰绰有余,又有时间可以照顾家里。 几十年了,庄母终于可以享一享儿女的福了,只可惜她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衰败下去。 “人总有这一天,也是无可奈何。”沈淮道:“好在现在儿女都有稳定的工作,庄婶就算是不在了,也是安心的。” 白嘉月点了点头。 “是这样。”她突然道:“多亏了你,沈哥,你是个好人。” 庄越泽一个小混混,要不是沈淮,进不了巡捕房。 这好人卡发的太突然,沈淮愣了一下,礼尚往来。 “你不是也给庄露安排了吗,你也是个好人。” 两个好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中间隔着一盘海鲜炒饭。 突然,灯泡滋啦两声,灭了。 屋外,暴雨倾盆而下,狂风晃动着窗户,框框直响。 不止是餐厅的,外面客厅的,所有的灯都灭了。 电路出问题了。 “啊呀。” 猝不及防的黑暗,让白嘉月惊呼了一声。 “别怕。” 沈淮伸手,在黑暗中握住了白嘉月的手。 “可能是电线出了问题,这房子时间长了,我也疏忽,没让人彻底检查过。”沈淮说:“你在房间里待着,我出去检查一下。” 可能是跳闸了,但是电表箱在外面。 “不行。” 白嘉月立刻反手握住了沈淮的手。 沈淮还以为她害怕。 “有蜡烛。”沈淮道:“就在抽屉里,我来拿蜡烛。” 虽然外面风很大,但是窗子门都关的严实,屋子里是吹不进风来的。 不过屋子里实在是太暗了,外面没有月亮,一点儿光都没有。 屋子里就更没有了。 沈淮本来想放开白嘉月的手起身去拿蜡烛,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是,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放手。 而是摸索了一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 “蜡烛在这边。” 沈淮说着,起了身,牵着白嘉月的手腕,也跟着他起了身。 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的脸,但是白嘉月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 她又不傻,这么个年轻帅气的上司天天在面前晃。 又是请吃饭,又是买衣服,又是陪出门的,怎么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白嘉月不差钱,所以不在乎沈淮日常送的东西,哪怕价格昂贵一些,也可以当做寻常礼物。 你送来,我回礼罢了。 除了哥哥的钱,其他人的钱很难让她心动。 她不会觉得我吃你一顿大餐,收一份昂贵的化妆品,就是要对这件事情负责。 对白嘉月来说,在海城最豪华的饭店吃一顿西餐,和在路边摊买两个烧饼,没有什么区别。 但上次在三号码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生死关头,沈淮挡在她面前,是让她有些感动的。 当然,白嘉月其实有点双标了。 那种情况,如果是朗嘉誉,如果是庄越泽,都会挡在她面前。可偏偏这个人是沈淮。 白嘉月手动了一下,小声说:“你先放开我。” 沈淮只能顺着力道放了手。 “那你先别动。”沈淮道:“看不见,小心摔着了。” 白嘉月应了一声。 沈淮住进这小洋房时间也不太长,又不是天天在厨房里待着的,其实自己也不熟,但是白嘉月是客人,他是主人,不熟也得熟。 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找蜡烛。 第163章 偷袭 他记得是有的,但是黑乎乎的地方,真没那么好找。 手电筒家里也有,可是一个在客厅,一个在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 白嘉月看不见,对沈淮的厨房也不了解,就不帮倒忙了。 她只能在黑暗中,勉强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 沈淮摸索着走到橱柜前,还没打开柜子,只能哐当一声。 还有沈淮的一声闷哼。 这是撞上什么了。 白嘉月连忙站起身:“怎么了?” “没事儿,你别动。”沈淮很庆幸此时一片黑暗,他一手按住脑袋,一手扶住厨房台面。 白嘉月在黑暗里努力睁大眼,奈何真的看不见。 不过她突然想起什么。 “打火机,你身上没有打火机吗?” 她不抽烟,自然不会随身带着打火机。但沈淮肯定有,就算他也不怎么抽烟,但是在外面见人,人情世故,你来我往还是有的。 “在大衣口袋里……”沈淮说着,又开始重新摸索。 大衣,进门的时候就脱了,放在沙发上。 好在这一次没撞着什么地方,总算是摸到了。 打开抽屉,摸出蜡烛。 抽屉里,也有打火机。 这就想的十分周到了,沈淮很欣慰。 点亮了蜡烛,一点光亮从沈淮手中散开,虽然昏暗,但是足够看清小小的一片。 “好了。”沈淮又拿了一支蜡烛,点亮,给白嘉月。 白嘉月接了过来。 很多人家的餐桌上,都会放一个烛台,烛台很精致。既可以防备偶尔停电的不时之需,还可以在有闲情雅致的时候,弄个烛光晚餐。 但沈淮只是一个不那么讲究的单身汉,虽然有钱,但对生活的细节,不那么在意。 他也没有吃烛光晚餐的对象。 不过现在有了。 沈淮将蜡烛放在桌上固定好,说:“炒饭还热着呢,要不继续吃。” 白嘉月只是看着他笑。 “怎么了?” 沈淮被笑的莫名其妙,然后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脑袋。 “嘶……” 刚才撞到柜子上了,不碰不觉得,一碰还挺痛。 “沈哥你坐。”白嘉月道:“我给你找东西冷敷一下。” 幸亏冰箱就在手边,白嘉月从里面找了个冻的冰凉凉的果汁,让他贴在脑袋上。 撞出肿包的初期,用冷毛巾敷伤口,减少局部血液循环,减轻肿胀和疼痛。 “你觉得头晕吗?”白嘉月关心的道:“要是头晕就去医院,撞着脑袋可不能大意。” “没事儿。”沈淮捂着脑袋,让白嘉月赶紧吃:“我没事儿,脑袋硬着呢,柜子也是木头的,撞不坏。” 白嘉月被拽着坐下,又吃两口。 但是一边吃,一边看沈淮。 沈淮被看的想笑。 “你别看我了,莫非我这样特别帅气?” 人啊,不要脸到了一定程度,那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的。 白嘉月也笑了。 怎么说呢,也不是不帅,就是帅的别有一番与众不同。 沈淮看着白嘉月眉眼都在笑,突然有点别样冲动。 他犹豫着,有些话,是不是到了可以说的气氛和时间。 但他和白嘉月认识也才不过两个月,确实还不长,日久见人心,是不是还快了点。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眼光无意看向窗外,只感觉有影子一闪。 这狂风暴雨的夜里,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出门的,庄越泽打了电话来,他们兄妹俩今晚上不过来。朗嘉誉刚才也打了电话,晚上应该不过来了。 就算下大雨了,朗嘉誉不放心要过来,车从正门进,人也是从正门进。不可能偷偷摸摸绕过正门,绕到后门,从厨房窗子看他们。 邢子墨虽然对他是有点提防的,但总体来说是认可的,朗嘉誉也不至于这么猥琐。 电光火石间,沈淮突然觉得不好,他猛的朝白嘉月扑了过去,将人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声玻璃破裂的响声传来。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打破了厨房的玻璃。 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可惜了还有大半盘的海鲜炒饭,就这么撒了一地。 沈淮一边将白嘉月扑倒,一边使劲儿一扯桌布。 桌布被拽,上面的杯子盘子噼里啪啦倒下,两支蜡烛也倒下了,瞬间便灭了。 白嘉月猝不及防,一下子往前扑去,趴在了沈淮胸口。 下巴撞在沈淮胸口,别说,还怪痛的。 差一点咬着舌头。 不过来不及问出了什么事情,玻璃就碎了。 是被人从外面打碎的。 但是那声音不像是枪声。 白嘉月没来得及调整一下自己尴尬的位置,便已经拔出了枪。 其实平时她也没这么警醒,回家以后枪也不会随身带。她毕竟只是个大小姐,又不是个杀手。 但最近情况比较特殊,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处于一个被大家保护的位置。但,也不能只让大家保护,她也要尽力保护自己。 万一遇着什么状况,还能保护同伴。 玻璃破碎之后,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没有了窗子的阻挡,狂风暴雨冲了进来,两人的衣服瞬间就湿了一半,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但谁都不敢动。 敌在明,我在暗。 屋子里现在是黑的,凶手一击不中,可能隐藏在黑暗中准备第二次攻击。 只要他们不动,对方就发现不了他们。 窗台有半人高,他们躺在地上,窗子外面,也没有合适的高台。就算凶手现在就站在窗外,都没有合适的角度动手。 沈淮轻轻拍了拍白嘉月的背,低声道:“别怕。” 两人离得太近,这话,简直是在白嘉月耳边说。 “嗯。” 沈淮伸手往一旁摸,是厨房里的一个小圆凳子。 两人有默契的不用多说,白嘉月慢慢挪开自己的身体,在黑暗里贴着地动,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几乎难以察觉。 沈淮掂量了一下,习惯了一下小圆凳子的重量,突然,抬手将凳子往窗口抛了过去。 白嘉月也不瞄准,抬手对着窗外就是几枪。 没什么好瞄准的,反正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让对方害怕一下罢了。 外面,呼啸风声中,传来一声闷哼。 白嘉月心里一喜,打中了。 第164章 弩箭 沈淮对白嘉月的枪法一直是非常佩服的。他认识的所有人,不论男女,没有任何人,能比的上白嘉月的枪法。 不过刚才那一枪,纯粹是碰运气。 白嘉月是个运气好的人。 在对方中枪的一声闷哼后,沈淮就冲到了窗边。但外面的风雨太大,没有一点光,没有月亮,风一瞬间就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他只勉强看见一个黑影一闪。 对方又不是雷公雨神,不可能一出现就狂风暴雨。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就是对方白天就已经蹲守在房子外面,看好了地形。 他也查了天气预报,知道今晚有暴风雨。 于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沈淮和白嘉月回了家,等到狂风暴雨,才开始动手。 沈淮要出去看看,但是被白嘉月一把抓住了。 “太危险了。”白嘉月道:“还是小心点。” 凶手不是一般人,就算中枪,未必是致命伤,谁知道他是不是躲在暗处。 自从第一回偷偷摸摸跟着鬼鬼祟祟的庄越泽,结果被白嘉月抓个正着之后,邢子墨就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了半个月。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白嘉月如今刻骨铭心,安全第一。 要是沈淮这一头冲进雨里,没回来,怎么办?她明天还不得一头在巡捕房门口撞死赔罪啊? 沈淮也不那么要强。 “好。”沈淮道:“我打电话给巡捕房。” 两人在黑灯瞎火中,摸到了客厅,拿起电话。 万幸,电话是通着的。 虽然没电,但是电灯的电和电话的电,是两条不同的线路。一个是供电局输送的,一个是电信局输送的,风马牛不相干。 对方虽然切断了家电的电线,但是电话线,却疏漏了。 电话很快打通了,巡捕房二十四小时有值班的人,也有巡捕就住在巡捕房的宿舍。 一听老大在家里被偷袭了,这还得了。 一群小伙子,嗷嗷叫的往外冲,几人一辆汽车塞的满满的就冲了过来。 沈淮为了上班方便,特意找了个离巡捕房近的地方,因此大家来的很快。 两人在黑乎乎的客厅里,也不敢站着,就坐在地上,背后是沙发。 对方如果没走,只要在门外,就不可能打的着。想要进来,也没那么容易,就会暴露自己。 白嘉月和沈淮肩并着肩,外面很吵,房间里却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沈淮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觉得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没一会儿,巡捕房的人就到了。 一队人马冲进来,个个都是真枪实弹的,将院子团团围住。 于英勋没在,他晚上回家住,一时联系不上。带头的是乔鹏鲲。 乔鹏鲲来过这里,刚才沈淮也说了断电的事情,因此来了之后,他一边大喊:“老大,你没事儿吧。” 一边就去找电闸。 他们是有备而来,随身带着手电筒。 “没事儿。”沈淮在房间里应着:“凶手可能在外面,注意点。” 顿时,众人都警觉起来,三人一组端着枪,搜寻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乔鹏鲲推上了电闸,房间里顿时恢复了亮堂堂。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院子很快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沈淮从房间里出来了,往凶手离开的方向亲自找了一圈。 可惜,什么收获都没有。 风雨实在是太大,就算凶手受了伤,有血滴在地上,也会在极短的时间被雨稀释。 不得不说,他找的这个时间真是非常好。要不是这样的风雨夜,一个受了伤的人,多少是要留下一些痕迹的。 沈淮出去了,白嘉月没跟出去,她走到厨房。 厨房里一片凌乱,就像刚发生了一场世界大战。 桌子上的东西乱七八糟,满地都是,还有被扯下一半的桌布,滚落在地上的椅子,被砸碎的窗子玻璃。 “小心点。”乔鹏鲲忙道:“地上有碎玻璃。” 白嘉月还穿着拖鞋呢,拖鞋底也不知道厚不厚。 白嘉月住进沈淮家这件事情,巡捕房的人,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于英勋庄越泽知道,乔鹏鲲也知道一些,但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骄傲的事情,不至于宣传的人人皆知。 因此乔鹏鲲不意外,可其他人看见白嘉月穿着拖鞋在房间里的时候,都惊呆了。 当然这种惊呆并不敢太明显的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惊呆。 好在白嘉月的身份是大家都知道的。 巡捕房里,人人都知道白嘉月是邢子墨的妹妹,是上班自带保镖司机和豪车的千金大小姐。 即便她和沈淮有些什么,比如偷偷摸摸谈个恋爱什么的,大家的第一反应也是,沈淮走了大运了。 小子配得上配不上啊?竟然能给他追到邢家大小姐,果然人长的帅就能为所欲为。 要不然的话,就不是这么想了。 没人敢在巡捕房得罪沈淮,也没人敢在海城得罪邢家,所以众人都很淡定。 白嘉月就是这么干脆,她从杂物房拿了扫帚,一边扫着地上的碎玻璃,一边进了房间。 “老乔,帮我一起找。” 可怜乔鹏鲲,只是比大家稍微多大了几岁,就在一众的小庄,于哥中,被白嘉月称为老乔。 乔鹏鲲忙道:“找什么?” “打碎玻璃的东西。”白嘉月道:“我当时听着那声音,不是枪声,也不是消音手枪。” 别的声音白嘉月听不准,枪声,再准没有了。 乔鹏鲲一听,也奇怪了。 对方总不能在外面搬了个凳子砸进来的吧。 “那东西劲儿很大。”白嘉月道:“感觉从外面一下子射进了那一边……” 不过当时太黑,那东西速度又太快,白嘉月也不敢确定。 好像是个暗器似的东西。 她和乔鹏鲲还有两个探员,将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拢了,最终,找到一支短箭。 “竟然是一支箭?”白嘉月从桌下爬出来,接过乔鹏鲲手里的短剑:“这是用什么打出来的?弓吗?” 枪,白嘉月是行家。 但是冷兵器,真的不行。 白嘉月对冷兵器的了解,停留在话本子里的江湖大侠。 “这不是弓箭。”乔鹏鲲道:“是一支弩箭,是弩弓发出来的。” 说话间,沈淮已经带着一身水汽进来了。 白嘉月将弩箭递给他。 “沈探长,你看看这个。” 第165章 旧派人物 沈淮接过弩箭看了看。 “刚才打穿玻璃的,是这个东西?” “就是这个,当时听声音我就知道不是枪。”白嘉月道:“不过现在用这东西的人不多吧,看样子真像你们说的,凶手是个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是一个有点古老的词。 邢子墨手下也不乏高手,比如朗嘉誉,打架的时候也很凶狠,拳脚上都是下过苦功夫的。但他们都不算武林高手,最大杀招,都是枪。 这个人,杀人用的是刀,偷袭用的是弩弓,颇有一点古人风范。 沈淮道:“冷兵器想用的好,比热兵器更不容易,一个身手了得,弩弓用的好的人,不应该籍籍无名才是。”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 就像是过去的所谓江湖。 江湖大侠,功成名就,那都有自己的独门绝学的。比如剑客,刀客,百步穿杨。 此人,说不定也赫赫有名,不过他们并非江湖中人,所以不知罢了。 白嘉月自告奋勇。 “这好办,我给我哥打电话。” 海城的江湖,没有比邢子墨更熟悉的人了。 虽然邢子墨不是江湖中人,但认识的江湖中人不少,江湖中人除了打打杀杀,也是要吃饭花钱享受的。 白嘉月当下就给邢子墨打了个电话。 “哥,有人偷袭。把沈探长家的玻璃都打碎了。” 白嘉月一开口,差一点把邢子墨也吓死。 邢子墨一下坐了起来,差点碰到了桌上的地球仪:“你没伤着吧……” “没有没有。” 邢子墨松了口气,慢吞吞的坐下了:“沈探长也没事吧。” “没事。”白嘉月说:“凶手受伤跑了,沈探长已经从巡捕房叫了人过来,现在很安全。” “那就好。”邢子墨彻底安心了。 把白嘉月交给沈淮保护,还是靠谱的,他手下有人,手下的人手里有枪,一般人都不是对手。 白嘉月接着仔细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哥,你知道海城有什么用弩箭,或者弓箭的高手吗?有些旧派的江湖人物。” “用弩箭的高手?”邢子墨想来想去:“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你等着,我打电话问一问。” 邢子墨认识的叔叔伯伯那可就多了。 江湖中混帮派的,那也不少。 白嘉月忙说:“明天再问吧,今天太晚了。” 晚上这一折腾,十一点多了,老人家这会儿都睡了。虽然说这事情是一定要严查的,但是也不至于闹的满城风雨。 邢子墨这电话要是连夜一打,今天晚上海城有许多人都别想睡觉。 邢子墨想了想,这样也确实不好,这事情并不适合闹的人尽皆知。 “好。”邢子墨道:“电话明天再打,我先让朗嘉誉带人过去,交给沈探长指挥。” 巡捕房有不少人,但这个时候,人多多益善。 凶手跑了,还是受伤跑的。 本来他是没有特征的,现在有了。 枪伤,不管伤在哪里,都是非常显眼的。而且枪伤可大可小,如果运气好,只是擦破了点皮,那就算了,自己可以熬一熬。 但只要稍微严重一点,就必须就医。不管是小诊所,还是大医院,对于枪伤患者一定会特别注意,谨慎的可能还会报警。 沈淮来不及换衣服,便开始安排。 几人一组,真枪实弹,小心警惕,全城搜查。 杀人犯,已经杀过两个人,随时可能会再杀第三个,必须尽快捉拿归案。 一队一队的人派了出去,重点排查医院,诊所,旅馆。然后是出租的房子,单人住的地方,一家一家的查。 凶手没有车,又受了伤,不会走太远。这么大规模的查,就算抓不到人,也可以让他心慌慌,造成一定的威慑。 让他休息不好,也不敢短期内再出手。 很快,朗嘉誉带着人也来了。 海城那么大,巡捕房的人虽然不少,分散开也有些不够。 朗嘉誉带的人弥补了这一点不足。 不过当朗嘉誉进了房子,看见庄越泽不在,庄露也不在的时候,表情就有些诡异了。 庄越泽还能说是派出去干活儿了,庄露呢,不能也派出去干活儿了吧? 白嘉月赶紧解释了一下。 “庄越泽的妈妈突然发病,去医院了。他们兄妹俩赶去医院了。” 朗嘉誉这才恍然,想了想,说:“早知道,我就早点过来了。” 现在还说啥,现在全是人。 很快,邢子墨的人也都派了出去。 当然,房间里也还剩下一些。 沈淮刚才在外面半天,湿透了一身,这才有机会回去洗澡换一身衣服。 白嘉月一个小姑娘,也没人叫她跟着熬夜,沈淮劝了两句,也就去休息了。 今天楼下有巡捕房的人守着,倒是很安心。 第二天白嘉月起了个大早。 下楼发现沈淮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 也不知道是刚起来,还是一夜未睡。 沈淮听着下楼的脚步声,抬头道:“小白起来了?” “嗯……”白嘉月仔细端详了一下沈淮:“沈哥,你这是起得早,还是……一夜没睡?” 别说年轻人就是有精神,不管是一夜没睡还是起得早,都挺有精神的。 沈淮道:“睡了一会儿。” “哦。” 那就行。 “昨晚上有线索吗?” 显然没抓到人,要是抓到人,不是这表情。 “有,虽然没抓到人,但是找到一点线索。”沈淮道:“我们找到了一家小旅馆,说有一个住客,昨晚湿漉漉的进了房间,脸色不太好,退了房,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白嘉月立刻有精神了。 “是凶手?” “是不是凶手,客栈老板不知道,但是时间吻合,这人有一些南方口音,很可能也是贵南的。还有,掌柜说,他好像确实受伤了,他看见客人的脸色很难看,隔壁上的衣服擦破了一块,又绑了起来。” 实在是昨天的雨太大,凶手只要在雨里走了一小会儿,无论是血的痕迹还是味道,都会被冲刷掉。 沈淮道:“那家小旅馆很廉价,老板说,他的穿着也很朴素,吃喝都是最便宜的。是个没多少钱的人。” 因为没钱,所以他哪怕知道有危险,也要去客栈退房。因为住店是要押金的,虽然不多,但对没钱的人来说,有一文,算一文。 白嘉月感觉有些怪怪的,她沉吟道:“我怎么觉得,这人不坏呢?” “怎么说?” “他竟然为了那点押金,冒险回去退房拿钱,这就不合理。”白嘉月道:“要是我没钱,又有本事,又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随便抢几家就好了,至于没钱吗?” 第166章 赃款何在 虽然白嘉月说连杀了两个人的凶手人还不坏,这挺别扭的。但是这句话本身,竟然没什么毛病。 杀人分很多种。 杀人本身是错的,但是细细去分,又不一样。 情杀,比较复杂,要具体情况具体看待。 抢劫杀人,那肯定是十恶不赦。 仇杀,也比较复杂,也要具体情况具体看待。 有时候,是心胸狭窄恶人先告状,有时候,也有人是被逼到了绝路,不得不举刀一吼,甚至义气当头,一时冲动。 这个凶手,不知所为何事。 沈淮听着点了点头。 “不对啊。” “怎么不对?” 沈淮道:“你要说凶手以前是不是缺钱,我不知道。但他杀了羊蕴藉,并且把羊蕴藉身上的钱都拿走了,怎么还会缺钱?” 虽然没人知道羊蕴藉身上有多少钱,但是他轻轻松松吃大餐,打算住海城最好的酒店,钱肯定带的不少。 “对哦。”白嘉月也想起这一茬:“难道那些钱,不是凶手拿的?” 若羊蕴藉的尸体被发现在荒郊野外,可能死后有人路过,顺手牵羊。可那天晚上的情况看,是凶手将人扛进邢家的后院,杀了就直接走人的。 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路过。 羊蕴藉带着的钱呢? 不止是钱,还有各种东西,比如身份证件什么的。 就算出门不带换洗衣服,身份证件总要吧。 凶手将那些一把都带走了,可是却还那么穷,那,那些钱呢? 一时之间,虽然有各种猜测,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已经知道了羊蕴藉的来历,可以联系他家里,问问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且,人在海城被害,也需要家里人过来处理后事。 羊蕴藉事业有成,生活富裕,这个年纪,应该有妻有子的一大家子。这次来海城是被故友邀请的,出门的时候,应该是高高兴兴,兴冲冲的,谁知道来是来了,回不去了。 电话打了过去,这是一家叫昌盛的商行。 商行的生意,就是买进卖出,赚个差价。 羊蕴藉,是商行的老板。 接电话的是羊蕴藉的秘书,姓何,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说话的口音,就是贵南的口音。 “您好。”何秘书说:“我们老板出门去了,可能要一周才能回来。您是哪位,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 果然,羊蕴藉出门走访朋友,不是什么秘密,是件高高兴兴的事情。 沈淮道:“我是海城巡捕房探长,沈淮。” 何秘书愣了一下,立刻有点紧张了。 “沈探长,是不是我们老板出什么事了?他去的就是海城……”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是,出了一点事情。”沈淮道:“羊蕴藉被害了。” 哐当一声,那边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何秘书手忙脚乱的捡起电话,声音有点发抖。 “你……你说什么?羊会长,怎么了……” “被害了。”沈淮冷静道:“我们通过电报局的来往电报,查到了他的身份,所以联系你们,想要调查一下情况。”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何秘书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现在一定有许多想法到处乱窜。 包括自己的工作还能不能继续干下去之类的。 “沈探长。”何秘书终于镇定了:“请您,请您留一下您的电话,我这就联系会长的家人,让他们给您打电话过去。” 他只是个秘书,商行的事情有很多是可以做主的,做不了主的,也可以记录下来。 但羊蕴藉死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束手无策了。 羊蕴藉这年纪,若是正常年纪成家生子,孩子也要二十多岁了,可以挑得起大梁了。 沈淮报了自己的电话,何秘书赶紧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先是拿起电话要给羊家打电话,但是拿起电话又放下了,匆忙转身出去。 这电话虽然叫他乱了方寸,但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 电话里的人,素未谋面,他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 会长下车的时候,还打电话报了平安,怎么这会儿就遇难了,还是在前天遇难的,那岂不就是,下了车没多久,就被害了? 被谁害了? 何秘书脑子里乱哄哄的,但不愧是金牌秘书。 他没有贸然打电话通知羊家这个噩耗,而是直接去了当地的警署。 做生意的人,和官场的人,多少都是有联系的。逢年过节要送礼,为的就是关键时候用的上。 何秘书到了警署之后,找到熟悉的警察,说了此事。 对方一听,也吓了一跳。 接过何秘书记录的电话号码,一查。 “号码没错,确实是海城巡捕房的电话。” 何秘书还剩下半截子的心,终于彻底凉了。 沈淮打了电话之后,在办公室等了一个小时,终于有电话回了过来。 电话那边,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夫人。 是羊蕴藉的夫人。 身后,还有隐约的哭声,应该都是羊蕴藉的家人。 羊夫人不敢相信,丈夫离开几日,一点预兆没有的,就这么天人相隔了,可沈淮是真的巡捕房探长,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何秘书已经买了最快一班来海城的车票,羊夫人带着儿子,秘书,一起赶过来。 沈淮等羊夫人情绪稍微好一点,这才问道:“凶手我们虽然还没有抓到,但是有人和他对话,也是贵南的,我们怀疑,凶手是跟着羊蕴藉从贵南来的。” 甚至有可能,是同一辆车来的。 但是那火车上的人太多了,下车后便散在了不同的地方,没办法查。 杨夫人听的愣住了。 “沈探长,你是说,这凶手,是我丈夫在贵南的仇人?” “这个我也不确定,虽然有人见过凶手,但现在天冷,凶手出现两次包裹的都严实,又都是深夜,凶手只露了半张脸,他也不能完全确定长相。” 沈淮已经找了画像师过去,按旅馆老板的口述画像,但是画出来能有几分像,这个就谁也不敢保证了。 羊夫人脸说了几个不可能。 “要是贵南的凶手,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去海城动手?这说不过去啊。” “暂时还不知道。”沈淮道:“但是这个凶手,和羊蕴藉肯定是有关联的,很有可能认识。所以还需要你们提供一些消息,比如,羊蕴藉以前是做什么的,他在贵南多久了,之前,在海城的时候,他是做什么营生的,有什么朋友?” 夫妻二十多年,羊夫人应该是世上最了解羊蕴藉的人了吧。 第167章 准备出差 可羊夫人想来想去,说:“我们家都是正正经经的生意,没听说得罪什么人啊。” 沈淮直截了当道:“你丈夫,不是土生土长的贵南人吧?” 说话的口音明显是不一样的。 羊蕴藉,凶手,包括第二个受害者傅昆,他们说话的口音,都不是特别正宗的贵南话。只是带着那个音,有一种,特别学过,模仿的感觉。 但从沈淮打电话过去,开始接电话的何秘书,何秘书小心谨慎,求证的警察,再到羊蕴藉的家人。他们的口音,是截然不同的。 这才是正宗的贵南当地话。 “不是。”羊夫人道:“他是外地来做生意的,不过我们俩认识是在贵南。” “那你可知,他老家何处?” “说是在西北一带,家里穷,跟着爹娘逃难来的贵南。” “现在父母可还在了?” “早不在了,我都没见过。”羊夫人声音有些嘶哑,但想着沈淮问这些,是为了找凶手,也就仔细回答了:“他说,父母早些年便过世了,从十岁起,他就是一个人讨生活。可是他能干,慢慢的把生意做起来了。” 羊夫人的娘家,也是当地的商户。不过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小本经营的买卖。 羊夫人是小家碧玉,两人认识,也是因为她的父亲和羊蕴藉有生意上的来往,一来二往的,觉得这是个人才。 正好,家里有年龄合适的女儿,两个年轻人见了几次,都觉得不错,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羊蕴藉孑然一身个,羊夫人娘家不但不嫌弃,恰恰相反,还挺满意。 没有公婆,羊夫人嫁过去也不用新媳妇伺候老人。而且,虽然是嫁娶,可羊蕴藉没有爹娘,那不就和招了个女婿上门一样吗? 逢年过节的,都是跟着夫人回娘家。 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年。 羊蕴藉确实是挺厉害的,不过时间太久远,羊夫人和羊蕴藉成亲之前,对他也没有太深刻的了解,沈淮想要知道的是。 在这之前,羊蕴藉是白手起家,还是有创业资金。 这是有绝对区别的。 羊蕴藉在贵南的这些年,可能是老老实实,没有任何问题的在做生意。 在这之前呢? 在他和傅昆的关系中,是什么身份? 如今,恐怕只有找到凶手,才能解答了。 可惜,他住的那个小旅馆,实在是太小了,各种手续都不齐全,说是入住登记,也就登记了一个名字,还是那种,一看就随便登记的名字。 王五。 在旅馆里调查情况的于英勋差一点登记本子扔到老板脸上去。 “你看看这名字,你当时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不叫张三李四呢?叫王五,你就不怕招个杀人犯,逃犯进来吗?” 老板低头不说话。 心里估计在想,这不就是招了个杀人犯吗? 我真是倒霉。 但事实上,这种小旅馆,住的都是些非常穷苦的人。这些人大部分是不识字的,只是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过夜罢了。 他们也不会跟你掰扯,我叫什么名字,这个名字是什么字,什么字。 因为政府有规定,住宿要登记,所以老板一定会问一声,也会做一个登记。但是不会那么仔细,对方说啥,就是啥,对方脾气不好懒得说,他就随便记一个。 这个王五,老板说是对方说的名字,他没多想。事实上到底是不是,那还不好说。 于英勋气得要死,也没有办法。 凶手,只能暂时认为叫做,王五。 王五的画像很快出来了,于英勋看着画像,垂头丧气的走了。 眼睛也没有,帽子一直遮了上半张脸。鼻子也没有,领子几乎遮了下半张脸。只有两边各露了一点脸颊,有和没有差别不大。 便宜的客栈里,灯光摇晃昏暗,掌柜还有点老花眼,他能看清那天晚上王五好像受了伤,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这还是因为他是掐着点去的,那一个晚上,就他一个人上门。 但凡时间离的远点,都未必联想的上。 于英勋拿回了一张王五的画像,放在桌上,众人看了一眼,觉得也没有必要去贴通缉令了。 沈淮道:“这个王五,受了伤,又没钱,他也不敢见人,除非已经跑了,要是还在海城,这次酒店旅馆都不敢住了,让大家继续找,重点找无人居住,废弃的宅子。” 海城里,这种宅子还是不少的。 还有什么桥洞底下,大树树洞,海城流浪汉一把一把的,他们能藏身的地方,王五也能。 羊夫人颠三倒四的说不出什么,也许知道,但是不愿意说。 一家人,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就算羊蕴藉之前做过什么杀人放火敛财的事情,羊夫人跟他这么多年夫妻,要么不知道。 不知道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知道,知道又能接受,能安心的享用这种财富,那就更不会说了。 羊蕴藉就算已经死了,羊家还有一家老小呢,这事情一旦说了,以后生意还怎么做,日子还怎么过? 沈淮沉吟道:“可能……要去一趟贵南,羊蕴藉在贵南二十多年,肯定有一批老朋友。这些人靠打电话,是不好问的。” 羊蕴藉虽然是在这里死的,可是他这么多年没回来,在海城想打听这个人,都没有人认识。 这些年羊蕴藉和过去就算有联系,也是在贵南联系。 沈淮是老大,他说去,就去。 贵南离海城也不算多远,开车三天,坐火车一天半。但是火车不能直达,中间要中转。 因为羊夫人已经买了车票准备过来,他们现在过去,必然会错过。如果等羊夫人过来,这边收拾好了,再和他们一起过去,那时间又浪费了。 沈淮道:“这样,于英勋你留下,等羊夫人来了,你接待一下,该问的问,不要客气。我带乔鹏鲲和蓟达去。那边虽然我不熟,也有认识的朋友,我尽快回来。” 于英勋也是巡捕房老人了,很有经验。 于英勋道:“是。” 白嘉月道:“我能去吗?” 沈淮有些意外:“你也想去?” “想去呀,我还没去过贵南呢。” 当然是正经去干活儿的,顺便玩一下吧。 每个地方有不同的风土人情,白嘉月这种不缺钱的人,大学的时候就去了不少地方游山玩水,出国度假,但是贵南,还真没去过。 第168章 有一只大老鼠 巡捕房的其他人,沈淮都能安排。去出差,那是点到你,你就要去,当然家里有事儿的,可以商量。 比如庄越泽,庄越泽的母亲还在医院,这几天就算再忙,沈淮也给他放了假,让他安心照顾,不必来上班。 但白嘉月能不能出差,他说了可不算。 沈淮想了想:“我倒是没有问题,不过你哥同意吗?” 海城是邢子墨的地盘,显然他是要把妹妹放在眼皮底下的,这样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要办。要是去了外地,又是去查案,谁敢保证一点危险都没有。 白嘉月又不是巡捕房的探员,让一个法律顾问跟着出差查案,这也说不过去。 但白嘉月说:“没问题的,我给我哥打电话。” 说打就打。 当下,白嘉月就打电话给邢子墨,说自己要出差。 邢子墨被出差两个字惊了一下。 这才上几天班,海城都没转熟悉了,就要出差。 “是呀,我要去一趟贵南。”白嘉月说:“那个受害者,叫羊蕴藉的,他这些年都在贵南做生意,知根知底的人估计都在那边,所以沈探长想去一样,打听一下情况,我也想去。” “贵南……” 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 “行不行呀。”白嘉月在哥哥面前嗲的很:“我还没去过贵南呢,我想去玩一下。” “行行行。”邢子墨无奈道:“不过沈探长是去查案的,你跟着去,要是帮不上忙,也不能帮倒忙啊。” 白嘉月兴高采烈一口答应:“好。” 邢子墨又道:“让朗嘉誉跟着你,再把……哎,你等一下。” 邢子墨回头问身边的人。 “我记得,从西是贵南那边的人吧?” 从西,也是邢子墨一个手下,白嘉月都是见过的,很彪悍结实的一个小伙子。回想一下,是有点贵南那边的口音。 “是。”朗嘉誉就在身边:“他老家是贵南一个郊县的,十五岁来的海城讨生活,家里有爹娘还有哥哥,每年还会寄一些钱回去,说是等爹娘年纪大了,想把他们都接来海城。” 邢子墨身边的人,朗嘉誉心里都有一本账。就算是跟在身边多年的,也要对他们的底细了如指掌才行。 “嗯,你把他叫来。”邢子墨吩咐了一句,继续对电话里说:“让从西也跟着你去,贵南是他老家,多少熟悉一点。” “好的。” 别说两个,就是四个,白嘉月也来者不拒。 人多好干活儿,都是劳动力。 沈淮也挺高兴的。 抛开个人因素不说,巡捕房一个月二十个大洋请白嘉月,也是十分划算的。 请一个送一个不说,关键时刻,白嘉月能为巡捕房办的事情,那可不是二十个大洋能办到的。 邢子墨都同意了,沈淮就没什么说的了。 当下,沈淮带着乔鹏鲲和蓟达,白嘉月带着朗嘉誉和从西,也不耽搁,立刻出发。 让白嘉月纠结了一下的,是坐火车,还是自己开车。 坐火车舒服,速度也快。 开车虽然累,但是到了地方之后,比较方便。 就算再有钱,也不至于到一个地方,就立刻去买个车吧? 但是沈淮已经叫人去买火车票了。 下午上车,天黑换乘,在车上一夜一天,明天晚上八点,就能到贵南。 第一趟车时间短,又是白天,就买的座位票,头等车的位置,设备华丽,座位宽大,甚至地上还有地毯。 朗嘉誉和从西,是跟着邢子墨出过门的,倒是很习惯。好东西和大场面,他们都是见过不少的。 但乔鹏鲲和蓟达,就有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了。 火车坐过,但没坐过头等车。 太贵。 自费做不起,公费出差,报销也不会报销到这个档次。 “跟白小姐一起出差真好。”乔鹏鲲实事求是:“我们都是沾了白小姐的光啊,我这辈子都没坐过这么舒服的火车呢。” 沈淮做好事不留名。 其实是他出的钱好吗? 白嘉月跟着他出差,难道真能用巡捕房的出差标准吗,那有一回,就没下回了,下回邢子墨是不会点头了。 白嘉月可以平易近人,但他不能拉低他的生活水准。 邢子墨放妹妹出来上班,是打发时间的,不是来吃苦做牛马的。 到了晚上,转了车,是四人一间的软卧,定了两个房间八张票。 他们这一行,其实是很尴尬的。 六个人,按理说两间房足够了,有八个床铺呢。 但是偏偏只有白嘉月一个姑娘家。 白天都醒着闲聊还行,晚上睡觉,可不能在一个房间。 于是沈淮打算,要不就再开一个房间吧。火车上的床都是单人床,要是有孩子还能挤一挤,都是大小伙子,两个抱在一起睡也不合适啊。 不过朗嘉誉拒绝了。 “不用。”朗嘉誉说:“沈探长,你们放心休息。我和从西轮流守夜,在外面坐一会儿就行。” 软卧外面,也有一排位置。 火车这种地方毕竟鱼龙混杂,就算是软卧来往的人相对少一点,也未必没有坏人。一个姑娘单独在一个房间,又不会拳脚功夫,确实叫人不放心。 朗嘉誉和从西跟着出来,说白了破案不破案的,不重要, 夜很快深了,火车上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人都进了梦乡。 软卧车厢里,格外的安静。 白嘉月到了一个新环境,失眠了一会儿,慢慢也就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睛,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已经依稀有些亮了,白嘉月抬手看了看表。 五点。 火车还在哐当哐当的前进,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没起床。 悉悉索索的声音更加清晰。 白嘉月随着声音看过去,一瞬间毛骨悚然。 一只大耗子正站在桌子上,吃她昨天没吃完,随手放在桌上的半包饼干。 大耗子也察觉到了她,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竟然不跑,就这么看着她。 白嘉月一瞬间发出一声惊叫,跳了起来往外跑去。 这要是个人,她第一反应绝对是摸枪,但这是个大耗子,连掏枪都顾不上了。 外面的人在听见房间里一声惊呼后,立刻就跳了起来。 火车上卧铺车厢的走廊是非常狭窄的,就一个人走路的空间,一张小椅子,人坐下,有人路过要收腿。 所以外面的人离房间的门只有一步之隔。 朗嘉誉焦急道:“大小姐,怎么了?” 沈淮已经准备踹门了。 朗嘉誉话没说完,沈淮还没来得及抬腿,门打开了,白嘉月扑了出来。 那是真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还好是秋天快冬天了,睡衣也挺厚的。 第169章 明黄色辣眼睛 白嘉月动作那是相当灵活,一个健步就窜到了两人身后,惊魂未定指着房间里面。 “老鼠!” 白嘉月揪着朗嘉誉的衣服:“有一个大老鼠,在桌子上。” 两人定睛一看,果然,在桌子上,站着一只大老鼠。 这老鼠胆大包天,刚才白嘉月那一声喊,竟然没把它给吓走,不过也不吃了,小眼睛滴溜溜的看着门外。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跟成精了一样。 “这老鼠胆子也太大了。”白嘉月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很快祸水东引:“它竟然不怕你们,它瞧不起你们。” 朗嘉誉和沈淮刚才吓坏了,这会儿看着黑乎乎的大耗子,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是又很合理。 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大耗子怎么不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呢? 朗嘉誉往前走了一步,正打算从房间里不管找个什么把耗子抓了,它终于察觉到了危险,跳下桌子,嗖一下跑了。 在狭小的车厢的空间里,耗子比人可灵活多了。 何况也没有跟它死磕到底的必要,车上估计不止这一只耗子,死磕没有意义。 “好了,赶跑了。”沈淮道:“不用怕了。” 白嘉月皱着眉头,探头往房间里看了看。 说实话,不是很放心。 有一只,说不定有第二只。 于是两个苦命的男人只好边边角角的搜查起来,将包厢房间彻底检查一遍。 白嘉月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睡是睡不着了,换衣服,洗漱,打着哈欠靠在床上。 万万没想到,出差的第一场危险,来自一只大耗子。 沈淮想了想,夸奖道:“还好你冷静,没有对着耗子开枪。” 要不然的话,这会儿乘警已经赶来了。虽然能解释,但如果车上打了几个洞,还要赔钱。 对于沈淮昧着良心的夸奖,白嘉月无力的摆了摆手。 “没那么冷静。”白嘉月实事求是:“刚才吓得忘了拿枪。” “……”沈淮也不知道后面要怎么夸才合适了。 还是朗嘉誉更有经验。 “这车上也太不讲究了,竟然有这么大的老鼠。”朗嘉誉非常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怎么好意思收那么贵的车票钱的,等我们下车去投诉他。” 夸不出来的时候,不要硬夸,那样显得很假。 果然白嘉月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投诉也没必要,但确实要跟乘务员说一声,这么大的老鼠是很危险的,万一睡着了咬鼻子怎么办?” 朗嘉誉正色点头:“小姐说的对。” 沈淮佩服的看了一眼朗嘉誉。 伺候大小姐果然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朗嘉誉不但武力值可以,情商也是很高的,要不然的话,干不了这个,赚不了这个钱。 又过了一个白天,终于,下了车。 出车站已经八点十分了,天已经黑透了,不过贵南的气温比海城温暖,虽然是夜里,也不太冷。 白嘉月还以为他们下车是要先去找酒店的,邢子墨也之前也问了,要不要安排人招待,但是沈淮说他来安排。 毕竟是跟领导出差,邢子墨也就没有多问了。相信这点小事,沈淮还是能做好的。 果然,出了车站,就看见沈淮四下一看,然后说:“那边。” 这一趟车人不少,接站的人也多,都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找来找去。 沈淮道:“那边那个穿黄色衣服的,是我朋友。” 灯光下,一个穿着明黄色西装的男人。 白嘉月见过很多西装。 但说句实在话,第一次见明黄色的。 她回想了一下,似乎不仅仅是男士的西装,就算是女生的裙子,也少有这么亮的颜色。用这种颜色做衣服的……大概只有小朋友吧。 沈淮带着众人走了过去。 “老沈。” 明黄色西装的男人看见了他们,一脸高兴的迎了出来。 他冲上前来,给了沈淮一个拥抱。 沈淮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有点嫌弃道:“你这衣服,晚上不怕招虫子吗?” 特别是站在灯光底下的时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吸虫体。 “没事儿。”男人随意拍了拍肩膀上的虫子:“我不怕虫子。” 沈淮无力叹息。 你虽然不怕虫子,我却怕丢脸啊。 沈淮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苗星渊,是我大学同学。” 苗星渊笑了一脸,视线飞快的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然后朝白嘉月伸出手。 “你好,你好……我是苗星渊,我是……” 话没说完,朗嘉誉已经先一步伸出手,握住苗星渊的手晃了晃。 “你好。”朗嘉誉道:“这么晚了,还要辛苦你来接我们,麻烦了。” 苗星渊愣了一下才道:“不麻烦,不麻烦。我和沈淮是很好的朋友,应该的。” 沈淮好笑,道:“先走吧,边走边说。我们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挺累的,先找地方休息。” “好,好。”苗星渊应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酒店都已经定好了,车也在外面。知道你们有六个人,安排了两辆车。” 这个年代,有车的人家凤毛麟角,能安排两辆车的人家,那更是少之又少。 沈淮之前轻描淡写说在贵南也有朋友,看来是谦虚了。 苗星渊道:“本来是想让你们住我家的,但是你说是来出差,有正事,就给你们安排了酒店。” 本地最好的一家酒店。 出了车站,从西就东看看,西看看,大约是勾起了一些童年的回忆,十分唏嘘。 车站边,还有叫卖的小摊子。 苗星渊见众人看,便道:“这是咱们贵南的特色小吃,叫高山糕……你们尝尝。” 说着,苗星渊走过去,叫老板打包几份。 地方特色小吃,不管好吃不好吃,都要吃几口。 从西咬了一口,感叹道:“我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 苗星渊听他这么一说,感兴趣道:“兄弟也是贵南人?” 于是老乡见老乡,聊了起来。 白嘉月好心道:“从西,你许多年没回来了,要不我给你放假,你回家住几天?等我们事情办完了,你再回来,跟我们一起回去?” 从西一听连连摇头。 “那不行,绝对不行,回去老板要吃了我的。”从西说:“我这次来是给小姐当保镖的,不是探亲的。” 是个老实人。 白嘉月也没说什么。 一来就跑是说不过去,如果从西是这样的人,邢子墨估计也不会重用。 还是先办正事,等事情办妥了,再让他回去看看爹娘,一日半日的,应该就不碍事了。 第170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苗星渊一听,听明白了,从西是白嘉月私人带来的保镖。 那刚才拦着他握手的朗嘉誉呢?说不定也是,难怪拦在自己面前的动作如此娴熟。 苗星渊看了一眼沈淮。 你这是来出差呢? 你这是陪谁家大小姐来散心呢?大小姐还带了俩保镖,看着不像是干活儿的。 但这话不能当面问,苗星渊嘻嘻哈哈的说着贵南的风土人情,领着众人走到路边。 路边停着两辆车,车上还有司机,看见苗星渊过来,都下来了。 苗星渊道:“司机要给你们留着吗?” “不用。”沈淮道:“给我就行。” 这年代开车不是个普遍技能,但是沈淮能开,白嘉月和她带的人也都能开,巡捕房里,沈淮最近也在给他们培训。 技多不压身,开车这种事情,最好都会,万一需要的时候,没人会开也很麻烦。 苗星渊伸手:“来,车钥匙。” 司机交出钥匙。 将车钥匙给了沈淮,苗星渊道:“车可以就停这,我给你们定的酒店就在对面。走,吃饭,休息,明天你们再公干。等公干完了,别着急走,我好好招待你们几天,吃喝玩买一条龙。” 不缺钱的好朋友,那自然不能亏待了。 可惜沈淮叹了口气。 “等我这边事情处理了再说吧,还不知道怎么样。”沈淮拍了拍苗星渊肩膀:“明天你还得派个人给我,对本地熟悉的,不然我两眼摸黑。” 就连去羊蕴藉的商行,都找不到方向。 “没问题。”苗星渊说:“不用别人,我有空啊,我给你做导游。” 那当然更好。 苗星渊将众人带进酒店,住进房间。见大家都累了,也不啰嗦,上饭上菜,吃饱喝足,酒也不多喝,赶紧休息。 都是正经人,工作要紧。 第二天一早,先去羊蕴藉的商行。 商行这两天那叫一个乱,老板突然没了,一点交接都没有。本来是出门五七天,常规工作下面人都可以正常进行,大的商谈,可以等老板回来再说。 现在就麻烦了。 最直接的,欠账的在想能不能赖账。债主赶紧上门,生怕来的迟了,要不着钱。 还有更要命的事情。 羊蕴藉在外面,有两个红颜知己。一个有一儿一女。另一个,有两个女儿。 本来羊蕴藉安抚的很好,两个小老婆住在各自的地方,不见面,羊夫人也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现在不一样了,一听说羊蕴藉死了,两个小老婆都坐不住了。 羊蕴藉正值壮年,不出意外二三十年还是有的,他每个月给她们钱,一点儿不小气。 可他突然走了。 羊夫人对她们一无所知,这就意味着,没有人再给她们钱了。那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 羊蕴藉的两个小老婆想来想去,不行,不能等了。现在不出面,等过一段时间在出面,那就更没有希望了。 于是她们俩在得到了消息之后,就着去了商会。 可是羊夫人已经去了海城,何秘书也跟着去了,剩下的人里,也没有能当家作主的。 两个小老婆,就更担心了。 她们俩的身份,羊夫人不知道,何秘书知道。商行里,也还有一些人知道,但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说的。如今羊蕴藉突然走了,夫人和长子当家,其他人,还敢承认她们的身份吗? 万一不承认,那可怎么办? 白嘉月一行人到商行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的哭闹声。 商行今天没开门,但重要位置的人还是来上班了,而且一个头两个大,今天要干的活儿,可比以前复杂多了。 常来往的客商要各种安抚,后续到底如何也不知道,但是要先稳住。 正焦头烂额呢,两位如夫人,带着孩子来了。 何秘书去了海城,现在商行里临时负责的是一位姓木的经理。经理本来就是临危受命,一个头两个大。还没大完呢,突然冲过了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孩子,顿时两个头变成了六个大。 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两位如夫人,她们也是动了脑子的。 她们当然知道商行的人不能做主给她们钱,如今能给她们钱的,只有羊夫人。可羊夫人很可能根本就不承认她们的身份存在。 她们今天做的,不是拿钱,而是坐实身份。 她们不是单枪匹马来哭的,还带着好几个报社的记者。披麻戴孝,进了商行。 为什么不去羊家呢,因为羊家位置有点偏僻,人太少。 商行在热闹的街上,人来人往。 一闹起来,看热闹的人会有很多,再加上记者一起哄,一渲染,不用羊夫人从海城回来,整个贵南就会知道,羊蕴藉有两位如夫人,还有孩子,到时候,她想要撇清这关系,就很难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羊夫人可以不搭理大人,也不能不搭理孩子,只要大家都觉得孩子是羊蕴藉的孩子,羊夫人就很麻烦。 白嘉月下了车,看见商行门口全是人,围成一圈,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议论纷纷,十分奇怪。 “这是怎么了?”白嘉月道:“难道是羊蕴藉欠了人钱,大家知道他出了事,来要账的?” 谁都不知道,一起看苗星渊。 苗星渊两手一摊:“我和羊蕴藉虽然认识,但也仅限于认识,来往真的不多。” 众人挤进人群里,这才发现地上跪着一排披麻戴孝的女人孩子。 王经理和几个商行的员工一起,正在努力的一边扶一边劝,让她们进屋。 别在外面丢人了,丢不起这个人啊。 旁边的小报记者,兴奋的很,闪光灯噼里啪啦的。 白嘉月拽过一个围观群众,打听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今天这一场大戏的原因。 终于,两位如夫人觉得记者应该拍的差不多了,围观群众也都知道了她们的身份,于是半推半就的,被搀扶着进了商行。 热闹结束,围观群众打算散了,记者想跟进去,但是被拒绝了。 王经理吩咐赶紧关门,就跟外面有洪水猛兽一样。 但是门没能关上,被一只手推开了。 第171章 心里有个人 王经理愣了一下,抬头看苗星渊,还以为他是来办业务的。 “不好意思。”王经理说:“我们商行出了点事,今天不办公。” “不是来办公的。”苗星渊力气大一点推开门,沈淮带着一个个的钻了进去。 外面的记者一看,能进啊。 于是立刻冲上来,打算跟在最后的朗嘉誉身后进去。 没想到朗嘉誉刚进门,就把门推上了,差一点拍在一个记者脸上。 王经理皱眉道:“你们是哪个报社的,我跟你们说,可不要乱写乱说,我们现在不接受采访。” 苗星渊和羊蕴藉的关系很一般,何秘书都不认识他,更别提王经理了。 沈淮道:“我们不是报社的,我们是巡捕房的。” 王经理啊了一声。 “巡捕房?”他随后疑惑道:“不对啊……” 贵南没有巡捕房,只有警察局。 沈淮道:“我们是海城巡捕房的。” 苗星渊道:“我是大风集团的总经理,苗星渊。” 苗星渊掏出张名片给王经理。 王经理虽然不认识,没见过苗星渊,但是大风集团在贵南是无人不知的存在,大风集团的苗家,王经理自然知道。 “您是苗公子……” 王经理再一看,确实是刚才走眼了。 苗星渊沈淮一行人的衣着打扮,那也绝对不可能是小报记者。就白嘉月那个包,小报记者一年工资也买不起。 沈淮道:“是这样的,羊蕴藉,死在我的辖区。” 王经理瞬间明白了。 沈淮道:“死的很蹊跷,我特别带人从海城过来,就是想要调查一下他的情况。” 王经理立刻道:“沈探长,里面请。” 一边将众人往里面请,王经理一边说:“沈探长,您来晚了,夫人和会长身边最贴身的何秘书,都去了海城。” “我知道。” “啊?” 王经理有些不解。 “哦,海城那边,自然有人负责。”沈淮道:“羊蕴藉一直在贵南发展,我们怀疑凶手,是他身边人。” 这一说,王经理就紧张了。 他将众人带进贵宾接待室。 今天没让所有人都来上班,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 好在沈淮他们也不在意。 “王经理,坐。” 沈淮一副,其实我才是这里主人的态度。 王经理坐了下来,十分拘束。 “沈探长,你们想问什么……”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是羊蕴藉的两位如夫人。 王经理一脸菜色,估计上了一辈子的班,从来都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复杂的场面。 白嘉月对沈淮道:“要不然,我去问问她们” 沈淮点了点头。 同性之间,有时候是好说话许多的,更容易感觉到善意,放松警惕。 白嘉月起身,朗嘉誉和从西都跟了出去。 两位夫人正搂着孩子,坐在沙发上。 她们现在哭确实是真心实意,但感情有多少不好说,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慌。 今天这一出也算破釜沉舟,只盼着羊夫人丢不起这个脸,就算不接纳她们,也能给一笔钱,让她们可以带大孩子,度过余生。 可道德绑架,终归不是真的绑架。 羊夫人要是咽不下这口气,真的不给。那她们也没有办法。 白嘉月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平易近人的,她走到两人面前,做了自我介绍。 两位如夫人都有些茫然,半晌,有一个反应过来,立刻道:“白小姐,请您一定要找到凶手,给我家老爷报仇啊。” “当然。”白嘉月正色道:“我们会尽力的,所以,希望你们也能配合。” 两人连连点头。 白嘉月道:“你们跟着羊蕴藉,有多长时间了?” 两个人跟的羊蕴藉的时间,倒是并不长,一个七年,一个五年。 白嘉月有点失望,才这么点时间,估计不知道他过去的事情。 如果羊蕴藉过去做过什么,那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两位如夫人认识他的时候,应该已经是一本正经的生意人了。 “你们知道不知道……羊蕴藉还有什么关系好的人,时间认识的久一点的故友?最好是二十年,三十年的那种,男人也行,女人也行。” 羊蕴藉四十来岁快五十,说老还不老,但也不年轻,是青春逝去了。这人啊,总喜欢怀念逝去的,说不定喝多了的时候,会在红颜知己面前念叨几句。 两人想来想去,二夫人道:“朋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老爷心里有个人。” 三夫人也道:“是不是叫宛然?” 二夫人看她一眼:“你也知道?” 三夫人哼一声:“当然知道,老爷喝醉了叨叨过几句,我开始还以为是又给咱们找了个姐妹呢,还劝过老爷赶紧把妹妹收了,结果老爷唉声叹气的……” 二夫人同意:“对,老爷晚上有一天说梦话,叫宛然的名字来着。我开始还以为是夫人的闺名,后来才知道不是。” 三夫人恍然。 “难怪老爷在家里也不敢和夫人同房睡,说自己打呼声音大,他是怕自己说梦话喊了别的女人的名字吧。” 如夫人听见羊蕴藉睡着喝醉喊别的女人名字,那是没办法的。要是被正室夫人知道了,可就要挠一脸了。 这两位夫人,虽然没有矛盾,但也没什么友谊,这还是第一次聊的有来有回。 白嘉月不得不打断一下。 “这位叫宛然的,你们还知道多少?只知道一个名字吗?” 二夫人皱眉道:“我只知道这个名字,老爷不愿意多说,我也不敢多问。我怀疑这个宛然早就不在人世了,每年的三月初十,都会出门几天,回来就喝酒,喝醉就喊宛然……” “出门去哪里?” “这我也不知道……”二夫人犹豫了。 但是三夫人说:“我知道。” “哪儿?” “明月沟。” 听起来很浪漫的一个地方。 二夫人有些不服气:“你怎么知道?老爷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愿意告诉你?” 虽然现在争宠已经毫无意义,但已经习惯了。 “那倒也没有。”三夫人说:“我家离明月沟很近,我年轻时去过好几回。老爷有一次回来后,就喝多睡了,我给老爷清理车,看见后面放着半袋没吃完的饼。那饼我一眼就认识,是明月沟里一家小摊子上的。” 白嘉月十分佩服,三夫人要是以后想找工作,可以考虑来巡捕房。 第172章 月亮沟 分两个地方询问了一通,沈淮没有什么收获。 王经理虽然来商行时间不短,可也不是一开始就追随羊蕴藉的。据他听来的老板的传奇经历,羊蕴藉是单枪匹马来到贵南的。 人是一个人,但是有钱。 有钱,有脑子,有手段,立刻就在贵南商圈打开了一条路,站稳了脚跟。 沈淮出来后,白嘉月已经和两位如夫人聊的很热络了。 两位如夫人虽然不是正房夫人,也不是有名分的姨太太,但跟在羊蕴藉身边多年,加在一起陪他的时间,可比羊夫人陪他的时间多多了。 许多羊蕴藉不敢在家里说的事情,在她们俩面前,就会松懈一些。 比如光明正大的念叨宛如。 白嘉月把自己跟两位如夫人打探来的消息,给沈淮说了。 沈淮问苗星渊:“明月沟有多远?” 苗星渊想了想:“虽然不近,但开车去,当天来回肯定没问题。” 现在也不过早上十点半。 单程两个多小时吧。 只要在那边不要耽搁太久,当天就来得及回到市区。就算是耽误了问题也不大,有车,又有人,有枪,赶夜路也不害怕。 说走就走,沈淮甚至还雇佣了三夫人当向导。 三夫人也是个厉害人物,她和沈淮一点儿也不认识,以前也没见过苗星渊。但是在和王经理确认了苗星渊的身份之后,立刻就答应了。 二夫人还有点担心,私下劝她。 又没交情,也不认识,你就这么跟他们去那么远,那么偏僻的地方,万一有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三夫人看的很明白,王经理说苗星渊身份没问题,那就是贵南数一数二的大老板,不能对她一个寻常妇人有什么想法。 真要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就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将人带走。 如今羊蕴藉死了,后面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帮苗星渊一点力所能及的忙,虽然谈不上什么恩情,可也算有了交情,万一日后有需要,那有个求助的地方和理由。 三夫人是会算的。 苗星渊要是愿意帮忙,哪怕不给钱,随便怎么帮,都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当下,三夫人就将孩子交给随着一起来的佣人看管,跟着沈淮一行上了车。 本来是六个人,现在加上苗星渊和羊三夫人,八个人,两辆车还是坐得下的。 上了车,三夫人更安心了。 能开的起这么好两辆车的人,就算不是好人,也懒得做小小的坏事。 他们从贵南城里带了点干粮,中午没停下来找饭店,一路往前开。 当然也找不到。 贵南市区还热闹,出了市区,就越来越偏僻了,这里是山多,这月亮沟,也是一片山沟。 早些年,还传说有土匪出没,不过现在没有土匪,现在有个风景区,有些有钱人,喜欢在山里度个假。 三夫人对月亮沟很熟悉,说:“月亮沟里,有个小村子,大概二十几户人家吧。我有个表姐,就嫁在里面。” 难怪那么熟悉。 白嘉月问她:“月亮沟里的人,靠什么生活?他们应该不常出来吧?” “不常出来。”三夫人道:“没有车,出来一趟很费事。月亮沟里的人会在家门口平一些地,种点粮食蔬菜。然后山里找点野味,蘑菇菌子什么的,还有笋,这要看季节,每个季节的东西都不一样。” 似乎每个山里的生活,都是差不多的。 不过城里的生活,其实也差不多,只是选择余地更多一些罢了。 这些都是人多的山,野兽不敢来。也有一些祖上做过猎户的,会大着胆子进深山打猎,若是能猎到一两只大型野兽,能卖上好价钱,够一家人吃上一年半载的。 沈淮道:“月亮沟只有二十来户人家,那查一下是否有一个叫宛如的,就很容易了。” 二十来户人家,就是一家一家的问,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三夫人说:“都不用一家一家的问,去我表姐家,一问就知道了。” 一个二十几户人家的村子,别说每家有几个人,就是每家养了几条狗,狗叫什么名字,大家都知道。 这种村子,来一个陌生人,不用半个小时,全村都能传遍了。 如果羊蕴藉每年都来,来了就进村,然后痴痴呆呆的待一天,村子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白嘉月好奇道:“你就没问过你表姐,她们村子里有没有一个叫宛如的?你一点不好奇吗?” 这种跟自己息息相关的八卦,就那么心如止水。 三夫人连连摇头。 “可不敢问。”三夫人说:“我表姐人挺好,就是嘴大。那宛如,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是什么情况。万一我多嘴问了,这事情被老爷知道了,他一生气不要我了怎么办?” 三夫人是个拎的清的。 “再说,我问了有什么用呢?”三夫人幽幽道:“我不是真正的羊夫人,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老爷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不该知道,知道了,对我没有好处。” 众人虽然不太赞同三夫人这种身份,但都觉得她这话说的没毛病。 有吃有喝有钱有好房子,又不能八抬大轿进门,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争宠,毫无意义。 在三夫人的指引下,车终于到了一处小路路口。 “月亮沟,就在里面了。” 三夫人说:“这条小路进去,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苗星渊看了看山路,叹了一口气。 这路,废车。 但沈淮一点儿都不和他客气。 “进山。” 车子磕磕碰碰的,跌跌撞撞的进了山。 就这,也没能走到村子里。 在离村子还有十分钟路程的时候,车那是真走不动了。 “真的要下车了。”苗星渊抱歉道:“我不是舍不得车,但车的开不动了。” 大家都非常体谅的表示理解。 “可怜的车。”下车的时候,沈淮拍了拍引擎盖:“修车钱我出。” 问题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树枝刮的跟蜘蛛网似的。 苗星渊叹了口气:“走吧,还要你修车,你这是埋汰谁呢?” 沈淮哈哈一笑。 苗家有多少家业,他清楚的很。在这个年代,能提供两辆车的人家,是不会在乎两辆车的。 车是奢侈品,没有人家会砸锅卖铁的买,所以用的起车的,都不在乎这点小钱。 一行人踩着泥泞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 朗嘉誉低声道:“路太脏了,小姐,我背你吧?” 白嘉月摆摆手。 不用,她没那么娇贵。 苗星渊看了一眼沈淮,不动声色。 老沈啊,这姑娘,不好追啊。 第173章 死人沟 沈淮和苗星渊,多年的老同学,一个寝室一个班,非常有默契。 虽然沈淮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什么都懂。 沈淮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分辨出他是什么意思。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沈淮可没少收到情书,都是一视同仁,哪里对哪家小姐如此和蔼可亲过。 只是可惜了,大小姐自带保镖,让沈淮有时候有种无处献殷勤的感觉。 朗嘉誉和从西积极主动体贴周到,那是不用遮掩的。比如背包被人,但是沈淮就不能跟他们抢着干这活儿,那就一点刻意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倒也不累,十分钟后,果然看见了一片房子。 “这就是月亮沟了。”羊三夫人道:“我表姐就住在那边,我上一次来还是十几年前,但是这里好像没怎么变过。” 有亲戚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众人跟着三夫人,直扑她表姐家。 表姐在家,就是吓了一跳。 “妮儿?你是妮儿?”表姐看清三夫人的脸后,疑惑的往后看了看:“这是……” “我朋友。”三夫人果断说:“来月亮沟玩的。” “哦……” 表姐相信了。 月亮沟常有人来玩,不奇怪。 “十几年没见了。”表姐拉着三夫人的手看了又看:“之前听你娘说,你找了个好人家,如今看来,是真不错。” 三夫人穿着一身旗袍,看着便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她表姐,就是典型山里农户的装束了。 据三夫人说,表姐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就从外貌看,至少苍老了十几岁。 所以一些女子,即便是做小做姨娘,或者见不得人的外室,也愿意跟着有钱人。 “哎,一言难尽。”三夫人不欲多说自己的事情,而是道:“我这朋友,想打听个事情,表姐,你看看你知道吗?” 三夫人也不介绍沈淮的身份,海城的巡捕房,这身份说出来没什么用。天高皇帝远,既不是县官也不能现管。 不如用最直接的,钱开路。 反正苗星渊肯定不缺钱。 表姐狐疑的看向沈淮众人。 “是这样的。”沈淮道:“我想问问,咱们这村子里,有一个叫宛如的女子吗?” 表姐脸上疑惑的神情更浓了。 为了让表姐清醒一点,苗星渊拿出一把大洋。 十个大洋一摞子,放在桌上。 “不白让你说。”苗星渊道:“这是辛苦费。” 表姐一看,眼睛就亮了。 十个大洋,在这大山里,一年也挣不到啊。 “宛如……”表姐认真的想了起来,想了半天,失望的道:“好像真没有,咱们村子就二十来户,家里有什么人我都认识,没哪家婶子媳妇叫这个名字的。” “那……你知道每年三月,都会有一个男人进月亮沟吗?开车进来的,一个有点胖的男人。” 可惜他们谁也没有羊蕴藉的照片,就算三夫人也没有,只好竭尽全力的形容了一下。 不过一个男人,一辆车,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个明显特征了。 谁知道这一说,表姐脸色就变了。 “你们说的是那个疯子啊?” 这一说,众人脸色也变了。 三夫人第一个不愿意了:“你怎么说人家是疯子?” 三夫人多少还是克制的,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来。怕她表姐知道了之后,会有更多的顾虑。 表姐正色道:“不是疯子,怎么敢进死人沟呢。” “死人沟是什么地方?这地方不是月亮沟吗?” 白嘉月忍不住问。 月亮沟,顾名思义,月光照在蜿蜒山谷,一听就很唯美。 死人沟,那就更顾名思义了,不是个好地方。 要么太过危险,进去一个死一个。要么,曾经死过很多很多人。 表姐解释道:“这里有名的是月亮沟,但那个人进的不是月亮沟,是死人沟。月亮沟往东边走,每年春夏,会有不少人来游山玩水。死人沟往西边走……不是一个方向。” 在外面的人看,可能是一个方向。 都是开车往月亮沟走,但是本地人却能清楚的分辨出区别。 表姐说:“那男人每年都来,来了也不搭理人,直接往死人沟方向去,有时候去一两天,有时候去三四天,然后就回来了,开车就走。”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月亮沟的每一家,都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白嘉月道:“死人沟,为什么叫死人沟呢?死过很多人吗?” “是呀,几十年前,死过很多人。”表姐说:“那时候闹土匪,从北边来的土匪,从南边来的土匪,在那里火拼,听说死了很多人,从沟里流出来的溪水,红了七天七夜……” 看着众人的表情,表姐尴尬的呵呵了一声。 “当然这可能有点夸张了,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死人沟开始是死人,死人多了,大家就说那里闹鬼。” “都是光秃秃的石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也没人愿意去。只有那个人,每年去,我们都猜,可能是有什么亲人死在那里,去祭拜吧。” 除此之外,真的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表姐随便一猜,八九不离十。 不过大家猜测的更细致一些,如此看来,羊蕴藉进死人沟,就是去祭拜这个叫宛如的姑娘的。 只是很奇怪。 那死人沟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如此在意,为什么不将骸骨或者什么的迁出来呢。找个风水好的地方下葬,不是更好? 以如今羊蕴藉的财力,什么好的风水先生请不起,什么好的风水宝地买不起? 众人商议几句,沈淮道:“你能不能带我们进死人沟看看?” 表姐一听,连连摆手摇头。 苗星渊一见,果断又掏出十个大洋拍在桌上。 他真不是用钱砸人,但是这种办事方法,特别高效。 表姐看了看大洋,道:“行,但是要等我丈夫回来,而且要等明天。现在去死人沟,到了天都黑透了,太危险。等明天白天,我丈夫回来了,我叫他带你们进去。” 现在天还早,才两点。 但是走去再回来,确实就太晚了。 好在他们本来也有准备,计划了若是来不及,就在山里过一夜的。 第174章 山中旅馆 表姐家里这么多人是住不下得,实在住,就要硬挤。 沈淮说:“之前不是说,月亮沟附近是有住宿的地方的?在哪里?现在天还亮着,我们可以赶过去。” 春夏的时候,总有人来游玩,总不能都在村子里借宿吧。有钱出来游山玩水的人,也受不了这个委屈。 “有,倒是离得不远,可是这会儿没有人。”三夫人表姐说:“月亮沟这会儿冷,没什么人来了。只有春夏有人来玩,所以那酒店只在春夏有人,那时候我们村还有不少人去帮工呢,可是这会儿,都关门了。” “关门了,总有人值班吧?” 又不是破产,只是季节性的关门,总得留几个人看管吧。 这房子啊,有人住,常住常新,有人味儿。要是长时间没人住,反倒是破败了。 “那倒是有。” “那就行。”沈淮道:“有人住我们就能去,不过是没有春秋那么多人罢了。房子被褥总是有的。不过麻烦你在村里替我们买些吃的喝的,给我们带个路。” 一个酒店,就算规模再小,歇业的时候,客房也不会消失,去了收拾收拾就能住,总好过在村子里的老百姓家里挤。 苗星渊给钱大方,表姐非常愿意。 说话间,她丈夫也回来了,说了一下情况,夫妻俩就忙活起来。 也不用太多东西,主要是买些肉,鸡,蔬菜,米面什么的,一起带去酒店。 他们人不少,怕酒店因为歇业,只有几个值班的人,没有那么多存粮。就算给钱,也不好在别人嘴里省吃的。 表姐夫妻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买回来几篓子米粮菜蔬,满满当当的。 沈淮算了下,两辆车,加上表姐夫妻俩虽然有点挤,但也坐的下,便请他们带路,一人扛着一篓子菜出发了。 又走了十几分钟,回到车上。 将东西放好,人上车。 夫妻俩还是第一次坐汽车,上去后只觉得十分新鲜,这儿看看,那儿看看。 汽车在山路上,继续颠簸。 新鲜了一会儿,表姐的语气难免有点酸。 “妮儿。” 妮儿,是三夫人的闺名了,应该不是大名,是小名。 “你说说看你。”表姐叹息道:“表姐以前对你也不错,嫁了有钱人,也不知道拉扯我一把。” 三夫人和表姐的感情,其实很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联系来往。 她跟了羊蕴藉,其实对家里是有照应的。羊蕴藉有钱,对她也不小气,那些钱里,她随手给家里一些,就能让家里人的生活好上许多。 但是她的身份不光彩,三夫人娘家,虽然穷却有点清高,对女儿给人偷偷摸摸做外室这事情,觉得十分丢人,因此避而不谈,这些年,几乎断了来往。 和家里都来往甚少,更别说表姐这样的亲戚了。 表姐的那些消息,也都是从三夫人娘家得来的,当然更少。 三夫人尴尬一笑。 根本就不接这个话茬。 白嘉月和沈淮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不然说三夫人是个聪明人呢,有些话能接,有些话就不能接,接了只会越说越尴尬。 不接话,问完,这事情就过去了。 表姐果然没有再问。 虽然她心里有点怨念,但不管怎么说,三夫人这一来,就给家里带来了二十个大洋的收入。要是将人得罪了,岂不是傻。 汽车又颠簸了半个小时,三夫人表姐的指引下,终于看见了藏在山下的酒店。 一个独栋的小酒店,门口有个停车场,打扫的还挺干净,不过关着一扇铁门,确实没有在营业。 车停下,表姐夫妻俩下了车,在铁门外喊。 “王叔,王叔。” 沈淮看了眼大门,又看了一眼白嘉月。 白嘉月转开了视线。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么多人,千里迢迢,难道她是来开门撬锁的吗?她也是要点脸的好吗? 好在院子里有人。 很快就有人从院子里出来了,一看他们,便道:“小许啊,你们夫妻俩怎么来了?” 三夫人的表姐夫姓许,叫许冲。老王喊他们,小许,许家媳妇。 老王打开门,许冲道:“城里来了几个朋友,想要明天进月亮沟去,天晚了,想在这里住一夜。” “这会儿去月亮沟?”老王有点犹豫:“天冷了,月亮沟里光秃秃的,啥也没有啊。” “是,我知道,可是他们不知道……外地来的,难得来一趟。”许冲说:“来都来了,不看一眼不甘心。你看方便吗,找地方给他们住一夜……” 苗星渊走了过去。 “放心吧,我们就住一夜,房钱该多少就是多少,不少了你的。” 老王眼睛一转,嘿,那可好。 开车来的人,肯定不差钱。 两辆车,不少人呢,要好几个房间。 他们现在是歇业状态,不营业,所以,这些钱不必上交,就能当外快了。 苗星渊道:“我们也带了吃的,借你们厨房就行,要多少钱,你开价。” 老王也是实在的,不随便开价。 他说:“就按我们正常客房价格就行,五个大洋一间房,都是好房子,里面东西齐全。要是你们带了食材,厨房可以用,不收钱。但是厨子放假了,你们得自己做吃的才行。” 这地方现在就两个老头在看门,自己随便糊弄一口吃的是可以的,烧这么多人的饭菜,心里就没底了。 这有什么问题,苗星渊一口应着。 这么多人里,还能找不到会烧饭的?再不济,许家夫妻俩就行啊,给点钱,让他们烧,他们肯定是愿意的。 “还有。”老王说:“客房都有好几个月没住人了,可能要在收拾收拾……” “行。”苗星渊道:“只要有房间就行,剩下的我们自己搞定。”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老王开开心心的让大家进来。 许家夫妻也挺高兴的,因为苗星渊跟他们说了,晚上麻烦他们收拾收拾,不会让他们白收拾。 春夏的时候,他们夫妻俩都会来这里帮忙打短工,干些杂活儿,这些事情都是做惯的。可那才多少钱,这次,简直是天上掉了金元宝。 众人进了门,老王带他们去看房间。 房间倒是不少,一人一间,两人一间,足够住。 白嘉月住在朗嘉誉和从西中间的房间,苗星渊看沈淮的眼光,更同情了。 就这么收拾了一下,天便有些黑了。 外面,传来不知什么野兽的嘶吼。 第175章 野猪 此时,白嘉月正坐在餐桌前,她侧过脸,有些担心的往外看。 “山里不会有狼吧?” 狼,她不是没见过。 一只两只还行,要是多的话,还挺可怕的。 这里虽然是个院子,但院子墙不是特别高,还有个镂空的铁门。人钻不过来,可是狼能钻过来。 “没事儿。”朗嘉誉道:“小姐别怕,我们都有枪。” 别说狼,就是老虎,十只八只都不放在眼里。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使用武器啊。 许家媳妇和三夫人本来也有点害怕,但是一听朗嘉誉这么说,就放心了。 放心完之后,又重新有一点害怕。 这群人,一个一个的都有枪。虽然看着是好人,自报家门也是好人,但还是叫人有点害怕。 老王侧耳听了听,突然兴奋道:“不是老虎,深山才有老虎,咱们这没有。也不是狼,狼的叫声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 一群从城里来的少爷小姐,哪里分得清山里的野兽是什么声音。 老王说:“是野猪。” 白嘉月好奇了,跑到窗口去看,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外面已经黑透了,虽然有星光月光,但是只能看见阴沉沉的起伏山峦。 那声音又叫了起来,老王侧耳一听,有点兴奋:“是落单的野猪。” 老王虽然不是猎户,但常年在山里,对这些非常熟悉。他起身道:“你们吃着,我去看看。” 一边说,一边:“老三,老三。” 老三是跟老王一起看房子的人,年纪差不多,也都是住在附近的。两个人在这看房子,一个月五个大洋,管吃住,都挺满意。 苗星渊给了老王和老三一人五个大洋,两人都很高兴,老三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给许家夫妻俩打下手切菜洗菜什么的,被老王一喊,用围裙擦着手跑了过来。 很快众人就明白了,之所以老王那么兴奋,是对这头野猪,有了兴趣。 “小许。”老王和老三嘀嘀咕咕,转头喊许冲:“你给我们搭把手吧,一只野猪好几百斤,我们俩也不好弄,到时候分你一条腿。” 这个年代的老百姓日子过的还是很苦的,吃饱穿暖已经不容易。寻常人家,不是天天吃的起肉的,一个月吃一回,就不错了。 一听能分一条腿,许冲一下子就动心了。 一条野猪腿,吃一些,剩下的做成咸肉,能让家里人吃上许久。 许冲媳妇有点担心:“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野猪那东西就像山里的妖怪一样,皮肤肉厚,在山里横冲直撞的,力气大的可怕。 “没事。”老王说:“有猎枪。” 看那熟练的样子,是常在山里打猎的。 许冲媳妇也就放了心。 老王笑着对众人道:“先生小姐们,你们先吃着,我们去看看。要是打着野猪了,你们带点走,这可是野味,比城里的猪更香更劲道。” 白嘉月也在考虑危险不危险的问题,没想到沈淮和苗星渊对视了一眼,苗星渊说:“我们也去。” “啊?” 众人都呆住了。 老王说:“可是……” 沈淮拍了拍腰上:“我们也有枪。” “不不不。”老王说:“不是光有枪有行,先生你不知道……” “我打过猎。”沈淮道:“放心吧。” 白嘉月忍不住道:“你还打过猎呢?” 可别说你是猎户的儿子,人设差别太大,实在是接受不了。 苗星渊笑道:“我们俩上学的时候,学校后面就有座山。我们经常上山去抓野鸡抓兔子。” “但是野鸡兔子,和野猪也不是一回事啊。你们俩行不行?” 白嘉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黑灯瞎火的深山,可别一时贪玩出什么事儿。 白嘉月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不但不需要别人照顾,反倒是要担心两个大男人。真是至死是少年,半夜要去抓猪。 但两个少年,都兴趣满满。 “行。”沈淮道:“野猪我们也抓过,放心吧。等抓到了,部分你们的,我们吃一顿就行。” 这么说了,老王更高兴了。 他们三个毕竟只有一把鸟枪,沈淮和苗星渊,都是有枪的,又是壮小伙儿,有他们在,那当然是事半功倍。 当下,几人就商议了一下。 老王和老三对附近熟悉,酒店里和他们的车上都有手电筒,有麻绳什么。 白嘉月看他们兴致勃勃的,也就不拦着了,并且让从西也跟着去帮个忙。 从西就是贵南人,小时候也住在山里,虽然有些年没进过山了,底子也是有的。 这么多大小伙子不能搞不定一头猪,又不要活捉,打死比活捉容易多了,看见动静就开枪,这附近也没有人家,不怕吓着人。 几人兴致勃勃的,老王拍着胸口保证,一个小时之内,肯定能把野猪搞回来。 老三是杀猪的行家,也拍着胸口表示,让大家现在少吃两口,没等着吃新鲜的烤猪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相信他们就不礼貌了。 白嘉月只好和几个留守人员一起,目送猎人出发。 没一会儿,又响起了野猪的叫声。 “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白嘉月有些担心的往外看,一边看外面,一边看朗嘉誉。 朗嘉誉断然道:“不管靠谱不靠谱,小姐,我是绝对不会放你出去的。” 开什么玩笑。 要是邢子墨知道白嘉月晚上九点,在贵南的山里追野猪,一定会疯的。 疯完了,会把他们都打死。 白嘉月撇了撇嘴,小小心思被朗嘉誉察觉了。 不去就不去呗。 众人就这么听着猪叫声,等着,枪声陆陆续续的响了几下,过了四十分钟,人回来了。 几个人一身穿的都像是在泥坑里摸爬滚打的一样,沈淮和苗星渊都英俊不在了,他们也不知从哪里砍了根粗棍子当成扁担。 扁担上,是一头身上几个血窟窿,四蹄被捆的野猪。 白嘉月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野猪,虽然知道这家伙很大,还是震惊了。 “野猪那么大呢,这都有上千斤吧。” “没有没有。”老王说:“估摸着,有六百斤吧。” 幸亏去了六个人,硬是给抬了回来。 第176章 发财的血路 除了弄脏了一身衣服,最严重的就是许冲在躲野猪的时候,胳膊在地上蹭了一下,蹭掉一小块皮。 但这点伤对山里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想着沈淮答应给的钱和能拿走的野猪腿,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痛,笑呵呵的。 野猪已经死透了,身上好几个枪眼。 老王觉得今天晚上带着沈淮和苗星渊去打猎,真是太明智了。因为他的猎枪是霰弹枪,一枪打过去,杀伤力小不说,子弹一大把,到时候收拾猪肉,光挖子弹都要半天。 沈淮他们的枪就不一样了。 有劲儿,省事儿! 白嘉月几个女眷,着实是佩服了一番,让几个临时猎手非常有成就感。 聊了几句,许冲去处理伤口,老王和老三不顾一身的呢,挽着袖子开始收拾野猪。朗嘉誉几人连忙过来帮忙。 沈淮和苗星渊两个毕竟是少爷做派,赶紧洗澡换衣服去了。 二十分钟后,又是两个翩翩公子哥。 老王几人也都换了件衣服,一个小时后,众人围在一起,吃起了香喷喷的野猪肉。 本来,大家素不相识。他们俩虽然认识许冲,但也只是一般关系,属于说话小心谨慎的那种。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简直是生死之交了。 这样一来,说话就随意多了,之前不愿意多说的,现在也愿意说了。 在喝上两杯酒,说起死人沟,那真是眉飞色舞。 老王对死人沟的了解,比三夫人的表姐,那可要全面多了。 “死人沟当年,是一条路。”老王说:“你看现在大青山修了路,连车都能进来了。其实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再往前十年,这里没人。” 大家一边吃,一边竖起了耳朵。 “我年轻的时候,大青山里乱的很。那时候没人管,有土匪。” “山里的土匪,叫山匪,平常就在山里躲着,没吃的了,就下山去打劫。” “我们这些老百姓身上没油水,全身上下摸不出来两个铜板,他们看不上。但是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也不能上山,危险。” “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山匪都没了。” 这就奇怪了,沈淮道:“官府剿匪了?” “没有。”老王摆摆手:“官府那时候自顾不暇,再说,土匪还上供孝敬呢,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怎么可能花大力气剿匪。” “这些山匪啊,碰上黑吃黑了。” 这话,让故事更有意思了。 老王说:“那时候虽然没有大路,但是有小路。小路就是人踩出来的,两边都是一人高的杂草,乱七八糟,人从里面过。” “对这里熟悉的,能走,不熟悉的,走几步就要迷路。如果认识路的,从土匪的地盘,也就是死人沟穿过来,进城,只要三四天。” “可如果不从死人沟穿过来,翻山越岭,时间长好几倍不说,好危险。” “大山里,又是野兽,又是陷阱,又是山崖,又是毒蛇,是非常危险的。” “有这么一支商队,要运货穿过大青山,于是就打起了死人沟的主意。” “土匪虽然有枪,可那年代的商队也不简单,他们有钱,也能买到枪。” “于是土匪和商队就在死人沟,打了一场。” 众人这才搞清楚,这是谁和谁的矛盾。 “这商队,贩卖的是什么东西?”沈淮道:“利润如此之大?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跟土匪火拼吧。” 不管哪个年代的商队都很多,都是走南闯北的,赚一点差价,赚的都是辛苦钱。 但土匪是亡命之徒,硬拼,不应该才对。 “据说是……烟土。”老王低声道:“所以利润特别高,贩烟土的,也不是寻常商人,也都是狠角色。才敢冲了土匪窝。” “可没想到那帮土匪,比预计的厉害,所以那场火拼,谁也没占到便宜。我当时二十来岁,听着死人沟里,炮火连天打了两日,等炮火停了,大家壮着胆子进去一看,啊呀。” 老王想起多年前的一幕,还是唏嘘。 “满地都是血,都是死人啊。有的脑袋没了,有的肚子被切开了……足足有三四十人。大部分是男的,也有女的,也有几个半大孩子……” “大家都吓坏了,转身就跑。后来,死人沟就再也没有闹过土匪。” 许冲夫妻对死人沟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是听村子里的长辈说的,但是大家对此都莫讳如深,从没有人说的那么透彻。 甚至是亲眼所见那么真切。 苗星渊道:“那么多尸体,就没人去看过?就这么放那里……不怕烂吗?” “也没有不管,后来还是官府的人去收的尸。要不然的话,怕尸体腐烂,会出现瘟疫。但是那地方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各种传闻都出来了,又是闹鬼,又是闹僵尸的,再没有人敢进去。” 老王今晚十分高兴,喝了几杯酒后,主动揽下了明天一早领大家去死人沟的差事。 按他的话说,鬼怕什么,有这么多人,还有枪,野猪能撂倒,鬼也能撂倒。 又吃了一轮,明天还要办正事,众人就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一边走,白嘉月一边低声和沈淮说:“你说羊蕴藉,会不会是其中一个土匪?” 虽然一场火拼死了好几十个,但谁也不能保证死的干干净净,肯定有漏网之鱼。 个别那几个漏网之鱼,手上有整个商队和土匪的钱或者货,拿着离开,不是立刻就家财万贯了? “有这个可能。”沈淮道:“土匪,或者商队成员都有可能。而且他的心上人,就是那个叫宛如的,也在那一场火拼里死了,所以他每一年都来祭拜。” 这么一来,就说的通了。 这就是一场仇杀,只是不知这仇人到底是哪一边的人。也不知道这仇人,为何等了二十年之久。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起来了,收拾整齐,出发去死人沟。 死人沟里,是万万也进不了车的了,只能步行。 虽然多年没有去过,但山脉走向不会改变,老王一路摸摸索索的,好在也没走错路。 第177章 半个骷髅 在山沟里转了半天之后,大家都很庆幸。 幸亏是让老王来带了路,要是真让许冲夫妻带路,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找到,说不定要在山里迷路。 快到中午,大家都走累了,就地找地方坐下休息,啃几口带来的点心,喝几口水。 常年在山里生活的人,虽然上了年纪,体力也不差,甚至比年轻人还好点。 老王先带了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确定了一下,才回来。 “就在前面了,转过弯就是。” 老王十分唏嘘:“我也好些年没来这地方了,草2都比人高,你们进山是想找什么呀,恐怕是什么都不好找了。” 当年的厮杀之后,所有的尸体都被就地掩埋了。 死者为大,让他们暴尸荒野既不人道,也不卫生。但也不可能多隆重的安排后世,所以直接就在山中挖坑埋了。 如今,那些埋了尸体的土包,都已经长满了杂草,和周围融为一体了。没有立碑,也没有棺材,而且不是一个坑一个人。 官府不可能对自相残杀的土匪做出这么细致的身后事来,挖一个大坑,让他们入土为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不好说……”沈淮想了想:“可能是找一个叫宛如的坟,但也未必。” 一切都是猜测。 宛如是不是其中一员,也是猜测,未必就能找到。 老王得了好处,也不追根问底。他见过不少达官显贵,明白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出发,这一次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 但是和不必想的不太一样。 所谓死人沟,并非面前一条沟,直挺挺的通向前方。 乍一看死人沟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上面是山,下面是乱石,杂草,山谷。 “就是这里了。”老王非常自信:“这条沟就是死人沟,我记得当年,我就是在这里看见满山沟的死人。” 别的不说,白嘉月觉得,区区五六十具尸体,丢在这样的山沟里,根本就成不了气候。 沈淮道:“当时,这山沟里的草就这么深吗?” “哦,不是,那时候这地方还有人走,中间有一条小路,就没有什么草。后来没人走了,草才长出来的。” 看着他们怀疑的眼神,老王发誓道:“就是这里,绝对没错。这两边的山和石头,我下辈子都记得。” 大家决定相信老王,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了。 幸亏他们来的时候,因地制宜带了砍刀。 乔鹏鲲和蓟达一人拿了一把砍刀,在前面一边割草,一边缓慢前进。 到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带路的了,就直直的往前走就行。 沈淮道:“既然羊蕴藉每年都来死人沟,总不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再深的草,再隐蔽的坟,总有痕迹。 只是有点可惜,现在已经是深秋快要入冬,离羊蕴藉上一回来死人沟的时间有些长了。要不然的话,说不定仔细找找,还能看见他留下的痕迹。 如今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找。 死人沟全长有五里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二十年前的血,在这些年的风吹雨打中,早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但有些东西,是可以留下的。 他们靠着人多,找的仔细,果然在石头缝中,看见了一些不属于自然的东西。 半截未燃尽的香。 上坟的那种。 一抹红色的,在黄绿色的杂草里,一眼就被白嘉月看见了。 白嘉月的眼神特别好,这一点,谁也不能不服。 如果羊蕴藉是来死人沟上坟的,会带来的东西不外乎香烛,纸钱,祭品吃的喝的。 纸钱是要被烧掉的,即便烧不掉,纸也会被风吹雨打飘走,留不下痕迹。 吃的喝的,会被野兽野鸟吃掉。 只有香烛,即便是燃烧尽了,还会剩下一小截杆子。 白嘉月从杂草里,捡回来香烛杆子。 “还挺新的。”白嘉月说:“很有可能是羊蕴藉上次来祭拜留下的。” 日晒风吹,也只是让它稍微褪色罢了。 有了发现,众人更兴奋了。 中间不用找,就算是随便糊弄埋了,也不可能埋在山谷中间,全是石头,挖坑都挖不动。 只能在山谷两旁。 两旁是泥土,如果要埋人,只能是在泥土里。 突然,三夫人发出一声尖叫。 众人都吓了一跳,好几个都掏出了枪。 在这种山沟沟里,没有坏人有野兽,比如昨晚上的野猪,那都是可凶的东西。毫无防备的拱你一下,也是要命。 离三夫人最近的乔鹏鲲立刻冲了过去。 “怎么了?” 三夫人指着草丛里的一堆东西,瑟瑟发抖。 乔鹏鲲定睛一看,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毒蛇猛兽,就是一个骷髅头。 不,是半个骷髅头。 众人都围了过来,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个把三夫人吓得花容失色的骷髅头。 其实他们今天,本来是不想让三夫人跟过来的,她穿着一身旗袍,虽然没有裹小脚,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翻山越岭的样子。 但三夫人坚持要来,她觉得一个人待在深山的酒店里,也挺可怕的,不如跟大家在一起。 三夫人也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出身,觉得自己至少比看着就是千金大小姐的白嘉月要强。 万万没想到,白嘉月面不改色气不喘。 白嘉月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个手帕,用手帕垫着手,将骷髅头拿了起来。 实在是有些不好拿,还是用手指扣着黑洞洞的眼眶拿起来的。 别说三夫人差点吓死,老王几人也一脸菜色。 “看这头骨,有年头了。”白嘉月正色道:“之前鲍法医教了我一些辨别骸骨时间的办法,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二十年前,火拼的两批人中的某一个。” 当时虽然入土为安了,可只是随便挖挖,随便埋埋,不会太讲究。 挖的可能很浅,又不会挑风水好的地方,这些年过去了,山谷中年年有大雨,每年冲刷一点,那坟包,可能早就已经冲开了。 沈淮高声道:“大家在四处找一找,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骨头。” 第178章 孤坟 有了一个,第二个就好办。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就好办。 很快,他们就在周围找到了不少白骨。 不仅仅是头骨,哪里的骨头都有,胳膊,腿,肋骨,有完好一些的,有破破碎碎的,聚集在一起,粗细各异。 看多了,吐了两回,然后三夫人就习惯了,吐不动了。 乔鹏鲲叹气道:“老大,你说我们能不能打电话回去,让他们把鲍法医空投过来。” …… 大家都沉默了。 半晌,沈淮道:“小乔啊,有你,真是鲍法医的福气。” 不过这福气,一般人不敢要。 乔鹏鲲又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这个提议不太厚道,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没有法医在,这些骸骨对他们来说,就是骨头。 白嘉月只是一个和鲍俊远聊过天的半吊子罢了。 好在沈淮道:“不必深究他们的身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鲍法医在这里,也不可能分出这些骸骨的身份。大家往两旁找,看看是否能找到当年的坟。” 这些骸骨,应该都是从坟里流失出来的。 这也算是一种报应。 活着的时候,杀人放火不做人事。死是不得善终,死了之后,尸骨不全,灵魂想必也在十八层地狱里,偿还今生做的孽吧。 顺着骸骨的所在,众人在山谷两侧搜寻,终于找到了当初埋尸的地方。 “这坟堆,不是被雨水冲开的啊。” 老王第一个爬了上去,然后一个拽一个,一个拽一个,都爬了上去。 这一片荒地,草也很旺盛,但是能看见草丛里,三三两两的骨头。有一些,有一半露在外面,有一些,几乎都已经离开了泥土。和刚才找到的骸骨一样,都很有些年头了。 在这一片坟堆边,还有随意扔下的铁锹。 已经生锈的不成样子,木头手柄都腐烂了。 众人很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被冲开的,是被挖开的?” 因为这两把铁锹吗? 说不定是当年官府处理尸体的时候留下的呢? “我在山里一辈子,每年春天的时候,都是要修坟的。” 老王认真的说:“自己家的也要修,亲戚朋友家的,也要帮忙。我知道被雨水冲垮的坟是什么样子,跟这不一样。” 老王说话,都是经验之谈,真是格外叫人信服。 沈淮突然道:“是被人挖开的,就是被羊蕴藉挖开的。” “为何?” “羊蕴藉祭拜的人,只有一个宛如。如果宛如是当年被埋的其中一个,那骸骨都混在一起,若是不挖开,怎么把她找出来呢?” 这么一说,倒是合理。 看这一地的骸骨,可见羊蕴藉没那么好心,不会死者为大,不可能挖出来找一圈,找完了,不对版的再给埋回去。 当年两队人,一队是敌人,一队是自己人,不管羊蕴藉属于哪一队,大概率都是为了钱在一起,没有什么兄弟义气。 好在宛如是个女子。 骸骨虽然多,女性的却少,只要稍加辨认,就能找出他需要的。 将宛如的骸骨,好好安葬,每年祭拜。 剩下的,挖出来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挖开的坟,加上多年的雨水冲刷,野兽野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推理倒是合情合理。 终于,他们在天快黑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坟茔。 有坟,有石碑。坟上是特别做了处理的,寸草不生。 沈淮用手捏了一把地上的土。 “这土里,每年都浇了浓盐水,所以什么植物都长不出来。” 土夯的很实,费了不少功夫。 石碑上写着。 谢宛如之墓。 宛如,姓谢。 “真奇怪。”白嘉月道:“这么在意,年年来开,干嘛不迁走?” 迁走,就忙活一次。 不迁走,年年祭拜,多费劲儿啊。 甚至还要年年加固坟墓,年年除草,不是一星半点的费事。 没有人知道羊蕴藉是怎么想的。 沈淮,看向苗星渊。 苗星渊不愧和沈淮是一起抓过兔子抓过鸟的关系,立刻道:“没问题,交给我。二十年前负责死人沟火拼后续处理的人,现在肯定还活着。只要他还在贵南,我就能给你找出来。” 二十年,当年三十,现在也才六十。当年四十,现在也才七十。 再说,一死好几十个,这不是小事,不可能只有一个两个人知道,一定有不少人经手。这些人里,很可能就有收过土匪好处的人。 也许,还有收了商队好处的人。 这些人总不能都死了,也不可能都离开了贵南。 土匪和贩卖烟土的商队,狗咬狗,不好说谁更恶劣一些。 眼见着天色晚了,山沟里是不好过夜的,众人便返回了。 来过一趟,心里有数,就可以了。 也不必把谢宛如的骸骨从坟里扒出来,也不必去收拾一地的骸骨,那都是他们的命。 只是三夫人离开的时候,心情有些低落。 她走几步,回头看看,叹一叹气。 大概是从心里觉得,这十几年,自己陪伴着羊蕴藉,又为他生儿育女,可是在他心里,依然抵不过一个死人,有些感慨吧。 不过没有人安慰她,这所谓三夫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存在。 一个姨太太,就不要去争什么真心了。 天已经晚了,众人赶回酒店去休息。打算再住一晚,明天就回城了。 老王和老三两个人守在这里,半年见不着什么人,孤独寂寞的很。如今有一群年轻人,说说笑笑热闹,因此还有点舍不得。 当晚十分大方,又做了一大锅肉。 烤的炸的,十分丰盛。 菜都准备好,上了桌,大家都到了,一看,少一个。 三夫人不在。 虽然大家和她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既然是一起来的,吃饭肯定要喊一声。 许冲媳妇便去喊表妹。 不一会儿回来了,说:“妮儿不在房间里。” 这就奇怪了,大家开始回忆,最后是谁见过她。 回忆来回忆去,大家都记得,三夫人自从见了谢宛如的坟,心情就不好,一路回来,沉默寡言。然后就回了房间。 大家都能理解她的心情不好,而且也累了,便没多想。 可谁也没看见她从楼上下来啊。 第179章 半夜出逃 这就奇怪了,当下所有人都动员了起来,两人一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将整个旅馆都找了一遍。 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三夫人是因为迷路困在哪里了,就不好了。等酒店下一次迎来大量的客人,那是明年的事情了,如果困住出不来,会死人的。 但是每一个房间都找遍了,储藏室杂物间都找了,甚至外面的院子都找了,也没找到人。 但是白嘉月无意中一抬头,喊道:“你们看那里。” 三夫人住的房间。 窗户外,垂着一根绳子。 从二楼,挂到一楼。 众人又跑回房间,果然看见一根绳子从窗子垂了下去。 大意了。 刚才他们找人,每一个房间都找了,就是没找三夫人住的房间。因为那房间许冲媳妇去看了,没看到人,才开始找人。 大家便先入为主的认为,人出来了,迷路走丢了。 万万没想到,是从窗户跑了。 大厅里一直有人,如果从正门走,肯定会被看见。 三夫人从窗户跑了,显然就是不愿意被看见。不过她胆子挺大身手也挺好,结了床单和一件衣服,竟然敢从二楼往下爬。 一般人家的太太小姐,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二楼就是再不高,那也是二楼。 从二楼下去后,便是后院的墙。 众人又到墙边看了一回,果然有人攀爬的痕迹。而且只有一个,从脚印看,没有人挟持,是羊三夫人自己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 沈淮问许冲媳妇:“许太太,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跑?” 许冲媳妇一脸茫然。 “我也不知道啊,她也没和我说啊。这么晚了,又在山里,太往哪儿跑啊……再说,为什么要跑,太又不是犯人,要干什么不能说一声。” 这两日相处中,她觉得沈淮一行人都是很和气的人,也很好说话,有什么事情都是好商量的,他们也肯定是愿意帮忙。 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天黑透了,山里的夜晚是可怕的。 不但有野猪,也有其他的野兽。就算没有大型的虎豹,就是再来个野猪,狭路相逢,一个人也打不过。 老王突然变了脸色,他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菜刀不见了,鸟枪也不见了。” 老王说:“我明明记得都放在厨房的,现在都不见了。” 那不用说,肯定是被三夫人拿走了。 老三突然道:“对了,昨天你拿着鸟枪回来的时候,她是不是还特别感兴趣的样子,问你这枪是怎么样来着?” “对对对。”老王说:“还拿过去试了试呢?我以为她是没见过,觉得新鲜,没想到是想偷枪啊。” 老王十分郁闷。 虽然只是支旧枪,沈淮他们是看不上的,但是买来也要些钱呢。 而且这枪是他用习惯的,新买一支是要适应很久的。 沈淮道:“枪也带走了,刀也带走了,如此看来,她离开是早有预谋,不是临时起意了。” 之所以拿老王的鸟枪,不是因为鸟枪方便,杀伤力大。而是只有鸟枪是随意放在厨房里的,可以偷的出来。沈淮他们的枪,都是随身携带的,不是那么简单能拿到的。 万一拿的时候不小心被发现了,那就会暴露了。 乔鹏鲲从发现脚印的墙上翻过去,便看见深深浅浅的脚印,一直往前去,最终消失在林子深处。 看那方向,就是去死人沟的方向。 “要命了。”乔鹏鲲自言自语:“这三夫人这么虎,大半夜一个人去死人沟了?” 他们可是刚从死人沟回来啊。 那地方是真阴森恐怖啊,白天人多还行,晚上一个人,风吹过满地的尸体,那多刺激? “今天白天在死人沟,太还吐了好几回吧?”白嘉月也觉得有些梦幻:“难道那都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 其实她一点都不怕? “可是她去死人沟做什么?”老王喃喃道:“那地方除了死人,什么都没有了啊。” 众人站在院子墙边,一头雾水。 最终,还是沈淮道:“不管她去干什么,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 满打满算,三夫人走了不过半个小时。一个女人走不快,现在追上去,还能赶得上。 凭良心说,他们不在乎三夫人的死活。她是自己跑的,又不是被他们推到危险中去的。但是他们非常想知道,她这个和死人沟有关的秘密。 这个秘密,很有可能和羊蕴藉的过去有关。 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助的女人,没有那么简单。 当下,沈淮和苗星渊,带着乔鹏鲲和蓟达,还是老王带路,带上枪,追了出去。 白嘉月也想去,但是沈淮委婉的说,万一三夫人没去死人沟,过一会儿又回来了呢?总要有人在这里留守,不然的话,就容易扑空走错。 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嘉月想想:“好吧,那我就留守吧。” 翻山沟确实不是她的强项,又是半夜三更的,其实她也不太想半夜进山。 于是朗嘉誉和从西都留了下来。 他们的任务和白嘉月的任务不同,各自有各自的分工。 很快,沈淮几人就拿着手电,拿着枪,消失在山中。 沈淮又给了老王一些钱,让老王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即便是半夜的山林,他也跑的十分有劲儿。 朗嘉誉道:“小姐,今天跑了一天,你先去休息吧。我和从西守着就行。” “好。” 白嘉月打了个哈欠:“那我去睡了,你们俩也不用都守在这里,轮流去休息吧。” 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危险的。要是沈淮他们回来了,自然会喊的。 白嘉月这一觉,睡到早上。 白天去死人沟要一天,晚上自然也要一夜。 幸亏他们是白天刚跑过一趟的,路线正是最熟悉的时候。要是第一趟就是晚上跑,估计真找不到。 白嘉月一下楼,便看见了狼狈不堪的三夫人。 还有已经洗澡换了衣服的众人,正坐在沙发上,精疲力尽。 “这是怎么了?” 白嘉月走过去一看,好在大家都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有三夫人身上血迹斑斑,一看就受了不少罪。 第180章 死人沟里爬出来的人 这是怎么了? 白嘉月狐疑的看了看三夫人,又看了看大家。 “你们打她了?” 不应该啊。 三夫人就算是给他们折腾的够呛,也是个女人,骂几句就算了,不至于打人吧? 沈淮摆了摆手。 “哪儿呀,没人打她。” “那怎么弄的伤痕累累的?” 苗星渊叹了口气,说了昨晚上的事情。 那叫一个曲折。 昨天晚上,他们出门就去追羊三夫人。 脚印在山里是看不见的,他们只能往前走,想着只要方向一致,能赶上最好。要是赶不上,就先到地方等着。 羊三夫人毕竟是个女子,又不是江湖高手,无论怎么想,也一定比他们走的慢。 只是山中并非是一条笔直的路,所以路上错过的可能性非常大。 于是众人就在黑夜中一路走,一直走到了死人沟,走到了谢宛如的坟墓面前。 没有看看人。 他们想着,三夫人肯定是走的比较慢,还没有到,于是就坐下来等。 一等二等,等到天都快亮了,也没见着人。 这时候,大家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三夫人可能在路上出事了,或者根本就是他们推测错误,她根本就没往死人沟来。 大家于是打道回府。 三夫人就算跑了,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的孩子还在城里呢,总不能不要了吧。 众人这么一想,就往回走,谁知道走到半路,看见一个大坑。 这种大坑,是以前的猎人捕猎的时候留下的陷阱。 挖一个大坑,外面做一些遮掩,里面插着尖锐的竹棍或者刀片。一旦有野兽掉进去,就爬不出来,成为猎人的囊中之物。 看那大坑,明显有东西掉进去了,还是新鲜的掉落的痕迹。 是的,掉进猎人陷阱里的,不是野猪狗熊之类的,而是倒霉的羊三夫人。 沈淮道:“我们上前一看,好家伙,她躺在里面,已经昏过去了。一根竹片插在胳膊上,血弄了一身。” 刀和枪,都散落在地上。 从血都干涸里的情况下,她是昨天晚上就掉进去的,根本就没有走到死人沟,半路就昏了。 不过山中大,一个方向离的也不近。昨天他们又着急赶路追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她。 回来,算是她走运,被发现了,要不然,就得死在坑里。 那种一年半载都没有人去的地方,死一个人根本没人发现。他们今天找不到人就会回城,然后继续找,就算是找不到,也会觉得她跑了,而不会大张旗鼓的进山拉网搜寻。 幸亏他们人多,还带了绳子,这才好容易把人从坑里拽上来。检查了一下,还好,虽然有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路也走不了了,哼哧哼哧的,轮流将人给背了回来。 就算是一群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这一天一宿的没睡觉,一直在来回跑路,大家也都累了。 对害他们折腾了一晚上的羊三夫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羊三夫人自知理亏,也不太敢看大家。 白嘉月叹了口气,坐到她对面。 “三夫人,你跑什么呀?死人沟有什么秘密,让你一个人往回跑?” 三夫人抬头看白嘉月,突然眼睛一红。 她好像还委屈上了。 白嘉月道:“沈探长,苗先生,要不你们去洗澡换衣服,休息休息吧。这边交给我处理。” 沈淮对白嘉月还是非常信任的,再说还有朗嘉誉和从西在呢。 “行,那我们去休息一下。” 沈淮招呼的大家去休息,可怜苗星渊,虽然体力很不错,但一天一夜连着在山里走,回来后累的往沙发上一瘫,累的都不想动。 但是又碍于面子,强撑着不愿意说出我想睡觉的话来,也是可怜。 大厅里很快空旷了。 白嘉月没有让羊三夫人去洗澡换衣服处理伤口的意思,而是随便踢了踢她的腿。 “说说吧,你跑什么呀,打算去死人沟干什么?” 羊三夫人心里,白嘉月就是个跟着凑热闹的千金大小姐,又温和又好说话,万万没想到,竟然踢她。 虽然是轻轻的踢,但这态度,就很能说明情况了,惊的瞪大眼睛抬头看她。 “看我干什么?”白嘉月不耐烦道:“快说,不然再把你丢回坑里去。” 朗嘉誉转过头去,想笑。 白嘉月的白,可不是小白花的白。 她经常偷偷摸摸看邢子墨教训人,学的有模有样的,十分传神。 见三夫人还不说,白嘉月又加了一句。 “要是再不说,就把你孩子也丢进去。” 三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你竟然用孩子威胁我,你也是个女人,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别这么说。”白嘉月道:“这和男女可没有关系,我是兵,你是贼,我们俩立场不同,不相为谋。” 三夫人咬牙道:“我不是贼。” “你是不是贼,不是你说了算的。”白嘉月道:“我再问你一遍,昨晚上,要去干嘛?” 三夫人沉着脸,狠狠的道:“我要把谢宛如,挖坟鞭尸。” 这下轮到白嘉月他们奇怪了。 “为什么呀?” 就因为,她是你丈夫的白月光? 可如今白月光也死了,丈夫也死了,不至于吧。 三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是我的仇人。” …… 白嘉月觉得自己的脑子不是特别好使,根本就没办法将这几件事情连在一起。 “等一等,你从头说。”白嘉月找了纸和笔:“来,从头说。” 三夫人沉默许久,缓缓道:“二十年前,我也是从死人沟里爬出来的。” 白嘉月正要下笔,停住了。 “你今年多大?” “三十。” “那二十年前,你十岁?” “对。” 三夫人给羊蕴藉做姨太太,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孩子也不到十岁。可她竟然也是死人沟里爬出来的人。 白嘉月想了想,问出个关键问题。 “那你是土匪那一边的,还是商队那一边的?” “都不是。”三夫人咬了咬牙:“我是被土匪抓去的,我爹娘,哥哥嫂嫂,都被土匪杀害了。” “那……谢宛如呢?她是土匪,还是商队?” “土匪。”三夫人道:“她不仅是土匪,还是土匪老大。而羊蕴藉,是商队的人。” 有点复杂,白嘉月奋笔疾书记了一下,然后问:“既然谢宛如是你的仇人,你为何要等到今日才去挖坟鞭尸?” 血海深仇,早干什么去了? 第181章 红娘子 “我不知道。”三夫人抹了一把脸上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一直到昨天,在死人沟谢婉茹的墓碑前,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的仇人。” 白嘉月不解:“怎么说?” 三夫人道:“死人沟里的一窝土匪,匪首是个女人,但是没人叫她谢宛如。大家都叫她红娘子。” 白嘉月这才明白。 谢宛如,是名字。 但是很多人行走江湖,自知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因此不会以真姓名示人。 一般是起个绰号。 比如红娘子,人人都叫她红娘子,至于真正的名字,无人知晓。 三夫人说:“我一直以为,羊蕴藉祭拜的宛如,是商队的姑娘。也是那一次火拼的受害者。一直到昨日,我看见墓碑,在那个墓碑上,你们可能没有注意,有一个类似花朵的刻痕。” “我看见了。” 白嘉月说。 是用小刀凿上去的,一朵小花。 不过太没有多想,只以为这地下埋的是个女子,应该还是个年轻女子,所以羊蕴藉便在墓碑上刻了朵小花,也算是一种祭奠。 给爱美的姑娘,一朵敞开不败的花。 万万没想到,这朵花还有特别的意义。 三夫人说:“红娘子的标志,就是一朵六瓣花。之前我见过,她的衣领上绣的,她头上带的,甚至她用的枪上,都有这样一朵花。所以我一看那墓碑,我就知道那里面埋着的人,就是红娘子。” 三夫人挺伤心的。 她虽然不是羊蕴藉名正言顺的妻子,但是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还有孩子,她对羊蕴藉,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万万没想到。 自己的枕边人羊蕴藉,他藏在心尖尖上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杀父杀母的仇人。 白嘉月听完前因后果,觉得如果三夫人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一个女土匪,你就算是要把她挖出来挫骨扬灰,直说就是,何必一个人半夜溜走?” 三夫人这种血海深仇,大家都是能理解的呀。 三夫人苦笑一声:“你们是巡捕房的人,虽然不是贵南的,但也是来出差办正事的,哪里能陪着我挖坟。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闹半天,三夫人还是如此体贴的想法。 “那你好歹也留个纸条不是?”白嘉月道:“你就这么跑了,山里又是野猪又是熊的,怎么能不找呢?” 三夫人低下头。 “对不起。” 白嘉月又看了一遍记录,如果三夫人说的是真的,那这事情就是个误会。 但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呢?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对了。”白嘉月道:“你说,你们当时是被土匪抓去的,土匪和商队火拼的时候,你见过羊蕴藉吗?” “没有。”三夫人说:“我一个商队的人都没见到,是被土匪从山下的村子掳去的,一直被关在山洞里,见到的只有土匪。后来,土匪要跑,决定杀我们灭口,我有个年纪大的,看我可怜,让我躺在死人堆里装死,才躲过一劫。” 所以三夫人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对土匪,她多少还有点了解。对商队,那真是一无所知。 看来真的要找一找当年对接过这支商队,或者是对接过这个土匪窝的人了。 问完了,三夫人翻来覆去的也说不出什么了,白嘉月就让她去休息了。 不过这一次,信任已经全然瓦解。 白嘉月在三夫诧异的眼神中,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副手铐。 三夫人惊恐的看着她。 “没办法了。”白嘉月道:“要不然,你就在客厅里坐着。你要是想在床上躺一会儿,只能委屈一下了。” 白嘉月晃了晃手里的手铐。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人关起来,最复杂的方法就是一直保持警惕,把人盯牢了。 白嘉月选择了最简单的那个。 宁可委屈别人,也不能麻烦自己。 三夫人虽然很委屈,可今天是做了错事的,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伸出手。 一只手铐,拷在三夫人的手腕上。 另一只手铐,拷在床头的铁艺栏杆上。 三夫人要是能悄无声息的把手铐挣脱,那白嘉月佩服她是个人才。 三夫人没有跑,她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她被沈淮发现的时候是昏睡状态,但昨夜一夜,大半夜她都是又惊又怕的,昨天白天,她也是跟着跑了一天的。 疲劳困顿,加上失血,挨着床,她就睡着了。 黑夜小分队睡到中午,陆续都醒了。 没有出门的老三和许冲夫妻俩做了许多吃的,陆续端了上来。 众人睡了一觉,恢复了一半体力,又吃了一顿,总算是满血复活。 沈淮更是一边吃,一边看白嘉月的记录。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淮道:“不过这三夫人也不是个老实人,她说的话,也不可全信。” 白嘉月又去看了一趟,三夫人还在熟睡中。 但是她仔细看了看,觉得不太对劲。 走过去摸了摸三夫人的额头,热的厉害。 她除了胳膊上被竹刀刺破的伤口,还有许多细碎的伤口,这些伤口只是简单处理了,看样子是不行的。 白嘉月转身下去,跟大家商量了一下。 三夫人要赶紧送医院了,伤口发炎不是小事,可别因为这些伤口,闹出人命来。 酒店里有常用药物,但是非常有限,也没有医生。只能处理一下紧急情况,三夫人现在脸色通红,吐出的每一口气都像火烧一样,肯定不是一觉睡醒自己就能好的。 当下,众人找了消炎退烧的药给三夫人喂了点,也不喊醒,也喊不醒,直接用被子裹上,放进车里。 才一点钟,现在回城,天黑前就能到。 进了城,为了节约时间,而且也没有全员都往医院跑的必要。 苗星渊直接叫了几个人出来,送三夫人去医院,其他的人,浩浩荡荡的,由他带着,去找二十年前处理死人沟火拼事件的负责人。 当地的警察署长,十年前退休,如今六十,正是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好时候。 第182章 官商勾结 乜修竹刚吃完晚饭,正在饭后消食,在自家的院子里牵着小孙子,一边听小孙子背书,一边散步。 家里佣人突然来报。 “老爷,苗少爷来找您。” 无论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时候,做的大的生意人,都一定是和官府中人有来往的。 说官商勾结可能有点难听,可情况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至少友好合作一定是有的。所以乜修竹和苗星渊,是认识,并且有来往的。 “苗少爷这个时候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乜修竹有点奇怪:“请他进来。” 乜修竹让小孙子进屋去找娘去,自己往会客厅走。 他觉得苗星渊来找,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当他看见苗星渊带进来好几个人的时候,就有些奇怪了。 这已经是保守加含蓄了。 一行人到了乜修竹家门口的时候,苗星渊看了看浩浩荡荡这一群,说:“咱们也不用……一起进去吧?” 又不是去打架找麻烦的,就算二十年前的事情乜修竹和土匪,或者和商队有非法勾结,那也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并不想和谁翻旧账,只是想知道真相。 目的,是抓住现在的凶手,而不是二十年前的凶手。 所以他们现在的人稍微多了点。 苗星渊,沈淮,白嘉月,加上沈淮带的人和白嘉月带的人,一起有七个人。看起来就是去找麻烦的。 沈淮回头一看,说:“乔鹏鲲,蓟达。你们俩在外面等我们。” “是。” 白嘉月也说:“小朗哥,从哥,你们也在外面等我吧。” 这个热闹,白嘉月是一定要看的。 但是朗嘉誉说:“不行。” “……” 苗星渊又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沈淮。 朗嘉誉道:“这样吧,我陪小姐进去。让从西在外面等一等。” 朗嘉誉也已经退了一步了。 七个人去掉三个,剩下四个,总算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乜修竹看着苗星渊带了几个人进来,也没多想,请大家坐下。 能和苗星渊做朋友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而且只一眼,他就能看出来,沈淮白嘉月几人,穿着打扮都是上乘。 就是那种,随随便便一穿,都穿的很贵的人家。 这种人家,条件不会差,对他们来说,名牌就是寻常品,不是什么值得虚荣,炫耀的东西。 苗星渊介绍了一下几人。 乜修竹笑道:“几位是从海城来的,海城是个好地方,我也有朋友在那里,前几年,我还去住了一阵子。” 互相吹捧,就是这么简单。 寒暄完了,进入正题。 苗星渊道:“乜叔叔,这次来,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你。” “你说。” “二十年前,你还是警察蜀长,当时,出了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这是很客气的说法了。 乜修竹一看就是个身体倍棒,很有精神的老人家,记性应该也不差。 “二十年前?”乜修竹奇道:“什么事情?” 苗星渊道:“二十年前,南山一片,有土匪出没。” 乜修竹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但他不能装傻,说我不知道。 南山的土匪不是什么秘密,那时候虽然苗星渊还小,但是时间跨度并不长,从二十年前活到现在的人,太多了。 “南山的土匪,我知道啊。”乜修竹说:“那些土匪十分狡猾,我还带人围剿过,但他们依仗地势,你去他们就跑,很难肃清。” 苗星渊点了点头。 “后来,听说是和一帮商队火拼,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他们刚开始听见这说法的时候,就觉得很惊讶。 毕竟在火拼这件事情上,土匪是专业的,商队是业余的。能和土匪拼的有来有回的商队,很难想象。 “对。”乜修竹说:“还是我带人去收拾的残局。就在南山的一处山谷里,原本那山谷没名字,后来就叫死人沟了。我得了消息带人过去的时候,人都已经死好几天了,满地的尸体啊,血把石头都染红了。” 乜修竹一把年纪忆起往昔,也觉得唏嘘。 “当时那场面,我们都惊呆了。遍地的尸体,怎么死的都有。后来,那么多尸体,很多都烂了臭了。天气又热,怕尸体腐烂会传播瘟疫,于是赶紧让人挖了个大坑,全给埋了进去。” 如果能就地焚烧,其实是更安全的。但是那需要许多木柴,十分麻烦。 挖一个大坑全埋了,是最简单处理的方法。 乜修竹说完当年的事情,问道:“这都已经过去二十来年了,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苗星渊和沈淮对视一眼,有一个默契的鬼主意。 苗星渊道:“乜伯伯,你可知道当年的土匪和商队,两边的人,还有谁活了下来?” 乜修竹愣了一下。 “活了下来?” “对。”沈淮接了话:“有人活了下来,而且不止一个。并且,正在报复杀人。” 杀人两个字,让乜修竹一瞬间坐直了。 “什么意思?” 沈淮道:“乜前辈,知道羊蕴藉吧?是你们贵南的商人。” 乜修竹点头。 他虽然退休了,但是有一定社会地位,贵南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他都认识。 沈淮道:“他在海城被杀了。” 乜修竹脸色瞬间变了。 “被谁杀了?” “不知道,但目前就我调查的线索来看,很有可能是和二十年前死人沟的火拼有关。这个羊蕴藉,很有可能是死在死人沟的商队中的一员。和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商队的人,也被杀了,两人都死的非常惨,被开膛剖肚,几乎放干了血。” 沈淮没有夸张,两个受害者,真的是那么死的。 乜修竹有些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沈淮道:“我在调查此事的时候,也被凶手暗杀,幸亏那夜风雨交加,才逃过一劫。” 乜修竹勉强镇定道:“你们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苗星渊严肃道:“土匪和商队,都是需要官服庇护的存在。乜伯伯,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当年的事情你一定知道些内情,希望你如实相告。若是不抓住凶手,他的下一个目标,不知道会是谁。” 凶手现在肯定还在海城。 但是不要紧,紧张的气氛,可以先渲染起来。 第183章 贩卖私盐 乜修竹果然紧张起来。 但他也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不是三两句话就能糊弄住的。 收商队的好处,那也就罢了,只是收点钱,时间久了,问题不大。估计也不会有人追究。 和土匪勾结,那事情可是很严重的。 死人沟的土匪当年可是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的,他们谁手上没有人命? 有人命,就有仇人。 别说只过去了二十年,就是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有些仇,是一代可以传到下一代的。 乜修竹可不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被摊开在太阳下。 但是,根本不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手上拿出了杀手锏。 “乜前辈。”沈淮道:“这里有羊蕴藉受害时候的照片,还有另一个受害人,他们死的都很奇怪。您给看一眼,看看是否知道土匪里,或者是商队里,有喜欢这样杀人的人?” 一模一样的死法,除非是直接肚子胸口乱捅刀,不然的话,总掺杂了一点个人爱好在里面。 开膛剖腹,更是个人特色明显。 乜修竹接过照片一看,手一抖,差一点没抓稳。 做为一个年轻时候也闯过刀枪剑雨的人,乜修竹当然不怕死人,他见过的死人也很多,手上,也是有人命的。 但是他明显慌了。 拿着照片,乜修竹手有点抖,看了几眼之后,他突然在桌子上翻找起来。 半天找到了自己的老花镜戴上,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沈淮道:“这个人身手很好,还是个擅长用弩弓的高手。乜前辈,你可知道土匪或者商队中,有这样一个人?” 乜修竹戴了老花镜,看了半天,才缓缓将照片放下来。 “看来你们,不是瞎说诓我的。”乜修竹道:“他真的回来了。” 沈淮一听。 有戏,乜修竹看来是真的知道什么。 苗星渊连忙道:“他是谁?” 乜修竹道:“他是红娘子身边的一个小子,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他那时候十来岁,我听着别人,叫他红娃子。应该不是红娘子的儿子,是她弟弟一类的。” 红娘子,果然是家喻户晓的存在。 “这个红娃子,身手很不错,上蹿下跳非常灵活。不管到哪里,两件东西随身。左边腰上,一把砍刀。右边腰上,一把弩弓。” 全对上了,难怪乜修竹在看见尸体被开膛破腹,又听说凶手是个玩弩弓的高手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他。 乜修竹本来是不想提起当年任何事情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这一切和命相比,又不算什么了。 而且不是自己的命,是一家老小的命。 他现在儿孙满堂,还想多活几年,看着孙子长大成家,抱上重孙子,可是不愿意冒一点风险的。 沈淮道:“有他的照片吗?这个人藏的很深,目前还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虽然在海城已经在全城搜捕了,但长相不确定,这事情进展的就很难。” “没有照片。”乜修竹缓缓摇头:“那时候,哪里有这种东西。” 相机进入海城,也没有多少年。 “那你还记得他长的什么样子吗?”沈淮道:“找人画出来也可以。” 很遗憾,乜修竹想了半天。 “时间太久远,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何况,当年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如今怕是有四十了,长相估计也完全不一样,他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也未必认识了。” 十来岁的少年,和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众人都有些失望。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苗星渊道:“乜叔叔,你把你知道的商队和土匪的事情,都仔细跟我们说说。这商队到底是干什么的,听说是贩烟土的,所以有钱,能买枪,所以敢和土匪硬刚。” 乜修竹犹豫了起来。 苗星渊太懂了。 “乜叔叔,你放心的说。”苗星渊给乜修竹吃定心丸:“我也不是吃饱了撑的,二十年前的事情没人会去查。如今我们的目标统一,就是要把这个红娃子找出来,不然的话,大家都有危险。” “你说的不错。”乜修竹缓缓道:“不过羊蕴藉他们商队,不是贩卖烟土的。” “那是做什么的?” 乜修竹道:“贩卖私盐。” 白嘉月从进了门,苗星渊介绍了一下她是海城巡捕房的人,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直到此事,眼神一亮。 “他们是盐贩子?”苗星渊有些意外:“盐贩子敢和土匪火拼?” 乜修竹用一种,你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看了一眼苗星渊。 “苗少爷,你是没赶上好时候。” “啊?” “早些年,贩卖私盐的利润可不比鸦片少。红娘子和盐贩子,他们两帮人打起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死人沟那条路。” “还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钱。”乜修竹道:“商队想抢路,红娘子想抢贩私盐的生意。两家本来是要合作的,可惜,各怀鬼胎……” 乜修竹果然是个知道内情的。 虽然他在讲述这段内情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到自己。但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肯定不是局外人。 乜修竹说:“本来,两边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贩卖私盐的利润虽然高,但这锅饭太大,谁想一口吃了都不容易,所以两下合作,在我看也没什么,一人退一步,利润虽然少点,但安全多了。” “谁能想到呢,两边都是表面点头,内心计算。” “就在谈判那一天,红娘子和商队里的人勾搭上了,打算来一个翻脸不认人。” 不用说,这个人就是羊蕴藉。 羊蕴藉是商队的三把手,早就不满自己受制于人,和红娘子眉来眼去之后,两人十分合拍,决定联手。 当然最后没有成功。 乜修竹道:“当时我不在场,不知具体如何。后来清理现场,我发现红娘子死了,但是尸体中,不见了羊蕴藉。至于红娃子,当时还是个孩子,我也没在意……我知道人不全,但是不确定到底少了多少,毕竟我又不是他们队伍里的人,也只是认识几个头头脑脑。” 沈淮疑惑道:“可是后来,羊蕴藉不是在贵南做生意吗?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呀,那又怎么样呢?”乜修竹道:“我知道他在贵南做生意,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他装作没当年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过去那些事情,揭过去了。” 又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既无恩怨,也无情仇,就默契的当做无事发生。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红娃子,出来杀人了。” 第184章 刀疤脸 相比苗星渊还要顾虑一下以后的来往关系,沈淮就直接多了。 沈淮坦然就问了出来。 “乜前辈,你觉得这个红娃子,会来找你麻烦吗?” 如果乜修竹刚才没有看照片,他说不定会觉得沈淮这是一种挑衅。 但是看了照片,看了两具被开膛剖腹惨死的尸体之后,他的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 红娃子,是真的会杀人。 “我也不知道……”乜修竹有些犹豫的皱起眉头:“按理说,我们没有太大的矛盾。但是……” 他想起当年那个少年人。 在土匪窝里长大的人,就不要奢求他有什么正常人的思想了,万一呢,乜修竹家里三代同堂,儿女承欢膝下,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照片上的尸体的脸,在乜修竹心里,立刻变成了自己的脸,他抖了一下。 “有什么我可以出力的地方,你们竟然说。”乜修竹道:“红娃子手里的人命不下十数条,我们一定要将他缉拿归案,绝对不能让他跑了,不然后患无穷。” 一瞬间。 大家就统一战线了。 沈淮道:“乜前辈这么想,那就太好了。” 乜修竹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但表完了决心,又为难起来。 乜修竹也是二十几年没见过红娃子了,想抓他,愿意帮忙,也有点不知从何处下手。 更何况现在,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最终,还是白嘉月举手。 白嘉月这个说话先举手的习惯,一看就是学校里刚出来的。 大家一起看她。 白嘉月说:“我有话说。” “说吧。” 白嘉月道:“红娃子我不熟悉,但是在贵南贩盐的,我认识一个。当然他现在不贩盐了,以前贩过……要不然,我打电话问问他。” 红娃子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到今天一个中年人。 二十多年过去了。 这些年,他是怎么生存的? 从他现在的状态来看,活的不容易,应该做着很辛苦的工作。 如果想报仇,为什么不早点报仇呢? 是什么刺激了他现在报仇,他们必须找一个,不但认识红娃子,而且这些日子,见过他,了解他的人。 这个人可能在海城,也可能在贵南。 “在贵南贩盐的?”乜修竹好奇道:“谁啊,说出来我也许认识。” 不是也许认识,是笃定认识。 乜修竹还是很自信的,觉得在贵南这低头,没有太拉不上的关系。 白嘉月道:“江五。” 乜修竹愣了一下。 “你认识江五?” “我不认识,我哥哥认识。”白嘉月说:“乜前辈,我借一下电话。” 江五,在贵南,是要被尊称一声江五爷的。 乜修竹连忙道:“请。” 白嘉月出门的时候,邢子墨就叮嘱她。去了贵南,要是有什么事情,不管是要人还是要钱,还是惹了什么祸,去找江五。 江五是贵南一霸,有理的没理的,什么事情都能给你搞定,放心使唤他,不必客气。 白嘉月当然不能浪费哥哥的人脉。 她知道,一旦哥哥说出,放心使唤他这样的话来的时候,就证明关系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你就算不放心使唤他,他有事儿的时候,也会放心使唤你。 那就不用客气了。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你好,我找江五爷。”白嘉月对电话那边的佣人说:“我是邢子墨的妹妹。”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了热情如火的声音。 邢子墨在之前已经给江五打过电话了,他不确定白嘉月会不会找,但是叮嘱过。 我妹妹找来了,你可别给我丢脸。 我妹妹是文化人,小姑娘,你可别吓着她。 江五的声音不但粗犷,还掐着嗓子,有点夹。 “你是月月呀。” 电话里声音挺大的,旁边的苗星渊和乜修竹的表情都很奇怪。大概在这个地界,他们都听过江五爷的大名,并且也是认识,有来往的。 还从没听过江五爷夹着嗓子说话呢,怪可怕的,跟哄小孩儿似的。 “是。” “哈哈哈,你好。”江五爷说:“你哥哥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要过来。你现在在哪里,我派人去接你。” “哦,不用不用。”白嘉月说:“我在这边有安排,给您打电话是这样的,有件事情,想要打听一下。” 江五爷爽快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白嘉月看了一眼沈淮,沈淮点头,她便道:“你知道有一个用弩弓用的特别好的人,叫红娃子吗?今年大概四十,早些年,是做土匪的,还跟卖私盐的有关系。” 江五爷沉默了。 这种沉默,不是一无所知的沉默。 如果一无所知,那便会发出各种问题。 比如,这个人是男是女,这个人,他是贵南的吗?有什么特征,然后再去想。 白嘉月又看了沈淮一眼,有戏。 江五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有个弩弓用的特别好的人,但是他不叫红娃子,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但没听说他跟贩私盐有什么关系……这会儿没有贩私盐的了,要说二十几年前,那可是个暴利的行当。” 真的非常暴利,暴利到,比抢劫来钱还快,要不然的话,土匪也不会想要改行。 这年代用弩弓的人非常少,应该不会那么巧。 江五爷又道:“是个跑单接生意的,身手很好,年纪差不多,我见过他一次,怀疑他以前混过绿林。” 他们这一趟来贵南果然是对的。 凶手在这边,可比在海城出名多了。 认识他的多了,线索自然也会多。 “对,是当年的土匪,现在呢?” “现在……你等会儿我问一声。”江五爷顿了顿,对那边的佣人道:“去把老沙叫来。” 很快,大家都听见那边一个粗犷的声音。 “五爷,您叫我?” 江五爷道:“你最近见过那个刀疤脸吗?” 刀疤脸?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没有,有阵子没见到了。”老沙说:“五爷,您找他?” 江五爷道:“去打听打听这小子的消息,要是看见人,就带过来。” 老沙应了一声是,半句都不多问,转身出去找人。 打听消息是要时间的,但眼下最好的事情是,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而且,还有特征。 白嘉月立刻道:“他是因为脸上有刀疤,才叫刀疤脸吗?\" 第185章 地头蛇的招待 “对。”江五爷道:“他脸上有一道疤,挺可怕的,在脑门上,贯穿左右,皮肉外翻。所以常年戴着帽子,怕吓着人。” 凶手唯一一次露出脸,是那个下大雨的夜,戴着帽子,所以旅馆老板也没有看见他的额头,自然不知道他脑门上是不是有疤。 白嘉月道:“我们现在特别需要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能不能让认识他的兄弟,画一张图的画像。” 江五爷手下的人,肯定是什么特长都有的。 你要说武的,肯定十八般兵器齐全。但要找一个和刀疤脸有来往,又会画画的,未必好找。 但贵南不可能找不到这样的人。 没料到江五爷一口应着。 “没问题,不用画。我有他的照片。” 这一下大家都很惊喜。 竟然有照片? 江五爷解释道:“刀疤脸虽然是个独来独往的,但他给我做过事。给我做过事的人,都有照片。” 没想到江五爷还是个这么细致的人。 “太好了。”白嘉月道:“照片可以给我吗?我马上派人去拿。” “没问题。”江五爷一口应着:“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有了照片,有了额头有刀疤这样明显的特别记号,沈淮充满了信心。 只要凶手还躲在海城,就一定能找出来。 当下,沈淮先用乜修竹的电话给海城巡捕房打了电话过去,告诉他,凶手的额头,很可能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旧伤痕。 又给邢子墨打了个电话。 两边都通知到,见外面天黑了,就先告辞了。 红娃子现在不好说在哪里,乜修竹这边,也需要时间动用关系网去查,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回了酒店,江五爷的人很快就把照片送来了。 送来之前,还特意去了一趟乜修竹家,让他看看,这个刀疤脸,是不是当年的红娃子。 虽然时间隔了二十多年,但十几岁的少年,五官已经定型,纵然四十多,也还看的出少年时候的样子。 看完了,乜修竹确定,就是这个人。 江五爷的人,这才来到酒店,将照片给了白嘉月。 很客气的一个人,走的时候,还偷偷摸摸去了前台。 “这几位的账,吃的喝的住的,都挂在五爷的账上。” 前台一听:“先生,这几位的账,是苗少爷结的……” 江五爷的人一听:“哦,苗家结的账啊?” “是。” “那没事儿了。”江五爷的人说:“没事儿了,让苗家付钱吧。” 请客,那也是讲究先来后到的。江五爷要尽地主之谊,也不能跟苗家抢着付钱。 前台连连点头。 江五爷的人说:“对了,他们什么时候退房,提前跟五爷打声招呼。” “是。” 江五爷的人满意的走了。 吃住,他们就不和苗星渊抢了,但是白嘉月回海城,肯定得带点礼物,带点特产走。要不然的话,下次就不好意思去海城胡吃海喝了。 房间里,众人正围坐在一起,看着照片。 原以为要费不少力气才能搞到凶手的画像,没想到这么容易,连照片都有了。 有照片,就好办了。 海城和贵南,两个城市可以同时开始通缉,让他无处可藏。 当然,他可以躲的远远的,可他若躲的远远的,再想要做什么,可就没那么容易。何况出入海城的几条要道,都已经设了岗哨,出入的人一个一个都要查,想要离开,也没那么容易。 这一天的奔波,总算是有大大的收获。 天已经黑透了,医院那边有苗星渊的人守着,红娃子在贵南的行踪,有江五爷的人去查。 白嘉月在房间里转了转,觉得可以轻松一个晚上。 苗星渊精力十足。 但是他有一点点为难。 要是来的只有沈淮一个人,哪怕他还带了几个兄弟,都不要紧,吃喝玩乐的地方很多,可以一起招待。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什么地方都有。 但他这次带了个女性朋友,这就不一样了。 很多地方,那都不能去了。 带一个姑娘去歌舞厅,你找舞女来招待的同时,是不是也要找个舞男来招待?苗星渊觉得自己要是能干出那破事儿,沈淮肯定要翻脸。 苗星渊一时为了难,不知道要怎么招待才好。 白嘉月倒是很大方。 “你们出去玩儿,不用管我。”白嘉月说:“你们好久没见了,肯定有不少话要说,你们尽管出去,我让小郎哥陪我就行了。” 海城是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从海城来贵南,说实话有点下乡的感觉。 贵南市中心也挺热闹,但是这种热闹和海城比,还是要差不少。 白嘉月也没有兴趣在这里逛什么商场,这里的商场在她看来,都挺土气的。 沈淮觉得,小郎哥你怎么不出去转转呢,你如此恪尽职守,真是没有必要。 苗星渊十分明白沈淮的想法,并且愿意为了兄弟出一把力,他脑子一转,一拍沙发靠背。 “有了。”苗星渊说:“你们都是大城市来的,贵南这地方,跟海城比繁华是不能比的,我就不带你们去看纸醉金迷了,我带你们去看看特色。” 这一说,众人就好奇了。 “什么特色?” 苗星渊嘿嘿一笑:“咱们贵南的特色,就是神秘。” 贵南这地方,有十万大山,无数丛林,丛林里有许多传说中的少数民族。 山林中多毒虫,各种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传成了听不起的样子。 苗星渊道:“带你们去逛逛贵南的鬼市,说不定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这一说,众人都来了兴趣。 都是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 虽然他们人生地不熟,但有地头蛇苗星渊带着,关键时候,还有江五爷保驾护航,那有什么可怕的。 苗星渊敢带路,他们就敢去。 当下众人吃了饭,兴冲冲的出发了。 白嘉月说:“我早听说,贵南能淘到好东西,今晚要好好逛一逛。我要给大哥买个礼物,还要给菱纱买礼物……” 白嘉月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出一趟门,要带回去的礼物可真不少啊。 第186章 鬼市里的毒蘑菇 众人收拾收拾就出门。 贵南的夜晚,和海城差不多。 热闹的就是市中心那一片,离开市中心,大部分地方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有些穷苦的人家用不起电,用的还是蜡烛。 鬼市是一个废旧的街道,里面没有电,一个一个的摊位,摊位上大部分用的是煤油灯或者蜡烛。 能看清,但要说多清楚多明亮,那是不可能的。 白嘉月不由的道:“在这种地方买东西,能看的清楚吗?眼睛都要瞎了吧,不怕看错吗?” 苗星渊笑:“要的就是你看错。” “啊?” 苗星渊道:“这种地方,很多东西都是来路不明的。敢不敢买,能不能买,多少钱买,就看你的眼光了。眼光好,就能捡漏,眼光不好看走了眼,钱货两清之后,按规矩,也不退不换,不能找麻烦。” 白嘉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是能骗一个,骗一个呗。” 总结的很到位。 苗星渊本来想找个冠冕堂皇的词,给自己的家乡留下一点面子。但是想来想去,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差不多吧。”苗星渊道:“一会儿你们要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可别着急付钱,免得吃亏了。等我来杀价。” 除了沈淮,众人都很意外的看苗星渊。 万万没想到,苗星渊这样的大少爷,还会还价呢? 白嘉月唏嘘着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我还以为你们这样的大少爷,都是要一块给两块,要十块给五块不用找了呢。” 大家一起点头。 虽然有点傻,但是人傻钱多,这个词儿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苗星渊十分无语,也不好说,别人说他也就罢了,白嘉月有什么资格说他? 她兜里的钱,难道比他少吗? 沈淮哈哈一笑,拯救兄弟。 “那你可错了。”沈淮道:“老苗可会过日子了,在学校的外号就是砍价小能手,他一百块钱,能买我们一百五十块钱的东西。” 苗星渊哼一声,表情十分骄傲。 这也是一种本事。 苗星渊顺便教育大家。 “所谓穷大方,穷大方。穷才大方,大方才穷。你们谁听过富大方这个词吗?不存在的,钱再多,它也不咬手啊。” 受教了。 大家都觉得他说的很对。 车停下,众人下了车。 这是长长的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青石板小路,苗星渊道:“这里又叫十里长街,当然了,应该没有十里那么长,只是个夸张的形容词罢了。” 别说,还真别说,这么晚了,这里还挺热闹。虽然不至于人来人往,但是还有不少人。 不是那种想象中昏暗中的摊位,每个摊位后面,是一个低着头遮着脸的老板。 偶尔有一个客人走进来,那客人……没有影子。 事实上,这些逛街的人,有不少一看便是普通人,包括家庭主妇,孩子爹妈,上了年纪的老爷子老太太。 白嘉月奇道:“这些人,都是来这里捡漏的?” “不是。”苗星渊笑道:“其实大部分人,是来买东西的。” 大家更不明白了。 “你们来看看,就明白了。” 苗星渊带着众人走进市场。 没有人看他们,没有人觉得奇怪。 白嘉月看边上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有人在讨价还价,有人在称重,有人在买东西。 她有一点明白了。 因为她看到市场上,竟然有卖熏肉的,有卖菜的,有卖手工编织的篓子,还有卖碗筷的……所谓鬼市,其实是个大市场。 大家都有一种。 就这,就这的感觉。 太糊弄人了。 沈淮也不解道:“为什么要在鬼市上卖蘑菇呢……” 他们现在面前的摊位,就是个卖干蘑菇的。 贵南多山,山中有各种各样的蘑菇,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到了季节,附近的农户便会上山采摘,然后晒干,自己吃一部分,剩下的拿到城里来贩卖。 这也是贵南的一道独特的特色美味。 苗星渊哈哈一笑:“其实是这样的,因为在正规的市场里卖东西,是要收摊位钱的。街上随便摆摊子,又容易被驱赶。而且这儿一个,那儿一个,不成规模,反而没什么人买。所以陆陆续续的,就有人在鬼市卖起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贵南的规矩,鬼市只有晚上开,三不管。 以至于慢慢的,慢慢的,鬼市就成了个什么都有的大市场。 热闹的很。 而且这里的东西,比正常的市场要便宜一些,很多人晚上都会成群结队前来购物。 苗星渊蹲了下来。 摊位上的老板是个妇人,见有人在自己摊位前,就开始推销自己的产品。 “我这菌子都是难得一见的品种。”妇人说:“先生您看看这个……您再看看这个……” 白嘉月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蘑菇,不由的道:“好吃吗?” “好吃,特别好吃。” 妇人见白嘉月有兴趣,更精神了,重点介绍起来。 苗星渊倒是有点谨慎。 “这些菌子没毒吧?” “当然没有。”妇人很笃定:“我家住在山里,吃了一辈子,摘了一辈子,哪种有毒,哪种没毒,闭着眼睛都能闻出来。” 最终,众人买了一大袋。 本来以为,他们是来鬼市淘什么稀世珍宝的,没想到越淘越接底气。 逛了半条街,饿了,找了个小铺子,坐下吃东西。 一种类似馄饨的东西,不过馅儿是肉的,皮也是肉的,十分劲道,味道比馄饨更好。 一边吃着,白嘉月四下看,看着前面一家铺子,是卖首饰的。 她对这种地方的大部分首饰自然是看不上的,无论设计或者料子做工,都入不了她的眼。 但是这一家不一样。 这家卖的,是非常有民族风味的银饰品。 乍一看亮闪闪的晃眼,都是十分夸张的头饰,耳坠,项链之类。 小姑娘没有不喜欢这个的。 白嘉月起身道:“我去看看那家摊子。” 朗嘉誉和从西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白嘉月见他们俩都没吃完,便按了下朗嘉誉的肩膀:“你们接着吃,我自己去看看就行。” 那可不行。 不过沈淮站了起来。 他晚上吃的多,这会儿觉得不饿就没吃。 “你们吃,我陪小白过去看看。” 苗星渊在一旁帮腔。 “放心吧,这地方安全的很,没事儿的。你们两个也别太紧张。” 第187章 谁是电灯泡 坦白说,朗嘉誉对沈淮还是比较放心的。 武力值是一方面,人品是另一方面。要不然的话,邢子墨也不会放心让自己的宝贝妹妹来那么远的地方,打着出公差的旗号,游山玩水。 那首饰摊位,离的也不远。 于是两人也没有非要跟着,重新坐了下来。 沈淮跟着白嘉月到了摊位前,卖首饰的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子。穿着个短打,包着头发,说话口音很重,也不是很利落。 白嘉月莫名的觉得,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会儿她真的要买点东西,可能真的要苗星渊来还个价,不然的很,很容易成为冤大头。 有钱,不缺钱,但是谁也不想做冤大头啊。 “这些首饰,确实没在海城见过。”沈淮拿了一个手镯。 这手镯十分宽大,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镶嵌了五颜六色的宝石。 这地方的治安确实是不错,这些看着就华美的首饰,也敢就这么敞开摆在小摊位上,也不怕被人偷了抢了。 “是呀,这是民族特色。”白嘉月只在书里见过,她拿着一个头饰,在脑袋上比划起来。 这是个类似发箍的头饰,全部由薄薄的银片编起来,沉甸甸的。 沈淮说:“这东西得有两斤重吧。” 老板和白嘉月一起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姑娘买首饰,重点是重量吗? 但沈淮觉得自己没错,甚至可能有三斤重。 “确实有点重。”白嘉月十分顾及沈淮的面子:“不过我买回去,也未必要戴,放在那里欣赏也是好的。” 大小姐的衣帽间里,多的是一次没穿过的衣服。大小姐的首饰盒里,多的是没戴过的首饰,没什么奇怪的。 沈淮立刻道:“对,欣赏也是好的。” 在白嘉月面前讲性价比和实用性,就有点不合适了。 可惜摊位上没有镜子,白嘉月打开了自己的小包,包包里有粉饼,粉盒里,有一面小化妆镜。 白嘉月举着化妆镜,比划着照来照去。 可惜化妆镜有点小,照的不太全面,这地方光线也暗,看的恍恍惚惚的。 沈淮道:“喜欢就买了吧,老板,这多少钱。” 老板笑着说:“先生,这一套是一起的,一共八百块钱。” 头饰,桌子,链子,耳饰,一共四件,都是布灵布灵的,在沈淮看来,没有十斤也有八斤。 “好。”沈淮应着:“都要了。” 说着,沈淮就要掏钱。 “唉唉。”白嘉月连忙按住沈淮的手:“沈哥,不用你付钱。” 白嘉月转头就打算喊朗嘉誉来付钱。 “我送给你。”沈淮笑道:“平时也没机会送你什么礼物,难得有你喜欢的。” 八百块钱一套首饰,这不便宜,属于相当贵重的礼物了。 但是对白嘉月不算什么。 她也掏的起,朗嘉誉和从西两人跟着出来,既是活动的保镖,也是活的银行。 大小姐出门,是不用自己付钱的。 也正因为这样,沈淮敢光明正大的送。 要是这么贵重一套首饰送庄露,那就不行了,一定是别有用心的。庄露也不敢轻易收,收了,就是默认许可了对方的别有用心。 “真的不用。”白嘉月一边说,一边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板说:“这个头饰,要搭配特别的发型才好看,要盘发的。” 白嘉月一想,说的有道理。 老板大概是非常做成这单生意,热情道:“小姐,我给你弄一个头发吧,把头发盘一下,再把这套簪子插上去,就好看了。” 白嘉月在海城,也是常找理发店做头发的,虽然不天天折腾,但每个月总要去打理打理,有什么时兴发型,也总要试一试。 她很习惯别人给她盘头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当下,白嘉月就坐了下来,老板看来常给客人盘头发,手十分灵巧。 沈淮就在一旁欣赏。 好看的年轻女孩子,什么发型不好看呢?戴什么首饰不好看呢? 馄饨摊子上,朗嘉誉吃完了,便打算起身过去,被苗星渊一把拽住。 朗嘉誉不解的看他。 “朗兄弟。”苗星渊低声道:“你看这个时候,咱们过去合适吗?” 白嘉月正在做发型,沈淮拿着首饰没有身份的蹲在一旁,给老板打下手,不时指指点点。 朗嘉誉沉默了。 “我知道你们是跟着白小姐来的。”苗星渊说:“但是,咱们也要有眼力劲儿。这会儿过去,不是电灯泡吗?那么亮的那种。” 虽然朗嘉誉心里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苗星渊说的也不无道理。他有点纠结了。 很快头发盘好了,首饰也戴好了。 白嘉月满意的看了看,正要说话,老板笑道:“姑娘好看,这头发怎么梳都好看。要是再配一套衣服,就更好看了。” 白嘉月顺口便道:“你这有衣服吗?” 她知道老板说的是哪种衣服,她以前也见人穿过,确实别有风味。 “有,就在后面。”老板往后一指。 摊子后面,有个简易的棚子。 老板说:“这几日偶尔下雨,所以没全摆出来,怕来不及收拾。小姐要是喜欢,买了这套首饰,我送你一套衣服。” 可见这套首饰,那是真贵啊,利润是真高啊。 当下,白嘉月和沈淮跟着老板往后走,果然有个棚子,里面都是衣服,一件一件挂在墙壁上。 老板手里举着个油灯,白嘉月挑了两件自己喜欢的。 “可以试一试。”老板说:“这衣服还是要试了才知道好看不好看。” 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白嘉月四下一看,这也没有试衣间啊。 但是老板做为一个常年卖衣服的老板,是不会有这样疏漏的。 他拽过一块长长的布,说:“有布帘子,这样一遮就行了。” 后面是墙,前面有布帘子,这不就是个试衣间了吗,就是简易一点罢了。 反正外面有人看着,也不怕。 沈淮说:“你放心去换衣服,我在外面守着。” 白嘉月想想行,挑了一件最喜欢的,就进了布帘子后面。 狭小的空间里,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里感觉是老板的一个小储物间,篓子里放着一些用具,墙上挂着衣服,还有一些箱子。 白嘉月解开大衣扣子,突然,听着身后好像有什么声音。 第188章 试衣间的邀请 她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 这里面的东西实在是太乱太杂了,光线又暗,要是有什么小动物藏在里面的话,实在很正常。 甚至于,如果有一个人藏在里面,也很正常。只要往杂货里蹲下,根本发现不了。 白嘉月将大衣随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拿起蓝色的裙装。 比划了一下,分个正反,往身上套去。 但似乎是有点不熟悉这个衣服的结构,白嘉月也不知卡在哪里,拽了拽,也没拽上去。 她脾气不太好,性子有点急躁,拽两下有点生气。 “沈哥。”白嘉月喊:“进来一下,帮我弄下衣服。” 白嘉月这一句喊的特别自然。 但是外面的沈淮听了,都要裂开了。 给你整理衣服,这是我能干的活儿吗?这是邢子墨不在这里,要是在,这会儿枪已经顶到我脑袋上来了。 可是白嘉月也没办法。 目前外面站着的人只有沈淮。但凡是朗嘉誉在,她肯定也是喊朗嘉誉的。 朗嘉誉和她是有这方面的默契的,她只要说出一句不合常理的话来。朗嘉誉立刻就能推断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但是沈淮,就不知道有没有这种默契了。 但沈淮还是立刻就应了一声。 他将帘子掀开一个缝隙,走了进去。 白嘉月非常淡定自然的使唤沈淮。 “帮我弄一下这后面的扣子……好像卡住了。”白嘉月站在沈淮面前,两人的距离很近。 沈淮的心咚咚直跳,但是表面很冷静。 “我看看。”沈淮说:“要把碎头发顺一下,不然卡在扣子里了……” “嗯。” 白嘉月说着,一边捋头发,一边踮起脚来,让沈淮更方便靠近一些。 沈淮探过头来,尝试性的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一直两人几乎成了窃窃私语的状态。 白嘉月用耳语的气声说。 “后面有人。” 沈淮动也不动,只是撩起一下眼皮。 白嘉月背后那一片杂物,确实可以藏人。 只是不知藏的是什么人。 要是确定是敌人,估计白嘉月都不会叫他进来,直接就开枪了。 可万一不是坏人呢,比如跟他们没有关系的,路过的小孩,老板的家人之类,那就太冲动了。 子弹不长眼睛,打中就是打中,等打中了再发现打错了,那就来不及了。 沈淮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是安全,第二,才是抓人。 如果这里真的藏着敌人,那外面的老板,就可能是同谋。他主动提出送白嘉月一件衣服,就是要将人骗到这里,好让她落单。 不过很奇怪。 这里是贵南,又不是海城。 白嘉月能有什么仇人呢? 总不能是和邢子墨有仇,想抓他妹妹吧。但如果真是他,有太多方法动手了,在大市场算是怎么一回事。 沈淮看了眼放杂物的角落,给了白嘉月一个眼色。 白嘉月明白。 这小小的空间,一面是墙,一面是布帘子。 先出去控制外面的人再说。 控制了,里面的人管你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 沈淮说:“好了,扣好了。” “好。” 沈淮道:“那我先出去守着。” “嗯。” 白嘉月低着头整理袖子。 沈淮伸手抬起布帘的一角,做出打算钻出去的样子。 如果角落里,真的躲着伺机而动的人,那现在一定会忍。他会以为,沈淮要出去,会接着等待时机。 可是没想到,就在沈淮掀开遮挡的一瞬间,手一扬起。 他将煤油灯扔了出去,帐篷里顿时一片黑暗。 就这一抬手的功夫,白嘉月也冲了出去, 这不是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只是用麻布隔出来的一个角,地方小的可怜,冲出去跨进来,就是一两步的距离。 这时候,讲究的是先下手为强。 摊位老板那个小伙子就站在外面,差一点被煤油灯砸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白嘉月的枪就已经指了他。 “别动。”白嘉月喝道:“不然就开枪了。” 朗嘉誉一行就坐在几米开外的小摊子上,一边不紧不慢的吃饭,一边侃大山。 侃大山归侃大山,朗嘉誉和从西的眼睛不停的往这边看,但还衣服的地方在摊位后面,挡住了看不见。 要不然的话,在沈淮走进去的时候,朗嘉誉就该过来了。 这会儿一听白嘉月的声音,不用再说什么,众人觉得不对劲,立刻就冲了过来。 他们便看见白嘉月的枪已经顶着老板胸口,老板一脸菜色。 沈淮也掏出了枪,但是对着的是墙角的自制的帐篷。 “谁在里面,出来。” 沈淮缓缓道:“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朗嘉誉和从西冲到白嘉月身边,一边一个,都掏出枪来。 老板的脸色更难看了。 苗星渊在看见白嘉月握着枪的这一刻,眼里是无穷无尽的惊讶,万万没想到啊……出门带保镖的大小姐,这还挺正常。可这大小姐拿枪的姿势,比保镖还标准。 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伴郎问起新郎,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嫂子的? 新郎回忆了一下,感慨道,大概是,她第一次用枪指着我的时候吧。一下子就把我收服了。 老板哆嗦着举起手来。 帐篷里,没有动静。 沈淮道:“我再说一次,出来,不然我开枪了……” 帐篷里好像有动静,但是始终没有人出来。 老板结结巴巴的说:“先生,先生饶命……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我一个人,帐篷里没人啊……” 沈淮开枪了。 第一枪没有瞄的太准,只是对着帐篷角落里开了一枪。 枪声一响,市场里就乱了。 这种地方虽然就是个大市场,来往的大多是普通人,可也难免有真卖黑市货的。 大家没有兴趣参与,只要跑的快,别牵连自己就行。 于是买东西的也不买了,卖东西的也不卖了,大家一窝蜂的跑了,只有这个小小的角落,像是被固定住一样。 大家分工明确。 白嘉月的枪指住了老板,朗嘉誉和从西保护白嘉月。 沈淮的枪指着帐篷,乔鹏鲲和蓟达一左一右,慢慢靠近。 这种用挂钩挂在墙角的一块麻布,用力一掀,便被掀开了。 第189章 狗洞 乔鹏鲲抓住了一边的搭扣,猛的往外一扯。 里面没有人。 堆了许多东西的角落,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杂货堆里搜嫌疑人,这是巡捕房常干的事情,驾轻就熟,两人握着枪,慢慢接近。 将靠近自己的杂物抬手丢在一边。 眼见着,角落就要完全露出来,能藏人的地方,越来越少。 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板定了定神:“几位,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真的没人啊。你们要是嫌东西贵,我可以给你们便宜点,但这,这是干什么?” 最后一个竹篓被拽开,露出空荡荡的角落。 乔鹏鲲回头看了一眼沈淮。 “老大,没人。” 白嘉月也有点疑惑,她走了过去,看了看。 角落里确实没有人。 竹篓里也没有人,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一个的倒空检查,但是一个一个都被拽开了。这些竹篓里装的都是些布料,杂物什么的,都不重。 一个成年人,就算是个少年人,也至少有几十斤,不可能那么轻。 几人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白嘉月。 会不会是太紧张,弄错了? 但是白嘉月皱眉道:“不可能,我真的看见了。” 虽然光线很昏暗,但是她听见了克制呼吸的声音。 就算这声音是动物,而不是人发出的声音吧。 他们也没有看见有动物从里面跑出来。 能被听见的呼吸声,这不会是个非常小的动物,不可能是老鼠蛇之类。 而且,在昏暗中,竹篓和竹篓的缝隙里,她似乎看见一个轮廓。 白嘉月的视力非常好,超出常人,这一点,她十分自信。 “可是真的没有。”老板说:“小姐,这地方就这么大,总不能是穿墙跑了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淮。 沈淮大步走上前去。 老板明显的紧张起来。 走到墙角,沈淮用枪把敲了敲墙。 然后起身,那墙面发出的声音,果然不一样。 “有机关。”沈淮道:“砸开!” 乔鹏鲲从一旁捡了根支撑的棍子,上前去对着沈淮说的地方就是一棍子。 老板突然对着前方喊了一声:“快跑!” 就在众人都往前看的时候,他扭头就跑。 只是很遗憾,没跑掉。 他刚迈出两步就被朗嘉誉一脚踹倒,然后按在了地上,枪顶在了脑门上。 这堵墙,最下面的几块砖是活动的,一敲就散开了。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 洞并不大,跟狗洞似的,但只要不是太胖的人,一个人是可以爬过去的。 刚才这里的人,显然就是从这里跑了。 白嘉月看着那黑乎乎的洞,有点后怕。 如果她没有先一步发现里面有人,那人会做什么,要是神不知鬼不觉把她给绑走了,沈淮在外面等了又等,等他发现自己失踪,都已经不知道被绑到了哪里。 朗嘉誉将老板从地上拽起来,拽到墙洞边上。 “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后怕啊,万一白嘉月在贵南出什么事,他们也不用回去了,都埋在死人沟吧。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老板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淡定,但嘴还是很硬:“这后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就是给我摆摊子的……” 沈淮冷笑了一声。 “老苗。” “哎。”苗星渊立刻道:“你放心,我这就叫人过来,把这里给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在自己的地盘,丢人了。 但这地方没电话,打电话还要走挺远,就算他们是开车来的,也挺麻烦。 白嘉月走过去看了看狗洞,说:“砸开,我们过去看看。” 大气,苗星渊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在他的八卦追问下,沈淮也跟他大概说了一下白嘉月的身份,虽然说的很含蓄,说邢子墨是最生意的,但是他也能猜出几分。 有几家做生意的,女孩子出门带枪,还带俩带枪保镖的? 于是,白嘉月这行为就十分符合身份了。 这墙其实不高,根本就不用把洞再打破一些。 朗嘉誉都不用助跑,轻轻松松的就上了墙。 从洞里看,和从墙头看,里面都是一片黑暗。 “好像没有人。”朗嘉誉说:“里面是个几间房子,没有亮灯。” 苗星渊看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他毕竟是本地人。 一个地方,围绕一圈,呈现出来的是不一样的地方。 大门可能灯火通明,后门可能乌漆麻黑。 外地人分不清哪里对哪里,本地人还是可以挣扎一下的。 苗星渊道:“这是个废弃的宅子,我记得以前是做生意的一户人家,后来家道败了,宅子就空了。” 也不用往前面绕路走正门了,一群人个个有枪,觉得没有不敢闯的地方。 如果宅子没废弃,里面有人,那也无妨。正经住着的人家,解释一下就行了。万一有坏人钻进去,还危害安全呢。 当下,一个个的翻过了墙。 男人过不去,不过不要紧,朗嘉誉找了根粗绳子,将他两手捆的结结实实,脚腕也拴在了一起。 不过脚腕上的绳子多少有点距离,可以走,但是只能小步小步的走,迈不了大步子,跑不了。 然后被一脚踹倒。 “爬过去。” 老板精瘦精瘦的,钻过这个小洞一点问题都没有,那边已经有乔鹏鲲在接着了。 给他爬狗洞,已经很客气了。 倒是白嘉月过去的时候,稍微有一点麻烦。 毕竟作为一个淑女,她是不能爬狗洞的。也不太会爬墙。 幸亏人多。 沈淮先上了墙,就在墙头待着。朗嘉誉在这边,两手搭在一条腿上:“来,小姐你踩着我上。” 白嘉月不重,踩不坏朗嘉誉。 蓟达在一旁稍微扶了一下,白嘉月就踩了上去,沈淮在上面拽了一把,轻轻松松过了墙。 虽然白嘉月的体能不是特别强,但她从来不是拖后腿的那个。 都过了墙,老板也不情不愿的从狗洞钻了过来。 突然,沈淮道:“那边有人。” 他指的是昏暗中远处的一个二楼楼顶。 话音未落,白嘉月已经掏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一声惨叫,一个人好像从楼上摔了下来。 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夸奖,死活不承认有人的老板突然:“小毛!” 他挣扎着要往前跑,忘了自己腿上还有绳子,没跑两步就摔了一跤。 沈淮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小毛是谁,刚才爬狗洞钻过来的人吗?” 男人拼命挣扎起来,却看见掉下来的那人似乎没受伤,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而且,十分轻松的走了过来。 男人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转头一看。 虽然他不认识谁是谁,但是少了一个。 中枪掉下楼的人,走了过来,却半点没有中枪的样子,显然,也不是小毛。 沈淮笑了一下,抬手一枪,打在男人身边的地上,然后扬声道:“小毛,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打死他。” 第190章 凶狠的人 男人万万也没想到,眼前这群人这么狠毒利落。 也没见怎么商量,他都没注意到,就有人悄无声息的翻了进来。 没有声张,却就近躲在楼上。和白嘉月里应外合,做出中枪的假象。 他当时正提心吊胆的害怕小毛没有躲好,看见暗处有人中枪掉下楼,自然理所应当的认为就是小毛。 哪里能想到,这是个骗局。 沈淮用脚踢了踢男人:“喊一声,让小毛听见。” 男人不出声。 沈淮枪上膛,重复了一遍。 “喊一声,叫小毛出来,我知道他没走远。” 男人咬紧牙关不说话。 沈淮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男人一声惨叫。 子弹在他胳膊上,擦着边过去。 这凄厉的叫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白嘉月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跟一旁的朗嘉誉说:“老大生气了。” 朗嘉誉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也算相处了一段时间,虽然沈淮是巡捕房探长,但脾气是真不错的。至少在大部分时间,在正常的情况下,很稳定。 对普通人,对穷人,也不会多凶狠。当时误伤了一无所有的庄越泽,也会抱歉赔偿,不会因为身份就高高在上。 今天,他是真生气了。 没人敢劝。 男人惨叫了几声之后,慢慢缓过来一些,蜷缩着身子,痛的缩成一团。 沈淮的枪,还是那么冰冷。 “今天你要是不能把小毛喊出来,我就在你身上开上七八九十个窟窿……你放心,不会让你死的,然后我就把你吊在大街上,小毛,总会看见的不是吗?” 男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瞪着沈淮。 因为疼痛脑门上全是汗,额发遮住了眼睛,模糊了视线。 现在他眼中的沈淮,肯定是个恶魔。 既然是恶魔,自然做的都是歹毒的事情。 沈淮对准了他的另一只手,扬声道:“小毛,你不出来,我就要打第二枪了。” 男人虽然整个人都在抖,但还是大声喊了出来:“小毛,你别出来。” 沈淮站直了身体,就要开出第二枪。 就在这时候,突然从房子里传来一声喊。 “不要!” 一个稍显稚嫩的少年的声音。 顿时,众人的枪瞄准黑暗。 “出来。”沈淮冷声道:“不然我就把他打成筛子。” “别出来!” 男人嘶吼道,但是没用,他动弹不得半点。 角落里,一个少年慢慢走了出来。 他手里,拎着个东西。 “把东西放下。”朗嘉誉用枪指了指他。 太远,昏暗中看不清楚,但不管那是什么,小心为妙。 少年慢慢弯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 乔鹏鲲走了过去,走的近一些了,突然激动起来。 “老大。”乔鹏鲲高声道:“地上是一把弩弓。” 弩弓两个字,让他们顿时联想起正在找的凶手。 少年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乔鹏鲲道:“举起手来。” 这话他们说的习惯。 巡捕房少不了的追嫌疑人,追凶手,这话一年不说也要说上十回八回。 少年慢慢的举起手来。 乔鹏鲲立刻上前,将人扭住。 朗嘉誉过去,捡起来弩弓。 少年别别扭扭的走过来,一脸的悲愤,扑到了男人身上。 “哥,你怎么那么傻。” 原来这两个人是兄弟俩,这么看来,一个是小毛,一个就是大毛了。 大毛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一动,手上的伤口就痛的直抽冷气。 “救救我哥哥。”小毛抱着大毛,紧张的不得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 “救你哥哥可以。”苗星渊道:“但是你们是不是要把事情说清楚,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图谋不轨。” 大毛还挺硬气,抓着小毛的手:“别说。” 小毛眼泪汪汪的。 乔鹏鲲将弩弓捡回来,交给沈淮。 沈淮看了看。 虽然他对弩弓并不了解,但是这支弓,和那天晚上打进他家里的,几乎一模一样的。 沈淮对苗星渊道:“找家医院。” “好。” 枪伤总是要治的,好在沈淮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这一枪虽然是气急的,但手下留了情。 这一枪并没有打着要害,只是皮肉伤,消毒包扎一下就行,最多缝几针。 众人将这两个人一个一个的推出狗洞,其他人也都跳了过去。 白嘉月又被拎了过去。 她有点郁闷,但是看一下众人矫健的身形,又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外面的市场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枪声驱散了,整条街空荡荡的。 乔鹏鲲几人将大毛小毛摊位上的东西装了几筐子,一起上车。 苗星渊带路,汽车直奔一家医院去。 大毛和小毛,一人被抓上一辆车,捆的像是个粽子一样。 白嘉月坐在副驾驶上,颠来倒去的看小毛的弓弩。 小毛坐在后面,被夹在沈淮和朗嘉誉之间,一脸凶狠的盯着她,敢怒不敢言。 朗嘉誉十分不高兴,随手在他脑袋上敲一下。 “这么看着大小姐干什么?”朗嘉誉想着刚才差一点发生的事情,就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太稳当:“你们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敢对大小姐动心思!” 这可不是打是情骂是爱的敲,是真枪实弹的敲,哐当一声,差一点把小毛敲傻了。 没有人阻止他。 沈淮甚至想再补一下,打死就算了。 小毛梗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沈淮不急不忙的往枪里装子弹。 “我现在问你话,你说错一句,说少一句,你哥哥就多挨一枪。不过你放心,我枪法很准,不瞄准要害,十枪八枪都打不死人。” 小毛一天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 “有种别动我哥哥,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还是个挺讲义气的少年。 但怎么可能是沈淮这种老奸巨猾的人的对手。 沈淮说:“你放心,那辆车上,他们也是这么告诉你哥哥的。要是你哥哥说错一句话,就在你身上开一枪。要是你们俩给的答案不一样,那就一人一枪。” 小毛整个人都僵硬了。 一副没见过世面,没见过这么歹毒的人的模样。 沈淮道:“第一个问题,你和刀疤脸,是什么关系?” 第191章 好一朵白莲花 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小毛的咬着牙不说话。 沈淮打开车窗,突然,白嘉月道:“等一下。” 沈淮停下动作。 白嘉月用弓弩比划了一下小毛,在他吓得脸发白的时候,说:“找个有电话的地方,停一下车,给江五爷打个电话。他们既然知道刀疤脸,说不定也见过这两个小子。” 小毛的脸更白了。 因为白嘉月接着说:“如果没见过,有什么要问的,也可以让他来问。这里毕竟是江五爷的地盘,总要给他面子。” 大毛小毛,看着就不是正经老实的普通人,让什么人去对付什么人,再好不过了。 沈淮说:“行。” 白嘉月看着小毛道:“我从海城来,总共在贵南也没几天。你对付我,你的消息从哪里来的?” 要么,是乜修竹那里走露出的消息,要么,是江五爷那里走露出的消息。 而且,这种小戳小捣的行为,也不像是他们做的。 先把江五爷叫来看看,要是不认识,再把乜修竹叫来。 这不单单是叫他们帮忙,也是给他们铲除祸害了。 小毛的面色有些扭曲了。 他确实不了解沈淮一行,但是,他了解江五爷啊。 落在江五爷手里,那还能有好下场吗? 白嘉月幸灾乐祸道:“江五爷要是知道他身边的人想要绑架我,心情一定很复杂。” 那不是复杂,是暴跳如雷。 好兄弟的妹妹,到了自己的地界。没提供保护也就算了,还因为自己这边走漏消息被抓了,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江五要吊死在邢家门口才能赎罪。 小毛的脸色,也很复杂。 “不能,不能让五爷知道。”小毛喃喃道:“五爷会打死我们的。” 他不确定白嘉月会不会打死他们,但是他确定,江五爷一定会。 “现在怕死了?”白嘉月道:“刚才怎么不怕,你躲在帐篷里是什么意思,偷窥我换衣服?” 朗嘉誉嘴角直抽。 他觉得好歹白嘉月也是个千金大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没有。”小毛的脸一瞬间红了,结巴道:“没有,我没有偷看你换衣服,而且你只是换外套……” 少年人虽然杀人不眨眼,但还有点青涩。 白嘉月哼了一声。 要不是只换了个外套,小毛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好好的说话,早就被打死了。 “那你们打算把我绑走吗?” 小毛不说话。 “为什么要绑我呢?” 小毛看了一眼白嘉月。 白嘉月进一步说:“是不是想着,我好欺负。” 小毛眼睛滴溜溜的,估计在想,这还用说呢。 这一行人里,如果要绑一个,那肯定是白嘉月啊。 “你……是女孩子,而且,你很重要。” 很直白。 白嘉月在这一行人里,就是武力值最低,但是价值最高的。 其他都是身高体壮的汉子,没那么好抓。而且,手下抓来有什么用?白嘉月不一样,她是大小姐。 只要抓到白嘉月,沈淮他们一定什么要求都答应了。 很快,就到了医院。 自己人的医院,这医院是苗家开的。 一看大少爷来了,值班医生殷勤的不得了,连忙安排起来。 大毛胳膊上的擦伤并不严重,虽然是子弹擦过去的,但沈淮下手有分寸,很快就处理好了。 白嘉月也给江五爷打了电话。 江五爷最近觉得自己上了年纪,养生,在温柔乡里都已经准备睡了。 一个电话吵醒了他。 然后就彻底清醒了。 “什么?”江五爷的声音喊的电话线都差点断了:“有人要绑架你!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了是吗?” “是……一个叫小毛的,他好像还有个哥哥,叫大毛。” “这人我知道,他是我的人。”江五爷有点疑惑,然后突然就想起来了:“这兄弟俩,都会使弩弓。” 他们和刀疤脸的联系,瞬间就建立起来了。 有了这一层联系,就立刻又牵上了和白嘉月之间的关系。 刀疤脸现在在海城被围追堵截,如果有人能抓住白嘉月,就能用来威胁,交换。那形势顿时就不一样了。 大毛小毛兄弟俩,和刀疤脸是有关系的。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承认。 不过不要紧,等江五爷来了,承认不承认,就由不得他们了。 江五爷道:“你别怕,现在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就过来。” 然后就是骂骂咧咧,骂骂咧咧。 不过考虑到这是白嘉月打来的电话,骂的还是比较收敛的。 小毛听着电话里江五爷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想要在一个地方站住脚,带领一帮凶神恶煞,那可不是靠和风细雨的。没有手段,不够狠辣,底下的人就镇不住。 当然,也要讲义气,要恩威并施。 江五爷带人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见面一句话没说,抬腿就是一脚。 直接把小毛踹出去两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艰难爬起来的时候,嘴角都有血迹。 “大妹子,你没事儿吧。”江五爷仔细打量了白嘉月一下,松了一口气:“你要是有什么磕着碰着,我就得去你哥门口吊着了。” “我没事儿。”白嘉月说:“就是很奇怪,我和这小兄弟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对我下手?不过是买了他一套首饰,我也没还价啊。” 白嘉月此时一脸无辜的模样,就像是一朵白莲花。 “哼。”江五爷哼了一声,目光转向小毛:“来,你说说,你跟刀疤脸是什么关系?” 江五爷一边问,一边转这手腕上的木头珠子,手下不声不响站在身后,知道这两人,今天凶多吉少。 江五爷的年纪虽然比邢子墨也大不了太多,但给人完全两种感觉。 海城的黑帮,是要穿件西装,连打手都能说两句洋文的。 贵南没有海城那么发达,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江五爷穿着件中式的袍子,手上带着好几个串串,有木头的,有蜜蜡的,有翡翠的。 一看就很慈祥。 但是小毛对着慈祥的江五爷,不敢说话。 “他是……是我师傅。我和哥哥,是师傅养大的。” 第192章 死亡名单 江五爷转头问身后的老沙。 “你不是说,刀疤脸独来独往吗?” “是呀。”老沙忙道:“他确实是独来独往的,从没有跟咱们任何人联系过,这两个,大毛和小毛,也是单干的,不是咱们的人。” 但是,他们俩的身份没有那么秘密。 小毛经常会给江家做些杂工,花园整理之类的,白嘉月一行人的消息,就是他偷偷听了老沙和手下的话。 他们不是为了等白嘉月,在鬼市摆摊子卖货。而是真的本来就在鬼市卖货,正巧碰上了白嘉月一行去逛街。 小毛从江五爷的宅子里得了消息,正好去鬼市找哥哥,想跟他商量商量着事情怎么办,这么巧,白嘉月他们就来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白嘉月是什么身份,但是在这一行人里,一个姑娘肯定最好抓。而且,听着旁人喊她大小姐,这姑娘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两人便计算着,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万万没想到,白嘉月那么警觉,小毛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发现了。 大毛处理了伤口,也被拎上来了,兄弟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白嘉月没有那么圣母,不可能替他们说情。 说白了,大毛小毛今天这事情,目标是她,但打的是江五爷的脸。她和他们俩又没有什么交情,为什么要领这个人情。 大家都是外人,都不出声。 江五爷自己审,很快就都审问清楚了。 “都问清楚了。”江五说:“大毛小毛的师傅,就是你们要找的刀疤脸。这兄弟俩从小被爹娘丢了,是被刀疤脸捡去养大的,但刀疤脸从不说自己的情况,只是教他们本事,给他们一口饭吃。” “一个月前,是小毛十五岁生日,之后刀疤脸就消失了。这兄弟俩也一直在找他,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可能不在贵南,去了海城,遇到了麻烦。” “他们兄弟俩想的简单,打算把月月抓了,用来胁迫你们,好营救刀疤脸。” 众人一听,有点失望。 所以这兄弟俩,虽然是刀疤脸的徒弟,可是在半个月前,就失联了。 “等到小的过了十五岁生日……”沈淮道:“这人还挺讲究啊,他也知道自己这一趟凶多吉少,有去无回,所以要等孩子长大点再放手。” 众人想想,还真是。 白嘉月道:“但是这红娃子,无论是他的出身,还是认识他的人的印象,也不像是这么心地善良的人啊。” 土匪窝里,哪有什么好人。 苗星渊道:“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家伙上半辈子作孽太多,自己也觉得要遭报应,所以就想做点好事,挽救一下。” “要不然,这兄弟俩身份不一样,比如是认识的人留下的孤儿,所以才把他们养大。” 都有可能,不过大毛小毛兄弟被收养的时候还很小,什么也不知道。 “要是被收养的,这两个人又有特别身份,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痕迹。”江五爷道:“来个人,带一个去他们家里,好好的给我搜查一遍。” 带哪一个都行。 大毛受伤了,去的自然是小毛。 这兄弟俩虽然是刀疤脸养大的,开始也有点救父心切的心,但是这心智也不太坚定。 在白嘉月几人面前,还能咬咬牙。在江五爷面前,怂的不是一点两点的快。 江五爷跟大家商量:“既然这两个小子是刀疤脸养大的,想来是有感情的。不如把他带去海城,五花大绑,千刀万剐,他总不能干看着……” 这法子,竟然和之前沈淮他们说的大差不差。 当然,沈淮他们未必做的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江五爷一定做的出来。 沈淮是吓唬吓唬大毛小毛,江五爷就是陈述一件即将发生的事情了。 不用沈淮开口,白嘉月先道:“别别,不至于不至于。” 现如今也是法治社会,虽然哪里都有黑暗的地方和手段,但拿到明面上,就不好了。 江五爷听白嘉月反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直白,吓着了小姑娘。 邢子墨虽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但一般来说,就算是再心狠手辣的家伙,在自己妹妹面前,也会装作慈祥无辜的。 当街凌迟,不至于。但是这两个人如今看来,是要带回海城了。 这案子分隔两地,还挺麻烦的。 羊蕴藉的夫人已经带着人到了海城,认领了羊蕴藉的尸体,不日即将回到贵南安葬。 当然,回到贵南之后,面对两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姨娘,肯定还要鸡飞狗跳一阵子。但这些和案子无关,他们就不管了。 沈淮也不能长时间离开海城,于是就跟大家商量。 “凶手这边的身份,也查的差不多了,我想订票,坐明天下午的车回海城。把这两个都带上,你们觉得如何?” 刀疤脸现在在海城,他们在贵南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而且,江五爷已经插手了这件事情,就不会半途而废。 他手下有人,苗星渊手下也有人,还认识本地警署的人,加上乜修竹的关系,刀疤脸只要出现在贵南,就寸步难行,插翅难逃。 要是事情解决了,苗星渊也好,江五爷也好,肯定是要留他们多玩几天,吃喝玩乐都要安排上,但是现在案子还没解决,刀疤脸没抓到,谁都不安全。 他们都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人,明白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江五爷的人带着小毛,很快在他们两间小屋子里搜了一遍。 别说,还真搜到一点东西。 在一个现在空着,之前是刀疤脸住的房间里,搜出了一张他们都不知道的纸。 上面,有四个名字。 第一个,是羊蕴藉。 第二个,是傅昆。 第三个,是毛泰然。 第四个,赫然是红娃子。 众人围着纸,看的有点不理解。 “这是一张,死亡名单?” 前面两个,都是已经被害死的人。第三个没人知道是谁,第四个,竟然是他自己? 难道他打算杀了前三个,然后自杀? 白嘉月念叨着:“姓毛的……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大毛二毛,和这个姓毛的有关?” 第193章 引君入瓮 也不是不可能啊。 沈淮道:“当年一场厮杀,虽然商队和土匪死伤严重,但总有漏网之鱼,而且,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漏网之鱼。” 不会多,但肯定也不止一两个。 不过大毛小毛的年纪,不管怎么算,也都在出事之后,又过了好几年了。 如果大毛小毛是毛泰然的儿子,那他现在还活着吗?如果已经死了,是红娃子杀的吗?为什么杀了他,却养大了他的儿子? 没有人知道内情,便猜不透。 但其实不要紧。 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其实真相已经无关紧要。现在重要的是,抓住刀疤脸。 既然刀疤脸这么在意大毛小毛,就用他们做诱饵。 第二天,全贵南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二十年前的南山土匪,没有全部肃清,还有漏网之鱼,就躲藏在贵南城中。 其中大毛,二毛两人,因绑架未遂,押往海城枪毙。 可怜大毛小毛两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就要被枪毙了。 还是坐火车回。 这回定了三个软卧车厢。 白嘉月一间。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住进去之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一睁眼就看见一只大老鼠。 当然了,老鼠也不是个固定的摆设,这东西流动性比较强,半夜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那就没有办法了,半夜要来,只能硬碰硬了。 入夜,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火车在铁轨上前进,哐当,哐当的声音。 半夜三点,是所有人最困顿的时候。 大毛小毛一个受了伤,没受伤的也被手铐拷在床边的铁栏杆上,没有什么杀伤力。也跑不了。 他们俩,加上轮流的看守,在一个软卧包厢。 剩下的人,在一个包厢。 这一趟看守的人是乔鹏鲲。 三点半的样子,门开了,乔鹏鲲开门往外看了看。 左看看,右看看。 大家都睡了,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大概是觉得火车上很安全,所以连白嘉月房门口,也都没有安排人。 但是人有三急,乔鹏鲲突然想上厕所。 没到点,喊个人起来等自己上厕所,又觉得不太好。于是他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去一下,几分钟的事,问题不大。 乔鹏鲲将卧室的灯调暗,锁上门,快步去了厕所。 乔鹏鲲的身影刚消失在转弯,一个人影从一旁窜了出来,快步走到包厢门口。 包厢大门是有锁的,但是他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门锁给开了,推门走进去。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的手被拷在床边。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小毛的脸对着门外,大毛的脸对着窗户。 那人愣了一下。 一个人想带走两个人,还是两个身量已经长成的小伙子,那可不容易。 他咬了咬牙,看了看身后的门,又看看窗外。 就算是已经提前找人拖住乔鹏鲲,也拖不了多久。 乔鹏鲲是很精明的,很快就会察觉出不对劲,立刻就能赶回来。 没有时间了,男人来不及多想,如法炮制,从口袋里摸出工具,很快将小毛手腕上的手铐解开了。 那动作干净利落的,和白嘉月有的一拼。 小毛昏迷着,没有反应。 倒是大毛似乎有些要清醒的样子,微微动了一下。 不过他是面对窗子,脸向下压在胳膊上的,因此看不见脸。 见大毛动了一下,男人一喜,一边加快速度解开手铐的锁,一边低声急促道:“大毛,大毛。” 大毛手腕上的手铐被解开了,慢慢的抬起头。 男人快速道:“我是来救你们的,快跳窗……” 他对这一条火车路线非常熟悉,知道哪一段路,下面是什么地方。 现在这一段,下面是柔软的草地,从这里跳车,比旁的地方要安全很多。 大毛没说话,只是将手收回来。 房间里昏暗,因为看清楚了小毛的脸,所以男人也没多想,而是觉得,既然大毛能喊醒,小毛应该也可以。正要继续晃一晃小毛,突然,大毛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毛猛的往前一冲,将他扑到了床边。 床上铺着杂乱的被子。 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了他的手,一只手铐,将他的手拷在了床边的铁栏杆上。 男人顿时清醒过来。 这是一个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的陷阱。 昏迷的人确实是小毛,但是清醒的人,根本就不是大毛。 是凶神恶煞的朗嘉誉。 朗嘉誉一点儿不犹豫的扑了过来,狠狠一拳打在男人的腹部。就算强悍如他,在剧痛中也自然的缩起了身体。 但男人也是厉害的,就在这样的剧痛中,依然用手肘往外顶去。 白嘉月今晚有点激动,开始一直没睡。 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沈淮再三告诉她,就算是今天真的有人来救人,也是下半夜的事情。 至少也要两三点。 “我知道。”白嘉月说:“我当然知道,两三点睡人最困顿的时候,最适合夜袭。” “那你眼睛还睁那么大。”沈淮无语:“你就算是要看热闹,也可以先睡一觉。晚一点再起来不迟。” 今天,虽然朗嘉誉作为他们这里最能打的人之一,贡献出了自己。但是,也绝对不能让白嘉月一个人待着。 沈淮当然愿意保护白嘉月,但是他一个人保护白嘉月的话,朗嘉誉更不放心。 于是沈淮和从西都在白嘉月的包厢里,叫乘务员拿了一块窗帘过来,支起一个帐篷。 白嘉月可以正常的里面休息,外面有沈淮和从西在,保证安全。 小毛做诱饵,喂了迷魂药,露出脸来迷惑刀疤脸。 朗嘉誉扮成大毛的样子。 蓟达就躲在房间里。 就算刀疤脸再凶狠,蓟达和朗嘉誉两个能打的,突然发难,不可能按不住他。 何况他还是受伤了的,虽然是小伤,但高手过招,小伤也是致命的。 沈淮唯一叮嘱的。 “不知道这家伙手里有没有枪,一定要小心,不要受伤。” 弩弓,不适合近距离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给他出手的机会。 只要没有枪,就不怕。 白嘉月道理都懂,就是兴奋的睡不着。 等好容易睡着了,已经是十二点多了,睡了三个小时,被隔壁打斗的声音吵醒。 包厢和包厢之间就隔着薄薄的一层,一点儿都不隔音。 第194章 只是想吓唬一下你 但白嘉月因为激动熬夜才睡着没多久,正是睡的最熟的时候,因此没能被吵醒。 沈淮倒是信守承诺喊了两声,没喊醒,就让她接着睡了。 白嘉月第二天一睁眼。 地方也到了,人也抓住了。 她抓了抓脑袋。 “人什么时候抓住的,昨晚吗?怎么没喊我?” 沈淮兴誓旦旦:“喊了,没喊醒。” “真的?”白嘉月不相信:“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真的。”沈淮特别敞亮:“你不信你问从西。” 从西点头给沈淮做证。 虽然声音小了点,怎么不算喊了呢? 白嘉月虽然相信从西不会站在沈淮那一边诓骗自己,但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下了火车,巡捕房的车已经等在车站外了。 被押下火车的,除了刀疤脸,还有大毛和小毛。不过大毛被秘密送到了火车的另一个地方,全程没有被人看见。 火车上,还有刀疤脸的一个同伙。 准确的说,不是同伙,是火车上的一个小混混。 他和刀疤脸并不认识,只是在车上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虽然脸上没有贴小偷的标签,但刀疤脸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给了他一点钱,让他晚上守在厕所门口,只要有人过去,就找理由拖住他一会儿。 刀疤脸耐心的等着,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机会。 果然,机会来了。 小混混也给力的拖住了乔鹏鲲。 可惜,包厢里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刀疤脸还不服气:“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车上的,不可能有人知道。” “因为海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沈淮在车上,气定神闲说:“我就想,脸上有刀疤,又受了伤,这么明显的特征,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虽然杀人要去海城,但海城不是一个适合躲避的地方。 一来,刀疤脸人生地不熟。 二来,海城不比贵南,有大片的山地。 火车可以买票上,也可以混上去。对刀疤脸来说,混上一辆火车,一点都不难。 刀疤脸确实是厉害的,昨天晚上一场混战,虽然失了先机,但是反抗的很凶悍。在狭小的空间里,打的天翻地覆。 当然,伤痕累累。 本来就伤了的伤口,彻底撕裂。 一只胳膊骨折,身上多处伤痕。 “这家伙真厉害。” 朗嘉誉活动着肩膀:“要不是出其不意,还真未必对付的了他。” 白嘉月很担心:“小朗哥,你没事吧?” “不碍事,就是扭了一下。” 其实朗嘉誉和蓟达也没有彻底发挥,因为空间太狭小,几乎属于贴身肉搏了。 所谓贴身肉搏就是,除非你能一拳把对方打昏,不然的话,总有他反抗的机会。所以多多少少的,两人也挂了点彩。 当然他们是工伤。 沈淮道:“不要大意,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所有开支巡捕房出。这几天给你们休息,工钱照算。” 蓟达当然很高兴。 但是朗嘉誉说:“不用了。” 他也不是为了那点工钱去的啊,他也不是给沈淮打工的啊。 但是白嘉月说:“要的要的,小朗哥你也要歇一歇,你又不是铁打的。我保证不乱跑,就跟着沈探长,绝对安全。” 沈淮认真点头。 朗嘉誉呵呵了一下。 从西说:“没事儿,还有我呢。这几天我跟着小姐。” 之前凶手没有抓到,有潜在的危险,所以白嘉月需要保护。 现在刀疤脸抓到了,其实危险已经解除了,白嘉月可以回家了,也没什么危险了。 邢子墨之所以给白嘉月安排了朗嘉誉这么个保镖,保护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助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陪伴和守护。 刀疤脸被带回了巡捕房。 心狠手辣的人,一般来说,嘴也是硬的。 刀疤脸身上没有致命伤,大部分伤只是受罪。沈淮也没那么多善心,随便给处理了一下,就丢进了审讯室。 这还是白嘉月第一次认真的看刀疤脸。 她不能从这张脸上想出二十几年前的红娃子是个什么样的少年,但是,能从这张脸上,能看出这些年的沧桑。 “我们总算见面了。”沈淮道:“来,说说看,为什么要潜入我家,想干什么?” 沈淮真是个实在的人,第一个问的不是他为什么要杀人,而是为什么要找他。 桌上,放着几样刀疤脸随身带着的东西。 一把弩弓,几支箭。 这弩弓非常小巧,比小毛用的小巧的多,适合随身携带。但是杀伤力很大,看的出是他精心改造过的。 还有一把有些弯的锋利匕首。 沈淮让人把匕首拿去给鲍俊远看一看,是否刀锋和死者的伤口是符合的。 刀疤脸看着沈淮,再看看一旁关着的大毛小毛,大概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利弊,说:“我可以说,但是你不要难为他们俩。”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沈淮道:“他们俩要是没做坏事,我自然不会难为他们。要是做了坏事,谁求情也没有用。” 刀疤脸说:“他们没有做坏事,只是两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别的不说,刀疤脸对这两个少年,确实是真爱。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明知道自己才是目标的情况下,冒险出手救人。 但沈淮道:“他们是否无辜,不需要你告诉我,我自然会判断。你只要说明白,你做了什么。” 沈淮在审讯室里,一直都挺严厉的。 刀疤脸沉默了一下。 “我只是想吓唬你一下,让巡捕房别掺合这件事情。” 沈淮觉得匪夷所思。 “你觉得,我堂堂巡捕房探长,被你吓唬一下,就会当缩头乌龟。” 这简直是侮辱人啊。 沈淮这辈子都没有被这么轻视过。 刀疤脸说:“我查过你的身份,我以为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总是惜命的。” 他万万没想到,惜命不惜命另说,沈淮那么果断的就去了贵南。 这是他失误了。 他所有的身份, 所有的过去都在贵南,只要去了,就能顺藤摸瓜,抽丝剥茧。 第195章 黑吃黑的过去 刀疤脸吓唬沈淮,总还算有个理由。 白嘉月实在是不解:“你为什么要把尸体扔进我们家呢?总不能是为了吓唬我们?” 不是一般的奇怪啊。 刀疤脸竟然点头了。 实在是奇怪。 刀疤脸道:“我们四个,是最好的兄弟。但是我们背叛了。” 众人顿时明白。 刀疤脸所说的四个,就是在他的房间里,翻出来的纸上,写的四个名字。 其中包括他自己。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四个,既有商队的人,也有土匪窝里的人,竟然是最好的兄弟。 沈淮道:“看来你们和商队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啊。” 刀疤脸扯起嘴角一笑。 “也没有什么一般不一般的,都是为了钱。” 二十年前的勾心斗角,如今在这世上还清楚的人,也只有一个刀疤脸了。 二十五年前,贵南很乱,土匪横行。 物价也很乱,盐,作为从古到今老百姓必不可缺的物品,一向是由政府把控。 老百姓私下里的买卖,就是贩卖私盐。 贩卖私盐是一项重罪,被抓到,那是要杀头的。 可贩卖私盐,利润巨大。 所以再怎么重罚,也禁不了。 有这么一支商队,就是以贩卖货物为幌子,干着贩卖私盐的活儿。 商队和土匪,相遇了。 但他们并非是在死人谷相遇的,而是在城里。 刀疤脸说:“那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我们不想一直当土匪,他们也想有更强大的力量加入,于是大家一合计,决定合伙。” 但是合伙,哪有那么容易。 都不是什么诚信之人,都想占对方更多的便宜。 刀疤脸和纸上的其他三个人一起,起了歪心思。 这些年无论土匪还是商队赚的钱都不少,但是人一多,钱就少了。 人少,钱才能多分。 这四个,都是当年厉害的角色,一商量,便打算设计一番,将商队和土匪都消灭,吞了两边的钱。 这笔钱的金额之大,如果是这四个人平分,那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了。 谁也不想一辈子做土匪,谁也不想一辈子贩私盐。 他们其实心里清楚的很,这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行当,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平时豪情万丈豪气干云,喝多了之后,都有了退意。 四个人就一商量,做一笔大的,分钱,然后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决定就这么下了。 都是手上沾过血,身上背着命的,心狠手辣。 刀疤脸突然捂住了脸。 “我不是人,我是个混账,我是个畜生……” 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为什么? 刀疤脸说:“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他们谁也没想到,我们会勾结在一起。就在那天,按照计划,我们挑起了两边的火拼……” 一切都没有问题。 沈淮道:“这场火拼,最终出了什么问题?” “红姐,喜欢上了羊蕴藉。” 果然是爱恨情仇的交缠。 红娘子,喜欢上了羊蕴藉,但是羊蕴藉不知道。她还没有来得及表白,就被这一场打了个措手不及。 刀疤脸道:“红姐,是为了救羊蕴藉死的,临死的时候,她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以为她会恨我,会骂我,可是她举着枪对着我,却没有杀我,她说……当土匪不好,拿了钱,以后好好的活着。” 刀疤脸那么大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竟然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我对不起红姐,我不是东西。她对我那么好,我却想害她。” 这事情确实不地道。 红娘子在重伤的情况下,本来是可以杀了背叛者的,但是她放过了他们。 刀疤脸这一刻心里的内疚达到了顶峰。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最终,他们四个人按照计划撤离,其他的人,全部在那一场火拼中,死无葬身之地。 计划非常成功,但是因为红娘子最后关头的表白和维护,羊蕴藉忘不了她,刀疤脸不能原谅自己。 刀疤脸道:“我要为红姐报仇。” 仇人有四个,包括他自己。 沈淮奇道:“当时那种情况,你想杀了他们,不是很容易吗?为何要拖到现在?” 一晃二十几年啊。 羊蕴藉一直在贵南,刀疤脸也在贵南,就算是没有再联系过,可想杀他,那不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刀疤脸道:“我那时候很乱,虽然我对不起红姐。但是毛泰然对我也有救命之恩。但是后来,我还是决定为红姐报仇。” “不过我犹豫了,被毛泰然知道了。他也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当时我们四个商量计划的时候,他其实是最犹豫的那个。” 众人都觉得好笑。 讲义气三个字用在这件事情上,真的合适吗? 撇开是不是黑吃黑不说,这种事情无论放在哪个阵营,都是叫人唾弃的。 刀疤脸道:“毛泰然他娘死的早,临死的时候,他答应了他娘,一定要娶妻生子,给毛家开枝散叶,继承香火。所以,他让我等他几年。” 大毛小毛,果然是毛泰然的孩子。 毛泰然生下两个孩子之后,就自杀了。 刀疤脸将他们养到了十五岁。 十五岁,是他觉得可以自立的年纪了,因此离开了他们。 沈淮道:“你要杀羊蕴藉,为何不在贵南,非要把他弄到海城来?” 沈淮是有一点郁闷的。 你要是在贵南,杀了就杀了,就不关他的事了。 “因为你家那宅子。” 刀疤脸说这话,是对着白嘉月说的。 “我家宅子到底怎么了?” 邢子墨查了这宅子之前的几代主人,也没查出有什么问题来。 兄妹俩真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自家的宅子到底是哪里风水出了问题,还是犯了天条。 万万没想到,刀疤脸说:“你家宅子好。” “……” “当年,我和红姐来过一次海南。路过你家的宅子……红姐特别喜欢后院大路上那一排桂花树,香的迷糊人,满地都是金黄的花。她跟我说,以后要是金盆洗手了,就跟喜欢的人来海城,找一个这样的宅子,生儿育女,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做桂花糕,喝桂花茶。” 第196章 卖一个人情 至此,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刀疤脸之所以将羊蕴藉引来海城,是为了红娘子生前的念想。 “不对啊。”白嘉月道:“那你说,是为了吓唬我们?” “死人了,自然就不吉利了。”刀疤脸道:“不吉利了,可能就会转卖。我想买下你家的宅子。送给红姐。” 刀疤脸对白家也有一定的了解,但显然了解的不够多。 死人那天晚上,白家兄妹俩就连夜搬离了宅子,这一点让刀疤脸很兴奋,他觉得自己把死了的羊蕴藉丢进白家宅子里这件事情做的对。 这不是把兄妹俩吓着了吗? 于是他又再接再厉,去了沈淮的住处蹲守。 他不打算杀人,只是打算吓唬他们一下。 杀人,和吓唬人,那可是两回事。 沈淮的来历,他也已经打听过了。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家族,家中父兄从政从军,就这么个小儿子,晃晃荡荡的。 要是吓着了,问题不大。 要是死了,那可就不得了,海城就是翻个底朝天,那也要找出凶手的。 他一点都不想惹这个麻烦。 只是没想到,这一趟出师不利,吓没吓到人两说,反倒是给白嘉月伤了。 虽然伤不重,也是很麻烦的。 受伤和不受伤,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 白嘉月一直在想自家宅子的事情,此时突然道:“你想买我家的宅子,你有钱吗?” 他不是,连住酒店都要住特别便宜的小旅馆吗?而且,为了那点押金,还要冒险跑一趟。 他哪有钱买白家的宅子? 白家那么大的宅子,就算是因为死人变成鬼宅打骨折,价格也是不菲的。 刀疤脸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有钱。” 大家都来了兴趣。 刀疤脸道:“当年,商队和土匪帮的钱,非常可观。我们四个分了之后,各奔东西。羊蕴藉的钱,做了本钱做了生意。傅昆的钱已经挥霍掉了。我和毛泰然两个人的,却都没动。” 刀疤脸说了一个数字,果然十分可观。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 虽然这笔钱就算找出来也是要归公的赃款,虽然沈淮和白嘉月都不缺钱,但是钱嘛,谁不喜欢呢? 不能据为己有,看看也是好的。 沈淮道:“这笔钱,在什么地方?” 刀疤脸道:“就在贵南的一个山头,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们地址。” “还威胁起我来了?”沈淮冷哼一声:“你以为自己还能走出巡捕房?” 不管杀的是谁,杀的是罪有应得的人,还是无辜的人,就他这身份,只要露头就是死。 “我没想过活。”刀疤脸道:“我想用这笔钱,买大毛小毛两个孩子的命。他们俩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被我捡回来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人性是复杂的,也是多变的。 刀疤脸这人,更是复杂。 有心狠手辣的一面,也有义气当头的一面,如今知道自己必死,倒是担心起一手养大的孩子起来。 刀疤脸抱着必死的心,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很快将一切事情抖了个干净。 他是四个人中最后的一个。 也是商队和土匪帮中的最后一个。 他死了之后,商队和土匪帮,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当时无论再轰轰烈烈,再热热闹闹,再不可一世,也都归于尘土。 只是大家都以为,沈淮本来也不打算杀了大毛小毛,他们两个确实是无辜的,所以自然可以顺水推舟的答应刀疤脸的要求。 没有多付出什么,却得到了一笔钱。 这怎么算都是一笔特别划算的买卖。 但是沈淮没有答应。 在一切都问清楚之后,沈淮联系了贵南的江五爷。 他和江五爷谈了之后,江五从贵南派了人过来。 刀疤脸,大毛小毛,一起被带了回去。 “这是为什么呀?”白嘉月很奇怪:“这案子不算是我们这里的吗?他肯定是死刑的,为什么要送回贵南去?” 不费劲吗? 再说了,人都送回去了,钱就不好拿了呀。 “算,也不算。”沈淮道:“虽然人是在海城死的,可这案子最大的牵扯还是在贵南。受害者,也是从贵南出来的。而且,刀疤脸最后一次,是在给江五办事儿,若是就这么死在了海城,他的面子上过不去。” 白嘉月想了想,明白了。 “你这是给江五爷的人情。” 沈淮笑了笑。 “可是你又不打算去贵南发展,干嘛要惦记着给他人情?” 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这一次去,沈淮也没和江五说上几句话啊。来去匆匆的,饭都没吃上一顿。 沈淮又笑了笑。 “我不用给江五爷人情,但是这个人,是你哥哥的朋友,咱们要顾及你哥哥的面子,知道吗?” 白嘉月还是年轻一些,上学那会儿,爱憎分明,没那么多弯弯绕。 在海城这两个月,又有谁敢不给邢家大小姐的面子呢。这人情往来的事情,难免就想的要简单一点。 沈淮这么一说,白嘉月才彻底明白过来。 沈淮这个小子,会做人啊。 “走吧。”沈淮说:“这一趟出门折腾了好几天,送你回家。” 刀疤脸被送走,潜在的威胁都消失了,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沈淮怎么把白嘉月接出来的,就得怎么安然把人送回去。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虽然这比喻有点不对劲,但其实是一个意思。 下一次,邢子墨才能放心的把人放出来,跟着大家一起出去玩耍。 当下,沈淮亲自送了白嘉月回家。 邢子墨已经在电话里知道了大概的情况,对于沈淮将人送回贵南的事情,说了声谢。 白嘉月一下子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是能一下子想明白的。沈淮卖了个人情,他知道了,这就没白卖。 回到白家的宅子,邢子墨已经命厨房准备了一桌子菜。 美其名曰,为第一次出差并且取得圆满成绩归来的大小姐,接风洗尘。 沈淮是蹭饭的,跟着一起吃。 吃着吃着,聊起了沈淮现在住的地方。 沈淮的家,现在窗户还是破的呢。 邢子墨大概是多喝了两杯,顺口道:“要是沈探长不嫌弃,房子没修好前,就在我这住几天吧。” 白家的宅子里,房子多。 这本就是一句客气话,但是沈淮立刻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邢老板。” 第197章 在大哥面前过个明路 邢子墨的酒,顿时就有点醒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沈淮又不是路边的猫猫狗狗,想收就收,让赶走就赶走。 他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应了下来,邢子墨后悔了也不好反悔。 只好让管家给安排客房。 并且决定明天就派人去帮沈淮修房子。 他那房子,听说是餐厅玻璃破了。 小问题,一天也就修好了。 白嘉月还挺高兴的。 “太好了,哥,那你晚上下班也早点回来,我们打麻将啊。” “行。” 邢子墨一口应着。 就算白嘉月不叮嘱,他也是要早点回来的。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十分尽兴。 沈淮甚至陪着邢子墨多喝了几杯,反正喝完也不用回家,可以直接住下。 他让于英勋去给他拿几件换洗衣服,自己就不回去了。 虽然客房在一楼,白嘉月的房间在二楼,但是沈淮已经十分满意了。 谁能想到,那么快就登堂入室了呢? 白嘉月开始也在吃吃吃,但后来就吃饱了。正常吃菜吃饭的人,总是没有喝酒的人消耗的时间多。 “我吃完了。”白嘉月说:“哥,沈哥,你们慢慢吃。” 看样子,这两人还得来半瓶。 沈淮说:“你忙你的,我陪大哥好好喝两杯。” 白嘉月也是出差回来的,都是熟人,就不陪着了。 打了招呼,她就上楼去了,洗澡洗头发,做个脸部护理……早一点睡觉。 男人喝酒,随他们去吧。 白嘉月走了之后,沈淮又给邢子墨倒了杯酒。 邢子墨却不着急喝,而是再一次,重新打量了沈淮一遍。 邢子墨是什么人,那是操碎了心的老哥哥。 沈淮看白嘉月一眼,他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平心而论,小伙子长相身高,都是可以的。 人品也可以。 家世,略有点高。 邢子墨其实不想给白嘉月找一个太厉害的夫家。 当然不能太差,太差不容易有共同语言。但是太好的话,万一以后夫妻俩有什么矛盾,不好拿捏。 而且,沈淮还不是海城人。 这更是邢子墨的大忌,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白嘉月远嫁的。 邢子墨端着酒杯,不着急喝,晃着杯子里的酒,沉吟着。 沈淮之前虽然就有点意思,但没说什么,他也不好上去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 可现在都住进家里了,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那他就要把话挑明了。 这一刻,咱们从小娇宠,意气风发的沈公子,没注意到自己的神色,是带了一点讨好和紧张的。 白嘉月爹娘过世,如今长兄如父了。 虽然邢子墨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隐约有一种长辈的威严。 给邢子墨倒了酒,沈淮自己也倒了一杯。 “大哥。”沈淮道:“有些话,我本来想过阵子再说的。但是今天气氛刚好,我就说了。” 邢子墨点了点头。 大哥都喊上了。 刚才白嘉月在的时候,不还是喊邢老板的吗? 沈淮笑了一下,先一口喝了酒。 “我喜欢白小姐。” 邢子墨手一抖。 你可真是直接,都不含蓄的拐个弯吗? 有一种心梗的感觉。 沈淮道:“我和白小姐第一次见面,就十分有意思,那时候,我就动了心。” 就是这动心之后的路程有点崎岖。 沈淮一度以为白嘉月是邢子墨的情妇,这让他非常纠结,总想着,她这样一个明媚的女子,不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 看她恃宠而骄,虽然跟自己没关系,却还跟着后面担心。怕有一天邢子墨厌了之后,她无处可去。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劝着她去找个工作,弄的那段时间白嘉月总是问他,是不是朋友的律师事务所真的那么缺人。 想着这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的误会,沈淮自己都想笑。 邢子墨不说话,听着沈淮继续说。 “后来,我让白小姐在巡捕房里找个差事。一方面,是白小姐确实有兴趣。另一方面,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着,两个人一定要相处,才能更了解。我想让她,能多了解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沈淮不是没看过爱情小说的愣头青。 他这样长相的年轻公子,上学那会儿也是有许多姑娘喜欢的。 知道怎么追求,知道什么是循序渐进。 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白嘉月这样的大小姐,长的好看性格又好,什么时候都缺不了人追求,想要打动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沈淮的策略是不错的。 唯一失误的地方是,他万万没想到,邢子墨派了个保镖跟着白嘉月一起来上班。 朗嘉誉几乎形影不离。 那么亮,那么大的一个灯泡,让沈淮郁闷了很久。 这也是他今天决定跟沈淮坦白的一大原因。 现在好了,一个保镖变两个,这样下去,他这追求之路,漫漫长夜不见天明了。 “白小姐父母都不在了,长兄如父。”沈淮坚定道:“大哥,我得在你这过个明路。我想追求白小姐,希望您能同意。” 邢子墨的酒,一下子都醒了。 您都用上了,下一步,就是要见家长了。 邢子墨晃了晃有点晕的脑袋,缓缓道:“沈探长,我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一些。确实是年轻有为,风度翩翩,脾气性格,也是不错的。” 沈淮心里踏实了一点。 “你和我们家月月,年纪相仿,按理说,也是般配。” 沈淮心里咯噔一下。 按理说,这三个字,可是有深意的。 沈淮当下便道:“大哥,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我一定都办妥当。” 态度还是不错的。 邢子墨对这一点其实很满意。 白嘉月是个刚从学校毕业,傻傻乎乎的大小姐。沈淮其实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先使点手段,把人哄骗的晕头转向了,再来和自己坦白。 到时候,白嘉月一哭二闹三上吊,做哥哥的还能怎么样? 可他没有。 这对邢子墨,是很尊重的表现。 邢子墨道:“我知道你来海城,只是历练几年,终究还是要回京的。若是你和月月在一起……你们要在何处定居?” 沈淮顿时就懂了。 第198章 二人世界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当你点不通的时候,往往不是因为对方不聪明,有可能只是对方不在意罢了。 沈淮立刻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 邢子墨点了点头,明白就好。 沈淮道:“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可以承欢膝下。所以我在哪里定居都可以,不一定非要回京。若是我和小白在一起,那自然是要留在海城,不然的话,她会想念哥哥的。” 这还差不多。 不过邢子墨说:“这终究是你的意思,你的意思,还是要和家里说清楚。结婚其实是件挺容易的事情,但是离婚很麻烦。若是有了孩子离婚,就更麻烦。” 沈淮听的背后凉风飕飕。 他知道邢子墨这是给他上眼药呢。 我们家的姑娘,就算结婚,过的不好,也能离婚。就算有了孩子,也能离婚。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别想拿捏她。 “是,我明白。”沈淮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年下,我父母也打算来海城一趟,到时候一定会来拜访大哥。” 邢子墨是谨慎的,不但要沈淮一个态度,也要沈家一个态度。 白嘉月现在还懵懵懂懂,似是而非,别等两情相悦情深似海的时候,来一个小情侣对抗大家庭,被逼着劳燕分飞的悲剧。 这可不是什么美谈,是作孽!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邢子墨可不要白嘉月陷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里,那样会消耗一个人的青春和快乐。人生,又有几年青春,有多少快乐呢? 沈淮的表现让邢子墨很满意,他摆了摆手。 “不过,话我可先说在前面。” “您说。” “我觉得你不错,不代表你们俩就成了。归根到底,还得月月自己喜欢才行。” 邢子墨点头,是一道门槛。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邢子墨会给妹妹的感情把关,但是不会包办婚姻。 沈淮当然懂。 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提出了一个要求。 “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什么?” “要不然,你让朗嘉誉回来吧。巡捕房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危险的,有危险的地方,我也不会让小白去。若是真去了,我一定会护好她的。” 沈淮虽然对朗嘉誉客客气气,但是真看他如眼中钉肉中刺。 朗嘉誉时刻跟在白嘉月身边,让他完全放不开手脚。 可是朗嘉誉是奉令行事,他又不能说什么。 那叫一个憋屈和郁闷。 白嘉月不知道这俩哥到底喝酒喝到几点,聊天都聊了什么,反正第二天一早,朗嘉誉从医院回来,说是邢子墨有事情让他做,这段时间,就不能去巡捕房了。 白嘉月连连点头:“好的,小朗哥你尽管去忙,我没事儿的。” 朗嘉誉遗憾的回到了邢子墨身边。 本来,巡捕房早上上班,沈淮还要找个理由过来接人。现在好了,住一起了,不用找理由了。 早上白嘉月下楼的时候,便看见餐厅里,沈淮正在吃饭。 她实在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沈淮的房子要修,这段时间,住在他家。 “沈哥。” 白嘉月穿着拖鞋,踢踢踢踢的进了餐厅。 佣人听见白嘉月的声音,从厨房走出来。 “小姐早上想吃什么?” 白家的早餐,中西合璧。可以下面条煮饺子炒饭,也可以做个三明治煎牛排意大利面。 “都行,有什么?”白嘉月看了眼沈淮碗里:“王妈包了饺子吗,我也吃饺子吧。” “好,冬笋肉馅儿的。”王妈道:“小姐最喜欢吃的口味,还是用鸽子汤煮的呢。” 沈淮本来觉得自己雇的阿姨做的饭挺好吃的,虽然比不上家里,可是出门在外,这就不错了。 但是早上吃了王妈包的饺子之后,顿时觉得,要想办法在白家多住段时间才好。 “小白喜欢吃饺子?”沈淮说:“我包饺子也不错,下次有时间,我包给你吃。” 想要拴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拴住她的胃。 “沈哥,你还会包饺子呢?”白嘉月很稀奇。 她以为沈淮这种大少爷,是不应该会这么接地气的活儿的。 比如她哥哥,邢子墨就不会。 “我上大学的时候,在外面租房子,就是和苗星渊一起。”沈淮解释说:“家里管的严,虽然有钱,但给的有限。有时候花多了,也不舍得顿顿在外面吃,我们俩就自己做饭。” 手艺一般,但是也培训出一些。 白嘉月想起之前,沈淮还给她做了一顿饭呢,确实不是吹牛的。 顿时,白嘉月佩服不已。 像白嘉月这样人家的大小姐,你要说你会开飞机,家里有私人飞机,她未必会当一回事,因为她想她也行。 但你要说你会些寻常的事情,反倒是觉得新鲜。因为她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去学。 饺子很快就来了,沈淮跟白嘉月一边吃,一边说起上学时候的事情,说的十分开心。 沈淮深深的觉得,朗嘉誉不在,真好。 吃完饭。 沈淮说:“今天休息,要不要出去逛逛?我来海城虽然有两个月了,可好像一直在忙,也没闲下来好好的逛一逛。” “我陪你去逛啊。” 白嘉月自然道:“我也好久没去逛街了。” 巡捕房忙,花菱纱也忙,这一忙,自然就没时间逛街了。 沈淮想了想,说:“这几日又要降温了,去买几件过冬的衣服。今年冬季的新款,应该已经出来了吧。” 白嘉月就看着他笑。 沈淮莫名其妙:“我说的不对吗?” “还冬季的新款呢。”白嘉月说:“一看你就不了解行情。” 沈淮是真不懂了。 白嘉月说:“现在商场已经开始卖春装啦,等过年,夏装都要出来了。冬装马上要清仓甩卖了。” 沈淮惊呆了。 “这么早?” 果然时尚的世界他不懂。 邢子墨也不懂,但是周韵懂,海城大商场里,白嘉月喜欢的几个牌子的售货员也懂,有新款来了,就会给她打电话。 需要的时候,还会送上门来,给她挑选。 “对了。”白嘉月想起件事情来:“马上要过年了,你要回家过年吧。” “要的。” “那……肯定要买点礼物回去给伯父伯母。”白嘉月道:“我陪你去买吧。” 第199章 大小姐不过苦日子 吃了早饭,两个人就不急不忙的出门了。 沈淮虽然有很多衣服,但是并不常逛街买衣服,更不会和兄弟一起,像白嘉月和花菱纱那样,闲得慌就去逛,逛逛逛,买买买。 然后找地方吃东西。 不一定是正经的饭,可能是零食小点心之类的,小姐妹在一起,日子过的就是这么自在快乐。 今天花菱纱的快乐,由沈淮享受了。 说买衣服,就买衣服。 去了商场,沈淮才第一次认真的发现,原来春天到的那么早。 衣服柜台里的,都是轻盈的春装,花红柳绿的,沉重的冬装已经在角落里,进入清仓处理的阶段了。 沈淮拿了一件柳绿色的套裙,在白嘉月面前比划了一下。 “这一套你穿肯定好看。” 白嘉月接过来,在镜子面前一比划,傲娇道:“我穿哪一套不好看?” 真不会说话。 邢子墨就会说,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 “对对对,都好看。”沈淮立刻改正:“每一件都好看……” 售货员在一旁,笑脸盈盈。 白嘉月是老顾客了,大方脾气又好,是售货员最喜欢的客人之一。 不过以前,她都是和花菱纱一起来的。 这一回不一样,带了个公子哥。 售货员看一眼沈淮,心里就有数了。 这一身穿着,这风度翩翩的,不用说,男朋友啊。或者一步到位未婚夫也有可能。 白嘉月这样的大小姐,配这样的未婚夫,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于是白嘉月进试衣间换衣服了,沈淮在外面等,两个售货员就在一旁候着,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忍不住看着沈淮笑。 还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的看,生怕被发现了。 百货大楼里的售货员,也是个很挑剔人的工作,特别是名牌专柜,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身材长相都很出挑。 这些天生丽质,却生在贫苦人家的女孩子,有一部分,会在这样的地方碰上有钱人,成为他们的姨太太。 被正经追求的也有,但是少之又少。 沈淮感觉她们在议论自己,不由的转头看了过去。 两个售货员被抓个正着,脸一下红了。 沈淮笑了一下。 他不至于对两个售货员横眉竖眼。 见沈淮没有生气,其中一个大胆一些的售货员便道:“先生,您是白小姐的男朋友吗?” 沈淮一听,觉得这话很顺耳。 但没有资格承认,又不想否认,便反问道:“你觉得呢?” 售货员抿嘴笑道:“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一定也是。您和白小姐很般配。白小姐以前,从没有和哪位先生来买过衣服呢。” 这些人的眼睛都毒辣的很,客人往柜台里外一站,几句话一说,就能分辨出他们是什么关系。 谁有钱,谁没钱,是哄着买,还是求着收,很少出错。 这牌子这一季的新款,白嘉月很喜欢,挑了好几件。 现在还没到穿的时候,让都包起来带走。 沈淮很高兴,走到柜台边,准备付款。 万万没料到,售货员说:“先生,不用付款的。白小姐的消费都记在邢老板账上,邢府的管家会定时和我们结算的。” 白嘉月带人来商场消费,花的再多,也不用人付账。 沈淮拿着钱包,呆住了。 不是,这钱怎么那么难花。 跟姑娘出来玩,姑娘买买买,男人跟着后面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不怕人笑话,他今天特意带了很多钱。 沈淮来海城,是来历练的。虽然有钱,但并不是特别多,不是让他来花天酒地,奢靡度日的。 但是前阵子,沈淮打了个电话回家。 开门见山,告诉爹娘。 我喜欢上一个小姐,想要追求她。 言下之意,要钱。 沈淮这个年纪,是很实在的。 追求女孩子,是要花钱的,还要花大钱。白嘉月不缺钱,也不高高在上。但是,她不用你给她花钱,和你不给她花钱,那是两回事。 难道逢年过节过生日,你能送一朵花就打发了吗? 她能跟你去吃路边摊,但是,她不能顿顿跟你去吃路边摊。 沈淮打电话回家,要恋爱资金。 沈父沈母一听,十分高兴,天大的事情也放下了,连忙问是什么人家。 沈淮含含糊糊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反正是好人家的大小姐……大学生,学法律的。长的好看,性格也很利落。” 沈淮做事一向是靠谱的,沈父沈母觉得,他喜欢的姑娘,一定不会差。 于是两个过来人,洋洋洒洒了半天,教自己愚蠢的小儿子怎么追女孩,讨姑娘欢心。 沈淮一一听了,听完后,两手一摊:“这都没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没钱。” 沈父沈母一听,顿时明白。 单身的小儿子,钱要稍微控制一下,免得他出去胡混。 但是在要谈恋爱的时候,就不要控制了。 沈父当下道:“我这就叫人给你汇款,要多少?” 沈淮说了一个数字。 沈父惊了一下。 “这么多?你……那心上人,花你的钱那么厉害?” 这也不怪沈淮父母。 家里有钱,总是有心怀不轨的女人往上贴。不止是贴沈淮,家里的兄长,包括沈父,谁没遇上过呢。 图人的有,更多的是图钱。当然也有既图钱,也图人的。总之目标不是特别单纯。 因为家里一听要那么多钱,顿时就有点怀疑。 “我现在哪有资格给她花钱?”沈淮叹气道:“人家有亲哥养着,不缺钱。但她日常是开劳斯莱斯,出门配司机保镖的,我想约她,不能差了吧?总不能人家姑娘本来好好的,进了我们家,是来过苦日子,穷日子了吧?” 这一番话说的,真是震耳欲聋。 沈父沈母这辈子也没想过他们家过的日子,会被人形容成苦日子,穷日子。 但是怎么说呢。 要说权力中心,那确实是京师。但要说经济,海城当仁不让。 所以海城的有钱人,那确实有钱。 本以为小儿子会在感情路上无往不利,没想到追求的如此卑微。 当下,沈家父母感触万千的说:“不能,那不能。我这就安排人给你汇款,千万别委屈了人家小姐。” 所以沈淮现在底气十足。 他们出来买,记在邢子墨账上,这像什么话? “不用。”沈淮道:“今天的衣服不用记账,我付钱。” 第200章 浪漫的雨 售货员有一点为难。 她也不敢答应沈淮,看着走过来的白嘉月,笑了一下。 这种事情,不好掺合,还是要客人自己商定。 收谁的钱,不收谁的钱,收错了也是会得罪人的。能来这里买衣服的人,她们都得罪不起。 白嘉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沈淮站在柜台前拿着钱包,便道:“不用付钱的,记账就行了。” 海城叫的出姓名的人家,在常去的大店里,都是记账的。 比如之前白嘉月去给沈淮挑的双排扣大衣,一百八十个大洋,记账。 没有谁是买一件,付一笔钱的。 记账,这不仅仅是为了方便,也是个面子和声誉的问题。 “那不行。”沈淮正色道:“我陪你来买东西,记在你哥账上,那我不是成了摆设?” 白嘉月愣住了。 沈淮提出了一个她从没想过问题。 “那……”白嘉月自然道:“那也不能让你掏钱啊,这么多钱呢。” “这有什么。”沈淮笑了一下:“怕我没钱吗?” 白嘉月倒是没想过沈淮有钱没钱的问题,在她看来,沈淮是不可能没钱的。 但是,沈淮还是没能掏出这个钱来。 白嘉月不同意。 “不行,你要送我一件,那我就收了。可我买了那么多呢,不能让你掏。” 白嘉月从里面选出一件来,跟售货员说:“这件付现金,其他的记账。” 售货员为难的看着沈淮。 沈淮无奈笑道:“行吧,就按白小姐说的来。” 付一件,总比一分钱都没花出去强。 有时候,沈淮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下。 有钱花不出去,这也是一件奇事。 买完衣服,又去买鞋,再看看包包。不光是白嘉月买,沈淮也买,两人逛了一上午,逛到两点,车上大包小包塞满了。 沈淮往车上一靠,感慨道:“我这辈子都没有尝试过,一天买这么多东西。” 白嘉月纠正他。 “是半天。” “……” “下午还要给你父母买年礼呢,你哥哥嫂子呢,七大姑八大姨呢……” 买东西也是件很累的事情。 沈淮想半天,毅然道:“明天我们再放一天假吧。” 当领导的就是好,想怎么放假,就怎么放假。 当下,两人就轻松起来,先去吃饭,吃完饭,去看电影。 看完电影出来,天色昏暗,下起了暴雨。 沈淮不由暗喜。 车还停在前面饭店门口呢。 因为两人吃完了之后,都吃的有一点撑,沈淮就提议。 “电影院离这也不远,咱们就晃过去吧,不开车了。” 走一走消食。 白嘉月也觉得好。 当时天高云淡,走五百米不算什么,说说笑笑就走到了。 如今大雨倾盆,连伞都没有一把,这位五百里,可就像是隔着天隔着海了。 这场雨来的突然,大部分人都没带伞,一时间,散场的人都挤在门外。 难免有些推搡。 白嘉月被挤的一个踉跄。 “小心。”沈淮连忙张开手臂,将人护在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 不小心碰着白嘉月的人连忙道歉,白嘉月没有在意。 有人说:“这种暴雨,来的快去的快,一会儿就停了。” 于是小小的屋檐下,大家挤在一起等着,一边等,一边嘀嘀咕咕的,聊着刚才看的电影。 沈淮自然选了一个爱情片。 白嘉月这个年纪,也总是憧憬爱情的年纪。 巧了不是,刚才的电影中,就有一个男女主并肩挤在屋檐下躲雨的镜头,说不出的浪漫旖旎。 白嘉月本来大大咧咧的,这一刻,突然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淮从怀里摸出手帕,低声说:“头发都湿了,擦一下。” 大雨还是溅进来一些,众人都难免沾了些雨水。 白嘉月自己有手帕,还是接了沈淮的手帕。 “谢谢。” 这一声虽然很小,淹没在人群的嘀嘀咕咕中,沈淮还是听见了。 果然没一会儿,雨就小了。 此时天已经有些昏暗了,众人也急躁起来,有住的不远的,不怕淋雨的,三三两两的便跑了出去。 沈淮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天色。 “我们也走吧,这雨也不像是会完全停下。” “好。” 沈淮脱下大衣外套举起,将两人都遮在里面,跑进小雨中。 这一刻淅淅沥沥的小雨,特别懂事。 吹风淋雨这种事情,有时候是悲情的,有时候是凄惨的,有时候吧,吹的不是风,是浪漫。淋的不是雨,是小鹿乱撞。 上了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白嘉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好,只是湿了一点点。 再看看沈淮身上,只有靠着自己的地方还是干的,另外半边,几乎都湿透了。 她愣了一下。 刚才一路跑回来,沈淮是将衣服都挡在了自己头上了。 不过沈淮没当回事,收了伞,随手放在后座上,一边说:“对了,我记得你买了浴巾吧,拿出来擦一下头发……天冷了,别冻着了。” 这一说提醒了白嘉月。 “我没事儿,你快换衣服。” 沈淮下午也买了几身。 从里面的衬衫到外面的背心外套,各色齐全。 白嘉月坐在副驾驶上,整个人都转了过来,在后座一排袋子里一阵翻。 “来,把湿衣服脱了,换上干的。” 身上湿了的人,哪怕是不再淋雨了,只要没擦干,就始终像是泡在冰水里。 沈淮拿着衣服,有点为难。 白嘉月好容易给找起一身,见沈淮不动,有点着急。着急完了,就明白了。 “要不然,我转过身去?” 白嘉月非常君子的转过去。 “我不看,你换吧。” 沈淮迟疑了一下:“那我换了,你别偷看。” 小气吧啦的。 “不看,真不看。” 白嘉月特别君子。 背后,传来沈淮脱衣服的声音。 外套已经湿透了丢在一边,里面是西服,扣子一粒一粒的解开,脱下,悉悉索索的,丢在一边。 再里面是衬衫……呜……沈淮的身材,还是不错的。 白嘉月虽然没有主动看,可是车窗玻璃上,还是隐约映出了一个轮廓。 沈淮拿起另一条浴巾,擦了擦身体,开始穿衣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嘉月觉得自己的脸,有一点点热。 第201章 小偷小摸 白嘉月其实总体来说,还是个矜持的小姑娘。 但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 比如上学那会儿,男同学在操场打篮球,她也做过拉拉队。学校会举办舞会,她也去跳过几场。 男同学里,当然也有身材很好的。但是,好像比较一下,都没有沈淮好。 白嘉月欲盖弥彰的看着车窗,思绪已经飞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脸上有点水,装模作样的拿毛巾擦着,缓解自己的尴尬。 好在沈淮换衣服很快。, 车里暖和,他穿上衬衣和一件新买的夹克,没有穿大衣,卷起了袖子。 “好了。”沈淮道:“可以回头了。” 白嘉月赶忙结束了面壁。 沈淮穿这一身,也很好看。 这一身可是她买的。 没办法,因为沈淮非要给她买衣服。那她也不能只收礼不送礼,于是沈淮的衣服,就由她来买。 “你眼光真好。”沈淮也不知道是在夸白嘉月,还是在夸自己:“ 这身衣服,比我之前那身,穿着精神多了。” 白嘉月也觉得。 正要说话,突然沈淮道:“等一下。” 他拉开车门出去。 此时还有雨,只是小了很多。 白嘉月奇怪的看过去,只见沈淮跑向前方,屋檐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一篮子鲜花。 海城街上,热闹繁华的地方,情侣多的地方,比如百乐门,大酒楼,公园,电影院,常会有卖花的小姑娘。 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靠着卖花,赚一点钱补贴家用。 今天突然下了雨,小姑娘焦急的站在屋檐下。 今天这一篮子鲜花,怕是卖不出去了。 卖不出去,这花明天就不新鲜了,要赔钱。 只见沈淮跑到小姑娘面前,说了几句,从口袋里掏了点钱给她。 小姑娘将所有的花都抱出来给沈淮。 很快沈淮就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回来了,上了车,将花捧在白嘉月面前。 “送给你。” 玫瑰大概有特定的花语,但这会儿白嘉月觉得,沈淮买这个花,应该是日行一善的意思。 做好人好事呢。 小姑娘的花卖完了,不用发愁了,今天可以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因为小姑娘卖的是玫瑰花,所以沈淮买的是玫瑰花。要是小姑娘卖点小雏菊,他买的也就是小雏菊了。 于是白嘉月就爽快的接了过来。 “谢谢。” 玫瑰花红艳艳的,刚才又难免淋了一点点雨,鲜嫩欲滴。 白嘉月的房间里,从来不缺鲜花,但这不影响她依然觉得玫瑰花很美。 沈淮看了一下时间。 “七点半,我们去吃饭吧。” 海城的夜生活是很热闹的,七点半,晚饭才刚开始,远没到回家的时候。 “好。” 他们俩在中午吃中饭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晚上吃什么了,这一点不用发愁,沈淮发动汽车,缓缓开出去。 现在要商量的是,吃完中饭,做什么。 要是不下雨,能去海边逛一逛,看看星星吹吹海风。可现在还有毛毛细雨,就不合适了。 白嘉月想了想,将脸藏在玫瑰花丛中,神秘道:“我有个提议。” “你说。” 白嘉月道:“去百乐门吧。” 沈淮不太明白。 “去百乐门,你想去跳舞吗?” 自家的生意,这有什么意思?平时还没去够吗? 再说了,百乐门是邢子墨的地盘,就算邢子墨现在不在,也都是他的眼线。 没出息的说一声,在百乐门那种纸醉金迷,灯光昏暗的地方,沈淮反而要正襟危坐,严肃的不得了。 稍微有点不对劲,就怕给哪个熟人看见了。 “我不去跳舞。”白嘉月低声说:“我去抓贼。” 沈淮奇道:“抓什么贼?” 白嘉月说:“我前几天,听见哥哥和周姐打电话,说百乐门丢东西。” “丢什么东西?” “应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总丢,很奇怪。” “怎么不报警呢?” “可能丢的都是小玩意儿吧,觉得不至于。”白嘉月道:“你也知道,百乐门虽然管的挺严的,但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乌烟瘴气是难免的。” 沈淮可不敢点头。 你能说你哥哥的地方,鱼龙混杂,乌烟瘴气,我可不敢。 沈淮说:“百乐门还是挺正规的。不过我也只是开始查失踪案的时候,去过一回,后来就没去过了。” 海城是个相对开放的地方,接受了许多外来思想,要不然也不能接受男男女女搂在一起跳舞。 但大部分人都还是觉得,不去更好。 “再正规,也是歌舞厅呀。”白嘉月道:“而且去的都是有钱人,他们身上哪怕是点小东西,也能值点钱。” 什么打火机,手表之类的。都能在当铺卖个好价钱。 沈淮感触很深。 邢子墨没白疼这个妹妹啊,出来玩儿,还惦记着自家的生意呢。 “那我们悄悄的去。”沈淮道:“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打扮打扮,我们再过去。” 白嘉月同意了,但是很奇怪,沈淮打算给她打扮成什么样子? “就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时候你的样子。”沈淮一本正经的说:“你总不能这样去百乐门吧,一去大家就都认出你了,然后周围站一圈服务生,那太显眼了,谁还敢在你眼皮子底下干坏事啊?” 白嘉月想了想:“有道理。” 但是她的男装,还在百乐门里,哥哥的房间。 上次她就是去邢子墨办公室换的衣服,换完了就丢在一旁,会有人收拾清洗好,叠放起来。 一想到要去抓小偷,白嘉月就有种蠢蠢欲动的兴奋。 沈淮只好陪着她,两人吃了晚饭,从后门溜进百乐门。 邢子墨果然不在。 其实他的应酬也是挺多的,白嘉月在的这些日子,有意的推了很多,好每天早点回家陪妹妹吃饭聊聊天。 如今白嘉月有了自己的伙伴,不用哥哥盯着了,邢子墨也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从后门上三楼,进邢子墨的办公室,路上自然会碰见百乐门的服务生。但大家一看是大小姐啊,又见大小姐摆摆手,就面无表情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了。 大小姐虽然偶尔胡闹了一点,但老板都没意见,底下干活儿的人,还能有意见不成? 第202章 抓住狐狸精 进了邢子墨办公室,那叫一个熟门熟路。 白嘉月说:“沈哥你等等,我去换衣服。” “好。” 沈淮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旁的报纸,十分自在。 颇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白嘉月进了房间,打开衣橱,正要往外掏那套男装,突然停下了。 