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霸弓》 第1章 谁的未婚妻 镇西侯府的红楼二楼,廊道上的风带着初冬的寒意。 蒯龙静静地站着,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眼前的人身上——孔银鸿,那位得胜归来、英姿飒爽的将军。 他的素色长袍随风轻扬,却掩不住内心翻涌的波涛。 孔银鸿的脸上多了几分出征后的沉稳,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龙弟,此事……乃是女帝的恩赐,孔家不能拒,也不敢拒。”他的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锤,敲打在蒯龙的心上。 蒯龙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孔兄,你可还记得,丹虹清不仅是位女将军,更是与我有着指腹为婚的约定?” 孔银鸿的眼神闪过一丝躲闪,他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龙弟,事出有因,我也未曾料到会如此。” 蒯龙的视线转向远方,楼外的天空似乎更加辽阔,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压抑:“女帝颁旨前,可曾问过你的意见?” 孔银鸿轻叹一声:“我以为那不过是女帝的试探,并未多想。” “那你也没有反对,是吗?”蒯龙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孔银鸿抬起头,眼中已不再是单纯的尴尬,而是夹杂了一丝无奈与讽刺:“龙弟,镇西侯府如今只剩空名,你尚未成年,前途未卜。难道要让清儿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蒯龙的双眼微眯,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孔兄,你可还记得,我为何将清儿托付给你?”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半年前,孔银鸿作为征西大军的前锋将军出征,蒯龙亲手将丹虹清送上马背,拜托他照拂。以便让丹虹清有机会在战场建功,让丹家不至于后继无人,失了名声。那时的场景,如今却成了最痛的讽刺。 孔银鸿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他讪讪地说:“龙弟,以后不能再称呼她为清儿了。她已是女帝御赐给我的未婚妻,你应该称她为嫂子。” 提及丹虹清,孔银鸿的脸上竟不自觉地浮现出向往之色:“龙弟,我原以为清儿只是大家闺秀,没想到她竟如此英勇。此次出征,她反而救了我两次。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还望龙弟看在我们多年相交的份上,以后言辞能够有所顾忌。” 蒯龙看着孔银鸿,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他想起丹虹清临别时那清冷漠然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压下心头的愤怒,问道:“孔伯父和丹伯父可曾知晓此事?” “御旨宣读后,他们已被请至家中。丹家家主也前来领旨,此刻应该正在送宣旨的宫人。”孔银鸿回答得有些机械。 蒯龙突然笑了,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与讽刺:“我的未婚妻,出征归来却成了你的未婚妻。我拜托你照拂她,当真是好兄弟一步照拂到位了。” 孔银鸿眼神躲闪蒯龙的目光,“龙弟,此事已然不能改变。我和清儿结合,你应当祝福。” “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大笑三声,庆祝你和丹虹清喜结连理?”蒯龙冰冷的质问道。 孔银鸿的脸色一变,他严肃地说:“蒯龙,她现在已经是你嫂子,你说话要注意分寸,不可失了长幼之序。” “好一个长幼之序!”蒯龙冷笑,“身为兄长,却贪恋弟媳。身为长辈,无视伦常。我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孔银鸿被噎得无言以对,他低声说:“我领完旨就先来告诉你,就是怕你想不开。孔家和丹家联合,才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也能为你这破落的侯府未来有所谋划。” “多谢孔将军的好意了。”蒯龙的声音里满是讽刺。 “应该的,谁叫我们是结义兄弟呢。”孔银鸿似乎没有听出蒯龙话中的不满,“女帝也是看到孔家和丹家联合能增强国力,才有此恩赐。这也是为了大蜀国的未来着想。” “如此大义凛然,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地接受?”蒯龙再次冷笑。 “蒯龙,这是皇恩,也是国事。”孔银鸿双手抱拳,神色庄重。 “好。”蒯龙深吸一口气,“我去见见丹虹清,问问丹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蒯龙!”孔银鸿急忙叫住他,“丹家已经领旨,清儿已是待嫁之身。你们此刻不宜相见,等我大婚之日,你们叔嫂再相见也不迟。” 蒯龙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孔银鸿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大哥怕是忘了,侯府是如何在我朝立足的。蒯家忠君之事,从未懈怠。即便只剩我一人,这也是侯府。” 孔银鸿的话语让蒯龙对这位相识十多年的“兄弟”彻底寒心。他明白,自己和丹虹清之间婚约的由来,孔银鸿并非清楚,但他还是接受了皇恩。这已不仅仅是兄弟的背叛,更是人性的沦丧。 蒯龙自嘲地笑了:“我原以为孔家作为侯府家将出身,至少不会背叛。没想到,临近我成年,却给了我这样一击。” “蒯龙,醒醒吧!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我提醒你!”孔银鸿脸色更加难看,“你还真以为你还是之前的镇西侯府高高在上的时候?孔家早不是你镇西侯府的家将了。孔家和丹家大婚,未来才有可能让你镇西侯府还能保有现在的名声。” 蒯龙冷冷的看着孔银鸿,心中暗笑,“孔将军,镇西侯府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外人来担忧了。” 孔银鸿见蒯龙不领情,心中多少还有一丝愧疚,说道:“龙弟,你专心读书,秋后恩科如果高中也能有所作为。届时我和你嫂子为你举荐,兵部做了七品官员不成问题。” “哼!”蒯龙咬牙,强忍住冲动,“还真是什么都想过了啊!此事就此揭过。孔将军还是快些回你未来的将军府去,免得怠慢前来恭贺的人,被人诟病。” 孔银鸿心中其实早已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担心蒯龙会闹出什么事来影响他的名誉。见蒯龙声言揭过,不管真假他也无心继续留下,便匆匆告辞而去。 看着孔银鸿远去的背影,蒯龙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双手按在护栏上,手指一缩,掌中的红漆木头瞬间化为木屑,随风飘散在红楼之外。 镇西侯府已不再是昔日的辉煌,连小小家将出身的孔家也敢欺到头上。 之前那些所谓的“兄弟”情义,恐怕也只是贪图侯府那所剩无几的财产吧。 第2章 家将上门 红楼这个残破的镇西侯府的小楼,独留蒯龙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廊道上。 丹虹清和自己在这栋小楼留下了太多的回忆,此刻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会有多难受。 思绪飘回往昔,丹家夫人即将临盘,恰好镇西侯府蒯家有喜报传来,侯府二媳妇有了身孕。 丹家当家人不顾儿媳临盆,上门道贺,蒯家感念丹家世代追随侯府,指腹为婚。 当天丹家产下一女,就是丹虹清,而八个月之后,蒯龙出世。 这对姐弟指腹为婚就成了定局,这栋红楼就是当年爷爷为着未来孙子、孙媳而特意修建的。 原本以侯府的声望,根本不担心此事会有变更,也未曾立下字据,仅有丹家当家人事后送来的丹虹清的生辰八字贴。 蒯龙的父亲,也将他的生辰八字贴交与丹家,这算是互换了庚帖,若无退贴,即是双方合婚之约。 三岁之时,蒯龙就离开京城去了南山,一直到镇西侯,也就是他爷爷出使西疆,一去不回。 伯父和父亲领旨再度踏上西疆之路,一月之后,西疆图库率军接连攻下三座城池。 当朝女帝愤而下旨,镇西侯全府上下被女帝赐死,牵连九族,连一个仆从婴儿都没放过。 事后,查明乃是西疆图库之人,联合朝堂奸细在镇西侯府两次出使的路上设伏,导致大将未到西疆领兵就已身亡。 为了杀尽威名赫赫的镇西侯府两代三名大将,居然连隐藏了几代的图库奸细都舍弃。 等蒯龙接到消息从南山赶回,侯府血迹都已经风干,已经是一片破败。 虽然女帝已经查明真相,未曾收回镇西侯府,但一个八岁的孩童如何能守得住这庞大的侯府。 苦等八年,只为成年之后考取功名,恢复镇西侯府的名望,然而孔家横插一手,唯一还愿意为蒯家在朝堂之上谏言的丹家恐怕日后也不愿再说话。 在京城所有家族眼中,他这一个孤身的文弱孩子,就算接续了爵位又能如何?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就只剩下一座破败的镇西侯府邸。 他也无一名一功,很可能在十六周岁之后就被当朝之人上书撤销镇西侯府。 毕竟现在已经有了新的镇西大将军,虽然未曾到侯爵之位,在外人看来这也是早晚的事。 现如今,孔家背刺一刀,而他和丹家没有法定的契约婚书,怪不得丹家,蒯龙已经看见了未来的路有多艰难。 孔家乃至整个京城的人,都不知道,蒯龙之所以能幸免留存下独身一人的真正原因。 而现在,他也没必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破败的侯府,既然是大家想看到的,那他就要让世人知道背信弃义的代价。想通了这些,蒯龙回到一楼。 “掌灯。”蒯龙对候在一旁的丫鬟贾平儿吩咐道。 “公子,您还能看得进书?”贾平儿愤愤不忿的说道,刚才自家公子和孔银鸿虽然在楼上对话,她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我一书生不读书做什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蒯龙淡淡的说道。 贾平儿还想要再争辩,为自家主子鸣不平,却被蒯龙阻止了。 蒯龙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了下来,翻看阅读,似乎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这些孤本,可不是普通的书,只不过外人看不懂罢了。 一晃时间就到了擦黑时分,外头有人呼唤,“公子,孔家老爷前来拜访!” 贾平儿听声就知道来人是谁,说道:“公子,这个时候前来绝对没安好心,还是不要见的好。” 蒯龙冷笑一声,“毕竟是长辈,别人没有礼数,我们可不能失了侯府的规矩。” 天边红色晚霞已经消退,按说是晚膳时间,这个时候不在家用膳,反而前来镇西侯府,蒯龙岂能不明白,黑云终究是要来的,不过是早晚而已。 孔家老爷孔铭诚以前不过是镇西侯府家将,得蒯家老太爷赏识有了一个副将之名。可惜战时不力,断了一掌,回朝在兵部做了一个五品官职。 自从镇西侯府出事之后,孔家依然靠着这份残留的镇西侯府威名,让孔银鸿参军,一步步走到了副将,也是孔家目前最高的军中职位。 这次西征回来,就可正式成为五品将军,统领一部兵马。 孔铭诚不只是为了自己儿子争取了获取名利的便利,其女也嫁给了朝中大员的儿子。 蒯龙来到正堂,平儿已经很小心的点燃了两根蜡烛,才让昏暗的正堂看上去有了一些光亮。 让蒯龙很奇怪的是,所来之人,除了孔铭诚之外,还有孔铭诚的夫人赵氏、妾室秦氏,和两个庶女。 如此隆重的一家人前来,倒是非常的奇怪。 “伯父、伯母、秦姨娘,两位妹妹!”蒯龙神情平淡的依照往日的礼数,依次问好。 孔铭诚眼睛四下看了一圈说道:“龙儿,你这也过得太过节俭,回头我让人送些香油过来。” “多谢伯父,小侄一人在家,这些就足够了。”蒯龙很委婉的拒绝。 “懂得节俭持家,也难为你了。”孔铭诚点点头,开口道:“如今你银鸿大哥得胜归来,已经从副将升为五品将军,未来也是能有资格立府的人了。蒯家将来或许也能在他手上恢复一些荣光。” 孔铭诚不愧是在朝堂之上混迹了近二十年,深知人心。 不单是把孔银鸿未来的前途描绘得光明,也让蒯龙明白,如果没有孔家的扶持,蒯家之后再没有任何存在的可能了。至于,从往日的镇西侯府到今日蒯家的称谓上的变化,自然也是提醒蒯龙认清形势。 蒯龙微笑拱手道:“伯父和丹家再联手,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孔铭诚原本还带着笑的脸上明显有一丝停滞,随即笑道:“龙儿这些年勤奋读书,事看得很明白。孔家、丹家毕竟根基浅薄,唯有联合方能有所成就。” 蒯龙继续笑着问道:“如此就提前恭喜伯父得偿所愿,未来孔家领爵封侯了。” 孔铭诚眼睛认真的看向蒯龙,说道:“不只是孔家,丹家也能更进一步。未来银鸿和清儿的第一个孩子会姓丹,这样才能真正保全丹家世袭副将之位。” “堂堂镇西侯府都保全不了一个世袭副将之位,孔伯父这是另有高招啊!”蒯龙笑着说道:“如此看来,丹家一女二嫁也是情理之中了。” 孔铭诚脸色微变,说道:“龙儿,此乃国之大事,切不可妄言圣上赐婚。况且,镇西侯府一个月之后,很可能就不存在了。” 蒯龙闻言,站了起来抱拳一躬身,说道:“这么说来,我侯府世子的名声还有一个月。与孔家地位悬殊,不便再有往来,那就请伯父离开,以免有损孔将军府的威名。” 第3章 镇西侯世子 蒯龙开口送客,让孔铭诚完全没有想到,一个还未成年的没落世子怎敢如此强势! 他的眼神瞟向了身边的夫人赵氏。 “等等!”赵氏心领神会的出声阻止道:“蒯龙,你现在哪儿还有什么世子身份?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 蒯龙该有的礼节已经完全做到,此刻哪还会有什么好的心情与孔家的人周旋,“我虽然是一介书生,只不过镇西侯府有家训从不靠乞怜为生,什么是好歹自有分寸!” 孔铭诚出声喝止自己夫人,实际上他心里也有很大的不解,按说自己前面所说,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如此。 难道女帝赐婚的事,真的让蒯龙脑子出问题了?虽然他老婆的话不过只是一个过渡,只是为了让蒯龙明白自己现在的境遇。 但在他这个曾经镇西侯府的家将眼中,再没落,毕竟还是镇西侯府的世子。单靠威慑是不行的,这也是为什么他除了带着夫人,还把妾室和两个庶女带上的原因。 “龙儿,你伯母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孔铭诚看似宽宏大度的说道:“镇西侯府毕竟还需要延续,这也是你身为镇西侯府的世子的责任。” 蒯龙冷眼的看着孔铭诚,以为靠夫人出来说几句,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能蒙骗自己? 当下眼神冷冷的看向孔铭诚一言不发,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龙儿,你一个人生活这么些年,当知道生活不易。侯府怕也是没多少日子可住了,再说也破烂成这样,怎么能是你一个世子住的地方。明日你就搬到孔家来住,就住你秦姨娘的西院。” 孔铭诚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小女儿孔雅君就不乐意了。 “爹爹,怎么能让他住我们院子里。西院全是女眷,他一个男人住进来算什么!” “闭嘴!”孔铭诚声音提高了几分,“以后,你们姐妹都是龙儿的女人,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听到这里,孔铭诚的妾室秦氏已经张大了嘴巴,她还奇怪为什么今天把她们娘仨一起叫到镇西侯府来见蒯龙,现在算是明白了。 秦氏是妾,议事和家庭决议,她完全没有参与的权利,最多也就是枕头风,在正堂之上她也是坐在下首的位置,此刻心头已经有些明白,原来竟然是这样安排的。 在孔铭诚的目光扫过来之后,秦氏连忙拉住女儿不要再说话。 蒯龙对于孔铭诚这忽然的邀请,很是意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孔铭诚解释道:“龙儿,再过两年,你也十八了,雅岚和雅君两姐妹虽然并非孔家嫡女,但好在年龄适配。你已没了长辈,我这个做伯伯的就当是充一次长辈,你也要为蒯家的香火着想。等你年满十八,就把你们的婚礼办了,也算对得起老侯爷了。” 孔铭诚一副慈爱长者的模样,和一套看似关爱的对话,可以说是把道德的至高点抓的死死的。如果没有前面孔银鸿和丹虹清的事,如果蒯龙没有任何婚约,那他的做法无疑会让蒯龙感激。 然而此刻却是让蒯龙对他的嘴脸看得一清二楚了。 先是孔银鸿前来希望他能“顾全大局”,又以兄弟情谊而论,之后孔铭诚又以镇西侯府败落来打压,打压不成马上就把自己的两个庶女一并当成了条件,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希望蒯龙不要提及丹虹清之事,彻底的忘记这一切。 这番用心,可以看出,什么女帝赐婚的借口都是假的,恐怕还有更深的东西在里面。 丹家、孔家,谁也承担不起他这个落魄世子被朝中大臣抢婚的污名,为了掩饰这一点,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女儿来做交换。 不管他什么用心,仅此一点,就让蒯龙对他、对孔家彻底失望了。 “孔铭诚”蒯龙的嘴里已经不再称呼伯父,而是直呼其名,“你就是我侯府的一名家将出身,你也配和侯府联姻?” 蒯龙这一句话说出来,已经是彻底的不想和孔家有什么脸面情谊了。 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自己世子的身份对待外人,而且还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尽管,这个世子身份也许仅仅只能再维持一个月的时间。 但这一个月之内,世子就是世子! 赵氏一看蒯龙说话的语气,顿时就咆哮了出来,“你个白眼狼,我们孔家好好心好意的给你找条出路,今后依靠孔家,就算镇西侯府没落了,好歹也是孔家女婿,怎么那么不识好人心!” 蒯龙听到这话,眼神冷冽的说道:“赵氏,念你也是侯府家将的家眷,我不与你计较,镇西侯府再没落,也是主子,该给你孔家的赏赐,这八年来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来出头。孔铭诚,带着你的老婆女儿滚出去!” 蒯龙再也不愿看她一眼,对于这个赵氏的泼皮心态,他懒得计较。 一个侯府家将出身的副将的老婆,能见识多大的世面,井底之蛙的泼妇而已。 吩咐贾平儿送客,转身就向正堂外走去,临走前,挥手打熄了蜡烛,顿时正堂里一片漆黑。 镇西侯府,这些年他一直默默的谨守,不想张扬,却不曾想到临到成年前,上演这样的一出戏! 到底是宫里那位的想法还是孔家有什么,现在他还不得而知。 八年特意的将府邸显现衰败之相,现在总算是看到了一些眉目,有的人终究会浮出水面了。 唯一打扫得极为干净的祠堂中,供奉着镇西侯府的灵牌,却只有一个,灵牌上也只有一行字,“镇西侯府灵位!” 爷爷、伯父、父亲全都不知所踪,尽管猜测已经遇难。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固执的没有按照习俗一个个的写上名字。 整个镇西侯府所有人全在这个灵牌上了。 想要他镇西侯府彻底消失,绝不可能! 次日,蒯龙独自叫了辆马车直接去了京城的最中心。 时值正午,皇宫大门上明晃晃的反射光线正好笼罩他全身,他手上抱着的是刚祭拜过的“镇西侯府灵位”,就这样站在宫门之外。 守卫的禁卫军刚想上前驱赶,走近一看,赶紧退了回去,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而蒯龙就这样不言不语的站在宫墙的大门下,一动不动。 从正午到申时,太阳已经开始西下,宫墙上的大门始终未曾打开,里面也没有一个传讯出来。 八年,从一个小童成长为少年,皇宫外的这一幕,就算有人看见,也少有人敢上前,更别说走近看清楚他怀中的灵牌上写的什么。 唯独禁军统领,趁着巡视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递上了一个水袋。 蒯龙轻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邵文杰”统领虽然不敢多说,但这几个字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这人至少和镇西侯府有关联,而且还不是什么平等的关系。 蒯龙把水袋还给了邵文杰,“镇西侯府不惧任何困难。” 第4章 岂能辜负 巨大的皇宫之中,每天都在发生着影响整个朝堂和国度的事情。 但此刻的坐在御书房之中的当朝女帝佘瑶却有些愁眉不展。 禁军通过宫内总管李沛每过半个时辰前来禀报,已经好几次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镇西侯府唯一幸存的世子蒯龙站在宫外,既不求见,也不言语,就抱着镇西侯府的灵位牌站在宫门之外。 蒯龙的名字还是自己亲赐的,这才不会犯忌讳,也是为了表彰镇西侯的卓越贡献。 况且蒯龙乃是镇西侯的二儿子的儿子,按照顺序怎么都轮不上他继承镇西侯的爵位,朝堂之中也不会犯忌讳。 这是皇恩,也是一种精神上的鼓励。 当年召回镇西侯,也是因其势大,唯恐割据一方。 谁知道边境却从此不得安生,西疆图库时有骚扰传来,导致边民都开始向内地转移。 镇守西疆边防已经换了不少的将军,不管朝廷怎么激励,都只能堪堪守住,鲜有胜迹。 迫不得已,派遣镇西侯出使图库,然而没想到西疆的图库行事如此猖狂,不单是将镇西侯和他两个儿子都杀掉,还散布谣言,蒙蔽了佘瑶女帝,才导致了镇西侯府惨案。 为了除掉镇西侯,图库居然可以抛弃了埋伏在京城几代人的奸细,大理寺官员、吏部官员都牵涉其中。 这一次孔银鸿率军收回了一城,能得到朝廷的赏赐,也是因为其父出自镇西侯府的家将。 从一个副将升为将军,也是希望能再出一个镇西侯,哪怕是差一点也没关系,不能再失去边城。 可是,这个时候镇西侯府唯一的世子前来皇宫,不言不语的站立在外面,实在是让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赏赐曾经镇西侯府的家将,他要来为镇西侯府求一个公道? 身为禁军统领的邵文杰都已经前来询问了三次,毕竟一个大活人就站在宫门外,该如何处置,禁军是需要请示的。 可是佘瑶女帝还是没想到蒯龙到底是为什么前来。 眼看太阳都已经西下,而她在御书房这两个时辰几乎就没办法静下心来批阅奏折。 “宣他进来吧!”女帝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李沛和禁军统领邵文杰松了一口气。 邵文杰随即飞奔出去,大声对外喊道:“传镇西侯世子蒯龙觐见。” 一声声的传递到宫门之外,守门的禁军这才松了松自己已经僵硬的肩膀,打开了宫门,对着蒯龙说道:“世子请进。” 十几年未曾进宫,蒯龙的记忆中宫墙之内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佘瑶女帝看见跪在他面前的蒯龙,这时候才心有莫大的感触,堂堂镇西侯府居然只剩下一个尚未成年的世子,心存愧疚,开口温和的说道:“龙儿起来说话。” 这一声“龙儿”包含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蒯龙双手把手中拿的灵牌放在一边,头直接磕在了金色的地砖之上,“镇西侯府蒯龙冒昧求见,请陛下赐罪。” 佘瑶女帝叹息一声,言道:“龙儿,起来回话,你的名字都是朕亲赐的,不用说什么罪不罪的。” 蒯龙却说道:“臣子带灵牌入宫,辱了圣眼,有罪!” 佘瑶女帝亲自从书案后走了过来,将灵牌双手捧起,“这是朕的护国侯爷,怎么能有罪呢?来人!” 随着佘瑶女帝的一声召唤,身后书案边的太监赶紧跑了过来。 “将此灵位供奉在国庙之中。” 太监赶紧跪下,双手接过。 之后,佘瑶女帝伸手亲自把蒯龙扶起来,“朕忙于国事,疏忽了,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谢陛下关心。臣子前来是有事请奏,请陛下恩准。”蒯龙站起来依然保持着臣子的礼仪开口说道。 “有什么,你尽管说。” 蒯龙从自己的胸口取出一块精巧的金包玉合页吊坠,打开,从中取出一张纸递了上去。 佘瑶女帝疑惑的接过来一看:丹虹清,三个字立即映入眼帘,下面的日子一看就是她的生辰八字。 “这是?”佘瑶女帝心头忽然跳了一下。 “祖父在世之时,与当朝丹家女丹虹清许下的指腹为婚的凭证。” 佘瑶女帝心头一震,说道:“龙儿,此事,朕不知晓。” 蒯龙马上再次跪下说道:“蒯龙不敢请陛下收回圣旨,乃是因为蒯龙已无长辈,恳请陛下圣裁解除婚约。” 佘瑶女帝愣了,“解除婚约?你和丹虹清?” 本以为蒯龙拿出这凭证,是要他收回圣旨的,却没想到蒯龙居然主动要求解除婚约。 蒯龙低着头回道:“陛下,孔将军与丹副将那是天作之合,且丹将军年老体弱,仍挂念国事,虽无法上战场,但与孔家已经和丹家合意要将嫡子过继丹家,以尽守家卫国之责。蒯龙孔且年幼,为了我朝千秋,不负皇恩,求陛下恩准!” 佘瑶女帝听完,心情复杂,“龙儿,你可知道要是我下旨的后果?” “臣子不求陛下下旨,只求陛下代臣子长辈恩准。陛下所赐蒯龙名字,实乃当得起长辈之责。” “但我毕竟是皇帝。” “也是长辈!” 佘瑶女帝嘴角哈哈一笑,“好,朕,不,我同意了。” “谢陛下隆恩!”蒯龙这才磕头站了起来。 “既然当我是长辈,你就不要再用君臣之礼了。过来,陪我说说话。”佘瑶女帝一手牵着蒯龙,就想向文案之后的龙椅走去。 蒯龙慌忙止步。 佘瑶女帝这才发觉,不管如何终究是君臣,干脆拉着蒯龙在台阶上席地而坐。 这一下,蒯龙没再拒绝,只不过坐低了一阶。 佘瑶女帝询问道:“龙儿,是否觉得我应该多倚重孔银鸿?重振镇西威名!” “陛下,国家大事,当以大局为重,诸多考虑,陛下自是比龙儿知晓。” 见蒯龙小小年纪就知道礼仪,考虑问题顾全大局,佘瑶女帝点了点头,不愧是镇西侯府世子。 接着又询问他未来有何打算。 蒯龙回道:“臣子已让人清扫镇西侯府,归还陛下,从此闲云野鹤,做个云游四海的浪子。” 这一句浪子,让佘瑶女帝心头猛然一惊,镇西侯府,不是镇守西疆一年半年,而是三代人,如今仅剩一人,如果自己放他离去,这朝堂之上、百姓之中该如何评价她。何况这八年来西疆守将谁能做到当年镇西侯一样? “龙儿,明日朕便让人将镇西侯府重新修缮一番,你是镇西侯府唯一的世子,这侯府的爵位除你之外还有谁可继承!” “陛下,这与礼制不合。我下月才成年,且并无功名在身,又无一分建树!”蒯龙连忙起身回应。 佘瑶女帝也站了起来,说道:“礼制乃是人定,既然可以定,当然也可以改。此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朕乃一国之君,岂能辜负我朝满门忠烈的后人。” 第5章 长公主安晨 “陛下,龙儿实乃一直以读书为乐!也希望可以报效朝廷。”蒯龙提醒道。 佘瑶女帝霸气的说道:“将门无犬子,朕相信你!我朝只能有一个镇西侯府!” 蒯龙赶紧从台阶上起身,回到台阶之下,叩谢。 “起来吧!”佘瑶女帝也站起身来说道:“朕也很期待你未来的成就!” 蒯龙从御书房出来,仰头看向天空,俊朗的脸上波澜不惊,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侯府保住了,只是第一步。 抬脚刚想出宫,一个宫女上前施礼,说道:“镇西侯世子,请留步,长公主有请。” 长公主安晨本名佘宇晨,已经获准在外开府,然而大部分时间依然住在承乾宫。 也是未来大蜀储君热门人选,皇长子佘宇晋已经年满十八,去年刚册封为晋王。 在京都晋王府,不过,其似乎无意君位,也甚少接触朝中大臣。 虽然因为生存关系,女子多半还是依附男人。 但大蜀也是周边数个国度中唯一帝位传袭不论男女的,而蜀中女子也是因有女帝,少有的直爽性格。 长公主安晨召见蒯龙并不违背礼制。 蒯龙跟随宫女来到承乾宫。 宫中除了花香四溢,庭院之中尚有一排兵器架,长公主佘语晨一套行军刀法舞得风生水起,这让蒯龙微微动容。 早听闻长公主也善打斗,不过他并未亲眼所见。 今日一见,依然还是有些侧目。 或许是见到蒯龙到了,一个刀花之后,佘宇晨收刀微微喘息。 宫女上前接过短刀,递上香帕。 蒯龙躬身施礼,“见过长公主安晨殿下”。 佘宇晨点点头,说道:“世子不必多礼。听宫人说世子进宫见陛下,多年未曾见面了,特意请世子过来坐坐。” “得蒙安晨殿下召见,蒯龙惶恐!”蒯龙并没有因为佘宇晨的亲和而忘记礼制,尽管现在的他还是未成年的童子。 两人就在院中坐下,宫女奉上香茗退下后,佘宇晨问道:“世子是想接续与丹家的婚约?” “回殿下的话,镇西侯府并没有与丹家有婚约契书。”蒯龙回答道。 “侯府这些年的状况,本宫也有所耳闻。”佘宇晨说道:“孔家出自侯府,这孔银鸿倒也是一员猛将,这次出征收回一城,陛下很是欣慰。” “臣下明白。”蒯龙听得出来,长公主这是在给孔家解释。 “大蜀国周边不安宁,特别是西疆图库,对我边疆时有侵扰。孔银鸿此举也是提振我大蜀威望。” “公主殿下高瞻远瞩,臣下佩服。” 佘宇晨看着一脸淡定的蒯龙,叹了口气:“龙儿,咱们姐弟也是多年未见,是做姐姐的关心不够。” “公主殿下诸事繁忙,蒯龙岂敢!” “京都女子,你若对哪家有意,尽可开口。我向陛下请旨,应该问题不大。” “谢公主殿下,蒯龙顶着世子称号,下月才十六,家中没有长辈做主,也暂时没有迎娶的打算。” 两人正说话间,刚才去宣蒯龙的那个宫女走了进来,低声在佘宇晨身旁禀报了蒯龙在御书房里和佘瑶女帝的对话。 根本就没有避讳蒯龙,想来应该也是女帝的意思。 等宫女退下,佘宇晨看向蒯龙说道:“陛下命我督办侯府修缮。我正好也出宫去看看,你就随我一道。” 蒯龙无法拒绝,只能应是。 就在承乾宫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佘宇晨才梳洗完毕,两人出宫,身后十名禁卫,却没有一名宫女。 在镇西侯府门口下马,佘宇晨看到落魄的侯府,再看蒯龙,百感交集。 谁能想到堂堂镇西侯府会是这个样子。 换成是她,别说八年,就是八个月,心性都会扭曲。 可是治国之道,这些年跟随陛下也知晓一二,慈不带兵,善不治国,攘外必先安内。 镇西侯府实在是太得民心了! “龙儿,听闻你一直攻读,秋后科举,可有打算?” “回禀长公主,蒯龙或想一试。” “嗯。如此甚好!”长公主对奉召前来的工部侍郎江文道说道:“工部即日起,限期一个月,将侯府大门修缮完毕。府内修缮资费,下拨给侯府自行处置。” 江文道闻言一惊,这是借修缮之名,给镇西侯府送钱。 可是他却不敢反对,点头应是。 佘宇晨吩咐完之后,略带一些伤感说道:“龙儿,本宫就不进去了。以免处境伤感,等府内修缮完毕,本宫再来拜祭老侯爷。” “臣下恭送殿下。”蒯龙躬身施礼。 江文道看着远去的长公主背影,对着蒯龙说道:“世子,关于修缮镇西侯府,有什么要求?” 蒯龙当然知道,江文道之所以这么说,全是刚才佘宇晨的吩咐,当下躬身一礼说道:“江伯父,身为工部侍郎,又是长辈,蒯龙不敢逾越,全凭陛下和长公主殿下吩咐。” 话里的意思,他只遵旨。 事后不管侯府修缮得如何,那都是当朝女帝的吩咐,言官上奏,无论内容是什么,都与他无关。 江文道欣慰的点点头,“世子知书达理,未来定有不俗的前途,那老夫就拟好修缮的章程,请旨操办了。” 回转到皇宫内的佘宇晨又去求见了佘瑶女帝。 “可曾去看了?”佘瑶女帝开口询问道。 “儿臣已然去了。”佘宇晨回道:“确实一片落寞,但蒯龙似乎并无怨气。” “一家人尽数死去,朝廷又冷落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怨气?”佘瑶女帝轻轻摇头,说道:“此子城府不浅,幸而只文不武。” “若是秋后科举真的上了朝堂,这名字的避讳又该如何?”佘宇晨提醒道。 “一个字而已!”佘瑶女帝尽显身为一国之君的大气,“不管什么字,朕只有一个,也只能是唯一的。” 佘宇晨似乎明白了,随即问道:“陛下圣明。” 佘瑶女帝似乎意犹未尽,又多说了几句,“秋后开恩科的时候,镇西侯府大门应该已经是修缮一新了。蒯龙也年满十六,这镇西侯府已经是历史,念其功绩,成年世子封一个子爵,依旧享侯府荣耀。” 佘宇晨全身一震,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母亲真实的想法,“明白了。到时,儿臣自会提请陛下御笔核准。” 佘瑶女帝满意的点点头,从龙案上把蒯龙吊坠中拿出的那张有些泛黄的纸条,“这个事,你去办。孔家和丹家都要让他们知道,这是皇恩浩荡。” 长公主佘宇晨领命去了,佘瑶女帝回到龙座上沉吟了一下,写下一道御旨,叫来李沛。 “孔府大婚之日,你代朕前往祝贺,顺便宣读御旨。” 第6章 置之死地 蒯龙在皇宫门前站立等待了那么久,这件事终究还是在京都传开了。 孔家和丹家都收到了消息。 相对孔家而言,丹家的丹一栋心头更加的不安。 丹虹清是他老来得子,虽是女儿,但也打小习武,不输男儿。 丹虹清和蒯龙虽然没有书面的婚约,但丹虹清的生辰八字在镇西侯府。 如果是蒯龙拿着丹虹清的生辰八字别说告御状,只要把消息散布出去,他这张老脸就丢尽了。 当初是自己前去镇西侯府,虽然不是刻意,但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镇西侯府当年自持身份,并没有要求文书,他能理解。 毕竟身份差异太大,对方并不担心反悔,或者说镇西侯府对此完全不在意。 娶进侯府也只是侯府二公子的儿媳,功名还是要蒯龙自己去打拼。最多也只是依仗更加多而已。 但镇西侯府突遭变故,这二公子的独子成了唯一的世子。 当今女帝并无废除镇西侯府的想法,他这个世子再没落也是侯府世子。 孔银鸿此次出征,得胜回朝,女儿居然撺掇着他向女帝求下赐婚。 这让丹一栋连说明的机会都没有。 而今距离蒯龙成年不足一月的时间,终究蒯龙还是心有不甘,在被废除世子前去了皇宫。 虽然蒯龙去皇宫到底是为什么他还不知道,但这颗心却已经悬在了心头。 “女儿啊!”丹一栋叹息一声,“这件事,你办得太鲁莽了。现在蒯龙入宫见圣,要是女帝怪罪下来,丹家承受不起。” 丹虹清自从随孔银鸿出战回来,就再没有脱下这一身戎装,成为副将的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此刻见自己父亲如此伤感,她劝慰道:“父亲放心,镇西侯府已经没落至此,当今女帝绝不会为他出头的。” 经历过战场的洗礼,丹虹清已经很清楚现在大蜀国的状况,重军轻文。 而且,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战事不断。 特别是镇西侯府变故之后,整个西疆更是需要有人能震慑。 孔银鸿是最近几年来对西疆唯一一次夺回一城的绝对胜利,女帝对他颇为看重。 而自己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除了在战场上奋勇之外,暗示孔银鸿自己和蒯龙之间并无书面婚约。 这孔银鸿果然得胜回朝就向女帝请旨,这样一来,就不算是自己违约。 女帝旨意已下,更改是不可能的,就算知道了有过口头婚约,女帝也不会因为一个落魄的侯府世子出尔反尔。 然而,她还是想简单了。 就在蒯龙入宫面圣的第二天,丹家迎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封号“安晨”的长公主佘宇晨。 一家人全都惊呆了。 丹一栋最高的军中职务也才五品,更何况这些年已经退休在家。 安晨公主的到来,丹一栋有预感是与女儿的婚事有关,但佘宇晨来了之后却只是说与丹虹清切磋一下技艺。 “殿下,小臣不敢!”丹虹清脸色大变。 “没关系。切磋而已!”佘宇晨解开披风,露出里面一身劲装,虽不带甲,也是一身威武。 径直走到丹家的练武场,从兵器架中抽了一把长枪,在手中掂了掂分量。 顺手挽了一个枪花,看向丹虹清,“听闻丹副将战场中英勇无敌,本宫也是技痒,爱卿莫要让我失望!” 丹虹清无奈只能下场,站在兵器架前,犹豫了一下,也抽出了一把长枪。 两个女人过招,原本丹一栋应该回避,但此刻他却不敢,万一安晨公主有任何闪失,他丹家就万劫不复了。 练武场上,佘宇晨和丹虹清你来我往,看起来一切都还在“切磋”的范围。 但忽然,原本已经熟悉佘宇晨用枪的丹虹清一枪扎向佘宇晨脚面,本该很轻松避开的佘宇晨却把手中长枪直刺。 丹虹清吓得赶紧收枪,但冲势已成,根本收不住。 可是下一秒,丹虹清的枪尖被佘宇晨一脚踢偏,佘宇晨的手中长枪圆润的包头枪尖却点在丹虹清的脖子上。 这如果不是练武场上的长枪枪尖都包了头,就刺进脖子里去了。 丹虹清脸色大变,没想到佘宇晨会突然改变套路,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佘宇晨并没有再向前推力,还微微后撤了一点,但长枪的枪头还是在丹虹清的脖子上重重的撞击了一下,火辣辣的生痛。 “虹清爱卿,我这一招可还有用?”佘宇晨笑着询问道。 丹虹清扔掉手中长枪,说道:“殿下威武,臣下自愧不如!” “切磋而已”佘宇晨收回长枪,回身插到了兵器架上。“虹清爱卿是手上沾过敌人鲜血的,本宫这点伎俩不过是仗着身份,险胜。”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丹虹清躬身说道:“无论何时,胜败才是结局。” “好一个胜败才是结局 。”佘宇晨看向丹一栋说道:“丹老将军教了一个好女儿出来!” 丹一栋虽然人老了,但这一点反应还是有的,赶紧原地就跪下,口中说道:“公主殿下,还请恕罪!” 丹虹清还没有明白过来,可看到自己父亲跪下,也明白过来,随即也跪下说道:“启禀公主殿下,臣下也是为了我大蜀国着想。” “是吗?”佘宇晨语气依然云淡风轻,瞥了一眼跪下的父女,却没有让他们起身。 而是,接过身后宫女递上来的毛巾,慢慢的擦了擦手,才说道:“镇西侯乃是我大蜀国不二的功臣,镇守西疆无人能及。朝中大臣先多有仰慕,陛下心中也是甚为感念其功。丹爱卿,你告诉本宫,将陛下这道赐婚的旨意请下,可曾想过陛下如何面对朝中众臣?” 丹一栋早已经汗流浃背,抢先一步回答道:“公主殿下,此乃孔家孔银鸿仗功请旨,丹家事先毫不知情。” “是吗?”佘宇晨看向丹虹清问道:“听闻虹清在战场上勇气可嘉,还曾对孔将军有救命之恩,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丹虹清原本听到父亲所言,知道这是要撇清关系,可是面对安晨公主看似平和的问话,却也不敢撒谎,“回禀公主,的确如此。” “那就是孔将军以身相许的意思了?”佘宇晨眼中带笑。 丹虹清仰起头,看着长公主佘宇晨说道:“公主殿下也是女中豪杰,臣下斗胆,如果未来驸马仅是一阶书生,公主殿下可曾愿意?” 丹一栋已经阻止不及,大声呵斥道:“丹虹清,你怎敢胡言乱语?” 然而丹虹清已经是不管不顾,继续说道:“与其养在侯府后院等死,虹清宁愿背负罪责。” 第7章 丹虹清的不甘(上) 安晨公主佘宇晨忽然语气一变,厉声质问:“丹虹清,你撺掇孔银鸿依仗军功向陛下请旨,将陛下置于不仁不义,该当何罪?” 说完,将写有丹虹清生辰八字的纸条扔了出来,落在丹虹清的面前。 丹一栋已经吓得不停磕头认罪。 悔婚之事,尚且还有情理可言,但是把皇帝置于不仁不义,那就是满门抄斩。 丹虹清一仰头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虹清一心只想杀敌,为保我大蜀国长治久安,个人名誉、性命全凭陛下旨意。” 佘宇晨左右各走了两步,长叹一声:“罢了。本宫也不便代陛下决策,但是悔婚之事,事关侯府名誉,既然丹爱卿一心想杀敌,自当要敬重镇西侯。为了国之大计,去国庙为逝去的侯爷全孝守灵七日,当是替陛下向镇西侯爷请罪。” 所谓“全孝”,即是披麻戴孝,以直系后辈的名义。 但佘宇晨又给了一个“为国之大计”,缓解了她现在身为孔家准媳的尴尬。 于情于理,丹家都不能拒绝。 虽然守孝之后,嫁为人妇,多少有些晦气。 可是,丹一栋和丹虹清明白,这已经是陛下让安晨公主前来,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否则,丹家就要背上无耻悔婚的名声不说,还要承担陷圣上于不仁不义的重罪。 “臣遵旨”丹一栋马上应道。 “丹爱卿,本宫说了,不便代陛下决策,这不是旨意。是本宫个人的建议!”佘宇晨说完,对宫女招手,穿上披风,走了。 “父亲,你怎么能答应下来?”丹虹清看着丹一栋,带着埋怨说道。“我身披全孝,还如何能嫁到孔家。” 丹一栋没有理睬女儿的埋怨,而是捡起那张写有丹虹清生辰八字字条,自言自语道:“是我丹家愧对老侯爷!” “父亲!”丹虹清一跺脚,去马厩牵了马匹出来,就直奔镇西侯府。 镇西侯府门口,一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蒯龙!蒯龙!你给我出来。”丹虹清在镇西侯府门口下马,就开始大声吼道。 然而,从大门里出来的却不是镇西侯府的任何人,而是工部侍郎江文道。 江文道是工部尚书下第一人,正三品的官职。 这一下把丹虹清愣住了,赶紧行礼,“虹清见过江大人。” 江文道看了她一眼,问道:“丹副将这是要做什么?” “下官前来找镇西侯府的蒯龙。” “哦!”江文道皱眉问道:“丹副将来得不是时候,世子暂时不在府上,这一个月工部修缮镇西侯府,有些吵闹,世子去了别处暂住。” “江大人,可知他去了何处?” “世子并未明说,老夫也没过问。”江文道今日也只是过来看看,算是对上面有个交代。没想到遇到丹虹清到镇西侯府门前喧哗,有些不悦的说道:“听闻丹副将不日就要嫁入孔家,此时前来找镇西侯府世子,可是有什么要事?” 江文道的语气很明显对于丹虹清刚才在镇西侯府门口大喊大叫,颇为不满。 “没事了,谢大人告知。”丹虹清转身上门又疾驰而去。 江文道身边一个小吏看江文道似乎还不知道的样子,低声在他身边说道:“江大人,这丹虹清据说曾经是侯府世子的未婚妻。” “你怎么知道?”江文道转身问道。 小史说道:“小人也曾经是镇西大军一员,因伤才留在京都进了工部。当年丹一栋自己上门,老侯爷念其跟随长久,许了二公子的儿子,就是今日的世子蒯龙的婚事。” 江文道负责镇西侯府的大门外墙修缮,怎么可能不知道蒯龙的去处,否则方案如何沟通。 只是刚才他见丹虹清神色不善,不想说罢了。 文武历来是朝堂两大阵营,虽然孔铭诚才五品,但当日得胜回京,陛下金口赐婚,说明了对他的重视。未来再向上的可能很快。 武将有功,晋升之快,常常是令文官嫉妒无比的。 一场战事下来就可能晋升一级,况且现在西疆因为气候才休兵回京都,原本一场战事可能就会变成两场、三场。 这孔铭诚要是能抓住机会,收复西疆失地,可是大功一件。 他也正奇怪为何陛下忽然下旨要修缮镇西侯府,还准许侯府内自行修缮,由工部出资,原来是为了安抚世子蒯龙。 这取舍之间,让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侯府修缮,其实用不着外出,但安晨公主却特意把在京都的外府腾空,让蒯龙暂住一月。 这是天恩浩荡啊! 但蒯龙似乎并不领情,以镇西侯灵牌刚进国庙为由,要守灵诵经,超度亡魂为由拒绝了,请旨带着自己的丫鬟就住在国庙中,等候修缮完毕再返回。 陛下这一波操作,多少有些两头施恩。 被遗忘多年的镇西侯府在这个时候突然成为焦点,江文道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而与此同时,驾马离开的丹虹清直奔孔家。 孔铭诚在兵部也就只有五品的郎中令,五品官员在外,那是治理一方的大员,在京都也就是个小官。 自从伤退前线,被安排到兵部从五品,到现在的五品,孔铭诚可以说是费尽心力。 而今儿子孔银鸿作为前锋将军,随军出征一战收回一城,名声大噪,但奈何家底并不厚实。 而且在京都这个地方,人情往来,高管无数,花费也不少。 维持一个三进的院子已经是捉襟见肘,如果不是这些年蒯龙日有康概,恐怕他连维持开销都做不到。 原本和丹家联姻之事,既是为两家合力,也是门当户对,还能更上一楼。 将两个庶女想要许配给蒯龙,也是有为了经济方面考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西侯府历年受皇恩赏赐,家底殷实。 可惜这蒯龙就是个书呆子,不懂经营。 也亏得他不善用钱,尽管镇西侯府看上去落魄,但家资可并不少。 没想到蒯龙居然直接拒绝,还将他一家人赶了出来。 孔铭诚这两天正在思考,怎么才能让蒯龙回心转意,有下人来报,丹家丹虹清前来,已经去了儿子孔银鸿的院子。 心下很是气恼! 蒯龙前往面圣之后,工部已经在修缮镇西侯府,说明在圣上心里,对镇西侯还是很敬重的。 虽然两家都已经在准备,赐婚之后一直没有下旨何时奉旨成婚,偏偏这个时候未过门的儿媳居然前来家中,这太有点不知礼数了。 第8章 丹虹清的不甘(下) 丹虹清在孔家也算是熟人,所以进门之后就直奔孔银鸿所在的院子。 孔银鸿看见丹虹清前来,虽然意外,但也是满心欢喜。 自从出征回来,两人就没有单独在一起过。被圣上赐婚,自然各方面礼节都要做到。 婚前不可再单独相处,哪怕两人都是将军。 孔银鸿赶紧关了院门,一把搂住一身甲胄的丹虹清,这一幕在出征回来的路上两人在将军帐篷之中可是郎情妾意上演了不少。 但今天丹虹清一把推开了孔银鸿。 “你怎么了?”孔银鸿这才注意到丹虹清的脸色不太好。 “安晨公主要我去给那个镇西侯灵牌守孝七天,还要全孝服。” “什么?” 孔银鸿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呆了。 自己的未婚妻要去给蒯龙的祖上守孝,而且还是以孝子贤孙的全孝服守孝,这不是让自己娶一个在孝期的女子吗? “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在刚才。安晨公主从我家离开,我就去找蒯龙,想问是不是他去给陛下说了什么,才让安晨公主到我家来说这些?” “问了吗?” “镇西侯府有工部的人在修缮大门,蒯龙搬出去了。” “他被赶出侯府了?”孔银鸿心头一喜。 “听工部江大人的口气,似乎不像,只是嫌吵,到外面去借住去了。”丹虹清恼怒的说道:“我没想到蒯龙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孔银鸿说道:“如果蒯龙不是被赶出侯府,工部出面修缮侯府,只有陛下下令才行。而且,蒯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十六了。这里面我怎么觉得很奇怪呢!” “有什么好奇怪的!”两人身后小院的大门被对开,孔铭诚一脸冰霜的走了进来。“你们,怎么可以私下见面,还关上院门?” 丹虹清就算脸皮再厚,面对自己未来公公也不敢放肆,连忙低身施礼道:“此事不怪银鸿,是我有急事找他。” “公事?”孔铭诚问道。 丹虹清脸色一红,没敢搭话。 孔银鸿连忙说道:“父亲,是军营的......” “你少打马虎眼!”丹虹清不说话,孔铭诚就知道绝对还不是公事,立即吼止自己的儿子,说道:“这要是被有心人传到宫中,我看你们怎么解释?” 孔银鸿见隐瞒不住,连忙就把刚才丹虹清所说的事告诉了父亲。 “哎!”听完之后,孔铭诚在朝中虽然是小官,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丹虹清毕竟还是未过门的儿媳,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才说道:“清儿,这事你还必须要去。” “可是,安晨公主说这只是她的建议,不是陛下的旨意。”丹虹清连忙说道。 “没有碧玺的旨意,你觉得安晨公主会来给你建议吗?”孔铭诚耐心的解释道:“侯爷当年的故交、朝中言官,但凡有一点风声,都会给圣上上书抗议的。好在你们婚约之事,一直是侯爷府和你们丹家自己知道。但是当年在侯爷府的一些随从也有和为父一样在各部任职的。安晨公主这是在帮你解围,全孝守灵,尽了后辈的孝心。也算是一个交代。否则,你们想想,赐婚怎么久了,为什么我和你爹都已经上书请旨婚期,一直没有答复呢?” 孔银鸿和丹虹清这才发觉问题所在。 只怪两人脑子里都整天只想着婚后大事,而且朝中之事,两人根本不清楚,更不明白其中的原委。 “伯父,难道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吗?”丹虹清也是明白过来,这一下是真的慌神了。 如果圣上一直不下旨婚期,他和孔银鸿两人就只能等着。 “圣上能让公主过来传话,就是希望你们主动,而不是等到真的有人上书,那个时候圣上不只是要收回成命,你们俩就再也别想了。”孔铭诚把心头的猜测说了出来。 丹虹清本就是精于算计的女子,冷静下来分析,才知道这事恐怕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而且,安晨公主既然都已经从侯府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的纸条拿了回来,这就说明蒯龙接受了这个结果。 至于是不是蒯龙要求自己去守灵的都不重要了,而且安晨公主说的是为前辈镇西侯爷,而不是长辈镇西侯。 “伯父,清儿明白了。我明日就去,只是这带孝的身子,还请伯父谅解,非是清儿自愿。” “这些都是小事,在家里谁也不会说你什么。”孔铭诚摇摇手,说道:“你从后门走,千万别让人看见,否则,又生出事端,那就麻烦了。” 丹虹清回到丹家,还真的就带上麻衣孝帽去了国庙,守庙的军士一看丹虹清还穿着甲胄,虽然已经得到吩咐,但还是拦住了她。 原因无他,进入国庙别说利器,就连与之相关的都不可带入。 丹虹清虽然出征时不在乎自己是女儿身,可是当着军士的面脱下甲胄换上麻衣,实在是有失体面。 不得不躲进旁边小树林里换好了麻衣孝帽这才走了出来。 但心里已经对蒯龙恨之入骨。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国庙的镇西侯灵位前,蒯龙居然也在。 见此情景,丹虹清很想转身离开。 这是要让她和蒯龙一起为镇西侯灵位守灵,自己一身麻衣孝帽那就是坐实了自己和他的婚约,外面军士和国庙守护一定会传扬出去,那时候她才真的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先不论她和蒯龙之间的婚约,单是这孝期嫁人,就已经让她抬不起头来了。 她还在犹豫,镇西侯灵位前的蒯龙早已经发觉从丫鬟贾平儿口中得知。 此时默默的转身看向丹虹清,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这些年虽来往不多,都是自己逢年过节前去丹家请安拜访,他是真的把丹家当成自家人来看待的。 丹虹清一身的麻衣孝帽,在他眼里太有讽刺感了。 蒯龙语气冰冷的说道:“别说你我婚约已经不存在,不用你来守灵。就算还存在,你也不适合来守灵。” 丹虹清原本还在犹豫,此刻却银牙一咬说道:“我乃是为敬重镇西侯爷,自愿为他守灵七日。也是安晨公主的吩咐,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 “丹虹清,敬重老臣,我不反对。但你穿着这一身,实在是不该。”蒯龙说道:“你可知你被圣上赐婚,婚期即刻到来。” 这一句话,把丹虹清心头最大的无奈说了出来,当即就发飙了。 “蒯龙,你实在是太恶毒了,居然撺掇安晨公主羞辱我,此仇我记在心头,日后定到奉还。” 第9章 无钱娶妻 不管丹虹清如何恼怒,但她既然来了,肯定不会半途而废。 反而,蒯龙的丫鬟贾平儿却拦在门口,不放她进来。 争吵声把守卫的军士引了过来。 蒯龙才站起身来说道:“除非她奉旨前来披麻戴孝,否则,她没有资格进到镇西侯府阴阳两地。” 军士自然知道蒯龙是谁,这可是正牌的侯府世子。虽是国庙,人人皆可祭拜,但守灵人却不是谁都可以的。 偏偏丹虹清还没办法说明,更不能说明。 可是,走又不能走,进又进不去,丹虹清无奈只能在供奉镇侯府灵位的大殿外,跪下守灵。 这七日,偏又是阴雨连绵了大半的时间,虽然在大殿外的廊下不至于淋雨,但风吹来的雨丝打湿了她的后背。 七日之后,丹虹清站起来,指着根本不理睬她的蒯龙说道:“我要让你一辈子为这七日所做后悔。” 蒯龙的声音却冷冷的传入她耳中,“趋炎附势之流,你也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蒯龙,现在让我选择,我还是不后悔!你就是一个懦夫,永远只能躺在侯爷府消失的光环下。等你年满十六,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你连世子的称号都保不住!” 丹虹清骂骂咧咧,最终却被军士劝走。 回到丹家,丹虹清就大病了一场。 然而,这个时候,宫中来人宣读了御旨,孔银鸿和丹虹清的婚礼定在九月十五。 算算日子,只有十天的时间了。 这一天,正好是蒯龙的十六岁生日。 可圣旨已下,是不可能抗旨的。丹虹清又气得不轻,一口闷气在胸中就是无法散出。 丹一栋吓坏了,这个时候丹虹清要是身体出了问题,不能在九月十五出嫁,那就是抗旨。 丹家又忙着调理丹虹清的身体,时间紧张,孔家还好事先一直在准备,去了礼部。 圣上赐婚,可不是一般媒婆能办的,必须要礼部出人,按照礼制男女双方交换婚帖,互转聘礼和陪嫁礼单。 礼部官员拿了红包,高兴的分别去了一趟丹家和孔家,把两边的聘礼、陪嫁清单拿到手,回礼部登记备案,礼部的事就算完了。 丹一栋倒是没什么,除了焦虑女儿的身体之外,他就是一个独女,陪嫁自然比孔家开出的条件只多不少。 可是,孔家拿到丹家开出的聘礼单子,却发愁了。 丹一栋告老之时也是五品,开出的条件也不高,除了一应的金银首饰之后,聘礼五万两白银。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聘礼,但孔铭诚和孔银鸿现在却犯难了。 持家的事是孔铭诚的发妻赵氏,儿子婚事肯定也是很上心的。 什么都筹备好了,唯独这聘礼当中的五万两白银,整个孔家所剩还不足万两白银。 当即孔铭诚就发火了,“你看你管的什么家?偌大一个家,连五万两白银都拿不出?” “你别说我不会管家!”赵氏也发火了,指着秦氏和她两个女儿说道:“你娶秦氏,养这两个赔钱货,哪一样不花钱?” 孔雅岚不说话,但孔雅君却不干了,站了起来反驳道:“大娘,大哥从小到大,参军升职哪一样不是花钱的?我们姐妹好歹也还帮衬家里做点事,大哥除了打仗管过家里吗?” “你大哥现在是五品将军,是未来孔家的顶梁柱。你们以后娘家靠谁?靠你们妈?还是要靠你大哥!”赵氏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说的孔雅君说不出话来。 秦氏悄悄拉了自己女儿一下,自己是妾,这个定位注定自己的儿女都会在家庭地位上要低一筹。 赵氏是孔铭诚还在侯爷府做家将的时候,家里安排的正妻。 别说赵氏除了给娘家偶尔照顾一下,没有别的大开销,就算有,也轮不到秦氏和她的女儿来指责。 孔铭诚看着火冒三丈的发妻,也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管家里的开支,但实际情况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当年在镇西侯府做家将的时候,没有这方面的忧愁。 吃穿用度全是侯府的。 之后伤退,侯爷给他安排到兵部,刚开始就是一个从五品,也没什么多大的交际。 房子还是侯爷出钱给他购置的,当年觉得这个三进的院子很大,现在越来越小了。 尽管随着留在京都的时间长了,交际范围扩大,但都还有镇西侯府支撑。 但自从镇西侯府落难,这个情况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出门在外,没人再看镇西侯府的面子,该掏钱的地方一文都省不下来。 父子二人的俸禄连维持日常开销都不够,别说人情往来。 蒯龙回京都之后,也因为孔银鸿和蒯龙一直是兄弟相称。 蒯龙尊孔铭诚是长辈,也按照镇西侯府历来对曾经侯府出去的家将的规矩,逢年过节也会拿出一笔不小的费用帮衬孔家。 像孔家这样在京都的小家族,每年都是上万银钱的支持,还不算一些别的物品。 别说他自己,就连赵氏也没想过短缺银两的事。 本来孔铭诚得胜归来,朝廷也有赏赐。 但是该回请上司、兵部各方面打点所剩无几。 家里购置了金银首饰之后,现金银两还真的就拿不出来了。 孔铭诚责怪赵氏不会持家,却被赵氏一顿大骂,把家里账目翻出来,孔银鸿才发觉是自己错怪了赵氏。 孔银鸿更是对持家一窍不通,轮到自己结婚的当口,才发觉自己想简单了。 和蒯龙的关系闹僵,别说等蒯龙帮衬自己,就算自己厚着脸皮求上门也未必能借给自己。 孔银鸿犹豫了一下,说道:“父亲,要不。您再去试试,让二妹和三妹嫁给蒯龙,哪怕妾室也可以。” 秦氏这次是真的拉不住孔雅君了。 “大哥,就为了一个丹虹清,全家丢脸没丢够,你还想把自己两个妹妹推出去,你好狠的心!” “其实,你们跟着蒯龙远比嫁给一个普通人家强。就算镇西侯府被撤,但蒯龙的家底也比咱家厚实多了。你们还能再帮助大哥一些。”孔银鸿似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越说越来劲,“二妹,蒯龙这个人心善,你们只要对他好,以后说不定他没了世子身份,也就没有正妻人选。你们一样有机会成为正妻。” 孔雅岚被点名,看了一眼自己母亲秦氏,说道:“大哥,家里怎么安排,我听家里的。” “三妹,你呢?”孔银鸿转头看向孔雅君。 孔雅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想都不要想,就你干的这事,我们姐妹过去不管是做妾还是妻,你觉得会有好日子过吗?” 孔铭诚当日就有过这个想法,是想安抚住蒯龙不提婚约的事。 但现在这个状况,时间这么短,要借到几万两银子肯定很难,蒯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第10章 滑天下之大稽 赵氏也觉得自己儿子提的这个建议很好,这还省了一大笔陪嫁。 秦氏这些年也算是懂规矩,没给自己添堵,她其实对秦氏的两个女儿也没有太区别对待。 可是涉及到自己儿子的婚礼,毕竟还是有个血脉和亲疏远近的问题。 “老爷,我觉得银鸿说的有道理。雅岚和雅君要是嫁给普通人家是可以做正室,但陪嫁也要对得起未来夫家。去侯爷府就算做妾,那也是侯爷府的妾室。二娘子,你觉得呢?” 秦氏不是没有主意,但赵氏说的话又何尝不在情理当中。 只是这孔银鸿刚“抢”了人家未婚妻,蒯龙也未必会答应。 便开口说道:“雅岚、雅君都是老爷的女儿,老爷要怎么安排,我都听老爷的。” 这一句话出来,秦氏就不好再继续问了,眼睛看向孔铭诚这一家之主。 孔铭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找蒯龙。 镇西侯府还在修缮大门,工部的人说主人家不在。 虽然丹虹清去了国庙回来就生病了,但孔铭诚还是知道了蒯龙在国庙之中。 蒯龙在国庙守孝,他进不去。什么时候出来,他也不知道。 眼看婚期是越来越近,可是聘礼都还没有送到丹家。 无奈回家之后,左思右想,只有一条路,只好厚着脸皮去找未来亲家丹一栋商议。 未来亲家公到访,两人又都曾经在镇西侯府共事,以为孔铭诚来商议细节,丹一栋还是很热情。 当孔铭诚不顾脸上烧得慌把前来的原因说出来之后,丹一栋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孔家的真实情况,丹一栋并不太了解,而且自家嫁女的聘金也不高。 却没想到孔家居然连五万银钱都拿不出来,居然还厚着脸皮前来商量。 “老孔,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来!”丹一栋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要不是御赐的联姻,他都想终止这场联姻了! “老丹,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很没有面子。”孔铭诚也是豁出去了,“事已至此,实在不行,我打个欠条,回头有钱了我再补上。” “聘礼有后补的吗?”丹一栋指着孔铭诚的鼻子,手指都在发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双方的礼单已经交礼部官员,在礼部备案了。 丹一栋也没办法,不可能让孔家搬来空箱子抵数。 至于打欠条,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越想越气,一口就回绝了孔铭诚。 “老孔,你就是借钱,这个聘礼你都要先拿给我。至于怎么想办法,那是你的事!”丹一栋站了起来,把话说到了绝地,“大不了,到时候是你孔家先抗旨。丹虹清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我还养得起!” 原本女婿家如果实在拿不出,丹家就这么一个独女,未来第一个孩子还会姓丹,回到丹家。 而且两家联姻,出身也是门当户对,女儿去了夫家也不至于受气,这也是他为什么最后同意了女儿私自解除婚约,另嫁孔银鸿的关键。 毕竟如果丹虹清与蒯龙结合,他根本不敢提这样的要求。 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他能怎么办! 孔铭诚也预料到丹一栋不会同意,但他也实在是不好找别人借钱来娶儿媳。 还有更让孔铭诚和丹一栋头痛的是,随着婚期指定,原本京都之中的言官开始作妖了。 之前圣旨赐婚的时候,这些人不开口,现在反而在指定了婚期后跳了出来。 有言官甚至在朝堂上指责佘瑶女帝枉顾纲常伦理,气得佘瑶脸色冰寒,却又无可奈何。 言官之责,说到底就是一群不怕死的人,别说敢骂皇帝,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改口他都不会眨眼。 反而认为能死在圣裁之下,那是他们的荣耀。 甚至不得不把孔铭诚和丹一栋这两个根本没机会上朝堂的人叫到朝堂之上,让言官骂了整整三天。 这才解释,镇西侯府世子大度,为了大蜀国的未来,原本也没有婚书契约。 言官却不管那么多,直言侯爷是何等人物,虽比不上圣上金口玉言,那也是一言九鼎。 而且侯爷世子如此大度,也是人中龙凤,应该褒奖。 为此事,佘瑶女帝专门把蒯龙也请上殿来解释是他自己同意在先。 佘瑶女帝做了那么多安排,就是要史官在笔下记录的时候,多添一笔为大蜀国成就的是一段美话。 所以,看似佘瑶女帝在承受个中的控诉,实际上她心头方方面面都已经安排妥当。 蒯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国庙里被召上殿的时候,在殿上面对为他“出头”的言官,除了满怀感激的躬身施礼,还开口说道:“丹家与侯爷府之间口头婚约的女子,已经在镇西侯灵位前跪拜七天谢罪而结束。她也是为了大蜀国的边疆,老百姓更能安居乐业。一个已经无人的侯爷府,愿尽自己身为大蜀国臣民的一点绵薄之力。此事就此打住,没有书面契约,不算违背礼制,多谢各位大人的热心肠。” 他的一席话自然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赞赏,关于这一点,蒯龙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在大殿上,也不知道是谁开口问了一句,“世子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蒯龙沉吟了一下,回道:“今年恩科开考之时,小子已年满十六,自当考取功名为国效力。” 此言一出,所有言官不再说话。 并非是因为蒯龙的大度,而是因为蒯龙最后所说的参加恩科考试。 对文官而言,武将世家唯一还活着的世子,要弃武从文,这才是关键。 然而这一席话说出来,最难受的不是孔铭诚和丹一栋,因为丹虹清麻衣孝帽的事被公开而羞愧,而是龙座之上的佘瑶女帝。 原以为蒯龙有意参加科考,只是一个自我安慰的托词,但没想到他真的要参加科考。 别说什么公平考试,这些言官有的是本事能让一次“不公平”的考试变成公平。 蒯龙一旦高中,除了在军士中镇西侯府的余威和声望之外,又多了文官派系的支持,那当初自己狠心让镇西侯府消失的计谋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 镇西侯府从此就是文武均沾,那个影响力已经足以让她感到不安了。 然而,蒯龙是当众说出来的。 恐怕到时候,要让蒯龙世子之位被剥夺,真正百无一用的时候,那些要力荐按照礼制剥去镇西侯府的人反而要出言反对了。 第11章 杀人诛心 蒯龙在大殿上的慷慨,让这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狠狠的抓了一把众人的赞赏 。 正如佘瑶女帝的担忧一般,文官派系对蒯龙的支持,让她心里很是不安。 一直在考虑如何安抚他,施恩威压丹家和孔家,却忽视了蒯龙这个少年。 或许其他豪门之后在这个情况下,会萎靡不振。 但蒯龙出身的环境,少年儿时所受的教育,与一般人可不一样。 下朝之后,第一时间把安晨公主叫到御书房。 “安晨,你怎么看待蒯龙准备参加恩科的事?” “回禀陛下,这自然是好事。镇西侯世子能再为朝廷出力,且其忠心赤诚,若有一日,还可在文官中占据一席之地,正好压一压那些只知道胡言乱语的多嘴言官。” “你是这么看的?”佘瑶语气中略带了一丝凝重。 佘宇晨闻言,猛的一震,偷眼看了一眼端坐在龙椅上的母亲。 “儿臣心思有所不及,还请陛下指点。” 佘瑶从龙案后站起,对书房内的侍从挥了挥手,所有人全都领旨离开。 她这才说道:“你可知当年镇西侯府在本朝是何等状况?” 佘宇晨略一沉吟,说道:“当年儿臣还小,但也依稀记得,镇西侯威风八面,言出必行,朝中大臣就算是文官派系也对镇西侯不敢多言。” “朕当年也是看镇西侯世代忠良,在朝中一言九鼎,甚是欣慰!” 佘瑶这一句话,让安晨皱起了眉头。 什么叫在朝中一言九鼎? 大蜀国之中,朝堂之上,只有皇帝才能一言九鼎,什么时候一个镇西侯能一言九鼎了? 她瞬间有些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了。 “若是蒯龙能高中,进入文官派系,镇西侯的影响力就不只是武将,还会......” “这镇西侯威名不是说出来的,该当如此!” “这大蜀国乃是佘家的大蜀国,不是蒯家的......” “住嘴!”佘瑶女帝轻呵一声,“臣子尽忠,身为皇室应该欣慰。也应该有所安抚,是朕忽视了。” 佘宇晨愣神了片刻,还没有想明白母亲所言是什么。 直到眼神在佘瑶女帝的眼角中看到了浅浅的鱼尾纹越来越深,终于明白了什么意思。 “陛下的意思,安晨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 “请陛下放心,儿臣这就去督办工部,稍后去国庙接镇西侯世子回府,我这个当姐姐的,陪一陪世子,让他心情能好转一些。” “嗯,小小年纪背负得太多了。”佘瑶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另,孔家的婚宴,让李总管去颁旨,你可去看看旨意有没有拟好。” 佘宇晨领旨退出御书房,打开门,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禁军统领邵文杰。 邵文杰躬身后退了两步。 佘宇晨也没在意,只是点点头,就去寻皇宫总管李沛去了。 看到安晨公主远去的背影,邵文杰这才对身后的禁军挥了挥手,各回其位。 透过门缝,看见佘瑶女帝已经返回龙案坐下,处理奏折。 当下叫来当班的小头目,低声耳语了几句,转身也走了。 蒯龙从朝堂之上返回,刚回到国庙,贾平儿却瞬间神情紧张起来,注视着供奉着镇西侯府牌位的后面。 蒯龙回身看了一眼,并无守卫跟随,说道:“平儿,把殿门关上,我要静一静。” 贾平儿眼神向牌位后面示意了一下,蒯龙点点头,一摆头,示意她先出去。 等到贾平儿离开,殿门轻轻的关上,蒯龙才开口道:“出来吧。” 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从牌位之后的纱帘中走了出来,遮头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拱手施礼道:“见过世子。” ------ 与此同时,从李沛处看完佘瑶女帝拟颁发的圣旨,佘宇晨也才完全明白了自己母亲内心真正所想。 先回了自己的公主府,换了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裳,取下了所有饰品。 带着两个侍女,先去工部询问了一番之后,再去了国庙。 来到供奉镇西侯府的大殿外,蒯龙已经起身站在了大殿门口的一侧,“见过安晨殿下。” “灵堂之地,弟弟不必这么多礼。”佘宇晨轻抬了一下手臂,示意蒯龙起身。 走到案桌之前,佘宇晨接过贾平儿递上来的三炷香,躬身三拜之后,贾平儿想要上前,却被佘宇晨抬手示意勿动。 而她则自己亲自上前将三炷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这已经很让蒯龙意外了,然而接下来,佘宇晨退后几步,直接就跪在了蒲团之上,再次三拜这才起身。 蒯龙连忙说道:“安晨殿下,蒯龙替镇西侯府谢过殿下大礼。” “这不是大礼,这是应该有的。”佘宇晨双手把蒯龙的手臂抬起,“刚才我已经去过侯府,大门的修缮今日就可结束。明日一早,我来送弟弟回府。” 蒯龙不知道这安晨公主为什么忽然这么多礼节,却也不能拒绝。 次日,佘宇晨还真的在卯时中就抵达了国庙之外。 站在自己的马车旁,看着从国庙中走出的蒯龙一路而来。 “弟弟,上马车,我送你回府。”佘宇晨上前,一把牵住蒯龙的手,说道。 “这”蒯龙面露难色,说道:“我送殿下上车。” “这里没有外人,就咱们姐弟,无需多礼!” 佘宇晨不由分说,拉着蒯龙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两人在马车之中坐下,蒯龙鼻翼之中有淡淡的香气,看起来有些紧张。 佘宇晨却是笑着说道:“恩科之前,姐姐在镇西侯府陪伴你,绝不让任何人打搅。让你安心备考。” 蒯龙心头巨震,这是在变相的监视自己了? 心头暗笑,他本就没有任何计划去求任何人,参加恩科也不过是个形势。 高中不一定,但只要有功名在身就行了。这就是他的计划,哪怕仅仅七品小官吏就足够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孔家和丹家忽然派人前来,送上请帖。 两家的帖子中都言明孔、丹两家联姻,邀请蒯府光临。 帖子中只字不提镇西侯府。 似乎笃定了大婚之日也是蒯龙年满十六之日。 第二天,孔、丹两家自是欢欣雀跃,而迎接蒯龙的就是镇西侯府被撤侯府,再没有镇西侯世子存在。 这还不算,在请帖的后面,还专门备注了两字:“礼金”。 这是要蒯龙送什么礼金,自己写上,当天大婚之时,会有司礼会大声吟出嘉宾贺礼。 如此安排,就是摆明了让蒯龙自己选择。 毕竟两人大婚当日,蒯龙还是镇西侯府世子,这贺礼少了,镇西侯府的脸面就丢尽了。 杀人诛心,也不外如此。 第12章 新妇自揭盖头 看到这两张请帖,就连佘宇晨都有些皱眉。 看来自己去丹家之后的效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是要刮尽镇西侯府的最后一点名利。 但是佘宇晨看蒯龙的表情,似乎并无任何异样。 “弟弟,你尚未成年。且婚礼当日是你成年之时,姐给你安排一场盛大的成年礼,大可不必前去。” “侯府的家将而已,平儿出面就足矣了!”蒯龙却从桌面上拿起请帖,随手就给了身边的贾平儿,“平儿,把这些年的支出列在礼单之中,喜酒就不必留下吃了。都是穷寒出身,想来也没有多余的席位,能帮他们省一点是一点。” 贾平儿接过后,笑着说道:“世子成年,该有长辈见证,奴婢这就去拟名单。” “等等”佘宇晨叫住贾平儿,“你这丫头,不必多事。本宫说了给弟弟办一场盛大的成年礼,本宫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你好生伺候好你家世子即可。” 贾平儿看了看蒯龙,见自家公子点头,也就没再争辩,退到了一边。 佘宇晨说道:“弟弟无需操心这些小事,虽然内府尚未修缮,只需有了仪式,抓紧时间还来得及清理出外院广场。这两天就稍微声音大一些,想来你也准备得足够,不在意这临时抱佛脚的几日。” 说完,佘宇晨对身边的侍女说道:“通知工部江大人,两天之内,务必要将外院清理修缮出来。” 蒯龙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既没反对也没插话。 既然佘宇晨这么舍下身段,陪着自己住在这破落的院内,他就静静的看着好了。 九月十五这天,孔家一骑骏马载着孔银鸿,身后跟着一匹同样披红挂彩的骏马,全是挑夫和从军营中临时抽调的士卒,浩浩荡荡的前往丹家迎娶新娘。 路上行人皆是指指点点,迎亲的队伍见多了,可谁也没见过没有花轿的迎亲队伍。 “或许孔将军和丹副将都是军旅出身,你没见孔将军身后是一骑空马吗?” “这样也行?” “身份不同,只要丹副将没有异议,你瞎操什么心!” 孔银鸿对周围人群的议论充耳不闻,这是孔家实在没办法的办法。 迎娶新娘的花轿、迎亲的亲友,这些都是要花费的,为了节省这一笔开支,才想出这么一出。 抽调士卒虽然有违礼制,但这是皇帝赐婚,要说也能说得过去。 打的就是一个擦边球。 尽管迎亲的队伍中士卒努力装出高兴的样子,但那肃杀的气息依然让整个迎亲队伍有些让人不自在。 丹一栋在府中听闻下人来报,气得当场就摔了杯子,“这孔家简直欺人太甚!” 他夫人也在一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失落,好好的就这么一个女儿,出嫁居然连一顶花轿都没有,这铁定会成为京都的笑话。 但皇帝御旨已下,今日是必须要完婚的。 甚至丹一栋都能想到孔家那些礼箱之中装的是什么了。 “这老匹夫,欺我太甚,改日一定要上朝堂之上告他一状。” 得到消息的丹虹清也从内堂出来,掀开了盖在头上的红布,脸色绯红。 “清儿”丹一栋指着满院的陪嫁说道:“嫁妆仅此一次,若是你反悔,这抗旨的罪名老夫来承担。” 丹虹清银牙咬的咯嘣响,说道:“我已经是孔家媳妇,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你啊!”丹一栋双手已经气得发抖,“蒯龙就算是没了世子身份,那也是能安稳过一世的,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呢?” “父亲,丹家没有男丁,但也不能让丹家就此绝后。还请父亲成全!” 丹一栋的夫人暗自抹泪,这要说到底,还是自己不能生,哪怕多一个女儿,也比现在好。 门外响起了迎亲队伍的叫门声,丹一栋摆摆手,“也罢,这都是为父无能!不怪你!” 说完,对下人吩咐道:“开门,送亲!” 这四个字软软无力,显示出他此刻的内心是多么的失落,一切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不过,孔家送来的聘礼倒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石头欠条。 虽然银两不是官银,杂质较多,但好歹五万两还是凑齐了。 看来孔铭诚还是担心被丹一栋上奏告状,这可是欺君之罪,而不是少了聘礼。 重新盖上盖头,喝了辞亲茶的丹虹清,翻身上马,一把抓下自己的红盖头,朗声说道:“丹氏虹清,随夫君回府!” 丹虹清这一番动作,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新娘子自己揭了红盖头,这是什么操作? 孔银鸿也吓了一跳,但此刻他却不敢多停留。 深怕丹一栋追出门来大骂,毕竟不是官银就要打折,五万两的聘礼能有四万两就已经很好了。 这还是孔铭诚抵押了孔府之后换来的。 只想着大婚收礼将这窟窿堵上,而且这大头必然是来自蒯龙这边。 而且他还不只是发了孔家的邀请,又伪造了丹家的邀请,蒯龙就算不给孔家脸面,也要适当给丹一栋脸面。 毕竟这事从头到尾出面的都是孔家,他也心存侥幸蒯龙会顾忌颜面。 迎亲队伍回到孔府,孔铭诚看着还有足足一半空着的席位,眼中全是不解。 这些未来的人几乎全是军旅中原来镇西侯府有关的将领、兵部的同僚。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赵氏也慌了。 尽管礼单来了,可人没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礼单来,只能说明还礼或者基本的尊重孔家迎娶新妇,但人没来,这就说明还有更重要的事,孔家迎娶新妇只能摆在后面。 一直等到迎娶新娘的队伍返回,鞭炮响过,掀了红盖头的丹虹清和孔银鸿走进来,孔铭诚已经不再想别的了。 掀了红盖头的新娘,那就是已经自认媳妇,这是毫无女子该有的矜持。 好在丹虹清也是军旅之身,还是副将,此事还可说是爽朗豪迈。 孔银鸿和丹虹清按照礼制走完,在大堂之上新人三拜礼成,一切就已经成了定局。 刚好三拜结束,蒯龙的侍女贾平儿才出现,司礼大声唱出:镇西侯府世子侍女贾平儿...... 司礼本是拿着礼单就唱吟,嘴比脑子快,可一串名字喊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太难以置信了。 孔铭诚、孔银鸿父子好歹也都是五品,可镇西侯府居然只有一个世子的侍女前来道贺。 第13章 两道圣旨 司礼住嘴,但贾平儿却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怎么可能不为自家公子出气! “镇西侯府世子蒯龙少爷,特让奴婢来给侯府家将出身的孔家致贺!礼金白银一百两。孔将军可别嫌少,这可是奴婢一年的工钱。” 孔铭诚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蒯龙小儿,难道就不顾镇西侯府的名誉?竟然派你一个丫头前来!” “孔铭诚,你虽是在兵部任职,那也是老侯爷给你伤病之后的安排。侯府家将,身为镇西侯府总管,本姑娘前来已经是给你脸了!”贾平儿这个总管可不是白说的,镇西侯府变故,除了她这个跟随蒯龙的随身丫头之外,谁敢说自己是镇西侯府的总管! 一句话,把孔铭诚怼的哑口无言,可是心有不甘。 他可是把孔府做了质押的,要是大婚之后还不上,这刚迎了新妇,一家人就要扫地出门,这简直比乞丐穿新衣还让人笑话。 “贾平儿,蒯龙就这么不要脸面了吗?” “世子今日成人礼,安晨公主身为皇室代表正在镇西侯府主持,本姑娘可没闲工夫和你废话。一百两礼金奉上,我也该回去伺候世子了。” 贾平儿扔下一张百两的银票,转身出门坐上一顶轿子就离开了。 整个孔府之中,不管是孔家的人,还是来宾全都傻眼了。 这一幕实在是大开眼界,有些尚不知情的,也从来宾的嘴里知道了一些。 但碍于今日孔家大喜,谁也没有多出声。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司礼略带颤音的吟唱,“皇帝亲使李总管到!” 这一声,仿佛是在给孔家长脸。 女帝不单是赐婚,还派亲使前来,这可是荣耀时分,超过了镇西侯府世子前来。 就算老侯爷在世,也比不过这个亲使的身份。 李沛走进院中,扫了一眼,说道:“孔银鸿接旨。” 孔银鸿赶紧过来,跪下,“臣孔银鸿接旨。” 李沛展开圣旨,微微一笑,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孔银鸿西征有功,今日大婚,特赏赐白银万两,贡品丝绸十匹,钦此!” 这个赏赐中规中矩,符合礼制和孔银鸿五品将军的身份。 圣旨宣读完,孔银鸿领旨谢恩。刚想伸手邀请李沛入座。 李沛却摆摆手说道:“孔将军不急,还有一道圣旨。” 孔银鸿又要赶紧跪下,却被李沛拦着,说道:“这道圣旨不是给你的。” 说完,看向孔铭诚说道:“孔大人,接旨。” 孔铭诚又赶紧上前跪下,李沛从身后的随行内宫亲卫手中又接过圣旨,刚一展开,他也是眉头微皱。 出宫前,女帝并未说修改了内容,这一刻他反而有些意外了。 不过,圣旨就是圣旨,他不敢不宣读。 停了一下,低声说道:“孔大人,你家两个女儿可在?” 孔铭诚一愣,马上回复道:“在后堂接待来宾家眷。” “那就请出来吧,一同接旨。” “啊!” 孔铭诚忍不住轻呼一声,给庶女下旨,这可是从未听说过的。 但此刻他也不敢细问,赶紧给自己的夫人赵氏使了个眼色。 赵氏连忙慌慌张张的跑进内堂,大堂之中所有的来宾也是奇怪,这女帝给孔家庶女下旨,莫非是这孔银鸿的赏赐太弱,不足以表彰其功绩? 另外换个方式给予补偿! 不多一会儿,赵氏带着秦氏和两个庶女孔雅岚、孔雅君出现在大堂中。 四人跟在孔铭诚身后都跪下。 实乃因为孔雅岚已经年过十五岁及笄、孔雅君还有一年,尽管秦氏身为两女的生母,也要带着孔雅君。而身为主母的赵氏自然更要带头。 李沛看五人都已经跪下,这才重新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郎中令孔铭诚教子有方,能培养出五品将军,朕心甚慰。孔雅岚、孔雅君定也是承接父兄之风,特赐二女锦袍,即刻送至镇西公府为侍官,享镇西公府承龙子爵饷银。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孔铭诚还有些莫名其妙。 这朝堂之中什么时候有了镇西公了?甚至还多了一个承龙子爵。 说明承龙子爵就是镇西公的儿子,一府两个封爵,这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是这到底是谁? 而且侍官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子爵身边皇帝御赐的婢女,所领的不叫工钱,换个名称叫饷银,但地位就不是卖身为奴,等同于贴身的女官,侍寝的官妾。 以孔雅岚和孔雅君的五品父亲庶女身份,倒也合情合理,没有降身份。而其之后若是有后代,虽然不能承袭爵位,但也是官家后代,比肩嫡女身份。 这对于孔家,特别是秦氏而言,差点喜极而泣,庶女能翻身的机会并不多。 除非是嫁给平民,然后这平民还能翻身上位。 然而现在,却有一个公爵府的子爵给了她们这么一个不需要去承受平民之苦的机会。 孔铭诚都有些难以相信。 “李总管,这镇西公爵是哪位大人?” “镇西公爵是追封的封号。”李沛平淡的说道:“接旨吧!” 孔铭诚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高举双手,“臣孔铭诚、率孔雅岚、孔雅君谢主隆恩。” 李沛将圣旨合拢放到孔铭诚手中,说道:“本公公还要去蒯府宣读陛下的圣旨,就不耽误时间了。” 孔铭诚刚站起身来,把圣旨递给身后的赵氏,闻听此言,心头一惊。 “李总管去什么府?” “蒯龙小大人所在的蒯府,也是未来的镇西公府。” 李沛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还特意的将音量提高了一些。 不只是孔家接旨的人听到了,就连附近的一些宾客也都听到了。 顿时这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像是蚊虫忽然聚集一般,声音开始变大。 “什么?”孔铭诚和孔银鸿父子首先反应过来。 镇西侯被追封为镇西公,这不是爵位提升一级的问题。 而是公爵可以世袭,虽然镇西公已经去世,但镇西公府却可以世袭三代的爵位。 然而,更让他们父子想不明白的是,子爵又是封给了谁? 李沛似乎是考虑了一下,停了一下脚步,看似压低了声音,实际上周围的人全都能听得见。 “考虑到蒯龙小大人暂时没有功名,圣上特意册封他为承龙子爵的爵位。” 远处丹虹清本来还被喜娘扶着,却身形一摇差点倒地! 第14章 一府两爵 随着李沛的离去,孔家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孔铭诚与孔银鸿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震惊。 宾客们也开始交头接耳,猜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背后隐藏的含义。 而此时,西侯府内,安晨公主正看着宴会现场,她之前特意用镇西侯府的名义邀请了满朝在京都的一些官员。 这些官员都是曾经与镇西侯府有过比较深交际的官员,虽然已经有些预感,但还是没有想到会来了这么多人。 成人礼的主持是兵部尚书祁东铭。 祁东铭是五年前从兵部侍郎提拔上来的,他可是一手掌握着整个大蜀国的兵源和调配。 而且,他还是和蒯龙的爷爷一辈的人物。 由他来主持蒯龙的成人礼,这规格也是非常高了。 仅次于皇帝和各亲王、主持。 整个过程,安晨都把自己当成一个嘉宾,而不是这次成人礼的组织者。 成人礼之后,祁东铭还特意拉着蒯龙的手说道:“你今日已然成年,如果想要进兵营,博取一线前程,就告诉祁爷爷,我来给你安排。” 蒯龙非常感谢,但此刻他却不敢表露,安晨的打算在今天所有宾客到来之后,他就明白了。 祁东铭所说的话,大概也是佘瑶女帝和佘宇晨最希望的结果。 但他不是这样打算的,不会轻易让你自己暴露在了朝廷的注视当中。 祁东铭叹息了一声,“此事也是我等老糊涂了。当年你还年幼,无人督促,却走了读书这条路。也罢,秋后恩科的时候,祁爷爷送你进考场。” 蒯龙赶紧施礼答谢,也顺便给所有到场的嘉宾致谢。 这些人当中,原本就有和镇西侯府有密切关系的,也有因为曾经受过镇西侯府关照的。 他的成人礼若不是安晨前来安排,他此刻一定会感觉到特别欣慰。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在众多长辈眼中表现出对军旅不感兴趣的样子。 