男装穿上,其实也不妥。 毕竟女扮男装太容易辨认了,而且, 本来在这样的地方,无论男女都不会叫人注意,说不定女扮男装,反而会引起注意呢。 白嘉月想了想,弯腰在柜子里一阵翻。 翻出一件服务员的工作服来。 “这个好。” 白嘉月拿着衣服,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 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在百乐门里,就像是一滴水融进了大海里。谁也不会注意,哪儿都能去。比女男男装这个主意好多了。 白嘉月甚至还想要给沈淮也找一件男服务生的衣服穿,就是觉得沈淮平时挺讲究的,不知道愿意不愿意屈尊降贵。 换了衣服,白嘉月走了出来。 沈淮听着开门声音从报纸里抬起头来,一看,呆住了。 “这是……什么打扮?” “服务生的打扮啊。”白嘉月转圈展示了一下:“怎么样,是不是更不容易被注意。” “那倒是。”沈淮想想觉得也是,并且主动说:“给我也找一身,我也换了。” 沈淮如此主动,白嘉月十分高兴。 不过邢子墨的办公室里没有男服务生的衣服,白嘉月翻了半天都是死贵死贵的衣服,便打算下楼,找周韵要一件。 她的脸在这里呢,就算是换了一身衣服,也只能瞒着外人,自己人也是瞒不住的,毕竟大家都不瞎。 两人于是出了门,关上房间的门下了楼。 下到一楼,白嘉月也不用找周韵,周韵是负责百乐门上下生意的,不是时时都在大堂里,包厢里若是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也是要去打个招呼的。 白嘉月随便找了个服务生,服务生一见大小姐要衣服,连忙带他过去,拿一件新衣服,还要看看尺寸。 男女换衣间是隔开的,沈淮道:“我去换衣服,你就在这里等我。” “好。” 白嘉月也不知从哪里抓了两把瓜子,也不进大厅,找两个视角好又隐蔽的地方,站在后面鬼头鬼脑的看。 正看着呢,身后传来脚步声,闹哄哄的。 是从二楼下来的人。 百乐门里总体灯光昏暗,有些角落更昏暗,人来人往的,白嘉月也没在意这么多,突然听见一声喊:“人在这里。” 莫非小偷被发现了,被抓住了? 白嘉月一个激动赶紧转过身来,一转身,就看见几个太太冲了过来。 凶神恶煞,虽然穿着高跟鞋,但是气势汹汹。 白嘉月突然心里紧张了一下,怎么感觉是对着她来的? “找到了,就是这个女人!” 最前面的还没到白嘉月面前,抬手就来抓她的头发。 白嘉月幸亏年轻,身手灵活,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撕烂你的脸。”太太们那红色的指甲在眼前晃的人心慌:“你这个贱人,不要脸,叫你勾引有夫之妇!” 白嘉月都懵了,她第一个反应是,沈淮? 沈淮结婚了? 不不不,就算沈淮结婚了,她也是无辜的啊。 好在在邢子墨的耳提面命下,白嘉月越是慌乱的情况下,越是清醒。 要是对面来的是看着就凶狠的杀手,她就要一边跑一边喊救命一边掏枪了。 但一群抓奸的太太,八成还是个误会。 白嘉月选择了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自家的生意,能不掏枪,还是尽量不掏枪。 就是本来想要低调一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一打扰,低调不起来了。 白嘉月可不想被长指甲挠一脸,一边喊误会,一边抱头鼠窜。 这叫什么事儿啊! 沈淮还是第一次穿服务生的衣服,左边扯扯,右边扯扯,正一边新鲜着,一边往外走,想着一会儿白嘉月看他的表情一定十分有趣。 刚转过弯,隐约听着有人喊救命。 他愣了一下,怎么竟然是白嘉月的声音。 在百乐门,邢子墨的地盘,竟然能逼的白嘉月喊救命,这是多不得了的事情? 他刚才也没听见枪声啊。 沈淮愣了一下神,立刻就往发声的地方冲了过去。 不得了了,出什么大事了。 又转过一个弯,就看见眼前闹哄哄的一群人。 万幸,已经有几个服务生听着动静看了过来,一看头都要炸了。 大小姐被围了? 这还得了,连忙冲了过来,将白嘉月挡在身后。 “湛夫人,湛夫人您冷静点。”其中一个服务生认识领头的女子:“出了什么事情了……” “出了什么事情?”湛夫人怒气冲天:“你们的服务生,勾引我丈夫……” 服务生都惊呆了。 白嘉月也惊呆了。 沈淮莫名其妙的洗脱了冤屈。 周韵也匆匆赶来。 她自然认识湛太太,来的匆忙,还没挤进来,就听见湛太太说,你们服务生,勾引我丈夫! 周韵一听脑袋就大了。 来百乐门消费的,虽然大部分都是男人,但是,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手下的舞女,得罪这些老板的夫人。 相反的,还要搞好关系。 海城的这些夫人,但凡是能嫁给有钱老板的,多也是娘家厉害,资本雄厚的。要么,就有手段自己立得住。 要是百乐门里的人,被传出去破坏别人家庭,狐狸精,勾引有夫之妇,一旦被夫人太太们抵制,那也是很麻烦的。 周韵顿时厉声道:“怎么回事,是谁……谁……” 她看见了被几个服务生护在身后,穿着女服务生制服的白嘉月,顿时声音小了下去。 我的大小姐,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这里一群人虽然乱糟糟的,但很容易就看出关键人物。 几个挡着劝架的服务生都是男的,只有白嘉月一个姑娘。 那被几位夫人太太撕扯的,就只有白嘉月了。 白嘉月一脸的郁闷。 沈淮就在一旁,也一脸的无可奈何。 周韵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人,这是来执行什么巡捕房的秘密任务吗? 第203章 丢了脑袋 湛夫人虽然怒气冲冲,但是因为周韵一直会做人,听着她来调和,也愿意给这个面子。 “周经理,你来的正好。”湛夫人道:“你来看看,你们这的服务员,就是这个狐狸精,她勾引我丈夫。年纪轻轻不学好,见上别人男人……也不怕年纪能当你爹……” 白嘉月这才终于轮的上说话,赶忙从沈淮身后露出脑袋道:“你找错人啦,我根本不认识你丈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在海城,就根本不认识姓湛的人。 湛夫人一听不乐意了。 “你还不承认,就是你。” 说着,湛夫人又要扑过来。 周韵连忙拦住:“湛夫人冷静点,冷静点。你说是这位……这位服务生,你是有什么证据吗?” 因为白嘉月和沈淮这两身打扮,显然是要隐姓埋名的,周韵一时还不敢喊出他们的身份,生怕坏了什么行动。 要不邢子墨放心把百乐门交给她打理呢,脑子灵活,做事稳妥。 湛夫人一指白嘉月。 “你们看她戴的耳坠,那可是老凤祥秋季限量的新款,这满绿的成色。要不是有人包养,一个服务生能买得起?” 白嘉月捂住耳朵。 啊? 这理由还真没毛病。 周韵尴尬看了眼白嘉月。 那意思,大小姐,怎么办吧?你要是不挑明身份,还真不好解释。百乐门的服务生,工资不算低,但这么奢侈的消费,确实不够。 但这都是白嘉月日常的饰品。 很快,又有人看见白嘉月头发上的发卡,一个时兴的外国牌子,也是随随便便就值上百个大洋的。 甚至她的口红,那都是非常流行昂贵的品牌。 夫人太太们别的不精通,但是这一方面,衣服化妆品,那都是非常精通的。一眼就能看出,什么牌子,哪季新品。 湛夫人非常笃定,看着周韵。 你要是想维护手下人,我也不拦着,但你倒是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要是解释的通,我就给你个面子。 看来今天这身份,是瞒不住了。 白嘉月正打算说话,突然,楼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啊……死人啦!!” 这声音一出,众人脸色顿时变了。 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的,也顾不上了,沈淮一马当先冲了上去,白嘉月立刻跟在后面。 周韵和几个服务生也跟上了。 周韵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祈祷。 别出事,别出事。 百乐门可是她在管,要是出了人命,那她可是会被牵扯的。 底下的夫人太太们也都变了脸色,她们都是养尊处优的,哪里见过死人,都有点害怕。 但是,害怕只是一瞬间,一想着白嘉月就这么跑了,她们就站不住了,也跟着冲了上去。 “你这个狐狸精,别跑……” 楼上,一个放杂物的转角。 做清洁的大婶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看见地上有点点滴滴红色的液体,像是血,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嘀咕是不是哪个人不小心割伤了,一边想,一边往角落走。 她要把地拖干净,要不然的话,被客人看见,要投诉的。 进了转角,感觉这里的东西好像被人动过,垃圾车停的位置,不是自己习惯的位置。 而且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清洁大婶哆哆嗦嗦的说:“我还以为是谁不小心,把我的垃圾车撞翻了呢,谁知道车子一推开,里面,里面是个死人!” 一具尸体靠在墙角,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遮住了血的味道。 众人看着尸体,脸色凝重。 这尸体,没有脑袋。 沈淮沉声道:“周经理,立刻将百乐门的前后门都封上,不许进出。伤口非常新鲜,血还没有干透,凶手很可能还没来得及离开……” 周韵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没见过这么惨的死人,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 但好在她忍住了,一边应着,一边大声喊着手下的名字。 周韵不愧是在邢子墨的手下,临危不乱,谁谁谁去关大门,谁谁谁去守什么门,安排的井井有条。 不仅是关门,还要安抚客人。 来百乐门跳舞的人,其中不乏非富即贵,这地方以后也还要做生意,必须安抚到位。 周韵扯了身边的一个人:“赶紧去给老板打电话。” 邢子墨今天虽然走的早,但是这个觉,就不要想睡了。 跟着上来的几位夫人,本来还想接着找白嘉月的麻烦的,可不小心看见了尸体,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吓得腿软,恶心想吐。 周韵立刻果断的叫人扶她们去就近的房间休息。 这个时候,就不要添乱了。 白嘉月也没有心思去管被误会的事情了,地上的血迹未干,一滴一滴的,往前延伸。 凶手杀人之后,将死者的脑袋带走了。 没有脑袋的尸体,一时也分辨不出死者是谁,只能看出来,是个年轻女子。 沈淮掏出了枪。 白嘉月也掏出了枪。 一步一步的,跟着血迹走了过去。 百乐门虽然天天喊自己是个正规做生意的地方,但是冲上来的保安,好几个都掏出了枪。 保安队队长晏华容,更是第一时间抢在了白嘉月前面。 闹出人命不要紧,查就是了。 但要是大小姐出了差错,都别过了。 几个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接着抓狐狸精的夫人,在看见白嘉月掏出枪,并且非常熟练的握着枪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其中一个,低声对湛夫人道:“我们会不会真的找错人了?” 这不像是狐狸精啊。 像是要命啊。 顺着血迹,众人往前追去。 一直上了三楼,走到了三楼角落的一个房间前面。 沈淮道:“这房间是做什么的?” 房间的门锁着,里面没有声音。 周韵去了一楼大厅,安抚那些,知道出了事,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客人。 晏华容道:“这里是化妆间,不过有好几年没用了。是以前的化妆间。” “把门打开。” 晏华容上前去,握住了门把手,拧了一下。 没有拧开。 沈淮道:“有钥匙吗?” 白嘉月蠢蠢欲动,开始在头上找夹子。 她不需要钥匙,只要一个小夹子。 “这化妆间好几年没人用了,钥匙……” 好几年没人用的房间,钥匙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 就在白嘉月打算拔下头发上的夹子的时候,沈淮说:“踹开。” 第204章 请假的人 晏华容二话不说,抬起腿就是狠狠的一脚。 哐当一声,大门就被踹开了。 里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地上有血,滴滴答答的,消失在屋子里。 神色快步走到窗口,窗子是关上的,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很符合好几年没人动过的样子。 没有人从这里出去。 房间里有些昏暗,晏华容打开了灯。 灯没亮,看来真的是太久没人进了,灯也出了问题。 修灯没那么方便,晏华容喊了一声,立刻有人送了好几个手电筒过来。 沈淮接过一个,走到床边照了照。打开窗子,又往外看了看。 往外看了看,外面就是百乐门的大门楼,这里是三楼,如果有人跳下去,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可凶手去了哪里?死者的头颅,又去了哪里。 废旧的化妆间,是个很乱的地方。 左边有一排柜子,有些是开着的,有些掩着,不过都不大,除非是三四岁的孩子,要不然绝对藏不住一个人。 桌子上,就有点可怕了。 一排一排的脑袋。 不过都是假的。 塑料模特的脑袋。 这些脑袋都是女性,头发各不相同。有黑长顺的,有大波浪的,有金黄色的卷发,有利落短发。 沈淮道:“这些是干什么的?” 晏华容解释道:“这是早前造型师研究发型的。百乐门有自己的化妆师,造型师,都是大价钱请来的,要不然的话,跟不上海城的流行。” 沈淮点了点头。 这他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之前的案子里,庄越泽男扮女装,就是来这里打扮的。荷尔蒙爆棚的一个小伙子,打扮出来,那叫一个千娇百媚啊,技术确实不错。 房间里,有浓浓的血腥味。 一排的模特脑袋,足足有二十来个,一个挨着一个的一条放着。有些是正面对着大门的,有些是背面的,有侧着的,也有歪着的。 这场景其实挺阴森恐怖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塑料模特的脑袋,但这些脑袋做工精良,十分逼真。加上假发和颜色厚重的妆容,就好像真的有那么多人看着你一样。 几个手电筒的光乱七八糟的扫过去。 这种废弃的地方,往往会堆放很多东西。 这个房间也是,不但有用来做发型的模特脑袋,还有挂着的一件一件的裙子,还有镜子,越看越阴森。 突然,白嘉月在一个脑袋面前站住了。 “你们……看。”白嘉月轻声说:“这个脑袋,有点问题。” 脑袋下面是脖子,模特脑袋也有脖子。 白嘉月面前的模特脑袋,是一头的大波浪的长发,头发遮住了脖子。 可此时,却有一些暗色的液体,从头发里渗出来,慢慢的顺着桌子边蔓延。 那是尚未凝固的血。 这脑袋的脸,几乎全部被乱七八糟的波兰长发给遮住了,因为这样的模特脑袋不多,大家也没太在意。 可再奇葩造型的模特,也不会流血。 这房子不漏水,也绝对不会渗水。 沈淮缓缓道:“死者丢失的头颅,找到了。” 他伸手轻轻拂开遮在脸上的长发,一张惊恐的女人的脸,出现在面前。 沈淮道:“过来看看,认识不认识这个女人。” 这其实是很万幸的事情。 要是脑袋找不到,确认不了是什么人,更麻烦。 晏华容赶忙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认识,这是百乐门的服务生,叫娄雯华……今天她不是请假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头颅找到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没有其他人在。 这房间的门,并不是从里面反锁的,是因为常年不用所以没有锁。没有人能证明,凶手就藏在里面。 血一路滴到了这里,是因为死者的头颅在这里。 凶手将死者的头颅放下转身就走,也不是不可能。 周韵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上来。 看了一眼露出脸的死者,一脸惨白。 “为什么娄雯华会在这里?她不是今天休假吗?” 果然是一模一样的问题。 白嘉月不由的道:“百乐门每一个服务生休假,你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吗?” “记得啊,每一个人我都知道。”周韵说:“在百乐门里,不管谁请假,都要给我说一声。” “那晏队长呢?百乐门里如果有人请假,调休什么的,你也都知道?” “我不知道。”晏华容道:“我不是管这个的。” “那你怎么一下子就知道娄雯华请假的事情来?” 白嘉月来过百乐门几次,但每次来,不会每个人都见一面。也许人人都认识她,但她没办法每一个都认识,更不可能每一个都叫出名字来。 晏华容一听,白嘉月这是怀疑他吗,连忙说:“是这样的,前两天娄雯华请假的时候,我正好在场,我听到了。” 周韵也跟他作证:“是,是这么回事。因为百乐门最近挺忙的,我让大家尽量不要请假。娄雯华请假的时候,挺不好意思的,我还打趣她,是不是要回家成亲呢?” 周韵虽然是歌舞厅老大,但对手下都不错,只要不犯错误,也会跟大家说说笑笑。 白嘉月点了点头。 “给娄雯华家里打电话。”沈淮道:“问一下他们是否知道她为什么要请假。” “好好好。” 周韵也慌慌张张的去了。 从发现尸体开始,所有的上楼和出门的出口都有人看守,但是尸体并不是在行凶的时候被发现的,凶手的动作到底有多快,这不好说。 也许他没来得及跑,而是换了一身衣服,藏在人群中。要是动手利落没溅上血,甚至都不用换衣服。 也有可能,动作利落的跑了。 又是晚上,又要去接鲍法医。 沈淮觉得,法医离巡捕房太远,是个麻烦事儿,打算明天问问他,给他发个奖金,让他有可能的话,住在巡捕房宿舍最好了。 法医没来之前,先把这个化妆室给看好了,尸体和头颅,都别动。 巡捕房的人很快就来了,在下面,一个一个的检查百乐门里的客人。 邢子墨不知去了哪里,没回家,一时也联系不上。 好在周韵有经验,安抚的还是可以的。 第205章 两只口红 追着丈夫出轨找小三的几位太太,也被从房间里请了出来,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她们肯定是没有嫌疑的。 她们有不在场证据,死者被杀的时候,她们正在纠缠白嘉月。 现在她们当然知道自己纠缠错人了,不过一个个精疲力尽的,又惊又吓,也无心去查证白嘉月的身份了。她们现在只想早点离开,哪怕就是真的狐狸精站在面前,也没力气追究了。 狐狸精终究是个人,不可能化作一团清风消失。今天且饶过她,明天再来抓人也来得及。 不过百乐门闹出了人命,明天能不能开张还不好说。 她们路过了放着头颅的房间,大部分夫人都侧着脸,害怕的很,脚步匆匆,只想赶紧走。 可偏偏有那么一个胆子大的。 虽然也没有大到凑上去看热闹的份上,但是,好奇的看了一眼。 正好,沈淮站在门口和并不是说话,化妆室里的灯已经换了个灯泡接好了,亮堂的很。 死者的头颅,正面对着大门,在房间深处。 大波浪长发撸了起来,露出一张正脸。 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恍恍惚惚也能看见一点。 那人看了一眼,突然停下脚步,然后使劲儿一拽前面的人。 她挽着的,正是湛夫人。 湛夫人本来胆子就小,看见死人,还是没脑袋那么恐怖的尸体,吓得就腿软脚软,已经在房间里吐了两回了,全身无力。被她这么一拽,差一点摔倒。 “看,快看。” 她忍不住道:“蓉蓉,你快看她的口红。” 蓉蓉就是湛夫人的名字,她叫肖蓉蓉,不过自从嫁了人之后,除了家人和闺中好友,她在其他人口中,就只是湛夫人了。 湛夫人本来是万万也不敢看的,但是被朋友一拽,也只好看了一眼。 这一看,又吓得半死。 但这一句话,也被站在门口的沈淮和白嘉月听见了。 沈淮连忙叫住她们。 “夫人慢走。”沈淮走了过去。 湛夫人几人都站住了。 她们现在也回过神来了。 虽然不知道沈淮到底是什么人,但能在这里一本正经的查案子,周韵也给他面子,愿意听他安排,肯定不是班里面的服务生。 沈淮第一时间递上名片。 “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沈淮道:“几位夫人,你们认识这个死者吗?” 有了身体,有了脑袋,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死者总算是一整个死者了。 湛夫人连连摇头。 “不认识,我不认识她。” “那这位夫人呢?” 沈淮看向挽着湛夫人胳膊的人:“刚才你看见死者头颅,好像有什么想说的。你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那人道:“但是,我认识她的口红。” “口红?” 白嘉月看过去,只见死者的嘴唇上,抹着鲜艳的红色,红色里,还有点发紫。 浓妆艳抹的,甚至像是中了毒。 “对,这个口红。”湛夫人十分不情愿,但是知道自己在巡捕房面前,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不说清楚更麻烦,所以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 “这支口红,我先生送了一支给我。” 原来是这样,白嘉月有点失望。 口红这东西,除非是什么私人定制,不然再大的牌子,再贵的价格,海城里用得起的人也是多的。很难根据一支口红,就锁定一个人。 可湛夫人接着说:“他送给我一只,可我却在他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两只的票子。” “啊?” 湛夫人有点不好意思道:“所以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了,这段日子,他又总往这里跑,我才带着姐妹来抓奸的。” 湛夫人这其实也是顺带着跟白嘉月解释一下,今天的这一场误会。 白嘉月有点好奇:“你都不认识她,怎么抓呢?” 显然是不认识,要不的话,也不至于盯上了自己。 湛夫人道:“虽然不认识,但我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真有这个人,她肯定认识我。看见我,肯定要心虚的。” 白嘉月陷入不心虚,只郁闷。而且她刚才拔枪那利落劲儿,可不是个能得罪的人。 “对不住啊,小姐。”湛夫人说:“我刚才看见你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却戴着这么好的首饰,还以为你是我先生的……外面养的女人呢。所以冲动了一点。” 白嘉月大度摆了摆手。 虽然觉得这事情很扯,但确实只是一场误会。 沈淮及时道:“湛夫人,麻烦你给你先生打个电话,让他来认一下人。我需要知道,死者到底是不是他的红颜知己。” 虽然同样的口红,海城绝对不止两个人用,但今天湛夫人来抓奸,便碰见了用同样口红的人,就有点巧合了。 “好,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去。” 湛夫人挺积极的。 这下可以名正言顺的找狐狸精了。 要是死的这个,就是自己丈夫的狐狸精,那更好。一劳永逸了。 对以家庭作为一生经营目标的夫人太太们,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就是一生之敌。人人唾弃,人人得而诛之。 湛夫人去一旁打电话了,白嘉月看着那颗脑袋,沉吟道:“如果娄雯华真的是湛夫人要找的狐狸精的话,那她的死,会不会是争风吃醋,买凶杀人?” 沈淮沉默了一下。 不是没有可能,但现在线索太少,还不好说。 鲍俊远家住的远,没那么快到,庄越泽就住在巡捕房,今天夜校没课,就跟着一起来了。 他母亲的病已经稳定了,妹妹在医院照顾,便消了假照常上班。 庄越泽知道自己能有这一份稳定的工作是很不容易的,十分珍惜。干活儿积极主动,一点儿也不偷懒。 除了在夜宵和有案子的时候,他都在鲍法医的法医室帮忙,这几个月下来,倒是收获颇丰。 白嘉月看见庄越泽带着鲍法医的工具箱过来,便道:“小庄,你天天跟着鲍法医后面,学的怎么样了?你看看这尸体,能看出点什么吗?” 在法医来之前,尸体还维持原样靠在墙角。头颅也还摆在桌子上,没让任何人动。 庄越泽有点忐忑,但还是走了过去,学着鲍法医的样子穿戴好帽子手套,仔细看了起来。 第206章 还原现场 庄越泽认真的看,大家也不催他,耐心的在一旁等着。 沈淮觉得,鲍俊远很好,但如果能带个徒弟出来,那就更好了。特别是庄越泽这种徒弟。 巡捕缺人的时候,他可以跟着上蹿下跳,抓人查案。法医缺人的时候,他又能穿上白大褂验尸。 谁不喜欢拿一份工资,干两份活儿的手下呢? 庄越泽看了半晌,说:“凶手的刀一定很锋利,是个长长的刀,有……” 庄越泽比划了一下。 “有这么长。” 真的是很接地气的比划。 沈淮道:“为什么?” “因为伤口很光滑。”庄越泽说:“如果刀不锋利,手法也不专业,伤口会很粗糙,有很多切口。” 沈淮点了点头。 庄越泽道:“普通人杀鸡杀鱼都要掂量掂量,就是给他一把刀,也不可能一刀砍下别人的脑袋,这个人,是专业的。” 又是一个专业的。 可娄雯华只是普通的一个服务生,怎么会招惹上专业的杀手呢?难道是谁雇凶杀人? 沈淮道:“去问问周韵和其他人,这个娄雯华在百乐门,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她有可能是湛夫人抓的狐狸精,那有没有可能,是勾三搭四的性格? 可惜,娄雯华家没有电话,要上门去问。找了百乐门里一个和她关系好的服务生带里,乔鹏鲲开车带她过去。 庄越泽说:“这一刀,是从正面砍的……而且是从高处,往低处。” 说着,庄越泽觉得应该现场还原一下。 白嘉月自告奉勇:“我来。” 主要是巡捕房也没有别的女性,百乐门虽然有,但巡捕房查案,除非是没办法,不然当然是自己人做事。没有使唤别人的。 何况案子在侦破过程中,一切都要保密。 于是白嘉月开始模仿娄雯华。 凶手,就是庄越泽。 庄越泽说:“凶手的刀,至少有这么长。” 有小臂长短,但是,不必厚重。 这个长度的刀,是可以贴身携带的。藏在衣服里,正常情况是看不见的。 当然,这个人要对刀运用的很熟练,因为这种刀一般是没有刀鞘的,稍微不注意,就会伤着自己。 如果凶手还在百乐门里,这把刀一定丢弃在什么地方。他不可能随身带着,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就是凶手吗? 沈淮随手从一旁找了根棍儿给他。 凑合着用吧。 庄越泽接过棍儿挥了挥,说:“凶手这一刀,既然是从上往下的,那他的位置就比死者高。我们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靠坐在墙角,从喷射的血迹和伤口的位置看,我认为,那里就是第一现场。” 白嘉月啧啧啧了两声。 “可以啊小庄,跟着鲍法医,学的一套一套的啊。” 庄越泽脸有点红了。 沈淮正色道:“死者尸体出现的地方,虽然在角落,但也是个不时会有人的地方,并不隔音。如果那里就是杀人现场,那死者当时,不是清醒的。” 百乐门的晚上是最热闹的,一楼大厅隐约不断,要说有人大喊一声,可能会被遮盖。 但这里不会。 如果有人被追杀,逃跑,一边逃跑一边扯着嗓子喊救命,只要喊出一两声,绝对不可能没人听见。 可她的死,是没人知道的。 要不是清洁的大婶正巧要去角落里拿清洁工具,可能还要等一阵子才会被发现。 死者被砍下脑袋,却没有挣扎,没有呼救,没有逃跑。 脑袋上和脖子上,也没有因为重击留下的痕迹。 那只有一个原因了,死者的昏迷,是药物造成的。 现场大量清洁剂的味道,遮住了血腥的味道,也可以遮住药味。 死者体内是否有导致昏迷药物,这就得运回巡捕房去,做进一步细致的检查。 白嘉月于是就按照剧本昏迷了。 庄越泽举起了棍子。 他之所以让白嘉月来演死者,还有一个原因,因为白嘉月的身高和死者十分接近。 他们不知道凶手的身高,但是可以根据伤口的位置,推理死者的身高。 就在庄越泽对白嘉月凶残的举起棍子的时候,楼梯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邢子墨回来了。 邢子墨本来想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万万没想到,根本来不及。 他才刚从白家宅子发现尸体的事情里走出来,一听手下说百乐门死人了,只觉得一个头八个大。 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怎么老碰上这种事情,看来,要找个灵验的庙去拜一拜,求个平安了。 于是邢子墨匆忙就回来了。 楼下也是一片混乱。 虽然周韵冷静在处理,可毕竟有那么多人,很多是有头有脸的,搜身问话都很麻烦。 邢子墨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出面安抚。 好在他还是有面子的,也有技巧,又许诺了一些好处,三言两语,就将几个最重要的客人安抚了。 大家都能理解。 做生意的碰着这种事情,真是倒霉透了。 邢子墨今天晚上已经够倒霉了,还有点可怜,就体谅体谅吧。 安抚完了,邢子墨就上楼去找沈淮。 然后看见了叫人心梗的一幕。 自己的妹妹,穿着一身服务员的衣服,坐在地上。然后庄越泽在一边举着小棍儿。 邢子墨差一点就掏枪了。 他不过出去了一个晚上,这又闹的哪一出? 今天,白嘉月不是跟沈淮出去逛街了吗?怎么穿了这么一身? 哦,沈淮也穿了一身服务生的衣服,这么大个巡捕房探长,跟着小姑娘闹腾。 邢子墨快步走了过去。 庄越泽的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不停变换着角度和高度,终于,找到一个符合的。 凶手,比庄越泽要矮半个头,按这身高,比白嘉月还要矮一点。 庄越泽不由得道:“这凶手,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当然也不一定,白嘉月的身高和沈淮他们不能比,但是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 这个年代,有很多人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从小营养缺乏。这种人,就会长的瘦小,所以男子里,比白嘉月矮的,也不少见。 沈淮和邢子墨飞快的交代了几句,突然,有人从楼上匆匆下来。 “老大,凶器找到了。” 第207章 通风管道 众人一听,一起看过去。 沈淮立刻道:“凶器在哪里?” 于英勋从楼上下来,用手帕垫着手,手里拎着一把刀。 果然和庄越泽说的大差不差,这是一把小臂长短的刀,不宽,但是很锋利。 手柄也非常简单,是用布缠着的,仅仅是为了抓握的时候方便。准确的说,像是一个半成品。 上面还有血迹。 沈淮接了刀看:“这是哪里找到的?” “楼顶。”于英勋的脸色不大好:“老大,人恐怕已经跑了。楼上发现了铁钩子留下的痕迹。” “上楼看看。” 众人立刻上了楼。 三楼的楼顶。 在靠近后巷的墙边,有新鲜的划痕,三道划痕,众人里有练家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三角爪留下的痕迹。 训练有素的人,将三角爪往墙上一扣,腰上拴绳子,不管三楼还是十楼,都能飞快的滑下去,犹如会轻功一般。 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邢子墨猛的道:“不对,凶手是怎么上楼顶的?我记得上楼顶的门,常年是锁着的吧?” 因为以前闹过为了爱恨情仇要跳楼的事件,所以百乐门两个上顶层的门,都是锁着的。需要上来,要先拿钥匙,然后开门。 当然这不是什么秘密重地,想拿这钥匙,不用特别手续,但是,也需要说一声的。 于英勋立刻道:“我们上来的时候,门就是锁着的。我亲眼看着服务生去找经理要的钥匙,然后才开的门。” 当是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人会在上锁的顶楼。之所以上来,是想站的高,看的远。 在顶层的四面往下看,周边的一切都能看的很清楚,如果有人想鬼鬼祟祟的离开,也能一目了然。 没想到一上来,于英勋就在地上看见了这把血迹斑斑的刀。 看见了刀,就证明凶手曾经来过。 再仔细一检查,看见了墙边新鲜的钩爪的痕迹。 很快有钥匙的经理就被喊了上来。 周韵是这里的经理,这人是个副经理,也是服务生的领班。 他说:“钥匙一直在我这里,绝对没有给任何人。今天没有,之前也没有给过。” 沈淮道:“为什么这么确定。” 副经理说:“因为钥匙不是一把,是一串。” 他拿出了钥匙。 一串至少有十来吧。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副经理,是专门管钥匙的。 “这两把,是天台的钥匙。”副经理拿出其中两把:“如果说钥匙是单个的,那可能放在哪里不会注意,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它们都串在一起,少了我不会不知道的。” 沈淮道:“如果有人把其中一把钥匙,从这一串上下了下来呢?找人重新配了一把,然后再趁你不注意,又重新穿上去?” “不可能,不可能。”副经理还是说:“这钥匙很难下的,圈圈有点锈了,下一把钥匙,得把前面的都下了,没个半个小时都折腾不下来。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一直把这两把没什么用的钥匙挂在上面。” 也是够糙的。 于英勋想了想:“老大,凶手确实不太可能是从门里进来的。我记得我们上来的时候,这门开的很费劲。而且,开门的声音很大。不管凶手是用钥匙开的门,还是用其他手段,开门都太费劲了,太容易被发现了。” 白嘉月能用发卡撬锁,那也是要看具体情况的。 有些锁本身就锈了,不管用不用钥匙,都会很难开。 沈淮点了点头。 “大哥,这天台,除了那两个通道,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可以上来吗?” 凶手总不能是飞上来的。 飞,也要路啊。 凶手被困在百乐门这个大楼里面,总不能是先爬出去,再飞上楼。他要是能爬出去,就不用飞上楼了。 沈淮问的问题,十分正常。 但是大家都惊呆了。 并非为了这个问题惊呆,而是为了沈淮的称呼。 之前,沈淮和邢子墨也不是没有接触,双方的称呼是,沈探长和邢老板。 这个称呼中规中矩,无可指责。 但是刚才,沈淮喊邢子墨什么?大哥? 放眼整个海城,喊邢子墨大哥的人,也没有几个。 这才多长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两人的关系怎么突然就这么好了。 于英勋脑子一时打结,立刻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老大,你和邢老板结拜了?” 大哥,二弟?还有一个……三妹? 沈淮真想把于英勋扔下楼去。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的手下。 但是这里人太多,这事情现在也不能解释,沈淮决定不解释。 “专心案子。” 沈淮名正言顺的训了于英勋一句。 于英勋一头雾水,但不敢再问。 邢子墨对一旁的朗嘉誉道:“去我办公室,把这栋楼的结构图拿来。” 朗嘉誉立刻去了。 很快就拿了一张图来。 是这栋大楼的施工图,哪里有什么,哪里有什么,标的清清楚楚。 这栋楼不是在邢子墨手里盖起来的,他手里也不是只有一个百乐门,没有上心到每一个房间都了如指掌。 但施工图上,什么都有。 众人一看,顿时明白了。 “这里有一条通风管道。” 沈淮一找,果然,在楼顶的一侧的地上,看见一个盖子。 “就是这里。” 盖子很轻松就被打开了,果然是刚被人移动过的样子。往下看去,里面是黑乎乎的管道,手电筒的光照不到尽头。 这是大楼里的一条通风管道,可以供一个人爬行。这个管道,通往大楼里的每一层,有好几个出口。 就图纸上标明,通风口的出口一共有五个,在一二三楼的四个房间和一处走廊。 突然,邢子墨点了点图纸:“这个出口,就是刚才的化妆室。” 众人一下惊了。 沈淮道:“进去看看。” 于英勋当仁不让。 将手电筒咬在嘴里,一手拿着枪,于英勋慢慢的爬了进去。 竖着的管道里,是有梯子的,然后便是横着的。 里面很黑,但是很干净,除了自己爬行的声音,没有其他声音。 手电筒照过去,一览无余。 于英勋不是很害怕。 因为这长长的通道里,虽然行动不便,但其实没有躲藏的地方。 对方只有刀,没有枪,不能远距离攻击,如果有人,远远的他就能发现对方。 第208章 一身一脸血 沈淮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他绝对不会让手下冒险进入。 麻烦一点的,安全一点的办法也是有的。 把通风管道的几个口都找到,打开,在外面点火,然后往里面熏烟雾。 要是有人藏在里面,自然就受不了了,要往外爬。 不往外爬,用不了一会儿,不熏死,也熏昏了。 于英勋爬了一会儿,果然,在前方看见一道光亮。 沈淮已经叫人打开了化妆室上方的通风管道入口,于英勋从上面跳了下来。 “里面没有人,但是有人爬过的痕迹。”于英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顿时,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可不是一点点灰尘。 通风管道里虽然没有乱七八糟的杂物,可是,一定有灰尘。有人爬过,十分明显。 “凶手果然是从通风管道离开的。”白嘉月道:“这么说,他带着死者的头颅进了房间,就不是为了折腾死者的尸体,而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逃跑的路。” “还是挺奇怪的。”沈淮道:“百乐门这么大,有这么多房间,一个对这里各处设备了如指掌的人,想要杀人藏尸,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凶手杀人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凡藏尸藏在一个稍微隐蔽点的地方,也不会那么快就被发现。 没人发现死人了,就不会戒备,他大可以大模大样的从正门出去,何必要来爬通风管道呢? 万一,管道里有什么堵住了呢?万一那头推不开呢?万一发现尸体的人追过来的动作快呢? 这都是不好说的,变数太大了。 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而不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小心一些呢? 于英勋继续拍着脑袋上的灰,一边呛的直咳嗽,一边说:“是啊是啊,真奇怪。” 沈淮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先找个地方,洗澡换个衣服。” 立刻有百乐门里,特别有眼力劲儿的服务生说:“我们这里有衣服,请跟我来,我带您去房间洗澡。” 开个房间,给于英勋打理打理,不然的话,大家都不想和他说话。 真是用人朝前,用完就嫌弃啊。 于英勋唉声叹气的走了。 众人思来想去,白嘉月犹豫着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凶手来这个化妆间,并不是为了逃跑,而是必须来。然后,顺便逃跑。” “再怎么顺,也不会比从大门离开更省事。”沈淮说着,顿了一下:“除非他没有办法从大门离开。” 这就说的过去了。 从死者被发现的地方,下楼,下到一楼,穿过走廊,穿过歌舞厅,到门厅,然后离开。 必然会遇见人,而且会遇见不止一个人。 说不定,还有熟人。 那见着了,肯定会被看,熟人还会打招呼,如果凶手身上有什么异样,比如一身血,那一定会被人怀疑的。 所以凶手选择了从通风管道里走,而不是从大门走。 血,只怕不仅仅是溅到了衣服上,还有可能溅了一头一脸。 在这个房间里,也闻到了清洁剂的味道。也有可能凶手在用清洁剂遮盖血腥味的时候,倒了一些在自己身上。 沈淮道:“凶手带着自制的刀具,杀人如此利落,可见不是临时起意。他一定对如何离开做了几手准备。当发现自己身上脏了的时候,选择了通风管道离开,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随身带着铁爪。” 只是唯一说不通的。 凶手如此大张旗鼓的杀人,是为什么。 明明可以悄悄的解决。 说话间,气喘吁吁的鲍俊远终于到了。 他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庄越泽,突然有一种将来可能会失业的危机感。 不过庄越泽丝毫没有察觉鲍俊远的沉重,看见他后,高兴挥手:“鲍法医,你可算来了。” 鲍俊远快步走了过来。 他决定了,自己看来要换个地方住,离巡捕房近一些才好。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不固定的,他家又没有电话,每次出事了,巡捕房再开车去找他,确实太麻烦了。 巡捕房这差事,虽然工钱不是最多的,但其实清闲。 一年能有多少案子呢,还不是每个案子都要验尸。 鲍俊远觉得,自己可千万不能丢了工作。 鲍俊远走了过去。 “鲍法医,你快来看看尸体。”庄越泽兴冲冲的,一边给他递东西,一边把自己的判断都说了。 鲍俊远一边听,一边点头,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看的挺准啊,小庄,你有这方面的天分。” 庄越泽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他在两个月前,还是街头的混混,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两个月,成了一本正经的人。 沈淮听鲍俊远对庄越泽的肯定,也挺高兴。 不过外表的查验,其实是相对简单的。鲍俊远现在要做的,是把尸体运回去,做更详细的检验。 包括,死者是否中毒,或者中了迷药。如果有,是哪一种。 不同的药物,出自不同的地方,这也是一个侦查方向。 庄越泽带着人,熟门熟路的帮助鲍俊远一起,将尸体运回去了。 沈淮对邢子墨道:“大哥。” “嗯?” 在家都应了,在外面不应就矫情了。 沈淮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都好意思喊,邢子墨也不好意思不答应。 “这通风管道,应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吧。” 就连邢子墨也要去拿了大楼施工图才能找到哪里的出口,哪里的入口。百乐门里,一般的服务生,舞女,保安什么的,就不应该知道。 “不知道。”邢子墨说:“这栋大楼建起来有十几年了,我接手开百乐门也有五年了。这五年里,通风管道从未启用过。” 这种就像是留着保命的密道,正常情况下根本就用不着。 不过邢子墨毕竟是管大事的,不会一件一件小事都知道。 楼下的客人,都已经筛查了一遍,放回家了,剩下的,是百乐门内部的工作人员。 凶手对这里这么熟悉,十有八九是内部人员。 所以今天,她们一个也走不了。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在大堂集合,点数。 第209章 那么多矛盾 很快,所有人都排好了队,根据自己的身份,站成一排一排。 清洁人员,一排。 服务生,男女分开。 舞女,保安。 周韵自己一排。 幸亏当时邢子墨不在场,要不然的话,也得自己一排。 整理排队非常的快,因为每隔一日,或者当天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情况下,周韵都会给大家开会。早就习惯了。 凶手一身血,一身消毒水味道,爬过管道,不太可能藏在这些人之中,现在要问的是,死者颜蕙兰最近和谁来往密切,和谁有矛盾,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 还有,今天上班的人是不全的,还有谁没来。 没来的人,有没有和颜蕙兰关系密切,或者有矛盾的。 这些人,就要一个一个查一下,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看见了颜蕙兰的可怕死状,大部分人只知道她死了,虽然震撼,但没有受到那么强的冲击。 在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争风吃醋,这里的人,对人命其实看的没有那么重。 很快,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颜蕙兰,很普通的一个百乐门服务生。 因为长的好看,确实挺招人喜欢,也有男人追求,自然也有过争风吃醋的矛盾。 至于她目前和湛俊良的关系,倒是没有人知道的太清楚。 突然,一个叫姚露的舞女说:“我知道了,华心香,是不是你?” 华心香也是个舞女,她吓了一跳,立刻反驳:“你胡说什么?什么就是不是我?” 姚露说:“你不是跟颜蕙兰有仇吗?” 华心香差点蹦起来:“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和颜蕙兰有仇了?” “怎么没有?”姚露不乐意道:“我可没冤枉你,我前几天还听你说她……” 沈淮道:“怎么说的,你仔细说说。” 姚露仔细想了想:“就是大家化妆准备的时候,在一起闲聊。她说颜蕙兰这个人,矫情,装,风尘气重的很。说虽然是个服务生,但是送酒的时候,眼睛勾在男人身上不下来。” 华心香脸色不太好。 姚露说完,问身边的人:“当时你们都在啊,你们都听见了对吧,不是我瞎说的。” 旁边的几个舞女也连连点头。 “是,我们都听见了,好像是有这回事。” 另一个人又补充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华心香讨厌颜蕙兰,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多久了?” 众人想了一下。 这种日常聊天,潜移默化的事情,虽然说不出具体多久了,但是显然有阵子了。 也就是说,华心香讨厌颜蕙兰,是讨厌了很久的,不是因为最近有什么事情才讨厌的。 华心香本来还不太想承认,但是大家都这么说,想否认也没有用。 “是,我是讨厌她。” 华心香破罐子破摔道:“但我不是瞎说的,你们说,颜蕙兰这个人,是不是能装?是不是一脸狐狸像?我前几天还看见她贴着一个客人,我说她矫情,没冤枉她吧。”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一点,大家也不反对。 周韵说:“颜蕙兰这个人我也了解一些,确实有一点。一方面,她有些看不起舞女,觉得她们赚的钱不干净。” “另一方面,服务生的工资是有限的,就算加上小费,和其他店里的服务生比,是不少的。但是和舞女比,确实不多。” 舞女最大的收入来自小费。 她们之间的收入本来就悬殊巨大,受欢迎的,被大老板看中的,一掷千金。过气的,不温不火。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比服务生要多。 颜蕙兰妒忌又嫌弃,这也说的过去。 沈淮道:“华心香,你除了看不惯这一点外,和颜蕙兰还有什么其他矛盾吗?” 华心香一口否认:“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 “哎,不对啊。” 又有人说:“你还跟她闹过吧?” 华心香的脸都要僵了:“我什么时候跟她闹过?” “就……今年年中的时候。” 百乐门里,每天大大小小发生那么多事情,每个人都来去匆匆的。要是不说,也想不起来。 可一旦开了头,就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想了起来。 毕竟大家每天都在一起相处,低头不见抬头见,一件事想要完全避开所有人,没有那么容易。 不被她看见,就会被他看见。 百乐门里,突然掀起一股,全民回忆华心香和颜蕙兰矛盾的潮流。 还真给他们回忆起不少。 不但舞女见过,安保和其他服务生,也见过。 一个服务生说:“我见过华心香和颜蕙兰在楼道里吵架,看见我过去,两个人就立刻分开了。但是还骂骂咧咧的。” 沈淮道:“为什么吵架?” “那我不知道,我也没问。” 另一个舞女说:“我也见过,华心香推了颜蕙兰一下,差点让她洒了手里的酒……不过颜蕙兰没计较,瞪她一眼就走了。” 就像批斗大会一样,众人都说了起来。 当然,也不全是华心香欺负颜蕙兰的,也有颜蕙兰反抗的。 甚至有个保洁也怯生生的说,曾经看过颜蕙兰想要用小刀划华心香的衣服,但是被看见,求她不要说出去。 华心香捏破了手里的手帕,脸色很难看。 简直是被架在了高台上。 听完众人说的,沈淮沉声道:“华心香,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华心香气急败坏道:“是,我是讨厌她,她也讨厌我。我们俩吵过架。但这不代表什么呀,咱们百乐门里,吵过架的姐妹多呢,难道因为我看她不顺眼,就会杀了她吗?” 那倒也不至于,大家也没这么说。 不过眼下看,华心香肯定是有嫌疑的。 周韵也十分郁闷。 她也知道自己手下的人里,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这么严重,确实很意外。 沈淮道:“于英勋,请华小姐去一趟巡捕房。” 好好的审一审。 华心香大声喊冤枉,但还是被带走了。当然,很客气的带走的,沈淮是个非常讲道理的探长,特别是在百乐门。 其他的,众人再想,也想不出什么特别了。 如果颜蕙兰真的勾搭上了湛俊良,而这件事情百乐门里无人知道,那足以证明,她确实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第210章 邪门需要拜一拜 有一点白嘉月觉得挺奇怪的。 “颜蕙兰在百乐门做服务生,也有两年多快三年了。虽然华心香说她有诸多毛病,但没被辞退,可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韵点头。 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人无完人,谁还没点毛病呢。 百乐门又不是什么模范道德基地,这只是个歌舞厅啊,来这里的人,说白了,大哥别笑话二哥。 只要不是坑蒙拐骗,违法犯纪这样的问题,不要影响百乐门赚钱,其他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嘉月道:“颜蕙兰在这里,就没有关系好的朋友?不说掏心掏肺,至少表面上姐姐妹妹,同进同出?” 她也不可能这么孤独吧? 周韵眉头一皱,视线在一排服务生里一扫:“梁彨,你不是和颜蕙兰关系挺好的吗?我常见你们上班一起来,下班一起出去逛街。” 梁彨就站在服务生一排中间,一直没说话。 刚才不少人七嘴八舌说颜蕙兰不是的时候,她没有跟着说什么,但是,也没有为她打抱不平。 其实也正常,大部分人的心里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既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力挽狂澜。 梁彨被点名问了,不能不说。 “我是经常和颜蕙兰一起逛街,但是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 “关系不好,还经常一起逛街?为什么不找别人逛呢?一起逛街,总要说话吧,总要比别人多了解一些吧?” 周韵这么一说,众人都看了过去。 梁彨脸上有点慌了。 看得出来,她本来是准备装傻装死的,但是现在是装不过去了。 作为全百乐门和颜蕙兰关系最好的人,她今天必须说出一二三来。 这是她对百乐门的交代。 也是百乐门对巡捕房的交代。 沈淮也严肃道:“梁彨,现在是出了人命,所有和颜蕙兰有关系的人,都是有嫌疑的。你若是知道什么,最好坦白一些。等被查出来再说,可就不好了。” 梁彨慌忙摆手:“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啊。颜蕙兰被害的时候,我在舞厅里,那……大家都看见了呀。” 她想说,她有不在场证据。 但是不在场证据这个东西,除了证明不是你亲手做的,还能证明什么呢? 沈淮道:“你确实没有动手,但是,你可以买凶杀人。” 梁彨腿一软,要不是边上有人扶一把,差一点摔倒。 这里毕竟都是些没见过死人没见过血的女子,又不是土匪窝。就算是风月场上混的如鱼得水,在见到死人的时候,胆子也不大。 梁彨觉得这太欺负人了,说话都带了哭腔。 “沈探长,你不能这么偏心。” 不知不觉的,还有点撒娇。 “她和颜蕙兰有仇,你为什么不怀疑她,反倒是怀疑我。你不是喜欢她吧?” 梁彨这一说,沈淮脸都黑了。 瞧瞧这像什么话,可真是三句不离争风吃醋。 “胡说八道。”沈淮沉着脸道:“我说了,在凶手没有抓到前,我怀疑每一个人。你要是不想被怀疑,就把知道的事情都说清楚。” 沈淮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 一向护短的周韵,也没有半点要帮她说话的意思。 邢子墨就更别提了,他在百乐门也不是温柔的形象,邢家在海城站稳脚跟,更不是靠做慈善。 梁彨这下真哭了。 沈淮招招手:“一起带走。”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今晚肯定要加班,但也不用在百乐门,让这么多人一起熬通宵。 大部分人其实啥也不知道,熬也没有用。 而且巡捕房走后,百乐门内部肯定也要自查。沈淮甚至觉得,百乐门内部自查,可能比巡捕房审问要更有用处。 毕竟他们才是知根知底的,有手段,也知道怎么用这些手段。 在正常的案子,这个权限是不可能给官方外的人的。但在百乐门不一样,沈淮愿意相信,也可以相信邢子墨。 邢子墨要是想弄死一个服务生,那太简单了。怎么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大张旗鼓的杀人。 眼见巡捕房要收队了,邢子墨把白嘉月叫到一边。 “你……今天本来打算干什么?” 这一身穿的,还有沈淮,堂堂巡捕房探长,你们俩这是要干什么? 白嘉月突然想起来了:“对了,哥,百乐门这段时间,是不是闹贼?” 闹贼这事情,和颜蕙兰的死,会不会有关系。 “是有这么回事。”邢子墨道:“周韵,你来一下。” 周韵立刻跑了过来。 “闹贼的事情让你查,这几天有什么进展?” 周韵很不好意思。 “还没查出来……可能是对方察觉了,最近也没有再丢东西,就没在意了。” 因为之前,也没有丢什么值钱的东西,丢的还不多。所以查了一通之后,没太当回事。 什么口红,杯子,衣服,没喝完的红酒……不是个有出息的小偷。看着就是生活困难的小毛贼,胆子也不大,偷点小玩意儿卖了,换个三瓜两枣,混口饭吃。 “行,我知道了。”邢子墨道:“你查查这事情,把人找出来。” 周韵连忙应着:“是,我知道了。” 平时她估计也会跟邢子墨嬉皮笑脸一下,但今天实在不敢。 家里的事儿刚处理完,百乐门又出了事,邢子墨的心情可想而知。 吩咐完周韵,邢子墨拽过白嘉月,嘀嘀咕咕。 “你说,咱们家最近是不是犯太岁?这几天你抽个时间,我们去庙里拜拜,求个平安什么的。” 谁想到呢,邢子墨还信这个。 白嘉月虽然没有那么信,也觉得有点邪门。 “好。” 兄妹俩很快达成共识。 沈淮也已经都安排好了,带着华心香和梁彨,打道回府。 巡捕房的灯,那是一宿又一宿啊。 沈淮觉得,自己也要去拜拜。 海城几十万人口,每天都有案子那也是正常的。他也不奢求天下太平,只希望他辖区内的案子,尽量在白天发生。 沈淮决定,等着和案子结束,他也要跟着邢家一起,去庙里拜一拜。 第211章 孤儿院 当下,沈淮带人回巡捕房。 周韵留下整顿内务。 邢子墨带着白嘉月回家去了。 白嘉月是想跟着回巡捕房的,但是邢子墨说:“你就是个法律顾问,查案这种事情,不必这么积极吧?” 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白嘉月觉得,兄弟们都在加班,只有我回家睡觉,显得有点没义气。 邢子墨又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白嘉月不乐意道:“你瞧不起我?” “那哪能呢。”邢子墨正色道:“我瞧不起谁,也不能瞧不起你啊。你是我妹妹,咱们是血脉相连的,你要是不行,那我也行不了太多。” 这还差不多,白嘉月还是挺好哄的。 邢子墨说:“案子是一个又一个查不完的,你跟着一夜一夜的熬,不怕长皱纹吗?那一群男人,你可是个姑娘家,没这个必要吧?” 八字没一撇的妹夫熬一熬就罢了,妹妹只是去巡捕房当个闲差的, 没必要这么拼命,又不指望升官发财。 邢子墨成功的说服了白嘉月。 不过第二天,白嘉月还是起了个大早,从厨房拿了一堆吃的,就去了巡捕房。 巡捕房里熬了一夜的,只有可怜的鲍俊远法医和他忠心耿耿的学徒庄越泽。 对华心香和梁彨的审问,半夜就结束了,两人现在还关在拘留室里。 昨天晚上,也找到了颜蕙兰的家。 很可惜,颜蕙兰从小父母双亡,是由叔叔婶婶抚养大的。这叔叔婶婶对她有恩,但是恩情有限。 白嘉月一边分着早饭,一边听于英勋说。 “颜蕙兰也是个可怜人。”于英勋说:“爸妈死的早,叔叔婶婶养大的,养的怎么说呢,反正有一口饭吃,其他就顾不上了。” 也不能怪他们,这个年代,大部分人活的都很艰辛,平白多出一张嘴,那是雪上加霜,能把他养大,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她叔叔就给她找婆家,张罗着让她嫁人。一来,颜蕙兰结婚了,叔叔的责任就尽到了,算是对她爸妈有两交代。再者,还可以拿一笔彩礼,补贴一下家用,也算是这些年养育之恩的回报吧。” 白嘉月点了点头。 虽然细细追究,有一种卖姑娘的感觉,但只要叔叔婶婶给颜蕙兰找的人家是正常人家,也没什么问题。 于英勋道:“但是颜蕙兰不愿意,说什么都愿意。她说自己谁也不嫁,就因为这事情,她和叔叔婶婶闹翻了。” “然后呢?” “然后颜蕙兰就搬了出来,除了每个月发工钱的时候,会叫人带一部分给他们,再也没有什么来往。” “那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百乐门是有员工宿舍的,里面有一些舞女和服务生不是本地人,如果在海城租个房子生活,偏远的不方便,近的租不起,生活就很困难了。 但颜蕙兰没有住在百乐门的宿舍里。 于英勋道:“你可能想不到,她住在孤儿院里。” 确实很意外。 白嘉月不由的道:“孤儿院,是谁想去就可以去的吗?” 这样的话,就太乱了吧。 “当然不是。”于英勋道:“孤儿院里,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有政府和社会爱心人士捐款,有义工,也有工作人员,共同照顾孩子,教他们一技之长。等可以独立工作了,就要离开的。” 不能养活自己的孩子,应该被社会照顾。但是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就不能好吃懒做,等着天上掉馅饼了。 于英勋道:“颜蕙兰是里面的义工。她在父母过世和被叔叔婶婶收留之间,有两年的时间无处可去,被孤儿院收养了,和里面的人算是熟悉的。” “后来,她长大了,和叔叔婶婶闹翻之后,又回到了孤儿院,算是义工吧。休息的时候帮着照顾孩子,每个月会拿一部分公司捐出来,孤儿院的人很感激,便一直让她住在里面。” “原来是这样。”白嘉月恍然:“这么看来,颜蕙兰是个挺好的姑娘。” 至少是懂得报恩的。 虽然和叔叔婶婶闹翻,每个月依然会给他们一些钱。 孤儿院对她有恩,也会投桃报李。 白嘉月想了想:“她在百乐门出的事,不管怎么说,肯定会有些赔偿的。到时候这笔赔偿款,就一半给她叔叔婶婶,一半给孤儿院吧。” 如果颜蕙兰还活着,她应该也会这么分配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孤儿院的院长昨晚连夜过来了,和我们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事情,她说,颜蕙兰在孤儿院的时候,有几个要好的玩伴,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她们现在已经不在孤儿院了,但应该是常联系的,如果能找到她们,应该会对颜蕙兰有更深的了解,可能也会知道她最近出了什么事。” 姐妹和姐妹之间,总是会说的更多。 颜蕙兰如果有心事,未必会找同事倾诉,因为太熟悉,日日要相见,而且难免掺杂有一些利益冲突,很麻烦。 对孤儿院里的姐妹说,就放心多了。 白嘉月道:“颜蕙兰的两个姐妹是什么人啊?” 于英勋道:“可惜了,院长只知道她们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住在哪里……她们偶尔会去孤儿院看看大家,但上一次,也是去年了。” 于英勋叹了口气。 孤儿院每年离开的人不计其数,但有能力,有良心会再回来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大部分人走了便是永远的走了,都是孑然一身的年轻人,在这个乱哄哄的世道,未必能平安到老。 如今颜蕙兰死了,想找到这两个朋友,也很困难。 沈淮道:“我已经让人贴了告示出去,也让院长大概描述了两位女子的长相,希望她们看见之后,能主动来找我们。” 白嘉月点了点头。 “对了,鲍法医忙了一夜,查出来什么没有?” “有。”沈淮道:“颜蕙兰体内,没有迷药一类的药物。” “啊?”白嘉月愣了:“也就是说,死者在被砍死的时候,是清醒的?” 第212章 自愿被杀 “对,就是这样。”于英勋道:“反正,鲍法医和小庄奋斗了一夜,没有从死者身上发现任何药物成分。” “当时现场,你们也只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对吧。鲍法医准备了一些迷药给老大闻了,那味道都挺刺鼻,挺明显的,消毒水的味道不可能完全盖住。” 这就真奇怪了。 白嘉月道:“那,鲍法医尸检,有没有发现头上,或者是脖子后面,有伤痕什么的?” “没有。” 于英勋非常笃定:“鲍法医给我保证,绝对没有,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三遍。绝对没有遗漏。要不然的,就把脑袋拿下来老大当球踢。” “……” 没想到一个法医,性格还挺激烈的。 白嘉月转头问沈淮:“沈哥,你喜欢踢球吗?” 沈淮无言以对。 他就算是喜欢踢球,也不至于把鲍俊远的头拿下来当球踢。他没有这么变态的爱好。 只是这就奇怪了。 白嘉月喃喃道:“莫非凶手会催眠?要不然的话,怎么能控制死者不喊?” 这就不合理。 人,正常人,看见一个人举着刀站在自己面前,就不可能不喊。颜蕙兰嘴里没有异物,嘴唇边也没有伤痕,并没有被什么东西塞进口中,喊不出来。 沈淮缓缓道:“催眠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沈淮道:“死者和凶手认识。她完全没有想到凶手会杀她,或者,她是心甘情愿被凶手杀的。所以才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怎么可能?”白嘉月觉得,这可能性还没有,凶手会催眠的可能性大呢。 验尸得出来的结果有些匪夷所思,但他们也不会因此就质疑法医专业的水平。 法医是基于现实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个结论和常理不符,很大可能是,还有他们还没有想到的内情。 死人身上没有查出什么,那活人呢? 从百乐门带回来的两个人,华心香和梁彨,被仔仔细细的询问了一个小时。 不过也没有什么新的突破。 都是在一个地方工作的人,说熟悉,确实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说多熟悉,也就那样。 和其他人比,华心香也就是多和颜蕙兰吵过几架。梁彨也就是多和她说几句话。 她们甚至都不认识颜蕙兰孤儿院的好朋友。 白嘉月有些奇怪:“听说孤儿院的院长,昨天也来了,是你们去接的吗?” “我去接的。”乔鹏鲲说:“我去她房间里看了,什么都没有。” 乔鹏鲲确定:“什么都没有!” 这可就真奇怪了。 “没个照片啊,信啊,贺卡,日记什么的……吗?”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就喜欢这些东西吧。 不说别人,白嘉月的房间里有个保险柜,保险柜里除了钱和一些贵重的首饰,还有本日记呢。 还有照片,她和同学的,小姐妹的照片也不少。 就算颜蕙兰不像她这么有钱有闲,孤儿院出来的三姐妹,一张合照还是能照的,多有纪念意义啊。 “没有。乔鹏鲲说:“孤儿院的房间很简单,家具也很少。每个房间里的布置都是一样的,一张床,书桌,床头柜,还有一个简易的衣柜。” 乔鹏鲲去接院长的时候,就顺便把颜蕙兰房间搜了,每一个地方都搜了。 只是一些寻常的衣服,日用品之类,没有照片,也没有只字片语。 乔鹏鲲想了想,说:“颜蕙兰……虽然住在那里,但她可能并没有把那地方当做家。只是当做一个客栈而已。” 因为她没有地方去。 叔叔婶婶的家,束缚太多。 租房子要花钱,而且孤单。住在孤儿院,又可以帮忙,又可以和相处习惯的人相处。 “孤儿院的王院长,昨天晚上看见被害的颜蕙兰十分伤心。在她心里,颜蕙兰是个很好的姑娘,说是和她的关系也十分好,像是母女一般。” 孤儿院,是一个给了颜蕙兰温暖的地方。 沈淮道:“昨天晚上没有联系上颜蕙兰的叔叔婶婶,邻居说,出门去了今天才回来。今天我们还打算去一趟……虽然他们联系不多,但毕竟是亲戚。也有可能知道一些。” 白嘉月立刻道:“我也去。” 在巡捕房里待着,太无聊了。 安排了一下巡捕房的事情,沈淮便带着白嘉月出发了,同行的还有于英勋。 于英勋是老探长的心腹,老探长退休前,就反复跟沈淮推荐。 “小于特别好,能干,聪明,懂事,细心,好用。” 老探长退休就回老家过含饴弄孙的轻松日子去了,也不用在沈淮身边安插卧底什么的,沈淮自然就接受了他的推荐和好意。 然后发现,确实好用。 于英勋虽然有时候有点大大咧咧,但大部分时间让他很满意。 当然现在除外。 沈淮没想到,朗嘉誉不亮了之后,于英勋还在发光发亮。 还没办法。 正经上班时间,正经的贴身助理,沈淮就是让白嘉月别跟着,也不好让于英勋别跟着。 再说了,万一有点什么事情,总是要人干活儿的。 三人出门,很快,便到了颜蕙兰家中。 根据邻居说,颜蕙兰的叔叔叫做颜兴朝,今年五十多岁,和妻子一起在一家纺织厂里工作。 工厂里是三班倒,夫妻俩便不是日日回家,算一算,昨天晚上是夜班,今天八点下班,九点半,差不多就到家了。 大部分的人,每天的生活是很规律的,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几点睡觉。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 果然,他们在门口等了没多久,颜兴朝夫妻回来了。 一男一女,手里拎着顺路买的菜,因为上夜班一脸的疲惫,慢慢的走过来,都没有说话。 当走近了,看见沈淮几人的时候,夫妻俩都有些疑惑。 他们还不知道颜蕙兰被害的消息。 于英勋迎了过去。 “你就是颜兴朝吧?” “是……我是。”颜兴朝迟疑道:“你们是?” 于英勋自报了家门。 颜兴朝心里涌上一些不祥的预感:“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于英勋沉声道:“颜蕙兰,是你侄女吧?” 第213章 不三不四的十八岁 “是。” 于英勋开门见山:“她昨天晚上被害了,我们想和你了解一些关于她的情况。” 颜兴朝花了好一些时间,才接受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人都呆了。 虽然如今他们不住在一起,可毕竟是养过几年的,是有感情的。 而且,即便吵翻了,现在每个月颜蕙兰也还会给他们送钱。可见当时也不是吵的老死不相往来的绝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颜兴朝用颤抖的手开了门,让众人进去:“惠兰……她不是在百乐门做服务生吗?我还偷偷去看过她,确实是做服务生啊……没做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觉得有点话中有话。 老规矩,先安抚一下受害者家属,让他们冷静下来。 好在这种隔了一层的家属,虽然也伤心,但总是比亲爹亲妈要好一些。至少颜蕙兰的婶婶只是有些伤感,谈不上多伤心。 颜兴朝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打开门,里面是杂物房。 颜兴朝说:“这就是惠兰之前住的房间,她搬走以后,就放杂物了。” 白嘉月看着半房间乱七八糟的东西,觉得这里恐怕也找不出什么有线索的物品。她连常住的孤儿院的房间都收拾的妥妥当当的,一个早就不住的地方,肯定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只是这种空荡,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是,提防着随时随地有人来找,所以不留一点痕迹的感觉。 看完房间,沈淮问颜兴朝。 “我听邻居说,颜蕙兰这姑娘父母去的早,在孤儿院住了两年,便被你们接到身边。” 颜兴朝点了点头。 他们夫妻俩只有一个儿子,是跟着个木工师傅做学徒的。在这个年代,好的手艺人是很吃香的,虽然不容易大富大贵,但是日子过的比其他人好。 颜兴朝的儿子,木工学的不错,唯一的缺点是,跟着师傅到处揽工,一年有大半年不在家。 后来,在一家做工的时候,跟房主家的女儿看对了眼,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房主家是个独生女,爸妈不舍得她远嫁,两人舍不得分开,一合计,得,他就留了下来。 也不是入赘做上门女婿,就是留在了女方的城市过日子,生下的孩子,依然姓颜。 儿子投奔了儿媳妇家。颜兴朝夫妻虽然有点郁闷,但夫妻俩还是比较开明的。 这年代娶妻不易,女方家条件比他们家好,又是一个独女,儿子若是能娶妻如此,以后的生活也会容易许多。这么一想,就释怀了。 只是换个城市,又不是改了姓。 夫妻俩商量又商量,便同意了。并且打算等着自己年纪大一些,把海城的房子卖了,也搬过去一起生活。 人嘛,就是如此。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如今虽然不在一处,可每年小夫妻会带着孩子来看他们,他们也会去看孩子,逢年过节会探亲送礼。 因为没住一起,还没有婆媳矛盾,也不用带孙子,和和美美,没什么不好。 这人啊,一想开了,生活都敞亮许多。 在这种情况下,颜蕙兰又是个懂事的姑娘,长的又好看,自然夫妻俩也就对她好。 不说当女儿,也差不多。 沈淮听颜兴朝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了些颜蕙兰过去的事情,十分伤怀。 “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让她搬出去……”颜兴朝有些自责:“都怪我。” 他妻子在一旁低声安慰他。 沈淮等他情绪缓和了一些,便道:“我听说,她搬出去,是因为不满意你们给她找的婆家。” “是啊。” “当时她只有十七岁,还不满十八岁,是这样吧?” “对。” 这就奇怪了。 沈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让她嫁人?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前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颜兴朝想让颜蕙兰早点嫁人,省心省力还能得彩礼,可如今聊了之后,觉得颜兴朝夫妻不是这样的人。 政府有明文规定,女子成婚的年龄,不得小于十六岁。 但这是规定的最低年龄,事实上,大部分人家不会十六岁就把女儿嫁了,稍微好一些的人家,若是读过一些书,就更不会那么早了。 颜兴朝的表情十分纠结。 颜婶子叹了口气,劝她丈夫:“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看来当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颜兴朝纠结了半天,说:“我发现惠兰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人。” 当年颜蕙兰十八岁,如今二十三。 也不过是五年的时间。 五年前认识的人,现在还是认识的人,如果当年有矛盾,现在再遇到,说不定矛盾会激化。 不过十七八岁的颜蕙兰,只是个小女孩罢了,就算和谁有矛盾,又能有多大的矛盾,怎么就至于不死不休了? 她得罪的这个,可不像是普通人。普通人就算是有这个杀心,也没这个能力。 这是个专业的,会杀人的人。 “是几个小混混。”颜兴朝说起这个,十分郁闷:“我就不明白了,惠兰一直是很懂事,很听话的姑娘,怎么就突然和那种人来往上了。还打扮的……打扮的不三不四的,在巷子里,那几个男人勾肩搭背,搂来搂去。” 颜兴朝对这个侄女是上心的,他觉得必须要管,要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她过世的爸妈呢? 于是他就管了。 管的方法,就是想给她找个人家嫁了。 颜兴朝说:“我儿子不在海城,我们夫妻俩要工作,不能日日看在她身边,所以我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结了婚有了孩子,有丈夫和公公婆婆管着,自然就会好好过日子,不会那么荒唐了。” 白嘉月不由道:“你就没有尝试着管一下吗?这事情,你没跟她说过?” 哪有这样的,自己不管,指望婆家管,那还能有个好吗? “管过呀。”颜兴朝说:“我想着,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心思多的时候,偏偏见的世面又少。难免有长的周正点的男人哄骗两句,就当了正,所以我苦口婆心啊,但是她根本就不听,让我别管她……” 第214章 出海的富商 这一点,颜大婶也站在自己丈夫那边。 为了这事情,家里那段时间吵翻了天,天天都是一肚子气。 颜兴朝叹了口气:“后来,她就提出,要搬出去住。没办法我也提出要求,搬出去住可以,但是要找个正经工作,和那些人断了来往,也不可能住在乱七八糟的地方。” 颜蕙兰也同意了。 经过商量之后,双方的关系虽然回不到当初,但也缓解了一些。 颜蕙兰搬回孤儿院住,这是个正经地方,不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更不会住到那个男人家里去。 找工作,开始是在商场卖货,后来在百乐门做服务生。 颜蕙兰的长相身段,在百乐门完全更赚钱,但她也算守住了寂寞,只做服务生。而百乐门,这一点也很规范。 尊重你的医院,你是服务生,就做好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不愿意,哪怕再有厉害的客人看上你,也不会逼你去陪酒陪笑。 颜兴朝说:“我开始是不放心的,但是偷偷去看过两回,她确实是穿着服务生的衣服,是很正经的,这才放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颜兴朝人夫妻俩人,在这一点上,做的无可指责。 “那……”沈淮道:“之前和颜蕙兰有来往的几个混混,你认识他们吗?” 颜兴朝缓缓摇头。 “当时我也不认识,现在更不认识了。那天我是路过,坐在电车上顺路看见的。等我反应过来,车已经开过去了。别说认识,那几个人的脸,我都没看全乎。” 海城的小混混,那可真不少。 而且这不好定义。 有些是真,小混混。游手好闲,什么正经营生都不干,就靠坑蒙拐骗过日子。 有些,有活儿就打点零工,没活儿的时候就瞎混日子,五年前的混混,现在未必还在海城,甚至未必还活着,想要找到,谈何容易。 问了一些话之后,颜兴朝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毕竟这五年,他们对颜蕙兰的了解太少,几乎是空白,处于一个,我知道你还活着,也就仅此而已。 今天即使沈淮不来找颜兴朝,等这个月发薪水,颜蕙兰该送钱来的时候,没有送来。颜兴朝也会起疑心,会去找她,也会发现。 最后,沈淮问:“颜蕙兰每个月送来的那些钱,你有记录吗?” “有。” 颜兴朝立刻让妻子去拿了个账本来。 钱难赚,日子难过,大部分人家都会有个账本。会不会写字都不要紧,自己记得账,自己知道。 赚了多少钱,有多少必须的花费,还能攒下多少钱,一看账本,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颜兴朝妻子拿出了账本,上面一笔一划的记着家里的开支。 从这些字能看得出来,也只是会几个字罢了。 “这是惠兰给的钱。每一笔我都记录了,开始少,后来去了百乐门,就多一点,到现在,一共有七十个大洋。” 颜蕙兰现在在百乐门,一个月是两个大洋的薪水。不过她要给孤儿院钱,还要吃喝用一些,所以每个月给颜兴朝的钱不是固定的。 要是当月花销少,就多给点。花销大,就多给点。不过五年下来从不间断,但是也攒了不少。 颜大婶叹气道:“这些钱,我们都给她攒着呢。打算等她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给她。女孩子结婚,总要有点嫁妆。” 清清楚楚的账和清清楚楚的人,颜兴朝夫妻俩,对这个侄女,是不错的。 问清楚之后,沈淮带着颜兴朝回了巡捕房。 颜蕙兰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床上,盖着白布。 颜兴朝难免要哭一场,当听说侄女的死因,是被砍掉了脑袋的时候,差一点昏过去。 好在他没有看见现场。 很多场景,看见和想象是不一样的。现在颜蕙兰脸上头发上的血迹已经清理了一些,比现场好多了。要是看见现场,颜兴朝估计要直接昏。 安抚颜兴朝的任务交给了别人,众人商议一下,该让邢子墨发光发热了。 既然颜蕙兰之前和疑似混混有过来往,那如今就未必没有。 当年的混混是找不到,但也没有什么规定,必须是当年的那几个啊。 沈淮叫人给颜蕙兰拍了照片,多洗出来几张,送去给邢子墨,让邢子墨手下分出去,给大家看一看。 邢子墨接到照片之后,给装模作样打了个电话回来。 “什么叫,给海城的混混看一看,我难道认识的混混很多吗?” 沈淮觉得这个说辞确实不妥,不过这话是白嘉月叮嘱送照片的人的,原话传达,一字未改。 他可不会这么跟邢子墨说话。 但是白嘉月接了电话过去。 “哥你可快别装了。”白嘉月道:“赶紧干活儿去吧。” 邢子墨有千言万语,都被堵了回去,只剩下一声叹息。 然后就干活儿去了。 白嘉月挂了电话,还嘟嘟囔囔。 “都什么节骨眼了,还在说这有的没的,真是的。” 整个海城,也只有白嘉月,敢这么跟邢子墨说话,还能怼的他无话可说。 在邢子墨全城找小混混的时候, 湛家,又打来了电话。 昨天晚上,湛俊良夫人在百乐门抓人,差一点抓到了白嘉月。在看见死人后,就吓着了,赶紧回了家。 也就在当天,就在半个小时后,也就是湛夫人刚到家没多久,就给巡捕房打回了电话。 说人不在。 湛俊良出门去了。 生意人,出门很正常,既有谈正经生意的,也有不谈正经生意的。 沈淮叫人去了解了一下。 湛俊良喜欢出海。 海城靠海,很多有钱人,有自己的游艇。也不用多大,小小的一艘,布置的舒舒服服的,天气好的时候,带一个或者几个人,出海去转上一两天,两三天。 现在虽然不是出海特别好的季节,但白天阳光还是温暖的,也没有风浪。 晚上嘛,再冷也不怕,船舱里温暖如春。 湛夫人咬牙切齿的说:“我丈夫经常出海,一个月总有两三回。这一次,说不定是害怕我查出什么,躲出去了,他每次出海,都要过夜,至少要明天傍晚才会回来。” 出海想联系,就比较麻烦了。 第215章 做点好人好事 湛俊良出海了,联系不上,大家都没有办法,除了等着,只好等着。茫茫大海,就是想抓回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抓。 等着的这功夫里,众人商议,还是将查询的重点目标放在颜蕙兰最近接触的人里。 一个群体是百乐门,一个群体是孤儿院。 一个是她生活的地方,一个是她工作的地方。 颜蕙兰又不是块石头,若是身上有什么重大变故,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出来。 颜蕙兰叔叔婶婶提供的消息,毕竟是五年前的了,五年时间,物换星移,怎么也没有现在的消息来的新鲜。 杀心只是一瞬间。 陈年旧事虽然也要问,但很多时候,不起关键作用。 众人在沈淮办公室里,各抒己见。 从颜蕙兰死的那一刻复盘。 凶手带着那么长的一把自制刀具,又事先将通风管道的走向摸的清清楚楚,还随身带着脱身用的虎爪钩,这显然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谋杀。 精心准备的意思就是。 从开始,到结局。从杀人,到离开,每一个步骤,走位,意外,都计划的清清楚楚,一点儿都不可以遗漏失误。 但凡有一点失误,就可能万劫不复。 白嘉月道:“凶手从通风管道逃跑,我觉得没毛病,这确实是不被发现上天台最好的路,但是……我始终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割下颜蕙兰的头,却又不带走,而是放在废弃化妆间里。” 这就说不通。 把人脑袋割下来,可以,这是极端的仇恨。恨到想要将对方五马分尸。 带走,也说的过去。要是爱,就带走抱着睡觉。要是恨,就带走喂狗。 通风管道都可以供一个人爬来爬去,可见宽敞,多带上一个脑袋,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 脑袋上虽然有滴滴答答滴落的血,但凶手既然是有备而来,准备一个不渗漏的袋子也不难,把脑袋装起来就行了。 不但可以将脑袋轻松带走,而且,也不会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血。 要不是因为这些血,他们也不可能立刻找到化妆室。不可能那么快找到死者的脑袋。 如果凶手再谨慎一点,没有将凶器随手丢在天台。而是带走,甚至随便丢在楼下某个房间里,他们一时半会儿连凶手是否离开了百乐门都不能确定。 这边一耽搁,那边一耽搁,是时间可就过去了。 时间越长,凶手就越难找。 这整个案子里,凶手身上有一种,不想叫人发现,又不在意留下各种线索,不怕被人发现的矛盾。 每个案件开始,他们都要根据线索各种猜测。 站在凶手的立场去推理,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仇杀? 情杀? 劫财? 还是随机抓一个,杀了开开心。 凶手杀颜蕙兰,在人来人往的百乐门,有种不是单纯为了杀而杀的感觉。 沈淮道:“百乐门那边,交给邢大哥,我们去一趟孤儿院。” 如果说百乐门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人精。想在这样一个地方赚钱,就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话,孤儿院恰恰相反。 孤儿院里,除了少数工作人员,都是孩子。 少部分孩子是正常的,大部分孩子是不正常的。 孤儿院里的孩子,有好几种情况。 一个是父母出了意外,不能抚养的。单亲母亲生下孩子,没有能力抚养的。或者孩子来历不明,不能抚养的。 这部分的孩子算是最走运的,因为都很正常。 但正常的孩子,如果再长的好看些,就很容易被不能生孩子的人收养。 或者只有男孩的收养个女儿,只有女孩的收养个儿子,都是很抢手的。 所以孤儿院里,古往今来,更多的是有缺陷才被丢弃的。 这些孩子带着残缺来到人世,苦苦挣扎,生死未知。叫人看着,便觉得难过。 但有一点。 他们没有那么精明,到处乱跑,不可能一直关着,如果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你不知道,他们便知道了。 白嘉月以前没去过海城的孤儿院,但是知道哥哥每年对孤儿院也是有捐助的,之前管家去送物资的时候,回来听他说起过一些。 总之就是可怜。 各种可怜,和家里的生活比起来,更是可怜。 此时一听沈淮要去孤儿院,便说:“我也去,既然去也不能空手,我送点东西过去。” 天下可怜孩子那么多,全帮也帮不过来,但能帮一点,就是一点。对白嘉月来说,买一件衣服,吃一顿饭的钱,能让孤儿院的孩子得到一份礼物,快乐一天,那也是好的。 沈淮当然不会反对,并且表示自己也可以出钱。 当下,还是三个人。 出钱的沈淮和白嘉月,搬运工于英勋。 时间宝贵,也不用对东西太多挑剔。 于英勋先将车开到街上,停在一家点心铺子门口。 白嘉月和沈淮掏钱,买了一堆点心。又在紧挨着的杂货店和成衣铺子,买了各种东西。 吃的用的,质量虽然一般,但是完好的衣服裤子鞋,各种大小都有,也不挑款式,耐磨耐糙最好。 海城发达,给孤儿院捐款的人也多,一般来说,是不缺钱的。但毕竟是靠资助过日子的地方,还是要节省一点,所以只能保证孩子们吃饱穿暖,其他的很难兼顾。 白嘉月买的这些东西,能让孩子们开心很久。 装的满满当当的车,前往孤儿院。 正是阳光灿烂的下午,孤儿院也是正温馨热闹的是。 身体智力都正常的孩子,会有志愿者来给他们上课,教他们基础的知识,或者一技之长。 那些残疾孩子,就放开在花园里,草坪上自由活动。 有些人,还能从孤儿院走出去。 有一些,是没有将来的,只要多活一天,就赚一天。 众人开车进了门。 王院长亲自来迎接他们。 孤儿院常有人来送爱心,各种手续流程熟练。 “沈探长。”王院长看见沈淮的时候,有些意外:“您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沈淮道:“给孩子们送点看东西,马上天冷了,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没有。” 王院长往车里一看,真装了不少。 “您也太客气了。”王院长连忙叫人过来接手。 每一笔给孤儿院的捐赠,不管多少,都是要记录在册的。王院长在这方面做的非常好,账本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寒暄几句,大家都加入了搬运的队伍。 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不多,很多活儿靠的都是志愿者,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志愿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白嘉月也好,沈淮也好,都卷起袖子开始搬货。 王院长也是习惯亲自干活儿的,也抱着一堆衣服,走在一旁。 一边走,一边给几人介绍孤儿院里的情况。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 “沈探长。”王院长说:“本来,我挺犹豫这事情要不要说的。但你既然来了,那……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 第216章 半夜黑影 “没问题。”沈淮毫不犹豫便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王院长你尽管说。” 沈淮从来都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更何况是在孤儿院,还是在白嘉月面前呢? 王院长放下东西,让工作人员先去安排,将白嘉月他们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不能放的要分发了吃掉。如果有急需的,就可以拿出来用了。 白嘉月帮忙搬东西这一路,也看见了一些孤儿院里的场景,心里十分感慨。 一群孩子,在阳光的院子里玩耍。 乍一看欢乐祥和。 可仔细看,能看出来,这些孩子多多少少有些问题。还有一些问题严重的,不和大家玩在一起,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 眼神空洞,神情麻木。 白嘉月看着觉得怪心酸的,但是也没有办法。 这些孩子,如果在有父母疼爱的家中,哄着教着,多说话多沟通,也许能恢复一些。但是在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的。 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保持相对的整洁,有一个栖身之所,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王院长请几人到了她的办公室。 “我们孤儿院,为了省钱,地方比较偏僻,人少,所以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流浪汉醉鬼半夜偷偷摸摸的,想要占点便宜。” 众人一听,严肃起来。 这可是件很糟糕的事情。 沈淮道:“孤儿院里有保镖吗?” “有也有,但是有限。”王院长说:“有两个安保师傅,白天不上班,只上夜班。可孤儿院那么大,说实话,两位师傅也就是摆摆架势吓吓人,真防也防不住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真拼命。”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何况孤儿院的保安人员,也不是什么高手,只是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罢了。 也没有枪,一人一根铁棍子,只能吓唬吓唬小毛贼。 沈淮道:“这几天,具体是什么情况。” 王院长说:“上周五晚上,我起夜,看见有个黑影翻墙出去。我连忙喊了出来,可惜没追上。后来查了查,也没丢什么东西。” “报警了吗?” “没有,报警也没用啊,又没丢东西,又没伤着人,警察总不能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在这里守着。” 众人都表示理解。 王院长皱了眉头:“本来我只以为是有小偷想进来偷点东西,这事情过去,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让大家都注意点。可是前天晚上,那个小偷又来了。” 一次两次的,这是盯上这里了。 王院长说:“根据他两次出现的地方,我怀疑他的目标就是我们放物品的小仓库。我想着吧,天天被惦记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人要是只想偷点东西,那还罢了,万一伤人了呢,不行,那我得把他抓住送警察局才能放心。” 孤儿院里,除了许多孩子,还有工作人员呢。这些工作人员里,有婶婶婆婆这样的年纪,也有颜蕙兰这样的年轻女孩子。 王院长是个负责任的人,对这方面特别在意。 众人都点头。 沈淮道:“这人……后来又来了吗?” 抓,肯定是没抓住的。要是抓住了,王院长就不用说让他们帮忙的话了。 “来了。”王院长说:“昨天又来了,可是这次我们有准备,差一点就抓住了。” 王院长还挺童心未泯,做了个手势,就差那么一点点。 “都被我们堵到墙角下了,谁知道他一伸手,一根绳子飞到墙上,他拽着就飞出去跑了。” 王院长这么一说,于英勋差一点站起来。 “你说他是怎么跑的?” “我也不知道啊。”王院长一脸懵:“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但是我看他那动作,应该是有跟绳子从墙上挂下来,他拽着绳子接力,蹭蹭蹭就上了墙。反正不能是会轻功吧。” 沈淮立刻道:“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那面墙。” “没问题。” 王院长不明白沈淮为什么会这么积极,但本来就是想他们帮忙抓人的,当然没有问题。 一边走,她还一边说:“这人都连着来了三回了,这还是碰上的,没碰上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我想着,这也不知道是盯上了咱们这什么东西,要是不抓到,我这一晚上一晚上的,都睡不着觉。” “王院长你放心。”沈淮满口答应:“孤儿院这么多孩子,这太危险了,这事情我一定帮忙。” 王院长松了口气。 本来,她也打算报警求助了,正巧沈淮来了,这不是送上门的好帮手吗? “沈探长,实在是太谢谢你了。”王院长感激道:“你真是个好人。” 沈淮难免又是一番谦虚。 王院长将众人带到了孤儿院后院,角落的一堵墙的面前。 “就是这里。” 为了安全,孤儿院的墙挺高的。能看出是分两次砌的。 开始只有一人高,后来,又加了一段。 这墙至少有两米往上,周围没有什么可以踩着借力的东西,一般人想要翻过去,还真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个位置。”王院长将几人带到一处,往墙上一指:“就是这里。白天我们还拿来梯子,爬上去看了一下,墙上有几个爪子痕迹,就是小贼留下的。” 沈淮抬头看了看,说:“我上去看一下。” 王院长正打算叫人拿梯子过来,沈淮摆了摆手:“不用。” 机会难得,这不是能在白嘉月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英姿吗? 当下,沈淮助跑两步,在墙上一踩,就窜了上去。 “(⊙o⊙)哇。”白嘉月在下面鼓掌:“沈哥好帅啊。” 于英勋看了一眼白嘉月,有点后悔。 这么高的墙,他也能上啊。早知道就自己上了,还能被白大小姐夸一夸,美滋滋。 幸亏于英勋没说出来,要不然的话,下个月估计沈淮要找个茬扣他薪水了。 沈淮在墙上看了看,说:“确实是和百乐门楼顶上的痕迹是一样的,看样子,是一个人。” 众人都很高兴。 没想到这一趟还有这个收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217章 天生一对 白嘉月也想上去看看,但这墙她是上不去的,在一旁试探着伸了伸手。 让王院长为了她去拿梯子,那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沈淮在上面看着,便问她:“月月,你要上来看看吗?” “嗯。”白嘉月先应了一声,然后抬高音调:“嗯?” 你不是喊我小白,小白吗?怎么改月月了? 月月这个称呼,只有邢子墨会喊的呀。 “我拉你上来。”沈淮冷静镇定自然的说:“于英勋,你扶一下。” “好嘞。” 于英勋二话不说,弓起一条腿,两只手叠在一起。 “来。”于英勋说:“小白,踩上来。” 白嘉月更加确定了。 巡捕房里的各位大兄弟对她的称呼,一般有两种。 白小姐和小白。 不熟悉的,就喊她白小姐。 熟悉的,比如庄越泽,于英勋,乔鹏鲲几个,都喊她小白。主要看年纪,大家都是同事,根据年纪定辈分。也不是没有喊白姐的。 你是小白还是白姐,就看谁年纪大,谁年纪小了。 只有邢子墨,是喊月月的。 如今,沈淮是第二个。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登堂入室搬进她家那天,跟哥哥叨叨叨叨喝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有点不一样了。 似乎是搬进自己家,就觉得是自己人了? 白嘉月扶着墙,王院长还在一边扶了一把,然后踩着于英勋的腿上,沈淮伸手抓住了她。 沈淮的手很有力气,一手握住白嘉月的胳膊,往下俯身,一手扶住她的腰,一用力,就将人提了上去。 白嘉月坐在墙上晃晃悠悠,往下看了看,还挺高。 “看这里。”沈淮一本正经的说:“这三条痕迹,就是虎爪钩留下的。厉害的人,用一根绳子连着一个类似虎爪的钩子,抛出绳子固定,就能攀爬高楼高墙。” 这也不是一般人拿了就能用的。 白嘉月不由的道:“这凶手也是个练家子啊,是不是不好抓。” “不好抓不是因为打不过,是因为找不到。”沈淮道:“只要露头,就能抓。” 再厉害,没有枪也是白搭。 就算有枪,你能有巡捕房的枪多? 要是真有可以和巡捕房抗争的势力,就要找部队要支援了,那得是多彪悍的一群匪徒啊。 绝对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可以做到的。 看完了,沈淮扶着白嘉月坐稳当了,自己先跳了下去,然后在下面伸手。 “来,跳下来,我接着你。” 白嘉月往下看了看,感觉也不算高,但是要靠她自己,肯定要先想办法转身,然后用垂下脚去慢慢试探,用手肘撑着墙头,一点点儿的往下探。 摔不死,但不好看。 “别怕,不会让你摔着的。”沈淮在下面,张开双臂,带点笑意。 夕阳还有一点点余晖,斜长的一道,正好照在两人身上。 白嘉月突然觉得,有点晕。 于英勋和王院长站在一边。 王院长看着两人,很感慨。 “哎,年轻真好啊。”王院长低声问:“白小姐,是沈探长的女朋友吗?” 于英勋第一反应是,开什么玩笑? 他愕然看了王院长一眼:“不是,怎么可能……” 王院长一点儿不奇怪,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于英勋。 “小伙子,你还没结婚,没女朋友吧?” 竟然被王院长精准判断了,于英勋一下子被打击的矮了一半。 王院长果然如此的关爱的又看了一眼于英勋,再去看沈淮和白嘉月。 然后王校长再一次感叹:“年轻真好,多美好呀。” 上了年纪的人,看见阳光明媚,青春飞扬的年轻人,大约都会想起自己那些失去的时间,羡慕又感伤。 于英勋硬着头皮睁着眼睛,便看见白嘉月从墙上跳下来,正好落进沈淮的怀抱里。 沈淮往后退了两步缓冲了一下,稳稳站住。 “好了。”沈淮放开手:“没崴着脚吧?” “没事儿。” 白嘉月拍拍衣服。 于英勋嘴里念念有词。 王院长奇怪:“你在算什么?” “没什么?” 于英勋苦着脸。 他难道能说,他被王院长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太对劲。老大对白嘉月,确实不一般啊。 他们俩要是真的在一起了,结婚了,这礼金,他得给多少啊? 虽然他们都不在乎钱,可太少也拿不出手啊,要了命了。 沈淮和白嘉月也没多想,两人下了墙之后,便走了过来。 白嘉月见王院长和于英勋嘀嘀咕咕的,还以为他们是在讨论案情呢,一边走,便问:“王院长,你们见着这人好几次,有没有看见他的脸?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什么的?” 杀害颜蕙兰的凶手,是用虎爪钩逃离的事情,在案件没有侦破之前,都是要保密的,不可能喊的全世界都知道。 所以王院长并不知道。 她完全没有想到,百乐门的凶手,和孤儿院的黑影,可能是一个人。 要是知道的话,可能就要害怕了。 百乐门那么热闹的地方,凶手都能把人的脑袋砍了。孤儿院这么偏僻的地方,里面又多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凶手要是在这里大开杀戒,那该多可怕。 众人又回了办公室。 王院长说:“这人来了好几趟,我都见过两次,但是没看见脸,他每次都是蒙着脸的。身材瘦小,就……和白小姐差不多高,比白小姐还要瘦。” 这一说,大家更能确认,这个人就是百乐门的凶手。 百乐门里,虽然没有人看见凶手,可是凶手从通风管道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灰尘的痕迹。 通过痕迹的范围,是能够看出凶手大致身形的。 这确实是个个子瘦小的人。 王院长想了想,又说:“应该是男人。” 这话说的就有点不确定的意思了。 “这是什么意思?”沈淮道:“不能确定男女吗?” 王院长真的为难了。 “这个人动作很快,很灵活,个子又不高,也不魁梧。我们虽然堵了他一次,可真没见着脸,也没见声音……就是他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追,黑灯瞎火的,这……真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看动作也不是很明显,不扭捏,也不粗犷啊。” 这就尴尬了。 根据鲍法医对伤口的检查,推测这人应该是个男人。 因为伤口十分光滑,就算是再锋利的刀,这一刀也需要很大的力气,一般来说,女人做不到。 是一个有经验的男人。 但这只是推测,不是准确的结论,因为不是每个男人力气都很大,也有力气很大的女人。 第218章 住宿楼 王院长又带着几人在孤儿院里转了一圈,看了当时他们发现凶手的地方,和一路追着凶手的线路。 然后,又到了仓库。 “就是这里。” 王院长打开仓库的门。 这不是他们刚才帮着一起搬运货物过去的仓库,说是仓库,更像是一个杂物房。 “王院长,你说凶手的目标,是这个地方?” 于英勋有些不信:“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怎么看都没有。 刚才那几个仓库,分门别类的放着衣服鞋之类的日用品,米面油粮一类的食物,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些是孤儿院里很实用的,有些,说实话不太实用。 王院长也给他们解释了。 这些都是好心人捐赠的。但有时候对方只是想做些好事,并不知道孤儿院真实的情况,就会买错东西。或者他们本身就是生产某件物品的,自然也就会捐赠一些。 不过用不上也不会浪费。 积攒到一定数量,可以拿去寄卖,卖回来的钱,再给孤儿院添置必须的物品。 那几个仓库都非常整洁,里面一个货架一个货架,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摆的整整齐齐的。 但这里不是。 这更像是个杂物房,里面乱七八糟的摆了半房间凌乱的东西。 “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王院长打开房间里的灯:“这是个杂物房,里面有些不舍得丢,总觉得有用,但暂时又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 白嘉月只觉得,那么的真实。 看来不管是小家庭,还是大家庭,都有同样的烦恼。 她也有一些丢又舍不得,放着又不会再用的东西,平白在那里占地方。 沈淮道:“王院长,你为什么能确定凶手的目标是这里?” “因为他跑的那条路,没有别的可去的地方了。一路过来,就是花园,走廊,然后一个阅读室,再就是这个杂物房。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杂物房里有点东西。” 说是杂物,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啊,总是个库房不是。 王院长本着勤俭节约的心说:“虽然都是旧东西,可真要挑挑拣拣,也能卖点钱的。” 沈淮摇了摇头。 “这人多次偷溜进来,被发现了还锲而不舍,不可能是为了偷点杂物卖钱。” 王院长把这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那,那要干什么?” 没人知道。 沈淮道:“我们把凶手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王院长先是应了一声好,然后突然一个激灵。 “等一下。”王院长僵硬道:“你为什么……叫他凶手?” 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溜进孤儿院偷东西,充其量算是小贼吧。也不曾伤人,怎么就是凶手了。 沈淮缓缓道:“昨天请王院长去巡捕房认尸,杀死颜蕙兰的凶手逃离百乐门的时候,所用的逃跑工具,虎爪勾,和刚才墙头的虎爪钩,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王院长惊呆了。 她半晌说不出话来,缓了缓,才哆哆嗦嗦道:“这,这个人,就是杀人凶手。” “虽然不能确定,但很有可能。” 能把虎爪勾玩的这么好的人,可不多。 而且,虎爪钩在百乐门顶楼墙上留下的痕迹,也不是很深。他们做了实验,根据这个痕迹的深浅,靠这个钩爪滑下楼的人,也不会是个胖子。 王院长的天都要塌了。 她一把握住沈淮的手。 “沈探长,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孤儿院里有好几十个孩子,若是进来一个杀人犯,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现在开始后怕了。 小毛贼是偷到就偷,偷不到就跑的。 杀人犯可不一样。 之前她很郁闷,碰着几次都没能给那杀人犯抓住。现在十分庆幸。 幸亏那家伙跑的快没追上,万一真追上了,逼的狗急不跳墙了,转身一刀。 不管伤着了谁,那都是要命的事情啊。 “你放心,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的。”沈淮安慰她:“不过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千万不要擅自行动,还是找警察要好一些。” “好好好,是是是。” 王院长连声答应。 虽然不知道凶手几次三番进入孤儿院是做什么,但既然来了,又显然没有完成计划,那十有八九还是要来的。 他们离开库房,往回走。 果然,就像是王院长说的,这一路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院子,走廊,还有一栋住宿楼的背后。 三层的住宿楼,楼有些旧了,但是打扫的很干净。 王院长笑了笑,说:“咱们这里的卫生,大部分都是孩子们自己打扫的。没办法,我们资金有限,所以人手也有限。经常会有志愿者来帮忙,可也不能全指望他们,何况给孩子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也很开心。” 众人连连点头。 无所事事也是很无聊的。 孤儿院里的孩子,有些是十来岁了,只是因为身体和智力问题,出去无法独立生活。但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要好好的教,可以做很多力所能及的活儿。 打扫卫生很容易,不要爬高上低擦玻璃就行。 白嘉月看了住宿楼一会儿:“这里所有的窗子,都被封上了吗?” 楼房背面,是一排一排的窗子。 但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三楼,都被封上了。 不是用木板钉的严严实实的那种封,是用的铁棍,横着两条,竖着两条,倒是不影响通风透气,就是看着有点别扭。 好像是一个一个的大格子笼子一样。 王院长无奈的叹一口气。 “没有办法,不封上不行。”王院长说:“总有孩子晚上休息后醒了,想出来玩儿。门关着,就爬窗子。咱们也没有那么多人,不可能看的那么仔细。” 每一个熊孩子,都喜欢爬高。 三楼爬出来,会摔下来,别看不高,也会摔死摔伤。一楼爬出来,窗台也有一米多,也会摔伤的。 众人也都理解。 王院长道:“我第一次见到那个毛贼……那个凶手,就是在这里。他站在这里,四处张望,然后看见我就跑了。” 沈淮四下一看,然后还是将目光转回住宿楼背面。 人,冒险进入一个值钱的地方,是为了偷钱。 如果冒险进入一个没钱的地方呢,是为了什么? 第219章 被遗弃的婴儿 王院长见他们都看着住宿小楼,也跟着一起看着住宿小楼。 “为什么?” 王院长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不是为了偷钱,难道还能是为了人。” 刷! 大家都不看小楼了,一起看王院长。 王院长被看得一阵结巴:“我,我是瞎说的。” 在巡捕房面前瞎说,有点班门弄斧了。 但是沈淮道:“不,我觉得有一定的道理。” 白嘉月随后道:“我也觉得。” “啊?”王院长麻溜儿改口:“是吧,好像是有可能。但是,能为了谁呢?” 沈淮道:“孤儿院的所有人都住在这楼里吗?” “对。” “所有人。”王院长说:“我也住在这里,我就住在一楼。其他人,都是打散了住在一二三楼的。这么安排,主要是为了方便照顾。” 孤儿院,大部分住的毕竟是孩子。孩子是需要大人看护的。 “我们住宿楼里,一般都是四人间。大一些的孩子住上面的床铺,小一点的孩子,睡下面的床铺。但还有更小的孩子,还有半夜需要喂奶的婴儿,都是要和工作人员同住的。一个房间,至少要安排一名工作人员。” 照顾婴儿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白嘉月家虽然没有小小的孩子,但是她在上学的时候,去过同学家里,见过同学家里的小婴儿。 那叫一个麻烦。 一会儿要吃,一会儿要拉,睡也不好好睡,非要抱着走来走去。不管外面是倾盆大雨,还是烈日炎炎,要出门要出门,就是要出门。 哪怕出门什么都不干,就看着头顶的树叶被风吹的哗啦啦的,也能笑的咯吱咯吱。 可爱虽然很可爱,但费劲也真的费劲。 白嘉月不由的道:“四个婴儿,只有一个工作人员,照顾的过来吗?” 王院长心酸的笑了一下。 “白小姐,孤儿院的婴儿,是不能抱的。就算是白天有志愿者来帮忙,也不允许一哭就抱起来哄的。” “啊?”白嘉月愣了一下:“那若是哭了,怎么办?” 王院长叹了一口气:“哭,便让他们哭。哭累了自然就睡了。是残忍了些,可小孩子都是明白的,他哭了,有人抱。下次想抱了,就还哭。他知道没人抱,也就不哭了。” 寻常人家的孩子,有爸妈,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可以轮着抱轮着哄。孤儿院的孩子,实在给不了那么多。 白嘉月点了点头。 是,虽然残忍,但是这个道理。 工作人员只能管他们的吃喝拉撒,其他也顾不过来。 沈淮道:“孤儿院的名单有没有,拿给我看一下。” “有。” 王院长连忙叫人去查。 一个把进出账都记得明明白白的人,自然也会把人员都记清楚。 这个孤儿院里,一共有十一位工作人员,有五十二个孩子。 这个数字是不停变化的。 有进有出,大家有分工,但分工没有那么细,基本上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谁有空谁就干,王院长也不例外。 这些工作人员相对稳定,有来有走,但近期没有变化。 孩子们就不一样了。 有被送来的,有人丢在孤儿院门口的,有被领养走的,也有因病去世的。 沈淮翻了一下。 “这一个月内,有新入园的孩子吗?” “有……”王院长连忙翻了一下:“这个月送来两个孩子,一个是晚上有人放在孤儿院门口的,一个是有人捡到,送过来的。” 两个都是男孩。 一个大一些,三岁多。 按理说,三岁多的孩子应该挺机灵了,跑跑跳跳,认人,说话都可以了。 但是这个不行,应该是脑子有些问题的。小的时候舍不得,越长大,越没有希望,就丢了。 孩子就穿了一身单衣,也不知道叫什么,问他也不知道,只好按照孤儿院起名的惯例,就叫佟晨。 孤儿院的孩子,名字都很简单。 王院长有一本百家姓,她说孩子本来姓什么的都有,不必拘束。只要是不知姓名的孩子,便翻百家姓,按顺序往后找一个。 然后再配上初见时的特征,比如早晨就叫佟晨,晚上就叫佟晚,下雪就叫佟雪,有那么个纪念意义就行。 “还有一个孩子,是个婴儿,看样子只有两三个月大,不过有名字,襁褓上有张纸条,孩子叫小宝……” 王院长叹了口气:“小宝和健康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穿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衣物,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他爸妈,应该是很爱他的。襁褓里还塞了几块大洋,也不知爸妈遭遇了什么事情,才舍得把孩子送来孤儿院。” 虽然都是放弃,可爱的放弃,和不爱的放弃,那是截然不同的。 沈淮道:“小宝住在哪个房间里?” 王院长指了一下。 三楼,最南边的房间。 白嘉月有点奇怪:“王院长,难道不应该是越大的孩子住的越高吗?为什么婴儿住三楼呢?他也不会走路啊。” 王院长笑了一下,解释道:“不会走路,才没有危险。虽然我们将窗子封上了,但小孩子活泼好动,难免有胆大包天的。年纪大的住楼下,免得出事。” 不得不说,想的真是特别周到了。 众人看着王院长指着的房间,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小宝现在也不知道是醒着看世界,还是呼呼大睡。 像他这样被爱过的孩子,在这里要艰难的适应一阵子。育儿阿姨再怎么有爱心,也不可能盯着他一个人抱着哄着。 沈淮道:“我想去看一下小宝。” 王院长同意了,带大家上楼。 凶手既然不像是冲钱来的,有没有可能是冲人来的呢?如果是冲人来的,会是冲谁? 佟晨,还是小宝? 一行人往楼上走,孩子们大多不在房间里。 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之后,就要去食堂吃饭,吃完饭,会让他们再玩一会儿。 看看书,做游戏,或者做点手工换钱,不管安排什么都行。总之要让他们打发一些时间和精力,一群半大孩子,要是吃了睡睡了吃,精力无处宣泄,就容易闹事。 上了二楼,,还没来得及上三楼,突然一旁的房间里发出一声怒吼。 是一个正在变声期,所以显得奇奇怪怪的男孩的声音。 第220章 爬楼 这一声吼出来的时候,白嘉月正好走过房间,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转头看看是什么情况,一个黑影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就在白嘉月差一点被撞到的时候,一旁的沈淮猛的伸手,将她拽到了一旁。 简直是惊魂未定。 沈淮拽过白嘉月之后,立刻扑了过去。 从房间里冲出来的,是个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少年,但是很胖,又胖又壮。别看个子不高,但像个炮弹似的,力气之大,沈淮一下子竟然没能按住他。 好在于英勋也紧跟着冲了过去。 白嘉月惊魂未定站在一旁。 屋子里跟出来一个妇女,是孤儿院雇的阿姨。她也是一脸的惊慌,额头还有一点擦伤。 她出来看见王院长,连忙喊道:“院长,小杰又发病了。” 一个又字,道尽多少心酸。 之前王院长和他们闲聊的时候,说起孤儿院里孩子们的情况,就说了这种情况。 不正常的孩子,各有各的问题。 有些内向自闭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人,你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好像是没听见一样。 这样也就罢了。 虽然可怜,但不会影响别人,也没有什么危险。 还有一种,就是小杰这种。 脾气特别暴躁,力气还大,他清醒的时候会很后悔,也并不是个坏孩子。可一旦犯病,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孩子,是王院长最头痛的,可却毫无办法。 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杰发病了。 好在有沈淮和于英勋在,可以靠武力强行压制住。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哪里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一直照顾小杰的阿姨不顾自己受了伤,冲过去抱住他的脑袋,低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是刘姨,你看看,是刘姨……没事儿了,深呼吸……” 小杰被按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一身蛮力也挣不开沈淮和于英勋,慢慢的,终于冷静了下来。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眼见小杰软了下来,两人才慢慢松手。 小杰那么大一团,将脸藏在刘阿姨怀里,呜呜呜的哭。 刘阿姨摸着小杰的脑袋,无奈又可怜。 王院长低声道:“这孩子……其实只有六七岁的智商,也是个可怜孩子。白小姐,刚才吓着你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白嘉月连忙摆摆手。 不会,别说他只有六七岁的心理,就是十六七岁的心理,发病时候误打误撞,她也不可能跟他计较。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够可怜了。等回去之后,她也要收拾些用不上的衣服首饰什么的拿去卖了,再给孤儿院捐点钱。 见白嘉月不计较,王院长松了一口气。 沈淮放开手后,走了过来,低声道:“月月没事儿吧?” 白嘉月连忙说:“没事儿。” 她偷偷的按住了自己的腰。 这可怜的老腰啊,刚才小杰冲出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往后一让,撞到了身后的栏杆上。 现在她的腰隐隐作痛,但是不敢说。 王院长已经诚惶诚恐了,要是说了,又该担心了。 沈淮看了白嘉月一眼,说:“上面楼梯陡,我扶你吧。” 白嘉月也不确定,这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没看出什么。 刘姨哄着小杰回房间去了,他们继续往上走。 刚被收养的婴儿小宝,正在呼呼大睡。 从一个孩子的状态,是很明显能看出有没有人爱他的。 小宝圆嘟嘟,白嫩嫩的,一看就养的很好。 “就是这孩子。”王院长声音都小了一些:“能吃能睡的,哭声也嘹亮,身体没什么问题。这样健康的孩子,年纪又小,还不记事。其实很容易被人领养的。” 孩子在不记事前,被人领养,更容易有感情。可以当做亲生的一般,不告诉他,就永远不知道自己是领养的。 但若是大孩子,怕难免心有隔阂,不管养多久,都会对自己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心中怀念。有一种养不熟的害怕。 白嘉月伸手摸了摸小宝的小脸:“小宝长的那么好看,有人要领养他吗?” “有,但是没那么快。” “为什么?” 王院长说:“我们孤儿院有规定,孩子入院半年之后,才可以领养。” 白嘉月奇怪道:“这是为什么?” “为了他们有后悔的机会。有些父母将孩子送来,是因为家里一时有了困难。亲生骨肉,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丢弃,那不是割心挖肝的痛啊。” 所以孩子送来后,有半年的时间,不允许收养。这半年里,如果父母渡过难关,只要能拿出证据,是可以把孩子接走的。 若有能力,就给一些抚养费。若是没有能力,也不强求。 孤儿院的存在,归根结底,是做好人好事。 沈淮走到窗口,往外看去。 白嘉月也走了过去。 “三楼这么高,从楼下应该看不见。” 就算是看,也只能看见一个窗户。没有同样的高度,不可能看的清房间里面。 “看不见的。”王院长说:“不可能看见的。” 沈淮道:“所以,如果她想看,只能站在同样的高度。” 但是这里只有这一栋三层楼,没有同样的高度。 白嘉月说着,往下看。 “难道她能爬上来?” 这可是三楼。 王院长说:“这怎么可能?” “有可能。”沈淮道:“虽然是三楼,但这一路都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你们可别忘了,对方不是个普通人,他能不能打我们不知道,但是身手一定很灵活。” 现在对凶手唯一确定的地方,就是身手灵活。 能从百乐门的楼顶离开,能一跃过两米多的墙,爬住宿楼的三楼,就不是难事儿。 沈淮走到小宝住的房间垂直向下的地方,用手电筒照着,看那些能借力的地方。 “看这里。” 沈淮和于英勋将手电筒的光照在一处。 一楼的窗子,为了安全,横七竖八的钉着木条,这些木条中的一根,上面蹭了一点泥土。 “这里怎么会有泥土?”于英勋奇怪道:“难道凶手真的爬上去了?为什么要爬这边呢,从楼梯不是一样上吗?” “楼梯可以上,但是小宝的床是靠窗子的,楼梯上,必须进屋才能看到人。从窗子爬上去,就可以直接看见床。” 孤儿院里所有的房间,除了院长办公室,其他都是统一的布置。 床,都是靠着窗子的。 凶手对这里很熟悉。 “这凶手,还真有可能是冲着小宝来的啊。” 第221章 黑夜张开口袋 有所求,就是好事儿。 最怕的就是凶手啥也不为,杀完人往哪个犄角旮旯一躲,然后再不犯案。 这种情况下,那是真的束手无策,容易变成悬案。 一个对孤儿院挺熟悉的人,这下压力来到了王院长这边。 王院长有点疑惑:“你们的意思是,这个人我认识?” “那也未必。”沈淮说:“不一定是认识。你是院长,也许你在明处,他在暗处。” 这话说的王院长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比认识还可怕。 王院长哆嗦着想了半天,断然道:“只要这个人来过孤儿院,我就一定认识。” 但是人不可貌相,孤儿院每年来的人可不少,特别是志愿者。 志愿者有固定的,有不固定的,有时候人少,有时候人多,这还真不好说。 而且这个人,欺骗性一定很强。 沈淮道:“这个人和颜蕙兰一定有关系,你仔细想想,要么有来往,要么有矛盾,瘦瘦小小的,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不拘男女。” 王院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白嘉月在一旁没说话,只是偶尔按一下腰。 沈淮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王院长想了一圈,把自己认识的,瘦瘦小小的,结合那天看见的背影,都想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头绪。 “没有,我印象中,没有这个人。”王院长最终失望的放弃了。 这个人可能不是孤儿院中的人,也没有在里面出现过。但是孤儿院又不是什么机密机构,想要了解这里,实在是太容易了。 沈淮安慰王院长:“想不起来也不要紧,对方既然来了三趟,自然会来第四趟。” 这里,有他割舍不下的人。 王院长有些不相信:“他已经被发现了,还会再来吗?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不是都被发现两回了吗,也没影响来啊。”沈淮给王院长说了一下经验之谈。 “他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说明根本没把孤儿院放在眼里。对他来说,孤儿院就几个老弱病残,来去自如。他能不时来一趟,你们总不能晚上都不睡吧?” 王院长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但对方真的是来了一趟又一趟,确实不像是瞧得起人的样子。 “如果他知道我们来了,说不定就不敢来了。可若是不知道,我估计,还得再跑一趟。” 人都有执念,越凶狠的人,执念越深。 凶手若是两次被打断,心里那点事情,就像是被老鼠抓一样,晚上都睡不着觉。 王院长被说的七上八下,犹豫道:“沈探长的意思是,他今晚还会来?” 沈淮道:“那也未必,但是他肯定不会放手。” 既然他很可能是为了小宝来的,小宝就是一个诱饵。 有这么个香喷喷的诱饵,还怕钓不出鱼吗? 当下,几人商量了一下。 这事情不能宣扬出去。 谁也不知道孤儿院内是不是有内鬼,万一有的话,只要一通气,对方就不会来了。 沈淮他们来孤儿院这事情不是秘密,他们的身份,也不是秘密。之前没想起来遮掩,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今天晚上,我们要打扰了。”沈淮道:“先等他一夜,要是人来了,那最好。要是没来,明天,再按计划行事。” 凶手有凶手的计划,他们有他们的计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淮愿意留下来,王院长很高兴。这就代表,巡捕房愿意认真管这件事情了,黑衣人如果是凶手,那一箭双雕。黑衣人如果不是凶手,巡捕房也会负责抓捕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天慢慢黑透了。 当天晚上,沈淮几人就在孤儿院吃了一顿晚饭。 孤儿院的晚饭没有那么丰盛,都是大锅饭。 粉条炖白菜,红烧茄子,萝卜肉片,一大锅豆腐汤里面飘着一点蛋花。 一大锅米饭还有馒头。 也算是有荤有素,有干有稀。 王院长还让人将下午白嘉月他们带来的肉罐头开了一些,三个人分一瓶,当是加餐。 大家都吃的非常开心。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平时的油水又不多,所以孩子们就格外的能吃。看见一般吃不上的肉罐头,更是兴奋。 今天晚上,白嘉月一口肉都没有的。 她父母虽然从小分开,可在经济上从来没受过亏待,何曾有过一顿饭肉都要数着吃的光景。 她看着这些孩子吃,觉得十分心酸。 一顿饭,所有的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孩子们规规矩矩的饭碗筷子都放在一起。然后,今天分组值班的四个孩子,留下帮着一起收拾洗碗什么。 白嘉月忍不住道:“王院长,你把孩子们教育的可真好。” 王院长苦笑了一下。 这有什么办法呢,让孩子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对他们也是件好事。 知道今天晚上他们不走,王院长便给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连着的两个房间。 一个房间给白嘉月住,一个房间给沈淮和于英勋住。 都是二楼的房间,沈淮和于英勋住的那一间,正是小宝的楼下。 不过凶手就算是要来,也不会那么早。 偷偷摸摸的事情,一般都在两三点,那个时候,是天最黑的时候,也是人最困顿的时候。 而且还不止他们呢,还有王院长,王院长也决定今晚不睡,跟着一起守,好歹能换个班。 吃完饭回房间的路上,白嘉月似乎有点心事。 于英勋没注意到,他脑子里全是今天晚上能不能大战黑衣人的英勇画面。 但沈淮就不一样了。 他也在想凶手,但只用了一半的脑子。另一半,时刻注意着白嘉月。 从上楼去看小宝,他就觉得白嘉月有点不对劲。 现在众人都散了,好容易找到机会。 沈淮毫不犹豫的让于英勋先回房间。 “我和月月有些事情说。” 于英勋傻兮兮的应着,回了房间。 白嘉月看了沈淮一眼,也没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白嘉月的房间。 都是一起出来出差的,也没有认识的,会胡思乱想,胡言乱语的人,不必时刻保持距离。 进了房间,关上门,白嘉月按着腰坐了下来。 第222章 表白 沈淮快步走到白嘉月身边蹲下:“怎么了,是不是今天被那孩子撞了一下。” 沈淮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要不然再上楼的时候,也不会扶着她。 但白嘉月当时只是痛了一下,也没觉得多严重,便说自己没事儿。 只是没想到,被撞的地方,越来越痛了。 他们是来办案的,有正经事情。孤儿院里,虽然孩子大多懂事,但更多的是不能完全自理,需要大人协助的孩子。 也有不但不能自理,还会不时闹一下的,比如小杰这样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工作人员光是安抚这些孩子,给他们喂饭收拾,都是很麻烦的事情了。 白嘉月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自己这一点小事,给她们增加工作量。她自己偷偷检查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大碍。 没有伤筋动骨什么的,只是单纯的撞到了栏杆,可能有一点青紫,痛一下就好了。 没想到到了晚上,更痛了。 可现在天已经黑了,大家都睡了,就更不好意思说了。 王院长今天收到了凶手可能就在身边这个可怕的消息,眼见着下午人都有点恍惚,白嘉月也不想给她再增加任何一点烦恼了。 此时,白嘉月看着沈淮蹲在自己面前,突然有点委屈。 她眨了一下眼,眼睛就红了。 被沈淮这么一问,感觉更痛了。 白嘉月眼睛一红,沈淮就慌了。 “怎么了,痛的那么厉害吗?”沈淮连忙道:“走,我们去医院。” 沈淮心里特别后悔。 不但后悔,还有点慌。 “怪我,都怪我。”沈淮手忙脚乱的:“你说不痛,我还以为真的没事儿。早知道,当时就该去医院……” 说着,沈淮就要去扶白嘉月。 但是手还没碰上,就被拍开了。 “没事儿。” 白嘉月拍了两下沈淮:“就是有点痛,不要去医院。” 医院太远了,一去一回,这一夜就去了半夜了,凶手要是趁机来了呢?那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白嘉月虽然不是正经警员,但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耽误了案子。 而且,也没到那个份上。 她只是平时被宠爱被关心习惯了,在家里要是手上划个口子,都有一堆人心肝宝贝围着心疼的。这次却默默的痛了那么久,还忍着痛吃了饭。 白嘉月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天可真不容易,真可怜,真心酸。 所以沈淮这一哄,自然就心疼起自己来了。 说到底,她是个从没吃过苦的大小姐,没有那么多坚强勇敢的过去。 “真的不用去医院?”沈淮道:“孤儿院肯定有懂一些医护的,我去找院长,叫来给你看一下?” 白嘉月摇了摇头。 “不要大意。”沈淮继续劝:“安全第一,凶手什么时候都能抓。如果要去医院,就不要耽搁。如果真的没事儿,那我也放心。” 说着,沈淮就要起身。 白嘉月连忙拽住他。 “真没事儿,我看过了。” 沈淮皱着眉,不太相信。 “我也懂一点医护知识的,学校教过。”白嘉月说:“我看了一下,确实没有大碍。我看这里每个人都很忙,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人手还是不足,或者说,这里的孩子难带,白嘉月今天看了半天,只觉得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忙的三头六臂一般,恨不得有分身技能。 自己,就别添乱了。 白嘉月死死拽着沈淮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沈淮想想,低声道:“背后的伤你也看不见,我也学过急救知识……要不然,我看一下?”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暧昧起来。 沈淮有点紧张。 他突然想起一个词,好像叫,小鹿乱撞。 虽然这个词听起来这么可爱,好像是形容女孩子的,但此时此刻,他觉得形容自己也是可以的。 他有一点点害怕,也不知道白嘉月会不会给他一巴掌。 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甚至都为自己挨完耳光之后,缓解尴尬气氛找好了说辞。 但是他心里又带了那么点侥幸和期盼。 白嘉月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但是,不是个无知无觉的傻子。这些日子自己的说的话,做的事,对邢子墨的态度,都是摆在眼前的。 她不可能毫无察觉。 沈淮认真的考虑过,他和白嘉月,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拍照,一起看电影,一起躲在屋檐下淋雨。如果白嘉月对他真的毫无好感,是一定会拒绝的。 总不能把他当做朗嘉誉,从西一类的保镖了吧? 他们之间,就缺一个契机。 一个合适的,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机会。 当然,是他说。 追女孩子,就要有追女孩子的诚意和态度。 “不……不用了。”白嘉月结结巴巴的说:“真不用。” 沈淮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因为刚才蹲下来的姿势,他比坐着的白嘉月要矮一点,便抬着头,自下而上的看她。 白嘉月被看的转过脸去,错开视线,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月月。” 沈淮轻声道。 “嗯。” 一声月月,比小白,这关系可要近上许多许多。 这可是官方认可的称呼。 沈淮说:“我喜欢你。” “……” 白嘉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刻,她的腰不痛了,背也不痛了,心里像是绽开了一朵花,脸一下子红了。 沈淮微微一笑。 话,要么不说。 说,就要说明白。 “我喜欢你,你一定也有感觉吧。”沈淮说:“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被你吸引了。那时候我初到海城,突然间发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有趣又厉害的女孩子。” 沈淮低头轻轻一笑:“不瞒你说,那是我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缴了枪,我觉得自己被征服了。” 这该死的,一见钟情的感觉。 说起初见,白嘉月突然想起了什么。 “所以……你那时候总想让我去上班,是为什么?你觉得你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是有工作的?” 沈淮一下呆住了,张了张嘴,面目呆滞。 这尴尬的内情,可是真不能说。 “不,不是……”沈淮只好说:“我是真有个朋友在海城开律师事务所,我想着,要是你能去上班,我就能找机会经常过去,就能经常见到你了……” 第223章 男女朋友 “真的?”白嘉月至今还有点怀疑,有点不放心:“那我以后要是不在巡捕房里当顾问了,你不会天天念叨,叫我去上班吧?” 搞的白嘉月都有心病了。 说完之后,白嘉月加了一句限定。 “当然你放心,要是日子过不下去缺钱,我肯定会去上班的。” 幸亏邢子墨没在,要不然的话,这话听着肯定心梗。 妹妹真是贴心,又没少着吃也没少着喝,都想到上班养家了。 要是等白嘉月都要上班养家了,那邢家得落魄成什么样子啊? “我真没有。”沈淮只好诅咒发誓:“我怎么会对你的生活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看……后来我们见面多了,我再说过什么没有?” 白嘉月想了想。 嗯,好像确实没有了。 她放了心。 她这个年纪吧,青春少女,春心萌动,正是好时候。 比起海城她遇见的其他男子,沈淮确实样样都优秀。这些日子在巡捕房里,不说朝夕相对,但两人相处也是和谐。 甚至和谐的有点甜蜜了。 有时候不经意中的一个定格,心猛的一跳,怎么能没有感觉。 姑娘长大了,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而且,沈淮能登堂入室住进自己家,可见哥哥也是认可的。那……好像就没什么阻碍了。 沈淮看着白嘉月的表情,虽有惊慌意外,但并不厌烦。有点小委屈撒娇,但白嘉月只有在心里觉得亲密的时候,才会如此放松。 一个外人,哪怕是于英勋庄越泽,你叫她撒娇,她还撒娇不出来呢。 大小姐的傲娇,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的。抱着胳膊晃的特权,目前也只有邢子墨有。 外面一片安静,夜色沉沉。 屋子里,只有一盏小灯,灯光湖南。 沈淮刚才进门的时候,是锁了门的,也不怕外面有人会闯进来。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暧昧,谁能不蠢蠢欲动。 沈淮试探的将手放在白嘉月的手背上,慢慢握住。 嗯,白嘉月虽然好像挣扎了一下,但其实没用什么力气。 沈淮可没忘记,白嘉月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人家是有枪的。拔枪的速度,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快。 姑娘若是动心,你就是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她也不会挣脱。 姑娘若是不动心,你就是耍流氓,下一秒枪就能顶在头上。 谁跟你客气? 喜欢你,才犹豫害羞。 不喜欢你,一枪就打死了。 白嘉月虽然不好意思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 沈淮心里大喜。 大尾巴狼,背后有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地上一晃一晃的,无比的得意。 但是人形还是要忍耐。 “月月,我喜欢你……我能做你男朋友吗?” 白嘉月更不好意思了,转过头。 腰痛不痛已经感觉不明显了,但是脸有点烫。 沈淮得寸进尺,他慢慢起身。 白嘉月闭上了眼。 闭眼的前一刻,心里一片混沌,脑子里一团浆糊。 啊,沈淮长的可真好看。 啊,我竟然有男朋友了! 咚咚咚,心跳的乱七八糟。 一个浅浅的吻,印在白嘉月额头。 白嘉月心继续狂跳。 她能感觉到沈淮的手,搭在她肩上,往下,扶住了腰。 不太好吧,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难道不是应该先约会,吃饭,逛街,再牵手,再……沈淮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于激动了。 就算自己答应了,也要循序渐进才好。 白嘉月作为一个女孩子,也是被耳提面命过的。 特别是代替老父亲老母亲的哥哥。 都不是这会儿,还在白嘉月上学的时候,邢子墨就跑去了学校。 那天晚上,兄妹俩吃吃喝喝,温情脉脉。邢子墨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妹妹,只觉得一万个不放心。 酒过三巡,看着感情联络的差不多了,邢子墨就开始给妹妹上课。 大概意思就是。 你在上学,哥哥也不能来陪你,看着你。我说给你找两个保镖,你又不愿意。 差一点点,朗嘉誉就跟着上大学了。可惜白嘉月不愿意。 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要自己注意一点。 有人追你,你有喜欢的男生,这都很正常。谁没年轻过?哥哥又不是老古董,不会一棒子打死的。 但是一定要注意分寸。 逛逛街,聊聊天,牵牵手就得了啊。 不能再多了。 当晚,邢子墨从男人这个身份出发,以自己为例子,给白嘉月讲述了什么叫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白嘉月深以为然。 就在白嘉月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淮的手,按在了她背上。 “痛……” 白嘉月往前一扑,扑在沈淮怀里,两手扶着他肩膀才稳住自己。 “是这里吧。”沈淮的手没动了:“你别动,我看一下。” 白嘉月脸上更热了。 好嘛,自己胡思乱想了吧。 “不用,真的不用。”白嘉月想要捂住后背,但是后背可不太好捂,手拗不过去啊。 她已经被沈淮按在了肩膀上。 “别动。” 沈淮撩起白嘉月腰上一截衣服。 只见一片青紫。 沈淮伸出手指头按了按。 “痛……” 白嘉月立刻软了。 “是没有伤筋动骨,但还是要处理一下。”沈淮皱眉道:“我去找瓶药酒给你推拿一下,不然明天更痛。” 虽然白嘉月觉得不用,但是沈淮很坚持。 他很快出去了,白嘉月靠在窗子边,脑子里有点乱。 虽然外面黑乎乎的,但分明有一朵烟花炸开。 白嘉月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额头,被沈淮亲过的地方,凉凉的。 沈淮很快回来了,带了一瓶药酒。 “快来。” 沈淮关上门,将白嘉月拽回来。 “趴着。” 沈淮拍了拍床板。 白嘉月叹了口气。 人家男女朋友确定关系,难道不是甜言蜜语,搂搂抱抱吗?她这算什么? 小沈家药房开义诊? 但白嘉月马上就被沈淮按趴下了。 “硬,硬,硬……” 白嘉月捂住了下巴。 孤儿院的床,下面是木板,上面铺了一床褥子,一床被子,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白嘉月睡惯了家里的席梦思,哪里能睡习惯这样的床。下巴磕在床上,硬邦邦的。 沈淮想了想,跟着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 “枕这里?” 沈淮将白嘉月的脑袋挪到自己腿上。 嗯,这个舒服多了。 白嘉月侧了侧脸,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幸亏哥哥不在,要是哥哥在,一定要心梗了。 第224章 我要收养他 她和沈淮,好像是刚把话说开,她虽然没有拒绝,但好像也还没答应。 可是他们之间,太熟悉了。 熟悉到,刚才她糊里糊涂想的那些男女朋友做的事情,逛街看电影吃饭买花,都做过。导致于一切顺理成章,就算是有点尴尬,也像是习惯了这种照顾。 沈淮打开药酒,倒了一些在手上,将手搓热,贴在白嘉月腰上。 白嘉月舒服的叹息一声。 “舒服多了吧。”沈淮很得意:“我不是瞎按的,我是学过的。小时候我调皮,爬高上低摔坏了腿,恢复的时候,家里请了按摩师按摩。我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跟着学了点。” 这理由可真好,白嘉月一下就被说服了。 “稍微有点痛。”沈淮道:“忍一下……” 白嘉月还想逞强,云淡风轻的显示自己是个淑女,下一秒就喊了出来。 “啊……” 沈淮连忙停下。 “大小姐,可别喊那么大声。”沈淮好笑道:“这墙不隔音,于英勋就在对面,听见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呢?” 于英勋这小子吧,也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他不敢好奇的拍门,但指不定心里想什么呢。 白嘉月捂住嘴:“你轻点。” 沈淮认真的说:“轻点真的不管用。” 这是个死循环。 没有办法,白嘉月只好继续捂上嘴,呜呜呜,出了一身的汗。 “好了。”沈淮终于收了手。 白嘉月已经趴在他腿上懒得不动了。 “怎么样,好多了吧。”沈淮挺有自信:“这样按一下,虽然现在痛,可是一觉醒来,明天就不痛了。不然的话,明天你腰都直不起来。” 白嘉月起来走了两步,虽然难免还痛,但果然觉得轻松许多。 房间里,是浓浓的药酒味道,沈淮手上也是。药酒还有点颜色,染的手上红红的。 “看不出来呀。”白嘉月说:“沈探长竟然还有一技傍身。以后要是不做探长了,可以开家店给人推拿按摩。” 沈淮四下一找,随手在哪儿擦了擦手。 擦完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白嘉月。 白嘉月被看的有点心虚。 “看着我干嘛?”白嘉月顾左右而言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淮起身,一步步朝白嘉月走了过去。 白嘉月一步步的往后退。 灯光本就昏暗,沈淮高大的身形又挡住了一些光,只剩下阴影。 “你刚才……还没答应我呢?” 沈淮的声音低沉嘶哑,一步一步,将白嘉月逼到墙角。 白嘉月伸手摸向后腰,一摸,摸了个空。 刚才推拿的时候,枪下了下来,放在床上。 没了枪,她可就一点儿优势都没有了。 “还想拿枪指着我呢?”沈淮这会儿笑的有点地痞流氓的样子:“你都用枪指了我两回了,事不过三啊……” 沈淮伸手一捞,就将人搂着腰,捞在了怀里。 白嘉月伸手抵住他肩膀。 “沈……探长?”白嘉月挑了挑眉:“做我男朋友,风险很大的。” “说说看。” “万一哪天惹我生气了,会被我哥哥打死的。” 还真是,实话实说。 好聚好散也就罢了,要是好聚没好散,邢子墨可见不得自己妹妹被人欺负,伤心难过。 沈淮笑了一下。 “那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沈淮握着白嘉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的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外套里。 里面硬邦邦的,是他的配枪。 沈淮握住白嘉月的手,放在枪上。 “要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别麻烦大哥,你亲自动手。” 沈淮的枪,之前白嘉月用过一次,是把好枪。 “真的?” “真的。” 白嘉月可不是温室里的玫瑰花,不但美丽,还有刺。 可不跟你开玩笑。 “好。” 白嘉月抬起头,眼眸明亮,犹如星辰。 沈淮笑了。 “谢谢大小姐,赏脸。” “不客气。”白嘉月下巴微抬:“以后还请沈探长,多多指教。” 今天晚上,凶手会不会来,这不知道。但今天,沈淮肯定没白来。 夜更深了。 沈淮的意思,让白嘉月放心休息,有他和于英勋轮流盯着,就足够了。 但白嘉月也睡不着,两人索性就不睡了,坐在窗边说悄悄话。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刚成为男女朋友的男女,其实比新婚燕尔还要黏糊。 只可怜了于英勋。 于英勋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都是守夜的,沈淮也和自己说好一人上半夜,一人下半夜了,为什么不到他的房间里来守呢? 他的房间,视野不好吗?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静悄悄的,每一个人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但是凶手没来。 天亮了,凶手不会来了。 大家都有点失望。 王院长虽然没有任务,但显然晚上也没怎么睡,顶着那么大的黑眼圈,一脸疲惫。 “这可怎么办?”王院长说:“他要是不来了,可怎么抓呀。” 要是孤儿院里有内奸,或者不必是内奸,只要对孤儿院上心一些,也能知道沈淮他们过来,那凶手完全可以等上几天,不必那么着急。 可沈淮他们不可能在孤儿院一直住下去。 这毕竟只是个猜测,若是猜测错了呢。守株待兔也不是肯定能等到兔子的。 “巡捕房里还有事情。”沈淮道:“我也不能总待在这里。” 王院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她都明白。 “要是有什么线索,我就立刻通知你的。” 好在孤儿院有电话,要是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就能联系上。 沈淮一边给白嘉月剥鸡蛋,一边对王院长说:“王院长,昨天,我看见了小宝。” “嗯?” 王院长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淮道:“小宝,挺可爱的。” 所以呢? 沈淮道:“我想收养小宝。” “啊?” 王院长惊呆了。 白嘉月和于英勋倒是不意外,白嘉月还跟着点头:“我也觉得小宝很可爱,肉乎乎白嫩嫩的,哭起来也嘹亮,长大了肯定是个俊俏少年。” 王院长犹豫道:“是,但是……沈探长,你还没结婚吧?” “没有。” 孤儿院里收养孩子,对收养者本身,也是有要求的。 第225章 巧取豪夺 王院长说:“按孤儿院的规矩,没有结婚的单身人士,是不能领养孩子的。” “为什么?” 王院长笑了一下:“大部分人,等结婚之后,就有有自己的孩子,哪里还有心思抚养领养的孩子呢?在我们这里领养孩子的,多是结婚多年,因为种种原因生不出孩子的夫妻。” 王院长是个很负责的人,有人提出领养要求,她是要去调查一下的。 这对夫妻感情如何,人品如何,经济如何,性格如何? 不是每一次申请,都会被允许的。如果王院长觉得收养人不能将孩子好好带大,就不会同意收养。 单身男女,直接拒绝。 其中最不可能的,就是单身男性的收养意愿。 特别是,单身男性想要收养女童,那是想都不要想。 人心险恶,坏人可能只是千万分之一。但是,若落在某一个孩子身上,就是百分百。 孩子留在孤儿院长大,可能可怜一些。但若落入人面兽心的人之手,那就是生不如死。 所以王院长对沈淮想要收养小宝的要求,是不可能答应的。不过因为沈淮的身份,不好拒绝的那么干脆罢了。 沈淮被拒绝了,一时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他愣了一下。 正在考虑,是要先结个婚,还是找个结婚的朋友作为借口。 白嘉月拍了一下桌子。 “我。” 众人莫名其妙看她。 你又怎么了? 白嘉月说:“是这样的,我家有个佣人,夫妻俩一直没孩子,很想收养一个。” 编的有模有样的。 “这样啊。”王院长缓和了一下:“若是这样的话,是可以的。但是要让他们亲自过来,我要和他们谈谈。还有,小宝刚来,我们还要给他找找父母,若是半年之后,还没有找到小宝的亲生父母,才可以被人领养。” 王院长其实有点担心。 最烦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人,一时兴起,非要领养个孩子。 孩子嘛,好玩儿的时候是好玩。但烦人的时候,是真烦人。可这又不是小猫小狗,带回去玩儿玩儿就丢在一边,对孩子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但是这一回。 本来很好说话的巡捕房,这一次,一点儿都不好说话了。 “王院长,这就见外了。”沈淮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我打算先把孩子带走,养几天。要是不喜欢,再送回来。” 王院长大惊。 “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沈淮慢吞吞的,从怀里摸出一袋子钱。 虽然钱不少,但王院长还是连连摆手。 “不行,沈探长,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沈淮又伸手在腰上一摸,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王院长惊得站了起来。 沈淮放在桌上的,竟然是一把枪。 “王院长。”沈淮斯斯文文的说:“你放心,我把小宝带走,要是喜欢,肯定给他养的白白胖胖的。要是不喜欢,也不会对他不好,肯定完完整整的给送回来。” 越说越可怕的。 更可怕的是,沈淮还偷偷摸摸的朝王院长眨了下眼。 幸亏王院长年纪大了,要是年轻点,说不定觉得沈淮这是在抛媚眼呢。 万幸,王院长理解了他的这个媚眼。 沈淮手里勾着枪,在桌子上转了几圈。 “王院长,行吗?” 王院长倒是想说不行,但是枪口黑洞洞的,真的有点可怕。 没有办法,在这个现代,枪是最大的。沈淮要是真动手抢,谁也不会 王院长唉声叹气的回了办公室,唉声叹气的办手续。 她身边的助理十分不解。 “院长,您真的要把小宝给沈探长收养啊,他那么年轻,看着也不是个能养孩子的人啊。” “我知道。”王院长一边手下不停,一边叹气:“但是你看见他的枪了吗?形势比人强啊。” 助理十分着急。 “可是,可是……” “可是,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王院长停下动作,问助理。 助理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以为我愿意把小宝给他们收养吗?我也是没办法。”王院长一脸苦涩:“真的没办法,我也很担心……” 就这么唉声叹气中,手续办完了。 要是守规矩,这手续一天两天都办不完。 要是不守规矩,那就很快。 沈淮的枪都掏出来了,谁还敢叫他守规矩呢? 手续办完,就能带走人了。 王院长叫人将小宝抱了下来。 小宝吃饱了,也睡好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一切。 他穿的一身衣服还是刚送来的时候穿的那身,虽然不是多贵的衣服,但是合身,干干净净的。 襁褓,也还是被送来时候包裹着的。 “小宝真可爱。”白嘉月弯腰逗小宝,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戳了戳:“这小脸蛋,真软,真光滑。” 小宝喜欢和气的,漂亮的阿姨和叔叔,也不哭,就看着,天真而愚蠢,看着就让人想揉一揉。 王院长和助理站在一边,有点哀伤的看着。 不管做爸妈的做了什么孽,孩子总是无辜的。 王院长的助理叫蔡素芬,四十岁左右,在孤儿院待了十几年。开始的时候只是在孤儿院找份差事,后来家里出了事,剩下自己一个人,就索性住到了孤儿院。 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工钱。虽然工钱不是很多,但是对很多人来说,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有一个吃饱穿暖的保障,就已经非常好了。 蔡素芬看着小宝,不由的抹了眼泪。 “别难过了。”沈淮也学着白嘉月的样子,戳了戳小宝的肉脸:“既然收养了他,我会好好养他的。” 王院长也有点不舍,但还是很快说:“行了,手续办好了,你们可以把他抱走了。” 沈淮点了点头:“好。” 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淮说:“抱啊。” 于英勋说:“好啊。” 白嘉月应一声:“嗯。” 但是没有人动。 王院长都有点着急了,你们倒是抱走啊,刚才不是着急慌忙的吗,这会儿怎么不动了。 “沈探长。”王院长再一次说:“你们可以把孩子抱走了。” 但是沈淮和白嘉月都没有动手的样子,于英勋不得不,伸手抱了一下。 但是没抱起来呢,就放下了。 “太可怕了。”于英勋说:“软乎乎的,这可怎么抱?不会万一抱起来,他就断了吧?” 第226章 黄花大闺女 于英勋说的,正是沈淮和白嘉月的顾虑。 沈淮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底下没有弟弟妹妹了,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么小的孩子。白嘉月也只有一个哥哥,也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 三个人根本就不敢抱。 沈淮说:“月月,要不然,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叫个会带孩子的婶子过来?” 这还真是个问题。 小孩子又不是猫猫狗狗,不能往车后头一扔就完事儿。这会儿他们都想起来了。 这可不仅仅是要抱的问题。 一路回去那么长时间,还要吃要喝呢,万一路上尿了拉了呢?他可不会提前告诉你一声要干嘛。 到时候走到半路出点状况,可搞不定。 电话倒是好打,白嘉月家里的佣人,有好几个都是三四十,四五十的婶子婆子,带孩子是有经验的。但是打电话过去,人过来,这又要等一个多小时,有点费劲了。 干脆的,蔡素芬说:“我和沈探长跑一趟吧,我会带小宝。正好,我去城里买点东西,再回来。” 王院长一听:“行,那就辛苦你跑一趟。” “这有什么辛苦的。” 蔡素芬抱起小宝,看着他,眼中十分慈爱。 在孤儿院工作,钱,那肯定是不多的,所以这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要有一颗慈爱的心。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蔡素芬稍微给小宝收拾了一点行李,水和奶粉,尿布什么,还有一个拨浪鼓,就坐着沈淮的车出发了。 上车后,蔡素芬一直抱着小宝,看着小宝。 时不时的,和沈淮说几句。 比如,说带孩子要如何如何。比如,小宝是个可怜孩子。比如,担心的叮嘱沈淮。 白嘉月就坐在蔡素芬身边,蔡素芬看小宝,她就看蔡素芬。 看着看着,怎么都觉得蔡素芬的眼神中,满满爱意。 一车开到巡捕房。 车停下,众人下车。 蔡素芬抱着小宝四下一看,有些意外:“沈探长,你就住在这里吗?” “是啊。” 沈淮理所当然的:“我就住这里,巡捕房里有宿舍。” 蔡素芬看了眼白嘉月:“我还以为,小宝会去白小姐家去。”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是因为沈淮说,让白嘉月从家里叫个婶子过来带孩子。 可是没想到白嘉月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带个孩子回家。我和我哥都没结婚呢,带个孩子回家,叫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蔡素芬被说住了。 还真是。 好端端的兄妹俩,都没结婚,家里突然多了个孩子,这可说不清楚,有损名誉。 “小张。”沈淮随便叫住一个路过的:“去厨房叫个会带孩子的婶子过来。” 小张连忙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围裙,身上油乎乎的婶子,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跑了过来。 沈淮道:“乔婶,这几天辛苦你,带一带这个孩子。缺什么让于英勋去买。” 乔婶子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赶紧答应。 沈淮来巡捕房也有几个月了,给大家的印象是,好说话,还大方。 所以给他干活儿,肯定不亏。 乔婶应着,就要去接孩子。 管他哪家的孩子,都能带。 她们这个年纪的妇女,一般都是带大了儿子女儿,又带过孙子孙女的。在带孩子这方面,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就是普通人家,带的糙一点罢了。 不过孤儿院的孩子,讲究什么糙不糙的。再糙,也比孤儿院好。 但是蔡素芬看着乔婶一身的油腻,有点犹豫起来。 这和她想象的,相差太远啊。 不过沈淮没什么耐心了。 “把孩子给她吧。”沈淮道:“辛苦你跑一趟了。” 说着,沈淮掏了几个大洋给蔡素芬,便将她打发了。 蔡素芬有些不舍,但是也没办法。 巡捕房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进门便有真枪实弹的守卫,蔡素芬不敢造次。 她离开之后,沈淮便叫来乔鹏鲲:“跟着她。” 乔鹏鲲立刻跟上。 “于英勋。”沈淮道:“去查一下这个蔡素芬,我感觉她对小宝,有点过于关心了。” 他一个单身未婚男青年,对小孩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对收养一个婴儿,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又不是不能生,为什么要收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就算是觉得小宝可怜,给点钱也就好了,不至于要收养。 但是当凶手可能对这个婴儿感兴趣的时候,他也就感兴趣了。 小宝在孤儿院的时候,凶手几次三番上门去看。 如今小宝到了巡捕房,不知道凶手还有胆子上门看吗? 求而不得,就会出昏招。 凶手现在藏的滴水不漏,希望他早出昏招。 白嘉月猜测着:“这个凶手,不会是小宝的爸爸吧?” “你的意思,死者颜蕙兰,是小宝的妈妈?” “也不是不可能……”白嘉月想想觉得还真有道理:“两人是情侣,生下孩子之后,因为种种原因产生了矛盾,不能结婚。于是母亲抛弃了孩子,父亲因爱生恨……” 别说,这一整合,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就出来了。 白嘉月一拍巴掌。 “咱们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颜蕙兰被杀,没有被打昏,也没有被迷魂,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吗?这就说的通了,因为是她的情人,她怎么都没想到,情人要杀自己,所以惊呆了。” 人在遇到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时候,是会被惊呆的。 当然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 有些人会一声尖叫,有些人会直接昏过去,还有些人,会呆若木鸡。 可能颜蕙兰就是呆若木鸡的那种。 只有关系非常亲密的人,才会知道她受到惊吓是什么样的反应。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沈淮道:“不过这个好验证,给周经理打个电话就行了。” 颜蕙兰那么瘦的一个姑娘,怀孕大肚子,总是瞒不住的。 再说生产也需要休息,不可能今天生孩子,明天就上班吧?掐着时间点回忆一下,看看颜蕙兰之前是否请过假就知道了。 白嘉月觉得有道理。 她立刻给周韵打了个电话。 很可惜,周韵问了几个和颜蕙兰一起工作的服务生,得出结论。 颜蕙兰不可能在这几个月生过孩子,她一直很瘦。 沈淮又让鲍俊远检查了一下,得出的结果更是确定。 颜蕙兰不但没有生过孩子,而且,是个黄花大闺女。 沈淮看着鲍俊远送来的结果,突然说了句毫无关系的话。 “湛俊良,是不是还没联系上?” 第227章 哪来的柏拉图 正常情况,湛俊良昨天晚上就应该回来了。他们已经和湛家打了招呼,只要湛俊良一回来,就立刻过来一趟。 没关系,说清楚就行。 有关系,那就更要说清楚了。 这可是命案,要是说不清楚,那可就有嫌疑了。 不过这条线巡捕房盯的倒不是很紧,因为他们想来想去,湛俊良也没道理是凶手。 就算他和颜蕙兰有不一般关系,又因爱生恨,要杀人灭口,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用这种方法。 湛俊良有家有口有生意有钱,不会这么疯狂。若是这么疯狂的性格,是不会把生意做到这么大的。 庄越泽道:“老大,湛俊良还没有回来,那边有兄弟盯着,只要他一出现,立刻就带过来。” 沈淮点了点头。 目光重新回到鲍俊远出的报告上。 颜蕙兰,竟然是个黄花大闺女。 “我知道颜蕙兰是百乐门的服务生,在百乐门里,她可以做做端茶倒水的活儿,但她不是颜蕙兰的情妇吗?” 白嘉月还有点天真:“有没有可能,她和湛俊良的关系,其实很单纯?” 一群男人看她。 “怎么单纯?” “就是精神陪伴的那种关系啊。说话,下棋,打牌,喝酒喝茶……柏拉图的那种。” 白嘉月这样的小姑娘,不懂人心险恶,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大家都不认可。 于英勋断然道:“这不可能,小白你以为湛俊良是文化人呢?你是没见过他,这就是个大老粗,暴发户……还下棋,他估计都不知道棋子有多少张。” 除非是正在追求中,还没有得手。 但凡是已经确定关系了,就不可能只是精神上的陪伴。 而且他的追求肯定是简单粗暴的,砸钱,要么上手。可不会给你流水细细的慢慢来,花前月下的谈一谈。 白嘉月还是把这个世界想的太美好了一些。 “哦。” 白嘉月也不坚持了。 湛俊良暂时没有消息,其他的消息也没有什么进展,好在今天晚上,有小宝这个诱饵。 沈淮让乔婶带着小宝住在中间,庄越泽住左边,于英勋住右边。 住宿安排好了,天也黑了。 暂时也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了,巡捕房每天都有案子,也不是每一个案子的每一个细小步骤,都要沈淮亲自盯着的。 于英勋拍着胸口说:“老大你放心吧,只要这个小子出现,我一定能把人抓住。” 昨晚上,那是他没出现,要是出现,早就抓住了。 沈淮对于英勋给予了十分的肯定和信任,然后转头对白嘉月道:“月月,我们回家吧。” 众人一起看他们俩。 有一部分人知道沈淮的房子最近在修,住在邢家。有一部分人不知道。 不知道的先吓了一跳,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知道的听着,细细琢磨了一下,也觉得不太对劲。 沈淮这话里,有话啊。 白嘉月眉眼弯弯一笑,伸手给沈淮。 两人牵上手,走了。 剩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完蛋了。”于英勋喃喃道:“看样子这个红包是跑不掉了……” 众人于是在短暂的惊吓之后,开始商量要出多少红包。 职场就是这样,大家都在一起上班,红包要出也得出一样多。不然有的多,有的少,这不是得罪人吗? 沈淮和白嘉月下了楼,往停车场去。 如今沈淮也是有车的人了,他买了一辆和白嘉月一模一样的车。 他现在住在邢家,两人一起上班下班,因此开一辆车就行,白嘉月就没有自己开车了。 于是沈探长,上班是探长,下班是司机,兼职更快乐。 车在黄昏中,开进街道。 在路上,见人不多,沈淮就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拿下来,摸索几下,握住白嘉月的手。 “腰还痛吗?” “不痛了。”白嘉月摇摇头。 幸亏昨天沈淮按的及时,一夜过去,基本上就不痛了。 “那……咱们晚上,出去吃吧。”沈淮说:“家里人多,咱们出去吃,清静。” 二人世界,是容不下电灯泡的。 哥哥也不行,家里的佣人也不行。 何况他们现在住在白嘉月家里,有那么多眼睛盯着,回了家,肯定不能两人待在房间里关着门说悄悄话,多拘束。 白嘉月笑着调侃沈淮。 “看不出我们沈探长,谈恋爱的时候那么腻歪。” “那当然。”沈淮用手指蹭了蹭白嘉月的掌心,一本正经的说:“谈恋爱不腻歪,什么时候腻歪?我现在可不是在办案子,我现在是在陪女朋友。” 孰重孰轻,沈淮还是分得清楚的, “那好吧,那我们去哪里吃饭呢?” “你决定,你想吃什么?” 两人商量着,白嘉月的眼睛往外看,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馆子,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哎,沈淮你看。” 自从两人关系不一般之后,白嘉月开始连名带姓的喊了,沈探长也不叫了,沈哥也不叫了,讲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逮着什么喊什么。 沈淮转头看一眼。 “华心香?” “对,是她。” 华心香也是百乐门的舞女,因为一直和颜蕙兰关系不好,也被带去巡捕房问了一夜的话。 不过问来问去,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和华心香之间的矛盾,都是鸡毛蒜皮的矛盾。 这点矛盾平时吵吵闹闹的就过去了,怎么也上升不到买凶杀人的地步。 这个时间点,华心香本来应该在班里面上班的。但是出了这么个事情,估计她这几天也没心情上班,所以周韵给她放假了,也很正常。 白嘉月也没有多想。 可是沈淮看了一眼之后,却慢慢的降下了车速。 白嘉月不由的道:“怎么了?” 沈淮一只眼睛看着前方,一只眼睛分神看着华心香。 “有点不对劲,你看华心香身后那几个人。” 白嘉月一看,果然。 华心香走进一个小巷子里去了,她身后,有三个年轻男人,四下看了看,也一前一后的跟了进去。 冬天,温度已经挺低的了,天快黑了,街上没什么人,因此他们几个的行动就格外的显眼。 这几个年轻人的打扮,就像是街上的混混。穿着脏兮兮的布衣,带着帽子,压的低低的,遮着眼睛。 “这几个人是跟着华心香的?”白嘉月一直盯着他们:“华心香得罪什么人了?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虽然他们跟华心香无亲无故,但她现在是这起凶杀案里的参与者,她身上发生的事情,都有可能和案子有关。 沈淮将车停在了路边,两人下了车,也跟了过去。 第228章 谁在买凶 这小箱子,白天两边是有店铺的。 现在天黑了,店铺都关门了,也没有住家,自然就安静阴森下来。 巷子深处,传来隐约的声音。 华心香每天都要从这里走。 穿过巷子回家,能让她少走二十分钟的路。 她有时候下班十一二点,也会从这里穿过去,因此今天还早,才七点多,更是毫不犹豫的进了巷子。 可是这一次,情况有点不对劲。 她走进巷子里之后,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几个朦胧的身影,心里一慌,加快了脚步。 海城的治安表面上是好的,但黑夜里,阴暗处,见不得人的地方多了。像她这种风尘女子,横尸街头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华心香走快了几步,后面的人便也快了几步,脚步声越来越明显了,她的心里越来越慌。 华心香跑了起来,可是这巷子有些长,刚到了一个转弯,后面的人就追了上来。 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追了过来。 步步逼近。 “你们是什么人?”华心香靠着墙,手里握着小包,努力让自己镇定道:“你们是不是要钱,我把钱都给你们……” 说着,华心香打开手包,从里面胡乱的拿出一些钞票,递了出去。 可是男人接了钞票,没有要走的意思,显然不满意。 华心香连忙说:“我还有戒指,有耳环……都给你……” 她胡乱的将戒指耳钉都摘了下来,被男人一把抢过去。 但是他们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华心香心知不妙。 劫财和劫色,这也不是一件矛盾的事情啊。 她在风月场所,这种事情听的太多了。 不但劫财劫色,很多时候,还要杀人灭口。 刚才进来,路上就空荡荡的没见着有什么人。就算是喊救命,怕是都没人听见。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路人听见,也未必会管这个闲事。 华心香现在心中已经绝望了,不过脸上还努力的表现出镇定来。 “你们……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华心香哆哆嗦嗦的问:“大家都是道上的,好商量,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男人们只是冷笑。 为首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蝴蝶刀。 蝴蝶刀在手里晃来晃去,刀锋闪着冰冷的光。 “你放心,我们不碰你。”鸭舌帽说:“不过,我们要你的脸。” 华心香脸色更白了。 鸭舌帽说要她的脸,她怎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刀眼见着就要划到脸,华心香害怕的闭着眼睛喊:“谁,谁让你们干的。给了多少钱,我给双倍……” 但是男人们没有任何动摇。 华心香在绝望中,突然推了鸭舌帽一把,从几人的缝隙里冲了出去。 可惜,只来得及冲出两步,就被一把拽住了头发,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给脸不要脸!” 男人生气了,走了过来,举起手上的刀。 就在华心香绝望的时候,一声住手,从巷子口传来。 几个混混一起看过去。 远远的,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看来是路过的人,几个男人并没有放在心上,鸭舌帽握着小刀抬了下手:“没你们的事,赶紧走。” 可没想到,那两个人没有被吓唬走,反而快步走了过来。 华心香刚才被摔的七荤八素,在昏头转向中抬头一看,心里大喜。 “沈探长,沈探长救命,是我啊……” 这一声沈探长一出,几个混混的脸色就变了。 沈淮大步走了过来。 几个混混这会儿有点上不上,下不下的,既不知道怎么继续,又不知道怎么跑。 华心香见来了靠山,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见混混不敢拦,立刻跑到了沈淮身后。 几个混混听华心香喊一声沈探长,心里便已经害怕了。 但是害怕也不能立刻认怂,要不然的话,显得多怂啊。 而且,他们都没和沈淮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是强硬的,还是猛龙过江,就没有那么强硬了。 “你是……巡捕房的沈探长?” 一个混混犹豫着上前。 “不错。”沈淮道:“我是沈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朋友。”鸭舌帽指了指华心香:“沈探长,你误会了。我们是朋友,闹着玩儿呢。” “是吗?”沈淮回头问华心香:“你们是朋友?” “对。” “不是!” 两个不同的答案,从鸭舌帽和华心香口中同时说出来。 “看来她不认识你们。”沈淮走到鸭舌帽面前:“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不图财,不图色,上来就要毁了别人的脸。这有点像是争风吃醋的仇。 鸭舌帽还挺硬气,不说话。 沈淮冷笑一声,一把抓住他拿刀的手。他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只听一声惨叫,啊了一声,手便成了一个诡异的扭曲角度。 一旁两人一看情况不妙,顿时拔腿就跑。 这一刻兄弟义气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随着两声枪响,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华心香目瞪口呆。 她像看电影一样,看见白嘉月拔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那两枪没有打在混混身上,但是打在他们脚边,差一点点,就要在脚上穿一个窟窿。 火星四溅! 两人顿时就吓瘫了。 “走吧。”沈淮道:“是要自己走,还是我叫人来,把你们拖走?” 白嘉月在一旁拎着枪,冷酷不说话。 三个混混顿时就蔫儿了。 沈淮让他们把裤腰解下来,把手捆上。 当下,一行人出了巷子,造型十分可笑。 也懒得叫人来,一来一回怪耽误时间的。 沈淮索性把两个塞进了后备箱,白嘉月开车,华心香坐副驾驶,沈淮带着鸭舌帽坐在后面。 鸭舌帽这辈子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但是现在一点儿新奇的感觉都没有了,只觉得手腕痛的要命,大概是脱臼了。 白嘉月的驾驶技术也很娴熟,晚上没人,很快就回了巡捕房。 巡捕房的人一见。 “呦,探长又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还带了几个。 打开车门,沈淮一脚就把鸭舌帽踹了下去,然后又从后备箱拽出来两个。 鸭舌帽捧着手,哭了一路。 “别嚎了。”沈淮问身旁的人:“鲍法医呢?还在吗?” “在。” “叫他来一趟。” 鲍俊远很快就来了,一抓一托,把鸭舌帽脱臼的手也接上了。 “好了。” 鲍法医的技术就是这么娴熟。 “好。”沈淮让巡捕把几个人都带去审讯室,好好的问问,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华心香。 第229章 勾搭上的人 于英勋还没走,审问他是在行的。 进了审讯室,于英勋一看:“呦,是你们几个啊?” 沈淮是外地人,自然不认识这几个小混混。于英勋却是认识的,他走过去,警棍往桌子上一敲。 几个混混抖了一抖。 “黄皮三。”于英勋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啊。” 白嘉月左看右看,觉得这人倒是挺黑,看不出黄皮啊,也不知道这外号是怎么来的。 “于爷。”黄皮三面对于英勋的时候,那态度和面对沈淮完全不同。 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沈淮又是个看着挺斯文的形象,看不出凶神恶煞来。不如于英勋,至少知道他的手段。 “说说看,怎么回事?”于英勋将警棍在黄皮三面前敲啊敲,敲的他心烦意乱。 “我说我说。”黄皮三连忙说:“是有人给了钱,让我们这么干的。” “谁?” “不认识啊。”黄皮三说:“就知道是个女的,给了我们五十个大洋,让我们把这个女人的脸给刮花……说事成之后,再给五十个大洋。” 五十又五十,大手笔啊。 于英勋道:“你们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吗?” “知道一些,她是百乐门的舞女,叫什么不知道,我听百乐门里的人叫她香香。” 在风月场,每个人都有有一个艺名。 香香甜甜蜜蜜,多好听。 总不能千娇百媚一出场,这个叫张桂花,那个叫李大妮,下一个叫刘招娣。 于英勋道:“那给你们钱杀人的女人,叫什么?” “不知道。” 于英勋抖了抖棍子。 “真的不知道。”黄皮三这一嗓子差点喊破音:“于爷,于爷您想,那买凶害人,她能告诉我们自己叫什么吗?对不对?” 确实是有一点道理的。 “那她长什么样子,总知道吧。” “知道知道。”黄皮三连忙说:“那么高,那么瘦……长的好看,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这种形容,能找到人吗? 但是黄皮三真的形容不出来。 “那女人烫着一头卷发,穿着大衣,妆画的很浓……眼睛是双眼皮,很好看,嘴唇也很红……” 黄皮三也不知道对女人是有研究,还是没研究。形容的挺仔细,但是说来说去,也没什么重点。 反正按照他的描述,在街上肯定能找出很多人来。各种各样的,只要长的好看的,都能算上。 于英勋听了半天云里雾里,转头道:“老大,叫个画像师过来吧,给那个女人画个像。” 这听描述,听的出什么呀。 “好。” 很快画像师就来了,又折腾了一个小时。 画像师和黄皮三互相折腾,都快被折腾的不行了。 可惜了,这女人只有黄皮三一个人见了,还是半夜,见的恍恍惚惚。其他的两个小弟,只负责在一旁跟着制造声势,没见过她。 黄皮三都快哭了:“不行啊,真想不出来。我知道她就是那样的,见到我一定能认出来,但是你让我形容,我真形容不出来。” 沈淮皱眉看那画像半晌,道:“带他去百乐门里认认。” 既然是华心香得罪的人,那就是身边的人,说不定就在百乐门里。见着了人,黄皮三总能认识了吧。 虽然已经十点多了,但百乐门里,这会儿正热闹着,能到的都在,让黄皮三这个会儿去认人,再合适不过了。 为了不影响生意,也不用关门清人, 周韵带着 黄皮三一个人,一个人的去找。 白嘉月又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用她招呼,服务生就上了两杯可乐。 沈淮喝了一口,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来百乐门的待遇,也变成了一杯可乐。他甚至开始怀疑,他要是跟白嘉月结婚以后,在邢子墨心里的形象,是不是也就变小了。 一个小时之后,周韵确定,一个人都不漏。 黄皮三把百乐门里的人,都看了一圈。 今天没有来的个别几个,也找了照片出来,让黄皮三看了,都不是。 害怕吓着客人,周韵让黄皮三换了一身服务生的衣服,跟着她楼上楼下的跑,不知情的客人见了,还以为是她新收的小弟呢。 “没有,真的没有,一个都不是。”黄皮三楼上楼下的也跑累了,站着直喘气。 众人见他的样子,倒不像是说谎。 他没有必要说谎。 这种小混混海城有不少,坑蒙拐骗混口饭吃,要说讲义气,也是讲的。但讲到什么程度,真的不至于。 为了五十块大洋,黄皮三不至于带着几个小弟负隅顽抗。 大家又将目光看准了华心香。 “再想想,除了百乐门里,还有可能得罪了什么人?” 华心香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来。 白嘉月道:“那你最近,有和什么人关系好吗?” “什么人?”华心香有点没明白:“百乐门里的姐妹吗?” “不是,不是女人,是男人。”白嘉月道:“有没有可能,你最近跟什么男人走的太近了,他家里的人不乐意了,找人教训你?” 百乐门的舞女,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不过一般不会雇小混混在巷子里堵人,还要划花脸。这种情况就比较严重了,要是闹出来,伤人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一般的正房,对这种事情的处理方式就是带几个姐妹,或者佣人找上来闹一场。抓破小三的脸也行,抓破自己丈夫的脸也行。 虽然都是抓脸,但是自己抓和雇人抓,性质不一样。 这种事情,百乐门里一个月没有三回也有两回,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就像前几天湛俊良夫人来找狐狸精一样。 这一问,华心香的脸色果然有点不自在了。 “真的有?”白嘉月毫不客气追问道:“是什么人 ?” 华心香不说话。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好说的。 周韵此时也在一边,她和华心香熟悉,毫不客气道:“是哪个老板啊,我怎么没见你和哪个老板走的近?” 华心香低着头,手指用力的捏着包包的背带,不说话。 周韵一见不乐意道。 “你还不好意思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人家都打上门了,你不说,是想被打死吗?” 华心香脸上的表情非常纠结,大家都十分奇怪。 百乐门里,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至于这么纠结,难以启齿吗? 第230章 姐姐妹妹 华心香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大家都被这模样弄的心里各种猜疑。 白嘉月先忍不住道:“那个男人不会是我哥吧?” 华心香吓得脸都白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大小姐您不要误会,绝对不是邢老板,你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肖想老板吗?” 邢子墨是有原则的。 兔子不吃窝边草,百乐门的人,他是绝对不碰的,免得到时候牵扯不清。 至于外面的人,就不知道了,反正白嘉月回来之后,他正经的不得了。以前的事情,也没人敢在白嘉月面前嚼舌根八卦。 “那是谁?”周韵有些生气了:“到底是谁,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不说清楚?” 华心香低着头,哼哧哼哧,吐出几个字。 “是,湛老板。” 这确实有点出乎众人意外,竟然是湛俊良。 大家都愣了一下,白嘉月突然反应过来。 “是你?”白嘉月不由的指着华心香:“你竟然和湛俊良有勾搭。我知道了,那天湛夫人来找百乐门,就是找你的。差一点害我被打了。” 白嘉月郁闷啊,这辈子都没有那么郁闷过。被人指着鼻子说是狐狸精,这叫什么事事儿啊。 没料到华心香连声说:“不是我,不是我,顾夫人不是来找我的。” “为什么?” “我和湛老板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过夜也不多,一个月过不了两夜……这不算什么,湛老板一贯风流,在外面女人很多,我这样的要是算上,那湛夫人要累死了。” 这理由真好。 但是沈淮说:“你觉得凶手是湛夫人?” 华心香愣了一下:“我没这么说,不是,怎么可能是湛夫人。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买凶。就算是买,也不会对付我啊。” “所以,你的理由就不成立。”沈淮道:“湛夫人是正室,对你们虽然讨厌,但是不屑。但是别人呢?” “别人……是什么人?” “和你一样的人。” “啊?”华心香彻底搞不懂了。 白嘉月突然说:“对了,你们谁身上有颜蕙兰的照片?” 于英勋身上就有。 说起来也是唏嘘,颜蕙兰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生前却没有留下什么照片。于英勋身上带着的,与其说是照片,不如说是遗照,是在法医室里拍的。 脸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了,能清楚的看见五官特征,但是,也能一眼看出,是一具尸体。 “你看看照片,给你钱杀人的,是不是这个人?” 百乐门的人要说都看了一遍,也不是,至少漏了一个颜蕙兰。 黄皮三接过照片一看,当即啊了一声,吓得往后跳了一下。 但没来得及跳第二下,就被于英勋拽住了。 “胆子大点,别怂。”于英勋说:“脑袋都是我搬的我都没怕,一张照片瞧把你给吓得。” 黄皮三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这照片确实有点渗人。他咬着牙看了看,于英勋还在一旁嘲讽他。 “不要怕,那么大一个男人了,胆子大一点。” 黄皮三惊胆战的看了半天,不确定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于英勋有点生气了,他一巴掌拍在黄皮三脑袋后面,骂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于英勋觉得有点没面子。 因为黄皮三是认识他的,认识他,知道他的身份,却不说实话。这不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吗? 堂堂巡捕的威严何在啊? 黄皮三被一巴掌拍的往前一冲,差一点和照片脸贴脸,吓得一个激灵。 “于爷,于爷,我不敢骗你。”黄皮三叫冤:“真的是有点像,很像,好像就是这个人……可是,又有点不一样,具体问也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无论怎么威逼利诱,黄皮三就是这句话。 一副非常,非常诚恳的样子。 黄皮三坚持,众人心里都犯了嘀咕。 这人怎么可能是颜蕙兰呢? 首先颜蕙兰没有那么多钱,她哪来的五十个大洋? 其次,她和华心香之间虽然有矛盾,但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远远没到雇凶伤人的地步。 再者,争风吃醋也不至于啊。 他们开始怀疑颜蕙兰是湛俊良的情妇,但根据法医验尸结果,颜蕙兰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那她就不可能是湛俊良的情妇。 既然如此,她和华心香的仇怨,从何说起? 无论怎么想,也找不到任何颜蕙兰要对付华心香的理由。 华心香自己,也没有一点犹豫。 “不可能。” 华心香斩钉截铁的说:“绝对不可能,颜蕙兰怎么可能要害我。” 大家也都觉得不可能,但没想到最坚定的是华心香。 华心香坚定的态度,反倒是叫众人有些觉得怪异。 白嘉月奇道:“你不是很讨厌颜蕙兰吗?” “是啊,我是很讨厌她啊。”华心香点了点头:“我讨厌她大家都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上次……沈探长和大小姐,你们都听见了。” “可你相信她?” “我不是相信她,我是觉得我们俩没那么大的矛盾。”华心香说的也有道理:“就像是我虽然讨厌她,也不至于要把她脑袋砍下来。” 这一点,也是华心香没有成为嫌疑人的原因。 有矛盾和有仇,这是两回事。 这点矛盾,上升不到杀人的地步。 颜蕙兰没有杀颜蕙兰的理由,可是黄皮三,却认定买凶的人,和颜蕙兰的照片有八分像。 也不能说他是胡说。 黄皮三今天认了许多人,不是见人就说像凶手的。只有这张照片,他觉得像。 而且是八分像。 白嘉月脱口而出:“难道颜蕙兰有孪生姐妹?或者是姐姐妹妹之类的,买凶伤人的,是她的姐姐或者妹妹?” 他们对颜蕙兰的来历确实调查过,但这种调查是非常有限的。如果颜家有什么隐秘的事情,那未必能调查的出来。 他们对颜蕙兰的身世的了解,也就是父母双亡,在孤儿院住过一段时间,然后又被叔叔婶婶收养,再回到孤儿院。 虽然复杂,但其实很直接。 但她在进入孤儿院之前呢,是否有姐姐妹妹,这还得回她早已经被拆掉的房子附近去查那些早已经分散的老邻居。 第231章 边界感 沈淮道:“于英勋,明天一早,你去一趟颜蕙兰老家的宅子,查一查颜蕙兰是否有姐妹。” “是。” 颜蕙兰如果有个姐姐,这个姐姐很可能也牵扯在这事情里的。 但依然很奇怪。 就算颜蕙兰真的有这个姐妹的存在,她又为什么要买凶毁了华心香的脸呢? 为颜蕙兰报仇吗? “奇怪啊。”白嘉月道:“如果花钱让黄皮三伤华心香的真的是颜蕙兰的姐妹,那颜蕙兰死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不出现呢?” 都能清楚的知道和颜蕙兰有矛盾的华心香的身份,那就是对百乐门十分熟悉,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件。 而且,又回到原点。 颜蕙兰和华心香的这一点矛盾,最多就是背后阴阳几句,连撕破脸都没有,就算颜蕙兰的姐姐脾气不好,也不至于花那么多钱。 何况,她哪来那么多钱?她要是有那么多钱,又那么关心颜蕙兰,又怎么会让她在百乐门做服务生呢? 本来就是一团混乱,又出现了一个疑似存在的人,好像这混乱,更乱了一些。 黄皮三赌咒发誓都用上了,眼见着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好先关起来。 沈淮看了看时间。 “太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这一次,两人终于顺利回了家。 邢子墨还没回来,大宅里亮着灯。 佣人看见两人回来,连忙上前打招呼:“小姐,沈先生,你们回来了。要吃点宵夜吗?” 沈淮客气的说:“谢谢王妈,不用了。” 白嘉月就不一样了。 “王妈有什么吃的呀?”白嘉月把手包往出沙发上一扔,就进了厨房。 白家的厨房,晚上也有点心,有水果,有宵夜。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主子,但都是能吃能熬夜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加个餐。 可不能让主人家半夜肚子饿了进了厨房,一看空荡荡的冷锅冷灶的什么都没有。 沈淮虽然而客气说着不吃不吃,但是当佣人端出热腾腾的鲜虾鱼片粥的时候,也觉得有点饿了。 当白嘉月和沈淮一人一碗吃起来的时候,王妈已经在一边切起了苹果和橙子,水果要新鲜的才好吃。 “还是住在这里好。”沈淮吃的很满意,甚至还添了一碗:“要是在我那里,冷冷清清的。我一个人,晚上都不好让佣人多留。” 白嘉月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咽下一口:“为什么呢?” “总是不方便。”沈淮说:“免得叫人误会。” 虽然是婶子吧,但毕竟男女有别。两个人留在一个屋子里过夜,万一有人嘴碎,闲言碎语的,就不太好了。 白嘉月点了点头。 觉得沈淮的话没毛病,但是。 “不对劲啊,沈先生。” 白嘉月凑过去一些,压低声音。 沈淮莫名其妙:“怎么不对劲?” 而且,沈先生是什么称呼?白嘉月这个语气,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感觉? 沈淮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白嘉月声音更低:“怎么之前,我没感觉你是个那么有边界感的人呢?” 开始几次见面,还挺有边界感的。后来,自从她去了巡捕房之后,就有些自来熟,有些熟悉过头了。 出行,吃饭,说话,就没那么边界感了。 要不是说话行事还是很君子,也没有敢毛手毛脚占便宜,都要被白嘉月怀疑是个登徒子了。 如今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沈淮只是笑。 “你笑什么?” 白嘉月不乐意的戳了沈淮一下,但是手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沈淮握住了。 王妈正好不在餐厅。 沈淮握着白嘉月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我特别有边界感,也有分寸,也守礼。”沈淮缓缓道:“但是,对你不一样。” 白嘉月抽回手,塞给他一瓶橘子汁。 这家伙,登堂入室,这两天有点癫了。随时随地,情话就跟不要钱似的。 幸亏是这是在邢家,沈淮也不敢太放肆。 他纠结的看着白嘉月的脸半晌,也不知道是在看那里,想想随时会进来的王妈,还是遗憾的放弃了心里的想法。 家里佣人太多,也是有好处,有坏处啊。 案情正在关键时刻,倒是也没有太多时间谈情说爱。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早,一起吃早饭,一起上班。 也不知道是凶手怂了,还是巡捕房太凶险,一夜太平,小宝睡的很香。 这一点,沈淮也没有那么残忍。 就算知道小宝可能是凶手的软肋,也做不到折磨一个婴儿,用来威胁他的父母。 无知懵懂的孩子,吃饱喝足见谁都笑,只要是个正常人,看见他也只会心生怜惜。 于英勋一早就去打听颜蕙兰的过往了,颜蕙兰父母的宅子还挺远的,不在城里,在城郊的村子里,这一去一回,就算有消息,也要下午了。 不过上午十点,倒是有个新的消息传来。 和几个女人都有交集的中心人物,湛俊良,终于回来了。 就在昨天,他们还曾经担心,湛俊良会不会被凶手灭口了,根本不是出海,或者,虽然是出海,但是,一去就葬身海底。 好在他们是白担心了,湛俊良回来了。 湛夫人提供了湛俊良游艇日常停靠的位置,沈淮派人守在那里。他的游艇一靠岸,就迎了过去。 他们不但第一时间把湛俊良带了回来,还带回了一个他们万万也没想到的人。 于英勋去调查的人。 颜蕙兰的姐姐,她穿着一身时尚性感的大衣配短裙,黏在湛俊良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沈淮打量着这个女人。 要说完全没关系的两个人,很难长的这么像。 她说:“我叫颜蕙欣。” 这名字,亲姐妹无疑了。 “颜蕙兰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我妹妹。”颜蕙欣有些不解:“她怎么了?” 白嘉月忍不住道:“你和你妹妹,你们之间,关系怎么样?” 颜蕙欣有些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出什么事了吗?” “问你,你就回答。”沈淮沉下脸:“看清楚了,这里是巡捕房。” 当颜蕙兰的姐姐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立刻就明白了黄皮三昨天说的话。 八分像,但是又不完全一样。 湛俊良也觉得莫名其妙:“沈探长,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我刚下船,就把我带来了?” 沈淮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不着急,一个一个的问。 颜蕙欣见湛俊良也护不住她,只好说:“我们俩虽然是姐妹,但几乎不联系。” 因为不联系,所以,颜蕙兰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个姐姐的存在。 “你们是亲姐妹吧,为什么不联系?” 颜蕙欣不太自在道:“我小时候走散,是养父养母带大的,和她不是一起长大的,我和妹妹重逢,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有血缘,没有感情。 估计要不是因为相似的名字,和八分像的长相,相逢也会不相识。 沈淮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吗?” 颜蕙欣眼神中有点慌乱了。 湛俊良一脸奇怪问她:“你犯什么事儿了?你能犯什么事儿?” 当看见华心香的时候,她更慌乱了。 沈淮又让人去把黄皮三带来。 第232章 她的反应 黄皮三昨天一晚上没睡,脑子里全是那个女人。因此一见着颜蕙欣,立刻就跳了起来。 “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 要不是于英勋拽着,黄皮三就直接冲过去抓住颜蕙欣了。 颜蕙欣直往湛俊良身后躲。 “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黄皮三笃定道:“就是你,你给了我五十个大洋,让我划花华心香的脸。” “没有,胡说,你血口喷人!” “沈探长,于爷,不会错的。”黄皮三忙对沈淮道:“就是这个女人,脸我认得,声音我也认得。” 虽然颜蕙欣不承认,但她的态度显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华心香在湛俊良面前,立刻变身。 “湛老板。”华心香扭啊扭,可委屈,可委屈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就因为你和我说了几句话,吃了两顿饭,她竟然要毁了我的脸。” 湛俊良总算是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 “颜蕙欣,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给你钱,给你房子,我承诺过你,只要时机到了,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你竟然还不知足,找人对付香香,你是怎么想的?我不过和香香吃过两顿饭。” 可能不止吃过两顿饭,还滚过两次床单,但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不用说的那么清楚。 华心香一脸委屈的样子。 “湛老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就算我没有这女人那么受宠,那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当下,颜蕙兰抱住了湛俊良左边的胳膊,华心香抱住了湛俊良右边的胳膊,两下一起撒娇。 一个说,俊良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他们瞎说的,就是为了诬陷我。 一个说,湛老板,你要为我做主啊。 一时间,非常严肃的巡捕房,变成了争风吃醋的现场。 众人都一副难以言语的表情。 “难怪湛夫人会来抓奸。”白嘉月小声说:“湛夫人怎么没打死他呢。” 众人都没敢说话。 白嘉月继续道:“我哥说的果然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一杆子啪的一下,把一群人都打死了。 沈淮实在觉得自己这被牵连的也太冤了,当下重重一拍桌子。 “颜蕙欣,你知道买凶伤人是犯罪吗?就算华心香原谅你,你也要坐牢!” 三个人的闹剧顿时被按下了停止键。 颜蕙欣一下子放开湛俊,慌乱道:“沈探长,沈探长,我没有想伤人……我,我确实给了混混钱,但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沈淮又拍了拍桌子。 “湛俊良,我问你,你和颜蕙欣的妹妹颜蕙兰,有没有私情?” 颜蕙欣买凶伤人,这都是小事,在颜蕙兰被杀这件事情面前,都不算什么。 “颜蕙兰?你说百乐门里面哪个服务生?”湛俊良甚至想了一下。 “对,就是百乐门里的服务生,颜蕙兰。” “没有,她不就是个服务生吗?天天冷着脸,虽然长的和颜蕙欣挺像,但一点儿也不知情识趣,没意思。” 所以湛夫人那日来百乐门抓奸,其实是找错了人的。 听着沈淮一而再的提到颜蕙兰,颜蕙欣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 “颜蕙兰是出什么事了吗?”颜蕙欣突然问。 沈淮说:“她死了。” 颜蕙欣整个人都呆了。 “啊?” 湛俊良也很震惊,一副完全不知情的表情。 华心香扭过了头去。 白嘉月的眼光从一个一个的脸上看过去,觉得大家的表情都挺符合身份,只有华心香,有些奇怪。 如果她是华心香,这会儿肯定挺高兴的。 虽然对同事的死幸灾乐祸,这是不对的。但是,这个同事和自己一直不对付,这个同事的姐姐又和自己抢男人,还买凶想毁了自己的。 这已经从一般的不对付,变成深仇大恨了。 有这样的仇,当看见颜蕙欣听见自己妹妹的死讯的时候,难道不该暗暗高兴吗? 虽然有点阴暗,但人的心理就是如此。 百乐门里大家认识的,描述的华心香,也不是一个圣母的存在啊。她对自己不喜欢的颜蕙兰,怎么还生出同情了呢? 颜蕙欣呆了一会儿,这才张嘴道:“这怎么可能,她,她怎么死了?” “她被人砍下了脑袋。” 颜蕙欣腿一软,差一点摔倒,幸亏湛俊良扶了她一把。 “怎么会这样!”颜蕙欣声音突然尖锐起来:“颜蕙兰怎么会死了,谁干的?谁,谁是凶手。” “暂时还没有找到凶手。”沈淮道:“于英勋,带她去认一下尸体。” 尸体,还在巡捕房的停尸房。 不管案子是能破,还是不能破,再过两天,也要通知家属收尸下葬了。一具尸体,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也没有这个必要。 在找到颜蕙欣之前,是颜蕙兰叔叔婶婶收尸。如今,如果颜蕙欣有能力,就是她收尸了。 亲姐妹这一层关系,比叔叔婶婶还是近一些的。 颜蕙欣一脸恍惚的跟着于英勋去认尸。 不知为何,华心香也跟在后面。 本来沈淮是想叫住她的,但是白嘉月拽了他一把,沈淮没有开口。 白嘉月也跟了上去。 颜蕙兰的尸体很可怕,正常人都不会想多看一眼,华心香为什么要跟上去。 进了停尸房,鲍俊远掀开白布。 颜蕙欣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傻了。 “妹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颜蕙欣扑了上去,捧住了颜蕙兰的脸。 就这一点,能看出她们姐妹虽然不怎么来往,可是是有感情的。一张已经死了好几天的人脸,即便是冬天有冰库,那也不是一般人敢碰的。 白嘉月没看颜蕙欣,却静静的看着华心香。 这是华心香第一次见到颜蕙兰的尸体。 虽然之前就审问了华心香,但是不需要她认尸什么的,所以华心香一直没有见过死后的颜蕙兰。 如今乍一见了,正常人的正常反应,是害怕,恶心,恐惧。别说是没有感情的关系,就算是至亲之人,看见尸体吐一地,那都再正常不过了。 华心香虽然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去,但是,竟然没有多恶心的表情。反而是有些不忍。 第233章 正室驾到 然后,华心香低下了头。 大家的目光此时都在颜蕙欣身上,华心香站在最后面,没有人注意。 只有白嘉月,她看见华心香,偷偷的抬起手,在眼睛上擦了一下。 她竟然哭了? 白嘉月用胳膊戳了沈淮一下,抬了一下下巴,让他看华心香。 沈淮看了过去,只看见华心香正好侧过头去。 这个角度,能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的,压抑的伤心和心痛。 白嘉月用很低的声音说:“我总觉得,华心香和颜蕙兰之间的关系,和她们说的不一样。” 这就很奇怪了。 明明关系不错,却要装作厌恶的样子,是为什么? 而且,不是在颜蕙兰死后才装作厌恶的样子。 她们俩在百乐门里,一直是这样的关系,所以百乐门里的所有人才会都认为她们俩关系很差。 这有什么目的? 沈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颜蕙兰发泄了一通之后,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眼睛有些失神。 沈淮吩咐手下,把颜蕙欣扶起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冷静一点。 湛俊良对看尸体这件事情是心里有忌讳的,本来就不太想看,但是大家都来了,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便一起来了。 在看清颜蕙兰尸体的情况后,他的反应最真实。 捂着嘴就到卫生间去吐了。 这会儿他也没有精力安慰失去了妹妹的颜蕙欣,刚吐完,要死不活坐在一边。 颜蕙欣恍恍惚惚,倒是把自己马上要坐牢这件事情给放到了一边。 “颜蕙欣,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要如实回答。” 颜蕙欣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妹妹,平时和什么人有仇吗?” 颜蕙欣皱眉想了半天,缓缓摇头:“应该没有吧……” 沈淮沉着脸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上面叫应该没有?” “因为我和她没有什么来往。”颜蕙欣解释道:“我们自小就没生活在一起,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没有感情。相识之后,她看不上我,我看不上她,自然就没什么来往。” “但是我看你刚才知道颜蕙兰的遗体,很伤心。” 颜蕙欣一脸悲伤的叹气:“当然伤心,看不上归看不上,可她毕竟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颜蕙欣的伤心不是装的,她和湛俊良也可以互相作为不在场的证人。 颜蕙兰的死,他们是没有可疑的,只是很遗憾,恐怕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 颜蕙欣买通混混要毁了华心香的脸,这事情和颜蕙兰的死目前看没有关系,是两个互不相干的案子,正好碰到了一起。 ?湛俊良和颜蕙兰的死没有关系,也不知道颜蕙欣没凶伤人的事情,问了话之后,他就可以先回去了。 “沈探长,沈探长。”湛俊良还挺重情义,他虽然也对颜蕙欣做的这事情非常不满意,但还是道:“颜欣欣这人我了解,虽然冲动了一点,但没坏心思。这次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好在也没有真伤着人,您看……能不能我多赔点钱,和解,和解,别让她坐牢。” “这我可做不了主。”沈淮公事公办:“你们得和苦主谈。” 没造成恶劣影响,认罪态度也好,如果受害者不追究的话,倒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沈淮也不愿意太计较。吓唬吓唬得了,真关上一年半载的,说实话意义也不大。 “好好好,我去和香香说。” 湛俊良就这么去找了华心香。 华心香可以不给颜蕙欣面子,但是不能不给湛俊良面子。不过钱,肯定是要补偿的。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湛俊良估计是又哄又骗的,又许诺了好处,很快,华心香就同意和解了。 “看在她刚死了妹妹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华心香哼一声:“怪可怜的,算了。” 湛俊良松了一口气。 颜蕙欣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 华心香也懒得跟她说话,便问沈淮:“沈探长,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吧。” 华心香有问题,但不能直接问,直接问怕是问不出什么。 百乐门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其中不乏火眼金睛,洞察人心。就这样,她能一直隐藏住她和颜蕙兰之间的关系。 可见这人,城府很深。 华心香出了门,庄越泽偷偷的跟了上去。 湛俊良今天也觉得很累,见华心香收钱走了,松了口气。 “沈探长,我们也可以走了吗?” “走吧。”沈淮道:“如果想起来颜蕙兰的任何情况,立刻告诉我。” 颜蕙欣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尽管说。” 颜蕙欣道:“我想给我妹妹办后事。” 总要入土为安。 “可以。”沈淮道:“你可以准备了,过两天来办手续就行。” 颜蕙欣给沈淮鞠了个躬,连声说谢谢。 湛俊良是有司机的,司机刚才一直陪在一旁,这会儿见能走了,便先出去打算把楼后面停车场的车开过来。 司机脚步轻快出了门,就在湛俊良和颜蕙欣也说完了话,也准备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司机慌慌张张的又退了回来。 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甚至有点哆哆嗦嗦了。 众人都奇怪了。 这可是巡捕房,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在这里撒野啊。 湛俊良觉得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低声道:“怎么回事,看见什么了慌慌张张的?” “夫人,夫人来了。” 司机这话一说,湛俊良和颜蕙欣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就连白嘉月也不大自在,她也是见识过湛夫人的厉害的。 虽然是一场乌龙,但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又没有生在大房二房三房,勾心斗角的大家庭,对这种争风吃醋斗小三的现场,确实不太适应。 一定是湛夫人也派人盯在码头,湛俊良一下船,就回家通知去了。于是湛夫人就杀了过来。 巡捕房不能杀人,可是能打狐狸精啊。 沈淮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要避一避,或者赶紧把湛俊良送出去。 旁的事情,巡捕房都好处理,这种事情,谁都不想掺合。万一劝架的时候被不小心挠了两下,都没处说理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众人这一迟疑中,湛夫人已经杀进来了。 当然不是一个人,湛夫人还带着自己的几个姐妹,也就是关系交好的其他的几位夫人,还有家里的几个佣人,来势汹汹。 白嘉月清楚的看见,这一瞬间,颜蕙欣的脸都白了,嘴唇都有点哆嗦。 难怪湛俊良只敢将颜蕙欣养在外面,不敢回家,看来夫人威武。 湛夫人冲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颜蕙欣。 “我总算逮着你这个狐狸精了。”湛夫人冲了过来。 第234章 头顶绿油油 颜蕙欣虽然看起来不怂的样子,但是在湛夫人面前,一下子就怂了。 她的本能反应是往湛俊良身后躲。 湛俊良连忙拦在夫人面前。 “夫人,夫人,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一点!” 湛夫人撸起袖子,就伸手要去打颜蕙欣,其他几位夫人也一拥而上拉偏架。 虽然在巡捕房里打架是一件特别不严肃的事情,但是这一刻,大家都像是有默契一般,离得远了一点。 白嘉月觉得,湛俊良这种男人,和颜蕙欣这种女人,就活该被打。所以她也没有上前劝架,甚至想要为湛夫人摇旗呐喊。 不着急,等她们打一会儿再劝不迟。 在巡捕房众人刻意忽视的情况下,当然是湛夫人有备而来占了上风。 虽然湛俊良这边有两个男人,但一个是司机,根本不敢动手,只能徒劳的在一边喊,夫人别打了,夫人别打了,跟没人一样。 颜蕙欣不敢跟这里的任何一个夫人动手,这能徒劳的护着脸。很快头发衣服就被抓的乱七八糟。 只有湛俊良,还略有抵抗之力。 但是湛夫人也没手下留情,很快脸上就被挠出两道血淋淋的指甲印子。 这一挠,湛俊良也来了气。 这年代的男人就是如此,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而且理直气壮。 湛俊良将颜蕙欣养在外面,只是不想闹的家宅不宁,夫妻不睦,并非觉得养小老婆是什么不对的事情。 所以他一直承诺颜蕙欣,会找个机会,接她进大宅。 这下撕破脸了,干脆就不等了。 “好了。”湛俊良猛的推了夫人一把:“你不要太过分,我已经很尊重你了。” “我过分?” 湛夫人一听,怒火冲天:“你在外面养小老婆,还说我过份。” “是,我在外面是有女人,但是有钱人养个小老婆,有什么奇怪的,谁家没有,没有的,反倒是要叫人笑话。” 白嘉月在一边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沈淮虽然不好说,但是在心里大骂湛俊良。 胡说八道什么呢,他爹就没有小老婆。自己风流,非要把别人都拖下水。 白嘉月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沈淮,然后随手摸了摸腰上的枪。 这真是个下意识的动作,纯属白嘉月习惯性的动作,但是看在沈淮眼里,只觉得有点后背发冷。 看看大家都被热闹的打小三场面吸引了,沈淮偷偷握一握白嘉月的手。 “别听他胡说。”沈淮低声道:“我就不是那样的男人。” 白嘉月点了点头。 专一,很好,安全有保障。 湛俊良本来是有点理亏的,但是一但开了口,就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他觉得,湛夫人作为一个大度的女人,就该接纳其他女人,而不是那么善妒。 槽多无口。 颜蕙欣此时倒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比白莲花还白莲花,让湛俊良涌起浓浓的保护欲。 “她胆子小,性格又软,就算是进门,也是伺候你,不敢生事的。”湛俊良努力安抚夫人:“她跟我几年,都不敢在你面前露一点消息,要是旁的女人,为了进家门,还不早就闹幺蛾子了?” 颜蕙欣怯怯看一眼湛夫人,正要说话,湛夫人却冷笑一声。 “只有你蠢。” 湛俊良愣了一下:“你这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蠢。”湛夫人说:“你这个小老婆,是不是安置在大北门那边?” 湛俊良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湛夫人又冷笑了一声:“你在外面的那点破事儿,我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你以为,要不是我睁只眼闭只眼,你能在外面如鱼得水,左拥右抱?” 湛俊良一下被问住了。 但是白嘉月觉得不太对劲。 湛夫人这意思是她早就已经知道颜蕙欣的存在了,只是一直隐而不说罢了。 可是前几天在百乐门,她明明连狐狸精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湛俊良也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早就知道?” “当然知道,不过看在她本分,我也懒得去找她罢了。” 这下湛俊良也有点奇怪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找过来了。” “想知道吗?”湛夫人继续冷笑,冷笑的炉火纯青:“你摸摸脑袋。” 湛俊良只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摸脑袋?” “摸摸。” 湛俊良一脸问号的摸了摸脑袋,头发有点油?还有什么? “看看手。” 湛俊良又一脸问号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上也……有点油? 湛夫人道:“绿吗?” “?” 这一句,众人都惊呆了。 这瓜吃的啊,一口一个嘎嘣脆。 白嘉月和沈淮都顾不上在下面说小话了,专心的在一旁听。 “你说什么?”湛俊良愣了几秒钟,然后蹦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男人啊,无论自己给妻子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也不能接受自己戴绿帽子。 “我说,你脑袋上,绿了。”湛夫人是懂杀人诛心的,口齿清楚的道:“想不到吧,你护着的这个狐狸精,在你不在的时候,跟别的男人厮混。” 这一下,湛俊良的脸都绿了。 他猛的转头,看向背后的颜蕙欣。 颜蕙欣也愣住了,大概这个时候脑子在飞速运转吧,被湛俊良这么一看,她立刻喊了出来:“我没有,俊良,我没有。我只有你一个,我没有其他男人。” 湛俊良看向颜蕙欣的眼神,有点怀疑。 他紧皱眉头,显然也是犹豫的。 到底夫人是为了挑拨离间,还是真的看见了颜蕙欣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一时之间,他也不能确定。 颜蕙欣一把抓住湛俊良的袖子:“俊良,你要相信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 湛俊良有点犹豫了。 但湛夫人今天是有备而来。 湛夫人不急不慢,笃定开口:“老湛,你要是不相信,咱们就一起去一趟大北门那边的宅子。你搜一搜偏房里的衣柜,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男人的衣服。” 颜蕙欣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等于在对大家说,湛夫人说的是真的。 湛俊良的脸色也顿时变了。 他真的看见了自己头顶上幽幽绿光。 “你真的勾搭上了别的男人?”湛俊良一想就想的深入了:“你用我的钱,养小白脸?” 这还得了,这是奇耻大辱啊。 “没有,没有!” 颜蕙欣连连摆手。 “那就去看啊。”湛夫人非常有底气:“看了你就知道,是不是我冤枉她。我的人,可是不止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进了她的房间,而且,过夜。” 第235章 守株待小白脸 湛夫人说的那么笃定,虽然颜蕙欣极力否认,但湛俊良还是动摇了。 对戴绿帽子,这是件特别不能容忍的事情,哪怕只有一分怀疑,只要对方多说几遍,就会变成九分怀疑。 更何况,湛俊良和颜蕙兰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什么情比金坚的青梅竹马。 能给一个男人做情人的女人,自然也能给第二个男人做情人。 湛俊良越想,越觉得脑袋冒绿光,冒得耀眼无比。 “走!” 湛俊良二话不说,拽住颜蕙欣的胳膊。 夫人说的对,是或者不是,看看就知道了。 要是房间里有其他男人的衣服,那自然就是有问题的。 颜蕙欣一下子有点慌了,她今天真是开始慌到最后,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大劫。 “俊良,你要相信我。”颜蕙欣一边挣扎,一边辩解:“我没有别的男人,我只有你一个。” 湛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那你害怕什么,有或没有,去你屋里一看便知。” “你陷害我。”颜蕙欣突然灵光一闪:“俊良,夫人想要害我,一定早有准备。她一定派人在我房里放了男人衣服……一定是这样!” 湛俊良又犹豫了。 白嘉月在一边冷眼旁观,真不明白,湛俊良这种犹豫又犹豫的性格,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 湛夫人冷笑了一声:“我在你屋子里放男人衣服污蔑你?你那屋子里,只是有男人的衣服吗?男人的东西多了去吧,还能都是我放的?” 湛俊良真的发了火,拽起颜蕙欣的胳膊。 “走,你要是清白的,就不怕查。我相信夫人,绝对不会冤枉你。” 白嘉月真是觉得可笑。 在这种时候,湛俊良竟然又开始相信夫人了,真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大家都松了口气,湛俊良拽着颜蕙欣往外走,湛夫人带来的人,也都一起往外走了。 终于不吵了。 不然的话,这十几个人吵闹的架势,简直比五百只鸭子还大。一直吵一直吵,也挺烦的。 湛俊良一行吵吵闹闹的走在前面,白嘉月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她可不是去看八卦。 虽然八卦很热闹,但白嘉月也没有那么八卦。 不是听见有人在十条街外吵架,也要跟过去看一眼的程度。 可是这案子中,现在算来算去,凶手还没有出现。 目前出现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像是能将一个成年人的头颅砍下来的。 这个人,应该是个男人。 这不是巧了,男人出现了。 沈淮明白点头。 “别叫他们闹出事情来。”沈淮说:“我正巧去附近有事,顺路去看一眼。” 抓小白脸这不属于巡捕房的职责范围,是也不好说那个八字都没一撇的男人可能是凶手,只好先随便找个理由,过去看看。 大马路也不是湛家铺的,他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管别人。 几辆车浩浩荡荡的冲向大北门。 一路上,颜蕙欣惊魂未定,湛夫人志在必得,湛俊良纠结郁闷。 他觉得是真的,但希望是假的。 要是真的,他觉得,那是真丢人啊。 很快,就到了大北门。 湛俊良对自己的女人很大方,金屋藏娇,就算不是真的金屋,也不能多寒酸。 他给颜蕙欣租了个小洋房。 雇了两个老妈子。 颜蕙欣看见两个老妈子,顿时茅塞顿开。 “俊良,你问问她们俩,她们俩可是你雇的人,不会向着我说话的。”颜蕙欣说:“她们俩天天都在家,要是有男人,她们能不知道吗?” 两个老妈子看着涌进来的一群人,已经吓呆了。 有种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的恍惚。 湛俊良严肃道:“赵妈,钱妈,你们说,有没有男人来过二夫人这里。” 二夫人这话一出,湛夫人差点又要炸了。 什么什么,就二夫人了? 她可是不同意的,颜蕙欣算哪门子的二夫人?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她忍了。 两个老妈子一起摇头。 “没有的,老爷,从没有过。很少有客人来,就是偶尔有,也都是女眷。” 这一说,湛俊良显然松了一口气, 颜蕙欣也松了一口气。 “俊良,你这下相信我了吧。”颜蕙欣声音娇滴滴的:“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吗?” 湛俊良缓和了一些。 他看向自己夫人:“夫人,你是不是弄错了。” “错不了。”湛夫人一点儿也不松口:“我手下的人,可是亲眼所见。有一个男人,几次三番进了这宅子。哦,老妈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因为每次都是晚上,翻墙进去的。” 颜蕙兰脸色发白。 湛俊良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人盯着这里?” “呵。”湛夫人说:“你还记得,你曾经从法国,给我带了一条丝巾吗?” 湛俊良还挺浪漫的。 “记得。” “那条丝巾,你是不是也给这狐狸精带了一条?” 湛俊良语塞。 看出来了,湛俊良是个雨露均沾的,口红也是,丝巾也是,主打一个不用动脑子一样送。 颜蕙欣也承认了,颜蕙兰的口红,就是她送的。 她和颜蕙兰虽然不怎么见,但是她经常给颜蕙兰送东西。 她有钱,颜蕙兰没钱,看着怪可怜的。姐姐再不帮衬妹妹,还有谁愿意帮衬呢。 湛夫人道:“有一天在这里,我看见一个女人戴着和我一样的丝巾,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我记得你跟我说,那条丝巾是限量的,仅此一条。” 湛俊良说不出话来。 湛夫人道:“这个女人,就是颜蕙欣。当时我只看见一个背影,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找了人在这里守着。本来,我是想守着你抓个现行的,没想到,不但守到了你,也守到了半夜翻墙进出的男人。” 手下回去一汇报,湛夫人可高兴了。 这多好,小老婆还养了小白脸,不用找理由来,只要让湛俊良知道这件事情,这个小老婆就算处理掉了。 盯梢这件事情,当然不可能由湛夫人亲自来做。 她派来盯梢的人,见颜蕙欣拿着百乐门特有的袋子,回去又形容了一下长相。湛夫人便想岔了。 她以为颜蕙欣是在百乐门上班的,那一日晚上,和几个姐妹聊天,越说越气,一时兴起,便来抓奸了。 没想到,抓到了白嘉月。 湛夫人说的不像是假话,她身边的佣人也作证,说确实看见了。 湛俊良用狐疑的眼光看了一眼颜蕙欣,吩咐:“进去看看。” 怀疑两个字,就像一根毒草。 一旦扎根,就会烧不尽拔不完,今天除非把宅子翻个底朝天,不然湛俊良晚上都睡不着觉。 第236章 我就是小白脸 两个老妈子自然不会拦着湛俊良,颜蕙欣倒是想拦,但是没有理由。 闹哄哄乱糟糟的,沈淮和白嘉月也跟了进去。 湛俊良肯定不想有外人参与这么复杂的家庭事务,但是沈淮既然来了,就肯定要进去,他也不想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时候得罪巡捕房。 颜蕙兰的死还没个说法呢,凶手是谁不知道。 沈淮虽然没说,但生意人都是很精明的,他知道,现在在巡捕房的人眼里,谁都是凶手,谁都有嫌疑。 干脆敞开让沈淮看,免得徒增不必要的事端。 进了院子,便是几个房间。 颜蕙欣一口咬定这是诬陷,两个老妈子也都不知道,所以没人知道即便有男人的衣服,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 从颜蕙欣的卧房开始。 卧房里什么都没有。 再搜一旁的房间。 也不用分头行动,免得分头行动说不清楚,不在颜蕙欣的眼皮底下,若是找到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难免会被她说是故意的,临时丢进去的。 于是这场面相当热闹,一个门打开,七八个人涌来进去。 柜子抽屉床底下的一顿翻找。 颜蕙欣的脸色非常难看,不管对谁,这都是一种屈辱。 但是她又没有一点办法,给人做小老婆,就要默认这种屈辱。 这世上没有什么钱是白赚的,不付出劳动,就得付出尊严。 颜蕙欣一直很沉默。 白嘉月和沈淮也没有亲自动手,没这个必要,湛夫人比他们更希望查出点什么,带去的人翻找的十分仔细,无一遗漏,就算巡捕房的人亲自动手,效果也不会更好了。 从进了宅子开始,白嘉月就没有观察这个宅子。 她在观察颜蕙欣。 颜蕙欣是一个藏不住事情的人。 这也很正常,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自然在碰见事情的时候,紧张,高兴,伤心,都会情绪外露。 颜蕙欣只是一个普通人,正常人。 白嘉月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她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站立不安,一直到进了一个房间之后,她的紧张突然不一样了。 白嘉月和沈淮对视一眼。 就是这里了。 湛夫人想要抓小白脸的痕迹,他们本来是有点怀疑的。 这个小白脸到底存在不存在? 到底是真被看见了,还是湛夫人在陷害颜蕙欣,派人在她房里放了男人的衣服物品。 如今看来,不是湛夫人瞎说的。 如果是湛夫人放的物品,那颜蕙欣不会知道放在哪里,也不会进了这个房间之后,格外紧张。 衣柜被打开,里面是一些不常穿的衣服。 一层一层被掀开,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老爷,有男人的衣服。” 湛俊良噌的一下就过去了。 湛夫人一脸喜色,也走了过去。 颜蕙欣就不一样了,脸色白的跟见了鬼一样。 从衣柜里,果然翻出了两件男人的衣服。很普通的款式,尺码不大,瘦瘦小小的,一件灰的,一件黑的。 湛俊良气的浑身颤抖,拿起衣服直往颜蕙欣脸上怼。 “这是哪个小白脸的衣服,啊?”湛俊良怒火冲天:“说,是谁?我给你这么多钱养着你,你竟然背着我,在外面偷人?” 颜蕙欣知道大事不妙,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住了湛俊良的腿。 “我没有,俊良我没有。” “那这衣服你怎么解释?”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一定是夫人指使人陷害我。” 颜蕙欣一口咬定,就是被陷害了。 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看到出来,湛俊良对颜蕙欣是有感情的,他在纠结,但是如今光听颜蕙欣的一面之词,他也不能接受。 就在这个时候,沈淮走了过去。 “颜蕙欣。”沈淮道:“我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颜蕙欣浑身一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沈淮。 “沈探长。”颜蕙欣带着颤音道:“我,我是被冤枉的,是夫人冤枉我。” “不,夫人没有冤枉你。”沈淮道:“你进这个房间,和进别的房间,紧张的程度不一样。你知道在这个房间,会有男人的衣服被搜出来。” 沈淮对湛俊良大老婆小老婆之间的争风吃醋,对湛俊良是不是戴了绿帽子,这些都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是在这些关系中,是不是有一个不曾露面的男人。 这个男人,和颜蕙兰的死,是否有关系。 沈淮的问话,坐实了颜蕙欣私会小白脸的行为,湛俊良头顶的绿光这一刻直冲天际。 如果说,刚才颜蕙欣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现在彻底挣扎不动了。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湛俊良给了颜蕙欣一个耳光。 颜蕙欣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手掌印。 湛夫人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一脸的冷笑。 白嘉月的心情挺复杂,她觉得颜蕙欣其实挺可怜的,但是明知道湛俊良有家室还上赶着做小老婆,叫人也可怜不起来。 沈淮抬手制止了湛俊良。 “你们的家室我没有兴趣,但是,颜蕙欣,我需要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颜蕙欣的反应,已经证明了这两件男式衣服确实是她放在衣柜里的。大家都以为,她现在只有哭哭啼啼的承认,然后求湛俊良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原谅她。 但是万万没想到,颜蕙欣竟然说。 “这衣服,不是哪个男人的。这是我买的。”颜蕙欣说:“这是我自己买的衣服。” 沈淮皱眉道:“你买男人的衣服做什么?” “出去……见人。”颜蕙欣说:“不想叫人认出来,所以买男式的衣服穿。不相信的话,我穿给你们看,这衣服都是我的尺码。” 这一点,倒像是真的。 这两件衣服尺码很小,虽然是男款,但确实像是女装的尺码。 颜蕙欣咬了咬唇,说:“夫人看见翻墙进出的,也不是什么小白脸。” “那是谁?” “是我。” 众人都很意外。 “你说,是你?”湛俊良脑子都乱了。 颜蕙欣点了点头,拿起黑色的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颜蕙欣一身男装走了出来。 那衣服穿在她身上,果然非常合身,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第237章 有一个孩子 这一下,大家都心里都犯了嘀咕。 如果颜蕙欣真的养了小白脸,这小白脸的身材不说多好吧,至少也要有个差不多。怎么都不能想象,她养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身高体型的小白脸?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湛俊良刚才都已经脑补出一个只有脸和身材,吃软饭的小白脸了。心里难免将两人做了一个比较。 湛俊良这个年纪,又是养尊处优的,身体好不好是一回事,身材好不好是另一回事。没有秃顶,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大老板身材一般般,和专门靠吃软饭过日子的小白脸,那是不能比的。 他正郁闷着呢,这郁闷还不能说。 可如今一看。 哎,也未必啊。 这小白脸要是穿的衣服是这个尺码,那还没他高,也太瘦小了。一点儿没有做小白脸的资质。 湛俊良突然就开始多相信了颜蕙欣一点。 跟着金主,是为了钱。 包养小白脸是为什么,为了脸和身材啊。想来想去,他觉得颜蕙欣也没有理由找一个还不如他的小白脸。 沈淮就比湛俊良要理智一些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说这是你的衣服,你为什么要穿这样一身衣服?” 颜蕙欣忐忑道:“为了出门。” “有人不让你出门吗?” “虽然没有,可是我知道俊良不喜欢我出门,喜欢我在家里待着。”颜蕙欣说:“家里的两个佣人都是俊良请的,我知道她们盯着我呢,要是我做了什么事情,她们就向俊良打小报告。” 这话一说,两个老妈子的表情十分尴尬。 有一种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的感觉。 湛俊良也有点尴尬:“胡说,这两个是请来伺候你的,盯着你干什么?你又不是在坐牢,我什么时候也没有不让你出门过。” 颜蕙欣笑了一下。 这笑容有些勉强,还有点心酸。 坐牢有些夸张了,但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就是如此。自己不开心,也要讨金主的欢心。 她可没有湛夫人这样的底气,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和湛俊良对骂,可以指着他的鼻子数落他。她只能忍着。 “我没有这个意思。”颜蕙欣强颜欢笑解释道:“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罢了。” 沈淮制止了颜蕙欣和湛俊良之间的对话。 “好,就当这一身衣服是你的。你穿上之后,如何离开宅子?” 湛夫人说的,她派的人,是看见有人翻墙出去的,不是走大门。 现在到了检验真实才学的时候了。 衣服可以穿的合身,万一只是个意外巧合呢?万一颜蕙欣喜欢的小白脸,就是和她一样的身材呢?这都是不确定的。 但,爬墙,这不是随口说说的。 这宅子的墙他们进来一路都看了,不是特别高,也不是特别矮。 训练有素的人,比如沈淮,可以很轻易的翻过去。 但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特别是女人,比如白嘉月,能过,但是肯定要费点劲儿,不是那么轻松就能翻过去的。这个嘴硬也不行,冒充都冒充不出来 但是,颜蕙欣一点都不怂。 颜蕙欣当下就带着众人出了门。 七弯八转的,到了房子后面的角落。 只见角落的地上,有几块垒起来的大石头。 颜蕙欣袖子一卷,那当真是熟门熟路,半点也不磕碰的就上了墙。然后消失在围墙的那一边。 湛俊良都傻了,伸着手:“哎,哎,你……” 然后颜蕙欣又在那边探了头出来,显然那边地上也垫了东西。 手下跟湛夫人点头。 确认这个位置,就是他们蹲点的时候,看见男人出入的位置。 颜蕙欣又利落的翻了回来。 “俊良,这下你相信了吧。”颜蕙欣说:“真的是我,没有什么小白脸。我就是无聊,换男装出去散散心,我有你,还要小白脸做什么,这些年,我一心一意的等着你给我一个名分。别的男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看湛俊良的表情显然是已经松动了,相信她了。 毕竟这灵活的身手,不爬个十几回都练不出来。 但是湛夫人不一样。 立场不一样,注定她要比湛俊良想的更周到。 “就算这男装真的是你的,爬墙的也是你,谁知道你出去是做什么?”湛夫人一针见血:“说不定,你是出去和人私会呢?” 这句话问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湛俊良不管生意做的怎么样,在感情这方面是很犹豫的,他被这一问,又开始动摇了。 白嘉月觉得,跟着这么个金主,颜蕙欣也是怪不容易的。 沈淮比湛夫人就冰冷多了。 “颜蕙欣。”沈淮道:“你多次翻墙出去,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你可不要说,翻墙出去,只是在大马路上乱转,一个人都没有碰见。” 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颜蕙欣。 这事情,今天颜蕙欣要是不能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怕是过不了关的。 颜蕙欣拧着眉头,一一看过众人。 看不见什么希望。 “今天这事情,你必须说清楚。”沈淮严肃道:“如果说不清楚,就和我回巡捕房说。” “为什么?”颜蕙欣不明白:“沈探长,我不明白这和巡捕房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明白,我明白就行。” 沈淮开口,就是湛俊良也不能改变。 沉默了一下,白嘉月道:“颜蕙欣,你可想清楚了说话。今天,就算是找小白脸,你也要带我们把这个小白脸找出来才行,可不是你信口开河,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需要时时刻刻提醒她一下。 巡捕房之所以跟来,是因为命案。 没有被当做嫌疑人,不代表没有涉案。 颜蕙欣在长久的沉默中,终于道:“好吧,我都说。” 湛俊良立刻道:“你真的找小白脸了?” “没有,没有。”颜蕙欣道:“跟小白脸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去见谁。” “是一个孩子。” 众人都不明白。 颜蕙欣道:“我有个朋友,她生了个孩子,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她不能照顾孩子,就将孩子托付给了一户人家。我看那孩子可怜,就常去看看他。”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沈淮道:“你说清楚点。” 颜蕙欣叹了口气。 “这朋友,是我几年前认识的。当时我被几个小流氓调戏,是她帮我解围,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她年纪和我相仿,没有结婚,三个月前,突然生孩子了。” 这发展,简直一步登天。 第238章 消失的一家 但是能生孩子,证明这朋友是个女性朋友,不是湛俊良心梗的小白脸。 “我不知道这孩子的爹是谁,她也不愿意说,问起来,对这孩子的感情很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子?” “我能感觉到她是爱这个孩子的,软乎乎的一个婴儿,长的很漂亮,白白的,还是个男孩。谁能不喜欢呢,我看着都觉得喜欢。” 颜蕙欣跟着湛俊良也有好几年了,可一直没有孩子。 湛俊良一直不让颜蕙欣进门,说不是好时机,要等一个好时机。其实颜蕙欣心里明白,湛俊良说的这个时机,就是等她怀孕,有了孩子。 海城很多人家都是这样。 大老板外面的女人,不值一提,也见不得人,不会被带出来介绍,认可。 但如果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就能母凭子贵,登堂入室。 只是她这形容出来,白嘉月和沈淮对视了一眼。 这形容,怎么叫人觉得这么熟悉呢? 他们刚刚才见到这么一个小婴儿。 孤儿院的小宝。 不会那么巧吧? 沈淮不动声色问:“你这朋友带着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颜蕙欣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来的可能不太好,我朋友虽然本能的喜欢自己的孩子,可却又讨厌他,她不想要这孩子……还在月子里,就将这孩子送了人。” “送了谁?” “一个村民。”颜蕙欣说:“健康的男婴,想要的人太多了。很多人家想一个男孩子想的发疯呢……” 说着,她有点不好意思道:“要不是我不方便,我也想养那孩子。” 湛俊良没说话,也没表情。 他当然没兴趣花钱养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 养大干嘛? 这是很麻烦的事情,随便养养,人家说你苛待了。养的仔细,费功夫又费钱,他有自己的孩子,是不会去养别人孩子的。 他之所以喜欢颜蕙欣,也有这样的一个原因。 颜蕙欣懂事,识时务,知道他不喜欢的事情,是提都不会提的。 “我觉得,不管孩子爹是什么人,孩子是无辜的,因此会经常去看看,给那户人家一些钱。就当是……我报答了孩子娘的救命之恩了。这事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每次去,都偷偷摸摸的。” 这真是一场复杂的报恩。 说完了,颜蕙欣很坦然的样子。 众人都将信将疑的。 不过湛俊良倒是没怀疑过孩子是颜蕙欣偷偷生的,他每个月总要见颜蕙欣至少两三回,多的七八回,十月怀胎再生子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察觉不到。他又不是瞎,那么大的肚子还能看不见吗? 沈淮道:“既然如此,你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 空口说白话是不行的,真真假假,一看便知。 颜蕙欣满口应着。 “好,可以,你们不相信,就跟我去看看。”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今天真是热闹,到哪儿都是一大群。 如果颜蕙欣说的是真的,只是因为可怜,去看望自己朋友丢弃的孩子的话,倒不是什么大事儿。 虽然小心到这种程度有点奇怪,但每个人站在自己的立场,有不同的考量,你只能说她奇怪,倒是也不犯法。 湛俊良甚至觉得,要是真的,颜蕙欣确实是受委屈了。现在既然暴露了,就把话和夫人说清楚,让她正经的进门。 颜蕙欣坐在湛俊良的车上指路,开着开着,就离市区远了。 不过开始她就说了,是在城郊的村子里,大家也没说什么。 车子果然开进了一个村庄。 “那户人家就住在村头,姓邵。”颜蕙欣说:“夫妻两人多年只有一个女儿,一直想要个男孩儿。” “邵家婶子是在点心店里做工的,就是四季路口的那家点心店,我就是在那里认识她的。他们家点心卖的好,现做的常要等,等点心的时候,就会和她聊几句。” 颜蕙欣越说,越真实。 很多都是细节,细节是不好编造的,也没有必要去编造。编造的越多,越容易露馅。 别说湛俊良,就连湛夫人在后面听着,都觉得是真的了。 难道真的冤枉她了? 车进了村,在一家院子前停下。 “就是这一家。” 众人下车,颜蕙欣走了过去,敲门。 “邵大婶。” 里面安静的很,没有声音。 “邵大婶。” 颜蕙欣使劲儿拍门,都这个点儿了,应该下工了才对。 再说了,家里有个婴儿呢,总得留人照顾孩子吧。 拍了一会儿门,里面没有人回答,颜蕙欣有些无奈对众人说:“可能是出门去了,要不然,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就是这户人家,我没骗你们,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颜蕙欣如此笃定,确实不像是假的。 那么远来都来了,是肯定要等的,她说这个谎话没有意思。 院子墙比人高,踮起脚也看不见里面。又不是嫌疑人,翻过去也不合适。 白嘉月凑在门缝往里看,半晌道:“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众人忙凑过来。 “我看村里的人家,都会养点鸡养点狗,他们家怎么什么都没有?”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白嘉月这么一说,沈淮也凑过去看了看,颜蕙欣也凑过去看了看。湛俊良和湛夫人也凑过去看了看。 不知情的人路过,还以为这院子里有什么稀世珍宝呢,一群开着车的人,一个一个的,在门口排队欣赏。 正看着呢,果然有村民路过,一边路过,一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估计是看他们人多,虽然不敢上前质问,但是心里疯狂八卦着。 白嘉月连忙叫住了他。 “哎,大哥。” 白嘉月跑了过去:“大哥,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村民点了点头:“你说。” “这户人家,是不是姓邵啊?” “是啊。” “我看他们没在家,他们一般什么时候在家啊?” 村民一听:“哦,你们是来找老邵的啊?” “对对对。”白嘉月道:“找他有点事情。” 村民说:“他们搬走了啊。” “啊?”白嘉月意外道:“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村民想了想,有四五天了吧……对,有好几天了……临走的时候,养的鸡,狗,什么都卖了,一家子都走了。” 颜蕙欣连忙挤了过来:“他们为什么要搬走?去了哪里?” “那我就不知道了。”村民说:“反正走的挺匆忙的,也没和大家说去了哪里。” 颜蕙欣之前就说了,自己上一次来看孩子,是一周之前的事情了。这又不是她的孩子,她就算是觉得可怜,也想为朋友尽一点心,也不至于天天来看。 “那孩子呢?”颜蕙欣忙道:“他们搬走的时候,是不是带着一个婴儿?” 邵家夫妻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孩,已经十来岁了。要不然的话,也腾不出手再养一个婴儿。 “之前确实听见他们家有婴儿哭来着,但是不是带走了,那可不知道。”村民神秘兮兮的说:“我觉得他们可能得罪了什么人,好像是半夜走的,一副偷偷摸摸怕被人知道的样子。” 颜蕙欣整个人都呆了。 众人也有点回不过神。 还是沈淮先道:“既然婴儿找不到,你那个朋友呢?丢弃孩子的朋友,她在什么地方?” 第239章 有这么一对夫妻 大人也好,孩子也好,今天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要见到一个的。 湛俊良也重重的点头。 就是这样。现在一切都是从颜蕙欣看口中说出来的,是一面之词,听起来挺真的,但没有证据。 万一是假的呢? 今天不管是什么人,你总得找出一个人来。 沈淮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但是颜蕙欣听了之后,显然没有开始那么轻松了。 “怎么了?”湛俊良又要开始怀疑了:“有什么问题吗?你这朋友,不能见人?” “不是,不是不能见人,只是她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都不用湛俊良说话,沈淮先道:“那她喜欢进巡捕房吗?”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颜蕙欣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带她们去找朋友。 已经是下午四点,回到城里就要天黑了。不过没关系,不管这位朋友住在哪里,有车,都能去。 湛俊良比巡捕房还积极。 这事情,沈淮可以等到明天再查,湛俊良是一会儿也等不了。 他今天一定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戴没戴绿帽子。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是一定睡不着觉的。 颜蕙含糊道:“我朋友,她最近可能不在家。前些日子听说她要出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房子总还在吧?”沈淮道:“你可千万不要说,你朋友出门就不回来了。” 一个找不到的孩子,一个不回来的朋友,这可说不过去。 “还有,你朋友生孩子,哪儿生的?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在家生的吧。要是在医院生的,是哪家医院?要是在家生的,邻居总要听到点动静吧?” 颜蕙欣艰难的点了点头。 “有……有邻居帮忙。” “行,带我们去吧。” 车进了城,开始在大街小巷里绕。 绕了一会儿,到了一个房子面前。 “我朋友就住在这里。”颜蕙欣说。 这是个平房,四合院里的一间。 这样的房子很好,不是独门独户,发生点什么事情,只要稍微动静大一点,周围的人是一定知道的。 众人下了车,进了院子。 颜蕙欣上前去敲了门,果然房间里没人。 但是四合院里有人,院子的房主,就是房东,也住在里面。 房东家祖上也发达过,要不然也不能在城里置办下这么大的院子,不过后来落魄了,就只好把院子里多余的房子一间一间分开租出去,给自己赚个生活费。 房东胖乎乎的,开门看见一群人进来,心里有点嘀咕。 “你们……找谁啊?” “陈叔,是我。”颜蕙欣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巧的朋友。上次来过。” 颜蕙欣的朋友,叫洪秋巧。 房东老陈一看:“哦,是你啊,我记得,你是颜小姐。” “对对对。” 颜蕙欣松了一口气。 “是我。我来找小巧。” “哦,好几天没见她了。”老陈说:“也没见着她丈夫……可能出门去了吧。” 众人都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听房东这么一说,颜蕙欣似乎没有说谎,这里是真的住着她的闺蜜。但是,今天一个人都没找到,也是奇怪的很。 有种诡异的巧合。 每一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就是碰不着。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就连颜蕙欣都觉得很奇怪。 “你说……她有丈夫?” “是啊。”房东老陈理所当然:“她有丈夫啊,是夫妻俩租的房子啊。不过……他们夫妻的感情应该不好。我都没见着他们俩一起出门,前阵子她生孩子,老公都两个月没出现……她丈夫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在外面鬼混什么。” 老陈一边说一边摇头。 颜蕙欣却连连点头。 “真的太不像话了,我还以为小巧没结婚呢。我还以为那孩子……那孩子不知道爹是谁呢,这男人太不负责了,怎么连自己老婆生孩子都不照顾呢?” 老陈也是个话多的,还挺怜香惜玉,也觉得洪秋巧丈夫这事情做的实在是不地道。 于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伐起了洪秋巧的丈夫。 众人在一边听了几句,渐渐打消了疑惑。 虽然没见着人,但一定有这个人的存在。 洪秋巧,确实住在这里,和她丈夫一起。 孩子也生了,没去医院,就是在家里生的,请的接生婆,房东老婆还来帮忙了,这个做不得假。 至于孩子是不是送走了,这个房东就不知道了,反正后来就没见着孩子。紧接着,洪秋巧夫妻俩也出门了。 洪秋巧租房子,是一次交半年房租的,还有押金,所以房东并不怕她会跑了。等半年租期到了,如果她没回来,直接就可以收房了。 颜蕙欣又不是演员,房东老陈也不是演员,两人聊的怒气冲冲的,不可能是演戏的。 等两人骂了一会儿,沈淮道:“你有他们房间的钥匙吗?” “有的。每个房间的钥匙我都有,不过我可不会随便开他们的门啊,我就是拿着备用的,以防万一……” 老陈解释的略有点心虚,也不知道是真的以防万一,还是真的偷偷摸摸进去过谁的房间。 沈淮道:“把她的房间打开看看。” 老陈连声拒绝:“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我怎么能进别人的房间。” 沈淮掏出了证件。 老陈一看,立刻同意。 巡捕上门,那就是公务了,也不知道洪秋巧夫妻惹上了什么事情,他只是个房东而已啊,可不愿意惹祸上身。 