他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失望和痛心,还有一些无奈。 这是他当年从南山回来之后,师父特地让人前来告知他必须要这样选择的结果。 祁东铭今日既然已经主持了蒯龙的成人礼,他今日就要充当蒯龙的长辈。 带着蒯龙挨桌的敬酒,这一圈下来,蒯龙原本有些模糊的记忆得到了加深。 虽然明知今日来的未必全是镇西侯府的朋友,也未必朋友全都到来,但能来的人如果不是怀有别的目的,他都要承这个情。 就在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中,门外家丁跑了过来,对着祁东铭说道:“尚书大人,皇宫李总管前来宣旨来了。” 祁东铭扬了扬已经有些发白的眉毛,说道:“蒯龙,不管圣上什么旨意,你都记着,切不可鲁莽。” 蒯龙点点头,看了一眼一直稳坐的安晨公主,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和冠、带,疾步走向前。 李沛带着笑,缓步而行,就是给他留够了时间。 看见蒯龙过来,李沛高举手中的圣旨大声说道:“蒯龙听旨。” 蒯龙上前跪拜。 李沛才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已故镇西侯,世代为大蜀国披荆斩棘,壮我大蜀国盛威。奈何天妒英才,令朕十分悲痛,数年才得以缓解悲愤。今追封镇西侯为镇西公,三代世袭,享公爵俸禄。” 念到这里,李沛特意停了一下,蒯龙虽然没有听到结束语,但听到李沛停下,正欲要开口谢恩。 李沛却开口问道:“蒯龙,你的成人礼是否已经完成?” 蒯龙虽然很奇怪李沛怎么忽然有此一问,但还是点头说道:“适才祁尚书已经代我长辈主持了蒯龙的成人礼。” “好!”李沛笑了笑说道:“继续听接下来的圣意吧!” 蒯龙低头俯身。 李沛继续宣道:“镇西公之后,蒯龙独自支撑镇西侯府数年,仍有不屈意志,乃是我大蜀国少年之楷模,朕深感欣慰,特赐镇西公之后蒯龙承龙子爵,世袭不散,钦此!” 随着李沛的这声钦此,圣旨宣读完毕,蒯龙谢过圣恩,低头接过圣旨。 “李总管,请先入席。” 李沛却说道:“子爵大人不必客气,本公公还要回宫复旨,就不叨扰了。” 这些都是程序,不说就是不尊重。强留更是不合礼仪。 李沛走后,蒯龙故作不解的看向长公主安晨,“殿下,微臣先代镇西侯府上下谢过陛下的圣恩,但微臣有一事不解?不知道公主可否为臣解惑?” 佘宇晨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有疑问。先说镇西公一事,圣上的确这些年一直心存愧疚,心情迂结。近日,能收回西境一城,让圣上回想当年镇西侯的威名,自觉愧对。虽然来得迟了一点,但也是对镇西公的肯定。” “微臣谢过圣上眷顾,还能记得往事。只是,这子爵的封赏又是为何呢?” “圣恩浩荡。镇西公已然仙逝,自然要有所补偿。” 佘宇晨说得简单,看似还真的是对当年镇西侯的补偿。 而今日到场的宾客,无不感恩,这就是一计明牌。蒯龙不敢反驳,也无力反驳。 他这子爵封号,是封赏,也是封闭。 身为子爵,就已经断了他的科举之路。而且依然是没有一丝功名加身。 如果做个太平爵爷,这一生也就平平安安,国无大事,他就是个闲散的供奉,还要感恩圣恩厚重。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无疑是他一生的保障了。 被册封子爵更让他没了世袭镇西公爵位的资格,所谓的世袭三代,到他这里实际上就已经到头了。 真是好“阳光”的策略! 这突如其来的封赏,让蒯龙彻底的被打上了封条。 什么为国效力,不需要你出力! 什么恩科报效,不需要你参与! 这是怕!也是一种警告! 蒯龙还不得不为了镇西侯府的荣耀接下这道圣旨。 他看向为他主持成人礼的兵部尚书祁东铭,对方似乎还对此很是满意。 再看向满院的宾客,似乎人人都对佘瑶女帝的圣恩而赞许。 蒯龙弯腰拱手一拜“谢殿下为微臣解惑!明日,微臣自当入宫谢恩!。” 佘宇晨含笑说道:“弟弟,今日还有一件大礼,也是圣上为你准备的。此刻,应该正在路上。我想,你应该是最满意的。” 第15章 暗刺皇室脸面 镇西公府这边在“感念”圣恩,孔家那边却是一片沉寂。 不知道是因为礼成还是两道圣旨的关系,宾客大多都告辞离去,留下的除了至亲之外,就只有孔银鸿今日从兵营借来的军士。 孔铭诚已经没办法去管那些人和事了。 丹虹清已经被喜娘带到了孔银鸿的院子,就算再怎么样,在明日之前,她也不能走出这个院子。 而后院西厢,秦氏在明白了这个镇西公府和承龙子爵是谁之后,就算再心胸开阔,此刻也承受不住。 孔银鸿是大娘所生,秦氏从没争过家中地位,甚至连自己生的两个女儿也是严加管束。 大女儿还好,小女儿因从小受宠,稍微有些逾越,赵氏也没有过多为难。 可是,今日这两个女儿要同时送到镇西公府上,因为子爵乃是蒯龙,她就再也无法淡定了。 从加入孔家,第一次顶撞起了孔铭诚。 虽然看起来结果一样,但这和当初把两个女儿嫁与蒯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嫁给蒯龙就算做妾,那也是正经的女眷。 但皇上亲口赏赐给子爵的侍官,那就不是女眷,是子爵的工具。 孩儿能不能生,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而且虽有官职,却不是朝廷官职,享的是子爵的饷银,而非朝廷俸禄。 这两个女儿在蒯龙身边,生死完全是掌握在蒯龙手上,她甚至连去探望都不能以长辈的名义。 这很明显,孔银鸿挟恩求来的姻缘,把皇上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场面。 金口玉言已经开了,收回就是对权威的否定。不收回又愧对镇西公府,孔银鸿的错,却要让自己两个女儿去承受。 这让秦氏根本不能接受,哭声悲凉。就连赵氏也不敢多言,这不是她可怜与否的问题,而是这婚结了,问题并没有解决。 未来或许设想的希望,因这第二道圣旨变得渺茫。孔家还背着一屁股的债,解决不了,那真的要露宿街头,成为京都第一笑话了。 “行了!”孔铭诚大吼一声,“圣上已经降旨,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要去,你自己去。我两个女儿才不会去给人做这不明不白的侍官。”秦氏也是豁出去了。 她搂住两个女儿不放手。 孔雅岚咬着嘴唇,鼓起勇气道:“父亲,你真的舍得让女儿去做这个侍官,毁了女儿一辈子吗?” 孔铭诚平日对这个小女儿是最疼爱的,可这是圣旨,他一个五品郎中令,除非想死,否则根本不敢抗旨。 “是你大哥对不住你们,日后,你娘在孔家你们尽管放心,绝不会亏待了她。” 这是孔铭诚能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而外面已经响起李沛留下的禁军兵士的催促声,孔铭诚只得对秦氏说道:“我去前面盯着,你尽快收拾一下,送她们姐妹出来。” 秦氏哭闹都不管用,也知道自家老爷是没办法,也只能含泪给两个女儿收拾。 特意叮嘱雅岚,要看紧自己的妹妹,千万不要惹祸。现在的蒯龙不是当年的蒯龙,能忍则忍。 雅岚身为姐姐,也知道她们姐妹的命运已经注定。 圣旨让即刻前往,不用说就是给孔家一个警示。让圣上难堪的结果,自己也只能承担。 镇西公府内,蒯龙也终于见到了长公主安晨口中的大礼。 孔家两个庶女。 孔雅岚似乎已经认命,见到蒯龙就直接下跪叩拜, 孔雅君却在姐姐的拉扯下依然不愿低头,开口道:“姓蒯的,我哥得罪了你,你有本事去找我哥。不管你什么子爵、公爵,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废物!连自己未婚妻都保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孔雅君这话说得恶毒,宾客全都傻眼了。 佘宇晨更是皱眉,不顾身份上前,对着孔雅君就是一个耳光! “大胆,尽管忤逆圣意,你是不想活了!” 原本女帝此举乃是为蒯龙找回脸面,一女换来两女,而且还是空有侍官之名的两个下人,非妻非妾。因为圣谕,身份连改都改不了。 蒯龙相信,要是丹家除了丹虹清之外,还有子女的话,恐怕佘瑶女帝也会用同样的方式。 虽然明知这是女帝摆在明面上的离间,但这步棋落下,他也只能看着。 断了自己的科举路,又以两家恩怨分割,那么孔银鸿这个新晋的将军对自己就会恨之入骨。 如果孔银鸿再建一功,女帝趁势封赏,整个大蜀国的兵、武一系,就彻底与自己无缘了。 自己这个吉祥物也就只能做个太平爵爷,等待哪天皇帝一不高兴,削去爵位,成为一介平民。 镇西公府还在,女帝对有功之臣的恩赏依然传颂。 长公主出面教训孔雅君,他也默认了。 其实孔雅君的性格真要闹也未必敢这么闹!只是她在这群人中,并没有注意到公主的存在。 而她这句话又恰好刺中了皇室最担心的地方。 别看蒯龙上次上朝说了不再计较丹家悔婚,但如果蒯龙借这个要真找圣上评理,皇室尴尬可想而知。 孔雅君被这一记耳光打翻在地,这才看清楚居然是长公主安晨,顿时不敢再言语。 蒯龙接了旨,这两人明面上就已经是属于他的人了。公主扇了一记耳光,他也不得不出口了,“殿下息怒,之后我会好好管教。” 佘宇晨盯着孔雅君,一声冷哼,说道:“你今后要是再敢出言不逊,别怪本公主不给子爵面子。” ----- 孔银鸿大婚之日,因女帝这几道旨意,波澜不惊中却暗潮涌动。 对于蒯龙而言,局面变得越来越复杂,却让他越来越冷静。 任何一次错误的选择,都很有可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镇西侯府的英灵,终归要有人祭奠,绝不可冲动行事。 所以,第二日蒯龙就着贾平儿拿着两万两银票,两箱珠宝,去了孔家。 贾平儿就站在孔家大门口,看着一夜之间就多了不少白发的孔铭诚说道:“这是子爵大人赏赐给秦氏的,两位侍官今后在公爵府上请秦氏放心。如果秦氏要来探视,随时可以,无需事先通禀。” 孔铭诚只好叫出秦氏,前来收了这份礼。 这个时候,他不敢说他是家主。尽管蒯龙说的赏赐,但可以理解为就是聘礼。只是不能冠以聘礼的名称。 秦氏谢过之后,心里稍安。 至少,目前看来,蒯龙并没有真的一点情面都没有给。 或许,是通情理,不与她那两个女儿计较。 第16章 孔家的匪夷所思 孔家抵押借款迎娶新妇丹虹清,可以说是一场让你孔家丢尽了脸面的婚礼。 掩饰了无法给出聘礼的一幕,却被女帝在婚礼现场的旨意弄得颜面扫地。 成了京都的一个笑柄。 特别是曾经和现在依然对镇西公府抱有友善态度的京都在职和不在职的官员,对孔家的事已经慢慢知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然,女帝也不会下旨让他的两个庶女成了子爵的侍官,不过这样一来,总算因为蒯龙的“赏赐”不至于流落街头。 算上各种贺礼,还略有盈余。 但这个盈余也有度,孔铭诚深知接下来孔家看似少了两口人,少了开支。 但孔家真正的开支是他和自己儿子孔银鸿。 如果还像之前一样的应酬,孔家真的要举债才能生活。 一时之间,孔铭诚第一次感觉到如果想要继续维持,和蒯龙的关系必须要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或许还有一条路也能证明孔家的价值,让孔银鸿领军出征,再次披挂上战场。 可现在刚新婚,别说儿子、儿媳同意不同意,新妇丹虹清娘家也不会同意。 孔银鸿和丹虹清这一对新婚夫妇更是没有享受一天新婚带来的愉悦。 孔银鸿是没脸再去找蒯龙,曾经还自认为从战场归来的自己,已经可以完全不用依靠蒯龙,孔家也可以在朝堂之上稳稳的站住脚步。 加上和少有的女将丹虹清结合,未来封侯是肯定的。 但是女帝的一道旨意,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孔家毕竟是出身镇西公府的家将,娶了自己主家公子的未婚妻,不是说就可以功高盖主的。 丹虹清差点就要气得回娘家,悔婚了! 还没入洞房就要悔婚,这要真的成了事实,孔家可能就再无任何颜面在京都生活下去。 无奈之下,孔银鸿守了一晚新娘子,也不顾回门的礼节,第二天一早,连婆媳茶都没有敬,就快马加鞭的去了岳父家求见丹一栋。 丹家和孔家的区别在于,丹家是曾经侯爷的手下,不是家将。 在军中也有自己的一派军士和体系。 “岳丈,这件事您必须要帮一下我。否则孔家名誉受损,对您女儿和丹家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丹一栋已经耳闻了这些,现在的他比孔家更难受。 放弃和侯爷府的婚约,尽管是女儿提出来的,但是现在名誉受损的可不只是女儿一个人。 女儿婚礼,尽管他只是送女儿出门,但他有理由因为这个原因不去参加蒯龙的成人礼。 也幸好没去。否则,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当面嘲笑。 现在新女婿上门求助,他也知道孔银鸿实在是没办法了。 而今西疆战事未起,除非大蜀国主动挑起战事,收回还被西疆占据的两座城市,那怕是一座,也能让孔银鸿再立新功,封爵的事不行,能自证能力彻底摆脱侯爷家将的名声。 但出征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达不成目标,那就彻底完蛋了。 “为今之计,这新婚你们就不要享受了。感念圣恩,主动请缨收复失地。”丹一栋说道:“还有,让你父亲到京都兵部各家官员家中走一走,尽量获得支持,否则派兵都可能实现不了。” “还请岳丈也能出面周旋一二。”孔银鸿厚着脸皮说道。 事到如今,两家人是捆绑在一起了,为了孔家也是为了丹家。 丹一栋叹了一口气,“我会去的。你们也动一动吧!” 孔银鸿从岳父这边得到肯定,赶回家中和父亲商议。 然而赵氏却极力反对,接新妇抵押的借款还掉之后,这剩下的可是孔家未来的生活基本费用。 “娘,要是不能解决当前难题,京都咱都生活不下去了。大不了,这段时间之后,我和虹清住到军营里去,为家里节省开支。”孔银鸿无奈的说道。 一家三人在商议,丹虹清在却在堂屋外听到了。 心头越想越气恼!虽然有些预计,但所有的预想猜测都没有现在这个状况。 孔家居然连一点存余没有,而且从新婚夜女帝的旨意而言,很明显是对她和孔银鸿的赐婚是不满的。 若不是考虑金口玉言,很有可能新婚之日就被女帝下旨撤销了。 而现在的状况,她宁愿女帝不顾“脸面”,把她和孔家的这段婚姻撤消,她还有机会和蒯龙结婚。 左想右想,和他丈夫孔银鸿一样产生了匪夷所思的想法。 孔银鸿是去找老丈人,而她决定亲自去找蒯龙。 同样,在镇西公府内,蒯龙独自坐在书房中,周围的一切还是那么陈旧。 烛光摇曳,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 眼前,朝廷这一府两爵的封赏,实在是太意外了,这是大蜀国建国以来首次如此大的恩赐。 女帝不让他参加恩科是已经肯定了,他想要舍弃继承侯爵的身份都不行,直接给他封赏了一个子爵。 爵位不是官职,领着朝廷的供奉,却没有实际的管辖,等于就是把自己闲置起来。 这么多年隐藏居然还是没有能够躲过,看来是应该有所改变才行。 想到这些,蒯龙走到一排书柜侧边,看着那厚厚的博古书架,出神凝思。 他的手刚接触到那足有一尺厚的立柱,门口传来了争吵声。 “我是爵爷的侍官,你一个丫鬟竟然敢阻拦我?”声音出自孔雅君。 而阻拦她的自然是贾平儿,这个没有对外公布,事实上的现在公府的管家。 “说你是侍官,是朝廷封的。在公府内没有子爵大人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书房打扰子爵大人修身静读。” “让开,你就是个丫鬟,再敢阻拦,我撕烂你的嘴!”孔雅君霸道的声音传来。 可是贾平儿就像是看猴一样的盯着她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在自家公子的书房之外,她一脚就能让孔雅君知道,当侍官只能在哪儿当,不是在公府内随意的地方都管用的。 孔雅君见贾平儿冷漠带着嘲讽的眼神,当场就发飙,对着书房外的几个下人叫道:“你们,赶紧把这个不知道死活的丫头带下去,家法处置,赶出府去。” 然而,这一切然并卵! 谁会听她的?身边孔雅岚几次想要拉住自己的妹妹,都被孔雅君甩手推开。 侍官,是官,但这个官字前面有个“侍”字,就不是可以在公府内以官员的身份行事,,除非是蒯龙给了她们权利。 可是,孔雅君却不这么想。 在孔家庶女的地位是什么,母亲经常都在提醒。只是她格外受到孔铭诚这个父亲喜爱,对于母亲的提醒没在意。 这来了公府之中,自然也认为如果不拿出威严,在这公府中的一辈子恐怕也不好过。 第17章 上门挑衅 孔雅君的嚣张跋扈在原本平静的镇西公府内显得格格不入,她的声音显得那么刺耳。 书房外的动静,终归是惊动了里面的蒯龙。 原本并不太想去管这两姐妹,然而孔雅君见下人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怒火中烧,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推开贾平儿,在她看来,一个丫鬟就算再怎么受主子喜欢,终究是不敢对自己动手的,所以她有恃无恐。 然而,却被一声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制止,“够了,孔雅君。你还以为在你孔家吗?”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在孔雅君的耳边炸响。 让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蒯龙缓缓的走出书房,目光冰冷,直视着孔雅君。 那眼神中既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孔雅君,在镇西公府内,你最好能明白你的身份,也遵守府中的规矩。”蒯龙的声音像冰霜一样的刺进孔雅君的耳朵里,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原来孔雅君对蒯龙大呼小叫,蒯龙都微笑不介意。 就算上次父亲带着她们两姐妹来,蒯龙都没有拿冷脸对待她们姐妹,可是今天她第一次看见了蒯龙的眼神中有一种让她感觉到害怕的冰冷。 一时之间,孔雅君原本的想法瞬间被这股冰寒的眼神压制,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的看着蒯龙,这个仅仅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姐姐孔雅岚赶紧低身给蒯龙施礼,说道:“子爵大人,雅君也是年少不懂事,还望子爵大人宽恕。我这就带妹妹回去。” 蒯龙脸色转缓,问道:“你们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孔雅君低声说道:“子爵大人,实则因后院太过破陋,晚上夜风肆虐,不便安睡。如果子爵大人晚上过来,我们姐妹也没办法好好侍候。” “平儿,这是怎么回事?”蒯龙疑惑的看向贾平儿。 这些年,他基本就在书房和自己的卧房,虽然刻意低调,但也没有像孔雅君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吧! “公子,西苑年久失修的确是如此。”贾平儿说道。 贾平儿这么一说,蒯龙才明白,从这两姐妹进府之后,安置的是在西苑,而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去西苑了。 也怪自己没在意,贾平儿没安排错,但的确西苑可能是有些破漏了。 “让她们姐妹暂时住东苑这边,反正我暂时也不用回去,就住书房里就可以了。”蒯龙说道。 “公子不可,她二人可以进东苑,却不能在东苑常驻。身份不符!”贾平儿说道。 “没事。她们姐妹与她父兄不是一回事。不用太过在意,将来我会还她们一个自由身的。”蒯龙解释道。 孔雅君“哼”了一声,然而孔雅岚却马上再次施礼说道:“子爵大人不必费心,让人把西苑修补一下就可以。我们姐妹随时等候子爵大人的召唤。” 蒯龙知道孔雅君一贯比较识大体,大概也从刚才自己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就依了她的建议,让贾平儿安排人今天就先把西苑的卧室修缮出来。 两人刚要离开,门房前来禀报说孔家媳妇丹虹清上门来了。 蒯龙正想给门房说找个理由拒绝了,谁知道丹虹清却仗着自己的副将身份,以及之前在镇西公府的熟悉,径直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无奈的门房。 “蒯龙,你什么意思?” 看见蒯龙正和孔家两姐妹在书房外,丹虹清张口就把自己的一股怒气发泄了出来,“孔家都已经颜面扫地了,你还要为难这两姐妹?” 蒯龙眉头一皱,“丹副将,你乃是新妇,如此闯到我府上来,于理不合吧!” “什么礼不礼的!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丹虹清却丝毫不以为意。 “我要给你什么交代?”蒯龙不悦,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眉心已经成了一个川字。 “为什么你成人礼要邀请那么多武官?和我的婚礼冲突?”丹虹清质问道。 “那是安晨公主邀请的,与我无关。”蒯龙知道丹虹清为什么要这么说,语气中不无嘲讽的说道:“而且,我的生日十六年就已经确定了。而你们的婚礼,选在了我的成年礼时间,你觉得是谁的问题?” “那是陛下御赐的时间......” 蒯龙打断了丹虹清的话,“那你应该去问陛下,不应该来问我。” “你就不能换一天吗?” “我说了,是安晨公主安排的,与我无关,连邀请什么人都是安晨公主发出的。” “蒯龙,我和你之间本就没有正式的婚约,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让我恨你吗?” 蒯龙嘴角一抽,“丹副将,我在陛下面前,也在为你说话。如果这样你还恨我,那我就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孔银鸿了!” “因为他比你更像个男人。不像你就是个依靠祖上荫庇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蒯龙轻笑了一声,眼睛里反而射出一抹嘲笑。 贾平儿却不干了,她家公子什么样,她最清楚。 这个丹虹清自己悔了婚约,居然还有脸来质问自家公子为什么要“针对”她,无耻到了极点。 “丹姑娘,不。孔夫人,我们公子有没有资格,也轮不到你一个副将来质问。在公爵府质问子爵,你太失礼了!” “我和蒯龙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鬟来搭话了。” “尊敬你叫你一声孔夫人,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当个副将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只要公子下令,我平儿就能把你扫地出门。” 孔雅岚和孔雅君两姐妹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不禁有些面面相觑。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贾平儿连自己嫂子,朝廷的副将都一点不留情面,而且说话还如此的霸道! 丹虹清也被贾平儿的这席话彻底惹怒了,当下欺身上前,就要教训贾平儿。 贾平儿却在她欺身上前的时候,一个侧身,在丹虹清的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失去重心的丹虹清,向前窜了几步,才稳定身形。 就在这个时候,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平儿,住手!” “孔夫人,住手。” 第18章 双双逼迫 叫“平儿,住手”的是蒯龙。 叫“孔夫人,住手”的是突如其来的长公主佘宇晨。 就算心头再不爽,刚才贾平儿“碰巧”躲了过去,丹虹清也不得不住手,对着佘宇晨施礼,“见过安晨公主殿下。” “孔夫人,新婚燕尔,你一个人前来公爵府上,是不是太不把本朝的礼制放在眼里了?”佘宇晨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直接就责问道。 丹虹清自知理亏,连声告罪。 尽管武将在某些方面可以有一些特权,但并不是就可以任意妄为。 蒯龙终究还是要顾忌今后,帮忙圆场,“公主殿下,孔夫人是来看望我的两位侍官的。” 孔雅岚连忙也说道:“公主殿下,我家嫂子的确是顺路过来看望我们姐妹俩,并非是特意进公爵府上的。” 然而丹虹清似乎根本不领情,说道:“公主殿下,我就是来找蒯龙的。一个靠着祖上荫庇的废物,实在搞不懂圣上为何还要封他子爵,甚至把我两个夫家妹妹许给他做侍官。” 佘宇晨却是冷冷的回道:“曾经镇西侯为大蜀国守住西疆如此多年,未丢失一城。可自从他过世,这西疆一天不如一天。你丹家或者孔家有这个能力吗?” “殿下,臣就算新婚,也愿领兵出征,为我大蜀国收复失地,恳请殿下向圣上谏言,臣和臣的夫君一定会为大蜀国将所有失去的城池收回。” 丹虹清抱拳非常坚定的说道。 看得蒯龙的心里很是一惊,恐怕这丹虹清一出孔家大门,安晨公主就已经出宫了,就那么巧合一起到了他这里? 还一唱一和的演了这出戏。 丹虹清应该并不知道,安晨公主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果然,佘宇晨似乎语气缓和了不少。“孔夫人,新婚燕尔,还是把蜜月度过之后,我定当向陛下谏言,孔银鸿将军和他夫人丹虹清副将,赤诚一片。” “多谢殿下,微臣这就告退,静候公主的消息!”丹虹清说完又狠狠的瞪了蒯龙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蒯龙,想让我后悔,你做梦去吧!” 丹虹清说完,转身便走。 穿着军靴的脚步声异常响亮,完全不像上次出征,蒯龙为她送行之时的柔弱感。 这个背影让蒯龙心头巨震,佘宇晨的话刺激丹虹清所带来的这个请命出战,完全是不理智的。 而丹虹清最后的那句话,更像是在宣战。 只不过她以为是在对蒯龙示威,实际上她这个行为就是朝廷想要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孔银鸿没来,反而丹虹清前来了。 佘宇晨却是转过头,看向蒯龙说道:“弟弟,子爵的封号是朝廷的赏赐,不要介意丹副将的不甘。朝中不少人都对此颇有微词,陛下都一力压下。这是老侯爷带给后辈的福祉,你只管安心就是了。” 蒯龙连忙施礼道:“臣从无任何猜想,只求安稳度日,无奈世事多变。就连恩科之路,也因这子爵名分再无可能,也难怪朝中有人不满,孔夫人更是直言表达。” “封你子爵,并非是断你恩科,实则是你该有的。家中已无长辈,陛下又怎么能让老侯爷在天之灵心寒呢!” 佘宇晨说完,视线转向一直在旁边的孔家两姐妹,平淡的说道“你二人要尽快适应子爵大人侍官的身份,莫要有一些不该有的行为生出事端,到时候你家哥哥可就要找子爵的麻烦了。” 孔雅岚心头暗暗叹息一声,她不像妹妹冲动,心思细腻,此刻也隐隐觉得她们两姐妹被赐给蒯龙这个新晋子爵,不是简单的安抚,而是另有深意的。 只是安晨公主的询问,她们又不能不答,轻声说道:“我们姐妹本是庶出,能在子爵大人身边,已经是很幸运了,绝不敢也不会有任何别的想法。” 孔雅君在公主表面不敢造次,也无奈只能顺转过自己姐姐刚才所说,回应道:“殿下无须担心,我们姐妹知道的。” 而佘宇晨再次说道:“你们退下吧!我有事要和子爵大人商议。” 孔家姐妹离开,佘宇晨却并没有要求贾平儿离去,而是上前几步,看着蒯龙说道:“弟弟什么时候有空,进宫去拜谢一下陛下。” “微臣遵旨,明日微臣即可随上朝官员一起入宫觐见。”蒯龙低头说道。 佘宇晨点点头,似乎此来就为转述这一句话。 等佘宇晨离开,书房外再无旁人,贾平儿走上前来,突的跪下颤声说道:“公子,对不起,刚才奴婢一时冲动,险些让公子暴露,请公子责罚!” “起来吧!”蒯龙伸手把贾平儿拉了起来,“早晚的事。只不过今日委实早了一点。这段时间,安排一下,你就不要单独去做事了。” 说完,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弹。 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出现,“公子,请吩咐。” “注意一下这几天孔家都和谁在紧密来往,有没有和孔家两个庶女暗中有往来。” “是”黑衣蒙面人刚想弹身离开。 蒯龙忽然又问道:“南山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黑衣人停下身形说道:“暂时没有。” “好,去吧!”蒯龙轻轻挥了挥手。对贾平儿说道:“拿上名帖,去兵部尚书祁老府中拜访。” 贾平儿转身进到书房,拿上蒯龙的名帖,问道:“公子什么时候去?” “让人马上送去。我随后就去。” “好!” 贾平儿转身从书房离开。 蒯龙回到书房内,再次抚摸了一下博古花架,手指微微用力,自言自语道:“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回来。” 一个人就这样站在书房,陷入沉思,一直等到贾平儿再次返回,蒯龙才松开了手,博古架上几个手指印清晰的显露出来,看得贾平儿心头一惊。 “公子,您这是!” 蒯龙看了一眼指痕,说道:“承龙子爵,哪儿有那么清闲。佘宇晨这是借着丹虹清前来逼迫,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继续隐藏。” “但是......” “我知道,我不会冲动的。但出征之事,恐怕容不得孔银鸿冲动与否了,我也要助他一把。” 第19章 西疆密报 大蜀国佘瑶女帝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把镇西侯追认镇西公,用蒯龙的子爵身份断了他的科举之路,逼迫孔银鸿再次出征实现得如此容易。 就在孔银鸿大婚不到一周的时间,西部劲州传来边境密报。 西疆图库集结了近万大军在封图城内,似乎是要打破往日秋收前各自收兵,储粮过冬的习惯。 探子从封图城内的状况进行分析,似乎今年西北方向有一些天灾,西疆屠戮似乎是想要从大蜀国直接抢夺过冬的物资。 一个原本以游牧为主的西疆图库都算不上国家,却在攻下大蜀国西凉、封图、劲州三城之后开始放弃游牧生活。 夏季大战,收回了劲州城。但西疆图库却守住西凉、封图两城,并没有试图马上抢回劲州。 然而,休养了两个月之后,似乎是有动作要重新抢占劲州。 劲州城知府高文生刚上任,都还没有理清战后的重建安抚,西疆图库又要有所行动。 朝堂之上,佘瑶女帝大发雷霆,自己还准备在冬季趁机收复西凉和封图两城,计划全被西疆图库打乱。 兵部尚书祁东铭也是非常奇怪。 “圣上,西疆图库此举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尽管这些年他们也在试图改变生活方式,但据探子回报,牧民们并不习惯。西疆图库此举恐怕有诈。” 佘瑶把手中的边关通报扔在龙案之下,说道:“祁尚书,兵部也应该收到驻军的敌情通报了吧!你给我说说,近万大军集结是干什么?” “或许是练兵集训也有可能。”祁东铭回答道:“毕竟,游牧民族忽然之间要适应定居生活,西凉、封图两城以往均是在城外遭遇战,从未守城作战,还是以他们的传统方式来与我大蜀国对抗。” 祁东铭说的也不无道理,佘瑶现在也无法判断了,但是这出乎意料的集结,要是真的无视,很有可能也会从练兵变成真正的攻城。 大蜀国对抗西疆图库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守城。 游牧民族善于马战,只要出城迎敌,十战能有四成的胜利已是不易。 当年丢失三个城池,也是因为守军被激怒,出城迎战败退回来的时候,被西疆图库衔尾追杀进城才丢失的。 镇西公当年之所以能成为镇西侯,除了守城稳健之外,善于避敌所长,阻马阵和长枪手配合,旷野大战十战倒有八成胜算。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只要西疆图库见势不对撤退,追赶的军队也不敢长驱直入。 阻马阵和长枪手乃是步骑结合,无法快速行军。 收回劲州一战,除了在城外之战当中孔银鸿和丹虹清率军直插后方,断了西疆图库回程之路,军士们舍身死战之外,就是把组成阻马阵的军士事先埋伏在了劲州城外的两个山头,城外开战,第一时间不管战场走向阻马阵的军士就已经从山头冲下。 可以说是以死士的姿态拼尽了全力,才收回的。 此一战虽然大获全胜,但也无力再战封图城和西凉城。 冬季作战,也是兵部研究出来的新战术,利用冬季下雪,战马奔跑受限,很有可能在城外之战当中掌握更多的胜算。 如果将士拼命血战,收回这两座城不是没有可能。 但现在西疆图库主动出击,从进攻变成防守,很被动。 同时有这些年驻扎城市的经验,难保西疆图库已经研究出了攻城的战术,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适应旷野对战。 “兵部如何应对?”佘瑶女帝平静了一下,开口询问祁东铭。 祁东铭说道:“朝中可出征的将领不少,但应对西疆这些年来有胜果的还是孔银鸿将军。只是,孔将军尚在大婚期间,让他出战有些......” 后面的话,祁东铭没有说出来。 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现在是国家大事,孔银鸿身为大蜀国将军,身负重任岂能推托!”旁边礼部尚书司徒万里站了出来,“况且,要是没有常威大将军孟庆领兵,他一个副将能有什么战果。既然大婚不愿出征,臣建议,仍由常威大将军领兵出征。” 祁东铭眉头紧皱,孟庆领兵他不反对,但收复劲州的确是孔银鸿的战功和计谋,只是为了不让西疆图库针对孔银鸿,才故意隐瞒,否则女帝也不会给他赐婚的待遇。 这些是兵部的打算,也是女帝的暗中策划的另一个镇西大将军培养计划。 只有原镇西侯的属下成为新的镇西大将军,军士的士气才会更加旺盛,这种无奈,兵部和女帝早在镇西侯时期就已经发觉。 怎奈镇西侯在西部威名赫赫,西部十五座城池的军士也只听镇西侯的指令,一旦有战事,朝廷和兵部的指令就等同于一张废纸。 但是,孟庆领兵出战,没有战事发生还好。 要是西疆图库真的要在秋后或者冬季开战,无论胜败,成就的是孟庆的短暂威名,却无法统领大蜀国西部众多守军。 孔银鸿能率军士直插断尾,全是西部抽调的军士,而不是孟庆从各地选拔的士兵。 如果孟庆领兵出征,没有孔银鸿,那些西部守军是不是还能像之前一样死战,这是很大的一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御前侍卫来报,镇西公之孙承龙子爵蒯龙殿外求见。 “宣”佘瑶略一沉吟,开口道。 蒯龙受封子爵,已有庭前谏言的资格,这比参加科考之后,逐步晋升快了许多。 子爵的身份,让他可以上朝,如果要为官,除了朝廷任命,别无他法。 也就是朝廷任命他做知府,他就是五品知府,如果朝廷任命他做尚书,他就是至少一品大员。 可是,蒯龙非常清楚,很大的可能是朝廷不会任命他实职。 连户部、吏部都不会安排,只会是一些虚职。 比如礼部或者工部的郎中、主事等等,做一些临时或者阶段性的事务。 而且他现在刚满十六岁,连虚职都有借口暂时不会安排。 西部传来的消息,他当然知道,因为这就是他知会了南山的师父之后,师父的回信中已经告知他了。 此次上殿,他就要看佘瑶女帝是否会给他一次机会。 如果没有,他就极力举荐孔银鸿。 在守土护疆这一点上,他不会冷血。 所以,一路上殿,给女帝请安之后,他起身说道:“臣近日得圣上隆恩被封子爵,特来谢恩!” 佘瑶看着一本正经的蒯龙,问道:“爱卿若是只为此事,便可退下了。今日朝中有大事商议,这些谢恩的小事朕日后再宣你进宫。” 第20章 独自上殿 蒯龙立于大殿之上,面对女帝的冷淡态度,心中早已有数。 然而,他并未因此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深知,今日之行,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镇西公府的荣耀与未来。 “陛下,微臣此次前来,实有要事禀报。”蒯龙躬身行礼,言辞恳切,“近日,微臣得知西疆图库有大军集结之状,似有异动。此等情势之下,微臣以为,我大蜀国不可掉以轻心。” 佘瑶女帝闻言,眉头微蹙,她未料到蒯龙会提及此事。“哦?爱卿有何见解?”她的语气中既有试探,也不乏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蒯龙抬头看向朝堂之上的众人,最后在兵部尚书祁东铭身上停下。 “西疆图库,此次异动的原因,不知道兵部有没有进行分析和判断?” 祁东铭没想到蒯龙首先询问的是他,看了看女帝,不答反问道:“蒯龙,你有什么看法吗?此乃朝堂不是看书讨论,要有实证。” 他这话是提醒蒯龙说话的时候,不能信口开河。第一次站在朝堂之上,就算什么也不说,也没人认为你不对。 但如果信口开河,那就彻底断绝了所有人对他的最后一丝期望,还有损蒯家历代的威名。 蒯龙点点头,“晚辈正是有一些看法,还望尚书大人指正。” 祁东铭见蒯龙执意要发言,也就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西疆之争,历来是粮食问题。”蒯龙首先就抛出了大家早已经供认不讳的事实。 接着说道:“我大蜀国历来以仁德为主,不忍西疆生灵涂炭,故而只要西疆不犯我大蜀国,都是以守城自保为国策。” “然,年年自保,年年西疆贼性不改。” 蒯龙忽然提高了声音,“如此拉锯作战,对我大蜀百姓而言,并非好事,特别是在西部的大蜀百姓,迁移到内地的越来越多。” “如此一来,还谈什么守疆?百姓都没有了,这疆域守来何用?” “蒯龙,你怎么敢如此放肆!”祁东铭忽然出声阻止蒯龙继续说下去,这不是在谈论如何应对了,而是在谈论国策了。 如果再让蒯龙继续说下去,搞不好龙颜大怒,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且,不管从哪个角度,蒯龙都不应该如此大放厥词。 可是蒯龙似乎完全没有在意祁东铭的指责,反而更加大声的说道:“西疆不是土地不肥,不是除了游牧就不能开垦种田,而是西疆所有氏族习惯了游牧。牧草缺乏,牛养不肥,他们当然认为抢掠大蜀是最简单的办法。” 佘瑶也皱眉出声道:“蒯龙,你所说的大家都知道,但是这和西疆图库异动有何关系呢?” 蒯龙躬身回复道:“陛下,当然关系大了。西疆不止图库,所有游牧一族都认为大蜀不敢抢占西疆土地,有恃无恐。赢,有充足的粮草,牛羊过冬,人围篝火酒足肉饱。败,退回西疆忍受一冬的寒冷,次年再来。” 佘瑶女帝抬手制止了祁东铭准备再次训斥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依蒯龙你的意思,该如何应对?” “回陛下”蒯龙直起了身子说道:“西疆异动既然没有具体的密报,不明原因,臣以为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西疆图库大部分的战力已经聚集到了封图和西凉两城。就算不向劲州,也会向其他方向粮草充足的城池而去。” “所以,微臣的意思,舍一城,断西疆图库后路,让他抢了多少都带不走。” 蒯龙此话一出,不只是女帝佘瑶,就连朝堂之上所有人都为蒯龙的大胆想法感到震惊。 但是不少人在震惊之后,马上出列高声说道:“此乃大逆不道之举,我大蜀自建国以来,历代先皇无不是以爱民为首要,此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狠毒,舍一城!他怎么不舍了他镇西公府!” 蒯龙冷笑道:“蒯龙自幼独自长大,镇西公府是什么样,各位的眼睛看不到吗?可有奢靡?可有向陛下和各位述过一次苦?” “那也不是你提出舍一城,如此荒谬言论的理由。” “既然你说舍了镇西公府,那好!”蒯龙一撩衣袍跪了下来,“请圣上收回镇西公府,剥了蒯龙子爵身份,蒯龙自会以一平民身份护我大蜀!” 佘瑶女帝一惊,蒯龙的果决与应对,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 自己辛辛苦苦的把镇西侯追封为镇西公,就是希望之前的镇西军士能齐心,封赏蒯龙的子爵也是皇恩浩荡,万万没想到蒯龙直接就刨底,要放弃一切身份,甚至连祖上的阴德都抛弃。 别说蒯龙上殿是为了献计献策,就算是真的犯了杀头的罪,她都要宽恕,以此来笼络人心。 却被这些吵吵嚷嚷的人逼的蒯龙直接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 佘瑶手掌在龙案上一拍,吓得整个大殿上所有人全都跪下,“陛下息怒”。 这原本只是一个礼制要求,然而佘瑶却没有照例让他们起身,而是从龙案后走出,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脚步缓慢,但每一下都敲在了众人的心坎上,不知道佘瑶为何突然如此大的怒气。 直到脚步停下,佘瑶女帝的声音才传出,“朝堂之上,议论如何应对外敌,尔等不思策略,反而处处对献计的子爵出言不逊,难道你们有比他的提议更好的策略,还是说你们谁能替朕将西疆之事抹平?”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然而低头的蒯龙却暗自叹息,言官呢?在哪儿?这个时候不应该出来给圣上谏言吗? 可是,朝堂上的寂静却越来越盛。 佘瑶发完火之后,忽然开口问道:“蒯龙,以你之见,此战如何舍一城?” “陛下,臣已拟好策略,请圣上过目。”蒯龙无奈,只好拿出最后的一道应对之策。 当蒯龙从怀中摸出奏折举过头顶的时候,佘瑶眼皮不住的乱跳,语气不善的说道:“蒯龙,你不是来谢恩的,是来给朕出难题的吧!” “回禀陛下”蒯龙举着奏折,说道:“蒯家世代只知护国,微臣既已受皇恩被封子爵,自当是要以国事为重。” 第21章 盛名之下 蒯龙掷地有声的慷慨发言,让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佘瑶女帝亲自走上前,接过奏折,转身走向龙案,脸上一片铁青。 这镇西公后人,果真不凡,这才刚满十六岁,说出的话,让她都难以应对。 短短的一段台阶,回到龙案后的佘瑶已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说道:“众卿都平身吧。” 展开奏折,仔细的查看,不得不说,其上所写的策略,详细描述了舍一城的具体谋略。 所谓舍一城,乃是用一城军民的奋力反抗为诱饵,派出奇兵穿插至西凉城和封图城之后。 兵分三路,截断西疆图库的回退路线。 虽然此举理论上可行,但对于穿插至后方的两支部队,考验是非常严峻的。 一旦西疆图库反身回撤,那可是哀兵,凶猛异常。 但胜在此举大胆至极,或有奇效。 虽然蒯龙已经在殿上将策略说了出来,但其中的细节,如何用兵,奇兵如何做到“奇”,又如何能在溃兵之前保持绝对的胜算,都写得明明白白。 “哎!”佘瑶也不得不佩服,这镇西公一家或许真有天赋,在这个方面满朝无人能及。 “蒯龙,依照你的策略,何人能胜任奇兵统帅一职?” “启禀陛下,微臣年幼,尚不能服众。但当朝之中,有一名将军却可堪当此任。” “谁?” “陛下,微臣以为,常威大将军孟庆可携收复劲州之威,继续统领西征。而此役功臣孔银鸿将军可做奇兵统帅。” “蒯龙,你可知孔银鸿正值大婚。”佘瑶双眼微眯,紧盯着蒯龙。 蒯龙回道:“我大蜀之军,首要乃是护国。若皆以家事为重,不配领受将军之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且孔将军于西疆战事素有建树,若能再次领兵出征,定能大挫敌军锐气,扬我大蜀国威。” 蒯龙言辞凿凿,目光坚定。 佘瑶女帝闻言,心中暗自点头。她原本就有意让孔银鸿再次出征,以试其忠心与能力,只是自己刚打压了孔银鸿,时间尚短。 碍于情面,不便直接下令。如今蒯龙主动提及,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爱卿所言极是。”佘瑶女帝缓缓点头,“只是,孔银鸿刚完婚,朕恐其心有旁骛,难以全力应战。” “陛下放心,镇西公府出身的军士,一心为国,除非孔银鸿将军忘了其祖辈出身,那微臣就无话可说。”蒯龙再次躬身行礼,言辞中透露出无比坚定的信念,这一刻曾经镇西侯府的赫赫威名让朝堂之上众人才忆起蒯龙可不能只看作是一个十六岁的子爵,他还是镇西侯后人,如今被圣上追认为镇西公,可不是白来的。 佘瑶女帝凝视着蒯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这既是她想利用的点,也是她最担心的一点,原本奏折上蒯龙自荐监军,实则是辅助孟庆如何用好奇兵,但她不敢用。 而蒯龙也并未当庭说出此事,仅仅只是点了一句自己尚年幼不能服众,或许也是有此顾虑。 沉思了片刻,佘瑶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爱卿所提之事,我会好好考虑,你先下去吧!” 蒯龙知道佘瑶不会那么快就应允,奏折上的监军一职就是一把刀插进她的心口。 不管她事先是否已经想好让孔银鸿出征,但这话自己当众在朝堂之上说了出来,就代表了自己不计前嫌,容人之度。 而另一方面,镇西公府出身的军士,这几个字刻印在了朝堂之上已经忘记了赫赫威名的镇西公。 孔银鸿出征胜是镇西公的威名,败是有愧镇西公出身,说不上奇耻大辱,那也是丢尽颜面。 因此,此战孔银鸿不能败。就算不能全收西凉和封图两城,但也要保住劲州,或者至少收复一城。 这样一来,为防止西疆图库反扑,孔银鸿必须要在明年春来之前驻扎西疆。 倘若既没有收复失地,又丢了劲州城。 孔银鸿与镇西公府之间就再无任何瓜葛。 佘瑶女帝分离镇西公府的威名就难以实施,而自己就有充分的理由重回朝堂之上。 在蒯龙告退之后,祁东铭见佘瑶女帝脸色阴沉,试探的问道:“圣上明鉴,蒯龙所提之策,虽然有冒险之举,也是西疆图库难料之计。且孔银鸿大婚期间出征,必能引领士气。” “朕岂能不明白!”佘瑶眼神在案上的奏折上,有些阴沉的说道:“兵部可还有其他策略?” 祁东铭有些尴尬的说道:“除蒯龙所言之策,兵部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固守。但城外的粮食恐怕就要被西疆贼人收取了。” 言下之意,守城足矣,要守护粮草,难! 佘瑶叹了口气,终究是国之大事,此战镇西公之威名虽不至于力压西疆,却也能震撼朝野。 如果孔银鸿不打出镇西公的名号,仅他一人实难服众。 佘瑶站了起来,说道:“祁尚书,此事你来督办,我只看结果。” 说完,把蒯龙的奏折递给身边的总管李沛。 李沛躬身接过,在佘瑶的示意下,拿给了祁东铭。 祁东铭暗暗叫苦,可眼下他也只能如此。 与此同时,告退走出大殿的蒯龙,心中已有计较。 走出宫门,没有返回镇西公府,而是直奔孔家。他深知此行不易,不仅要说服孔银鸿,还要应对孔家乃至朝中的种种非议与阻挠。但他更清楚,这是他为镇西侯府正名的绝佳机会。 孔铭诚在兵部当值,并不在家。 但孔银鸿和丹虹清却因新婚,不用练兵,正在家中。 得知蒯龙前来,两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秦氏反而是孔家第一个走上正堂的人,“秦氏见过子爵大人。” “免礼”蒯龙对秦氏并无恶意,且因孔银鸿之举,她两个女儿无辜受到牵连,成了自己的侍官。蒯龙心中对她更多的还是可怜,因而对待秦氏尚算客气,轻声说道:“雅岚、雅君在我府上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忧。有空随时皆可前去探望,不必在意礼节。” 秦氏大为感动,躬身致谢。“子爵大人稍坐,我去叫大公子出来。” 蒯龙却阻拦道:“秦姨不必去叫,一盏茶的时间孔铭诚若是不出来,我便离去。” 第22章 身份要还是不要 孔银鸿在自己的院落之中,早就已经得到下人前来禀报。 正和丹虹清商议,母亲赵氏也匆匆赶来。 “儿啊!这蒯龙到家里来是有何事?” 孔银鸿摇头:“我也不知!按说依照他的性格,是不会再到孔家来的。” “要不要前去知会你爹?” “母亲,我这就去见见蒯龙,他到底什么意思!”在赵氏前来之后一直没说话的丹虹清忽然开口道。 赵氏不及阻止,丹虹清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上次,丹虹清冲到镇西公府被安晨公主阻拦,没有达到目的,这次蒯龙自己到孔家来,她心中怒火中烧。 刚才碍于不便对孔银鸿说起,现在公婆既然已经前来,孔银鸿也不会再有误会。 丹虹清在前,赵氏催促自己的儿子赶紧跟上,这夫妻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正堂之上。 却见蒯龙好神在在的坐着,秦氏在一边站着。 “蒯龙,你来我家干什么?”丹虹清开口就怒斥道:“还想羞辱我吗?你一个子爵而已,只需我和夫君再上战场,小小子爵你又能奈我何?” 蒯龙眼见丹虹清身后孔银鸿已经跟来,并未对她回应,而是对身旁的秦氏说道:“秦姨放心,我与孔将军有事商议。” 秦氏明白蒯龙此举是不让她夹在中间为难,点点头,退了下去。 尽管她是姨娘,可丹虹清也要施礼。秦氏淡淡的说了一句,“孔家儿媳,还是应该有些分寸。” 因为两个女儿被牵连,秦氏现在在孔家也不再像之前一般的忍气吞声,面对丹虹清这罪魁祸首,说话更是绝不客气。 丹虹清就算火气再大,面对秦氏的教训,也只能忍下,“秦姨,言重了。” 秦氏也不多话,退出了正堂。 孔银鸿此时也赶到,看向蒯龙,心情万分复杂,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蒯龙却淡然的说道:“孔夫人到我府上,说要为国出战。今日我上朝谢恩,也顺便提请圣上准予镇西公府出身的孔将军再次西征。” 孔银鸿大怒,“蒯龙,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我父亲年事已高,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孔银鸿,怎么刚刚从副将晋升将军,自己都忘记了吗?” “什么?!”孔银鸿大惊,“你,你说的是我!” “你父并未立府,孔家仍是镇西公府家将,身为孔铭诚的儿子,你难道不是镇西公府的人吗?包括你夫人在内,身为镇西公府家将,见到本公子就是这么无礼的吗?”蒯龙厉声呵斥道。 “你!”孔银鸿震怒,“我父已是当朝五品郎中令,岂是你蒯家家将,你恐怕忘记了身为朝廷官员,早就已经不是镇西公府的人了。” 蒯龙淡淡一笑,指着孔银鸿和丹虹清说道,“你最好把这句话记住了!你,还有你,不是镇西公府家将!” 说完,站起身来就向正堂之外走去。 孔银鸿怎么能让蒯龙羞辱之后如此轻松的离开,当即伸手抓向蒯龙。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然而当他的手还没触及到蒯龙衣衫。一柄软剑的剑尖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冰寒阴冷的气息让他瞬间停下了脚步。 丹虹清见状,刚要上前,却被孔银鸿摆手拦下。 “以下犯上,仅此一次,若还有下次,家法伺候!”蒯龙冷冷的说道。 收回手中软剑,背负在后,向外走去。 孔银鸿额头上冷汗直冒,刚才那一刻,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软剑是怎么从蒯龙的手里出现的。 丹虹清上前,看着蒯龙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丈夫,有些不明白了。 “你怎么了?”丹虹清摇了摇孔银鸿的手臂,“怎么不躲开?” “他,他......”孔银鸿脸色灰白,“他怎么会?” “会什么?” “我躲不开!”孔银鸿无力的说道。 “什么?”这次轮到丹虹清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夫妻二人完全不敢相信,一向文弱的蒯龙怎么会有此能力。 然而,不管他们信或不信,午后孔铭诚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让他们夫妻已经彻底的无语了。 “兵部已经在拟方案,圣上已经召见了常威大将军孟庆进宫。”孔铭诚说道:“我儿,你有何打算?” “父亲,蒯龙他......”孔银鸿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如果单凭一剑之力就说蒯龙身具功夫武力,除了他夫妻二人,谁也没见,甚至连那柄软剑如何出现他都没看清。 但要说出来,谁会相信? 孔铭诚在得知刚才蒯龙来过,还露了一手,也是震惊万分。 心中隐隐有所猜测,怪不得今日尚书从散朝之后,单独召见他的时候提到,要让他通知孔银鸿打出镇西公府的名义出征。 虽然具体的出征方案未定,但这话已经是说得很明白,出征是免不了的了。 细谈之下,得知自己儿媳去蒯龙府上大言不惭,回想祁东铭话里的意思,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镇西公府威名,朝堂之上恐怕已经再次出头。 自己若是抛弃了这镇西公府出身的名头,儿子西征恐怕就很难让将士同心。 “罢了!”孔铭诚也无奈叹气,“打着镇西公旗号也胜过被孟庆抢了功劳!” “爹,我们怎么可以认输。”丹虹清有些气急。 如果孔铭诚认下了这名头,那她岂不是自降身份了。 好好的公府子爵夫人不做,却做了公府家将的妻子,这忽然之间地位就不再平等。 不单是要下跪见礼,甚至未来自己的后代能不能如愿过继一个姓丹都已经不是自己说了算,更别说什么封爵之事了。 孔家自是阴云一片,孔铭诚已经认命,但孔银鸿和丹虹清夫妻却不甘如此。 上次出征二人在军帐之中的规划,此刻看来不只是困难重重,还有更多不可预知的。 特别是孔铭诚带回来兵部尚书所说的话,让二人有种此生再无前程可言的烦躁。 丹虹清咬着牙说道:“孔银鸿,凭我夫妻二人之力,我就不信没有镇西公府的旗号,孔家不能在战场之上扬名。此事,我断然是不会答应的。” 孔银鸿眼珠不断的打转,衡量着利害关系。 身为军中从百夫长成长起来的他,可比丹虹清一战成为副将见得多了。 之前出征,兵丁们所谈论的,以及出征之后又沿途收拢的各城将士,谁不以当年镇西侯府的功绩为傲! 这么多年过去,将士们心中等待的是镇西侯府的后人回归,而不是一个新的镇西大将军。 身为常威大将军的孟庆也默许了将士们的自称,并没有把自己的常威大将军旗号放在镇西侯旗号之前,就是孟庆的态度。 他,一个五品将军能翻盘吗? 第23章 孔银鸿的谋划 蒯龙临走的一剑,孔银鸿仿佛重新认识了他。 那迅捷的手法,他根本做不到,如果是蒯龙当时要他的命,他连反应都来及,喉咙就已经穿孔了。 虽然是在他毫无防备之下所做的,但自问就算有防备,蒯龙要是不住手,他一样危险异常。 孔银鸿与丹虹清回到房中,脸色阴沉,他的信心被这一剑彻底消除。 丹虹清似乎对刚才的一幕还有些气恼,问道:“夫君,刚才你为什么不夺下他的剑?” “我夺不了!”孔银鸿一双眼睛里还有惊恐。 “他一个文弱书生,你就算硬上也能让他......” “他骗了所有人!” “什么?”丹虹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孔银鸿不甘的大声说道:“我说他骗了所有人,他不止不是文弱书生,刚才那一剑没有十年以上的浸淫绝对使不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不甘,丹虹清对于孔银鸿的回答感觉到难以相信。 可是,她也知道孔银鸿不会在这件事上骗自己,更不会轻易让自己受到蒯龙的羞辱。 良久,丹虹清终于打破了沉默,“夫君,我们真的要以镇西公府的名义出征吗?” 孔银鸿眉头紧锁,目光深邃,缓缓说道:“虹清,镇西公府的威名在军中根深蒂固,我们若是强行剥离,蒯龙只需要稍微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刚才那一剑,镇西公府的威名瞬间就会拔高。” “这小子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实力?” “我也不知道。”孔银鸿想不明白,他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无暇别的筹谋。而且,孔家也没什么根基,就算筹谋也只是在朝堂之下,朝堂的纷争他根本就看不明白。 他如此,丹虹清更是如此。 孔铭诚是看明白了一些,但他还不知道蒯龙有这样的战力。 若是被孔铭诚知道,孔银鸿可以很确定自己父亲一定会很恭敬的依从蒯龙。 “清儿,恐怕这次我们不单是必须要出征,还必须以镇西公府的名义。”孔银鸿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往从未想过的一件事实。 他想要立府,首先就要有能力超越镇西公府的威名,此次出征也许是机会。 只是此战容不得一点闪失,否则不只是立府不成,还会被人诟病有损镇西公府的威名。 尽管之前蒯龙并未在众人面前展露任何实力,可是今天蒯龙能对他出手一剑,这个时间也是早晚的事了。 丹虹清却还不明白这些,倔强的说道:“镇西公府就是一个过气的威名,我怎么能一辈子生活在一个过气的威名之下,还心甘情愿的贴上别人的标签!” “不甘心又能如何?”孔银鸿叹气,在军中的他太清楚在大蜀国西部,镇西公的影响有多大。 丹虹清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我绝不甘心!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是我们夫妻联手才能有这个实力。之前能收回劲州城,一样可以收回封图城和西凉城,彻底抹去镇西公府在西部的影响,大不了我们常驻西疆!” 孔银鸿站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半响之后,回转身来,沉声道:“夫人,你说得对。但眼前,我们需要这个名头来凝聚军心。将在外,这就是我们能利用的最好噱头,我要用此次出征证明我孔银鸿并非池中之物!大蜀国不应该只有镇西公,还应该有孔爵爷!” 丹虹清大喜,追问道:“夫君,那你打算怎么做?” 丹虹清走上前,双手搭在孔银鸿的肩头,似在给自己的夫君力量和信心。 “我自有打算。”孔银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表面上,打着镇西公府的旗号出征。但此次出征的队伍,我会申请不再沿途收拢,而是从京都直接调兵。这些军士应该少有受镇西公威名影响,我才能有所筹谋。只有这样,才能在战场上真正证明自己。” 丹虹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点头赞同:“好!有我在,夫君尽可放心,我一定全力支持。” “夫人,新婚燕尔,此次出征,你就不必随我前行了。还是要珍惜身体,早日为孔家诞下子嗣!”孔银鸿伸手将丹虹清揽入怀中。 丹虹清欲要争辩,却被孔银鸿的大手环住,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孔铭诚从兵部回到家中,把自己儿子叫到屋里,仔细的说了兵部的打算。 “儿啊!眼下朝堂之上支持蒯龙建议的人不少,就连女帝也认可了蒯龙的策略。此次出行危险重重,可有把握?” 孔银鸿得知此战乃是奇兵制胜,虽然与自己最初的设想依次攻打封图城和西凉城不一样,但似乎胜算更多。 而且,如果自己亲率奇兵抄后路,有无数的理由可以消除掉镇西公的影响。 “父亲放心,无论上面制定什么策略,我都有信心此次出征绝对大胜返朝。只不过,孩儿想要在此战之后,常驻西疆,护我大蜀国西疆不受图库来犯。” 孔铭诚一惊,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心知肯定儿子不甘,这样做,孔家也许有机会替代镇西公,但危险也很大。 他可是当年亲自在镇西公麾下征战西疆多年的,并非不知道有多难。 刚想拒绝,孔银鸿就将今日蒯龙前来所说,还有他惊鸿一剑的事说了出来,孔铭诚才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忽然就如此坚决了。 沉吟良久,孔铭诚也不得不同意,但也和自己儿子所想的一样,丹虹清此次出征决不能跟着前去。 若是有了身孕,因为征战而出了意外,那如何对得起孔家先祖。 父子二人商议事毕,孔银鸿自是回到自己院中,争分夺秒,奋勇冲击,加紧制造孔家后人的行动。 第二日,兵部正式下文,任命常威大将军孟庆为统帅,出征西疆,誓要守护西疆劲州城。 这个消息也以快马送去劲州城安抚知府高文生。 再过了一日,孔银鸿与丹虹清被孟庆秘密召见,果然如其父亲所言,要他们夫妻率领五千精锐将士绕西疆后方,切断图库大军的补给线。并且阻击溃败的西疆图库大军,此战任务才是此次关键,容不得一点闪失。 孔银鸿提出了两点建议,丹虹清此次不出征,五千精锐全部从京都抽调,以免引人注意,提前把消息泄露。 孟庆全都答应下来,并且再三嘱咐,不可声张。 城外大军先头部队的前锋将军率一万士兵在三日后启程,中途扎营之时,孔银鸿单人独骑赶至军中。 当晚,五千精锐随他悄悄从前锋阵营中分出,一路向北,就连士兵也不知道此行是为何。 第24章 阻截失败 孔银鸿率领的五千精锐,经过数日的急行军,终于抵达了封图城预设的埋伏点。 此地地势险要,一面靠山,正是配合大军冲击敌军的最佳视野和位置。 孔银鸿下令士兵就地隐蔽,同时派出数名斥候,携带密信,快马加鞭赶往劲州城,将行动计划告知劲州新上任的知府高文生。 此举既是稳定城内的慌乱局势,也是给西征大将军孟庆一个自己已经到位的信号。 虽然军士都是来自京都,但其中仍然有部分百夫长曾经在西疆参加过战争,也是此行的向导,否则从国都出发先北后西,路线不熟会影响行军速度。 这也是孔银鸿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因隐匿行踪出发,沿途将士也很明白不会打出任何旗号,这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常规操作。 因此孔银鸿的谋划,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没有军士知道他的打算。 五千人隐藏在西疆是一件很难容易办到的事,因为连年战事,人口向内地搬迁众多,本来人口就减少,山林中也少有在战乱时候出来打猎的猎户。 一天之后,斥候带回来了孟庆大将军的指令。 根据在封图城内的探子探明,封图城内总共就不到三千西疆图库士兵,而且近段时间不断有西疆的民众赶着牛羊或者拉着粮食商品进入城内,看样子是先补给足够的粮草,才会将西凉城的图库士兵全部调派过来。 因此,西征大将军孟庆临时更改了作战计划。毕竟要让孔银鸿带着五千士兵等待大军攻城之后击杀那些散兵实在是没必要,还不如以迅雷之势,趁西疆图库大军未到,先行将封图城收复,就算最后没有切断西凉城,来个围歼,也是大功一件。 所以,孟庆命孔银鸿在大军开始进攻封图城,西疆图库开门逃窜的时候,再快速出击堵住逃窜的西疆图库将士。 事先看似留一条逃跑的路,既能让西疆图库放低警惕,也不至于让其死战不退,引起更多的伤亡。 得到指令的孔银鸿,随即安排将士准备,马鞍上背,旗帜上杆。 然而,在看到军士将“孟”字帅旗和“镇西公”旗上杆的时候,却下令让军士只打大蜀国旗号和孔字旗号。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满情绪迅速在军中蔓延。 “将军,我们为何不打出镇西公府的旗号?那可是我们士气的源泉啊!”一名百夫长壮着胆子问道,他并没有询问为何不打“孟”字帅旗,而是只问了镇西公的旗号。 孔银鸿面色铁青,冷冷地说道:“镇西公府已是过去,今日之战,是我们孔家军的荣耀之战!” “孔家军?”百夫长冷冷的说道:“孔将军,你不过一个五品将军,怎么能和镇西公比较。孔家有家将吗?还是孔将军一人就可在战场上厮杀进出,无人能挡?” 孔银鸿拔出佩剑,厉声说道:“将在外,我的号令就是军令,你敢不从?” 百夫长却是抽过旁边一名军士手中的“孔”字旗,直接扔到了孔银鸿怀里,“孔银鸿,你虽然是将军,但你不要忘记,你父依然是镇西公府家将出身,至今没有立府。” 孔银鸿大怒,挥剑向百夫长砍去,“小儿,胆敢辱我孔家!” 可是,他的剑还没有砍到百夫长身上,周边已经好几个士兵站到了百夫长面前,“孔将军,对敌当前,请息怒!” 孔银鸿双眼瞪着眼前一幕,说道:“暂且留你狗命,此战之后,军法处置!” 然后,马上喝令所有人按照他的吩咐执行。 士兵们虽心有不甘,但军令如山,只得遵命行事。 然而,百夫长的话终究还是引起了这些士兵的不满,尽管就像孔银鸿最开始的谋划,大部分来自京都的士兵没有没有像在西疆的军士这么对镇西公有着深重的感情,但百夫长与孔银鸿之间的对话,却直接让他的形象陡转直下。 在孔银鸿自以为是的谋划以为得逞的时候,士气却下降到了一个最低点。 而远处,孟庆的大军已经开始利用攻城器具对封图城进行了强攻。 正如孟庆事先预计的,封图城没守住一个时辰,西疆图库的士兵就打开了另一侧通过西凉城的城门,逃窜而出。 孔银鸿第一时间预估了一下人数不到两千人,可见守城的损失不小,马上下令,竖军旗开始从侧面快马急步向溃军冲锋。 就在孔银鸿率军向封图城外推进时,孟庆已率大军成功攻破了封图城的城门。 然而孔银鸿率领的五千精锐的速度却极慢,眼看着溃军从大军前不足二十丈的距离急速逃走,却毫无办法。 孔银鸿尽管策马追杀,但身后除了一个扛着“孔”字旗的军士之外,没有一人跟上。 他也不敢再继续追杀,在砍翻了两匹战马之后,也不得不勒紧马缰,看着西疆图库的士兵远去。 原本得到孟庆帅令从封图城中衔尾追出来的大军前锋,策马追到孔银鸿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说,狠狠的骂了一句:“操你m的!” 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军士回城复命去了。 孔银鸿呆呆的看着远去的西疆图库骑兵,而他这支奇兵却还没有聚拢! 被人骂了也活该!气急败坏的孔银鸿举目望去,想要找刚才在埋伏地反驳他的百夫长,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左右询问,无人回答! 孔银鸿已经无脸进封图城见孟庆。 “传令下去,将‘孟’字帅旗挂出,原地扎营!”孔银鸿现在不是一般的头大。 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计算的时间,军士的行进速度却打了折扣! 未能阻截成功,下一步的西凉城外和西疆之间的阻截就根本没办法实现了。 奇兵被发现,而且消息被带回了西凉城,他除了回归帅营之外,已别无他法! 军队原地驻扎,原本是一种野外的暂时休息的常态,然而军士们却如同只听到了扎营两个字,开始四散寻找木桩,认认真真的按照长期固定营房的方式开始扎营。 最开始孔银鸿还没察觉,等到军士前来请他确定主营位置的时候,他才发觉不对! 第25章 再失一城 五千将士,因急于行军,皆轻装上阵,未携重甲与常规军备,就这样驻扎在了封图城外,此情此景,无异于自掘坟墓,令人扼腕。 孔银鸿目睹此景,怒火中烧,手中的马鞭猛地一甩,竟不慎脱手,落于尘埃。 他立刻喝令传令官,速速集结士兵,以防不测。 城外,一片辽阔无垠,若西疆图库的骑兵来袭,此处必成众矢之的。 但是,越是怕什么来什么,驻扎不过片刻,西疆图库的铁骑便如狂风骤雨般出现在地平线。 孔银鸿仓促应战,连基本的阻马阵都未能布成,五千将士在开阔地上被西疆铁骑冲得七零八散。 此番来袭的,并非之前“逃窜”的两千骑兵,而是汇集了超过五千的西凉城援军,两股力量汇合,形成了强大的反击浪潮。 孔银鸿无奈,只得下令撤退,退回封图城。 好在城门尚未紧闭,为他们留了一线生机。 然而,这撤退之举,却正中敌军下怀。 西疆图库军队不仅衔尾追击,封图城内更是狼烟四起,刚接管的孟庆大军都尚未进城,便不得不暂时放弃封图城。 原来,那所谓的“逃窜”不过是西疆图库的诱敌之计,他们几乎未损一兵一卒。 可惜孔银鸿未能拦截住那些从封图城“逃窜”的骑兵,否则,在僵持之下,孟庆或许能察觉到问题的端倪。 西疆图库此次摆下的,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迷魂阵。 孟庆大军的前锋部队,还未从收复封图城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便被城内留下的伏兵与城外敌军里应外合,再次赶出了封图城。 若不是西疆图库不善近战,等到大军进入封图城中,稍有懈怠,必会损失更加惨重。 大蜀国此战,一进一出,奇兵不奇,反而损失惨重。 西征大军前锋军、孔银鸿率领的五千精锐奇兵,所剩不足一半。 身为西征大将军的孟庆,连孔银鸿的面都没见上,便带着大军一路退回了劲州城。 孔银鸿见状,心知大势已去,只得随大军一起放弃封图城,率军撤退。 这一战,他不仅未能立下赫赫战功,反而让五千精锐损失殆尽,自己也险些丧命于乱军之中。 撤退途中,孔银鸿望着身后熊熊燃烧的封图城,心中充满了悔恨与不甘。 他深知,这一战不仅让他颜面尽失,更可能让他在军中的威望一落千丈。然而,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呢? 凭借军心不稳的所剩“奇兵”他连防守住对方的铁骑冲击都做不到。 当他灰头土脸地回到劲州城时,仍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孟庆率军奋力抵挡西疆图库对劲州的进攻,却再也无暇顾及城外的粮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敌军收割。 西疆图库的攻击,似早有计划,只要孟庆不出城,他们的攻击就仅限投石和箭矢。 但凡想要出城应战,火箭就直奔城门,让大军出不了城。 收割粮食的队伍,根本不似普通牧民,一看就是长期在马背上的西疆图库士兵。 劲州城外面向封图城方向的粮食被收割一空之后,居然策马向劲州城后的大片粮田,又开始了一波收割。 快骑快马,不求量多,单骑分开收割,单骑押运,根本不给孟庆丝毫阻止的可能。 这一场预谋的战事,让劲州城内人心惶惶。 如果周围的粮食都被收割,原本不多的留守百姓还有谁能熬过这一冬! 西征大军的战报迅速传回京都,佘瑶女帝前一刻还在为收回了封图城而欣喜,不到半天的时间,第二封劲州城危机的军报便再次摆在了她的面前。直到第三份前线战报送达,佘瑶才恍然大悟,问题出在哪里。 作为奇兵的孔银鸿,竟然延误了战机,未能阻拦住“逃窜”的铁骑,给了对方完整实施诱敌深入和反攻的机会、时间。 西疆图库此次竟然抛弃了以往只知道硬碰硬的战术,转而运用精妙的计谋。 他们诱使大蜀国出兵,从一开始就布置好了迷惑阵。什么兵力聚集近万,实际上整个封图城内全是西疆图库的士兵。而西凉城恐怕除了“驰援”的五千铁骑之外,根本就没有驻军。 封图城内,表面看似只有三千守军,实则城内早已埋伏上万精兵。 那些赶牛羊进城运粮的牧民,实则全是西疆军士。 他们故意弃城,诱使孟庆的前锋部队进城,然后里应外合,将大蜀军赶出封图城。 孟庆现在退守劲州城,无功也只求无过,所有责任全推到了“奇兵”孔银鸿的失误之上。 朝堂之上,众人面面相觑,兵部尚书祁东铭心中暗骂孔银鸿无能。 如此良计,竟然被孟庆和孔银鸿打出了一手烂牌。 如果按照蒯龙的计谋行事,即便封图城内有上万驻军,也抵挡不了孟庆几十万大军的攻城。 哪怕战争再胶着,最终拿下封图城也是早晚的事。 而孔银鸿若能配合阻击,趁势衔尾追杀,虽然不一定能拿下西凉城,但围困住西凉城,阻断其与西疆的通路,五千精锐或许存活不多。但如此一来,劲州安稳、封图城必定收回,西凉城也很有可能一举收复。 然而,从孟庆到孔银鸿的作战思路,完全被西疆图库牵着鼻子走,一直都处于被动之中。对于兵部根据蒯龙的提议所拟的作战方案和思路全都抛弃,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就在朝堂之上还在商议是否还有挽救措施的时候,战报再次来临——劲州失守。 几十万大军没有拿下封图城,民心不定,军心不稳,城内原本已经不多的大户开始退出劲州,城外粮食被收割,百姓无望更是不愿留在劲州。 孟庆连守城都不愿,集合所有兵士有序的退出劲州。 至此,西部三城再次落入西疆图库之手。 佘瑶女帝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 也不管临阵换将有可能带来的反应,派特使急往前线,直接削了孟庆大将军的官职,由兵部临时指派大将军王猛接替。 孔铭诚不管自己身份不足,上书女帝,欲要请愿亲往前线,接替自己儿子孔银鸿的奇兵将军,再夺回劲州城。 可是他的奏折犹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一丝回音。 第26章 辞官休妾 孔铭诚上书女帝无果。心头更加紧张,朝廷和兵部没有削孔银鸿的将军职务那才是最大的惩罚。 等到孔银鸿返回京都,迎接他的必定是大牢!这一点,身为兵部郎中令的孔铭诚非常清楚。 从翻阅前线战报的分析来看,孔家,从此不要说立府的事了。 这一战之后,孔家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老爷,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氏在家里,已经哭成了泪人,“大婚期间,就不该出征的!” “你懂什么!”孔铭诚被赵氏哭得心烦,忍不住责骂道,“那是你儿媳自己当着安晨公主的面自己请战的。” “如果不是蒯龙,我儿也不会出征。”赵氏看了旁边的丹虹清一眼。 孔家自从迎娶这个儿媳当天开始,似乎就没有什么好事。 丹虹清虽然不满刚才自己公婆的埋怨,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争辩,起因的确是因为自己。 妾室秦氏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如今的她已经不再似从前一般,孔银鸿说是为了孔家,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不单是害了她的两个女儿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不说,这个新妇进了孔家之后,厄运从新婚当天就开始。 “行了!”孔铭诚打断了赵氏的唠叨,“如今,也只有上门请罪一条路可走了?” 思虑再三,目前只有蒯龙能救他儿子,能让孔家香火不断。 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镇西公府门前的青石板上,给这座修缮一新的府邸大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孔铭诚跪在府邸门外,汗水混合着晨露,顺着他略显苍老的脸庞滑落,身背荆棘的他已经在此跪了一个时辰。 他无视那些早市来往的人群,一动不动。因为他知道,这是他能够为儿子孔银鸿争取到的最后一线生机。 蒯龙坐在书房里,听到门房传来的消息无动于衷。 这等做法是为什么,他很清楚。孔铭诚以家奴的身份背负荆棘为的是什么,他也很明白。 虽然他并不想出现这样的场景,但心中依然是有些苦恼。 他可以置之不理,谁都不能说他什么。毕竟,他除了一个子爵的爵位之外,正常上朝都和他无关,无官一身轻。 今日京都的科考学子们已经在等待张榜,而他原本的计划却已经离他远去。 女帝不让他参加科考,将他固定在京都是为什么,他已经分析的很清楚。 就算前线出来消息,女帝和兵部都没有召见他商议。 然而,作为镇西公府的继承者,他有着更深远的考虑和计划。 “公子,孔铭诚大人已经跪了许久,是否将他赶走?”贾平儿轻声提醒,言语中满是鄙夷。 蒯龙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书桌旁,提笔蘸墨,写下了一封密信。为了镇西公府,也为了让更多曾经忠诚浓于镇西公府的人看清楚,他不能把个人情绪放在第一。 写完之后,蒯龙拿过折扇在纸面上挥了挥,再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孔银鸿,你要是不识好歹,那就再无他法了。” “平儿,将这封信交给孔大人,让他离开吧!”蒯龙将信放进信封转身递给贾平儿。 贾平儿接过信,匆匆走出书房,来到镇西公府门前,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孔铭诚,将信扔到他面前,“孔铭诚,我家公子说了,让你自己离开。这里是镇西公府,不是你孔家祠堂。” 贾平儿的话说得很是尖锐,但却是事实。 如果一早孔铭诚还记得自己曾经是镇西公府的家将,怎么会有今天。 如今儿子战败,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背负荆棘请罪,这世上哪儿来的一切都能如自己所愿的事。 “抢夺”主母,仅此一条,孔家就没有脸再上门,时至今日能怪谁。 孔铭诚颤抖着手捡起信封,展开一看,脸色凝重,信读完之后,小心的将信收回信封,面对无人的大门磕头拜下,口中说道:“末将感谢公子大义!” 拜完之后,他才起身,身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这些年养尊处优,早没了之前疆场厮杀的血气,人老了,加之旧伤一直都在,身形在这一刻越发的显得苍老。 站直了身形,解下背上的荆棘,对着自己的前胸和后背,各抽了一鞭,血水顿时出现,他却咬着牙硬挺着不发出一声。 再次一拜,这才转身上马,一扬马鞭向兵部而去。 不到两个时辰,朝廷一道密旨传到兵部,祁东铭看罢,手书一封,没有任何抬头与落款,信尾四个字,阅后毁掉。 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前线,随着这封书信前去的,还有一封对王猛正式封为西征大将军的诏书。 站在兵部大门,看着加急文书从兵部发出,孔铭诚的腰这才弯了下来,内衣已经被血水浸湿粘连在了皮肤上,他却松了一口气。 对着站在兵部大堂上的祁东铭躬身一礼。 祁东铭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一礼,似乎只是下官对上司的尊敬,然而只有他们二人才明白这一礼代表的是什么。 孔铭诚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辞呈,递给了兵部大门口的士兵,“兄弟,请代我转呈给尚书大人。”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兵部。 这一走,他这个兵部五品郎中令就再不能踏进兵部大门。 回到孔家,孔铭诚把赵氏、秦氏和丹虹清叫到大厅,说道:“老夫今日已经将辞呈递交给祁尚书,今日之后,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 赵氏大惊,“老爷,好好的怎么你辞官做什么?” 孔铭诚却没有去回答赵氏的提问,而是看向秦氏道:“这些年,你在孔家安分守己,相夫教子,对赵氏也颇为敬重。雅岚和雅君也算是有个好的归属,一会儿你就去子爵大人那边好好管教两个女儿,不用再回来了。” 秦氏冷冷的说道:“老爷这是要休了妾身吗?” 孔铭诚迟疑了一下,说道:“是老夫亏欠了你。” 然而他终究舍不得将休妾这两个字说出口,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秦氏嘴角轻轻一笑,“孔铭诚,既如此,从此我与你恩断义绝。” 说完,直接就从大厅离开,一边走,还将身上的玉镯和戒指扯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这是要一身清的走出孔家。 孔铭诚抬手欲要说话,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就这样看着秦氏从大门离开。 第27章 大门口被阻 “去,看看二夫人是不是去了镇西公府,如果不是,赶紧回来禀报。”孔铭诚直到秦氏的身影从大门离开,才开口对门房的下人说道。 丹虹清看着自己夫家公公所说所做,心里已经有些猜测。但身为儿媳,她却不好开口,只能静静的等着。 果然,在孔铭诚安排好下人去跟踪秦氏之后,转头看向丹虹清,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清儿”这一声叫出来,孔铭诚的声音都在颤抖。 “父亲,儿媳在。”丹虹清连忙回应道。 “你回军营去报到吧!也能保你一命!”孔铭诚低头一挥手。 “父亲,这是为何?”丹虹清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公公。 孔铭诚忽然抬起头,说道:“若是......” 他的视线很无礼貌的看向了丹虹清的腹部,然而下一句话却说不出口,这第一个孩子就算是男孩,按照当初的约定,也是姓“丹”,与他孔家没有关系。 “去吧!不要问为什么,是孔家对不起你!” 丹虹清似乎明白了孔铭诚的意图,手按在腹部,似乎感觉到一股律动,轻声说道:“儿媳本想告诉父亲、母亲,奈何这段时间诸事繁杂。” “你是说......”孔铭诚的眼里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黯淡下来,摇摇头,“若是郎中已经确定,你就回丹家。凭亲家的身份,应该不至于连累到你。” 丹虹清一惊,“父亲,是不是银鸿出什么事了?” 孔铭诚原是没打算将此事告知家人,毕竟女人万一说漏了嘴,最后不单是救不了自己儿子,反而害了他。 可丹虹清刚才的举动,分明告诉他已经是身怀有孕了。 不管如何,哪怕是姓“丹”,也有孔家的血脉成分。 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孔铭诚才低声说道:“子爵大人大恩,你们看看吧!” 说着,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封书信,递给丹虹清。 丹虹清疑惑的接了过来,看完之后,柳眉倒竖,“他怎么敢!蒯龙......” “住口”孔铭诚叫停了儿媳,“此事不可对外声张,不日就有消息传回京都。若是被西疆图库知晓,银鸿才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此事我也考虑过了,是鸿儿唯一的出路,否则,孔家将身背一世骂名,再无出头之日!” “父亲,这分明是蒯龙在报复孔家,故意拆散我们夫妻。银鸿不能去,否则,万一回不来,孔家同样也是会背负一世骂名。”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总比回来之后,被雪藏打压的好!” “父亲,儿媳依然可以冲杀疆场,将银鸿的失利挽回来的。” “清儿,你不懂!这不是个人能力,而是你们夫妻之间已经......哎!此事也是老夫罪有应得!”孔铭诚不再解释。 若非自己心有反骨,儿子怎么会如此做。 他也是受了自己的影响。原本以为从此孔家就能在京都真正的立足,却不曾想到一场战争把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为今之计,除此一条,别无他法了。 “我去找蒯龙,他读书多,我不信他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丹虹清把书信扔在地上,转身就冲了出去。 不顾身后孔铭诚的呼唤,拉过马匹,快马直奔镇西公府。 丹虹清一路的愤慨与不甘交织在一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蒯龙的毒计。 然而,当她怒气冲冲地刚到镇西公府门前,却被接到消息出来迎自己母亲的孔家两个女儿拦住了去路。 “大嫂,你来镇西公府做什么?”孔雅君开口问道。 “不用你们管。”丹虹清对两个小姑子的遭遇还是心有愧疚,当下强忍着没有发火,而是问道:“蒯龙在不在,我找他理论!” 孔雅岚和孔雅君身后,秦氏站了出来,冷冷的说道:“丹虹清,这里是镇西公府,不是丹家,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秦氏从孔家离开,虽然做得决绝,可是身后孔家门房一直跟着自己,还提前跑到镇西公府通知自己两个女儿。 她就知道孔铭诚估计是有事瞒着自己,接近二十年夫妻,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真的恩断义绝。 孔铭诚没有说出“休妾”这两个字,就代表着她的身份依然还是孔家人。 只不过,她隐约感觉孔铭诚特意说让自己来镇西公府投奔女儿,是另有隐情,甚至是保护自己。毕竟事前,孔铭诚先说的是辞官的事,并没有说辞官之后回老家,而是闭门谢客。 这一路走来的路上,得到消息的两个女儿半路接到自己,刚下车,丹虹清就赶到,她毫不怀疑是自己走后,孔铭诚说了真正的原因,虽然没有告诉自己,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这夫妻多年,她已经明了。 所以,丹虹清说要找蒯龙理论,她连忙阻止,不想让儿媳给孔家平白的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丹虹清心里只挂着自己丈夫,见秦氏阻止自己。 若是以往,她还必须要尊其是长辈,但今日公公虽然没说休妾,却已经是明言将秦氏赶出了孔家,所以她根本不顾说道:“秦氏,你已经被公公赶出孔家,别拿你那套长辈的身份和我说话。我找蒯龙,与你何干!” 孔雅岚和孔雅君一听此言,大惊失色,连忙询问,“母亲,这是真的?” 当着两个女儿和丹虹清的面,秦氏不好解释自己心中所想,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心中更是惊骇,这一下她们连依靠也没有了。 