老陈很快拿来了钥匙。 不是一把,是一串。 按着门牌号,找出钥匙,很快开了门。 众人进去看了一圈。 这就是个普通人的普通屋子,里面有一些普通的物件。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也有,孩子的也有那么几件,丢的很散乱。 大部分是女人的,偶尔有一些男人的。就像房东说的,这家的男主人,洪秋巧的丈夫,回来的很少。 但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存在,颜蕙欣不是瞎说的。 出了门,颜蕙兰算是沉冤得雪了。 她晃着湛俊良的胳膊:“俊良,这下你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没有其他的男人。” 湛俊良虽然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但眼下看,确实没有什么。 毕竟颜蕙欣跟着他那么久了,就是小老婆,也是有感情的。 既然是一场乌龙,出了门就散了。 既然没有牵扯案子,湛俊良家的内部事务沈淮就没有兴趣了,打了声招呼,就带着白嘉月走了。 白嘉月如今也是有专车司机的人了,上了副驾驶往后一靠,舒舒服服。 “小沈,开车。” “得嘞,白大小姐。”沈淮侧身过来,俯下身子,给白嘉月扣上安全带。 小沈司机的服务,可比以前的司机要周到多了。 第240章 少一块的合照 回到邢家大宅,今天很特别,邢子墨在家。 虽然破案是巡捕房的事,但毕竟是在百乐门发生的案子,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这两天怎么样?”邢子墨一副老大哥的样子:“案子有没有什么突破。” 这人啊,果然一旦把自己当成长辈,自动就老气横秋了。 自从他认可了沈淮,就觉得自己也是沈淮的长辈了。 现在,邢子墨自觉主动的把自己放在了沈淮父母一个辈分上。虽然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但长兄如父,白嘉月父母去的早,自然什么事情都由他安排。 佣人端上饭菜。 几人坐在餐桌边,一边吃,一边说。 当然基本上是白嘉月一个人说。 噼里啪啦的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把这两天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邢子墨十分捧场,非常认真的听白嘉月说完,然后总结。 “所以到现在为止,你们查了个寂寞。” 一个真正的嫌疑人都还没有出现。 这话一出,沈淮倒是没啥感觉,白嘉月不高兴了。 “哥你这啥意思,你瞧不起我们吗?” 这简直是对巡捕房的侮辱啊。 邢子墨哈哈一笑:“那倒是没有,你们也怪不容易的,我宝贝妹妹辛苦了。” 这还差不多。 白嘉月正要再叨叨几句,电话响了。 佣人去接了电话,说:“沈先生,找您的,巡捕房的电话。” 白嘉月都跟着精神一振。 这么晚了,巡捕房来电话,说明有情况。 现在就差情况,哪怕是凶手有新的动作,也是一个进展。 沈淮快步去接了电话。 电话是庄越泽打来的。 “老大,老大。”庄越泽在边激动的说:“我查出来一件事情,跟案子可能有关系。” “说。” “华心香,也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什么?”沈淮确实很意外,在一边凑着耳朵听的白嘉月也很意外:“你确定?” “确定,很确定。我查出来,不但华心香和颜蕙兰是同一个孤儿院的孩子,而且,她们在孤儿院的时候,关系很好,经常同进同出,关系很好。” “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我偷偷跟着华心香,看见她烧照片,是一张合照。” “合照呢?抢下来了么?” 庄越泽的语气有点郁闷。 “我怕她发现,所以离的远,开始看见她在街边烧东西,只以为她是给颜蕙兰烧纸钱。后来发现不对的时候冲过去,照片已经烧掉了一部分。” 沈淮道:“照片是华心香和颜蕙兰的合照?” “对,背景就是孤儿院。但我看那照片,怀疑不止是两个人,应该还有第三个人。但是照片只剩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是颜蕙兰和半个华心香,所以被烧掉的地方有谁,看不出来。” “华心香怎么说?” “她说,这就是她和颜蕙兰两个人的合照,没有第三个人。而且还说,她和颜蕙兰的关系就是不好。没人规定,在一个孤儿院待过,关系就一定得好。” 沈淮沉吟了一下:“你觉得,这张照片上,还有第三个人。华心香在维护这个人?” “对。”庄越泽道:“但是她咬死了不愿意说,我们一时也没办法。又不好打一顿的。” 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什么的,巡捕房也不常用。 偶尔用用,也是用在特定的对象身上的。不是说怀疑你,就会把你抓起来,一直打到说出满意的答案为止。 沈淮道:“这样,你先把华心香留在巡捕房,明天一早,我们再去一趟孤儿院。” 这个年代照相是个大事。 孤儿院里的孩子,也很难有照相的机会。 也许是有记者去采访,也许是有什么特殊的行动,才会留下照片。这一天,一定有人有印象。 而且,要是记得不错,他们之前问过王院长,是否有什么照片留下,他们当时还想从照片上找出蛛丝马迹。但是王院长笃定的说,没有。 这就奇怪了。 王院长说没有,事实上有。 一张背景是孤儿院的照片,这是真实存在的,照片不可能是假的,那就是王院长在说谎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王院长隐瞒了照片这件事情?这张照片,照片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好在孤儿院不会凭空消失,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该吃饭要吃饭,该睡觉还是要睡觉的。 吃完饭,各自去休息。 白嘉月进了房间,洗澡出来,就看见邢子墨坐在外面她的小客厅里,架着二郎腿正在看报纸。 显然邢子墨不会专门到她的小客厅里来看报纸。 这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而且,是不想让沈淮听见的话,才会刚才不在餐厅说,而是特意来她这里。 “哥。”白嘉月擦着头发,盘腿坐在邢子墨身边的沙发上:“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对,这几天忙,也没时间跟你聊聊。”邢子墨放下报纸:“怎么样?” 白嘉月装傻:“什么怎么样?” “别装傻,我问的可不是案子,案子有巡捕房查,我兴趣不大。” 虽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但平心而论,邢子墨并不太在意。 死一个人罢了,而且是跟自己无关的情仇凶案。死了就死了,查出来当然好,查不出来,做做态度就行,也无所谓的。 白嘉月嘿嘿一笑。 “你问我和沈淮啊?” “当然是问你和沈淮。”邢子墨认真道:“这人和人啊,合适不合适,都是要自己相处,所谓日久见人心,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合适不合适了。” 白嘉月点了点头。 她往前拱了拱,抱住邢子墨的胳膊。 “哥,你真好。” 家里有漂亮女儿的人家,想着用女儿拉拢联姻的多的是,只谈感情,不谈其他,少之又少。 “哎,哥哥不好,怕爸妈半夜从下面上来,找我算账啊。”邢子墨摸了一下白嘉月的头发,还有点湿,起身去找吹风。 一边找,一边说。 “怎么样,说来听听。哥哥好歹也谈过几次恋爱,给你参谋参谋。” 白嘉月连连点头。 小嘴叭叭叭,叭叭叭。 沈淮回房间洗澡换衣服,这么早也睡不着,想着来找白嘉月聊聊天看看月亮,却看见门缝里亮着光。 兄妹俩在聊天。 沈淮纠结的在,偷听不好,和听一下吧中挣扎半天,痛苦的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241张 不该存在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庄越泽从巡捕房提了华心香,沈淮和白嘉月从邢家大宅出发,一起去孤儿院。 开车的依然是我们的小沈司机。 孤儿院里,今日有志愿者在,他们到的时候,只听着欢声笑语的。 白嘉月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被烧了一半的照片。 虽然华心香说这张照片上,就是她和颜蕙兰两个人,但从照片的构图来看,确实像是三个人。 照片的背景是孤儿院的主建筑,如果是两个人,站位就有些偏,如果是三个人,那人和画面协调的刚刚好。 另一个人,是谁? “就是这里。”白嘉月指着迎面的小楼:“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 时间是黄昏,那照片上颜蕙兰和华心香的年纪都还很青涩。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夏天,小姑娘编着马尾辫,穿着别人捐助的,有些旧但并不破烂的短袖长裤。 照片上,两个人都在笑,有些局促,笑的腼腆又害羞。 显然,拍照的时候,两个人是开心的。 进了孤儿院,有人去喊王院长了。 白嘉月看着几个像是大学生一样年纪的志愿者,男学生也有,女学生也有,正在院子里带孩子做游戏,不由的微微一笑。 “年轻真好啊。” 沈淮站在一旁只觉得匪夷所思。 “年轻……是挺好的。”沈淮道:“你不是也挺年轻?这就老了?” 毕业刚半年,提亲都嫌早的年纪,也不知道在伤感什么? 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谁不想更年轻呢?”白嘉月理直气壮:“最好是去年十八,今年十八,年年十八。” 虽然贪心了一点,但谁不想年年十八呢。 王院长匆忙迎了出来。 王院长身后,跟着助理蔡素芬。 蔡素芬这个人有点问题,对弃婴小宝有着非一般的关爱,但是除此之外,暂时没查出有什么问题。她如今就住在孤儿院里,生活工作都在孤儿院里,倒是不好查。 白嘉月看着蔡素芬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短暂停留之后,往他们身后看了看。 好像是在找人,但是没找到。 蔡素芬有点失望。 估计她以为,沈淮对小宝的喜欢,是来的快去的快的。 养一个孩子哪有那么简单,桩桩件件的麻烦事情多了去了,一时脑袋发热想要收养,养了几天不想养了又往回送,这事情孤儿院的人见了多了。 “沈探长。” 王院长迎了过来。 巡捕房来找,看着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儿,但是又不能不欢迎。 沈淮点了点头,抬了抬手。 庄越泽将华心香拽了过来。 “王院长,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华心香低着头,衣服皱巴巴的,头发还有点乱,有点憔悴。昨晚上估计没睡,也没机会重新上妆,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她是从孤儿院出来的,这事情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所以没人知道。 但是孤儿院的人不是没有记忆的,来都来了,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王院长。”华心香低声道:“是我。” “是小琳啊。”王院长自然认识:“你怎么跟着沈探长来了?” 华心香是她在外面的名字,她在孤儿院叫秦琳。风月场上的人没有真心,没有真笑,也没有真名字。 跟着巡捕房的车来了?这是犯什么事儿了吗? 沈淮道:“王院长,这个华心香,就是秦琳,她也是孤儿院的人吗?” “是呀。” “她和颜蕙兰的关系怎么样?” “她和颜蕙兰……”王院长想了一下:“就正常吧。颜蕙兰在孤儿院里时间不长,也没见着和什么人关系特别好。” 王院长回忆着说着,突然吓了一跳。 “沈探长,她不会跟颜蕙兰的死有关系吧?” 沈淮没有回答,却向白嘉月伸出了手。 白嘉月连忙将刚才看了一路的照片放在沈淮手里。 沈淮拿起照片。 “王院长,你看看这张照片,是否还有印象。” 王院长眯着眼睛一看,然后咦了一声。 “这照片……这不是咱们孤儿院吗?” 王院长这一声咦不是装的,她是真没见过的样子。 将照片拿过去,王院长仔细看了看,还对着后面的楼看了看。 “还真是啊。”王院长说:“沈探长,这照片是哪儿来的啊,秦琳,这是你和颜蕙兰的合照,你们俩怎么会有合照?” 秦琳含糊道:“这是,有一天有个志愿者,给我们照的。” “这照片上还有谁?你和颜蕙兰,还有谁在?” 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这照片不止两个人。 “没有谁了,就我们俩……”秦琳依然这么说。 “不对。”王院长看了又看:“这事情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这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 问完,王院长问一旁的蔡素芬:“你知道吗?我说过,所有孤儿院的采访,拍照,都要经过我的同意。” 孤儿院的采访是有的,而且经常有。 每当有达官显贵来送爱心的时候,那爱心不能悄悄的送,自然要请记者拍照宣传上报纸。 拍照可以拍照,但一般拍的是工作人员,或者很小的婴儿,孤儿院的环境,物资交接一类的场景,从来不拍已经长大的孩子。 王院长之前解释过,她有自己的想法。 孤儿院的孩子,总是敏感脆弱的,和正常人家的不同。这不是什么幸福值得炫耀的事情。等他们离开孤儿院之后,也许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来处,所以不要给他们拍照,不要让人看见。 只有婴儿无所谓,三个月的孩子和二十三的成年人,根据照片是无法对应上的。 蔡素芬一脸的茫然:“没有啊,没有照过啊……我,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王院长和助理面面相觑,然后大家一起看向华心香。 “琳琳,这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院长有些不高兴:“我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个好姑娘,如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有什么事情你可不能瞒着。” 华心香只是摇头。 “什么事情都没有,没有。” 可说着,她眼睛却红了。 沈淮看着这情况不对:“王院长,你看这衣服,背景,照片上的人,你可以推测出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吗?” 王院长在孤儿院十几年了,这张照片一定是她在职期间的事情。 第242章 应激反应 王院长仔仔细细的看那照片。 从季节到衣服,最终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 “这是在……八年前。我曾经因为身体原因,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大概有半年的时间。” 华心香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不知不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恍惚。 沈淮立刻道:“这半年时间,是出过什么事情吗?” 王院长看向蔡素芬。 “没出什么事儿啊,出了什么事儿吗?” 蔡素芬也在孤儿院很多年了,王院长住院的那半年,她是在的。不过那时候没住在孤儿院里,可是几乎也每天都来。 蔡素芬想来想去,也没觉得那段时间有什么不同。 海城繁荣,有钱,孤儿院运行一向平稳,不缺吃不缺穿的,一直没有什么负面新闻。 蔡素芬道:“那段时间,王院长住院了,是慈善局派来两个人过来帮忙。” “哦,对。”王院长说:“是一位焦主任,暂代院长。还有他的助理叫江博。我去住院之前,和他们交接的。” 王院长说着,皱眉问华心香。 “这照片,是他们给你拍的吗?” 华心香连连摇头,但是不说话,她嘴紧紧的抿着。谁都看的出来,她有点不太对劲。 “琳琳。”王院长也有点担心,走过去,想要握住华心香的手。 但是华心香像是要躲避,往后让了一步。 她脚下有块石头,正好踩在石头上,她穿着的还是高跟鞋,脚下一崴。 庄越泽就在她身后,连忙伸手托住。 仓促之中,也没顾上往上地方托,不小心就按在了华心香腰上。 这其实也没什么。 冬天,本来穿的就多,就是再爱美的女孩子,外面也要穿个棉袄大衣什么的。 在大衣外面扶一下腰,又是不小心的,别说扶的是个华心香,就算是白嘉月,那也没什么。 可谁也没想到,华心香的反应特别的大。 她喊了一嗓子,这一嗓子,让庄越泽差点吓死。 华心香猛的转身,狠狠的推了一把庄越泽,往前跑去。 虽然庄越泽被这变故吓呆了,但还是立刻往前赶了两步,一把拽住了华心香的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 华心香拿着手包胡乱的甩着,庄越泽又不能下狠手,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拿捏不住。 好在白嘉月勇敢的冲了过来,和王院长,蔡素芬一起,将华心香紧紧抱住。 “琳琳,琳琳。”蔡素芬死死抱住华心香:“你冷静点,冷静点,别激动。” 华心香慢慢冷静下来,蹲下了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 白嘉月抬头看沈淮一眼,和他交流了一下。 华心香眼下不是可以问话的状态,但是从她的反应上看,一定是有内情的。 当下,白嘉月和王院长几人一起,将华心香扶起来,扶进房间里去。 冷静下来,慢慢的说。 蔡素芬在房间里安慰华心香,王院长走了出来。 “沈探长,说起我生病那段时间的事情,我倒是联想起一件事情来。”王院长说:“我住了半年院,按理说,这半年由焦主任代理院长,等我出院以后,是需要再和我交接一下,然后离职的。” 别看孤儿院好像是个无足轻重的机构,但其中各项事务也还挺多的,半年的期限,当然是要交接的。 “但是没有,我回来之后,是江博和我交接的。焦主任……说是贪污了一笔钱,跑了,没抓回来。” “嗯?” “对,就是这样。”王院长说:“听说还是江助理检举的。不过我出院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轨,我把孤儿院的账都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他从哪儿贪的,但反正不是从孤儿院,后来这事情,我就没管了。” “这么巧……”沈淮完全不认识这个人,看看庄越泽,看看白嘉月,不用说,都不认识。 白嘉月立刻说:“我打电话,让我哥去查一下。” 虽然沈淮觉得略有不好意思,但不得不承认,如今对这些关系,各个部门更熟悉的,还是邢子墨。 靠山啊,不用白不用。 当然用了也不白用。 白嘉月去打了个电话,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就把邢子墨使唤出去了。 虽然时间隔的有点远了,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快消息会回来了。 和王院长说的差不多。 这个主任叫焦泽霖,在孤儿院代理院长的这段时间,突然失踪了。 本来失踪一个人,还是个有一些社会地位的人,应该是很大力度的去查的,可也就在同时,一直跟着他的助理江博,交出来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这一下,失踪顿时变成了畏罪潜逃。 焦泽霖自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认为,他确实是跑了。 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不少金银。而在几个月后,从一家远洋客船的乘坐名单上,查到了焦泽霖曾用的化名。 大家便更确信,焦泽霖确实跑了。 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白嘉月问邢子墨:“那这个江博呢?” “他一直正常在上班,大概三年前,也出国去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联系的上了。” 这个年代一旦出国,再想找就不容易了。 就算是知道他在哪个国家,在哪个城市,具体地址,那也非常费劲。就算是有什么案子,也不可能追出去满世界的找。 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白嘉月将电话里的内容转告了一遍,沈淮道:“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王院长,你住院的那段时间,只怕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的。” 这些事情,焦泽霖知道,江博知道。 这两个人现在都不在了,江博应该是跑了,焦泽霖还真不好说。 剩下的,就是华心香了。 “还是要让华心香开口。”沈淮道:“月月,你去问问,诈她一下。” 白嘉月想了想。 “好,我知道了。” 华心香对庄越泽的碰触反应这么大,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按理说,一个在百乐门做舞女的女人,搂搂抱抱都是寻常事,哪有被碰了一下腰就反应这么激烈的。 在这个地方,华心香一定有一段不一般的经历。 可是风平浪静的孤儿院,有什么? 白嘉月进了屋子,只看见王院长在低声安慰,华心香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有反应。 “咳咳。” 白嘉月轻轻咳了一声。 王院长抬头看她。 白嘉月使了个眼色。 王院长明白。 “白小姐是有话要问琳琳吗,那我先出去一下。” 白嘉月笑了一下。 王院长起身出去了,华心香无助的目光看着她消失在门口。 王院长关上了门。 白嘉月走在华心香身边坐下。 “华小姐。”白嘉月道:“我想问你几句话,希望你如实回答。” 第243章 当年事 华心香的眼睛有点红,低下头。 她就一个策略,就是不说话。 反正不管是谁问,都不说话。 “华小姐。”白嘉月出来就放了个王炸:“刚才我给我哥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查了一下,八年前失踪的c……” 白嘉月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看华心香。 果然,提到焦泽霖三个字的时候,华心香猛的抖了一下。 华心香这样的失态,果然和焦泽霖有关。当年的事情,一定有内情。 白嘉月不紧不慢的说:“我们在外面商量了一下,觉得,焦泽霖……不是畏罪潜逃。” 华心香的头更低了。 白嘉月细细的看,觉得她控制不住的在抖。 “华心香。”白嘉月轻声道:“八年前,院长住院的那半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和焦泽霖有关?” 华心香将脸埋在膝盖上,不说话。 一个中年男性官员。一个,或者几个十四五岁,青春懵懂的女孩子,一个无人监管的地方。 不是他们阴暗,是这几个因素结合在一起,不管是谁,都会拼凑出一个不太好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具体如何。 白嘉月道:“华心香,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给我说的。你是女人,我也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焦泽霖已经不在了,当年你又小,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华心香似乎有些意外,抬起头看看白嘉月。 白嘉月举起手来:“我发誓,我绝对不骗你。我和我哥一样,绝对讲义气。” 华心香看着白嘉月,似乎在犹豫。 “真的。”白嘉月诚恳道:“我绝不骗你。而且如今这事情,牵扯的越来越深,就像是一个毒包,你要是不狠狠心从根源挤掉。这事情是结束不了的。” 华心香皱起了眉。 “你以前,肯定也没碰见过这种情况。但是……你要知道,我不是吓唬你,但巡捕房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们现在还有耐心,可以慢慢的和你说。但这个耐心不会一直有……巡捕房和百乐门是不一样的,巡捕房里的人,不是你笑一笑,哄一哄,就能算了的。” 白嘉月威逼利诱一起上。 “这件事情,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帮你求情,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可要是等到最后,就不好说话了。” 华心香的眼神,有些松动。 如果白嘉月一味的说好话,她心里一定会怀疑。 非亲非故的,为何如此。 可白嘉月说的很实在。 巡捕房是有一百种办法叫人开口的,以前作风是什么,她也有过耳闻。如果真的只是不说,只怕也挨不了太久。 难道能指望,问不出,自动撤? 这不可能,华心香也没有那么天真。 沉默许久之后,华心香终于缓缓道:“这张照片上,确实还有一个人。” “是谁?” “是焦泽霖。” “焦泽霖?”白嘉月有些意外,她以为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应该是孤儿院的某个华心香的姐妹才对,没想到竟然是焦泽霖。 “对。”华心香确定:“就是焦泽霖。” “那……照相的人呢?这照片是谁照的?” “是江博。” 所以这事情,这张照片,只有焦泽霖和江博两个人知道,多年前,他们一个失踪一个离开,只要不说,王院长也不知。 “那……他们为什么要照这张照片?” 这问题的答案太尖锐,太艰难,华心香就这么看着白嘉月。 终于,华心香笑了一下。 这笑容里,太多悲哀。 “白小姐。”华心香说:“你知道吗,百乐门的每一个人姑娘,都特别,特别的羡慕你。” 白嘉月有些尴尬的挠了挠下巴。 这是知道的呀。 何止是百乐门的每一个姑娘,大部分人都羡慕的好嘛。美而不自知,这是不现实的。哥哥好而不自知,这也是不可能的。 华心香道:“百乐门里,姐妹们虽然有极大的自由,可以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可却也要对那些男人强颜欢笑,再不喜欢,再厌恶,也要陪他们跳舞喝酒。只有你……” “你在百乐门中自由自在,没有人敢给你脸色,说一句重话。不管是多大来路的客人,知道你的身份,也不敢说一句调笑的话。” 要是敢,白嘉月当场就有底气掏枪,邢子墨当天晚上就得叫人去弄死他。 白嘉月只能笑了一下。 “可是我们不行,我和颜蕙兰,我们无论在孤儿院,还是在百乐门,我们都要靠别人活着。” 世道不公,可世道千百年就是如此,又能如何。 华心香说:“那一年,我和颜蕙兰都还小,有些事情一知半解。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来帮忙的志愿者,或者哪怕来做样子买名声的夫人老板,都是好人。”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哪怕是为了给人看,捐钱捐物出力,至少在大家眼里,做的都是好事。 “一直到焦泽霖的出现,我们以为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可是没想到……” 焦泽霖,是个衣冠禽兽。 “我和颜蕙兰,我们被他看中了。” 华心香想起当年的事情,至今仍然觉得黑暗。 “那段时间,王院长生病了,焦泽霖成了代院长。他也很亲切,对我们很关心,比王院长对我们还要好,给我们买好吃的,还给我们买漂亮的裙子……我们以为,他也是个好人。” 白嘉月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扰乱了她的回忆。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颜蕙兰有点不太对静……她变得很沉默,害怕别人碰她。我很担心她,就偷偷的跟着她……没想到,她进了焦泽霖的房间。” 这一段回忆对华心香来说,是心里最深的伤疤,说出来,就是揭开伤疤。 但伤疤永远在,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消失。 那一段过往,是华心香永远的痛,颠覆了她过往的十几年,可是对海城来说,只是一个阴暗的小小角落。 华心香说:“我在门缝里,偷偷的看,看见焦泽霖……欺负了蕙兰。” 白嘉月握着华心香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冰冷而颤抖。 “他……他还说,小姑娘就是不一样,说过几天,还要找我。” 华心香用手捂住了脸。 这简单一句,对当时的她来说,简直是天崩地裂。 过了许久,白嘉月才从房间里出来。 门外,沈淮众人都心焦的等着,这一等,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白嘉月出来。 沈淮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沈淮低声问,他看了一眼,只见华心香远远的跟在后面,垂着头,身影像是虚弱的要消失一样。 白嘉月低声道:“焦泽霖,死了。” 第244章 正当防卫 虽然沈淮啊了一声,但也并不意外。 刚才他们在外面商量来商量去,也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如果曾经在孤儿院里,有一段悲伤的经历,凶手就是焦泽霖的话,那为何会放过她们,她们是如何脱身的? 焦泽霖不死,这事情很难收场。 焦泽霖只要活着,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掩盖这件事情。 华心香抱着胳膊,慢慢的走了出来。 外面有那么多人,但她甚至没有看大家一眼,也没有看白嘉月,而是慢慢的往外走去。 沈淮正要开口,被白嘉月一下子捂住了嘴。 白嘉月摇了摇头。 “给鲍法医打电话,一会儿可能能用的上他了。” 沈淮对庄越泽使了个眼色,庄越泽连忙去了。 可怜的鲍法医,就该被拴在裤腰带上。 众人便不说话,在白嘉月的示意下,慢慢的跟着华心香往前走。 就这么一直往前走,走进了小楼,走进了角落里的一个地下室。 王院长都惊讶了。 这地下室显然是多年没人来了,落着厚厚的一层灰。门把手都锈死了,华心香使劲儿拽了两下,没能给拽开。 白嘉月握住她胳膊,让她稍微往后退一点。 然后拿出枪啪啪两枪。 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火花直溅。 华心香一直恍恍惚惚的,都差点被吓醒了。 终于,门开了。 里面散出难闻的霉味,常年没有开门通风的房间,就是这样的味道。 华心香一点儿也没有被这味道影响,慢慢的走了出去。 白嘉月捂住了鼻子,也跟了进去。 不得不说,孤儿院的基础设施还是不错的,这么长时间没进的房子,竟然还有电,灯泡也没坏。 一个孤零零的灯泡,悬挂在房子中间。 打开灯,里面是堆积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 华心香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伸出手来,指着一个角落。 “就在那里。焦泽霖……就在那里。” 王院长差点没吓昏过去,一把年纪,一辈子也算顺遂,几十岁了碰见这样一件事情。 沈淮就冷静多了,他已经开始卷袖子里。 要是现在在巡捕房里,挖土这件事情是轮不到她的,但现在没人,总不能让白嘉月和王院长干。 当下,沈淮和庄越泽,一人拿了一把铁锹,在华心香指的角落开始挖。 华心香死死的盯着。 白嘉月在一旁安慰她:“别害怕,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死了,只剩下几根骨头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华心香点了点头。 “白小姐。”华心香说:“焦泽霖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帮着处理了尸体。当时我年纪小,非常害怕,我不敢说出来,也根本不知道该跟谁说……” 华心香跟白嘉月反复的说了。 是颜蕙兰杀了焦泽霖,因为焦泽霖欺负了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杀了焦泽霖一个男人,可想而知当时是什么惨烈的现象。 华心香说自己没有插手,只是帮忙善后,但是白嘉月明白,这个善后里多少是有帮忙的成分的。 不过无所谓,如果事情真的像华心香说的那样,焦泽霖就是咎由自取,死了活该。 虽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无论怎么说,华心香和颜蕙兰都没有错。人被欺负的时候,是一定要反抗的。 白嘉月不想拆穿华心香的话,反正颜蕙兰已经死了,人死债消,又何必牵扯进一个活人来。 不过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颜蕙兰的死不知道是否和焦泽霖有关,比如焦泽霖的家人,亲属,朋友来报仇? 没一会儿功夫,沈淮和庄越泽果然从角落里挖出几根骨头。 “有了。”沈淮说。 王院长看着白森森的骨头,终于放心的昏了过去。 孤儿院的院长,也不好当啊。 鲍法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华心香有些站不住,白嘉月扶着她在一旁慢慢的坐下来。 华心香抓着白嘉月的手,一遍一遍的跟她说当年的事。 “我亲眼看着颜蕙兰用蜡烛底座,那个底座很重,很重。她一下,一下的砸向焦泽霖,我在一旁吓坏了……” “我不敢动,焦泽霖一边喊一边挣扎,挣扎了好久才死。可是这地方是他精挑细选的,他生怕颜蕙兰喊救命的声音被人听见,所以挑了这么个特别偏僻的地方。” 这是焦泽霖为自己选的寻欢作乐销魂窟,没想到,成了他的丧命所。 沈淮和庄越泽将骸骨都挖出了出来,在地上堆了一堆。 在华心香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大家也弄清楚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庄越泽如今已经是个法医助理了,放下铁锹之后,他就开始收拾骸骨,将他们拼成人形。 “从骸骨的形状看,确实是个成年男性。” 这简单的一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人在危险的时候,能爆发出匪夷所思的力量,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在吓坏了的时候,力气也比平时大了许多。 能清楚的看见,当皮肉脂肪全部腐去之后,剩下的骨头上的伤。 “这伤确实是硬物敲打出来的。” 白骨的头颅上有伤,肋骨也有断裂,腿骨也断成了两截。 华心香看着一地的骨头,心有余悸。 “蕙兰,她真的是一个特别冷静的人,我以前从没想过,她明明那么害怕,还能冷静和焦泽霖周旋,然后一下子打破了他的脑袋,当场就把他给打昏了过去……” 华心香打了个冷颤。 “要不是蕙兰下手够狠,等焦泽霖醒来,我们一定都会死的。” 沈淮一边擦手,一边认真的听,庄越泽在那翻来覆去的研究骨头。他毕竟是刚入行,基础又差,法医这一行,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学会的。 沈淮道:“华心香,你说焦泽霖是颜蕙兰杀的,然后被你们埋在这里。那,你们后来又见过江博吗?他是否知道,并且参与了这件事情?” 华心香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确定。”华心香道:“开始给我们拍照的人就是江博,所以我觉得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他并没有和我们说过什么。后来他没有出现过,也没找过我们。我们当然是什么都不敢说的,好在并没有人怀疑焦泽霖的死跟我们有关,所以,根本没有人问过我们。” 就像焦泽霖欺负一个孤儿院的小女孩一样,这件事情也同样无人知道。 根本就没人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好,我知道了。”沈淮道:“月月,你先带她去休息一下吧。” “好。” 白嘉月和王院长,蔡素芬一起,陪华心香去休息。 当然王院长也该休息休息了,一把年纪了,也受不了这个刺激。 回房间的路上,华心香忐忑不安问白嘉月:“白小姐,我,我会坐牢吗?” “没事儿。”白嘉月扶着华心香:“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那就没事儿。人也不是你杀的,何况你也是正当防卫,要是有人对我这样,我不止杀了他,我还要将他大卸八块。” 而且,焦泽霖这样的人渣,只不过是在孤儿院做了半年代理院长,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前未必就没有前科。 第245章 左撇子 华心香从开始的一片空白,到昏昏沉沉,说来说去,嚎啕大哭起来。 她靠在白嘉月肩膀上,哭的眼睛都肿了。 白嘉月除了安慰,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只好一边安慰,一遍不动声色的问话。 虽然从地下室里挖出骸骨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就是焦泽霖,更不能证明焦泽霖就是颜蕙兰杀的。 一个两个的,要么失踪要么死了。如今只有一个华心香可以说话,说的一切,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也无人能证明是真是假。 安慰了半晌,华心香总算是好了一些。 这两日她也累的不行,靠在白嘉月肩膀上,竟然睡着了。 王院长幽幽转醒,看着她叹息不已。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王院长有些自责:“都怪我。” “这怎么能怪你。”白嘉月只好继续安慰王院长:“生病也不是您想的事情,都是焦泽霖那个垃圾。” “哎。”王院长说:“可我也和他交接了的,真想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那么正直的一个人,竟然是人面兽心。” 这太正常了。 人心隔肚皮,谁能说清楚呢。 白嘉月道:“王院长,你想想,你回来之后,还有没有其他的女孩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是今天出了事,找到了华心香,说起了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被害的女孩子。” 孤儿院里,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其实不少。 被丢弃的孩子里,男孩少之又少,大部分还是女儿。 丢男孩可能是没有合法身份,身体有残疾,家里实在是养不起等等原因。可丢弃女孩子的原因,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她是个女孩。 自然有很多是身体健康,不乏容貌秀丽的。 王院长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这是个好事。 受害者,总是越少越好。 就这么休息了一个多小时,鲍俊远终于来了,穿着一身白大褂,拎着工具箱,风尘仆仆。 白嘉月此时正在和王院长说话,门被敲响了。 这敲门声不大,而且很斯文,敲三下,就停了。 白嘉月说:“进来。” 沈淮走了进来。 “沈淮。”白嘉月抬头一看,觉得沈淮的表情不太对。 “王院长。”沈淮进了房间,先和王院长打招呼。然后对白嘉月招了招手:“月月,你出来一下。” 华心香也被吵醒了,睁开眼,一脸迷茫的看着。 看见沈淮的时候,她不由的抖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点怕沈淮。当然,沈淮除了在白嘉月面前没有什么威严,毕竟也是巡捕房的探长,带着一群有枪,有生杀大权的人,确实挺可怕的。 白嘉月出了房间,关上门。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沈淮点头。 “刚才鲍俊远法医来了,仔细检查了那具骸骨。” “怎么说?” “鲍法医说,年龄性别,死亡时间,这都对的上,骸骨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焦泽霖。” “嗯,然后呢?” 一定有但是,要不然的话,一切都在推测之中,沈淮就不会是这么严肃的表情了。 沈淮道:“鲍法医说,从骸骨上留下的骨折骨裂的走向看,凶手是一个左撇子。” “啊?”白嘉月意外了:“左撇子,鲍法医确定吗?” 沈淮点头:“确定。鲍法医的技术是有保证的,没有十足把握,他不会乱说。” 白嘉月沉吟道:“那有没有可能,当时颜蕙兰的右手受伤了,或者,右手被捆住了,所以不得已才用了左手?” “我也向鲍法医提出了这个想法,但是他说,不太可能。” “因为骸骨并非只有一侧有伤。骸骨的左侧和右侧都有伤,根据鲍法医的推断,凶手当时站在死者的身后,左手和右手,都是可以行动的。” “左右两侧的伤,都来自同一个凶器,我们在房间里找到了凶器。两边的伤力度和数量完全不同……凶手不管是颜蕙兰还是华心香,她们的手都不可能受了重伤,重伤很容易留下后遗症,而且,一旦有人受伤,在焦泽霖失踪后,就会被怀疑,再不济,也一定会有人注意。” 白嘉月认真的听着。 “我明白了,无论是华心香还是颜蕙兰,她们都不是左撇子。凶手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沈淮道:“对。” 白嘉月拿出了之前烧毁了一半的照片。 “你要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个疑问。” “什么?” 白嘉月道:“ 这张照片我想了一路,缺了一半的第三个人是谁。华心香说,是焦泽霖。可我怎么都觉得不是。” “为什么?”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白嘉月说:“这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啊。焦泽霖偷偷摸摸半辈子都没有被发现,可见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拍下这样一张合照呢?这张合照,又怎么会送给华心香呢,若是叫人看见,这不是送上门的把柄吗?” 所以白嘉月一直都在怀疑华心香的话。 她总觉得,这张合照上的第三个人,并不是焦泽霖。 华心香,说谎了。 沈淮又看了一遍照片,认可了白嘉月的推测。 “如此看来,这张照片上的第三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华心香,颜蕙兰,还有另一个人。 焦泽霖的死亡被找了出来,华心香毫不犹豫的将凶手的罪名推到了颜蕙兰的头上。未必是因为她和颜蕙兰的关系不好,更有可能的是,因为颜蕙兰已经死了。 让死人去顶杀人的死罪,又不会连累父母兄弟的名声,这是最小的牺牲,最好的办法了。 而真正的凶手,照片上没有出现的人,根本就不会进入巡捕房的视线。 这推测让白嘉月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她甚至在一瞬间想说,算了吧,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吧。 多少年前的案子了,人已经死了八年,又是罪有应得,为什么非要翻案呢? 若真的翻了出来,找出了真正的凶手。那也不过是另一个可怜的女孩子罢了。 这是何必。 但她不能这么说,可怜归可怜,案子归案子。 毕竟华心香空口白话,焦泽霖到底是不是罪有应得,也是未知。 沈淮看白嘉月有些不忍的样子,轻声道:“你放心,若华心香说的是真的,就算我们找到了凶手,也不会判定她有罪的。” 第246章 同命相连 巡捕房确实是破案的地方,但首先,大家都是人。 白嘉月点了点头。 “那……你去跟她说,还是我去跟她说?”白嘉月指了指房间里:“难怪华心香看见你的表情特别紧张,还是心里有事儿啊。” 可以说是心里有事儿,也可以说是心里有鬼,华心香的紧张,之前觉得是因为害怕过去的事情被追究,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沈淮道:“她在保护凶手,这个凶手,就在华心香身边。” 将一切罪名都推到死人身上,让活人逃脱。 白嘉月点了点头。 沈淮在白嘉月肩膀上拍了拍:“你在外面透透气。” “好。” 沈淮推开门走了进去。 华心香立刻抬头看她。 “沈探长。”华心香有些忐忑:“你……我……”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院长。”沈淮道:“有件事情,想问你一下。” 王院长连忙道:“您说。” 沈淮道:“和颜蕙兰,华心香年纪相仿在孤儿中,有没有谁是左撇子?” 左撇子三个字一出,华心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她可能想不到,咱们鲍法医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是只有一具骸骨,也能查出凶手的特征。 王院长不知所以,想了半天。 “你说左撇子,好像还真有一个。” “是什么人?” “也是个姑娘……”王院长看向蔡素芬:“我记得叫小衫吧……” 孤儿院里来来去去的人太多,王院长一时也记不清了。 “是,有这姑娘。”蔡素芬道:“叫周小衫,挺沉默的一个姑娘,在孤儿院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不过她日常独来独往的,性格孤僻,也没见和谁关系密切。” 华心香此时有些心慌了,沈淮还没问到呢,她便先来了一句:“我和她不熟的。” 可惜了,没有这个周小衫的照片。 “不熟吗,很熟吧。”沈淮道:“也许不熟,但是你们都在同一个环境中,若是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就算是不熟,也可以互相帮助。” 如果她们共同的身份,都是被焦泽霖伤害的人,哪怕不熟,也有可能抱团取暖。 华心香毕竟不是老奸巨猾之人,一步一步被逼到了这里,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第三个人的身份,已经藏不住了。 沈淮沉声道:“华心香,我劝你不要再隐瞒了,周小衫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她只是当年为了自保而杀了焦泽霖,你可以放心,她不会有事儿的。但是,如果她是杀害颜蕙兰的凶手,她是跑不掉的。” 按理说,颜蕙兰和周小衫都是同一个孤儿院的,应该是朋友才对。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能有血海深仇。 她为何要杀颜蕙兰? 沈淮句句逼问,步步紧逼。 华心香一退再退,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候,白嘉月突然冲了进来。 “巡捕房来电话了。”白嘉月说:“凶手出现了。” 沈淮大步走过去:“怎么说?” “颜蕙欣刚才被袭击了。”白嘉月道:“凶手要杀她,但是正好有人出现,所以没杀成。颜蕙欣受了伤已经送去医院了,凶手跑了。” 沈淮心里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白嘉月已经说出了他的感觉。 “会不会,凶手要杀的人其实是颜蕙欣,她杀颜蕙兰,该不会是杀错了吧?” 电光火石之间,白嘉月看向华心香。 华心香的表情竟然不是惊讶,不是匪夷所思。而是慌乱,是害怕,是紧张。 “你早就知道凶手要杀的人是颜蕙欣?”白嘉月快步走到华心香面前:“华心香,其实是你要杀颜蕙欣吧,所谓凶手,只是你手里的一把刀。” 这种,有一个人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什么都不说的感觉,实在是太郁闷了。 “我没有。”华心香高声道:“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杀颜蕙兰?” “她能买凶毁你的脸,你为什么不能买凶要她的命呢?仇恨这事情,难道不是对等的吗?” 恨意滔天,不太可能是单方面的。 沈淮道:“庄越泽。” 庄越泽立刻从外面进来了。 “把华心香带回去,好好的问一问。” 本来看着她一个姑娘家,又好像是个受害者,挺可怜的,愿意和她好好的说,好好的问。 但是现在,沈淮没有这个耐心了。 凶手藏在暗处,一切未知,对他了解的,只有华心香。可她却在隐瞒着。 沈淮不敢说巡捕房里没有人可以不开口,但华心香这种姑娘家,根本不用动手,熬你两天,什么都招了。 破案有时候,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华心香一脸惨白,但还是被拽走了。 “华心香宁可受罪,也不愿意招出凶手啊。”白嘉月看着她被带走的背影,说:“沈哥,你说……凶手要杀颜蕙欣,会是为了华心香吗?” “不好说,但凶手肯定和颜蕙兰不熟。稍微熟悉一点,也不至于杀错人。” 就算是姐妹俩有七分像,毕竟不是双胞胎,剩下的三分不像,也足以让人不会认错。 白嘉月摸着下巴点头:“也许杀了焦泽霖这事情,和颜蕙兰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情,就是华心香和凶手两个人做的,所以凶手和华心香有同生共死的感情,她和颜蕙兰,真的不熟。” 这件事情对颜蕙兰来说,那真是无妄之灾。 在华心香没开口之前,一切都是推测。 骸骨和华心香,都被运回了巡捕房。 到了巡捕房,华心香就被关进了审讯室。 沈淮特别打了招呼,除了庄越泽和于英勋,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华心香的是精神状态很差,她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说话,有一种平静的绝望。 审讯室的门是铁门,在门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开口,几人站在门外,透过开头,看着里面。 华心香没有杀伤力,不必刻意限制行动,就让她在这样一个狭小的,昏暗的,压迫十足的地方待着,就已经是一种折磨了。 等他们开会复个盘,就打算好好的审一审。 不用动手,只要一遍一遍的问,一个普通人在疲劳困顿中,大多熬不过二十四个小时。 第247章 二次刺杀 去看颜蕙欣的人已经回来了,颜蕙欣没死,但是受了伤,肩膀上和腰上,被划拉了两个大口子,流了不少血。 好在都不是要害,没有生命危险,虽然要休养很长时间,但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沈淮道:“仔细说说,颜蕙欣是怎么回事?在什么地方遇到袭击的?” “就在颜蕙欣回家的路上。”于英勋道:“凶手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从腰里抽出一把刀,上来就砍。但是颜蕙欣最近也比较谨慎,手里恰好又拎了个皮包,挡了一下,所以只受了伤。” “她看没看见凶手长的什么样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没有看清楚。只确定是个个子不高的人,穿着一身男装,身上有一种……一种很奇特的味道。” “什么味道?” “颜蕙欣一时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味道,她失血过多,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又给打了麻药。这会儿昏昏沉沉的,估计要明天才能清醒。不过从颜蕙欣和路过的人的描述中,这个凶手就是杀害颜蕙兰的凶手,身形,身手都很像。” “看来,真的是杀错人了啊。”白嘉月说:“这凶手对颜蕙欣的恨已经压不住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非常时期,冒险出手。” 还是颜蕙欣的仇人啊。 可颜蕙欣只是一个被湛俊良包养的女人罢了,能和谁有如此深仇大恨? 普通的争风吃醋总觉得到不了这种程度。 沈淮道:“于英勋,你带人去病房里守着,等颜蕙欣醒过来,再仔细的问一下。” “是。” “晚上警醒一点,凶手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了,未必不会再铤而走险。” “是。” 小小的争风吃醋,颜蕙欣可能注意不到。这都恨到这种地步了,颜蕙欣不该那么迟钝。要是知道而不说,那也死的活该了。 沈淮安排了之后,于英勋从怀里掏出个一块布料。 “对了,老大你看这个,这是凶手逃跑的时候,被撕掉一块衣服。” 这次颜蕙欣真的是命大,正巧从巷子里转出来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还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要不然的话,估计也不敢上前来帮忙。 就这,虽然没抓到,但是扯下了凶手的一截衣服。 一块手掌大小的布料,放在桌子上。 是一块粗麻布,但是颜色很奇怪,说不上这是什么颜色,黑不黑,灰不灰的。 “这布料,是自己家染的吧。”白嘉月说:“谁家染厂也不能把布料染的这么丑还拿出来卖。” 用这种布料做衣服的人,肯定条件是很一般的。 “不是。”庄越泽拿着布料看来看去:“我知道这种布料。” “什么?” “这种是染厂试颜色的布料。”庄越泽道:“以前我们那儿有个染厂,每次研究新颜色的时候,都会试废很多布。那些布也不能浪费,一般都是发给染厂的工人做衣服。” 有些知识,还真的只有庄越泽才知道。 沈淮道:“这些布料,会便宜卖出来吗?” “一般不会。虽然卖了能赚点,但是万一有人拿了做文章,说染厂的布质量有问题,就得不偿失了。” 就像有些店铺,东西就算是扔,也不能低价处理。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为那仨瓜两枣的,不划算。 “那就好办了。”沈淮道:“拿着这布料去找海城里的染厂,一家一家的找,自家的布料,自己一定认识。” 海城的染厂,大大小小的,也就那几家。 看看天还亮着,也不耽搁,当下沈淮就带人去找染厂。 华心香还在审讯室里关着,先熬她一夜再说,现在着急问,正好是她心里抵抗力最强的时候,不容易问出什么。 一家一家的找了过去。 这事情出其不意的顺利。 每家染厂的布,颜色,别说染厂自己,就是那些稍微开了有年头的卖布的铺子里的伙计,也能分清楚,什么样的布,是哪一家染厂的。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大兴染厂。 染厂负责人一看,确定说:“这就是我们厂的布,是今年……嗯,今年年初的时候,试颜色用的。这匹布有一匹,试完之后,就分给了厂里的工人,给大家做件褂子穿,也算是厂子里的福利。” 大家略有些遗憾。 年初发的布,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一二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工人不可能是一变不变的。说不定凶手已经来了。 “你们厂现在有多少个工人?” 厂长拿来花名册:“我们厂现在一共有,五十四个工人。” 沈淮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高的吗?” 厂长看了一下沈淮说的高度:“有的。” “都叫出来我看看。” 厂长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但还是让人去叫了。 巡捕房他可得罪不起,而且,巡捕房是来办案的,也不知道他们染厂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罪犯。 很快染厂里所有的工人都来了,站成了三排。 几十个工人,有高有矮。大多很瘦,有比较壮实的,但是没有很胖的。染厂工人虽然是个挺稳当的工作,但是很辛苦,对体力的要求很高。 众人一个个看了过去,不过没有慌乱的。 沈淮道:“你们中,谁有这块布料做的衣服。” 工人陆陆续续举起了手。 “衣服都在不在了?” 工人点头。 这个年代,对穷人来说,一件结实的衣服,那可是个正经财产呢。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年初发的布料做的衣服,现在肯定还在穿。 工人大部分住在工棚,若是夫妻都在的,也可以单独住,但总的来说,互相熟悉的很。谁有哪一件衣服,大家都知道,瞒也瞒不住。 沈淮叫工人都回去将自己这件衣服拿来。 凶手的衣服,袖子上被撕破了一块,就算用同样的布缝上了,也一定是有痕迹的。 很快,衣服都送来了,还有些穿在身上的,也把袖子都扯出来看了,都没有问题。 “那在这段时间,有离开工厂的吗?”沈淮说:“小个子的,嗯……平时动作很灵活,但是性格可能比较沉默,内向。不能惹,惹了比较暴躁。” 这是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凶手可能的性格。 孤儿院长大,有过一段非常惨痛的少年经历,一言不发就杀人,而且用的是那么残忍果决的方法杀人,这个凶手,不会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 第248章 一个人有几个名字 厂长想了想,脸上露出个奇怪的表情来。 “沈探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 大家立刻激动起来:“谁,叫什么名字?” 厂长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说话就说话,还要借一步,看来是有什么秘密。 几人走到一边,厂长说:“沈探长,是这样的。今年夏天的时候,确实走了一个工人,叫李学……就跟你说的那样,小个子,就这么高,也瘦,但是有劲儿,能干,干活儿的时候从不偷懒,我挺看好他的。” “那他为什么走了?” 厂长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因为他……不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 厂长皱眉道:“他这里有问题。” 厂长指了指脑子。 沈淮有点不耐烦了:“具体呢?” 厂长说:“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有时候,又不是个男人。” “怎么说?” 厂长回忆起当时的事情,显然也是疑惑的。 “李学干活儿是一把好手,平时也不爱说话,和大家关系虽然不多好,但是不讨人嫌,我们厂子里,还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呢。” “但是他对这个很抵触,我们开始都怀疑,他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 “我想着,他活儿干的这么好,要是生活能稳下来,那不是工作会更稳当吗,于是就请他喝酒,想安慰安慰他。谁知道刚喝了两杯,我往他肩膀上一搭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给他按地上了。” 厂长说起这事情,一脸的无奈。 “你们说说,这至于吗,都是大老爷们,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后来吧,我慢慢就发现了,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是不喜欢女人,还喜欢……扮演女人,有时候无疑翘个兰花指什么的……” 厂长说着,不由的搓一搓胳膊,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反正就是这样,乍一看这李学没什么问题,不能细看,不能细想,越想越奇怪……所以六月份他说要辞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这布料当时他也分到了,肯定也有一身衣服。” 能力虽然很重要,但是对一个工厂来说,稳定更重要。 白嘉月听了半天,迟疑道:“厂长,你觉得……这个李学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 厂长明显愣了一下。 “你想想,如果他是个男人,那各种行为就很奇怪,叫人觉得别扭。但如果她是个女人呢,女扮男装,会不会正常点。你能确定,他是个男人吗?” 厂长又仔细回想录一下。 “还真是,小姐这么一说,我真不好说。我也没见过她光着膀子啊……咱们厂子里虽然没有女工,但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光膀子,谁也不会没事儿去扒别人的衣服啊。” 凶手的力气很大,鲍法医开始的推断,认为大概率是个男人。但这世上也不乏有力气很大的女子。光从力气上判断,是不能百分百确定的。 “现在有好几个我们没见着的人了。”白嘉月脑子里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周小衫,李学,虽然看似毫无关联,但又有谁规定一个人不可能有好几个名字呢? 沈淮道:“这个李学住在什么地方?住在工棚里吗?” “没有,他没住工棚。”厂长说:“自己租房子住在外面,说是和朋友合租的,住的不远。” “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虽然现在可能不在了,但这也是个线索。 “知道。” 厂长给了一个地方:“我没去过,但是他不是唯一一个不住工棚的,那附近也有其他的工人住。” 拖家带口的工人,住工棚多有不便。往往会在附近租一个小房子,虽然多付点钱,但是要舒服许多。 “这样。”沈淮道:“你叫一个知道他住处的工人,带我们走一趟。” “行。” 厂长很快就叫了一个工人过来。 工人说:“我也不知道他具体住在这里,但是知道大概的方向。之前我们一起回去,都是走到路口就分开的。” 沈淮道:“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 “住呀。” “那最近碰见过他吗?” “没有。”工人摇头:“以前也没碰见过,我们上班,早上天不亮就出来了,晚上天黑才收工,一般遇不上什么人。” 黑灯瞎火,这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就算是碰见了,估计也认不出。 沈淮叫工人上了汽车,带路。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坐汽车,上车的时候还挺拘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拍了又拍,生怕弄脏了赔不起。 他说的住处果然离工厂不远,是一片平房,住在这里的,都是没什么钱的人家。 不过到了村子口一条岔路,再往里,他就不知道要怎么带路了。沈淮给了他一点钱,让他回去了。 “大家分散找一找吧。半年内有变动的都可以问一问。” 除了地毯式搜查,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如今好的地方是,李学在染厂工作了好几个月,而且是近期的工作,他的长相大家都还记得。沈淮打算明天就请个画像师傅过去,无论如何,要弄出一张画像来。 只要有了脸,这个人无论有多少个名字,也能找到。 进了村,大家分开。 当然白嘉月和沈淮是不能分开的。 白嘉月虽然枪用的好,但沈淮绝对不可能让她落单,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就得在百乐门门口上吊谢罪。 好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家了,随便找出几个有年纪的,都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对这里家家户户了如指掌。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可疑的人。”沈淮找了个大爷,大爷一看就是个热心肠:“就在前面转弯那一户。” 沈淮很好奇:“大爷,你怎么判断他可疑呢?” 毕竟他们找人的范围很含糊。 除了知道是个小个子,现在是连男女都不敢确定了。 虽然大概率是个女人,可她对外展现出来的未必是女性的形象,不能误导大爷大妈。 “因为他不爱理人。”大爷拍着胸口说:“我在这住了几十年,不是我吹,这村里的每一个人,只要住了一年以上的,我都知道,左邻右舍的,总要说说话的。但是这个人,我还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那么孤僻,你们说是不是有问题?” 大爷就是大爷,逻辑满分。 第249章 谁在地窖里 大爷带着他们在村里转来转去,到了十分偏远的一间房子。 “就是这里。”大爷说:“偶尔能看见人,但不是天天能见着。我住在村口,起的又早,大部分上班的人,出门回家每天都是差不多时间的,天天能见着。只有他,偶尔见一下,招呼都不打就过去了。” 沈淮点头:“是,大爷你说的很对。” 有稳定工作的人,摆摊的小商贩,哪怕没有稳定工作,打零工的人也是要出门找活儿的,游手好闲的人还要在村里晃荡呢。 每个人有自己的行动轨迹,如果一个人行踪不定,确实奇怪。 白嘉月道:“大爷,你上一次见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 “额……十几天……半个月,实在是不记得了。” 众人走到平房门口,只见门上有锁。 门是从外面锁的,人不在家。 大爷有点八卦,满怀期待:“你们要进去看看吗?” 区区一个锁,拦不住真想进去的人。巡捕房,应该是有这个权限的吧? 沈淮说:“打开。” 说完看一眼白嘉月:“哦,我来。” 使唤于英勋使唤习惯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白嘉月在外面十分给面子,这会儿不急,也不用浪费子弹。 她从头上取下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夹子,在锁眼里捣鼓两下,啪一声,门开了。 大爷十分惊讶看着白嘉月。 “这位小姐,厉害啊。” “一般一般。”白嘉月谦虚道:“混口饭吃不容易,学的杂了一点。” 大爷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 乱世吗,男人混口饭吃都不容易,何况是个女孩子。 白嘉月的人设经常是十分诡异的,沈淮十分无语,推开了门。 一股难闻的味道差点把沈淮顶了出来。 众人都捂住了鼻子。 天已经黑了,沈淮打着手电在门口摸索了一下,好在是有开关的,这屋子有电有电灯。 电灯拉来,屋子里昏暗的亮了起来。 众人都不想踏进去一步。 这屋子太乱了。 又脏,又乱。 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个很邋遢的人,脏衣服,吃剩下的东西,垃圾,混在一起加上好些天没有开门通风,让房间里不但难以下脚,也难以呼吸。 白嘉月毫不犹豫的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她只是个法律顾问啊,虽然拿的是巡捕房单人最高的薪水,但并不打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小姐虽然没有洁癖,但是爱干净,不但万不得已,也不想勇闯垃圾堆。 沈淮也是一样。 大少爷也不想干脏活儿。 他往后看了看,有些郁闷。 刚才为什么要分散行动呢,这下好了。能干的手下一个都不在身边。 “就是这里了。”大爷耿直的捏着鼻子:“作孽啊,我看那人也不是那么脏,这屋子怎么这么脏。这是能住人的地方吗?这垃圾堆里都要长蛆了吧?” 这话一说,白嘉月又往后退了几步,彻底退出了房间。 不怕是一回事,嫌弃是另一回事。 太恶心了。 就在沈淮硬着头皮打算进房间去看一下的时候,突然,从房间深处传来一声响。 很轻微的,像是铁器撞击的声音。 这声音白嘉月只觉得十分熟悉,愣了一下,前阵子华菱纱被绑架的时候,关在一个空心的柱子里,就是敲打发出了声音,才被外面的人发现的。 一瞬间,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又是一声。 “那里。” 白嘉月指着房间的角落。 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大爷连连点头。 沈淮说:“月月,叫人。” 他们不是单枪匹马来的,还有人能,既然有线索,就都叫回来吧。 然后沈淮给大爷手里塞了一块大洋。 “大爷,搭把手。” 大爷一看,眉开眼笑。 一块大洋啊,那城里拉黄包车的,苦一个月去了吃喝,还未必能赚到一个大洋呢。今天别说搭把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能给轰走。 可是要怎么叫人呢,白嘉月想了想,掏出枪,往天上放了一枪。 差一点把大爷吓死。 枪声在寂静的村子里,能传的很远。 很快,庄越泽和乔鹏鲲都冲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 “老大召唤你们。”白嘉月一指房子里:“干活儿吧。” 两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脸狐疑走了进去。 看见这两人,沈淮松了口气。 于是沈淮也退了出来,庄越泽和乔鹏鲲两个退不出来的,加上收了钱的大爷,一起进了房间。 “老大。”庄越泽在里面喊:“这里有个地窖,声音是从地窖里发出来的。” “打开。” “好!” 很多人家的房子都有地窖,主要是用来贮藏一些不容易坏的食物,但是一般都在屋子外面,在院子一角。很少有人家会把地窖放在屋子里。 地窖毕竟是挖空的,若是常年有人在上面走来走去,会有塌陷的可能,是很危险的。 “奇怪了,这屋子里怎么会有地窖呢?”大爷一边帮忙,一边念叨,一边发散思维:“这人不会是个杀人犯吧,这里面的……是人?” 要不是跟几个巡捕房的人在一起,大爷这会儿已经落荒而逃了。 地窖的门倒不坚固,就是一块木板盖在上面。 如此可见,地窖里如果有人或者什么活物,是被限制了行动自由的。所以,不担心他会跑出来。 很快,木板被打开了。 白嘉月在房门外都听见了恶心想要呕吐的声音。 “怎么了?”白嘉月探了头看。 只见屋子里几个人纷纷捏鼻子抚胸口,做出了恶心的想吐的样子来。 “没事儿。”还是庄越泽咬着牙道:“里面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房间里够难闻了,但好歹是有窗子的,即便不开,也不是严丝合缝,可以稍微通风。 地窖下面,那可是密不透风,还没有一点阳光。 那味道差一点把几个人给熏晕过去。 三人眼前发黑的缓了一下。 “救……命……” 这下不是敲击的声音了,微弱的声音从地窖下面传出来。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真的有人。” 大家虽然都被恶心的不行,但都挺激动。 这不知道是谁的房子里,囚禁着一个人。 看样子,是被囚禁了挺长时间,这个人一定知道不少。 沈淮说:“把人弄出来。” 钱难赚,活儿难干啊,庄越泽和乔鹏鲲对视一眼,咬了咬牙,拿出手电筒照了照地窖里,从房间的一角拿过梯子。 一个简陋的木梯子放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的出来,这屋子的主人是常上下的。 第250章 想死死不了 白嘉月实在不想踏入这个房间一步,于是一直在屋子外面等着。 终于,乔鹏鲲和庄越泽,从地窖里,扛上来一个人。 他确实是个人,但已经不太像是个人。 就是见多识广的大爷都不太敢看。 “作孽啊作孽啊。”大爷看了一眼,一脸想吐吐不出来,不想看又忍不住要看一眼的感觉。 这是个成年男子,皮包骨头,头发像是几年没剪也没有梳理清洗,乱七八糟黏糊糊的搭在脸上。 他身上散发着阵阵难闻的味道,衣衫褴褛,大概是连身体都遮不住了,所以庄越泽将自己的衣服给他盖在了身上。 他还活着,不过气若游丝,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气息微弱。 “救……救命……” 那人一边虚弱的发出声音,一边转动脑袋。 沈淮心里一动,将他的头发拨开。 那是一张被毁了的脸,上面纵横交错的疤痕。 他露出衣服外的皮肤上,也能看出各种疤痕,有些像是割伤,有些像是烧伤,一层一层,难以分辨。 这人的眼睛还在,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却茫然的四处转头。 沈淮道:“你是不是看不见。” 那人瞪大了眼睛,立刻向沈淮的方向转过了头。 虽然睁着眼睛却无神,没有焦距,确实是看不见。或者,有一点点影子,但是几乎看不见。 眼睛没有外伤,可是地窖里没有光,一片漆黑。一个人常年在黑暗的环境里生活,视力是会慢慢退化的。就这个男人现在情况来看,至少被关了几年了。 好在虽然他看起来有点精神混乱,但不是彻底的混乱。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男人手上,腿上还有铁链拴着。 腿上的铁链因为时间太长,已经嵌入了肉里,但是又长在了一起,白嘉月估摸着,他的腿应该也废了。 这个人,已经是个废人了。 唯一还像是活人的一点,就是他还在喘气。 “我们是巡捕房的人。”沈淮道:“你是什么人,谁把你抓起来的。” “你们是巡捕房的人……救我,快救我,我是江博……” 这名字让众人一惊。 这个人竟然是江博,就是那个曾经在孤儿院里工作过半年,代院长焦泽霖的助手。 在焦泽霖失踪之后,就是江博拿出了许多证据,举报他各种违规,贪污受贿,最终调查得出焦泽霖畏罪潜逃的结果。 而江博因为检举有功,算是将;功赎罪,又安安稳稳的上了几年的班,这才出国离开。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不是出国离开了,而是被人抓了,一直关在这个地方。 “你是江博?”庄越泽的声音都变了:“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是那个女人!”江博激动起来,声音嘶哑,一副要喘不过气的样子:“孤儿院的那个女人,周小衫,她看见我了,我就知道她看见我了……” 周小衫,就是孤儿院里的那个姑娘。 那个左撇子。 华心香手里的照片上,一共有三个人。 华心香,颜蕙兰,还有一个应该就是周小衫。 周小衫,也是被焦泽霖看上的女孩子之一。 沈淮道:“快去把车开来,送他去医院。” 众人都有点激动,他们一直有种被凶手耍的团团转,却连一点衣服边角都没碰着的感觉。 如今,有一个关键人物终于出现了。 当年的一切隐情,江博一定非常清楚。 焦泽霖在孤儿院里作的那些孽,果然是有帮凶的。 庄越泽飞奔去开车,江博的状态非常不好,若是从他失踪就开始算,被关在这狭小的,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已经有三年多了。 这三年多,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一个人在这样的折磨里没死,也没有彻底的发疯,真的不容易。 不过白嘉月问江博:“你知道自己被关了多长时间吗?” 江博却茫然的摇头。 他脑袋上,有层层叠叠的伤。那是他早期痛苦的时候,在墙上撞出来的。 庄越泽下去的时候,打着手电看了周围的环境。 靠近江博脑袋边的土墙上,有许多陈旧的褐色痕迹,应该都是血。 只是撞墙撞死人,那也没那么容易。 一个人被关,开始肯定会努力想办法逃跑。 可屡次无果之后,便是生不如死,他会绝望,会觉得,若是跑不了,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永无天日的活着,生不如死。 可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慢慢的,就会麻木。 江博这三年都没死没疯,听着外面有动静还知道求救,这人的心非常狠。 当然若是不狠,当年也不会助纣为虐,帮着焦泽霖干丧尽天良的事情。在焦泽霖死后,还能布那么大的一个局,把自己摘出来。 江博的腿果然已经不能动了,被打断过,没有接骨头,乱七八糟的长好。又因为三年没有动弹,营养不良,全身无力。 沈淮看了看自己的车,将大衣脱下来,甩给乔鹏鲲。 他也不是那么矫情,但这是辆新车,很贵的新车,而且和白嘉月的车是同款。要是江博往上一趟,那这车整个内饰都不能要了。 相比之下,牺牲一件衣服也没什么。 乔鹏鲲明白,连忙用大衣将江博裹上,然后扛上了车。 沈淮开车,白嘉月坐在副驾驶。 后面乔鹏鲲陪着江博,庄越泽原地留守,万一周小衫回来了呢?正好可以守株待兔。 沈淮一脚油门冲出村子,飞快的回城去医院。 虽然江博现在看起来是活着的,但是他们明白,他这种情况随时随地可能死。医院有一些类似的案例。 一个被困了很久的人,刚救上来的时候,经常会看起来的状态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但这有可能是一种回光返照,等他真的放松下来,一下子心肝脾肺肾同时衰竭,救都救不回来。 他们不在乎江博是不是能救的回来,但是,好容易找到一个知情者,一定要从江博口中,知道当年的事情。 现在倒是想问,但是江博神情很激动,没说一句话,就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撕心裂肺一般。 他们都生怕在路上多问两句,江博会死在路上。 第251章 对质 好容易到了医院,车刚停稳,沈淮就下了车。 很快医生冲了出来,推着担架床,将江博搬了下下来。 医生护士真是太伟大的人,江博这么埋汰的样子,他们也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样子来。 白嘉月捏着鼻子下了车,往后座上看了看。 “这两天……还是开我的车吧。”白嘉月说:“你这车,要好好的洗一洗了。” 虽然裹着衣服,衣服也丢了,但整个车里都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沈淮叹了口气:“行吧,走,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你给巡捕房打个电话,让人把华心香送来。” 如果是周小衫绑架了江博,这事情华心香未必不知道。 他始终觉得,单靠一个人,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很吃力。如果有人里应外合呢,那就要容易许多了。 江博很快躺在床上,挂上了各种营养液。 检查没有那么快,现在已经很晚了,医院已经下班了,只有急诊,很多检查要等到明天白天了。 沈淮坐在床边,开始问话。 “江博,当年在孤儿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小衫为什么要绑架你?” “她是魔鬼……”江博躺在床上,但是能看出来,他无论是对正常的躺,还是对这柔软平整的床铺,都非常不适应。 “说具体点。”沈淮道:“当年在孤儿院,到底发生了什么。焦泽霖,是谁杀的?” “就是这个女人。” 江博循着声音的方向,说着便想坐起来,被乔鹏鲲一把按了下去。 “别激动,你慢慢说。”沈淮缓缓道:“医生说了,你不能激动。” 江博做了两个深呼吸。 滴滴答答的药水进入身体,给了他一些活力。 “周小衫,恩将仇报。” “怎么说?” 江博断断续续道:“当年,在孤儿院……焦泽霖看上了周小衫。还看上了孤儿院好几个姑娘,想要跟她们玩玩……。” “那一天,他把周小衫骗进了地下室,想要强迫她,可是没想到周小衫一个姑娘,力气那么大……等我赶到的时候,焦泽霖已经被打死了。” “我当时都吓傻了,我想报警,可是周小衫哭的很可怜,我不忍心。于是帮着她将焦泽霖埋了。我告诉她,千万不要将这事情跟任何人说,让我来善后,我有办法。” “焦泽霖欺负孤儿院的孩子,他该死。我手上有很多他的秘密,所以我立刻检举了他,告诉大家,他畏罪潜逃了。我觉得周小衫已经很可怜了,我若是把她说出来,那不是助纣为虐吗?” “因为我的周旋,根本没有人怀疑到周小衫身上,我也不求回报,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怪我……” 江博说着又激动起来。 “她竟然觉得我是帮凶,她把我骗到了地下室,打断了我的腿,用铁链锁着我……” 江博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而三年前,周小衫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就算天赋异禀,力大无比,能把江博骗去困住,也是本事。 而且这一困,就是三年。 江博都不用过多哭诉,只看他现在的样子,就能想象他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只是留了一条命罢了。 留着这一条命,也不是因为不舍得他死,而是为了折磨他。 “探长,探长,你要给我做主。”江博说的声音嘶哑,泪流满面:“抓住周小衫这个凶手,对,还有她两个朋友,她们都是凶手,忘恩负义……” 就在江博说话的时候,小门后人影晃动。 那是被沈淮叫来的华心香。 华心香在看见江博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然后她久久的看着江博,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腿一软,要不是身后的于英勋扶了一把,差一点就摔倒了。 江博的脸上横竖纵横的各种伤疤,别说是多少年前见过一两面的人,就算是之前天天见的熟人,估计也认不出来。 可华心香认出了江博。 这就证明,华心香并不是只在当年见过江博一面,她一定在江博被毁容之后见过他。 也就是说,她见过地下室里,被囚禁折磨的江博。 江博被囚禁的事情,她知情,而且参与了。 但是于英勋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华心香的嘴。 江博看不见,而且,他的听力也受到了影响,除非大声的说话,不然的话,他也听不见。 所以他不知道华心香就在病房里。 还在肆无忌惮的说着当年的事情。 在沈淮问话的时候,华心香一直在强忍着,期间有一些小挣扎,但是都被于英勋按住了。 于英勋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片刻不敢松手的拽住华心香,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生怕她太激动,会喊出什么话来。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就在江博说华心香忘恩负义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抓了这么久,于英勋一方面有点疲劳,一方面被江博的话吸引走了一些注意力,所以稍微降低了一点警觉。 而且,华心香挣脱不开,猛的在于英勋手上咬了一口。 于英勋嗷的一声叫了出来,一把甩开了手。 华心香喊道:“你这个人渣,你胡说八道!” 这一声足够大,就算江博没剩下多少听力,也被他听见了。 江博一下子弹了起来。 虽然这只是个小动作,但是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这个动作简直是耗尽了生命力一般,然后他又倒了下去。 手腕上的吊针都被拽掉了。 “谁,谁在说话。”江博努力朝向发生的地方转头:“我听过你的声音,是你……” 乔鹏鲲走了过去,一把将江博按住。 “别动。”乔鹏鲲冷声道:“吊针掉了。” 虽然江博现在很惨,但是大家对他也没有什么同情心。如果当年的事情是真的,他就是罪有应得。 华心香本来是咬死了什么都不说的,可她万万没想到,沈淮竟然把江博给找了回来。 在看见江博的一瞬间,她慌乱的不行,差一点问出来,她呢? 但好在咬牙撑住了。 为什么只有江博,那是因为巡捕房只找到了江博。 周小衫并不常在关着江博的地方,偶尔去一趟,折磨他一下,丢点吃的。就算是有人在那地方蹲守,也未必能找到人。 华心香刚才一直神经紧绷着,咬着牙,紧张的微微发抖的,在心里安抚自己。 一直到江博说她们恩将仇报。 “沈探长,不是这么回事,这个江博,他才是恶人。” 华心香看着江博,那样子,像是随时想要扑过去补上一刀。 “现在愿意说了?” 江博还在挣扎,华心香看看他,看看沈淮。 沈淮平静道:“如今当年的事情,只有你,江博,还有在逃的凶手知道。你若是不说,我们就只好相信他的话了。” 第252章 失控的感情 华心香整个人呆了一下,然后再也忍不住的挣扎起来。 “我们没有错,他该死!她该死!” 华心香冲了过去,但是于英勋这次早有准备,死死抓住了她。也不一下子制服,但就是死死的抓住。 人遇到大事情的时候,总是要发泄一下,消耗一些精力,才能慢慢的冷静下来。 这件事情在华心香心里藏了这么多年,就像是一只沉甸甸的铁箱子,一直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如今,箱子被搬了出来,要打开了。 箱子里有她所有痛苦,屈辱,不能见人的秘密。 这一瞬间,华心香疯了也很正常。 江博也疯了,但是他只能无能狂怒。 最终,华心香无力的瘫软在地。 “我都说,沈探长……我都说。” 于英勋华心香扶起来,往外走去。 不是怕江博听见心情不好,是觉得他再受太大的刺激,立刻就要断气。 沈淮让医生进来,给江博打了一针镇定剂。 说实话,江博如今这个样子,不管过去做过什么,就算他是助纣为虐的凶手,也就这么回事了。 他活不了多久了,人死债消,不消又怎么样,五马分尸他也感觉不到了。 但凶手还在,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这个人,如果是周小衫,她杀了焦泽霖,可以理解,那是正当防卫。囚禁江博,也可以理解,这是报仇。 但颜蕙兰呢,颜蕙欣呢? 凶手会失控,放任下去,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可能不完全无辜,但一定罪不至死。 法律都有偏颇遗漏,生杀予夺的权利,不能在任何一个人手里。 华心香捧着一杯热水,一口一口的喝了半杯,终于冷静下来。 “焦泽霖,确实不是颜蕙兰杀的。”华心香说:“杀他的人,是周小衫。小衫,也是孤儿院的女孩子,但我们并不熟悉。” “她来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懂事了,很沉默,平时也不理人。和谁的关系都不好。我听大家说,她爹死的早,她娘又找了一个,就没人愿意管她了,将她丢了。” 孤儿院里的人不少,吃住都在一起,自然也有谁和谁关系好,谁被排挤,但是因为有人监管,所以并不严重。 一切本来都很平稳,直到王院长生病,焦泽霖成为代院长。 “江博和焦泽霖,他们是一伙的。江博就是焦泽霖的一条狗,那张合照,就是江博照的,他在给焦泽霖物色人选。” 终于,在孤儿院里,选中了三个女孩。 并且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对第一个女孩下了手。 就是周小衫。 他们挑选周小衫的原因,是因为周小衫沉默,不和别人来往,一看就是最好欺负的一个。 可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下就踢到了铁板。 周小衫绝境反杀。 华心香说:“那一天,我也参与了。” 那一天也是鬼使神差,平时华心香和周小衫也没有什么来往,可那一天,她意外看见了鬼鬼祟祟的焦泽霖。心里觉得奇怪,就跟了过去。 “我看见正在欺负小衫的焦泽霖,我想到了他这几天对我嘘寒问暖,我听见他说,先让小衫陪陪他,等过几天,还要让我们一起陪她。” 孤儿院里的女孩子,就像是泥地里的杂草,无人在意。 华心香冷冷道:“当时我就知道,如果周小衫逃不过,那我也逃不过,所以我冲了过去。” 时间让回忆褪色,但当时那一幕可想而知。 周小衫暴起让焦泽霖猝不及防,加上华心香的加入,可能还有一些老天爷的眷恋,她们真的成功了。 两人看着一地的血和尸体,慌张之后就开始商量怎么办? “我很害怕,但是小衫很冷静,我们把焦泽霖就地埋了,等着我们的结局。可是没想到,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华心香和周小衫,两个姑娘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江博呢?”沈淮道:“江博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离开孤儿院以后的事情。”华心香道:“离开孤儿院之后,我都快把这件事情忘了,可我碰见了江博。他说……没想到我长大了,那么漂亮,他用当年的事情威胁我,让我给他做情人。” 江博什么都知道。 他不是觉得两个小女孩可怜,而是觉得她们没有利用价值。 但是长大的华心香风情万种,楚楚动人,江博顿时动了心。 华心香垂下眼眸:“我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子了,我怎么可能被他威胁。而且,他说了,当年的焦泽霖不止欺负了我们,还有别的受害者,焦泽霖每一次做的坏事,都是江博牵线搭桥善后……他比焦泽霖,更可恶。” 于是华心香设了一个局,毫无防备,完全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的江博,狂妄自大,一脚踩了进来。 “都是咎由自取,活该如此。”白嘉月想想觉得还挺痛快。 华心香笑了一下:“是吧,这种人渣,一刀捅死他,是便宜他了。” 女子和女子,总是更能共情。 沈淮道:“好,江博这事情就算你们是正当防卫。颜蕙欣又是怎么回事?周小衫为什么要杀颜蕙欣?” 或者说,周小衫为什么要杀颜蕙欣姐妹? 凶手从未露面,他们暂时也不能判定,颜蕙兰和颜蕙欣,到底谁才是凶手的目标,还是,都是目标? 华心香说完江博的事情后,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轻轻抚着水杯,有些放空。 “小衫……确实有些失控了。”华心香缓缓道:“这些年,她……她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这话说的大家都有些懵。 一个女人,不喜欢男人可以单独拎出来说一下。但是不喜欢女人,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单独拿出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下一刻,华心香便道:“她……只喜欢我。” “……” 白嘉月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华心香拧着眉:“我劝她,希望她能找一个归宿好好过下半生,我甚至给她找了个老实忠厚的男人……她也和那男人生活了一阵子,可还是不行,她还是甩了那个男人,连孩子都不要了……” 第253章 宁死也不说 白嘉月忍不住插嘴道:“小宝,就是周小衫的孩子?” 孩子的爹,不是什么不堪的关系,只是她为了让华心香安心,努力尝试中,选中的男人。 但周小衫还是受不了。 受不了男人,也受不了自己生下的孩子。不过虎毒不食子,总算没把孩子掐死,只是送去了孤儿院。 “对,小宝就是周小衫的孩子。” 华心香说:“小宝的爹,是院长助理蔡素芬的亲戚。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孩子娘是什么人,我给了他们一些钱,跟蔡素芬说好,将小宝送进孤儿院,假以时日,就可以让蔡素芬领养,这样虽然老婆没了,可得了一个孩子,也算皆大欢喜。” 这个年代,男人想找老婆,有自己的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有些蹊跷,但有人愿意给自己生个孩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蔡家自然是欢喜不已,一万个愿意。 所以蔡素芬对小宝格外照顾,听说沈淮要收养小宝的时候,一下子就慌了。 那不是抢自家孩子吗?那怎么行? 可是又不能说,才那么纠结。 沈淮琢磨琢磨:“你的意思是,周小衫杀颜蕙兰和颜蕙欣,都是为了你?争风吃醋?” 华心香苦笑了一下。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也不是争风吃醋,咱们这关系……实在有点乱。” 沈淮道:“我不懂。” 真的不懂,房间里的人都不懂。 周小衫喜欢女人这事情已经很少见了,千万不要说,少见的事情凑了堆,颜蕙欣喜欢的不是湛俊良,而是周小衫。 你们玩儿的花,也不能这么花。 但华心香只是笑了一下。 “而颜蕙兰确实是个意外,她们姐妹长的像,小衫认错人了。她从孤儿院出来之后,脑子就有一些问题,有时候恍恍惚惚的,经常把颜蕙欣当做颜蕙兰。” 华心香说完,大家都想锤一锤脑子。 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白嘉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你和周小衫,颜蕙兰,三个人都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你们三个,应该都认识才对。周小衫,也是认识颜蕙兰的。” “当然。” “那……周小衫知道颜蕙欣是颜蕙兰的姐姐吗?” “当然知道。” “那……就为了躲她杀人?这杀人的理由,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还是一而再的杀。 华心香垂下眼眸:“大约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白嘉月喃喃道:“我不懂。” 世间万般,都脱离不了爱恨情仇。 但是你们的爱恨情仇,我真的不懂。 白嘉月抬头看了看沈淮和于英勋几人,显然他们也不太懂。 这里没有人是情场高手,就算是有,可能也不懂。 华心香笑了一下。 “小衫……她曾经救过颜蕙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颜蕙欣以为小衫是个男人。” “啊?” 但这一声啊之后,众人立刻就释然。 对,这个没毛病。 在他们目前得到的消息里,周小衫虽然是个女人,但常以男装出现,导致他们十分混乱,就连询问目击者,都不敢确定他们要找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们没有人见过周小衫的照片,想来,是一个长相漂亮,但漂亮的比较英气,男女皆可的面孔。 “小衫救了颜蕙欣之后,颜蕙欣就喜欢上了她,几番纠缠,小衫虽然表面不为所动,可是我猜,她应该是动心了的。我觉得这事情不行,所以才想办法找了个男人,想让小衫回到正路。” 白嘉月今日算是涨了见识,匪夷所思:“然后呢?” “然后……颜蕙欣知道小衫有了男人,她就离开了他,成了湛俊良的小老婆。颜蕙欣本来纠缠的时候,小衫装作无动于衷,可人总是矛盾的,你追我的时候,我不搭理,可一旦不追了,又觉得被背叛了。” 周小衫时而清醒理智,时而会钻牛角尖。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杀人。”华心香叹了一口气:“更没想到她会去杀颜蕙兰,颜蕙兰被杀的那天,我不是装作不知道,我是真的没想到她。” 沈淮紧追不舍:“那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是周小衫做的?” 命案当天,华心香就去了巡捕房,被放出来之后,也被监视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发现烧了一半的照片,也不能被庄越泽从黄皮三手下救了。 华心香没说话。 沈淮立刻道:“这几天,你见过周小衫?” 什么时候? 在哪里? “没有。”华心香立刻否认:“我没有见过她。” “那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能说。”华心香这回却无比的坚定。 “不能说?”沈淮重重的道:“就算我不追究焦泽霖的死,她还杀了颜蕙兰。你午夜梦回,就不怕颜蕙兰找你喊冤枉吗?” “我怕,我知道她应该杀人偿命。”华心香抿了抿唇,神情突然坚毅起来:“但是我不能出卖她。” 这是油盐不进了是吗? 沈淮阴森森道:“华心香,你真的觉得,巡捕房没有办法让人开口吗?” 华心香垂下头来。 “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这两天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太多了。华心香一个光彩照人明艳无比的女人,一下子憔悴下来了。 沈淮也不逼人太甚。 “可以,你好好想想吧,我给你一个小时。” 说完,沈淮招了招手。 众人起身,往门口走去,打算让华心香一个人冷静冷静。 外面还有一个江博要处理。 就在众人起身,最后一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华心香突然起身往窗边冲去。 这一下实在是太意外了,谁也没想到华心香会突然来这一出,白嘉月是走在最后的,离的最近,愣了一下后猛的冲过去。 华心香已经扑到了窗边,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整个人都扑了出去。 白嘉月伸手,可惜只抓住她的一点衣角,撕拉一声,撕下一块布料。 随后传来砰的一声。 因为冲力,白嘉月也半个人都探了出去,幸亏沈淮就在身后,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呼……” 白嘉月惊魂未定,来不及看害怕,连忙探出头去。 这里是三楼,这个高度,说高说低不低,会不会摔出什么问题,全靠运气。 可能缺胳膊少腿,可能蹭着点皮,可能一命呜呼。 华心香的运气不算太坏,楼下正好停着一辆车,她正好摔在车上。 沈淮喊了一声:“快,下去看看。” 第254章 停尸房等你来 众人顾不上太多,连忙下了楼。 已经有一楼听见动静的医生护士冲出去了。 华心香不偏不倚的落在车顶上,车顶成了最好的缓冲,还减低了楼层的高度。而且是冬天,穿的多,厚厚的衣服也减少了冲击。 “怎么样怎么样?”白嘉月一边甩着手,一边问。 “还活着。”医生说:“送抢救室。” 众人连忙让开,医生护士将华心香飞快的推进了抢救室。 华心香已经陷入了昏迷,额头,嘴角都有血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沈淮沉默的看着华心香被推进医院的背影,又看了看被她砸的车,脸有点黑。 这个年代的汽车很少,是个贵重又贵重的物品。 医院白天是有车的,医院有一些家境好的医生,还有医院的领导,来看病的病人,不乏有车的人家。 但是这个时候,只有一辆车。 就是沈淮的车。 本来就沾了一车的味道,现在车顶还凹进去一块,惨不忍睹。 白嘉月同情的看了一眼沈淮,拍了拍他肩膀。 “没事儿啊,明天开我的车。” 怪可怜的。 谁也想不到华心香这么决然,宁可死,也不愿意透露出周小衫的半点信息,这一来,就很被动了。 就算没有生命危险,这一跳,华心香一时半会儿可能都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了,按她如今求死的决心,这话也不好问。 巡捕房毕竟只是巡捕房,也很难对一个重伤的姑娘用十八般酷刑。 众人都没了睡意,围坐在一起,人手捧一杯又浓又涩,比命还苦的咖啡,皱眉不展。 沈淮捧了一会儿,一口把一杯喝干。 “庄越泽,之前跟踪华心香的事情,是交给你去做的。” 庄越泽连忙放下咖啡坐正。 “是。” 这破玩意儿,他一口都喝不下去。但是大家都喝,他要是不来一杯,好像显得自己有点土。 “华心香从巡捕房出来,都去了什么地方,你再说一遍。” “是。” 然后庄越泽就开始数。 从巡捕房出来,一路回家。 这一路进了几个店铺,都是正常的店铺。 一间杂货铺,买了两样女子常用的胭脂。 一家点心铺,买了两盒点心。 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 一家发廊,买了一盒发蜡。 没有见特别的人,这些店铺在华心香出来之后,庄越泽都进去看了,没有什么特别。 “去这几家店。”沈淮道:“查一下店铺老板的身份,跟老板透露一个消息,华心香在医院跳了楼,死了,找人来收尸。” 庄越泽愣了一下,立刻点头。 既然周小衫和华心香的感情不一般,那如今华心香就是最好的诱饵。 “还有,把华心香跳楼的地方处理一下。” “好,我这就去把去擦干净。”于英勋连忙应着。 明天一早医院开门,病人来一看,还有个跳楼现场,是怪恐怖的。巡捕房不能给医院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但是于英勋被叫住了。 “不是让你打扫干净。” “啊?” “啊什么,去找点过期血浆洒一洒,弄的越可怕越好,再外面拦一圈绳子,弄的像是个跳楼现场,明白吗?” 于英勋顿时明白了。 夜晚才刚刚开始。 庄越泽带着人就去了华心香去过的店铺, 一家一家的敲门进去,一家一家的问。 “你们和百乐门的舞女华心香,有没有什么联系?她在医院跳楼畏罪跳楼自杀,你们要是知情,可要实话实说。” 一路问下来,也没问出什么,庄越泽就打道回府了。 这一晚,众人就睡在医院里,谁都没走。 医院有停尸房。 在医院死亡的人,都会先送去停尸房。 停尸房建在地下一层,阴森,冰冷,恐怖。 今夜,停尸房里有一具新鲜的尸体,据说是跳楼自杀的一个女人,睡在病床上,被推进停尸房,放在屋子中间。 先放着,等明日白天,法医验尸之后,寻找家属,再看如何处理。 医院每年都有几个找不到身份的无名尸体,有的是处理的办法。 凌晨三点,人最困顿的时候。 医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急诊偶尔来一个病人,其他的楼层,只有一盏灯孤独的亮着。 一个身材瘦小的护士脚步匆匆,下了地下一层。 医院是种天生叫人恐惧的地方,医院的地下室,更是恐怖中的恐怖。 哪家医院不死人呢。 护士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下了地下一层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巧的手电筒,四下一照。 墙上有标识牌,写着什么方向,什么科室。 地下一层,往前,停尸房。 护士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 停尸房的大门关着,但没有锁。 这是医院少数不上锁的房间,因为从医院建成到现在,这些年还从未发生过尸体被偷的事情。 而最早的时候,是上锁的,反倒是出过一次事故。 一个送遗体的护士将遗体推进停尸房后,锁坏了,卡住了。 护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困在里面一夜,第二天被发现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一点快被吓死了。 自那以后,停尸房的锁就被拆了。 护士推开门,闪身进去。 停尸房正中间,放着一张病床,上面盖着白布,下面显然有一具尸体。 护士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她走到床头站住,伸出手来握住白布的边缘,然后似乎是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护士猛的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面,是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瞬间就顶在了脑袋上。 沈淮一手拿枪,一手拿着手铐,二话不说抓住了护士的手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她的手腕拷在了病床边的铁栏杆上。 停尸房里的灯亮了。 庄越泽和于英勋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来。 护士脸色变得比鬼还苍白,她使劲儿的拽了拽手,可是拽的整个病床都在晃,也不可能拽的开精铁的手铐。 “你们诈我!”护士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顿时暴怒:“你们是巡捕房的人!” “对,我们是巡捕房的人,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沈淮从病床上下来,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你可叫我们好找啊,周小衫。” 周小衫一只手被铐住,另一只手却猛的抬起,幸亏沈淮身手灵活,他猛的往后一让。 道光贴着脸划过。 周小衫的袖子里,一把长刀划了出来。 这把刀,就和之前在百乐门楼顶发现的,砍下颜蕙兰脑袋的那把刀一模一样。 说是刀,其实是一个锋利的大铁片。 使用起来非常不方便,但是非常好做,而且好隐藏。 沈淮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握住周小衫的手腕一折,周小衫一声惨叫,刀片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255章 惊世骇俗一段情 灯光大亮,沈淮一把掐住了周小衫的脖子,迫她抬起脸来。 这张脸,他们可是心心念念多少天了。就想知道这个时男时女,不男不女,可男可女的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 周小衫因为疼痛,满脸冷汗,一张脸抬起来,瞪大眼睛,看向众人。 “哦,是你。”庄越泽第一个喊了出来:“美心发廊的老板娘。” 难怪呢,她对百乐门的化妆室那么熟悉,她有熟练的化妆技巧,可以把自己装扮成男人,也能把自己装扮成女人。 周小衫的五官长的果然很好,但不是女子娇艳的好,她现在不施粉黛,素颜朝天,一张脸五官精致又锋利。这张脸,果然可男可女。 “这张脸确实是不错。”沈淮打量了一下:“谁能想到这张好看的脸下面,有一颗这么狠的心呢?” 周小衫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恶狠狠的盯着沈淮,一点儿窃意都没有,只是问:“香香呢?” 沈淮不说话,只是和她对视。 “香香呢?”周小衫重复了一遍,渐渐暴躁。 沈淮依然没有说话,沈淮转头对庄越泽道:“叫个医生过来。” 周小衫的样子,看着不太正常。 华心香之前就说了,周小衫的脑子出了一点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狂躁。 “香香呢?”周小衫不顾自己的手腕被手铐勒出深深的痕迹,用一种那完全不是自己身体的力量去拉扯,嘶吼着:“香香呢?” 在这种医院地下停尸房这种天生恐怖的地方,周小衫这模样,仿佛被鬼附身了一样。 “先把人弄上去吧。”于英勋低声道:“老大,这里有点渗人。” 沈淮点了点头。 当下,先给周小衫搜了身。 这会儿可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个随身带着刀片,一刀能砍下人脑袋的凶手,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 谁知道她是不是还有第二把刀,若是已经将人抓了,还被钻了空子,伤了人,那就太不应该了。 不过周小衫挣扎的很厉害,即便铐住了一只手,于英勋也有点压制不住。 真的有人天生神力,不论男女。 “这力气太大了。”于英勋非常辛苦,幸亏还有沈淮在一旁。 “想不想见华心香了。”沈淮厉声道:“她没死,你要是老实点,我带你去见她。” 周小衫一下停下了挣扎反抗的动作。 于英勋用力过猛,突然对面抗衡的力气消失了,他差一点把自己甩过去。 “香香真的没死?” “对。”沈淮也不算说谎:“不骗你,我可以带你去看她。” “太好了。”周小衫的眼睛顿时就泪汪汪了。 这转变快的大家都觉得是换了一个人。 “太好了,香香没事儿就好,快带我去看看她。” 沈淮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虽然华心香确实没死,但也没有清醒,躺在床上昏迷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要是现在带周小衫去看了,可能随时又要疯。 这人要是装疯,也就罢了,还可以用点手段。要是真疯,那就什么法子都不管用了,不但不能吓唬,还得哄。 “带你去看她,当然可以。”沈淮道:“不过你也只能见她最后一面了。” 周小衫一下子急了:“为什么?” “她说了,人都是她让你杀的。她是主谋,你是从犯。你没事儿,最多关上几年,她……是要挨枪子儿的。” 周小衫果然听不得这个。 “胡说,不是,跟她没关系。”周小衫又将手铐拽的哐当哐当的响。 “没关系?这么说,杀人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你有什么理由杀她?” 周小衫突然阴沉下来。 她冷笑了一声。 “颜蕙欣那个贱人,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嗯?” “她说喜欢我,可一转头,就上了别人的床。” …… 沈淮和于英勋两人都听的一脑袋感叹号。 这一瞬间只觉得荒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颜蕙兰呢?”沈淮好歹找回了理智:“你误杀了她,就没有一点愧疚。” “误杀?”周小衫嗤笑了一声:“我怎么会误杀呢?” 这也一直是大家的疑惑。 颜蕙兰和颜蕙欣,姐妹俩虽然有七八分像,可也不该认不出来啊。怎么会误杀呢? 沈淮皱眉道:“你和颜蕙兰在孤儿院就认识,也算多年的姐妹,既然不是误杀,她又有什么得罪了你的地方?” 周小衫冷酷道:“对啊,都是孤儿院出来的,为什么她那么清高,只愿意做服务生。为什么香香做了舞女?” 一时间沈淮都有点不明白。 这话什么意思? 周小衫道:“我只是不想让香香难过罢了,所以才告诉她,我是杀错了。其实我有什么错呢?香香每次看见颜蕙兰,都会觉得自己肮脏,我只是不想让她看见罢了。不过颜蕙欣对我的孩子还不错,所以杀她的时候,我还是要犹豫了一下,要不然,也不能叫她逃脱了。” “小宝果然是你的孩子。” “不错。”周小衫道:“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既然香香觉得我该有一个孩子,生一个也行。” 这理由,真是打破了沈淮的脑子也想不到。 但周小衫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愧疚的表情。 沈淮深深的吸了口气:“带走。” 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只要搞清楚前因后果就行,就不要试图去了解周小衫了。 这世界上,只怕是没有人能了解她。 更不要试图说服她,让她觉得自己错了。 白嘉月今夜也在医院,不过没熬整夜,找了个空病房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听说周小衫抓住了,十分兴奋。 沈淮已经将之前可能见过周小衫各种装扮的目击者都叫来了。 包括孤儿院的蔡素芬,租房的房东。 房东是最崩溃的,因为他在仔细的看了周小衫半个小时之后,确定了一件事情。 她见到的,所谓租房子的夫妻俩,都是周小衫一个人。 所以她从未见到房客夫妻俩一起出现,都是一个出现,一个消失。 周小衫,靠着一手娴熟的化妆技术,这些年在海城租了好几个房子,变换着好几种身份。 她第一笔钱,是偷偷藏起的焦泽霖的钱包,后来,抓了江博后,又拿走了他的钱。 这些钱,加上开发廊赚的钱,足够她做这些事情。 华心香还是没醒,医生说,她醒来的机会不大。 江博也没能熬到见到周小衫。 他被从关了三年的地窖揪出来,情绪过于激动,加上和华心香的对质,过度虚弱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波动,没能熬到凌晨。 周小衫在说了一切之后,被沈淮送去见了华心香。 她在华心香病床前,哭的肝肠寸断。 这一刻,看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精神问题。只像是个痴情人。 不过巡捕房不管感情,不管痴情不痴情,不管是否惊世骇俗,只管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华心香在第三天,停止了呼吸。 盖上白布后,周小衫在口供上签字画押。 第256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周小衫收押期间,沈淮派人去找了一趟颜蕙欣。 她作为受害者,和周小衫之间也有过那么多纠葛,肯定是要来说一下情况的。 不过她受伤挺重,至少要卧床一两个月。 听说周小衫被抓,颜蕙欣恍惚了一下,最终道:“我不追究。” 白嘉月有些意外。 “周小衫杀了你妹妹,又差一点杀了你。你不追究。” “对。” “为什么?” 颜蕙欣失血过多,又没有化妆,脸色苍白。她凄凄笑了一下。 “她杀了蕙兰,杀人偿命,已经死罪难逃,我追究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至于她想杀我,可她最终不是也没狠下心吗?即便我真的死在她手上,也只是把命还给她罢了。” 颜蕙欣喜欢上周小衫的原因,是周小衫曾经英雄救美。 后来虽然发现此英雄非彼英雄,但救美是真的。 即便是今日,颜蕙欣心底依然有这一段。 颜蕙欣没有去见周小衫最后一面,但是却在她行刑之后,去给她收了尸。 颜蕙兰的尸体,周小衫的尸体,华心香的尸体,都埋在了一处,孤儿院里的三个朋友,也算是又团圆了。 剩下那张只有两个人的照片,在坟前点燃,随着袅袅青烟而去。 沈淮的车送去清洗维修了,这段时间,只好又开上了白嘉月的车。 好在两个车是一个牌子,一个型号,开车顺手。 这案子忙完,没多少日子就要过年了。 正感情好着,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有点郁闷。 “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白嘉月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沈淮靠在沙发上,懒洋洋。 “不想回家。” 可惜,除夕是个万家团圆的日子,不想回也要回。沈淮虽然是个单身狗,但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一大家子,爹,娘,哥哥姐姐。七大姑八大姨,不回家过年是不行的。 相比较起来,邢家在海城就单薄许多。 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 老家当然是有亲戚的。 邢家和白家都有,但离得太远,走一趟兴师动众,不是年年跑。 往常的年,大部分也是白嘉月和邢子墨兄妹俩过的。 “不想回家可不行。”白嘉月学着邢子墨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想回家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沈淮笑了一下,一把将人捞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我为什么不想回家,难道你不知道吗?” “嗯?” 白嘉月在沈淮腿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搂着他脖子。 “我知道呀,那怎么办,你还是得回家啊。” 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两天沈淮的父母就要来海城了,这趟不是提亲,只是来拜访。 沈淮确实向邢子墨提出了想要提亲的想法,还没说完就被堵回去了。 “不行。” 邢子墨的拒绝没有一点可以松动的地方。 沈淮和白嘉月,连认识到现在,一起也没有半年,谈恋爱可以,谈婚论嫁太早了。 再说,他还没见过沈淮父母家人,话不能说死。若是点头了,提亲了,那至少就是订婚了。日后再有什么不满意,那就是退婚了,那对姑娘家的名声是不好的。 邢子墨非常明确的告诉沈淮。 不着急,月月还小,等等再说。 等多久呢,至少要等到这一次沈家的人来拜访结束,让他看看沈家的老人怎么样。等转过年来不忙了,他再亲自过去一趟。 再现场实地的了解一下沈家。 父母,兄嫂,脾气性格,家风家教。 都确认的没有什么问题了,明年下半年,可以考虑订婚。 那时候算算,两人相处也有一年了,也足够了解了。 订婚之后开始走流程,再来个一年半载,再考虑结婚不迟。 邢子墨非常严肃的对白嘉月说:“结婚的目的不是结婚,是幸福。你和沈淮现在感情好,想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这个哥哥懂。你可以尽管去谈你的恋爱,但是人生大事,必须哥哥给你把关。” 白嘉月是个哥宝女,哥哥说的话,没有不同意的。 沈淮也学着白嘉月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现在离除夕还有十天,我爸妈后天来,就是八天。他们在海城大约会待三天……家里也有很多事情,人情往来,要不然的话,我就唆使他们在海城过年了。” “等他们回家,我也得跟着回去了。在家过完大年初一,我就找理由过来。” 沈淮算了算:“我们要分开六天。” 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时候啊。 分开六天,那和分开一年有什么区别。 “那我给你打电话。”白嘉月说:“每天都打。” 时间太短,信就不用写了,电报也不用发了,打电话就行。 “好。”沈淮看着白嘉月,眼眸深邃。 两人正浓情蜜意呢,门外咚咚咚的敲响了。 白嘉月急忙转过脸从沈淮腿上跳下去,落地不稳还差一点摔了一跤。 沈淮无奈道:“进来。” 于英勋进来了。 “老大。” “什么事儿?”沈淮此时看他十分不顺眼。 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进来说,这人就不能有一点儿眼力劲儿吗? 可惜于英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兴冲冲的跑进来:“老大,今年过年给大家伙儿发的福利整理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巡捕房是个福利还不错的地方,逢年过节除了红包,还会发点福利。 都是很实在的东西。 有时候是生活用品,脸盆毛巾肥皂牙膏,有时候是布料,有时候干脆来个大肘子二十斤肉,对普通人家来说,都是用的上的好东西。 什么节日发什么东西,多少钱,这都是有惯例的。 但是今年不一样。 今年换老大了,沈淮上任的第一年,虽然平时看起来挺大方的,但到底发福利是个什么章程,谁也不好说,所以于英勋也不敢擅自做主。 将单子递给沈淮,于英勋一看:“小白也在啊,你也参考参考。” 白嘉月只好给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沈淮看单子,于英勋没话找话:“小白,你今年在海城过年吧?” “在啊。”白嘉月说:“其实我已经在海城过了好几年了。” 母亲去世之后,白嘉月就在海城过年了,不过那时候不认识巡捕房里的人罢了。 于英勋嘿嘿一笑:“咱们巡捕房,大年初一有个保留节目,去卧佛寺烧香,你要跟大家一块儿去吗?” 第257章 见家长 白嘉月一听。 “大年初一不要去拜年,走亲戚吗?” “要拜年啊,但这是老探长留下来的习惯。”于英勋说:“每年大年初一,都会组织大家爬山。也不是强求啊,愿意去就去,忙也可以不去……当然也可以带家人一起去。” 巡捕房里都是年轻小伙儿,还有老家不在海城,过年也不回家的。 就算是家在海城的,这个年纪的小伙子,父母年纪也不大。家里人情往来还轮不着他们这一辈。 于是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乐的出去玩一玩。 老探长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既然挑头组织活动,自然有各种奖励,红包,福利。比如爬山比赛,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巡捕房大几十号人,那也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 只是今年情况不一样,大家都知道沈淮是要回家过年的,不可能大年初一跑来跟他们爬山。 所以于英勋和底下的一帮兄弟,有一点点私心。 嘿嘿嘿。 明知道人家去不了,你再问,那不是太虚伪了吗?那不是明晃晃的要钱吗? 问白嘉月就不一样了,白嘉月是在本地过年的,又是个喜欢热闹的姑娘,万一就去了呢? 沈淮也在旁边听了一嗓子,既然听着了,听着有份,怎么不得出点钱赞助赞助。 都是熟人了,话说的那么开就没意思了。 果然,沈淮一听。 “你们还有这习俗呢?” “是呀。”于英勋道:“可惜老大你要回家过年……” “不碍事。”沈淮果然是个懂事的:“人虽然去不了,也不能没有参与感。我出一百大洋给你们做经费。” 一百大洋,不少了。 就白嘉月这个关系户,也要干五个月的活儿呢。 于英勋一听非常高兴。 “谢谢老大。”于英勋眉开眼笑。 一个不指手画脚又愿意掏钱的老大,那真是最好的老大。 白嘉月想了想:“那天是大年初一,我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嗯……你们去玩,要是我能去,就去找你们。” 她就算是可以去,肯定也不是一个人去。 沈淮在,邢子墨还能放心他们两个一起去爬山。沈淮不在,肯定是要派几个人陪着的。 大小姐爬山,不得有拎包的,背水的,打伞的。 白嘉月有时候难免有一点点公主病。但大家都觉得,人家既然有公主命,有一点公主病也很合理啊。 又没逮着谁就叫谁伺候,又没叫你掏钱,有啥好看不惯的。 于英勋为大家要到了钱,高高兴兴的走了。 于英勋一走,想到白嘉月大年初一可能要和大家去爬山,沈淮心里更酸了。 人人都可以见到我女朋友,只有我,只能打电话。 可惜,没有办法,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随着过年越来越近,整个海城都开始有了新年的气氛。街上挂起了红灯笼,扎起了红绸花。 巡捕房里,也开始大扫除,挂灯笼,扎红花。 三天后,沈家来人了。 这一天白嘉月起了个大早,邢子墨也没出去,早上起来,就换了一身讲究的衣服。 早上十点,邢子墨已经吃过早饭,坐在客厅,看着白嘉月下了四趟楼,换了五套衣服。 “怎么样,这身好看吗?”白嘉月转了一圈:“会不会颜色太艳了,显得我皮肤有点黑。” 邢子墨放下手里的报纸,打量了白嘉月一下,他有些隐约的忧心忡忡。 “月月啊。”邢子墨说:“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白嘉月不解:“后悔什么?” “后悔答应你和沈淮交往。” 白嘉月大惊失色:“为什么?沈淮干什么了?” “沈淮倒是没干什么。”邢子墨不太满意的说:“我是觉得你太重视了一点。你这么重视,让我觉得不安全。” 最好的爱,是对对方全心全意的爱。 但最幸福的爱,是对方对你全心全意的爱啊。 邢子墨没有什么大义,不想妹妹做付出太多的那个。 但是白嘉月嘿嘿一笑,凑过来,低声跟沈淮说。 “哥,你是不知道,沈淮比我紧张多了。” “真的?” “当然,沈淮跟我说,他来我们家送礼那天,一夜都没睡,早上差点想抹点粉盖盖黑眼圈。不过是装的淡定罢了。” 白嘉月在外面,也是能装的很淡定的。 小情侣的把戏,真是没眼看。 白嘉月终于在第七套的时候,确定了自己的穿着打扮。 十一点,沈淮来接她。 沈家父母是中午十一点半的车到车站,沈淮已经订了酒店,接了人之后,去酒店休息,吃饭。 下午午休之后,去巡捕房看看儿子工作的地方。 晚上才是大头。 晚上邢子墨做东,请沈家父母吃饭。 明天,沈家再正式上门拜访。 虽然不是提亲,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婚事成不成,今天很重要。 正所谓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家里想要削尖了脑袋嫁进沈家的姑娘很多,沈夫人本来是可以昂首挺胸的挑一个的。不至于像选妃那么夸张吧,但可以抬着头挑。 奈何小儿子放出来,就拽不回去了。 所以邢子墨真是过于操心了,别说沈淮上门换了一夜衣服,火车包厢里,沈老爷沈夫人也在换衣服。 “老沈,你看这一套怎么样。”沈夫人换上第三套衣服:“是不是端庄又和蔼,你这破领带不配我的衣服,换那一条……” 估计明年白嘉月上门的时候,沈家的狗都要做个造型。 “一会儿下了车,第一眼可得让白小姐有个好印象。”沈夫人是明白人:“人家也是大小姐,不能嫁人受婆婆的气。要是让她觉得我不好相处,说不定就不愿意了。” 为表重视,这一趟来的除了沈淮的父母,还有他大哥大嫂,一行四人,带着许多行李和几个佣人。 火车,终于到站了。 都挺紧张。 车门打开,沈夫人调整了一下笑容,下了车。 白嘉月也调整了一下笑容。 “好看,好看。”沈淮低声说:“你怎么笑都好看,别紧张。” 白嘉月呵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上门见哥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跟固定了一样,都要僵了还说自己很放松。 沈家众人下了车,沈淮远远的看见了,迎了过去。 第258章 自由自在 沈淮有日子没见着爸妈兄嫂了,也挺高兴,喊了爸爸,和哥哥抱了一下。 但是爸爸这会儿懒得理他,妈妈和哥哥也懒得理他。 沈淮在眼前晃了二十年了,看着怪烦人的。如今有一个新鲜出炉的准儿媳妇,谁还愿意看这臭小子? 沈夫人一把将沈淮扒拉到一边,站在白嘉月面前。 “这一定是白小姐。”沈夫人笑出一朵花:“小淮一直跟我们说你是个漂亮姑娘,这见面一看啊,你比他说的漂亮多了。阿姨一见你,就特别喜欢你……” 沈夫人一边说,一边从胳膊上往下撸东西。 沈夫人这样的身份,一般不太戴金镯子,嫌俗气。这样的贵夫人,都会戴一个成色特别好的翡翠镯子,一个镯子,价值连城。 婆婆见新媳妇,要是满意了,认定了对方,就会送一件礼物。一般来说,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好东西。 但是沈夫人没来及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就被白嘉月坚定的按住了。 “阿姨,你们一路坐车辛苦了,我们先去酒店休息吧。” 沈夫人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看着高高瘦瘦的,力气可真大啊,真不愧是个枪法高手。 白嘉月一眼就看见沈夫人手腕上的镯子,太贵重了。可不能让她把镯子摘下来,摘下了了不收就不好了。 收了的话,也不好。 毕竟第一次见面,白嘉月心里也不是很踏实,沈夫人愿意给她也不愿意要。收沈淮的东西也就罢了,收长辈的东西,要是收的太贵重了,有点不好意思。 白嘉月不收,沈夫人也不好勉强。 一行人热热闹闹往外走。 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沈淮那辆还没修好,坐的是白嘉月的车。 沈大哥给沈老爷开车门的时候,看了看车。 “老三这车不错。”沈大哥顺口说:“等回去咱们也买一辆吧。” 沈淮依然是司机,顺口接了一句。 “这车是月月的,我的出了点事儿,拿去修了。” 沈大哥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非常理解爸妈前一阵子的忧虑。并且进一步夸奖:“不错,白小姐眼光就是好,这车不错。”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京都,沈家自然什么都不缺,但是沈淮一个人在海城,就有点势单力薄。 也不是势单力薄,有时候很不方便。 比如车。 开始的时候他就开着巡捕房的破车,哐哐当当的乱响,坐一个小时硌的哪儿都痛。 后来买了车,可惜没开几天就坏了。 现在爸妈来了,接待来回,都要有车吧。 巡捕房那破车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出来,还是找邢子墨拿的车。 他不是掏不起多买几辆车的钱,可是平时用不上,也不至于为了几天的接待买来以后放那儿吃灰。 而邢家,除了兄妹俩一人一辆车,邢子墨下面的产业,很多地方也是有车的。比如百乐门就有自己的车,不属于百乐门的哪个人,是接待用车,接送重要客人的。 三辆车一路开往酒店。 沈淮开车,白嘉月坐在副驾驶。 沈家爹妈坐在后排。 “我上一次来海城,还是十年前呢。” 沈老爷看着窗外,感慨道:“日新月异啊,海城可比咱们那儿看起来繁华多了。” 这也是沈家愿意让儿子留在外地的原因。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沈家有三个儿子,在京都的力量已经够大了,多一个儿子少一个儿子,就那么回事。 海城是经济中心,沈淮能在海城发展,对大家庭来说,其实是双保险,不是坏事。 如今,又有当地的大户邢家扶持,这是占了便宜的。 因此老两口商量了一个晚上,爽快的同意了。 到了饭店,放下行李休息一会儿,便去吃饭。 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双方都存着一点讨好对方的心思,自然一点儿矛盾都没有。 吃了饭,老两口睡个午觉,去巡捕房转了一圈。 下午,大包小包去了邢家。 这三天,白嘉月过的特别充实。 陪婆婆大嫂吃饭,陪婆婆大嫂买衣服,陪婆婆大嫂挑礼物……白嘉月本来是挺喜欢逛街的,这几天硬是逛的有点害怕了。 可真累啊。 她们可真能买啊,她们可真能逛啊。 太充实了。 充实到什么程度呢,大年二十五,沈淮该跟着回家了,她竟然没有觉得多舍不得。 “回吧,回去好好过年。”白嘉月说:“过完年早点回来啊。” 沈家人多,就算是都好说话,这人际关系处起来也是很麻烦的。要面面俱到,八面玲珑。 邢家正好相反。 家里就俩人,还是哥哥妹妹的关系,不高兴就吵一架,吵完了最晚第二天就能好,不用考虑那么多。 送走沈淮一家,白嘉月回家好好休息了两天。 家里也张灯结彩的挂了起来,眼见着,便要过年了。 白嘉月终于睡好了,摇头晃脑从楼上下来。 邢子墨正在看着佣人贴对联,看见妹妹下楼,笑了一下。 “睡好了。” “睡好了。”白嘉月伸了个懒腰:“逛街可真累啊。” 邢子墨只觉得好笑。 “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要求沈淮留在海城了吧。”邢子墨走过去,给白嘉月扒拉扒拉乱七八糟的头发:“舍不得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户人家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沈家三兄弟没分家,都在一起住,那人际关系可不好处。” 这次来的只有大哥大嫂,家里还有二哥二嫂。 还有好几个孩子。 你能保证顾姑嫂妯娌都喜欢你,你能保证每个孩子都喜欢你?但凡有个挑刺儿的,就是糟心。 沈淮道:“你们俩留在海城,结婚以后,你就能当家做主。你若是嫁过去,那家里可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了。” 大的不说,说点最小的事情。 衣食住行,人家儿媳妇都起床请安,你好意思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每次吃饭都是一大桌子的人,夹菜都不好意思放开夹。 “是有点吓着我了。”白嘉月自己也扒拉扒拉头发,随手扎起来:“虽然他妈妈和嫂子都挺和气,但一直笑也好累。” 偶尔一次还行,天天这样,太累了。 邢子墨拍了拍毛茸茸的脑袋。 “累了就多休息。对了,巡捕房放几天假?不能大年三十还要去上班吧?” “不能,放好几天呢。而且十五之内,如果没有大案子,安排轮流值班就行。”白嘉月在茶几的果盘里,挑挑拣拣吃东西:“再说了,我只是个法律顾问啊,有案子也轮不到我加班。” 这还差不多,邢子墨很满意。 “走。”邢子墨拿了车钥匙。 “干嘛去?” 第259章 小心烟花 “带你去吃饭,再带你去买点烟花炮竹。” 走到院子里,朗嘉誉开车,从西将车门打开,等邢子墨和白嘉月进去,关上门,自己上了副驾驶。 “咦。”白嘉月一想:“我知道了,哥,是不是去看你的烟花厂。” 年前,邢子墨盘下了一个制造烟花爆竹的厂子,工人掌柜都在,接手之后,整顿整顿就接着开工,正好赶上过年的旺季。 为了安全,这种厂都在比较偏远的地方。 但是要销售,所以在城里会有专卖店铺。 制造烟花爆竹难免需要一些管制物品,硫磺硝石之类,因此可不是人人想做都能做的,当然邢子墨没问题。 “对,那厂子之前只是做些普通的鞭炮。我收回来之后,请了两位有经验的老师傅,又请了两位美院的高材生,让他们设计一些新花样。今年过年,正好咱们自己多放点,看个热闹。” 家里只有两个人,又没有孩子吵吵嚷嚷的 ,邢家过年其实挺冷清的。 放点烟花,也多点气氛。 “好。” 白嘉月上楼拎了小包包,就跟着邢子墨出了门。 “去年放的哪个五颜六色往天上冲的,我就觉得特别好看。”白嘉月说:“要是院子里多放点一起点着,那多美啊。” 放烟花,这跟烧点钱没有太大区别,但是有钱难买爷高兴,邢子墨说:“这好办,我让他们特别做一批,把引线做长一点,到时候就可以放满院子,一起点着。” 两个人讨论着,上了车。 先去吃饭,吃完饭,去烟花厂。 正是旺季,工厂过年不休假,不但不休假,还要加班加点的赶工。当然,不会让他们白干,过年期间,一直到十五,工钱翻倍。 这年代赚点钱不容易,工钱翻倍还有什么不满意? 加班也是自愿的,不勉强,但是基本上所有的工人都愿意加班。 过年这段时间加班,厂子里伙食都比平时好许多,若是老婆孩子在家,还能带来一起吃饭呢。 东家莅临指导,爆竹厂蓬荜生辉。 白嘉月一个外行,给提了一些纯顾客的要求。 有些靠谱,有些可能不太靠谱,但是几位设计师傅还是对她创造性的建议给予了高度评价。 没办法,邢子墨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让他们在白嘉月面前,实在没有多少骨气。 从烟花厂出来,天已经有些黑了。 “做烟花炮竹看着也挺有趣的。”白嘉月说:“等我有空的时候,去学点画画,也来设计两款。” “挺好的。”邢子墨不分青红皂白就支持:“哎,你看那边有卖糖葫芦的,要吃吗?” 邢子墨心里的白嘉月,二十岁也是要吃糖葫芦的。 “要。” 车停了,从西正要下车,白嘉月说:“我自己去选,你们选的山楂不圆。” 行吧。 也不知道圆不圆和糖葫芦的口味之间,有没有什么相关联系。 但大小姐这一点小小要求,当然不能拒绝。 从西下车给白嘉月开了门,白嘉月跳下去,邢子墨也跟了下去。 路边,是个小巷子,白嘉月刚往前走两步,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小巷子里一晃,一个什么东西就丢了出来。 那东西好像闪着光还冒着烟,白嘉月吓了一跳,啊里一声往后一蹦。 邢子墨就在她身后,一把捞住她的腰往后带了两步。 砰的一声巨响。 那东西爆炸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再仔细一看,只觉得哭笑不得。 是一个爆竹。 就是一长串爆竹上面拆下来的一个,炸了一地的红色碎屑。 巷子里,传来小孩的笑声。 是两个淘气的小男孩,将家里买来成串的爆竹拆了,一个个的点了扔着玩儿。 吓着人了,他们就特别开心。 邢子墨把白嘉月放下。 白嘉月拍拍心口,天黑了昏暗的很,实在没看清是什么,吓得差一点腿都软了。 “朗嘉誉。”邢子墨道:“去警告他们一下,玩炮仗不能对着人丢,会出事的。” 烟花爆竹,每年要出多少事啊。 再怎么年年宣传,年年注意,还是会出事,大事小事,各种各样。 点炮炸着人的,烧了房子的,每年都有。 其中有一部分,就是这样调皮的小孩子,淘气的很,大人又不能时时都看着,炸着了人,或者扎着了自己。 刚才他那一丢,要是没丢准,丢衣服上了呢,丢脸上了呢,那就不是吓一跳那么简单了。 朗嘉誉应着,走了过去。 小孩一见知道自己闯了祸,鬼叫一声,转身就跑。 朗嘉誉追了过去。 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还是很好追的。 朗嘉誉很快追上一个。 虽然他们有点生气,但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想要警告他一下,其实也是为他好。 等白嘉月买了糖葫芦回来,朗嘉誉正好教训完了。 两个小男孩垂头丧气的,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白嘉月笑了一下,走过去给他们一人塞了一根糖葫芦。 “不许放炮吓人了。”白嘉月说:“要是答应,姐姐就请你们吃糖葫芦。” 小孩儿有的吃,自然就高兴了。 小小欢呼一声,点头如小鸡啄米。 朗嘉誉放了人,在一人脑袋上揉了一下,两个小孩飞快的跑了。白嘉月拿着剩下的糖葫芦,一边啃,一边转身上车。 从西刚打开车门,突然,巷子深处传来一声爆竹炸开的声音。 和刚才的声音一样。 这爆竹的质量真的不错,声音很大。 众人都是无奈,刚才说了半天放炮危险,一转身,又放了。 这也没办法,喜欢玩闹就是小孩子的天性,家长都管不住,他们只是路过,劝两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只希望他们再放炮的时候,不要对着别人丢就行。 白嘉月一脚跨上车,正要上去,紧接着一声嚎啕大哭从巷子里传出来。 因为离得远,听的不太真切,但还是能分辨的出,正是刚才两个孩子中一个的声音。 邢子墨脸色一变:“出事了,朗嘉誉去看看。” 别是放炮炸着了。 虽然这事情跟他们没关系,但若是碰见了,肯定不能那么冷血见死不救。 第260章 大爆炸 小巷子里,果然是刚才那两个小男孩。 一个倒在血泊中,一个也吓坏了,靠着墙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哇啦哇啦的嚎啕大哭。 地上,一块一块的红色纸屑和爆竹的残骸。 这俩孩子在这里应该放了好一会儿炮了。 只是很奇怪,这地方也不是居民区啊,两边也没有住家,这俩孩子哪儿跑过来的。 来了顾不上想太多,立刻跑过去,蹲下查看躺着的孩子。 这一看,吓了一跳。 孩子满脸都是血,已经陷入了昏迷。 邢子墨也走了进来,低头一看:“朗嘉誉赶紧送医院。” “好。”朗嘉誉抱起小男孩就往外走。 其他事情都可以暂缓,先救孩子。邢子墨从来不会拒绝做好人好事,也从不怕被讹上。 朗嘉誉抱着孩子往外跑,一旁呜呜哭着的孩子一看,也缓过来了。 小孩连忙爬起来冲了过来。 “你们要把他带去哪儿?” “医院。”邢子墨没好气道:“你们家长呢,带我去找你爸妈?” 正是最淘气的年纪,家长也不盯着点,出事了吧。 小孩儿一脸鼻涕眼泪的,连连摇头。 白嘉月感觉孩子可能吓坏了。 她毫不犹豫的掏出手帕,胡乱给孩子脸上一抹,然后把手帕一丢。 “别怕,哥哥姐姐不是坏人。”白嘉月说:“你的小伙伴受伤了,需要爸爸妈妈在医院照顾他,你带我们去找他的爸爸妈妈,我就不告诉他们你丢炮仗炸我的事情。” 这都是什么逻辑? 但是小孩听话是会听重点的,他听见了白嘉月说,不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丢爆竹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而且他也确实害怕。 小孩儿闯了祸之后,会因为害怕而想隐瞒。至于能不能隐瞒的住,这是另一回事,他们考虑不了那么长远。 “我家挺远的。”小孩抽抽噎噎的:“我们是偷偷出来玩儿的。” 俩七八岁的孩子,这么晚了偷偷出来玩,也不怕被人抱走了。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要教训也是送回家让爹妈教训,他们也不能打孩子。 “走。”邢子墨说:“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小男孩点了点头。 这里离邢家宅子已经不远了,所以邢子墨让朗嘉誉和从西开车送孩子去医院,他和白嘉月,打算走回去就行。 现在要送孩子回家,也懒得再等人开车过来了。 “走吧。”邢子墨说:“叫两辆黄包车。” 海城人出行的几大交通工具。 汽车,摩托车,自行车。 电车,黄包车。 出了城区,马车牛车板车,也都是有的。 黄包车四处可见,看见有人来坐车,离的最近的两个车夫连忙站了起来。 “月月,你带孩子坐这辆。”邢子墨上了另一辆车:“走吧,这孩子指路。” 看着邢子墨和白嘉月的打扮,黄包车夫就挺高兴。 一看就不差钱,又是新年,说不定伺候的好了,一会儿能给点小费。 富人手指缝里漏下的一点钱,对黄包车夫来说,就能轻松一个月。 小孩也不知是吓坏了,还是想着回家将要面对的暴风骤雨,竹笋炒肉丝,心里很忐忑。 他乖乖的挨着白嘉月,除了指路,一句话都不说。 黄包车离开市区,到了南大街。 小孩儿突然扯了扯白嘉月的袖子。 “怎么了?” 白嘉月低头看她。 小孩儿支支吾吾的:“姐姐,能不能停一下。” “停一下。”白嘉月喊停黄包车。 邢子墨在后面问:“到了吗?” 小孩摇头。 “那怎么了?” 小孩低声说:“我……我想……” 他含糊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实在是太小了,白嘉月实在没听凑,凑近一点:你说什么?” 哦,这下终于听清了。 小孩儿尿急了。 这四下一看也没厕所啊,不过六七岁一个小男孩儿,哪儿不能解决一下,白嘉月一指街边巷子阴影的地方:“去吧。” 小孩嗖一下的跑了。 小孩子先走到街边,往后看了看觉得不好意思,又往巷子里走了走。这小屁孩,还知道害羞呢。 白嘉月只觉得好笑。 两人就坐在黄包车等着,低声的聊天。 聊了一会儿,邢子墨突然说:“不对,这小子怎么还没出来。” 白嘉月也觉得不对:“这小子不会跑了吧。” 邢子墨脸色一变,追了过去,白嘉月紧跟在后面。 巷子里黑乎乎的,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喊了几嗓子,没有回应。 小孩果然跑了。 白嘉月只觉得十分无语:“竟然跑了,这孩子怎么想的。” 他们又不是坏人,又不是打算把他带去卖了,跑什么啊。这个地方都没有住宅,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瞎指挥,早就做好了准备要跑,才把他们带到这地方来的。 邢子墨四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也算是土生土长的海城人,但还真没来过这地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还是黄包车夫有见识。 他们天天穿梭在海城的大街小巷,对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很熟悉。 “这是南城的双红巷。” 这地名白嘉月倒是听过,不过确实没来过。 海城挺大的,大部分人就算是在这里一辈子,每天来往也都是固定线路,不会每一个地方都去过。 “这地方是做什么?”白嘉月奇道:“有房子有街道的,怎么没人住?” 像是一片曾经的住宅,后来荒废了,成了废墟。 夜色虽然深了,但今夜有月亮,月光下,能看出一些残垣断壁。 这里似乎被爆破摧毁过。 黄包车夫果然见多识广。 “这里原来是做烟花爆竹的。” “哦。”白嘉月明白了:“鞭炮厂?” “不是,不是鞭炮长。”黄包车夫说:“是一片手工作坊,谈不上是个厂。小姐您不知道,其实鞭炮做起来很简单,要的设备也简单,一个家里有几个人就能做。这一片,就是家家户户做鞭炮,卖鞭炮的。” 手工作坊,当然产量不高,成色一般,做工粗糙。但是普通人家也买不起那精细的,又想着有点过年气氛,于是也愿意买便宜点的。 反正就是听个响。 没有大差别就行。 这双红巷里,原本只有一家做这个,周围邻居一看,好像赚的比种地,比打零工多,于是一家跟着一家,都做起了这营生,渐渐成了规模。 有很多行业都是这样的。 一片,一条街,甚至一个村子,一个帮扶着一个,干着同一个行业。 可惜,烟花爆竹是个危险东西,有一天,双红巷某个作坊出了差错,发生了大爆炸。 第261章 除夕 那一次的爆炸十分可怕,黄包车夫一说,邢子墨也想起来了。 这一片都是平房,一家连着一家的小作坊,谁家里都有易燃易爆物。一家爆炸,引起连锁反应,炸了一大片。 那一次事件十分严重,死伤不少。事后巡捕房再三调查,确定是操作过程不当产生的爆炸。 从此之后,海城对私人制作烟花爆竹的审批严格了许多。几乎不允许私人小作坊的运营,只允许正规的生产厂家,在各种设备合格之后,才可以生产经营。 这样一来,烟花爆竹的价格是上来一些,但是安全第一,也是没有办法。 “原来就是这一片。”邢子墨道:“看得出来当时炸的挺厉害的。” 一小片房子几乎炸成了废墟,不能再住人,里面的住家,陆陆续续的也都搬走了。 本来,是可以找爆炸的那家赔偿的。 可爆炸中心的人家,一家四口全炸死了,家当也都没了。还赔什么,只能认倒霉。 看着邢子墨和白嘉月站在废墟前聊上了,黄包车夫有点忐忑。 “先生小姐,那现在怎么办?要进去找孩子吗?” 邢子墨说:“不找了,回去吧。” 没法找。 这种巷子四通八达,小男孩能想起来将他们带到这里,可见对这一片是非常熟悉的。别说他们只有四个人,还不能分散,就算是四十个人,黑灯瞎火的找一个小孩,那也找不到。 “不找啦?”白嘉月毕竟小姑娘心善,还有点不放心:“这么晚了,他一个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出事儿也没办法。”邢子墨说:“我们本来非亲非故,帮忙是情分,他既然跑了,那就是他的命。” 即使他只是个小孩子,也要为自己负责。 两人重新上了黄包车,直接回家。 医院那边,不外乎是交点钱,让医生处理,朗嘉誉和从西会安排妥当的。 这种小事,就不必邢子墨亲自盯着了。 等明天一早,给巡捕房打个招呼,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有人去报案说孩子丢了,就核对一下。 如果没有,贴个告示出去,等人上门来找。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海城那么多人,不可能家家户户的去问。 明天就是除夕了,不要因为这事情影响心情,要开开心心的过年。 到了家,邢子墨给了两个车夫一人一块大洋,把两个车夫欢喜的不行,连连鞠躬,说遇上了好人。 有了这一块大洋,今年这个年,他们就能过的宽裕许多。 今天本来是出去转转的,没想到在寒夜里跑了半夜。 回了家,王妈就出来了。 “小姐。”王妈说:“沈先生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我说您和少爷出去了,还没回来。他说,让您回来之后,给他打个电话。” 幸亏这是跟邢子墨出去了,虽然沈淮一连几个电话找不到人,但是也不担心。要是跟别人出去,都该担心了。 “好,我知道了。” 白嘉月去洗漱了一下,开始打电话。 沈淮很快就接了。 然后两人就嘀嘀咕咕的聊了起来。 今天晚上的事情这么曲折,肯定是要好好的聊一下的。 沈淮听了也觉得十分奇怪,不过小孩子的想法就是不一样,他们是怎么想的,会做什么事情,确实不是成年人可以想出来的。 “过年不放炮不行,但确实要注意安全。”沈淮难免要唠叨一下:“明天除夕,家里若是放烟花,你站远些看着他们放知道吗?别靠太近……这东西远看才好看,站的太近反而看不全。” “行,我知道。” 第二天,所有人都忙忙碌碌。 邢家没什么要忙的,但也不闲着,要祭祖。 白嘉月父母离婚了,生前没有在一起,但是两边老人都过世之后,邢子墨当家做主,便将母亲的牌位也迎了回来。 邢子墨说:“他们夫妻俩关系不好,那是他们的事情,咱们做晚辈的,不能干涉。但是我妈,必须在我时时能祭拜的地方,要不然的话,就是我不孝顺了。” 邢子墨的父亲和妻子分开之后,年纪也不大,有钱有势的,不是没给邢子墨找个后妈。 白嘉月不知其中有什么曲折,反正她回到海城的时候,家里只有邢子墨一个亲哥哥。 没有后妈,也没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切都是那么单纯而平静。 也没有人敢在白嘉月面前嚼舌根,说不该说的。 兄妹俩穿的整整齐齐的上香。 邢子墨说:“妈妈,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谁也别想欺负她。” “嗯。”白嘉月说:“我也会照顾好哥哥的,我哥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几个年纪大些,在邢家半辈子的佣人和老管家,抹了抹眼泪。 除夕夜,桌上不止有白嘉月兄妹,不回家过年的管家和佣人都上了桌。还有朗嘉誉从西几个亲戚,大家吃吃喝喝,并不拘束。 今天,整个海城,整个中华,无人入眠。 大家都在等十二点的火树银花。 吃的差不多了,邢子墨开始发红包。 人人有份。 拿了红包,说句吉祥话,和乐融融。 白嘉月拿了邢子墨的红包,但是也准备了好几个红包,给宅子里的佣人都发了一遍。 她现在也是能自己赚钱的人了,在巡捕房拿了三个月的工资,六十个大洋呢。分了朗嘉誉一半,自己剩下三十个。 这三十个大洋一直没机会用,拿来给大家发红包,再好不过了。 十点左右,一辆车进了门。 烟花厂送了一车烟花过来。 白嘉月特别高兴,大衣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 院子白天就清理出来了,一切易燃易爆的杂物都收到了一边。 白嘉月一边看工人布置场地,一边顺口道:“对了,小朗哥,昨天那孩子怎么样了,找到爸妈了吗?” “嗯……”朗嘉誉叹了口气:“不太好,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脸毁了一半,眼睛也有可能保不住,后面也要遭不少罪。那孩子父母也没找到,真是太不负责了。” 虽然俩熊孩子是挺闹腾,可小孩子就是爱玩爱闹的,也罪不至死。 朗嘉誉见白嘉月心里不好受,安慰她:“其实这孩子已经算是幸运了。” “怎么说?” “遇见了老板。”朗嘉誉说:“虽然他父母没出现,可即便他父母出现了,他也不可能得到更及时,更好的救助。” 这孩子可得花不少钱。 邢子墨不会到处做好人,但既然碰到了,肯定是好人做到底的。这孩子后续的医药费他肯定都会出,如果是孩子自己的父母,未必有那么多钱。 就算有,普通人家真是要砸锅卖铁了。 第262章 铁片 朗嘉誉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白嘉月心里舒服了一些。 孩子被炸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孩子的恢复,她是出了力的,这就行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很快线就布好了,众人退到安全区域。 几个烟花厂里身手灵活的工人按照顺序点燃引线。 有的引线长一点,有的线短一点。 一层一层的,一片一片的,无数烟花同时升上天空,爆炸开来。 十二点到了,所有的地方都响了起来。 邢家这宅子地方大,周围没有密集的人家,声音还小一点。要是在人多的地方,这半夜不要有一点想安静的时间。 烟花放完,过了十二点,一人吃了一碗热腾腾的元宵。 白嘉月拍拍肚子,回房间去了。 不用说,和沈淮打电话去了。 邢子墨站在院子里,无边寂寞。 “哎。”邢子墨叹口气:“孤家寡人啊。” 朗嘉誉就站在邢子墨身后,老实人认认真真的问:“老板,要不然,你也给我们找个老板娘?” 邢子墨这年纪,事业打拼的有模有样的,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白嘉月结婚以后,就算不离开海城,总是要搬出去住的。那家里不是又剩下邢子墨一个人了? 找个媳妇儿,生几个孩子,这才能热闹起来。 当然,如果他愿意的话,找几个媳妇,再多生几个孩子,那也是可以的,又不是养不起。 不过估计邢子墨不会这么干。 以前他虽然不是花花公子,但也不是特别板正的正人君子。逢场作戏的消遣也偶尔有之。 自从白嘉月回来,那可不得了。 邢子墨正经的可怕,生怕自己毁了在妹妹心里的形象。让白嘉月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种情况下,估计他是不能找几个老板娘的。 “不着急。”邢子墨懒洋洋的:“等月月嫁人以后再说……说起来,你也不小了,你和从西,你们俩也可以找找对象了,到时候多生几个孩子,带过来给我玩玩,热闹热闹。” 朗嘉誉和从西都一脑门汗。 这工作虽然钱多,但是责任也重大啊,结婚生了娃,还都带来给老板玩。 三个光棍七扯八扯了半天,也回去睡了。 熬夜伤身对皮肤不好,守岁也不用通宵。 朗嘉誉这一觉只短暂的睡了一个小时,就被电话吵醒了。 打电话过来的巡捕房的人,今天晚上值班的于英勋。 作为沈淮的亲信,于英勋也算是巡捕房的二号人物。沈淮走后,巡捕房里的事情就是他在管着。只要没有什么大事,只可以全权做主,等有大事儿的时候,再联系沈淮让他定夺。 这些天都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轮流值班。 大年三十除夕夜,是万家团圆的日子。谁想上班呢,谁都不想,一般来说,都会安排没有家室的值班。 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冷锅冷灶,倒不如在巡捕房办公室里,还有兄弟一起,还能说说话聊聊天。 可今年情况不太一样。 今年问了一下,单身也没有父母要陪的不够数,作为巡捕房二把手的人物,于英勋自然当仁不让,以身作则。 吃了晚饭,也算是聚了个餐,然后凑一堆打牌。 打着打着,热火朝天的,就到了三点。 是安心医院打来的电话。 于英勋让大家安静一下,暂停发牌,接了电话,只觉得头大。 安心医院是海城数一数二的医院,其中最有名的是烧伤科。 而每一年的除夕,都有各种被鞭炮炸伤的人住院,太正常了,巡捕房也有巡逻的警员,消防也会四处巡逻,有用,但不可能根治。 “你好,巡捕房。” “你好。”对面说:“我这里是安心医院,有一点情况。” 安心医院急诊,今天晚上接到了好几十个伤患。 都是因为鞭炮爆炸产生的。 有炸了胳膊腿的,有炸了眼睛耳朵鼻子的,有轻有重的……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急诊室里惨叫一片,哭声震天。 于英勋这会儿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有些奇怪:“是什么情况?” 医生说:“今晚接诊的人里,有好几个,在伤口里发现了碎铁片。” “什么?”于英勋一下坐直了:“碎铁片?” “对,不止一块,像是霰弹一样。因为鞭炮巨大的爆炸里,碎铁片镶嵌在伤口里。如果是胳膊腿那还好一些。但如果是接触到头部,那是非常非常危险的。我们觉得,这是有人故意在鞭炮里放了铁片,是有人在作恶。” 这可不得了。 于英勋一下子清醒了:“好,我们马上就过去。” 在烟花爆竹里放铁片,这还得了,这是要报复社会啊。 过年这十来天,海城一天得放多少烟花爆竹,要是这样的鞭炮大量流入市场,那还得了。 那是要出大事的。 当下,于英勋就带人去了安心医院。 出来接待他们的是医院里一位姓滕的医生,是今天晚上急诊的负责人。 他这一个晚上焦头烂额,这一个过年过的,感觉老了两岁,身上的白大褂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于探长。”滕熙说:“您可算来了。” 于英勋心里美滋滋了一下,然后正色说:“滕医生误会了,我不是探长。” “哦哦哦。”滕熙从善如流:“于先生。” 于英勋遗憾的点了点头:“现在是怎么回事?” 滕熙一边仔细的说今天晚上的情况,一边带着于英勋往里走。 其实基本的情况刚才在电话里已经说了一遍了,现在就是更详细的又说了一遍。 说完,也快走到急诊了,滕熙突然脚步一停。 “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情来。” “什么?” “这样的病人不是今天才有的。” “以前也有?” “对,就是昨天。”滕熙医生说:“昨天晚上,送来一个小孩儿,也是被鞭炮炸伤的,在他的伤口里,就发现了一片铁片。指甲盖大小。” 于英勋顿时警觉:“昨天怎么没有报案。” “只是一个,就没多想,还以为是不小心混进去的。”滕熙说:“但今天有这么多,就绝对不是意外了。” 于英勋严肃点头。 “昨天的那个孩子……”滕熙医生犹豫了一下:“送那孩子来的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 “不是孩子父母送来的。”滕熙医生说:“是海城一个惹不起的人送来的。” 第263章 面子是相互的 于英勋一听不由的紧张起来。 “什么人?” 如今沈淮不在海城,要是真碰上什么大事儿,比较麻烦啊。大年三十除夕夜,不到万不得已,于英勋也不想给老大打电话,这不是讨人嫌吗? 再说,打了电话沈淮也不能立刻出现在海城,等他紧赶慢赶的回来,怎么也是明天晚上了,甚至是后天来。 何必呢?尽量让他安稳过个年吧。 沈淮平常真是没白疼这手下。 滕熙医生皱紧眉头道:“是海城邢家的人,我有一次去百乐门,见过他们的老板。送孩子来的两个年轻人虽然不是老板,但是,就是紧跟在邢老板身边的人。” 于英勋在心里不合时宜的吐槽了一句。 医生也去百乐门呢,还是个正经医生吗? 幸亏于英勋的这个吐槽没有让滕医生听见,也没有让白嘉月听见,不然的话可能要挨揍。 不过送孩子来的人是邢子墨的人,倒是又好办一些。 大家都挺熟悉的了,好说话。 滕熙医生不知道她们之间这些关系,还在说:“那孩子伤的挺厉害的,昏昏沉沉的,但醒来的时候喊着爸爸妈妈,显然和他们不认识,还挺害怕的。” 虽然朗嘉誉很爽快的表示医药费他们负责,但医院还是不安心。 “哦哦哦,我知道了。”于英勋说:“你说的那年轻人我认识,今天白天,他们也和巡捕房报备了,那孩子是从路上碰着的,已经在找孩子的父母了。” 滕熙医生点了点头。 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不是很赞同于英勋的话。 于英勋去看了伤患。 急诊室和病房里,人间地狱一般。 普通的烧伤爆炸伤,虽然看着不如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么可怕,但伤者受的罪那是一点儿也不少。 刀伤虽然伤口深,但烧伤面积大,就算是止痛药也维持不了多久,急诊病房里,哀嚎一片。 大人孩子,谁也受不了这么痛。 于英勋在巡捕房干了这些年,不能说铁石心肠,但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可也少见如此悲惨的场面。 他想了想,叫人去一个个的询问。 他们是在什么地方买的烟花爆竹,家中是否还有没用完的,这事情非常着急。 谁能保证所有被动了手脚的烟花爆竹都在这个地方,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还有没有人买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来得及燃放。 这消息迟一个小时传出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受伤丧命,家破人亡。 因此于英勋了解了情况之后,立刻叫巡捕房的人出去通知。 全城通知。 也别管是除夕不除夕了,也别管是两点还是三点了。 用最简单的方法通知。 开上巡捕房的车,摩托也行,汽车也行,再不济,找几个人拉个黄包车也行。穿过海城的大街小巷,拿着喇叭喊。 这个点儿,很多有精神的都还没睡,还有一些睡着了的,按照惯例,明天一早,有些人家五六点,有些人家四五点,总之醒来第一件事情,就要放炮。 这鞭炮放的还是有讲究的。 放完了炮,那些鞭炮的碎屑不能往外扫,要往家里扫,这是财气,要是扫出去了,今年家里财气就没了。 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全城通知。 上头没人了,于英勋感觉压力山大。 他先安排巡捕房的人赶紧出去全城通知,然后想来想去,给邢子墨打了个电话。 这事情太大了,第一个送孩子去医院的人又是邢子墨的人,必须跟他通个气。而且,之前听白嘉月说过,邢子墨今年盘了个烟花厂子,在城里开了两家铺子。 如今市面上的烟花爆竹,有不少就是邢子墨厂子里的。 烟花被人动了手脚,接下来一轮查,只怕所有生产经营的地方都要被牵连。 邢子墨晚上本就喝了酒,又熬了夜,刚睡着一会儿,接着电话的时候,人都没完全醒。 但于英勋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就彻底清醒了。 “什么,有这种事?” “是。”于英勋道:“于英勋道:“邢老板,目前问出来的消息,这些被炸伤的人,都是从私人手里买的烟花,倒是没有正规商场买的。但这事情终究是大事,我先和您招呼一声,后面怕是要严查。” “行,我知道了。”邢子墨的声音已经褪去睡意,清醒下来:“费心你通知了。” “邢老板客气了。”于英勋忙道:“又不是外人。” “对。”邢子墨很爽快道:“不是外人,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别客气。” 于英勋高高兴兴的挂了电话。 邢子墨这句话,那可不是一般的分量。有他这一句话,在海城里是可以解决很多麻烦的。 挂了电话,邢子墨睡不着了。 他喊来朗嘉誉。 朗嘉誉晚上也喝了酒,但是非常克制只喝了一点点。这是保镖司机的基本素养。 老板可以睡,可以喝醉,但你要时刻保持一喊就能动的状态。逢年过节也一样。要不的话,对不起每个月那么高的工钱。 邢子墨敲了两下门,朗嘉誉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老板。” “你现在去一趟安心医院,就是昨天你和从西送那个被炸伤的孩子去的医院。” “是。”朗嘉誉道:“那孩子病情恶化了吗?” “不是。”邢子墨道:“医生在那孩子的伤口发现了一些碎铁片。今天夜里,海城有十几人都是被鞭炮里藏着的碎铁片炸伤,刚才于英勋打电话过来了,这事情恐怕要闹大,你去配合一下。” 朗嘉誉也很意外,但他立刻应着。 “好,我这就去。” 邢子墨还不忘关心了一下。 “外面冷,多穿点。” “是。” 朗嘉誉的动作很快,回房间换了衣服,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 邢子墨又回去睡觉了。 现在才三点半,这事情目前看来,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和他的关系也不大,让朗嘉誉去一趟这是回应巡捕房给的面子,也是看在沈淮和白嘉月的面子上,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也就是如此罢了,不必自己亲自跑一趟。 可怜朗嘉誉,在很冷的除夕夜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哼哧哼哧到了安心医院。 第264章 同一个源头 朗嘉誉风风火火到了安心医院。 医院灯火通明,远远的就能听见哀嚎声。 朗嘉誉跳下车,快步走进去。 于英勋正在整理问话内容,看见朗嘉誉过来了,连忙招手。 他也估计邢子墨会派一个人过来,自己不大可能过来。让白嘉月过来,就更不可能了。 要是沈淮这会儿还住在邢家,他接了电话赶过来,白嘉月有可能打着哈欠跟上。 沈淮不在,邢子墨根本都不会吵醒白嘉月。 “朗先生。”于英勋道:“这么晚让你跑一趟,辛苦了。” “不碍事。”朗嘉誉和于英勋打了招呼,先问一旁的医生:“滕医生,昨天我送过来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滕熙医生对朗嘉誉这一行人的印象都不太好,但于英勋既然说他们不但没有嫌疑,而且是好人,那就好人吧。 毕竟他只是个医生罢了,虽然有医德有责任心,也不想得罪谁。 “情况已经稳定了。”滕熙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肯定要毁容。我们会尽量帮他手术,但不可能完全恢复成最初的样子。而且这个恢复的时间很漫长,可能要半年到一年,费用……” “费用不必担心。”朗嘉誉道:“正常治疗就好,费用我们老板会出的。” 滕熙医生点了点头。 如果孩子受伤的事情,真的和邢子墨无关,这确实是做好人好事了。 十几个伤者,他们的治疗医生会安排,这一点于英勋帮不上忙,朗嘉誉也帮不上忙。 两人走到一边。 于英勋将手中整理记录的资料递给朗嘉誉看。 “朗先生你看,目前受伤,且在伤口中找到铁片的,一共是十六个人。其中有两个因为受伤的位置不好,抢救无效死亡。还有三个在抢救,其他的十一个,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状况也不太好。” 伤了这么多人,本来就是个大案子。现在死了人,就更不得了。 于英勋已经决定明天一早给沈淮打电话了。 回来也行,不回来也行,死人了,这事情可不是他能按的住的。 朗嘉誉皱眉往下看。 他对死了多少,伤了多少,其实不太关心,邢子墨让他半夜跑这一趟,肯定也不是为了献爱心送温暖。 当然爱心可以献,但电话里说一声就行,伤患的后续治疗还要很长时间,也不着急在这半夜。 他重点要看一下,这些将人炸伤的鞭炮的来源。 虽然于英勋已经说了,现在的消息都是从私人手里购买的,像是家庭作坊自己做的。但这不好说。 市面上私人的东西,可是有两种来历的。 一种是自己做的。也就是家庭作坊的,要求低,标准低,这类物品的质量可能差一点,但是胜在便宜。或者恰恰相反,私人定制,费工费时,贵的要死要活。 另一种,是本该出现在工厂商铺里的物品,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私人手里。 有这样偷出来的,有那样偷出来的,渠道多种多样。 前者和邢子墨扯不上什么关系,可要是后者,就麻烦了。 于英勋说:“我听说邢老板盘了个爆竹厂,已经赶在年前生产销售了。厂里一定有不少专业师傅,想着,能不能叫两个来,给我们一些专业的意见。” 昨晚出事,有些人多个心眼,一出事就觉得是这炮不对,送人来医院的时候,顺带着将这些炸完没炸完的都拢在了一起,交给了巡捕房。 可惜他们都是外行,也看不出什么来。 而根据伤患和家属的表述,这些炮竹他们虽然都是在流动摊贩手里买的,可并非是在同一个人手里买的。 十几个受害者住在海城东南西北不同的地方,他们从不同的人手里买来炮竹,里面用的是统一的铁片。 那么这些人进货的渠道可能是一样的。 必须要尽快找出这个源头。 “可以,没问题,我这就让他们过来。” 爆竹厂有电话,也有车。 这一点上邢子墨是非常大方的,工厂有电话这很正常,但每一个厂子,只要地方偏远一点,工人多一点,都会配辆车。 未必是什么好车,可能是便宜的,或者是淘汰下来的旧车,但肯定有,这样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回去或者出来。 “我这就去打电话。” 朗嘉誉很快给烟花厂打了电话,那边还热火朝天的加班呢,接了电话,立刻让两位资深老师傅赶过来。 不过就算是开车,赶过来也得要大半个小时,等着吧。 朗嘉誉道:“那厂子虽然才盘来的,不过我们仔细检查过厂里的设备和原料,对厂里的师傅和工人也都查过,应该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 于英勋点了点头。 倒是也没有说我相信你之类的话。 毕竟没有调查出真凶之前,所有和制造烟花爆竹有关的群体和个人,都是有嫌疑的。 邢子墨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他手下的厂和那么多人,谁能抹着脖子给手下那么多人担保呢?不说不要紧,说了要是出了事,就不好了。 朗嘉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下他接着道:“不过这是大案子,人命关天。还是要请巡捕房好好的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一定配合。如果查出来,确实和我们厂下面的人有牵扯,那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我们绝不护短。” 厂里的工人,这有啥可护短的。 朗嘉誉也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于英勋也正色道:“有朗先生这话,我就放心了。” 凌晨四点半,天还不见什么亮,海城里便陆续开始有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会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一直到五点半六点,达到高峰。全城的人,睡得早睡得迟,醒来第一件事情,都是要放一挂鞭炮的。 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鞭炮声好像要比往常稀疏了一些。 应该是昨晚上全城范围内的广而告之起到了作用。 五点十分,烟花厂的两位老师傅都赶了过来。 第265章 惊喜 都是在这个行业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了,现在市面上有的各种工艺制法的烟花炮竹,他们只要看一眼就门清。 这些烟花不仅仅剩下了爆炸过的碎屑,还有没炸过的,完好的。 谁家买炮竹也不会只买一个两个。 放了一半伤了人,就赶紧停下,剩下的也都带了过来。 两位师傅一检查,脸色都很奇怪。 “怎么了?”于英勋忙道:“两位师傅,这爆竹有什么问题吗?” “这……确实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师傅道:“和市面上卖的爆竹都不一样。” 师傅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门啊。 果然是懂的。 于英勋道:“师傅你细说说。” “现在海城市面上卖的爆竹,都是正规厂子里的。从外边的壳子,染的色,里面的装填,内芯,都是有讲究的。但是你们看这个……这色染的多糙啊,以前那种家庭小作坊,做出来的爆竹差不多就是这成色。” “那这需要什么高深的技术吗?” 爆竹厂师傅摇了摇头:“不用多高深,要不说家庭小作坊也能做呢?一家有两三个人,有个简易的机子就行。” 于英勋有点失望。 越简易,越难查。 如果真是正规厂家出来的东西,把海城翻一遍,总共也就那几家。 可确定了是家庭小作坊,那这个人,这个制作爆竹的地方,就藏在千家万户中的一户。那可就不好查了。 就算是江洋大盗,也不能让巡捕房搜遍海城的每一个房子。 可是,还没等于英勋接着问,师傅又道:“但是!” 但是两个字后面,必有转折。 于英勋立刻精神一振:“但是什么?” 师傅道:“但是,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这也是要学的,也不是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都会的。” 这不是一句纯粹的废话吗? 于英勋定了定神:“两位师傅,你们是这方面的行家。和这一行相关的人,你们想必也都认识。我知道很多行业,每位师傅做出来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标记,外人看不出,内行一眼能看出。你们看看这些爆竹,有特色吗?” 两位师傅都摇头。 “倒是没有看见什么个人标志。”其中一位师傅说:“不过既然这些爆竹,是受害者从不同的人手里买的,那只要找到售卖的人就好了。海城里售卖烟花爆竹的私人,我们也都认识一些。” 这些售卖者,估计也不知道内情。要是知道,他们也不敢将要命的东西大模大样的拿出来卖。 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被逮着还能有个好? 最多就是贪图便宜,所以从真正的凶手手里,进了这一批货。 “行,那就麻烦两位师傅了。”于英勋说:“两位师傅休息一下,然后就去找人。” 眼见着天亮了,于英勋想着沈淮也该起床了,便去医院办公室借了电话,给沈家打了电话过去。 这事情已经死了人,还是要告诉沈淮一声的。 至于他觉得严重不严重,要不要提前回来,还是也不着急这一会儿明天再回来,还是他自己决定好。 沈家的电话很快打通了。 接电话的是沈家的一个佣人,于英勋说:“您好,我找一下沈淮先生。” 佣人问:“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于英勋,海城巡捕房的。” 佣人一听,立刻道:“我们小少爷不在家。” 大过年的,是要出门拜年走动的,沈淮不在家于英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道:“哦哦哦,是这样,那麻烦等他回来告诉他一声,让他联系一下巡捕房。” “好的。” 挂了电话,于英勋也没有多想。 反正按照原定计划,明天沈淮也要回来了,就是真没接到这个电话,也不碍事。 “朗先生,忙了半夜来,我们去吃个早饭吧。”于英勋要不能成为沈淮的亲信呢,为人处事是有一套的:“等吃完早饭,让两位师傅带我们去找人。” 急也不急这一会儿,急也要吃饭。 朗嘉誉欣然同意。 医院里就有餐厅,虽然品种口味有限,但很方便。 这时候,白嘉月仍然在睡,远远近近的鞭炮响了又响,她睡的不安稳,但是也没打算起床。 大年初一就这样,这鞭炮还得放好几天呢。 她还不知道昨天晚上,海城里出了什么事情。 沈淮也不知道。 他刚到,错过了昨晚上半夜的大喇叭巡街。 白嘉月闭着眼睛皱着眉翻了个身,真吵。 然后又翻了个身,咕噜咕噜,吵死了。 正打算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的时候,耳朵被捂住了。 一双手,轻轻的捂在白嘉月耳朵上。 白嘉月迷迷糊糊清醒了一点,然后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有人,她房里有人? 不管是谁,也绝对不会在她睡觉的时候捂她耳朵的,就算是邢子墨也不会。 小时候兄妹俩搂搂抱抱都没什么,现在都长大了,邢子墨还是很注意的。白嘉月的房间不敲门绝对不会进,两人就算聊天什么的,也会在外面的小客厅里。 白嘉月睁开眼睛的同时,手已经往枕头底下摸了。 为什么一个大小姐,又不是刀口舔血混黑社会的,会习惯性的在枕头下面放枪呢? 因为邢子墨说,放着总不坏事。对吧,万一呢? 白嘉月觉得非常有道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用不上没关系,万一需要的时候没有,那可就不好了。 白嘉月眼睛彻底睁开的时候,枪已经顶在对面人的胸口了。 沈淮一点儿也不怕,歪了歪脑袋:“月月,新年快乐。” 白嘉月又眨了眨,呆住了:“你怎么来了?” 按照计划,沈淮是今天的车,明天傍晚才能到呢。 今天是大年初一,沈淮应该留在家里,跟着长辈拜年才对。 “想你了。”沈淮在白嘉月握枪的手背上亲了亲:“真好看,拿枪都那么好看。” 白嘉月一个激灵把枪丢了,将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 没化妆问题不大,她不是出门见人必须化妆的,但是没刷牙没洗脸呢,多不好。 “你先出去。” 谁家漂亮小姑娘,在心上人面前,不想保持漂漂亮亮的形象。 “不能出去。”沈淮一本正经说:“要是出去被看见了,会被大哥打死的。” 说着,沈淮来扒拉白嘉月。 “那么久没见,想我了么?” 第266章 包机 白嘉月努力抓住自己的被子,但是沈淮的力气有点大。 两人还都不敢发出声音,小小声的在争夺,突然,白嘉月手一松,将被子往前一掀。 沈淮整个人被盖在里面。 然后白嘉月飞快下床,嗖嗖嗖的,就钻进了卫生间。 沈淮扒拉开被子,笑的不行。 虽然白嘉月没有锁上卫生间的门,但是他也不至于去打开。沈淮其实是个很懂礼貌,很绅士的男人,但就是想逗一逗白嘉月罢了。 卫生间里,白嘉月飞快的洗漱。 好在洗漱这件事情,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不着急的时候,涂脂抹粉描眉涂口红,两三个小时也不过份。着急的时候,刷完牙脸一抹,结束。 白嘉月现在就是刷完牙脸一抹,迫不及待打开门。 沈淮就站在卫生间门外,靠着墙,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想我了吗?”沈淮微微一笑。 白嘉月伸手。 下一刻她就被抱了起来。 沈淮走了两步,将人抱到床上放下,拽过被子:“我又不吃人,你跑那么快干嘛,鞋子也不穿,小心着凉。” 现在可是冬天,沈淮仔细将人裹好,然后连被子一起抱住。 白嘉月像是蚕蛹一样顾涌顾涌,和沈淮对面坐好。 “快说呀,你怎么来了?” 白嘉月戳了戳沈淮。 “都说想你了。”沈淮看着白嘉月的脸道:“本来是今晚的车,但是昨天吃完年夜饭,给你打完电话,我就睡不着了。再看不见你,我要疯了。” 白嘉月心里甜蜜蜜的,但还是保持平静。 “那你也不能来那么快啊。” 白嘉月看了一眼手表,七点,这才七点呢。 昨晚上十二点两人还打电话呢,就算沈淮挂了电话就往这边赶,也没那么快吧。火车票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 就算有直达的火车,五六个小时也到不了啊。 “我就是来的那么快。”沈淮忍不住在白嘉月脸上蹭蹭:“见到我高兴不高兴。” 高兴是真的高兴,但白嘉月真的想不通沈淮怎么来的那么快。 总不能说,昨晚上和她打电话的不是沈淮。其实沈淮昨天就已经在路上了。 白嘉月点了点头:“可是,你为什么来的那么快?” 沈淮哈哈一笑:“火车当然没有那么快,开车也没有,我搭飞机来的。” “啊?” 白嘉月惊呆了。 “这么惊讶干什么?”沈淮说:“你没坐过飞机吗?” 虽然这个年代飞机是很稀少的交通工具,一张机票的价格也很昂贵,不是普通人可以想的。但是对白嘉月来说也不算什么。 至于这么惊讶吗? “坐过……不是……但是……” 白嘉月结巴了两下:“飞机也没那么快吧。” 航班不是时时有,也是需要提前买票的。 沈淮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没耐心等航班,包机来的。” 白嘉月突然有点真实感了。 沈淮一直以来太平易近人了,她差一点都要忘了,沈淮可不是寻常人家,在京都,沈家也是呼风唤雨的人家。 邢子墨手上有钱,有黑社会。 沈家可是手上有军队的。 那有飞机也很合理。 沈家小少爷要为爱千里奔袭,一架飞机还是包的起的。 当下,两人亲亲热热说起话来。 好在沈淮还是有理智的,说了一会儿,沈淮说:“你先起来,我悄悄溜出去,一会儿再来。可千万不能让大哥知道我偷偷摸摸进你房间。” 白嘉月连连点头。 有军队也不行,邢子墨是家里的老大。 于是白嘉月就看着沈淮偷偷摸摸从窗子爬了出去。 她觉得,家里的安保可能需要升级了,这也太不安全了。竟然可以有人偷偷摸摸爬进来,不被人发现。 沈淮果然在外面溜达了一小圈,从大门又进来一样。 管家佣人看见沈淮都意外了一下。 “沈先生?”管家依稀记得:“您不是回家过年了吗?” “对。”沈淮正色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大哥在吗,我来给大哥拜年。” 管家神情恍惚了一下:“在,在的,就在里面。” 沈淮进了门。 邢子墨看见沈淮的时候,也恍惚了一下。 “沈淮?你怎么回来了?”邢子墨第一个念头是:“于英勋给你打电话了?”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出来后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于英勋就算是昨晚上给他们打了电话的同时给沈淮打了电话,沈淮也不可能来的那么早。 但沈淮立刻就觉得不对。 “巡捕房出什么案子了吗?” 要不然的话,于英勋为什么打电话? 邢子墨点了点头:“嗯,是出了点事情,你先给巡捕房打个电话吧。” 沈淮一下严肃起来,连忙给巡捕房打了电话过去。 于英勋虽然不在,但是始终有人值班,见是沈淮打电话过来,立刻就把事情说了。 虽然没有那么清楚,也算说清楚了。 挂了电话,沈淮本想着今天和白嘉月好好久别胜新婚的腻歪的心就没了,还是正事要紧。他要是丢了正事只顾风花雪月,邢子墨也不愿意啊。 “大哥,我去一趟巡捕房。”沈淮道:“一会儿月月下来,你跟她说……” 说话间,白嘉月下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白嘉月小跑下楼:“出什么事了?” “昨晚上出了个案子,有人被鞭炮炸伤了。”邢子墨道:“刚才朗嘉誉打电话过来说了一下情况,事情有点严重。” “月月。”沈淮很抱歉:“我得先回一趟巡捕房,晚点再来陪你。” 白嘉月一听,立刻道:“我也去。” 邢子墨只想叹气。 巡捕房这二十个大洋,不好拿啊。 不过你们俩这种行为,也可以叫公费谈恋爱。 沈淮有些为难看向邢子墨。 大过年把人拐去加班,哥哥会打人吗? 邢子墨无奈摆摆手:“去吧,公务要紧。” 妹妹的事业,也是事业啊。 “好嘞,哥哥我们去啦。” 白嘉月和沈淮出了门,沈淮还不忘给院子里的佣人和管家塞个新年红包。 这可是新姑爷上门第一年,上上下下的关系都要打理好。 第267章 花园里的秘密 沈淮带着白嘉月先回了巡捕房。 看门的大兄弟吓了一跳:“探长您怎么回来了?” 沈淮正色说:“听说出案子了?” “是。” 海城这么大,每天都有案子都正常,逢年过节的案子就更多,但都不痛不痒,要么往后拖一拖,要么值班的人就解决了。 只有命案,而且是影响巨大,性质恶劣的命案,才会非常紧张。 除夕夜里炸死人的鞭炮,就是影响巨大,性质恶劣的命案。 虽然死亡人数目前只有两个,但让全城人心惶惶。给新年喜庆的气息中,增添了一抹阴影。 剩下的爆竹,是放,还是不放? 不放的话,没有过年的感觉,又浪费钱。 放的话,放炮就是图一乐呵,也不至于冒着生命危险放。 有些人家为这个,甚至吵了架。 今天整整一天,大年初一,海城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我是为了案子赶回来的。” 沈淮这话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他总不能说是为了谈恋爱赶回来的。 门卫连声道:“探长真是太辛苦了,这孙子真不是个东西,”大过年的害人,让大家都过不好年。” 沈淮和白嘉月也是这么想的。 沈淮拍了拍门卫的肩,鼓励了他几句。 进了巡捕房,这才发现巡捕房里人不多,一问,于英勋安排了,除了放假的和留守的,都出去跑烟花伤人的案子去了。 还带走了一个朗嘉誉。 “小于还是挺能干的。”沈淮赞许道:“假以时日,能独当一面。” 白嘉月的夸奖更加到位。 “现在就能独当一面了。” 那又怎么样呢?那沈淮也不能现在就开始养老啊。 既然回来了,就得开始工作了。 可不能于英勋带人查案子,他们吃喝玩乐。 爆竹伤人案的资料都放在沈淮办公桌上,两人看了一下,又问了值班的巡捕,对这案子也就了解的差不多了。 沈淮道:“先去一趟安心医院,和医生了解一下情况。再去找于英勋。” 安心医院里,今天上午,又陆续送来了几名伤者。 其中有一半和之前的情况一样,被做了手脚的爆竹炸伤,伤口处,找到了多枚碎铁片。 这些铁片根据受害者距离的不同,有的深,有的浅。 更要命的是,这些受害者,其中有一半是孩子。 因为孩子喜欢放炮。 还有带着孩子放炮的大人,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成年男子。爸爸带着儿子女儿放炮,叔叔带着侄子侄女,舅舅带着外甥外甥女。 白嘉月听着病房里不住声的哀嚎,在心里诅咒了凶手千百遍。 这真是太缺德了。 就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该找准目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而不是伤害这么多人。 滕熙医生看见风尘仆仆的沈淮,心里还是佩服的。 于英勋刚来的时候,就说了沈淮不在海城,没想到一夜罢了,竟然赶回来了。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实在是叫人敬佩。 “沈探长,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滕熙医生介绍之后,喝了一口水:“有一点……现在虽然只有两人死亡,但是还有几个伤患的情况也不大好,我估计,后面的伤亡现象还会增加。” 死亡,残疾,疤痕。 这一场事故,可能会摧毁海城十几个人家。 这凶手真是罪大恶极,该千刀万剐。 而之前朗嘉誉送来的那个孩子,还是没有联系上爸妈。 这也挺奇怪的。 “那俩孩子穿的还不错,又能放炮玩儿,看起来家里条件应该是还不错的。那么大一个孩子,做爸妈的怎么能不找呢?” 只要找人报案,第一时间巡捕房就能知道啊。 可这几天都没有报失踪的案子。 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有。 “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等孩子醒来再问了。”滕熙医生也是孩子的主治医生,叹了口气:“他之前醒过来两次,但是情绪非常激动,不得不打镇定剂让他昏睡,再醒过来,最少也要等到晚上了。” 孩子的一只眼睛保不住了。 人类的眼睛对身体是个异物,身体的免疫系统是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的,一旦一只眼睛出了问题,就必须立刻摘除。 如果不摘除的话,身体的免疫系统就会对眼睛发起攻击,那么另一只眼睛,也会保不住。 “手术什么的,就麻烦滕熙医生安排了。”白嘉月道:“费用尽管放心,我们会负责的。” 滕熙医生对自己曾经小人之心的觉得邢子墨是个坏人,感到十分抱歉。 滕熙医生说:“白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白嘉月笑了一下。 这医生真有医德,尽说大实话。 两人出了病房,沈淮道:“现在……我们也去查贩子吧。” 现在好像除了去查售卖这一批烟花爆竹的贩子,也没有更好的方向。 于英勋还不知道他回来了,这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 白嘉月点了点头。 两人往外走。 下了楼,穿过大厅。 刚才进来的时候,有一辆接人的救护车正好停在门口,所以沈淮将车停在侧面的小花园旁,生怕自己停的不是位置,挡住了救护车的路。 这会儿,两人便往小花园去。 刚走近花园,就听见隐忍的,低低的哭泣声。 两人的心情更沉重了。 医院大概是这城里最悲哀的地方了,除了产科,其他的科室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死气。 特别是过年期间,这期间,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不想回家吃个团圆饭呢。有些需要在医院接受长时间治疗的人,也会在除夕这几天请假回家,和家人聚一聚。 医院里的哭声,都是生离死别。 小花园里压抑的哭声,那是强颜欢笑的家属。 他们心里很难受,但是不敢当着病人的面哭,生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病人的情绪,所以当面,只能说宽慰的话。 转头,躲起来哭。 两人不想打扰这可怜人的伤心事,但是要过去取车,只好轻手轻脚的从后面绕过去。 不可避免的,听着坐在阴影处的人,一边哭,一边和一旁的人说话。 “呜呜呜呜……”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涵儿怎么这么可怜,他才那么小,要是没了一条胳膊,以后可怎么办啊……” 白嘉月只觉得心酸,不敢想象要是这事情落在自己亲人身上,该是多么的绝望捂住。 一旁,一个男人的声音也压抑着,低低的响起。 有些咬牙切齿的。 “我真是没想到,打了一辈子猎,今儿会给鹰啄了眼……” 这话一出,沈淮和沈淮都停下了脚步。 这话有些奇怪了。 第268章 不可说的过去 什么叫打了一辈子猎,今天给鹰啄瞎了眼? 这些人都是被鞭炮炸的,所以这男人,家里是做爆竹的?还是卖爆竹的? 沈淮和白嘉月对视一眼。 刚才他们也看了于英勋给受害者家属做的口供笔录,并没有得到这个信息。 其中有受害者,家里还是做烟花爆竹的? 这就有另一个可能性了,同行竞争产生的矛盾,进而报复。 为什么没有提,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还是故意隐瞒? 沈淮和白嘉月走了出去,吓了坐在树下椅子上的两人一跳。 这是一对中年夫妻。 两个人抬头一看,也没多想。 昨天问话的事情都是于英勋主持安排的,沈淮和白嘉月都没在,他们没见过。 看两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条件很好的人家,大概也是来医院看望病人的。 但是沈淮径直走了过去。 “两位。”沈淮道:“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正在调查除夕发生的鞭炮伤人案。” 两个人的眼神顿时变了,慌忙站了起来。 男人有些疑惑:“调查这案子的,不是那位姓于的警官吗?” “他是我的手下。”沈淮解释:“我出门去了,今天刚赶回来。” 夫妻俩都明白了。 巡捕房老大本来不在家,有了大案子,所以连忙赶回来了。 不得不说,巡捕房还是个非常尽忠职守的部门的。 “沈探长。”男人上前握住沈淮的手:“您一定要抓住凶手啊,我儿子放了个炮,被炸伤了胳膊,医生说,说什么……爆竹里有铁片伤了神经,那胳膊就算是养好伤,也不能像正常人那么灵活了。” 说着,女人就哭了出来:“我儿子才十二岁,胳膊要是废了,这辈子可怎么办啊?” 孩子出事,比大人自己出事还要难受。 哪里都有比较。 烧伤科的病房里,连着几个病房都腾了出来,专门给这一批炸伤烧伤的病人住。 病人和病人之间,也有轻有重。有大人,有孩子。 那些被炸伤的大人,虽然自己也很痛苦,但看着隔壁床受伤的孩子,有时候就会想,幸亏是我受伤,总好过孩子受伤。 哎,都是凄惨。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沈淮说:“不过我刚才听你说,一辈子打猎,被鹰啄了眼。你家里,也是从事烟花爆竹相关行业的吗?” “哦,没有。” “没有,若是没有,那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男人解释道:“以前做过,早就没做了。有五年了,现在做点小生意。” “哦。”沈淮进一步道:“那以前具体是做什么的,那爆竹相关的什么工作?” 自己制作,在工厂上班,销售,等等。 男人突然有些含糊。 “我,我就是倒点烟花卖,赚点差价。”男人说:“不是全年都做,就下半年做几个月,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烟花销售的旺季,也就是从十月到第二年的二月,这几个月的销售,占全年的百分之七八十。 剩下的几个月,如果是私人作坊,就会改做点别的,或者干脆出去打两个月的零工。要是厂子,也会给工人轮流休假,当然,工钱也会少发一点。 没办法,就像是冰棍的旺季在夏天一样,秋天冬天,也不是不能卖,但是市场肯定是很小的。 “哦,是这样。”沈淮道:“我知道了。” 男人点头道:“沈探长,我们出来有一会儿了。那我们先回病房了,还要去照顾孩子。” “去吧。” 两人看着夫妻俩走出花园,消失在大楼门厅。 “感觉有点不对劲啊。”白嘉月说:“这男人怎么感觉有点不自在呢?” “是,我也觉得。”沈淮道:“好像隐瞒了什么事情一样。” 在凶手没有找到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包括受害者。 即便受害者已经死了。 凶手为了洗脱嫌疑,把自己藏在受害者里的案子太多了。 有些凶手对自己特别心狠,为了洗清嫌疑,不惜自残。这种人,用自己儿子来演戏,也无不可能。 白嘉月道:“要不,我们回去再问问。” 于英勋在巡捕房不是个新人了,经手了很多案子,对受害者要问什么话,对嫌疑人要问什么话,都是驾轻就熟,没有遗漏。 但是他最多只是问道,他们现在从事什么职业,有没有什么仇人。不太会问曾经从事什么职业。 从事职业这回事,大部分人做一个工作,就是一生。甚至几代人,都是一个行业。换来换去的,那是打零工的,不稳定收入也少。 两人转头就回了病房。 从第一个病房,第一张床开始。 就问一个问题,问职业。 这家受伤的也是孩子,父亲是报馆打杂的,母亲给人做保姆。说是一直做这个,十几年了。 第二张病床,受伤的是个男人,打零工的。 第三张病床,什么也没做,身体不好,靠家里亲戚救济过日子。 问了好几个,并没有曾经从事过烟花爆竹相关行业的人。 两人退出病房。 白嘉月喃喃道:“难道是我们多心了?” “也未必。”沈淮看着手里的记录:“嫌疑人的话未必是真话,受害者的话,难道就一定是真话了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也不必跑一趟现场,只要打电话问问就行。 这些人干活儿的单位,有几家是有电话的,比如报馆,这人到底在报馆做了多久的活儿,一问就知。 有很多单位,过年都是轮休值班,不会放假关门锁门。 报馆的电话很快打通了。 沈淮开头便自报家门。 “你好,这边是巡捕房,要和你核实一件事情。” 对面一听有点懵,但立刻应着。 “您说。”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王玉堂的打杂工人。” “有的,不过现在放假,没在上班。要等到初四才开工。” “嗯。”沈淮道:“王玉堂在你们报社工作多久了?” 对面想了想:“大概……三年多吧?” “能确定吗?” “额……大差不差吧,具体几个月我也不确定,但三年肯定有了。” “那再往前吗?” 对方不太明白:“再往前,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王玉堂之前,是什么人在这个位置?” “哦哦哦。”对方很轻快的道:“那时候没有请专门打杂的。我们报社开张不过才五年,开始规模小,活儿也少,都是咱们几个编辑自己顺带着干的。后来忙不过来了,才请了一个打杂的。” 王玉堂在报社不过三年多,却说自己已经做了十几年了,她说谎了。 他为什么要说谎,那在这三年多之前,他在做什么? 第269章 出走双红巷 沈淮道:“你对这个王玉堂,了解多少。知道不知道在来到报社之前,他是做什么的?” 很可惜,这一点报社值班的人就不知道了。 对报社来说,王玉堂就是个打杂的工人,也确实不必调查他家祖上三代。 沈淮道了谢,挂了电话。 “还真是有问题啊。”白嘉月说:“再打。” 又联系了两家。 果然,仔细一问,这些人给出的,过去曾经的工作经历都有问题。 在现在这个工作位置上,要么一两年,要么两三年,最多的,也不超过五年。 “这些人……”白嘉月迟疑了一下:“他们互相之间,不会认识吧?” 要不然怎么像是对好了口供一样? 五年前,他们做过什么? 在自己家人受了伤的情况下都不能说的秘密,要么是因为心虚,要么,是因为恐惧。 不用纠结,人都在,直接问就行。 挂了电话,回到病房。 病房里的气氛依然低沉,悲痛。 王玉堂就在靠窗子的病床上,这房间是四人间,左右各有两个病床,中间隔着布帘。 王玉堂的孩子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脸色惨白,昏昏欲睡。 王玉堂的媳妇就靠在床边打盹,看的出来非常憔悴,想来是这几日都没有怎么睡。 看见沈淮进来,王玉堂连忙站起来。 “沈探长。”王玉堂有些忐忑:“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淮报出一串电话号码。 王玉堂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也不怪他,这年代大部分人碰不着电话,虽然报社有电话,可他从来也没有打过。 “这……什么意思?” 沈淮淡淡道:“这是报社的电话号码,虽然是新年,也有人值班。刚才我打电话过去问了一下你具体工作的时间,报社说的,和你说的可不一样。” 王玉堂一听,脸色骤变。 沈淮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刻意压低了说的。 病床和病床之间的距离不远,病房里除了病人偶尔痛苦的呻吟之外,也没有人大声喧哗。 他这话,虽然不是人人都听见了,但隔壁床肯定是听见了。 哐当一声,隔壁床的人,手中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白嘉月哗啦一下拉开了帘子,看向隔壁的人。 隔壁床上,受伤的是个中年男人,带着孩子放爆竹的。万幸孩子没受伤,只是自己背上被炸了一片,如果趴在床上。 在病床边照顾他的,是他媳妇。 “怎么回事?”白嘉月看着他媳妇一脸的惊恐神色,不由皱眉道:“你怕什么?” “我,我刚才看见个老鼠,吓着了。” 这借口找的是那么牵强。 白嘉月点了点头,也没追问。 不着急,都在这住院着呢,还能一起跑了不成?一个一个来,一个都少不了。 “说说吧,为什么骗我。”沈淮看着王玉堂:“在报社打杂之前,你是做什么的?从事的行业,是不是和烟花爆竹有关?” 王玉堂脸色苍白,牙关紧咬,也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脑门上冒出汗来。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吗?”沈淮道:“你以为查不到你,就查不到别人吗?你们……是一个地方的吧?” 这一句,只是随口一问。 或者说,是诈一诈他们。 但是显然诈对了,这话一出,隔壁床的女人顿时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床边,差点没坐稳摔在地上。 沈淮也没有再催问,只是看着王玉堂。 时间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王玉堂,你还是老实交代吧。”白嘉月道:“这是瞒不住的,你们不说,去你们住的地方一问,也能一清二楚。” 一个人的秘密,是秘密。 十个人的秘密,就不是秘密。 除夕受伤的这十几个家庭,不可能都藏的住。 王玉堂嘴唇哆嗦一下。 “是,我们原来都是住在一个地方的,都是……邻居。” “住在哪里?” “双红巷。” 白嘉月顿时想起来了:“你们原来住在双红巷,就是被烟花爆竹炸了的那个双红巷?” 海城应该只有一个叫双红巷的地方吧。 沈淮不是海城人,之前也不知道双红巷,但是现在知道了。白嘉月跟他说了,之前和邢子墨两人送那熊孩子回家,被指路到了双红巷,然后就失踪了。 王玉堂点了点头。 “就是那里。” 沈淮道:“仔细说说。” 王玉堂叹了口气:“我们出去说吧。” 没问题。 沈淮领着王玉堂出了病房,也不用再去花园里吹冷风,找医生要了间没人的办公室。 现在是过年期间,医院很多诊室也在放假,空的办公室多的很。 进了办公室,关上门。 “说吧。” 王玉堂局促的坐下,没说话先叹了口气。 “我们原先,确实是住在双红巷里的。靠做烟花爆竹为生,虽然谈不上多赚钱,但日子也能过。” 白嘉月心里咯噔一声:“你们离开双红巷,是因为那场爆炸?” “对。因为那场爆炸,没有办法,房子炸塌了一半,所以不得已才搬走。” 那场爆炸在海城也算是家喻户晓,是一场大灾难。只不过当时沈淮和白嘉月都没在罢了。 “那为什么要隐瞒呢?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当年的爆炸虽然死伤惨重,可最后调查的结果,并非有人恶意而为。爆炸点中心的人也都死了,想追究也没处追究。 总归是一起意外罢了,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只是倒霉罢了。 王玉堂皱紧眉头,一脸的纠结,半晌不说话。 “怎么了?”沈淮看着不对:“这事情有什么内情不成?” “没有,能有什么内情,当时都是调查的清清楚楚的。”王玉堂喃喃道:“没有什么内情……” 沈淮冷冷的看着他。 “你说的这话,你自己相信吗?你是当年住在双红巷的人,其他人呢?病房里其他的人,是不是也是双红巷的人?” 王玉堂虽然没说话,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受伤的人,全部是从双红巷搬出来的?你都认识?” 呆着半晌,王玉堂僵硬的点了点头。 第270章 火神祝融 “可我看你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流,不像是认识的样子。”沈淮道:“这是为什么?” 王玉堂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当年的爆炸太惨烈了。我们谁都不想提,所以索性就当做不认识。免得不可避免的提起当年的事情。” 他的表情很真诚,但是沈淮和白嘉月看着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骗鬼呢。”白嘉月毫不客气的说:“你觉得这话,有人信吗?” 王玉堂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王玉堂。”沈淮冷冷说:“你是要在这里说,还是回巡捕房说?” 虽然这些人,眼下看起来是受害者。但受害者隐瞒的太多,也可以转变成嫌疑人的。 何况当年的案子定性是意外。 若是有许多隐瞒,就未必是意外。 当年双红巷的爆炸,死的人可比这一次多多了。 王玉堂低着头,两手紧紧的握着。 沈淮起了身,走到门外。 “来人。” 巡捕房里,是有人在安心医院留守的,听着沈淮喊,立刻跑了过来。 “带回巡捕房审……” 沈淮话没说完,王玉堂一下子冲过来,抓住了他的袖子。 “别,我说,我都说。” “说吧。” 沈淮就是那么好说话,只要你说,他肯定会给你机会。 王玉堂突然就神秘起来。 他将沈淮推回办公室,关上门,又锁上了门。 好像是要和他一起偷什么东西一样。 沈淮皱眉道:“什么事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说?” 外面不也是巡捕房的人吗?这是防着谁呢? 王玉堂低声道:“当年双红巷爆炸,不是单纯的爆炸。” “那是什么?” “是……闹鬼了。” 光天化日的,王玉堂张口就来,胡说八道。 “哦。”沈淮也不打断,颇有兴致道:“那你说说,具体是怎么闹的?” 王玉堂道:“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但是爆炸中心点,是一户姓齐的人家,这个齐家做事十分绝。您知道,每个行业都有自己供奉的神明或者祖师爷。咱们这一行呢,也有自己的供奉神明。” 这一说,白嘉月还真新奇起来。 她知道银行钱庄供财神,文化人供文昌帝君,曲艺相声供东方朔,木匠石匠供鲁班,茶业供陆羽,酒业供杜康。 还真不知道烟花爆竹,供的是谁。 王玉堂道:“咱们这一行,供奉的是火神祝融。传说他传下火种,教人类使用火的方法。咱们这一行和火密切相关,所以就将他奉为保护神,希望得到庇佑,平安顺利。” 倒是也说的过去。 王玉堂道:“双红巷里,家家户户都要贴祝融的像,每到年节,或者开工收工的日子,都要祭拜。这是规矩。” “可偏偏这个齐家,对此嗤之以鼻。” “虽然大家都觉得不好,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你说人家不拜神,咱们也不能强按头不是。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毕竟烟花爆竹如果出事,那可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周围的人很可能会受到牵连的。” 这担心,合情合理。 不管祭火神有用没有用,如果是约定俗成的事情,最好不要不合群。 特别是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要天时地利人和,太拧着,是赚不了钱的。 “因为这事情,齐家和双红巷的其他住户就难免有一些矛盾。不过都是小吵小闹的,闹的不太愉快,最多也就是不来往罢了。” “可是有一天,有人在齐家房子的围墙上,看见祝融活了过来。” 这话可新鲜。 沈淮和白嘉月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活过来,是怎么样的活过来?”沈淮道:“凭空出现,还是从天上下来,说话了?” 祝融具体长什么样子,他们也不太说的清,但肯定不是寻常人的样子。 上古神话里的神仙嘛,大概是三头六臂,身高数十米,周身火焰,腾云驾雾。 这能见着,纯粹胡扯。 “啊,这我也不清楚。”王玉堂不被沈淮问的有点底气不足:“我也没亲眼见着,说不出那么具体,但当时那人说的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睛的。” “然后呢?” “那个人说他看见,一团火光出现在齐家的墙上,祝融就从火光里走了出来,然后对着齐家的大门说,尔不敬我,必遭灭门。然后祝融就消失了,火光也消失了,他吓昏了过去。还是第二天早上被大家发现昏倒在齐家门外巷子里的。” 听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白嘉月饶有兴致道:\"然后呢?\" \"第二天大家把他弄醒,这事情便人尽皆知了。有人相信,说这是火神显灵了。当然也有人不相信,说他说梦话呢,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觉得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呢?\" 王玉堂说着,还寻求两人的认同。 \"对吧,沈探长,您说是不是这回事。\" 沈淮真点了点头。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别管是平民老百姓,还是社会上层有头有脸的人,在这方面几乎都是一样的想法。 信一下又没有损失,万一呢?万一真的有神仙呢?你不信他,会不会得罪了他,得罪了他,会不会倒霉? 绝大多数人,敢说自己不信神,敢说人定胜天,但是,细细的追问一下,绝对不敢说不信财神。 能说出自己不信财神的,那都是狠人。 沈淮不行,白嘉月也不行,邢子墨都不行。 王玉堂道:“可是这个齐家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就是不信。不但不信,还破口大骂。甚至大家愿意凑钱买香火祭品,让他供奉,他也不愿意。” 白嘉月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这人怎么说呢,这就不是信不信的事情,就是不合群,不会做人。 王玉堂道:“大家都很生气,一商量,为了双红巷的安全,决定将他赶走。” 虽然没有道理,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沈淮道:“难道是他不服气,蓄意报复?” “不知道。”王玉堂道:“因为第二天半夜,齐家就炸了。” 第271章 恨不得千刀万剐 齐家是爆炸中心,是爆炸中被摧毁最严重的地方,整个齐家五口人,无一人幸免。 要说这是齐家报复别人,不如说别人报复齐家。 “那个看见祝融显灵的人呢?”沈淮道:“那个人死了么?” “也死了。”王玉堂道:“双红巷的那场爆炸死了十几个人。也不全是炸死的,还有房屋坍塌的时候砸死的……那一场爆炸,是一个接一个的炸,就像是有人往里面扔了十几颗手榴弹似的。” “那你们家……没事儿?” “我们家没事儿。”王玉堂心有余悸:“我们家住的离齐家远,虽然家里也裂了一面墙,但是没倒。所以人没事。” “在双红巷里,是受伤死人的人家多,还是没死人,没受伤的人家多。” 这个问题有点难,王玉堂卡了一下。 “死人毕竟有限,受伤的不少……但双红巷那里人家也有限,不好说,我估计一半一半吧。” 王玉堂说完,顿了顿。 “一点伤也算伤吗?比如……擦了一点皮?” 这问题还真把沈淮问住了。 还真是可算可不算,不好说。 罢了,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沈淮道:“就算如此吧,因为这场爆炸,你们离开了双红巷。那又为什么要隐瞒呢?总不能是……怕祝融再显灵?” 王玉堂不说话,但是拼命点头。 不但点头,还捂着嘴点头。 那个样子谈不上多猥琐,但是要多怂就有多怂。 肩膀缩着甚至抬头往外看了看,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一样。 “嘘。”王玉堂低声说:“不管别人相信不相信,反正我们做这一行的,就得相信,不相信就要遭报应。现在祖师爷显灵了,那就是不愿意保佑我们了,所以大家便都改了行,当年的事情,我们也说好,绝不往外说……” 顿了顿,王玉堂苦涩道:“其实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沈探长,你虽然没笑话我,但是我知道你是不相信的。” 沈淮还真不好说什么。 因为王玉堂说的对。 虽然他和白嘉月没有笑话他,但是打心眼里是不相信的。 这也太扯了,这怎么可能。 在他看来,所有的鬼怪,都有人在作祟。 沈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那为何现在又说了?” “那,不说你不是要抓我吗?”王玉堂无奈:“我虽然害怕祖师爷,可我也害怕你啊。” 普通人,就是如此卑微。 既怕人,也怕鬼,还怕神。 沈淮沉吟道:“你们既然都是行家,买这些爆竹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真没有。”王玉堂郁闷道:“这些爆竹我都看了,除了价格便宜了点,外表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这爆竹制造的工艺我门清,只要按照流程做,内部填充物从外边根本看不出来。这个人是个行家,手艺上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白嘉月心里动了一下。 有问题。 这王玉堂前后的表现,反差有些大啊。 王玉堂在坦白之前,在病房里,在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都是慌张焦急气愤的神色,就像是一个被害的普通人。 但是这会儿,这么一说。 白嘉月有一种感觉,他曾经仔细的研究过出问题的这些烟花爆竹。但是,没有研究出什么来。 那他在研究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一边是自己受了伤,可能要留下终身残疾的孩子。另一边,是自己非常熟悉的行业。 “王玉堂。”白嘉月厉声道:“当你发现这一次的受害者,大多是当年的邻居的时候,你们就没有想过,要找出凶手?” 别说十几家,就是几家,哪怕两三家,做父母的看着孩子受这么大的罪,也要恨的牙痒痒才对。 而不是瞒着。 瞒着,这是给巡捕房抓凶手拖后腿的事情,除非这个仇,他们要自己报。 别说害怕祖师爷,害怕也要看情况。 对大部分人来说,孩子是命根子,是父母的天,孩子受到了伤害,天王老子也不怕。何况是那虚无缥缈的祖师爷。 就算这样胆怯的人有,也绝对不可能是全部。十几家都是如此,这不可能。 王玉堂的视线有些躲闪。 白嘉月笃定道:“你们……私下在找凶手?” 之所以在巡捕房面前遮掩,不是为了让凶手逃脱,而是要用自己的方式惩罚。 凶手如果被巡捕房抓住,最多也就是枪毙。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命抵一命,这是最严厉的惩罚了。多少命,也是这一条命抵。 人死债消,没有死几遍的办法。 那些残酷的刑法,什么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早就已经被废除。巡捕房的死刑犯,都是一枪毙命。 这对巡捕房来说,案件结束了。 但是对受害者和家属来说,难消此恨。 王玉堂万万没想到,那一点小九九,被白嘉月就这么说了出来。 沈淮起身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回巡捕房说吧。来人……” 门外有人应声。 沈淮道:“这两天被炸的人家,五年前住在双红巷的,每家带一个回巡捕房问话。” 好好说,就当你们是受害者。 不好好说,就一起查吧。 正好,现在找不到凶手嫌疑人,把王玉堂抓起来打一顿也行。 王玉堂一把就抓住了沈淮的胳膊。 “沈探长,我什么都说。” 沈淮回头看他,如此淡定冷漠。 “说吧。” “我们确实怀疑一个人,但现在大家都在找他,也还没有找到。” “什么人?” “也是一个邻居。” 王玉堂说起这事情,眼中可以看见的怒火燃烧。 “具体说一下,是什么人,为什么怀疑他?” 王玉堂道:“是同住在双红巷的一个人,算是邻居,也是同行,叫符瑞宇,是个光棍。本来大家也没怀疑他,但是这次大家碰上以后,就怀疑是不是被报复了。” 倒是不傻。 “会同时报复我们的人,不用说是大家一起认识的人,那只有双红巷里的人了。我们又一起研究了一下剩下的烟花爆竹,越看,越像是符瑞宇的手艺。” “沈探长,您一定知道,每一行有每一行的特色,手工做出来的东西,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外行看着都一样,可内行一看就看的出区别。这种区别就算是刻意掩饰,也不可能完全掩饰住。” 众人一看,一商量,都觉得像是符瑞宇的手法。 第272章 户籍 沈淮道:“这个符瑞宇,从双红巷搬走之后,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们还在找。”王玉堂道:“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什么?” “爆炸发生那段时间,大家都乱糟糟的,也没在意。但是前几天我们一聊,却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地方。在当年爆炸发生的时候,这个符瑞宇不在家,他家的作坊是停工的。” 当时查双红巷爆炸案的时候,符瑞宇不在家,说是去了外地,被认为是不在场的证据,所以怀疑了谁都没怀疑他。 可如今不一样了。 王玉堂道:“我如今想来就觉得奇怪,当时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符瑞宇不趁着那时候多赚点钱,去了哪儿?这不是很可疑吗?” 疑人偷斧就是这么来的。 当你怀疑一个人的时候,怎么看他都是小偷,越看,越觉得他像小偷。 “就是这样,沈探长,这次我真的什么都说了,半点也没有漏。”王玉堂哀求道:“求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抓我,我爹娘年纪都大了,孩子受了伤,要是我再被抓,那我家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沈淮拍了拍王玉堂的肩膀,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现在知道怕了?” 王玉堂连连点头。 “晚了。”沈淮出了门,吩咐:“带走。” 不但是王玉堂,还有病房里其他的说谎的人。 沈淮是好脾气,不代表巡捕房问话的时候,可以胡说八道。若是人人都如此,不给点教训,以后这案子就不要办了。 跟嫌疑人勾心斗角,还要跟受害者勾心斗角,巡捕房里的活儿是太少了,这么想找活儿干吗? 一时间医院里喊声一片。 但是毫无用处,沈淮铁石心肠。 必须要给这些人一点教训。 而且,王玉堂这小子说话,逼一下吐两句,逼一下吐两句,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说了多少,谁也不好说。 这人到底如何,谁也不好说,所以并非他说的话都可以相信。 好在这一趟受害者不少,分开问,如何对一对口供。 就算他们曾经在一起串过口供,人多了,也会有破绽的。 沈淮和白嘉月跟着回了巡捕房。 这一折腾,也到了下午。 于英勋几人也回来了。 于英勋看见沈淮的时候,十分惊讶。 “老大,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才初一啊。你不是今晚的火车吗?” 按理,明晚才到啊。 沈淮笑了一下:“我飞回来的。” “啊?” 于英勋呆了吧唧一下,也不知道沈淮这个飞回来,是逗他开心呢,还是字面上的飞回来。 偏偏白嘉月走了过去,补了一句:“真的是飞回来的。” 于英勋呕吼一声蹦起来,追了上去。 “老大,你开飞机回来的啊?你会开飞机啊?你家有飞机吗?什么时候能带我飞一个吗?” 于英勋的问题真多,像是个好奇宝宝。 一直追进办公室,沈淮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 “以后有机会出差,让你坐一次飞机。”沈淮轻描淡写:“现在先说案子。” 于英勋一听沈淮这么轻易给了承诺,可高兴了。 海城是有机场的,就是飞机票贵,一般人买不起,但是,沈淮当然买的起啦。 于英勋立刻站直了。 “我今天带着巡捕房的兄弟,还有邢老板手下两个烟花师傅,去查贩卖烟花的人了。” 于英勋和沈淮查的方向不一样,但他们查的是同一个人。 “怎么样,查到了什么?” “确定这是一起针对双红巷曾经居民的,定向的报复事件。这个所谓售卖烟花爆竹的贩子,并非真的售卖烟花爆竹,除了医院里的受害者,再没有其他人,从他手上买过爆竹。” “我们今天看了市区所有售卖烟花爆竹的店铺,还有私人摊贩,两位师傅很厉害,没出摊的他们都知道人家住在哪里。但是一家一家的检查过去,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根据受害者对凶手的描述,画出了大致的画像,不过没有人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自然不可能是符瑞宇,如果是符瑞宇,会第一时间被王玉堂等人发现。 于英勋说完,沈淮也将他们在医院问出王玉堂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家的情报汇总一下,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于英勋一听,怒道:“他们说谎?为了这案子,大过年的,兄弟们年都不过了回来加班,跑前跑后的累的跟孙子一样。结果他们有所隐瞒,那不是耍我们吗?” 所以沈淮将所有人都带了回来。 隐瞒真相,藏匿线索,这可不是一句求饶就能过去的事情,就算王玉堂他们是受害者,也要依法惩处。 “这事情该怎么办就这么办,让他们去办就行。”沈淮道:“你跟我去一趟户籍部。” 于英勋挺奇怪:“为什么?” 白嘉月也奇怪,这是要找谁吗? 找符瑞宇? 可是,符瑞宇若有心要报复,又怎么会让自己的行踪那么明显呢?肯定是有所隐瞒的。 论理,海城的每一个人出生都是要上户口的。 出生年月,性别,家住哪里,等等等等。伴随一生,成为自己的身份认证,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需要证件。 但同样的,海城也有很多黑户。 很多假户口。 这在哪里都没有例外。 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是不可能管理的滴水不漏的。 沈淮道:“我问了王玉堂,双红巷的这几十户人家离开之后,就分散到了海城的各个地方。个别的离开了海城。他们互相之间,顶多只知道关系好的人的住处,没有人可以知道全部人的地址。而这个凶手,却找到了十几家。” 总不能在海城百万人口里,一家一户的去找吧? 于英勋一拍大腿。 “老大你聪明啊。找人最快的就是户籍中心了,这个凶手,肯定和户籍中心有关系。” 双红巷里住的那些人,都不是黑户,只要还留在海城,一定有户籍证明。 只要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从哪里迁往哪里,想查出来就不难。 户籍中心的资料档案,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看的。 第273章 有毒 户籍部也放假了,过年嘛,能放假的地方都放假了。能不上班,谁想上班的。 但是也有人值班。 值班员一见巡捕房上门,就知道查案呢。 除夕夜十几起爆炸,又放着大喇叭在街上转了大半夜,海城的人都知道出了大案子。 “大过年的,麻烦了,新年好。”沈淮进门先发红包。 两个值班员,一人一个红包。 都是普通的工作人员,过年加班,也是为了一点微薄薪水。如今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红包,当然很开心。 值班闲着也是闲着,帮忙查点卷宗怎么了? “多谢沈探长,祝您新年万事大吉。”值班员连忙说:“您要查那一片的户籍,我帮您一块儿查。” “哦,我不查户籍。” “啊?那您要查什么。” 沈淮道:“我想问问,你们这户籍部,有哪些人可以自由进出,可以查找资料,不会被怀疑。” 值班员愣了一下:“您说可以在咱们这里查户籍资料的人吗?” “对。” 有些地方,对某些人来说,如入无人之境。对大部分人来说,寸步难行。 值班员想了想:“能在咱们这里查资料的人还真不多,正规的,就是各政府机构有需要,可以来查。” 比如巡捕房。 这又不是个图书馆,不是对外开放的。 人人都能查别人的资料,那还得了。 普通人就算是有需要,打了申请查,也只能查自己的。 而这个人,他不止查了一家,而是查了十几家,可见,他长时间在户籍处。 一个做烟花爆竹的小贩子,正常来说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进入政府机构,而且还身居要职。 所以他不是光明正大查的。 “除了这些机构呢?”沈淮道:“有什么人是能私下查的?” 值班员说:“按理那就没有了,我们的户籍档案管的还是很严的,不是谁都能进来的。但是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也不是没有。” “谁?” “就是在咱们这儿上班的人,比如说杂工,勤务,等等,都可以。因为大家都是常来常往的,比如杂工,每天要在档案室打扫除尘,进进出出的……户籍档案室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又不是银行金库,所以也不会管的太严格。” 沈淮立刻道:“把你们这里所有的工人名单都拿给我看一下。” 这毕竟是个政府部门,每一个入职人员,哪怕只是个打杂的,也有记录。 可惜,没有符瑞宇的名字。 符瑞宇没有照片,根据王玉堂他们的描述,有一张画像。但那画像也只是六七分像,值班员看了之后,摇头说没有一个人长的是这个样子。 “也不奇怪。”沈淮道:“这事情也不是一个人可以做成的,就算户籍档案可以一家一家的查,鞭炮可以一个人做,将这些鞭炮在除夕夜之前卖给双红巷的这些人,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不仅不是一个人,也不止两个人。 王玉堂等十几家对了一下,卖炮给他们的人捂的很严实,但不是符瑞宇。而且,说法也不相同。 有说个子高的,有说个子矮的,唯一的相似点是看不见脸。 寒冬腊月的天气,外面的人都捂的严严实实,不管男女,都恨不得把自己用衣服堆起来,因此谁都没有起疑心。 沈淮道:“既然不确定是谁,那就把这几个有可能碰到户籍档案的人都找来,一个个的查吧。” 好在总共也只有六个人,都查一遍,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按顺序,先查上班时间短的,再查时间长的。 沈淮办了手续,将这几个人的资料借了出来。 刚要离开,值班员追了出来。 “沈探长,有您的电话。” “我的电话?” “是,巡捕房打来的,说有重要的事情。” 沈淮匆匆回头。 巡捕房知道他来了档案室,若是有急事,打过来找他也不奇怪。 接了电话,那头是庄越泽。 一个案子,让本来可以好好过年的巡捕房彻底忙了起来,今天所有休息的人都回来上班了,好在沈淮给他们都发了红包,安抚了他们不能和家人团圆的伤痛之心。 庄越泽道:“老大,刚才安心医院打电话过来,说出事了。” “什么事?” “那一批被爆竹炸伤,伤口处扎进了碎铁片的患者开始高热昏迷,严重的已经休克了。那批碎铁片上有毒。” “什么毒?” “暂时还没查出来,医院正在全力救治,但是说情况很严重,要是不能知道是什么毒,只怕是……会死人。” 目前已经有两人死亡,其他十几人,或轻或重的伤。 如果这些人都死了,那就不得了了,死亡人数可能要增长到二十人。 这在海城,那是不得了的恶性案件了。 就是当年的爆炸案,说是死伤惨重,死亡人数也没有这么多。 沈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年过的都有阴影了。 庄越泽快速道:“医院打电话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这是什么毒,才好对症下药。不然的话,等医院检测出来,非常耗费时间, 怕是他们等不了那么久。” “好,我知道。” 沈淮挂了电话。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于英勋道:“这个符瑞宇和双红巷的人,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对曾经双红巷里的所有人,无差别攻击,赶尽杀绝,一环套一环,这绝对不是邻居间的小矛盾。 说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沈淮突然又回头:“我打个电话。” 值班员忙道:“您打。” 沈淮打了回去。 “庄越泽。” “老大。” “刚才这个事情,你去告诉受害者家属。对,就是今天关在巡捕房的那一批。可以说的严重点。” 庄越泽瞬间明白:“老大,你这是要给他们施压吗?” “对。”沈淮道:“当年双红巷到底有什么恩怨,他们是最清楚的人,不给他们施压,他们就会有侥幸心理。说不定会有所隐瞒。” 有所隐瞒的原因,不外乎两个。 一个是之前白嘉月猜测的,想要自己抓凶手。 另一个,当年的事情,他们也有问题。 第274章 格格不入的有钱人 他们不是不想让巡捕房抓到凶手,是不敢让巡捕房抓到凶手,一旦抓到凶手,也许揭露出来的,不仅仅是凶手的罪。 现如今,亲人孩子都在生死关头,何去何从,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挂了电话,沈淮带人离开。 这一折腾,眼见着天都要黑了。 三个人便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开门早的馆子,吃了点东西,这才回巡捕房。 巡捕房里的食堂过年也放假,厨子打杂的都回家过年去了,还有老家不在海城的,想提前喊回来都没有人。 好在周边的饭馆都熟悉,沈淮找了家过年没事儿的,让他们每日做了饭菜送过来。或者大家分批去吃。 虽然巡捕房人不少,但过年加班要是连饭都不让兄弟们吃饱,说不过去了。 吃了饭回去,庄越泽正在等他们。 “怎么?” 沈淮大步往拘留室走。 “这消息果然有效。”庄越泽道:“本来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巡捕房怎么不去抓凶手,要抓他们,还要他们坐牢罚款,心里都憋着气,虽然没办法,但态度都挺不好的。” 沈淮冷哼一声:“现在呢?” 有些人,真的不能太客气。 巡捕房给人的感觉可以不必多正义,不必多讲道理,不必多彬彬有礼,但一定是威严的不可反抗的。要不然的话,办案过程中,就会遇到很多阻力。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九九。 在许多案子里,受害者也不是清清白白。 “现在都要疯了。”庄越泽道:“有吵着要回医院的,有破口大骂的,还有哭的。” 昨天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心情和态度。但是一天过去,情绪缓和了一些,又开始权衡利弊了。 虽然这事情带来了那么多伤害,但是这些伤害不是致命的。是死了两个,可是两个和十几个相比,那又不算什么了。 如今,死亡逼近了。 沈淮依然先来看王玉堂。 王玉堂的儿子,之前只是手保不住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解药,医生说,最多三五天,命也要保不住了。 沈淮面无表情,走进房间。 王玉堂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沈探长。”王玉堂冲过来就要抓住沈淮的衣服,被庄越泽和于英勋联手挡住了。 “说话别动手。”庄越泽板着脸道:“你刚才喊着有话要对我们探长说,我们探长来了,你要说什么?” “你又想到了什么和案情有关的事情了吗?”沈淮明知故问:“要是没有,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这案子现在时间很紧急,医院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最多还有三五天。” 三五天,是根据病人不同的受伤轻重程度,病人自己的抵抗力来决定的。 王玉堂的儿子,是个孩子,但不是特别小。他伤在胳膊上,也不靠近致命的心脏大脑。 大概不是三天的,也不是五天的,是折中的那个吧。 但是都一样。 三天和五天,对等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有,有,我想到一件事情。”王玉堂不敢再扑沈淮,急切道:“这个符瑞宇,他们家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他们家有钱。” “有钱?” “对,有钱,比双红巷里的所有人都有钱。”王玉堂说:“我们做烟花爆竹,看着下半年生意很好,其实利润有限,就是个小本生意,薄利多销。比普通人上班肯定好一些,但也只够过日子罢了。” 要么说小本生意养家糊口呢。 大部分的小生意人,手里就算有点钱,那也是没日没夜,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王玉堂说:“我们那点钱,都是藏在家里的。就算是存银行,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客户,一般来说,咱们也不存银行。” 沈淮疑惑道:“这符瑞宇是银行的大客户?” 要是这样,那好办了。 海城就那么几家银行,查一下他们的大客户就知道了。 银行的大客户,在海城那都是多少有些家底的,一查一个准。 “不,这个我说不上来。”王玉堂说:“但是有一次,我看见符瑞宇在外面,碰见盛名银行的一个大堂经理,经理对他很客气,点头打招呼。” “你认识盛名银行的经理?” “我哪儿能认识。”王玉堂说:“我不认识,只不过恰好前几天我去过银行存钱,见过他。板着脸可高傲了,根本也不搭理我。” 沈淮点了点头:“这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王玉堂被问的一愣:“什么见不得人?” “既然没有见不得人,为什么之前不说?” 这也不像是个非要等到生死关头才能说的秘密啊。 搞的大家有一种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王玉堂嘴还挺硬:“不是不说,真的不是不说,是我才想起来。真的,我才想起来,一想起来,我就赶紧说了。” 沈淮冷笑了一声。 “你们的嘴,可真硬啊。王玉堂,如果抓不到符瑞宇,现在死的是你儿子,等你儿子死了以后呢?你觉得,他会就此罢休吗?” 如果这个秘密,连儿子的命都不能逼出来。 那么这个秘密牵扯的,就一定是他们自己的命。 有些人,把孩子的命当成自己的命。 但也有些人,觉得自己的命最重要。 何况孩子的手保不住了,救活也是个废人。 一个废了的儿子的命,和一个完好的自己的命,比较一下,谁轻谁重呢? 命没了就没了,儿子没了还能再生,反正也不用自己生。 王玉堂哭了出来。 “沈探长,我不是不说,我真的都说了。符瑞宇在来双红巷之前,我们真的没见过。他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跟大家格格不入的。我们都怀疑他有什么问题,可是他确实也没做过什么……” 沈淮打断了王玉堂的话。 “他没有做过什么,那你们呢?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 王玉堂愣了一下:“什么?” “缺德的事情,害人的事情,会被……报复的事情。” 要不然,符瑞宇这是为什么呢? 唰的一下,王玉堂脸上血色尽褪。 “我们,没有。”王玉堂哆嗦着说:“没有,我从没害过人。” 第275章 孩子是母亲的命 “你好好想想吧,你儿子的命,就在你手里。” 沈淮转身出去了。 这里关着的,不止王玉堂一个人。 知道当年内情的,也不止王玉堂一个人。 王玉堂的儿子废了,可不是所有人的儿子都废了。 有一些只是很轻微的伤势,养一养可以恢复如初。可现在,这种恢复如初的机会没有了,病毒感染是一视同仁的,哪怕只是一个非常小的伤口,也能要你的命。 断一只胳膊和断一根手指,没有本质的区别。 本来,那些小伤的人家,还有可以说服自己算了的理由。 现在没有了。 沈淮出了门便吩咐:“医院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大家心里一定都很担心。咱们也不能只讲律法,不讲人情。把人先放回去吧。” “是。” 十几个人,不是一个人,不是几个人。 不管他们有什么秘密,也一定不会是一条心。在遭遇巨大变故的时候,一定会有分歧。 与其一个一个的问,问来问去,还要甄别对错,不如让他们自己去讨论。 但是王玉堂,偏偏没有放。 王玉堂不知道只有自己被留下了,可其他人,都知道。 十几个都被放了出去。 开一个房间的门,就说一遍。 于英勋最后在巡捕房门口说:“不过你们都注意点,凶手一日没有落网,谁也不好说,他的报复有没有停止。” 一群大老爷们,成了惊弓之鸟。 “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人问了一声:“王玉堂呢?” “哦,他呀。”于英勋说:“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不就是神秘吗,看看谁比谁更神秘。 一群人就算有共同的秘密,也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心思。哪怕暂时没有,也可以制造嘛。 “行了,走吧。”于英勋道:别耽搁了,时间不多了。” 说完,于英勋就回了巡捕房。 眼见着天就要黑了,这个大年初一过的可真是充实。 医院里,哭声比昨天更多了一些。 医生是不会说瞎话吓唬人的,因为鞭炮爆炸被感染的人,陆陆续续开始有了一样的症状。 或轻或重,反反复复。 面对这种症状,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降温,但见效甚微。 眼见着最严重的一个孩子,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怎么都不醒。 就连滕熙医生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家属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没有说?”医生沉着脸道:“医院会尽力救人,但医生不是神仙,这可是你们自己的命,要是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可是你们自己没命。” 家属只是哭。 滕熙医生这两日也是熬的不行,加在一起都没睡几个小时,又困又累又着急,一见这情况,不由的心里有气,转身走了。 在医院里时间久了,也算是什么场面都见过。 有时候医生急的要死,病人自己不着急,或者病人家属不着急,实在是气人。 刚做医生的时候,他还跟着着急。 时间久了,就麻木了。 反正医院尽力,其他的事情,听天由命吧。 滕熙医生走后,病房里的家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哭出声音来。 最小的孩子,只有两岁多,是爸爸抱着放的炮仗。 炮仗炸开,孩子挡住了所有伤害,成了天然的盾牌。 因为年纪小,小小的伤害都能要命,这两日哭的都要断气。 孩子的妈妈是个年轻女人,叫何秀秀,夫妻俩结婚才三年多。 也就是说,她和孩子父亲结婚的时候,孩子父亲一家已经搬出双红巷两年了,当年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情。 这一次的事故,何秀秀本只以为是一场意外,凶手是个变态,无差别攻击,因为扭曲的心态,所以在新年这个大家都快乐的时候,伤害别人,让人痛苦。 但这一天守下来,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巡捕房态度的不对劲,医生态度的不对劲,还有个别其他受害者家属的不对劲。 滕熙医生最后这一番话,更是明显话里有话。 “白婶。”周秀秀低声问一旁病房的妇人:“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藏着掖着,谁藏着掖着了?” 这个年代,出头露面的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所以巡捕房开始来问话的时候,出去说话的都是男人。这也就导致了被抓走的,都是男人。 现在病房里剩下守着的病人,便几乎都是家中的女眷。 大多是孩子的母亲,也有奶奶。 除非女眷身体不适,不然的话,照顾孩子照顾伤患这事情,都默认是婆婆妈妈的责任。 白婶年纪就大一些,她照顾的是自己的孙子。 孩子也不过五岁,爷爷带着放炮的时候受的伤。 家里儿媳妇本来和公婆关系就不太好,出了这事儿,儿媳妇认为都是公公的责任,心疼着急的说了几句。做儿子的不乐意了,便吵了起来,还动了手。 儿媳妇一气之下,丢下孩子回了娘家。 如今病房里就剩下公公婆婆和儿子,儿子被抓了,晚上只有公公婆婆轮流守着。 白婶守晚上,白老汉身体不好,回家睡觉,早上再来送饭。 本来安安稳稳的一大家子,眼见着便要散了。 白婶这个年过的,短短的两日,憔悴了十年,都不像是白婶子,像是白老婆子了。 被周秀秀一问,白婶先叹了口气。 然后,白婶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说? 周秀秀急了:“白婶,是不是真的有事儿?有什么事儿不能说,现在是要命的时候了,你看看我家小宝,你看看你家小风,他们……他们快不行了……” 周秀秀说着抹了眼泪。 白婶也跟着抹了眼泪。 但白婶就是不说。 周秀秀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事情一定有蹊跷。 她猛的站了起来。 “白婶,麻烦你看一下小宝,我出去一下。” 白婶慌得一下抓住了周秀秀:“你要干什么去?” “这事情不对,你不说我不能逼你,我男人一定知道什么。”周秀秀还是很能找重点的:“我去找他,今天他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就跟他一起死。反正小宝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第276章 唯一百毒不侵 看着在昏迷中发出痛苦呻吟的小宝,周秀秀起身就往外走。 孩子爹现在在巡捕房,她打算去一趟巡捕房。 谁也拦不住她。 不过周秀秀刚出病房的门,就看见被巡捕房带走的人都回来了。 周秀秀眼前一亮。 她立刻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自己男人。 “齐虎,你给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周秀秀一把揪着自家男人的领子,就往外走。 一旁的人看着不对劲,连忙来劝。 但是他们忘了一点,周秀秀和他们可不认识,更不提有什么街坊邻居的情分。 周秀秀嫁给齐虎的时候,齐家已经离开双红巷了,过去的老邻居,她是一个都不认识。孩子危在旦夕,别说不认识的老邻居,就是天王老子,也没什么面子好讲。 齐虎就这样被揪了出去。 “干什么干什么?”齐虎一脸的不情愿:“放手,这么多人像什么样子。” “儿子都要死了,还顾得上什么样子?”周秀秀眉头一竖:“刚才医生来了一趟,说咱们有情况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虎被问的满脸不自在。 他扒拉开周秀秀的手。 “你瞎说什么,有什么没说,医生那是自己没本事,救不了人,开始推卸责任了。” 周秀秀不宜不然:“那巡捕房为什么要抓你们?” “我怎么知道?”齐虎没好气道:“再说,不是都放了吗?你看大家都回来了,小宝怎么样了?” 这一问,周秀秀就要哭了。 “小宝不行了。”周秀秀锤了齐虎一下:“医生说,要是再不知道小宝中了什么毒,没有解药,小宝就醒不过来了。” 齐虎叹了口气。 他搂住周秀秀的肩膀拍了拍。 “咱们去陪着小宝吧。这都是命……要是真救不回来,那也是咱们和小宝没缘分……” 周秀秀哭的更伤心了。 齐虎也跟着哭了,但是除了安慰,却什么都没说。 病房里的气氛非常压抑,还有一些诡异。 但是沈淮想象的混乱场面并没有出现,至少没有那么快的出现。有一种奇怪的原因,让一部分克制。 另一部分人,比如周秀秀,不知道真相,不想克制,却又说不出什么。 打破不了这种僵局。 沈淮和白嘉月,他们两人是开车的,他们比齐虎一行后离开巡捕房,但是要先到病房。 到了医院之后,便去办公室找滕熙医生。 电话里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受害者的伤情有了严重变化,沈淮觉得要亲自问一下才行。 而且,这也在回邢家宅子顺路的路上。 就算案子没破,也不能一宿一宿的熬,该吃饭吃饭,该睡觉,也要睡觉。 “沈探长,白小姐。你们来了。”滕熙医生刚从病房回来,心情十分不好。 要是真一下子死十几个,那他们医院今年的名声也要糟糕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真是何其的冤枉。 沈淮道:“滕医生辛苦了。” 滕熙医生叹了口气:“做医生的,不怕辛苦,就怕病人藏着掖着……沈探长,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自家孩子的命啊,还有自己的命啊,这都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 有什么秘密,是宁可看着孩子死,也要保密的。 沈淮只能苦笑一下。 他也不知道。 “对了。”沈淮道:“现在最严重的,是不是开始送来的那个孩子?” 滕熙医生愣了一下。 “啊?” “就是邢老板的人送来的那个孩子。”沈淮道:“至今没有找到父母的。从时间算,他是第一个受伤的,比后面一批要早一天,他现在的症状怎么样?” 那孩子才是真可怜。 他受伤的挺重,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偶尔清醒的时候,因为过度的惊吓和疼痛,也一直没说清楚自己的父母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别的孩子,虽然痛苦,可都有父母家人陪着。他只有一个医院的护士。 大家都挺同情他的,但是这种同情在孩子面前显得格外渺小。万幸邢子墨负责了他的医药费,要不然的话,他就更可怜了。 但是滕熙医生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白嘉月心里咯噔一下:“那孩子已经……” 不行了? 或者已经不在了? 只是这两天太忙了,没顾上? “不是,不是。”滕熙医生连忙说:“那孩子,他的情况比较稳定。他……没有发病。” “啊?” “对,第一例受害者开始发病的时候,我还没多想。第二个,第三个有了同样症状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随后,更多的受害者开始发病,我也去看了小年。” 小年,是为了方便,医院给那孩子临时起的名字。 过年来的,所以叫小年。 “他没事儿。”滕熙医生说:“还是原来的状态,没有病毒发作的迹象。” 沈淮道:“带我去看看他。” “好。” 在一间单人病房里,他们看见了小年。 他半张脸都裹着纱布,安安静静的睡着。 状态不太好,但那是因为爆炸造成的,和第二批受害者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下,大家都觉得奇怪了。 沈淮道:“从他伤口里,也取出了一模一样的碎铁片?” “对,一模一样。” 那些铁片,沈淮其实也看了,现在都作为证物在巡捕房,他只是想和医生再确认一遍。 “那些碎片上,如果有病毒,你们可以查得出来吗?” 滕熙医生抱歉的摇头。 “有些可以,有些不行。有很多病毒,暴露在空气中会挥发,或者会失去活性。就从他们的症状来看,目前我们还查不出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小年脸上。 同样的碎铁片,可他为什么没事儿? 沈淮缓缓道:“要么,这孩子体质特殊,百毒不侵。要么,同击中他的铁片上,没有病毒。” 后者比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白嘉月缓缓道:“如果是这样,那这孩子伤口中的碎铁片,就是个半成品。” 小年,接触到的是没有病毒的碎铁片。 他和凶手,一定有某种关联。 第277章 再探双红巷 什么时候才能接触到半成品呢? 带有毒铁片,贴片上却没有沾毒的鞭炮,是还在制作过程中,甚至更早一些,在实验过程中的时候才能拿到的。 白嘉月喃喃道:“难怪啊,这孩子的父母一直没有出现,如果他就是凶手,怎么可能出现,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不用出现,只要悄悄的看一看就行。 这一看。 发现孩子正在接受最好的治疗,虽然没有家人陪着,但有人照顾,医院半点也不怠慢。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住的还是单人病房,这待遇,就是普通人家,爸妈亲自来照顾,也不能更好。 “还真是有可能。”沈淮都气笑了:“所以他给我们制造了这么多麻烦,我们还得给他照顾孩子。” 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别说只是猜测,不能证明他和凶手的关系。就算是证明了他就是凶手的孩子,他们也做不出不管不顾,丢人出门的事情。 白嘉月郁闷的问医生。 “这孩子就真不能说两句吗?我看他的年纪,说话应该是能说清楚的了。” 滕熙医生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好说。我只能说,目前确实不行,后续可以慢慢恢复,但时间不好说。” 又不是个意志坚定的成年人,就算是偶尔清醒一下,还不敢问多了。小孩子的崩溃是哄都哄不住的。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虽然无奈,却也无法。 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揪着小年的脖子把孩子拽起来。 留下人在医院随时注意齐虎一行的动静,沈淮和白嘉月回了家。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 邢家大宅一地昨夜的爆竹碎屑,不出十五不能扫。 邢子墨今天也忙了一天,这会儿都没回来。大年初一,他这样的身份,上门给他拜年的人多,他要去拜年的也有几家。 总之是脚不沾地,忙忙碌碌。 按理说沈淮也是要去拜年的,但公务要紧,他又是外地人,晚几天不要紧,大家都可以理解。 两人回了家,白嘉月就瘫坐在沙发上。 “这新年过的可真累。”白嘉月捶捶自己的腿,扯着嗓子喊:“王妈,王妈,有什么吃的吗?” 王妈赶紧走出来。 “大小姐,沈先生。”王妈看了看时间:“你们这是忙了一天啊……” “是啊是啊。” 白嘉月晃着王妈的胳膊撒娇:“忙了一天,累死我了。” “哎呀,这真是……”王妈心疼摸了摸白嘉月的脑袋:“大小姐你这班非上不可吗?大过年的也不消停。” 白嘉月撇了嘴。 王妈不客气道:“沈先生,您可不能这样啊。巡捕房就算活儿再忙,也不能累着咱们大小姐啊。” 沈淮略有点尴尬。 是,可不是吗? 人家男朋友带着大小姐,出去玩儿一天也就罢了,他倒好,带出去干一天活儿,人家家里可不得有意见吗? “是,是我的不对。”沈淮认错特别爽快:“我以后一定注意。” 奇奇怪怪的对话。 白嘉月转头道:“王妈,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有有。” 王妈虽然在邢家干了很多年,把邢子墨白嘉月当做自家孩子一样,但十分懂分寸,知进退。 她可以为白嘉月抱怨沈淮,但只能说一两句。说多了,就不是本分,是越位了。一个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不知道的人,是不可能留在邢家那么长时间的。 邢老爷子过世的年纪不大,那时候邢子墨的年纪也不大。没有雷霆手段,哪里守住发扬邢家的家业。 不管怎么说,沈淮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姑爷,也是半个主子呢。 王妈转身进厨房,准备夜宵。 沈淮见客厅里没其他人,蹭了过去,握住白嘉月的手。 “今天确实让你辛苦了。”沈淮是有些不好意思:“你怕是从来没有在新年里这么忙吧。” “唉唉唉。”白嘉月打掉沈淮的手。 沈淮一脸茫然。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需要养老,哪里就这么脆弱了?”