虽然到镇西公府并没有受到为难,但除了日常外出,和一只被闲置的宠物没什么区别。 身为侍官,却连靠近蒯龙的机会都没有。 镇西公府的人虽然表面对她们客气,实际就是一种疏远,原本这已经很凄凉,如果母亲真的被赶出孔家,那这姐妹二人还有何处可去?! 短暂的失神之后,孔雅岚回过神来,对着面前的丹虹清说道:“请你离开镇西公府,这不是你一个身为人妇的女子该来的地方。公子,不想见你!” 丹虹清被一向清冷乖巧的孔雅岚厉声拦阻,不可置信的看向孔雅岚,“大妹!” “谁是你大妹!我和我妹妹乃是子爵大人的侍官,一生皆是子爵大人的人,与孔家无关!更和你没有丝毫关联!” 第28章 你可知罪 如果阻拦自己的话是孔雅君说出来的,丹虹清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虽然是庶出这个小姑子从小在家里就比较受宠。 可是说这话的是孔雅岚就让她有些难以置信了,为什么忽然之间态度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可她自己也没想一下,她在为孔家和孔银鸿担忧的时候,孔家这两姐妹也同样陷入了这样的场面。 原本还抱着一丝一家人的想法,可现在已经不能是一家人了。 自然是要维护自己的主子,这才是她们两姐妹未来的支柱,才有可能让自己的母亲秦氏余生能安稳。 尽管现在还不太清楚父亲为什么把母亲赶出孔家,但这天生的血脉关系和嫂子比起来,母亲不容置疑是首位。 丹虹清被阻拦,无法进入。而镇西公府的门房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任由这几个女人在镇西公府门口。 现在自己家公子待在家中,已经吩咐过了,谁来都不见。 而且,这孔家前前后后几次上门为什么,一看就明白的。 就算这孔家姐妹不阻拦,丹虹清还想像以前一样的随意进出也是做不到的。 无奈的丹虹清只能离开。 镇西公府内,孔雅岚还是和妹妹一起带着母亲秦氏去拜见了蒯龙。 蒯龙安慰了秦氏几句,还算孔铭诚知道明事理。 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整个孔家都要背负一个恶名,能让家人尽量不受牵连,也算是个男人的模样了。 他也不可能告诉秦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京都依然还是很紧张,女帝佘瑶没有召见蒯龙,反而安晨公主佘宇晨前来找蒯龙的时候比较多。 “蒯龙,对于现在西疆的局势,你有什么打算?” 这一次蒯龙没有应答,该做的都做了,但执行不到位,并非是谁一个人的责任。 前线指挥官有临场应对的自主权,当时的战况孟庆的做法从保守的角度而言,没错,至少也能收回一个封图城。 至于孔银鸿率领的五千精锐为什么拖了后腿,新任的大将军王猛已经将详细的战报送了回来。 这就是领导与号召力的问题,孔银鸿的自私他可以理解,但这种自私在国家层面却令人不齿。 他之所以给了孔铭诚一个建议,也是给了孔家最后一个机会。 然而现在女帝要再问他有什么打算,他已经没办法给出策略了。 西疆图库的作战在发生变化,这已经不能完全纸上谈兵了。 可是,佘瑶女帝一天不让镇西公府恢复领军,他就不会再献策。 安晨公主,乃至兵部尚书祁东铭无论如何前来套话,蒯龙都当作不知。 终于在半个月之后,京都接到了来自前线的紧急密报。 前线将军孔银鸿独自叛逃前往了西疆,具体去向不明。 大将军王猛原本休憩整备要进行的第二次出战,也不得不停下,因为不知道孔银鸿这一逃到底会对作战计划带来影响。 冬季前的最后一次机会作战计划,因为他的叛逃,不得不放弃。 白雪覆盖下的西疆,再没有作战的可能,只能等到来年春季。 而一个冬季的休养,大蜀国的首战历来都是输多赢少,根本原因在于一个冬季西疆图库几乎全部是散养式的休整,士兵得到了完整的休息时间。 而大蜀国的士兵却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虽然此时进攻收回西疆三城的可能性很大,但损失却是正常情况下的数倍。 受伤的士兵几乎就等于送命,谁都不愿意冲在前沿,还怎么去收复? 孟庆大军只好在西部驻守,而京都之中,飞雪飘飘,孔家大门紧闭,谁都不见,仿佛一座死宅。 丹虹清回了丹家,这还是丹一栋得知女儿怀孕之后,强行将她接回家中去的。 接自己女儿的同时,丹一栋还把当初孔家的聘礼全部退回,虽然没有写下和离,但这和断绝关系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女帝佘瑶并没有因为孔银鸿的叛逃而牵连他人,因为只知道孔银鸿单人独骑向西疆方向而去。 不能判定是否叛变到了西疆图库,因为并没有牵连家人。 孔铭诚已经辞官回家,只是被剥夺了所有俸禄。 丹虹清没有受到牵连,依然是副将,但却不得再随军出征。 孔铭诚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仆人,就只有他和赵氏两人在家了。 靠着丹家退回来的聘礼,孔铭诚和赵氏两人省吃节用,十年之内也能过得下去了。 直到这个之后,蒯龙才正式接到宫中来的通知,让他第二天早朝议事的时候上殿。 虽然没有说是为什么,但蒯龙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为安晨公主几次前来的目的。 贾平儿在清早起来给自己家公子更衣的时候,有些紧张的问道:“公子,你不会因此受到牵连吧!” 蒯龙微微一笑,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我要受到牵连?” “那孔银鸿叛逃,百分百是去西疆图库了,而他充当伏兵的策略是您制定的,会不会皇上以为是你的主意呢?” “如果真的是那样,反而轻松了!”蒯龙淡然一笑。 寅时末,蒯龙就坐上马车前往了内城朝会。 在随一众大臣上朝的时候,他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虽然子爵有品,但他无官职。 文武分列也不知道该站在哪边,就干脆站到了靠近大门口里面最角落,要是不仔细看,连他人在哪儿都看不到。 女帝佘瑶上朝,端坐之后,先是处理了一些常规的上奏之事。 蒯龙就闭眼一直等着,直到龙案之上女帝威严的声音响起,“承龙子爵”。 蒯龙才走出,高声回应道:“臣,镇西公后人承龙子爵蒯龙觐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拜之后,按理佘瑶女帝应该让蒯龙起身,可是蒯龙的声音结束,耳边却没有响起女帝佘瑶的任何声音。 整个朝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猜疑的声音在小声的议论着。 蒯龙等了几个呼吸,再次开口道:“臣,镇西公后人承龙子爵,蒯龙觐见吾皇,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听到了!”龙椅之上的佘瑶这才开口说道:“承龙子爵,你可知罪!” 第29章 从何说起 佘瑶的责骂如同惊雷,让蒯龙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就因为长公主和祁尚书几次上门,自己没有能给前线提供谋略和计策,这便有了罪过!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论自己罪的? “臣,不知!”蒯龙抬起头,仰视着女帝佘瑶。声音简单有力,目光清澈,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与不解。 刚开始在最后面他还没注意到,今天在朝堂之上的变化,除了该上朝的文武百官之外,安晨公主佘宇晨、晋王佘宇晋也赫然在列。 此时两人的神情却各不相同。 安晨公主脸色略显焦虑,而晋王则是双眼平视,看着前方,似乎这朝堂之上的与己无关,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皇长子,这两人都在朝堂之上,说明今天朝堂之上一定会有很重要的事。 前面的内容虽然他没有听,但并无任何争论,直到唤他上前,才有了第一次紧张的气氛。 一瞬间想了许多,然而他的回答换来的不是女帝再次斥责或者暴怒,而是冷冷的一笑。 “镇西公府在西疆如此之久,你又久读诗书,就没有从家传书籍中找到如何应对西疆图库的策略吗?” “女帝倘若是为此治臣之罪,臣无话可说。”蒯龙坦然应答道:“西疆虽一直是西疆,但前次孟庆大将军为帅出征,回来的战报已经看出西疆也不是以前的西疆。若用之前镇西公府的策略应对,未必适用。况且,臣之前的提议,本是险中求胜,但前线的变化却未有合适的应对,臣在后方又能有何良策!”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大臣出面指责道:“子爵这是在推卸责任吧!前次什么舍一城之计,本就是荒谬之言,结果一城倒是舍了,战果何在?” 蒯龙冷笑一声,“我所献给陛下的策略,敢问实际执行了吗?除了一个奇兵分布之外,有哪一样是按照我的策略执行下去的?” 那人却厉声说道:“你分明就是狡辩!谋略之争,关键在于料敌先机,事无常态,你未曾事先预估,就是谋略出差,让原本可以固守住的战事,最终再丢失一城。你还真当西疆图库是木偶,任你指挥,你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吗?” 蒯龙懒得和这种人分辩,他也不清楚是不是这人受女帝指示或者他人蛊惑,自己适才对女帝所言已经很清楚了,可偏偏却要拿着一个根本没有彻底执行的计策来攻击他。 幸好他仅仅是子爵,并非兵部任职,也没有任何实职,就算栽赃陷害也没用。因为最后的执行是兵部在执行,率军出征的大将军和奇兵孔银鸿,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蒯龙闭目不再理会,那人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甚至把蒯龙的罪名越说越高。 乃至于朝堂之上开始有附和之声传出,似乎蒯龙成了大蜀国第一罪臣。 可蒯龙依旧不予理睬,任由这些声音鼓噪,直到女帝佘瑶出声,“行了,退下。” 佘瑶看见蒯龙睁开了眼,却没有一丝说话的打算。不得不开口道:“蒯龙,朕且问你,孔银鸿叛逃你可有责?” “臣,是应该有还是不应该有呢?”蒯龙直视着佘瑶。 “是朕在问你!” “臣是在认真回答!”蒯龙双手在胸前抬起,说道:“孔银鸿乃是大蜀国将军,并非镇西公府家将仆从。而且,镇西公府就剩臣这一人,敢问陛下,我是该承担什么责任?” “放肆!”一直事不关己的晋王第一次开口,却是怒斥蒯龙,“身为臣子,不思为国尽忠就是罪责!” “晋王殿下,臣有没有为国尽忠,陛下清楚。我一个无官无职的子爵,你让我如何尽忠?一介文弱书生,科考无门不能治理地方,不能上朝为朝廷解忧,如果这也是罪!”蒯龙顿了一下,俯身拜倒在地说道:“陛下,臣,有罪!” 蒯龙的话说完,整个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就连刚才出声斥责他的那个大臣也没敢继续说话,悄悄的退了回去。 朝堂之上的沉默,在兵部尚书祁东铭的一声咳嗽声中被打断,“蒯龙,言重了。晋王殿下也是为西疆之事担忧,冬雪之后,如果没有良策,西疆恐怕就不只是丢失三城了。” 蒯龙依然没有起身,继续说道:“陛下,请圣断!” 他不想继续这无聊的指责,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都算不上,只有女帝佘瑶亲自表态这事才明朗,为什么让自己上朝。又为什么一来就不断的指责! 女帝沉默,晋王又恢复了刚才那一副事不关己的的状态,反而安晨公主佘宇晨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用手去扶蒯龙,“蒯龙弟弟,今日让你上朝,乃是因为军情紧急,你起来说话。” 蒯龙顺势站了起来,说道:“安晨公主,军情紧急,有满朝文武,有兵部,我一个文弱书生,实在是能力有限。若是陛下认为我这一身血肉还有用,臣自愿为兵,血溅西疆。” “好!”女帝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朝果然只有一个镇西公府,朕准了!” 蒯龙心头一紧,这是什么意思?抬头看向女帝。 谁知道女帝根本没再看他,而是对着晋王方向说道:“晋王。” 晋王侧身,面朝女帝,躬身一拜,“儿臣在!” 女帝威严的声音响起,“朕命你为监军,三日后押运粮草前往西疆,助王猛大将军守住西疆大门。冬雪之后,若失一城,朕绝不轻饶!” 晋王再次一拜,高声说道:“儿臣领旨!” 女帝转头看向庭下的蒯龙,说道:“承龙子爵,朕命你为晋王属下侍郎,随晋王一起前往西疆。” 蒯龙看着女帝,旁边安晨公主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肘,“还不领旨谢恩!” “臣,蒯龙,领旨!”蒯龙躬身一拜,旨领了,却没有谢恩。 实则这侍郎一职是晋王属下,并非朝堂五部官员,相当于晋王幕僚。 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女帝打的什么算盘,从刚才晋王对他的指责而言,此番前往西疆,恐怕凶多吉少。 谢恩? 这从何说起! 第30章 天威难测 女帝在朝堂之上,御旨亲下,让晋王去南疆督战,这本就已经让人匪夷所思。 毕竟晋王虽然贵为皇长子,但以往并无前线的经历。 虽然是监军之职,可是这等于是把一个毫无战场经验的人派到前方。 如果晋王不多话还好,要是晋王对前方战事指手画脚,那领军的王猛要如何应对? 这就已经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然而还让同样毫无经验的蒯龙成为晋王的随军侍郎,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本以为会第一个反对的兵部尚书祁东铭却沉默不语,其余人又如何提出异议! 看着蒯龙似乎并不认可女帝这一行为,领旨却不谢恩,女帝更是视若未闻,不少人已经在思考是不是女帝对于前一次蒯龙的提议并没有产生实际效果,又考虑镇西公对大蜀国做出的功绩,不好明着惩戒,因此才借此让蒯龙跟随刚斥责他的晋王前往。 侍郎的身份注定蒯龙不可能在战场上有任何功绩可言。 如果有好的计策,那是晋王的; 战场上有胜利,那是王猛大将军的,都与他无关。 但是不管朝廷之上众人怎么猜测,曾经的镇西公府唯一剩下的承龙子爵要上前线,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散朝之后,晋王甚至都没有挽留蒯龙商议,而是直接去了兵部协商粮草押运的事。 蒯龙独自回了镇西公府。 贾平儿得知自家公子要上西疆,脸上反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蒯龙淡淡的说道:“你今日便先离开,去南山。” “我不走!”贾平儿一听蒯龙让她离开,赌气说道:“公子,正好在战场上为老爷报仇,我怎么能离开呢!” “谁说不让你报仇了。我让你去南山,是去告诉我师父,此去恐怕会有恶战,我需要师兄们出山助我一臂之力。”蒯龙眼望着前方,完全没有一点在朝堂之上难以平静的不甘。 他刚吩咐完贾平儿,门房就来报说安晨公主驾到。 蒯龙皱眉,她又来做什么? 随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前出去迎接安晨进府,到正堂坐下。 “公主殿下,这是担心臣抗旨吗?”蒯龙问得很直接。 “龙弟,我是担心你对晋王有意见。”佘宇晨关心的说道:“晋王从未去过战场,别看他平日里一副清冷的样子,但内心非常细腻,做事很有章法。” 看着佘宇晨这前后有些矛盾的说话,蒯龙问道:“公主到底是担心晋王对我不利,还是说劝我对晋王不要有担忧呢?” 佘宇晨却是拍拍手,从她的随从之中走出一人,此人长相普通,属于丢到人群中都极难被认出的人。 蒯龙疑惑的看着佘宇晨,“殿下,这是何意?” “龙弟,此人乃是一直在暗中保护我的侍卫王明才,曾经也在军队服役,此去西疆路途遥远,我欲让他跟在你身边保护。”佘宇晨笑道。 蒯龙看着王明才的模样,再想想今日朝堂之上女帝、晋王和安晨公主之间的反应,大概是明白了。 晋王监军,这王明才恐怕是监督他的。 天威难测!还是不放心他啊!舍一城之计、舍一人之布局,如此大胆的策略,终究让女帝对他警惕之心丝毫不减。 “如此,多谢安晨公主了!”蒯龙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佘宇晨见蒯龙如此平静的接受,反而有些不自然了。 毕竟她有想过蒯龙拒绝,都已经想好了,如果蒯龙拒绝,她就说王明才只暗中保护,却不曾想蒯龙接受了。 这一下,她反而有些迟疑。毕竟怎么安排王明才跟在蒯龙身边,也是个麻烦事。 蒯龙此次随晋王出征,并非朝廷官职,而是作为晋王的幕僚身份。 一个幕僚还要带侍卫,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合理。 回到皇宫,在御书房里将此事禀告给女帝,让佘瑶女帝也一时有些为难。 王明才是一个对蒯龙的警告明牌,然而蒯龙接下了,似乎是在证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陛下,要不只能让王明才作为晋王的监军亲卫。”佘宇晨提议道。 “不用!”此刻晋王忽然从外面走进御书房中,说道:“陛下,儿臣以为蒯龙之能,在冬雪季节,正好可以现场查看敌情分析态势,儿臣自有亲卫会负责他的安全。如果多出一人,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如果真的只是整天在儿臣帐下听命,陛下的苦心就白费了。” 佘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晋王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你确定没有王明才随行,蒯龙一定会有所行动?万一他也学孔银鸿假意投敌,却一去不回,我大蜀国岂不成了别人的笑话?” “陛下”晋王躬身一礼道:“既然陛下已经放蒯龙上前线,如果不让他放手一搏,怎么知道镇西公府到底意欲何为?毕竟,这么多年过去,蒯龙除了刚回来之际有过一次孩童般的上书请查镇西侯府的事之外,一直并没有任何举措。此事本就透着古怪!” 佘瑶点点头,“或许吧!镇西公府实在太强大了,却偏偏不替朕开疆扩土。” 安晨公主佘宇晨和晋王佘宇晋都沉默着等待自己母亲最后的决策。 足足半炷香的时间,佘瑶终于下定了决心,“朕就再相信镇西公的后人一次。晋王,此次是你力荐蒯龙,若是有任何问题,别怪做母亲的不心疼你。” “陛下放心,儿臣定不会看错蒯龙!”佘宇晋俯身拜下,“若是蒯龙不能为我大蜀国所用,儿臣第一个先杀了他。此次前往西疆,就算没有战事,儿臣也自会斟酌,逼他献策。” “去吧!就如你所言。”佘瑶点点头,对着佘宇晨说道:“安晨,王明才就让他临出发前受点伤留下吧!” 佘宇晨见自己母亲已经下定决心,也只能点头答应。 走出御书房,安晨叫住自己的兄长,“皇兄,你这是要孤注一掷啊!须知陛下好不容易才将镇西侯府的影响降低,保我佘家安稳,你这一次是在玩火!” 晋王嘴角却浮现一丝诡异的笑,“皇妹可是忘了,孔家并非孔银鸿善战之能,实则是西疆军民认可曾经的镇西侯府。本王此行,不是胜仗,而是军心和民心。” 佘宇晨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位从不愿显山露水的皇兄,心底反而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1章 神弓出世 皇宫之中女帝和两个子女的商议,蒯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让他去战场,这倒是非常意外出现的一件事情。 不管有没有拿到功劳的资格,哪怕就是晋王的侍郎,他也不可能白去这一趟的。 朝中所有人都知道,蒯家世代并无固定的刀、枪,然而蒯龙自小去到南山学的却不是这些马上功夫,这些年回来,倒也是常常将父亲的长陌刀来练习,但他最擅长的还是师傅教给他的眼术。 加之无人打搅,他现在真正的能力乃是操控,不管是铁弓还是暗器,这才是他最擅长的。 陌刀的感觉,没有在战场上用过,他自我感觉也许只能有父亲的七成,如果能上战场,假以时日或许能超越。 暗器好带,一个皮革特质的腰包就可,背上陌刀肯定会被嘲笑质疑,甚至引起怀疑。只能暂时不做考虑。 但弓射之术,对于书生而言也不是奇技,这倒是无所谓。 书房的博古木架上,那日捏出的指印已经命贾平儿抹平。 书架的支架是蒯家男儿都知道的一个秘密,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蒯家世代相传,无人可以拉开的一张硬弓,能将箭矢的射程增加三成,威力增加五成。 被蒯家誉为神弓! 父亲说过,如果哪天自己能徒手撕裂这博古书架的支架,就可以试一试这神弓的威力了。 第一次上战场,他也想试一试能否取出这一把硬弓,也想试一试自己能否超越祖上,拉开这无人能拉满的神弓。 站在木架之前,双眼盯着木架看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蒯龙终于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伸出双手,抓住木架的两边直角,虽然没有一丝借力的地方,但他的手指如同苍鹰的爪子一般紧紧的扣住,手臂上青筋暴起,发出一声低吼,双臂从肩头到手指联动用力一拉,表面看上去平整的支架从中间整齐的裂开。 拉开一尺多宽之后,蒯龙松开了手,左侧一张黑色硬弓,右侧五支箭矢如同镶嵌在其上,眼里的激动已经无法掩饰。 原来只知道木架之中有神弓,还第一次知道里面居然还有五支箭矢,能和神弓一起藏在这木架之中,想来也非凡物。 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蒯龙将这把硬弓从木架上取下,瞬间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感觉从手掌之中传来,直入脑门,让他激动的心冷静下来。 “真乃神弓!”蒯龙就算还没有拉弓,在心里已经确定这把硬弓的确可以堪称神弓。 单是入手的触感,能让使用者瞬间清醒冷静,用材就不简单。 弓身上并无任何雕琢和装饰,看上去朴实无华,整体黑色却一点也没有反光的感觉,在黑暗之中也不会被人察觉。 弓身虽硬朗,但长度和外观并不出奇,这倒是让他少了一分担心,反而因这朴实的外观微微有些遗憾。 这也不像是读书人的玩物,反而像是未完工的铁匠铺的廉价物品。 拿着神弓,手指在弓弦上试了一试,感受了一下那紧绷的状态,和父亲给自己说的一模一样。 双臂一紧,蒯龙就在原地重心抓稳,左右一分,硬弓居然应声而开,直到满月状态,蒯龙不得不松手。 原本以为自己拉开了木架,拉开这弓不是难事。 谁知道一试才知道,还真是只能试一试。 如果搭上弓箭,恐怕最多只能拉到接近满月状态,射程和威力不足以实现这弓的最强战力。 就算这样,他也很满足了。 并没有想马上把那五支箭矢用来实射,能和这神弓一起被收藏,绝对不是一般的物件。 怎么可能用来试射而浪费掉。 五支箭矢与弓身的材料却截然相反,通体黑色,但却亮光闪闪,这不是折射出来的光,而是箭矢的材质自身所具有的光芒。 蒯龙平复了心情,把箭矢取下,再关上了书架的支柱,看上去又是平整的一面,只是左右各多了一个五指的压痕。 看着眼前的神弓和箭矢,他有些为难了。 这弓太“普通”,与读书人所玩弓箭相差太大,难免有心人好奇被识破,还需要进行伪装。 既不能妨碍弯弓,又不能让人看出,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在弓身上缠上柔软的布条。 想到这里,蒯龙走出书房,叫来府中侍女,用最细密的丝绸,搓一条细绳拿过来。 不到一个时辰,孔雅岚和孔雅君就在书房外请安。 蒯龙走了出去,就看见孔雅岚手上拿着一卷和树木新枝差不多的彩绳。 “子爵大人,您要的绳子,我和妹妹给您送来了。”孔雅君低头将彩绳递送到蒯龙面前。 蒯龙见她双手泛红,分明是动手之后的结果,不用说这彩绳不是侍女做的,而是这两姐妹做出来的。 “以后,没有外人,叫我名字即可。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不必改口。”蒯龙伸手接了过来。 两女心头一喜,蒯龙所说的话,无疑是对她二人的宽容,至于是不是还会因长兄孔银鸿迁怒她们,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太早。 只是,有了这个开始,蒯龙能放下成见,对她二人和借住在府上的母亲秦氏就是很好的一个信息了。 孔家两女不敢多要求,施礼之后离开。 看着二人的背影,蒯龙其实也很无奈,这是身在官家的女眷的悲哀。 特别二人还是庶出,她们的命运暂时自己还改变不了。 回到书房,立即将彩绳紧紧的缠上神弓的弓身,这样看起来更像是玩耍的物件,多此一举的装饰。 然而也只有这样,才能掩饰。至于箭矢装在箭筒里面,再另外装上一些别的箭矢就可隐藏,而且只要上了前线是不会缺少箭矢。 蒯龙忙完这些,天色已晚,他才准备自己的暗器皮袋,战场之上,可是不论手段。 暗镖、铁星、各种类型的暗器都在药水中煮了一遍,让整个书房都弥漫起了一股药味,但是蒯龙的眼里却平淡沉静,仿佛在煮茶一般,甚至他蒙在眼前遮挡的纱罩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水雾,不得不又重新更换了一张。 随手将纱罩取下,扔到一旁的火盆上,火光之中一片绿光闪过,淡淡的青烟飘起,直上房梁。 第32章 遇事自行主张 “师弟,你这玩笑可开得真够大的,是想谋害你师兄我吗?”房梁上,一道调侃之声突兀地响起。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轻盈跃下,双手在鼻前连连挥动,脸上写满了嫌恶之色。 蒯龙头也未回,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淡淡地回应道:“谁让你不走正门,来了还躲在上面吓人,这不是自找的吗?” “咳咳,师弟莫怪,习惯了,习惯了!”跳下之人尴尬地笑了笑,自我解嘲地挠了挠头。 蒯龙这才转过身来,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师兄这速度,可真是比风还快啊,怎么来得如此之急?” 来人正是蒯龙的师兄毕旧,与蒯龙专注对战不同,他擅长飞檐走壁,隐匿身形,是个不折不扣的奇人。 “你还说呢,我都从南山下来一个月了。要不是在城外碰巧遇到平儿,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要溜去战场呢!”毕旧故作生气地瞪了蒯龙一眼。 “蒯家子弟上战场,有何不妥之处?”蒯龙神色平静,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当然不妥!师父让你低调待在京都,这些年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就是为了盯紧你,不让你惹事。你倒好,我回趟南山,你就打算偷偷溜去战场,这不是明摆着违背师父的吩咐吗?”毕旧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和无奈。 蒯龙深吸一口气,目光更加坚定:“师兄,我身为大蜀国人,更是镇西公府唯一的幸存者,自当遵循祖训,以大蜀国的千秋大业为重。我怎能坐视不理?” “好了,我说不过你。”毕旧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派平儿回南山,就是为了让她告诉师父这个消息?” 蒯龙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战场。 毕旧比蒯龙大了十几岁,自蒯龙从南山奔丧归来后,便一直暗中保护着他。这些年来,蒯龙能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京都安然无恙,全靠毕旧的庇护。每当有不明身份的人试图接近蒯龙时,毕旧都会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他们。这也使得朝廷上流传着镇西侯府有先祖保佑的传说,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望而却步。 而这次毕旧回南山,是因为接到了师父的传信。他原以为可以悠闲地往返一趟,却在城外偶遇了前往南山的贾平儿,从而得知了师弟要上战场的消息。 “战场是个残酷的地方,虽然你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其中的艰辛与危险又岂是儿戏?”毕旧忧心忡忡地说道,“而且,你自己也说过,这个季节根本不适合开战。” 蒯龙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抗旨不尊只会让我们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抗旨又如何?大不了我们返回南山,这京都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毕旧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蒯龙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如铁:“我镇西公府满门被灭,怎能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没有查清真相之前,我岂能愧对蒯家的列祖列宗?” 毕旧见状,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只好掏出师父交给他的信件:“你看看吧,这是师父让我转交给你的。如果师父没同意,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蒯龙接过信件,拆开一看,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笑什么?师父到底说了什么?”毕旧好奇地凑了过来。 蒯龙将信件递给毕旧:“你自己看吧,师父的话都在这里了。” 毕旧接过信件,仔细阅读起来。前面都是师父对他们的关心与叮嘱,而最后则写道:“既已成年,万事可自行主张,不必过于拘谨。”这句话意味着,蒯龙已经成年,之前的低调与拘谨不再是必须的要求。他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来行事,这是师父对他的信任与肯定。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毕旧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蒯龙笑道:“什么意思?就是师父不反对我做任何事了。我就问你一句,可愿随我上战场?” 毕旧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师父让我保护你,你去哪儿我自然就跟到哪儿!刀山火海,我也绝不皱眉!” 蒯龙心中一暖,这就是他的师兄,始终如一地支持着他。他深知,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离不开南山上的师父和师兄们的大力扶持与关爱。 “师兄,此去我作为晋王的侍郎,带着你实在不便。你想办法加入送粮大军吧,这样我们才能一起出征。”蒯龙提议道。 毕旧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你身边不能没人保护啊!” “你没回来之前,平儿也没在我身边,我不也照样好好的吗?”蒯龙笑着安慰道,“这么多年了,还有谁敢摸到镇西公府来撒野?” 毕旧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暗器皮囊:“这玩意儿我用着比你顺手多了。” 蒯龙笑着说道:“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我的功夫有一半是师兄教的,其余的就是靠蒯家的家传兵书和记录。这些暗器在战场上对战用途不大,但给你用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路到西疆跟随在晋王身边确实不需要太多保护。毕竟晋王身边高手如云,又怎会缺人保护呢? 几天后,晋王的指令传到镇西公府。孔雅岚和孔雅君姐妹俩得知自己原本以为可以依靠的太平子爵也要上战场时顿时慌了神。她们急忙找母亲秦氏商议对策。秦氏虽然对战争了解不多,但毕竟是军属出身,知道冬季不是作战的好时机。她安慰姐妹俩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只是行军路上可能会艰苦一些。姐妹俩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临行前夜,蒯龙对姐妹俩说道:“镇西公府你们可以继续住着,也可以回孔家去。一切随你们的心意。” 孔雅岚闻言立刻跪下:“孔家已经将我母亲赶出家门,我们姐妹二人此生就是子爵大人的侍官。无论生死都要跟随大人。” 蒯龙看了一眼还在犹豫的孔雅君:“你呢?也是同样的想法吗?” 孔雅岚急忙拉了一下妹妹的衣袖示意她一起跪下。然而孔雅君却选择了站着:“子爵大人此去应该并无大碍,毕竟冬季并非作战的最佳时机。您如此询问我们姐妹二人是考验我们还是另有安排?” 蒯龙微微一笑:“你比你姐姐聪明许多,但太聪明了也未必是好事。我不强求你们留下,回头我会跟管事打招呼让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说完,蒯龙背起那张神弓、挂上箭筒大步走出镇西公府。 门口已经备好了一匹油光水滑的马匹等着他,跨上马背策马向晋王府奔去。 一张缠满彩线的花弓和作为腰带的软剑就是他此行唯一的武器,而暗处则有师兄毕旧默默守护着他。 第33章 校场相遇 蒯龙一路前往晋王府,过程中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不管是路人还是在抵达晋王府后门房看见他的表情,眼神里露出的都是毫无意外的一种淡漠。 在他们心里的认知中,这才是蒯龙正常的样子。 特别是缠绕彩绳的一张弓,实在是太打眼了。 “蒯龙,你这是?”晋王第一眼看见,也是露出了忍俊不住的笑,“知道这是要去哪儿吗?” “殿下,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也仅是箭射强一点,多一个傍身总会有一些作用的。”蒯龙很是认真的说道。 晋王倒是没有再嘲笑,而是指着身边几人说道:“有他们在,你大可放心。本王无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说完,上来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不要看在朝堂之上我指责你,实际上那也是为你争取了一次立功的机会,镇西公府毕竟世代都是我朝名将,你岂能没有军功在身。” 蒯龙对晋王的热情有些意外,对他所说的话更是有种不太明白了。 “蒯龙前来是听从晋王安排,不敢提任何功劳。” “千万不可如此,陛下也是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计划或者方案,做我的侍郎也是避免被有心人惦记。”佘宇晋解释道 “臣必定不负所望,只是内心十分惶恐,实在是无甚把握。”蒯龙不介意自己要是真的到了之后真有发现,提出自己的计划。但这种事是不可能做保证的。 “所以,此次你是我的侍郎,而不是前征大军的侍郎。”佘宇晨笑道。 蒯龙还想再解释,佘宇晨已经拉着他出门,“走,去校场清点之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走出晋王府,除了看见蒯龙的那匹肥马之外,没有见到一人,晋王奇怪的问道:“子爵一人跟随我前去?” 蒯龙连忙恭敬的回答道:“臣是随晋王出行,怎敢带上书童丫鬟!” 晋王看向蒯龙,迟疑了一下,“既如此,本王也不强求。不过,你这匹马不适合长途,待会儿你和本王一起坐马车出城,到校场之后另寻一匹战马。” “臣,一切听从晋王安排。”蒯龙依旧不亢不卑的回答道。 晋王拉着蒯龙一起上了马车,一行三十多人从晋王府直接出城,到了城外校场。 城外校场,人声鼎沸,马嘶声、车辘辘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核对粮草、士兵的事,晋王并没有安排蒯龙前去,而是和他一起去挑选战马。 从校场的备用战马中给蒯龙挑选了一匹耐力不错的战马之后,刚欲返回中军大帐,身旁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个将领走了过来。 虽然戎装在身,但蒯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丹虹清,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正当他思虑之际,晋王已经出口招呼道:“丹副将,此次也是押运队伍的一员吗?” “回禀晋王,臣是跟随押运大军前往西疆,补充战力的。”丹虹清的声音淡淡的回复道。 “你不是身怀有孕了吗?”蒯龙实在是忍不住询问道。 丹虹清双眼看着蒯龙,眼里却冒出的是冰冷的眼神。 但蒯龙这话却让晋王略感惊讶,眼神很自然的落向了丹虹清的腹部。 因为铠甲厚重,如果不是孕期很明显,也是看不出来的。 “丹副将,此事兵部可曾知晓?”晋王也是皱眉问道。 “启禀殿下,臣的孩子已经没了。” “没了?”晋王和蒯龙不约而同的的发出了惊疑的询问。 “蒯龙,你这下高兴了吧!孔银鸿叛逃,我怎能留下他的子嗣被人诟病?”丹虹清冰冷的说道。 此话一出,蒯龙不可置信的看着丹虹清。 当初出此计的时候,难道孔铭诚没有把真实的信息告诉丹虹清?还是说丹虹清另有打算? “丹虹清,就算如此,你的身体尚未......” “不用你来假扮慈悲!”丹虹清厉声回复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献策,银鸿怎么可能上战场;若不是你鼓动士兵不听从他指令,又怎么会失败?若不是你,他又怎么可能叛逃!” 似乎根本不在意晋王就在身边,丹虹清一连串的问题从丹虹清的嘴里说出来,让蒯龙无言以对。 如果这就是丹虹清的认知,那自己任何的解释都是白费。 当即对着晋王说道:“殿下,我们该启程了!” 晋王看了看丹虹清,摇了摇头。 蒯龙和丹虹清之间的恩怨情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化解。 不过,这次丹虹清也要去西疆,他倒是事先一点也不知情,不知道自己母亲佘瑶女帝为何会这样安排。 “丹副将,保重身体要紧!万事小心,虽然今冬不太可能作战,但你也要多注意,战场不是儿戏,容不得半点疏忽。” 丹虹清闻言,躬身一礼回复道:“殿下放心,臣不是柔弱之辈,更不是文弱书生。也是在战场上拼死奋战过来的,当然知道战场是什么状况!” 蒯龙知道她在暗讽自己,也不搭话。 晋王佘宇晨也不好再多说,毕竟丹虹清只是随行,并非此次押运队伍直属管理,也只好勉励了几句,就和蒯龙一起离开了。 “蒯龙,似乎丹副将对你有很深的仇怨了?”晋王看似关心的问道。 “殿下,臣未曾婚嫁,不识女人心。”蒯龙并不正面回答,心里却有些悲哀! 完全无法解释的很多事情,而且他也没必要去解释。 孔铭诚已经明白过来,但如果这对夫妻都还是这样的想法,今后自己也帮不了他们了。 但愿孔银鸿此次能不再出错,或许还能改善孔家在朝中的印象,提升一些地位。 只是,如果想要完全撇开镇西公府,他只能摇头苦笑。 回到中军大帐,随行人员给晋王拿来账簿,确认已经清点完毕。 晋王这才召见了押运的两位副将,吩咐拔营启程。 晋王自己也没有再坐马车,而是换上了一身铠甲,手提长枪,看上去威风凛凛。 蒯龙依然是背着彩绳遮掩的神弓,只不过去军需官处补充了满满的一筒羽箭。 浩浩荡荡的押运大军和补充前线战力的一万军士正式开拔。 一辆押运粮草的马车经过蒯龙身边,马车夫看似随意的摘掉草帽,在寒风中还扇了一下,蒯龙看清了正是师兄毕旧。 估计是觉得这样更自由,不过那寒风中扇帽子的行为的确有些傻。 谁会在冬日寒风中还会觉得发热! 第34章 抓捕探子 押运粮草和补充的兵源一起从城外较场出发,路上丝毫不敢耽误。 毕竟此去路途遥远,且冬雪越往西而去越大,押运的兵丁除了要负责警戒,还要负二开路。 雪大还好,行路慢一点。遇到雨夹雪的时候,马车前行就非常困难。 以往开春第一战输掉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冬雪之下补给不足,要等到粮草补给送到的话,就只能选择死守不战。 与西疆图库,一冬享受温暖和饱腹相比,西部驻守的士兵往往差了许多精气神。 巡逻、提防少数西疆图库游牧部族的抢夺,根本没有休息时间,而且还疲于保护。 这次城外粮食被西疆图库设计全部收割,虽然少了提防再被抢夺的事,但城中的粮草也会短缺,因此朝廷冒雪往西疆送粮草,就是希望能打破这个局面。 蒯龙听着佘于晋一路看似随意的交谈,实则也是听明白晋王此去的关键不是送粮草,恐怕是去接替王猛指挥这开春的第一战。 送粮草不过是掩人耳目,看似派了几乎没有战场经验的晋王,却又把他安置成晋王的侍郎,这是要扶持晋王成就镇西威名吗? 可是,没有真正的将军,难道是要让王猛牺牲战功来成全晋王? 这么说来,王猛恐怕和晋王的联系非同一般。 没有上朝,对这些朝中的势力划分实在是有些分不清。 但一直强势的安晨公主佘于晨怎么会任由晋王操办此事呢? 如今东西南北四方,唯独西疆历来皇室的威严最低,就算镇西公府就剩了他一个“文弱书生”,依然还是原来公府的家将、下属才是西疆的中流砥柱。 上一个大将军孟庆失利又自以为是的一面,也有孔银鸿想要摆脱镇西公府的关系,难道带上他最大的作用是当个吉祥物,被晋王利用成就威名? 如果仅仅是如此,蒯龙还真的不在意。 在他临行前,师父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万事可自我决断。 助晋王在西疆成就威名之后,如果能借此入朝为官,查证当年侯府惨案的真相,当不当官,甚至是不是爵爷他的无所谓了。 一切都完结,回到南山去,自由自在的 生活才是他未来最想要的生活。 大军离开京都半个月之后,终于行程过半。 而接下来的行程荒凉之地就比较多了,也幸好此次还有补充的兵源跟随一路,就算有西疆图库的游牧族人冒险深入来抢夺粮食,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日行军途中,正巧遇上了雨夹雪。 前方探路的兵丁前来汇报,说前面村庄似乎还真的出现了大胆的西疆游牧部族的人冒险深入前来抢夺村民的粮食,请示晋王该如何处置。 晋王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看向蒯龙,“蒯龙有何建议?” “晋王此次主要任务是押送粮草,如果是大股西疆士兵入侵,自然要前往迎战。如果只是一些少量的游牧部族,晋王可以不予理睬。”蒯龙很是直接的说道。 这个天气围剿必须要有数倍的人力才能做到。 如果探子的信息有误,只是少量吸引队伍注意,等抽调人前去,押运队伍人员不足,很可能就会被人偷袭。 晋王看向蒯龙,“此举是否置为朝民众不顾被人诟病?” 晋王这句话已经很重,比在朝堂之上斥责他舍一城之计的时候那些朝廷大臣所说的更严重。 蒯龙在马上看着远方的风雪说道:“晋王似乎忘了我们此行不只是有押运的官兵,还有补充的一万将士!” 佘于晋这才明白过来,对身边人吩咐道:“传本王令,让丹副将率兵迅速前行,绝不让西疆图库人抢走我村民的粮食。” 蒯龙又补充了一句:“晋王殿下,丹副将毕竟胎儿刚落不久,您身边的护卫可否派一人一同前往,以防不测和意外。” “蒯龙所言极是。”佘于晋点点头,对身后一个看上去中年模样的人说道:“大圩,你随丹副将一起,注意她的安全。但不可喧宾夺主。” 佘于晨考虑得更全面,这是要考虑丹虹清的颜面,不能直接出手,甚至有可能只是暗中协助。 这让蒯龙有些怀疑晋王恐怕对孔银鸿之事也是非常清楚,才会如此顾及丹虹清的感受。 丹虹清在得知探子汇报的情况后,率了一百骑兵前往,看来是非常自信。 而押运队伍继续按照原有的前行速度。 蒯龙在前行中,眉头微微皱起,手在风雪中随手一抄,一片雪花在手中,逐渐的花开成一滴水珠大小。 看似策马速度慢了一步,不经意的向师兄毕旧打了个手势,毕旧点点头。 “官爷,我解个大手。”毕旧向押运的士兵点头,恭敬的说道。 士兵不耐烦的摆摆手,“快去快回。” 所有人都不知道毕旧去了哪里。 然而一刻钟之后,毕旧回来了,脸色异常难看。 没多久,丹虹清也率队返回。 “回禀晋王,末将去时已晚,西疆贼人已屠村而逃,未将沿途追击,已将所有贼人全部伏法。” 丹虹清禀报的时候,听得蒯龙心下惊异。 刚才那一片雪花中的血腥味太重,他本就奇怪,算算时间应该是丹虹清率队赶到了。 只是如此浓厚的血腥味,他以为是来犯的西疆图库人太多,探子未曾探明,才让师兄去看看。 没想到居然是被屠了村,那么丹虹清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到呢? 而且,晋王身边的中年人大圩返回神色也无异常,这太让他难以置信了。 晋王长叹一声,只能让丹虹清先归队,看向大圩。 大圩说道:“属下远远的看见贼人已逃,就没有继续跟上了。” “晋王,此行恐怕还要多注意,西疆游牧族已经冒险深入腹地了。恐怕沿途要多加人手四周搜寻,扩大探查范围才行。”蒯龙拱手建议道。 晋王也认可了蒯龙的建议,把丹虹清的兵源安排在了送粮队伍前面五里,左右各三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调整了的关系,这一路到目的地,再无任何异常。 第35章 暗度陈仓 蒯龙他们在抵达西部大军所在城市之后,跟随赶车的马夫就可以自行返回了。 毕旧当然不会走,晚上到蒯龙军帐之中,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怎么看不出来一个女人会如此狠毒?”毕旧感叹道。 “师兄,不要纠结了。”蒯龙叹了口气,丹虹清的选择也让他感到很是意外。 途中遭遇西疆人进村抢夺粮食,丹虹清并没有疾驰救援,反而缓行,一直等到全村被屠,她才赶到。 杀了西疆的这些贼人之后,一把火就烧了村子。 她分明可以救下这些村民,却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兵丁们看到村民的惨状,却成了她激励那些士兵的现场。 当初蒯龙建议舍一城,也从来没想过要让老百姓成为激励士兵的工具,不过只是舍弃一城以此来激励士兵同仇敌忾而已。 毕旧看着自己师弟说道:“蒯龙,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要是愿意留下,师兄陪着你,你要是想离开,师兄暗示带你走,回京都还是南山都行。你看看晋王还有这个丹虹清,他们完全都是一类人,为达目标不择手段的,幸好当初她没有选嫁给你,否则以后还不得被骂死。” 蒯龙叹了口气,“我知道。看来这次前来我还真的要做点什么,否则今后这西疆的战争就不是战争,而是比谁更狠得下心了。” “你打算怎么做?”毕旧问道。 “既然晋王要我出点力,那师兄就陪我走一趟。只有你我师兄弟二人,办事也方便一些。” 蒯龙做了决定之后,立即前往晋王所在的营房求见。 晋王正和大将军王猛在商议,见到蒯龙主动前来,连忙询问他有什么事。 “臣欲要前往被图库占领的城池去看一看,对城外、城内的布置做一个了解。”蒯龙说道。 “蒯龙,你可知道此举太过危险。”晋王皱眉说道。 “臣自然清楚,但如果仅凭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臣无法判断具体情况。” 晋王站起来在营房中来回踱步,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蒯龙投敌,这次之所以带蒯龙出来,是想让利用他镇西公府后人的身份,激励士气。 这也是女帝思虑很久之后的决定。 孔银鸿的失利当中,女帝已经意识到用孔家来替代镇西公府在西疆的威名根本行不通。 这么多年过去了,镇西公府哪怕就只剩了蒯龙这一个文弱书生,还是不行。 别的不说,单是刚才和王猛沟通,驻守军士知道蒯龙前来之后,一个个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虽然他也很想蒯龙能给他和王猛提供收复失地的办法,但他更希望蒯龙这个吉祥物安全,否则一旦发生意外,蒯龙无法影响士气,他作为监军到前线来的目的又怎么实现? “蒯龙,你需要具体了解什么,可否告知本王。本王安排人前去查探消息,你只管在后方等候消息即可。” 蒯龙见状,知道晋王应该不会放自己离开了。 只得将自己所想要的告诉了晋王。 他不需要对兵力进行了解,而是要了解这被抢去的三座城池里的日常生活状态。 听得晋王和王猛大将军一头雾水。 “蒯龙,这些有什么用?” “晋王殿下,西疆图库的战力和兵力不需要去了解,我们都能知道。总兵力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化,毕竟人口基数没有发生变化,就不可能增加兵力。”蒯龙解释道:“而且他们善于马战,奔袭速度快,这些都是我们知道的。为就想知道他们占据在三座城池之后是不是改变了城中的生活习惯,还是他们依然保持主游牧的习惯,这才能判断西疆图库到底是什么打算,又有什么地方在发生改变。” 佘于晋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王猛似乎明白了一点。 “蒯龙,你是想了解他们的战略目的?” “王将军说的没错。如果战略目的知道了,也才好针对性的发起行动。毕竟现在是正面对战,不是偷袭或者奇兵。” 晋王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看到王猛都已经有所感悟,也就不再多问。 答应了蒯龙之后,和王猛商议,再分别派出了探子前往三个城市。 蒯龙没事就给晋王请假走出兵营,四处闲逛。 晋王和王猛最开始还安排人跟随,后来见他天天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兵营之外附近的地方骑马瞎转,也没走多远。 之后也就不再关注了。 冬季开战在出发前,晋王是想过,但到了之后才发觉根本行不通。 积雪太厚,行军如同蚂蚁行走。人和马都是一样,前行一步都很困难。 蒯龙发觉晋王再没有安排人跟随之后,开始慢慢的越走越远,他要在这荒原之中试一试自己的神弓威力。 终于找到机会,在密林中尝试了一次之后,蒯龙简直惊呆了。 普通羽箭射中目标居然直接炸裂,因为速度太快,突然射中目标所释放出来的能量就像是在箭头上装了炸药。 而且这个炸裂开的箭头所带来的伤害比任何兵器都大,看得蒯龙头皮发麻。 神弓不只是射程和威力增加,这效果简直是骇人听闻。 如果是和神弓一起的五支箭,那会是什么效果? 在晋王放松了对他的管束之后,过了两天,蒯龙和师兄约好见面的地点,两人舍下战马,身披雪白衣袍,带上银色面具,与整个大雪的环境融入。 利用滑板溜到了城墙之下,护城河早就已经冻住。 毕旧在一个城墙根拉开一堆枯枝,露出一个小洞口,示意蒯龙赶紧进去。 这是城楼守军的排泄物排出的洞口,也幸好是天冷,早就冻住。 连一丝气味都没有。两人爬进去,出来之后还是感觉气味有些异样。 毕竟洞口连通的是厕所。 此时并没有人蹲厕,他们出来之后马上就摘掉面具,悄悄的走了出来,融入大街之中。 城里根本不知道有两个人从厕所排泄通道里进来了。 而他们则开始了属于蒯龙自己的调查方式。 第36章 进入封途城 蒯龙和师兄毕旧从排泄通道进入封途城,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而蒯龙也不是临时想到的,这是所有城池都会有的一个通道。 毕竟守城士兵也有三急,总不能不准或者在城墙之上随地排泄吧。 而如此冷的天气,谁也不愿意会儿上一趟茅房,他这才敢如此大胆的从这里进入。 虽然也有可能会遇到正好有如厕的士兵,但再快速冻结也不可能马上那气味就会冰封,在另一头多少会有气味传出。 他们也是在确认除了寒气再无别的,才进入的。 之所以选择封途城,也是因为被占时间来回都不长,不管是西疆图库还是大蜀国,都会有足够的残留信息,而另外两座城池被占时间已久,看不出西疆图库的布置和安排。 此刻的寒冷,街上的行人极少。虽然在冬季大家都穿得比较厚实,但还是很明显的能区别出来大蜀国和西疆游牧部族人穿着,两人不敢在大街上游荡,而是穿行小街巷,尽量避开与人接触。 他们也不敢轻易的去擒拿西疆部族的士兵,人口失踪很容易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一直寻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合适下手的房屋。 原来的房主应该是大蜀国的人,里面传来两人在其中喝酒的声音。 毕旧几个闪身翻过墙头,转了一圈出来,手里就拿了一个大包裹。 两人找了个已经荒废的屋子,进去把衣服换了,藏好之后,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西疆图库的语言和说话方式对于曾经在西疆威名赫赫的镇西公府而言,那是必须要掌握的,毕旧虽然不算很熟悉,但也能听懂一些。 蒯龙又用厚布把神弓缠了一圈,否则那彩线太扎眼,容易让人起疑。 毕旧把蒯龙装有被毒水浸过的暗标袋直接挂在了皮大衣的腰间,看上去像是个酒囊。 两人戴着厚实的帽子遮住了部分面相,这才慢悠悠的闲逛,走进一家还在营业的酒馆。 奇怪的是经营酒馆的一看就是大蜀国的人,而前来喝酒的西疆图库族人,也没谁对他另眼相看,甚至还表现得很有礼貌。 这让蒯龙不禁对老板多留了一分注意。 老板的穿着打扮还是大蜀国人冬季常穿的皮毛大衣,而不像西疆游牧族人一般都是和大蜀国的穿法相反,皮在外,毛在内。 老板的一身皮毛大衣看上去也不是很名贵,更像是拼凑而成。 似乎华丽的皮毛大衣不过是为了御寒,那拼接到一起才显示出价值不高,仅仅只是一个小老板。 蒯龙用西疆语言叫了一壶酒,两斤干肉,一盘蚕豆,这几乎就酒馆内的标配。 老板把酒、菜上桌的时候,看似很随意的用大蜀国语言低声说道:“两位最好不要和人说话。” 蒯龙一惊,身边师兄毕旧的手在桌面上已经手握成拳。 老板却是不经意的用抹布轻轻扫了一下,“不想死,就别冲动。” 蒯龙示意师兄稍安勿动,对老板点点头。 两人安静的坐下喝酒,蒯龙的耳朵却随时在倾听酒馆里的交谈声。 西疆一般的牧民与军士最大的区别不在服装上的差异,而是在于眼神。 那是狼和狗的区别,这是西疆游牧族自己的说法。上过战场的人一定会有狼一样凶狠的目光。 平时这些军士也是牧民,但上战场之后就会成为凶狠的狼,在头狼的指挥下,撕咬围剿猎物就是他们的本能。 因为不能直接查看这些酒馆中的人,蒯龙仅能凭借对话来辨别身份。 一刻钟不到,蒯龙已经从酒馆的十来人中分辨出其中至少有五人是上过战场的狼。 虽然他们很少说到战场的事,蒯龙还是从只言片语的称呼中知道了。 也许是官阶低,话语中交谈的内容少,蒯龙除了知道他们要一直坚守在城内一直到春季化雪,却是没有说化雪之后要做什么。 中途有人过来对饮,蒯龙也只是喝酒尽量不说话,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给人嗓子不舒服的感觉。毕旧就干脆不说话,跟着蒯龙的动作。 老板又及时过来给他们解围,才没有露出破绽。 两人在酒馆中几次想要离开,都被老板看出来出声阻止,后来蒯龙也明白对方是想让他们留下,至于为什么原因暂时就不知道了。 一直到酒馆客人走光,天已经黑了下来,老板又谎称今日酒已经没有了,才得以关上了酒馆大门。 而蒯龙和毕旧已经把一壶酒喝了给干净,如果不是店内有火盆,只怕是坐这许久,就冻坏了 。 关上门的老板,用大蜀国的话招呼他们,“二位,请跟我来。” 说完,当先向酒馆后面走去。那是刚才老板去端菜的出口,想来应该是后厨。 蒯龙站了起来,毕旧伸手拦了一下,“你走我后面。” 蒯龙有没有和师兄纠结,在这个时候如果发生打斗,师兄技艺可比他要高,默默的把手伸进皮衣中,腰带的软剑保险扣已经打开,随时可以抽出迎敌。 两人迈着脚步,向后厨的门边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靠近大蜀国城池外的大军营地里,晋王大发雷霆。 天已经黑尽了一,可是子爵蒯龙却不知去向。 军营守卫说蒯龙离开军营之后,刚开始还是和以往一样,都在视线内可以看到的方向转悠。 守卫也就没有一直盯着,恍恍惚惚之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不见子爵大人了。 守卫以为去了另外的方向,也没在意。 如果不算中军大帐中传来询问,他们都不知道蒯龙并没有返回军营。 王猛当即下令派出小队欲要出营寻找,却被晋王阻止了。 他不相信蒯龙会私自离营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如果派人四处搜索,很有可能被封途城中的西疆图库发觉,到时候就只能看谁先找到蒯龙。 而且,蒯龙之前提过要去探查敌情,自己没同意,而城中传出来信息别说蒯龙,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多大用处。 他怀疑蒯龙用了他自己方式进入封途城去了。 目前而言,他也只能相信蒯龙是这样做了。 中军大帐之中,听命前来的所有将军、副将都没有说话,丹虹清却出列说道:“晋王殿下,蒯龙会不会也叛变投敌去了?” “混账!”晋王佘于晨还没开口,大将军王猛就已经骂出口了,“大蜀国你可以怀疑我们帐中所有人,怎么敢怀疑镇西公府?” 第37章 忠诚之争 丹虹清在中军帐中的大胆发言,被大将军王猛厉声呵斥,周围的将军、副将一大半看丹虹清的眼神都充满了愤慨。 她还想争辩,抬头说道:“蒯龙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他有什么不可能的?遇到危险明哲保身也不是不可能。” 王猛身旁一个将军哗啦就抽出了佩剑,抵在了丹虹清的喉咙上,“丹副将,念在你夫君出自镇西公府家将的份上,认个错,我们权当你是一时说的胡话。” “我为什么要道歉,只不过是在阐述事实!”丹虹清面对抵在喉咙上的剑尖,没有一丝畏惧。 “好了。”晋王佘于晨连忙出声阻止。 “丹副将,以后这种话不可以再说。”晋王阻止的不是丹虹清的说辞,反而是在有人对丹虹清的话不能接受的时候才出面。 就算大家身为武将,一样也有些明白这个原因在哪儿了。 怪不得蒯龙前来边防大军前线,没有官职,只是作为晋王的侍郎的身份。 王猛挥挥手,示意众将都先下去。 这才对晋王说道:“殿下,这样试探西部军士是没用的。不管丹虹清是殿下安排的还是她自己的行为。西部边防她已经不适合待下去了。” 晋王没有回答丹虹清是不是自己安排的,却问道:“丹副将不过是说了一个猜测,她就不能在西部边防待下去,这是何道理?” “因为谁都不敢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一个对镇西公产生质疑的人手中。同样的道理,谁也不愿为她的冲锋陷阵维护安全。孤身一人奋战,就算她手下兵士都勇猛,也很难活下去。”王猛解释道,“殿下身为监军,应该明白扰乱军心的人,不管是谁都不适合再继续留下。” 晋王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自己到西部边防监军,事事都不顺利,与当初女帝所想差异太大。 第一是蒯龙居然不听他安排,擅自离开了大营。对于蒯龙叛逃这种事,他不认为会发生。 但是蒯龙一意孤行让他很难受。 蒯龙既无军职,不能用军法处置,身为自己的随从侍郎,他也不可能用他晋王府的家法处置,毕竟蒯龙也是有子爵身份的。 现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原本丹虹清出言讲这些话,他之所以不拒绝和阻止,也是想看看如果镇西公府或者蒯龙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也会找给借口让蒯龙明白,此次带他出来只是做吉祥物的,当然并不排斥蒯龙能提出有效的策略。 然而,蒯龙的身份经过丹虹清刚才的试探,显然自己要斥责或者对蒯龙进行处罚这一条行不通的。 自己似乎监军能做的事,也只能是对王猛起到一些作用。 冬季作战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王猛觉得可行的方案,而开春之后的第一战,王猛直言不败就是最大胜利。 前线大营笼罩上了一层厚重的压抑,除了晋王因为蒯龙的失踪感到愤怒之外,还有就是他力保下丹虹清留在大营之中,从王猛之下,将军层面对此很抵触。 就在大营的气氛持续低压三天之后,蒯龙回来了。 三天的时间,看上去他非常疲倦,甚至感觉这三天他都没有休息。 晋王一改淡然的状态,非常热情的把蒯龙迎进中军大帐。 “蒯龙弟弟,你可吓死我了!这几天你失踪未归,全军都在担心你的安全。” 蒯龙首先给大将军王猛施礼,抱歉的说道:“多谢大将军惦记。” 这才向晋王施礼说道:“属下一时迷路,让殿下担忧了!” 虽然所说的话都是歉意,但王猛和佘于晋都感觉得出来蒯龙仅仅只是在交代一些场面话,并非是他现在真实想要表达的想法。 王猛当然能知道原因在哪儿,对帐内的亲卫说道:“子爵大人返回的消息暂时不要对外公布。” 晋王正在奇怪,就看见蒯龙径直走到一边,端起一杯热茶喝了下去。 喝完茶之后的蒯龙,转身对王猛说道:“大将军,请军备官过来商议一下。” 王猛点点头,走出大帐,吩咐人去叫后勤的军备官。 返回之后,王猛才开口询问,“蒯龙可是已经有了想法。” 蒯龙看了一眼晋王,说道:“冬日之战,可行。” 晋王刚才还有些莫名其妙在两人之间竟如同有协商过一般的表现有些诧异,忽然闻听这一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脸上顿时出现了喜悦之意。 “蒯龙弟弟,你这是真的有办法了?” “暂且一试,不一定能行。” 蒯龙却并没有马上就说什么事,而是谈起了前往封途城的所见,包括先封途城内的情况。 西疆图库占领之后,除了限制大蜀国民众外出之外,并没有进行烧杀劫掠。 这与蒯家留下的所有记载呈现了完全不同的场景。 之前,西疆图库只要占领城池,不管时间长短,首先要做的事既是将城中洗劫一空,至于城中存留下来的百姓,更是奴役成为苦力,当成牲口一般。 此次进入封途城,不只是百姓的生活基本没受到影响,就连征用劳力,也是支付费用。虽然很低,但不似之前一般高压。 普通民众生活的变化并不大,而从蒯龙的了解来看,似乎西疆图库改变了统治方法,而且是打算长期统治。 不管是图库游牧族人还是大蜀国百姓,都是他们的治理对象,尽管还有等级差异,却已经没了绝对的占领者高高在上的感觉。 在一边倾听蒯龙给王猛介绍,晋王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蒯龙,你的意思,西疆图库开始打算统治城池了?” “没错。”蒯龙说道:“我感觉图库已经将占领之地当成了他们的草原。封途城或许是因为刚易手的关系,城中去年刚搬迁进去的边民和原来的边民生活状态是俩个不同的样子。原有的大蜀国民族已经习惯了图库的统治,而去年战胜之后在搬迁进去的民众还有些恐慌。” “这怎么可能?”晋王一拍桌子,怒气上涌,“这些人难道忘了自己是大蜀国的臣民?” 蒯龙摇摇头说道:“晋王,你在京都可曾听过任何战报和官员治理的奏折之中提到过民众的变化?” 晋王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38章 猪笼草的甜 西部这三座丢失的城池,不管是哪一个到任的地方官员,首先想到的绝对不是清查大蜀国原住民是不是知道自己换了统治者。 首先要做的是清查有没有叛徒,再之后就是稳定民心。 作为普通老百姓而言,就算要做叛徒的能力也做不到。军、政两边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而官员当初如果没有随同撤军的,恐怕也会隐姓埋名。 这也是城中为什么那么多空宅的关键,普通老百姓没有离开,怎么可能抛弃自己的住宅。 蒯龙的话,让晋王和王猛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西部历年征战,恐怕老百姓都已经习惯了统治者的不断变化。 而西疆图库可能也有人提醒或者是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要是普通人不参与战争的,谁都不会去针对。 毕竟一个城市除非全是军事人员,否则还需要有人才行。 所以,这三座城池就算收回来之后,恐怕要在护城之上和边防军能一致,还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行。 这也能理解为什么每次为什么军队打得火热,老百姓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恰好军备官前来,蒯龙拦住他询问了几句之后,就让他暂时离开了。 蒯龙望着晋王和王猛,继续说道:“我进入封图城之后,发现了一些细节,这些细节可能对我们作战计划有重大影响。” 晋王和王猛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和期待。 “首先,西疆图库的军士们在城中并非完全处于放松状态,他们依然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并非像家传书籍中记载的比较散乱。”蒯龙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很难主动的获得城中居民的支持,这也是开春作战我们越来越难的一个关键。” 晋王有些忧虑的看着王猛,毕竟作战还是需要王猛带队。 王猛也陷入了思考,等了一会才说道:“最近这十年,就算镇西侯当初在的时候,开春的第一战都很艰辛。当初侯爷说过,这西部三城恐怕是要成为衡量大蜀国和西疆图库之间统治者之间的考量了。战争不再是唯一的手段。” 晋王疑惑的问道:“大将军,这是为何?” “民心”王猛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随即又看向蒯龙道:“子爵可是有了应对之法?” 蒯龙看向晋王,顿了一下说道:“晋王殿下,臣乃侍郎,所谋皆为殿下之意。” 晋王点点头,“蒯龙就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有话就直说,这是战争,不是斗争,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 王猛却马上跪了下来,“殿下,蒯龙乃镇西侯后代,虽然镇西侯已经是镇西公,请无论如何看在子爵乃是为了西部失地,今日所言,无罪有功!” 晋王本已经伸手欲要扶起王猛,听到这话,似乎有些明悟了。 一屁股坐在了中军帐的地上,“此刻没有殿下,也没有大蜀国和西疆图库,王大将军若是要这样来度量本王的心态,就有些太小看我了。” 蒯龙上前扶起王猛,“王叔叔请起,蒯龙问心无愧即可。” 王猛起身也坐了下来,蒯龙笑笑,当即也一样坐在了地上。 “若是要改变民心,就要在大家都想不到的时候,用一场绝对的胜利来赢得老百姓对大蜀国的信任。再之后要守住城池,绝不可再丢失一城。”蒯龙说道。 佘宇晋和王猛点点头。 蒯龙接着说道:“此次对战,一定要在冬季开战,不能等到开春。我们不利战,西疆图库同样也不利战。算起来这是平等的。” “可是,行军和攻城都很困难,这是没办法改变的啊!”王猛说道。“打不出速度,也打不出气势!” “不!”蒯龙笑道:“如果西疆的战力下降,就算我们保持原有同等的战力,也一样能打出气势。攻城没有奇招和特异的器具,速度本来就不是应该考虑的。” “子爵有什么高见?”晋王问道。 “我此次进城,发现守城军士他们的饮用水和食物来源管理得相当严格,尤其是饮用水,似乎都是从城外运进来的。” 王猛皱了皱眉,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蒯龙很自信的说道:“如果他们和城中百姓一样取用井水,我们还要顾忌老百姓,但他们军士的饮用水如果单独取用,我们就有机可乘。” “子爵的意思是对他们的水源动手?” “没错!” 蒯龙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不知道晋王记不记得有一种叫猪笼草的植物?” “记得。此植物花叶甚是诡异,像是马桶,掀开了盖子。”佘宇晋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东西。它掀开的‘盖子’上有少量的白色,如果触之,会有微微的甜味。” “这个本王倒未曾知晓。” “猪笼草的‘盖子’上这个白色其实是一种类似泻药的东西,少量不会有感觉,但若是有足够的量加入水中,水会有淡淡的甜味,如同甘泉,但是却会让人拉肚子。如果不知道缘由,一连几天下来,晋王和大将军觉得西疆军士的战力还能保留多少?” 晋王和王猛闻言,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王猛率先反应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在他们的饮用水中掺入这种猪笼草的汁液?” “正是。”蒯龙点头道,“不过,直接掺入水中可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我们需要更加巧妙的方法。” 晋王和王猛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蒯龙的进一步解释。 “单独的饮水看管非常严格,基本上很难动手,一次可以成功,但连续几天的话就有困难。”蒯龙说道,“但西疆图库的游牧部落习惯饮酒,而且一旦有轻微的拉肚子,我们可能吃药,他们可能就会选择喝酒。酒馆可比储存饮用水的地方好下手多了,这样一来,不只是治不好,还会让他们持续的拉肚子。而饮用水一次之后就不能再继续,他们也查不到来源,酒里有问题的可能性等他们发觉前,我们就可以攻打封图城了。” 晋王有些担忧地问道:“可就算想这样做,城中酒馆不少,还是很有难度的!” 蒯龙说道:“我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因为没有粮食酿酒,封图城供应酒水的就只剩下两家,其余的小酒馆的酒源也只能从这两家进货。” 晋王说道:“酒的源头控制了,万一有城中的百姓去酒馆呢?” 蒯龙冷冷的说道:“若不是贪杯者,就是家境殷实的大户,拉几天肚子也没什么不行。” 第39章 杀进杀出 蒯龙的果决,让晋王和王猛都心头一惊,果然还是个狠人。 尽管因为他回来汇报的有关边境的城市当中的老百姓的转变,让晋王已经有些开始有意识的要体现身为皇子的大义,可是蒯龙还是如此果决。 这让晋王对于刚才蒯龙和王猛都提过的不计今日话语之罪,事先说出来的话感到了紧迫。 晋王微微皱眉,王猛闻言,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说道:“此计甚妙!我们只需要通知城中的暗探来配合我们执行。” 蒯龙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酒馆老板,他对大蜀国依然保持着忠诚,而且他在城中也有一定的威望,能够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 晋王和王猛都露出了放心的神色。晋王拍了拍蒯龙的肩膀,说道:“蒯龙弟弟,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个计划就交给你来执行,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开口。” 蒯龙拱手施礼,说道:“多谢晋王殿下信任,我定会全力以赴。” 接下来的几天里,军备官已经将准备好的猪笼草甜霜交给了蒯龙,他用酒适当的混合成了浓液,装在一个小壶之中。 蒯龙以自己毕竟进入过封图城,比探子的联系更方便,又再次往返封图城。 只是这一次,晋王不再让他单独前行,派了自己的侍卫还有联系城内的探子的军官跟他一起。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蒯龙,根本没有在意,师兄毕旧留在城中,暗中已经与酒馆老板取得了联系,详细安排了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同时,他也派出了一些可靠的探子,密切监视着封图城中的动向,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 终于,在一个商议确定的日子,风雪交加的夜晚,毕旧事先在饮用水中下了猪笼草的甜霜。 之后果然就是按照他的设想,酒馆的生意开始忽然好了起来,每天前来的军士增多。酒馆老板按照计划行动了起来。他们将猪笼草的汁液巧妙地掺入了酒馆中的酒水中,而西疆图库的军士们则在浑然不觉中喝下了这些被“加料”的酒水。 尽管西疆图库也发觉有些异常,但时间已经过去三天,除了隔绝了原来的水源之外,并没有进行别的。 连续三天的时间,封图城中的西疆图库军士们纷纷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症状。他们原本的守城和防备计划没有变化,但军士的虚弱状态却已经展现了出来。 蒯龙立即和探子、晋王的侍卫一起返回,得到消息的王猛立即率领大军出城,对封图城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由于城中的西疆图库军士体力大幅下降,摆明的大家原本在一条线上的能力,顷刻间就发生了变化,大蜀国军队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火油之类的守城最有利的器械完全没有作用,弯弓射箭连两丈的距离都射不出去。 攀城的梯子搭上城墙,西疆图库的守城军士连推动的力气都没有多少,更别说在这全是冰封的城墙上快速行走。 守城的图库头目,捂着肚子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越来越多的大蜀国军士冲上城墙。 拼的就是谁勇猛,毕竟只要弃城,这冰雪的天气根本逃不掉。 或许这是死战的关系,加之西疆图库个人体能确实要强悍一些,但久战之下,眼看封图城内的军士被屠杀,守城的头目不得不弃城离开。 晋王作为监军,本是不该上战场的,但此刻见此情景,也是披挂上马,一路向封图城进发。 身为晋王的侍郎,蒯龙也不得不随行。 经过一番激战,封图城终于再次回到了大蜀国的手中。而且,交战的过程远比想象的更加简单。 晋王站在封图城的城头,望着城内开始四处布防的大军,心头热血上涌,追着弃城的西疆图库军士就追了上去。 王猛在身后大叫,晋王却是一心想要趁这个机会,让自己有手刃西疆头目的机会,何况身边还有侍卫跟随。 几十骑跟着晋王一路从东门追杀到西门,沿途倒是杀了一些普通士兵,但对于没有一个头目,晋王还是有些不甘。 但是就算如此,晋王还是对身后的蒯龙说道:“蒯龙,你不必跟着本王。免得到时候本王还要担心你的安危,一会儿到了西城门,你先到城楼上休息,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 蒯龙答应了下来,自己跟上去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且不说杀几个西疆军士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就算杀了头目,那也是晋王的功劳,毕竟他仅仅只是一个晋王的侍郎,除非他现在是西征大军的侍郎。 到了西城门,蒯龙放慢了马速,停在了城墙根。 蒯龙慢步沿着城墙梯向城墙上走去,师兄毕旧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跟着他一路走了上来。 已经有军士在检查城防,马上进入防守状态,防止西疆人杀个回马枪。 蒯龙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 晋王一行衔尾追杀,看似勇猛,实则危险重重。一不留神就会被返身杀回来的西疆士兵围剿,毕竟出了城门,城外的积雪,对双方都一样。 但是长期在雪原生活的西疆人,肯定比晋王这一行随从更善于行走。 蒯龙的视线一直在盯着前方逃窜的西疆图库军士,看起来雪片飞舞,实际上速度很慢,只是因为有太多人和马匹行走。 视线渐渐的都要被飞舞起来的雪花遮住了,但就在这一刻,蒯龙眼神一凛,对身边的师兄毕旧说道:“师兄快去救一下晋王。” 一边说,还一边从身上取下被布条缠住的神弓,看了看距离,选择了一根普通的羽箭,搭在了弓上。 毕旧看着蒯龙的动作,就知道前方晋王可能有危险。当即从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人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的踩在雪上,却只留下了一个很浅的脚印,然后提气,飞速的向前奔去。 蒯龙的视线被飞雪遮挡,但他看到了就在刚才即将完全遮挡之前,西疆图库逃窜的队伍最前方,忽然消失了几个人。 这只有一种解释,有人直接离开了逃窜的队伍,把自己藏在雪中。 这样做的目的实在是太简单了,那就是阻拦追击的晋王几十骑。 可能在西疆图库这些军士中认为,几十个人不知道停下大队,回转反击。 第40章 七箭染红 蒯龙紧握着手中的神弓,其上已稳稳搭上了一支军中常见的羽箭,他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刚才那几人消失的地方。 风雪虽狂,却丝毫未能动摇他的视线,那坚毅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风雪交加中,他的视线在清晰与模糊间游走,任何细微的变动都逃不过他的敏锐洞察。 毕旧的行进速度很快,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而晋王所在的一行前面不到五丈的距离就是那些消失的人最后的位置。 五丈的距离在平时一策马,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过去了。 但现在深陷的马腿也只能一步一步的前行,就算两丈远的地方,你也只能看着,行军打仗的不管是大刀还是长枪就没有那么长的。 连对方的马屁股都够不着。 五丈、四丈、三丈、毕旧已经赶到了这几十骑的最后面,抓住最后一匹马的马尾,在马匹的一声嘶吼中腾身而起,嘴里警示道:“晋王,留步,注意前方有诈。” 然而他的警示没有得到晋王的回应,反而晋王身边的侍卫王明才却是一蹬马镫,飞身而起,直接要在空中拦截毕旧。 眼看双方都已经在空中搭上了手,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穿透了他们身旁的空气,稳稳钉在了晋王马前的雪堆上,箭羽深埋雪中。 王明才初以为箭矢偏离目标,正欲转身返回,不料雪堆中猛然爆起一团红雾。 紧接着,数支羽箭接踵而至,血雾盛腾在白茫茫的一片雪白之上,分外明显。 翻身回到马背上的王明才这时也觉得毕旧应该不是行刺的人,连忙又跳下马,直奔血雾冲出的地方。 晋王赶紧拉紧了马缰,这才知晓有意外出现,毕旧已经落在了晋王身边低声说道:“晋王,有危险。不可再追击!” 王明才拔出长剑一挥,成片的雪花被移开,露出里面的情形。 七团红雾之下的雪地里一共七人,看衣服就知道是刚才逃窜的西疆图库军士的打扮。 晋王不禁回头望向后方,就在这时,他的马头下方,白雪猛然冲天,一柄长剑从马颈旁直刺而来。 毕旧眼疾手快,左手一扬,一把淬毒暗器抢先飞出,直取剑锋;右手则一把抓住晋王的后腰,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白色的飞雪、猩红的鲜血、一声惊呼、一声痛叫,交织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毕旧无暇他顾,拖着晋王向后闪避的同时,又掷出一把暗器。这次,不仅那从雪地中冒出的人被击中,就连晋王的马匹也未能幸免。 马嘶声起,前蹄飞扬,一个人影被踢飞出去,好巧不巧正好掉在王明才赶回来的身影前,被他再出一剑,顿时血雾又再染红了飞扬的白雪。 城墙之上,连射七箭的蒯龙,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掏空了一般,软倒在了城墙墙垛边。 如果不是有墙垛,他此刻已经倒了下去,没想到神弓不只是威力十足,居然每拉一次就会让人的精力损耗一次。 不是他不想射第八箭,而是他已经没有了射第八箭的臂力。 此刻,拉弓弦的右手已经在发抖,这是力竭的表现。 这还是用神弓和普通的羽箭,带来的结果。 蒯龙也难以想象,若换上那五支黑箭,后果会如何。 他甚至怀疑自己射出一箭后,是否还有余力再射第二箭。 幸好师兄毕旧及时赶到,否则那最后一人从雪堆中冒出的致命一剑,晋王几乎无法躲避。 夺下一城,却失去晋王,这非但不是功劳,反而是滔天大罪。 无论是跟随晋王的侍卫,还是他这个侍郎,甚至王猛大将军,都将难逃责罚。 城外的雪原之上,毕旧将晋王拖至安全地带。他环视四周,确认暂无危险后,这才转向晋王说道:“晋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即撤回!” 晋王神色凝重,点了点头,现在已经有八名埋伏在雪地之下的西疆图库敌人,还不知道雪地之下是否还有,前行的追击路上还会不会出现。 此地离封图城已经超过了一箭之地,也不知道是谁从后面如此准确的射中了雪地之下的七人。 第八人也是赶来的一个农夫打扮的人替他挡下,然而此刻也不是询问的时候,招呼王明才放弃追击,要返回封图城。 毕旧却走向了王明才的马匹,大家以为他是要牵给晋王。 然而,毕旧却自己翻身上马,一拉马缰,狠狠的让马蹄踏下。 不过,却不是一次,而是不断的重复这个动作。 跟随而来的人看明白了毕旧的用意,王明才也飞身赶到晋王身边保护。 几十匹战马将附近的雪地踩踏了一遍,还真让他们踩出来两人。 其中一人被马蹄踩踏正当头,已经没了气息,另外一人也被踩断了肋骨,眼看也是无法再救了。 直到此刻,一行人才重新上马。 毕旧把马匹交还给王明才,对着晋王拱手说道:“晋王慢走。” “英雄,你这是?”晋王一拉马缰,看着站在雪地中不动的毕旧,有些疑惑的问道。 “晋王回城,我也不便同行。就在此地多待一会儿,如果还有未发现的西疆图库,也好为晋王护驾。”毕旧说道。 晋王点点头,“好,本王在封图城等你。” 当即不再啰嗦,带着几十骑向封图城返回。 一直到他们回到封图城城门之下,远处的白雪之中,哪儿还有毕旧的身影。 “王明才,刚才那人是谁?”晋王问道。 “回禀殿下,属下不认识。”王明才说道:“看打扮不是军士,恐是世外高人。” “与你相比如何?”晋王追问道。 “这个”王明才有些犹豫。 “说”晋王眼神一冷,“本王要听真话!” “属下雪原之上必败!”王明才回复道。 他的回复不能不说很中肯,但在一般的地方,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还能像在雪原之上移动如此迅速。 如果只是在雪原上,单是速度这一点他就吃大亏,基本上不可能有胜算,但其余地方尚未可知。而且,刚才那两次暗器出手,并没有用别的武器,他也不清楚对方在武技上如何。 “我知道了!”晋王没有再继续细问,如果不是军士,应该是大蜀国的臣民,但看对方不邀功,也不随自己返回封图城,只怕要找也是找不到对方的。 骑马回到城门之中,就看见蒯龙站在城门洞里面,那张被缠上布条的弓还背在身上。 或许是因为天冷,蒯龙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双手在袖子里并没有向自己施礼,他眼神微微闪了一下。 开口问道:“蒯龙,刚才可曾看见有人在城墙之上挽弓射箭?” 第41章 改变策略 蒯龙现在身体虚脱,从城墙上下来迎接,本已经是硬挺着。 面对晋王的询问,蒯龙回答道:“回晋王,城墙之上风大雪急,属下也忙着和军士一起清理城墙之上的残留物,并未注意到有人射箭。” 晋王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远处,丹虹清率队来到晋王身前,翻身下马,言称大将军王猛已经抵达城主府,请晋王前去商议。 晋王点点头,对丹虹清说道:“丹副将,西疆图库逃窜,但要提防对方反扑,加强城门防守。” 蒯龙也艰难的爬上自己的战马,已经前行了几步的晋王忽然回转马头,对丹虹清吩咐道:“如果城外有人要进入城内,若非下降图库军士,就全部放进来。” 丹虹清犹豫了一下回应道:“殿下,此刻不好分辨,万一有西疆图库的人趁机混进城内就不好清查了。” 晋王沉默了一下说道:“加强盘查即可,军士和老百姓还是有区别的。不能一概而论,一切要以安稳城中老百姓为主。” 丹虹清不敢违抗,应了下来。 晋王这才带着一行人穿过直奔封图城城主府而去。 等到晋王远走,丹虹清这才下令关上城门,“任何人都不许再放进城内,城门附近进行仔细盘查,若有嫌疑,马上关起来,仔细盘问。” 