白嘉月跳起来往厨房跑:“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沈淮笑了一下。 不活蹦乱跳的,都对不住白嘉月这个年纪,哪里是坐的住的年纪。 两人很快吃上了热乎乎的宵夜。 吃完宵夜,看看时间,沈淮道:“今天忙了一天,你早点睡吧。” 这一恍惚,十点了。 新年的第一天要过去了。 但白嘉月一听,立刻道:“你还要出门?” “嗯,我打算去一趟双红巷。” “去哪儿干嘛?” “去看看。”沈淮道:“你不是说,当时你和大哥,就是被另一个孩子引路带到了双红巷废墟,然后那孩子跑了。” “对啊。” 但是那地方现在只有一片废墟。 “我想去看看。”沈淮道:“爆炸离现在也才五年时间,当时若有什么遗漏,现在说不定还有痕迹。而且,我觉得那孩子把你们往那儿引了脱身,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大人,想要脱身,肯定要找一个自己特别熟悉的地方。 常来常往的地方,才能那么熟悉。 双红巷的废墟里,莫非现在还有人在? 白嘉月奇道:“你想去双红巷倒是没什么,怎么不白天去?这会儿黑灯瞎火的,能看见吗?” “本来是想明天去的。”沈淮道:“但没想到现在出了病毒这事情,干脆就晚上去吧,赶一赶时间。” 不管这是蓄意报复,还是罪有应得,那些孩子总是无辜的。 一个案子过了年,大家心里都有气。 “行,那我跟你一起去。” 沈淮觉得,白嘉月还是在家休息的好,不然这一趟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到时候,王妈又要蛐蛐他了。 但是才十点,白嘉月怎么可能一个人乖乖回去睡觉。 她早不是听话早睡早起的年纪了。 “走。”白嘉月一拽沈淮:“你一个外地人,你认识路吗?我给你带路。” 沈淮就这么被白嘉月拽走了,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不过白嘉月也不是个冲动的人,不但拽走了沈淮,还带走了两个保镖。 三更半夜去那种地方,又不是去偷偷摸摸的约会,还是带点帮手好。 沈淮要是早说要去双红巷看看,就从巡捕房带人了。 这下临时喊于英勋他们也麻烦,不如就近抓壮丁。 好在跟着大小姐,壮丁十分荣幸。 第278章 守株待兔 双红巷还是上一次来时的样子。 这一次大家是有备而来,一个个的都拿了手电筒。 今夜的月光,也比前几日都好,洒在地面上亮堂堂的,别说视线还挺清晰。 车在双红巷前面停下,两个从邢家带来的保镖,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走在后面。 巷子里很安静,即便是五年的时间过去,似乎依然飘散着焦灼的味道。 沈淮吸了吸鼻子。 她真的闻到了焦灼的烟火的味道。 不是错觉。 “这味道真的能留这么久吗?”白嘉月有些奇怪:“五年了也没散?” “怎么可能。” “啊?所以这味道是新鲜的?” “是。”走在最前面的保镖道:“大小姐,这里有新鲜的人留下的痕迹。” 几人围了过去,果然,地面有脚印,虽然不清晰,但确实有人进来过。 而且不是小孩子。 这里不是沙地,脚印也不是一个一个那么明白,只是隐约能看见一些,一直延伸进去。 双红巷爆炸后没有清理过,还是当年的样子,外面还好,越往里走,越能看见坍塌的墙壁屋顶,满地破碎砖瓦。 一直走到了最中心。 根本不用曾经来过,几道手电的光来回扫射,很轻易分辨出来。 这里就是爆炸的中心点。 被炸的最惨的地方。 新鲜火药的味道,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院子本来是有围墙的,但是在爆炸中,围墙早已经坍塌,成了一堆碎砖头。 他们走了进去。 “凶手果然在这里。” 手电筒照着的地方,能明显的看出来,这里不但近期有人活动,而且这个人在这里进行了爆竹的制作。 各种工具堆在墙角,他们蹲下来,一件一件的检查。 “沈探长,您看。” 保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出一个铁罐子。 罐子打开,里面是半盒碎铁片。 和医院里受伤的人,伤口里找到的碎铁片一模一样。 “果然是凶手留下的。”沈淮道:“别碰,这些铁片上可能有病毒。” 保镖小心的将铁罐盖好盖子,收起来。 要带去医院里给医生研究一下,也不知道对他们研究解药有没有什么帮助。 “这个人,对这个地方果然是有执念的。”白嘉月道:“如果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悄悄制作烟花爆竹的地方,应该很容易找吧。这一片废墟,不是个好地方。” 如果一个地方,在现实条件里,不是一个好地方。那么它就有精神上的价值。 沈淮点头。 “之前我和两位烟花师傅聊过,他们说,只要是熟练的师傅,每个人有自己的习惯。如果是业内有名的师傅,从他用的工具里,都能看出一些。” “那……把人叫来?” 白嘉月收回了手。 不能碰。 有些师傅,对工具的摆放也是有讲究的。 “咱们要是把这些一股脑儿的装了带回去,是不是容易破坏痕迹。”白嘉月说:“要不,小张你跑一趟,把师傅请来。” 小张是保镖之一。 “是。” 不用沈淮说话,小张听的就是白嘉月的吩咐。 外面有人,跑一趟不用太长时间。 当下,便让小张开车去接人,他们三个人继续在这里看看找找,等着师傅过来。 小张很快就走了。 三个人继续在里面看。 突然,沈淮嘘了一声:“好像有脚步声,把电筒关了。” 这样寂静的夜里,有一点声音都非常明显。 三个人立刻关了手电筒的光,只剩下月亮。 三个人分开来,一个在院门后,两个在墙边,蹲下,安安静静的。 如果凶手这时候来了,那就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就算这个凶手制作鞭炮火药都是好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有信心拿下。 沈淮和保镖身手都很好,白嘉月虽然不能打,但也会拖累大家。她可以躲在暗处放冷枪,保证指哪打哪,一放一个准。 三人躲好了,屏住呼吸,等待着。 没想到这一等,就不太对劲了。 脚步声随着对方的靠近清晰了起来,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人,粗略的一听,怎么都有四五个。 沈淮和白嘉月对视一眼。 根据受害者的描述,凶手确实不止一个人,但是也不该有这么多吧。还这么嚣张,大张旗鼓的一起出现? 就这一恍惚,脚步声靠的更近了。 他们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也是压的很低的声音。 “就是这里,看看人在不在?” 这声音很熟悉。 白嘉月立刻听出来了,不是凶手的声音,是受害者家属的声音,就是医院里的某个受伤孩子的父亲的声音。 他们果然知道什么,只是藏着掖着。 有人走了进来。 他们在暗处没有出声,因此没有被发现。 “不在,没人。” “好,大家注意点,分头行动。” 他们要做什么? 白嘉月好奇起来,这一群人在巡捕房不说实话,却半夜偷偷摸摸来到这里。 正想着,一阵浓浓火油的味道在风中飘散。 沈淮面色一变,低声道:“他们要放火。” 一群做烟花爆竹的行家,怎么爆炸怎么放火,那真是了解的透透的了。 本来沈淮怕打草惊蛇,所以藏起来想着等凶手自投罗网,没想到这群家伙要放火。 这火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放的,这一放,这一片就会烧的一干二净。哪怕之前还有一些痕迹,也会被烧成灰烬。 沈淮立刻决定出面制止。 他站了出来。 “齐虎,你干什么!” 沈淮厉声喝道。 月光下,几个人忙忙碌碌的在倒汽油,谁也没想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院子里,突然冒出几个人来。 还一下子喊破了齐虎的名字。 这跟撞鬼没有什么区别。 齐虎这一下差点吓死,啊了一声,手里的东西直接摔了出去。 “不好!” 身边的人喊了一声。 地上,已经有不少火油,还有撒的粉末,像是火药。 齐虎手上的东西扔出去之后,炸开一道火光。 众人的脸都白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快跑!” 这下大家都顾不上太多了,沈淮一把抓住白嘉月,众人一窝蜂的往外跑去。 第279章 又见面了 地上有火油,碰着一点儿火星立刻就着,瞬间就是连绵的一大片。 还不时的爆炸一下。 众人紧赶慢赶的往外冲。 今天要是被炸死在这里,那真是死的莫名其妙了。 好在大家反应快,今天月色好,火光又能照亮,没有走什么弯路,一个接一个的冲出火场。 冲到半路的时候,只听见里面传来连续不断的爆炸声。 奇虎大喊:“这狗东西在房子里放了火药。” 白嘉月从来就不是一个体力型选手,站不久跑不快,不过性格冷静不慌乱。 沈淮拽着她的手腕,保镖垫后。 一行人到了废墟外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身后追来灼热的气息了,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让人耳朵都要聋了。 火光大亮,沈淮猛的将白嘉月往外一拽抱进怀里,就地滚了出去。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几乎惊天动地。 噼里啪啦的碎石碎砖头碎木头天女散花一般洋洋洒洒。 白嘉月被沈淮牢牢护在怀里,上面还有一个心如死灰的保镖。 爆炸结束,保镖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连忙从沈淮怀里拽出白嘉月。 “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 沈淮有事儿,充其量是件大事儿。要是白嘉月有事儿,那就完蛋了。 “没事儿。”白嘉月咳嗽着从沈淮怀里冒出头来:“你们怎么样?” 好在他们跑的快。 火药埋在齐家的院子里,而火油是从在外面倒的,齐虎一行以为院子里有人,所以并没有进院子。 他们冲出来以后,火烧了进去,这才引燃了火药。 这一点顺序的差,给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如果当时有人进了院子,直接在院子里倒火油点火,今天只怕是一个都跑不出来。 最大的爆炸过去了,剩下陆陆续续的一些余波。 双红巷当年一场大火,能烧的几乎都烧完了才熄灭。如今又被点着,也没剩下什么可烧的了。都不用救火,等等自己就能灭。 “没事儿,我没事儿。” 沈淮检查了一下,白嘉月没事儿,自己也没什么大事,最多是因为扑倒,落石有一些小的擦伤,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保镖也很好。 白嘉月不是那么重色轻友的人,当然最关心沈淮,可是保镖也是自己人。 三个人都没有危险,松了一口气。 没事儿了,就要找齐虎他们算账了。 但是还没等他们找呢,齐虎那边已经吵了起来。 连着齐虎,医院受害者的家属一起来了四个人。四个人都逃了出来,有一个可能扭了脚,但都没有什么大碍。 此时,扭了脚的那个,一把揪住了齐虎的领子。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把我们都弄死?你和齐恒是不是一伙的?” 这话听的几人都觉得很奇怪。 这是起了内讧? 白嘉月低声道:“是啊,齐虎也是姓齐,爆炸中心那一家子,也是姓齐的,难道真是有勾结的?” 齐这个姓也不多见,不是大街上一抓一把的张王李之类的。 沈淮几人索性不说话了,先看看热闹。 齐虎一把将人推开。 “你胡说什么,天下姓齐的多了去了,难道都是我一家子不成?我要是跟他是一伙的,今天我能跟你们一起,差点被炸死吗?” 刚才那场面,确实不好说。 反正齐虎不是第一个冲出来的,要是做了一场戏,这场戏也是用命做的。 沈淮走了过去。 “别吵了。” 四个人看见沈淮,只觉得心里一凉。 “沈探长?”齐虎苦着脸:“怎么会是你们?” “那你们觉得是谁?”沈淮冷冷道:“你们想要烧死谁?” “没没没。”齐虎磕磕碰碰的说:“没想烧死谁?” “没想烧死谁,你们这是干什么?纵火,这可是重罪,可不是进去两三天就能出来的,是要掉脑袋的。” 纵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杀人还严重。 杀人,一般来说杀的不多。但纵火,稍有不慎,那就是一大片。就像当年双红巷的爆炸一样,影响更大更恶劣。 “沈探长,你真的误会了。”齐虎还在嘴硬:“现在双红巷没有人住,是一片废墟,我们就是想放一把火,去去晦气,没别的意思。” 齐虎硬着头皮狡辩。 沈淮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要不然他们一直在齐家院子里待着,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还真容易被他糊弄过去呢。 “是么,那是我幻听了吗?”沈淮道:“我记得你们说,看看人在不在……对吧?既然是没人住的地方,为何要看看人在不在?” 齐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淮沉声道:“说吧,谁在里面住?” 沈淮话刚说完,突然,从废墟里传来咳嗽的声音,还有踉跄的脚步声。 爆炸刚刚结束,火还没有全灭,废墟里竟然还有人。 众人惊的一起看了过去。 只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踉跄跑了出来,身上还有点火星。 这太恐怖了,还是沈淮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了过去。 从废墟里出来的是个孩子,身上撩了一点火,好在不多,众人脱下外套两下就扑灭了。 白嘉月定睛一看,虽然脸上熏的黑乎乎的,但是依稀认出来了,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除夕前夜,她和哥哥出门买烟花,碰见的两个孩子之一。 这个小子,把他们骗到了这里,然后尿遁了。 他难道真的住在这里。 小孩儿吓到了,哇啦哇啦的哭,众人立刻检查了一下,倒是还好。虽然脸上身上熏的黑乎乎的,并没有受什么伤。 “你怎么会在火场里?”沈淮拽住小孩的手:“知道多危险吗?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总不能是在爆炸以后再冲进去的吧。 小孩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我,我就住在里面,刚才你们翻来翻去的时候,我就躲在箱子里。后来房子烧起来了,我只好跑出来了。” 小孩哭的挺伤心的,加上一身狼狈的样子,可怜兮兮,叫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不过白嘉月扒拉开人群走了过去。 “小朋友,还认识我吗?” 第280章 孩子王 小孩儿哭的正起劲儿呢,哭的几个大男人都心里酸溜溜的,只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可怜。 突然,小孩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有些胆战心惊的,有些愕然的慢慢抬头。 白嘉月拿着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脸。 “认识我吗?” 这小子现在确实是可怜,但是他说的话,白嘉月一个字都不相信。 小孩子在骗人这件事情上,是有天然优势的。一个长的可爱的小孩,更是无敌的优势。很少有铁石心肠那么冷血的大人,大部分人,看见弱小,都会自然有同情心,怜悯心,容易相信对方。 被骗过一回的,就不一样了。 小孩儿突然大喊了一声,吓得众人一哆嗦。 “你你你,是你?” “想起来了吗?”白嘉月笑眯眯的就像是一个怪姐姐:“我好心好意送你回家,结果你把我们骗到这个地方来,跑了,嗯?” 小孩儿瑟瑟发抖。 别人都没听明白, 但是沈淮听明白了。 “那天跑掉的小孩,就是他啊。”沈淮直起身:“这下好了,算是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了。” 小孩眨巴眨巴眼,眼泪就哗啦啦的下来了。 他也发现,这下子是真跑不了了。 那天是仗着自己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跑了。现在没地方跑了。 “来吧,给姐姐好好说道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嘉月抓住小孩黑乎乎的胳膊:“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那个被炸伤的孩子,是什么人?” 小孩儿支支吾吾,支支吾吾。 虽然满张脸都是黑乎乎的,但是可以想象,那双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没什么好心思。 这孩子穿的虽然不是什么好衣服,又脏兮兮的,但是能看的出来,是有家有人管的孩子,不是街头的弃儿。 突然,远远的有汽车的声音传来,众人一起看过去,车灯亮了起来。 是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开了过来。 莫非是找的烟花师傅来了?可怎么有两辆车? 白嘉月正奇怪呢,那车已经越来越近了,能看的清楚了。 是邢子墨的车。 不用看车牌,远远的看车型就知道。邢子墨的车,在海城也是就那么两辆的,熟悉的人,一眼便知。 看来是保镖去找烟花师傅的时候,碰着邢子墨了,所以就顺路过来了。 刚才那一场巨大的爆炸声他们也不知道听见没有,要是听见了,可能吓着了。 车缓缓停下,白嘉月还没过去呢,突然小孩儿蹦了起来,小小的身影像是炮弹一样窜了出去。 刚才沈淮还抓着他胳膊呢,但毕竟是个小孩子,也不可能抓着太紧,一分神,就被他泥鳅一样的溜了。 小孩儿一边跑,还一边喊。 “救命啊,救命啊,大人欺负小孩儿了。” 虽然这场面真的很诡异,但大家都要被气笑了。 特别是白嘉月。 就说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吧,眼睛一转一转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 小孩儿别看腿短跑的还挺快,噌蹭蹭就跑到了邢子墨的车旁。 邢子墨正好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孩儿也没仔细看,上去就抱住了他的腰。 “叔叔救命,叔叔救命。” 小孩儿闭着眼睛喊:“有人要拐卖小孩子!” “唉唉唉,这哪家孩子……” 朗嘉誉一看,连忙从另一边绕过来,准备将人扒拉开。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实在是这么多年在海城什么情况都看过,小孩子,也并不是全部安全的。 邢子墨抬了抬手,让朗嘉誉稍安勿躁。 这声音,他听着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呢。 邢子墨低头,将小孩儿脸抬起来。 黑乎乎的,一下子没看清,但第二眼就看清楚了。 “是你。” 邢子墨挑起眉头:“小子,你还认识我吗?” 小孩儿一听这似曾相识的话,这好像听过的声音,努力眨了眨眼睛。 瞬间,他认出了邢子墨,也认出了朗嘉誉。 还有站在一旁的从西。 “啊!” 小孩儿一声尖叫让所有人都感觉耳膜生痛。 “怎么是你。” 小孩儿猛的放开手转身就跑,可惜,没跑掉,被朗嘉誉眼疾手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放手放手放手。” 小孩儿手舞足蹈的挣扎起来,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朗嘉誉三下五除二就给人控制住了。 邢子墨懒得理他,大步走了过去。 刚才剧烈的爆炸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他知道白嘉月和沈淮在这边,又听见了爆炸声,差一点吓的命都丢了一半。 邢子墨大步走到白嘉月身边。 这下子心总算是放下一些。 虽然白嘉月一身衣服是毁了,也有点灰头土脸头发凌乱的样子,但看起来问题不大。 沈淮看起来问题也不大。 就算是受了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怎么回事?”邢子墨道:“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儿。”白嘉月摇头:“一点事儿都没有,刚才爆炸的时候,我们已经跑出来了。” 只是被碎石碎砖头劈头盖脸的砸烂一下,但这场面就不要详细描述了。哥哥的心脏有时候是很脆弱的,不要吓着他。 果然是很危险。 邢子墨皱眉道:“怎么回事?” 邢子墨第好几回的后悔,就不该让白嘉月去巡捕房这种地方工作,还找个当探长的男朋友。 说起来都是泪,现在后悔好像也有点来不及了。 白嘉月将刚才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 两个这一天跑了大半天的烟花老师傅也从车上下来了。 看着火焰还没有熄灭的废墟,两位老师傅也无能为力。这会儿谁也进不去,而且,齐家发生了那么大一场爆炸,里面的东西只怕都已经损毁殆尽。 好在,他们终于有了一个活口。 就是那个又抓又闹的小孩。 朗嘉誉自告奋勇:“这孩子就交给我吧,我肯定能让他说真话。” 白嘉月有点担心:“小朗哥你不是要打孩子吧?” “怎么会呢?”朗嘉誉说:“大小姐放心吧,我没给老板做事之前,我住的那一片,那些孩子都对我服服帖帖的,我有办法。” 第281章 破产的厂 朗嘉誉接走了烫手的山芋,大家都挺高兴的。 齐虎一伙儿也要审,但相对来说好审查多了。大人对大人,手段更多一些,更方便一些。对一个小孩子,总不好太凶残。 朗嘉誉跟拎着个小鸡仔子似的,把小孩儿拎走了。 这小孩儿嗓子挺好,叽哩哇啦的鬼喊鬼叫,吵的人脑子都疼了。幸亏这附近没有什么人住,要不然的话,估计一条街的人都要出来看巡捕房欺负小孩儿。 小孩儿拎走之后,沈淮走到齐虎几人面前。 “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瞒着是吗?” 这次的事情,当年的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齐虎他们还没说什么,邢子墨咳了一声。 沈淮立刻看了过去。 “有个事情,跟你说一声。” 邢子墨本来就有大哥风范,现在沈淮即将成为自己的妹夫,那就更有大哥风范了。 沈淮快步走了过去。 邢子墨道:“来的路上,两位师傅说,想起一件事情。” 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过两位老师傅本来也是要加班的,所以跟着跑来跑去,也没有什么怨言。 能在老板面前露露脸,这是好事。 何况还有额外红包拿。 一位师傅说:“来的路上,和邢老板谈起双红巷。双红巷爆炸,是五年前的事情,这在咱们行业是个大事儿,当时因为这事情,多少人都没了饭碗。” “咱们就感慨,说生活不易,这一行看着噼里啪啦的热闹,其实日子也是艰难。破产的破产,爆炸的爆炸。” “破产?”沈淮立刻抓到了这一点:“谁破产了?” 烟花炮竹这一行,不是什么大企业,最多也就是些私人厂子,而且规模不大。一般也就是十几个人的小厂,而且是老板一家都在里面干活儿的那种。 老板光着膀子带头干,顺带着一起算账。老板娘带着女眷做饭做后勤,一个都闲不下来。 全请人是不行的,那一点微薄的利润不足够承担那么大的开销,不是每个人都有邢子墨这样的雄厚财力。 其实这一点,白嘉月也问过邢子墨。 “请那么多人,赚钱吗?” 邢子墨当时就很漫不经心:“凑合吧,反正不亏。” 这就很奇怪了,费劲儿巴拉的弄个厂,不赚钱,为什么要做呢? 邢子墨说:“烟花爆竹厂,可以做很多事情。我不是非要做,但备一个,有备无患。” 白嘉月隐约有些明白,然后就不问了。 她心里是有数的。 邢子墨在海城的生意,不黑,但也不全白。擦擦边的黑,挑挑拣拣的黑,那肯定是有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这世道,想要完全正直的在海城站住脚,你不能只有钱,你还要有枪。不然就是孩童抱金过闹市,有钱你也留不住,还会带来杀身之祸。 邢子墨自然不会将阴暗里的事情说给白嘉月,但是白嘉月也不傻。 她不能一边享受,一边瞧不起,心里有数就行。 烟花师傅说:“那厂子不能和邢老板的厂子比,但在咱们这一行,也算是个大厂了,本来经营的挺好的,突然就破产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双红巷爆炸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之前多久?” “大概……半年,最多半年吧。那家烟花厂老板姓顾,叫光芒烟花厂,顾老板和我们也算是旧相识,所以大家唏嘘了一阵子。” “知道这家光芒烟花厂,是什么原因破产的吗?” “事故。” “什么事故?” “具体也不太清楚,但我估摸着也就那些。咱们这一行和其他的行业比,确实比较容易出事故。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大事故,要是大事故,死了人,就像是双红巷这样的事情,那是瞒不住的,肯定人尽皆知。” “那当年光芒厂子里的人呢?一个十几个人的厂子,就算是破产关门了,里面的人应该都还在吧。” 而且这种小众的行业,里面的师傅也好,工人也好,他们重新找工作的选择范围是很小的。大多是找行业的工作。 也就是去了其他的烟花爆竹工厂。 “那肯定在,有两个还是我认识的,不过联系不多。”师傅特别机灵:“要是沈探长需要打听消息,明天我就去找他们问问情况。” 没有人比当年的当事人,更清楚这件事情了。 “好。”沈淮道:“麻烦师傅了。” 说完,沈淮拿出刚才找到的半盒碎铁片。 早知道就多拿点东西出来了,现在好了,寻寻觅觅,圈圈绕绕的,就剩下这半罐子碎铁片。 “这个,是我们刚才在里面找到的,还有制作鞭炮的各种工具。”沈淮道:“可惜现在都烧了,等火灭了,里面的东西也不知道还剩多少。” 两位师傅也十分遗憾。 沈淮走到齐虎众人面前。 “说起来,你们都是这一行的熟手,光芒厂子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几人一起摇头。 沈淮突然笑了一下:“挺默契啊,要是摇头摇的没那么快,我还不敢确定你们都知道。”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你们几个,本来是受害者家属,我可怜你们,愿意跟你们好好说话。如今看来,你们知道的事情不少,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凶手,就真不好说了。” 巡捕房里有时间,有空闲的人多的是,审问嘛,不用严刑拷打,熬鹰一样的熬你一两天,熬不住说真话的人多的是。 沈淮冷笑一声:“都带走。” 第一个招供的,是那个小孩儿。 朗嘉誉也不知道是怎么吓唬他的,小孩儿在半路就招了,抽抽噎噎的哭的喘不过气来。 不过朗嘉誉应该是没动手的,小孩儿不但不怕他,反而跟他有点亲近起来。大家都服气了,果然曾经是孩子王。 “小朗哥挺厉害的啊。”白嘉月顺口说:“以后请你给我们带孩子吧。” 白嘉月想的太长远,大家都沉默了。 沈淮心里有点窃喜,但是不敢接茬,生怕说错话被邢子墨丢下去。 长久的沉默中,朗嘉誉说:“呵呵。” 一车拉去医院,一车拉去巡捕房。 第282章 孤儿 沈淮带着小孩儿去了医院。 朗嘉誉果然没有动手,他对小孩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连连哄带骗,已经成为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带你去看你的小伙伴。”朗嘉誉摸摸小孩儿头:“他这几天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很难受,也很想你。” 小孩儿眼泪汪汪的点头。 “他叫小寒。”朗嘉誉说:“小寒那天出生的,所以叫小寒。” 白嘉月道:“那他姓什么?” “不知道,他没有姓,是孤儿。” “孤儿?” 可是他也不像是个孤儿啊。 “是个孤儿,但是有人养他们,有吃有穿。”朗嘉誉道:“养他们俩的人,是个制作烟花的老师傅。” “谁?” “不知道。”朗嘉誉道:“小寒说,他们住在城里的一栋小房子里,说是徒儿,不如说是学徒。他们帮一个老师傅打下手,老师傅提供他们吃喝,不过师傅不是天天在,大部分时间,都是隔壁的阿婆照顾他们的,师傅经常会给阿婆一些钱。” 这也不是孤儿,也不是学徒,没有哪家会雇佣两个这么点小的孩子,活儿干不了多少,还要人照顾。这分明是行善做好事呢。 不过知道这孩子住哪里,那就好了。 朗嘉誉一定已经问出来了。 进了医院,先让人去找几套衣服过来。 虽然大家身上没什么伤,但是衣服都不能要了,洗头洗澡换衣服。 煤球一样的小寒也被朗嘉誉拎走洗白白了,他本来是哭着要去见自己的小伙伴的,但是被滕熙医生非常残酷的拒绝了。 滕熙医生看着一群黑乎乎的人,忍住了嫌弃。 “绝对不能这样去见病人,不然的话,会增加病人感染的概率。”滕熙医生义正言辞:“小朋友,你也不想你的小伙伴伤的更重吧。” 小寒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听的懂得,抹着眼泪跟着朗嘉誉去洗澡了。 这里白嘉月也没有衣服,回家去拿衣服也太麻烦了,滕熙医生给取了一套新的护士服,换上以后,别说也有模有样的。 热水冲在身上,沈淮才感觉到脖子上火辣辣的痛。 没什么大碍,不过领口的地方有些擦伤。其他的地方还好,衣服厚,虽然也砸了两下,衣服都没咋破,皮肉就更没事了。 他换的是找滕熙医生放在这里替换的衣服,医生也是留洋回来的,私服都挺时尚,领口开的有点大。 沈淮扒拉了两下,也没能遮掩住,只好就这么出去了。 果然白嘉月一见,便惊道:“沈淮,你受伤了?” “没事儿,一点擦伤。”沈淮抬手徒劳的想遮掩一下,没遮掩住。 “不行,得上点药。”白嘉月说着,把沈淮带走了。 小孩儿也洗干净了,没有他的衣服,给他换了一身病号服,袖子腿都挽了起来,十分可笑。 朗嘉誉低声说:“他不相信我们会对卫泽好,所以要看他一眼,看他真的没事儿,才相信我们。” 卫泽,就是另一个孩子。 小孩有小孩好糊弄的地方,但小孩也有小孩的坚持。有些孩子,要是认准了一个道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在他们确实没有欺负谁。 小寒在看见自己的小伙伴的时候,悲伤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但他捂住了嘴,不敢哭,只是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像是不要钱的珍珠一样。 没有父母心疼的两个孩子,相依为命,这会儿可不得伤心难过吗? 看完之后,从病房退了出去。 众人继续把和小孩儿沟通的任务交给朗嘉誉。 小孩儿和大人不一样,不是不能吓唬,但是不能敞开吓唬,万一吓唬的过了,就吓唬傻了。 白嘉月甚至叫人拿了些吃的喝的过来,交给朗嘉誉,让他带着小孩儿吃香的喝辣的,进一步巩固自己大哥大的形象。 白嘉月拿了个棉签,一点一点的给沈淮抹沈淮脖子上的伤。 沈淮略抬了头,微微闭了眼睛。 天花板上的灯光,有一点晃眼。 这一点小伤口,痛的有限,微微的刺痛不算什么。但白嘉月低着头,靠的很近,不时轻轻吹在脖子上的气息,这才要命。 这哪里是抹药,简直是要命啊。 沈淮忍不住的咽喉动了一下。 但是不敢造次。 现在是办案时间呢,没有花前月下的气氛,而且邢子墨还在外面呢,这凶悍的大哥在看见自己妹妹灰头土脸的时候,渐渐暴躁,还是不要惹的好。 “好了。”白嘉月终于给沈淮的擦伤抹好了药:“这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下疤痕的。” “大男人留点疤也不怕。”沈淮没当回事。 “那可不行。”白嘉月不乐意道:“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不喜欢你留疤。” “是是是。”沈淮毫不犹豫道:“不留,一点不留。” 大小姐就是那么的自信,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就得守我的规矩。 可怜沈淮也是豪门世家的大少爷,奈何找了个大小姐,一点儿脾气发不出来。 等他们收拾完,朗嘉誉也问清楚了。 “孩子太小,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了,他说的有点颠三倒四,不过我估摸着,应该是一两岁就跟了这师傅,是由隔壁的奶奶照顾了。” “两个孩子都是?” “是,两个孩子都是,他们年纪差不多,都是七岁多点,具体也不知道。大概是这个年纪。” 六岁和七岁,七岁和八岁,年纪这个东西很难特别具体的区分。父母遗传不同,营养不同,吸收不同,从外表上判断年纪,就会有相当大的误差。 “双红巷废墟,就是他们的师傅制作烟花爆竹的地方。那个地方附近没有人,很安静。一般都是师傅带他们过去,然后师傅忙,他们就在附近玩。” 所以他对那一片地方特别的熟悉,当想要甩开邢子墨和白嘉月脱身的时候,才会把人带过去。 沈淮道:“今天晚上,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哎。”朗嘉誉叹了口气:“说起来也可怜。平时都是兄弟俩相依为命,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师傅这些日子又没回来,所以他就在双红巷那里等着,想等他师傅回来。” 第283章 冤有头债有主 孩子还是太小,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朗嘉誉能问出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剩下的,比如师傅的名字身份,如果对方再刻意隐瞒的话,那是真知道不了一点。再比如师傅长什么样子,形容的也是云里雾里。 俩孩子这么多年,就是喊师傅,再小点的时候,还以为师傅就是名字呢。 小寒也没太大作用,顶多顶多,见到面的时候,能认得出人来。 不过照顾孩子的婆婆,总是要知道一些的。只是如今已经是半夜,这会儿去找老婆婆怕是吓着她,老人家睡的早起的早,明天一早去也不迟。 朗嘉誉本来是想把孩子带走的,但小寒坚持要留在医院里陪他兄弟,干脆,他也留了下来,一起陪着。 小小的一点身子窝在另一张病床上,可怜兮兮的。 走出医院,白嘉月说:“哥,我觉得,是不是要给小朗哥介绍个对象?他肯定是想成家了。” 看不出来,平时冷酷的像是个石头一样的朗嘉誉,在孩子面前那么随和。 邢子墨笑了一声:“你以为为什么每次我都把你丢给他保护?” 之前选人贴身保护白嘉月的时候,邢子墨也是认真的,不是随便点一个的。 “难道不是因为他特别忠心,身手又好吗?” “这当然是一方面,但我手下又忠心身手又好的,可不止一个。”邢子墨脚步轻快往前走:“主要还是因为他擅长带孩子。他带孩子,我放心。” 二十几岁的大孩子,怎么就不是孩子了呢? 白嘉月走在后面,听着这话差点蹦起来。 大庭广众的,还有点面子没有。 白嘉月在后面邢子墨后面挥了挥拳头,被沈淮忍着笑按住了。 握住白嘉月的拳头,沈淮哄道:“打不过,别气了别气了。” 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关键是,这里谁敢打呢? 白嘉月也觉得打不过,于是转而欺负更弱小的沈淮。 “你不会也觉得我是小孩吧?”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呢?”沈淮说:“你是我的老大,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这一夜,邢家大宅里,大家睡的都不错。但是巡捕房的审讯室里,灯亮了一夜。 早早的沈淮就和白嘉月去了巡捕房。 巡捕房里,多的是人一夜未睡。 先不问昨晚上审讯的结果如何,沈淮让人去找照顾孩子的婆婆。那个地方,也是凶手经常出没的地点,说不定能来一个狭路偶遇。 白嘉月将带来的早点分给大家。 自家蒸的大包子。 这和外面买的可不一样,好面好肉,肥瘦相间的馅儿塞的满满当当,是半夜邢家的下人起来包的。 白嘉月特意挑了几个包子皮儿渗出油来的给于英勋。 “于哥昨晚辛苦啦。”白嘉月把包子塞进于英勋手里:“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于英勋一手接过包子,一手地上询问卷宗。 “于哥出马,一个顶俩。”于英勋自吹自擂:“那还能有问不出的话吗?” 然后他就看见沈淮从后面走过来,连忙从桌子上跳下来,站好。 “老大。” “怎么样?”沈淮从白嘉月手里拿过卷宗:“问出点什么?” 于英勋正色道:“有,这一次,一个个是真吓着了,说的都很详细。” 沈淮道:“怎么说?” “齐思源,也就是巷子中心一家五口都被炸死的齐家,他们家坚决不供祝融,不是因为不相信神佛,而是恰恰相反。” “他们家非常的迷信,家里有各种佛像,随身也带着平安符之类的东西,吃饭睡觉都要先烧香。” “但是,他满天神佛都供,就是不供本门先祖,所以大家都有一个猜测。说这齐思源,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心虚,所以不敢供本门祖师爷。” “嗯,像是有点心虚的样子。”沈淮道:“那他们昨晚上准备了火油炸药的,是要干嘛?” “是齐虎。”于英勋道:“自从各家孩子被炸了最后,我们在找凶手,他们也在找凶手。他们虽然现在已经没从事和烟花爆竹相关的工作了,但毕竟都是干了半辈子的行家,所以在这方面,他们找线索,比我们更容易。这不,齐虎找到了凶手的行踪,他打听到,凶手回了双红巷的废墟。” “等一下。”沈淮抬了抬手:“他们为什么不信任巡捕房?” 要说千刀万剐方才解恨,可他们这是带着火油炸药去的,也不像是打算把人抓了千刀万剐的样子啊。 “他们不是不信任巡捕房,他们是不想让凶手被抓。” “为什么?都这么心善?以德报怨?” “不,不是因为心善,是因为害怕。”于英勋道:“因为他们曾经做过一回缺德事,觉得自己这一回是报应。所以不敢斩尽杀绝。” “什么缺德事情?” “跟光芒爆竹厂有关的。” 昨天邢子墨带去的两位师傅,其中有一人,说自己认识的人里,有曾经在光芒爆竹厂工作的,这会儿已经出发去找了,不过好几年没联系,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就算能找到,消息反馈回来,也没有那么快。 沈淮道:“光芒爆竹厂破产,是他们做的手脚?” “不应该吧?”白嘉月忍不住插嘴道:“你要说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十几家甚至还不止,不太可能团伙作案吧。” 人多,做好事都乱。 做坏事这秘密哪里守的住。 越大的坏事,人越少。 人一旦做了坏事,那是自己都不放心自己的,什么酒后吐真言,说梦话,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秘密,更何况是对别人呢? 于英勋道:“有人领头,领头的那个人,就是齐思源。但齐思源具体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他们收了齐思源的钱,帮了他的忙,就是去厂里闹事,烟花厂施压。” 一直以来,案情都是晦暗不明的,如今总算是整理出一部分脉络。 沈淮走到大黑板前,画下一条线。 五年半之前,光芒烟花厂破产,破产原因不详,但罪魁祸首是齐思源。 齐思源花钱,请了双红巷的人帮忙。 之后,光芒烟花厂破产,大家在双红巷继续生活。 齐思源也搬到了双红巷,和大家一起生活。 然后,生后了半年之后,发生了以齐家为中心的大爆炸,齐家五人全部丧命。 爆炸之后,众人搬离。 当时巡捕房调查了此事,可没调查出什么,收钱给齐思源做坏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大家都选择了不说。 第284章 祖师爷第一次现身 双红巷爆炸之后,众人就分开了,只是忐忑,但不至于多忐忑。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虽然参与了一些,可只是起了一点点作用,微不足道。 一个人也不过拿了几块钱,自然负的就是那几块钱的责任。 光芒烟花厂那么大一个厂,那不是几块钱能搞垮的。谁也不会想的那么深,把这么大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就这么安稳的过了五年,发生了这样一起像是大规模报复的事件。 沈淮在黑板上画了几个问号。 “我们现在有几个问题要搞清楚。” “造成光芒烟花厂破产的人,是不是齐思源?” “齐思源家的爆炸,是不是光芒烟花厂的人报复?” “如果是,这个人是不是除夕爆炸案的凶手。” “这个凶手,为什么时隔五年,才继续报复。” 放下笔,沈淮道:“齐虎呢,他说的和旁人说的,有没有什么不同?或者,有什么更详细的地方?” “没有,说的都一样。”于英勋道:“不过有人怀疑齐虎和齐思源有亲戚关系,但是齐虎不承认。” “为什么怀疑?” “说是无意中看见两人见面,说话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很像是那种有矛盾的亲戚。就算不是亲戚,也一定有矛盾。不过平时倒是没见两人有什么来往,所以也不敢肯定。” 昨天晚上大家差一点都被炸死的时候,就有人提出了这一点。 沈淮写下齐虎的名字,重点打了个圈圈。 “重点查一下这个人。”沈淮道:“往祖宗十八代上查,他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要是真和齐思源有亲戚关系,一定能查出来。” 就算齐思源一家都炸死了,那也不碍事。 总有七大姑八大姨,弟弟妹妹叔叔伯伯之类的,只要有一个知情者,就能把这些关系都扒拉出来。 于英勋三口一个啃完包子,冷水洗个脸,精神抖擞的出发了。 当然他昨晚也不是一点没睡的,审完人才上半夜,还是睡了几个小时的。不然再年轻小伙子,也扛不住一宿一宿的熬夜。 没一会儿,朗嘉誉来了电话。 朗嘉誉一早也被派出去了。 因为两位烟花厂的老师傅是邢子墨的人,为了让他们自在点,邢子墨就让朗嘉誉跟着去看一看。 沈淮看的出来,邢子墨一直对于把朗嘉誉再派到白嘉月身边当保镖这件事情,蠢蠢欲动。特别经历过昨天晚上那件事情之后,更是觉得,保镖多几个不是坏事。 不过考虑到自己也还比较可靠,所以一直忍着罢了。 如果下次再有类似事件,估计就忍不了了。 年轻人谈情说爱是大事,但安全更大。 邢子墨给白嘉月安排保镖,那不是谁可以拦得住的。 “沈探长。”朗嘉誉说:“找到了一个当年光芒烟花厂的人,是个技术人员,说当年的事情十分蹊跷。您看,要不要把他带回来细说。” “带回来吧。” 半个小时后,朗嘉誉带回一个中年人。 “这是当年烟花厂的技术员董顺安。”朗嘉誉说:“和我们孟师傅是朋友,烟花厂破产之后,就换了一家厂子干活儿。” 有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 不过换了个新地方,工钱可能没有之前多。 “你好。”沈淮道:“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我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董顺安说话前先叹了口气。 “沈探长,我知道。老孟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坐下说。”沈淮让人去给他倒杯茶来。 几人坐下。 沈淮道:“你是当年光芒烟花厂的技术员,那烟花厂破产的原因,你是很清楚的?” 董顺安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沈淮皱眉道:“知道,还是不知道?董先生,这一次的事情很大,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如果不能弄清楚当年的事情,可能还有十几条人命保不住,而且大多是孩子。希望你能知道什么,说什么,千万不要隐瞒。” 董顺安点了点头。 这下点头倒是没有迟疑。 “我不是不想说,是当年的事情,其实我也很疑惑。”董顺安说:“光芒烟花厂破产,是因为……祖师爷显灵了。” “嗯?” 大家都意外了。 董顺安说的祖师爷,那不用说,就是火神祝融。 在双红巷爆炸案的前一天,就有人号称自己看见了祖师爷显灵。 难道那不是祖师爷第一次显灵? “你看见了?” “我没有看见,我也是听说。但是有人看见了,那段时间,厂子里传的风言风语的。” 沈淮道:“你具体说说。” 孟师傅说,他听说的光芒烟花厂破产的原因,是技术问题。但他不是当事者,他听说的,只是烟花厂对外放出来的消息罢了。 董顺安道:“看见祖师爷显灵的,是两个工人。这两个工人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半夜三更偷偷溜进仓库,想要偷点东西出去卖。结果,就看见了祖师爷显灵。” “怎么个显灵?” “据说,是祖师爷从画像里走了出来,然后让他们转告一句话,说是不喜顾光生一家为人,让他们关门,从此不许再踏足此行。” 这也行? 众人都觉得诧异。 竟然还有祖师爷出来,让人滚蛋的。 “顾光生相信了?” “没有啊,怎么可能相信,而且这两人平时的风评就不怎么样,肯定以为是他们捣乱啊,就把他们骂了一顿。” “然后,这两个人就失踪了。再然后,厂子里关于祖师爷的事情就流传出来,说顾光生得罪了祖师爷。” “咱们这一行其实挺危险的,所以大家对这个特别相信,得罪了祖师爷的老板,谁敢跟着。于是大家陆续都离开了,顾光生也把厂子卖了,从此不知所踪。” 听完,沈淮道:“这种事情,没有外人知道?” 很奇怪。 一般来说,鬼神有关的事情是传的最快最广的,别说那么多人见了神仙,就是没有,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按理说也能给你传的半个海城都知道。 “知道的不多。”董顺安道:“大家都不敢说,说了,就会被祖师爷带走。” “你们怎么知道说了会被祖师爷带走?” “大家都这么说,所以谁也不敢对外说什么。”董顺安说:“本来这秘密我也是要带进棺材里的,但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老孟找我,说这次的事情牵扯了这么多人命,我又刚得了个大胖小子……” 董顺安叹了口气。 “老来得子,我想着得给他积点阴德啊。” 四十岁又有个儿子,是挺不容易的。 “所以我咬咬牙,才说了出来。希望能帮的上那些受伤的孩子。” 第285章 有一笔钱消失了 董顺安一口气说完,喝了口水。 他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该不该说,说了之后,会不会带来什么噩运。 “很感谢你说出当年的事情。”沈淮道:“不过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您说。”董顺安坐直了身体:“说都说了,也不差这两句了。” 沈淮点了点头。 “你说当时失踪了两个人,这事情报案了吗?失踪者的家属,没有去厂里找吗?” “没有。” “没有报案?有人失踪,也不报案?那你们怎么确定是失踪呢?” 万一,他们就不是失踪呢? 董顺安解释道:“这两人是表兄弟,父母不在了,相依为命,手脚不干净,在进厂子之前,就干过小偷小摸的事情。还是顾厂长可怜他们,才给他们找了个活儿,谁知道手脚还是不干净。他们偷东西被祖师爷惩罚了,谁还敢为他们说话?大家私下都说,估计是偷偷摸摸的跑了。” 当时的光芒烟花厂里,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众人一个个恨不得装聋作哑,又没有过命的交情,又没有血缘亲属关系,谁会出这个头呢? 倒是可以理解。 但是这失踪在众人听来,就未必是失踪了。 不好说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样了。 “于英勋,你叫人去光芒烟花厂看一下,现在那个厂子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接手。” “好。” 沈淮接着问董顺安:“当年厂里的工人有多少个?” “厂子不大,十来个人。” “你能联系上多少?” “额……”董顺安想了想:“厂子散了之后,大家联系也就慢慢少了。要是去找,估计能找到三四个吧。” 沈淮道:“这样,我派人带着你,去找当年厂里的人。找到一个,算一个。” 一个找一个,就能找出大部分。人多力量大,有些偷偷摸摸暗中的事情,总有人知道,但不是人人都知道。 “好。” “还有。”沈淮道:“听说厂子倒闭后,厂长顾生光就不知所踪,你有过他的消息吗?” 董顺安摇头。 “那……你在光芒烟花厂也有年头的,据你的估计,顾家有钱吗?” “那……他是东家,肯定有钱啊。” “大概能有多少钱?” 虽然董顺安不是账房,但老员工总是知道的比较多,对东家也了解的比较多,就算不能多精确,差不多还是能估计出来的。 “啊,有多少钱,具体问也不清楚,咱们东家还是挺有钱的。出事之前,我曾听他们计划着要送孩子留洋念书,还要买个小楼,这都是大开支,所以我估摸着,是有不少钱的。” “你们被遣散后,分了多少钱?” 董顺安叹了口气:“哎,说起来也是郁闷,大家都没分到什么钱。按理说,总要给一点安置费,一般会给一两个月的工钱。东家也一向是个大方的人,可这一次,大家确实什么也没有。只是结了之前的工钱。” “那你们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啊,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大家虽然心里不舒服,可当时东家的情况很糟糕,整个人很疲惫……我们都感觉要是再逼他,他就要不行了。” “于是你们便散了?” “也没有直接散,东家说了,虽然钱没了,但是厂子里的东西大家随便拿。也有不少柜子桌子什么的。大家总归是害怕的,所以也没有纠缠,只能认倒霉,随便拿了点东西便散了。” 沈淮缓缓道:“所以你也觉得他没钱了?” “是啊,东家说他没钱了,他人一直不错,我们也不愿意为难他,好聚好散吧。” 好好的一个厂,就这么散了。 问的差不多了,沈淮便叫人带董顺安去找人,开车去,一家一家的找。 董顺安走后,沈淮又在黑板上添了几笔。 “现在看来,当年的光芒烟花厂,内幕很多。有两个人在这里失踪了,还有……一大笔钱。” “老大,为什么你觉得这笔钱是失踪了?难道不可能是顾生光藏起来了吗?”于英勋奇道:“俗话说的好啊,无商不奸,你说他一个东家,不想干了,肯定是能多留一点钱,就多留一点钱,为什么要分给大家呢?” 沈淮反问:“要是按你说的,他为什么不偷偷摸摸把厂子卖了,然后偷偷摸摸的带着家人离开,谁也不告诉呢?” 于英勋一下被问的卡壳了。 还真是啊。 “我不认识顾生光,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觉得,如果他只是想省钱,直接走就行,可以省下更多的钱。可是他没有,他选择和大家把话说清楚,让大家拿走剩下的值钱的东西,很显然这是走投无路了。” 十几个工人,每人赔偿几个月的工钱,这笔钱对生意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如果顾生光手上有钱,一定会给。 沈淮道:“他当时最好的就是两条路。” “一个是正常遣散,给点钱,大家没什么好说的,好聚好散。” “一个是偷偷的溜走,虽然不厚道,但是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和自己的钱。” “可他选择了第三条路,告诉大家自己没钱,这条路,可是有些危险的。他就真的不怕工人气愤之下打他一顿吗?” “老大说的对啊。”于英勋想来想去:“还真是,所以顾生光是真的没钱了,不是不愿意给。” 沈淮点了点头。 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这样了。 所以当时光芒烟花厂失踪的,不仅仅是两个人,还有顾生光的钱。 钱呢? “挺奇怪的。”白嘉月说:“按齐虎的说法,光芒烟花厂的事故和齐思源脱不了关系,可是齐思源也没发财啊。都是在双红巷里讨生活的人,大家的条件差不多,要是齐思源把顾生光的生意搞砸了,讹了一笔钱,那这钱呢?” 那么大的一笔钱,哪儿去了? 于英勋迟疑道:“要不然,我们去双红巷里再挖一挖,有没有可能藏在地下了?” 每一个猜测似乎都有可能,随着越来越多和当年相关的人出现,案情似乎更扑朔迷离了。 第286章 不清不楚的往事 沈淮说:“交给你了。” “啊?” “啊什么?”沈淮推了于英勋一把:“双红巷昨天晚上又炸了一回,今天火灭了,肯定要带人去查。你带人去,正好也四处挖一挖,万一能挖出点什么大洋铜板呢,到时候给你记一功。” 昨天爆炸的时候于英勋不在,但沈淮把人交给他的时候,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只是万万没想到,清理火场这么神圣的活儿,就这么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不是什么好活儿,又得废一身衣服,于英勋唉声叹气的去了。 第一个传回来的消息,是关于齐思源和齐虎的祖宗八代。 他们俩都是本地人,并不难查。 一查,还真查出点什么。 庄越泽从外面回来,兴冲冲的。 “老大,我找到了齐思源的亲戚。是齐思源的一个远房表哥,当年双红巷爆炸案发生之后,齐思源一家的遗体,就是这个远房表哥收殓的。” 当时情况非常惨烈,根据离齐思源房子的远近程度不同,爆炸的程度不同,齐思源家是炸的最厉害的,家里的人连全尸都没找到。 法医在废墟里忙活了好几天,拼拼凑凑的,凑出各种不全的骸骨来,十分惨烈。 这些骸骨,都要寻亲,先让亲属选择,要是亲属不管,再由政府收殓。 齐思源的远房表哥,就是这个时候找到的。并且领取了一定的政府慰问金,所以留下了档案记录。 沈淮道:“人呢?” “带回来了。” 齐思源的表哥,是个六十岁的老者,满脸苍苍,也是卖苦力吃饭的。 庄越泽将他带了过来。 沈淮问了一下:“你和齐思源熟悉吗?” “不熟悉,虽然是他喊我一声表哥,但关系并不近,平时也没有什么走动。要不是因为五年前他家出了事,我想着毕竟是亲戚,总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才来给他办后事。” “那你对他们家,有什么了解?” 齐思源表哥想来想去:“哪方面的了解?” 大家都没抱多少希望,多年不走动的亲戚,还没有邻居熟悉。 “对了。”白嘉月突然道:“你们家,还有个叫齐虎的吗?” 这人若是齐思源的亲戚,那有可能也是齐虎的亲戚,不管了解不了解,熟悉不熟悉,都在一个城市里,知道总是有可能知道的吧。 “齐虎啊。”果然,齐思源表哥说:“知道啊,怎么了?” 众人精神一震。 齐思源和齐虎,这两个人之间果然有关联。 但是齐虎死活也不承认,也不知道是怕被牵连,还是有其他原因。 不过看齐虎提起齐思源时候的表情,关系应该也不怎么样,甚至是非常不好。 亲戚成仇,一定有特别的理由。 沈淮道:“去,把齐虎带过来。” 齐虎这个人,隐藏的事情太多。 庄越泽飞快的去了。 沈淮又道:“这齐虎和齐思源,是什么关系?” “哦,齐思源是齐虎的叔叔。” 这关系不但不远,还很近啊。 叔叔的话,那齐思源就是齐虎父亲的哥哥,怎么就闹的见面不相识了? 沈淮道:“那你可知道他们俩关系如何?” “不行,他们两个闹的很僵。”齐思源表哥竟然知道:“根本不联系的那种,家里人都知道。” 沈淮连忙道:“有什么原因吗?” 齐思源表哥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 “有什么说什么吧。”沈淮道:“这是命案,可不能瞒着。” 齐思源表哥连忙点头。 “是,是,我说。这齐思源家里,是兄弟两个。齐虎的父亲是弟弟,齐思源是哥哥。当年呢……这我也不能肯定啊,咱们也就是听说,听说,齐虎的父亲出门做生意,留齐虎母女俩在家,这也不知怎么的,一来二去,就和齐思源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众人目瞪口呆。 “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大家都还住在村子里,这种事情嘛,风言风语的,就传开了。等齐虎的父亲回来,也知道了一些,就闹了起来。” “然后呢?” “然后齐虎的母亲离家出走了,齐虎的父亲带着齐虎也离开了村子。又过了些年,齐思源也离开了村子。您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真假,那还不老死不相往来啊,这兄弟肯定是没得做了。” 说完,齐思源表哥十分唏嘘。 这种事情在乡下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也是被津津乐道的,要是不远离故土,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白嘉月听来听去,听出点名堂。 “五年前,就是双红巷爆炸的时候,你来收殓齐思源一家的骸骨,见到齐虎了吗?” “没有啊,没见着,怎么,齐虎也在双红巷吗?” 齐思源表哥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沈淮点了点头:“对,他也在双红巷。” “不应该啊。”齐思源表哥说:“他们两家怎么可能住那么近呢?” 齐虎父亲虽然已经过世,可齐母离家出走的时候,齐虎已经有记忆了。不管齐母当年这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件事情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影响,齐虎也许恨自己的母亲,也许不恨。 但不管他恨不恨自己的母亲,一定恨齐思源。 齐虎被带来了。 他看见齐思源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 “不用我介绍吧。”沈淮道:“齐虎,这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齐思源表哥说:“小虎啊,你长这么大啦?” 齐虎愣了半天,叹了口气:“表叔。”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淮把表叔找来了,这下再嘴硬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乡下不但有表叔,还有其他亲戚,找到一个,就都能找到。 沈淮缓缓走过去:“不是和齐思源没有亲戚关系吗?嗯,怎么回事?” 齐虎撇过脸去,脸上有些不甘心的屈辱。 “这种亲戚,不如没有。” “是吗?听你这语气,和齐思源积怨颇深,当年齐思源家里的爆炸案,是你做的吧?” “不是我!”齐虎一口否认。 “不是你,你为何要搬去双红巷?可别说是为了和齐思源重修与好。要是没有目的,和他住在一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觉得膈应吗?” 第287章 都是报应 “当然不是。”齐虎脱口而出:“我们俩没什么好说的。” “哦,那么说,你还是去杀人的。” 海城那么大,能住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眼巴巴的往双红巷搬呢?总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吧。 要么是寻仇的,要么是寻亲的。 齐虎定了定神:“我去双红巷,是为了生计不得己。虽然我是很讨厌齐思源,但毕竟是叔叔,我怎么可能杀他?” “怎么说?” “那地方都是私人作坊卖烟花爆竹的,已经成了气候,所以去买的人也多。我也是做这行的,住在那里,就不用费心找客人,自然有客人找上门。” “宁可和齐思源做邻居?” “那有什么办法?”齐虎叹口气:“沈探长,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们普通人想赚一口饭吃,有多不容易。” 这话也没错,但无论怎么说,有手艺的人赚一口饭吃没有那么难。 沈淮笑了一下,打开抽屉,丢出一份档案。 “看看这个。” 齐虎一脸茫然的拿起来一看,然后一脸茫然的看向沈淮。 “我不识字。” “……” 大意了。 如今这年景,识字的人确实不多,只有条件好的人家,才会送孩子上几年学,大部分的人,懂事起便要为生活奔波。 沈淮打开档案,点了点其中一行:“看看,你这些年干过的活儿,住过的地方,认识的人。” 自从齐虎成了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就在重点调查这个人,只是时间有些紧了,要不然话,只要他在海城,只要他接触了别人,就能一笔一笔,查的清清楚楚。 齐虎不识字,他不知道档案上具体写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沈淮盯上自己了,一旦被巡捕房盯上,就会很麻烦。 他确实麻烦了。 “你之前虽然不在光芒烟花厂,但是你在的那个烟花厂,和光芒烟花厂来往很多。光芒烟花厂的人,你应该都认识吧?” 都是同行。 虽然说同行是冤家,但也有合作,也有朋友。 齐虎心里很忐忑,他看见档案上一行一行的写满了字,写了很多,有些不确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沈淮又道:“光芒烟花厂当年的流言蜚语,你都知道吧。怎么样,这理由是不是特别好用。” 齐虎眼神有些闪烁。 沈淮又点了点另外一行:“你从双红巷出来之后,在报社工作。每个月有两块钱的工资,逢年过节,还会发一些福利。但是你的工资和这些福利,你并没有全部交给你妻子。” 齐虎瞳孔猛的一张。 “在报社的工作之外,你还会打点零工,这些打零工的钱,也没有全部交给家里。” 这些其实很好查。 只有想不到,没有查不到。 报社发多少钱是固定的,齐虎妻子每个月收到多少家用也是一目了然的,两下一对账,少的钱呢? “你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外面也没有女人……这钱哪儿去了?” 虽然收入不高,但蚊子腿也是肉,一年两年积攒多了,那总有个去处。 齐虎万万没想到,沈淮连他那点可怜的收入都调查了。 就连他老婆这几年都没有怀疑过,沈淮竟然查了,还查清楚了。 就在此时,电话响了。 沈淮接了电话,听那边说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然后,他看着齐虎。 “我知道你这些钱,都去了什么地方。替人养孩子了吧?” 照顾两个孩子的老太太找到了,他确实说不出凶手是什么样子,但是在老太太的房间里,却看见了用齐虎工作报社的报纸糊的墙壁。 纸张也是值钱的东西。 老太太是一个人住,没有儿女,艰难的给人做些洗洗涮涮的活儿维持生计。 她也不识字,是绝对不会去买报纸的。 这些报纸,是齐虎偶尔用来包东西,送过去的。他工作的地方,卖不掉的报纸多的是,大家看习惯了,不会当做是一个特殊的物品,因此不会特意遮掩。 他觉得只是几张包装纸罢了,但是老太太舍不得丢,都用了起来。 这一条线,串了起来。 沈淮道:“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养他们?和你一起养着他们的凶手,到底是什么人?” 齐虎显然被这一句一句的问懵了,可他竟然还在纠结。 “你儿子现在还剩下半条命,你竟然要包庇凶手?”白嘉月真是万分不理解:“你怎么想的,凶手总不是你爹吧?” 齐虎的脸色古怪了一下:“怎么可能?” “那是谁?” 齐虎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觉,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脸色白惨惨的,看着十分疲劳,感觉要是再熬下去,半条命都要熬没了。 “现在说了,我们找到他,如果能找到解药,你儿子,医院那些孩子,都还有救。要是再拖上两日,就没救了。” 沈淮有些急躁,档案袋摔在齐虎脸上:“不管当年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能出钱帮忙养那两个孩子,医院的十几个孩子,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档案落了满地,齐虎往后退了一步,垂着头。 你说他是坏人,他在自己经济也不宽裕的情况下,长期帮忙养两个非亲非故的孩子。 你说他是好人,对自己的孩子和十几个无辜的孩子,他铁石心肠。 档案袋里,有一张小婴儿的照片。 是齐虎的孩子,齐小宝的照片。 满月的时候,在照相馆里照的,一家三口。 母亲抱着儿子,齐虎站在一旁,说不清的温馨。 齐虎慢慢的蹲下来,捡起照片,伸手抚了抚,将照片上沾了的灰擦去。 一阵沉默中,终于,齐虎哭了出来:“小宝……爹对不住你……” 看来齐小宝还是亲生的。 “别哭了。”沈淮没有耐心,揪着齐虎的领子硬把人给揪了起来。 “小宝还没死,还有希望,你要是亲爹,就把知道的说出来,我们一定会救那些孩子的。” 齐虎没有反抗,而是抓住了沈淮的手。 “我们当年做错了事,这是报应,这是罪有应得……” “你们做错了什么事情?” “我们……害死了东家。” 第288章 一场大戏 “你……们害死了东家?”沈淮斟酌道:“你们指的是,双红巷里的人?和你一起被报复的其他家?” “不是。”齐虎说:“是大成,小成两兄弟。” 这两个人,就是在最初在光芒烟花厂偷东西,然后看见祖师爷,神秘失踪的两个工人。 品行不佳,经常毛手毛脚,因为没有家人,失踪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这两个人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想到竟然还有知情人。 “所以在光芒烟花厂里偷东西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齐虎有点含糊:“也不是……他们俩是去偷东西想换点钱的,我不是。” “那你是去做什么的?” “我是去……咳咳,我知道光芒烟花厂,那一批新品是齐思源负责的,我是去找图纸的。” 图纸不图纸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给齐思源找不痛快。 “就是因为我们的目的不一样,所以那天晚上进了厂之后,我们就分开行动了。他们去了仓库,我去了办公室。” “我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图纸。然后我一想,肯定还是大成小成对厂里的环境更熟悉,所以我就想去找他们,让他们帮忙一起找。” 烟花厂里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晚上下班之后,工人便散了。 东家一家人就住在厂子里,一直以来相安无事,所以也没有安排人夜里值班什么的。都要钱,小厂子,能省一笔是一笔。 这一夜,厂子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的。 齐虎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就去仓库找兄弟俩。 “我到了仓库门口,看见了可怕的一幕……” 众人也跟着屏息静气起来。 “我看见了祖师爷显灵,然后掐住了大成的脖子。大成毫无还手之力,在垂死挣扎,小成就在他脚下的地上,我看不清他是死了,还是活了。” 看见祖师爷的人,这是越来越多了。 白嘉月甚至觉得,再过几天,祖师爷就可以出门散步了。 “我当时就吓傻了,捂着嘴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躲在角落里,看着大成慢慢的倒了下去,然后被祖师爷拖走了。” “等一下。”沈淮道:“你看见的祖师爷,很高大吗?” 齐虎连连点头,伸手比划了一下。 “有那么高,比普通人高一个头,肩膀也宽,身形也魁梧,他拖着大成和小成两个人,一手拖一个,就这么走了。这力气,一般人也做不到啊。” 大成和小成虽然都是瘦子,但毕竟是两个成年人了,一手拽一个毫无费力,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祖师爷显灵,彻底吓傻了齐虎。 “我在角落里蹲了半夜,确定一个人都没有了,才慢慢的离开。沈探长,不怕你们笑话,当时我腿都是软的,简直是连滚带爬。” 众人点头,倒是可以理解。 那种情况下,他没有昏过去,也没有大喊大叫出声,已经很不错了。 “我回到家后,开始是害怕,但是越想就越觉得这事情很奇怪。祖师爷是什么人物啊,那是神仙啊,神仙高高在上,就算是心血来潮管一下人间的事儿,那也得管大事儿,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小烟花厂里,弄死两个小毛贼呢?” 齐虎这一番话,叫人觉得他非常清醒。 虽然他依旧相信祖师爷的存在,但祖师爷是有档次有规格的,不是宵小之辈。 齐虎道:“我觉得这事情有问题。先是去大成小成住的地方等了一天,没等到人,又去光芒厂里打听了,都说没见着人,这两个人,就这么失踪了。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失踪了,是被人害了。” “那你不报案?” “想过,但是我不敢,大家都说他们两人是跑了,我说是被祖师爷掐死,谁信啊。再说,死要见尸,我也没能找到他们两人的尸体,万一没死呢?我根本说不清楚。” “所以你什么都没做?” “不,我做了。”齐虎道:“我反反复复的回忆那天晚上见到的凶手是什么样子,终于,给我想起来一个人,齐思源。” 齐虎在苦思冥想之后,突然想起来,祖师爷拖着两人离开的姿势,有一点像齐思源。 这想法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有些念头一旦起来,就很难消失。 齐虎越想,越觉得像。 “我打算去试探齐思源一下,如果真的有问题,那我立刻就报官。”齐虎突然紧张的坐直了身体:“就在我找理由去光芒厂接触齐思源的时候,厂里出事了。顾生光遣散了所有的人,然后一家人都失踪了。” 众人本来也听的很紧张,感觉一环套一环,似乎很快就能听见结局了一样。 但在这里,好像是报数,从一二三四五,突然就跳到了二十五,中间的一段呢? “等一下。”沈淮打断:“光芒厂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只是听大家都在传,说是祖师爷显灵什么什么的,这种谣言一旦传来,就说什么的都有。我虽然见了现场,但我也不敢说,我当时就想着,盯着齐思源,如果他有问题,盯着他,一定能找出端倪。” 目标明确。 “而且,我不敢确定,因为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的。齐思源也就是个普通人,他怎么能一手拽着一个人呢?这也不合理啊。” 齐虎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观望。 事情好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一直到……我又见到了大成和小成。” 这真是峰回路转。 虽然大家统一口径,说大成小成兄弟俩是失踪了,可是在大家心里,跟死了的区别不大。 甚至觉得悄无声息的离开的顾生光一家,也是凶多吉少。 失踪两个字,在很多时候,就代表了被害,只不过尸体没有被发现罢了。 沈淮道:“大成小成,现在什么地方?” “都死了。”齐虎无力道:“就死在我面前,那时候我才知道,大成和小成,他们俩和齐思源是一伙的。那天晚上就是一场戏,不是做给我看的,是做给顾光生看的。” 第289章 一命抵一命 齐虎说了半天,终于到了关键节点。 “凶手是谁?” “是一个叫陶明睿的老工人。他对顾生光忠心耿耿,是顾生光在一次外出的时候救回来的,无儿无女,一个人在厂子里。” 陶明睿这个名字不是第一次进入大家的视线。 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光芒烟花厂的工人董顺安,董顺安虽然对当时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可他提供了厂里所有人的名单,一个不少。 这其中,就有齐虎说的,叫做陶明睿的人。 不过董顺安没觉得谁可疑,他和大家一样,在这件事情里是糊里糊涂,扑朔迷离的。他看每个人都可疑,也觉得每个人都正常。 沈淮道:“你怎么知道陶明睿杀了大成小成?他杀人的时候,你在场吗?” “我哪敢在场,幸亏我不在场,要不然我也死了。”齐虎说起这事情,心有余悸:“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一直到双红巷爆炸之后,我看到了他。” 双红巷一场爆炸,把齐思源炸的粉身碎骨。 齐虎道:“你们知道那两个孩子,小寒和另一个被炸伤的孩子,他们是谁家的吗?” 这还真不知道。 齐虎说:“他们是齐思源的两个孙子。” “啊?”白嘉月算了一下:“这俩孩子今年有七岁了吧,他们是齐思源的孙子?这是怎么算的?当时他们多大?” “七岁……七岁差一点,烟花厂出事的时候,也就是一岁多。他们俩是双胞胎,生下来便比正常孩子小一些,发育的也慢一些,医生倒是说无妨,孩子是正常的,长长就好了。但是要悉心照料,比普通的孩子尽心一点。” 体格什么的不说,现在看那俩孩子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说话思想都是正常的。 “陶明睿这人其实心善的狠,他查清楚顾生光厂子的事情是齐思源和大成小成做的之后,就要给顾生光报仇。而且这人有手段,大成小成本来是想躲几天,等着风头过了再出来的,也不知怎么给他找到了,就弄死了。尸体找了个野地一埋,根本没人知道。” 沈淮皱眉道:“他对齐思源手下留情了,因为这两个孩子?” “对。” “可他只手下留情了半年?” “对,因为半年后,这俩孩子身体好起来了。他把孩子带走了,然后炸死了齐思源。双红巷的人,多多少少当年收了齐思源的钱,虽然没做大恶,但是当了伥鬼,所以没有一个无辜的,都遭了报应。” 当年的爆炸很厉害,齐思源家是爆炸中心点,齐家的人,大人都是尸骨不全。两个小孩子,没有找到一点半点的尸骨,只是谁也没想到两个孩子被抱走了,只当是被炸没了。 那么剧烈的爆炸,那么小的孩子,尸骨无存也是可能的。 “你呢,你是伥鬼吗?双红巷里住着的人,也不是全参与了这事情吧?” “我不是,但复仇之人,哪里能那么讲理?”齐虎苦笑:“陶明睿这没杀我已经是手下留情,我哪里能说那么多。” “明知道陶明睿杀了人,你为何不报案?之前是无凭无据,鬼神之说怕人不信,双红巷爆炸之后,不是证据确凿了吗?” “没办法报案。”齐虎认真道:“没有证据确凿,这件事情我只是知道,我没有证据。陶明睿对恩人心善,但是对仇人心狠手辣。我若报案,他被判无罪,那我就死路一条。” 齐虎那时候还没有成亲,没有孩子,但是有父母。谁都怕死,也是人之常情。 “我之所以一直偷偷照顾着两个孩子,哎,我是和齐思源有仇,孩子是无辜的。算起来,他们俩也得喊我一声伯伯。我虽然不会和他们相认,可也没有那么无情。” 五年半之前,光芒烟花厂的事情,至此总算是弄清楚了。 是齐思源为了讹钱,和大成小成两个工人,制造了一起祖师爷显灵的假象,逼着顾生光将放弃所有身家,离开了大半辈子的心血。 双红巷爆炸,是顾生光忠心耿耿的工人,为他报仇。 沈淮沉吟着:“这些都说的过去,但时隔五年,陶明睿为什么又开始复仇。还有,齐思源如果讹了顾生光一大笔钱,这钱呢?据我调查,他不是个有钱人。” 顾生光的家产,少说也有上千大洋吧。 在这个普通人普通的工作,一个月只有一两块钱的年代,这是一笔巨款,有了这笔巨款,不管干点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干,都能舒舒服服的让一家几口人,活上很多年了。 钱去了哪里? 可惜,关于这笔钱的去处,齐虎也不太清楚。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齐虎倒是能说出一二来。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陶明睿一定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齐虎说:“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说,脑子多少有点问题,不能受刺激。他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觉得他们害了顾生光,都不是好人。如果这个时候,被人刺激了,说不定就会重新爆发仇恨。” 沈淮缓缓道:“所以你带人去炸双红巷,不是想要把陶明睿炸死,而是想要警告他?” “对。”齐虎道:“就是想要警告他,让他害怕,离得远远的。沈探长,我知道你们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们怕,真的怕,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惹上一个疯子,太可怕了。你知道这次受伤的人,有什么特别吗?” 除了他们都是曾经住在双红巷的,还真不知道有什么特别。 齐虎缓缓道:“这些人家,包括我们家。都是在五年前的爆炸中,没有人受伤,或者,受伤了没有留下重要伤残的。” 这话一出,众人如醍醐灌顶。 对陶明睿来说,这是双红巷爆炸中的漏网之鱼。 “陶明睿就是这样的人,他要一命抵一命,只要付出了代价,他就不会再打扰。我们是舍不得孩子,可我们家除了孩子,还有其他人啊。说句难听的,孩子以后还有,若是惹了这样的人,一家子的命可能都保不住。” 齐虎捂住脸,表情十分痛苦。 可是众人只觉得荒谬。 陶明睿再厉害,能有多厉害,这么多条命就这么认命了吗?这也太荒谬了。 第290章 鞭尸 不过荒谬也好,奇怪也罢,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抓住陶明睿。 不过齐虎说的话,也要验证一下。 沈淮道:“你可知大成小成的尸体埋在什么地方。” 齐虎点了点头。 “去叫鲍法医。” 很快,两辆车一前一后,带着齐虎,带着法医鲍俊远,开向了荒郊野岭。 齐虎指路指的非常熟练,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 “你常来?”沈淮看着窗外越来越偏僻,越来越偏僻的路。 杀人灭口抛尸,当然是要去荒郊野外,他们两辆车,八个人六把枪,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但是齐虎有些过于熟练了,好像那不是个抛尸地,而是常来常往的地方一样。 齐虎果然点头。 然后叹气。 “我每年总要来一两回的。” “为什么?” “虽然大成小成这事情做的不地道,但好歹相识一场。而且,我也确实有些心虚……”齐虎这几年过的也是煎熬:“知道凶手,却不能说,我觉得我挺对不起他们的。所以每年我都会来拜祭,希望他们想着冤有头,债有主……哎,要找的话,去找陶明睿,不要找我。” 齐虎这人,很复杂,但是这种复杂又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 胆子时大时小,情义时有时无,有时候感觉很矛盾,但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车歪歪曲曲的开进一个林子。 到了一半,车就开不进去了,众人下车。 这次是有备而来,带了几把铁锹,扛着往前走。 看见铁锹,齐虎就知道今天大成小成是难以安息了,但是没有办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一个坟包就行的,巡捕房办案,要的是证据。 又走了二十分钟,到了林子深处。 抛尸这种事情,说容易不容易,但说难,也真的不难。 城里人来人往,外面荒野太多,就算有些地方会有人来,除非凶手把尸体随地一丢,会吓着来往的人,要是找个地方埋埋好,甚至上面再立个碑,哪怕是有人路过看见,也不会起疑心。 这世道,许多人死了连一口棺材都没有,席子一卷埋在荒郊野外,太正常了。 齐虎将众人带到一个小山坡脚下。 “就是这里。”齐虎道:“他们俩,就埋在这里。” 什么都没有,不但没有碑,连土包都没有一个,也看不出一点曾经有人祭拜的痕迹。 众人都有点疑惑。 “确定是这里?” 齐虎确定点头:“不会错的,我每年都来的,就是这里,这树这石头,我都记得很清楚。” “你也不给立个碑?” “我哪里敢?”齐虎一副受惊的样子:“我不但不敢立碑,就是每次拜祭完,我都要把周围收拾好了,看不出被人祭拜过的样子,这才敢走。” “为什么?” “怕被陶明睿看见啊。”齐虎苦笑:“万一被他知道了,谁知道他会怎么想?” “等一下。”沈淮抓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陶明睿也常来?” “我不确定,但是我有时候会偷偷的去看两个孩子,在两个孩子房间里看见过几回山楂果子。山楂果酸,要处理了才好吃,海城没见着谁单独卖果子的,但是这附近有一片山楂果林,在必经之路上。我怀疑……这个人如此记仇,虽然把大成小成杀了,可说不定不时会回来鞭尸出气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提到山楂,白嘉月不由的咽了下口水,已经感觉到了酸溜溜。 但是鞭尸两个字,有点超纲了。 “不至于吧。”白嘉月忍不住道:“就算陶明睿有鞭尸的爱好,这都五年多了,尸体已经成白骨了吧。难道还能每年从土里挖出来抽一抽,你也太夸张了。” 看的出来,齐虎对陶明睿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要不然也说不出这么凶残的词。 齐虎不敢说自己一点儿也不夸张,但看他的表情,就是那么回事。 不过这都不重要。 沈淮吩咐:“挖。” 鞭尸也好,没鞭尸也好,先挖出来看看这里是不是埋着尸体。 如果这里确实挖出来两具骸骨,而这两具骸骨的年龄性别,又和大成小成对应的上的话,那齐虎的话,可信度就高了一些。 沈淮一声吩咐,众人拿着家伙开始挖。 都是挖坑挖习惯的人,很顺手,很熟练。 就在齐虎说的地方,几乎差不了多少的,半个时辰后,果然挖出两具尸体。 当然,这两具尸体是鲍俊远拼凑之后的结果,挖出来的时候是一块一块的。 在土里的五年半,尸体早已经变成了骨头。 鲍俊远带着庄越泽,将满地的骨头拼成了两个人。 两人一番计算,商量了一下,汇报情况。 “探长,这两具骸骨的性别,年龄,和大成小成兄弟俩是对的上的。年轻男性,从牙齿的磨损程度看,生活条件很差,很有可能就是这两个人。” “他们是怎么死的?” 鲍俊远犹豫了一下:“死的很惨。” “怎么死的?” “我在骸骨上发现了多处骨骼破碎的现象,胳膊,腿,肋骨,头骨,都有骨头的损坏……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而且死前受了很多罪。将一个死人的骨头敲断没有什么意义,按我的经验,这些都是生前伤。” 就是人还活着的时候,被用一把锤子,敲断了,敲碎了,那该有多痛? “特别是关节。”鲍俊远拿起两块骨头,指给大家看:“关节几乎都是有裂痕的,不可能是死后骸骨受到了损害,这一定是生前伤,是一种虐杀。” 齐虎听着听着,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他害怕陶明睿果然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自己胆小,是因为对方太凶残。 荒山野岭的,两个被虐杀的冤魂可能就在身边环绕,风吹过,都阴森阴森的,众人都觉得冷。 白嘉月伸手接了一捧冷风。 “是不是快下雪了?” “快了。”鲍俊远说:“老大,这两具骸骨,要运回去吗?” 沈淮点了点头。 案件未明之前,肯定要运回去。不过这两人也没有亲人,事后还是要巡捕房收尸安葬。 白嘉月看着鲍俊远开始收拾骸骨,皱着眉头半晌,缓缓道:“我能理解一个人,因为非常恨,所以虐杀仇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你们觉得他会每年来鞭尸吗?” 第291章 真的鞭尸 鞭尸,只是一个形容词。 在这里不是说,陶明睿真的会将尸体从土里刨出来,然后用鞭子抽上几鞭子。 而是说,他是不是因为恨,会每年都来上几趟,骂土里的白骨一顿。 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要说真的恨,陶明睿对齐思源的恨,应该远在大成小成之上吧?不过齐思源死在爆炸中,没有被陶明睿活人掳走罢了。 沈淮突然道:“在附近找一找,看一看,是否还有别的坟茔。” 白嘉月说的对,陶明睿来一趟不容易,不可能是为了跑来骂大成小成的尸体一顿,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沈淮又道:“回去查一查,齐思源的坟有没有被破坏。” 又要去找一趟齐思源的表哥了,只有他知道齐思源的墓在什么地方。不过开始谁能想到这个呢,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儿。 众人正要分散开,两个一组,四处找一找,白嘉月手往南:“往这个方向找。” “为什么?” “向阳,风水好。”白嘉月说:“我虽然不懂风水,但你们看大成小成埋在什么地方,常年不见阳光,又阴冷又潮湿,肯定不是个好地方。别说死人活人,就是代入自己想一下,住这地方多难受,对吧。” 死人和活人一样,灵魂和身体一样,谁不喜欢宽敞明亮温暖的地方呢? 陶明睿对双红巷里其他的仇人,采取的都是一次性的报复。 这一次被炸伤的人,都是之前双红巷爆炸中没有受到严重伤害的。这就证明,这人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报仇这事情,一次到位,绝对不拖拖拉拉。 那他就更没有理由每年都来鞭尸了,他不是那黏黏糊糊的性格。 既然不是为了仇人来,那来做什么? 莫非是报恩? 陶明睿的恩人就是顾生光。 他杀这一批一批的人,也是为了顾生光。 而在这案子里,顾生光也是失踪人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说离开,但是谁能证明他离开了? 如果顾生光也藏在这个地方,那陶明睿每年都来祭拜,就顺理成章了。 顾生光,一定和大成小成埋的地方相反,埋在最温暖敞亮的所在。 这里虽然没有谁是风水先生,但一块地是否阳光开朗,是否温暖亮堂,那还是能看出来的。 众人往开阔向阳的地方走了一截,果然,看见一个坟茔。 快步走了过去,一看,却惊了一下。 能看的出来,这是个被精心维护的坟茔,虽然只是荒山边的土堆,但土堆上的杂草是被清理过的,比周边明显要干净许多。 坟上有一块墓碑,石头做的。 但是墓碑上,没有名字。 这块墓碑现在已经倒在了一边,被砸断了,成了三截。 而这个坟堆,也被人挖开了。 坟堆前,还能看见有人祭拜留下的痕迹。但这些祭品不是整整齐齐摆在坟前的,而是被人踢倒打翻,混在土里。 “这……不会是顾生光的坟吧?”齐虎声音颤抖:“谁把坟挖开了?” 众人围了过去。 “看这土,是新被挖开的啊,没两天的事情。” 土壤是新挖开的痕迹,众人仔细找了一下,有骸骨。 沈淮说:“鲍法医,干活儿。” 苦命的鲍俊远继续拼凑骸骨。 这坟的情况十分的惨,从断裂的石碑,挖开的土堆来看,有人蓄意破坏,非常暴力,这人,似乎有很大的怨气和恨意,都发泄在这坟上。 从里面挖出来的骸骨也有断裂的,鲍俊远仔细检查了一下。 “这些骸骨,是刚被人破坏的。这才是鞭尸。” 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一趟是逃不了鞭尸两个字了。 众人这一回花费的力气,比之前的还要多了,最终在这已经被破坏的坟里,拼凑出五具骸骨。 大多是好的,只有表层的被破坏了。 生前虐杀,可以将仇人的每一根骨头敲碎。 但死后鞭尸,这个工作量就要大许多了。 首先,从没有棺材的坟堆里把骸骨都挖出来,那就是个非常大的工作量,一个人有两百多块骨头呢,顾家五个人,要是埋在一起,那就得上千。 就算是沈淮带了好几个人,大家一起动手,又是挖,又是帮着一起拼,还有一个内行专业的法医,也足足忙了三个多小时。 普通人,除了几根大骨头搞得清楚之外,可分不清太多。 骸骨排成一排。 鲍俊远叹了口气。 “从死亡时间,人数,年龄,性别上看,和顾家失踪的人口,是完全对的上的。” 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看着一排的骸骨,心里的迷茫更深了。 如果说凶手是陶明睿,给顾家修坟,拜祭的人,也是陶明睿,那这个挖开顾家的坟的人,是谁? 是陶明睿这几年因为报仇伤害的人吗? 能干出挖坟鞭尸的事情,这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们这些日子也对五年前双红巷受害者和医院这一批受害者都有一些了解,没有一个看起来有这么凶残。 这么凶残的人,还能由着陶明睿肆无忌惮的伤害自己的家人? 沈淮看向齐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虎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沈淮道:“那你如果想找,能找到陶明睿吗?平时,你们有没有联系?” “没有。”齐虎道:“但是他很关心两个孩子,不会一直让两个孩子单独待着。我没找过他,但我本来想,孩子去了医院,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去看的。可是我在医院守了两天,也没见着他的人。” 正好,齐小宝也在医院,齐虎守在医院里等人,倒是悄无声息,谁也不会多想。 但是陶明睿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去找了帮忙照顾孩子的老太太,也说有好几日没见了。 沈淮蹲下身,抓了一把坟前的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鲍法医,你来看一下。” 鲍俊远丢下一截人大腿,走了过来。 “你看看。”沈淮道:“这土里是不是不对劲?” 鲍俊远也抓了一把,看了看,闻了闻,皱起了眉。 “血,这土里有血,新鲜的血。” 反正不可能是顾生光一家的血,那是五年半之前的事情,下过那么多雨,晒过那么多太阳,有什么都没了。 这血,是最近有人留下的。 第292章 狠角色 可惜现在的技术有限,没有办法从泥土里提取出血液,再分析出这血是什么人的。 鲍俊远又将周围的泥土都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推了推眼镜,说:“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众人呆呆的看着他。 沈淮说:“你不想要这个月的工钱,还是下个月的工钱?” 这下轮到鲍俊远发呆了。 “都,都想要。”鲍俊远忙不迭道:“老大我错了。” 知错能改的法医,就是个好法医。 沈淮满意点头:“说吧。” 鲍俊远立刻道:“坏消息是,这确实是人血,而且不少。好消息是,只有血,没有身体的其他部分,而且从这个出血量来看,这个人是有活路。如果及时救治止血,还能活。” 果然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这个人难道是陶明睿?”齐虎突然一个激灵:“陶明睿被人抓了?” 目前似乎只有这一个猜测了。 有一个人,对顾生光一家恨之入骨,也许是对陶明睿恨之入骨。 所以他扒了顾生光的坟,在坟前折磨陶明睿。 如果陶明睿对顾广生如此重视,在他的坟前被折磨,一定生不如死,这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这个人,够狠。 不但杀人,还诛心。 白嘉月叹了口气:“看样子,这个案子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存在啊。” 爆炸案这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孩子在医院哭哭啼啼,陶明睿都没有出现。不是因为他不关心,是因为他被抓了。 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可能没死,但是要死不活的被关在什么地方。 在一切脉络都快理顺了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我们是不是还漏了什么人?”庄越泽喃喃道:“是不是……还有谁我们没注意到?这个人既然能掳走陶明睿,一定是身边人。我们会不会见过,但是没注意?” 齐虎的脸色是所有人里最可怕的。 “你们,你们没见过陶明睿,他很可怕的。”齐虎说:“这个陶明睿,以前是个当兵的,扛过枪杀过人,因为杀人从军营里跑了出来,一路跑到海城,被顾生光收留了。他是个很厉害的角色,特别心狠手辣,力气大,能打。这个能把他掳走的人,我真的不敢想。” 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一个那么厉害的角色,怎么可能这么没有存在感呢?如果他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没有道理这么没有存在感,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种人一般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飞横跋扈的,一眼看去就特别厉害,让人敬而远之。 要么,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看着比谁都窝囊,低着头谁都不敢看,但是抬头的时候,眼中凶光闪现。 他们身边最近是出现了不少和这个案子相关联的人,但是众人一个一个的筛选过去,觉得没有一个能对的上的。 “呼。”沈淮呼出一口气:“打道回府,把所有跟案子相关的人再查一遍。” 来的时候,两车人。 回的时候,两车人,一车骸骨。 大家的心情虽然都很沉重,但最沉重的还是鲍俊远。 鲍俊远上了车就闭上了眼睛开始打盹,天色已晚,回去天就要黑了。他今天晚上没觉睡了,刚才只是粗略的检查了一下,回去之后,还要一具骸骨,一具骸骨的仔细检查,然后出个报告。 按他的经验,不到半夜是睡不了了。 要是中间有什么发现,那就是一个通宵。 一个通宵接一个通宵,这就是法医的命啊。稍微不留神,还有可能被扣工资,真是苦上加苦。 回了巡捕房,法医带着新鲜出炉的骸骨走了,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赶急赶忙的去吃饭,吃完饭也别睡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分门别类的,把他们接触过的和案子有关的人再一个一个的筛一遍。 苦命的打工人都当牛做马去了。 白嘉月虽然可以回去睡觉,也不太好意思。 “咱们也去查查吧。”白嘉月说:“大家都在干活儿,我不太好意思回去睡觉。” 沈淮抬手看了看表。 倒是也不晚,才八点。 可以再出去转一圈,这么早回去也是睡不着的。 “好,我们也去。”沈淮道:“这事情确实是古怪的很,我总觉得,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不应该完全没有察觉。我们在这案子里,一定还有什么遗漏。” 两人并排站着,并肩看着墙上的大黑板。 突然,白嘉月伸手一指。 “是有个遗漏,那里。” 沈淮顺着白嘉月的手指看去。 只见黑板上写着他们最初的问题。 当年失踪的,顾生光一家,大成小成,还有,至今没有下落的顾生光的毕生积蓄。 那一大笔钱! 现在人算是找到了,不管死活,都算是找到了。 可钱还没有找到。 于英勋今天忙了一天,把双红巷又给翻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据之前参与了双红巷爆炸案件调查的人说,因为害怕这个地方还有什么隐患,比如没炸干净的与火药之类,万一有人误入,会带来伤害。所以派了人,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宅子,都查过。 什么都没有。 烟花厂的旧址现在是一片废墟,一直空着,已经像是个鬼屋一样的存在。 今天沈淮也派人去查了一遍,也没有任何发现。工厂里,有很厚很厚的灰尘,是很久很久没有人进去的样子。 这笔钱总不会人间蒸发,它们去了哪里? 没人知道这笔钱和这个抓走陶明睿的人有没有关系,但不是没有可能。 沈淮道:“我们去百乐门。” “啊?”白嘉月奇道:“为什么?” “去问问大哥,还有大哥身边的人,刚才应该把朗嘉誉叫住的。”沈淮说:“这个陶明睿是个狠角色,就算齐虎的话有些夸张了,不过他能筹划杀了这么多人,制造那么大一起爆炸,确实是个狠角色。能不动声色的制服陶明睿,这个人自然也不弱。” 土生土长的狠角色,一般都小有名气,说不定朗嘉誉就能知道。 第293章 赌场五周年 白嘉月对朗嘉誉是不是能知道抱有一定的怀疑态度,但在巡捕房里呆着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旁的地方都安排好了,他们从另一个角度下手也不是不行。 总归得干点什么,才能对得起一个月二十个大洋的工钱。 “行。”白嘉月道:“那我们就去百乐门,这会儿大哥估计正在那里,正好可以一起回家。” 沈淮非常熟练的拿了白嘉月的车钥匙,一起往外走。 走了几步,白嘉月突然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怎么了?”沈淮放慢脚步,奇怪的看他。 白嘉月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 “古古怪怪的。”沈淮随意晃了一下车钥匙:“想到什么了?” “呵呵。” 白嘉月笑的这一下,意义不明。 “呵呵什么。”沈淮一看四下无人,伸手搂住白嘉月肩膀,凑过去一些,低声道:“说给我听听。” 白嘉月抿着唇笑了一下。 “看你开我车开的那么顺手,我突然有种……包养你的感觉。” 沈淮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 “你还知道包养呢?”沈淮奇怪道:“你知道什么叫包养吗?你见过谁包养的,大哥吗?” 这大姑娘,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呢?这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那可没有,我哥可没有包养过谁,但是他那些朋友,确实有包养女人的,舞女什么的,还有包养小明星的呢。”白嘉月试图举例子:“也有包养小白脸的,比如百乐门里,大家都劝周姐包养个小白脸,不然一个人多孤独啊。” 沈淮艰难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百乐门老板的妹妹,瞅瞅这一个好好的大姑娘,清纯的女大学生,这都学了什么。 白嘉月掰着手指说:“你看,你吃我的,住我的,开我的车……就差我没给你钱了。我要是每个月再给你点钱,那不就是妥妥的包养吗?” 沈淮这些日子吃穿用确实都在白家,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混成了半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不过沈淮一向是个心胸宽广,能屈能伸的人,脑子一转,觉得这又不是外人,被自己的女朋友包养,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于是沈淮低声道:“你知道包养,要尽什么义务吗?” 白嘉月虽然还没结婚,但是百乐门里常来往,又有文化,又看过书,哪有什么不懂的呢?顶多是没有实际经验,理论知识还是懂的。 白嘉月脸有点红,忍着笑说:“暖床。” “没错,就是暖床。”沈淮镇定截图的说:“要暖床吗?要的话,我就承认自己是被你包养的。” 白嘉月转头看了一眼沈淮,只见沈淮面色严肃的像是入职宣誓。 “不着急,再练练,你暖床的日子在后面呢,到时候好好表现。”白嘉月见四下无人,偷偷摸摸的在沈淮胸口捏了捏:“手感不错,要保持。”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过去,出了大楼的门。 小情侣聊天啊,就是没脸看,要是邢子墨在,肯定要心梗了。 幸亏邢子墨今天不在。 邢子墨自然不在巡捕房,但是也不在百乐门。 白嘉月和沈淮到了百乐门,没看见邢子墨,也没看见朗嘉誉,只有周韵像是个花蝴蝶一样穿来穿去。 “大小姐,沈先生。” 周韵看见两人,赶忙走了过来。 “周姐好。”白嘉月说:“我哥在这里吗?” “啊呀,老板不在啊,出去了。”周韵说:“大小姐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办。” 百乐门不是邢子墨唯一的产业,但是在市中心,又常年开着门,方便。所以白嘉月来的最多,最熟悉。他开始也是这么嘱咐白嘉月的,有事儿就来。 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人,都可以。百乐门有钱,也有不少打手保镖,关键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哦,这个啊,周姐你可能帮不上忙。我哥去哪儿了?我去找他,小朗哥在也行。” 但朗嘉誉刚从巡捕房出来没半个小时,他去了哪里,周韵也不知道。 好在他知道邢子墨的去处。 周韵道:“老板去赌场了。” “啊?”白嘉月大惊:“什么赌场。” “老南门赌场。”周韵说:“就是南门牌楼那边的那个。” “哥哥他赌钱吗?”白嘉月觉得不太好:“我怎么从不知道他赌钱?赌钱可不是好习惯,再有钱的人,都容易输的倾家荡产呢。” 抽大烟,赌钱,找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作死的事情。 邢子墨虽然开着百乐门,但在白嘉月看来,一直是挺洁身自好的,怎么会跑去赌场。 “不行。”白嘉月想想不行:“我得去把他抓回来。爹娘不在了,哥哥只有我了,我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说着,白嘉月转身要走。 “沈淮,走,我们去赌场抓人。” “等一下等一下。”沈淮连忙抓住白嘉月的胳膊:“别着急。” “那是我哥,我当然着急了。” “你听我说。”沈淮道:“你看,你在家住了这么久了,也没见着大哥赌钱吧。他不是个喜欢赌的人。就算是去赌场,可能是为了应酬,或者是偶尔玩一下,那也不要紧。你哥生意做的那么大,难免有场面上的事情。” 很多时候在所难免。 就像百乐门,来百乐门的人也不全是寻欢作乐的,很多人谈生意招待客户,也喜欢来这个地方。自己不好这一口,可是要招待大老板,那也没有办法啊。 周韵忙道:“大小姐,你别担心,老板不是去赌钱的。是赌场黄老板,他和老板关系好,今天赌场五周年呢,老板去捧场,见见老朋友。” “哦,这样啊。”白嘉月利落道:“那更要去了,肯定很热闹,我也去凑凑热闹。” 是最好,要是不是,也能及时抓人。 当然也想去见识见识。 说来惭愧,白嘉月虽然在百乐门晃来晃去,可是赌场还从没有去见识过呢。 今天赌场五周年,没想到一个赌场还有庆祝活动呢,肯定很热闹。 “周姐,你放心吧。”沈淮道:“我带月月过去,和大哥打个招呼。” 有沈淮在,周韵没什么不放心的。沈淮也是个场面人,知道什么事情该怎么办,不会出岔子的。 第294章 高手来了 不过周韵本着,自己是白嘉月的娘家人,白嘉月和沈淮还没有成亲的想法,客客气气的道谢:“多谢沈先生,麻烦沈先生了。” 沈淮客气回礼。 对周韵这种在乱世生存能混的风生水起的女人,沈淮一向是佩服的。 这种女人都很厉害,有心机有手腕,就算是因为找了个好靠山,那至少也是有眼光。 不过今天,他想着白嘉月刚才说的话,就不自觉的联想到一些不和谐的场面。百乐门里,漂亮女人多,英俊小生也不少,也不知道有没有周韵包养的小白脸。 果然,八卦之心不可起。 老南门赌场沈淮没有去过,他还是挺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家风也严,青楼赌场是碰也不会碰的。赌钱招妓这些事情,若是做了,被家里知道了,是要挨打跪祠堂的。 怕他们找不到地方,周韵还特别叫了个服务生跟着指路。 很快,就到了赌场。 这可不是地下赌场,乌烟瘴气灯光昏暗。 老南门赌场乍一看和夜总会似的,灯光比夜总会还明亮,风情摇曳的。 今天五周年,那更是金碧辉煌,人头攒动。 白嘉月没让车开到门口,还有一段路就让停车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白嘉月给服务生一点钱:“车停这里就行,我们自己走过去。” 服务生明白,拿着钱,坐黄包车回去了。 沈淮好笑:“你要查岗啊?” “是呀。”白嘉月理直气壮:“在没有嫂子之前,我就得代替爹娘盯着我哥。你是不知道,俗话说的好,男人有钱就变坏,我哥不但有钱长的还好看,在海城诱惑多了去了,想要正经做人,那是非常不容易的。我得盯着他,免得他误入歧途,悔不当初。” 沈淮顿时觉得,邢子墨以后的夫人应该是很幸福的。 因为有一个被小姑子调教好的丈夫。 两人走到赌场门口,果然在一溜排的车里,看见了邢子墨的车。 不过里面没人,看车的停放位置,邢子墨应该来了一阵子了。 两人进了门。 大厅里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 白嘉月只觉得有点晃眼。 “你以前来过赌场吗?”白嘉月突然有点怂:“我从来没来过。” “海城的赌场没来过。”沈淮低声道:“京市的去见识过一回,没事儿,跟着我就行。” 白嘉月点了点头,觉得跟在沈淮身边,很有安全感。 她又摸了摸腰上的枪,更有安全感了。 她觉得自己不但可以保护沈淮,还可以保护自己。 赌场大厅里,摆着一张又一张的桌子,每张桌子前,都挤着一堆人。 沈淮和白嘉月先是转了一圈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都是寻常赌博的玩意儿,邢子墨就算是在,也不可能挤在人群里。 估计他这会儿应该在某个包厢里吧。 “问问看吧。”白嘉月道:“哥肯定在包厢里,这么找肯定找不到。” 赌场里有很多工作人员。 赌桌前是穿的比百乐门舞女还要少的美女荷官,穿着西装人模人样来往的是打手保镖。 赌徒闹事,再正常不过了。 沈淮随意叫住一个。 “先生您好,有什么吩咐。”打手在没开打之前,都很客气礼貌。 赌场毕竟是个服务行业,对每一个上门送钱的人,都如春天一般温暖。 沈淮道:“我找邢子墨邢老板,他在哪个包厢。” 打手客气问:“邢老板确实在这里,请问您是?” 沈淮非常自然的道:“我是他妹夫,我姓沈。” 打手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哦哦哦,沈先生您好,您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海城无人不知邢子墨,冒充他手下的人坑蒙拐骗的其实不少,但冒充他妹夫的,还真从未见过。 但赌场里的打手,都是见多识广的,沈淮这一身穿着,身边白嘉月这一身穿着打扮,就算是坑蒙拐骗的骗子,也是下了血本的骗子。 打手匆匆去找人了。 白嘉月和沈淮对赌没有兴趣,不打算试试,就找服务生拿了杯酒,在一旁休息区的沙发上看着。 大厅里一共二十三张桌子,总体来说氛围还挺平和,输的赢得有欢呼懊恼,也都在正常范围,没有特别激动闹事的。 白嘉月饶有兴趣的看着。 正看着呢,一张桌子欢呼起来。 这一声欢呼有点大,一下子吸引了赌场大部分人的注意,众人都看了过去。 原来是有人赢了个大的。 顿时众赌徒都羡慕不已。 白嘉月好奇,也走了过去,沈淮一看连忙跟上,在这人挤人的赌桌边,一个姑娘在里面挤来挤去的,要是没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护着,容易被人占便宜。 这一桌玩儿的是牌九,白嘉月在家看邢子墨和人玩儿过,但自己不会。 她只会打麻将,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家里凑人打麻将,输赢不论,牌品还是十分好的。 坐庄的是赌场荷官,是个穿着旗袍的美艳女郎,烫着一头卷发,身上香喷喷,旗袍开叉开到大腿根。 不过她脸上现在的表情不太好,看样子输了不少。 一直在赢钱的是个中年男人,也没有太得意的表情,挺镇定,挺淡定,面前放着满满当当的筹码。 白嘉月跟沈淮咬耳朵:“赌场这下输了不少钱吧,你说他们会翻脸吗?让人把他拖出去打一顿?” 这是普通人对赌场的刻板印象。 沈淮也不知道,也顺便看个热闹。 可能今天是五周年,可能这个赌徒就是运气好,没出老千,或者虽然出了老千但是没被发现,反正赌场的人虽然脸色微微不好,也没有怎么样。 倒是荷官有点扛不住了,低声对一旁的人耳语了几句。 那人点了点头。 “周哥马上就来。” 周哥,白嘉月捕捉到一个关键词,看来是很角色。 正想着呢,几个打手簇拥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男人三十来岁,个子虽然不高但打扮的西装革履的,一脸痞像。 和这赌场的氛围,十分相配。 “周哥来了。” 荷官面上一喜,有一种即将被救赎的样子。 看来这周哥,是赌场的高手。 第295章 海城有很多高手 荷官立刻让开了位置,周哥被簇拥着站了过去。 白嘉月见众人都挺狂热的感觉,不由的低声打听:“这人是谁啊,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你不认识他啊?” 白嘉月摇头:“我第一次来。” “难怪。”那人还挺热心,给白嘉月科普:“这是周哥,是这赌场最厉害的人。全名叫周恨之,是老手中的老手。” 他一边说,一边还举起手来,竖了个大拇指。 赌场一哥,也不知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这名字好奇怪啊。”白嘉月低声道:“这肯定是自己改的名字吧,有谁家爸妈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啊?” 沈淮点头。 估计是,大概是这人的名字很普通,说不定还是那种有点好养的名字,比如猫蛋狗蛋之类的。现在做了赌场一哥,那可不得起个冷酷霸气的名字? 赌场一哥,周狗蛋,这像话吗? 一个上场,赌桌前围满了人,一个个都兴奋的很。 沈淮和白嘉月本来也要看看热闹的,可惜还没看个开始,刚才去找邢子墨的保镖就找了过来。 “沈先生,白小姐。”保镖恭恭敬敬的:“邢老板和我们老板在包厢里呢,请您二位过去。” 还有正事要办,两人遗憾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邢子墨在二楼的一个包厢。 包厢里当然是有赌场特色的,一张牌桌。 白嘉月进去的时候,邢子墨正坐在赌桌旁,和牌桌上几个老板推牌九。 朗嘉誉和从西就站在邢子墨身后。 看见白嘉月和沈淮进来,众人停下手里的事情。 这几个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之前邢子墨在家里举办宴会,有些人是来过的,那时候就介绍给沈淮了。 邢子墨也不傻,他自从确定沈淮的妹夫身份之后,就有意无意的,给他引荐了不少海城的达官显贵。 知道他是邢子墨的妹夫,也知道他在海城虽然只是个巡捕房探长,可家里是有势力的,大家都愿意结交。 钱和权向来是不分家的,朋友多了路好走,大家都明白。 当下,沈淮便和认识的几个人打了招呼。 黄老板没见过沈淮和白嘉月,但听说是邢子墨的妹夫,那就是自己人了。当下,小小包厢里和乐融融。 “哥,我找你有事儿……你在打牌呢,那你打着,我找小朗哥也行。” 白嘉月看了一眼牌桌。 可不能影响哥哥赢钱,当然,也不能影响哥哥输钱,免得别人觉得他输不起。 “行,朗嘉誉去看看什么事儿。” 邢子墨坐回了牌桌上。 朗嘉誉跟着白嘉月出了门。 “大小姐,什么事儿?” “跟你打听个人。” “什么人?” “特别厉害,能打,心思重……嗯,对,又能狠,又能忍,复仇心很重的那种。” 白嘉月说完,就看着朗嘉誉。 朗嘉誉还等着她继续说呢,等来等去,没等到白嘉月继续说话。 朗嘉誉忍不住道:“没了?” “没了啊。” 朗嘉誉十分无语:“大小姐,海城这么大,厉害的人太多了,你这也太笼统了。比如老板身边就有好几个,我也能打,从西也很能打啊。就百乐门里,也有几个能打的。” 哪个大老板,无论黑道白道,身边没几个厉害的人物呢。 在这乱糟糟的世道,能混出一定身份的人,谁不是厉害,能打,心思重,又能狠,又能忍呢? 少一个,都活不长久。 “额……” 白嘉月陷入了沉思。 她也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些特点,好像都含糊了一点,就连沈淮,也非常能到打呢。 “你看。”朗嘉誉往下点了点:“那个,那个,还有那个……还有那个在赌桌上的,这边的一哥,都很厉害。” 他们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白嘉月顺着朗嘉誉手指的方向往下看。 赌场里难免有人闹事,确实要有一些厉害的人。 下面依然很热闹,而最大的热闹就来自刚才那一桌。 周恨之坐庄,正和客人打的有来有回,众人在一旁晃荡,一会儿觉得这个能赢,一会儿觉得那个能赢。 “小朗哥,你跟这个周恨之熟悉吗?” “不熟悉。”朗嘉誉毫不犹豫的说:“一点儿都不熟悉。” 白嘉月有点奇怪:“我哥不是和这里的老板很熟吗?你们怎么会一点都不熟悉?” “黄老板虽然和老板关系不错,但这是赌场。你知道的,邢家有祖训,邢家子孙,家风清正,吃喝嫖赌都是不能碰的。所以老板不常来这边,就算是跟黄老板聚一聚,也是在别的地方。” “有道理。”白嘉月点头:“我就说哥哥是洁身自好的。” 今天这是特殊情况,和朋友打两牌也是可以理解的,别上瘾就行。 正说着,底下一阵叫好喝彩声。 周恨之缓缓直起身,微微一笑。 看样子,他赢了。 刚才的美女荷官一直站在身边看着,这会儿松了一口气,眉眼中全是对周恨之的钦慕。 见他赢了,荷官毫不犹豫的上去,对着他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周哥给我解围。” 那娇滴滴的声音听着都叫人骨头酥软。 白嘉月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咦……” 两个男人面无表情,这样的事情,在赌场里可太常见了。这种地方就不要说正经不正经了,虽然不是青楼,但也有擦边。有时候闹哄起来,也是有各种事情的。 周恨之混的如鱼得水,他在荷官身上拍了拍,笑着拿了一把钞票,塞进了荷官的领子里。 荷官笑的咯咯的,身体扭成了s形,凹凸有致的很。 “果然不是好地方,不能来。” 白嘉月下了结论。 感觉百乐门都不太有这样的戏码。 周恨之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拍了拍荷官的脸蛋之后,就往外走。 他这样的身份,已经不需要正经在那张桌子上坐庄干活儿了,只是偶尔有搞不定的客人,才出来晃一圈。 “我晚上还有事儿。”周恨之跟身边的人说:“一会儿看见老板说一声,晚上我就不过来了。” “好的,周哥。” 一旁打手连忙应着。 第296章 枪战 周恨之往外走,大家也收回视线,继续围上赌桌。 刚才赢了盆满钵满,又输了个干干净净的中年男人,也是风度翩翩的,愿赌服输,输了之后就不声不响的走了出去。 这会儿,周恨之也往外走。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人没走远,到了门口便放慢了速度。 周恨之没注意到这么多,他的手下败将太多了,要是都去在意,那忙不过来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周恨之走到门口的时候,中年男人从一旁突然窜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枪,对准他便开了枪。 “你去死吧!” 男人喊道。 然后就是连着的几声枪响。 此时大厅里的人非常多,枪声一响,就彻底乱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人了,一瞬间输钱的赢钱的都顾不上了,一窝蜂的往门外跑去。 命要是没了,那还赌什么赌啊。 今天是赌场五周年庆典,人本来就多,一乱,立刻就失控了。 大厅里的保安都往枪声响的地方冲了过去,可是惊慌乱跑的赌徒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冲乱了保安的脚步。 大部分人此时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单纯的知道有人开枪。 有人开枪了,那就是有人杀人了。 赌场赚钱,但是得罪的人多,要不然也不会养那么多打手。万一今夜有人趁着赌场热闹报复开杀戒呢? 一时间,一片惊叫。 白嘉月和沈淮朗嘉誉站在二楼,视线好,他们又恰好在聊周恨之,因此目光一直跟着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刚才输钱的中年男人从斜角的阴影里冲了出来,对准周恨之就开了几枪。 周恨之的动作挺快,第一枪太猝不及防没有躲开,随后就忍痛一个翻滚,后面的应该没有打中。 但是男人身上有两把枪,一枪清空了弹夹,第二枪又掏了出来。 在人员这么密集的情况下,流弹伤人是非常可怕的,几乎不可能没有误伤。 而且男人堵在大门口,众人本来就是往外跑的,跑到一半发现不对劲,又往回退。 好几个人中弹倒下,被赌场保镖赶忙拖到了一边。 在枪声响的那一瞬间,沈淮和朗嘉誉已经一人一边抓着白嘉月蹲了下去。 邢子墨和其他几个正在房间里玩儿牌的老板,都冲了出来。 黄老板一看不由大怒,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事,还伤了人,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吗?他立刻掏出枪,带着身边的保镖就下去了。 邢子墨一看白嘉月在门口,就不去管闲事了,打算先把妹妹抓进放房间里。 但白嘉月也不是吃素的,她虽然躲在沈淮身后,却在第一时间摸出了枪。 走廊有镂空的格子花纹。 白嘉月也不往前冲,就在沈淮后面半蹲着,将胳膊架在沈淮肩膀上。 “别动。”白嘉月低声说。 沈淮几乎想要揉一揉耳朵,这兵荒马乱的,耳朵竟然有点红。 “嗯。” 人头乱动中,白嘉月开枪了。 在这之前,赌场保镖虽然也已经开了枪,可是人多又晃,他们害怕伤了客人,颇多顾忌。 这一枪,从二楼到一楼,子弹直接射穿了男人拿枪的手。 哐当一声,枪落了地。 保镖一拥而上,将男人按在地上。 白嘉月得意的收回手,枪在手里转了个花插回去。 “月月这枪法真是不得了。”邢子墨冲在夸妹妹的第一线,就连沈淮都没抢过他:“不愧是我妹妹,百发百中,简直就是枪神。” 沈淮迟了一步,事到如今,也只能附和一下了。 人抓到了,就没有危险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黄老板一挥手,让人把男人押下去。其他的人,安抚的安抚,疏散额疏散。 受伤的,该送医院送医院,该赔偿的赔偿。 万幸流弹虽然无眼,伤了好几个,但没有人受了致命伤,都是轻伤,被保镖扶上了车,送去医院了。 黄老板这会儿还没空处理凶手,着急的先安抚客户。 小客户,赔偿一点就行了。 大客户,也是要黄老板亲自出手的。 邢子墨看了看:“今天这事情老黄要头疼一阵子了,我们先回去吧。” 这事情不好帮忙,就不添乱了,免得他在这里,老黄要还分心招待。 白嘉月点了点头。 回去再问吧,这会儿兵荒马乱的,肯定没人有空跟她聊海城厉害的角色了。 邢子墨道:“朗嘉誉去打个招呼。” 朗嘉誉应着,也不用去找黄老板,只要去和黄老板身边的人打个招呼就行,免得一会儿黄老板忙完了,想起来冷落了老朋友。 朗嘉誉去打招呼了,众人就在门口一边闲聊一边等。 等着呢,看见周恨之从里面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惊慌的小弟。 “周哥,周哥。”小弟跟着后面喊:“您都伤成这样了,就去一趟医院吧。” “不用。” 周恨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他穿着一件浅色的大衣,脸上有血,胳膊上也有血,衣服上有一道血痕。 “周哥你别倔啊,还是去一下吧。”小弟跟着后面跑。 “真的没事。” 周恨之停下脚步:“只是擦伤,子弹没有留在里面。包扎上了药就行了。你们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我会好好休息的,帮我告诉老板,这两天我就不来了,有事儿去找我。” 周恨之说完,大步往外走去。 两个小弟又着急又不敢追上去,在原地直跺脚。 “这周恨之,这么酷的啊。”白嘉月有点好奇的看着他出了门,叫了个黄包车,消失在夜色里。 “这周恨之,确实是挺酷的。”朗嘉誉道:“之前他只是一个赌徒,在赌场里输多赢少,也没什么钱,有时候会欠债,有时候还会挨打。” “然后呢?他怎么逆袭了?” “具体问也不清楚,不过他起来也没几年。”朗嘉誉道:“之前我听他们聊天,好像他之前欠了很大一笔赌债,那段时间都快被追债的打死了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还清了,又学了一身本事,成了赌场一哥。” 白嘉月心里咯噔了一声。 第297章 一夜逆袭 朗嘉誉说完,就感觉到沈淮和白嘉月的表情不大对劲。 “怎么了?”朗嘉誉忙道:“有什么问题?” “那笔钱。”沈淮也有点激动:“小白,那笔钱可能有去处了。” 顾家家破人亡,难道还不敢花这笔钱。就算要避嫌,藏起来一点儿一点儿的用也是可以的。再不济,藏家里也是安全的。 所以钱呢? 莫非是给了别人? 这个人是谁? 可惜齐思源这一家子没有特别亲近的人,就算是有亲戚,也都是几乎不联系的。邻居的来往就更有限了,哪里知道这么私密的事情。 “怎么了?”邢子墨从副驾驶回过头来:“老黄手下的人有问题?” “不好说,但不是没可能。”沈淮道:“大哥,咱们得回去一趟,找几个对周恨之了解的人问一问情况。” 周恨之今天的行为也很奇怪,受了伤,虽然只是擦伤,但子弹的擦伤也是很严重的,要去医院做处理才行,不是简单包扎一下就能好的。 硬汉子也不是这么硬法子。 今天赌场确实闹了一番,搞的黄老板很是头大,但这不算周恨之惹的祸。他是正常流程应对客人。而这样的客人,赌场一年不碰也要碰上几十个,没有周恨之,也有其他人,总是要应对的。 黄老板是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惩罚一个厉害的,能为自己做事的手下的。 “好。” 邢子墨应了一声,朗嘉誉便将车掉头,重新往赌场开去。 赌场今天本来就热闹,这么一闹,更热闹了。 赌徒大部分都是胆大包天的,虽然一场枪战伤了些人,但黄老板给足了补偿。 于是大家又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赌了起来。服务生很快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将打坏的东西拿走换上新的,二十分钟过去,赌场又像是之前一样了,完全看不出枪战到处是血的痕迹。 虽然今天晚上黄老板要赔点钱,但不算什么,只要生意在,钱是源源不断的。 邢子墨去而复返,赌场很快有管事迎了上来。 “邢老板。”管事有点奇怪:“您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我去找老板。” “不用。”邢子墨道:“不用找老黄,对了,你给我找几个伙计来。” “伙计?”管事不理解:“您要找……哪个伙计?” “都行。找几个和周恨之熟悉的伙计来,我有话问他们。”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 管事也不知道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反正邢子墨吩咐的事情是要做的。 “邢老板先到包厢里等吧,我去找人。” 管事让服务生带一行人去包厢,自己一头雾水的去找人。 找了半天,找来两个。 一个是赌场里的打手,一个是刚才那张赌桌上的美艳荷官。 “这是大庆,这是秋露。”管事道:“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他们,在赌场里,他们和周哥走的最近了。” “好。” 管事弯了弯腰,就要退下。 “等一下。”沈淮道:“这个周哥,是你招进来的吗?” “不是。” 管事摇了摇头:“是之前的管事招进来的,他已经不在这里干了。我只知道他很厉害,关于他的来历,我也不太清楚……您知道的,他们这些人,又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有些还有点前科,所以不大愿意说自己以前的事情。一般也不问,问多了容易翻脸。” 邢子墨手下也有类似的人,确实不问。 但是不问归不问,偷偷摸摸的也是要调查一下的。 前科不可怕,有些打架斗狠的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些真的不行,人品道德败坏的人,黑社会也不敢用啊,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在自己身上捅一刀? “好,你下去吧。” 管事离开之后,大庆和秋露两个人留下。 