先期赶到的军士和丹虹清带来的军士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 晋王的吩咐对于先期的军士们影响很大,但丹虹清带来的军士似乎对于晋王刚才的吩咐感觉太过妇人之仁,开始上演和以前占领城市之后一样的举措。 此刻容不得有丝毫差错,但凡行为有异的人都被军士先抓了起来。 另一边,晋王心头有些失落,救下他的人是谁,消息完全没有,为什么要救他,也无法询问。 抵达城主府后,晋王对王明才吩咐道:“你回转到西城门那边看看,刚才在雪原之中救下我等的英雄若是出现,立即请来城主府。顺便探查一下谁当时在城头或者附近射箭的,我不相信没人看见。” 王明才领命而去,蒯龙眉头微微皱起,晋王反常的举动让他颇为意外。 如果蒯龙知道,在回城的路上,王明才给晋王上报了他所看见的七具尸体的模样,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七具被他羽箭射杀的西疆图库军士,死相太惨烈了。 根本不像是被羽箭射杀的,每一根羽箭的前端几乎不是射穿铠甲,而是在触及身体的时候爆裂成了无数碎片穿透身体。 就算没有射正位置,却一箭致命,王明才当时心头是被吓得不轻,这就如同他用一根枝丫,猛然对着树干硬穿产生的结果。 即便是这样,他也做不到枝丫断裂,树干破裂,这两样他最多能做到一样。 由此可见,射出这七箭之人臂力惊人,而且其速度和爆发的力量完全难以想象。 他和晋王一样,也曾怀疑是不是留在城墙之上的蒯龙,出手的。 但回到城门看见蒯龙瑟瑟发抖的样子,又都否定了。 在风雪之中被冻成这样的人,而且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有此能力。 晋王进入城主府后,王猛已经在安排正常的进城所需之事,清查残留的西疆军士,核对城中百姓身份,各处防守严密,绝不给西疆图库反攻有一丝机会。 晋王默默的听完王猛的安排之后,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将军和副将。 对着王猛说道:“王大将军,本王有一个建议,请大将军考虑一下。” 王猛连忙说道:“殿下有何建议,尽管直说。此刻稳定封图城的安全是第一位。” 晋王站起来,说道:“本王之前也是这样认为。但蒯龙深入封图城所带回来的状况,大将军想过没有。” “殿下这是何意?”王猛有些不解的问道。 “蒯龙,你来说说,现在最应该如何?”晋王看向身后的蒯龙。 蒯龙皱眉,在西城门的时候,晋王的吩咐他已经感觉到晋王对于城中百姓态度的转变,明明可以照着这样就直说的,可偏偏要把他推出来。 是担心这些将军和王猛对此有意见还是故意让自己与这些前线将军之间产生矛盾? 但是晋王已经点名,他不得不回答,当即出来说道:“晋王殿下,刚才在西城门之时,已经吩咐丹副将,要以稳定民心为重。属下也认为这样做更为稳妥。现在西疆图库刚败退而走,且被晋王殿下衔尾追杀,已经破胆,大部队返回攻城的可能性很低。而且冬雪之下,就算劲州城和西凉城前来驰援,行军速度也会很缓慢,没有几日的时间到不了。到了也未必敢攻城,这是一个双方都会进入拉锯战的最不利的作战时刻。因而,属下认为,趁着大胜,稳定封图城百姓,让他们坚信大军一定可以守住,而且开春之后的第一战并非不能对抗,也仅仅只是五五之数。之后,只要军民同心,封图城就绝不会再丢失。” 蒯龙的一席话说出来,把晋王刚才在西城门的吩咐放在前面,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我只是在阐述晋王的观念,不是我本人的意思。 毕竟,好不容易在冬季开战,用最小的代价夺回了封图城,这对所有大蜀国士兵而言,都是鼓舞。 其重要性已经超过了孟庆当初夺回封图城的意义,守到开春第一战之后,只要封图城还在他们掌握之中,对于所有军士而言,就是大功一件。 按照传统进行清查是最有利的。 晋王也是考虑到这些,他才没有站出来,然而蒯龙还是把他在西城门的吩咐引在了前面。 晋王感觉到王猛和这些军士可能会反对,然而蒯龙的话刚说完,王猛却点头说道:“这个倒是我遗忘了。子爵所言不错,好好把握这次大胜的机会,让城中居民相信大蜀国的军力和统治,这才是关键,一些小虾小鱼的也翻不起浪。既然西疆图库可以安抚住原来的城中居民,那些西疆游牧族留在城中的人,未尝不可以让他们明白,成为大蜀国的城民,同样也可以。众将怎么看?” 王猛的话音刚落,堂上所有将军和副将已经齐声称是,看得晋王一愣一愣的,忽然觉得西部这些军士也没想象当中的,不接受或者抵触非镇西公府一系的意见。 第42章 弓弦之音 城主府大堂之上,这非常轻松的状态,让晋王心头大喜。 似乎感觉到此次监军所看到的结果不一样了,然而回到自己身后的蒯龙,眉头舒展的样子,让晋王瞬间明白,不是改变的进城之后的策略好不好,而是说话的人是谁。 这蒯龙的话落地,王猛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应承下来,大堂之上的将军、副将没有一个反对的,丝毫都没有迟疑的就遵照执行。 看着一个个领命而去,晋王就把城外被设伏的事说了出来,让王猛也吩咐下去留意一下,顺便查找一下世外高人的下落,若是能找到成为守城的助力,对大蜀国和封图城都是好事。 虽然一人之力不能改变多少,但这样的人背后,晋王猜测不可能就只有他一个人。 “若是这么一个神秘的高手是我大蜀国的臣民,本王自然是要礼遇有加,如果只是一时之间的出手相助,也要弄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否则,这等水准,一前一后,不管大将军还是我,谁可保证不会被乱军之中射杀?” 晋王说这话的时候,看似随意。实则除了感激之外,还有担忧。 不确定的人会带来怎么样的结果,不在掌握之中,那就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 大蜀国不是没有善射的人,但此人所善的技能连西疆图库的军士也是不可能做到的,晋王的担忧不无道理。 王猛的视线在蒯龙的脸上转了一圈,见蒯龙没有说话,目视前方似乎与己无关,也没有详细的询问,只是点头答应下来。 说道:“晋王,此次大捷,本将军的上奏即日就要上报,好让皇上和朝廷得知。殿下身为监军的上奏战报,什么时候启程?” 佘宇晋想了想,说道:“大将军不必管我,我会稍后派人回禀圣上。大将军的捷报可八百里加急先行送达,本王要等一等这城中的清理情况之后再向朝廷上报。” “好!”王猛也不纠结。大捷的战报与监军的奏报分属不同的视角 ,这本是正常的,而且冬季大战,而且夺回一城,在大蜀国对战西疆以来首次,这等消息是绝不会耽误一分钟的。“晋王,可在城主府中寻一处先暂时住下。城主人选,可在晋王随行人员中安排一人暂时治理,等候圣旨安排,治理城市这方面,本将军就略显不足了。” 晋王也点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可合议一下,谁牵头,若有愿意留下治理的,本王也会上报朝廷,若无意留下,就等圣旨安排,这之前你们需齐心协力。” 蒯龙自然是不会成为城主人选的,他除了子爵名号,并无朝廷官职,任何情况下,都轮不到他来出头,除非晋王亲点,或者圣旨钦点。 晋王与王猛再次商议如何维持封图城的治安,毕竟他一个皇子,真正的治理并不擅长,虽然可以交由下属去办理,但王猛领军多年,特别是边防城市该如何治理,就算真的不懂,见也见得多了。 特别是蒯龙此次献计,在这个相对而言,暂时不用担心被反攻的时候,如何稳定城内居民,为来年做准备,这都是很重要的事项。 蒯龙并不参与,而随同晋王前来的谋士当中却有两三人参与到其中。 一个城主府,对他们而言远不如在晋王身边更好。虽然说是一方霸主,但这毕竟是边防城市,军管超过地方治理,还是需要更多的协调。 就在这个时候,王明才匆匆返回城主府,神色有些不自然。 “王明才,发生什么事了吗?”晋王问道。 “属下刚才按照您的吩咐返回西城门,有两件事颇为奇怪,因此马上赶回来禀报。”王明才躬身一礼,视线却在王猛和蒯龙之间来回的扫视了一圈。 王猛一见,站起身来,“晋王,本将军还要去巡视一番,如何治理之事就拜托殿下了。” “大将军稍候。”晋王叫住王猛,此刻的他绝不会隐瞒任何事。王猛若是对他有防备,那他这个监军今后就很难再有什么消息,因此马上对王明才说道:“有什么直言,今后但凡是封图城中之事,我不在也可向王大将军禀报。” 王明才这才回复道:“第一件事,我们在城外追赶逃兵的时候,城墙之上,只有子爵大人身边曾经有弓弦之音响起。” 此话一出,王猛眼神露出一丝笑意,晋王却脸色大变。 但他马上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在城门的时候他就问过蒯龙,但蒯龙否认了。 此刻,却不是继续询问的时候,不管蒯龙为什么要隐瞒,这都是需要他与蒯龙私下沟通的。 这一下,让他对自己刚才的豪言有些后悔。 然而,接下来王明才所说的第二件事,又让他马上皱起了眉头。 因为临走之前,他明明已经给丹虹清下了命令,可是在他离开之后,丹虹清依然是我行我素,下令关闭了城门,并加强对城门周边的人员清查,与之前晋王的宽容指示完全是大相径庭。 “属下非军中要职,且并未见到丹副将,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王明才补充说道。 晋王眉头紧锁,双手拳头紧握,这个丹虹清太不识大体,从京都出发,自己就一路对她示好,虽然看似回了丹家,甚至对孔家颇有微词,但他来之前,女帝已经给他说了孔银鸿的安排,可没想到这个丹虹清居然丝毫不在意自己对她的照拂,甚至公然无视自己的吩咐。 转向王猛道:“大将军,看来丹副将对于本王之前的吩咐有所误解,或是过于谨慎了。此举虽能确保安全,但也可能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与不满,不利于民心稳定。” 王猛沉吟片刻,说道:“晋王言之有理,丹虹清乃是执行原有的策略,尚不知刚才我们商议之计。我即刻派人缱绻西城门,传令丹虹清执行新的稳定策略,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晋王点头,又补充道:“另外,你告知丹虹清,对于那位可能出现在城外的英雄,务必尽力邀请其来城主府一叙。此人若能为我所用,对封图城的防守将是一大助力。” 王猛应允,随即安排人手前往西城门传达命令。 第43章 不敢苟同 晋王随后带着属下去往城主府后院,寻找自己的安置之处。 其实,他是想知道蒯龙为何没有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意识到王明才隐晦的说法。 来到后院,晋王找到一处院子,也不管是否破旧,马上对蒯龙问道:“蒯龙弟弟,为何在城门的时候,不给我说实话?” 王明才却上前一步,说道:“晋王,适才在前边属下没有说明,城墙上射箭之人,只有子爵大人。除非那七箭不是从城头射出,否则......” 晋王这才明白刚才王明才为什么说只有蒯龙身边有弓弦之音响起。 蒯龙也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想到王明才会细致到去询问当时城墙上的士兵。 收拾城墙上的残破杂物,来往的兵士不少,蒯龙自己也未尝留意有多少,更不可能一个个都去告知一遍,时间也来不及。 此事恐怕隐瞒不下去了,眼珠一转,这才说道:“回禀殿下,我也仅此一项射技,实际上我也仅仅只是射出,箭去了哪儿,我自己都不知道。” “蒯龙,事实就在眼前,你为何还要隐瞒。”晋王叹气道:“箭射出去就不知道,这话你说给谁听呢?就算当时在我身边的英雄也没机会引导箭矢的落点。” 蒯龙依然不承认,说道:“那位英雄之前就是从城墙上跳下去的,如果王兄去打探一下就知道了。对方临走之前,告诉我,只要听到风雪之中有人大吼,就射箭,虽然明知力所不逮,但为了晋王安危,我也只能依言行事。” 晋王还想再继续询问,但看蒯龙的回答,说不上滴水不漏,也实在是找不出他有此能力的佐证。 这么多年,蒯龙在京都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躲得过,若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他有此远射的能力,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目前,唯一能解释这个问题的就只能是找到在城外救了自己的那位英雄,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他的视线在蒯龙身背的那把长弓上,看了看,很想拿过来看一看,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让自己冲动。 如果证明蒯龙真的有此能力,这个结果对他和大蜀国而言,都绝非好事。 城主府大堂之上,晋王一行人离去的身影尚未完全消散,丹虹清便已经策马疾驰而至,直入城主府,向王猛禀报其之前在西城门的举措。 丹虹清声音坚定的说道:“末将深知晋王殿下以民心为重,但西疆图库狡猾诡异,末将唯恐其中有诈,故而遵循惯例行事,还请大将军明言,末将何错之有?” 王猛原本也没打算追究此事,却没想到丹虹清居然会回到城主府来质询,不由冷笑道:“丹副将的忠心可鉴,但是本将军既然已经遣人前来传达军令,你只管执行即可,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丹虹清闻言,却固执的说道:“王大将军,若是西疆贼子趁机混进城内,又当如何应对?” “放肆!”王猛怒拍案几,站起身来,“丹虹清,莫要以为你上过几次战场,便自以为无所不知!如果不是看在蒯龙贤侄大度,不与你计较,早就遣你回京都去了。” “大将军,我丹虹清所战皆有佐证,不是依靠蒯龙,更不是那已经过期的镇西侯府!”丹虹清言词已是大为不甘。 “匹夫之勇!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女子,大蜀国虽然男女皆可为国效力,但你也不要忘记,镇西侯府是你婆家的主家,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你还敢大发厥词。”王猛厉声训斥。 “大将军,我什么时候需要依靠镇西侯府了,再说,孔家与我之间各是各的,上次夺回封图城,末将就已经对这座城有所了解,城中居民无一是对大蜀国忠心耿耿之辈!”丹虹清毫无退缩。 “丹虹清,你现在马上回军营反省,没我的命令不能出军营。西城门的防守我会安排人前去接手!”王猛懒得再和她多说。 “大将军......” 丹虹清还想再争辩,王猛已经不再理睬。 愤懑之下,丹虹清退出大堂。出府的路上听闻来往士兵交谈得知晋王和他的随行也在城主府后院,当下没有继续返回军营,而是径直向后院而去。 丹虹清来到后院,正见晋王坐在院中沉思,她快步上前,行礼后说道:“晋王殿下,末将有要事禀报。” 晋王见是丹虹清,疑惑的问道:“丹副将有何事?但说无妨。” 丹虹清将自己在西城门加强盘查,以及后来与王猛大将军的争执一一禀报给晋王。 “殿下,这西部守城,决不能手软,城中居民皆有可能成为西疆贼人的帮凶!” 晋王听她言辞恳切,既表达了自己对封图城安全的担忧,也流露出了对王猛大将军命令的不解和委屈。 晋王听罢,沉吟片刻,道:“丹副将,你的忠诚与勇敢,本王尽收眼底。西城门之事,你并无大错,只是方法与大将军之意有所偏差。暂且遵从大将军之令,后续还有两城待攻,我相信你定有立功之机。” 丹虹清心中稍安,但仍忧虑道:“殿下,末将并非不敬大将军,只是西疆图库狡诈,一旦松懈,恐让他们趁虚而入。” 晋王没有去解释这些改变是为什么,丹虹清越是脑子思考问题简单,他就越是高兴,这样的手下既勇猛也不会出现反骨。 说道:“丹副将不用过多担心,你先回去休息。若是定下策略如何攻打剩下的两城,本王定会给大将军举荐,让你有机会冲锋陷阵。” “可是,若城内不稳,前方开战,后方生乱,必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境,殿下请三思。”丹虹清仍坚持己见。 晋王听闻,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丹副将,你先退下。本王和大将军再商议,之后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且先安心修养。大蜀国需要你这样忠心的将军。” 丹虹清一听晋王对她所言,当下拜谢离开。 将军一职若是在此次作战之后能获得,她丹家何须依靠孔家,更不会需要过气的镇西侯府,哪怕现在已经是镇西公府又如何! 丹虹清离开,晋王把蒯龙叫来,似有顾虑的把丹虹清所说再复述了一遍,问道:“蒯龙弟弟,你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蒯龙正色道:“殿下,关于封图城的安全,属下不敢苟同。” 第44章 慈不带兵 蒯龙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晋王决策的微妙不满,情绪隐隐浮现。 晋王眉头紧锁,蒯龙的反对虽在意料之内,但其态度与语气却让他感受到一股难掩的怨气。 “蒯龙,本王虽在京都与你交往不多,但相信你也应有所耳闻,本王行事向来果断。然而,此事并非仅仅收复一座城池那般简单。”晋王沉声道,“若封图城再因疏忽被西疆夺回,对大蜀国而言,无疑是一大打击,更可能动摇边防将士的信心。” “殿下所虑极是,但最佳的防守并非一味求稳。”蒯龙斩钉截铁地回答。 晋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蒯龙:“蒯龙,如今正值冬季,我们从京都长途跋涉至此,已属不易。开春之前,再想获得粮草和兵源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若不稳定封图城,我们又能如何应对?” “殿下,您的担忧并非无稽之谈,但那是在常规大军攻城之后的情况下。此次我们能以极小代价大获全胜,拿下封图城,实乃意外之喜。因此,我们无需过分考虑民心安定,而应趁此胜势,在开春之前,力争一举收回三座城池。届时,我们只需固守最边缘的西凉城,对后方两座城池实施高压政策,禁止进出,等待援兵到来,其余一切皆可暂不考虑。” 蒯龙的话让晋王大吃一惊。他虽然也曾有过这样的“幻想”,但拿下封图城已是侥幸,其余两座城池又怎能再寄望于“取巧”? 更何况,看蒯龙那信心满满的样子,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高压手段能确保边境这几座城池的安稳。 蒯龙轻叹一声,说道:“我知道丹虹清之前来过,她一路上刻意营造的氛围,我本不想干涉。行军打仗,各有妙法,有时确需狠辣。但进入封图城后,我才真正明白。大丈夫所为,应顾及城内居民。他们历年来饱受战火之苦,已失去归属感。若继续无视他们的生存环境,这三座城将难以守住。” 晋王越听越心惊,当蒯龙将丹虹清在途中刻意放慢救援被西疆图库抢掠的村子的事情说出时,他更是惊骇不已。 “她怎能如此?”晋王没想到丹虹清竟会为了制造士兵对西疆图库的仇恨,而牺牲一个村子的村民。 “她用一个村的村民性命来达到目的,这比我曾提议的舍一城更为果断。然而,这并不适合现在的状况。”蒯龙沉声道,“如果这三座城池是刚丢失的,丹副将此举或许会很有效。但十年来,这三座城池不断更换统治者,城中居民苦不堪言。他们渴望的是和平,而非战争。每年秋收颗粒无收,仅靠朝廷救济,勉强维持生计。因此,他们不在乎谁统治,只在乎谁能让他们吃饱。” 蒯龙看着晋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当初进城探查时便发现了这一点,西疆图库之人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晋王应该明白,边境城中居民的真实心态了。他们对谁来统治已无所谓。因此,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以最快、最有力的方法夺下另外两城,死守不动,才是关键。夺城已不难,难的是选择何时动手,能守住多久,以及能否等来开春的第一批援军和粮草。” 晋王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蒯龙,你所说之话,让本王感到前后矛盾,难以捉摸。” 蒯龙本不想和晋王有过多交际,以免让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 之前,晋王冒进贪功,自己远射救下他,还让师兄毕旧暴露出来已属无奈,此刻却被丹虹清一再的破坏,晋王的意见反反复复,如此下去,实在是对他后续继续拿下劲州城和西凉城不利。 思考了一下之后,他才不得不解释道:“殿下,如果此时殿下在封图城四处与城中居民见面,安抚其心,然后再用良计拿下劲州城和西凉城,所有的后方不稳的顾虑都不存在了。” “蒯龙,我知道你镇西公府常年在西疆颇有建树,但现今的状况,封图城因你猪笼草的甜霜妙计而攻下已经不易。此计难道还能再用?西疆图库退守劲州之后,在这个方面一定会反思。” “殿下,此计之妙,就妙在他们的防备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手段。虽然他们已知城中居民不会对守城士兵有恶意,但劲州和西凉毕竟已经有十年在他们的控制之下,绝不似封图城这般小心。就算已经有所怀疑,也很难在短期内有所防范。” “猪笼草的甜霜,本不是这本地产物,此味极淡,且难以察觉。” “可是,正如你所言,这两座城池都已经被西疆图库统治已久,要是再用之前的方法进入城中,统一的水源和酒馆恐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殿下所言极是。此计自然不能再如此操作,劲州城要下猛药,不只是城中西疆图库之人,连城中居民皆要受此影响。只是体弱之人,此次怕是难以维持生机。属下也在犹豫之中。” 蒯龙虽然尚未将计策说出来,但晋王已经从蒯龙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适才听闻丹虹清延误救援,就已经让他感觉到心紧,可是蒯龙所说让他背脊发凉。 这征兵作战之人,难道一个个都是没有顾虑的吗? “子爵打算如何实施?可否先告知本王?” 晋王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蒯龙的称呼有了变化,而且说话的声音中已经有些颤抖。 “殿下,是要收回失地?还是要表面的仁义?”蒯龙不得不开口询问了出来。 “仁义还有表面一说的吗?” “当然。敢问晋王,和安晨公主之间可有明争暗斗?” “蒯龙,你大胆?” “属下不敢,但晋王若是想明白这一点,就不会有困惑。王权之争和属地之争没什么区别?慈不带兵,仁不掌权,道理乃是一样!” “你!” 晋王无言以对。道理在心头,那是一种谋略,如果摆在面前,那就是手段。 不管是谋略还是手段,总有见不得光的地方。 “殿下,仁义之名是您需要的,王猛大将军和女帝要的是胜利和属地,您做好监军即可。剩下的就看王猛大将军愿不愿意担这恶名了!”蒯龙语气有些冰冷的回应道。 此举,为了不让晋王再次反复,蒯龙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第45章 病原来历 蒯龙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直刺晋王的内心深处,让他有些犹豫了。 身为皇子的考虑,是他的首选,对蒯龙的利用是他这次做监军的目的,两相比较,他才真的发觉当初镇西公府能在西疆拥有声威绝不是仅仅依靠武力。 大蜀国不缺能征战的,就像孔家孔银鸿、甚至丹家一个女将丹虹清都不可小觑,然而能一直稳定压制西疆图库的只有镇西公府。 今天他终于稍微有一些明白了,在国之战上面,蒯龙的思维也许就是当年镇西公的思维模式。每一战必有目的,而不是单纯的仅仅只是一场胜利。 蒯龙都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晰了,若是他参与行军作战的决策,无论是王猛还是另外换一个大将军前来,都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有所顾虑。 而且,最真实的情况就是自己的确至今拿下了封图城,对于劲州城还是西凉城,都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自信拿下的策略。 战场不是仅靠勇猛就可以的。 “蒯龙,你觉得本王应该要怎么做才合适?”晋王第一次放下自己的身份,也放下对蒯龙的猜疑。 “殿下要做的其实就是监军的职责,以皇室身份安抚城中居民,稳定民心,提升士气。”蒯龙恭敬的说道:“等合适的时机,就可以一鼓作气拿下劲州城。” “蒯龙,本王好歹也是皇子,难道就只能做这样的事?”晋王尽管有些动摇,但此来西部如果仅仅只是做这些,他这个皇子岂不是太无用了? “晋王,攻城夺寨是将军的事,让城市能长治久安才是您的大事!”蒯龙回复道。 “那你是打算如何做?” “晋王,刚才属下已经说了,您的功绩是让城民感受来自大蜀国的仁厚与宽宏。” 蒯龙并不回答,让晋王很是气愤,但蒯龙所言又很是有道理。 “好吧!本王暂且信你。”晋王想了一下,还是妥协了。 他不妥协,蒯龙不说下一城如何收复,而他和王猛也没有良计。 “多谢殿下体谅,属下这就去找王猛大将军。殿下什么时候能让百姓感觉到大蜀国的洪恩浩荡,劲州城就即日可破!”蒯龙躬身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既然已经说破,他就不得不主动和王猛商议了。 王猛那边还在城主府大堂上思考如何守住封图城,蒯龙已经从后院走了出来。施礼道:“大将军,属下受晋王委托,前来协助大将军。” “蒯龙贤侄,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王猛从座位上走下来,伸手拉住蒯龙道。 “可惜,你自小没有人教导,否则,也不至于本将来担惊受怕的!” “伯父,您谦虚了!当年我虽年幼,也知道伯父是善征之伟才。” “当个前锋将军,本将绝不自谦,但毕竟年岁大了,但这对付西疆原本的很多策略这些年已经有些不适用了。”王猛摇摇头,“我见晋王对你防范太深,也没多向你询问。此次夺下封图城,我已经在战报中把你孤身入城,出良策的事报上去了。只等皇上如何判定,怎么也要给些封赏才对。” “伯父,我乃晋王侍郎,不是西征大军的侍郎,此功不会落在我头上,也不该属于我。”蒯龙不好说得太明显,但已经把意思表达出来了。 “朝廷如何判定,那是朝廷的事。伯父这边也没有给你虚造功绩,此事你就不用担心了。”王猛拉着蒯龙坐下说道:“朝廷如何治下,自然是有一套,当年你祖父就曾说过,当兵在外,不可妄自揣测上意。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就算最后功绩属于晋王,他要是敢独自吞下,这西疆的军士也不会同意的。” “伯父,此事不要过于提及。”蒯龙说道:“此次随军出行,乃是出自我意外。朝中对我祖上受封公爵本就意见很大,我也不敢再有任何差池。还望伯父能体谅!” 王猛叹了口气,“贤侄既能如此想,我尊重你的意思。晋王让你单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蒯龙四下看了一眼,王猛会意,叫来亲兵把周围的人全撤下。 蒯龙这才对着上方的屋顶的房梁招了招手。 王猛还不知道何意,就看见毕旧从房梁之上跳下,躬身施礼道:“见过王大将军。” “这是?” “小侄的师兄,善行和隐匿。”蒯龙解释道:“晋王追出城去,想要建功,险遭埋伏,不得已才让师兄出手。但也暴露了师兄,我想让师兄在伯父处领一黑甲亲卫之职,免得日后若是被人知晓,也好推说是伯父亲卫。” 王猛一听,点点头,“这个好说,即刻就可,也无须告知任何人,我的亲卫也不必上报。” “多谢伯父了!”蒯龙起身施礼,对师兄毕旧示意,毕旧也出言感谢之后,站在了王猛身后。 “伯父,此来还有一事。我已向晋王建议,让他注重安抚城中百姓,攻城守城之事,伯父最好还是依仗自己比较好!” “贤侄是不是还有什么良计?” 蒯龙低声说道:“上次用猪笼草的甜霜之计拿下封图城,趁西疆图库尚未醒悟,小侄认为在此策的基础上更深一步,或可再度拿下劲州城。” “能行吗?”王猛迟疑了一下,“劲州城已在西疆图库手中数年,其管理肯定与封图城不一样,水源或者酒肆肯定丰富,这如何能执行?” “借东风,不用甜爽,而是熬煮的巴豆汁液。在其中混入一部分柏树汁液,让人难以察觉成分,也能随风雪入城,只是此计需得连续十日夜里,方才不会被察觉。”蒯龙说道。 “让整个劲州城里所有人全都身染痢疾?”王猛吓了一跳。 蒯龙微微一笑,说道:“此恶自然不能让大将军背负,封图城败将进入劲州城,带去了痢疾,这才是劲州城中的病因。” 王猛沉默了一会儿,“贤侄,若是泄露出去,你可知道会带来多大的动荡?” “晋王随军,安抚城民岂能是一点不需要动脑子的吗?”蒯龙淡淡的说道。 第46章 再下一城 “此计虽妙,但风险也不小。”王猛皱眉道,“一旦被发现,我们的声誉和信誉都将受到严重损害。更何况,这样做对城中居民来说,无疑是一种残忍的对待。” “伯父,您说得没错。但请恕小侄直言,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我们若是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更何况,西疆图库之人也绝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来的路上,晋王亲眼见证了一个村的乡民被西疆流寇屠杀,如果不能维持统治,后方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更何况边境三城。此战之后,伯父可建议撤换百姓回大蜀国复地,留下的全民皆兵,这才能稳住西疆不再受侵扰。”蒯龙沉声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至于声誉和信誉,只要我们能够取得胜利,夺回失地,这些都会自然而然地回来。到时候,谁还会在乎我们曾经使用过什么手段呢?” 王猛听了蒯龙的话,沉默良久。 他不是晋王,对于蒯龙的提议不反对,而且深知战争的残酷和无情,也明白在战争中有时候必须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才能取得胜利。但是,他担心晋王在此事当中如何向朝廷上奏?封图城对付的是西疆士兵,但如果劲州城内所有人无人幸免,这就很难解释清楚了。 然而,蒯龙提议全民皆兵的想法,又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既可避免战争的残酷不被普通人理解的困扰,也能加强西疆防守。 尽管,朝廷最终未必会同意,毕竟如此一来,整个西疆全是军控,城主治理就等于是虚名,对于朝廷而言,很难接受。 谁要掌管西疆这三城,都是足以比拼一国战力的! “蒯龙,伯父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能不能在尽量减少对城中居民伤害的前提下,拿下劲州城呢?”晋王试探性地问道。 “殿下,这恐怕很难做到。”蒯龙摇了摇头,解释道,“为今之计,是要军备官赶紧启动治疗痢疾的草药存量,包括封图城内以及夺下劲州城之后的治疗。痢疾不过是脱力,不会伤及正常人的性命,而那些本就体弱之人,若是实在无法避免,也没办法。” “可是,时间上也衔接不上啊!”王猛仍然有些犹豫,毕竟封图城夺下之后,如果劲州城内没有马上发生痢疾,依然还是会被人怀疑。 “伯父,放心!”从封图城逃往劲州城内的军士已经开始在传染了。 “你怎么知道?”王猛一惊。 “伯父忘了我潜入封图城所遇到的酒馆老板了吗?” “他是......” “伯父不用去管那人是谁,只需知道小侄既然如此说,就已经是有绝对的把握。我师兄刚从劲州城返回,此刻劲州城内还只是原本的封图城败兵中还在发病,不会引起劲州城内原有的守军注意。因此,这夜晚的借东风还需要尽快的实施。” “好!”王猛也不再纠结。毕竟再拿下一城,功绩比什么都重要,安抚城民的事,就像蒯龙所言,皇子晋王既然来了,不能只坐享其成。 接下来的日子里,晋王的确开始了他积极的行动,打着大蜀国皇子晋王的旗号,亲自在封图城中的各个角落,与居民们交谈,了解他们的需求和期望。 他承诺会尽力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让这些城民知道大蜀国一直没有放弃他们,他们一直都是大蜀国的城民。 短期是不会有效果的,但皇子亲自到西疆边境,却也不得不让城中居民的内心有感触。 而蒯龙和王猛则开始着手准备进攻劲州城的计划。 精心策划了一场毒汁攻击,全部由毕旧带领王猛的亲王执行,军中无论军职无人得知为何每天半夜王大将军的亲卫都要离城而去。 守西城门的丹虹清试图派人跟踪,却被早有所料的亲兵在城门拦下,“丹副将,大将军密令,任何人不得窥视。” 丹虹清无奈,只能又撤回。 如此过了十日,王猛忽然下令所有军士面蒙黑布,出征劲州城。 这一次晋王没有跟随前往,而是守住封图城。 大蜀国军队出动,劲州城就已经得到消息,但是看到在劲州城外黑巾蒙面,一片黑压压的军队,还是让他们心生疑惑。 特别是现在劲州城内全城都身体不适,要是出城迎战,未必有什么好的结果。 而大蜀国军队虽然没了速度和奇兵,硬攻劲州城,也让城内的西疆图库军士感受到了压迫。 对于从封图城带来的痢疾,城中的医师和药师忙得没有时间休息,但还是杯水车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倒下。 此刻,硬攻城本身是对攻城一方不利的,可守城士兵身体虚弱,又不是在城外旷野迎战,优势不存,仅仅只过了一天,劲州城就城门失守,再无挽回余力。 西疆图库的守军不得不弃城败退。 丹虹清身为前军将军之一,一路冲杀从东城门到西城门,沿途只要敢阻拦的,手起刀落,一个不留。 攻城容易,但肃清城内用了三天的时间,实则是因为破城太快,不少西疆军士还躺在各处医馆或者城内的家中。 这一次蒯龙没有建议善待,而是沿用之前攻城之后的安定策略,一点也不手软。 几天的激战和清剿,大蜀国军队终于成功攻占了劲州城。 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治疗痢疾的药物开始在全城免费发放,一紧一宽的策略,让原本恐慌的城中居民逐渐稳定下来。 战后,晋王亲自到劲州城巡视,检查各处的医药发放情况,看到这久违的劲州城终于回到大蜀国的掌控之下,心中百感交集。 城内的状况与封图城类似,但患病的人数几乎全城波及,这让他有些侧目。 有身边的谋士暗自咂舌,“子爵的计谋不止封图城,居然还能延续至劲州,实难想象!若是没有准备这些药剂,很可能会是一场瘟疫蔓延!” 晋王眉头皱起,若是真的爆发瘟疫,那才是真的灾难,这劲州收复回来的意义就全部消失了。 第47章 仁义不变 晋王站在劲州城的城墙上,望着城内忙碌的士兵和逐渐恢复的居民,心中却是一片波澜。 封图城的成功收复,让他看到了希望,但劲州城的胜利,却让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蒯龙的计谋,而那计谋之狠辣,让他心生恐惧。 收复封图城的时候,蒯龙使用猪笼草的甜霜,这个他是知道的,而且针对的都是西疆图库的军士,少部分不安分或者富庶的大户,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劲州城一破,肃清之后,他从封图城才赶来,看到依然还是大病初愈的场景,就心生寒意。 从他得到的消息,城破之后因痢疾而无力者众多,西疆图库的大部分军士已经弃城逃离,剩下的虽还有少部分,但满城为数不少的人,大部分都是原来的城池中的居民。 他不清楚蒯龙和王猛是如何做到的,联想封图城的策略,他也难以相信! 除非蒯龙和王猛真的是对整个城中的水源都进行了污染,才会有这个结果的。 胜利虽然来了,但他却很是不安。 如此手段,已经非常人敢想,敢做了。 他转身离开城墙,心中决定要找王猛问个清楚。 王猛身为大将军,必定知晓整个过程,否则不太可能会起大军攻城,而且蒯龙的策略也必然是王猛支持下才能实施。 晋王来到城主府,王猛正在大堂中审阅战报,安排如何稳固劲州城的防御,建立与封图城的快速通道。见到晋王到来,王猛连忙起身迎接:“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末将即刻前去禀报。” 晋王摆了摆手,示意王猛坐下:“大将军,你是元帅,我仅仅只是监军,这不是朝廷或京都,不必如此。本王此次前来,是想问问你,关于进攻劲州城的策略,本王也好上书朝廷书写战报。” 王猛闻言,淡然坐下,平静的回复道:“殿下,此次进攻劲州城,依然还是上次封图城的战果带来的后续影响,我也没想到蒯龙子爵的计谋居然能有连续性。探子从城内得到了消息,本将觉得机不可失,因此才大举进攻,也没想到还是苦战了一日一夜。” 晋王紧盯着王猛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端倪:“大将军,我得到的消息是劲州城全城染病,这病源到底从何而来?” 王猛早有准备:“殿下,末将已经查明,这些病源是从封图城带回来的。那些败退的西疆图库士兵,在封图城中没有被隔离,时间一长,病源散开,因此让劲州城中也染上了痢疾。不过,晋王放心,进城之后,末将已经命随行医官协同本城医师共同诊治。病况不重,最多三日全程可无恙。” “三日?”晋王眉头轻轻皱起,“那我大蜀国军士进城,可否会因此也染上痢疾?” “那倒不会,末将已经从封图城安排军备官送来粮草、饮水,如今已过三日,全城无恙,晋王这一路可曾感觉有异样?” 晋王闻言,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王猛所说也不无道理,只能暂时接受这个解释。 他站起身来,微笑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就不打扰了。大将军,务必确保城中居民的安危,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王猛躬身送行:“殿下大可放心,此刻城内绝无任何再有病源发生的可能。” 晋王离开城主府后,心中依然疑虑重重。他知道,王猛虽然忠心耿耿,但在蒯龙的事情上,他未必会说实话。他决定再次找蒯龙,当面问个清楚。 晋王来到城主府后的院子,蒯龙正悠闲的坐着喝茶,那把装饰多余实用的彩线缠绕的硬弓就放在石桌上,见到晋王到来,连忙起身迎接:“殿下,您总算来了,这劲州城回到大蜀国,殿下又立下大功!” 晋王被蒯龙这么一说,还不好直接了当的询问了,而是坐下来,看了一眼蒯龙放下的书,乃是一本没有封皮的线装书,并无特殊之处。 “蒯龙此次是否又给王猛大将军献了良计?”佘宇晋看似随意的问道。 “攻城之计,属下惭愧,毫无建树。”蒯龙躬身回应道:“只在这城破之后,为了消除痢疾,属下倒是给了一些建议,所幸王大将军采纳。” “哦!你都建议了什么?”晋王眉头一挑。 “扫积雪,断水源,断粮三日。”蒯龙简单的回应。 “就没别的了?” “属下无能,也只能做到如此!” 佘宇晋紧盯着蒯龙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蒯龙,本王直说了,劲州城全城染病,绝非偶然。你能否告诉我,这病源到底从何而来?” 蒯龙依然保持着微笑:“殿下,已经查实,这病源是就是从封图城败退的军士带回来的。入城之后,或是离情别意,也或是发泄,没有隔离,从而导致痢疾蔓延。” 晋王闻言,忍住心中怒火:“蒯龙,你还在跟本王装糊涂!本王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连城中居民都不放过!” 蒯龙的脸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殿下,此话您可以训斥属下,但猪笼草甜霜有多大作用,晋王可是亲眼见过,与属下一点关系没有。” 晋王冷哼一声:“蒯龙,攻城守城,当以仁义,才是上策,若是本王知晓你有狠辣之举,别怪本王不留情面。不要忘记,你是本王的侍郎,不是西征将士,没有人能保得了你!” 蒯龙正色道:“属下明白,也请殿下放心,我大蜀国仁义之师,从未改变。蒯龙断不敢用不义之术。不过,晋王若是觉得属下这个侍郎多余,我即刻可以返回向女帝复命。” 晋王知道,蒯龙是在提醒他,虽然他是晋王侍郎名义跟随大军,但他这个侍郎的身份是女帝钦点,也是圣意。 若是晋王毫无理由的对他施压和打击,圣上的旨意也不是摆设。 晋王脸色微微发寒,却在眨眼间就变回了平常,“蒯龙,本王只是好心提醒。并无他意,若是觉得在协助王大将军有什么问题,随时可返回本王身边,就算安抚城中百姓情绪,本王也需要人手出谋划策。” 蒯龙却不上当,“属下全听殿下安排!” 第48章 自己作死 蒯龙的回答不亢不卑,晋王却沉默不言。 大蜀国多少人想要收复这西疆的三城,谁都没做到。 孟庆带着孔银鸿苦战收复一城却又失去。 然而,蒯龙的建议却很快收复了两城,剩下的西凉城晋王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蒯龙继续辅佐之下,收回失地,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劲州城中的情况让他很有些难堪。攻城之战尽管持续一天,但真正决定胜负的不是攻城战,而是之前的谋划,而且还得以准确的实施。 晋王内心不止有寒意、怒意,还有莫名的恐慌。 到底是因为蒯龙的身份还是谋略,才实现的战果,他看不明白。 从战场分析,有没有蒯龙都无所谓。两座城的攻城作战,蒯龙就和他背负的那张弓一样,就是个摆设。 可是,这么多年为什么没人想到过?晋王想不明白,劲州怎么被攻下的,到现在他都还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王猛和蒯龙口径一致,让他即便心头还有怀疑,却也不能去认定蒯龙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谋略。 “蒯龙,你有想过什么时候拿下西凉城吗?”晋王换了一个话题。 蒯龙委婉的提醒道:“殿下,我只是您的侍郎,不是领军大将军。” 晋王听他这么一说,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把蒯龙定为他个人的侍郎而非征战大军的侍郎,这是女帝的特意安排。 但现在却成了蒯龙来婉拒他的理由。 正在晋王沉思的时候,门外一个女将的身影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前锋将军丹虹清,攻占封图城的时候,他奉命镇守最容易被西疆图库反扑的西城门。攻占了劲州城之后,却被安排清扫满城的积雪,全部运往城外丢弃。 好在攻城之后风雪减小,否则的话,这就是一个根本没有结束的事务。 三天下来,她和士兵一起拿着扫帚,木棍满城的清除积雪,而且还不只是道路和城墙上的,而是从屋顶到地面全都要清扫出去。 这让她很是恼怒,认为是王猛在刻意打压她。就因为自己在封图城的时候,意欲跟踪王猛的亲卫,可那个时候守住西城门是她的职责。 想不通,但又不得不执行军令。 直到晋王进城之后,她看见晋王满城的巡视,眉头紧锁,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刚才她到城主府来回禀王猛,清扫工作已经全部完成,积雪也全都清理到了城外,看见晋王的手下在内院的方向把守,猜测晋王一定在内院。 而内院之中除了王猛和他的亲卫之外,只有那个该死的蒯龙在居住,当下就冲了过来。 晋王手下见是丹虹清,也没有阻拦。 此刻冲进院门的时候,她就马上开口吸引了院内的人注意,“晋王殿下,蒯龙没有给你说实话。” 晋王的手下拦着丹虹清继续上前,转头看向晋王,得到佘宇晋的许可,放手让丹虹清进来。 丹虹清的话也彻底的把院子里的人都吸引了。 蒯龙的眉头紧锁,这个丹虹清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她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然而她的话已经说了出来,蒯龙也不可能阻止,而且现在的身份也轮不到他来阻止丹虹清说话。 晋王把丹虹清叫到身边,问道:“你说蒯龙没说实话,是指什么?” 丹虹清拱手一礼,说道:“殿下,在攻下封图城之后,末将负责镇守西城门,但是在进攻劲州城之前,大将军的亲卫每天晚上都出城,末将职责所在无法跟踪,但末将肯定这和攻打劲州城有关。” “用兵之事,乃是大将军的职责,这和蒯龙有什么关系?”佘宇晋对于这意外的消息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有些不明白这和蒯龙有什么关系。 “回禀殿下,王猛大将军曾是镇西侯府时候的将军,跟随镇西侯在西疆征战多年,也是蒯龙的叔辈。” “这个本王知道,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满朝武将镇守或者征战西疆,都受过镇西公的辖制。” 蒯龙已经不能再让这个女人胡乱说下去了,连忙出声道:“殿下,丹副将的意思,恐怕是担心王猛大将军为我请功。她还不知道我乃是以殿下侍郎的身份而来。” 丹虹清听闻蒯龙所言,顿时愣住了,虽然她并非想说此事,但也没想到蒯龙的身份居然是以晋王的属下身份。 也就是说西疆任何战事的成败功劳都与蒯龙毫无关系,这让她原本想说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佘宇晋看向丹虹清,眼中透出询问,“丹副将,你继续说你为什么说蒯龙没说实话。” 蒯龙暗叹一声,这丹虹清真的是自己要作死,怪不得谁了! 丹虹清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殿下,劲州城全城军民的状况和封图城的西疆图库军士的状况一模一样,我怀疑就是蒯龙再次给王大将军建议,用了同样的方法。” 丹虹清并不清楚猪笼草甜霜的计划,所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军士和居民的痢疾。 “何以见得?”佘宇晋问道。 “首先,就是城中存留的军士和居民身体虚弱,这和当日封图城的士兵一样。第二,大将军亲卫出城,而且连续十日,既不告知缘由,还拒绝守城将军查看。再则,末将本是前锋将军,按理应该镇守城门,可是王猛大将军却让我率领军士清扫满城积雪,要全部清扫干净送出城外。”丹虹清自觉条例清晰,虽然她还是找不到原因,但这三点,相信晋王也会有疑惑。 满城军民皆身体虚弱,绝不是常规的手段,所以,她在赌晋王在巡城的时候,是真的关心百姓,会对这种攻城手段不齿而降罪蒯龙。 说完之后,她的双眼直视蒯龙,补充道:“蒯龙,你敢说这一切你不知晓,也与你无关吗?” 佘宇晋的眼神瞟向蒯龙。 蒯龙淡淡的一笑,随即又摇摇头,“真是一孕傻三年!诚不欺我!” 气得丹虹清差点暴走,“蒯龙,你在说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你简直傻到家了!”蒯龙长出了一口气,“妄议上将,栽赃陷害,若是按照军法,你可以去王大将军身前,自行谢罪了断了!” 第49章 愚蠢的女人 蒯龙的厉声呵斥,已经再没有给丹虹清留下一点情面。 儿时的记忆已经被丹虹清一点点的磨灭掉,再没有一丝情面,更别说情谊存在了。 丹虹清对于蒯龙的感情原本还有些复杂,但是一连串的变故之后,彻底的变了,露出了她的本性。 她就是觉得她现在的一切都是蒯龙造成的,本来她和孔银鸿结合,可以成双成对的给大蜀国建功立业,成为新的侯府热门人选,然而孔银鸿西征带奇兵失利,都是因为镇西公府的死忠不肯跟随孔银鸿执行计划的关系。 之后孔银鸿叛逃,朝廷并没有追责,她就明白这可能是一计。 但是,把一个将军放逐来实施计谋,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而且最关键的这个放逐并非是无中生有的制造事件,而是真实的战败之后。 气愤之余,就连腹中的孩子都不要了,誓要挽回颜面。 她原本是想在开春之后回到军队,重新回西疆,靠自己的能力夺回一城,换回被放逐的孔银鸿,同时也证明不需要什么镇西侯和镇西公,只要他们夫妻在,就能守住西部三城不被西疆图库侵占。 然而,冬季增兵打乱了她的计划,抱着尚未完全复原的身体前来,不只是有将士对她冷眼相待,更是因为她当初舍弃蒯龙嫁给孔银鸿而多有议论,认为她没有忠诚,甚至是水性杨花。 而这一路的攻城之战,也并没有机会让她展现她的能力。 封图城一战,胜之不武,胜在计谋,而非战力。 劲州城一战,看似僵持了一天,攻城艰辛,但进城之后才知,换谁来结果都一样。 她这个前锋将军进城之后又被安排扫雪,心头更是感觉英雄无用武之地。 心里憋屈,眼看着已经拿下两座城池,按照这样下去,西凉城恐怕也要不了多久就要收回,她就没任何功绩可言。 还拿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战力呢! 因而前来想在晋王面前,挑起对蒯龙的怨恨,颇有鱼死网破的感觉。 却不曾开口又被蒯龙羞辱。 身为母亲,割舍下腹中的胎儿,本就很难受,但蒯龙偏偏还拿此说事,她怎么能不暴跳如雷。 被羞辱的丹虹清,一挥手抽出了佩剑,直刺蒯龙。 这一剑含恨,又是突然出手,气势无比。 佘宇晋的手下王明才刚要移动,但佘宇晋的眼神却飞快的扫了一眼。 虽然不知道晋王为何不阻止,但王明才还是停下了动作,眼看这一剑刺向蒯龙的腹部,若是其他习武之人,侧身让过,最多也就是皮外伤。 可是大家都知道蒯龙乃是一个文弱书生。 蒯龙双眼一眯,丹虹清和晋王、王明才的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剑不致命,而且是丹虹清含恨出手,心念一动,既然如此,这一剑也就是个了结,他不会因为丹虹清在晋王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 就在剑尖已经刺破蒯龙衣衫的同时,两颗暗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射而出,一颗打在丹虹清的手腕,剑尖刚刺破蒯龙的衣衫就无力的掉落,另一颗却直奔王明才。 王明才挥手隔开,衣袖上已经被贯穿,吓得他退后了两步,又闪身到晋王身边。 这个时候佘宇晋才反应过来,旁边的侍从大叫“有刺客!” 王明才猛然大吼制止侍从,“不要乱叫!” 又对佘宇晋说道:“晋王,是城外救您的高人。” 佘宇晋眼睛一亮,马上站起身来说道:“恩人,还请一见,本王还未曾当面致谢。” 可是,周围却没有一点回音。 丹虹清捂着手腕惊骇的四处张望。 只有蒯龙暗叹,师兄终究还是不愿让自己受伤,也罢!反正丹虹清这一剑已然出手,那就没有任何情分了。 几个呼吸之后,晋王有些失望,终究对方没有现身。 王明才看着丹虹清的手腕上血色成暗红色,暗自庆幸刚才射向自己的暗器并无伤他的意思,只是对他的警告,否则自己和丹虹清没什么两样了。 “子爵大人,刚才我反应稍慢,还请见谅,不知道您有没有受伤?”王明才反应也很快,马上躬身向蒯龙施礼,把刚才晋王的眼神阻止拦到了自己身上。 蒯龙翻了一下被丹虹清剑尖刺穿的衣服,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晋王说道:“若非有高人相救,我今日怕是难逃一劫!晋王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晋王假意的斥责了王明才两句,才说道:“蒯龙,此事实属意外。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不能给蒯龙说话的机会,刚才王明才的反应他也明白过来,那个高人救下蒯龙,警告王明才,实则是对他的警告。 自己原本只是想让丹虹清发泄一下,趁机把她笼络到自己身边,可惜现在如意算盘打错了方向,他不得不要严惩丹虹清了。 “丹虹清,对子爵动手。已属忤逆,念在正在交战,去会建议王大将军剥去你副将头衔。” 丹虹清九死一生换回来的副将,眼看就要被剥夺,当即眼中喷火,对着蒯龙大声呵斥道:“蒯龙,你个懦夫!你用毒计绝不会有好下场!” 晋王一挥手,王明才已经拉着丹虹清离开,被拖走的样子看上去如此凄惨,但这就是她自己找死! 幸好是晋王还有笼络之意,若是王猛来处理,一定是军法从事,斩首示众了。 等丹虹清被拖走,佘宇晋才对着蒯龙说道:“蒯龙弟弟,你刚才要说什么?” 蒯龙微微欠身,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决:“晋王殿下,属下本欲提醒,军中纪律严明,方能令行禁止。今日之事,虽为意外,却也映射出我大蜀国人心不古。” “蒯龙,不至于吧!”晋王犹豫了一下,“据本王所知,丹虹清乃是对你有私怨,才失去理智的!” “殿下若是这样认为,属下无言以对!”蒯龙站直了身子,不再说话。 “蒯龙,刚才丹虹清所言毒计到底是什么?” “殿下大可向王大将军求证,为了我大蜀国的声誉,属下也断不会有什么龌龊的思路。若是不妥,殿下可自行决断。”蒯龙不亢不卑的说道。 “好吧!本王相信你镇西公府,此事也就此作罢。”晋王无奈,“夺回西凉城,可有什么妙计?” 蒯龙淡淡的回应道:“殿下最好还是和王大将军商议,若是再来一个丹虹清,我小命不保都是小事,毁我大蜀国声望,兹事体大!” 佘宇晋闻言,目光闪烁,似乎在权衡蒯龙话中的深意,片刻后,他轻轻点头:“也罢,我知你心中尚有不忿,丹虹清必定会有所处置,你且安心修养。” 第50章 人心可测 晋王带着手下离去,从王猛和蒯龙两边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这让他很是不爽。 加之原本想借丹虹清之手给蒯龙一点教训,却又被高人阻止。 此刻,他忽然觉得这个高人和蒯龙之间可能还有一些关系。 “王明才,刚才你什么时候发现高人存在的?”佘宇晨低声问道。 王明才低头恭敬地回答道:“回禀殿下,我发觉之时,也仅能自救,无暇他顾。” 晋王心头有些发颤,“如此看来,若是他要对本王不利,你们全无办法?” 佘宇晋这句话一说出,王明才和随行的几个侍卫吓的连忙跪下,“属下无能!” “起来吧!”佘宇晋淡淡的说道:“本王不是责备你们。高人自有风范,本王还是略知一二的。以后若是高人再出现,从容一些。” “是!”王明才等人站起身来,明白晋王的意思,若是再有下一次,只能硬承受,不能躲闪。 而内院之中,蒯龙已经再次坐下,不再看书。而是把玩着神弓,不过他却没有拉开弓弦。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王猛亲卫军服的士兵在他身后出现。 “师弟为何刚才不躲?”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这丹虹清就是个愚蠢的女人,幸好当初悔婚,否则我还不知该如何面对。” “既然如此,为何你不直接向晋王建议杀了那个女人?”毕旧不解地问道。 “她还有用。”蒯龙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毕旧不再纠结这种伤他脑筋的话题,而是把刚才跟出去,听到佘宇晋和他的护卫的对话告诉了蒯龙,“师弟,我觉得晋王有些故作大度,你要小心。” “晋王心思复杂多变,难以捉摸,并非真正的王者之材。而且他心胸狭窄,难以容人,不值得我辅佐。”蒯龙叹息道,“他表面上大度宽容,实则内心太过在意名声。如今战事紧迫,他却还在计较手段是否高尚,真是可笑。” “伪君子!”毕旧愤愤地骂了一句。 蒯龙却自顾自地说道:“真正的王者,应不拘小节。王明才刚才因为晋王的一员没有阻止丹虹清,我并不埋怨他。但这也仅此一次,佘家若想坐稳江山,若没有容人之量,实非幸事。” “师弟”毕旧正色道:“这世上乌鸦一般黑,还是和我一起回南山吧!” “师兄,我要是查不出当年镇西侯府的幕后之人,如何向死去的家人交代!”蒯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语气坚定地说道。 “可是,这晋王......”毕旧还想再劝。 “师兄,之前,我本欲成年礼之后参加科举,陛下赐我子爵身份。收复封图城,属下献计,被朝臣指责,西征之路,殿下用我笼络大军,这都是为君王之道,臣下的本分!”蒯龙打断了毕旧的话。 “师弟,你这都能忍?”毕旧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师兄,你可知道英雄和王者的区别?”蒯龙忽然转移了话题。 “这种深奥的问题就不要问我了。”毕旧一脸苦相地回答道。 蒯龙笑了笑,放下神弓,看着桌上的线装书说道:“英雄所做之事,皆能得到普通人的认可。而王者,则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未来,他们的行径往往不为人所理解,甚至被人误会。” 毕旧闻言,愣神了一会儿,才说道:“差点忘了正事,大将军请你前去议事。” “你怎么不早说?”蒯龙站起身来,将神弓重新背在身上,线装书则直接塞进了怀里。 “这不是刚来就遇到丹虹清出手,一时紧张就忘了。”毕旧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蒯龙来到城主府大堂,王猛见到他,连忙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贤侄,快坐。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蒯龙躬身施礼:“伯父,有何吩咐?” 王猛说道:“贤侄,关于劲州城的事情,我已经向朝廷上奏了。但晋王殿下似乎对此有疑惑,我担心他的战报当中会提及此事,后续该如何应对?” 蒯龙闻言,开口询问:“伯父认为朝廷上晋王不上报,就没人会议论了吗?” 王猛摇了摇头:“这可不同。朝廷议论也比不过收复失地。但殿下的上奏就不一样了。” 蒯龙沉思片刻,说道:“伯父,现在之计,休战。放弃对西凉城的下一步行动。” “为何?”王猛有些不解。连下两城,他以为蒯龙会再给他建议,连续攻下三城,完成历史性的收复。 “功不求多,足够就行。”蒯龙解释道,“晋王此来,除了继续声望和功绩之外,我尚不明白到底为何!再接再厉拿下西凉城必定是一场血战,必须要在春季增兵之前。才能完美的完成收复和固守,否则西疆图库之人反扑,未必守得住。” 王猛思虑了一阵,说道:“开春第一战,我们没胜算。” “血战和缩头乌龟,结果都一样,朝中若是晋王一系占据言论,女帝不会重大将军之功。”蒯龙说道:“但谁都不愿前来接受冬去春来的第一战,这西疆就还在我们手上。粮草修养足够了,又何惧再战。那才是伯父请功封侯的时机!” 王猛点了点头:“贤侄所言极是。我会依计而行,封不封侯都是小事。连年征战,西疆已经没了粮草的延续,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想当年侯爷宁可退让,也要让土地上有粮食生长,最初我还不能理解。时至今日,明白了,但侯爷......” 尽管王猛及时止住了后面的话,但蒯龙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心情因此低落。反而故作轻松的说道:“伯父,稳固西疆才是关键。之后必有一场恢弘之战,小侄有一事相求。” 王猛拍着蒯龙的肩膀说道:“和我就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 “若再无战事,晋王很可能会回返京都,肯定伯父出面把我留下。”蒯龙说道。 “此事好办!”王猛说道:“这点人情......” “伯父,不可!”蒯龙诚恳的说道:“人情留不下我,须得让我身受重伤!” 王猛倒吸了一口凉气,“贤侄,何至于此!” 蒯龙说道:“必须如此,而且还要在晋王离去之时动手,让他不得不让我留下。” “那要怎么做?”王猛疑惑的问道。 “丹虹清,给她一次出手的机会!”蒯龙看着王猛的眼睛说道。 第51章 临行前的羞辱 蒯龙就把刚才在后院的事说了一遍,恭敬的对王猛说道:“伯父,不论晋王是否处置丹虹清,您都要让她受尽羞辱。在晋王离城前,恢复她原职,改为镇守东门!” 王猛听罢蒯龙的计划,眉头紧锁,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贤侄,此事风险极大,万一那丹虹清真的动了杀心,你若有任何闪失,我如何对得起镇西公?” 蒯龙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伯父放心,我自有分寸。丹虹清虽有武艺,但论智谋和心机,她远非我的对手。我定会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发动攻击,有师兄毕旧在,便能让看似重创于我,实则只是皮外伤。” 王猛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依你之计行事。不过,你务必小心为上,切不可大意。” 两人商议已定,王猛随即召来卫兵,把丹虹清叫来训话。 蒯龙自然马上离去,至于王猛如何训斥和羞辱,就不必过问了,这些事在军中有的是办法。 数日后,晋王在得知王猛打算暂时休战,不再向西凉城出兵之后,也很无奈。 之前言语之中已经得罪了蒯龙,想来蒯龙也向王猛表达了不愿再出策略,以免被人诟病。 况且冬季的确并非出战的良机,此番西部之行,本就是意外的收回了两城,他也算是居功至伟了,也就没打算继续留下,决定返回京都向女帝复命,再定开春之战该如何行事,包括对蒯龙该如何安排都需要亲自向女帝禀明。 王猛得知佘宇晋要返回,也没挽留,只是表达了会坚守住战果,绝不会让你西疆图库夺走这两座来之不易的城池。 佘宇晋此次返回京都,除了他自己的随行护卫之外,王猛又安排了一百精兵护卫,由一名副将率队。 看似人手不足,这才把关在军营中的丹虹清放了出来。 “丹虹清,此次暂时不再惩戒于你。你去镇守东城门吧!”王猛语气严厉的说道。 “大将军,我乃前锋,为何不让我重回西城门?”丹虹清披头散发,被关了几天,被看押的士兵日日嘲笑,早已经受够! 被放出来虽然事出有因,但她也不甘到东城门去驻守,那已经算是后勤支持,地位与前锋之间差得太多了。 “能让你出来也是因为晋王即将返回京都,人手不足。你若不满,就护送晋王回京都,不用再来了!”王猛愤怒的训斥道。 丹虹清无奈,要是回了京都,她还如何建功立业!只能忍下接受安排,回到营房洗漱一番之后,策马到东城门报到。 晋王这边也已经安排妥当,准备启程,蒯龙身为晋王的随行侍郎,自然是要跟随返回京都。 一行人由王猛率领众将亲自从城主府向东城门而去。 当晋王的队伍出现在东城门时,丹虹清一身铠甲站在城门边上,她心中虽有不甘,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服从军令,镇守东门充当迎客送客的人。 蒯龙骑在马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丹虹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策马缓缓行至队伍前方,像是才发现她,脸上有些冰寒的对着在和王猛告辞的佘宇晨说道:“晋王殿下,属下记得你曾要给一个交代,这丹虹清看起来似乎一点没有受到惩戒!” 晋王眉头一皱,没想到蒯龙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些女人般的小肚鸡肠,事实上他原本只是想训斥,简单处理,奈何王猛得知后不只是丹虹清被打了十军棍,还关了起来。 他反而不太好再说轻缓处理,两日前他已然知道丹虹清被放了出来,今日临别本还想勉励丹虹清几句,却不曾想到蒯龙却率先提出了此事。 让他一时之间有些语塞,“蒯龙,时隔多日,没必要再计较了。毕竟是王大将军手下,有些惩戒就足够了,本王也不好越俎代庖。” 佘宇晋把这个事推给王猛,也是希望蒯龙看在王猛的面上就此作罢,至于安抚丹虹清,他也只能暂时放弃了。 蒯龙似乎确实顾忌王猛情面,没再对佘宇晋发难,冷哼了一声:“如此愚蠢的女人,还是应该赶回去生孩子,免得丢人现眼!” 丹虹清本来心头就怒火中烧的,蒯龙又没有放低声音。 闻言之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紧握拳头,只能强忍着不敢说话。 王猛也实时的说道:“贤侄不必担忧,但凡有替换的将领,伯父一定把她赶回京都。” 晋王眉头微皱,看向蒯龙,“蒯龙要以国之大事为重,些许小事就不要一直惦记了。” 蒯龙也装出不甘的模样,拱手道:“既然殿下如此说,我就不再与这妇人计较,但也请伯父严肃军纪,此类事情若是不能禁止,会伤人心的。” 晋王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他转头看向丹虹清,沉声问道:“丹将军,可曾向蒯龙致歉?” 丹虹清强忍着心中的屈辱,躬身施礼道:“末将一时冲动,确实对子爵大人有所冒犯。但末将并非出于私怨,而是……” “够了!”晋王打断了丹虹清的话,“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行刺同僚都是重罪。念在你曾有大功,本王都已经替你向蒯龙说情,还不向他道歉,日后若有再犯,本王也会请王大将军重重处罚。” 丹虹清闻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屈辱和愤怒。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只能委屈的面向蒯龙,拱手施礼:“末将一时冲动,还望子爵大人海涵。” 蒯龙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他继续挑衅道:“丹将军,如今你已恢复原职,镇守东门。希望你能恪尽职守,不要再做出任何有损我大蜀国颜面的事情来。此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丹虹清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虽然低头,被当面羞辱的耻辱,让她此刻心火上腾,内心之中恨不得将蒯龙生吞活剥了。 晋王为避免再起意外,招呼队伍开始出城。 王猛也就此停步,目视一行百余人骑马出城。 就在晋王的队伍离开劲州城之后,城门关闭,王猛有些意外丹虹清居然没有动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好好镇守东城门,若是有一点差池,必定严惩不贷。” 丹虹清闻言,心火再次攀升。等到王猛远去,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飞速跑上城楼,猛地拉满弓弦,一支利箭瞬间离弦而出,直奔蒯龙而去。把城楼上的士兵吓得大叫起来,“丹副将,不可!” 第52章 成功留下 丹虹清含恨射出的一箭,直奔队伍之中的蒯龙。 然而城楼上的士兵并不知晓,这一箭是奔着刚出城的晋王队伍而去,这可是大罪。 连忙上前,也不顾丹虹清身为东城门守将,当即把她的弓抢夺下来。 城外的队伍之中,蒯龙一直是暗中警惕,弓弦一响,他就已经听见,中途被微微的改变方向,他也感知到了。 看似无意的整理了一下身背的彩线缠绕的神弓,而就在这瞬间,射来的箭矢击中了神弓,蒯龙趁势翻滚下马,一口血浆从嘴里喷出。 这一下,就连晋王随从中真正的文人都发觉了,更别说随行护卫,连忙护在晋王四周。 随行护送的将军更是马上指挥队伍在前排出抵挡的阵势。 一阵马嘶之后,没有再次的危险。 晋王这才翻身下马,推开侍卫,走到落马的蒯龙身边。 蒯龙嘴角和脸侧的鲜血,让晋王心头大骇,若是蒯龙出事,他不只是回京都无法向女帝复命,那些曾经跟随镇西侯出征的武将一定会将他推上风口浪尖的。 特别是王猛要是再上一本,自己更是难以分辨。 雪地上被染红的雪,在他眼里是如此的刺目,双眼喷火,对着王明才吼道:“是谁干的?” 王明才向城楼上看去,他不好直说刚才隐约听到的声音,毕竟晋王一直在维护,只能摇摇头,说道:“暂时不知。不过,这箭是从城楼上射下的。” “混账!”晋王已经有些失态了,这还是大蜀国刚夺回的劲州城,居然有人在城楼暗算。 此时,他根本不知道这一箭是谁射的,目的是为什么。 但这已经是相当挑衅了。 “回城,务必找出是谁!”晋王下令道。 “子爵怎么办?”王明才这才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蒯龙问道。 晋王低下头,用手指一探,“还有气,赶紧送回城内救治。” 一行人再次返回劲州城,而城内王猛也被城楼上的大喊惊扰回头,着人马上去查看。 等晋王一行再次返回城中,丹虹清已经被押着从城楼上下来,正被王猛挥舞着马鞭猛抽。 “殿下恕罪,我治下不严,惊扰了殿下。”看见晋王返回,王猛才停手,躬身施礼。 他是真的气!原以为丹虹清会在城门口就出手的,没想到她居然会在晋王一行离开之后再动手。 这是把他一起拉下了水! 晋王脸色铁青,一看这状况就知道是谁在城楼上射出的一箭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蒯龙的怒意,却不曾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一点也不识趣,刚才的行为已经不是对蒯龙的私怨了。 “丹虹清,你这是要干什么?”佘宇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厉声质问道。 满身是血的丹虹清却是咬着牙,面向佘宇晋说道:“回禀殿下,末将就是对蒯龙不满,他若不死,末将不甘!” “大胆,你这一箭就能保证射中蒯龙,不会伤及无辜?”王明才在一边看似在训斥,实则是在帮她脱罪。 “末将有绝对的把握,就算现在,末将也敢说绝不偏差!”丹虹清自信的仰起头。 晋王看了一眼昏迷的蒯龙,皱了皱眉,对王猛说道:“丹副将事出有因,大将军可将其关押,若有战事,让她冲锋戴罪立功。” 晋王暗自庆幸蒯龙昏迷,否则此时按照刚才出城的状况,蒯龙绝不会放过。这丹虹清就再不可能无事了。 王猛此时看晋王在帮丹虹清脱罪,其实他也巴不得,否则真的要追究起来,他这个大将军治下不严的罪责是免不了的。 “多谢殿下体谅。”王猛拱手施礼,暗叫侥幸。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被人抬着的蒯龙,眼睛都没看过去,挥手对亲卫说道:“把丹虹清关起来。若无战事,不准放出来。” 亲卫们闻声而动,迅速将丹虹清拿下。丹虹清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也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不过看到蒯龙迷昏不醒的样子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状似疯癫。 晋王皱眉,却也不好再说,而是对着王猛说道:“王大将军,蒯龙现在昏迷,还请赶紧救治。” 王猛刚想上前,亲卫中一人走了出来,抱起蒯龙就走。 王猛当然看出来是蒯龙的师兄,也没阻拦,仅仅说了句:“快让医官到城主府去。” “殿下,您的行程该如何安排?是暂时先回城内歇息还是......” 晋王此刻才真的发觉有些难办了,打算返程就已经先安排人回京都禀告了,他的行程是不能耽误的。蒯龙现在的状况还不知道,有些犹豫道:“蒯龙的状况本王先确定再说。” 王猛此时也回过味来了,刚才毕旧完全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他确定蒯龙肯定是按照他事先所说的在做。 晋王既然都已经揽下了丹虹清的罪责,他也就不再担心自己受牵连,也想起了该如何处理此事了。 “殿下,我看蒯龙应该是伤到了脏腑,恐怕也难以起身返回京都了。”王猛说这话的时候,再看晋王的脸色,补充道:“殿下担心蒯龙,我必定转告,若是他醒转,我马上派人快马追上告知殿下。” 佘宇晋知道王猛所提是最好的方式了,只能点点头,“如此就辛苦大将军了,我的行程适当放慢,等着大将军的信息。” 佘宇晨一行再次走出城门,这次护卫的将军一直翻身骑马看着城墙方向,生怕再出任何意外。 城主府内,王猛回来,见到军医官在内院当中,“蒯龙如何了?” “大将军,您的亲卫没让我进去,我听见子爵大人有声音传出,应该是清醒过来了。” 王猛点点头,说道:“去吧,没你什么事了。对外就说子爵暂无生命危险,其余的任何消息都不许透露。” 军医官领命出去,王猛才敲门进去,看见蒯龙已经坐在椅子上,一点事也没有。 “贤侄可是无事了?”王猛询问道。 蒯龙微笑道:“伯父放心,连皮外伤都没有。” 王猛有些后怕的说道:“这个女人太疯癫了,险些把本将都拖下水去了。” 蒯龙笑道:“伯父有些担忧是正常的,我也未尝想到她会在出城之后才动手,不过有晋王想要笼络,此事大可放心。” 王猛叹了口气,说道:“话虽如此,但你也要多加小心。你就算拖延行程,消息传过去,晋王未必会让你留下的。” 蒯龙点了点头,说道:“伯父放心,我自然知道,现如今只要专心西凉城之战,他也就鞭长莫及了。” 第53章 再出良计 王猛有些惊讶的看着蒯龙,“贤侄不是说暂时休战吗?” 蒯龙笑道:“那不过是迷惑之计。大蜀国在西疆有探子,西疆图库又怎么可能没有探子在我封图和劲州之内。” 王猛这才有些醒悟,“晋王一走,西疆图库的探子必然会将消息送回,这就让对方少了戒备之心。” “伯父所言极是。晋王贪功,这在封图城被收复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若是他继续留下,西凉城恐怕很难收回。破坏军士身体之计,可一、可二,却不可再三,西凉城在这个方面一定会有各种防备了。”蒯龙笑道,“为今之计,只能让晋王离去,西疆图库认为不会再有战事,才会松懈。” 王猛这下才明白过来了。 蒯龙这个时候忽然看着王猛,眼神中透露出深邃之意,说道:“伯父,我有一事相求。” 王猛闻言,眉头舒展,开心的说道:“贤侄有话但说无妨。” “我想请伯父暂时将我已苏醒的消息押后两天,再派人告知晋王。这一来一回稍微耽误一下,就算晋王要我即刻再启程跟上,也至少在五日后了。五日后,晋王恐怕已离京都不远,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见我追上,他想再次返回或者遣人前来,也需要时日,到时候他已经是回到京都,没办法再强求我了。”蒯龙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猛闻言,点点头,有些担忧的说道:“时间上倒的确能做到,只是你此后再回京都,恐怕少不了被责罚。” 蒯龙摇了摇头,轻声道:“伯父,晋王的心思复杂,但为了他自身的利益和功劳,他也不会把我违令之事说出去,必定会找理由掩饰,就算女帝心有不满也没办法查证,况且我身受重伤是人人所见。” 王猛听后,叹息道:“不愧是镇西侯后人,贤侄考虑得周全,既然如此,我便依你所言。” 蒯龙又补充道:“另外尚有一事,就是丹虹清,还请伯父将她关在府衙,善待她,避免被其他军士羞辱。毕竟,其父也是跟随镇西侯府征战多年的老将,我不忍见她如此下场。” 王猛却是冷哼一声,不解道:“贤侄,你为何对这丹虹清如此宽容?不单几次冲撞你,更是飞箭欲要伤你性命的。” 蒯龙轻轻叹了口气,“伯父,战场之上,各有心思。要说她最后出手,实则也是我们所逼迫,而且,她不能死,这是我答应了某个人的。” 王猛见状,也不再多问,“好,我会安排妥当。关在府衙,也免得她再有什么鲁莽的举动。” 蒯龙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对王猛说道:“伯父,关于西凉城之战,时间紧迫,我就不啰嗦了。我还有一事相商。” “贤侄尽管说。”王猛坦然说道。 “我欲要让师兄毕旧马上出城,前往西凉城,拿回最新的情报。”蒯龙说道。 王猛闻言,眉头一挑,“此刻去西凉城,岂不是太过冒险?” 蒯龙却摇了摇头,“伯父放心,我师兄毕旧擅长隐匿和行踪,此行必定能够安全无虞。我已有计,就等西凉城的情报,如果与我猜想吻合,拿下西凉城,必定可行。” 王猛闻言,思索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分兵两部分,驻守东、西两道城门。”蒯龙说道:“东城门军士善攻城,西城门军士善远足,人数有一万足矣,但是必须得是精兵强将。” 王猛盯着蒯龙,“贤侄是否已有良计?” 蒯龙点点头,“只等西凉城的情报。最慢两日左右我师兄定能取回,而这两日就是大将军调兵的最好时机,看似全面防守,实则为出行前准备妥当。一但情报返回,西城门军士就要立即开拔。” 王猛目光四顾,才发现他进来时候,原本还在屋内的毕旧,此刻已经人影全无,连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当下就更加确定蒯龙所言,定是有绝对的把握了,告辞蒯龙离开,后院也令自己的亲卫守住,严禁任何人靠近,封锁一切蒯龙苏醒的消息,而他则回到城主府大堂,开始安排“驻守”劲州城的防务。 对所有军士强调,务必要以稳固为主,西城门要精兵固守,为了军士安全,撤退的速度要够快。 所有军士都明白,王猛这是要保封图城,劲州城能守就守,实在守不住,也只能放弃,不会让军士白白牺牲。 众将得令,也都根据自己统领的兵士状况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王猛经过调整,打乱其中一部分善行的精兵驻守西城门,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以最小的代价保住封图城,而劲州不在必守的范围之内。 城中百姓虽然看不出来变化,但军士之中自然有人能分析出这些变化。 两日之后,毕旧带着西凉城的最新情报返回劲州城。蒯龙闻着纸上还残留的酒味,叹息一声,“此战之后,恩怨两清,还望你能好自为之!” 毕旧没有说话,师弟用计,他一路跟随都知道,却还是看不透他用人。 王猛同样自私,但师弟却是真心相待,除了用人之外没有一丝隐瞒。 只是,会不会再现不遵照计谋出兵,他就不担心吗? “师兄,算时间,平儿已从南山前来,这两日你辛苦注意一下。” “想都别想!”毕旧忽然大声说道:“为了情报暂时离开,这已经是我的极限,绝不会让你一人留下。” 蒯龙笑道:“师兄,这是大军之中,不是江湖。这冰天雪地的,谁还会来为难我一个文弱书生。” “那也不行”毕旧笑道:“你休要再提此事,平儿聪颖,她自会找来。” 蒯龙见劝不动毕旧,也不再多说废话,再次拿出情报看了一遍,这才放在烛火上燃尽,淡淡的酒香在屋内顷刻间弥漫开来,让这屋内充满了一股甘醇的气息。 “师兄,劳烦你前去请大将军到后院一叙。”蒯龙笑道。 毕旧点点头,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蒯龙解下自己的腰间软剑,轻轻一挥,蜡烛的芯像是被整齐的剪下,一点烛花在剑尖上微微轻颤。 第54章 烽火前夕忆旧主 王猛几乎是疾步从城主府的大堂回到内院之中,看到毕旧时隔两日重新出现,还请自己到后院,他就知道此时恐怕真的有大战要拉开了。 来到内院,蒯龙已经打开了卧室的门,坐在院子中,泡上了茶等着他。 “贤侄,可是有准确消息了?”王猛看见蒯龙还没坐下就开口问道。 “伯父,根据师兄带回的情报,西凉城的守军数量虽多,但正如我们所预计的一样,晋王离开,防守明显已经松懈下来。”蒯龙说道。 王猛闻言,眉头一挑,“贤侄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蒯龙却摇了摇头,“伯父莫急。此时已是大雪,防守不利,但攻城更是艰难。如果西凉城防守,而不出城,同样也没办法拿下西凉城。” “你就直说好了!”王猛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伯父的分兵可曾已经完成?”蒯龙不疾不徐的问道。 王猛点头说道:“已经按照你所说的,西城门调集了一万五千精兵。若是立即出城一万,还可有五千精兵等到东城门的军兵赶到,以防不测。” 蒯龙点点头,王猛也不愧大将军之名,自己说一万精兵,他却安排了一万五千,这是把后续的万一都想到了。 可惜,终究只是大将军,不能封侯不是没有道理的。没有决战的信念,留下后路乃是真正的死战前的大忌。 留守五千军士必定会让东城门过来的军士之间相互交谈,其结果自然是西城门一万军士的出行方向被泄露。 冬雪天气,传递消息不易,但也不是真的没人能快速做到。 就比如自己的师兄毕旧,就可以马上赶到西凉城通风报信。 而为了赶时间,这雪原中还有一种白色的鹰隼,能低空隐匿,不易被人察觉,也能做到传递消息。 而且事从紧急,就算被发现也要送出情报的事不是没可能的。 不过,他还不能说王猛的人员安排有错,此刻必须要认可他的决策,才能带动所有劲州城的军士的士气。 “伯父的考虑极为妥当,多了五千,胜算更大。”蒯龙赞了一句之后,马上说道:“我想请伯父亲自坐镇西城门,待西城门一万五千军士随我一起绕道前往西凉城,趁夜出发,不惊扰城中居民。次日寅时,伯父再调令东城门除留守的基本人员之外,全部从东城门径直穿城从西城门出城,直扑西凉城。” “等等!”王猛打断了蒯龙的说话,“你带军出发?” 蒯龙点头道:“没错。只有我带军出发,这些连夜赶路的军士应该会看在我祖上的面子,不会拖泥带水,才能真正的快速行军。能在西凉城守军反应过来之前,绕道前往西凉城后方埋伏。” “贤侄的意思是前后夹击,逼迫对方必须出战?”王猛这才明白了蒯龙不是快速前往西凉城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没错!”蒯龙点头道。 “如果西凉城守军不顾前方,打开西城门与这一万五千士兵激战,你可曾想过结果?” “伯父尽管放心。到时候我要让他感受到十万大军压境,西凉城的西疆图库除了出东城门死战,断然不敢从西城门退回西疆大草原。” “贤侄这是要歼灭西疆图库的所有守军?”王猛大骇。 “这是一场硬仗,没有和局,只有死战,才能保证冬去之后的开春,西疆三城稳固。”蒯龙眼神冷冽的说道:“封图、劲州,如何丢失的,他们至今尚不清楚真正原委,趁着这股在他们心中不详的感觉,让对方陷入困境之中,除了出城死战别无他路。” “贤侄”王猛犹豫了,“此战若是不顺,或者西疆图库负隅顽抗,真的要从西城门杀出一条血路返回大草原,这一万五千士兵可就没有活路了。” “男儿生于天地之间,死不过是早晚而已。”蒯龙抬头,语气中带上了决绝:“此战若胜,我大蜀国可休养数年,若败,国运不济。来回争夺也是耗费。” 王猛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犹豫不决,猛然停下道:“死战,我不惧!但你不能带兵设伏,我另外安排将军领兵,你镇守劲州城。若是失败,赶紧回撤封图城。” “伯父是担心我不敌或者丧命吗?” “贤侄,我知你镇西公府无人是孬种,但镇西公府仅剩你一人。我王猛虽自私,但若是你有三长两短,在大蜀国我定要受万人唾骂!事关我王家声誉,我不得不慎重。” “伯父,你若是担心别的,我即刻让你留在王府。”蒯龙一笑,随即冷眼看着王猛。 王猛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一把软剑已经抵在了他喉咙。出手的不是一直在旁边的毕旧,而是原本坐在石凳之上的蒯龙,不只是瞬间出现在了他面前,怎么出手的,王猛根本看不出来。 “贤侄,你这是!”王猛惊骇的看着双眼冰冷的蒯龙。 “伯父可见过镇西侯府中男儿以诗书治军的?”蒯龙淡淡一笑,在王猛眼前收回软剑,反转剑尖,朝着自己的肚腹倒插。 “不可!”王猛大叫一声,但马上就止住了叫声。 蒯龙手中已经无剑,但他的肚腹也一样无事,白色的长衫依然白净,飞舞的雪花依然飞舞,纯净无比。 一身冷汗的王猛这才惊讶的发现,蒯龙的气势像极了当年舍我其谁的镇西侯。 当即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单膝跪地:“王猛听候侯爷安排。” 蒯龙上前,拉起王猛说道:“伯父请起,我仅子爵身份,不可称侯!” “属下刚才以为是侯爷显灵!”王猛这才醒悟,但脸色却红润无比,说道:“贤侄未来一定封侯拜将!” 蒯龙却说道:“满朝文武,伯父是第一个知晓蒯龙不负镇西侯府之名的,切记保密。” “属下明白。”王猛点头。 在刚才那一刻之后,王猛已经自称属下,虽然还称呼蒯龙贤侄,这也是一种长辈的骄傲。 而且得知蒯龙并非文弱书生之后,王猛再不怀疑所谓“死战”会不会输了。 这就是镇西侯在西疆的威名赫赫所致! 当下,蒯龙再次交代了该如何展开对西凉城的攻打之后,拿着王猛的虎符,和师兄毕旧一起向西城门而去。 入夜,一万五千精兵从西城门出城,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夜的劲州城,神秘中带着让人难以揣摩的激情静静的在等候。 王猛的亲卫则在西城门陪着王猛在城门下喝酒,风雪夜里踏歌声,烽火前夕忆旧主。 第55章 大军压境 寅时,劲州城东城门传来哨音,王猛的亲卫亲往各处的将军营帐和临时府邸,传王大将军口令,除当值军士外,全部整装前往西城门。 而另一个亲卫则拿着蒯龙留下的虎符前往后勤大营,全启城中所有器械和粮草开始出城。 与此同时,蒯龙的一万五千精兵已经夜行了五个时辰,正在绕过西凉城的北侧。 凭借着师兄毕旧的指引,成功地避开了西疆图库在外巡城军士的侦查。 因风雪关系,马蹄不响,所有军旗均都收拢,急行军五个时辰,还是非常疲惫,但却无一人抱怨! 乃是因为领军在前的是镇西公府唯一的后人,子爵蒯龙。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全体军士悄无声息地终于越过了西凉城北侧的山头,潜伏下来。 蒯龙才命军士以雪水洗脸,吃了干粮,将大蜀国军旗、西征大将军王猛的帅旗和一面珍藏许久的镇西侯府“蒯”字旗交给了旗兵,“这三面旗,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必须给我时刻保持挺立。” 旗兵兴奋异常,“子爵大人,您就放心,人死旗不倒!” 蒯龙点点头,“好样的!但咱们死不了!” 随后让传令兵传令下去,所有人砍伐一人高树干,不求粗细,但务必要连带枝丫。 一切准备妥当,挑选出三千善骑军士,一人两骑,令他们再前行十里,若是看到有烟火信号,立即驱马拖行树干,横向缓行,没有接到命令前,务必要让飞雪漫天,但却不可靠近大军阵营。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再度补充了干粮之后,蒯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遥望着西凉城东城门的方向。 午时末,西凉城内开始发出喧哗之声,蒯龙看向毕旧道:“师兄,此事非你莫属了!” 毕旧叹息了一声,“你自己多注意。” 说完,他身影一动,如同鬼魅般向着西凉城而去。 西凉城东城门处,王猛率领的将士们正猛烈地攻打着城门。 与之前的冬季作战一样,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 但这次进攻,王猛下了死令,不许后退! 前锋将军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冒着风雪,指挥军队利用攻城器械一次次地攻上城头,又退下来,再换人攻城。 城门处不断有兵士拿着铁锨铲开积雪,否则城门永远打不开。 冬季守城,城门外的积雪不会清扫,只会等雪累积形成天然的阻挡。 护城河冰冻也让攻城器械难以平稳前行。 对于攻守双方而言,都是在城头上的对垒,谁的血性战胜了对方,就能获胜。 当然,攻城者首先要上得了足够多的士兵到城头上。 当鲜血将城头的白雪染成红色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突然,北城门处燃起了熊熊大火,不知道是谁倾倒了足够多的黑油在城门洞内,人根本进不去,只能看着城门洞里的巨厚城门被黑油浸染焚烧。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城门,守城的西疆图库大将军松库卜不得不派兵回去救火。 东城门的守军减少,防守的压力顿时增大。 然而,士兵刚到北城门,西城门又再度被黑油点燃。 松库卜这才意识到此次大蜀国攻城是早有准备。 此时,城内忽然好几个冲天而起的烟火让他更加惊慌失措。 他心中已经有了退意,再无心守城。 然而,北城门外是雪山,西城门外是回大草原的必经之路。 现在如果继续守城,看大蜀国这进攻的架势,不攻下西凉城决不罢休。 先燃烧起来的北城门无疑是最好的撤退之路,离东城门最近,但进入雪山生死难料。 松库卜命人赶紧前往西城门查看情况,他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再加把火让西城门烧得更快才有可能返回大草原。 可是不到一刻钟,去查看的士兵尚未返回,西城门的守卫士兵就前来禀报:“大将军,西疆方向有数万大蜀国将士向西凉城奔袭而来!” “什么!”松库卜这一下彻底慌了神。 大蜀国从东、南两个方向进攻,松库卜尚且能够理解。 然而,东、西两个方向的大军压境,却让他措手不及。 他心中惊疑不定,数万大蜀国大军究竟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绕过西凉城的? 难道他们早就从北绕过雪山,再从西杀回? 大雪纷飞,传信受阻,冬季本应是安宁之时,却突遭此变。 松库卜心中更加担忧大草原上的牧民,他们才是西疆图库的根本,是他们生存和战斗的动力源泉。 南城门处,大雪封门,攻打不易,出城亦难。 东城门处,大蜀国大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丝毫不停歇。开城门出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而西城门方向,数万大军压境,同样不是退路。 唯有北城门方向,虽然大火熊熊,却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那却是通往雪山的死路,一旦踏入,生死由天,再无回头之路。 松库卜心中慌乱,但他知道,若不早些决断,战死在城中,西疆图库最骁勇的战士们也将无法幸免。 他不敢冒险,快马加鞭,从东城门向西城门方向急驰而去。 他要亲自判断西城门的情况,若有可能,他宁愿和西疆图库的战士们一起杀出一条血路,回到西疆,也不愿选择进入雪山之中。 就在松库卜向西城门方向急奔的时候,刚穿行过一个酒馆的大门,在他身后原本紧闭的大门悄然打开。 一张硬弓悄悄地拉开,箭矢对准了松库卜的后背。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离弦之际,却被一只大手从身后一把将射箭的人拉了回去。 “你想做什么?”毕旧低声呵斥道,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么好的机会,我只要射杀了松库卜,那就是大功一件!”一个蒙面的人低声抗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说你蠢,还真是蠢到家了!”毕旧狠狠地骂道,“松库卜一死,这满城的西疆图库军士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谁会退走?难道你还真的想让东城门进攻的大蜀国军士全都战死,就为你一人建功?” 蒙面人的双手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放开了手。他低声吼道:“我早晚杀进西疆大草原!” “算了吧!匹夫之勇还要逞能!”毕旧冷笑道,“要不是我师弟给你一条生路,你还杀进大草原?能不能杀出京都都不好说!” 毕旧的一句话,让蒙面人彻底地放下了手中的强弓。 他既不是毕旧的对手,也无法反驳对方的话,正如毕旧所言,隐忍潜伏都是蒯龙的安排。 早一年知晓,他也就不会做那么多蠢事了。 如果现在再做蠢事,所做的一切都白白浪费,无人知晓。 第56章 围三阙一 东城门方向,西疆图库的防守压力越来越大,杀红眼的大蜀国将士在王猛的死战不退军令之下,没有退路可言! 前锋将军已经死去了两个,但攻势依然不减,身后王猛的亲卫个个横刀立马决不允许任何一人后退。 有将军见此惨状,忍不住在王猛马前单膝跪地,恳请收兵,不能再战。 “大将军,再战下去,大军恐怕所剩无几!” 王猛心头何尝不想收兵,这些兵卒谁人背后不是一个家庭,但正如他心中此刻不断重复蒯龙所说的话,此战是为西疆安稳至少数年。 如此算下来,这些死去的兵卒,不过是为了大蜀国的安稳牺牲! 当下,王猛在马上用马鞭朝着下跪的将军挥出一鞭,打在其肩膀之上,顿时甲片飞起,让这位将军的肩头染红。 “再敢蛊惑,动摇我军心,定斩不饶。” “大将军!”染血的将军还要再言,却被王猛一脚踢飞, “你现在就给我冲上最前线,攻不下城门,提头来见!”王猛狠狠的说道。 染血的将军站起身,转过头看着满城墙的血红,他的眼睛也是血红一片,对着自己的亲卫叫道:“随本将杀进西凉城,不死不归!” 王猛的心也咯噔了一下,但他必须要忍住。 能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在阵前说话劝阻的,都是他自己亲手培养和提拔的,可是这个时候,任何一次心软都会让计划彻底落空! 西凉城的西城门外还有蒯龙和一万五千精兵,已经视死如归了,他又怎么能拖后腿。 逃过生死一劫的松库卜,心急如焚地赶往西城门。即便大火已肆虐至城墙之上,他仍毅然决然地登上了城楼。 眼前的一幕,令他心惊胆战。 城外,至少上万军士严阵以待,一字排开,气势恢宏。而更远处,雪花纷飞中,战马嘶吼声隐约可闻,数量之多,难以估量。 只要他敢率领败退的将士从西城门出去,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九死一生! 松库卜仰天长啸,心中的愤怒与绝望交织。 封图城与劲州城的失守,尚可归咎于未知的原因。 但此刻,西凉城外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却无情地告诉他一切真相! 那个曾让西疆图库忌惮三分,不得不考虑战损,只能骚扰西疆三城城外的的镇西侯世家,再度踏足这片土地,挑战他们的权威。 没有什么比这一面旗帜更让他绝望的,他现在连焚烧西城门的想法都没有了,如同死神的宣判,让松库卜心中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他无力地靠在城墙上,双手合十,面向北方,开始默默祈祷。 北方的雪山啊,求你慈悲为怀,放过这些无辜的西疆图库子民吧! 城下,蒯龙凝视着城墙上的这一幕,却难以辨认出那人的身份。西疆图库不似大蜀国官阶分明,虽然着装有所区别,但在风雪交加、距离遥远的情况下,仍难以分辨。 他转身询问身边的副将:“可知城楼之上是何人?” 副将注目观察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不过从侧身来看,有些像西疆图库的大将军松库卜。但他不是应该在东城门指挥守城吗?” 蒯龙顺着松库卜所面对的方向望去,只消片刻,便已洞悉其意。 他们这是打算逃入雪山啊! 东城门死战攻城,西城门大军压境,南城门积雪封门天然的行程阻敌,而北城门则先发制人点燃起熊熊大火。这一连串的布局,就是围三阙一,让西疆图库在决战中看到这一线生机,不管会不会选择退出西凉城,这都是对敌的心理战,压垮对方的心理防线,从而做出最有利于大蜀国的选择。 而此刻,松库卜祈祷的方向,无疑暴露了他内心的绝望与恐惧。这是被自己身后大旗把最后的勇气都磨灭了,已经彻底击垮了他的斗志,真的要进雪山九死一生了。 蒯龙原本以为西城门还会有一场激战,但现在看来,这一战已经免了。 不过,他必须让西疆图库深刻记住这一面旗帜的威风。 他取下挂在背后彩线缠绕的神弓,握在手中。身旁的副将见状,连忙提醒道:“子爵大人,这个距离,加上风雪这么大,末将自问连城墙都射不到啊!” 这是好心在提醒蒯龙,眼看这一战有胜利的曙光,他不想让这个文弱书生的镇西侯府的后人令身后的众将士失望。 蒯龙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镇西侯府的威名,岂是风雪所能阻挡的?” 他打开箭筒,注目看向城墙。手指在黑箭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使用这特制箭矢的念头。 松库卜还不能死,他得活着带着西疆图库的军士从北城门撤进雪山之中。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深刻记住今日的耻辱与失败,不敢轻易再犯边境。 蒯龙翻身下马,站在雪地之中。 蒯龙翻身下马,站在雪地之中,积雪掩过了脚背,没过了一小半的小腿,手从箭筒之中从容地抽出了一支寻常的箭矢,搭在了神弓之上。 “给镇西侯呐喊助威!”蒯龙声如洪钟,震得身边的副将都怔了一下。他马上对身后负责战鼓的士卒打了个手势。 顿时,战鼓声震耳欲聋,一万二千名大蜀国将士齐声呐喊,声震四方。那声浪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向着西凉城的城墙方向汹涌而去。 正在祈祷的松库卜被这突如其来的呐喊声惊醒。 刚回转身来,一支箭矢破空而至,正中左肩胛,本应该贯穿的箭矢却如同炸裂一般撕开了肩胛的皮肉,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一整片的血染红身前衣襟,跌落在地。 松库卜身形一晃,再也无法站稳,倒在了城楼上。身边守城的西疆图库将士醒转过来,向着倒下的松库卜冲了过去。 西疆图库的士兵再无心守城,簇拥着松库卜从城楼撤下。 “走北城门,全体撤进雪山!”松库卜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就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而这道命令传达之后,西凉城东城门的大蜀国军队忽然发现守城的西疆图库军士开始疯狂撤退,再无一人守城。 城外指挥的王猛一见大喜,赶紧下令道:“全速铲开城门,大军急速向西城门追杀!不得耽误!” 可是,打开了城门之后冲进城内的大军一路向西城门而去,却没有遇到一队成形的西疆图库军士,直到全速赶到西城门的时候,烧毁的西城门外,三杆大旗的军队正在有条不紊的进入城内。 第57章 亡羊补牢 蒯龙目光如炬,凝视着前方如潮水般涌来的大蜀国军队,眉头紧锁。 事先与大将军王猛商议,本是计划攻入东城门后,逐步肃清残余势力,确保西凉城内无一遗漏的敌军小队。 但现在看这个架势,王猛是把所有军士全都向西城门移动来了。 “大将军!”蒯龙在马上恭敬地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王猛见到蒯龙完好无损,心头松了一口气。但看西城门进入的大蜀国军士全都一脸淡然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贤侄没有遭遇败军?” 蒯龙轻叹了一声,策马走过王猛面前。心头虽然感动,但对王猛这般擅自改变计划的举动仍感失望!“大将军,此举过于急躁了。”他低声提醒道。 接着,他把刚才西城门城楼之上,松库卜被射成重伤的事告诉了王猛,语气凝重道:“如果松库卜没有昏迷,看到东城门进入的大蜀国军队不管不顾的向西城门进发,他一定能猜到一些。若是醒悟过来,返身杀回西凉城,再次在城内展开血战到底,真的便成死战了啊!” 此话一出,王猛脸色骤变,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到时候大蜀国军士才是真的要血流成河,即便再胜,也会如同在攻城之时,手下所担心的那样,大蜀国将士折损严重。 连忙问道:“贤侄,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大将军,此刻不宜多言。”蒯龙沉声道,“西疆图库已从北城门撤入雪山,请立即派兵追击,不必刻意杀伤,只需将他们逼入雪山,追击半日,丢下一些灶具和空粮袋作为诱饵,然后返回即可。” 王猛恍然大悟,赶紧下令刚才在城外被自己鞭打的将军,把蒯龙所言再复述了一遍,令其率大军出北城门一路追击西疆图库军士,务必要赶进雪山之中。 “贤侄,此战能够获胜,多亏了你的妙计。”王猛由衷地赞叹道。 “大将军过誉了,此战能够获胜,全靠大家同心协力,依计而行。”蒯龙却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不快的说道:“若是有一步走错,西凉城也收复不了,后续的安稳也是废话了。” 王猛闻言,也明白蒯龙不满的原因,解释道:“贤侄啊!你的安危胜过一切!” 蒯龙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好在天随人愿,松库卜被射重伤,这最后一步尚未酿成大祸,但也不能不防城内尚存的西疆图库探子冒死放出消息。 狠下心说道:“为确保万无一失,还要请大将军受点委屈!” “贤侄但说无妨,本将的过错绝无任何借口可言。”王猛坦然说道。 “那就得罪了!”蒯龙上前低声与王猛说了几句。 王猛听后,脸色青白交替,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点小罪,伯父还能承受得起。” 蒯龙点点头,对着暗处的一个人影示意了一下,调转马头又从西城门出城。 身后的副将不明所以,也只能调转马头,跟在蒯龙身后。 一出城,一个王猛亲卫打扮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队列当中,前行到蒯龙的马后不远,想要试图靠近蒯龙,却被蒯龙身后的副将一马鞭挥了过去。 蒯龙坐在马上头也没转说道:“让他过来。” 马鞭在亲卫和马上副将一个阻拦一个收手,马鞭只在空中发出声响,并未打实。 上来之人,自然是他师兄毕旧。 蒯龙用只有他和毕旧能听到声音说了几句,毕旧又停下脚步返回城中。 刚进城尚未有任何动作,这一万两千的精兵又前队改后队,再次出城,在风雪中向西而去。 蒯龙的心中却是暗自庆幸,进城之前幸好还没有令后方十几里的缓步推进的三千善骑停下动作,远处的飞雪依旧,甚是好看。 不久之后,一队后勤兵勇冒着大雪,艰难地赶着马车出城,向蒯龙的队伍追去。 接手西城门驻防的将士,看到那一支部队在西城门外七八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列队等候着后勤兵勇赶到,第一件事居然是扎营。 这一举动无疑给这场已经结束的战役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期待。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受命在西城门驻防的将军目睹眼前景象,眉头紧锁,满心疑惑。西凉城已然攻克,为何这一万五千精兵还要在城外安营扎寨? 身旁的副将同样一头雾水,只能无奈摇头:“将军,此事委实难以捉摸。或许,这是为了防范西疆的援军,设立的前沿警戒。毕竟,我们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克三城,收复失地,取得十年来最辉煌的战果,西疆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言之有理。”将军沉吟片刻,又忧虑地道,“不过,打出镇西侯的旗号,是否过于张扬了?” “子爵大人毕竟是镇西侯唯一的血脉,即便他是个书生,祖上的威名也足以震慑那些宵小。”副将再次躬身回应。 将军却不以为然,冷笑道:“此战之后,镇西侯的旗号下,恐怕不再是‘蒯’字,而是要换成‘王’字了。” 副将闻言,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而此时城主府中,从西城门快速返回的毕旧,迅速的换装,看得跟随他一起的蒙面人目瞪口呆。 “你这是要做什么?”蒙面人忍不住问道。 “你别管!”毕旧说道,等会儿你换上我这身王猛亲卫的军装,站在我身边,听我指挥即可。 蒙面人看着毕旧脱下军装,换上从城主府找出来的一套锦衣,再披上大氅,似是来不及梳理头发,戴了一顶御寒的毛帽,遮挡住了面容的轮廓,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是谁。 而毕旧换装完毕,马上催促蒙面人赶紧换上他换下的亲卫军装。 蒙面人无奈,只能换上,却没有摘下蒙面的黑巾。 “取下吧!”毕旧说道。 “罪臣现在不敢!”蒙面人说道。 “真是搞不懂!”毕旧说道,“当初那么自傲,现在又是何必呢!” 蒙面人并不回答,而是站在身旁一言不发。 “好了。”毕旧也没打算等他回答,“一会儿你就扮作亲卫,不用说话,也没人会认出你来的。” 两人从后院走到城主府大堂,因战火并未涉及到此处,西疆图库之人撤退的时候也没来得及破坏,还保存完好。 毕旧嘿嘿的笑了两声,摇摇头,“真没想到,我也有需要正襟危坐、端庄严肃的一天。” 说罢,他不知从案桌下何处翻出一本书,假模假样地翻阅起来。 第58章 负荆请罪 没过多久,大堂之外就响起了脚步声,一行军士迎面走来,最前面之人赫然正是王猛。 只不过,此刻的王猛上身赤裸,背负荆棘,上身还有未化净的雪花,走到大堂前,身子还在雪中,“噗通”双膝就跪了下来,口中说道:“臣,王猛前负荆前来,请晋王赐罪!” 此话一出,原本不知道大将军为何要负荆请罪的,跟随而来的将士全都单膝跪地,不敢多说一句话。 王猛跪在城主府的大堂外,全身逐渐被飞雪覆盖,但城主府大堂之上的人似乎不为所动,看着书,眼睛都没有看向大堂之外。 飞雪慢慢在王猛的身上越积越多,体温已经不足以融化,在肩头和背部已经有了一层冰,更别说头上、眉毛全都挂上了冰。此刻,在外人看来王猛是狼狈至极。 周围随他而来的将军还好都身着厚甲,但也浑身发抖,王猛身为大将军,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 抢夺西凉城一战,军士死亡颇多,血战之后夺下西凉城,就算无功可怎么最后却还要负荆请罪。 有将军气愤不过,却也不敢质疑。但却有将军忍不住有人开口向堂上的“晋王”求情。 “晋王殿下,大将军夺下西凉城,不知错在哪里?若是真有错,我等愿代大将军受罚!” 一人说出口,众将也都纷纷开口求情,代替王猛受罚。 监军不可怕,就算有皇命在身,身为统帅大将军也有权不理睬。 但这监军是晋王,身份不一样,大将军如果真的犯错,被责罚也无话可说。 众将的求饶,似乎终于打动了“晋王”。他终于开口道:“有什么错,你等问王猛!” 众将把目光看向已经快成一个冰人的王猛。 王猛才一抖冰雪,颤抖的声音说道:“末将有负殿下厚望,未能全歼敌军,特此请罪!” 风雪之中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也传到了城主府外。 “晋王”依然保持着动作,没有再说话。 众将对此也是心有气,却不敢再求情,王猛自己都说了理由,虽然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实现的结果,却不知道是不是大将军当初在晋王面前立过军令状。 时间又过去了接近半个时辰,披甲的将军们都已经不得不抖动身上的积雪,王猛也是摇摇欲坠,如果不是一股信念支撑,恐怕早已经倒下。 终于,还是有将军忍耐不住,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兄弟们,随我一起再出北城门,进雪山,势必要将西疆图库贼子杀得一个不留。” 就在此时,领命出北城门去追击西疆图库军士的那位将军返回,寻来城主府内。 因为众将都已经站起来,遮挡了跪在雪地中的王猛,他并没看到王猛的状况,只是听到了这些将军最后要再杀进雪山的话,笑着说道:“各位兄弟,不用了。西疆图库的军士已经被赶进雪山之中,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两说呢!” 他的语气轻松而惬意,仿佛终于完成了自己最大的心愿一般。 话音刚落,原本还跪在雪地上的王猛,却是猛的站起身来,“薛明,你说什么?” 被叫薛明的正是攻打西凉城时,在城外因将士死伤太多向王猛谏言不能再进攻,进城后又领王猛军令出北城门追击的的将军。 王猛站起来说这些话,身边的将军全都惊呆了,忍不住向大堂之上的“晋王”看去。 可“晋王”纹丝不动,依然在看书。 薛明不知道王猛刚才的所为,听到王猛的声音,马上躬身说道:“回禀大将军,末将领命已经将西疆图库败退的军士全部赶进了雪山之中。” “不是让你只是追击半日,丢弃灶具、粮袋之后再返回吗?”王猛厉声质问道。 “末将追击之时,不及召集后勤,所以未曾带上灶具、粮袋。”薛明回答道:“末将已经确信西疆图库的败退军士全部在雪山之中了,而且并无停下的意图。” “你!胆敢不遵军令。”王猛被风雪冰冻了那么久都没有心冷,此刻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冰封了一般!“来人,把薛明给我绑了!” 王猛摇摇晃晃的下了命令之后,一步步向大堂走去,此刻的他浑身冰雪已经被抖去,发红的皮肤下一身都在发抖。 薛明也不挣扎,开口道:“大将军,这是为何?” 大堂之上的“晋王”叹息了一声,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王猛身前,替他解下荆棘条,再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王猛,说道:“大将军辛苦了!” “哎!”王猛却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末将终究是不及侯爷万一!” 众将全都傻眼了,脱下大氅和厚帽的并非晋王,似乎是大将军身边的一个亲卫。 “大将军,现如今还是先给蒯龙报信,看看怎么办吧!”毕旧轻声道。 “辛苦你再跑一趟,别人,我......不说了!”王猛非常失望。 “好”毕旧点头,“我这就出城去。” 毕旧刚想离开,蒙面人却叫住他,“等等,我也一起。” 毕旧犹豫了一下,“走吧!” 两人推开围在大堂外莫名看着这一切的将军门,飞快的出了城主府。 一路出城的路上,西凉城上方几头白色的鹰隼腾空飞起,向着北方雪山方向而去。 毕旧眼看着却很无奈,如果只是一头,他或许还可追逐射下,但几头同时起飞,他也无可奈何。 城主府中,王猛已经坐在城主府的案几后面,有将军搬来了火盆放在他身边。 堂下,薛明被捆绑住,还不知道是为何? “跪下”王猛的声音低沉还依然有些颤抖,但大堂中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薛明被绑就已经有些奇怪,此刻再被王猛命他跪下,更是难以接受。 “大将军,末将可是有什么做错了的?” 王猛没有理睬他的申辩,而是问道:“你可知道,你回来之前,我在干什么?” “末将不知!”薛明看到了刚才最后毕旧给王猛解下荆棘,披上大氅的情景,却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将军把刚才发生的负荆请罪的事说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有聪明的已经猜到了这是一场戏。 听得薛明双眼发直!心中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知道自己没有完整的执行军令,定是犯下了大错,不再等王猛再说,双膝一软,跪在了城主府大堂上,眼前就是那根被毕旧解下来的荆棘条。 第59章 互为屏障 城外刚刚才命令军士修建十万人的军营要扎营,毕旧就带来了城内的消息。 蒯龙仰天怒吼,心中万分的不甘! 连续两次不按军令执行,收复大蜀国这西疆三城之后,固守的最好良机已经错失。 接下来真的要面临一场绝战了。 在城外驻扎迷惑已经毫无意义,除非松库卜是傻蛋。 可是,西疆三城的民心变化能证实松库卜不止不是傻蛋,脑子还是非常聪明的。 看见蒯龙的狂吼,毕旧有些难过,为了收复这西疆三城,这个师弟隐忍多年终于还是被逼得必须要改变。 “师弟,回南山吧!”毕旧劝道:“自从镇西侯府变故以来,大蜀国已经变了太多了。” 蒯龙站在风雪之中,看着眼前忙碌扎营的官兵,和那一直不停在制造飞雪漫天的三千精骑,终究还是忍不下。 “回城吧!”蒯龙恢复了平静,无奈的说道。 身边副将虽然一直跟在蒯龙身边,此刻也知道蒯龙内心非常难受。 当封图、劲州和西凉重新收复,他的内心是激动和兴奋的,“子爵大人,有你在,西疆防守必定坚若磐石。” 蒯龙不想打击军士的信心,笑了笑说道:“通知所有军士,停止扎营,返回西凉城。” 蒙面人除了见到蒯龙的时候施礼相见之外,就一直没开口,眼前蒯龙依旧是一身书生打扮,未披一甲,但他从副将看蒯龙的眼神中似乎就看到了不一样,这和他当初率领奇兵之时,截然相反。 镇西侯的旗帜上的“蒯”字仿佛熠熠生辉,能让所有人都兴奋。 此刻,他已经不再考虑自己得失,而是在思考自己之所以到今天真实的原因了。 当蒯龙率领着城外驻扎的一万五千精兵,踏着厚重的积雪,缓缓返回西凉城。 一路不到十里,凛冽的寒风吹拂着旗帜,发出猎猎声响,整个队伍却像还有用不完的劲。 西城门的将军站在城头,看着队伍返回到城中,却没有循例到城门口迎接,只有副将从城楼下来站在城门口。 两个副将相互见礼之后,竟然都没有再说什么,蒯龙吩咐他们归队,而自己没有片刻停歇,直奔城主府而去。 城主府内,大堂之上,薛明双手被紧紧绑缚,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王猛焦虑地在堂中踱步,等待着蒯龙的消息。当蒯龙踏入大堂,他连忙起身相迎,脸上写满了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贤侄,此行可有良策?”王猛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蒯龙拱手说道:“大将军,此战已无赢家。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接一场残酷的大战。” 一旁有个将军不满地插话道:“西疆图库已经被我们赶进雪山,穷途末路。如果他们敢返回,我们绝不会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子爵大人这是对我们大将军的领兵能力太没有信心了。” 蒯龙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个将军,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图穷匕见吗?” 王猛厉声呵斥道:“退下!” 蒯龙缓缓说道:“领兵之将,当有远谋,才能事事把握先机。这不怪你。” 虽然王猛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蒯龙既然回城来商议,他心里稍感安慰。他问道:“贤侄,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薛明却再次插嘴说道:“大将军,我愿再率兵进雪山,不杀光西疆图库的贼子,我绝不出山。” 蒯龙冷冷地看了薛明一眼,说道:“据说在攻打西凉城的时候,就是你给大将军谏言,说军士死伤太多,不宜再攻城的?” “正是末将。”薛明昂起头,毫不畏惧。 “你可还记得大将军的军令是什么?”蒯龙的声音平淡,却如一道惊雷响在大堂之上。 “死战!”薛明坚定地回答。 “死战不是绝战!”蒯龙的声音掷地有声,“大将军本该在收复这三城之后,封侯扬名,尔等也能有十年的休战安享之日。但你们罔顾军令,让这本该休养生息的十年变成了绝户之战。你还敢妄谈什么对军士的爱护!” “末将不明白子爵大人的意思!”薛明辩解道。 蒯龙继续说道:“西疆图库之外,是凤岐。他们有更大的草原,更多的部族,更多的牛羊马匹。相比之下,西疆图库不过是十之一二。有西疆图库的存在,他们与凤岐有纷争,却也有同源之谊,不会灭杀西疆图库。西疆图库才能成为大蜀国和凤岐之间的天然屏障,护我大蜀国千百年不受侵袭。如果我们灭了被赶进雪山之中的西疆图库,失去这一道屏障,不出一年,凤岐大军就会兵临西凉城。到那时,你们拿什么来保护大蜀国的军民?” “镇西,而不是征西。你们明白了吗?”蒯龙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猛更是如遭雷击,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深刻的分析。整个大蜀国朝堂之上,无一人对西疆的局势有过这样的洞见。 众将全都哑口无言,低下了头。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决策是多么短视和危险。 蒯龙继续说道:“这西疆三城,一字纵列。从未在雪山设防,从未扩大西凉城。你们以为是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们要保留西疆图库的实力,让他们在雪山中等到冬去春来。尽管他们的实力会受损,但兵源还在,仍能回到西疆去。然而,我们却一错再错,将死战变成了绝战。现在,一旦松库卜率军从雪山返回,必定是一场绝战。” 说到这里,蒯龙声音已经带着怒意:“绝战之中,死伤会少吗?你们所谓的爱民护兵之心,拿什么来实现?” 薛明此时再无法昂起他的头,低了下去。 王猛更是懊恼不已,正如前面蒯龙所言,他若是严肃军纪,按照预计的方案执行,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困境。 虽然这个困境的来源不取决于他们,而是进入雪山的松库卜是否会返转,奋力一搏。 可是,一旦开启绝战,就已经没有了胜利的一方。输,则大蜀国边境三城再难固守;赢,则西疆图库二十年内再没有一战之力。而二十年后,凤岐会如何做?你们想过吗? 王猛越想心头越是后怕,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决策可能给大蜀国带来了无法挽回的灾难。 第60章 再次舍城 蒯龙的一席话,让原本有喜悦、兴奋、不满各种情绪交织的西凉城城主府内变得鸦雀无声。 一直跟着毕旧站在一旁的蒙面人,此刻内心深深的发出了叹息。 大蜀国,看来能用兵的人,缺乏远见不只是他了。失败,只不过是早晚的事,这世上本没有常胜将军,镇西侯府能一直在西疆维持威名,乃是洞察细致,并非仅仅只是善战。 犹豫了一下,扯下了面巾。 几步走到蒯龙面前,双膝跪地:“家臣孔银鸿拜见家主,过往一叶障目,请家主责罚!” 此言一出,不只是毕旧惊讶孔银鸿选择在这个时候扯下面巾,公布身份,而是他口中的自称。 大堂之上,从王猛到每一个将军也都震惊不已。 孔银鸿叛逃,这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是朝廷宽宏,没有连累家人,所以丹虹清也还能身为副将,补充兵源来到前线出征。 蒯龙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道:“孔银鸿,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这次大战之后,王大将军本可以封侯,你也可以恢复身份,将功抵过,甚至成为大将军,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孔银鸿却说道:“小人不要功劳,但求恢复身份,在家主率领下镇西!” 此言一出,王猛也醒悟过来,自己还没有一个孔银鸿明白道理,当即也是一个转身单膝跪地,“末将王猛,愿跟随子爵大人,承袭镇西威名,重塑镇西侯威名!” “你们都错了!”蒯龙摆摆手,“镇西侯已成过去,现在是镇西公府。国公,养老的名讳。而我,不过是一个子爵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交班完毕,跟随蒯龙带领一万五千精兵的副将也从后方站了出来,“末将马都愿跟随子爵大人镇西!松库卜身受重伤,末将亲眼目睹大人神弓无敌,必定能震慑西疆,再封侯!” “什么?” “这是真的吗?” 马都的话一出,整个大堂全都炸锅了。 蒯龙一直是文弱书生,什么时候神弓无敌了? 孔银鸿更是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再次说道:“子爵大人一直隐忍,末将不是子爵大人一合之敌。” 王猛更是双眼放光,“子爵,这可是真的?” 蒯龙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自己的隐藏被两人一前一后给揭了出来。 “你们都起来吧!此事稍后再议,如今之局,有一个办法,或可解当前之困。只是,大将军封侯之功恐怕就难了!” 王猛起身说道:“封侯之事,王猛自知,愧不敢当。” “既如此,大将军受委屈了。令所有军士搜刮城中粮草,速速返回劲州城。”蒯龙说道。 他这话一出,堂下所有将士全都不解的看着蒯龙。 “如果各位不想绝战,这是唯一的解除西疆图库疑惑的办法。让他们误以为乃是泄愤之举,实则并无守城的能力。短期内或者再无战事,可再思考未来如何应对。” 众将尽管不甘,但也知道蒯龙并非是守不住,而是不想绝战。 西疆三城总兵力如果全部消耗在此,不只是兵力损耗,还有无数的大蜀国家庭要为此承担更大的危难。 人心不稳,军士怯战,那才是最可怕的。 反而现在携三战之胜利威名,主动退守劲州城,留下休养的机会。 当然,这样一来,别说封侯了,西凉城这一战连战功都不能报,还要向朝廷解释为何攻下西凉城之后又退走。 如果朝廷之上再有人趁机散布一些言论,王猛甚至有可能受到责罚。 看了看大堂之外,蒯龙继续说道:“想来晋王已经等不及派人前来查看我是不是已经苏醒恢复了。我也该走了!” “子爵大人!”堂下众将皆是齐声挽留。 “你们都叫我子爵了!还不明白吗?”蒯龙苦笑道:“我只是晋王的随行侍郎,连随军侍郎都算不上。皇命在身,也只能靠一些小伎俩留下这一段时间。” 王猛身为大将军,当然明白蒯龙的苦衷,没想到因为自己和属下不坚定的执行命令,反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子爵,你在西凉一战的威名迟早要传回京都,我必定联名好友,先举荐你入军籍,日后也好再返西疆。”王猛恳切的说道。 “也罢,既然已经如此就按伯父所说的办。回京都之后,我也好安排一下。”蒯龙说道,“另外退回劲州之前,尚需与松库卜再战一场,缓缓退后,这样也免了军报无法解释,大军疲劳,不敌死战之西疆图库,也是情理之中。” “我明白了!”王猛万分羞愧,成一战败也是一战,之前的功劳全在这西凉城之后什么都没剩下。 “孔银鸿就交给大将军了。”蒯龙说道:“此前在封图城、劲州城和西凉城的内应就是孔银鸿之功,足以洗刷他之前的任性失误了。” “贤侄放心,虽然尚未有圣旨,但他的功绩我会如实上报,在这之前,他就先留在我身边做亲卫。”王猛答道。 蒯龙点点头,叫过孔银鸿,“兄长,清儿可能有些急躁,孩子没留下,但你千万莫要怪她。叛逃的罪名让她有些承受不了,此次补充兵力上前线也是为了要替你洗刷罪名。所以,我让大将军暂时将她控制,以免她再次冲动,你们夫妻二人携手,我相信会有一番作为的。” “家主,孔银鸿多谢家主的大恩!”孔银鸿这才知道丹虹清也来了前线,孩子没留下尽管也很失落,但比起自己恢复名誉,就已经是万幸了!原本已经打算至少十年,没想到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师兄,我们走!”蒯龙交代完毕,也不再啰嗦!薛明该如何处理,不是他的事,他的身份,就连建议都有些逾越了。 王猛将蒯龙送到城主府外,被蒯龙谢绝了他继续再送,“大将军还要安排后续的事,我和师兄两人即刻启程,应该还来得及做一些事。” 告辞了王猛和众将,蒯龙和毕旧快马先回了劲州城,找到等候在劲州的贾平儿,马不停蹄返回京都去了。 而西凉城这边,王猛再次下令,城内原西疆军营的所有粮草和物资全部收整,发回劲州城,这个过程还需要几天,让薛明出北城门在雪山山底驻守,防止这个时候西疆图库的反扑。 留下一座空城和城中居民的储备,这才是最好的撤退。 西疆图库要想在西凉城过冬,除了抢掠城中居民的储备,是没办法生存的,除非在雪山中寻找食物,熬过这一个冬季。 第61章 返京都被大度 一路返回京都的路上,没有任何波折,回到京都的当日,蒯龙先回府让孔雅岚和孔雅君二女知晓。 “子爵大人,你可回来了?”孔雅岚喜极而泣。 “怎么了?”蒯龙从她的表情看得出来,就像是忽然从失落中获得了希望。 “晋王殿下回京都已经三日,未曾见到你归家,也无法去晋王府上询问,我和妹妹以为......”孔雅岚才说了原因。 蒯龙心下还是有些感动,而且看孔雅君这次自己回来之后的态度也是大变,变得温婉了许多。 孔雅岚在说话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咬牙默不作声。 “你们姐妹放心,若我真有什么事,也一定会遣人前来告知。记住,任何人说的话都不可轻易相信!”蒯龙说道。 见二女点头,他也礼貌的问了一声:“秦氏可还好?” “多谢子爵大人关心,母亲还好。” 蒯龙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孔银鸿的现状告诉她们,毕竟她们也是孔银鸿的亲妹妹。 “你大哥现在已经回军队了。” 孔雅岚两姐妹神情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卧底之事除了孔铭诚之外,没人清楚原因。这姐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我大哥,孔银鸿被抓了?”孔雅君的紧张完全不似假的,这是真的兄妹情深。 之前没有分开,还不觉得。自从被御赐给蒯龙之后,才真的知道有个家,有个兄长的好。 虽然在镇西公府内,无人冷眼对待她们,但那种疏离感却很明显,这一切都是源自兄长和丹虹清结合的原因,她们纵然知晓也无法改变。 孔雅岚性子稳定,还能自我调整。孔雅君却真正的感受了寄人篱下是什么感觉了,好在秦氏来了之后也有能倾诉的对象,才不至于让自己崩溃,但性格已是大变。 看见两女的神情,特别是孔雅君这紧张的样子,蒯龙不忍让她们再受煎熬,但毕竟有些话暂时不能讲,要等到西边的战报回到京都,女帝怎么来确定。如果并不打算让孔银鸿归来,而是继续潜伏的话,自己说出来,这两女虽然没有机会对外讲,但难保出门的时候被人怀疑。 因此,蒯龙只说道:“具体的,你们姐妹可以回孔家,看看你父亲,把我的话告诉他。他自然会告诉你们。” 这件事让孔铭诚自己去酌情给两个女儿说一声,也才能让孔家不再担忧,但也不至于泄露出去。 蒯龙说完这些之后,命平儿挑些礼物给两姐妹回孔家,也不至于空手。 孔雅岚和孔雅君见状也不敢再细问,跟着贾平儿去了。 蒯龙稍微整理了一下,把神弓放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这才前往晋王府。 晋王府内,佘宇晋正与众幕僚商议着朝中之事,听到蒯龙归来的消息,他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量。 不多时,蒯龙步入厅堂,躬身行礼:“臣蒯龙,参见晋王殿下。” 佘宇晋从座位上走下来,非常热情,拉着蒯龙的手说道:“蒯龙,回来就好。” 说完,还上下打量,“你伤势如何了?” 蒯龙回道:“谢殿下关心,微臣已经没事了。让殿下担忧,实乃罪过。” “什么罪过不罪过的!”佘宇晋拉着他坐下,“能平安也是镇西公府的庇佑。” “晋王高抬了,这乃是大蜀国的洪福加身,微臣才得以保全。”蒯龙很恭敬的回应道:“改日还请晋王向女帝请旨,蒯龙想去给镇西公府牌位上香。” 佘宇晋点点头,说道:“应该的,本王也要前去拜祭一番才对。” 说完,挥手示意让其余幕僚暂时离开。之后,问道:“我走之后,西疆可还有战事发生?” “微臣也是清醒之后仅是休养了两日,就直接从劲州城返回,并不知晓有无调动和战事,只是身体羸弱,这一路有些耽误。” “嗯。想来王大将军也会以固守为主,这次能收复封图城和劲州城,蒯龙你功不可没,我回来之后已经上奏陛下,想来过几天圣旨就会有赏赐下来。” “微臣身为晋王侍郎身份到前线,这一切都是晋王的功劳,微臣不敢领受。再说也仅仅是只言片语,不敢领功。” 佘宇晋的眼神微微的闪过一丝自得,暗道蒯龙还算知趣。 “关于你伤势,我担心女帝牵挂,故而说你在前线尚有一些后续的处理,毕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是要为朝廷出力的。虽不能治理一方,但给那些军兵协助一下如何治理收复的两座城池,还是没问题的。”晋王话中带有深意的说道。 “微臣明白。微臣也不想让女帝担忧,若是女帝询问,我知晓该如何回答。” “这就好。”佘宇晋彻底的放松下来,“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丹家原本也是跟随你祖上有过战功的,丹虹清毕竟只是女流之辈,有些狭隘,你也不必太介意,况且你们从小也有很深的渊源,此事回头我让丹将军到你府上陪个不是,就过去了。你认为如何?” 蒯龙淡淡的说道:“蒯龙全凭殿下做主。” 佘宇晋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此事你受了委屈,本王也要有些补偿,否则今后跟随本王的人岂不是要心寒,你大可说说你有何想法或打算?” 蒯龙站起身来,说道:“臣自知资质微弱,全凭祖上的恩泽享朝廷子爵俸禄,但也时时惶恐。若是晋王能向女帝建议,微臣想入朝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这个?”晋王虽然早有预料,但蒯龙说出来想入朝出仕,还是让他有些为难。 当初女帝之所以封蒯龙子爵的身份,就是不想让他入朝。 武,有镇西公的威名,若为帅,无须自身有多少能力,自然会有下属力捧。 文,虽不知蒯龙如何,但此次前线一行,让晋王看到了蒯龙善使良计,想来不会差。 而偏偏自己未能完全执行女帝使命,让蒯龙有了机会展现才能,又被丹虹清针对伤重昏迷,若是这点小事,自己也办不下来,不只是伤了蒯龙的心,就像他自己所说,可能幕僚们也会有想法。 沉思了片刻,佘宇晋不得不采取拖延的策略。 “蒯龙,我知你还是擅长谋略。女帝有意在开春之后,再派监军前往西部,誓要收回西凉城,这算算日子也快临近了。不如再等等,到时候我再力荐,就算我不再监军,任何人总会给本王一些薄面的。” 第62章 各自安好 蒯龙心头冷笑,知道佘宇晋打的什么算盘,但他现在对这些都还可以暂时放下,可以徐徐图之,就是这西凉城一战,他还需要一些调理,否则女帝若是知晓西凉城收回又放弃,恐怕会雷霆震怒。 离开西凉城之前,已经告知王猛战报如何写,要备一份送到自己府上,他才好应对。但这之前,还是要先有预防措施。 当佘宇晋说完这拖延的说词之后,蒯龙说道:“殿下有此心意,蒯龙心领了。本来返回之前,有西凉城的探子回复,我也察觉到一些西凉城的情况,开春之后或许这一战要是真的由西疆图库率先发动,可能会让我大蜀国边军很被动。临行前,特意去西凉城外四周转了一圈,再回劲州把消息告知了王大将军才返回的。” “探子什么消息?”佘宇晋有些紧张的问道。 “其实,也没多少意料之外的事。”蒯龙状似轻松的说道:“原本冬季西疆图库习惯了围炉酒宴,但微臣在西凉城外的时候,隐隐听到了城内练兵之声,气势颇为雄浑。想来连续被我大蜀国收复两城,他们也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如果开春之后携这股怨气,我大蜀国军兵恐怕气势上有所不如。毕竟强弩之末的凶狠可比心情放松的奋战,心态上有巨大的区别。” 佘宇晋点头表示认可,“困兽之斗的确凶残,好在你已经给王大将军提醒,应该有所应对之策。回头,我也向陛下反馈,看看满朝文武有无可协助王大将军应对的策略。” 蒯龙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佘宇晋依然不愿意松口让蒯龙上朝议事,蒯龙也很无奈! 在与佘宇晋浅谈了一会儿之后,蒯龙就起身告辞了。 佘宇晋临走前,让下人送来了百两黄金,“蒯龙恢复之后,还是看看有无冬季出工的匠人,修缮一下镇西公府,府邸也不可太过破败。若是金钱不够,直管前来寻我便是。” 走出王府,蒯龙叹息了一声,仰天看着这京城的天,很是无奈。就算他一再的暗示明示,这佘还是对他戒备小心。 师兄毕旧从街角闪身而出,“看你样子就知道又被碰了软钉子了。师父早就说过,让你在京都低调,要嘛等候时机,要嘛就回到南山。你这一趟该做的都做了,这大蜀国上下何人真的还念及镇西侯的功劳!” “师兄,我自有打算。等等王大将军的信息吧!”蒯龙策马从晋王府向镇西公府而去。 一路上,京都的繁华在他眼中看上去却是那么的不顺眼,京都灯红酒绿,西疆却是血流成河。 然而,从女帝到臣下,只顾大蜀国疆土之争,权谋之利弊,却从不考虑民生国力,早晚这大蜀国要被勾心斗角拉扯而衰落。 可惜,他也没办法解决此事。 晋王办别的事拖延,让丹家丹一栋上门却速度很快。 第二天,丹一栋就亲自上门。 对于丹一栋,蒯龙说不上对他有什么厌恶。孔银鸿和丹虹清的赐婚,是这两人自持战功向女帝请旨,孔铭诚同意,但丹一栋事前却并不知晓,此刻却为了女儿在前线的无礼前来给蒯龙致歉,让蒯龙很难说什么。 “丹伯父,清儿已经嫁给孔家,就算有错也是她自己承担。况且,此事我不计较,也并非是看在晋王的面子上,至于具体缘由,我暂时不便告知。这些东西,您请带回。” 丹一栋却是一脸的羞愧,原本对面蒯龙才是他丹家的女婿,可是现在两家差点成了仇人,甚至自己女儿在边关居然背刺蒯龙,他是真的觉得颜面扫地。“子爵大人,我也无颜称为你的名讳了。此事,老朽惭愧至极。不管您看在谁的份上,这份歉意,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丹伯父,蒯龙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清儿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也不怪她!战场上的事,乃是因为她不明就里。她什么时候返回我不知道,但请您相信,到她回来京都,您一定会高兴的。”蒯龙安慰道,其他话也只能点到即止。 丹一栋看向蒯龙,有些不明白蒯龙话里的意思。但见蒯龙言辞恳切,也就不再多问,也无颜再待下去。 带着礼品回了丹家。 而此刻孔雅岚和孔雅君两姐妹才出门,看见丹一栋灰溜溜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但回头看见在正堂边沿站着的蒯龙并没有相送之意,也就没有再询问,况且两家因为丹虹清回了丹家,两姐妹又来了镇西公府,已经没了交往。 两姐妹回到孔家,好半天孔铭诚才开了门。 原本还有些人气和富贵样的孔家,此刻却是落叶满地。 孔家就剩下孔铭诚和赵氏两人,完全靠着所存的银两度日,日子就别提会过成什么样了。 孔雅岚看见家里的情况,原本心里还有些气,此刻也都提不起来。 把贾平儿交给她的礼物和银票给了父亲,默默的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孔雅君见姐姐动手,也不好待着不动,两姐妹将正堂和院子打扫了之后。连自己原来所居住的小院也没有再进去。 看这前院和正堂就知道后院会是什么样,何必再让自己越看越伤心。 “父亲,子爵大人,让我带句话给您。”孔雅岚说道。 “什么话?”孔铭诚呆呆的坐在正堂上,眼睛里的神情木然,就连刚才女儿递上来的礼物和银票都放在一边,漠不关心。 孔雅岚迟疑了一下,还是按照原话说了出来:“子爵大人说大哥,回军队了。” “回军队了!”孔铭诚忽然转头看向孔雅岚,“蒯龙真的是这么说的?” 孔雅岚看父亲忽然激动,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点点头,“子爵大人说,把这话告诉您就行了。” “好啊!好啊!”孔铭诚忽然激动了起来,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的打转。 “父亲,这到底什么意思?”孔雅岚看父亲的状态,似乎很是高兴,却依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蒯龙还说什么了?” “子爵大人说,让我把话带给您,您会告诉我们的。” “子爵大人有没有说你大哥什么时候回京都?” 孔雅岚摇摇头。 孔铭诚点了点头,“那你们就无须知道具体什么,只要知道孔家不会再这样下去就行了。回去之后,替我谢谢蒯龙,说等你大哥回京都了,我再去拜见!” “就这样?”孔雅岚有些迟疑的问道。 “就这样!”孔铭诚说道:“你们姐妹也不要在家里待了,赶紧回镇西公府去。记住,好好侍候蒯龙!” 孔铭诚这忽然莫名其妙的话,让孔家两姐妹更加糊涂了。 然而父亲已经这样说了,而且看起来很高兴,那就说明自己大哥或许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 等到两姐妹离开,孔铭诚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冲回内院,对着躺在床上的妻子赵氏说道:“快,起来,做两个菜,我今天要好好喝一杯!” 第63章 无官一身轻 蒯龙的回归,让整个京都都有些不一样的气氛。 孔家似乎开门的时间多了,孔铭诚甚至出门主动和人打招呼。 安晨公主佘宇晨得知蒯龙返回京都,也没派人通知就径直到了镇西公府。 可是,蒯龙借口身体虚弱想要推辞不见,但安晨公主却硬闯了后院,蒯龙不得已赶紧在书房中的软榻上躺下。 在后院不见蒯龙,安晨公主才找到书房,看见蒯龙躺在软榻之上,似乎浑身乏力的样子。 “听晋王说你已恢复,怎么会这样?”佘宇晨坐在软榻旁边,貌似非常关心的问道。 “回殿下的话。”贾平儿在一边恭敬的回复道:“公子伤势本不是很重,但连夜赶路回京都,从晋王府回来之后许是心情放松,寒气上涌。” “找大夫瞧过了没有?” “已经找了,就是体弱,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体弱啊!”佘宇晨轻言了一句,似乎这才放心下来,责怪道:“你这体格上前线,又风雪赶路,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爱惜?” “多谢殿下关心!”蒯龙“勉力”的撑起身体说了一句致谢的话,又倒了下去。 佘宇晨转头就命人回去赶紧取一些补品过来,却不似要离开的样子,看得蒯龙有些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殿下也要注意,虽然我只是体弱,但也极易感染生病。”蒯龙很委婉的说道。 “没事。”佘宇晨却一点也不在意,“我体格比你好多了!” 蒯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佘宇晨忽然对贾平儿说道:“你先下去,我有话和你们公子说。” 贾平儿看向蒯龙,蒯龙无奈的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等贾平儿离开,佘宇晨才说道:“别装了。你在西凉城的事我都知道了。” 蒯龙虽然心里紧张,但嘴上还是不承认,“殿下知道什么了?” “哼!”佘宇晨轻哼一声,站起来走过去把书房门彻底的关上,回来说道:“你虽然快马赶回来,终究还是不比飞鸟。” 见蒯龙依然不动,佘宇晨似乎才随意的说道:“马都的父亲当年差点下狱,那时候本公主年幼,不知其罪,正好在遇上,现在虽然已不从军,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 蒯龙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一步。 马都就是西凉城跟在他身边的副将,这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那么之前假装被丹虹清重伤的事估计也藏不住了。 无奈下,蒯龙只能坐了起来。 “殿下,蒯龙也是无奈之举。” “一个几岁的孩子独自在京都,原来我还没觉得,这些年才发觉你有多难!”安晨叹息了一声,“此事,京都还无人知晓。但你怎么隐瞒王猛大将军的战报?王猛可不敢胡乱写,毕竟军中如此多人,怎么能隐瞒得了!” “走一步是一步吧!”蒯龙说道,“况且射箭之能,也不算隐瞒。整个大蜀国文人六技:礼、乐、射、御、书、数,也不算什么。” “明日,城外冬猎,让人见识一番,总算是让人知晓才对。”佘宇晨说道。 蒯龙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多谢殿下。” “这都是小事,昨日你去晋王府看见的不只一人,还装什么病啊!”佘宇晨站起来说道:“陪本公主喝两杯,暖暖身体。这大冬天的,书房里一个火炉都没有,还装病!一点常识都没有!” 蒯龙简直是无地自容,这本就是匆匆忙忙的,哪儿知道你要留下。更不知道马都算是你的亲信了。 但是回头一想,安晨公主没理由这样帮自己,如果单是说看自己从小孤单在京都,这个理由完全不算理由。 蒯龙打开书房门,让贾平儿送两壶酒过来,以此避开并不回答。 回到厅内坐下,佘宇晨看着蒯龙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殿下,蒯龙有一事不明,还请公主明示。”蒯龙站起来,恭敬的施了一礼。 “我为什么帮你,对吧?”佘宇晨似乎早有所料。 “正是。”蒯龙也不避讳,直接认下。 佘宇晨似乎思考了一下,才说道:“宇晋监军回来,陛下似乎多有器重。已经让他暂时协理兵部之事,为开春之后的边疆战事做准备。” 蒯龙点点头,“晋王已经告知我,说还会有监军前往。” “下次,他不会去了。”佘宇晨说道:“至于是谁去,这就要看陛下如何决断。” 蒯龙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安晨和晋王是在争女帝面前的地位。 之前,晋王表现得对朝政没有兴趣,可此次监军的时候分明是很主动,还带上自己。 也不知道是佘瑶女帝的意思,还是晋王去争取而来的机会。 但谁能确定此前去监军会有多大的收获,就连自己出发到达之前,也没有任何把握。 手中既无兵权,又没有可用的人,他是真的完全没有想过,只是到了之后进入封图城,才想到了猪笼草之计。 “安晨公主是想亲自去还是派人前去?”蒯龙试探的问道。 安晨却没有回答他,却是嘴角一笑,问道:“蒯龙觉得我是亲自去还是派人去合适?” “我不知道。”蒯龙回答得非常肯定,目前,这两人都是他惹不起的。 佘宇晨闻言,轻笑了一声,似乎对蒯龙的回答并不意外。“你确实很聪明,知道不卷入我们之间的纷争。看来这些年的书也不是白读的。不过,有时候,聪明也需要用在刀刃上。”她缓缓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殿下所言极是,蒯龙自当谨记。”蒯龙恭敬地回应,心中却暗自思量,这位公主殿下突然造访并透露如此多信息,绝非偶然,定有所图。 “西凉城得而复失,满朝文武所知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但陛下肯定是知道的。等战报一到,你该如何解释?”佘宇晨话锋一转,冷冷的问道。 “我不解释。陛下愿意怎么想怎么想,西凉城到底失没失,我的确不知。至少在我离开之前,西凉城还在王猛大将军控制之中。”蒯龙非常自信的说道。 “但你的一番言论,听到的人可不少。包括丹虹清!”佘宇晨再次提醒蒯龙。 “蒯龙身为晋王侍郎随军,本就有提供谋略的职责。但蒯龙既不掌军,无官一身轻。” “好一个没有官身!”佘宇晨哈哈一笑。 第64章 你也是有爵位的人 佘宇晨似乎对于蒯龙所找的借口并不在意,更像是在提醒他注意问题。 贾平儿正巧把酒送了过来,看看蒯龙没有让她留下的意思,又退了出去。 佘宇晨自己动手倒了一杯,晃荡了一下酒杯,“美酒要有些年头才甘醇。蒯龙弟弟,我很看好你!” 说完,仰头一杯就干了。 放下杯子,佘宇晨继续说道:“能让马都言而未尽,你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蒯龙不敢自承!”蒯龙低着头。 “蒯龙,在我面前不必表现得那么恭敬。越是如此,我就觉得你还有更多的秘密我不知道。”佘宇晨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明日狩猎,乃是我向陛下申请的,算是为晋王庆功,你好好珍惜吧!” 蒯龙心中一动,明白佘宇晨是在极力的向自己示好。 而且,也证明了马都并没有将全部的过程乃至自己所说的话都讲出来,刚才佘宇晨完全是在榨自己。还好没有多说一句。 “多谢殿下关心。蒯龙记下了,明日公主是要麋鹿还是野猪?” “哈哈!”佘宇晨这次是真的笑得很开心,“随意,我也想看看你的骑射本事。君子六艺,不错!” 佘宇晨说完,拍了拍手,“一杯酒暖和多了。走了。” 蒯龙一直把佘宇晨送到镇西公府门口,心头还是有些唏嘘,这还未进朝堂,今天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场面,看来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回到书房,他看着藏神弓的书架,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师兄”一声轻唤。毕旧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回一趟南山,请两位师兄以故人后辈的身份进府,还有你,以后也别藏着了。” 毕旧刚想拒绝,贾平儿就在身后说道:“公子,不必回南山,已经有师叔来了。就在京都,随时可以让他们进府。” 蒯龙惊疑的看着贾平儿,“怎么没听你说?” “此前公子去前线,我去南山,是安平大师吩咐的,若你有需要,再让他们现身。”贾平儿道。 安平大师,就是蒯龙和毕旧的师父。贾平儿因为是蒯龙的贴身丫鬟,是不能拜进门下的。 而她的一身功夫也是毕旧传授,没有师徒名分,但也有师徒情谊。 “你这丫头,连我也瞒着?”毕旧不满的说道。 “我不是要隐瞒,而是安平大师吩咐的。”贾平儿回复道。 “好了,这事不怪平儿。”蒯龙心头大为感激,“过几天去国庙拜祭的时候,让他们再现身。” 毕旧也就不再说话了,免了回南山一趟,他也不纠结了。 次日一早,蒯龙就先到城外等候,皇室的队列出城的时候,安晨公主佘宇晨一骑在前,在马上对他招了招手,蒯龙迅速勒马和她并行。 “晋王昨晚有没有通知你?”佘宇晨问道。 “没有” “哼” 佘宇晨虽然冷哼了一声,但脸上却挂着微笑,似乎早有预料。 等到队伍来到昨天圈好的区域,禁卫军已经将整片区域全部打桩标示了出来。 禁卫军统领邵文杰看见蒯龙和佘宇晨一起来到,略微惊讶了一下,马上上前见礼。 “见过安晨公主、子爵大人。” “邵统领,猎场可是准备妥当了?”佘宇晨下马后问道。 “回殿下,已经准备妥当,今日凌晨已经派人在林中快马敲啰,想来不少的都已经醒过来了。”邵文杰回答道。 “蒯龙,这里面冬眠的猛兽不少,怕不怕?” 蒯龙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 佘宇晨本来缓步向前的步伐停了下来,“为何?” “林中射杀,无人看见。”蒯龙说道。 佘宇晨目光在蒯龙脸上仔细看了看,笑了,“也好。你在林外看看热闹也好,若是有不小心冲出林子的,可别便宜了禁卫军。” 说完,佘宇晨还深深的看了邵文杰一眼,问道:“我记得邵统领以前也是在镇西侯手下?” 邵文杰不知道佘宇晨什么意思,但还是据实说道:“有幸在镇西侯手下做过一段时间前锋副将。” 佘宇晨点点头,不再说话,而是慢慢向前走去。 邵文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对蒯龙问道:“子爵大人,安晨公主这是何意?” “邵统领,到时候还要麻烦您也身背长弓。”蒯龙没有解释,只是提醒了一句,“小心今日的猛兽冲出林子,危及陛下安全。” 说完,也急步上前,追上了佘宇晨。 等到所有的队伍全部到了,架起的一个大帐前,佘瑶女帝对着前来的皇室成员和一众年轻的朝中官员子弟说道:“今日头彩和最终的勇士,朕会钦此宝剑,希望你们都能尽力而为。” 因为比较仓促,朝中官员来的不多,但这些子弟就算昨天晚上得到消息,今晨在宫门外等候的也有百十来人。 年龄有大有小,也有文有武。 自觉不敢进狩猎场的,大部分还是文官的子弟,而蒯龙自然被视为这一类,站在场外,为要进狩猎场的人助威,也都不过是想要在佘瑶女帝面前露个脸。 而在准备进入狩猎场的几十人前面,就是晋王和安晨公主两人,威风凛凛的样子,看上去今日都准备要拔头彩和最终的勇士称号。 晋王看见蒯龙也站在围观的子弟当中,不禁有些皱眉。 蒯龙就算被通知前来,也应该站在朝中大臣这边,虽无官职,但好歹也是子爵身份。 但现在也无暇他顾,佘瑶女帝一声令下,狩猎开始,几十匹马都拉紧缰绳转身向林中冲去。 佘瑶女帝这才命人在大帐外摆下酒席,今日没有飘雪,京都也不似西疆寒冷,地上仅有少量的积雪,还没有厚底鞋的厚度。 等到酒席打开,佘瑶女帝似乎才看见了蒯龙的身影,招呼道:“龙儿,到朕身边来。你怎么能和这帮少年在一起。你也是有爵位的人。” 蒯龙领命,走了上前。“陛下,龙儿没有一官半职,实不适合在朝臣当中。” 佘瑶女帝却不以为意,说道:“你就在朕旁边,一会儿等安晨和晋王回来,你们也好聊聊。” 他这话一出,朝臣那边和少年这边全都传出了低低的议论声。 这是把蒯龙视为和皇子同等身份对待,说明皇上对蒯龙的喜爱。 蒯龙也没拒绝,谢过皇恩之后还真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皇子的位置,视线远眺,似乎也在关注远处狩猎场中的情景。 场内,参加狩猎的皇子和京都的贵族子弟们展示各自的骑射技艺。 每有猎物被射中,就有禁卫军捡拾回到大帐前禀报是谁的猎物。 也会引得众人的出声赞扬,而且头彩出自安晨公主,既意外也不奇怪! 第65章 三箭镇场面 “龙儿,从西疆边境回来,也没见你来皇宫,是伤势未愈还是有什么心事?”佘瑶女帝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询问道。 “陛下,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微臣乃是晋王殿下的侍郎前往前线,回来之后已经向晋王禀告过了。”蒯龙拱手回复道。 “朕说的不是西疆战事,而是想问一问,这一趟西疆之行,是否有所收获?”佘瑶女帝的声音带着女性的温暖,似乎像是在关心她的晚辈一般。 “晋王勇猛,仁爱,微臣受益匪浅!” 佘瑶女帝点了点头,“宇晋第一次到边关监军,可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的?” 蒯龙立即起身说道:“妄议殿下,微臣不敢。” 佘瑶女帝却是摆手说道:“无妨,有话直说。” 蒯龙似乎考虑了一下才说道:“如果非要说晋王殿下有什么不足,大约还是仁慈之心。从封图城到劲州城,殿下时刻都在考虑城中百姓,随行的晋王客卿也都秉承殿下的宏愿,因而事事皆有回应。此乃州府官员所为,晋王给州府的官员榜样做得太高,恐怕日后很难有官员能做得如此细致。让臣下们会惶恐。” “哈哈”佘瑶女帝爽朗的大声笑了出来。“若我大蜀国君臣能一心,何愁国家不昌盛兴旺!” “陛下所言极是!” 两人看似在闲聊,实则每一句话蒯龙都小心翼翼,不敢有半丝差异。 “听闻你欲要到国庙拜祭先祖?” “微臣离京都时日不短,这是应尽的孝道。” “嗯。忠孝两全之事古难有之,难得现在能做到,朕准了。以后去国庙拜祭,不必请示。” 说完,佘瑶女帝对身后的李沛说道:“传朕旨意,子爵蒯龙今后去国庙不用再向朕请示,随时可以。” 李沛点点头,“奴才回宫立即督办,请陛下放心。” 话说到这里,佘瑶的意有所指,让蒯龙心有所感,但她并没有说明,也不好追问,只好先埋在心底。 狩猎的时间过去很快,大帐外已经堆了十几堆猎物,各有标识,显示是何人所猎。 安晨公主和晋王的猎物显示最多。 这一点谁都没有异议,毕竟有禁卫军在捡拾的时候就有人在一旁提醒猎物是谁猎取的。 真真假假,只有白送没有人敢冒领。 毕竟这一场狩猎的目的是为晋王西疆之行收复两座城池庆功。 只是,非常奇怪的是,晋王这边的猎物很正常,大小猎物都有。唯独安晨公主这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全是山鸡、野兔这些小动物,而且每个除了被射杀的利箭留下的伤口,全都被斩下了头部,单独放在一边。 谁也没敢问,这是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禁卫军飞马赶到,李沛上前询问之后马上回复佘瑶女帝,“陛下,西疆又有战报送了过来,此刻已经抵达皇宫。” “还有战报?”佘瑶疑惑的问道。 “没错。”李沛告罪了一声,走上前低声说了一句,蒯龙就算离得最近。也没有听到李沛低语的是什么,估计应该是女帝的皇家私密信息渠道,而不是真的西疆战报,否则不会说抵达皇宫,一定是快马立即送到狩猎场。 佘瑶看了看天色,再等会儿,这场狩猎即将结束,之后的封赏就等到回宫之后再行封赏好了。 可见,佘瑶虽然也心急,但还不至于急到放下眼前的狩猎比赛马上回宫。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堆积在前面猎物也越来越多。 就算是冰雪寒冷的天气,也开始有血腥味弥漫。 似乎也在预示着今日的狩猎即将结束。 山林中忽然传出声声马蹄急促的声音,似乎不少人正在集中追赶猎物,为最后的谢幕做准备。 然而,马蹄的声音逐渐从山林中传出,向着大帐的方向而来。 禁卫军统领邵文杰,紧张的一步上前,站在了佘瑶女帝前面。 佘瑶抬眼向远方看了一下,说道:“邵统领不必遮挡朕的视线。” 邵文杰迟疑了一下,刚要开口,佘瑶似乎明白这是他职责所在,说道:“你好好保护龙儿的安全。” 邵文杰这才领命退到蒯龙身前,想了想又侧移了两步,站在蒯龙和佘瑶女帝之间。 远处奔腾的骏马有十几匹,而骏马之前却是一头已经身中数箭的青狼。 这是狼群中最凶猛的头狼,不知道是因为狼群被射杀干净了还是因为奔袭太快,就剩下它一头拼命的向前,却慌不择路的选择了大帐的方向。 看后面不断射出的箭矢,这青狼在逃到大帐之前应该就会被射杀。 蒯龙的视线不在青狼身影之上,而是看到少有大型猎物的安晨公主居然是紧跟在最前面的,而她射出的箭矢似乎力道不足,仅仅只是挂在青狼身上,并不能给它致命的一击。 如此一来,反而激发了青狼的野性,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禁卫军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青狼已经距离大帐不足二十丈。 已经能清晰的看见青狼血红的双眼,但是它的目光不是大帐外的这些人,而是偏向晋王殿下射杀的猎物中。 禁卫军都是短刀,此刻也已经出鞘,只要青狼再向前,立即就是数刀劈下,死无全尸。 然而设想的这一幕并没有发生,青狼临近之时,忽然后腿一蹬,高高的跃起。 禁卫军做好的防备全然无用,青狼从他们头上掠过,直奔大帐而来。 邵文杰已经短刀出鞘,高声叫道:“保护陛下。” 话音刚落,就感觉背在身后的硬弓忽然被人从身后取下,因为全神贯注在前方,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硬弓就已经离开了他。 随后腰间的箭筒一轻,同样被人卸去。 瞬息之间,从他的身侧,三支箭矢先后射出,一支射中青狼一目,一支射中因伤而偏开的狼胸,最后一支居然射中前爪。 青狼一个翻滚再也无法维持前行的稳定,直接滚了过来,被邵文杰手起刀落,斩在了狼腰之上,栽倒在地,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佘瑶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动和慌张,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蒯龙迅捷的取下邵文杰的硬弓和箭筒,然后三箭搭弓,依次射出。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的拖泥带水,让她无比的震惊。 身形第一次有了动作,手上酒杯掉到了身前的案桌之上,溅起了酒花。 第66章 勇士与战报 青狼倒地,激起碎雪冰渣飞扬,周围的禁卫军已经回身将青狼的尸首拉走。 邵文杰收回短刀,向着佘瑶女帝禀报:“陛下,青狼已经伏诛。” 然而,目光却紧紧锁定在蒯龙身上,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不解。 佘瑶女帝缓缓站起身,目光从青狼身上移向蒯龙,“龙儿,你还真给了朕一个大惊喜!” 蒯龙将硬弓和箭筒归还给邵文杰,道:“微臣情急之下,些许射技已是万分侥幸,也幸亏邵统领及时补上了这最后一刀。” 硬弓是从邵文杰身上摘去的,他当然清楚就这取弓和箭筒的功夫,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但是见蒯龙丝毫没有得意,反而为自己力量不足感到有些遗憾,心中虽然奇怪,但却并没有开口。 能三箭连射,看似都是简单,可要每一箭都射中,他自问若是正常情况下,也能勉强做到。可当时的情况如此危急,他毫无任何把握。 青狼被抬到了一边,紧张呢的气氛已经恢复平静。 安晨公主已经策马来到旁边,翻身下马,说道:“蒯龙,没想到你的射击还有点用处。” 听闻此言,佘瑶看向自己的女儿问道:“安晨,龙儿箭射很好吗?” “是啊!”佘宇晨甩手把自己的马鞭扔给了随从说道:“君子六艺,蒯龙都很优秀,就是这个体格力量弱了些。” 看着佘宇晨轻描淡写的样子,佘瑶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是在原地射的青狼,而且距离如此之近,虽然连射三箭,但箭箭都不致命,正如蒯龙自己所说,若不是邵文杰补的一刀,青狼也许残,但却依然还是恶狼一匹。 “好了。读书人终究还是有一点作用,若不是如此凶恶的头狼,今日这头青狼就要算做龙儿的猎物了。”佘瑶女帝似乎有些叹息的说道。 “陛下,臣以为这青狼应该归于子爵大人。”邵文杰却忽然说道:“臣用刀也不过是最后一击,捡了个便宜。” “也好。”佘瑶看了邵文杰一眼,“既然在头狼之功你让给蒯龙,那今日狩猎场上的勇士可就与你无缘了!” 邵文杰低首道:“本应如此。” “也罢,今日若再无与此恶狼相比的猎物,这勇士之名就是蒯龙的了。” 随后赶到的晋王也听到了这些,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感觉蹊跷,但皇上已经说出这话了,谁还敢反驳。 不管你多凶猛的野兽,与攻击皇上的头狼相比,你都必须得认可这头狼才是今天最凶猛的野兽。 众人陆续都返回大帐,头彩自然是主角晋王佘宇晋的。 原本狩猎最多的安晨公主佘宇晨却是一无所获,然而她的嘴角却笑得很自然,一点也没有迎合的假笑。 御赐宝剑,自然就和她无关。 这个名分,对于佘宇晨、佘宇晋而言,不过是个噱头,但多了一个“勇士”蒯龙就变得让人有些感觉不一样了。 这虽然不是朝廷组织的冬猎比赛,但勇士这个称号是要封赏的。 似乎封赏的途径再一次出现在蒯龙的面前,就等最后女帝一道诏书了。 送女帝上了銮驾之后,邵文杰悄悄的对蒯龙竖了一个大拇指,镇西侯府的后人就算是文人,力量不足,但这箭技也为他赢得了一次机会。 就算再小,那也是靠自身本事挣来的。这机会放到很多人面前,可能早就已经吓得躲到一边,哪儿还会想到取弓射箭。 邵文杰迎接安晨公主的时候,那有点不明白的地方现在也终于明白了,这铁定是安晨公主帮助,让这青狼受伤之后直奔大帐而来。 镇西侯府的后人能凭武力获得“勇士”称号,就是一种没有丢祖宗脸最好的证明。 回宫的路上,佘瑶女帝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但心中却在盘算着今日之事。 蒯龙的反应和箭术让她依然还是有些警觉,但安晨公主的随意的话,却又让她觉得这是偶然。 君子六艺可不比力量,今日这机会倒也说得过去,况且三箭之后青狼也只是匍匐在地,并未死去,确实力量太差。 回到宫中,召来秘卫。 而前去狩猎的官员、贵族子弟陆续紧赶回家或在回城的马车上净手、洗脸、更衣。 安晨和蒯龙反而是最后离开的。 “今日这狩猎,可还满意?”安晨一边骑着马,一边回头问身后的蒯龙。 蒯龙在马上抱拳,“多谢殿下!” “知道就好!”安晨一拉马缰,说道:“谁对你好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蒯龙明白,也很清楚。” “好吧!等会儿皇宫见,你可要做好准备,估计战报未到,密报已经到了。” 佘宇晨丢下一句话,策马就追了上去,身为公主,她自然是回宫更衣,不可能在马车上更衣,而且今天她就没坐马车出城。 蒯龙本就只骑了一匹马,看似不需要更衣。 但因为射了青狼,礼节上必须要更衣再上殿,不可将“血腥”带入皇宫。 回到镇西公府,让平儿赶紧给他更衣,要再进皇宫。 “公子,你去做什么?”贾平儿奇怪的问道。 蒯龙淡淡的说道:“今天,不小心做了勇士!” “那您?”贾平儿惊讶的捂着嘴。 “没有出事。”蒯龙平静的说道:“是安晨公主做的一个局。” 此时时间紧张,他也不便解释。 然而,贾平儿松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公子,你走之后,王猛大将军派人送来密函,你是回来再看,还是现在看。” 蒯龙心头一紧,“赶紧拿来。” 贾平儿从旁边书桌上的一个夹缝里抽出一封加黄封的密信递给了蒯龙。 蒯龙急忙打开,看完之后,放在烛火上一把烧掉,脸上却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信中所写内容即为要递交给兵部和皇上的战报内容,王猛很清楚,无缘无故的从西凉城撤兵,蒯龙在西凉城城主府所说的理由是绝不可向皇上明说的,若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理由,他无法向朝廷交代。 边关将军士兵如此众多,指不定谁是皇宫授权的秘卫。 不管众将是怎么想的,他的军令却不能这么下。 薛明带兵再出北城门要入雪山清剿西疆图库,被醒悟过来的西疆图库军返回追杀进城,不及修复城门,被衔尾杀进城内。 孔银鸿再度隐身城中,这次却是装成了反抗大蜀国军队的流民,与王猛的几名亲卫组成了一个四处纵火驱赶大蜀国士兵的居民。四处放火烧毁粮仓、草料,也掩饰了大蜀国军队已经将之转移至劲州城的调动。 来不及组成防卫的大蜀国军队只好再次“退出”西凉城,完美的展现了一次“败仗!”甘愿领了战败的的罪,被打入军中关押。 唯一让蒯龙有些意外的是,孔银鸿和王猛的几名亲卫再次隐身在了西凉城中,并没有回归军队。 第67章 君心难测 净手更衣的蒯龙再次骑马前往皇宫,在宫门口就有禁卫统领邵文杰把他拦了下来。 “子爵大人,请跟我来。皇上要在御书房先见你!”邵文杰的语气有些担忧,“皇上脸色不太好,你要当心。” 蒯龙心知肯定是那份密报,幸好王猛的战报副本送来的及时。 御书房中,蒯龙看见佘瑶女帝的时候,却并没有如邵文杰所说的脸色不好,反而是非常温和。 开口询问的还是今日狩猎的事,“龙儿,朕知道你一心想要报效朝廷,只是因你一直读书,未能继承镇西公府的的威名。也是可怜你从小一人长大,也难为你了。” “陛下有心了!”蒯龙心如止水,没有一点波动。 “朕今日听闻你君子六艺都颇有建树,正好今日狩猎也让一些人见识到了,待会大殿之上朕有心让你展示一下,你可有信心?” 蒯龙心动了一下,君子六艺展示他倒不怯场,只是从狩猎场开始到现在佘瑶女帝的话一直含糊不清,如果真的要启用自己,选择在这个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 “陛下若是要考校蒯龙所学,随时可以。只是,恐有损祖上威名。” 佘瑶站起来说道:“无妨,尽力而为。” 说完,她似乎很无意的在书案上看了一眼,身形转出书案,说道:“你比晋王回来的晚,西疆那边与晋王离开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同?” “回陛下,龙儿临走前,西疆三城皆已掌握在王猛大将军手中。” “是吗?”佘瑶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这么说,晋王回来之后,王猛大将军又收复了西凉城?” “的确如此。” “晋王回来禀告朕,说已经无计可施,因为收复封图城和劲州城之后,准备固守歇战,为来年春季做准备了。怎么忽然又收复了西凉城?” “这个,蒯龙就不知道了。”蒯龙躬身道:“我受伤醒来,王猛大将军命我跟随副将马都前往西凉城后方,查看西疆图库有无援兵。至于怎么忽然西凉城开战,我就不清楚了。” 女帝走下台阶,在蒯龙身边站定,脸色忽然一滞,问道:“镇西侯,朕早已下令追封镇西公。怎么会再次出现镇西侯府的旗号?” “回陛下,此次随晋王出行监军,蒯龙是想让祖上看看这西疆的山河,牌位已经供奉至国庙,无奈只能带上府上留下来的镇西侯府大旗。” 听完蒯龙的解释,女帝忽然提高了声音,“蒯龙,你可知罪?” 蒯龙不紧不慢的跪了下来,说道:“微臣若因此与朝廷礼制不合,甘愿领罪。实乃府上仅有镇西侯旗号,是微臣考虑不周,抹了陛下的一片苦心。臣有罪!” “朕说的不是这个!”女帝声音冷冽,目视着跪在地上的蒯龙。 “微臣,惶恐!”蒯龙干脆拜俯在地。 “你能箭射松库卜,还敢说你只是君子六艺?小道也能在疆场上有这么大的本事?” “回陛下,今日狩猎,微臣也是情急之下。当日在西凉城外,风雪遮挡视线,不辨城墙之上是何人,随手一箭,根本不知道射中何人,也是听到城内惊呼,才知道是射中了松库卜。可惜,微臣力有不逮,仅能伤他,不能取他性命。” 蒯龙这话一出,就连站在御书房里候命的总管李沛都吓了一跳。 如果此事为真,那这小子爵大人可是有欺君之罪。这么多年在京都一直以读书人的形象展示,从未有人知道他居然善。李沛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尽管对蒯龙有爱护之心,但他一个内宫总管,怎么也不敢多言。 “好一个力有不逮!”佘瑶冷哼一声,“一万五千将士,就只有你一人敢射出这一箭?” “微臣身后,镇西侯府旗号在风雪中抖擞,将士们齐声呐喊,战鼓宣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尽力而为,因而都不敢骑在马上,唯恐辱没了祖上威名。”蒯龙虽然低着头,但声音铿锵有力。 “又是形势所逼的!”佘瑶女帝冷冷的说道:“今日六艺,你若能拔得头筹,朕就信你这射技超群,如若不然,你这欺君之罪,朕不只是要夺了你勇士称号,这爵位就撤了吧!” 蒯龙不惊不喜,“微臣敢问陛下,什么叫头筹?如何划定微臣胜负?” 女帝霸气的说道:“朕一言即可!” 蒯龙抬起头来,“请陛下收回爵位,蒯龙即日离开京都,四海为家或是寻一处山野之地苟活,以免让镇西侯府威名有损。” 蒯龙这是在赌佘瑶女帝不敢如此,镇西侯府虽已成过去,但迄今为止,尚无人可比。 这所谓的六艺比赛拔得头筹只是她一言即可,本身就是没有规则,胜负何来标准。 女帝双手在袖中紧握,她何尝不知道蒯龙自持的是什么。陡然之间,叹息中声调低沉下来,说道:“蒯龙,你可知道西凉城又失!这比欺君之罪更盛。” 蒯龙还未回话,女帝声音带着寒气,“胆敢献计拿下西凉城又失去,你这是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还是威胁朕?” “陛下的一言即可断生死,镇西侯府满门仅剩蒯龙一人,若是有愧先祖,苟活在世何以面对!西凉城,在微臣离开的时候,还在王猛大将军掌握之中,乃是因为晋王派人前来催促,因此微臣才急速赶回京都向晋王复命。”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西凉城已经收复?” “微臣不是随军侍郎,无权为西疆部队传递战报!收复西凉城乃是王猛大将军西征大军战功,谁不想拥有,岂有轻易放弃的道理!微臣不明白为何陛下认为是微臣的错。如果陛下以为,西凉城因为有微臣在,就不会丢失,那微臣请命,做一个西凉城城守之职,埋骨西疆,永不回京都。”蒯龙据理力争说道。 “朕不会让你血染京都的。既然你想报效朝廷,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大殿比试,你若是射技超凡,开春之前,你再返西疆做监军,第一战收复不了西凉城,就如你所言,给我滚得远远的,大蜀国内不要再让朕知道。镇西公府的牌位,朕会请进皇陵给历代大蜀国帝王谢罪。” 佘瑶女帝一席话,让蒯龙上下牙咬得紧紧的。 这是要逼他必须展露手段,否则,镇西公府的牌位就成了大蜀国皇陵的罪臣,一辈子无法洗刷耻辱。 “陛下此言当真!” 佘瑶女帝一挥衣袖,“朕金口玉言,若是收复西凉城,朕许你回兵部任侍郎。” 第68章 六艺比试 大蜀国金殿之上,朝中参与今日狩猎的大臣和权贵子弟齐聚。 好多子弟都是第一次来到金殿,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蒯龙从御书房出来之后,自行从金殿大门进入。 远远的在与人交谈的晋王和安晨公主都看到了他最后一个进入。 佘于晋犹豫了一下,佘于晨却是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先出声招呼道:“蒯龙子爵,到前面来,你可是今天的勇士,一会儿要和晋王一起受封赏的。” 蒯龙点点头,如今在佘瑶女帝面前已经做下了承诺,晋王猜疑心颇重,似乎与安晨公主靠近一些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是蒯龙也知道,只要自己做出选择,就表示今后自己要站队安晨。 如果安晨不知道自己的箭射之事,他还可以和从前一样虚以委蛇,可现在不一样,他不能选择和谁走得太近,否则佘瑶女帝会又要有什么想法,他现在还把握不住。 “安晨公主,前面那么多重臣,我就在后面等候就是了。”蒯龙走上前了几步,却止步在金殿一半的位置。 前面是朝中大臣,后面是权贵子弟,他子爵的身份,站在这些子弟的最前面,一点u问题都没有。 安晨公主并不知道蒯龙刚才去了御书房,也不好再继续。 此时,晋王也开口道:“今日不是上朝,不必讲这些规矩,到前面来。” 晋王开口,蒯龙这才上前了几步,依然是相隔一定的距离,拱手道:“多谢殿下,我就在此地就好。” 蒯龙没有任何官职,因此不能自称下官,晋王回京都复命,那么他作为晋王侍郎的身份也解除,辈分年龄相同,只能自称“我”。 晋王原本还有些小得意的脸瞬间僵住了。 没想到安晨的邀请被拒绝,连自己的邀请也被拒绝。这蒯龙是真的没给他们二人任何面子。 安晨公主原来还有些懊恼,见此情景反而笑了。这个蒯龙还真有意思,自己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来掩饰,他居然还是不领情。 蒯龙站定的位置,是四品官员所在,而佘瑶女帝在御书房说的若是他协助收回西凉城,允许他回京都在兵部任侍郎,侍郎最高可以到二品,最低也是四品。因而,他选了一个四品官职的位置站定。 旁边的官员基本都是他的长辈,他很礼貌的对周围的人微微弯了腰,算是见过礼了。毕竟人太多,也不可能一一的见礼。 没多久,李沛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全都安静下来。齐声恭迎。 一身龙袍的佘瑶出现在最高处龙案之后,示意免礼之后,说道:“今日不是上朝,也是各位爱卿和优秀子弟聚会。所以,繁琐的礼节今日就免了。” 