包厢门关上,两个人就有点局促了。他们心里明白的很,像邢子墨这样的人,他身边平起平坐的人,都是在海城上层可以呼风唤雨的,想要对付他们这种小角色,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能让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邢子墨就是个中间人,只负责联系,不负责问。 沈淮和气道:“坐吧,别紧张,问你们一点事情。” 两个人哪里敢坐,大庆两手放在身前,恭敬道:“先生您有什么事儿,尽管问。” “想问问你关于周恨之这个人。”沈淮道:“你们对他了解多少?” “额,周哥这人挺高冷的,虽然在赌场好几年了,但不太爱和人来往。” “他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这两个时间竟然差很多。 “周哥在咱们赌场时间很久了,认识的话……有快十年了。” 伙计年纪不大,工龄还挺长,是个老伙计了。 “那时候我还在门口泊车,周哥也不是在赌场里干活儿的。他也是个客人,是赌场常客,几乎天天泡在这里,和别的客人没有什么区别。” 百乐门每天还有关门歇业的时候,赌场,那是真二十四小时开着门。 里面提供衣食住行,赌红了眼的几天几夜不回家,再正常不过了。 大庆回忆着:“我记得周哥那时候挺惨的,也没什么钱,有段时间欠了一大笔赌债,总被追着打,差一点就被打死了。” “仔细想想,那是什么时候?” 沈淮从怀里摸出钱包,放了一叠子钱在桌上。 大庆一看,眼前发亮。 光靠权势压人,伙计也不敢不合作,但有了钱的加持,当然说的更详细。 “时间挺长的了,大概有……五年,不止,六年,估计有六年了,那时候我也才来不久 ,看他怪可怜的,还给他递过药。” “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这个不太清楚,但肯定不少,几百上千块吧,反正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还不上的那种。赌徒都是这样,输了想翻本,赢了还想赢,再借点高利贷,利滚利债累债,就更还不清了。” 白嘉月插嘴道:“那些还不起赌债的,后面怎么办了?” 邢子墨咳嗽了一声。 大家一起看他。 “看我干什么?”邢子墨拿起桌上一杯酒,换了个坐姿,自然道:“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是。”大庆道:“其实咱们赌场也是很有人情味的,开始的时候会逼着还,但要是真还不出,也不能要人家的命不是……” “哦。”白嘉月点了点头。 邢子墨十分满意。 老黄手下的人还是有眼力劲儿的。 赌场追债的那些破事儿,那些肮脏血腥的场面,还不上债,砍手砍胳膊,卖人妻子儿女的,就不必详细的让白嘉月知道了。 第298章 借条 大庆松了一口气。 “是,是这么回事,但是被追债也是挺烦的一件事情,总是不好。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周哥突然就有钱了,把债都还清了。后来……有一阵子没见着他。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变的特别厉害,赌牌厉害,打架也厉害,还特别狠。老板很欣赏他,就留了下来,一直在赌场里。” “周恨之……他一直叫这个名字吗?之前在这里赌钱的时候,也叫这个名字?” “那可不知道。”大庆说:“之前他就是咱们这一个客人,又不是有钱的客人,哪里会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应该不是叫这个,这名字太霸气,一般人哪里抗的住。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估计是个普通名字。” 一个烂赌鬼,欠了一屁股债,突然还清了钱。 突然变得厉害起来。 几乎是一夜逆袭。 大庆说完,荷官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不过她来的时间短,对周恨之的过去不太了解,她说的多是这几年周恨之的情况。 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好像恨全世界一样。他这样的形象树立起来了,谁也不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什么。 能说的差不多都说了,沈淮道:“你们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他们回头的时候还商议了一下,是不是应该从赌场抓一个人,直接去找周恨之。但从周恨之离开到他们回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如果周恨之起了逃跑的心思,这会儿已经跑了,倒不如问清楚再说。 “知道,周哥住的不远,租的房子一个人住。”大庆说:“我去给他送过东西,知道在哪儿。” “好。”沈淮起身:“带我们过去。” “啊,行行行。” 大庆一连声应着。 沈淮转头对邢子墨道:“大哥,今天麻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月月过去就行。” 邢子墨本来大概想拒绝,但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划拉了一下:“行,我还有事儿,我就不去了。朗嘉誉,从西,你们陪着一起去,这个周恨之是个厉害角色,注意点。若是有什么事情,保护好大小姐。” “是。” “那你呢。”白嘉月连忙道:“哥,你怎么回家?” 邢子墨笑了一下:“我那么大个人,还不能自己回家吗?不用管我,你们去忙正事。” 既然邢子墨这么说了,白嘉月就老实不客气的带走了朗嘉誉和从西。 两人跟在后面,还小声聊天。? “朗哥,你说要是大小姐结了婚,老板会不会把我们也当成陪嫁送过去?” “嗯,应该不会吧。话又说回来,大小姐嫁人也不会离开江城,老板不是买了邢家隔壁的别墅吗?应该是给大小姐做婚房的,那咱们陪嫁不是也陪不远吗?” “倒也是,那也行。” 两个亲信手下,默默的给自己找好了未来的路。 大庆上了车带路,朗嘉誉习惯性做司机,按指引往前开去。 很快,到了一片住宅。 “就是这里。” 车停下,众人下了车。 大庆不知凶险,走在前面。 “那里。”他往前指了指:“奇怪,周哥没回来啊,屋子里黑乎乎的也不亮个灯。” 周恨之在这栋公寓租了一个单间,很符合一个有点钱,又没有太多钱的单身汉的情况。 大庆带着众人上了楼,走到门口,敲了敲。 “周哥,周哥。”大庆喊:“周哥你在吗?” 大庆又拍了拍门。 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庆回头无奈道:“周哥可能没回来吧,要不,咱们等等。” 不用等,也不用踹门,白嘉月上前捣鼓了一下,门就开了。 大庆眼睛都直了。 不是,他要是没弄错,这小姐不是邢老板的妹妹吗?那是个千金大小姐啊,怎么会开门撬锁这活儿?还干的那么利落? 房间里也是一片黑,没有人呼吸的声音。 大庆来过,知道开关在哪里,他打开灯。 房间里空荡荡的。 “看来周哥没有回来过。”大庆奇怪道:“这么晚了,会去哪儿呢?” 大庆还在疑惑中,其他人已经开始翻箱倒柜了。 “哎,哎。”大庆有点慌:“沈先生,沈先生,你们在找什么呢?” 周恨之这么警惕的人,房间被动过回来一定会发现的。到时候知道是他带路来的,不敢找邢子墨算账,还不敢找他算账吗? 但是大庆也喊不住沈淮他们,只好哭丧着脸在一边看着。 沈淮一把拉开了衣柜的门,在里面摸了摸。 “有暗格。” 大庆的脸色更苦了。 连暗格都打开了,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他也不关心沈淮他们能不能查出名堂,也不关心周恨之有没有问题,只是单纯的不想被连累罢了。 众人都围过去。 暗格是个小抽屉,抽屉打开,里面是一张借条。 借条上的数字,是大洋一千八百块。 这真的是一笔巨款了。 虽然顾生光的身价有多少并没有明确的数字,但是这个金额是可能的。别看小本经营,但开厂子的,若是会过日子,几千大洋是能攒下的。 “终于找到这笔钱了。”沈淮拿着借条,十分感慨:“只是没想到,这笔钱竟然是齐思源借给周恨之的……” 这是一张很潦草的借条,借条上写的清清楚楚,正是齐思源借给顾生光的。 借钱的时间,就是在五年半之前。 正是顾生光一家被害破产的时候。 白嘉月突然道:“不对啊,这如果是一张借条,这借条不应该在齐思源手里吗?怎么会在周恨之手上?那这借条的意义是什么?” 借条只有在债主手里,才有用处,可以拿着它去要钱,去报官的。 沈淮道:“借条在借款人手里,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债主没拿,这个钱,他就送给周恨之了,根本不想让他还。”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债已经还了,所以借条拿了回来。” 白嘉月回头问大庆:“哎,周恨之在你们赌场待遇怎么样,这几年,能还清一千八百块钱吗?” 第299章 长明灯 “啊这……这我也不太清楚。”大庆可怜只是个普通的打手,又没有周恨之能打,又没有周恨之牌技高超,虽然赌场的工钱比普通工作要强一点,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上层的事情,也搞不太清楚。 “应该……有吧。”大庆想了想:“周哥在赌场是特别拼命的那种,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老板那么重视。就我知道,之前赌场有几次大事儿,都是周哥带人去办的,还受了伤,老板肯定不会亏待他。” 大人物下面的亲信,过的都是刀头舔血,但口袋充盈的日子。 比如朗嘉誉。 要是邢子墨在外有什么麻烦,他是要冲出去挡子弹的。 但风险和收益成正比,聪明的老大,绝对不吝啬。 朗嘉誉还好些,毕竟邢子墨表面上做的还是正经生意。周恨之跟着个开赌场的老板,风险更大一些。所以即便有钱,一般过的也是醉生梦死的生活,不能有一个正常的家。 这样的人,不能有软肋。 有了软肋,就会引来仇家。 “这么说来,即便是攒不下这么多钱,也不会差太多。”沈淮道:“只是愿意借那么多钱给周恨之,齐思源的关系和他很亲近啊。” 这么一大笔钱呢。 亲近,但是却无人知道。 之前无论是对双红巷的人的询问,还是对光芒烟花厂的工人的询问,都没人提起过齐思源认识这么一个人。 生活中完全没有交集的人,为何会有如此亲近的关系? 众人继续在周恨之的房间里翻了起来,从西走出门,去找隔壁左右的问一问情况。 不熟悉归不熟悉,毕竟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总知道一些。 当然,他们也会觉得周恨之不是个好惹的人,不敢多说话,免得遭人报复。 这个时候就是钱开路了。 从西给了点钱,很快就撬开了邻居的嘴。 “有消息了。”从西匆匆回来:“沈探长,我问出一个消息。” 沈淮觉得,幸亏今年过年的时候,他给邢子墨身边几个亲信,都发了一个相当有分量的大红包,要不然的话,真不好意思使唤他们。 “什么?” 从西道:“领居说,周恨之很可能有亲人在灵香寺。” “怎么说?” “他有几次在楼道里碰见过周恨之,在他身上闻到了香烛的味道。有很多寺庙的香都是庙里自己做的,味道各不相同。这邻居是个信佛之人,经常去庙里祭拜,海城周边大大小小的庙都去,所以他能分辨的出,这味道是什么寺庙里的。” 周恨之这样的人,也会去祭拜什么人? 沈淮说:“去看看。” 猜是猜不出结果的,去看看。 当下,兵分两路。 沈淮从巡捕房调人过来,就守在周恨之的房间里,不开灯,不能打草惊蛇,一旦周恨之出现,立刻抓捕。 但因为周恨之这人有点功夫又心狠手辣,手上还有枪,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的。为了避免伤亡,沈淮也很谨慎,叫回了于英勋庄越泽几个身手好反应灵活的,免得出什么意外。 但是朗嘉誉和从西都跟着走了。 他们是保护白嘉月的,白嘉月要跟着沈淮带人去灵香寺,他们就跟着去灵香寺,至于其他的都是次要。 灵香寺在海城城郊,海城有不少寺庙,沈淮也算去过几个,不过这个灵香寺,还没有去过。 一个小时的路程,一行人到灵香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满天星光。 白嘉月抬头一看,感叹道。 “我就说吧,这班不能上,不能上,不能上啊!” 上了就停不下来。 “让你在家里休息,我自己带人来就行,你又不愿意。”沈淮摸了摸白嘉月的头发。 自从两人关系在哥哥那里过了明路之后,沈淮就放飞自我了。 该亲亲,该抱抱,该牵手就牵手。 除了在邢子墨面前还有点矜持,其他时候,那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帮忙也不好意思啊。”白嘉月由着沈淮牵着手,往山上走。 灵香寺在半山腰,车只能开到山脚,还要爬上半个小时。 山上此时静悄悄的,寺庙早上虽然开门早,但晚上关门也早,这会儿早已经一片黑暗,都已经歇下了。 不过沈淮是为公事来的,一路敲门进去,说明身份。 很快,出来一位僧人接待。 “沈探长。”僧人双手合十:“这么晚了,您来灵香寺,有什么事情吗?” “公干。”沈淮道:“我们来找一个人。” “什么人?” 沈淮道:“不知道师傅有没有听过周恨之这个名字?” 僧人摇了摇头。 “那,齐思源呢?” 周恨之若是不想叫人知道他和齐思源之间的关系,可以用化名,或者直接就不用告诉庙里姓名,只要有足够的香火钱就行了。 但他如果相信这个,要祭拜齐思源,不管是立牌位,还是点长明灯,总要有个名字。 而且从齐思源被炸死到现在,足足五年了,五年里周恨之可能来了灵香寺很多趟,一趟两趟三趟四趟,来的多了,总有人认识他,至少混个眼熟吧。 可惜,周恨之没有照片,要不然的话,拿来给庙里的人认一认,那就更好了。 僧人也没有听说过齐思源这个名字。 不过不要紧,沈淮道:“我想去你们给香客给亲友供奉牌位,还有点长明灯的地方看看。” “好。” “还有,负责这些地方接待香客的僧人,我也想见一下。” 僧人点了点头,有些忐忑。 “沈探长,是否方便告知,是有什么案子吗?” 沈淮没有告知的那么清楚,但沉声道:“大案子,人命关天。” 僧人一听也紧张起来:“几位稍候,我这就去找。” 灵香寺里有一个大殿,里面一排一排的,全是长明灯。 果然,他们在一盏长明灯上,找到了齐思源的名字。 “果然啊,他们俩是有关系的。” 众人站在长明灯面前,问负责的僧人:“师傅,这盏长明灯是什么人点的?” “哦,是一位男施主,说是这位齐思源的儿子。” “儿子?” 众人都很奇怪。 齐思源姓齐,周恨之姓周,他们怎么可能是父子? 而且,齐思源在双红巷是有儿子有孙子的,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儿子? 第300章 猛于虎 “他是这么说的,到底是不是,这贫僧也不能确定。”僧人说:“这盏长明灯已经点了五年了。开始的时候,这位施主来的次数比较频繁,每次来,也都是续一两个月,添的香油钱也少,看的出来,他那时候的经济比较拮据。” “后来,好像经济就好起来了。不但穿的衣服好起来了,出手也大方了很多,最近的一次,他一次性添了一百年的香油钱。” 一百年,这是要到天荒地老啊。 周恨之看样子确实是不缺钱了。 沈淮道:“他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额……就在三天前。”僧人想了想:“不过来去匆匆的,看样子是有什么事情。” 那时候估计陶明睿就已经在周恨之手里了,他要为齐思源报仇,现在,陶明睿还不知死活。 僧人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这一次,我看这位施主的面色不大好,身上还有些血腥味和药味,我猜他可能受伤了,或者是生病了。” 僧人没什么好隐瞒的,但他们对周恨之也没有特别关注过,就算是见过好几面,对话也只限于常规的那几句,也研究不出什么特别来。 众人又商议了几句,周恨之确实来过灵香寺,但他现在不在灵香寺,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回吧。”沈淮道:“回去找人画一幅周恨之的画像,全城搜捕。”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沈淮向僧人道谢,正要带众人离开,一个小徒弟惊慌赶了过来。 “师傅,师傅。” “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小徒弟道:“刚才在后山的路上,发现了血迹,还发现了半截袖子。” 他拿出一块布,果然是半截袖子。 这是个男人的衣服,粗麻布的,最便宜的那种,已经穿了挺长时间,破破烂烂的,起了毛边,还有几个撕裂的破洞。 上面也有血迹,还有一些分辨不出脏兮兮的痕迹。 “遭了。”僧人面色一变:“莫不是那野兽又来了,还掳走了人?快叫大家起来。” 小徒弟急匆匆的去了。 沈淮道:“师傅,这是怎么了?” 虽然没有交情,但碰不上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需要帮忙,是要帮忙的。 僧人道:“沈探长有所不知,灵香寺山上最近也不知怎么来了野兽,只是老虎,已经伤了几个人了,费了挺大力气也也抓不到……这怕是又出事了。” 沈淮立刻道:“你们手里有武器吗?” 僧人遗憾道:“有刀和两把了猎枪,之前也请过周边的猎户帮忙。但这东西聪明的很,找它的时候遍寻不着,待人散了,又钻了出来,趁其不备。” 寺庙里的僧人虽然不是人手一把枪,但他们每日要习文习武,不说多能打吧,只要围住了,也不是没有胜算。 但是找不到,就很麻烦。 沈淮道:“这样吧,我的人都有枪,陪你们一起上山去找,万一碰着了,也安全一些。这隐患不除,若是一直伤人就不好了。” 成年老虎,一巴掌能把人脑袋拍掉。上山的香客又很多是老弱妇孺,若在山里遇见,那就是死路一条。 僧人一听,那感情好啊。 “阿弥陀佛,多谢沈探长。” “不客气。”沈淮客客气气。 虽然说去找人,也要安排一下。 分成几组,每一组多少人,哪一组从哪一条路走,哪一组从哪一条路走。 按大家的意思,沈淮,朗嘉誉和从西,他们三个人,分别跟着三队寻人的队伍,都有枪,枪法都好,若是遇上,不用靠近,可以远距离开枪,这样最安全。 白嘉月就在庙里待着。 庙里是绝对安全的。 但是白嘉月一想那可不行。 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少的了我? 再说,我也想为灵香寺贡献一份力量,到时候佛祖也能记我一点好处。 “我也要去。”白嘉月说:“跟哪队都行。” “不可不可。”僧人大师傅第一个反对:“小姐,这夜晚昏暗,山路又难走,何况还有猛兽,太不安全了。” “没事儿。”白嘉月从后腰摸出枪来:“我也有枪,我枪法比他们还好。” 僧人沉默了。 “要去就跟着我。”沈淮道:“不能离开我一步。” 朗嘉誉考虑了一下,说:“如果大小姐要去,我和从西必须跟着。” 那就不能兵分两路了。 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老虎伤人确实是大事,但大小姐伤了,那是要命的事情。 朗嘉誉一度非常纠结的点就在这里。 虽然他是贴身保镖,但是他不能对白嘉月说,不行。只能跟着,大大加大了保护的难度。 好在僧人道:“几位若是要帮忙,那就和我一路。我们走最有可能遇见野兽的一路,其他的地方,让寺里的人去巡就行。” 很周全的计划。 大家都放心了。 就算是一只老虎,也只是个野兽,这么多人,这么多枪,碰见了也不怕。 僧人手中还拿着刚才就一直拿着的半截衣袖,走到了门口才想着放下,顺手就往一旁放,不小心碰着了沈淮。 “抱歉。”僧人忙停下脚步。 “不碍事。”沈淮一边应着,一边顺手便接过衣袖,顺便一看。 这一看,沈淮的沉声道:“等一下,这衣袖不对。” 刚才半截袖子一直是灵香寺的师傅拿着的,旁人也没有仔细去看,现在沈淮拿在手里一看,顿时觉得不对。 “这不是新鲜的血迹。”沈淮道:“这也不是被树枝石头割破的裂痕。” 这布料是褐色的,血在上面的颜色不明显,但是很仔细的看,却能看见斑驳的,深浅不一的陈旧血迹。一层一层的,好像穿这衣服的人,受了很重的伤。 还有裂口。 朗嘉誉也看出来了:“这衣服上的破损,是锋利的刀刃,还有鞭子造成的。” 邢子墨虽然是个做正经生意的,但是手下有时候有些事情做的,也有点黑道气息。朗嘉誉对这样的伤口并不陌生。 僧人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这人不是被老虎叼走了?” 第301章 望月台和狙击手 “不是。”沈淮笃定的说:“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被野兽叼走的,但是他不是路过的香客被野兽袭击了。这个人本身就就伤痕累累,他穿的这一身衣服上血迹斑斑,可见受了许多折磨。” 寺里的师傅不明所以,但白嘉月几人听着瞬间就想起一个人。 陶明睿。 陶明睿一直失踪不见,很有可能被周恨之抓走关了起来。 陶明睿制造了双红巷爆炸案,在这个案子中,死的最彻底的,最惨烈的就是齐思源一家。 周恨之收了陶明睿的一大笔钱,虽然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肯定是有恩情的。 他为了报恩,控制了陶明睿,可不会好言好语的对他,一定会折磨他。折磨到一定程度,就要杀人灭口。 如果他认为齐思源的魂魄长眠在此的话,说不定是会将陶明睿带来的。 活祭,也是一种纪念。 僧人听沈淮三言两语的说了事情,脸色骤变。 一个身手好的杀人犯,还带着枪,那可比一只老虎要可怕多了。 对老虎还能设下陷阱,还能用火,用石头驱赶。杀人犯可不行,他可能比你还聪明,比你还老奸巨猾。 就算是一队几十人的僧人碰见了周恨之,也捞不着好处。 “这可如何是好?”僧人着急道:“这凶手定是扛着受伤的施主去了山里。” “可知他们会去哪里?”沈淮道:“师父,可知这山里有什么适宜祭祀的地方?” 僧人一想:“还真有。” “哪里?” “望月台。”僧人道:“是后山的一处悬崖,传说中,是上古山神祭祀的祭台。当然只是个传说,不过有些人确实喜欢在那里祭拜故人,说是在那里祭拜,档次就不同了呢。” 僧人说着自己都觉得无奈。 不过这种事情很正常,每一个山里,每一个村子里,都有这样的一个或者很多个传说。 沈淮很快决定:“去望月台。” 这一下,不用寺里的僧人组队出去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但是必须出两个人带路,不然黑灯瞎火的,谁也摸不到望月台。 大师傅给他们安排了几个寺庙里身手最好的。 可惜没有多余的枪,不过也不需要,寺里的僧人没有专门训练过,就算是给他们枪,射不准也没有用。 夜色中,一行人匆匆出发。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都换上了一身夜行衣,黑黢黢的。 没有打手电,没有拿火把,借着月色前行。 “哎,等一下。”出发的时候,白嘉月道:“那个望月台,除了这一条上去的路,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大师傅有些不解:“姑娘的意思,是两面包抄?” “不,也不是这个意思。”白嘉月说:“我的意思是,有没有适合打冷枪的地方?” 可惜了,早知道带个狙击枪就好了。 大师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他是得道高僧,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和打冷枪这种事情扯上关系。 但事实摆在眼前,各位大师傅小师傅都在认真的想,望月台那地方,哪里可以打冷枪。 甚至还商议了一下。 最终一位小师傅说:“确实有一个地方,我们一路过去,到了分叉的地方,望月台是直直的往上走,但从右侧的小路过去,可以到望月台上方的一个石坡,那个地方有几棵树枝叶茂盛。趴在那里往下看,能看见望月台,但是望月台往上,是看不见的。” “很好,就那个地方。” 白嘉月一拍巴掌:“我去那里守着,打冷枪。我最擅长这个。” 打架,她不行。 躲起来放冷枪,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没有谁能比她打的更准了。 沈淮也觉得这个办法好。 让白嘉月去面对一个杀人犯,虽然他们人多,还是感觉不太放心。 沈淮道:“那好,我们就兵分两路。” 沈淮和寺里派出去帮忙的僧人一路,走正面大路去望月台。 朗嘉誉和从西跟着白嘉月,带上一个带路的僧人,去找打冷枪的地方。 商议妥当,匆忙出发。 今天的月亮不明不暗,淡淡月光洒在山林间。 到了岔路口,众人就分开了,沈淮低声道:“小心点。” “嗯,你也小心点。” 白嘉月感觉月高风黑,没人看他们,抬手摸了摸沈淮的脸。 简直没眼看,正好回头的朗嘉誉又迅速将头扭了回去。 他们看来很快就要被当做陪嫁丫鬟给嫁出去了,哎,女大不中留啊。 虽然这一片的山很深,但大部分是没有人烟的,只有寺庙带动了一些香火,前面的这一座山,是人来人往的,也修了简陋的山路。 白嘉月一行跟着僧人一路走,很快就上了小山坡。 “就是这里。” 僧人指着面前的大石头。 “趴在这里往下看,就能看见望月台。” 白嘉月皱了下眉头。 感觉不是太好。 就像是之前说的,石头隐藏在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里,还有不少野草。 “大小姐等一下。” 朗嘉誉说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子。 瓶子晃了晃,朗嘉誉塞了块纱布进去,留了一半在外面,用打火机点燃。 一阵淡淡香味散了出来。 朗嘉誉拿着瓶子在草丛里熏了熏。 驱虫。 然后他反手脱下自己的大衣,铺在草丛上。 白嘉月走了过去。 这果然是个视线绝佳的好地方,她的视力比寻常人要好很多,清楚的看见望月台上,有两个黑影。 一个矮壮一些,一个高瘦一些。 她没见过陶明睿,但是见过周恨之。 周恨之就是高瘦的那个,他们果然在望月台。 那另一个,就很有可能是陶明睿了。 陶明睿开始也是站着的,然后一晃,摔倒在地上,周恨之一只脚踩了上去。 山间有风呼啸,有虫鸣鸟叫,各种声音,所以白嘉月听不见望月台上的声音,但是能看见黑影的动作。 她和沈淮约定了暗号。 听见哨声,立刻动手。 或者看见周恨之有逃跑的倾向,可以动手。 这个距离对白嘉月来说不算什么,完全可以指哪儿打哪儿。周恨之这样的人,身上背着人命,也可以先斩后奏,打偏了也不要紧。 第302章 能狠能忍 白嘉月趴在朗嘉誉的衣服上,举着枪。 手枪当然没有狙击枪好用,但也凑合。 沈淮一行,也到了望月台下。 能听见周恨之说话的声音了。 周恨之说:“师傅。” 师父? 他和陶明睿竟然是这种关系。 也难怪,虽然他们不知道陶明睿会不会赌术,但身手确实不错,周恨之若是跟着他学本事,确实能学到不少。 “师父,对不住你了。”周恨之在陶明睿身旁坐下:“你看这月亮,和双红巷爆炸那天晚上的月亮,像不像?” “呵呵。”陶明睿笑了一声,一开口,便吐出一口血水来:“你怎么还喊的出我一声师父?” “因为你确实是我师傅,我很佩服你。”周恨之缓缓道:“这世上,你是我唯一佩服的人。” “我也挺佩服你。”陶明睿的声音嘶哑:“你竟然为了报仇,认仇人为师,还忍气吞声的伺候了我两年……你和你的名字,确实很配。” “我们俩。”周恨之扒拉了一下:“是一类人。齐思源虽然是我爹,但他那事情做的不厚道,他为了给我筹钱,竟然杀了对他还不错的周家,如果我是得了周家好处的人,我也要为他们报仇,我也要杀了齐思源。” “但我不是啊。” 周恨之叹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摸出瓶酒来,打开。 自己灌了一口,给陶明睿灌了一口。 两个人都瞌睡起来。 “我也知道齐思源这事情做的不对,可他偏偏是为我做的这件事情。你说我能怎么办?我难道能看着他死,什么都不做吗?” 明知道都是错的,但是必须去做。 沈淮躲在暗处,也不着急,听着周恨之和陶明睿说话,还原出一些细节。 周恨之真的是陶明睿的儿子,但没人知道,可能是外面的私生子,可能是有矛盾很早就断绝了关系,但是父子关系仍在。 他无人约束,在外面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终于,欠下了大笔的钱。 就在周恨之被追债追的走投无路的时候,陶明睿决定替儿子还债。 但他也没有那么多钱。 他将主意打到了顾生光身上,设定了一系列的计划,让顾生光家破人亡,卷走了他所有的财产。 周恨之残忍又能忍的性格,估计也是骨子里有的遗传。 那一笔巨额的赌债,就是催化剂。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没想到,在顾生光身边,有一个陶明睿。 陶明睿也是个狠人,他察觉到了一切之后,便走上报仇之路。 先是杀了大成小成,又制造了一起爆炸案,杀了齐思源和一些助纣为虐的住客。当然,肯定有无辜的,但是报仇的凶手,根本不在意无辜的伤亡。 周恨之低沉的声音在望月台上流淌。 “我听说双红巷爆炸之后,就立刻察觉出,这不是意外,一定是有人刻意而为。我开始打听曾经在光芒烟花厂上班的人,顾生光的亲戚,双红巷的住客……每一个人,幸亏那时候我手上有钱,所以打听的还算顺利。”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双红巷里的住客,他们搬走之后住的地方,也是周恨之花钱打听来的。 那些人对他来说,或许无所谓,死了更好,怎么说呢,都是一起做过坏事的,为什么齐思源死了,而你们没死呢? 周恨之虽然不想动手,可有人要动手,他也乐见其成。 酒意上头,周恨之这些日子憋了太多话,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 终于,说完了。 “天色不早了,师父,上路吧。” 周恨之捡起身边的枪,抬起手来。 就在这一瞬间,已经几乎奄奄一息的陶明睿突然暴起,扑了过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白嘉月的枪响了。 她不知道沈淮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想了一下,对周恨之这样的亡命之徒,沈淮很难对付。 就算是趁其不备,举着枪冲上去。 枪也只能威胁怕死的人,威胁不了不怕死的人。 反而很可能被其所伤。 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在周恨之拿起枪的一瞬间,白嘉月果断出手了。 一声枪响,惊起无数飞鸟盘旋。 枪声清脆,在山中回荡。 周恨之怎么也没想到斜对面会有人开枪,这一下真是猝不及防,手腕一阵剧痛,枪便脱手摔了出去。 陶明睿也愣了一下,但他不愧是身经百战。 只是愣了短短的一秒钟不到,陶明睿立刻拧身扑过去拿枪。 这几日陶明睿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又刻意装虚弱,周恨之多少有些放松了警惕。也没注意到他已经将手上捆着的绳子弄松了。 他来不及在乎开枪的人是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先拿到枪,然后开枪,打死周恨之。 至于其他,再说。 他这条命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早已经该死了。 只是陶明睿也没能拿到枪。 又是一枪,打在陶明睿的手上,贯穿了他的手掌。 就在枪声中,沈淮和带着的僧人已经冲了上来。 只看见两个人在地上打滚。 沈淮立刻冲了过去,先将枪踢到一边,然后抓起周恨之的胳膊往后一拧,将他按在了地上。 周恨之这样的人,出门可能不止一把枪。 沈淮果然在周恨之腰里又摸出一把枪。 周恨之怒吼着挣扎,被沈淮将胳膊拧出清脆的一声,一声惨叫。 没了枪,僧人也不怕了。他们是有备而来,带着绳索,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两个人都捆上了。 白嘉月满意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泥土。 “搞定,我枪法可真好。” 朗嘉誉走过去,拿起自己的衣服,拍马屁。 “大小姐可真是枪法入神,太厉害了。” 拍大小姐的马屁,比拍老板的马屁还管用呢。 白嘉月往回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沈淮已经押着两个人也过来了。 周恨之是用走的, 他最重的伤就是几处不致命的枪伤。但陶明睿是用扛的。 他自己已经走不了了,趴在一个僧人肩上,一阵阵的血腥味,熏的那僧人直犯恶心。 周恨之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 “月月。”沈淮应了上来,进入第二轮夸奖:“你可真厉害。” 第303章 从阎王手里抢人 白嘉月这样又好看又有钱的姑娘,喜欢的人很多。不管是为了姑娘本身,还是为了她的家产万贯,从大学里,追求者就很多。 不过都看不上罢了。 朗嘉誉他们也私下讨论过。 为什么沈淮能拔得头筹呢? 因为他在基础条件达标的前提下,嘴特别甜,给白嘉月提供了极大的情绪价值。 人,结婚总得图点啥。 白嘉月不图钱,那就得图人,图脸,图身子,图开心。 沈淮在这一点上,提供的很全面。 众人下了山。 也不在寺庙里多待,直接就带着陶明睿和周恨之往回赶。 周恨之还好,只有手腕上的枪伤和之前在赌场里受的伤。陶明睿就不一样了,身上伤痕累累,新伤累着旧伤,血迹斑斑。有些已经干了,有些还在流血。 白嘉月看了一眼自己的车,又有些忧伤。 虽然不差钱,也不能这么糟践好东西,自己这车换一遍内饰,那钱都够买一辆普通的车了。 白嘉月四下一看,脱下了从西的外套把陶明睿裹上。 她没有欺负任何一个人,因为从西的大衣最便宜。 “小从哥,我回去给你买两件。”白嘉月说:“两件不够,五件也行……” 从西惶恐的拒绝了 大小姐别说要一件衣服,就是要命,他也二话不说啊。 回了城,让朗嘉誉和从西先回去,沈淮带着白嘉月直奔医院去。 今晚就算是熬夜,也熬的十分轻松。 该抓的人都抓到了,案子到了尾声,总算是大家都可以歇一歇,松口气。 进了医院,陶明睿就进了急救室。 周恨之虽然好一点,也是伤痕累累,沈淮让人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找了个病房,将人拷在床头。 陶明睿整个人是昏昏沉沉的,周恨之可清醒的很,一路都用愤怒的眼神看着白嘉月。 躺下来后,他依然愤怒的看着白嘉月。 “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白嘉月奇怪了:“你怎么认识我?” 周恨之说:“今天你去了赌场,那个闹事的人,就是你打死的。我身上的枪,也是你打的。” 这脑子清醒的很啊。 “对,就是我,怎么了?” 她一点儿都不怕得罪周恨之,被他报复,周恨之今天走不出这个医院,就算能能走出这个医院,也走不出巡捕房的大牢。 “要不是你,我今天就能在祭台上,活剐了陶明睿。” 周恨之这个恨,可真是深重。 “对,是我。”白嘉月道:“有什么问题吗?我是巡捕房的人,你是凶手,立场不同,我打你天经地义。别说你现在困在这里,就算你活蹦乱跳在外面,我也不怕你。” 白嘉月略抬了下巴看他。 笑话,威胁谁? 周恨之冷笑一声:“你最好祈祷我死在这里,不然的话……” 啪。 清脆一声响。 白嘉月给了周恨之一个耳光。 周恨之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手指印,沈淮莫名觉得有点脸痛。 大小姐平时就算再好说话,大小姐脾气也是在的。 周恨之愣了一下,拼命的挣扎了一下,手腕上被手铐勒出一道血痕,血顺着手腕滴在雪白的床单上。 然后白嘉月又给了他一巴掌。 然后甩了甩手。 “脸皮挺厚啊,打着还挺疼。” 沈淮无语,握着白嘉月的手揉了揉:“你去看看陶明睿那边怎么样了,这边我来问他。” “好。” 白嘉月起身出去了。 陶明睿一直在抢救,他没有致命伤,但一身都是伤。 医生见白嘉月过来,走了出来。 “滕熙医生。”白嘉月连忙迎了上去:“人怎么样了?” “不行了。”滕熙医生摇摇头:“伤的太重了,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这么严重?”白嘉月有些奇怪:“我看他没那么严重啊,就……虽然要死不活,但好像还有口气。” 这都是什么形容词啊。 滕熙医生笑了一下:“是这样的。他的身体非常差,要是换个人,可能已经死了。他之所以还有口气,一来,这个人的身体素质非常好,比一般人要好的多。第二,他被喂食了某种兴奋剂,应该是鸦片,可能还有人参之类大补的药物,所以短时间内可以保持兴奋。” “原来是这样。” “但用药吊着的命,就算是回光返照一样,不长久的。而且这药下的很重,就算是伤者原本素质特别好,也撑不住了。” 白嘉月皱了眉头,为难道:“不能让他清醒一下吗?” “怎么了?”滕熙医生道:“是有什么话要问他吗?” “是呀。”白嘉月忧愁道:“这个男人就是除夕爆炸案的凶手,他要是不清醒,就没办法问话,那些孩子不是还在等解药吗?” 无论是陶明睿还是周恨之,他们都罪有应得,但是那些孩子是无辜的。 除夕夜被炸的孩子已经陆续发病,如今唯一生的希望,就是陶明睿醒过来了。 至于他醒过来愿意不愿意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总要努力一下。 滕熙医生一听竟然是这个人,立刻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人弄醒。” 白嘉月坚定点头。 “一定要弄醒,弄醒就行,以后死不死的没关系。” “好。”滕熙医生挽了挽袖子,大步走进抢救室。 我来了。 就算是阎王来了,也不能把人现在就带走。 病房里,沈淮坐在床边,看着周恨之。 周恨之无能狂怒了半晌,将自己折磨的血淋淋的,这才冷静下来。 “挣扎呀,挣扎完了没有?”沈淮架着二郎腿,淡定看着他:“挣扎完了,问你个事情。” 周恨之喘着粗气道:“你说。” “你既然是陶明睿的徒弟,和他一直有联系,那么除夕夜的爆炸,你一定也知情吧?” 周恨之有些疑惑,没想到沈淮会问这个。 “知道。” “你参与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沈淮道:“为什么呢?这事情显然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陶明睿一个人更做不到,他必须有帮手。你是他徒弟,难道不是最好的帮手?” 第304章 谁把谁给谁 “是,但是我不愿意。”周恨之道:“他要报仇,为顾生光报仇。但顾生光又不是我的仇人,我为什么要帮他报仇?” “不用讨好他了?” “早就不用了。”周恨之哼笑一声:“以前有求于他,为了让他信任我,为了让他教我本事,我什么都能干。别说给他当徒弟,就是给他当狗,都可以。但现在没必要了,要不是你出现,他现在就已经被分尸在望月台上。” “这样啊。”沈淮点了点头:“你为齐思源报仇如此决绝,他是你父亲?怎么都没旁人知道?” “我是私生子。”周恨之道:“齐思源有家室,我娘是个寡妇,他欺负了我娘,有了我。我娘,很早就过世了。” 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一直恨他,一直到他给你弄了一大笔钱。” “对。”周恨之道:“当时我走投无路,若是还不起赌债,就会被砍掉胳膊扔进海里。就在我绝望的时候,齐思源出现了。他也没钱,但是他帮我做了担保,保证一个月内,一定还上钱,要不然的话,姓名相抵。” 周恨之从小没有得到多少母爱,也没有得到过父爱。 他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周是随了母亲的姓,然后只有恨。 就在齐思源出现的那一刻,像是将他从深渊绝望里就解救。 这种感觉很奇妙,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被自己父亲爱着的。这种爱虽然很复杂,但是让他动容。 父子俩这些年之间的坚冰,虽然没有完全化开,但是开始解冻。 只是齐思源弄钱的法子太可怕。 知道真相以后的周恨之,更动容了。 类似那种,你为了我对抗全世界的感觉。 爱情和亲情,都是一样。 这牵扯了许多人的悲剧,从周恨之的赌债开始,一环扣着一环,长达五年半的时间,每个人都被恨意裹挟,不能抽身。 “我知道了。”沈淮道:“不过现在我们不聊这个。” 周恨之愣了一下。 他以为这是最重要的,没想到沈淮说不谈这个。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沈淮道:“陶明睿制作了一些有病毒的烟花爆竹,卖给了当年双红巷里住着的人,现在有将近二十个孩子受伤,必须找到这种病毒的解药。医院现在束手无策,只有陶明睿,知道药物的情况。” 周恨之听明白了。 “你要我帮你找药?” “对。” 周恨之冷笑了一下:“沈探长,你怎么会觉得,我愿意帮你的忙?今天可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将陶明睿活剐了。” “是,我是坏了你的好事,但我是兵你是贼,肯定要抓。”沈淮道:“可报仇是陶明睿的心愿,你难道不想破坏他的复仇计划吗?” 周恨之拧起眉头。 在赌场混迹的人,哪里有那么好糊弄。 “不对,不是这么回事。”周恨之道:“我确实知道他藏身的地方,也知道帮他做事的几个人,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如果我不说呢?” 沈淮淡淡道:“巡捕房里,也有一些能叫人开口的办法。” “尽管来。”周恨之还挺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什么没受过,还真不怕你威胁。” 沈淮笑了一下。 “我没打算威胁你。” 周恨之,一个出生几乎就是孤儿,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从在赌场欠钱被打的不能还手到成为人人都佩服的周哥。 这样的人是个狠角色,不是那么好威胁的。 真送进巡捕房的审讯室,十八般都来一遍,沈淮也没有把握问的出话来。就算是能问出来,也要时间。 他若是拖上个两三天的,就怕孩子们等不及了。 周恨之等着沈淮,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淮将椅子往前拽了拽,看着周恨之。 “陶明睿现在在昏迷状态,医生说,没那么快醒。如果在他醒之前,你帮我们找到了药,我就把他交给你。” 周恨之有一瞬间的恍惚:“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陶明睿杀了那么多人,在我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想将他千刀万剐祭拜齐思源,我无所谓,对我来说,只要这案子破了,凶手死了,就行了。” “你……拿陶明睿贿赂我。” 理解一百分。 “可以这么说。”沈淮道:“我不可能放了你,但是,可以让你死的瞑目。” 周恨之沉默下来。 他若是想不影响自己,想无声无息的杀了陶明睿,早就可以做到了。之所以将陶明睿带去望月台,对他来说,仪式感比性命更重要。 他心动了。 “当然。”沈淮又道:“我也不能把这么多人的性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同样的,如果陶明睿醒来,我也会和他协商,协商内容,和你一样。” 周恨之猛的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你伤的不是耳朵,怎么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沈淮云淡风轻说着那么残忍的事情:“陶明睿这人,瑕眦必报。他为了给顾生光一家报仇,能杀那么多人,你想想,他该有多恨你?” 自己教出一个白眼狼,现在陶明睿指不定有多后悔呢。他肯定愿意赔了性命,换周恨之千刀万剐。 沈淮道:“现在双红巷受伤的那些人,他们和陶明睿的仇其实没多大。要不然也不会拖到七年之后。但是和你,那可是新仇格外痛。你说,如果我把你交给他,换取解药,他会答应吗?” 一定会的。 毫无悬念。 周恨之做了几个深呼吸,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沈探长,你够狠。” “一般,过奖。” 沈淮看了看手表:“他现在昏迷不醒,是你的优势。等他醒了,你可就没有优势了。毕竟对解药的了解,他一定是在你之上的。你……早做决定吧。” 周恨之垂眸片刻,抬起头来。 “我怎么相信你。” “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因为我给你的不是你的命,是他的。”沈淮道:“不论是你,还是他,对我来说都已经是死人了,只是看谁的死法能爽快点罢了。” 第305章 醒了 要说周恨之身上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沈淮就有种坦荡荡的无赖。 这明摆着是个坑,但这是个阳谋。 两个仇恨滔天的人,只有一个机会,怎么会不去争去抢呢? 都是死,但是稍微一不留神,就是对手笑着死,自己哭着死。 沈淮言尽于此,不再多说,他站起身来。 “你仔细考虑一下,时间有限。等他醒了,你就没机会了。” 沈淮轻轻的带上了门,转过身,看着表。 他没着急走,而是在心里数数,一,二,三,四,五…… 没数完呢,里面响起周恨之的声音。 “回来,你回来,我说……我说……” 周恨之这样的人,不狠是不能有如今地位的。没有恻隐之心,只有算计。哪怕到了绝路上,也要盘算盘算,怎么才能同归于尽,至少,也要咬下对面一块肉来。 他们的脑袋是挂在裤腰带上的,谁还怕个死? 沈淮不紧不慢打开门,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说吧。” “我说,我说,但是你要说话算话。” “放心吧,我一言九鼎。” “好。”周恨之咬牙道:“我说。陶明睿干的炮竹杀人的事情我没有参与,但是,我知道他在海城还有好几个住处,还有几个帮手。对了,都是用我给的钱……我这些年,可给了他不少钱。不过他日常还是一副穷酸,习惯了罢了。” “行。”沈淮道:“你把地址给我,人名给我,若是查询无误,陶明睿就是你的。” 可怜陶明睿还在昏迷中,至今不知道沈淮已经把他给出卖了。 白嘉月就守在急救室外等着,等陶明睿醒了,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周恨之给卖了。 对比来说,甚至陶明睿比周恨之还要值钱一点。 沈淮叫人来守着周恨之,自己亲自带人去了,按照周恨之给的地址一个一个的去找。 现在时间就是命,早一会儿找出解药,就能多几分生机。 白嘉月在急救室外等了半个时辰,急救室的灯灭了,滕熙医生大步走了出来。 就简简单单两个字。 “醒了。” 然后滕熙医生看了看手表:“大概能有半个小时,要抓紧。” “好。” 陶明睿被推了出来,白嘉月直接喊:“快,跟我来,往这边推。” 两个推着病床的护士面面相觑。 滕熙医生果断道:“听白小姐的,跟着白小姐走。”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不要浪费。 这是最强劲药效的效果了,药效过去,陶明睿就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白嘉月在前面一路快走,两个推床的护士快跑跟上。 陶明睿虽然已经醒了,但脑子还不是特别清醒,无力的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晃而过。 他的记忆慢慢回来,虽然身体动不得,但脑子慢慢清醒。 他被救回来了,从望月台上。 这里是医院,他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身上不是太痛,有点麻麻的,甚至有点懒洋洋的感觉。 这是去哪里?去病房吗? 周恨之呢? 他在哪里? 陶明睿猛的睁大了眼睛,莫非已经被巡捕房的人杀了? 可惜他还没有什么力气,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白嘉月听见了这声音。 “别吵,带你去见一个人。” 陶明睿努力的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转头,但是身上没有力气。 众人气喘吁吁,总算是到了。 “到了到了。”白嘉月道:“停下。” 病床在门外停下,门外有沈淮从巡捕房叫来的人,看见了,连忙过来帮忙。 “白小姐。” “人醒着吧。” “醒着呢。” “行。”白嘉月道:“推进去给他看一眼。” “好嘞。” 门推开,众人将陶明睿推了进去。 “带你见一个人,然后跟你谈一个事情。”白嘉月站在病床边:“看见了吗?周恨之。” 陶明睿当然看见了,不但看见了,而且眼中恨意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周恨之!” 陶明睿猛的挣扎了一下,坐了起来。 不过立刻就被白嘉月一把按了下去。 如果说周恨之对陶明睿的恨是沉重而持久的,那陶明睿对周恨之的恨就是新鲜而强烈的。 这种恨里,还包括着遭遇背叛的不甘。 我被仇人杀了。 和我被悉心养出来的徒弟杀了,这可不是一个概念。 前者大概会觉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来有往,快意恩仇。 后者,会觉得自己瞎了眼。 “陶明睿。”周恨之一见陶明睿,刚平复一点的心情也立刻激动起来,可惜手腕还拷在床头,挣扎也只是撞的砰砰响,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闭嘴。”白嘉月拔出枪来指了一下他,然后吩咐:“推走。” 不用两人交流。 只要让陶明睿看周恨之一眼,确定这个人还活着就行。 都是千年的王八,不能让他们有太多沟通交流的机会,万一师徒默契,私下有什么沟通呢?那就不好了。 周恨之都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陶明睿就像是潮水一般,又被推了出去,门重新被关上。 来的快,去得快,像是一场梦。 周恨之张了张嘴,都没来得及组织什么语言。 陶明睿被迅速推到了另一个房间,他虚弱的没有力气大喊大叫,只是大口喘着气,一边费劲挣扎,一边等着白嘉月。 “别瞪我,跟你谈个事情。” 陶明睿呼哧呼哧喘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见周恨之了吧,这件事情,我刚才也跟他谈了。”白嘉月道:“你们对彼此都是恨之入骨,想要把对方生嚼了方才解气,但你们,只能二选一。” 陶明睿脑子还清楚,冷笑一声:“我杀了那么多人,还有活路?” “没有活路。”白嘉月也不骗他:“你们俩肯定都得死,但是,你可以杀了他再死。或者,让他杀了你,他再死。”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白嘉月将沈淮对周恨之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选吧。”白嘉月道:“要么,告诉我解药在哪里,把那些孩子救了,我让你弄死周恨之,清理门户再死。要么,我把你交给周恨之,让他给父母报仇,去望月台活剐了。” 陶明睿瞪大眼睛看着白嘉月,仿佛不相信这种恶毒残忍的话,能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来。 第306章 落幕 两人对视一下。 白嘉月看了看手表。 “怎么样,说还是不说?”白嘉月道:“你要抓紧时间,因为周恨之已经说了,已经有人根据他说的线索去找药了,如果你不能比他更快,等你说出来,就没有价值了。” 这就是一个阳谋。 周恨之躲不过,陶明睿也躲不过。 只要心里对彼此恨意足够浓,就躲不过。 对陶明睿来说,对双红巷里那些人的恨,远远不如对周恨之的恨。 “哦,还有。”白嘉月道:“你养的那两个小子,你若是愿意配合,我可以出钱把他们送去福利院。他们都是无辜的……你要是不说,当然巡捕房也不会害小孩子,但是双红巷里那些受害者家属,若是知道了他们是你养着,就不知道会做什么了?” 威逼利诱。 我不必杀人,手上有的是刀。 陶明睿脸上一片空白。 喘了一会儿,他缓缓道:“好,我告诉你。”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人,总是能很果决的下决定,不会拖泥带水。 陶明睿说:“不用出去找解药,这种病菌,是好几种混合的,我之前在医院里做过清洁工,从医院实验室里偷的材料。” 陶明睿记性非常好,他报了几个名字。 白嘉月不太听的懂,一旁的医生记得飞快,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个,我明白了。” “怎么样?”白嘉月连忙道:“滕熙医生,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是是是,应该是。” 滕熙医生飞快的跑了。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白嘉月叫人将陶明睿推走:“先去隔壁病房里等着,只要受害者情况缓解,我就把周恨之,交给你处置。” 至于陶明睿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淮亲自带人去找陶明睿的同伙,去了半夜,一身寒气的回来了。 白嘉月守在病房里,滕熙医生已经配出了解药,给伤者一一用了药。 药物进入体内,产生作用,要一段时间,病房里众人都很紧张,谁也睡不着,谁也不说话,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 沈淮大步走了进来。 没人注意到他,他咳了一声,这才被发现。 白嘉月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拽着沈淮到了屋子外面说话。 沈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陶明睿一定已经说了什么,要不的话,现在白嘉月就会在审问陶明睿,而不是所有人都在病房里,像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白嘉月简单快速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你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沈淮松了一口气。 “周恨之没有说谎,我确实找到了陶明睿另外的两个住处,还有几个同伙。其中有一个是个护士,曾经和陶明睿在一家医院上班。那名护士曾经被医生猥亵,是陶明睿帮了她,心怀感激,所以才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她知道解药吗?” “知道一些,但知道的不全。”沈淮道:“我已经让于英勋把护士送到她曾经上班的医院去了,让她去和实验室对接,说的比较清楚。” 白嘉月点了点头。 在时间就是命的情况下,两边必须一起进行。 就在大家等着的时候,看着陶明睿的护士跑了过来。 “白小姐,白小姐。”护士跑的气喘吁吁的:“沈探长您回来了,太好了。” “怎么了?” “刚才那个名患者,他情况有些不好,估计快不行了。” 白嘉月立刻明白,陶明睿不行了。 半个小时过的很快,刚才医生就说了,用上了一切手段,让本来已经昏迷不醒要死的陶明睿,清醒过来,但也就差不多只有半个小时。 这是回光返照,他受了很多折磨,失血过度,身体的很多器官都已经衰竭了,和一个死人没有太大区别。 这一次再昏过去,就不是昏过去,是直接死了。 两人连忙赶了过去。 陶明睿躺在病床上,眼神已经有些失焦,两手在空中乱抓。 口中胡乱道:“人呢,把人交给我,交给我,我要杀了他……” 滕熙医生已经从病房赶了过来,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抢救的可能了。 陶明睿在一阵挣扎中慢慢软了下去,只剩下不时的一下抽动。 白嘉月突然觉得挺累的。 这一场长达五年半,甚至长达六年的复仇,终于落下了帷幕。 陶明睿死了,周恨之难逃一死。 剩下的人,病房里那些受害者,就算解药没有错,年纪小的孩子,可能多少也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他们的父母,也会在心里有一道永远难以磨灭的惨痛记忆。 滕熙医生确认了陶明睿的死亡后,又飞奔回病房。 他刚才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退烧了。 周恨之听见了沈淮的声音,在病房里喊了起来。 沈淮开门进去。 周恨之很激动。 “怎么样,找到没有,我没有骗你吧?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淮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等着。” 周恨之虽然挨了两枪,但都不致命,草草处理了一下,就这样吧。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不用精心治疗了。 这一等,就是一夜。 在病房里的孩子陆续开始退烧后,白嘉月和沈淮总算是放下了心。 事情还有个尾巴没处理完,也懒得半夜回去,就在医院开了个病房休息,打了个盹。 第二天早上,滕熙医生红着一双眼睛说。 “基本上都退烧,度过危险期了。有些受伤重,年纪小的,难免有后遗症,但命算是保住了。” 病房里哭声一片。 陶明睿的同伙,那个协助的护士,也从曾经上班的医院实验室配了解药过来,虽然用不上了,但滕熙医生看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 周恨之被推出了病房,要送回巡捕房去,他在病房外,看见了陶明睿的尸体,仿佛疯了一般的挣扎起来。 但最终被于英勋一枪拖敲昏了。 “这案子……算是结束了。”沈淮也觉得这几天格外的累:“回去整理一下卷宗,准备结案。” 这案子,让大家都很疲劳。 一个是时间紧张,和死神赛跑。另一个,毕竟是过年期间,大家都在休息,就巡捕房跑来跑去的,感觉心里更不舒服。 “于英勋,告诉兄弟们,这几天上班的,月底工钱翻倍。后面自己协商好工作,错开把假期补上。” 第307章 搬家 周恨之伏法,被判了死刑,不可能从巡捕房里走出来。 他这几年混的好,攒下不少钱,在赌场里还有存着的分红。 黄老板弄清楚事情原委后,不但将周恨之的钱全部拿了出来,自己而且还捐了一笔,用于受伤孩子们的救助。孩子们虽然大多救了回来,但后续治疗要不少钱,有些留下残疾的,一辈子都很艰难。 虽然赌场是个合法的地方,但有些钱来的确实不清白。赌场老板心里有数,虽然不能收手,但也愿意经常做点善事什么,既可以买点名声,又可以买点心安。 “这事情真是……”白嘉月从办公室出来,晃晃脑袋:“有一种……世上没有一个好人的感觉。” 除了顾生光一家,和那些受了伤的孩子,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员恶人。 只是他们站的阵营不一样,所以针对的人不一样。 就是奇虎这些,也曾经助纣为虐,不过是小恶罢了。 出了大楼,看见大门敞开,两辆车慢慢的开了进来。 车上还挂着大红花。 “这是干嘛?”白嘉月好奇站住了:“巡捕房买新车了?” 还怪有钱的呢。 “我不知道这事情啊。”沈淮也不知道。 买车就算放在巡捕房也是件大事,不可能不经过他批准。 两辆车已经开了进来,在面前停下。 朗嘉誉从车里跳了下来。 “小朗哥。”白嘉月奇怪道:“怎么是你?” 另一辆车上的驾驶员,也是邢子墨身边的人。 想留在邢子墨身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是五大三粗能打就行,还要培训各种技能。 身手好枪法好是必须的,还得识字有一定文化,英语都学过,开车那也是必备技能。 会,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那没关系。要是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可不行。邢子墨这么多钱养着,不能养一群废物。 朗嘉誉道:“大小姐。” “这是干嘛呢?”白嘉月指着车:“这车是干嘛的?” 朗嘉誉笑容满面:“沈探长,这两辆车是老板让我送来的,是咱们老板的一番心意,给巡捕房的赞助。” 白嘉月有点疑惑。 沈淮也有一瞬间的疑惑。 不过这也正常。 做生意的,特别是做大生意的,每年都有一笔不小的支出,就是送礼捐款之类的。 给一些政府部门送钱送物资,就属于这一类,都是人情往来。 “谢谢邢老板。”沈淮跟朗嘉誉握了握手。 朗嘉誉点了点头,跟着于英勋去办手续。 白嘉月偷偷问另一辆车上的司机,也是邢子墨身边人,都是熟悉的。 “小贾,我哥怎么突然想起来给巡捕房送车?前几天晚上在赌场赢大钱了?” 虽然只是两辆普通的车,也好几万大洋呢。 钱多烧的慌吗? 小贾也低声道:“老板说,巡捕房的车都太破了,送两辆新车,以后大小姐出去坐着也舒服点。您自己的车,不必每次都弄的血淋淋的。” “……” 白嘉月十分无语。 行吧,确实是这么回事。 自己的车运过犯人,还运过尸体,估计是她哥有点郁闷了。 虽然邢子墨不信邪,但总是注意点好。 “哦,对了。”小贾又道:“还有件事情。” “什么?” 小贾说:“老板说,沈先生那房子叫人去看了,已经都修好了,问问沈先生这两日打算搬回去吗?需要帮忙吗?” 沈淮在一旁听了一耳朵,觉得不太对劲。 邢子墨这是在赶人啊。 他那房子吧确实已经修好了,本来也只是破了窗户,修一下分分钟的事情。主要是邢子墨当时提出来邀请,这哪里能不答应,那就不着急了。 慢工出细活,那就慢慢修呗。什么时候修好?那还不是想什么时候修好,就什么时候修好? 一直住在邢家是不太好,但他以为,总能住上三五个月吧? 没想到这才刚过完年,没出正月呢,邢子墨赶人了? 小周这话虽然是低声说的,但不是偷偷摸摸说的,不是刻意避着自己说的,所以,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只是当面说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在白嘉月面前这么一说,让他自觉主动提出这事儿。 “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白嘉月也奇怪:“有什么说法吗?” “额……”小周低声含糊说:“也没什么说法,老板的意思就是……您和沈先生也没订婚,他总住在咱们家里,叫人看见,总是不太好。” 白嘉月觉得不大对劲。 正常来说,邢子墨这个顾虑是对的。 家里有个大姑娘,确实不适合外男一直住着。虽然他们家不是那么封建的人家,但也是讲究的大户人家。邢子墨能开口让沈淮住下,确实是对他的认可。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天晚上喝多了,后来想反悔,有点拉不下脸。 但今天怎么拉下脸了呢? 白嘉月有点不好的预感,觉得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这送来的两辆车,说不定不是给巡捕房的赞助,是要把沈淮赶走的一点表示呢? 不对劲。 “哥哥现在在哪里?” “在百乐门。” “我去一趟。” 小周可不敢多说,低眉顺眼退在一边。 老板他惹不起,大小姐他也惹不起。就算是沈淮,也没有必要惹啊。 “啊淮。”白嘉月转身对沈淮道:“我去一趟百乐门找一下我哥。” 白嘉月对沈淮的称呼,也不知不觉在变。 从沈探长到沈先生,到人人都是哥,现在这称呼喊起来,就颇有那么点情意绵绵的感觉了。 “好,我送你去。” “不用。”白嘉月道:“我自己去就行,你就在巡捕房等我吧。” 白嘉月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邢子墨也不是坏哥哥,她心里多少也是有打算的,万一有什么事情不适合让沈淮知道呢?万一邢子墨现在心情正不好,看见沈淮,那不是火上浇油? 沈淮委屈,但是沈淮没办法。 “好,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在办公室处理事情。” 白嘉月拿过车钥匙,转身便上了自己的车。 没一会儿,朗嘉誉从大楼里下来了。 沈淮迎了过去。 他虽然不能跟去听个墙角,但是跟朗嘉誉打探打探情况总是可以的。 大家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怎么也是朋友。 第308章 母子俩 “小朗。”沈淮给白嘉月递了一根烟:“问你个事情。” “沈先生您说。” “家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我……最近有什么让大哥不满意的地方?” 追求人家姑娘的男人,就是那么卑微。 想我们沈小少爷,在京市也是大名鼎鼎的存在,可怜在海城就有点战战兢兢,卑躬屈膝了。没办法,为了爱情,忍一忍吧。 唯一的大舅哥,这跟老丈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朗嘉誉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看这表情,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想说。 偏偏朗嘉誉不想说。 沈淮也不好再问,再问也问不出来,毕竟朗嘉誉不是他的手下。 他只好无奈的回到办公室。 什么公文也看不下去,看着桌子上的摆件发了一会儿呆,把于英勋叫了进来。 白嘉月开车去了百乐门,车刚停下,服务生就欢喜的跑了过来。 “大小姐来啦?大小姐新年好。” 还没出正月呢。 白嘉月塞了个红包,将钥匙抛给他。 “新年好。”白嘉月跳下车:“我哥在吗?” “在呢在呢,老板一大早就来了。” 白嘉月快步进了百乐门,匆匆跟周韵打了个招呼,直奔楼上办公室。 咚咚咚。 “哥,哥你在吗?” “进来。” 白嘉月推开门就进了房间,然后把门给锁上了。 邢子墨一身西装笔挺,一本正经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看报纸。 要不是特意说,谁能看的出来,这是个歌舞厅老板呢? “哥。”白嘉月快步走过去。 “来了?” 邢子墨一点儿都不意外白嘉月会来找他,抬起头来:“吃中饭了吗?” “没有。” 邢子墨打了个电话,让人送饭菜过来。 “过来。”邢子墨走到沙发上坐下。 白嘉月乖巧坐到哥哥身边。 “有事情要问我?” 白嘉月连连点头:“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让沈淮搬出去?他得罪你了吗?” 邢子墨面色严肃起来。 “你和沈淮,进展到哪一步了?” “……” 白嘉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什么哪一步?我们俩就,逛逛街,看看电影,吃吃饭……在家打打牌啊,聊聊天,你都知道的啊。” “真的?” “真的呀。” “你们俩……嗯……”邢子墨虽然懂很多,但是在妹妹面前,有些话也不好说。斟酌了一下用词,邢子墨含蓄道:“这小子平时还规矩吧?没有对你动手动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果然是有事情的。 白嘉月心里咯噔一声。 “哥你说什么呢?”白嘉月道:“沈淮是个正人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人品,怎么突然这么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兄妹俩这些年也算相依为命,白嘉月虽然没有邢子墨那么心机城府,可也不是傻的。 邢子墨不会莫名其妙说出这一番话的,他不是找茬的人。 “嗯,是出了点事情。”邢子墨道:“你先别问我,我问你什么,你要如实跟我说。” 白嘉月连忙点头。 邢子墨道:“沈淮这人,之前我就调查过,确实是不错的。虽然家里条件很好,但没有花花公子的毛病,家教是比较严的,我也觉得……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白嘉月心里咯噔一声。 觉得这两个字,就很巧妙。 邢子墨说觉得,那就是,不是啊。 难道沈淮在外面有情况,被邢子墨逮着了? “大哥,你就直说吧,跟我拐弯抹角干什么?”白嘉月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或者抓住什么人了?” 邢子墨沉默了一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确实出了件事情,所以我得跟你确定一下。”邢子墨拍了拍白嘉月的手背:“我知道我妹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喜欢一个人不容易,喜欢了,再放开,也不容易。所以……如果沈淮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你能接受吗?” 白嘉月一下子站了起来。 又被邢子墨拽着坐下了。 “就怕你激动。”邢子墨道:“坐下,慢慢说。” 白嘉月啪的一声把枪拍在桌上。 “说。” 这气势,不愧是百乐门老大的妹妹。 “他是过去有,还是现在有,还是一直有。”白嘉月还挺理智:“是曾经有断干净了,只是没告诉我。还是藕断丝连,背着我一直有联系,打算享齐人之福?” 这可是不一样的。 但都不能原谅。 “坦白说呢,沈淮这个年纪,以前要是有过女朋友,那也正常,可是他说没有,他不该骗我。”白嘉月掰着手指头:“要是藕断丝连一直背着我,那就该死了,我要打他一顿,把他赶出海城去。” 邢子墨摸了摸白嘉月的头发。 “行,这话说的有点骨气,是我妹妹。” 邢子墨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你放心,在海城这地界上,谁也不能欺负你。” 饭菜送来了。 “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邢子墨给白嘉月夹了一块红烧肉:“多吃点。” 白嘉月心里不痛快,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一直知道感情是件麻烦的事情,上学的时候,也没少见班上的女同学和男朋友吵架,和好,秀恩爱,分手……分分合合,热热闹闹。 哭的笑的,什么样的都有。 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了。 吃完饭,邢子墨道:“跟我来吧。” 邢子墨带着白嘉月到了一间客房门口。、 “人在里面。” “人?”白嘉月吓了一跳:“什么人?” 沈淮的女人?被邢子墨抓了? 不会这么狗血吧? 邢子墨叫人打开了门。 这是个套房,里面一个卧室,外面一个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女人,搂着一个孩子。 白嘉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是吧,孩子都有了? 看不出来沈淮跟她信誓旦旦的,玩儿的挺花啊。 听见开门声,坐在沙发上的人抬起头。 一大一小,一起看过来。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穿的十分朴素,不是时髦的装扮,就是普普通通寻常人家的女子。 女子身旁,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是个小男孩,可能是受了惊吓,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这两个是……什么人?”白嘉月疑惑道。 第309章 酒醉那夜 女人虽然穿的朴素,但仔细看,一张脸长的挺好看,高鼻梁殷桃唇,皮肤也白。就是日子过的苦,没有保养,所以皮肤比较粗糙。不是这个年纪的细嫩。 “她叫房朵,孩子叫房小童。”邢子墨道:“她是京市人,来海城找沈淮的。” “啊?” “她在京市,听说沈淮来了海城,就找了过来。人生地不熟,正在问的时候,被我的人听见了,就把她带了过来。” “啊?” 白嘉月更茫然了,她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那她这孩子……沈淮的?” “她是这么说的。”邢子墨道:“你把你的情况,再说一遍。” 事关自己未来的妹夫,邢子墨一定会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并且,搞清楚这个女人的来龙去脉。 沈淮这样的身份,在京市也好,在海城也好,长的好看又有钱,肯定有一群女人往上扑。 这很正常,邢子墨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有多少了。有些人为了上位,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无论男女。 所以他没有怒发冲冠一棒子把沈淮打死,只是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告诉白嘉月。 查肯定是要查的,但是怎么查? 然后他思前想后,不能瞒着白嘉月。 以邢子墨的势力,在海城想让一个普通人消失,那太容易了,一句话的事情。 如果这母女俩是一眼就假的骗子,处理就处理了,就不让白嘉月知道了,免得心里膈应。 可如果是真的,就一定要让她知道。 免得她被沈淮蒙在鼓里,还心存幻想。 背叛虽然痛,但该痛也得痛,要不然的话,就没办法下定决心不受其乱。 “是。”女人很怯懦的样子,显然在邢子墨这里,虽然没有身体上折磨她,但是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情况不明,白嘉月也不想欺负人,温和道:“你别紧张,慢慢说。” 女人点了点头。 事情其实很简单,一点儿都不新鲜。 四年之前,那时候沈淮还在京师,刚刚毕业。 京师也有热闹繁华地方,类似百乐门。 沈淮虽然洁身自好,并不沾乱七八糟的女人,但和兄弟们聚会喝酒,也会去歌舞厅里转转。 房朵说:“四年前,我在夜色歌舞厅里做服务生,沈小少爷偶尔会来,我们都认识。不过沈少爷是正经人,从不和舞女拉拉扯扯的。虽然有很多舞女想要勾引他,也不敢造次。” “有一天,我上晚班,正准备下班,在客房门口,被人抓住,推进了房间里。然后,我就看见了沈小少爷,他喝多了,醉醺醺的,他……他强要了我。” 白嘉月皱起了眉。 “然后呢?” “我很害怕,然后我就跑了。”房朵说:“后来,没过多久,我就有了身孕。我害怕被人知道,孩子会保不住,就辞了工作,回了乡下老家。”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又千里迢迢,从京市找来海城?” “孩子病了,要一大笔钱治病,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想着,万一,万一沈小少爷愿意认他,不用在意我,只要愿意认下孩子,他就有救了。” 邢子墨转头道:“我叫医生来给这孩子看了。心脏问题,要手术,有风险,是要不少钱。” 白嘉月仔细看了看孩子。 虽然这孩子长的五官清秀,但是面色不好,确实是生了病的样子。 “邢老板。”房朵猛的站起来,跪了下来,哀求道:“我不敢有什么心思,求您了,我只是想给孩子看病……” 邢子墨不为所动。 白嘉月面无表情看着房朵。 她这会儿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如果这事情是真的,这是沈淮在认识她之前的事情,但只要这事情是真的,她和沈淮,就结束了。 一句欺骗。 一个孩子。 这是没有办法原谅的。 即便当年真是喝醉了,这段过去也会横在两人中间,成为永远也洗不掉的疤痕。 房朵虽然不知道事情原委,但她也不是乡下来的,还在京市的娱乐场所上过班,也算是什么人,什么事都见过一些。 此时,她心里对白嘉月的身份,也有了一些猜测。 她四年未见沈淮,想要找他,当然要打听。 在京师打听沈家一点儿不难。 她一打听,就知道沈淮来了海城,而且,有了女朋友。过年之前,沈家还准备了厚礼,浩浩荡荡去了一趟海城,拜见女方家长。 这在沈家不是秘密,在海城也不是秘密,咱们京市的公子哥被海城的小姐勾走了,这甚至是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呢。 “您……”房朵犹豫了一下:“您就是……沈少爷的未婚妻吗?” “哦,不是,我们没有订婚。”白嘉月毫不犹豫的道:“我是他女朋友,我姓白。” 这个关系比较适中。 “白小姐。”房朵脸色很难看,但立刻又重申了一遍:“我不是来和您抢人的,我知道自己不配。我只是想要救救孩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可以马上就走,或者,我带他一起走,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邢子墨拍了拍白嘉月的肩膀:“走,出去说。” 说完,邢子墨没管房朵再说什么,直接拽着白嘉月出去了,并且关上了门,上锁。 外面,有人守着。 在情况没弄清楚之前,房朵不能离开这里一步。 白嘉月有些恍惚,邢子墨像小时候一样牵着手,回了办公室。 然后白嘉月就坐在沙发上放飞自我。 邢子墨给她倒了杯水,摸摸脑袋。 “月月。”邢子墨柔声道:“跟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白嘉月拧着眉:“哥,你觉得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不好说。”邢子墨也很实在,不用那些敷衍的话来安抚人:“我和沈淮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以我看人的眼光,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但是看这女人说话的语气态度,倒也不像是说谎。” 白嘉月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她不像是说谎,可是……我觉得沈淮也不会骗我。” 邢子墨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哥,你说呢?” 白嘉月可怜兮兮看向邢子墨。 第310章 哥哥的理论 邢子墨沉吟片刻:“主要看你……其实在我看来,这事情倒是不难。” “哥你说说看。” “很简单,你当局者迷了。” 白嘉月愁眉苦脸:“我怎么迷了?” 邢子墨道:“首先,查一下这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假的,那不用说了。要是真的……” “真的怎么办?” “真的,就看你对沈淮有多少感情。要是无所谓,我就让他在海城混不下去,滚回京市去。海城青年才俊一大把,哥给你,慢慢介绍。要是放不下,我就让这母子俩彻底消失,你就当没这回事。” “啊?”白嘉月震惊:“这事情也不是这母子俩的错啊。” 白嘉月在这方面,是非常明事理的,甚至站在自己的角度,对女性要更多一分理解和心疼。 如果房朵说的是真的,那错不在她,至少绝大部分的错不在她。一百分的错,她只能占着两三分罢了。 “你错了。”邢子墨道:“如果你觉得还可以和沈淮在一起,重点就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这事情可以当做没发生。等有朝一日,你厌倦他了,不喜欢他了,或者想起这会儿觉得过不去了,再踢开他不迟。” 白嘉月目瞪口呆。 哥哥难道能咽下这口气?让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憋屈吗? 邢子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月月,哥哥之前呢,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男人,有一段非常浪漫完美的感情。但感情这回事吧,古往今来,谁都有缺憾,所以哥哥今天要给你说说另一种生活。” 白嘉月震惊的都来不及伤心,没想到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邢子墨道:“好看的男人和好看的女人一样,如果你有这个钱和权力,其实不必非要去纠结喜欢不喜欢,是不是完全属于你。”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白嘉月面前被推开了。 邢子墨说:“女人和男人在一起,也不全是吃亏了,对吧。男人喜欢女人,脸好看,身材好,会哄人。女人也一样,哪个女人不喜欢脸好看,身材好,会哄人的男人呢?” 就像周韵包养的小白脸,就是那么个意思。 “是,所以呢?” “所以咱们不图他的钱,不图他的地位,咱们就图这个人……图他的脸,图他的身子。又有何不可呢?” “啊?” “啊什么?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邢子墨以身说法:“你就把自己当成我来想。我看上一个女人,好看有身材,现在我喜欢。那没必要抓住以前鸡毛蒜皮的事情。她陪在我身边,各方面让我很满意,是不是就行了?是不是挺美好?只要她现在忠诚,我可以给她婚姻,也可以给她孩子,只要她现在忠诚不做怪就行。” 白嘉月慢慢消化了邢子墨的话。 完全能听懂。 邢子墨这番话,不站男女,不站道德,只站在哥哥护犊子的立场。 “人生短暂几十年,青春更是短暂,哥哥不想看你太拘束。”邢子墨道:“至于以后呢,以后不开心了,就离开,就那么简单。要是有孩子,咱们就带着孩子走,在海城这地界,哥哥能护你一辈子。” 邢子墨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如何,他在给白嘉月打预防针。 凡事,做最好的希望,和最坏的打算。 “想明白了吗?”邢子墨摸了摸脑袋,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样。 他对妹妹,一直是有亏欠的。 白嘉月从出生起,就在邢子墨眼皮底下,会笑会说话了,像是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可惜,后来父母分开,兄妹也分开了。邢子墨总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 “嗯,我懂。”白嘉月道:“喜欢一个人,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我是大小姐,我不能没苦硬吃。” “对了。”邢子墨拍了拍白嘉月的肩膀:“现在你说吧,这事情怎么办?” “实话实说,告诉沈淮。”白嘉月道:“他要是说这事情有蹊跷,就让他去查。” “行,你说了算。去给沈淮打电话吧。” 沈淮在巡捕房里,自己的办公室里看文件,越看,越觉得不安。 眉头跳啊跳。 “老大,你怎么了,坐立不安的?”于英勋奇怪:“出什么事儿了吗?” “不知道。”沈淮放下根本看不下去的书:“有种不祥的预感。”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沈淮立刻接了电话。 “月月。” “现在有事儿吗?” “没事儿。” “你来一趟百乐门,有事情要跟你说。” 沈淮脱口而出:“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你过来,见面说。” 沈淮匆匆起了身。 确实是出事了,要不然的话,白嘉月不是这样的语气。 但他确实想不出会是什么事情,能有什么事情。 “有事情打电话去百乐门找我。”沈淮给于英勋丢下一句话,匆忙去了。 正中午,外面的人不多,车开得很顺畅,但沈淮心里有点慌。 邢子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不再云淡风轻?就是在海城的地界上,这事情怕是有些棘手。 很快到了百乐门。 好在百乐门里的服务生态度没有什么改变,他们已经习惯沈淮这些日子经常出现,看见他之后便说:“沈先生来了,老板和大小姐都在办公室呢。” 下面的人基本上也已经默认了,沈淮就是未来的姑爷。 沈淮无心和他们多说,点了点头便快步往上走。 到了办公室门口,沈淮敲了敲门。 “进来。” 只有邢子墨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白嘉月不在。 沈淮看了一眼卧室的门,心里猜测着,白嘉月是不是躲在里面。 邢子墨道:“坐。” 沈淮在邢子墨对面坐下,他必须承认,自己这个大舅哥有时候还是有点吓人的。颇有大家族族长的威风。 沈淮道:“大哥,月月呢?” “月月有点累,我让她去休息一下。”邢子墨道:“我有事情要问你。” 沈淮立刻坐直了。 “大哥,什么事情?” 邢子墨缓缓道:“四年前的夏天,你是不是在京师?” “在。” “和朋友一起,去了一家叫做夜色的歌舞厅?” “……”沈淮愣了一下,开始回忆:“哦,是有这回事。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夜色就是个歌舞厅,和百乐门差不多,我也不是经常去。偶尔会和朋友去坐一坐,喝杯酒,绝对没有过份的事情。我们家家规严,也不许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不然的话,要挨家罚跪祠堂的。” 百年世家,反而讲究。 家庭和睦才能繁荣兴旺,更注重声誉,无论男女都要品行端正。 邢子墨不为所动:“那天晚上,你在夜色过夜了?” 第311章 老同学拜访 沈淮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 他怎么也不明白邢子墨为什么会问这事情。 四年前去了一次夜总会,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吧,何况夜总会是歌舞厅,又不是青楼。 “是过了一夜。”四年前的事情慢慢浮现:“那天我心情不好,喝多了点,醉的厉害。怕回去家里唠叨,就在楼上客房睡了一觉。” “一个人睡吗?” 邢子墨抬眼看他:“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有过一个女人?” 沈淮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哥,你说什么呢?” 沈淮此时像是一桶冰水浇在脑袋上,顿时就明白今天邢子墨的诡异从何而来了。 他以为自己曾经私生活不检点?是花花公子? 四年前的事情,又不是在海城,这是什么认识他的人,在邢子墨面前瞎说了吗? 邢子墨敲了敲桌子:“别激动,有没有?” “没有!” 这能不激动吗?这种事情但凡说不清,老婆就没了。 邢子墨也不着急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大哥,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沈淮道:“我就是喝醉了,睡了一夜,一个人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我就走了。” 邢子墨看沈淮那模样,确实不像是在说谎。 “沈公子。”邢子墨缓缓道:“你我都是男人,逢场作戏我是能理解的。但你不能骗人,尤其不能骗月月。你们沈家在京市确实如日中天,但这里是海城,没有人能在海城欺负我妹妹。” “我没有!”沈淮急道:“大哥,真的没有。我没有过其他女人,也没有骗月月,我发誓,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邢子墨看了他半晌。 “你说,你喝醉了之后,有没有可能做了什么事情自己都不知道呢?” “不可能。”这下轮到沈淮说这句话了:“大哥,你也说咱们都是男人,你说的那种情况,是酒醉三分醒,根本都没喝多,那叫借酒发疯。要是真喝的烂醉如泥,一点儿知觉都没有了,那根本就不行。” 沈淮庆幸这会儿白嘉月不在,这些话还好说一点。 “而且,我也不是那么糊涂的人。我是穿着衣服睡的,第二天早上起来,要是身体有什么不对劲,那我肯定要起疑心。我只是醉了,又不是死了。” 邢子墨陷入了沉思。 “大哥。”沈淮道:“是谁在你们面前说了瞎话的,我要跟他对质。月月在哪里……我不能让她误会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能认。” “行吧,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说谎。”邢子墨道:“月月,你出来。” 白嘉月果然在卧室里躲着。 她就蹲在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听,想听听沈淮到底怎么说,也有点担心他哥会动手打人。 虽然哥哥在自己面前还挺斯文,但百乐门老板呢,怎么可能是个斯文人? 听到沈淮坚决否认的时候,白嘉月心里还有些欣喜。 她也是愿意相信沈淮的。 毕竟两人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眼光那么差。 邢子墨一喊,白嘉月就出来了。 她有点别扭,眼睛晃悠晃悠的,不看沈淮。 但是沈淮立刻就走了过去。 “月月。”沈淮说着,伸手去握白嘉月的手,但是被躲开了。 “月月,我是被冤枉的。”沈淮再接再厉,要不是邢子墨在后面杵着,甚至想要撒个娇:“我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得给我一个申冤的机会。” 白嘉月有点心烦。 “行了,先别说这个。”邢子墨也站了起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几人走到门口,正好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邢子墨走过去接了电话。 “月月,花菱纱的电话,找你的。” 花菱纱是白嘉月最好的闺蜜,两人没事儿就出去转悠。都有钱,都会花。一逛逛一天。 有时候在花家过夜,有时候在邢家过夜,一聊聊一宿。 不过自从白嘉月和沈淮谈恋爱之后,又要上班又要处对象的,时间少了不少,分给花菱纱的时间,就更少了。 白嘉月连忙走过去接电话。 “纱纱,你找我?” “找你找你。”花菱纱道:“我就知道你在百乐门,我在对面的鸿盛酒楼呢。” “你在吃饭啊,我已经吃过了?” “我不找你,你来找我。”花菱纱叽叽喳喳的:“你猜谁来海城了?” “谁?” “伍志鸿。”花菱纱道:“你还记得吗?他比我们高两届,之前总在图书馆帮我们占位置的,学长。” “伍学长啊,记得记得。” “他家里是做生意的,来海城考察项,想着喊你出来喝个咖啡,叙叙旧。” “哦,这样啊。” 这伍志鸿确实是白嘉月在大学里还挺欣赏的一个学长,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他曾经向白嘉月表达过爱慕,但没有萌芽就被拒绝了。 白嘉月在学校里没谈过男朋友,这里有邢子墨一大半的原因。 太远,又是学生,在邢子墨看来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上学就要好好学习,知道吗?”邢子墨一个月跑两趟,叨叨叨叨:“你也还太小,不许谈恋爱,不许和男同学走的太近知道吗?不然我就砍了他。” 哥哥威逼利诱,哥哥还那么帅,带着的手下都那么帅,一下子拉高了白嘉月的审美和期待,对同样年龄的男同学,确实就有些看不上了。总觉得他们有些幼稚。 有些男人,追不上手就恼羞成怒。有些人,买卖不成仁义在。 伍志鸿就是后者。 他在隐晦的表达了对白嘉月的好感被婉拒后,没有死缠烂打,而是立刻就遮掩了过去。让谁都不难堪,也不别扭。 于是一直到伍志鸿毕业离开学校,他们依然是见面可以聊天的朋友。 白嘉月挺欣赏这样的人的。 要是平时,难得老同学来海城,当然是要招待一下的。请他吃顿饭,聊聊天,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帮个忙,尽一下地主之谊什么的。 但今天白嘉月确实没有这个心情。 “伍学长要在海城待多久?”白嘉月犹豫道:“我今天有点事情,不方便出……” 白嘉月话没说完,被邢子墨打断了。 “去吧,同学聚会,去聊聊天,散散心挺好的。”邢子墨说:“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难堪的尴尬的,邢子墨不想让妹妹卷在里面。 第312章 亲子鉴定 白嘉月见过男女之间的炸裂事件,最多只有学校里的男女朋友闹分手,移情别恋脚踩两条船之类。 但邢子墨见过的可就多了。 上限和下限都很炸裂,他不想让白嘉月见太多,既然有人护着,不必如此明白。 “啊,那行。”白嘉月听话,立刻跟电话那头说:“那我去找你们。” 挂了电话,白嘉月就要出门。 路过沈淮,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白嘉月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你放开我。”白嘉月低声说。 “我不放。”沈淮眼睛有点红:“我有话要跟你说。” 邢子墨沉下声来,往前走了一步:“沈淮。” “哥。”沈淮有点哀求的看了邢子墨一眼:“我想单独跟月月说句话。” 白嘉月点了点头。 邢子墨皱了下眉头,忍了忍:“我在外面等你。”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白嘉月和沈淮两人。 “月月,你要相信我。”沈淮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也不可能骗你,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白嘉月轻轻动了动手腕。 沈淮放开手,但是眼神却像是焊在白嘉月脸上一样,一点都不愿意移开。 “我没有不相信你。”白嘉月垂下眸:“只是这事情太突然了,你让我冷静一下。你……哥哥也不是想要难为你……” 邢子墨要真想难为谁,根本就不会让他有机会开口。 “我知道。” 沈淮道:“你去和朋友聚会,开心点,相信我,我就把事情弄的清清楚楚,给你一个交代。” “嗯。” 白嘉月顿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沈淮的脸,开门出去了。 这是她的私事,和伍志鸿自然没有那么熟悉,可以倾诉感情生活。但是花菱纱是闺蜜,是无话不谈的,没什么不好说的。 白嘉月打算,等伍志鸿走了以后,要好好和花菱纱聊一聊,倾诉一下。 白嘉月走后,邢子墨带着沈淮去了关着人的房间。 门口站着个保镖,一脸严肃的守着。 邢子墨道:“开门。” 保镖打开门。 这次客厅里没人,但可能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房朵很快走了出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有点暗。 邢子墨打开了大灯,房朵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然后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 “沈少爷。” 房朵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愣了一下,踉跄着跑了过来。 沈淮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没让她抓上。 房朵激动道:“沈少爷,您还记得我吗?” 沈淮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我是房朵。”房朵急切的看着沈淮:“四年前,在夜色歌舞厅,那天晚上……你……你喝多了,把我拽进了房间。” 沈淮的表情更难看了。 不过他现在也算是彻底搞明白了。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这个,不是什么风言风语,有人嘴碎,而是有女人找上了门。 房间里,传来孩子软糯朦胧的声音。 “妈妈,妈妈你在哪儿?” 一个刚睡醒的孩子揉着睡眼,出现在卧房门口。 沈淮心里犹如晴天霹雳,被劈的一片空白。 刚才还以为,一个女人找上门是特别糟糕的事情,现在才明白,这不是最糟糕的。 比一个女人找上门来更糟糕的事,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来。 看这孩子也就是三岁的样子,果然是四年前。 难怪白嘉月那个反应,难怪邢子墨这个反应,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们以为,自己以前的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了。 这事情对白嘉月来说,确实不能容忍。 要是正正经经的,以前谈过的女朋友,那也就罢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还带着一个孩子。 邢子墨只是让他搬出去,没给他扔海里,已经非常客气了。 邢子墨抬了抬下巴:“喏,从京市来找你的。四年前夜色夜总会的服务生,房朵。她儿子,房小童。说的头头是道的,也不知真假,但是这件事情,你要给月月,给我一个交代吧。” 房朵看看邢子墨,又看看沈淮。 她不了解邢子墨,但是从他说话态度,手下人的态度来看,知道这个人惹不起,也不是善良的性子。 “沈少爷。”房朵解释道:“我不是要你对我负责的,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是孩子病了,想求你给我点钱,给孩子治病……当然,如果你想要孩子也可以,孩子跟着我,真的太可怜了。” 沈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沈淮咬牙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四年前我确实在夜色过了一夜,但我是一个人,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沈淮不承认,房朵很慌乱。 邢子墨抱着胳膊在一旁。 这事情确实很麻烦。 麻烦的点就在说不清楚。 突然,房小童伸手捂住胸口,脸色扭曲起来。 “妈妈……”房小童晃了晃,痛苦道:“我难受。” 房朵脸色骤变,一把搂住孩子。 “小童,小童。”房朵慌张道:“你怎么样了……” 房小童脸色发紫,呼吸急促,双眼紧闭,看起来十分不好。 “小童,你忍一下。”房朵冲进房间,从行李里翻出一个药瓶。 是缓解治疗的药,家里有人生病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会随身带药。 房朵拿了药又冲出来,在地毯上跪下,慌忙的将药瓶打开,把药倒了出来。 可是里面只剩下一粒药了。 房朵愣了一下,还是立刻把这一粒药塞进房小童口中。 有人递了一杯水,房朵也顾不上是谁递的,赶紧喂孩子喝了下去。 药瓶里,空荡荡的了。 邢子墨转身对门口道:“来人,送孩子去医院。” “是。” 门口保镖进了门,弯下腰要去抱房小童。 房朵吓了一跳,慌乱的伸手拦住:“不要,不要碰我的孩子。” “放心吧。”邢子墨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对一个小孩子做什么?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这孩子是谁的,小孩也是无辜的,我不会伤害他的。” 要是孩子大了,还说参与其中。三岁的孩子,无论如何罪不在他。 “去医院。”一直没开口的沈淮道:“正好,你不是说这孩子是我的吗?做个亲子鉴定。” 第313章 聚会 房朵愣了一下。 “你要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那是糊弄人的。”沈淮正色道:“哥,前几天我正好和鲍法医聊了,现在有一种新型的血型鉴定法,可以用凝血的现象进行亲子鉴定。虽然现在技术有限,不能完全肯定亲子关系,但是可以在排除。” 要说海城风云,邢子墨是懂的。 但要说科学技术,邢子墨确实不懂。他没有投资类似产业,没有刻意去关注过,消息灵通远不如花菱纱和鲍俊远。 但滴血认亲确实不靠谱。 “你听着。”沈淮指了指房朵:“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或者,背后有什么人指使。但是我确定,我绝对没有碰过你。你若是识时务,就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等我查出来,就不是这么轻易能过去了。” 虽然沈淮表现的很冷静,但其实已经快炸开了。 不管男女,名声都很重要,谁也不想被人泼脏水。 男女之事,有时候是全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的。万一真因为这事情,白嘉月和他分手,再往家里一传。 家里人一听,好啊,找了个这么满意的儿媳妇,被嫌弃的原因是这个,简直会被他爹打死。 房朵一个在歌舞厅做服务生的姑娘,可见家里条件不好。 条件不好的人家的姑娘,没上过学,最多会认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也就可以了。她不会知道亲子鉴定的科学道理。 但是她能听明白,沈淮要和她进行另一种形式的滴血认亲。 这种方法更先进,可以鉴定的出来两个人是否有父子关系。 可是很奇怪,房朵一点都不着急。 “好,我去做这个……这个亲子鉴定。”房朵下了决定:“沈少爷,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我只有过你一个男人,这孩子只能是你的。” “胡说八道。”沈淮忍不住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可以不认识我,但孩子是无辜的。”房朵一脸哀求:“如果鉴定出来,这孩子是你的骨肉,求你救救他。” “孩子确实是无辜的。”沈淮怒从心起,他突然抬手,掐住房朵的下巴:“你如果好好说,找个别的理由。哪怕我知道是假的,也会觉得你为了孩子,情有可原。但你不应该编这种故事……我要你死的明明白白。” 沈淮狠狠松开手,房朵下巴上顿时出现了两个红印。 沈淮一甩手往前走去。 他觉得这事情简直憋屈的没法说。 邢子墨早就在前面等他们了。 沈淮的力气大,房朵痛的眼泪都出来了,但是想着孩子,也不敢哭,抹了抹眼角,赶忙跟了上去。 众人上了车,直奔医院去。 白嘉月出了巡捕房,去了对面的酒楼。 二楼窗边的包厢里探出花菱纱的脑袋,朝她挥了挥手。 “月月,在这里。” 上了楼,进了包厢,果然是花菱纱和伍志鸿。 两年未见,大家变化都不大,只是换下了校服罢了。 伍志鸿家里是做生意的,条件也很不错,一身质地不错的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一副精英的模样。 “小白。”伍志鸿站起身迎了过来:“好久不见。” “伍师哥。”白嘉月也挺高兴的。 毕竟是在学校就挺聊的来的朋友,现在她正好要找点事情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大家坐下,虽然都已经吃好了,也不着急走。 “伍师兄这一次来海城,是做什么生意的?”白嘉月自然的关心了一下:“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我是来买一批药品的,正好和菱纱的实验室有关系,才正好碰上她。”伍志鸿说:“一切都挺顺利的,要是有需要,我一定不和你客气。” 老同学见面,就是叙旧。 说一说当年在学校里开心的事情。 叙旧之后,聊聊现在。 伍志鸿道:“小白,我听菱纱说,你有男朋友了?” “啊,是。” 白嘉月此时颇有一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感觉。 “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伍志鸿自然道:“当年你在学校,那可是有无数追求者的。但是你一个都看不上,我也想知道,谁那么好命,能入你的眼。” 白嘉月敷衍的笑了一下。 “他有点忙……这会儿抽不出空来。师兄你在海城多玩几天,有空我叫他出来,请你吃饭。” “好。” 虽然过去也是追求者,但伍志鸿一贯都是落落大方,是那种拿得出手的人。 伍志鸿就住在不远处的酒店里,众人聊了两个小时,看看时间,他还有正事要做。 众人出了饭店,目送伍志鸿离开,花菱纱一把抓住白嘉月的手。 “怎么了?” 白嘉月吓了一跳。 花菱纱担心的说:“月月,你是不是跟你家沈探长吵架啦?” 白嘉月又吓了一跳。 “没有吵架……不是,你怎么知道?” 刚才虽然聊了两个小时,但是关于沈淮的话题就那么两句,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很显然啊,你平时提到他都眉飞色舞的,今天就一副有点烦不想提的样子,真吵架了?不容易啊,沈探长吃了豹子胆了,敢惹我们大小姐不开心。” 白嘉月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说,这事情一言难尽。” 能让白嘉月说出一言难尽四个字来,花菱纱顿时觉得,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我给你出出主意。” 闺蜜出的主意,和哥哥出的主意,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不好说哪个更正确,但都是为了自己好。 两人当下找了个咖啡厅,找了个角落里没有人打扰的雅座。 两杯咖啡,点心和果盘。 “我跟你说。”白嘉月喝了一口比她命都苦的咖啡:“我差一点,就多了个儿子。” “噗!” 花菱纱喷了一地。 白嘉月嫌弃的看她。 “冷静点。” “我是不是幻听了?”花菱纱揉了揉耳朵:“你多了个什么?” “儿子!” 白嘉月还比划了一下:“那么高,那么大的儿子。” “谁,谁的?”花菱纱惊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不要跟我说是沈淮的。” 第314章 知道太多容易被灭口 “哎呀,我也不知道啊。”白嘉月愁眉苦脸的将脑袋搭在桌子上:“现在的情况就是,那对母子是空口说白话,也没有证据。沈淮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们,不过也没有证据。但是呢,在那一天,沈淮确实在那家夜总会喝了酒,睡了一觉。” “这样啊……很微妙啊。” 花菱纱用勺子搅拌搅拌咖啡,也犯了愁。 白嘉月狠狠点头。 “是不是有点麻烦。” “是有点。”花菱纱跟着分析:“我和沈淮也接触了好几次,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那对母子,说不定就是想钱想疯了,想要敲诈呢。” 白嘉月当然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没有证据,猜测没有意义。 白嘉月道:“我哥说,这事情他会查清楚的。我现在当局者迷,所以想了想,不参与也好。” 花菱纱突然打了个响指:“我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 “现在有一种新的技术可以鉴定两个人是否有亲子关系,虽然还不是特别完善,但比以前的什么滴血认亲的要强多了,要不然,让沈淮和那孩子做一个鉴定,是不是,一目了然。” 白嘉月皱眉头打量花菱纱:“靠谱吗?” “可以的,你相信我。” “但是……”白嘉月还是有点犹豫:“我要是提出做这个,那就表示我不相信他,好像也不太好,会不会伤他的心?” “月月啊,月月啊。”花菱纱摇头晃脑道:“你是真喜欢上人家了啊。” 白嘉月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 “你这话说的。”白嘉月道:“我要是不喜欢他,干嘛当他女朋友,还想要嫁给他啊?” “好吧。” 花菱纱承认,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然后花菱纱一拍桌子。 “这就好办了。” “怎么好办?” “查,咱们先查。”花菱纱道:“没事儿就好,要是有事儿,咱们就把他给抓了!” 白嘉月觉得自己幻听:“嗯?” “抓来,关起来。”花菱纱做了个一切尽在手中的动作:“然后你就可以对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等他人老色衰,你也腻了,再赶出去。” 这一回差一点让白嘉月喷了。 花大小姐现在就好像是个山大王,女土匪。 白嘉月点了点花菱纱。 “行,你是行的。要不然你嫁给我哥做我嫂子吧,你们俩特别有共同语言。” 亲哥是亲哥,亲姐妹是亲姐妹啊。 三观一样,五官也都不错,想的办法都是一条路上的。 沈家肯定不知道海城是这样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就要后悔把儿子送到这个地方来了。 “不不不,不不不。”花菱纱连连摆手:“你哥哥不行。月月,你不知道,邢老板只在你面前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在别人面前都可凶可冷酷了,跟他在一起,说不定三天打九顿,打死都不给埋的。” 白嘉月哈哈一声:“夸张了,夸张了。再说我哥那么好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你永远不知道两个姑娘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会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突然,隔壁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咳嗽。 这咖啡厅的雅座,虽然是一个连着一个,但为了客人隐私,在座位和座位之间,有玻璃隔断,上面垂着花枝柳条,坐下来互相看不见脸。 在这里的人,也不太会大喊大叫,都是小声说话,谁也不会打扰谁。要是闹腾的厉害,咖啡厅的服务员会来劝退的。 但这一声咳嗽怎么这么耳熟呢? 白嘉月觉得不大对劲,她站起来往那边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很奇怪了。 “怎么了?谁?”花菱纱也站起来探头看了一眼:“伍师兄,你怎么在这边?” 谁也没想到,隔壁雅座坐的人,就是伍志鸿。 他尴尬的朝两人挥了挥手:“我真不是故意听的。” 伍志鸿干脆也挪了过来,就坐在她们对面。 “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刚才我约了人谈生意,就在这里。” “额……那你谈生意的人呢?” “已经谈完了,走了。我听着声音熟悉,再一听,果然是你们。” 花菱纱试探道:“那……你听见多少?” 伍志鸿挠了挠头:“听了一些……毕竟我来的比你们早一点点。” 伍志鸿已经很含蓄了。 他比她们俩来的都早,哪怕开始在谈生意,没太注意,后面也肯定听了不少。 那些虎狼之词啊,睡了这个睡那个的,实在是有点炸裂,难为他安安静静的忍到现在。 “那你都听见了。” “没有。”伍志鸿斩钉截铁道:“我刚才突然耳鸣,什么也没听见。” 这人一旦自觉起来,你想杀人灭口都找不到理由。 白嘉月都被伍志鸿这模样逗笑了。 “行了,听见了就听见了,也没什么。”白嘉月道:“就是让你见笑了,这两天大概不能让我男朋友请你吃饭了。” 别说请吃饭,目前这情况,想到沈淮都不太想吃饭。 “这有什么什么可笑的。”伍志鸿正色道:“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如果你男朋友欺骗了你,那你他的损失。” 白嘉月礼貌的笑了一下。 伍志鸿是她的学长,自然是站在她这边说话的。 “不说这个,说了心烦。”花菱纱道:“哎,武师兄,你的生意谈完了吗?” “额,没有,但是今天谈完了。” “那咱们出去逛逛?”花菱纱道:“海城挺热闹的,有很多外面来的东西,都是旁处没有的。就是京市,也很多人来这里采买东西呢。” “好。”伍志鸿道:“那就麻烦你们陪我去商场转转,我正好去给我家里长辈买点东西。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 “行。”花菱纱大包大揽,挽了白嘉月:“走,咱们逛街去。” 白嘉月知道,花菱纱答应的那么爽快,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精力。 反正现在也没事情可做,她便也答应了。 当下,一行三人去了海城最大的百货商场,买买买。 第31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管什么年代,买买买都是一种可以让人忘记烦恼的事情。 本来是两个人买,现在是三个人买,更快乐。 买完之后,让人将东西全部送回伍志鸿住的酒店,三个人继续找个地方吃饭。 三人落座,服务生送上菜单,问道:“几位要点酒吗?” 白嘉月第一反应是不用。 她有哥哥耳提面命,在外面不许喝酒。 除非有哥哥在。 后来,沈淮说,他在也可以。 但是哥哥不同意。 沈淮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但在哥哥眼里,显然还是要提防一下的。 不过伍志鸿说:“要不然,喝点葡萄酒?那个度数低,少喝一口不要紧的。” 白嘉月犹豫了一下。 人有烦心事的时候,确实有一点想喝酒。 花菱纱想了想,也道:“要不来一小杯吧,月月,喝一点点。我看你下午挺烦的,咱们也借酒浇个愁?” “行吧。” 白嘉月也不想扫兴。 “你们先点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好。” 花菱纱拿着菜单,熟门熟路的开始点菜。 既要好吃,还要有特色,好在这个她门清。 白嘉月很快就打完电话回来了,酒菜也很快就上来了,三人一边吃一边聊,聊的挺好。 白嘉月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的,她知道今天下午,这两个人在故意讨好自己,逗她开心。说话也顺着她,处处都哄着她。 朋友做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三个高脚杯倒了酒,一人一杯。 开始的时候,白嘉月还是浅尝辄止的,但是喝着聊着,不由自主的就多了点。 花菱纱也喝的有点多。 伍志鸿看着两人觉得不太行,小心翼翼的道:“要不然,今天就这样吧,你们都喝多了,我送你们去休息?” “嗯,行。” 白嘉月多少还有一点点理智,是要休息了。 她这会儿只觉得晕乎乎。 要是哥哥在,要骂人了。 “那我去叫服务生。”伍志鸿道:“菱纱,你住的近,我叫服务生送你回去。我送小白回去。” “嗯?” 花菱纱听着觉得不大对,但是头晕的厉害,她刚站起来,又坐下了。 伍志鸿打开了包厢的门。 随后他就吓了一跳。 本来门口应该站着的是一个服务生。 每个包厢的门口,都站着一个服务生,好随时服务包厢里的客人。 但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包厢外面,不仅站着一个服务生,还站着几个黑衣人。 见伍志鸿出来,黑衣人动也不动,依旧放空。 服务生倒是赶忙道:“客人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哦,我朋友喝多了。”伍志鸿道:“麻烦还找人送她回家。” 说着,伍志鸿从怀里摸出钱包,掏出几张钞票来递给服务生。 服务生接了钱,爽快应着。 但凡是大一点的酒店,夜总会,等等各种场所,都有这样的服务。保证给你稳稳妥妥送到家,不然的话,客人怎么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吃喝呢? 门此时开了一半,伍志鸿往里一指:“送这位小姐回家。” “好的。” “不用。”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黑衣人开口了。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朗嘉誉。 伍志鸿愣了一下:“你们是?” “你好,我是白小姐的保镖。”朗嘉誉道:“小姐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在外面和朋友吃饭,可能要喝点酒,让我带人过来候着。” 朗嘉誉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两个人。 他大步走进房间,白嘉月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花菱纱好一点,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小姐。”朗嘉誉凑过去,低声道:“我来了。” “小朗哥。”白嘉月虽然醉眼朦胧,但朗嘉誉还是认识的:“你来啦?” “是。” “送我回家。”白嘉月口齿不清的吩咐:“再,送花花回家。” “是。” 花菱纱和朗嘉誉也很熟悉,他身边的人都是认识的。 花家虽然有钱,但和邢子墨不能比,所以大部分时间她和白嘉月出去玩儿,玩儿晚了,都是邢家的人安排送她回家的。 当下花菱纱摆了摆手:“师兄,那我们先走了。不用你送了,你也喝,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白嘉月点了点头,伸手扶住朗嘉誉的胳膊。 朗嘉誉将人扶了起来。 好像也是孤男寡女,但这不一样。说起来有些不好听,在很多大户人家,因为教养,也会对下人很和气,不会颐指气使,但是,不会太在意性别的区别。 要不然之前邢子墨也不会让朗嘉誉跟着白嘉月当贴身保镖。 伍志鸿此时总算明白了。 刚才白嘉月出去打电话,是叫人来接了。 不过来的人不是男朋友,是她哥哥手下的保镖下人,所以非常懂规矩,不做一点打扰的事情,只是在门口等着。 现在吃完了,要回家了,自然也不用别人送了。 “小朗哥,走吧。”白嘉月朝伍志鸿摆摆手:“师兄,再见。” “再见,你慢点……” 伍志鸿再说不出什么话来,看着朗嘉誉扶着白嘉月慢慢离开。 白嘉月和花菱纱都不能喝酒,可是他也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 在海城这地界,他确实低估了白家的势力,也低估了白嘉月。 白嘉月看似不拘小节,随便任性,可安排的滴水不漏。今天晚上,她就算是喝的不省人事,也没人能把她带走。甚至他都不知道朗嘉誉带人来了多久,是不是一直注意着包厢里的举动。 如果,如果他觉得白嘉月喝多了,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或者白嘉月发出一点语气不对的声音,他都不敢想,是不是打开门,就会有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伍志鸿莫名的抹了抹脖子,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捡回一条命。 他惊魂未定叫过服务生:“结账。” “您好,刚才那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朗嘉誉常年跟着邢子墨,做事绝对上台面。 伍志鸿将钱包塞进口袋,拿了外套,慢慢的往外走。 他也喝了不少,但是他酒量好,刚才还有些醉意,现在已经不见醉态了,只是脸色有些阴沉。 第316章 谁在动手脚 车就停在门口,朗嘉誉扶白嘉月上车坐好。 白嘉月挣扎着系上安全带,然后啪叽一下把自己拍在椅背上。 “开慢点。”白嘉月嘀咕一声:“有点晕。” “好。” 朗嘉誉缓缓启动,一边平稳往前开,一边有些担心道:“小姐,你今天喝了多少?” 不过要是平时,喝的这醉醺醺的回去,邢子墨肯定要唠叨。今天情况不一样,相信大家都能理解。一醉解千愁,喝点酒也没什么。喝之前还记得找人,很谨慎,很安全。 “没……多少啊。”白嘉月比划:“一杯,两杯……嗯,三杯。” 没了。 白嘉月就喝了三杯。 喝红酒用的高脚杯,虽然杯子大,但是不会倒满,连一半都没有,所以三杯加在一起,也不会太多。 只是白嘉月平时喝酒的机会少,所以酒量确实也不行罢了。 两个小姑娘酒品都还行,但酒量都不行,所以才会醉醺醺的。 “对了。”白嘉月想起来了:“那边,怎么样了?” 那边,就是沈淮那边。 白嘉月不想提那个名字。 朗嘉誉道:“今天下午,沈淮和老板带着母子两人去了医院,打算做一个血液亲子鉴定。出鉴定结果需要两天,出结果的这两天,老板说,就不让沈淮过来了。” 要是沈淮是无辜的,确实有点委屈了。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委屈不委屈了,先证明清白再说。 何况沈淮又不是流浪街头的,他有自己的地方住。 “嗯。” 白嘉月没什么意见。 她突然一阵晕乎乎,伸手扒拉扒拉窗户:“小朗哥,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白嘉月手上没力气,按不下开关。 朗嘉誉说:“我来。” 现在已经晚了,车上也没人,他一手扶着方向盘,探着身子过来开窗子。 白嘉月还在窗户上乱七八糟的划拉着。 朗嘉誉又闻到了酒味。 突然,朗嘉誉动作顿了一下。 “等一下。” 一脚刹车,他将车停在了路边。 白嘉月往前一冲,脑袋撞到了他胳膊上。 “怎么了?”白嘉月本来就晕乎,被这一撞更晕乎了,捂着脑袋抱怨:“小朗哥你干什么?” “小姐,我闻一下你的袖子。” “嗯?” 虽然白嘉月莫名其妙,还是把胳膊伸过去。 朗嘉誉一向是个非常规矩的人,要不然的话,邢子墨也不会把他派给自己做保镖,所以他要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朗嘉誉非常严肃的闻了闻白嘉月的袖子。 “怎么了?” 白嘉月不明白的自己也闻了闻。 酒味儿,除了酒味儿,还是酒味儿。 “嗯……刚才喝酒的时候,好像是洒了一点在袖子上。” 这也挺正常吧,朗嘉誉怎么脸色那么不好。 “不对。”朗嘉誉道:“不对劲。” 白嘉月吓的酒都要醒了:“怎么不对劲?” 朗嘉誉可不是胡说八道的人。 朗嘉誉道:“刚才我在包厢里看见了一瓶红酒,包厢的账是我结的,我看了账单,也只有一瓶红酒。你们三个人聚会,谁都不会另外带了一瓶酒吧?” “对,就那一瓶,没喝完,喝了一半。剩下的就在桌子上。” “那种红酒我喝过,房间里的味道是不错的。但是你的袖子上,有其他酒的味道。” 白嘉月一听这话,自己又凑近了闻闻。 可惜她对这个不了解,也闻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白嘉月并不怀疑朗嘉誉说的真假。 朗嘉誉是非常厉害的人物,既不会瞎说,也不会乱说。 “我们回去看看。”朗嘉誉道:“如果包厢里凭空多了一瓶酒,那这事情就有问题。” 他们点的红酒,度数是不高的,两三杯喝下去,醉醺醺罢了。 但再加上别的酒呢? 酒和酒混着喝,那就不一样了。 一个地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这就有问题,一定有内情。 刚才的包厢里三个人,白嘉月,花菱纱,伍志鸿。 白嘉月肯定没问题,花菱纱也应该没问题,如果有什么问题,十有八九就是伍志鸿了。 伍志鸿只是一个,曾经的同校校友,不是知根知底的那一类。如果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那就要好好的查。 车又回到了酒店门口。 朗嘉誉道:“小姐,你在车里等一会儿,我上去问一下。” “好。” 白嘉月现在虽然还没彻底清醒,但也不糊涂了,酒店门口灯火通明,还有几个迎宾的服务生,疯了才会在大门口为非作歹。 朗嘉誉去了一趟,很快就下来了。 他手里还拿了瓶酒。 “怎么样怎么样。”白嘉月忙道:“问出什么了吗?” “饭店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肯定有问题。”朗嘉誉将酒递过来:“这就是你们刚才喝的酒,不是那一瓶,但是一个牌子,一模一样的。” 白嘉月凑过来闻闻:“对,就是这个。” “再闻闻你袖子。” 袖子上的味道,果然有些微差别。 “那个伍志鸿,他有问题。”朗嘉誉说:“他偷偷带了另一瓶酒在身上,趁你们不注意,掺在你们的杯子里。” 白嘉月沉默下来。 “知道他住在哪个宾馆吗?”朗嘉誉道:“我叫兄弟去查查他。” “知道。” 白嘉月说了一个宾馆的名字,还有电话号码。 都是伍志鸿留下来的,让她们有事儿好联系。 “好。” 朗嘉誉记了下来,又出去了一趟,大概是用饭店的电话,打电话安排人手去了。 在海城,朗嘉誉一个电话能叫的动的人,是伍志鸿不能想的。 “小姐,你放心,这事情我会查清楚的。”朗嘉誉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嗯。” 白嘉月想了一会儿,头痛,叹了口气:“哎,你说要真是伍志鸿想灌醉我,他想干什么呀?” 这还用说? 朗嘉誉含蓄道:“小姐,您是不知道,您有多少追求者。难免的,就有些人,觉得可以用上见不得人的手段。” 邢家的大小姐。 得到了白嘉月,就等于得到了邢子墨的助力。 说是富贵滔天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