众人再次高呼:“皇上圣明。” 这之后,李沛站到了前面说道:“今日狩猎,晋王拔得头筹,子爵蒯龙受封勇士,按照大蜀国惯例,赐宝剑。” 晋王和蒯龙谢恩之后,有宫人手捧托盘出现,却并没有靠拢,而是站在了李沛身后。 就听见李沛继续说道:“圣上今日见识了优秀子弟的精彩,欲要在金殿之上增添一项比试。因此专程请了国学院的夫子作为见证。” 说完之后,就听见金殿之外三个老夫子似乎是气喘吁吁的才赶到,匆忙进殿拜见,才站到了一旁,可是气息依然有些不稳。 众人也看出来,这恐怕真是女帝临时起意,才去国学院将夫子宣了过来。 “君子六艺,乃是今日圣上的考核内容,只要是身无官身的子弟无论男女、年龄皆可参加。礼、乐、射、御、书、数。以书为表,定大蜀国计。完成后,须束之箭射挂于金殿外旗杆之上。箭矢最少者赏候补侍郎将。” 众人哗然,虽是候补,但这一来就是四品官衔,不知道今日女帝为何如此开心。 正说着话,门外禁卫禀报,西征大将军王猛的战报已到。 “宣”佘瑶女帝口中一声轻喝,李沛马上高声宣旨:“宣快骑觐见。” 有部分朝臣从这个时间点大致猜出了定是西部战事有所变化。 战报呈上之后,佘瑶女帝面无表情的看完,并未当场说话,而是让李沛宣布刚才的六艺比试开始。 有宫人在金殿之外的广场上已经设下了案桌。众人纷纷就坐,笔墨纸砚已是备齐。 众子弟在书写的同时,佘瑶命人宣召五部尚书前来。她就静静的坐在金殿之上,等待着。 而三位夫子如同巡场一般,退出金殿,在广场上来回巡视,避免有大臣趁机给自己的子女作弊。 蒯龙被安排的位置正对金殿大门,佘瑶女帝的视线正好面对着他,虽然远远的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蒯龙感觉得到佘瑶眼中的凌厉。 《定大蜀国》的题目可不是能随意下笔的,这是要站在同的身份来写。 其余权贵子弟当然应该以热血少年的身份,但他不能。佘瑶女帝已经怀疑他给王猛献计,若是写得太简不行,写得太真不行,既不能写护国、卫国,又不能写兵争之道。 思考一番,既是要臣子忠心,那就让我看看身为帝王是否真的有护臣之德。 大蜀有年,延绵久盛。今,女帝,威仪天下,御宇八方。帝以战功彰臣节,特重忠良之后,恩泽绵长,此乃君王之厚德也。《礼记》有云:“尊贤尚齿,所以长幼有序。”帝德厚重,于朝堂之上,不以亲疏异贵贱,唯才是举,而又礼遇功臣子弟,使之承先祖之余烈,公奉国庙,光耀门楣。帝又倡文教,兴礼仪,使万民皆遵,国富民强,四海升平。夫王者之德,在于尊贤使能,礼乐治国,安定四疆,共天下太平,得以昌大蜀之德。女帝之行,实乃典范,臣公无不效仿,正今日大蜀之镜,袭未日之准。且看长远计,共曰:君德如山,臣心似水,山高水长,共筑盛世之基。大蜀之兴,女帝之功,千秋万代,史册永铭。 笔落,蒯龙极目金殿之上的佘瑶女帝,宣纸覆面,蘸干墨汁。 站起身来。 招手从前排站立的宫人手里接过一把硬弓,试了试,又换了一把,这才将答卷用彩带卷束之后,捆在软布包好了箭头的箭矢的尾部,半蹲抬手,缓缓的拉动弓弦。 蒯龙挑选的是宫人手中最强的硬弓,虽然与神弓相比还有差距,但外人并不知晓,见他选择此弓就已经颇为奇怪了。所以,此刻他拉弓吃力的样子,倒也不全是假装。 弓弦至六成,蒯龙手一松,箭矢“嗖”的一声直奔旗杆顶部。 第69章 侍郎将前锋将军 箭矢未受全力,就算射得再高,后劲不足,也难以伤人。何况还是蒯龙有意而为之的。 规则是挂上旗杆,这就要讲技巧,他这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最强硬弓,看似吃力甚至还有些小丑,但既不会让自己箭射之威显露,又能完美的实现他的计划。 箭矢擦着旗杆顶端而过的瞬间,因箭矢力道不足,与旗杆摩擦而下坠,箭矢尾部的答卷正好挂住旗杆,看似运气,捆住箭矢尾部一尺长的彩线在旗杆上绕了一圈挂在了旗杆顶端下半尺不到的位置。 这一幕让观看的众人都大呼侥幸。 因为旗杆是巨木,众子弟考虑的都是如何用箭矢射中。虽然箭头被包,但只要力量足够,依然可以贯穿。 哗然声把还在写答卷的权贵子弟的目光都吸引了。 有宫人已经进殿禀报女帝,听闻蒯龙挂上旗杆的方法,佘瑶叹息了一声,“罢了。” 后面的那些会怎么样上旗杆,她已经不再关心。 蒯龙做完这些,走到一边静静的等待。 一个时辰之后,或许是因为蒯龙的速度带来的压力,几十个权贵子弟也都纷纷答完,但想要模仿蒯龙挂上旗杆的方法终究是没一个人成功的。 为了减少自己的箭矢使用量,一箭之后大多还是选择了大力出奇迹。 结果依然还是有一半的人连射十箭,依然挂不上旗杆。 准头、力道缺一不可。 最后还是李沛接女帝旨意,还没挂上旗杆的,全部淘汰。 已经挂上旗杆的二十来人,和蒯龙一起再次回到金殿之上。 有禁卫攀爬上去,摘下答卷,交给三位夫子,从中选出了三篇呈给女帝。 佘瑶看了一眼,三人中竟然没有蒯龙的答卷。 女帝把试卷放到一边,李沛见皇上不语,偷偷看了一眼,连忙下到几个夫子面前,抽出了蒯龙的答卷。 佘瑶漫不经心的接过一看,脸色不变,但内心里却是被蒯龙所着激荡了一下。 李沛连忙给三位国学院的夫子递眼色,其中一位站出来恭敬的说道:“陛下,微臣三人择出的三份答卷,字字皆能从中看出用心,君子六艺对大蜀国之妙用何处。子爵蒯龙的答卷看似涵盖,实则太过简陋,未铺展开对六艺的阐述。先说‘礼’,规则方圆的尺寸,该如何确定,‘乐’之助......” “够了!”佘瑶女帝轻喝一声,“国学院今日之后,你三人不必再去任职。好好的学学君子六艺,什么时候让朕满意了,尔等才有资格。” “皇上” 三名国学院的夫子吓得赶紧下跪,“臣等不明!” 大蜀国五部尚书被宫人从家中请来,此时也都有些惶恐,不知道女帝今日为何突然情绪如此急激动。 “陛下”五人礼制上要出来“劝阻”。 然而佘瑶不等五人继续说下去,而是厉声说道:“大蜀国上下,若只空谈,这疆土之争,百姓之安从何而来。窥一而知全貌!子爵蒯龙的答卷尔等再看看,为我大蜀国之安定,有多少功臣被遗忘和埋没。空谈只能误国。” 众臣全都跪下口称“圣上息怒!” 佘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文人之争天下无第二,社稷之争天下无第一,民心所向才是唯一。尔等的优秀答卷均无一人择人心、民心而论,全篇空谈。” 激愤的佘瑶从龙案上拿起刚才西征军加急送来的战报说道:“西征大军,收复西凉城,又再失去。得而复失,众爱卿可知道原因?就是民心不向!这么多年,西疆三城反反复复被西疆图库侵扰占据,百姓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大蜀国臣民,王大将军没有得到一丝城中居民协助,反而被烧粮草,不得不再次退回劲州。朕,固守疆土,却没有固守住民心,此乃朕之失误!” 此话一出,那三个夫子的脸色自惭形秽,不敢再言。这样的事实放在面前,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佘瑶金殿之上,自认失误之后,情绪似乎有所缓解,吩咐众人起身。 晋王更是脸色几变,王猛声称冬季不再战,可他一离开,王猛居然又攻下了西凉城。这是要独占功劳!但另一方面他也庆幸,若是他还在西疆监军,这得而复失就掩盖了收复封图和劲州的功劳。 “陛下,开春前,我愿再往西疆监军,誓要收复西凉城,还我大蜀国西疆三城之固有版图,安抚民心,教化认宗。” “晋王,封图、劲州收复,你功不可没,安抚民心也是大功一件。但西凉城民心不是安抚,而是要扭转,你不适合!”佘瑶平静的安抚晋王道。 “陛下......”晋王还欲争取,却被佘瑶女帝抬手制止了。“蒯龙或是因为西征归来有所得,但今日答卷未得夫子认可。朕言出必行,这头名候补兵部侍郎将,就是......”佘瑶从桌上抽出刚才夫子三人选中的其中一份,“孟州之。” 话音落下,众人都大惊。 孟庆丢失封图城,被撤了大将军一职,如今还闲赋在家,未另行任命。这孟州之就是孟庆的儿子,这一得一失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孟州之此次是随其伯父前来,没想到意外竟然中了头彩,当下出列赶紧谢过女帝,激动不已,尽管至少一个候补,这也少了太多关节,只要兵部有缺,他只需让父亲活动一下,这五品官职就垂手可得了。 “蒯龙,今日狩猎你和晋王本该赐宝剑。朕说过,你若能拔得头筹,朕准许的事只能暂且搁置。夫子虽强言,但规则就是规则。朕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要什么,朕都准了!” 蒯龙答卷的本意就是要让佘瑶女帝看见他此刻的心中所想,既然这个目的达到,就无所谓头筹不头筹的事,事前女帝也说了一言即可。 但是,佘瑶女帝又说了规则就是规则,显然做监军和候补侍郎将就只能搁置。 蒯龙走到金殿中间,双膝下跪说道:“蒯龙多谢陛下,既然这第一与我无缘,臣恳请再次西行,助大将军西征收复西凉城。” 他不说监军一职了,只说西行。 “今日既得勇士之名,西征,朕准了!”佘瑶女帝大手一挥,“前次辅助晋王,朕知你出力不少,但无一官半职,不好嘉奖。此次携勇士宝剑,朕命你为西征大军侍郎将前锋将军,你可愿意?” “微臣领旨谢恩!”蒯龙可不管什么官职,只要允许他去西疆,一切都好说。 第70章 敢有不感皇恩浩荡 前锋将军在大军中的危险险系数最大,有战就是最前锋的指挥官,若无胜果,多半都要领罪。 佘瑶没有将蒯龙的真实手段逼出,无奈只能将他推到最前锋,监军是肯定做不了的,重重的斥责夫子,不过是说给蒯龙听的。 而借勇士之名,让他出任四品侍郎将军,这就不是只会力拼受命的称谓,是可以给大将军提供谋略的。 相当于给了蒯龙身份,却不给他悠闲在后方大营的机会,生死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否则,这镇西公府的战功和压力,会一直成为她对于蒯家的掣肘。 蒯龙刚领旨谢完恩,佘瑶女帝又开口叫道:“孟州之。” 孟州之猛听到佘瑶女帝点自己的名字,一个哆嗦,赶紧出列,“微臣在!” “命你为侍郎将蒯龙麾下副将,随他西征。” 孟州之一愣,但随即也只能叩头谢恩,这就转正了!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还未意识到自己这指明的副将身份,会带来什么风险。其父也是大将军,副将职位做什么也很清楚,可是蒯龙的副将就没那么好当了。 年少不知愁来到,他伯父在一边却是眉头紧锁。 “安晨”金殿之巅上,佘瑶女帝淡淡的再说了一句。 佘宇晨赶紧回复道:“儿臣在。” “你也久居京都,是时候出去见识一下了,朕赐你尚方宝剑,增兵两万,前往西征大军任统帅,可以无功,却不可有过。” 佘瑶女帝的任命和对安晨公主的交代,令朝堂之上再次哗然。 无过即可,这算是什么。联想到刚才佘瑶女帝称王猛战报来了之后,她说全城已无民心所向。有善于揣摩的大致已经知道了,女帝宁愿不要西凉城,也不要一个没有忠诚可言的边疆城池了。 不得不说,这是杀伐的皇命,却不能明着说出来,否则会背上暴君之名。 安晨尚未接旨,礼部尚书司徒万里赶紧站了出来:“陛下,请三思!” 佘瑶看了犹豫的安晨一眼,“安晨。” “儿臣领旨!”佘宇晨不得不站出来,躬身接旨。 兵部尚书祁东铭也站了出来,“陛下,微臣以为......” “尔等不必再说,朕意已决。”佘瑶女帝转过身去,仰头看向穹顶说道:“凡我大蜀之地,敢有不感皇恩浩荡之流,那就等于没有!” 尽管其余吏部、工部、户部都上前跪请,但佘瑶似乎已经下了决心,一点也不动摇。 散朝之后,五部尚书前往御书房欲要再次请女帝更改旨意,但佘瑶却是一个都不见,反而一道正式的圣旨颁布下来,除了把在金殿上的旨意重新书文外,还在圣旨中确定三日后,增援大军出发。 回到镇西公府的蒯龙再次接到了圣旨,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了。 至于朝上众人所担心的扫荡西凉城,他并不以为意。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看今日殿上安晨公主的表现,他就知道,依然是有可转圜的余地。 佘瑶不想担这暴君之名,身为前锋将军的蒯龙又怎么可能把镇西公府数代的声名毁去。 只不过在京都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让贾平儿准备一番,他要去国庙祭拜镇西公府的灵位,顺便接回几位师兄弟。 出去两个时辰后返回,蒯龙的身边多了五个男子,都是在南山的同门师兄弟。 然而回到府中,孔铭诚却登门前来拜访。 朝堂之上,西疆的战报消息已经传开,却没有一点孔银鸿的消息,这让孔铭诚大感不安,本已经有些兴奋的心情七上八下的,所以只能跑到镇西公府前来询问。 “孔大人,前线有些变化。”蒯龙不好明说,只能如此回复。 “子爵大人,我孔家可是镇西公府家将,您可不能不管啊!”孔铭诚现在猜测不到具体原因,只好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孔铭诚前来,孔雅岚和孔雅君也得知了消息,悄悄在书房外偷听。 听到此处,两女也是心情失落。贾平儿原本没有阻拦二人,但听到书房里面的对话,再看这两人,又不能说实话告诉她们,只能安慰道:“公子说话绝不会有错,你们放心,只是有些话不能现在告诉你们父亲,你们也莫要担心。” 书房内,蒯龙看到孔铭诚老泪纵横的样子,也只好说道:“孔大人,你之前跟随家祖西征之时,有无怀疑过?” “自然不敢!”孔铭诚说道。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家主,自认是蒯家的家将,就回去好好等着。”蒯龙声音提高了不少。 孔铭诚抬头看向蒯龙,颤抖的说道:“我儿媳现如今......” “孔铭诚,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蒯龙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如今圣上已经封我为四品侍郎将,再次出征西疆。” “我明白了,多谢家主!”孔铭诚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走出书房看见两个女儿眼含泪花,叹息了一声就自行离开了。 蒯龙眼睛一直注视着孔铭诚离开的背影,也看见了孔雅岚和孔雅君两姐妹有些失落的背影,第一次把两女叫进了书房。 “我三日后西征,短时间内怕是回不了京都。你们有何打算?”蒯龙问道。 孔雅岚立即跪了下来,“雅岚是子爵大人的女侍官,子爵大人如何安排,雅岚都听从。” 蒯龙眼睛看向孔雅君,“你呢?” 孔雅君犹豫了一下,“雅君会一直陪伴母亲。” 蒯龙点点头,“明白了。” 当下命贾平儿取出晋王的“赏金”百两黄金,说道:“你和你母亲寻一处空宅,不管是京都还是外地,应该足够你母女一世无忧了。” “妹妹不可!”孔雅岚连忙阻止自己的妹妹孔雅君去接这个黄金。这一旦接下,她就与镇西公府和蒯龙子爵再无任何关联了。 孔雅君的手在袖子中几次紧握,最终还是双膝跪地,“多谢蒯龙哥哥恩赏!我一定终生不忘您的大恩。” 孔雅岚无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孔雅君接过赏金,转身离开。 蒯龙伸手扶起孔雅岚,说道:“你既选择留下,我便给你一个名分。晚上到书房来吧!” 说完,让贾平儿送孔雅君离开。 这姐妹本不该受这些冷眼,但他也不可更改。既然孔雅岚选择了留下,他会让这个选择成为她一生最骄傲的决定。 第71章 本帅不做选择 孔雅君带着母亲秦氏当天就离开了镇西公府,蒯龙没有询问他们的去处。 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不可强求。 若是没有把心思留在镇西公府,他也不放心。 既然晋王“赏赐”了,自己又被封四品侍郎将,就没必要低调了。 西征必然会暴露很多。 “平儿,你过来。”蒯龙招手让回来的贾平儿到自己身边,“若公子我战死西疆,你带着孔雅岚去国庙,一世不出镇西公牌位的灵堂,谁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公子,我随你去!至少能帮您掩饰不少!”贾平儿却不愿意留下。 “你听我说。”蒯龙安抚贾平儿道:“破败了这么多年的府邸,也该修缮了。以前不好大张旗鼓,正好趁这个机会,把镇西公府给修缮一新。公子我虽然是这么给你交代的,但要相信,我身边这么多师兄弟,还护不了我一人的安全,那就是笑话了。” 贾平儿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三日后,城外校场。 孟州之已经先到。身为蒯龙的副将,和本身是朝廷任命的副将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同样是准五品的官职,但他的行为只受蒯龙指派。 当天回到孟府,伯父把朝堂之上的事告诉了父亲之后,孟庆就已经明白女帝什么意思了。 自己本该在封图城建功,却因为孔银鸿功亏一篑,没有受到别的责罚,已经是万幸。只能等到日后有机会重领大军,没想到自己儿子却被女帝选中。这个副将的危险系数可比真正的上战场身死的几率更大,要知道去了前线,自己儿子的命全都捏在蒯龙手上。 如果运气好,在蒯龙下手前逃到统帅的安晨公主营帐或还有活路,但这也必须要有能换回性命的证据。 至于这个证据到底是什么?孟庆猜不透,也不敢胡乱猜测,只能叮嘱儿子,若是蒯龙有任何异动,都先设法送回京都,不可有丝毫异常的表现,更不能对蒯龙有一点的不尊敬。 看到蒯龙到来,孟州之急忙迎了上去,却被蒯龙身前的人挡住了。 孟州之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因为都还没身穿军装,无法分辨。 “让他过来。”蒯龙开口道,“他是我的副将孟州之,以后都是好兄弟。” 孟州之这才走了过来,恭敬的施礼:“末将见过蒯将军。” 蒯龙拍了拍他肩膀,“以后一起战斗,你要多费心了!” “末将应该的!”孟州之这才发现这跟随蒯龙前来的四个人,每个都不像是简单的角色。 原本以为蒯龙就是个文弱书生,三日前在金殿的考核也是有运气成分,但身边多几个这样的人就不好说了,心里有的一些小九九此刻也不敢表现出来。 几人到后勤营帐报到,领军服和腰牌的时候,孟州之才知道这几个都是蒯龙的亲卫。 身为将军有亲卫不只是能力的表现,也是一种权势。孟州之副将是不可能有亲卫的,在某种程度上他其实还算是蒯龙的亲卫之一。 孟州之和蒯龙的军服实际上就是在营帐休息的时候,平日里基本都是铠甲。 因为在报完到之后,两人都在营帐中换了带来的铠甲。 蒯龙一身黑色铠甲,入眼厚重,却不似孟州之的看上去崭新光亮,甚至注视铠甲能让人视线模糊,仿佛能吞噬周围的光线和人的精神,又如经历过岁月沧桑的洗礼。 仔细观看,还会发现上面有一些浅浅的印记,像是厮杀对战之后留下的。 细密的狮头肩甲却像是新的,反光中映衬出蒯龙还稍显稚嫩的脸庞有了刚毅的表现。 与众多前锋将军不同的是,蒯龙身背了一个彩线包裹的长弓,紧束铠甲的腰带更像是个软皮甲,虎纹腰扣更添了几分神秘。 而他的几个亲卫因为身份是兵勇,因而软甲护身并不奇特,只是每个人腰间挂的不是军职的铁质腰牌,而是刻有一个“蒯”字的铜质腰牌。 几人刚换装,就有士兵前来说统帅安晨公主驾到,请蒯将军前去议事。 蒯龙前往公主大帐,他也是第一次看见佘宇晨身穿军装,与晋王上次去做监军不同,安晨公主的铠甲华丽更盛,至于防护可能就差很多,但却更加轻便。 “蒯龙,来,我有事和你商议。”佘宇晨见到蒯龙进来,连忙招呼他到身边。 “大帅有话就请吩咐!”蒯龙站在安晨前面躬身抱拳施礼。 佘宇晨目光一滞,苦笑道:“龙儿,现在还没到前线,不必和我如此生分。” “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末将不敢愧对身上这身战甲!”蒯龙依然站着丝毫没动。 佘宇晨这才注意到他身上铠甲的不同,“这是镇西公当年穿过的?” “是我父亲穿过的,家中仅此一套,其余的都在变故中毁去了。”蒯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光,又飞快的散去。 佘宇晨见此状态,不好再强求,说道:“龙儿,此次前去西疆。战不战?如何战?你有什么考虑?” “大帅,未到前线,末将不敢妄言,且当日陛下旨意,不是战不战的问题。” 佘宇晨见蒯龙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搬出了金殿之上女帝的旨意,心知此战恐怕女帝要的是立威。 至于这个“威”是立给谁看的,恐怕就算蒯龙知道也不会说出来的。 能让女帝改变主意,封蒯龙四品侍郎将,可见王猛的战报给女帝的刺激有多大。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女帝会让她做统帅,这三天她也很惶恐。 晋王做西征监军,谋取功劳都没让她感觉这么难受。那毕竟是女帝询问了两人意见之后做的决定。 但这次,完全没有任何事前的询问,仿佛是情急之下临时决定。 她不敢质疑,只是去后宫请安,希望女帝有所指示,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唯一确定的,就只有当日金殿之上的感叹和要求。 如果此次西征不能完美的达到女帝的要求,恐怕最后的结果,会让她难以接受。 因此,她这次的随行人员比晋王上次监军还要庞大。 但是,她还是最想听蒯龙有什么好的建议。 “蒯将军,既然不敢妄言,那本帅就给你一个答复。战!” “末将遵命!”蒯龙依然只是拳回答,不再多言。 “蒯将军,身为侍郎将,我想你应该明白,你要做的不只是前锋将军,还需给本帅提供谋略。”佘宇晨紧盯着蒯龙。 蒯龙这才直起身子说道:“夺回西凉城与毁掉西凉城,大帅认为哪一个更合适,末将自然会根据大帅的指令制定谋略建议。” 佘宇晨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看着蒯龙,“本帅不做选择,两个都要!” 第72章 人心之诡在野 再次补充的大军从京都出发,一路向西,这是今年冬季最后一次增兵,也是历年来连续两次冬季增兵。 行军路上,身为统帅的佘宇晨并没有如出发之前一般的催促蒯龙,对于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四个亲卫倒是忽然很感兴趣。 负责登记的军官已经将四人的来历呈给了佘宇晨,令她万分惊讶的是根据登记信息,这四人都是曾经镇西侯府家将的后代。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蒯家的影响力还有这么大。尽管在朝中已经少有人提及自己曾经是镇西侯府的下属,包括丹一栋、孔铭诚这些已经慢慢开始老去的一辈,也都在刻意的保持独立。 这也是女帝为什么重用,而且明知丹虹清和蒯龙之间有婚约,却依然要赐婚的关键。 曾经的镇西侯府影响力,已经超过了皇室,功高盖主通常都是出现在开国大将,然而镇西侯蒯鹏举仅仅凭借镇西不单是二品大将军,且其两个儿子蒯圣飞、蒯圣熙已经分别是征西大将军和平西将军。 朝廷已经将非蒯家的将军分散召回,就包括禁卫军统领邵文杰,兵部丹一栋,当年还只是四品安西将军,风头正盛,都被朝廷以各种名义召回京都,但即便如此,蒯家在启用和培养方面真的就如同有上天辅助。 而女帝却又不敢轻易将镇西侯召回京都,否则镇西侯早就应该是一品镇西公了。 幸而蒯家巨变,原本以为孟庆、王猛在西线能替代蒯鹏举,然而这些年过去,大蜀国在西线的税银不稳,历任的城守别说按时足额收缴税银,朝廷还要大量补充军费,局势动荡。 如今在蒯龙身边又多了四名亲卫,似乎这次西征,又即将要上演蒯鹏举镇西的威名和培养下属。 晋王力保丹虹清的事,马都已经在前线的密报中详细告诉了她,安晨公主隐隐猜测得到这是晋王临行前女帝的吩咐。 可这次仓促增兵,女帝却一点提示都没有,让她也产生了惶恐。 因为没有粮草随行,大军抵达劲州城比上次晋王前往西线时间更短。 王猛已经事先得到消息,出城门前来迎接,看见蒯龙身着军服,而且那一身黑色的狮纹虎头护肩甲实在太熟悉了,那是蒯圣熙年轻时候的铠甲,尽管已经接到了消息,但真的看见蒯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还是让他震惊! 将军队编制交给大军统策之后,众人在城主府中坐下,佘宇晨宣读了圣旨,正式上任,并接管西线大军统帅。 这一次收复封图和劲州之后依然施行的是大战的管束,并没有移交城守,这一次前来,佘宇晨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任命新的知府,这也代表着朝廷要扞卫疆土的决心。 高文生依然接管劲州知府一职,兼任城守。 这表示所属关系依然没变,行政管辖依然受制军方。 蒯龙这个四品侍郎将,出任前锋将军,这一点令王猛万分不解。 “大帅,蒯将军受封的封号为侍郎将,这应该是中军侍郎将,出任前锋将军是否不妥?”王猛出列询问道。 “大将军不必为此疑惑,前锋将军是陛下的指令,至于侍郎将,本帅自然不会放着不用,孟州之本是候补侍郎将,此次受封蒯龙的副将,就是陛下的安排。”佘宇晨解释道:“至于领军作战之事,大将军还是要担起重任。本帅只看结果,不管大将军如何行事。” 王猛当下才松了口气,“末将明白了。” 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晋王这种身份高的监军,虽然不能指挥军事行动,但却又不能不重视他的建议。 安晨公主这次是以统帅的身份前来,更是不能忽视。他也只是一个三品大将军,远不能忽视来自朝廷的重臣,更别说皇子、公主的身份了。 “敢问大帅,大军是固守还是如何?尚要有个明确的指令,末将才好遵令执行。” “动身之前,本帅已经和侍郎将蒯将军有约定,此行如何行事,本帅也在等蒯将军的谋略和建议。” 佘宇晨把目光投向蒯龙,等着他的回话。 蒯龙只能走出队列说道:“启禀大帅、大将军,末将安置妥当之后,自会安排探明敌情之后,向大帅和大将军禀报。此刻,若大帅无事,可安抚军心,筹备大战粮草。” 佘宇晨笑了:“蒯将军是打算让本帅学晋王的手段?” “统帅之名,西疆尚不明晰,安抚军心和安抚民心乃是两个方向,大帅莫要误解了!”蒯龙拱手解释道。 佘宇晨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如此也好!那就劳烦大将军带我巡视军营,还有这城内粮草集结情况。” “烦请统帅出行,须打明旗号,声势浩大。莫要亲民轻装出行。”蒯龙再次补充道。 “蒯将军的意思,是要本帅的名号传到西凉城?” “没错!”蒯龙说道:“大帅从未在军中有威望,难免被人轻视,也借此机会让众将和兵士知晓我大蜀国安晨公主的威名。” 蒯龙这捧杀安晨公主的做法,让王猛有些不解。 王公贵族,若去军营,稍有露怯,那才是对自己声名的最大损害,但蒯龙却反其道而行之,莫非这安晨公主与晋王之间还有莫大的差异! 可是,蒯龙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对。 反正这声名都是自己争的,不是别人平白给的,王猛也来个装聋作哑故作不知。 佘宇晨随行在身后的两人,其中一个低头在佘宇晨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佘宇晨的眼光闪了闪,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听闻大将军帐下有一女将丹虹清,勇猛异常,正好也让她跟随本帅和大将军一起巡视,不知道大将军意下如何?” 王猛看了一眼蒯龙,见他没有任何表示,迟疑了一下说道:“丹副将因执行军令有误,尚在随军大牢中。” 佘宇晨有些疑惑的问道:“听闻其夫......” 话没说完,就被蒯龙出言打断,“大帅,戴罪之身和大帅的身份不合,还请三思。” 第73章 公主要安排 听到蒯龙阻拦,佘宇晨转眼看向他,平淡的说道:“既然如此,戴罪立功便是。将她从大牢中提出,就在蒯将军帐下听令。既然勇猛,前锋正好也需要有猛将,本帅希望看到将士勇猛向前的劲头。不知道蒯将军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帅英明。末将无话可说。”蒯龙脸色不变,退回了队列。 蒯龙知道佘宇晨这是向自己示好,一个丹虹清起不了什么绝对的作用,她也不过是试探蒯龙现在的心思。 然而蒯龙现在担心的却并不是别的,而是一到劲州城之后,得到的消息就让他感到很沉重。 从西凉城“败退”之后,探子传来的消息。迄今为止,西疆图库军士在松库卜的严令下,没有抢掠城中居民,而是派士兵冒险在雪山中寻找冬眠的猛兽。 这一举动,不只是让王猛明白了西疆图库早不是之前只知道抢掠的游牧部族,更是充满了担心。 不过也正如蒯龙所言,短期内探子回报,从西疆图库的军士安排来看,是不会再进攻劲州城了,甚至开春第一战也未必会如往年一般如期到来。 上让晋王安抚民心,这次又让安晨公主安抚军心,王猛都完全配合,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蒯龙刚退回,佘宇晨忽然又问道:“蒯将军,你手下副将不足,马都依然在你帐下听命,不知可好?” 在堂上的将军全都有些傻眼了,一个将军手下两名副将不算什么,但安晨公主又给蒯龙增加一名副将,这是真的打算加强前锋阵营,还是说另有他意? 蒯龙不得不再次出列:“大帅安排,末将自然遵从,若大帅觉得不足,可将大军所有副将都调入我帐下。” 蒯龙此话一出,佘宇晨眉头一皱,马都的身份是她自己亲口告诉蒯龙的,听语气蒯龙似有不满,这是不许自己知晓他的行动还是说无所谓增加多少副将都可以? “蒯将军留下随我到后院商议,其余的王大将军按照惯例依旧由你来指挥大军,本帅说了不干涉大将军的行军之事,说到做到。不过,中军出行,本帅必首当其冲。” 佘宇晨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向后院去了。 王猛等人躬身送走之后,他才疑惑的看着蒯龙道:“贤侄何苦如此?马都难道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伯父,非是马都有错。而是大帅不太信任,侄儿此次身为侍郎将前来西疆,已经没有退路。”说完,蒯龙有些苦笑道:“上次战报,伯父已经是尽力,可能是伯父用力过重了,女帝对此大为光火!” 王猛呵呵一笑,“不用点力,岂不是显得我王猛收复封图和劲州的功劳全被抹去了。” “那就提前恭喜大将军回朝之时,加封爵位了。”蒯龙双手抱拳,恭贺道。 “贤侄,有两件事,我提前告知你。在信中也不便说明。” “伯父请讲!” “孔银鸿这小子恐怕是憋了一肚子火的。丹虹清原本想让他恢复身份,他却固执的要留在西凉城,为此两人还发生了争执。所以,不得已我还是把丹虹清留在大牢中,但没有给她罪受。依我看,既然安晨公主有意让她出战,你就别护着了。” 王猛的意思,蒯龙当即就明白了。 这是打算让丹虹清要嘛建奇功,要嘛战死沙场。不过军中高级将官要让下属死在沙场上,那是很容易就办到的。 王猛绝不会是要让丹虹清建奇功,剩下的自然就是死路一条。 蒯龙不便拒绝,这会让王猛对自己心生不满。 像这样的打算说出来,就已经代表了他本人的意思了,若是蒯龙不同意,那么如此心意被蒯龙知晓,也不是好事。 “伯父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酌情安排!” 王猛点点头,“不要怪伯父心狠,战场上不是对手可怕!丹虹清几次三番的为难你,晋王都保下来。安晨公主刚到,又要把她从大牢中提出来,这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伯父,您的提点侄儿记在心中了。”蒯龙躬身施礼。 “第二件事,马都父亲曾经犯了大罪,是安晨公主救下的,这个你可知道?” “有所耳闻,救命之恩自然是要回报的。” “行。你知道就好!”王猛再次拍了拍蒯龙的肩头说道:“从大帅处回来,我们再议。这次真的要夺回西凉城,可能没那么容易了!” 蒯龙告辞王猛,去到后院。 佘宇晨已经脱下皮甲,身穿大氅,怀中抱着一个暖炉,坐在客厅等待。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家闺秀,温文尔雅,这恬淡的气氛,让这冰冷的天气都显得有些暖意。 “末将见过大帅!”蒯龙躬身施礼之后,站到了一边。 “龙儿,坐。” “末将不敢!” “隐忍如此多年,此次出征,你还能隐瞒多少?”佘宇晨的语气平淡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调侃,“身为前锋将军,就算你带了四个亲卫能替你厮杀,终究还是要指挥战事。大蜀之所以除了蒯家再无第二个镇西侯,并非无勇猛之辈!你祖父也算不得是大蜀国第一勇士,但却无人敢小觑,可不是因为身为大将军的关系。” “末将明白,祖父善用兵才得先帝器重。”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我可以助你成为镇西侯,也可以让你永远只是前锋将军。” “公主战报可以写,末将不争这名。” “但是你不争不代表没人争。”佘宇晨似随口说道:“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争,也不全是为名。就好比之前的征西大将军孟庆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之后征西大将军王猛也一样!” “公主有话请直言,蒯龙年少,尚有诸多不明之处。” “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佘宇晨却不把话说透,笑着说道:“听闻你临行之前,送走了孔雅君母女,却留下了孔雅岚?” “公主关心末将家事,末将高兴之至!”蒯龙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呵呵。这真是凑巧而已,前去你府上刚好遇到,我已经命人安置好了这母女。”佘宇晨淡淡的说道。 蒯龙的眼神一滞,“公主其实大可不必告诉末将。” 佘宇晨说道:“你呀,还是少年心性。不过,终究还是长大了!这样也好,本宫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蒯龙没有接话,而是看着佘宇晨放下暖炉,走到他身边,一只玉手搭在他的肩头之上,“本公主欲要招你为驸马。” 第74章 十军棍的警告 佘宇晨这看似认真的话,蒯龙却笑了。 “殿下,末将可等不了十几年。” “用不了十几年。”佘宇晨收回玉手,眼睛直视蒯龙,“这一战,你只要完成陛下心愿,班师回朝,便可身为亲王。” 蒯龙双眼含笑,“殿下,达成陛下心愿,是做臣子的本分。至于亲王,末将高攀不起。” 佘宇晨脸色微变,“你这是拒绝了?” “还请殿下收回成命!”蒯龙不亢不卑的回应道:“殿下若以此激励,末将感激万分。但实无从必要。” “若是我告诉你,陛下此次派我为统帅,我们俩是命运相连,成宫荣,败......”佘宇晨没有说完,反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蒯龙退后一步,“成败乃是兵家常事。末将实不敢有任何奢望,但必定尽力而为。” 佘宇晨的语气依旧强硬道:“晋王收复两城,若是我连一城也收复不了,此战回京都,陛下若立储君,必定是晋王。” “末将不敢妄言陛下决断,只能是尽力而为。”蒯龙依旧平淡的说道。 “蒯龙,我把内心的话全说给你听了。希望你能让我安心,王猛对你言听计从,这一点我非常相信。” “大帅,末将说过,尽力而为!皇权之内,不是末将该关心之事。” 佘宇晨凝视蒯龙良久,“若你觉得有必要,本宫一样可以冲锋陷阵。” 蒯龙注视着佘宇晨,一躬身抱拳说道:“大帅,安心坐镇中军。” 看着蒯龙离开的背影,佘宇晨目光闪烁不定。到现在她还是琢磨不透蒯龙到底怎么想的,没谁可以战无不胜,这一点她又何尝不知。 只是历年开春首战,大蜀国并无绝对把握。这冬雪已经逐渐收尾,最多再有一月的时间,这一个月要是抢占不回西凉城,陛下在京都一定会有旨意传来。正如她自己所担忧的,储君只是其中之一,自己在朝中的支持可能会下降。 西凉城得而复失,陛下没有在正式的朝廷议事的时候把此事公开,而是选择了在狩猎结束后,公开此事。 非正式的朝堂议事,就不会对晋王有任何惩罚,和颜悦色的劝晋王不再监军,种种迹象都显示对得而复失西凉城并不会计算到晋王头上。 反而收复两城却昭告天下,这既是颜面,也是对大蜀国臣民的交代。 晋王捡了一个时机的便宜,而自己却要直面西凉城的得失,压力可想而知。 独自站立了一会儿,佘宇晨轻声说道:“去请马都来见本帅。” 话音落下,屋外有人马上应声而去。 从城主府后院回到自己前锋所在的驻扎地西城门的军营。 蒯龙吩咐请前锋将军到帐前议事。 然而,出现在营帐前的只有孟州之。 “禀报蒯将军,马副将奉召前往城主府,刚离开。丹副将刚回应,正在着装。” 蒯龙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孟州之在大帐内等着。 这一等,一刻钟之后,丹虹清进到帐内,非常不甘心的拱手施礼。 蒯龙依旧没有说话,让她站在一边等着。 “蒯将军,我并非故意晚到。”丹虹清不知道是蒯龙召集所有副将,还以为至少召她前来训话,此时却被蒯龙爱理不理的样子,心中不忿,开口解释道。 “本将知道了,站在一边。”蒯龙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依旧在看着案上从王猛处调来的探子密报汇总。 “蒯龙,你要为难就明说,何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孔......” “闭嘴!”蒯龙双目一瞪,“你以为是在京都大街,什么话都敢说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丹虹清声音提高道:“就因为不嫁给你,三番五次找我和......” “来人!”蒯龙大叫一声,身旁两个亲卫直接上前把丹虹清绑了,嘴上塞进了布条。 “本将没有追究你迟到,不过是让你稍等。”蒯龙语气恢复平缓。 丹虹清此刻双手被缚,口不能言,只能瞪着蒯龙。 蒯龙却是不再理她。孟州之在一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没想到蒯龙居然如此强硬,更不敢随意插话。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回到军营的马都,听闻蒯龙已经在帐内等候了一个时辰,连忙急步跑到营帐里,单膝跪地,“末将马都参见将军。” 蒯龙的视线才从案上离开,看向马都说道:“谁让你擅离军营的?” 马都迟疑了一下说道:“将军,末将不知道将军要召集,还请恕罪。” “首犯,本将就不与你计较。自己去帐外领十军棍,再回营帐议事。”蒯龙的语气平淡,却透露出一股霸气。 马都愣了一下,“末将是奉大帅令,前往城主府,还请将军核查。” “大帅吩咐了什么?”蒯龙问道。 “末将”马都犹豫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蒯龙厉声喝问:“说。” “大帅吩咐末将要时刻关注将军动向,随时向将军禀报。” “照做!”蒯龙听完只说了两个字。 见马都愣在原地,说道:“大帅的吩咐,你尽可照做。军棍该打,也不可少。” 马都站起来,拱手施礼,转身出了营帐。 很快,营帐外就传来军棍的“啪”、“啪”之声。 被缚的丹虹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而孟州之更是感觉自己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十声之后,马都一瘸一拐的走进营帐复命,“将军,末将领完军棍,前来复命。” “一旁候着。”蒯龙淡淡的说道:“你们所有人,任何来自大帅、大将军的命令都可执行,甚至来自京都的命令也可执行。本将不会干涉,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你们三人均是受命到我帐下,但毕竟在我帐下。仅此一次,若再有第二次,就不是被缚或者十军棍的事。若是令行不畅,那就别怪本将没有事先提醒!” 马都和孟州之立即回应,“是,将军。” “本将不是不讲情理,但在我帐下,可以提问,却不能质疑。尔等清楚了吗?” 马都和孟州之再次回应,“遵命。” “给她松绑!”蒯龙指着丹虹清说道。 丹虹清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此刻松绑后,拱手站在了一旁。 蒯龙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大帅此次出征,乃是因为陛下恩宠,晋王监军收复两城,大功一件。尔等要明白,大帅此来前线,若无功而返,谁都吃罪不起。” 三人齐齐沉默了。蒯龙是在警告他们,若是因为各自的小伎俩,导致前线失利,第一个不放过他们的就是大帅安晨公主。 特别是马都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帅探测将军之事,在前线乃是大忌,身在前线多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是蒯龙对他三人不满意,别说得到什么消息,首先就会被赶出蒯龙的军营,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第75章 儿女私情 孟州之和马都离开营帐,丹虹清却被蒯龙留了下来。 两人走出营帐,孟州之伸手去扶马都,却被马都拒绝,忍着痛往自己的营帐而去。 孟州之看到这一幕,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身后,仿佛感觉总有一天,这军棍会落在自己身上一般。 回到自己的营帐,一个士兵打扮的军士进来,“孟副将,可有消息?” 孟州之看了他一眼,说道:“蒯龙只是训话,并无任何安排。” 那士兵看了孟州之一眼,退了出去。 另一边,将军营帐中,丹虹清站在原地,已经不敢轻易说话。 蒯龙淡淡说道:“此刻起,你不用再回营帐,就在本将身边。” “你......”丹虹清一个“你”字刚出口,却马上忍住,“末将遵命。” 蒯龙看了她一眼,“孔银鸿之事,是他自愿,并非我要求。本不愿与你解释,但若是在他返回之前,再听到你提一个字,你就回大牢去待着。” 丹虹清咬了咬牙,说道:“末将遵命。” “好了,适才回来之前,大将军言说城中柴火不足,你带三千军士沿劲州和西凉城之间探寻枝叶茂盛的树林,大致统计数目,明日回复。”蒯龙说完,对身边的一个亲卫说道:“毕旧,你随丹副将一起。” 丹虹清无奈只能告退和亲卫一起离开营帐。 走出帐外,丹虹清就双拳紧握,狠狠的瞪了这个名叫毕旧的人一眼。 “我要回营帐拿......” 毕旧耸了耸肩,“随便,我只负责跟随丹副将,如何行事,是你的事。” 大帐内,蒯龙揉了揉脑袋,现在不只是要如何完成此次西征的任务,还要时刻小心这三个副将离心。 今日对马都杖责,实属无奈! 也只有马都才能明白这杖责是为什么,一是向安晨公主告密,让他完全没有防备,险些让安晨提前抓住自己的隐匿。二是警告,孟州之是孟庆的儿子,也是佘瑶女帝心腹,这么一个权贵子弟虽然不是一无是处,但放在自己身边若是出事,孟庆那边无法交代不说,甚至他已经预感孟庆来之前已经有人授意对自己监视。 丹虹清戾气太重,心结始终打不开,委实让他有些难受。 而身边目前可用的就只有四个师兄弟可信。 这一战可不好打! 一夜之后,蒯龙起身前往中军大营求见王猛。 王猛起身拉着他就坐下,“贤侄,可是有什么妙计?” “伯父,现在还不敢说有什么妙计。陛下不留不忠之城,这是气话,却又不能不当真。” “是啊!屠城简单,不过是士兵以命相搏。但是这一座空城夺回来又该如何处置?” “所以,侄儿此来是想和大将军商议,此事恐怕还是需要大帅定夺。” “贤侄有话就直说,伯父知晓其中厉害,不会擅自专断。” 蒯龙从怀中掏出一夜所写下的谋略。 王猛刚开始还看得喜上眉梢,但越看到后面越是汗流浃背,手都在发抖。 “贤侄,你这不是屠城,你这有通敌之嫌啊!” “叔父,西疆图库不能灭,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战争胜负乃是常事,若是真的灭了这西凉城的西疆图库之人,凤岐必会犯我大蜀。” “可是,你怎么能说服松库卜?”王猛迟疑道。 蒯龙却是淡淡的一笑说道:“不必言语说服,我要他自己前来求我。” 王猛看着蒯龙自信的眼光,叹了口气,“贤侄,非是伯父迟疑,你这样做既是战也非战,将我大蜀国今后在西疆三城的优势尽去,若是松库卜死战,未来大蜀国恐怕只有丢弃这边疆三城。” “不”蒯龙说道:“我要再建一城,就在陇口十里。只是,未来恐怕凤岐才会成为我大蜀国之大敌。” 王猛猛的站起身来,“贤侄,此战之后,我告老还乡,这西疆还是要你蒯家来镇守。” “伯父不必如此,封图城也是个好地方。将西疆三城重新推定,伯父大可在封图城直至功成身退封侯安养晚年。” 王猛知道蒯龙是告诉他,真的到告老之际,朝廷会册封他侯爵之位,只不过不再是大将军,这个侯爵只是一个荣誉了。 但这也是最好的办法,既不会埋骨他乡,也能功成身退。 至于凤岐,蒯龙看似已经做好准备,不会退缩了。 当下,王猛带着蒯龙去到城主府求见安晨公主。 佘宇晨正在后院,忽然听到王猛和蒯龙齐至,连忙从后院赶到大堂。 “末将前来禀报,如何夺下西凉城,还请大帅定夺。”王猛将手上蒯龙的谋略卷宗递到了案几之上,退了回来,神态恭敬。 佘宇晨的手指在卷宗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却并未打开。 而是看向王猛道:“大将军忘记本帅之前说过什么吗?” “末将当然记得。”王猛一拱手说道:“此谋略乃是末将和侍郎将蒯龙共同制定,因所涉内容太大,末将不敢擅自专断!” “多大?” “超出陛下旨意!” “是好还是坏?” “末将年老,不知后事。” 佘宇晨又看向蒯龙问道:“我知大将军是与你共担责任,你可知道王大将军身后是数十口家人!” 蒯龙拱手回复道:“大帅身后是大蜀国千万臣民!” 佘宇晨哈哈大笑起来,“蒯龙,你是不是对本帅的提议依然反对?” “末将身为镇西公府......” “不要给我说镇西公府曾经如何,威名如何,本帅都知道,我是问你,对本帅的提议!” “末将身份低微,实不敢当!” “若是本帅不同意这谋略,你当如何?” “末将自缚双手,请大帅城头斩首,以儆效尤!” 蒯龙话音一落,佘宇晨将王猛地上来的卷宗扔到蒯龙脚下。 “我到劲州就说了,一切战事王大将军为主,本帅概不干预!” 王猛看了一眼蒯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公主殿下”蒯龙换了一个称谓,说道:“蒯龙尚且年少,不愿过多牵挂!” “孔家女儿你都给了身份,难不成我堂堂大蜀国公主,要让你做亲王,还能降低你的身份不成!” 王猛听到这一句话,顿时头大了。 前线最忌的就是儿女私情,可偏偏统帅却在战前牵涉进这些,和丹虹清有什么区别! 未战,他已经有些退缩了。 蒯龙却淡淡的回应道:“蒯家为大蜀国尽心竭力,这是臣子的本分。” 第76章 不容置疑 佘宇晨站起身来,看着王猛和蒯龙说道:“既然是臣子的本分,那就没什么说的了。我只要结果,胜,本帅不计较你的拒绝。败,回京都你就是本公主的亲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除非你敢抗旨不尊!” 说完,佘宇晨冷笑道:“蒯龙,身为镇西侯唯一的后人,我也提醒你一句,要是再隐匿你的本事,王大将军挡不了,陛下会给你一个了断的机会。不忠之城,不忠之臣,你自己好好衡量一下。” 佘宇晨的话刺进蒯龙耳中,让他心中一寒,更加坚定自己的谋略势在必行。 蒯龙深知,此刻的佘宇晨不是孤掷一注,但是皇室争权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好顾忌后事的了。 正如在京都佘宇晨出手解围,但还是没想到战报给佘瑶女帝带来的刺激会这么大。 正想开口,佘宇晨继续说道:“蒯龙,这亲王的身份你最好认真考虑,本宫也不是心血来潮,更非是为了自身安危。下嫁哪家,本宫都可安度余生,不是非你蒯龙不可!你最好弄明白这一点。” 蒯龙长出一口气,“安晨公主,王大将军最近身体不适,末将请命,请王大将军与大帅坐镇中军督战,末将领兵。早则一月,晚则酷夏,大帅必将班师回朝!” “卷宗拿回去。我说了只要结果,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需要本帅和王大将军如何配合,本宫都依你!陛下看得透,但本宫也不是傻子!”佘宇晨丢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内院。 大堂上,留下王猛和蒯龙。 “贤侄,这又是何必呢!”王猛长叹一口气,这儿女私情就算了,安晨公主的话里恐怕已经超出了他们身为臣子能想的事了。 “伯父,回营之后劳烦您再辛苦下一道指令,您就歇着吧!”蒯龙拱手恭敬的说道。 王猛拾起地上的卷宗,说道:“本将随镇西侯之时,诸多不解,似乎有些明白了。罢了,七尺男儿,就这一条命了,临阵换帅,实乃不智之举。本将军还想着荣归故里,这军印你就别想了,该干什么,你直管说就好了。” 蒯龙没想到最后关头,王猛居然心意如此坚定的改变,心下也是非常感动。“伯父,侄儿就不多说了。” “志俊就让他去你身边做个传令亲卫,你不会反对吧?”王猛拉着蒯龙的手问道。 王猛口中的“志俊”是王猛的小儿子王志俊,现在只是一名都蔚,年龄和蒯龙相仿,正是需要功绩的时候,说是传令亲卫,实际上也是要蒯龙所有传达的指令王志俊都清楚。 一是王猛能知道准确指令,二是让王志俊能从中有所领悟。这个要求,蒯龙无法拒绝,只能点头同意。 王猛从怀里摸出虎符,交给蒯龙道:“你下指令,伯父在中军协调。” 王猛不退二线,但却交出虎符,这已经是毫无原则的支持蒯龙了。他也应该从佘宇晨的话中明白了一些事情,恐怕他还真的不敢指挥这一场大战。 虽然蒯龙说得自信,但战场上的事,不能事事都靠推理和情报,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从城主府出来,两人回到中军营帐,击鼓传令,让所有将军前来议事,王猛当众宣布道:“蒯将军将代本帅指挥前线作战,众将接到虎符命令,不得有误。胆敢违令,军法从事。” 话一出口,众将军全都傻眼了。 前次蒯龙所出谋略大家都佩服,拿下三座城池不说轻松,但比起以往大战确实轻松不少,而且三战皆胜,若不是最后西凉城接连执行有偏差,他们早已经准备开春一战守住西凉城,就可以班师回朝,受赏加封了。 但那毕竟只是谋略,就算马都说了在西城门是蒯龙射伤松库卜,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对蒯龙自身战力多强并没有认知。 蒯龙却站出来说道:“明日卯时城中校场,各位带上副将听候大将军指令,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众将也就没在营帐议论。 次日卯时,大大小小将军、副将以上40多人齐聚,这里面包括后勤补给还有候补在内。 王猛依然是稳坐不动,蒯龙站出来说道:“受大将军委托,此战蒯龙勉力主将之位,各位将军、副将尽可有话直说,今日之后,我希望再无任何质疑。” 军人,特别是前线将军,当然知道谋略的重要,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认为还是要靠将士勇猛才是最关键的。 谋士不可为帅,这是一直以来前线将军们的认知。 蒯龙当日在西凉城外的一箭,在场亲眼所见的只有马都,而马都现在又是他的副将,自然会有人认为这其中真假难辨。 校场方圆五十丈,基本上是一箭的力竭的距离。 蒯龙自然不会用神弓来展示,但为了让这些质疑声消除,蒯龙站在指挥台上说道:“一对一,蒯龙若是与各位将军战到明日,也未必能让大家看到。今日就献丑,请三位将军或者副将,自认骑术不错的,在校场尽头奔骑一个来回,本将军若不能让三人落马,算本将军无能,做回自己的前锋将军,替大家冲锋陷阵。”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然而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却是来自指挥台上蒯龙的副将当中的丹虹清。 一个飞身从指挥台上下来,“末将愿试!” 要知道丹虹清是蒯龙的副将,不管之前对蒯龙如何不满,但此时出来,难免会配合蒯龙演戏。丹虹清的现身,让还在迟疑的人群中立即就冲出了好几个,最后还是协商之下留下了两人。 “上马,各位看好。若是还有觉得不公平的,尽管开口。”蒯龙手向后伸出,毕旧递过来一把硬弓。 稍顷,丹虹清和另外两人上马骑到了校场边缘,看向指挥台。 王猛这个时候才站起来,从传令兵手上接过一杆旗子,站在了指挥台的边缘,高高举起。 看见蒯龙点头示意,王猛手中的旗子向下一挥,校场边缘三骑,几乎是瞬间如离弦之箭,一路向着另一头奔去。 蒯龙伸手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羽箭,侧身弯弓,一支箭矢飞出。 跑在最前面的一匹战马之上的将军右手一抽,一把长剑在手,在身前挽出一片剑花护住全身,身后另一个将军则是俯身藏在马匹另一侧,丹虹清长枪轮转,护住侧身更大的面积。 箭矢若是直射,就算蒯龙臂力超强,这样一来,几乎是不可能伤到任何一人。 第77章 四城门齐动 然而,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是,蒯龙的三支羽箭依旧是稳稳的射了出去,眨眼间,狂奔向校场另一边的三匹战马却忽的随着羽箭的频率,马失前蹄,马上的将军自然翻倒在地。 众将全都哗然,有被视线一直放在马匹之上的,全速跑了过去查看。 蒯龙的箭矢并没有射向马上的人,甚至都没有射向三匹战马,而是在三匹战马的前蹄落地的地方。 提前一瞬间,羽箭炸开了足以陷马蹄的小坑。 小坑形成,马蹄落下,连一丝避让和调整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时候,所有人投向蒯龙的视线都不一样了。 人、马都不是他射击的对象,反而是地面。 超远的距离,超强的力道,还有那已经散架的羽箭,无不说明这三箭的威力;而这三箭的结果,正如他事前所言,三将骑马还不到一半的距离就掉落马下。 谁都没想到的角度,谁都没想到的力道。 蒯龙非常清楚,仅露此一手,对于这些将军而言就已经足够震撼了。 两军交战,谁也没规定必须要到了跟前对战。 按照赵剑锋这个准头和力道,如果不是事先有君子协定或者趁其不备,你连身都近不了。 蒯龙并没有去炫耀他这三箭的威力,把硬弓向身后一丢,毕旧一个腾空,轻巧的接住,站回自己的位置。 “众位,相信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有信之人!”蒯龙朗声说道:“如果还有将军不服气的,也可再试。不过这一次,本将不会手下留情了。” 校场上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王猛将手中的令旗一举,“众将听令,即日起蒯龙将军为前线总指挥,三军敢有不从者,斩!” 校场之下,全都躬身高呼:“谨遵大将军令!” 蒯龙抖了一下身上的铠甲,说道:“即日起,除必要的留守军士之外,根据丹副将探明的区域,各位将军率领本部一半人马,分批前去砍伐圆木,不可折断,枝丫越多越好,从劲州城往西凉城东城门方向,每过五尺放一段,堆满百丈宽,将积雪给我向西凉城东城门外五里处。留下一丈的空地。” “各位副将,领剩下的一半,从西凉城东城门外五里处给我深挖沟壑,统一由薛明副将指挥。” 众人这才看到,原本应该在大牢之中的薛明被放了出来。 此刻,薛明从指挥台的一侧站了出来,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领命。” “马都何在?” “末将在!”马都也从指挥台的一侧走了出来。 “命你率领工兵营的兄弟,从劲州城向北,再折向西。在西凉城北城门方向从雪山上制造出雪崩,毁了上雪山的路。雪不化,路不准通!之后再向北,在西凉城西城门外,挖出沟壑,不求多深,只要能限制马速。此去,九死一生,我许尔等不交战,只要有西疆图库出城,你等原路返回。” “末将领命!” 众将依然还是看不太懂蒯龙的这一番布置到底怎么关联! 圆木堆砌在在劲州城和西凉城之间,这个很好理解,防止西凉城中西疆图库杀出城来威胁劲州城。但同时,也阻止了劲州城的大蜀国士兵向西凉城的进攻态势和速度。 薛明被安排的事就更难理解了。 挖地道还可以理解是为了减少伤亡,直达城下,这敞开的沟壑有什么用? 断了西凉城的西疆图库入雪山,又在西城门设置陷马坑,唯独留了南门不动。 五日后,西凉城的城头上人影涌动,显然大蜀国这一举动不只是自己人看不懂,就连西凉城内也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然而,北城门外轰隆隆的巨响持续了整整一天之后,难以想象的雪崩带下来的积雪向着北城门缓缓推进,势不可挡。 整整持续了一天,在离开北城门不到一里处才停了下来。 西凉城东城门方向顶着巨盾掩护的士兵,日夜不停的挖掘沟渠,还不断在沟渠的两边堆积积雪。 一丈宽的沟渠,却慢慢堆起了三丈高的积雪。 原本一直没有动静的南城门处,蒯龙好整以暇的搭了个营帐,整日坐在营帐外吃酒,身后就只有四个亲卫,一个副将丹虹清。 西凉城中松库卜看着西城门外上千的大蜀国将士在弓箭射程之外,开始挖陷马坑,眉头紧锁。驱赶这些设置陷马坑的人不难,但这区区几百人,到底是诱饵还是陷阱,这让他万分疑惑。 从东、北方向的动静来看,绝不简单,且日日有大军拉着圆木不断的在两城之间堆砌。 最诡异的是南城门,就只有六个人,看那装扮和身份,就是一名将军、一名副将和四名亲卫。 但不知道为什么,人数越少,他反而越是不安。反而对东城门这边大张旗鼓的动作没有过多担忧。 又过了一日,东西城门外依然持续不断,松库卜命人在城头上抛射,虽然还不能伤到大蜀国军兵,但也能制造一些压力。 可几轮箭雨之后,巨盾队形居然开始向前移动,将抛射的箭矢全都收集起来。 气得松库卜赶紧下令停止射击。 而此刻城门外的积雪虽然因为上次攻打,并未有多少积雪,足够推开城门,但对方挖掘的进度和圆木堆积的进度几乎同步,他可以肯定只要自己率军出城,对方肯定会退回圆木阵里。这样一来,战马的优势全无,全靠血拼,西疆图库死不起那么多人! 何况还不知道为何而战了。 无奈之下,松库卜令士兵从南城门最少的六人方向喊话,要出城商谈,想要摸清大蜀国到底意欲何为,这怎么看都是一场血拼的战斗。 什么时候大蜀国的士兵如此有血性了! 毕旧看了一眼蒯龙,“将军,可要理会?” 蒯龙对着身边的丹虹清说道:“丹副将,策马前去,告诉他们,谁敢出城,杀!” 此时的南城门是所有西凉城四方城门处积雪堆积最高也最多的。 从城内出来,只能从雪堆上爬出来,除非将积雪全部扫光。 丹虹清领命,上马飞速奔近西城门,手中长枪一举,高声说道:“蒯将军有令,胆敢出城者,杀!” 话音落下,城上似乎被她的话激怒,咒骂之声不断响起。 丹虹清也不理会,拉转马头飞奔而回。 身后却响起了羽箭之声,可是不等她回枪格挡,就听见碰击声响起,箭矢落地。 第78章 剑拔弩张 策马飞奔的丹虹清回转头看去,又一支箭矢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落地,再回头,马旁居然多了一人站在原地未动,吓得她差点失手挥枪,才看清是蒯龙身边的亲卫之一。 那人目光如电,直视着南城门方向。双手不断的挥出,居然在她马后无一箭能近她身。 直到她策马驶出了箭矢的射程,拉转马头,却发觉那亲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她马背后面,正一步一步缓缓的返回,似乎刚才他就在原地。 城墙之上的箭矢不再射来,两人一骑慢悠悠的回到蒯龙身边。 蒯龙没有询问丹虹清刚才是否有担心,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翻身下马的丹虹清拱手示意,又站到了一边。 夜幕降临,尽管已经不再有风雪,但夜晚的城外被白雪覆盖,却显得阴森。 蒯龙的营帐前居然生起了火堆。 子夜时分,西凉城南城门传来一声巨响,城门打开。 丹虹清紧张的抓住佩剑,蒯龙出声道:“不用紧张。来不了多少人。” 约莫一刻钟后,蒯龙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开口问道:“多少人?” 毕旧从旁边一闪而出,“三个。松库卜也在。” 蒯龙笑了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请他们过来。” 蒯龙说完,倒掉瓦盆中已经有一层薄冰的水,伸手从火堆上取下挂着的水壶,将热水倒入其中,又将酒壶放了进去。 酒热了,人也到了。 这是蒯龙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松库卜。 身形接近六尺,比蒯龙高了一个头。头戴翻皮帽,斜插着一支狐尾,貌似用来做围脖的。 大眼浓眉,只是脸上有几道疤痕,像是被猛兽利爪划过留下的痕迹,让这张原本应该比较刚毅的脸上多了几分恐怖。 而全身裹在羊皮厚袍中,虽然不知道身形,但看上去也足够高大,威武不凡。 “松库卜,坐!”蒯龙伸手一指他对面被雪覆盖的毛毡,随后马上缩回来,似乎特别怕冷,还特意的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热气。 松库卜看着眼前镇定却面容清秀的少年,微微有些吃惊。 刚才毕旧站到他身前的时候,他都没有发觉,尽管白雪让黑夜有了反光,可是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 “蒯将军请你过去!”这句话出口,松库卜才知道就算自己再紧张也无用,点点头,跟着走过来的。 在城墙上远远的看不清,因为在这个独立营帐后面仅有一杆大蜀国旗帜,没有表明身份的旗帜。 “这位小将军姓蒯?”一边说,松库卜用厚实的袍袖一挥,毛毡上的雪被扫尽,盘腿坐了下来。 毕旧在身边说道:“大蜀国镇西公府子爵,西征大军总指挥蒯龙将军。”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松库卜惊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镇西公就是原来的镇西侯,而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西疆图库的首领,还只是他父王最勇猛的儿子,草原上的雄鹰。 蒯龙没有理会松库卜的赞誉,而是从瓦盆中拎出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远来的才是客,没有请敌人喝酒的道理。松库卜,你自己随意。” 松库卜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拧开之后,咕咚咕咚的狠灌了一口。说道:“这大蜀国的酿酒技艺果然是好!可惜,我草原上没有良田!” “所以,这就是西疆图库扰我边疆的理由?”蒯龙放下酒杯,抬起头看向松库卜。 “这西疆从来不是大蜀国的!”松库卜盖上盖子,又把皮囊放回怀中。 “再有最多两个月,西疆的草青了,牛羊也肥了。”蒯龙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们多久没吃羊肉汤了?” “回将军,自从西征以来,似乎就没吃过羊肉汤。”毕旧在身后阴森森的回答道。 “蒯小将,你想要我图库的肥牛羊,过得了这西凉城吗?” “杀一头羊,可没那么难!刚才你过来的时候,要杀你,你已经就死了!” “我图库的男人没有怕死的!” “再有不到一月,雪就要融了。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这嘴馋得不行!所以,我让人备了这么多柴火,要提前融雪。到时候北城门外洪水滔天,东城门外城门一开就是雪水倒灌,这西凉城外的雪都化了,草不就长出来了吗!” 蒯龙短短的几句话,让松库卜裹在厚厚皮袍中的身体猛的一颤,感觉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然而蒯龙接下来的话,让松库卜再也坐不住了。 “这西疆既然不是大蜀的,争之无益,毁了就是。我也好快些到草原熬煮羊肉,想起肥美的味道,我就食指大动!” “蒯龙,身为大蜀国镇西侯府后人,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城中还有数万大蜀国臣民?” “你刚才不是说西疆从来不是大蜀国的吗?何来我大蜀国臣民?” “你!”松库卜从腰间呼的抽出马刀,指向蒯龙道:“大蜀国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将军?我图库从未侵扰西疆三城之外的城池,你怎么敢不顾数万人的性命。” “西凉城中怕是有半数都是大蜀国与图库结合的后代了,还真不好说是大蜀国还是你图库之人。”蒯龙自顾自的喝着酒,似乎对那指着他的马刀完全不在意。 “那也是......” “那也是你图库每每能入侵我大蜀的原因!”蒯龙把酒杯重重的一放,“凤岐欺你图库,你便犯我大蜀,大蜀退出西疆,你图库可还有存活下去的必要?” “抢我大蜀国粮草,转身又在草原上被凤岐抢夺。若不是我祖上慈悲恩德,你图库还能苟活至今?” 松库卜马刀收回,又再指向蒯龙,“你胡说!我图库虽然敬重镇西侯不滥杀无辜,但我们也是靠图库男儿的血换来的粮草!大草原上就算凤岐也不敢将大兵压境,又岂是你们慈悲!” “那我们就走着瞧,看看这西凉城还能不能有一人可活!”蒯龙大手一挥,“送客!” 毕旧走上前来,“松库卜,回去吧!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美好时光。或许你可以带着你的士兵试一试,我们也好早一点吃到肥美的羊肉汤。” 松库卜身后跟来的两人此刻也拔出了马刀,怒视着毕旧,似乎只要松库卜一声令下,他们就敢直接拼命。 三对六,对于图库士兵而言,只会激发他们的勇气,而不会退缩。 第79章 试探出城 松库卜终究没有冲动,这黑夜之中四周有没有伏兵尚且不知道,刚才毕旧无声无息的出现他们面前,就足以说明他们三人根本讨不到好。 “蒯龙,你最好想清楚。屠城的结果,你将是万世罪人!”松库卜冷冷的说道。 蒯龙双眼直视松库卜,“君命,不要不感念皇恩浩荡之城!” “好一个君命!”松库卜收起马刀,“明日,我便四门敞开,看看你如何屠城的。” 松库卜招呼他的手下转身离开。 远远的身后传来蒯龙的声音,“限你三日,三日之后冰雪灌城!” 营帐前,蒯龙拿起酒壶,咕咚狠狠的也灌了一大口,“睡觉!” 满以为是豪情壮语的几兄弟,包括丹虹清全傻眼了! “睡,睡觉?” 蒯龙转身就走进了营帐,“你们爱睡不睡!”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转身也走了进去。 留下丹虹清,不知道该不该进账。 这两日,她困了也会进营帐打盹。这个时候,不管是蒯龙还是他的亲卫都不会进来,只有她在帐外,亲卫才会轮流进去休息。 而蒯龙却一直就坐在营帐外,虽然有厚厚的毛毡,但他也是想睡就睡,从没说过要进营帐之中。 但今晚却主动的进了营帐,这让丹虹清眼睛闪了闪,可是看到月光下白雪遍野,她又失望的低下了头。 丹虹清在营帐外的毛毡上坐了一夜,次日清晨,当第一抹阳光温暖她的脸时,她醒来才发现,营帐已经撤了。里面堆满了成捆的箭矢。 火堆上一锅肉汤飘着香味,抬眼看去,蒯龙就站在她身前不远,但眼睛却直视着城墙方向。 南城门上挤满了图库士兵,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 蒯龙似乎被丹虹清醒来起身的动作惊动了,脚步开始向前移动。他的身上背着一把彩线缠绕的长弓弓,手上拿着一把硬弓,翻身上马。 这才回身对丹虹清说道:“一会儿你就负责运送箭矢。” 身边蒯龙的四个亲卫,也同时翻身上马,她才发现五匹马的两侧全挂满了箭筒。 五骑向前,不紧不慢,然而丹虹清就算看着背影也让她倍感压抑。 蒯龙的马前行到离城墙五十丈停了下来,拉起马头,对着城墙上大声吼道:“松库卜,让我看看你的勇士的热血有多少可流!别像个懦夫一样!” 而蒯龙的四个亲卫,他的四个师兄弟却再前行了十丈,刚好在军中好手的射程边沿。 只见其中一人,点燃了一小簇的棉布,捆在箭矢前端,拉弓射箭,刚好落在城门下的雪堆上。 从城墙上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一小簇的火布,仅仅两个呼吸就熄灭了。 可是,城门下的雪堆也融化了一个小坑。 站在城墙之上的松库卜,昨晚回来之后就一直想不明白,蒯龙为什么敢于用这样的方式屠城。 前无古人的屠城方式,简直是骇人听闻! 就像蒯龙所说的,他可以率士兵离开西凉城,但西城门外的陷马坑,他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以离开,但行军的速度和东城门一样缓慢。如果要绕开那些陷马坑或者东城门外的那逐渐逼近的圆木阵,只有两条路,北城门和南城门方向。 北城门雪崩而来的雪堆让城门只有只有一里的狭窄通道,前后被堵,那就是死路一条。雪堆是无法攀爬的,只能深陷其中。 除此之外,南城门就只有六人,而现在还留了一个人在后方,他实在想不明白蒯龙到底要怎么才能阻拦他。 打开东城门,松库卜发觉东城门的大蜀国将士似乎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就连挖沟渠的都没有停下,而持巨盾的士兵也没有退后一步。他想过冲过去,但城门前的雪并没有被清扫,马匹的速度快不起来,大蜀国的士兵完全可以在他们到达之前就退回到圆木阵里面,他的骑兵冲到圆门阵前,除了下马血拼,完全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松库卜带着一队大约千人的队伍,尝试着从东城门外向南城门而去。 可是那些大蜀国将士依然视若无睹。直到队伍即将绕过东南角,手持巨盾的士兵和挖掘沟渠的士兵忽然向着东城门方向狂奔。拖行圆木的骑兵跃马直奔东城门而去,箭矢不断的向着城墙和城门洞里射去。看样子不只是要截断他的后路,还要攻打东城门。 可是,就在松库卜回转马头,要带领骑兵返回的时候,他看见的却是手持巨盾的士兵将巨盾竖插在被冰冻的护城河上,转身就跑向飞驰而来的骑兵,尽管有的士兵被箭矢射中,但一波一波的接连不断,最后在冰冻的护城河面上竖起了三层巨盾,只在原本应该是吊桥的两边犹如屏风一般的立了起来。圆木阵中,原本那些摆放圆木的士兵全都手持弓箭缓步上前,一步一步的推进,前面是骑兵,尽管雪地限制了他们的速度,但却刚好站在箭矢射程之外,而一步步推进的射手,却脚步不停。 “关城门”松库卜大声的对着城墙上的士兵传令,一声声传回东城门。 东城门的大门在巨响中关了起来。 但是令松库卜奇怪的是,城门一关,城外的大蜀国士兵除了扛回受伤或者死去的士兵之外,却慢慢的后退,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继续挖沟渠,继续搬运圆木,继续有人举着巨盾在前方。 松库卜看出来了,并非是攻城,而是在一步步的按照昨天蒯龙所讲,这逐渐加厚的护城河两边的巨盾就是引导的作用。 不让融化的雪水四溢。 这越发的让他心寒。再次调整马头,他要去看看这蒯龙到底凭什么几个人敢狂言。 这支千人的试探骑兵,绕到南城门前,五人依然是在同样的距离注视着这千人队伍。 双方对视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松库卜慢慢的抬起手,身后的千人骑兵也都纷纷把马刀高高举起,场面甚是壮观。 然而五十丈外的蒯龙却是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硬弓挂在马鞍上,翻身从马背上跳下。 站定之后,从背上取下那缠满彩线的神弓,打开箭筒,从中取出了一支书架中珍藏的黑箭。 就在松库卜的手举到最高处,即将要下落的时候,黑箭从蒯龙的神弓中发射而出,带着尖锐的啸音,划破这短暂沉静的时刻。 第80章 五丈内不留活口 松库卜的手没有放下,也没有闪躲,因为那一箭并非射向自己,而是射向了南城门的门洞之上。 他的视线随着箭啸回头看去,这一箭稳稳的钻进了城墙之中,并无任何变化,似乎仅仅只是蒯龙的一次警告。 但随即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城门洞之上的箭矢所射中的位置开始向四周出现裂缝。 一块碎石掉落,拉动了整个城门洞上的城墙巨石开始掉落,巨响声中,站在城墙之上的西疆图库士兵感觉到脚下都在晃动。 “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城墙石开始从上掉落,砸在了城门洞口。 站在城门之外近千的西疆图库士兵全都拉紧马缰,惊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巨石的掉落并没有造成城墙垮塌,但已经阻止了西疆图库骑兵回城的通道。 就连在蒯龙身前十丈的四个师兄弟,都已经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箭矢能射这么远,已经是超乎想象,四个师兄弟办不到,但还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简直难以想象。 蒯龙松开手,内心也是无比的激动。 这黑箭果然才是神弓的最佳匹配,自己居然只能拉到五成的满弓状态。 可就算是五成的满弓,就已经有这么大的威力,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满弓状态,射程和威力会不会超出他的认知! 他将神弓挂回背上,再次翻身上马。 他知道使用神弓,就算普通箭矢他也最多能射出七箭,就会虚脱,此刻绝对不能再用神弓。 但是,他这一箭所带来的震撼,的确已经让松库卜吓呆了。 高举的手就这样举在半空,既不敢落下,又不甘! 蒯龙却是拉着马缰缓缓上前,走过前面四个师兄,大声喊道:“松库卜,后无退路,前方就只有我们五人,你试试看,在你这一千人冲到我面前的时候,还能剩下几人?” 说完,把马背上的硬弓再次举起,三支羽箭同时从箭筒之中抽了出来,对着身后四个师兄弟说道:“五丈内,不留一个活口。” 身后传来四个师兄回应,蒯龙自信的笑了起来,三只羽箭搭在硬弓之上,对着城墙外的西疆图库队伍射了出去。 三箭齐发,三名西疆图库士兵应声落马。 松库卜高举的手猛然挥下“杀”,一声喝出,近千的士兵勒马向前,向着蒯龙他们前进。 积雪让他们无法奔袭,前进的速度只是比普通走路更快一点。 蒯龙身后四箭射出,几乎与他的后射的三箭同时到达,再次有七人落马。 松库卜前冲,蒯龙五人箭矢不断,只行进了距离的一半,松库卜不得不大声吼道:“停!” 每一箭都在他身边射向后方,却没有一支箭矢向着他而来,他也看出并非是蒯龙五人不敢射他,而是专门避开。 他的这一声大喝出口,身后仅剩下了三百余骑,而对面五人始终保持着箭矢的距离缓慢后退,还有一名副将专门在身后补充箭筒里的羽箭。 这样的行军冲锋,就像蒯龙事前说的:五丈内,不会有一个活口。 “蒯将军,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打开城门,西疆图库士兵退出西凉城,我在西凉城西门设宴与你详谈,否则,这冰封西凉城之后就是等待融雪。” 松库卜怒目望着蒯龙,他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仗,看似眼前这五人战力无双,但四方城门的围攻,他的确没有解决的办法。 守在城内,大蜀国不攻,这西凉城最终也会变成死城一座,就算开春之后来自大草原的援兵再增加多少都没用。 屠一城,可不是谁都敢做,谁都能做得下的狠事。 “蒯龙,你真的要屠城?” “昨夜已经告诉你了,本将军从不废话!” “我可以战死,西疆图库也没有怕死的人!”松库卜大声的发出了他似乎准备赴死的决心。 “错了!”蒯龙摇头说道:“我不想让你们死,否则西城门外一箭,你就已经身亡!” “当日,西凉城西门外,镇西侯府旗下,难道就是你?”松库卜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正是本将。”蒯龙高声答道,“当日就饶你一命,否则你以为还能进雪山?” 蒯龙的话,让松库卜终于有些心颤了。可是,对方一再的没有威胁自己的性命,他有些想不明白。 “昨夜,你言说三日。” “没错!” “三日后,本将在西城门外设宴,将军可敢赴宴?” “来者是客,怎么能有客人设宴的道理!三日之后的午时,西城门外本将军,大锅肉汤侍候。” 蒯龙收回搭在弓上的两箭,一箭直射而出,落在松库卜的战马颈下,战马应声而倒!松库卜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从倒地的战马身上滚下,一身的白雪,迅速站了起来。 这一箭似乎是在告诉他,蒯龙随时可以在这个距离要了他的命。 一箭射出,蒯龙拉转马头,慢悠悠的回到营帐前坐下。 似乎不再管松库卜怎么反应。 有大蜀国拉圆木的骑兵、西疆图库在南城墙上的士兵目睹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松库卜最终从东城门回到了西凉城内。 蒯龙依然还在南城门外喝酒吃肉,并不返回东城门方向,而是命师兄毕旧从南城门快速赶到西城门,却并非是让马都与士兵返回,而是开始搭建行军大锅的灶具,临时充当一回后勤伙夫。 东城门方向拉圆木的骑兵依然没有停下,沟渠依然向前继续,巨盾依然防范,没有一丝改变。 两日之后,东城门打开,却没有一个西疆图库的士兵出城,王志俊将这个消息传到南城门处,蒯龙听闻之后下的第一个命令竟然是让后勤伙夫带着肉先行穿城而过,到西城门外架锅熬煮肉汤。 这才慢悠悠的从南城门沿着城墙,六人六骑回到东城门。 “传我军令,骑兵拖行圆木到西城门,前锋将军率军进驻各城门防守,中军大营不动。进城之后不可骚扰城中居民。”一声令下,蒯龙才转向中军大营而去。 劲州城头,统帅佘宇晨在城头端坐。 王猛的中军大营已经从城内搬到了城外五里,这两天东城门上已经慢慢没了西疆图库士兵,今日早上晨光之后,甚至连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见到蒯龙带着丹虹清和四个亲卫赶到,此刻早已经接到消息的王猛站在大营外,脸上带着笑容。 蒯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将军,待各处城门驻防完成,可再进西凉城。” 第81章 公主要进城 用了极少的代价,换来这么一场胜利,王猛可以说闻所未闻。 连忙几步上前扶起蒯龙,“蒯将军辛苦了!” 蒯龙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末将幸不辱命,拿下西凉城。但这与陛下的旨意相比,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王猛本来展开的笑颜,听闻此话也是一僵。 “先进去,说说你的想法。”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中军大帐之中,坐定。 王猛刚欲要说话,蒯龙却抢先开口道:“末将不敢承担这屠城的恶名,却又不得不考虑陛下所言,大将军有什么吩咐,末将洗耳恭听。” 王猛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其余人都退下,我和蒯将军单独说几句。” 众将领退下,王猛才说道:“蒯龙,此时再无他人,你有何高见?” “大将军才是领军之人,此事蒯龙却不敢多言。” 蒯龙的意思很明白,征战夺城,他敢于献计,但屠城之事,他自己才知道。就算冰封了全城,也不过是围困,里面冻死、饿死,都与他没有直接关联。 但如果把西凉城当做敌方城池,烧杀掠夺,然后毁掉西凉城,他做不出来。 王猛又何尝不是。 历史上坑杀降兵几千年也只有一人,更何况是城中百姓。 他设想过松库卜退出,但没想到仅仅几百人的射杀,还没到冰封全城,就让松库卜真的退出了西凉城。 “贤侄,你就说个心里话,到底有何打算?”王猛急道。 “建城、送粮草!” “什么意思?” “就是在西疆三城之外,再建一座城。但此城不是我大蜀国疆土,而是西疆图库的城池。” 蒯龙站起身来,掏出一支羽箭,用羽箭的箭头在地上画着。 “西凉城外到西疆大草原,还有百里之遥,中间有一段山坳。也是我大蜀国历年无法进入西疆大草原追杀的天然屏障,地势狭窄,一旦形成骑兵冲刺,那就是短兵相接,比的是凶猛和不惧生死。必须要承认,在对等的人数下,我大蜀国军士战胜西疆图库的几率很低,要冲开这个山坳都是用士兵性命相搏的结果。除非,让西疆图库退让出山坳之外。” 蒯龙继续说道:“然则,西疆图库历年侵扰我疆土,都是因为一到冬季,草原上的冰雪覆盖,牛羊全靠干草过冬。人、畜都要粮草过冬。抢夺我大蜀国边境三城的目的,其实还并非要占据,而是减少在大草原上过冬的人口,让牛羊得以喘息休养,而不需要宰杀牛羊缝制帐篷、皮袄,第二年春天才有更多的牛羊。” 蒯龙把西疆图库之所以侵扰边境的事说出来,听得王猛脑子一阵糊涂,这个道理并非秘密,可是这和建城、送粮草有什么关系? “贤侄,图库越壮大,我们西疆之地岂不是更危险?” “所以,要想西疆之地长治久安,就要把战线向外推进。不能让西疆之地成为图库过冬的地方,而是要再建一座新城,让他们在新城之中过冬。而同时,要把战火引到凤岐之地。慢慢的让西疆图库知道,他们真正的敌人凤岐,并非不可战胜。大蜀国就要助力图库,去抢夺凤岐的牛羊。这叫祸水东引,否则我们既不能杀光图库,又不能避免战火一直在西疆我大蜀国境内发生。” 王猛被蒯龙的设想之大胆吓到了。 以前的世敌居然要联手,这如何能说服士兵们同意,更别说朝廷之上了。就不怕最后引火烧身吗? “万一图库借此与我大蜀国进行征战,还有了据守之城,岂不是也更加麻烦。”王猛担忧的说道。 “伯父,西疆总共才多少人口?就算大蜀国放开西疆让他们占领,最多三城,他们连治理都做不到了。给他们五座城,分散兵力,任何一座城池,我大蜀国都可轻易拿下。”蒯龙解释道。 “此事,容我想想。”王猛说道,“他是真的不敢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蒯龙用脚把地上所画的痕迹抹去,淡淡的一笑说道:“伯父,已经没了后路可言。” 王猛抬头看向蒯龙,脸露疑惑之色。 “周边圆木已被砍伐众多,我大蜀国几乎已经无奇兵可藏,之后每次与图库作战,只能拼死血战。或许十年后这些树林再度生长起来,也许还能有机会。” “你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王猛大惊! “陛下的皇命不敢违背!”蒯龙解释道。 王猛在营帐中来回的踱步,蒯龙早就一步步的把计划做好了,现在的他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除非屠城。而且班师回朝,朝廷允许他告老还乡,否则,未来十年西疆三城的战事不会停止,反而会越来越惨烈。 正在犹豫之时,帐外传来亲卫禀报,统帅安晨公主已经移步前来。 王猛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对蒯龙说道:“此事稍后再议,先迎接殿下。” 两人走出大帐,佘宇晨已经从战马上下来,向着中军大帐而来。 见过礼之后,迎进大帐内。 佘宇晨看了一眼,帐内只有王猛和蒯龙,略带奇怪的说道:“蒯将军大获全胜,怎么大将军就是这么欢迎蒯龙的?” 王猛连忙说道:“殿下,大战并未结束。” 佘宇晨眼光投向蒯龙。 蒯龙连忙解释道:“图库退出西凉城,但并不表示战事已经结束,明日末将还要前往西凉城西城门外与图库统领松库卜会晤,才能确定。” 佘宇晨眉头紧锁,“为何不乘机追杀出城?” 蒯龙看了一眼佘宇晨回复道:“末将在西城门外的陷马坑,可不只是减缓图库退兵速度,也增加了大蜀国将士的追击难度。” 佘宇晨想了想,询问道:“我听回报,说蒯将军又将两城之间的圆木拉到西凉城西门外?不知道蒯将军是作何打算?” “末将正是执行陛下旨意,不留不感皇恩之城!”蒯龙正色回复道:“圆木阻拦,谁想要逃离西凉城,也必然缓慢。” 佘宇晨的眼睛一眯,看向蒯龙说道:“蒯龙是打算......” “末将与图库统领会晤之后,静等统帅下令!”蒯龙抱拳拱手说道,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之事。 “你们在西凉城西门外会晤?” “正是!” “本帅要在城头上见证蒯将军如何与这图库会晤!” “这!”蒯龙大吃一惊,“西凉城刚攻克,城内境况还需清查,并不安全!” “这是你和王大将军考虑的问题,本帅不考虑!” 第82章 你下毒了? 西凉城四城门大蜀国士兵全部驻防完毕,从东城门一直到西城门,沿途的大街上已经净街,所有店铺都必须关门。 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的西疆图库撤军,大街上几乎没有留下积雪。 佘宇晨骑在马背上,看着前面蒯龙的背影,不禁唏嘘。 说了最少一月夺回西凉城,蒯龙真的做到了。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同样也是非常为难的事。 不留不感皇恩的城,这是佘瑶女帝的旨意。 到底是不留这个城还是不留这个城里的人!还是说只是清理,佘瑶从昨天到现在她都一直没有弄明白想清楚。 沿途没有一个老百姓,除了大蜀国士兵外,就再无一人,她的压力也非常之大。 蒯龙并没有摆明车马攻打,大蜀国的战损也仅仅是在东城门挖沟渠冲向东城门护城河插巨盾的士兵,西疆图库的战损也仅仅是在南城门被蒯龙射杀的几百人。 这个结果,让她既高兴又非常的难受! 战争没有她想的激烈,结果却让她更加难受。 昨天她也询问了蒯龙,所谓的冰封全城或许能做到,但是是不是真的能冰封了全城,这一点根本上很难实现。 只是西疆图库的松库卜不敢赌。 今日会晤,蒯龙也说了,很可能这几日的时间,松库卜如果反悔,也同样会以此来威胁西凉城,虽然做得不会有大蜀国这么完美,但是给城池带来威胁是很难免的。特别是北城门,冰封不了,剩下的就是夏季到来,大量的雪水就算灌不进西凉城,但让西凉城四周产生洪涝,无法耕种却是能做到的。 看起来,蒯龙是真的已经计划了要“屠城”,但她隐隐的感觉蒯龙还有什么没有说的计谋,因此她要在城头上观看会晤,也是想要有一些判断。 西凉城外,蒯龙带着四名亲卫和丹虹清,六人六骑在临近午时从西城门出城,城外五里,马都已经逮人清扫出一片区域。 这一天拉到城外的圆木堆积如山,就在这城门外如同伐木场。 只要有人推动,迅速就可以在西城门外形成一大片圆木阻拦,别说骑马,就算人也不易通过。 蒯龙从西城门出来,穿过这接近五里的圆木通道,走到马都清扫出来的区域。 除了配合伙夫在熬煮肉汤的人之外,马都率所有工兵营的士兵在靠近西凉城这一边列队恭迎他的到来。 蒯龙下马,拍了一下马都肩膀,“有折损兄弟吗?” “回将军的话,还好。只是几人中了流箭,并无性命危险。” “你们回城吧!此次人人有赏!” “将军,末将想跟随在将军身边,还望准允!” “安排好兄弟回城,你就留下吧!”蒯龙点点头。转身向摆了案几的位置走了过去。 另一边,松库卜身后的图库士兵,骑在马上,相隔不足十丈,而他也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看到蒯龙身后的士兵全都撤回西凉城,他停住脚步,叫来几人,也吩咐剩下的士兵后退一里。 在气势上他绝对不能输给了蒯龙。这次会晤,不只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尽管西城门外堆积了无数的圆木,但这些都不能让他感到紧张,而是蒯龙那自信的带着原来在南城门阻拦他的几人就这么走了过来,丝毫无惧他身后的大军压迫。 两人在案几前相隔几步站定,但在蒯龙身后一丈的位置,停步不前的亲卫却展开了一面旗子,上面一个大大的“龙”字,让松库卜有些不解。 蒯龙的身份已经表明,却并没有展示大蜀国旗号,也没有展示大将军王猛的旗号,反而打出了一个“龙”字旗,这说明他不代表曾经让西疆图库畏惧的“镇西侯”,对于蒯龙声称要毁掉西凉城的说法又多了几分担忧。 蒯龙静静的看着松库卜,良久之后才说道:“松库卜,言而有信,本将军也会实现承诺,请!” 他的手伸向了案几,率先走到案几前坐下。 松库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身后大蜀国的伙夫,抬着两口小锅,放在了松库卜和蒯龙身前,随后又将剩余的大锅中的肉汤,分别装进大桶之中,抬着向一里外的图库士兵方向,却只是留在了松库卜身后几丈的位置就放下不动了。 蒯龙手一伸,对着松库卜说道:“你身后的大军既然都是客人,自然该享用主人的接待,人手不足,还请统领自己派人前来取用。” 蒯龙用短刀从小锅之中插出一大块肉,放在面前的陶盘中,对着松库卜示意,就先开动起来,似乎就是请松库卜吃肉的。 松库卜犹豫了一下,警惕的看着蒯龙,见他似乎根本不理会松库卜的警惕,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还是对着身后的几人示意了一下,让后方派人前来取走食物。 虽然不可能人人都有份,但也足以让一部分人能大快朵颐了。 一时间,西凉城外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大口咀嚼食物的声音响起。 蒯龙一直吃到似乎半饱之后,看似随意的开口说道:“松库卜,这一顿吃完,本将会自断后路,与图库勇士就在这雪地中与决一死战。从此,不是没了西疆图库的勇士,就是大蜀国从此放弃西疆三城。” 原本已经稍微有些放弃戒心的松库卜,听闻蒯龙的话,差点噎住。 “蒯龙,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松库卜放下刀厉声质问道。 “松库卜,你这大军严阵以待。难道是摆个阵势让我看的?”蒯龙指着松库卜身后的一众大军说道,“历年征伐,你们不累大蜀国也累了。就此一战,公平得很,本将有皇命难违,你图库恐怕也不敢后退!” 说完一挥手,对着毕旧打了一个手势,从西凉城方向开始,圆木从两旁滚下,阻断了蒯龙的后退之路。 巨大的声响,让他们骑过来的战马都受惊前蹄奋起,要不是有马桩,恐怕已经狂奔而走了。 而毕旧和几名亲卫对此视若无睹,而那些伙夫也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身为伙夫,本应是最安全的,现在却让他们直面敌军,除了锅铲、锅勺,就是菜刀,还没有盔甲,这还怎么自保!? 西疆图库那边的军士同样也吃惊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松库卜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看向面前的肉块,似乎明白了,“你下毒了?” 第83章 窜稀达成协议 对于松库卜的疑惑,蒯龙哈哈大笑,“正所谓兵不厌诈,我几人的性命换你们上万人性命,你觉得如何?” 松库卜愣住了。 蒯龙身后延绵的圆木,仿佛是一道内心的写照,置生死不顾,却要保家国平安。 短暂的停滞之后,松库卜也笑了。 蒯龙在南城门大发神威与此时完全放弃自己性命的做法,让松库卜无言以对。 没错,就是几个人,那些伙夫可以忽略不计,蒯龙的做法不是大蜀国放弃了西疆三城,而是之后再没有图库勇士。 “蒯将军,抱歉!”松库卜站了起来,非常恭敬的对着蒯龙恭敬的施礼说道:“之前,我误会镇西侯的后人了!” “松库卜统领,各为其主,我也是迫不得已!”蒯龙也站了起来,双手抱拳。 松库卜看着“龙”字旗,说道:“今日之后,西疆只有‘龙’,再无图库。请允许我带着图库的勇士体面的离开,我愿意代表图库送上牛羊、卓玛来交换。” 卓玛是图库对于美丽女人的统称,此刻的松库卜已经无心再想蒯龙的生死,这么多图库勇士死在他乡,这让他如何能面对一种草原上的女人的悲哀。 蒯龙却笑道:“松库卜统领,大山、平原和草原,都是各自的家乡。保护自己的家乡,这才是勇士。躲避恶狼,却抢掠他人,不是勇士所为!如果图库愿意为守护自己的家乡,成为真正的勇士,大蜀国也一定会全力支持。” 松库卜不解的看着蒯龙,“龙将军是什么意思?” 对于蒯龙的尊敬,让他的语气和称谓都发生了变化。 “松库卜,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图库要成为真正的勇士,还是欺凌他人的野狗?”蒯龙不答反问道。 松库卜腰板一挺,自傲的说道:“龙将军,图库的男儿自然个个都是勇士。” “那就好!我们还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蒯龙稳稳的坐了下来,一抬手,对着伙夫说道:“给本将军抬一锅雪过来。” 说完,蒯龙把面前装有肉汤的锅一扬手掀翻在地,滚滚的汤水和肉块落在地上,很快就不再晃动,起了冰碴。 大蜀国的伙夫都已经脸无血色,经过马都上前提醒,才颤巍巍的去到外边用锅子装了一锅雪过来,放在蒯龙的面前。 蒯龙抓起一把雪,就这样直接塞进了嘴里。 冰寒的刺激让他本来还有些红润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发白,吃完一口雪,似乎舒服多了,长长的呼出一口热气。 到此时,蒯龙脸上带着笑容,对着松库卜示意,又再抓起一把雪塞进了嘴里,似乎这才是真正的美味。 醒悟过来的松库卜,对身后的人也招了招手,把自己身前锅里的肉汤和肉块也倒掉,换上了一锅白雪。 两个人就坐在案几后,你一口,我一口,大口的吃着雪。 小半炷香之后,蒯龙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忽然略带神秘的对松库卜说道:“松库卜,可愿和本将军一起。” 对面的松库卜又何尝不是肚子里咕噜咕噜的直响,看着蒯龙指向后方的圆木堆,仿佛明白了蒯龙的意思,站了起来,哈哈大笑。 但随即又马上憋住笑,再笑下去,他就要窜稀了。 两军阵前,两个主将,居然从会晤的现场,飞奔向圆木堆,后方还不知情的图库军士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幕。 但是见到一直在松库卜身后的几人没有动弹,也都没有动。 蒯龙身后的几个师兄弟当然知道这两人去干什么,热滚滚的肉块吃进肚子里,又塞了那么多雪进肚子里,不拉稀才怪! 原本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 四个师兄弟和马都还好,但丹虹清的脸一下变得绯红。 尽管天寒地冻,那个味道不可能飘到这边,就算再就习惯行军打仗的各种意外,但她还是感觉到脸上羞红。 一场大战的最后商讨竟然会在圆木堆里,两个男人窜稀的过程中完成了最后的协议,这谁能想到。 等到蒯龙和松库卜从圆木堆里走出来,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松库卜,你可真牛,人高马大,还真是比我还吃得多。” “没办法,体格大了,食量就大。” 两人明明说的是之前的肉汤,可是在会晤区周边的不管是蒯龙的师兄弟还是松库卜的随从,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精彩,毕竟刚才两人去做什么事,是个人都明白。然而却在讨论吃,这不得不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感。 丹虹清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和恶心,强忍着才让自己没有背转过身去。 蒯龙回来,对着毕旧几人说道:“把大锅给图库的兄弟们留下,我们回去。” 几人上马,蒯龙对着松库卜拱手说道:“松库卜,你选好了地址,驻扎下来,我让士兵将圆木送过去。粮草随后也会送过来,卓玛也尽快安排,我会遣人护送到京都。” “龙将军,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松库卜答应下来,回转身对身后几个随从说道:“赶紧吩咐刚才吃肉的兄弟们,马上吞雪。” 毕旧等人心中疑惑,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询问,只好跟着蒯龙,一群伙夫丢下所有的器具,也跟在几人身后,绕开圆木堆,回到西凉城中。 远远的在城头上了望会晤之地,听不清对话,只能恍惚的看见人影动作。 此刻见到蒯龙率队返回,从城墙上下来的安晨公主已经在城门洞里面等着了,一见到蒯龙,不等他下马,佘宇晨就急切的问道:“蒯将军,会晤的情况如何?” 蒯龙却是一摆手,说道:“殿下恕罪,我还要出恭。稍后在城主府给您禀报。” 说完,也不理睬佘宇晨奇怪的目光,下马就直奔城门附近搭建的茅房而去。 在城墙上,佘宇晨是看到了蒯龙和松库卜携手去了圆木堆里,还不清楚两个大男人众目睽睽之下去干什么。 但圆木堆又阻挡了视线,这一刻似乎才明白刚才在城外两人进圆木堆里是干什么去了,脸上顿时也是一片潮红。 “回去。”佘宇晨羞涩的发出了命令,带着自己的亲卫,返回了城主府去等待。 毕旧这才赶紧找来军医,赶紧熬制止泻的汤药。 第84章 以长远计 佘宇晨在城主府中已静候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蒯龙面色苍白地步入了大厅。 在等待的漫长时光里,马都已将先前与松库卜会晤的种种细节,一五一十地向佘宇晨禀报。那些离奇曲折的情节,让佘宇晨听得目瞪口呆,脸色时红时白,心中惊涛骇浪。 这样的会晤,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而,会晤的具体内容和细节,马都却也是一无所知。 直到蒯龙的出现,佘宇晨看着他那副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却又强忍住笑意。两军对峙,两位大将却相约去解决内急之事,这若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蒯龙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施礼见过佘宇晨之后,请佘宇晨屏退左右,只留下他们二人。 “殿下,”蒯龙神色凝重地开口,“此次会晤,无论结果如何,末将都要先向殿下请罪。” 佘宇晨皱了皱眉,语气柔和地说道:“蒯龙,如今这里只有我们姐弟二人,你尽管直言。即便犯了错,也总有挽回的余地。” 蒯龙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殿下,末将答应给图库新建一座城池。” “什么?”佘宇晨闻言一愣。 “距西凉城五十里处,有一处山坳,”蒯龙详细解释道,“那山坳由威山和昆山两座大山夹峙,最窄处不过十余丈,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臣答应松库卜,在山坳外五里之地,为他们修建一座新城。” 蒯龙将自己与松库卜的协商内容娓娓道来。 那山坳是图库进入大蜀国的必经之路,无论他们如何隐藏行踪,在那十余丈宽的地方都无所遁形。 之前,西疆三城在大蜀国的掌控之下,这个山坳便是大蜀国窥探图库动向的关键所在。 然而,因地势狭窄,大军难以展开,大蜀国若在此据敌,只能硬拼,别无他法。 因此,大蜀国才放弃了对这个山坳的掌控,没有将防线向前推进。 而因两座大山的阻隔,山内外气候迥异。 山内四季分明,适宜耕种;山外则春季漫长,夏、秋短暂,冬季也同样漫长,更适合牧草生长。 这种气候差异,导致了大蜀国与图库之间生存环境的巨大差异。 图库部落在漫长的冬季里,牛羊牧草匮乏,而再往北、往西都是凤岐部落的地盘。图库生存艰难,又不愿归附凤岐,便只能向唯一接壤的大蜀国边境抢夺粮草,否则就只能忍痛宰杀牛羊。 之前王猛的战报言明西凉城中居民已无心向大蜀国之意,佘瑶女帝气急,不愿留下不感皇恩的城池。毁掉西凉城或杀光西凉城的百姓,都是不明智之举,这样的罪恶之名,西征军又如何能背负?不管是身为公主的佘宇晨,还是大将军王猛,或者是不得已才被女帝启用的镇西公后人蒯龙,这样的恶名那一定是千古流传下去的。 左思右想,蒯龙觉得唯有让图库能够生存下去,同时又不再骚扰边境,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而要实现这一目标,联合抗敌无疑是最佳选择。 然而,若单纯让图库去抵抗凤岐部落,他们又岂会甘愿做人马前卒?而大蜀国也不能无缘无故地给图库粮草。 之前,大蜀国以西凉城为界,图库并无明确的疆界划分。因此,蒯龙才想出了建一座新城,让图库在冬季能够安稳过冬的妙计。 从西凉城到新建城池之间,春、夏、秋三季皆可种植粮食,冬季干枯的秸秆、豆角等,都可成为牛羊的饲料。如此一来,既能解决图库的生存问题,又能确保大蜀国边境的安宁。 首先,大蜀国会协助图库在山坳外五里为界修建一座新城,将现在西凉城的居民全都迁移过去,不管他们是大蜀国臣民还是图库后人,在西凉城能混居,在新的城池也一样可以。 而两城之间的五十余里疆域,就是这个新城的人耕种的地方,这样一来就解决了图库的生存问题。 五十余里既是图库的生活命脉,也是他们不能毁去的生存之地,三季种植,一季休眠。 若是要侵犯大蜀国,他们就是自断了自己舒适的生活,而凤岐想要抢夺图库,就不再那么轻松,有自己坚固的和赖以生存的土地,图库的新城自然就成了大蜀国一道坚固的防线。 其次,草原适合战马培养,这样一来,大蜀国还可以自己在草原养马,提供足够的战马,加强自己的机动能力。 与图库休战联合,也能让大蜀国休养生息,共同抵抗凤岐部落。 其三,大蜀国善守,图库勇士善骑,面对凤岐也未必就不能胜之。 而且,新城是图库自己的领地,他们会更用心,也更勇猛。 为此,大蜀国要在短期内帮助图库修城、提供粮种。而西凉城这座空城,既符合了佘瑶女帝的旨意,又不用背负屠城的恶名。 若朝廷愿意,大可迁移人口至此,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恢复西凉城的繁华。 如此也能让图库部落感受到大蜀国的诚意,消除他们心中的威胁感。 当双方都投身于家园建设之时,战争自然而然地便会远去。 假以时日,双方关系渐趋融洽,图库部落定能成为大蜀国西部的一道坚实屏障。 听完蒯龙的讲述,佘宇晨心中涌起阵阵波澜。 这看似无解的西疆征战,若真能如蒯龙所言,若要以长远计,无疑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那图库的统领松库卜如今可曾应允?”佘宇晨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这正是末将有罪之处!”蒯龙再次坦诚以告,“臣已答应,先将城外的圆木赠予图库,并派遣匠人前往协助他们修建新城。这笔费用自然需由朝廷承担,且城内居民迁移,一年内的收成势必受到影响,还需协助图库治理城池,分配土地。这些都是支出。” 蒯龙最后的陈述,语气已经有些低沉,心思颇为沉重。 佘宇晨闻言,再也难以安坐。短期来看,大蜀国确实需要付出诸多,但长远来看,这无疑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然而,如何说服女帝同意这一计划,才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蒯龙,休要再提有罪无罪之事,在我看来,你这可是立下大功一件!”佘宇晨激动地说道。 第85章 一堆麻烦事 佘宇晨的兴奋,并没有让蒯龙感觉到轻松。 “功过末将不敢妄言,但眼下棘手之事,乃是陛下与朝廷重臣会如何看待此事。”蒯龙神色凝重,“若他们不同意,末将实在难以想出两全之策。若他们同意,这西疆的治理方式便需有所调整,出任的城守必须深谙以长远目光来看待,绝不能在细节上出现纰漏。” 蒯龙深知,此事绝非轻而易举便能达成。 每年西征军费开支,朝廷都需承担,但如今要将这笔军费其中要有很大一笔开支要转为支援图库。 这不仅仅是钱财的问题,更是涉及到兵部、工部、户部、吏部乃至礼部的利益格局。 西征大军的消失,意味着这些部门将失去银钱往来,官员将军的升职考核也将受到影响,甚至礼部也会失去节制的理由,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西疆的安定虽是国家大计,却并非五部大部分人的首要考虑,反对之声定然不少,未来又充满变数,他实在不敢奢望朝廷重臣会轻易同意。 “如此说来,即便你立下如此大功,也未必能得到这些官员的认可?”佘宇晨凝视着蒯龙,关切地问道。 蒯龙很认真的说道:“殿下所言极是,这个局面或许满足了陛下的旨意。但未必是那些朝廷重臣所需要的结果,更不会是西征大军或者城守愿意看见的结果。如果他们在其中再有些什么私心,图库那边必然会出现波动,甚至反复。今日,末将所做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佘宇晨高兴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龙儿,你对王猛也不信任?” “此次大战之后,王大将军定会递交辞呈,回家养老。” 佘宇晨眉头紧锁,边关大将军的任命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如果王猛真的递交辞呈,凭借收复西疆三城的功绩,就算女帝有心挽留,但如果王猛执意,恐怕最后还是会同意的。 谁来接手这西疆三城与图库新城的建设、维系双方关系,达到阻凤岐与威山和昆山之外,人选肯定非常重要了。 “龙儿,若是你请旨留在西疆呢?”佘宇晨略带迟疑的问道。 “此事,恐怕很难!”蒯龙沉吟片刻,还是坦诚相告,“若末将请命留守西疆,恐怕又会引发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佘宇晨心中一紧,脱口而出。然而,话一出口,她便已猜到了其中的关窍。 佘瑶女帝对待镇西侯全家发生意外的态度,和在蒯龙成年之日马上册封子爵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女帝或者朝中有人并不希望镇西侯府成为西疆唯一的当权者。 就看之前的大将军孟庆乃是女帝扶持的将军,而这次还将孟州之安排做了蒯龙的副将。 若不是蒯龙执意将丹虹清带在身边,这孟州之是无论如何都要与蒯龙同行。 蒯龙的任何举动都脱不了女帝的监视。 明明上次随同晋王前来,蒯龙有巨大的功劳,但因为是晋王随行的侍郎,却无法申报战功。 晋王的赏赐是对客卿门客的礼遇,却不是大蜀国对蒯龙的认可。 包括自己这次身为统帅,最开始也看到了蒯龙在西疆军士之中的威望,对此也产生了不满。 若非用计逼迫,蒯龙也不会这么快就想到两全之策,完成对西凉城的收复,甚至几乎可以忽略战损。 担着统帅、大将军的责,却只是前锋将军。 没有大战,最多也是南城门阻敌之时可以申报属于前锋将军的战功,这些都证明要想让蒯龙继续在西疆有所作为,稳定下来西疆的局势是很难的。 佘宇晨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大战看似结束,但尚有后患,如果王猛不班师回京都,他是不是就没有可能递交请辞。而且,远在边疆,就算书信请辞,女帝也有足够的理由,暂时不许。” 蒯龙不忍的点点头,“的确只有此一个办法,只是就对不起王大将军了。” 佘宇晨袖袍一挥,“此事,你不必操心。本帅自有办法。” 说完之后,佘宇晨对着门外叫道:“来人,速速前往劲州城。通知王大将军来西凉城,有要事商议。” 等到传令的人离去,佘宇晨说道:“龙儿,与图库之间的协商结果,你尽可告诉王猛大将军。我连夜写战报,西凉城内的居民已经全数控制,准备赶出西凉城。至于什么时候赶出去,你可与王猛大将军交涉。之后,你随我回朝,如何迁移人口来西凉城,还需陛下应允。但开春栽种之事却不可耽误,这些人还有用。” 蒯龙点头答应下来。 马上下去,对着毕旧说道:“师兄,去把孔银鸿找出来。” 在前锋将军营帐坐下没多久,毕旧就带着孔银鸿出现在了营帐中。 蒯龙身边马都、孟州之、王志俊三人,都没有见过“叛逃”之后的孔银鸿,但丹虹清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这一次的分别时间并不长。 蒯龙给了他们叙述片刻的时间,才说道:“孔银鸿,此次收复西凉城,虽然并没有用到你,但之前的功绩这一次我会让王大将军上报,你也可以回京都去了。酌升将军品级,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少主,属下不敢!”孔银鸿连忙躬身施礼。 “银鸿,你说什么!?”丹虹清脸色大变。 “孔家本就是镇西侯府家将出身,回归本家理所应当!”孔银鸿仕途安慰丹虹清。 “不,我不!”丹虹清手握拳头,直直的看着孔银鸿,“你若是是认蒯龙为主,就休了我吧!” 孔银鸿脸上抽了抽,拉着丹虹清的手说道:“若非少主给我机会,我已经是被下罪之人了。” “那又怎么样!也总比做人家将,一辈子不能出人头地的好!” “清儿!” “别叫我,你要是执意如此,不写休书,我就上奏陛下,请陛下和离!” 蒯龙淡淡的开口,阻断了两人的对话,“丹副将,本将军还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喋喋不休了!” 丹虹清转身情绪激动的说道:“蒯龙......” 但是她刚叫出蒯龙的名字,就被马都喝了回去。“丹副将,你怎敢如此和将军说话!” 蒯龙摆摆手,示意马都不必介意,看着孔银鸿说道:“孔将军,此事,我已经和王大将军早就说过了。之后,我和统帅回京都,你随我一起回去。至于你夫人,接连在战时违抗军令,我只答应让她活着,但朝廷要如何处罚,回京都之后,兵部自然会给王大将军一个交代。” 第86章 步步为营 孔银鸿听到蒯龙说兵部是对王大将军有个交代,心头一慌,赶紧求情,“少主,清儿乃是我发妻,还请少主垂怜!” 蒯龙看了一脸愤怒的丹虹清,淡淡的说道:“不是我不愿,而是你这个发妻心有不甘。而且,你父早就已经不是我蒯家的家将了。你也不必还担负着上一辈的身份,去吧,好好休息!不日返回京都。” 孔银鸿知道这并非是蒯龙不给面子,叹息了一声,带着丹虹清离去。 马都见这夫妻离开,马上拱手说道:“将军,你何必再为这不知道感恩的人费心。” 蒯龙看着马都,微微一笑:“你们马家父子,懂得感恩,若是殿下要你在战场上对我做点手脚,你会做吗?” 马都脸色一变,马上回应道:“将军,马都感恩安晨公主对我父亲的救命之恩,但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若是殿下挟恩逼迫,马都当自刎以绝了念头。” 蒯龙伸手扶起马都说道:“忠心与报恩,我都能理解。只是你想过没有,若有私心,谁敢把后背交与你!” 马都愣了一下,明白了蒯龙什么意思。“末将绝不敢有一丝私心。还请将军放心。” “这样最好。若是还有下次一同上战场,我定当给你一个机会。”蒯龙拍了拍马都的肩膀,“此次和图库之间的联合,乃是重中之重。希望你看明白了,一时的委屈千万不可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王猛到西凉城见过佘宇晨之后,派人前来召见蒯龙。 蒯龙也不再和马都多说,有的事点明即可,珍惜与否,机会不会一直都有的。 孔银鸿幸好是及时醒悟,但丹虹清到现在还没明白,这样的女人也不值得他花心思。反而像马都这样知道感恩,也有分寸感的人,他还愿意给他机会。 蒯龙的自信并非是盲目的,之前因为师傅要他低调,一直不太明白。 两次西征,终于知道了一些缘由。 这大蜀国军队看似强大,这些年已经开始滑坡,就连皇子、公主都来争抢功绩,怕是要变天了。 带着亲卫前往了王猛所在的临时营帐,看见王猛在看着地图唉声叹气。 “伯父,您这是怎么了?”蒯龙关心的问道。 “蒯龙啊!”王猛看了他一眼,“伯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吧?” 蒯龙赶紧拱手说道:“大将军何出此言,蒯龙敢问到底是什么地方让大将军有此一问?” 王猛指着地图说道:“你同意图库在山坳外五里修建新城,你可知道若是有人将你的本意告知松库卜,或是朝中有人故意拿此说事,你作何解释?难不成让我去说只是你情急之下的临时举措不成?” 王猛对于蒯龙在山坳外五里这个距离的设置大感头痛。 这个距离对于长期征战的大将军很容易就看得出来,看似图库守住了关键位置,实际上也是截断了他们的退路,未来和凤岐的战争只能赢,决不能后退。 狭窄的通道不只使大蜀国不可能率兵快速逼迫图库,也会让图库不敌的情况下后撤困难。 如果有心的人把这个告知图库,会不会引起对蒯龙用心的怀疑,再生事端。蒯龙可以推说当时情急之下的临时说词,并非特意。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了,真正最好的新城是山坳内五里之地。 蒯龙一听王猛所言,知道对方看出了自己的设想,对于这一点,他也不避讳,说道:“大将军,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图库唯一的出路。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空间是大蜀国的策略,并不适合图库。这一点松库卜不会不知道,若是图库但凡还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同意我的提议。后续在山坳内是否需要再建新城,这取决于大蜀国和图库是不是真的能联合。” 王猛叹了口气,“你们镇西侯一府出来的人啊!一个个的让人费解,你这又是何必呢!” 蒯龙解释道:“大将军,若是西疆再无危急,您可以此战之后告老还乡,志俊如何?回京都做个小吏了却此生吗?然后等着大蜀国哪一天忽然崩塌,家破国亡!” “看这样子,你是连我这把老骨头都算计在里面了。我还告什么老啊!” “伯父!这告老还乡的事,您还真的要上折!”蒯龙笑着说道:“大功一件,修养一段时间这是合情合理的。谁来接手西疆这大将军都不可能封侯,等您再次出山,这爵位还不是任由您挑!” “行了。”王猛的脸色恢复了一点,依然有些闷闷不乐,说道:“就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了!我什么性格,相信你早就看出来了。” 蒯龙直起身来说道:“伯父,不为自己想想,也不为志俊想一想吗?” 王猛暗叹一声,志俊比孟州之还差得太远,若不能当上将军,他就算真的封侯了又如何?也就是他的晚年有所保障罢了。 “你有何打算?” “伯父一定要请辞!这西疆要是不经历一次凤岐的破坏,朝中无人明白这座城的意义。” “志俊,就跟在你身边那吧!”王猛似乎下了决心,这蒯家的算计,没人躲得过。但蒯家的忠心也是无人可及! 蒯龙明白了王猛的心思,说道:“伯父尽管放心,只要志俊不胆怯,未来侄儿一定会给他机会的。只是,这建城之事,恐怕还得要您把基调定好。万万不可等到朝廷的回复之后再行动工!” “我也就这一把老骨头了,到时候圣上就算不高兴,也不能多说什么。你就放心吧!”王猛叹了口气,“明日我便让封图和劲州城官兵悉数全来,正好雪山也被你崩开了,石材不少,等你们回到京都,这城墙也该有一二尺高了。” “多谢伯父体谅,来日我定当助志俊登临将军。”蒯龙保证道。 回到西城门,孔银鸿当晚又再次前来向蒯龙请罪,希望他原谅丹虹清的所作所为。 蒯龙才告诉孔银鸿,回京都之后,朝中肯定有人会为他们夫妻说话。 不管来人是谁,他不必推辞,更不必牵扯蒯家,走了一步,今后的路就注定不应该平淡。 很可能会被指派到西疆边防,到时候,要全力协助王猛对图库新城的修建,特别是钱款方面一定要把握住,绝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发生。 第87章 班师回京都 入夜之后,蒯龙叫来师兄毕旧,“师兄,还要麻烦你一件事,趁夜前往图库,找到松库卜,如此告诉他......” 毕旧点头答应,刚想离开,又被蒯龙叫住,“等等,你把王志俊带上,你们二人前去。” “蒯龙,带上他就是个麻烦。”毕旧答道。 “我知道,你不必带上他直接去图库营帐,只需让他在外等候,等你告知松库卜之后,你再返回带上他。之后,只要人不死不残,就给你当个使唤人。若是觉得还行,你就收个徒弟。” “啊!”毕旧脸色有些变化,“师弟,你这是没事给我找事干。我自在惯了!” “能教什么,你自己看着办,也不一定就收徒弟啊!”蒯龙笑道:“万一,他是块材料呢!” 毕旧嘴角忽然泛起一抹笑意,“也是。这么些年,在京都憋坏,作弄一下这小子也让我心情愉快一点。” 当即走出营帐,把在门外的王志俊叫了进来。 “志俊,王大将军让你跟着我当传令兵,但现在战事已经结束。我欲让你和毕旧一起出去做一些事,你可会怕?”蒯龙问道。 “将军,有事尽管吩咐,志俊绝无二话。”王志俊信心满满的说道。 “那好。”蒯龙暗笑,“你此刻就和毕旧一起离开西凉城,一路前去该做什么,毕旧自会告诉你。” 王志俊没想到蒯龙让他说走就走,迟疑了一下,“将军,我是不是该和我父亲说一声。” “不用”蒯龙说道:“之前,我已经和你父亲商议过了。此去行踪也要保密。” 将信将疑的王志俊只好和毕旧一起离开了。 次日,做好决断的安晨公主佘宇晨,就准备启程返回京都。 “大将军,我此去是向陛下汇报此次西征的胜利。图库的威胁并没完全解除,还需要大将军坐镇一些时日。” 王猛已经知晓,也知道改变不了,答应下来。 至此,王猛依然镇守西疆,佘宇晨带着她的幕僚和蒯龙返回京都。 一同回京都的还有隐姓埋名潜伏的孔银鸿以及戴罪立功,却寸功未建的丹虹清。 孟州之是蒯龙的副将,自然也要随队返回。 一行人返回京都,战报早就已经有快马先期抵达。 等他们回到京都的时候,晋王佘宇晋已经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外等候。 兄妹相见,已经没了往日那种各自洒脱的感觉。 “皇妹此去大获全胜,陛下甚是高兴。只因身体欠佳,明日早朝之时,再议西征大军赏赐。今晚,你也好好休息。”晋王看似脸上带着笑意,实则心里很是郁闷。 若是陛下早下这旨意,这西疆三城本应该在他监军的时候全都收回的,最后竟然让安晨捡了个大便宜。 行九十九步和迈出第一百步的差异就在这里。就看这身后的文武百官眼里的神色,他就明白谁也不会记得九十九步所做的努力,但这迈出第一百步的人却是人人敬仰! 佘宇晨从马车上探出头来,说道:“多谢皇兄告知,这沿途也的确有些疲乏。” 佘宇晋目光移开,看向马车后面的蒯龙。 他完全没想到,蒯龙的射技居然如此超群。收复西凉城的战报他也看了,似乎并无任何欺君之处,女帝为此还特意召他询问,蒯龙是否真的只有箭技? 女帝下了这么大的狠心,甚至不惜会被后世言官记录,也没有探明蒯龙的底子。 原本以为他一定会借机留在西疆不会返回京都,却没想到他还真的回来了。 只是此刻却不是询问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按照迎接大军的流程,把返回的安晨公主一行迎接进城。 直到此刻,晋王才看见了被锁在囚车中的丹虹清和在车旁步行的孔银鸿,眼中露出疑惑。 当晚,丹虹清被下大牢,得到消息的丹一栋前往镇西公府,却被眼前忽然更换的门房吓了一跳,两名带刀侍卫立在门前,原来的门房却已经不见踪影。 “蒯龙子爵可在?老朽有事求见。”丹一栋硬着头皮上前询问,却被告知蒯龙前往国庙去拜祭先祖去了。 丹一栋知道这是借口,蒯龙不愿见他,无奈之下,只能掉头前往晋王府。 孔家内虽然喜庆,但却不敢声张,毕竟孔银鸿的身份还未公开证实,还需等待明日上朝之后的决断。 至于丹虹清,孔铭诚却一点也没提及。 大军回城,围观的百姓早就已经看到了丹虹清,虽然并非人人认识,但朝中官员认识的可不算少。 消息早就已经传开。 孔银鸿见父亲不问,他也没有回答,反而是赵氏开口询问为什么丹虹清会被囚车押解回京都。 “儿啊!若是丹虹清犯了大罪,咱们家是不是还要受到牵连?” “母亲放心,清儿和我是御赐的,若是清儿真的有事,我也不会回到家中。” “那......”赵氏还欲要再问,却被孔铭诚打断,“行了。军营的事,你又不懂!只是可惜了我儿的战功!” 被囚车押解回京都,不用说都是重罪。但孔银鸿能安然回家,这就是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老丹今晚上门,这门亲事我孔家还认下。若他今晚不来,夫人,你就准备一下,给银鸿再找个平妻。不求对方家世,只要能为孔家传宗接代就行。”孔铭诚说完,拉着孔银鸿就去了书房。 赵氏无奈的看着这对父子,越来越看不懂了。 再说一直到子夜,丹一栋终于敲响了孔家的门。 而另一边,一直在家的甄龙看着已经将后院先收拾出来一个院子的家,默默点了点头。 “平儿,辛苦了!” “少爷,奴婢想着原本先修缮正堂,但雅岚毕竟已经入室,再怎么也不能......” “我明白的!”蒯龙对着身后的孔雅岚说道:“你母亲和妹妹被安晨公主安置在了何处,我还不知道,想来明日之后就会回来,只是不知道她们是回公爵府还是回孔家。” 孔雅岚心头忽的一跳,“爵爷,她们没事吧?” “我能安全回来,她们就没事。只是,不管是孔家还是你母亲和妹妹,从此不可再联系。你可愿意?” “奴家是爵爷的女侍官,一切全凭爵爷做主。” “府中人口不多,明日让平儿陪你去找牙婆,你也该有两个贴身使唤的人了。” “爵爷,奴家就是服侍您的,不需要有人使唤。” 蒯龙霸气的说道:“我说需要就需要。堂堂爵爷的侍妾怎么能没有品格。好歹爵爷我也是四品侍郎将。” 修缮公爵府,让孔雅岚出门,这都是蒯龙让京都的人要看到的。 胜而骄,才符合他书生气质。 第88章 通敌之嫌 在大蜀国的朝堂之上,喧嚣之声前所未有。近十年来,大蜀国首次完整收复西疆三城,疆土重归完整,这本是举国欢庆之事。然而,对于此胜,朝堂中却涌现出诸多异议,而这些异议并非针对胜利本身,而是聚焦于论功行赏的公正性。 “启禀陛下,”礼部尚书司徒万里恭敬地迈出一步,声音在朝堂中回荡,“晋王佘宇晋与安晨公主佘宇晨,一位监军,一位统帅,此等功绩乃我大蜀国兴盛之兆,预示着后继有人。虽贵为皇族,但臣以为,应赐予他们超越皇族的封号,以示表彰。” 佘瑶女帝端坐龙椅,目光淡然,轻声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封号建议?” 司徒万里继续陈述:“晋王以仁爱为先,监军期间,深受臣民爱戴,其仁义之举,堪称楷模。臣斗胆请封晋王为‘仁晋王’。至于安晨公主,她统帅三军,慧眼识才,臣建议加封她为‘定安公主’。” 众臣纷纷附议,这样的加封虽为形式,却也是对皇室子弟能力的肯定与赞誉。 “准奏。”佘瑶女帝金口玉言,自此,佘宇晋与安晨公主分别获得了“仁王”与“定公主”的封号。这两个封号,不仅是对他们皇室身份的认可,更是对他们个人能力的肯定。 接下来,话题转到了西征大将军王猛身上。身为西征大将军,王猛的军功显赫,若再提升军阶,便需回朝在兵部任职一品大将军。虽非三军统帅,却也可自领军马,其地位之尊,连兵部尚书也不能轻易安排。 “陛下,”兵部尚书祁东铭出列,声音沉稳,“臣以为,收复西疆乃固有之地,若因此敕封一品大将军,恐引其他边疆大将军非议。王猛将军虽有功,但军职不宜轻易变动。他已是二品大将军,可考虑赐予封号。” 蒯龙站在朝堂最后,身为四品侍郎将,他本无资格上朝,若非班师回朝,恐难有此机会。他深知兵部不会轻易提出对王猛敕封爵位,果然,祁东铭提出的是封号,而非爵位。 二品大将军若要敕封爵位,通常为侯爵,这与当年的镇西侯地位相当。然而,收复西疆三城,王猛虽功不可没,但严格来说,并未达到封爵的标准。表面上是为了平衡其他边疆大将军的心态,实则是不愿让王猛封爵,皆因他出身于镇西侯一脉。 若此功由孟庆所立,即便他仍是二品大将军,封侯爵也是板上钉钉之事。 然而,佘瑶女帝并未立即作答,也未如常询问群臣意见,而是缓缓开口:“王猛大将军功勋卓着,封号自然不可或缺。然此事需朕仔细考量,再作定夺。” 此言一出,既是对祁东铭提请的肯定,又透露出对王猛功绩受此封号似乎略显不足的意味。这通常是难以立即决断时的缓兵之计。最终,大将军需上书谢恩,封号方能落实。而爵位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其他三品征西将军,则赏赐黄金、财帛等身外之物。至于四品、五品将军的赏赐,祁东铭并未立即表态。这些将军的赏赐通常已在战报中提名,只需皇帝应允,兵部执行即可。除非有四品晋升三品的可能,才可能在朝中提请皇帝应允。 定安晨公主佘宇晨优雅地迈出一步,声音清脆悦耳:“启禀陛下,西疆三城得以收复,侍郎将蒯龙献计献策,其功不可没。儿臣斗胆提请陛下……” 然而,话未说完,仁晋王佘宇晋便急切地打断道:“蒯龙仅在收复西凉城一战中担任侍郎将,论功应赏赐金银。儿臣近日见镇西公府在修缮旧宅,恳请陛下赐黄金千两,以彰显圣心。” 佘宇晋此言,明显是在否定蒯龙在封图、劲州两战中的功绩,企图将所有功劳都归于自己。他的心思,朝堂之上,无人不晓。 佘瑶女帝的目光在朝堂下扫视一圈,最终落在蒯龙身上:“蒯龙可在?” 蒯龙从朝臣队伍的最末尾走出,上前施礼,声音洪亮:“臣侍郎将蒯龙,见过圣上。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已阅两份战报,”佘瑶女帝缓缓开口,“即便在收复封图、劲州时,你身为晋王麾下侍郎,但也立下奇功。不过,朕对西凉城的战后会晤更感兴趣。既然西疆图库已经退出西凉城,你为何还要与之会晤?” 蒯龙面带微笑,自信满满地回答:“回陛下,正所谓上兵伐谋。臣早在孟庆大将军出征之时,就已提出此策。收复西疆三城之地并不难,难的是收拢人心。臣既能让图库退兵,又要避免后续图库反复,自然会与之会晤,以解决大蜀国之忧。” 他的自得之色,连佘宇晨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如此说来,你仍觉得自己适合侍郎的身份?”佘瑶女帝顺着蒯龙的话问道。 “镇西公府几代人为大蜀国镇守西疆,”蒯龙语气坚定,“臣坚持祖训,不敢有丝毫懈怠!” 话音刚落,便有大臣出列质疑:“蒯龙子爵,你是如何说服桀骜不驯的松库卜从西凉城中撤军的?” 蒯龙瞥了对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统帅和大将军四面围城,他若不撤,就要面临冰封全城的危险。他又不似你这般愚蠢无知!” “那你为何不衔尾追杀,直接将西疆图库大军消灭?莫非你与那松库卜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大臣不依不饶。 “自然是有协议,”蒯龙冷冷回答,“只要他们退出威山和昆山,可自行建城,也可免未来过冬之苦。” “出征之前,陛下金口玉言,不留不感皇恩之城,”大臣继续质问道,“你为何还要放他们离去?” “说你蠢,你还真的蠢!”蒯龙再次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西凉城内可还有犯我大蜀国的图库之人?而那些不感吾皇恩德之人,也已被驱赶至威山和昆山之外。” 蒯龙的轻蔑语气顿时激怒了对方的同僚们,他们纷纷出列,对蒯龙说服图库退兵和建新城表示不同看法。有人甚至开始猜测蒯龙是否和西疆图库有通敌之嫌,毕竟事先就已安排了孔银鸿潜入被占领的封图城中。 朝堂之上,一时间议论纷纷,气氛紧张。而蒯龙则面不改色,静静地等待着女帝的裁决。 第89章 功过相抵 朝堂上的争论愈演愈烈,佘瑶女帝终于忍无可忍,一拍龙案,全场顿时寂静无声。 “够了!”女帝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蒯龙所做,是否有通敌之嫌,你们谁有确切证据?”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老臣监察御史韦昕颤巍巍的走了出来,“陛下,蒯龙子爵如果能解释清楚,为何不直接下毒,此事或可就此放下。” 佘瑶女帝的目光扫向蒯龙。 蒯龙不得不出面解释道:“韦大人,小子当时并未设计下毒,乃是因非君子所为,且图库那边难保会有识毒之人。只不过松库卜怀疑我给他下了毒,所以临时做的对应之策。” “蒯龙,你也是将门之后,已经将自身置于死地,老夫佩服。既如此,为何不直接与对方决战,却非要用这样的方式?”韦昕声音不疾不徐的质问道。 蒯龙反应也是及时,拱手问道:“韦大人,敢问家中多少人口?” “你什么意思?” “你韦大人家族兴旺,就算韦大人此刻在朝堂上死去,也就算了。我镇西公府就剩我一人,有机会能活下去,韦大人,这是打算让我蒯家绝后,其心也真是歹毒啊!” 韦昕老脸气得通红,“你,你镇西公府本就是舍命护国,岂能贪生怕死!” “那韦大人,去舍一回试试!韦大人此刻要是自刎谢罪,蒯龙定会恭请圣上册封您老为永生侯,表彰您一世功德!”蒯龙毫不示弱,“一把年纪了,动不动就以身效国,韦大人去前线冲锋一回试试!文以定国,武以安邦,想我陛下仁慈宽厚,怎么有了你这个劝人必死的老东西!” 整个朝堂之上,顿时哑然。 谁都没想到蒯龙居然硬顶言官。 要知道监察御史监察朝中大臣,韦昕又是监察御史中资格最老的大臣,虽只有三品官阶,但朝中左右辅、五部尚书这些顶级官员都不敢轻易得罪。 御史之狠,由古至今,不求功名,但求早死! 死则流芳百世,峥官之名朝野皆知。就连皇上轻易也不会治罪御史,这蒯龙硬顶韦昕,怕是真的寻不自在了。 果然,韦昕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之后,却陡然间精神百倍,转身对着高高在上的女帝,俯身拜了下去,“陛下,臣恳请彻查子爵、西征侍郎将蒯龙有无通敌之嫌!” 蒯龙却是冷冷的一笑,拱手禀报道:“陛下,臣恳请呈上图库与大蜀国的诚意。” 佘瑶点点头,随即蒯龙对殿外说道:“呈上来。” 只见十名图库卓玛款款而来,与大蜀国女子不一样,图库女子的身形也颇为高大,从寒冷之地到京都,换下了皮袄,穿上轻薄得多的棉质衣裙,更显修长。 一时间,朝堂上全都安静下来。 原本还跪地的韦昕也偷偷向后看来,却被蒯龙取笑道:“韦大人,何必偷窥,这是打算拦路劫色?” 佘瑶一挥手,韦昕面红耳赤的起身站到了一边。 十名图库卓玛给女帝施礼之后站在朝堂之中,眼波流转,却不是看向朝堂之上的众臣,而是目光一致的看向蒯龙。 “禀陛下,图库送上百头肥羊,因天寒地冻,臣请示统帅,暂留西凉城,等开春回暖,再运送回京都。这十名图库女子被其称为卓玛,乃是图库挑选出来送与臣下的。臣不敢独断,特此请禀陛下,赐予我朝有功之臣,例如韦昕大人,愿一死成全忠义言官之名,自当在死之前好好享受一番。” 蒯龙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这蒯龙不止是羞辱韦昕,更是言词轻佻! 大蜀周边,胜者享受败者的赔偿,这并不出奇。但蒯龙居然将这十名卓玛直接送到金殿上,请陛下赏赐给言官,此举不只是诛心,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要知道大蜀国当今圣上乃是女帝,这十名卓玛就算再是高挑,俊美,女帝也不会动一分心思。 这并非是讨好圣上,这是在示威! 若是图库无心和大蜀国交好,是不会送上牛羊和卓玛的。 牛羊乃是图库的生存根本,卓玛是图库称之为草原明珠的,都是图库的“财产”。 佘瑶女帝眉头紧皱,却似乎并未在意蒯龙的挑衅,而是看向韦昕,“韦大人,以为如何?” 韦昕没想到女帝会当面询问,一口气憋在胸口,竟然直接晕死了过去。 一把年纪,走路都不稳了,混了一世也没混到一次谏言被责罚的机会,本以为今天能强硬的非要蒯龙一个交代,能成全自己忠义言官之名,却不曾想到被蒯龙这十名图库卓玛直接打败。 正所谓有心无力,看见了却不得,心有所想,力却不逮,还被女帝询问,怒火攻心,没有吐血已经是万幸了。 佘瑶命人送韦昕回府,嘴角却微微上扬,随即言词冰冷的训斥道:“蒯龙,戏弄老臣,本应责罚,鉴于你在收复西凉城中立有大功,功过相抵。” 蒯龙微微躬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知道,自己的策略已经成功了一半。 当即又再说道:“蒯龙尚且年幼,这十名卓玛就当是给韦大人的赔偿,还请陛下成全!” “荒唐!”佘瑶此时脸上已经有些韫怒,“你年幼,韦大人一把年纪......” 女帝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自己带回你府上,莫要出来丢人现眼,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开京都,好好的反省!” 蒯龙躬身下跪,“多谢陛下赏赐,蒯龙这就回府好好反省。” 说完,对那十名图库卓玛一挥手,“随本爵爷回府。” 大大咧咧离开的蒯龙,让整个金殿之上全都傻了。 与韦昕一顿硬顶,把自己辛苦协助拿下西疆三城的功绩全都抹去了,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年少轻狂。 等蒯龙离开,礼部尚书司徒万里出列说道:“陛下,蒯龙目无君上,应该裁撤他的爵位,至少也要撤了他侍郎将的身份。” 祁东铭也附和道:“陛下,兵部预算紧张,还请陛下收回侍郎将的供奉。” 女帝冷冷的看着眼前两位,“爱卿的心意朕明白,你们是要朕无视了他的功绩?还是真如韦大人所言,让他蒯氏一脉断子绝孙?” 司徒万里和祁东铭相互看了一眼,“臣等不敢擅断圣意!” “行了。”佘瑶眼光看向佘宇晋。 佘宇晋当即醒悟过来,出列说道:“陛下,此次西征还有一位大功臣。” “谁?”佘瑶故作不知的问道。 第90章 君心难测谁定功 佘宇晋忽然的说出还有一个大功臣,让佘宇晨都感到有些奇怪。 目光疑惑的看向佘宇晋,“皇兄此前可未曾在回京都之时禀报陛下,此时怎么又再说起?” 佘宇晋却并没有回答佘宇晨的问话,而是面向佘瑶女帝说道:“回禀陛下,正是前五品前锋将军孔银鸿。” 当佘宇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朝中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这孔银鸿不就是孔铭诚之子吗?” 不怪那么多人认识,收复封图城一战,得陛下赐婚,这种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而事后兵败并未回京都受罚,而是叛逃离开了,至今下落不明。 朝廷因无确切证据,并未追究孔家的连带责任。 可,这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大功臣了。佘宇晨猛然一惊,五品将军封赏之事轮不到上朝堂廷议,这位皇兄此刻把此事说出来意欲何为? 刚想要说此事只由兵部上报封赏,却见兵部尚书出列,“陛下,孔银鸿乃是兵部安插进图库的暗子。” 当即,将当初孔铭诚代其子上书请罪,愿意戴罪立功,进入封图城做了暗子之事禀报了出来。 女帝剥了蒯龙的功绩,他要不趁此机会把设计拿下封图、劲州的大功就自然算到了孔银鸿身上,那么兵部在此次收复西疆三城之中的功绩又何在! 祁东铭说完之后,眼神瞄向了微微点头的晋王,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丹一栋和晋王的幕僚深夜上门,他还有些犹豫,该如何向女帝请说此事。 现在晋王主动把事挑了出来,他也就顺应说了前因,等待晋王后续如何阐明。 而他的话,也让金殿之上的众臣明悟过来,纷纷奏请陛下赏赐。 女帝似乎也是大感惊讶和欣喜,正在沉思考虑之中,佘宇晋再次进言道:“陛下,孔银鸿被御赐的发妻丹虹清,本是军中副将,乃因坚信孔将军忠心为国,忍痛割舍尚在腹中胎儿,毅然决然去了西疆前线,此等壮举实在令人敬佩,不愧是陛下御赐的大婚夫妻,忠肝义胆!” 佘宇晋此言无疑是将孔银鸿、丹虹清推到了道德制高点!一时之间就连兵部尚书祁东铭都有些不解。 丹虹清如何处置,他本就头痛,王猛递交给兵部的战报已经说得很清楚,单就城墙之上暗射晋王马队,就已经是死罪一条了。 虽然祁东铭判断丹虹清绝不至于敢射杀晋王,但众目睽睽之下的举动,他又怎么敢说不是。 昨晚丹一栋前来,也不过是想给自己女儿脱罪,可是晋王刚才所言,却似乎不像是在脱罪,反而是在表彰。 朝堂之上的意外,并不影响已经出宫回府的蒯龙,至于孔银鸿和丹虹清的奖赏与处罚,他在西凉城就已经与孔银鸿说得很清楚。 只是,他也没有预计到散朝之后,孔银鸿居然被佘瑶单独召见,不单是免了丹虹清的所有罪责,还赏赐了孔银鸿。 当然,赏赐的都是金银布帛,至于他戴罪立功,就算兵部和晋王极力推荐,其余的赏赐自然也没有了,官复原职,依然还是西征大军前锋将军,歇息数日后,再返回西征大军。 丹虹清也作为他的副将一同前往。 得知了准确消息的蒯龙,却在府中欣赏图库卓玛的异域舞姿,并未上书理论,似乎又回到了他原本书生状态。 只是多了一个欣赏歌舞表演的爱好! 偶尔还去国学院外的茶楼酒肆,与众多学子谈古论今,至于箭技,在小露了几手之后再无人寻他比试。 孟州之这位副将却每日在城外军营中操练兵马,不见自己这位将军前来点卯。 兵部也派人前来质询,蒯龙搬出那日在朝堂之上,女帝所言,“陛下命我不得离开京都,四城门外我也不敢去啊!” 兵部无奈,这是唯一一个领着兵部四品侍郎将俸禄,却闲赋在家中欣赏歌舞,与士子谈天说地的武官。 上元节之后,京都已经没了寒意,西疆的雪也渐渐融化,来自西凉城的一封谢恩奏折和请辞告老还乡的奏折,一起送到了朝中。 王猛的谢恩奏折,也接受了封号赏赐,朝廷要决断出他正式的封号,公告天下了。 但请辞告老还乡的奏折,连女帝都有些措手不及。 蒯龙并未上朝,他只是四品侍郎将,若非是班师回朝,还没有上朝的资格。 除非再升四征、四安、四平或者四护将军,才能晋升三品,这三品将军当中护国、护庙、护宗、护仁有事才能上朝,无事只能等宣! 东征、西征、南征、北征将军除领兵出战前、班师回朝之外也不能上朝; 四安将军是常驻边境,也不可能上朝; 四平将军是奉旨支援,属于临时称号,任务结束也没了称号; 但三日的朝廷争论之后,朝廷宣告圣旨,敕封王猛大将军为平西伯,忠勇大将军。 平西伯爵比侯爵低一等,还不能世袭,蒯龙对此也颇感心寒,没想到佘瑶竟然连侯爵或者世袭的爵位都不想敕封。 此刻,蒯龙终于有一些明白过来,自己的祖上到底在大蜀国之中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让女帝对曾经的镇西侯所辖兵马如此忌惮。 西征之后自己无功身退,恃功而骄,本以为就足以让女帝能安心,但是这一道圣旨却如同一把弯刀狠狠的剐了蒯龙的心。 怪不得家中变故,师父犹豫再三,才让自己从南山回来,还吩咐一定要低调,绝不可暴露自身能力。 好在他已经尽可能的在西疆把一切都布局,就算只是伯爵,王猛也只能选择接受,毕竟王志俊已经离开了西凉城,却没有跟随自己回京都,王猛自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除非他不顾自己儿子的性命和未来了。 与此同时,在西凉城外威山与昆山之外,已经将圆木打桩,勉强形成一个不能称之为城墙,只能算是护城桩的范围内,羊皮包裹的松库卜大帐之内,身穿图库服饰的毕旧和王志俊站在松库卜身后,大帐内有三个图库小头目被捆缚跪在其中。 “纱央、幕冲、达旗木,你们三人这是为何?”松库卜双目怒视,看着跪在大帐中的三人问道。 “松库卜,你妄自为我图库首领,居然卑躬屈膝的向大蜀国求和,丢尽了我草原雄鹰的脸,还问我们为什么!”纱央第一个怒声回复道。 第91章 松库卜的为难 松库卜听闻三人所言,“这就是你们背弃图库的理由?”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三人,“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就算对我的决定有不满,你们怎么敢私下与凤岐联络?” 纱央同样直视着松库卜说道:“凤岐也是我草原上的部落,比起大蜀国,他们更值得信任。” 对这个回答,松库卜大失所望,厉声责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凤岐之所以统一草原,却放任我图库连年与大蜀国征战是为什么吗?” “我宁愿做草原的一条野狼,也不愿与大蜀国在一起!”纱央咬着牙说道。 “为什么?”松库卜眉头皱到了一起。 “卑鄙的大蜀国人,除了暗箭伤人,他们有什么本事?”纱央傲慢的眼神看向毕旧,他就是被毕旧一道暗器所伤。 松库卜看向毕旧,又看了看纱央!叹息道:“败就是败了。失败就是耻辱,你丢的不只是雄鹰的脸,也是你纱央一家生存的机会。” “松库卜,你不能这样!”纱央盯着松库卜,“我的未婚妻已经被你送给了大蜀国,难道你还要让我的家人真的在草原流浪?” 毕旧心下不忍,出言劝道:“松库卜统领,一人犯错......” 松库卜却是一摆手,幽幽的说道:“毕旧兄弟,这是我们图库的规矩,一旦背叛了族人,他的家人也一样要被赶出去。” 毕旧还想说什么,但这又是图库的族规,虽然像他这样在南山的师兄弟们不在意朝廷的旨意,但也不能不在意南山定下的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是如果真的杀了纱央三人,再把他们三人的族人赶出图库,这势必会让凤岐有机可乘。 蒯龙临行前吩咐他两件事,到图库防止生变,杜绝图库和凤岐往来。 生变的事,幸亏他发现得及时,纱央三人带着自己的小队没有离开,可是,人都已经出发了,凤岐那边很难说有没有得到消息。 春季,草原复苏,正常情况下这些部族都应该要让吃了一冬干草的牛羊赶紧吃上新鲜的草料,刚从冬雪之下生长出来的青苗稀少,图库族基本没什么希望和凤岐抢夺地盘。 抢夺大蜀国的青苗,这就是图库发动春季战争的原因。 如果大蜀国任由他们啃食刚种下的青苗,这一年的守城就会大受影响。 往往都是一战之后,农民又不得不在最后的时刻补种晚春稻种。 现在,王猛送来的粮草虽然还是过冬的干草,但至少图库在草原上的牛羊抢夺不到青苗,还有干草可以果腹。 然而,纱央几人之所以要带着人离开,就是不想看着西疆三城之外这些开始即将播种的土地,但却不能再去抢掠,反而要让牛羊继续以干草度日。 而且三人被抓之后,也没有狡辩,承认自己是要和凤岐联系,让他们来攻打大蜀国,让他们的牛羊可以吃到肥美鲜嫩的青苗。 这个事他做不了主,又不想让师弟蒯龙的计划落空,只能再度开口说道:“松库卜,图库如果人散了,就再难聚了。你要为你们族群未来着想。” 松库卜其实也知道,要是赶走这三个小队的家眷,图库就损失一小半了。但是,背叛是图库族群最不能忍受的一点,这么多年,图库能在凤岐和大蜀国之间艰难的生存,靠的就是族内上下一致的心。 男人去抢夺草原上的水草肥沃之地或者是从大蜀国血拼中抢回粮草,都是为了生存,也是因为团结。 可这个团结一旦没了,图库就真的离散不远了。 这些年,图库已经允许自己的族民和大蜀国被占的城池中通婚,开始尝试相互共同生存,都是不得已的做法。 所以,当蒯龙提出给他们新建一座城,五十余里的空旷地带种植粮食,已经能解决他们大部分的需要,和凤岐之间的争夺也不会那么频繁,可是图库散了,他所做的这些让步又有什么用呢! “松库卜”毕旧见松库卜有些犹豫了,马上说道:“现在正是建城的时候,他们既然有力气去打仗,就让他们修城池。他们的家属也就不用被赶出族群了。” 松库卜从纱央三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渴望,因为毕旧的说法似乎能免于让他们的族人跟着受苦。 被赶出族群的人,什么都带不走,那和饿死没什么区别了。 就算去投靠凤岐,最后也只能成为奴仆,才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而毕旧提出的方案,似乎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 “好吧!”松库卜也借机说道:“纱央,就给你们族人一次机会,而你们也必须要接受惩罚,去西凉城雪山开凿修建城池所需的巨石。” 纱央三人不再争辩,三个小队上千的士兵被带走送到雪山前开凿石头去了。 “毕旧兄弟,虽然他们改变不了我图库的军力,但寻找水草肥沃的地方需要人手,这修城之事请你和你家将军商议一下该如何办?” “我这就回一趟西凉城,把此事告知王猛大将军,看看他有什么安排,但再快也不能马上解决这个问题。为今之计,只有先把你们在西凉城通婚的家族先召过来。”毕旧毕竟不是蒯龙,他能想到这些,也是这些年在京都之时,蒯龙阅书,他在一旁听到的一些。 当即,他就要返回西凉城,王志俊想要跟上来,却被毕旧阻止,“你留下。” “毕大哥,我一个人在图库,万一他们......” “万一出事,你正好为大蜀国效忠了!” “我......” “行了。要是真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马上离开,到昆山上等我。” 王志俊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毕大哥,你赶紧回来!我等你!” 毕旧笑了笑,王志俊最开始的雄心勃勃,此刻的担忧,他都看在眼里,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看见王志俊退缩,或许如师弟所言,要是真的不错,收个徒弟比收个小弟要强得多! “你好好的在图库内待着,要是我回来你还好好的,我就教你一些我的本事!”毕旧鼓励了王志俊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王志俊看着毕旧远去的身影,忽然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师父,我一定等你回来!” 声音似乎在跟随着毕旧的身影远去,回来之后也会带来巨大的希望。 第92章 劳燕分飞已成定局 大蜀国京都,蒯龙的逍遥,让不少人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韦昕自从在朝堂之上被蒯龙气晕过去之后,回到家中,就一直卧床不起。 言官被气得卧床,而且还是被一个年轻子爵给气的,这说出去丢脸到家了,可偏偏蒯龙不只是在家中欣赏歌舞,甚至偶尔还带着这十名图库的卓玛在各处游走,也不拒绝那些眼馋的学子提出观赏歌舞的要求。 韦昕的孙子就是其中之一,回来还不知道收敛给自己的爷爷讲述这图库女子身段优美,舞姿大胆,被韦昕严令不准再出门。 韦昕的儿子在外为官,并不在京都,得知老父重病,赶回京都。 可是面对老父亲生病的原因,他也无能为力,总不能到朝堂上伸冤说是被图库女子所气的。 监察院御史,一个个摩拳擦掌就想找个机会给韦昕报仇,顺便替自己扬名。 孔银鸿已经在临行前悄悄去了镇西公府拜见蒯龙。 这是自孔银鸿大婚之后,两人第一次真正的坐下来面谈。 只不过孔银鸿此刻的心性已经有些改变,特别是王猛的嘉勉圣旨一出来,他也算是看出来了。 从大牢中接出妻子丹虹清,她却不愿意回到孔家,而是返回了丹家去了。 因为赵氏替自己的儿子纳了一名平民小妾,让丹虹清马上就明白赵氏打的什么主意了。 然而,她和孔银鸿之间是皇帝赐婚,想要和离,两人和两个家族说了都不算。尽管丹一栋已经劝她回孔家,哪怕再诞下一子,为丹家延续香火也行。 然而丹虹清却悄悄的去了晋王府,希望晋王能出面请求佘瑶女帝下旨让她和孔银鸿和离。 佘宇晋闻听大怒,“丹虹清,你以为你是谁?陛下亲赐的大婚,你敢提出和离!” “殿下,臣宁愿一生清守丹家,唯殿下唯命是从。”丹虹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在晋王和安晨公主之间,她选择了投靠晋王。 因为,箭射蒯龙,晋王不单没有给她定罪,反而为她开脱;安晨公主却听信蒯龙,将她一路押解回京都,她不可能投靠安晨公主。 听到丹虹清所言,佘宇晋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丹副将,你既然意已决,本王会斟酌,只是急不得。” “属下都听殿下安排。”丹虹清已经是铁了心了。 佘宇晋眼珠转了一转,说道:“陛下已经下令,孔将军即将远赴西疆,你就留在京都好了,这是本王现在可以办到的。” 停了一下,又说道:“至于你,其他的暂时就不要想了,一旦前方有战事,孔将军身为前锋将军,也不是那么好全身而退的。” 听闻晋王嘴里说出来的话,猛然点醒了丹虹清,和离或者休妻她和孔银鸿都不敢,但若是孔银鸿身亡,自然也就再没有任何羁绊,“多谢晋王提点,末将明白了。” 关于蒯龙,丹虹清也暂时不敢再提别的。 如果她的身份问题不解决,只要孔银鸿脑子里还想着认蒯龙为主,她觉得这个耻辱绝对不能接受,因而在晋王面前也没有提及。 对于晋王的安排,当即点头同意,回到了丹家。 无论孔银鸿再次登门如何规劝,欲要接她回孔家,父亲丹一栋如何细说,丹虹清就铁了心不再跟他回去,也不再提和离之事。只说自己暂时需要冷静。 想着出征日期临近,她毕竟还要和自己一起再赴西疆,孔银鸿也不好再强求,无奈之下孔银鸿只好前往镇西公府求见蒯龙。 “不是说过,之后不要往来的吗?”蒯龙在书房内看见孔银鸿进来,微微有些皱眉。 “少主,我来的时候非常小心,没让人看见。”孔银鸿躬身施礼回复之后,就站在了一边,态度非常恭敬。 蒯龙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问道:“晋王和安晨公主的人有没有找你?” 孔银鸿回复道:“安晨公主就遣人送来了一些金银,还有姨娘和小妹雅君。” “你父亲怎么说?” “父亲的意思,姨娘要是愿意留下,就留下。但雅君......” “送走吧!”蒯龙说道:“强扭的瓜不甜。为免落人口实,她要嫁人还是做什么,远离京都即可。” “谨遵少主之命,回去之后我会转告父亲按照少主所说去做。”孔银鸿犹豫了一下,说道:“晋王没有遣人来找过我,但清儿去了晋王府之后就铁了心不回孔家了,无论我和岳父如何说都无用。” 蒯龙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书,似乎根本不愿意再回答这个问题。 “此去西疆,少主对我夫妻二人还有何吩咐?”孔银鸿见蒯龙就是不提丹虹清的事,只好换了个方式开口询问。 “我估计,丹虹清不会跟你去西疆了。但这是御赐大婚,你们分不了。”蒯龙想了想,说道:“此去西疆,若是还想丹虹清,就不要冒险,其余的事,回来之前我就给你说过了,至于要不要这么做,全看你自己。” “那清儿留在京都会不会......”孔银鸿有些迟疑。 “天要下雨,你拦不住的。”蒯龙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当初,你们如何,其实你早就知道,她不甘人下,未来,她应该会是晋王的心腹。” 他原本想说你们当初是如何苟且在一起的,但终究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镇西公府在京都的部属不多,他也不得不选择对孔银鸿之前的所为放下芥蒂。 兵部将所有功劳压在了孔银鸿身上,虽然没有换取升官,仅仅只是抵消了之前的错和丹虹清的罪,只看孔铭诚又奉旨回到兵部,依然还是任五品郎中令,就知道孔家恐怕想要自主决断已经是不可能了。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推着孔家在大蜀国立足,就连晋王都插手丹虹清的事,他想要在京都重新让镇西公府重振威名怕是不易。 老一辈的镇西侯府不管是家将还是属下,多如王猛这样的,毕竟身家越多,顾忌就越多。 新一辈的,像孔银鸿也不过是在权衡西疆的得失之后,并非真的觉得他在京都有多大的势力。何况四品侍郎将不许出城,还如何训练兵丁?只有断然拒绝曾经的家将回归,孔银鸿就越有可能被重用。 孟州之之流是绝不可收在身边,孔银鸿再去西疆,有王猛在,立功与否全看王猛如何对待。 在京都少树敌,这才是最明智的。至于朝中原本的重臣,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当日讨论西征军嘉奖之时,在金殿之上都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了,当年的镇西侯府恐怕比之现在的环境更恶劣。 第93章 图库之危 孔银鸿虽然是五品将军,尚没有封号,但也是正牌将军。 原本应该有副将跟随,但从校场出发的时候,点卯名单中却没了丹虹清,而是孟州之,这让孔银鸿明白蒯龙的猜测已经为真。 他和丹虹清之间注定是回不去了,一开始两人的联姻就各带目的,如今这目的双方已经发生了变化,分开不过是早晚的事。 这三日小妾在家中还算安稳,昨夜已经将小妹孔雅君送去了姨娘老家,也算是了却了一桩事。 只要雅君不再出现在京都,生死无人关心,毕竟他已经是蒯龙身边的人。 娘家若无人过问,她就不会再有谁会关心。 从校场领兵出发,孔银鸿放下心事,快马加鞭奔赴西疆。而与此同时,更有八百里加急从西疆送回战报。 不过,这战报却并不是立即送到兵部,而是先送到了镇西公府。 事由紧急,贾平儿立即去寻了在茶楼喝茶的蒯龙回来。 待到蒯龙赶回府中,打开王猛的加急信函,才知道图库内部发生了争执,虽然已经暂时安定下来,但看到王猛信函之中的处理方法,心头却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如此草率的安排有不同意见的图库三个小队长,难免要出现问题,毕旧还是有些心慈了。 而随着信函的还有两份不同的奏折放在他面前,一份是趁着现在图库人心不稳,借机将图库灭了,男女皆为奴,所有头领押解回大蜀国,交由朝廷处置,剩余的就在边疆服劳役。 另一份是助图库安定,需要朝廷增发物资和钱粮,毕竟之前一直是靠着大军西征所带的粮草,新春栽种也不可能马上就有收获。 西疆年年征战,本就没有多少存粮。 没有多少时间让蒯龙再细细的思量,王猛能将边疆急报先送到他这里,让他选择如何向朝廷上奏,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当即,蒯龙将增发物资和钱粮的奏报交给信使,“按此件马上送到兵部。剩下的不用再管。朝廷若是有旨意要你等待,你大可等着朝廷的决意。若是立即下旨,你走之前,在城外百里处等待,我自会安排人前去寻你。” 信使答应下来,马上离开镇西公府,快马再送急报到兵部。 蒯龙已经遣人前去请安晨公主过府一叙。 在等待佘宇晨前来的时候,蒯龙把那十个图库卓玛叫了过来。 “你们中可有人与纱央、幕冲、达旗木三人相熟的?”蒯龙看着跪在他书房前的众女问道。 “子爵大人,纱央乃是阿图玛的情人,若非送与将军,开春就要下定成为纱央的妻子。”领头的一个女子指着其中一人说道。 蒯龙把阿图玛叫到前面问道:“你对纱央有多少了解?” 阿图玛怯怯的看了蒯龙一眼,“子爵大人,我已经是南飞的小鸟,不再和纱央有任何关联。” 蒯龙知道阿图玛误会了,说道:“你们十人来到京都,我可曾说过要收你们为侍妾?” “阿图玛随时都愿意为子爵大人献身,这已经是阿图玛后半生的使命,您就是阿图玛的主人。”阿图玛一点也不羞涩。 而她说完之后,其余九人也都齐声说道:“子爵大人,我们都是您的奴仆。” 蒯龙知道很难再给她们解释,为什么要收下她们带回京都,也不再去按照平等的身份和她们对话,而是说道:“我现在是询问你对纱央有多少 了解,不是要你们表忠心。你们既然已经是我的奴仆,就必须要听从我的指令。” 阿图玛这才犹豫了一下说道:“听我阿爸说纱央原本应该是图库下一任的头领,只因他父亲历年与大蜀国征战失败,才被松库卜的阿爸替代。纱央说他未来一定会成为图库头领,他是草原上的雄鹰,绝不会做无毛的秃鹫。” “他和松库卜谁更厉害?”蒯龙继续问道。 “纱央杀不了松库卜,但松库卜也杀不了纱央。”说这话的时候,阿图玛的语气似乎还有些骄傲! 草原上能被女人敬慕是所有男人最骄傲的事情,真正的勇士女子是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的。 “那他们之间就是不分胜负还是各有胜负?” 阿图玛却是神色一暗,“阿图玛不知道。” 然而此时最开始开口的女子却说道:“纱央太愚蠢,每次都会败在我哥哥手上。” “你哥哥?”蒯龙很意外的看向那个女子。 “松库卜不是你哥哥!”阿图玛忽然厉声的反驳道。 “他就是我琪格的哥哥!”女子嘴角带着一丝骄傲。 “你不过是被松库卜捡回来的一个野种而已!怎么能是统领的妹妹!”阿图玛再次反驳道,似乎对于这个叫琪格的女子称呼松库卜为哥哥,感到十分的气愤。 可是名叫琪格的女子却一点也不不接受。 但她们的关系,蒯龙算是听清楚了。对于西疆的状况心里更加担心,不过这两个女人的心性看起来都极为骄傲,留在身边或许还能从她们的争执中知道一些真实的状况。 “好了,其他人下去休息。琪格和阿图玛,你们两人留下,以后就跟在贾平儿身边,多学一些大蜀的礼仪。”蒯龙说道。 贾平儿看了自家公子一眼,似乎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改了性子,但还是按照蒯龙的要求办理。 这边梳理完,安晨公主就已经到了。 把佘宇晨请进书房,蒯龙直言不讳的问道:“马都有没有给公主传信?” 佘宇晨点点头,“你的人刚来,我就收到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废话,殿下遣人快马追上孔银鸿,让他务必要镇压住图库的反抗,尽量不要牵连无辜。” “王猛未必会执行!”佘宇晨犹豫道。 “王猛一定会按照殿下的旨意去办理的。”蒯龙肯定的说道。 “好。”佘宇晨也不犹豫,马上走到书房门口,对着随行而来的人吩咐了之后再返回来坐下,“蒯龙,你还有什么打算?” 她并没有开口询问蒯龙为什么也这么快就知道了,而是询问蒯龙有什么打算。 “朝廷之中会否增发粮草?”蒯龙不答反问道。 佘宇晨摇摇头,“此事,我不确定。女帝一直未曾对此有过决断,似乎西疆图库建城之事还在犹豫当中。” “殿下务必要促成此事,这才是换来我大蜀国长久安定,军队减少折损的根本!”蒯龙拱手施礼,非常恳切的说道。 佘宇晨站了起来,看着蒯龙,问道:“蒯龙,你还是不愿意做亲王?” 蒯龙一愣,坦言道:“殿下,此时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若不能尽早的助松库卜稳定在图库的地位,我大蜀国连年征战就不会改变。” 第94章 咆哮朝堂 孔银鸿觉得自己已经很快了,但在行进到西疆一半的距离时,依然被人赶上。 “孔将军,我是定安晨公主的属下,前来有事禀报。”来人并没有回避自己的身份。 “是公主手谕还是?”孔银鸿问道。 “口谕”来人按照佘宇晨所言,专门重复了一下,“是在镇西公府传的口谕!” 孔银鸿最开始还有些皱眉,但听到是在镇西公府传的口谕,马上就打起精神。 等来人说完之后,孔银鸿二话不说,马上传令所有士兵加快速度。 与此同时,在大蜀国朝堂之上,左右辅臣、五部尚书等一众大臣齐聚。 女帝命总管李沛将王猛的急报当众宣读之后,问道:“众位爱卿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兵部尚书祁东铭首先站了出来,“启禀陛下,想来是朝廷封赏王猛的圣旨尚未抵达,心有怨气,才会出此纰漏,臣认为可以不予理会,正好让他们狗咬狗,最后趁机灭掉图库一族,还我西疆一片安宁。” 礼部尚书司徒万里则认为,既然定安晨公主已经许诺助图库修建新城,不应视而不见,还是要以稳为主。毕竟争端起因是因为和大蜀国达成了停战而造成的,不能失信于图库。 朝廷上各有所言,但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复。 女帝把目光投向了左辅张百川,“张大人认为该如何?” 张百川是女帝至小的老师,可以说佘瑶女帝至今的很多决策都是出于张百川的教导。 而张百川也是镇西侯当年的挚友,关系非同一般。自从女帝登基之后,两人一个在朝,一个常年在西疆,才没有往来。 张百川见到女帝询问,走出来说道:“老臣以为,乱中取静。” 佘瑶想了想明白张百川什么意思了,不是不管,而是暂时不管,静观其变,既不违背定安晨公主承诺,也不会马上出手引来图库对大蜀国的不满。 刚想点头,右辅李登书却站出来反对道:“陛下,老臣以为还是要先压制图库内乱。至于新城修建与否,陛下主意未定,也可以借此看看图库平定内乱之后的想法再来确定。” 右辅大臣李登书乃是先皇手下兵部尚书,两朝未臣,忠心耿耿,这让佘瑶有些举棋不定了。 两位辅臣的话,让朝堂之上的众人也不再言语,静等女帝的最后旨意。 金殿之外,却传来了定安晨公主佘宇晨求见的禀告。 “宣”佘瑶点头。 佘宇晨几步进到金殿之上,直奔队列最前边,跨上一级台阶之后才躬身施礼。 “安晨,你上殿是为何事?” “儿臣听闻西疆有急报,所以特意前来看看,如今西疆还有何事需要急报到京都。” 佘瑶女帝向李沛示意了一下,李沛将王猛的急报送了过来。 佘宇晨看完之后,拱手说道:“陛下,儿臣自西疆返回,只因未曾最后定策,尚未卸任统帅,恳请陛下准儿臣决断。”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又再响起了窃窃私语。 此前大家还奇怪,为什么定安晨公主回京都之后,并未交还虎符,现在想来也是,她从西疆返回,并非是西疆战事结束,而是暂停状态,圣上还没有决断如何处理与图库之间的协定,这统帅之职自然也就暂未结束。 佘瑶也才想起此事,说道:“安晨,你打算如何处置?” “安图库首领松库卜的心,只有他才能暂时安定图库,否则,我西疆大军马上就要面临一场大战,且西凉城已经确定要迁出所有人口,人心不稳已是定局,缺了天时和人和,此战没有几分胜算。” “图库把三支小队充作劳夫,万一是骗取我大蜀国粮草呢?” “区区三支小队,我大蜀国地广物博,养了又如何?既然养了,那就要养成大蜀国的忠民,而不是反对之人。” 佘宇晨的话,让满朝哗然。 户部尚书姜成杰无奈出列说道:“定安晨公主殿下,我大蜀国连年征战,西疆几乎是颗粒税收均无,全靠各州府支撑,如果再养图库,恐怕多有负担,户部无法周转。” 佘宇晨冷冷的一笑,果然如蒯龙所言,一个个的就全然没有把国之未来看得清楚。 当即,面向佘瑶女帝俯身跪下,“为我大蜀未来之安定,定安晨自愿放弃定公主俸禄,所支俸禄转到户部入库充当我大蜀国西疆开支。什么时候西疆真的平稳,儿臣再要回这定公主的俸禄不迟。” 佘瑶双眼微眯,“若是西疆不稳......” “若是西疆一直不稳,定安晨,依然还是安晨,绝不后悔!”佘宇晨俯身回应道。 话音落下,朝堂上礼部尚书司徒万里就首先出列反对了,“定安晨公主殿下,此举万万不可!” 佘宇晨回头看来,“有何不可?” “殿下,礼不可废!自古敕封皇室不只是昭告天下,也要上禀宗室。殿下此举,实为......” 司徒万里不敢说出“不孝”那两个字。 监察院御史你看我,我看你,当下就有三人出列,司徒万里不敢说,这些求死的御史可就什么话都敢说了,义愤填胸的说道:“陛下,定安晨公主虽是为了西疆安宁,但此举实为不孝,有违皇室礼仪......” “混账!”佘宇晨站了起来,不等三人再开口,“对国之未来不顾,那才是对大蜀国不孝,区区一个封号,若就是不孝,尔等咆哮朝堂,不思解决之道,更是国之罪人!” 三人却似乎根本不惧,依然大声说道:“有礼不遵就是不孝!” 他们就抓住这一点拼死上禀,听得佘瑶一阵头痛! 打也打不得,骂也不管用,要真是为这点小事责罚,还成全了三人的清名,正不知所措之时,佘宇晨却冷冷一笑,“你们想要为废物韦昕出头,本殿下就成全你们。” 说完,转身再次躬身对佘瑶禀报道:“陛下一日未曾让儿臣交出虎符,儿臣就是西疆统帅,胆敢在朝堂之上,对我西疆战事指手画脚,儿臣请陛下将三人关至军营,交由侍郎将蒯龙好好提点,什么才是真正的为国之不计生死!” 监察院三名御史一听佘瑶所言,双眼都瞪大了,关至军营?这还成就他们什么清名! 关至天牢,他们还可在天牢中大声斥责,连牢头都要礼让三分,关至军营之中,生死不由自己,又有谁来解救? 第95章 松库卜被绑 佘宇晨的话,把三个御史真的吓到了。 虽然朝廷并未公开西疆战事的细节,但六人对战千人的战绩,那不是勇猛就可以做到的。 若真是要比较起来,九成九的御史的“求死”不过是九牛一毛。 皇上要是真的将三人叫到军营听蒯龙讲解什么是以死报效,恐怕没一个敢说自己能立住了,吓尿裤子都正常。 御史们不再捣乱,定安晨公主佘宇晨又强势请奏,户部也只能认下。但对于所拨粮草依然是争执了好久,佘瑶女帝才圣裁下来具体的数量。 而之后,佘宇晨依旧拿自己的定公主奉禄为借口,各官员只能自行上报削减奉禄。 凡是三品以上官员自行申报削减半年俸禄,这看起来并不太多,也只能是解决燃眉之急。 可终究是大蜀国官员已经能做到的极限了。 户部发往西疆的粮草终于得以落实下来。 西凉城威山和昆山之外五里的临时“木寨”内,松库卜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三人。 纱央坐在原本是他坐的狼皮大椅上,幕冲、达旗木两人站在他身旁。 “纱央,你想清楚了?”松库卜此刻被双手反绑,却站得笔挺,脸上的疤痕在帐内的火盆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 “松库卜,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凤岐部落早在一年之前就和我商议过了。如果我们能顺着大蜀国西疆三城打进去,凤岐答应永不再侵犯图库,我们也可以安稳的在西疆三城生活下去,这游牧的生活也应该变一变了。”纱央脸上带着一丝向往。 “纱央,妄自你还敢说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鹰,雄鹰离开了草原,还是雄鹰吗?”松库卜非常失望。 “为了我图库族人活得更好,有什么不行。”纱央怒斥道:“就只有你和你死鬼阿爸才相信图库必须在草原上活下去。” 纱央的话没说完,外面就有人来报,“纱央,那个大蜀国的小子被人救走了。” 松库卜一听这个消息,笑了,“纱央,你现在放了我,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你要是一条路走到黑,会让图库再没有和大蜀国和平相处的机会了。” “放屁,草原的雄鹰怎么可能惧怕!这么多年了了,什么时候不是我们对大蜀国想要抢就抢的!大不了就真的打到他的京都去,这大蜀国也该换换皇帝老子了。”纱央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纱央三人趁着晚上从雪山回来休息,在下属的帮助下,说服了松库卜的助手,绑了松库卜,却因为众多族人反对,不敢杀了他。 却没想到大蜀国前来的两人只剩下了一个人,为了泄愤,直接把王志俊绑在了木桩打造的“城墙”上。 可是,人还没绑一个晚上,就被救走了。 一问是怎么救走的,谁都不知道。 晚上的木桩之外,寒风凌冽,谁都不愿意站到帐篷外,原以为就算冻不死,也会被野狼叼走,却不曾想到这半夜居然能被救走。 关键是怎么救的还不知道。 “现在怎么办?”幕冲开口问道,“天一亮,大蜀国那边肯定会有所行动。” 纱央现在也只是把松库卜捆了,但他也知道如果不给他时间,不能在部落族人面前胜过松库卜,他在图库依然不能算是统领。 想了想,纱央把松库卜的助手叫了过来,“达布,你先去通知今日所有族人都不再去采集大石,就说大蜀国想要反悔,把我们赶回草原上去。” “接下来怎么办?”达布也是有些紧张,眼神偷偷的看向松库卜。 松库卜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 “不管了,先防止大蜀国偷袭。”纱央现在也一时拿不定主意,“等天亮之后,派人联系凤岐,让他们派人来支援?” “可是凤岐大军这个时候未必会来,北方积雪还深,行军也困难!”幕冲出言说道。 “事已至此,先不管那么多了!”纱央说道:“就算没有支援,守住山坳,大蜀国的军士也冲不过来。” 纱央的这个决定,无疑就是要和大蜀国血拼,这是多少年来双方都不愿意面对的情况,毕竟狭窄的山坳里除了血拼,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图库部族单人对战,无疑是有优势的,毕竟生存环境的恶劣,让他们更有血性,但狭窄的山坳口,单人的战力永远抵不上人数上的优势。 与此同时,在山坳的上方一处隐秘在视线外的野兽窝里,毕旧看着已经冻得嘴唇都发紫的王志俊。 “你怎么不逃?”毕旧一边给他王志俊搓着手心,一边埋怨道。 “师父,你说过好男儿绝不可退缩。徒儿没退!四边四吧!更何况,他们也不敢杀我。”王志俊硬气的说道。 “冻死你不一样的吗!”气得毕旧简直想给他一耳光,“蠢货,你要是死了。我如何向我师弟交代!我师弟又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谁是你师弟?蒯将军?”王志俊疑惑的问道。 “不是,你不要乱想!”毕旧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否认,并马上转移了话题,“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纱央他们三人勾结松库卜的助手,把松库卜绑了。”王志俊说道:“不过,好像他们不敢杀松库卜。” “为什么?”毕旧停了一下,没听说过造反的不敢杀人的。 王志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们图库族有什么规则吧!杀了松库卜,接管图库部族的会是松库卜的儿子。” 毕旧也想不明白,但是师弟蒯龙交代给他的任务居然就这么失败了,心里不只是不甘,还很惭愧。 “小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松库卜重新掌握图库?”毕旧终究还是放下手段询问起了王志俊。 因为毕旧没有反对他叫师父,王志俊也没想到是毕旧无奈,还以为是是毕旧在考验他,说道:“师父,只要你出手,轻松就可以解决。” “怎么解决?” “他们现在把松库卜捆在图库大帐中,不敢让他露面,现在传令的都是松库卜的助手,外面这些图库人还不知道。” “我明白了。”毕旧看了看天色,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此刻冒险进入大帐,还是有机会的。 “你就在这里等我。”毕旧说道,“我去把松库卜救出来。”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王志俊站了起来。 毕旧原本想拒绝的,他一个人很轻松的就能进入大帐,瞬间解决三个人有点麻烦,但也用不着出手。 但想到用脑这方面,自己还是差点,当即点点头,“你跟紧我。” 第96章 勇士邀战 毕旧带着王志俊趁着天未亮,再次从图库大营中进入,摸到了松库卜所在营帐的外面。 对着王志俊示意他留在外面,自己绕到营帐的正门口,两个看守在营帐外的图库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左右手一刀一个解决掉了。 掀开营帐的门帘,径直的走了进去。 里面松库卜被捆住双手坐在毛毡上,正面纱央正在低头书写着什么,寒风从门帘吹进来,两人都看了过来。 “你还敢回来?”纱央的眼睛里没有恐慌,反而还有着兴奋。 毕旧眼睛扫了一圈,营帐内居然只有他们两人,当下连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了。 “纱央,你不是号称勇士吗?我正大光明的来,有什么可怕的!”说完,对着松库卜方向看了一眼。 随即拍了拍手,在营帐后面的王志俊听到信号,也转了过来。 纱央当然清楚,尽管他勇猛和松库卜有一拼,但是在毕旧面前,他连人都拿不住,根本没办法打。 “你想要干什么?”纱央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他现在也只能拖延时间,等待幕冲和达旗木能尽快回来。 所以,王志俊进来之后走向松库卜替他松绑,纱央也没有干涉。 “不干什么,就是看不惯你们三个打一个。你也不用考虑,就等幕冲和达旗木回来,我、松库卜,还有......”毕旧看了一眼王志俊,“我这个徒弟,我们也是三个人。” 来的路上,王志俊不愧脑子要比毕旧更灵活,大概猜测出了纱央为什么不杀松库卜的原因,所以,进来之后看到松库卜并没有受什么伤,他干脆就来了很正式的挑战。 纱央原本还担心毕旧马上就动手,营帐不大,但也足够毕旧闪躲的,他还真的没办法单挑毕旧有胜算。 现在毕旧居然正式的发起了挑战,他当然求之不得。 松库卜松了绑过来,对着毕旧拱手道:“毕旧兄弟,你不能比试,这是图库部族自己的战争。天亮之后,我会和他们来一场勇士之间的战斗。” 毕旧看着松库卜,心道,这不是傻吗! 可是,之前蒯龙就给他说过,要尊重图库自己的规则,不能用大蜀国或者江湖那一套。 要不然,刚才在营帐外他就用迷烟了。 纱央却似乎信心满满,“松库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有谁强迫你!” “雄鹰不惧怕任何挑战,除非他老到飞不动的时候,你出去吧!天亮之后,在营帐外,你叫上幕冲、达旗木,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勇士。” 纱央眼珠转了转,看向毕旧。似乎在衡量,最后点点头,“好!我倒要看看这些年,你是不是还这么能打!” 毕旧等纱央离开,忍不住埋怨道:“我刚才都已经尽量给他公平的机会了,你为什么要等到天亮?” 松库卜摇摇头,“我父亲曾经说过,雄鹰如果依靠别人的力量捕猎,那它就离死不远了。要是不能在部族人的面前树立我的威猛,图库部族早晚还会出事。蒙自还年幼,他还需要时间成长!” 松库卜所说的蒙自是他的大儿子,今年才虚岁七岁,还在跟着松库卜的老婆放牧,要等到十二岁,蒙自才能在部族里发起挑战,十五岁才能娶妻生子,之后到十八岁才是他能否接过图库部族首领的考验。 虽然不一定要是在部族里第一,但在同辈之中必须要配得上勇士的称号。 蒙自十八岁之前,松库卜如果不幸身亡,统领的位置依然是蒙自的,谁能在蒙自十八岁之后同辈之中绝对碾压他,才能成为新的部族首领。 这既是保护也是一种在草原上生存的部族团结的象征,避免内部争斗,也是一种对部族首领的压力。 如果没有大的失误,基本上都还是代代相传,而松库卜的父亲就是因为纱央的父亲在带领部族的时候,出现了大失误,才被松库卜的父亲挑战失去首领的。 纱央一直想要夺回首领的位置,在松库卜十八岁之后,挑战了松库卜三次,但每次两人都各有胜负,纱央没有绝对碾压的实力,所以他抢不去松库卜的统领位置。 如果纱央杀了松库卜,那么蒙自就要接替统领的位置,十一年后,松库卜的儿子能不能挑战成功先不说,但至少纱央已经没了挑战图库统领的机会了。 毕旧实在是不太理解,却也不能不尊重。 但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从自己皮囊中掏出了一对指虎,黑亮的色泽让这只有四个小环的铁器看起来有种阴冷的感觉。 “我不管你们怎么对战,戴上这个,应该不至于违反你们的部族规定吧?” 松库卜看了一眼,点点头,“拳拳到肉才是最后的精彩。” 毕旧不太明白,但松库卜既然答应了,他也就放下心来。 第二天天色刚亮,纱央、幕冲、达旗木三人就已经等在了大帐外,而图库族不少士兵和老百姓也围了过来。 因为草原上的老人、小孩和照顾他们的妇女还在迁移过来的途中,军营中只有图库勇士和年轻的卓玛,另外有一部分跟随他们撤出西凉城的老百姓。 这些老百姓大多都已经是双方通婚之后的家族,害怕受到牵连的。 松库卜走出帐外,大声的一番说词,让毕旧看到了图库氏族还保留下的纯粹。 大意是为了图库的未来,应该怎么继续生存,双方公平决斗决定,谁胜听谁的。但却没有说争夺统领的事,看来图库的统领位置,并非像松库卜说的那般简单,可能还有一些没有告诉他们的。 但这都不是关键,而是松库卜要以一对三,这让毕旧暗自庆幸,幸好提前把指虎给了松库卜。 这一点也说明并非一切都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自己没有给松库卜指虎,他又打算怎么办呢? “徒弟,一会儿要是见势不对,你就赶紧骑马离开,向威山上去等我。”毕旧还是做了一下预防。 “师父!”王志俊还想反驳,却被瞪了一眼。 松库卜说完,解开皮袍的腰带,精赤着上身走了出去。 纱央、幕冲、达旗木,同样赤着上身走了出来,双方相隔不到两尺的距离,双眼都能看出战斗的欲望。 正当毕旧以为双方要开始的时候,松库卜和纱央三人几乎是同时侧身从马靴中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匕首,不同的是松库卜是左右手都各执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纱央、幕冲、达旗木三人,看到匕首却吓得退了一步。 第97章 图库的圣剑 “松库卜,你这是要干什么?”纱央退后一步,厉声询问道。 松库卜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三人,“你们不遵统领号令,擅自带着族人离开,本来已经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可是你们既然要挑战统领的权威,那就要接受来自图库祖先的惩罚。” 看到这一幕,王志俊马上很聪明的向旁边一个马上神情都肃穆起来的图库勇士问道:“你们统领的匕首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图库勇士看了王志俊一眼,或许是因为他年龄小的关系,没有拒绝,说道:“这是我们图库祖先的圣剑,骨头磨制的匕首,分别是他的左腿和右腿腿骨磨制而成,象征着图库无上的权利,也是警醒后人不可背弃。” 听到后面低声的对话,站在前面的毕旧眉头微微展开,怪不得松库卜敢以一挑三,那两把匕首就是他的护身符,匕首的作用在图库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但它的象征意义却是所有图库人都敬仰的。 不管这匕首是身死之后如何磨制出来的,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大蜀国要是谁敢用祖先的骨头制作什么,那就是大逆不道,万人唾弃。 要是纱央三人不小心碰到匕首有什么损害,恐怕他们的身体都要被族人折断。 果然,接下来,纱央三人畏手畏脚,而松库卜却是大开大合,两腿左踢右旋,三人一靠近,松库卜的匕首就能适时的出现在前面,这简直就没办法打。 仅仅只是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纱央三人无奈只好丢了匕首,怒吼道:“松库卜,是个勇士就不要用圣剑来做护身符。” 纱央此举已经是认输了,只是他依然不认为自己是输在了松库卜的手上。 松库卜冷冷的一笑,“纱央,既然你还知道圣剑,就应该知道除非你来做统领,否则你就是在违背祖训。” “松库卜,你要是还认为你是草原上的雄鹰,我就挑战你统领的地位。”纱央也是被逼急了,终于说出了他最不想说的话。 前面毕旧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纱央到了现在都不愿意公开挑战,直到松库卜把手中的一把匕首倒转递给纱央,他才明白是为什么。 统领,不只是勇士,还需要莫大的勇气,这个勇气就是要现在插在纱央大腿上的匕首,直到任何一方倒下之前,这把匕首就要留在他的大腿之上。 “这都是些什么规矩啊!”王志俊直接看傻了。 可想而知,每一次更换统领,挑战者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当年松库卜的父亲从纱央父亲手里抢来统领,可不仅仅只是能打的问题了。 纱央和松库卜本来就在伯仲之间,这大腿上插了一把匕首,而且还是祖先腿骨磨制的,这条腿在对战中基本就等于废了。 靠一条腿挪移和双腿完好的人相比,要是没有碾压的能力,输是必然的。 松库卜的手上还套着指虎,两人都赤着上身,松库卜的每一拳都能让纱央脸上泛起痛苦,每一拳都能见血,小半炷香的时间,纱央已经站不起来了。 松库卜走上前,在纱央痛苦又无奈中拔出了他腿上的匕首。 毕旧以为这样就完了,谁知道松库卜把视线转向幕冲和达旗木,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跪下,向松库卜行了主仆大礼。“尊敬的松库卜,今后我们就是你的仆人!” 在图库部族,奴仆是没有财产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主人的。幕冲和达旗木不敢挑战,并非说他们就不是勇士,而是他们跟随纱央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松库卜举起手,忽的一下就将那把还染着纱央鲜血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一条大腿,皮裤的外面瞬间就被血染红。 此时,周围的图库勇士和卓玛才全都跪地高呼松库卜的名字。 至于躺在地上的纱央已经没有人再去看他,他是一个失败者,是松库卜可以任意处置的失败者。 “纱央,我父亲当年没有杀了你父亲,我今天同样也不会杀你,你还可以带领你的族人,我要让你看看图库的未来。”松库卜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绕场走了一圈。 原来毕旧阻止松库卜杀纱央,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而现在松库卜如此“高姿态”同样也是错误的。 这个纱央并没有像幕冲和达旗木一般的认输,挑战输了只是代表着他现在没有能力再和松库卜争抢,但并不表示他会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但松库卜居然还如此大度。未来一定会留下隐患。 但现在好在一切都暂时结束。 回到帐篷的松库卜身后跟上来好几个卓玛,却被松库卜赶了出去,看着这些卓玛失望的眼神,毕旧更不能理解了。 松库卜解释道:“她们都是纱央的族人。” 毕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松库卜,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相信龙将军,在牛羊来到新城之前,希望大蜀国的粮草能及时送到。否则,凤岐部族一来,我们图库的牛羊就要饿死,图库的勇士和卓玛也会因为生存不得不再与大蜀国交战。” 松库卜的答复让毕旧没办法回答,他既代表不了王猛,更代表不了大蜀国。 只能点点头,“我回一趟西凉城。” 松库卜看着毕旧道:“我希望能早日见到龙将军。” 毕旧摇摇头,“这个要求我可以现在就答复你,短期内应该不可能的。他已经回京都述职去了。” 松库卜叹息了一声,“西疆要是没了龙将军,大蜀国......”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毕旧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恐怕在图库族的统领中,对于大蜀国并没有绝对信任,反而对屡屡让他们失败的镇西侯心存惧意和敬佩。 这一次,毕旧没有留下王志俊,而是带着他一起返回西凉城。 王猛在得知了这两天一夜的变故之后,也是眉头紧锁,急报中两个不同的内容,不知道蒯龙最终上报给朝廷会是哪一个! 当下,王猛下令暂停拖运圆木,而是令人送上了十车的粮草,并给松库卜带话,目前需要修整一段时间,处理西凉城周边的积雪。 王猛只能暂时拖延时间,等到朝廷的最后答复。 与此同时,孔银鸿警告了他的副将孟州之,“我不管你给谁报信!再有下一次,军法处置。” 孟州之点点头,“孔将军,我只是向父亲报平安!” 孔银鸿看了一眼远去的信鸽,再看了看驿站的里长,抽出腰间短刀,一挥手,里长的头颅就滚到了一边,再次重申道:“孟州之,你记住,你是我的副将,除非你回到侍郎将蒯龙身边或者回到你父亲身边去,否则,这就是最后一次。” 第98章 阻敌于外 孔银鸿赶到西凉城,立即向王猛详细描述了朝廷封赏的结果,王猛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对蒯龙没有受到封赏说什么。 之前蒯龙就已经说了,只是他到现在依然不太明白蒯龙到底想要什么,明明一身统帅和谋略的本事就是不愿意让朝廷和女帝看到。 “子爵还有什么交代吗?”王猛问道。 “其他的没有交代了。但,在末将赶来的路上,定安晨公主从镇西公府传来了一条口讯。”孔银鸿回答道。 果然,听到从镇西公府内传来的,王猛的眼睛都亮了一下,问道:“内容是什么?” “全力协助图库清剿叛乱,不留活口。”孔银鸿声音平静的回复道。 “晚了。”王猛本来还有些情绪,一听这个,摇了摇头,“图库已经自己解决了。” 王志俊把两次图库内乱说了一遍之后,看着孔银鸿说道:“孔将军,此刻恐怕图库最关心的是粮草问题,至于他们内部的事,松库卜基本上已经搞定了。” 孔银鸿沉思了片刻,说道:“末将临来之前,子爵大人曾言,斩草不除根,遗祸难除。从末将分析当前而言,恐怕还有另一个问题也是图库和我们都应该要关心的,那就是凤岐会不会前来。” 王猛说道:“此事也是我担忧之事,定安晨公主离去之前尽管已经默认了对图库的援助,但我大蜀国的粮草也需要留够足够的后备,以防凤岐前来,一旦图库让开山坳的位置,西凉城危矣。” 一直没说话的毕旧忽然开口道:“大将军,我有一个想法。蒯将军临走之前让我带王志俊前去图库营地,就是为了要让他们能尽快建立阻敌防线。现在既然粮草问题暂时不能解决,估计松库卜也会有所防备,那还不如在西凉城外赶紧建立一道属于大蜀国的防线。” 王猛摇头,“不行,那就会让图库完全没有了信任,搞不好他们放弃营地,直接就提前回大草原去了。凤岐战力究竟如何,我等尚且不知,以前镇西侯说过,草原流寇尽量不要招惹。凤岐不似图库,和一群强盗没什么区别,他们的打法没有章法,也不会和你硬拼,反而更多下作的行为,无所不用其极。凤岐说是统一了草原,其实个部族对他们实际上都是避之不及。” 就在争论不休的时候,亲卫前来说马都在外有急事禀告。 王猛宣马都进来之后,马都呈上了一封密信,说道:“末将刚收到,请大将军定夺。” 王猛接过来一看,原以为是定安晨公主佘宇晨的密信,结果却是蒯龙所书。 看完之后,王猛将信函烧掉,马上传令各将军前来议事。 却偷偷的把一个小纸条递给了身后以亲卫身份站着的毕旧。 等所有人到齐,王猛这才说道:“朝廷的粮草已经在运送途中,现在可每日向图库供应当日粮草,一直到朝廷粮草运送到之后,再行安排具体事宜。” 众将这才心安。毕竟,这就算解决了图库最担心之事。 接下来王猛说道:“接下来所发布的命令,各将不得有任何差错,谁若胆敢阳奉阴违,斩!” 这一声“斩”就已经明确了接下来所说的军令重要性。 众将全都洗耳恭听。 “薛明”王猛第一个叫到的名字就是他亲自提拔,几次出错的将军薛明。 “命你率本部才从西凉城东城门出城,向北,直上雪山,一直沿途横向三十里向昆山推进,若有敌情,立即回报,阻敌直至援军到来。” “马都” “末将在” “命你今夜沿南城门出城,潜伏威山山坳外十里。若有敌情,滚石阻敌之后撤回山坳图库军营。” “孔银鸿” “末将在” “命你即刻带军前往图库营地,和松库卜士兵组成联合巡逻队,离山坳五十里西北方向,驻扎大本营,日日练兵,未得本帅撤军命令,不得后撤。” 三人领命转身欲走之时,毕旧忽然从王猛身后转出来开口道:“大将军,我愿随孔将军前往,助孔将军一臂之力。” 王志俊一听自己师父要去,马上也出列请战。 这几日,王猛已经知道自己儿子拜了蒯龙的师兄为师,咬咬牙也同意了。 孔银鸿不疑有他。大将军的儿子跟着一起到最前沿,他也不担心王猛将他作为弃子,也巴不得,至于毕旧一直是以王猛亲卫的身份在大军之中,他就更没有别的怀疑了。 当即出了将军府,去点齐了身为将军的兵马,带上粮草先行从西城门出发了。 孟州之身为他的副将,自然也只能随军前行,至少不知道此去何处。因为来的路上被孔银鸿警告过,他更不敢询问。 军队到达图库营地,毕旧给松库卜介绍了孔银鸿。 孔银鸿先是将朝廷已经安排粮草押运到西疆之事告知了松库卜,随孔银鸿前来的粮草已经正式移交,且每日都会从城中运送而来。 松库卜知道新城尚未修建,存储粮草不便,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如此一来,就可以暂时不用动用图库大营中的储备,心下也才稍微安心。 看到松库卜脸上虽然没有表示,但态度大为好转,孔银鸿这才把王猛的军令转述了一遍。 松库卜刚想询问,却见毕旧走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等到毕旧说完,松库卜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我这就安排一个小队跟随孔将军外出驻军,这个小队也听从孔将军号令。” 时间不长,纱央从帐外进来,得知要他跟随大蜀国将军一起外出建立另一个大本营,却只给他一个小队。 图库的一个小队也就百余人,和孔银鸿率领的五千人完全不在一个量级,这么一来,他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松库卜统领,可否让我图库勇士的数量和大蜀国的兵士数量一致?”纱央的语气虽然恭敬,但也能听出他心中的不甘。 然而此刻的他刚败在松库卜手下,虽然松库卜没有让他像幕冲和达旗木一般成为奴隶,但他也不敢像之前一样和松库卜强硬说话。 “纱央,三千匹战马,不够你忙碌的吗?还要不要给你带上卓玛!”松库卜说话丝毫也没有留情面。 虽然对于毕旧刚才耳语说是蒯龙的意思,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带上纱央,只是出于中对于蒯龙的认可,而且只带一个小队,因而他也没有对此有什么异议。 毕竟这是一支站在他们图库大营外围的军队,而且三千匹战马就这样交给大蜀国,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第99章 凤梧楼里的挑衅 凤梧楼是大蜀国京都国学院附近最大的茶楼,老板是右辅大臣的孙子李维,其父在南疆边关追击蛮子时候误入瘴气林,英年早逝。 那个时候的李维比当年蒯龙得知镇西侯府变故的时候年龄还小,因而右辅大臣打小就不准李维习武,李家两代人为大蜀国征战沙场,因而在得知自己儿子身亡之后,似乎为了保护李家香火延续,下狠心不再让孙子进入武行。 谁知道李维不习武,念书实在也不是块料,却对经商颇有天赋。 十六岁成年后,做的第一件买卖就是毅然买下了国学院附近这间茶楼,并改名凤梧楼,逐年扩大,成了历年来国学院学子经常光顾的地方。 李登书非但没有阻止孙子这看似低贱的商贾所为,反而任由其为之。 十八岁,李维被举荐进入户部任司库小吏,看似对这个孙子不抱希望,安稳延续香火即可。 李维也因此家中小妾成群,似乎还真的在为李家延续香火。 他的第五个儿子出世,从户部小吏成了侍郎,官职依旧不高。 一个文不文、武不武的李维之所以成了京都名人,并非他妻妾子女众多,实乃因为他的凤梧楼规矩。 但凡是学子、武生,无论是国学院还是寒门、市井之流,君子六技礼、乐、射、御、书、数只要有一项被认可,皆可在凤梧楼免费茶饮。 只要在凤梧楼,看见一壶香茗从早到晚的,多半是自恃才情,想要到此结交国学院子弟的。 李维似乎给寒门和市井读书人提供了一条结识权贵的途径,毕竟能进入国学院的子弟非富即贵,并非家中私塾授课不香,而是国学院乃是文士、武生的关系融合的最佳环境。 家中但凡对后辈寄予希望的,无不送至国学院之中。 孟州之、王志俊参军之前也都是国学院的学子,只有在朝中地位稳固的世家,才不会趋之若鹜。 而三层楼的凤梧茶楼就形成了世家、权贵、寒门、市井子弟混杂之地,界线分明。 一楼大厅每日有花魁演奏歌舞,二楼权贵子弟常有争风吃醋,却少有是因为花魁,而是为一楼欣赏花魁的寒门、市井弟子,三楼却多半是少有动静,一间间包房充满着神秘色彩。 三楼的走廊退出二楼走廊三尺,让这更像是漏斗一样的茶楼界线和地位更加明确。 这一日,他依然是带着平儿和两个图库卓玛阿图玛和琪格前往包下了一个临窗的房间看书。 今日他的心情有些焦急,京都运往西疆的粮草已经准备妥当,但粮草押运官却迟迟没有确定人选。 静等消息的蒯龙,心头已经有些暗自着急,身为西征统帅的佘宇晨也无可奈何,靠着这个名头在朝堂上争取到了对西疆图库策略被女帝认可,但要行动却迟迟不见动静,女帝似乎这个时候对于她这个统帅的名头却置之不理,以兹事体大,合适的人选未定,暂且不能启程。 如果照此下去,蒯龙可以肯定西疆已经暂时稳定下来的局面必定会大乱,到时候自己在西疆所做的一切都付之流水不说,反而更坐实了女帝不启用他的理由。 朝堂之上左辅张百川和右辅李登书的态度,让他更倾向于与李登书之间有可能达成共识,而且李维还是户部侍郎,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何女帝迟迟不做决定。 明明自己的师兄已经暗中查看,粮草在城外已经聚集,就是不派官员押送。 李维与他同辈,年龄却大了许多。 这几日似乎户部忙碌,并未前来,今天却好像格外轻松,蒯龙在三楼就听到一楼下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 给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前去截住李维。 可平儿刚走到包房门口,二楼就传来阵阵喧哗之声,李维似乎也加入了其中。 蒯龙有些烦躁的起身一同走了出去,阿图玛不急反应,琪格却已经端了椅子跟在蒯龙身后,他刚站定,椅子就放在他身后。 这是三楼客人看热闹的惯有态度。 蒯龙回头看了一眼,给了个赞赏的眼神,趴在三楼护栏上低头望去。 却原来是一楼有个青年,正在闯凤梧楼六技当中的射技,已经八箭中靶心,仅剩一箭未射,二楼上开出了赌局。 因为八箭都在靶心,已经没了可以射出第九箭的位置,而这人似乎就是在等待二楼的赌局落定,这一箭弓弦拉至八成剩下的二成迟迟不动,这不仅臂力惊人,稳定性也是令人咂舌。 三丈的距离,原本只是学子和武生的游戏之作,根本上不了台面,但如果十箭有七箭中靶心,那就已经符合凤梧楼的免费茶饮规则,但似乎从现在的状况看来,此人的目的不是和权贵子弟认识,更像是在给自己估价。 李维已经开口说道:“小兄弟,你若是这第十箭亦能射中靶心,且其余九箭不掉,除了凤梧楼免费茶饮,我可答应你一个要求。” 李维开出的这个条件,无疑是相当困难的,射靶乃是硬木,毕竟仅有三丈的距离,震动过大,都有可能震落,现在九箭在靶心,还想要做到李维所说实在是太难。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那人原本拉至八成的弓弦却是松弛了下来,拱手施礼道:“李大人,听闻我朝子爵大人蒯龙曾在金殿前一箭上旗杆,不知道若是小人做到,可否请李大人代为引荐。” 此言一出,三层的凤梧楼传出阵阵窃窃私语。 来凤梧楼的寒门、市井之徒什么目的都很清楚,但敢于像这样提要求的还绝无仅有,并非是引荐难,而是蒯龙自金殿前将考卷射上旗杆多有被人诟病取巧和运气,此人专门提出这个事情和无理的要求,很难不让人怀疑其用心到底是投靠还是挑衅。 李维似乎有些犹豫,眉头一皱。抬头看去,只见蒯龙在三楼面无表情的看着,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蒯龙手上的折扇,“啪”的一声中合拢,伸出栏杆的手掌一松,落了下去。 正巧在李维头顶,他伸手接住,向蒯龙点点头,似乎明白了蒯龙的意思,对着一楼的人说道:“子爵大人正好在三楼,你若做到,我带你上去引荐。” 只见一楼的青年嘴角一笑,回转身面向射靶,抬手举弓,左手前伸弓身,右手后拉弓弦,这次却只到了六成满弦,手一松,羽箭带着低低的破空声,向着三丈外的靶子而去。 第100章 谁要截留粮草 凤梧楼一楼大厅,眨眼不到的时间,那个年轻人射出的羽箭已经稳稳的落在靶心,尾部还微微的颤了颤,似入木极浅,如小孩的投掷。 这一手射技比之蒯龙的“运气”,在外人看来,多的不只是运气,而是实力,力量把握精准,才能不挤开靶心九箭,还能命中,留在靶心之中。 引得二楼、一楼传来阵阵倒吸凉气之声,无数的眼睛亲眼目睹,其中还有不少是当日在金殿前参考的权贵子弟,自然知道这与蒯龙当日相比更胜一筹。 这是挑衅还是来投奔蒯龙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三楼扔下扇子的位置,却已经不见了蒯龙的身影。 在一楼的年轻人拉至六成就松手射出的时候,蒯龙已经起身回到包房里。 这一箭的结果他已经预测到了,但此人什么目的,他却是还是不太清楚。既然他能算计得如此精准,就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也不可能不知道当日在金殿前的一箭并非运气使然。 李维刚到,此人就开始挑战,九箭所需的时间也不算太短,李维从一楼到二楼所需的时间就算沿途与人打招呼也不会太长,这出戏有些过了。 回到包房,没有看书,侧头沉思。 不一会儿的时间,李维的声音就出现了。 “蒯龙老弟。” 贾平儿上前站到了门口,“李侍郎,请进。” 李维点点头,身后一个劲装的青年跟了上来,与刚才在一楼的挥洒自如相比,神情还是有些紧张。 贾平儿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蒯龙身前。 琪格已经上前给李维倒了一杯茶水,那个年轻人却只是站在李维身后,躬身向蒯龙施礼,“小人见过子爵大人。” 蒯龙没有理睬他,而是看向李维道:“李大哥,您这把年纪还跟蒯龙开这些玩笑,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李维哈哈一笑,似乎被蒯龙拆穿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十足的商贾架势。 “蒯龙老弟,一个小玩笑,整天看这些人争来争去,为的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谁能如你一般刚十六就被圣上敕封子爵,而后又封四品侍郎将!老哥我,十来年也才堪堪四品侍郎。” “李大哥,你如今为李家开枝散叶,右辅大人怕是不会亏待你的,不像我上无人,下无兵,空守着祖上这点名头,还一事无成。” “今日,老大哥就是来给你送人的。”李维对身后的青年说道:“单仄,今年刚20岁,箭术无双,刚才你也看见了。” 被叫单仄的青年再次躬身说道:“小人无缘面见子爵大人,今日才恳请李侍郎代为引荐,愿在子爵大人手下做一名家将。” 蒯龙还是没有理睬,依然对着李维说道:“而今,圣上不允我出城,家中修缮花费甚多。定安晨公主削减俸禄,我也上奏将子爵俸银全年入库,李大哥不知道吗?” 李维呵呵一笑,“这些俸银算什么,老哥我这一个茶楼一个月就顶全年的侍郎俸银。你老弟可是只有一人,不像我还要养一大家子人,全是被我爷爷害的。” “李大哥,说吧。到底有何事?”蒯龙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叫单仄的年轻人,“他恐怕不是我大蜀国之人吧!” 李维点点头,“单仄出生在南疆,其父在樟林中发现的我父亲一行人的,否则我父亲尸骨都要留在南疆。我爷爷答应了等他们一家子有需要,帮他们一次。” “他的口音?”蒯龙疑惑的问道,“不像是南疆的。” “没错。他就是在京都出生的。”李维解释道:“当年我爷爷就把他们一家子接来了京都,准确而言,他只是南疆的籍贯,却保留了其父在南疆的箭术传承。老弟在金殿外的一箭,让他颇为敬仰,故而提出了这唯一的一次要求,要我代为引荐。所以,才让他刚才在一楼献箭技。” “李大哥为何不将他收进李府?或是直接让右辅大人收进昇国公府?” “爷爷年老,要不了几年也会告老。我就不用说了,文武不成,能到这四品侍郎也就是到底了。” “还有呢?”蒯龙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追问道。 “我知道蒯龙心系西疆,若我父还在,也必定心系南疆。如今南疆安定,仅西、北两路有战事。北疆和京都一直是张老大人把持,水泼不进。” “不是,还有东域吗?” 单仄在一一边回答道:“小人虽祖籍南疆,但自小在京都长大,实在是对大海无甚把握。” “那你就更没有必要到我府上,我连京都都出不去。”蒯龙淡淡的看了单仄一眼,此人看似有些紧张,但从进来之后身形一直稳当,没有一丝错漏,显然是对为人待物极为熟稔,怎么可能会一直默默无闻。只有一个解释,李维或者右辅大人一直隐而不露。 李维却是呵呵一笑,“此事,正是我推荐单仄前来的原因。” 说完,视线在左右看了看,对单仄说道:“你先出去候着。” 蒯龙一看,也对贾平儿示意了一下,让她带着阿图玛和琪格先出去。 等几人离开,李维才低声说道:“户部送往西疆的粮草早已备妥,知道为什么迟迟不能押送离开吗?” 蒯龙不语,看着李维,等他继续说话。 “此次粮草数量太大,各方都盯着,户部反而最是清闲。定安晨公主虽是西疆大军统帅,但押运粮草是兵部的事,左辅大人和定安晨公主都想安排押运官。陛下迟迟的按下不动,一是西疆之事朝廷之上未决,再一个就是左辅大人已经称病两日未上朝了。此事连我爷爷也不好独断。” 蒯龙更是疑惑,一个押运官为什么会弄得上下之间如此谨慎小心,忍不住问道:“难道是担心路上安全?” “也是,也不是。”李维压低了声音,“定安晨公主肯定是希望粮草一路向西,但左辅大人是希望由北向西。” 蒯龙心头一惊,由北向西,绕路不说,也不合理,可女帝居然为此犹豫不决,可见,这向北并非仅仅只是绕路那么简单了。“还请李大哥明言这其中是为何?” “兵部在北有一支十万人的铁军,你还不明白吗?”李维笑着说道,这笑声中包含着深意。 “他是要截留粮草?”蒯龙差点压制不住自己的声调。 李维摇摇头,“左辅大人截留毫无意义!” “难道是?”蒯龙脸色大变。 李维竖起一根手指头,再次压低声音,“国库如今亏空严重,你以为定安晨公主为何要舍去定公主的俸银一年?” 第101章 以旧换新 李维作为户部侍郎说出这些话,让蒯龙对他的用意还是猜不太明白。 有关户部的事,李维能清楚并不奇怪,但兵部押运官人选的问题,和他推荐单仄的关联性在哪儿呢? “李大哥,我知道安晨公主主动放弃定公主称号俸银一年,的确是为了西疆这额外的开支筹措银两,朝廷上下的官员有意见未必敢直言。其二,陛下要让这十万大军截留一部分粮草,我也能理解,但是这似乎都与你推荐单仄并无关联。” 单仄目前既不是官,也没有任何朝廷赐予的身份,与押运粮草之间有什么具体牵连? 李维微微一笑,说道:“最近各地灾情严重,流民从各地集中起来京都寻找一线生机的数量一直在上升。别看这京都之中歌舞升平,京都之外十里地,到处都是流民。” 蒯龙点点头,这些消息他并非一无所知,户部也偶有施粥不至于让灾民饿死。要是无法解决这些灾民的生存问题,仅仅依靠资助度日是解决不了的。 顺应女帝不留不感皇恩的旨意,将西凉城中的人全数迁出到图库新城,蒯龙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 西疆安稳,这些灾民遣送西疆,才有可能让这个状况得到一部分解决。 而京都附近的灾民,有因为西疆战事的,也有各地灾情之后无地可种的流民,最严重的当属北地连年灾害,朝廷在北驻扎十万大军,也有一部分用意也是为了阻拦流民大量涌入京都。 “西疆问题解决了,这些灾民和流民自然就能安置一部分,西疆三城人口不足的问题,正好可以补充。”蒯龙倒是不介意和李维就此方面进行讨论。 “蒯龙,你想得太简单了。”李维第一次发出了叹息,“人口迁移不是那么简单的,谁去谁不去?况且,朝中真正关心这些灾民和流民的有几人!” 蒯龙问道:“听李大哥的意思,十万铁军驻扎,说明女帝还是知道这些问题的,为何之前就没有大臣提议?我再说一句得罪的话,右辅大人也没有提过?” 李维笑而不答,拿起桌面上的茶壶摇了摇,“壶里没有水,杯子里就算再干,也没用。” “意思是这一次启运到西疆的粮草就成了这壶中的水,而流民和灾民不过是这些人的理由?” 李维点点头,“我虽有商贾本色,但好歹老爷子从小教导,事,有可为不可为。西疆稳定乃是大事,为此,姜大人和老哥我也是左右为难!” 蒯龙沉思了一会儿,对于李维此话的真假他不予判定,但如此罔顾佘宇晨公主的身份,看来这其中水不是一般的深。“如果定安晨公主追责,谁来承担责任?” “没错。”李维说道:“这个责任谁都承担不起。兵部也因此迟迟不敢决断。” 蒯龙现在才知道,这里面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原以为就算是户部、兵部从中贪墨,但毕竟这是定安晨公主指定的,多少还是会有些收敛,看来还真如李维所说自己想简单了。 左辅张百川不托病不上朝,李维爷爷右辅李登才装聋作哑,恐怕也都是知道这其中水深。 连两个辅臣都避而不谈,恐怕兵部就算有心助力西疆,也不敢轻易决断人选,毕竟押运官这一去基本就是死罪。 蒯龙在思考,旁边李维开口说道:“如今只有一计可用。” “李大哥尽管直言,有什么计策?” “这十万大军的大将军上奏朝廷,请求拨付粮草,借此机会女帝大概就会强势要求兵部押运粮草先向北再往西。” “那这些人不就没了机会了!” “不是。这些人的机会就来了。”李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那些流民就会被他们鼓动前来抢军粮。反正都是活不下去,抢到能活,被杀了和饿死没多大区别。” 蒯龙知道李维所言不假,至于流民真的抢了多少,恐怕没多少人知道。 而押运官最后就算被朝廷责罚,乃至派出驻扎的十万铁军追缴,到底能收回多少,谁又知道。 此一来,西疆助力图库的事既被耽误,女帝一直对待西疆图库的问题悬而未决,会不会再次派送粮草就不得而知了。 总不能佘宇晨再次连安晨公主的俸银都不要了。 可是,谁又能如此大胆的操作?左辅、右辅都避而不谈,兵部迟迟不安排,显然都有顾虑,蒯龙实在是有些想不出来谁会主动作死,这背后又到底是谁胆敢如此。 “李大哥,单仄有何作用?”蒯龙想不明白,就暂时抛开这些,询问李维今日推荐单仄到底起什么作用。 “烧掉粮草。”李维眼睛直直的看着蒯龙,“既然有人要抢,那就让他们抢到手的都是灰!” 李维开始低声的解释,他让单仄在一楼大厅展示箭技,就是要告诉蒯龙,单仄可以精准的射中押运的粮车,而此次先行出发的粮草他会延迟真正送往西疆的粮食出库速度,先期只发出少量的粮草让流民争抢,单仄要做的事就是带头烧掉粮车。 让这一切既成事实,至于发出去了多少,只要户部和押运官没有异议,说多少就是多少。而那些背后之人,谁都别想落到真正的实处。至于伪装的粮草损失,比起真正最后的损失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到时候若是佘宇晨要追责,户部再找理由筹措,既是给了佘宇晨面子,也能让西疆的粮草得以真正的补充到位。 若是消息泄露,不能让他这个户部侍郎单独来承担风险,蒯龙的“家将”单仄牵扯其中,凭借镇西公府在朝中的威名,或许仅仅只是削去子爵身份或者是侍郎将身份,不至于杀头。 李维说完,看着蒯龙道:“此计也是哥哥我想了好久,才勉力为之的。户部发出、兵部押运官接手都是需要打点才行。一旦走漏消息,大哥我没有真正的派送粮草,可是脱不了责的!” 李维的话已经很明显告诉蒯龙,如果想要西疆的粮草配送到位,他就必须要加入其中,不能让他单独来承担责任。 蒯龙听完之后,说道:“非常感激李大哥的建议,小弟纵使没了子爵和侍郎将身份,也无所谓,反正也就是一个文弱书生百无一用。只是,莫怪小弟疑惑,李大哥为何要如此帮衬?” “实不相瞒,京都附近这两年收成不错,大哥我私下也积攒了一些粮食。这存粮时间久了,价值下跌,损失也是不少。我也是想减少一些损失,用库存的陈粮当做诱饵,换一些新粮。”李维直言不讳的说道。 第102章 脱身事外 李维所言,看似无比的真诚,却让蒯龙看不见他真正的目的。 以旧粮换新粮,虽说的确是价值上涨,可是李维为此搭上前途似乎不值。 事后,若是事情败露,蒯龙削爵丢官,难道他就能脱罪? 而且,押运官是谁,甘愿送死?因为,不管最后的真实状况是什么样的,他都必死无疑。 蒯龙此刻却不能拒绝,这似乎是一条唯一的道路,除非他放弃重掌西疆的设想,李维并没有说出这一点,却找了佘宇晨来做借口。 朝中探子太多,从女帝到各大臣在西疆关系复杂,自己就算隐藏战力,恐怕也是被有心人推算出来,两趟西疆行,自己的想法大概率是被这些人猜测和推演出来了。 “李大哥,既然如此,小弟就多谢了。不过,小人之心小弟就先说在前头,需得单仄签下文书。” “这是自然!”李维笑了笑,“若是老弟不放心,我可劝其家人尽数签下文书,今后都是你的家奴。” “如此最好!”蒯龙故作欣喜。 当日晚间,单仄就带着一家人签字的文书到了镇西公府,拜见了主家。 蒯龙并未让他把家人接到府中,而是赏赐了一些银两之后,就让他出府去办李维所说的事。 这其中,漏洞太多,李维能想到此计,不会没想到其中那么多漏洞。 单仄就算在京都长大,怎么能独自完成烧毁粮草的事,必定有大量人手辅助。 当即,让自己一个师兄莫录前往李维府邸附近观察,他并不认为有什么收获,也只是布下一子。 两日后,佘宇晨忽然传来消息,让他到公主府一叙。 蒯龙预感到李维所说之事恐怕要成真了。 当他赶到公主府,佘宇晨果然兴奋异常,只是其中还有一些无奈。 “蒯龙,此次前往西疆的粮草大约要留下一半在铁军。” 蒯龙故作不忿,“殿下,此举对西疆的安稳会带来隐患。” 佘宇晨却说道:“若不是铁军统领一再上报北方流民太多,阻拦已经难有成效,必须要施粥救济,恐怕女帝还在犹豫。张大人和李大人两位老臣今日也出奇的沉默,若非这次晋王也和我在一条线上,女帝恐怕连西疆的粮草是否押运起行都还在犹豫之中。” “殿下可知道兵部派谁押送?”蒯龙试探的问道。 “铁军统帅穆旌德派了他的属下邓忠前来朝中上报,回去之时顺路护送,先至铁军,再护送至西凉城交于王猛。” 蒯龙一听,顿时感觉其中有异,铁军派人押送,自然不会是去送死的。而且铁军一直是归属陛下亲自调动,和禁军一样,不归兵部管辖。 然而,此事自己完全没办法掌控,想了想说道:“殿下,末将有一事请殿下代为掩饰。” 佘宇晨说道:“你想要做什么?” “陛下把末将禁足在京都,但此次押送粮草前往西疆事关重大,末将想要护送至西去才安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铁军只遵陛下旨意,不会有变故。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已经下旨,户部明日就要备齐粮草。” “那为何不直接安排人将一半送往西疆?” “女帝体贴西疆常年征战,临时安排了铁军三万将士前去西疆替换王猛属下部分将士回朝休养。而此次还是从京都禁卫中抽调一千人随行,到达铁军驻地之后,再返回。对了,禁卫派出的这一千人是丹虹清领兵。” 蒯龙越听越觉得难以明晰,此次押送军粮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听到禁卫由丹虹清领兵,不禁想到了另外一个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那就是晋王才是此次押送军粮波折的背后主谋。 可是,晋王从出发到西疆之前开始就一直维护丹虹清,他怎么可能让丹虹清去送死? 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就毫无意义了。 李维的计划当中,押送粮草的人没有一个是能逃得了责任的。若是要让铁军的邓忠来承担责任,这岂不是把女帝也牵扯进去了。 越想蒯龙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咬咬牙说道:“此事,还希望殿下能掩饰末将行踪,我若不能随行,心头总是放心不下。” “这样,我请旨去感谢铁军支持,随行人员中将你报上。若是陛下不反对,就不用去掩饰,事后万一出了纰漏也不好解释。” 蒯龙也觉得这个办法行,但如果真的出现烧毁军粮成事实,佘宇晨亲眼所见,自然也不会让李维从中有什么机会虚报。 换陈粮和虚报损失,这就是两种不同概念了。 从公主府返回之后,蒯龙正欲要遣人将师兄莫录唤回,却已经看见莫录在府邸门口等待了。 “公子,今日李维没去户部,反而出城去了。”莫录低声说道。 “明日要启程点运送往西疆的粮草,他应该是去交付去了。”蒯龙点点头,没有在意。 莫录一直跟着蒯龙走到书房,这才说道:“我打听了一下,李维此去东海城筹集粮草,并非是去户部外库点付。” “什么?”蒯龙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李维居然连点付交给铁军的事都不参与,那么此事李维就一点干系都没有了,完全置身事外。 最后还是户部的司库来承担责任。 看来李维并非是什么和他共同承担,而且此去东海城来回不耽误至少也要一月之久,反而更像是早就已经想好后续如何筹措到粮草补充的来源了。 这样一来,不但是一点责任没有,还因为及时的筹措了东海城的粮草有功,虽然这是“偶然”的刚好,但的确是因为他才有可以补充的粮草。 “有趣了!”蒯龙笑了起来,李维估计也没想到他会去向公主申请出城护送,更没想到佘宇晨也要亲自前去。 这单仄的一把火,恐怕是点不起来了。那这粮草送到铁军手中,如果是伪装的,铁军统帅穆旌德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但那些官员胆敢鼓动流民和灾民抢粮,单仄真的胆敢趁乱放火,佘宇晨岂能善罢甘休。就算单仄拿着自己家奴的文书,佘宇晨又岂会相信。 此次粮草西疆之行,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端发生。 他在书房中沉思良久,终于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为了预防万一,这次他打算三个师兄一起带上,还把阿图玛和琪格也一起带上。 如果中途有变,也好让师兄带上这两女返回西疆,当面向松库卜解释,以免因为耽误造成西疆局势不稳。 第103章 风雨未袭必有妖 次日清晨,微凉的风中夹带着湿润的泥土香,从京都城外吹进了大街。 蒯龙身着虎头狮纹铠甲,带着三位师兄,以及阿图玛和琪格走出镇西公府。 孔雅岚面带不舍,和贾平儿站在门口最后为蒯龙整理着铠甲外的披风,“子爵大人,此去注意身体,安全为主。” 蒯龙微微点点头,说道:“不过就是陪公主殿下北上,要不了多久就会返回。” 随即又对贾平儿说道:“记住我交代的事,府邸修缮不可停止。” 贾平儿低首应道:“公子放心。” 镇西公府外的石板街上,已经有不少行人,却是人人行色匆匆,这春雨对于农家而言贵如油,对生活在京都的商贩却并非好事,出来的人少了,生意就会受到影响。 对于镇西公府外的几人也只是好奇的看了几眼,这座曾经让无数人敬畏的府邸,似乎不停的在修缮中,似要焕发曾经的辉煌。 几人告辞离开,快马赶到公主府,佘宇晨早已经准备妥当,不过此行却并未身着戎装,她毕竟是代表陛下前去铁军慰问,并非前往西疆统帅。 甚至佘宇晨并没有打算骑马,而是坐在马车上,还带了两名侍女。 看见蒯龙带着两个图库卓玛,微微皱眉,“蒯龙,你带上她们做什么?” 蒯龙微微一笑说道:“此去虽然不远,但如果殿下中途歇息,也可以欣赏一下异域舞蹈,缓解旅途疲劳。” 佘宇晨看了他一眼,“你若舍不下,就干脆全部带上,两个女子怎么够?” 蒯龙脸上一红,回道:“殿下若是觉得不合适,末将这就安排她们回去。” “算了。”佘宇晨凤目扫了他一眼,“本公主没那么小气,不过少在我眼前晃荡。” 蒯龙知道她误会,也不解释,说道:“末将遵命。” 一行从公主府出发前往户部粮库所在的京郊,丹虹清已经整队等待,却不见邓忠的身影。 “邓将军呢?”佘宇晨开口问道。 “回禀公主,邓将军正和户部司库在交接,不知道为什么原因,似乎已经很久了。”丹虹清拱手躬身回禀。 却并未向蒯龙施礼。 蒯龙不想去和她计较这些细小的礼节,丹虹清还活着是因为孔银鸿的关系,但如果她自己作死,京都之中,他可没办法去救她。 正好听说交接时间太久,他就借口去看看,离开了。 户部粮库外面,邓忠似乎脸色不太好,户部的司库正陪着笑,看见蒯龙到来,双方做了介绍。 邓忠也只是点了点头,问道:“定安晨公主殿下是不是已经到了?” 蒯龙见对方并不想多说,也没自讨没趣,回道:“就等邓将军了。” 邓忠瞪了那个司库一眼,说道:“若是再有差池,别怪我马上禀报公主殿下。” 司库点头哈腰说道:“邓将军,适才真不是故意的,已经调换过了。” 一名士兵过来对邓忠说道:“将军,这次没问题了。” 邓忠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蒯龙看了一眼邓忠,转头询问司库,“为何耽误这么久的时间。” 司库摇摇头,脸色略显紧张的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几个苦力弄错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看着一辆辆车在库房门口已经排好,蒯龙走了过去,手在盖着雨布的车上轻轻的抚摸,感知着其中的凹凸感。 心中有些疑惑,又瞬间明悟,看来这李维也算错了一着棋子。 然而越走到后面,他手上传来的感觉却有了不同,微微用力一压就凹了下去。 心中的疑惑更甚,谁知道刚才并不太理睬他的司库,却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说道:“将军,刚才邓将军已经检查过了,您千万小心一点,免得挤压造成裂口,到时候我可承担不起责任。” 说完,还站在了蒯龙的面前。 蒯龙扫了一眼在粮库外的车辆,看上去并非如李维所说仅仅只是一部分。 “这些都是今天起运的?” “当然,圣旨所下数量,今日全数起运。” 这个回答让蒯龙更加的谨慎了一些。与李维所言已经差距有些大了。 正在思考,丹虹清已经带着禁卫军过来,接管了粮车。 蒯龙就不好再在此看着,回到佘宇晨的马车旁边说道:“殿下,现在已经启程。” 佘宇晨伸出头,问道:“可有差缺?” “邓将军已经点过,末将粗粗看了一下,应该是足数的。”蒯龙回应道。 “那就走吧!” 此去铁军所在,若是人、车不歇,两日时间就可赶到。 车队出城后,蒯龙对师兄莫录说道:“师兄多留意两旁远处。” 让蒯龙感到很奇怪的是,两日不歇,车队居然安全的到达了铁军营地,路上连一只野狗都没有遇到。 车队按计划要休息一晚,第二天铁军会安排三万人马护送粮草前往西疆,佘宇晨和蒯龙以及丹虹清所领的禁军也要一起返回。 百思不得其解的蒯龙感觉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偷偷的询问了一下铁军的一个士兵,得知在大营所在北方五里外的确有至少上万的流民。 但他却一点也不慌张,“将军尽管放心,前方有我铁军日夜巡逻,不会有事,他们连一里地都过不来。” 夜幕降临,统帅穆旌德离开之后,佘宇晨看向蒯龙,“你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蒯龙瞥了一眼在帐内的丹虹清说道:“末将想去北方看看那些流民的状况,此回京都之后看看是否能安排人救济一二。” 佘宇晨点点头,“去吧!注意别被流民围住,刚才你也听穆统帅说了,这些人现在为了活下去可是非常凶残的。” 蒯龙点点头,走出营帐。 唤来三位师兄准备趁夜色不深前去看看,五里的距离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阿图玛和琪格见他们准备离开营地,也要跟随在一起前去。她们一路上已经见识了佘宇晨对她们的“另眼相待”,惧怕蒯龙不在的时候,自己被佘宇晨刁难。 蒯龙点头应允,两人骑马都是能骑马奔驰的人。 为了避免被流民误解,六人去除了铠甲,身穿便衣出营直奔北方。将战马停在一个背风的山谷,留下师兄孙思奉和两女,蒯龙带着莫录和董泽悄悄的向前方发出微弱火光的地方而去。 趴在一个小山顶上,蒯龙看到前方山谷中果然有不少人聚集,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但火光中映照出来的脸,让蒯龙很难觉得这是一群灾民。 一个个虽然看似依偎在一起,但不少人,特别是其中不多远就感觉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围坐,嘴里还在啃食什么。 第104章 异域混杂其中 人,只形成了群体,就会产生等级上的变化,特别是一群即饥饿的灾民,其中有一部分人在其中强势,这原本很正常。 但蒯龙的眼里,看到的是这样的“一部分”人数量还有点多。 根本不似正常的少数人,而是相隔不远就有这样的“一部分”人出现,看似衣衫褴褛,但精神状态却很好。而且,从夜风中飘过来的香气也证实他们嘴里啃食的绝不是什么馒头、饼子,更像是大锅铁灶炖出来的食物。 难道还有人专门给灾民送寻常的食物,让他们自己加佐料烹炖? 带着疑惑返回了背风的山谷,师兄孙思奉还没开口,阿图玛就已经有些沮丧的说道:“蒯将军,我看见我的族人了。” 孙思奉看了阿图玛一眼,也上前说道:“刚才她差点就冲了出去,幸亏琪格姑娘拦得及时。” “怎么回事?”蒯龙问道。 “她刚才和琪格姑娘到一边去小解,说是看见她图库族的族人。如果不是琪格姑娘拦得及时,她就冲过去相认了。” “蒯将军,我说的是真的的!”阿图玛辩解道:“看他们衣衫褴褛,想来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从西疆到了此地?”蒯龙看着阿图玛,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 “嗯。虽然天黑,但他们可是我的族人,我怎么能不认识。” “你确定?”蒯龙再次追问道。 “我确定。” 蒯龙转向琪格,问道:“你看到了吗?” 琪格点点头,“人,看到了。两个,但是不是阿图玛的族人,我就不知道了。松库卜大哥统领着图库十三大部众,我不确定。” 莫录在一边说道:“要不,我去找找看。” 蒯龙摇摇头,“没必要。西疆到这里路途遥远,怎么可能是,或许只是长的相似。” “不是。”阿图玛反驳道:“其中一个还是纱央大哥的侄子,我肯定我没看错。” 孙思奉想要再度开口,却被蒯龙阻止了,“阿图玛,你这是太思念家乡了。走了,我们回去。” 上马的时候,蒯龙向莫录使了个眼色,“莫录,你在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落单的小兽,抓一只,我想吃点烤肉了。” 莫录愣了一下,随即马上领悟,说道:“好,你们先回去,我找找看。” 蒯龙带着人返回铁军大营,他自己则直奔佘宇晨的营帐。 “殿下,末将回来了。” “看到了?” “看到了。人数不少,要想救助这些灾民,可能花费不少。” 佘宇晨叹息了一声,“各地官员也有责任,京都之外,居然聚集了这么多灾民。陛下每每下拨钱款,长此以往,朝廷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蒯龙见佘宇晨并没有询问灾民和流民的生活状况,反而是在为大蜀国的钱财压力担忧,试探的问道:“这次送来的粮草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些灾民而并非是铁军所需?” 佘宇晨点点头,“陛下心系百姓,这寒冬刚过,还不知道他们死了多少。春季最易爆发瘟疫,必须要把他们迁移,否则一旦发生意外,铁军也拦不住他们。若是传回京都,那就麻烦大了。” “殿下同样仁慈,只是恐怕殿下的担忧没有必要。” “为什么?” “能用大铁锅炖食,他们不会轻易染病的。” “哦!这倒是颇有些意外。看来穆旌德统帅,早有预防。” 见到佘宇晨始终没有惊醒,蒯龙示意她叫走身边的侍卫和侍女,这才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殿下,末将怀疑所谓的灾民并不是真实的,甚至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士兵。” “什么!”佘宇晨忽的站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忧伤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凌厉了起来,“你能确定?” “末将远远的看了,很是怀疑。而且,这里面和附近很可能还有来自外域的势力。” “你说的外域指的是什么?” “不好说,有可能其中有图库一族的人,是不是还有别的,末将就不知道了。” 这一路从京都到铁军所在的平静,让蒯龙对于李维的计划疑惑更甚。而且,在点发粮草前又去了东海城,这明显是把他自己摘出去,脱身事外。 但如果只是针对自己,这样做毫无意义!一个单仄就算是要栽赃到自己头上,对于现在被禁足在京都的他而言,能有什么损失? 女帝就算剥夺了自己的子爵和侍郎将的身份,又能让自己损失什么? 殿前杖责,打入大牢?那镇西公府还应不应该存在?这会让佘瑶女帝很是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难道李维是要给女帝一个借口,可自己并未得罪李维,更没有得罪右辅李登书,这爷孙要对付自己也毫无道理可言。 佘宇晨已经有些失态了,如果蒯龙所言是真的,这些年朝廷拨给铁军的粮草去向了何处? 蒯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李维事前和自己商议的全过程也说了出来。 “殿下,末将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如果要针对我,这京都过来的路上就已经该动手了,然后抓住单仄,我自然是脱不了干系。但现在安全抵达铁军,明日我和殿下就要返回京都,不管是押运过程中出事还是交付到王猛大将军手上的粮食到底是真是假,对我而言不过顶多就是一个治罪,而且不一定会死罪!”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要做什么呢?” “我也想不太明白。原本是觉得这一路过来,看看户部是不是在发放粮草的时候做假。可邓忠似乎并没有和户部有商议,所以他去户部提取粮草的时候才会耽误那么长的时间。但我后来查看,前面的粮食应该不假,就算是以旧换新,但至少是粮食。后面的大约一半就有问题了。” 蒯龙把出发的时候去户部粮库外检查的疑惑也说了出来,越听佘宇晨和赵剑锋一样都迷惑了起来。 “我们安全到了铁军驻地没事发生,那么铁军就会派出三万人护送剩下一半的粮食前往西疆。这路上如果出事,就算你因为这个单仄被牵连进来,他们又得到什么呢?流民冲击三万的铁军都能放火烧粮,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了,铁军统帅必然也会被牵连。” 佘宇晨背上和脸上都冒出了冷汗,这铁军可是陛下亲自指挥的序列,谁这么大胆! 蒯龙说道:“末将担心背后的人可能另有别的计划。想恳请公主,仔细考虑朝政大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异常。” 第105章 半路被拦 夜色渐深,铁军大营内,灯火阑珊。蒯龙与佘宇晨的营帐内,两人低声讨论着当前的局势,气氛凝重。 佘宇晨的眼神已经看出她此刻内心的紧张。 “蒯龙,现在的状况,你以为会发生什么事?” “末将不敢胡乱猜测,只是此事把铁军牵扯进去。就不是我敢胡乱去推测的。我只能说如果流民和灾民中夹杂的只是图库的人,西疆恐怕要有大乱。但如果朝中某些人知道,恐怕就不只是西疆会出现大乱了!”蒯龙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佘宇晨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罢了,此事恐怕已经难以挽回了。” “殿下所指的是何事?” “佘宇晋”佘宇晨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仁晋王的名字。 “这和仁晋王有什么关联?”蒯龙心里咯噔了一下。 “具体的,你就别问了。”佘宇晨叹息了一声,“我们可能回京都的路上才会真的不顺。” 佘宇晨说道:“铁军三万前往西疆,乃是张百川张大人的提议,而且不是现在提的,之前我刚回京都的时候就提过。我大概猜测是想用铁军去制约王猛大将军。但如果这三万铁军在路上丢失了送往西疆的粮草,势必要受到牵连。” “就算是受到牵连,铁军又会怎么样变化?” “陛下一定会派人前来整顿铁军,到时候换帅或者是别的事都很有可能发生,一时间陛下也未必有合适的人。” 蒯龙左思右想,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在脑子里形成。 “殿下,你可否能让穆旌德暂时先不派兵押运,就说京都来信有变,此次押运的粮草还要追加一部分。之后,我们马上赶回京都,看看到底有什么事。” “可以。我马上去通知穆统帅。”说完,佘宇晨叫人进来,吩咐收拾东西,通知丹虹清立即准备,连夜返回京都。 蒯龙出帐之后,叫来三位师兄,说道:“此地情况可能有变,莫录师兄见过单仄,此人箭术了得,你留在此处外围,不管任何情况,随时跟踪押运粮草队伍的动向。发生任何事,都不要阻止,看清楚之后回京都告诉我。如果三日内还没有启程,你也返回京都。” 安排好这些,带着人赶到佘宇晨营帐前,看见穆旌德刚从营帐出来,点了个头,转身就离开了。 之后,佘宇晨已经从营帐出来,换一身劲装。 “蒯龙,我们骑马快行返回京都。一路上千万小心,若是有事,千万不可纠缠。” 蒯龙应承下来,就看见丹虹清已经前来,“殿下,这么晚赶回京都所为何事?” 佘宇晨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只管执行命令,别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丹虹清愣了一下,说道:“禁军的兄弟晚上都喝了不少酒,现在还有不少尚未起身。” “喝酒!?”佘宇晨瞪着丹虹清道:“你们是出来游玩的吗?” 丹虹清拱手弯腰道:“因为事先说好了明日回京都,这也怪不得兄弟们!” 蒯龙见状,说道:“好了。那你们留下,顺便明日将殿下的侍女和马车送回京都,我和殿下先启程回京都有要事。” 丹虹清让到一边,这个动作很明显是告诉两人,她选择留下。 蒯龙轻轻碰了一下佘宇晨,示意她不用再说。 随后,佘宇晨的几名随从侍卫和蒯龙身边的亲卫以及两名图库女子,十几人上马离开军营。 出了军营不到两里的位置,莫录拉住马缰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佘宇晨看向蒯龙,蒯龙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原因。 十几骑继续向前疾驰,眼看奔驰了接近一半,天色已经大亮,不到傍晚就能回到京城。 从远处却出现了一队人马,目测大致有上千人,打着大蜀国的旗号,看见佘宇晨他们,却是横刀立马的站在大路中间,拦下了他们的去路。 “何人胆敢阻拦定安晨公主殿下?”佘宇晨的侍从快马疾驰到前面问道。 “在下禁卫军副统领姜成武,见过殿下。”来将在马上遥遥的对着佘宇晨施礼说道:“奉旨前来迎殿下的。” 佘宇晨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回转马头,立刻回京都。” “殿下,恐怕回不了京都。陛下圣旨,请殿下前往东海城接收户部新收的粮食,事关补充西疆粮草,务必要谨慎。”姜成武却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可有圣旨?”蒯龙将马匹走前了几步问道,此刻,他已经将马背上的硬弓悄悄的解开了锁扣。 姜成武马上说道:“陛下口谕,没有圣旨!” “既然如此,我回京都取些物品,马上就追赶尔等,你们先向东海城而去,我随后就赶到。”佘宇晨也发觉了异样,却强制压住心中的惊恐说道。 “殿下还是立即和臣一起前往的好,东海城传来的消息,陛下看后震怒,恐怕是有大事发生,刻不容缓!” 就在佘宇晨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来,蒯龙回转身看去,从旗帜上看,竟然是丹虹清带着那一千“宿醉”的禁卫军赶了上来,却不见安晨公主的侍女和马车随行。 “殿下,立即向西!”蒯龙连商量的语气都没有,立即对着佘宇晨说道。手中硬弓搭上羽箭,遥指着姜成武说道:“姜成武,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胆敢假传圣旨,会牵连姜尚书。” 姜成武一拉马头,战马立了起来,“蒯龙,你一个小小的四品侍郎将,也敢和我如此说话。” 佘宇晨的侍从也看出了不对劲,全都围在了她身边,亮出了兵刃。 奈何侍卫全是短刀,与对面一千禁卫军的长枪相比,实在是差异太大,而且他们就只有十几个人。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急,再有一会儿就会和前面这一千禁卫军形成前后包围。 “殿下,快走!”蒯龙知道已经来不及细说,他最不敢想的事可能还是发生了。 佘宇晨一拉马缰,十几骑就向朝西面而去。 姜成武不顾蒯龙的硬弓指着自己,大喊一声,“追”,就要带人追击佘宇晨。 蒯龙手中硬弓一松,羽箭对着姜成武的战马而去。 箭到,马倒!姜成武挥舞的长枪在空中翻转,借着一点反弹的力量,站稳在地,不可置信的看向蒯龙! 第106章 蜀道山 蒯龙大声吼道:“姜成武,你最好想清楚了,你拦下的是大蜀国定安晨公主。” 话音落下,硬弓再次连发三箭,每箭都射在他的脚下,逼得姜成武连退三步。 “蒯龙,你不要不识抬举!你们就十几个人能逃得掉吗?” 蒯龙冷冷的看着姜成武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出这是谁的主意,否则,下面三箭你躲不过!” 姜成武看着蒯龙手上的硬弓之上,再次有三支羽箭搭上,一个翻滚躲进身后因为他落马而止步的禁卫军后面,说道:“蒯龙,就算你镇西公府再厉害,也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蒯龙的羽箭遥对着姜成武,却忽然掉转身,向着身后即将改变方向的丹虹清射去。 这三箭,一箭射马,一箭射人,一箭却径直的对着她身后的另一个人射去。 然而三箭都没有射中,后面同时也有三箭射出,与三支羽箭在空中对撞落地。 “单仄,你好大胆子!”蒯龙厉声说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父母族人全都杀了!” 因为这三箭,后面丹虹清的一千禁军也全都停下了追击。 不过丹虹清没有说话,单仄却一拉缰绳走了出来,冷冷的说道:“蒯龙子爵,文书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到现在你还不清楚吗?” “哼!”蒯龙不再言语,左右看了看,说道:“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拿着你们的身家性命在玩火!” 说完,一提马缰,霸气无比的说道:“谁敢追击一步,死!” 话音落下,他在马背上调转身形,双腿用力一夹坐下战马,向着已经远去的佘宇晨追了上去,但手中硬弓却是指向后方。 丹虹清举起手刚想招呼禁军追击,单仄却是一拉她的手臂说道:“丹将军,犯不着送死!” “他再厉害,也就只有一个箭筒。”丹虹清不忿的说道。 “他这一个箭筒中的箭,足以让你我全都身死。”单仄叹息道。 单仄也是善射的人,别看他刚才三箭后发射落了蒯龙射出的三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是随时准备的,而蒯龙是在转身之后立即就射出相比,蒯龙的视线精准度比他高多了。 刚才自己射出的三箭虽然阻拦了蒯龙的三箭,但自己射出的箭头全都破了,同样都是军中的制式羽箭,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对方比自己的力量大的不止一点半点。 整个京都的人都还没发觉到蒯龙的箭技已经无人可抵,当日在凤梧楼的十箭中靶心,对蒯龙而言就是个游戏。他之前还有些轻视的心态,此刻却是一点也不敢有了。 他们的任务就是阻拦佘宇晨回京都而已,犯不着为此去冒险,杀了这十几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但为此付出自己的命却不值得。 而且,对于蒯龙,上面并没有说要他的命,镇西公府毕竟还是大蜀国的名将世家。 能用之,何必要与他为敌! 蒯龙的马赶上佘宇晨之后,给她打了个停下的手势。 佘宇晨一拉她的马缰,十几骑在离开禁卫军十里外停了下来。 “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蒯龙问道。 “佘宇晋要抢皇位了!”佘宇晨叹息一声,“这个时间选得可真是好啊!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京都,这真的是给了他太好的机会了。” “仁晋王想当皇帝?”蒯龙也被惊呆了,他无论如何大胆的设想,都只是设想到女帝要趁机让镇西公府在大蜀国销声匿迹,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大的一个状况。“殿下,你如何敢确定?” “没什么敢不敢的!”佘宇晨说道:“从西疆回到京都陛下没有收回我的虎符,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来,陛下也是在提醒晋王不要心存幻想。” 蒯龙的脑子里一时间是真的转不过来了。怎么忽然之间成了争夺帝位了。朝中大臣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回想这一段时间,蒯龙都有些震惊,这恐怕牵连的不是一家两家了。 张百川是女帝老师,居然托病不上朝。 铁军是女帝亲自指挥,可现在看来铁军也未必能赶回京都,那山谷中的灾民、流民到底有多少真正的军队无可辨别。一旦铁军有所动作,难保那些人会不会瞬间就发动攻击了。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京都城外,可能不止姜成武这一路了。在城门处或许还有拦路的。”佘宇晨说道:“如今,就算手握西路大军的虎符,除非我反了大蜀国,也只能做一个被流放的公主了。” “我父亲临终前的恨,我终于明白了!”佘宇晨的视线遥看向京都方向。 京都之中,皇陵所在的地方就叫蜀道山,大蜀国历朝历代的皇上都是女帝,他父亲在后宫之中自刎在母亲佘瑶女帝眼前的时候,父亲瞪着她和她母亲佘瑶的眼里全是恨,看向佘宇晋,却是满满的爱! 从那之后不久,佘宇晋就被被第一个封了晋王,送出宫去了。 这么多年,佘宇晋几乎都不太关心朝政,只是西疆这一次才第一次做了监军。 原以为晋王已经认清和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不甘,连自己的母亲也一样。 小的时候,她不清楚为什么父亲要反抗母亲,这皇位谁来坐不都一样吗。 长大了,到现在她也明白了,“这大蜀国的蜀道山终究是要被晋王翻过去了。” 蒯龙看着神情落寞的佘宇晨,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这帝位真的就那么重要,连母子、兄妹之情都不顾了。 想想松库卜和纱央的图库统领之争,他似乎又明白了一点。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在为镇西公府有没有被公平对待,西疆的安稳设想,却被卷入了帝位之争。 他们兄妹之间或许不会有血腥,但自己就未必能幸免。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北面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竟然是莫录追了过来,“蒯将军,铁军那边似乎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蒯龙心里一下就紧了起来。 “具体不知道,但我在外面看到丹虹清带队离开之后,里面出奇的喧闹。”莫录说道:“需要送往西疆的粮草,竟然没有一个人在看守,全都被调去了大营,我就赶紧回来找你们了。” “看到丹虹清他们了吗?” “看到了。”莫录说道:“就在刚才过来之前,我看到那个单仄居然在她的队伍前面,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将军三人在十里之外。” “有没有过来?” 莫录摇了摇头,“看士兵的状态,是在原地休息。” 第107章 你还算识趣 莫录补充道:“蒯将军,我感觉铁军内部可能出了纷争,士兵们已经无人统领。” 听得蒯龙眉头紧锁,铁军要是真的出现意外,京都之内可能出现的变化就无人可以改变了。 丹虹清那一千禁卫军离开是不是表示铁军之乱她早就知道,还是说刚好是她离开之后偶然发生的,她的真实目的其实只是延缓佘宇晨回京都。 从姜成武赶来的时间计算,他应该是要直达铁军驻地,在刚出营不远拦住佘宇晨,告知须东行。 “殿下”蒯龙说道:“你有何打算?” 佘宇晨叹了口气,“如今我也不知道了。实在太突然了,蒯龙,娶我。做你子爵夫人,或能救我一命。” 蒯龙没想到这个时候佘宇晨忽然从让自己“嫁”给她,变成要“嫁”给自己了。 而当初提出让自己成为亲王,恐怕也是为了给她自己留一个保险。 说明皇权之争并非是刚开始的。 “殿下,此刻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末将虽不敢保证殿下安全,但有末将在,应该没人能在伤害我之前对你有任何威胁。” 佘宇晨笑了,“到此刻你都不能接受,看来我这个姐姐一直不怎么讨你喜欢。” “殿下厚爱了,末将只是觉得事出突然,而且到底是怎么回事?”蒯龙依然不正面回答佘宇晨的话。 佘宇晨说道:“女帝之前就觉得身子不适,恐担心自己发生意外。所以,晋王回朝之后没有再安排他西征,就是想给我积累一些资本。” “太医可曾给女帝看过?” “看了。但没什么实际改善,太医说只能调养。” 蒯龙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太医这么说原因或许很多,但拿捏不准才是真的。 “末将有一个提议,殿下返回铁军所在。或许赌一把现在禁卫军尚未正式对铁军有所宣告,殿下或许还能暂时掌控铁军。再马上赶回京都。” “但是,蒯龙想过没有。如果那群流民真的是军队,岂不是就给了他们冲击京都的机会。” “事急从权选最小的伤害,就算那群流民是士兵假扮的,但要组织起来,马上对京都造成威胁还需要一些时间,你手上没有军队,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 “我手上有西疆大军的虎符!”佘宇晨看着蒯龙说道。 “此去西疆,若只是需要掌控军队,若皇权发生变动,一道圣旨,殿下认为你该如何面对?” “这......”佘宇晨顿时无语了。转而又说道:“铁军乃陛下才能指挥得了,他们未必会愿意接受我的命令。” “刚才莫录已经说了,铁军或许正在发生内乱,此刻若是京都已经发生变化,姜成武就不会带着禁卫军前来阻拦你返回京都,说明京都暂时还没有发生变化。掌握铁军,是最快捷也是殿下唯一的机会,不管能不能成,都必须要做。”蒯龙正色劝道。 “你就没想过投靠晋王?或许,马上你就会被敕封为镇西侯,继承你蒯家的荣耀!”佘宇晨咬着嘴唇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蒯龙直视佘宇晨说道:“末将只遵祖上教导,忠心于大蜀国。若是女帝颁旨晋王继承大统,臣辅助新帝。若是被逼继位,臣不会视而不见。” 佘宇晨看着蒯龙,笑道:“好!不愧是镇西侯!去铁军驻地。” 一拉马缰向北而去,佘宇晨忽然变得信心满满,完全不像刚才手足无措的样子。 莫录在一边看着这变化,再看向蒯龙,小声问道:“师弟,这有些不对啊!” “哼”蒯龙轻哼了一声,“玩弄权臣,是帝王一贯的想法。” 十几骑快马向北,这次是加速前行。到了近午夜时分,赶到铁军驻地的时候,似乎骚乱已经停止,大营外站岗的士兵很远就开始疾呼让他们停下。 佘宇晨根本不予理睬,手中马鞭还在马屁股上再次狠狠的挥了一鞭。 蒯龙见状,大声高呼,“定安晨公主殿下驾到,还不闪开。” 或许是他的一声大吼,让士兵有所顾忌,并未放箭,十几骑一路冲进大营直奔中军大帐穆旌德所在。 一路士兵不敢阻拦,到了大帐外,佘宇晨翻身下马,手中却居然离奇的出现了一道明黄的圣旨,高声说道:“穆旌德,出来接旨。” 大帐的帘子随即被撩开,穆旌德冲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可是,看见佘宇晨手中高举的圣旨,不得不双膝跪下。 佘宇晨眼光扫了一圈周围,说道:“邓忠”。 “末将在。”大帐内一声答应之后,人却未曾出现。 佘宇晨紧盯着穆旌德问道:“穆统帅,邓忠为何不出来?” “邓忠拒不执行本帅军令,已经命人绑了,现正在大帐之中。” “叫他出来。” 穆旌德看了佘宇晨伶俐的目光,终于还是回身对身后的亲卫说道:“把他放出来。” 亲卫进了大帐,随即里面就传来邓忠的声音,“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就看见邓忠双手被捆缚在身后,直挺挺的走了出来,看见佘宇晨,双膝跪下,“末将邓忠见过主子。” 这一声“主子”,不只是蒯龙心中跳了一下,就连穆旌德都抖了一下。 “松绑!”佘宇晨两个字出口,她身边的随从马上过去给邓忠松开绳索。 “穆统帅,接旨吧!”佘宇晨这才看向穆旌德。 “臣穆旌德在。” “朕膺昊天之眷命,英护大蜀国。今特令定安晨公主佘宇晨接管铁军,布告铁军上下使闻之。”佘宇晨一边看着圣旨,一边高声宣读出来。 穆旌德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他不敢不接旨,但也知道这旨意一旦接下,铁军就再不能听他指挥。 “怎么?穆旌德,你是打算抗旨不遵?”佘宇晨冷冷的问道。 “臣,穆旌德接旨,谢陛下隆恩!”穆旌德低头拜俯,高举双手。 “穆大将军,今日只是接管你的铁军统帅,你还算识趣,否则你穆家在东海城上下老小一百多口人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臣不敢!”穆旌德接过圣旨,一身冷汗站了起来,侧身让开进入大帐的道路。 还在周边的将兵纷纷单膝跪地,高声参拜,“见过统帅!” 佘宇晨目光冷冽的扫了一圈,却没有进入大帐,而是对邓忠说道:“邓将军,宣各将军即刻前来大帐议事。半炷香不到,以军法处置!” 第108章 没你这个奴才 铁军大营内,深夜的苍穹仿佛覆盖着一切,然而大营之中却灯火通明。 佘宇晨一身劲装,坐在大营主位上,目光平静的看着一众将军和副将进入大帐。 穆旌德把圣旨展示出来,说明了由现在开始,铁军交由定安晨公主接管,然后才侧身站到了一边。 “各位将军,此次我也只是暂时接管,至于原因,我想有的人大概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佘宇晨扫了一眼穆旌德,接着说道:“留下三万,由邓忠带队,其余人全部轻装不带辎重跟我立即返回京都。” 下了命令,佘宇晨一挥手各自全去准备,营帐之中就只剩下穆旌德和蒯龙。 “穆旌德,希望你好自为之,既然接了圣旨,就不要再有别的想法。”佘宇晨又再提醒了穆旌德一次,说道:“你亲自去监督整备状况,一炷香的时间即刻出发。” “末将谨遵统帅命令!”穆旌德没有一丝犹豫,转身走出了大帐。 穆旌德出去之后,佘宇晨看向蒯龙道:“蒯龙,我希望你留下,带着邓忠守住大营,预防流民暴乱。” 蒯龙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末将遵命。” 或许是不想蒯龙误会,佘宇晨说道:“如果京都之事有什么意外,你会回来勤王吗?” 蒯龙说道:“但凡公主有令,末将立即带人迅速回京都。只是,这铁军可不会听我指挥。” 佘宇晨微微一笑,没有表态。而是站起来,走向帐外。 蒯龙跟随她走了出来。 大帐之外,铁军将士已经迅速行动起来,在大帐外陆续传来将军的喝令声。 一炷香的时间,穆旌德走了过来,“殿下,铁军已经整顿完毕,共计七万大军等候统帅指令。” 佘宇晨点点头,“邓忠呢?” “末将在。”邓忠从一边走出,站到了面前。 佘宇晨说道:“留下的三万铁军,由侍郎将蒯龙率领,你需听从他的指挥。” 邓忠一愣,他虽然只是五品将军,但他却是封号的护卫将军,而蒯龙子爵身份不用说了,四品侍郎将也不是封号将军,怎么能让蒯龙来统领? 刚想反驳,却见佘宇晨的脸色一寒,当即说道:“末将遵命。” 佘宇晨说道:“邓忠,本帅不是在跟你商量,若是胆敢不遵,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奴才!” 邓忠吓得双膝跪地,“主子,小的不敢。” 佘宇晨这才看着蒯龙问道:“可还有问题?” 蒯龙拱手回道:“祝殿下回京都一切顺利。” 佘宇晨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侍卫和穆旌德一起到了大营之外,浩浩荡荡的七万大军在子夜时分急速奔赴京都。 蒯龙看着离去的铁军,叹息了一声,朝廷纷争自己还是有些弱,对于其中的一些牵扯,还是看不太明白。 尽管他根本不想牵扯皇权纷争,却无意中不得不选边站队,如果此来的是晋王,自己又要作何打算! 三万铁军对付流民足够了,但这其中还有多少不是流民,他心里没有把握,如果等待流民暴动起来,看刚才邓忠的反应恐怕很难有效的处理。 “邓将军,留下守营的一千士兵看守辎重,其余的跟我一起前出流民所在的区域。” “蒯龙,殿下让我们留守大营,没有说要出营做事!”邓忠对蒯龙果然有一些抵触。 蒯龙叹息一声,“邓将军,不若你带着一千士兵留守,我带队前往。” “蒯......” “不是在和你商量!”蒯龙大声喝道,眼神冰冷的看着邓忠。 那眼神如一把剑直刺邓忠的心里,让他犹豫之中终于没有敢再反对。 “我们走吧。”蒯龙转身,对着身边的师兄和两个图库女人说道。 几人上马,在大营外等了很短的时间,返转的邓忠再次出现,铁军除了留守的一千人之外,全部列队,等着蒯龙的指令。 蒯龙对着邓忠点点头说道:“邓将军,若是京都有消息传来,希望你派人第一时间前来通知,不可耽搁,否则结果你承担不起。” 说完之后蒯龙带着军队,向着流民聚集地而去。 流民聚集地位于铁军大营北方五里外的一处山谷中,蒯龙带着大军赶到后,山谷中的人似乎对于突然有兵前来反应有些激烈,发出了不少的响声。 站在山谷口的一个高地上,蒯龙就看见有人在其中不断的威吓喝止人群,让他们安静。 “看来这些流民中,确实有不少人并非真正的灾民。”蒯龙鼻翼中一声轻哼,低声对身边的莫录说道。 莫录点头,“你打算如何处理?” 蒯龙嘴角却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这样更好,免得我还有些犹豫。” 对身后的传令官说道:“命令大军全部占据山谷的高处,羽箭上弦,对准谷内。” 传令兵愣了,“将军,这里面可都是灾民。” 蒯龙瞪了一眼,“没听见我说的吗?去!” 传令兵无奈只能传令下去,很快,三万大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就在山谷出口的一里宽的高处占据了位置,羽箭上弦,就等蒯龙的指令了。 蒯龙在马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大声朝着谷内吼道:“限你们一炷香,全都出谷。一炷香之后,本将军火烧山谷,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让那些流民们纷纷抬起了头,目光中透露出惊讶和不安。 然而,也从中看出,有的骚动是害怕,想要离开,这些人是真的灾民,能为了活下去不管从什么地方赶来的,他是想活下去的。 可是,有的人却又出面制止不准这些人出来,一时间山谷之中闹腾了起来。 蒯龙却并没有制止里面开始暴乱的情形,而是冷冷的注视着。身边莫录、孙思奉、董泽三个师兄的脸色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慌张起来。 “师弟,你真的要一个不留?”莫录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当然。”蒯龙的语气波澜不惊,“与其让他们成为隐患,还不如一杀了之,干干净净。” 莫录紧紧抓住马缰的手,都因为内心的激动有些。 蒯龙看向莫录,眼神中还是有些遗憾,他们毕竟不像毕旧一直伴随自己成长。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蒯龙从马背上取下硬弓,抽出一支羽箭,在身后传令兵的火把上一戳,沾了一些油脂的箭尖上开始有了一点火苗。 羽箭迅速的搭上了硬弓,蒯龙坐在马背上,丝毫没有犹豫,一箭射出。 第109章 被迫谋反 “师弟!”莫录着急的对着蒯龙大叫道。 蒯龙却是淡淡的回道:“师兄,看谷内。” 那一点小火苗随着羽箭射入山谷中,如同投入滚油之中一般,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山谷中原本还是争执,此刻却开始暴动。 这一下就很明显看出来人群移动之中的身份差异,那些灾民和流民是真的想要保住性命,拼命向山谷的出口奔袭。 然而更多的人却形成了人墙,阻止这些人出来。 虽然看上去都是衣衫褴褛,但阻止出来的这些人显然身强力壮,根本不像是挨饿受冻的灾民。 射完一箭的蒯龙并没有继续射第二箭,也没有下令守在山谷的铁军士兵射箭。 莫录看向谷内,再看看蒯龙将硬弓锁扣在马背上的动作,仿佛明白了过来。 “蒯将军,属下错了!” 蒯龙淡淡的说道:“今日你犯了两次错了。” “对不起!”莫录羞愧的低头,“回京都之后,属下自会领罪受罚。” 叫师弟是错,阻止将军更是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从南山下来时候师父的吩咐,也对蒯龙产生了质疑。 蒯龙此时却无心去计较师兄的过错,双眼直视谷内的变化。 片刻之后,就看见阻止的人群中出来一人,径直向山谷出口而来。 离蒯龙所在的高坡下大约一丈的位置停了下来,“敢问将军,是奉了何人的命令来此?” 来人相隔有些远,加上天色未明,看不清对方长相,蒯龙不答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来人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将军这是要草菅人命!” 蒯龙冷冷的说道:“是吗?” “山谷全是无家无舍的灾民,将军将他们赶出山谷,他们能去向何处?” “那不是我的问题。” 蒯龙一只手高高举起,身后的传令兵心都到嗓子眼了,这手一旦落下,发出指令,山谷内的所有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活下来的人也很难再平静的生活下去。 “等等,请等等!”来人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蒯龙完全没有一点背负恶名的负担,赶紧高声阻止。 “给我个理由。” “将军,你就不怕担负杀害无辜百姓的恶名?” “就这?” 蒯龙的手臂开始慢慢降下。 “将军不可!”一名铁军副将快马赶到,翻身下马。“蒯将军,里面不全都是灾民!” 蒯龙回头看去,“你又是谁?” “在下铁军统帅穆旌德大将军的副将,公孙圣。” “那你告诉我,里面不是灾民的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道。”公孙圣回道:“但此前,送往谷中的粮食是按照禁军的标准配给,属下怀疑其中的人并非全是灾民。” 蒯龙的手臂变了个方向,指着山坡下的那个人,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小人不敢!” “都敢出来阻止本将军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若拒绝,我马上焚了整个山谷!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过来,你可以看到是什么结果。”蒯龙冰冷的说道:“一......二......传令兵!” 蒯龙的话,终于让来人怕了。赶紧出声道:“蒯龙,住手。我马上出来。” 这一声蒯龙,让蒯龙双眼一眯,居然还认识自己! 来人迅速步履加快,从山坡下爬了上来,在蒯龙战马前十步站住,说道:“蒯龙,你难道忘了你镇西侯府是如何被灭门的吗?” 蒯龙从身后传令兵的手中拿过火把,向前扔出,火把落在对方不足两尺的地方,蒯龙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但他可以肯定自己肯定不认识对方,但从对方的长相中却大致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邵文杰是你什么人?” “我叫邵文峰,邵文杰乃是我长兄!” “里面都是谁?” “忠于镇西侯的军士。” “那为什么会有图库的人在其中?” 邵文峰一滞,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蒯龙冷冷的一笑,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点李维为什么要找上自己了。 如果他没记错,邵文杰是曾经镇西侯的下属将军。 而现在邵文峰说出自己忘了镇西侯府被灭门之事,想来这里面的人大多可能就是因此而聚集在一起的。 心中既有欣慰,同时又感到一股莫名的慌张。 什么抢夺粮草为了支持西疆大军的意图和图库的安定,这一切都是借口,蒯家世代忠于大蜀国,若是晋王真的要谋反抢夺皇权,佘瑶一直打压他,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借口了。 他不能怪这些人给他带来麻烦,反而对这背后的真正主事的人感到背脊发凉。 如果不是临时决定让佘宇晋带自己到铁军这边,一直在京都城中,不管自己是不是愿意参与皇权之争,为镇西侯府争取名利的行动,谋反的罪名就已经扣在自己头上了。 现在图库出现在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能把自己都算计进去,借图库勇士现身,那就更是罪上加罪,特别是西疆安定的策略还是出自自己的口中。 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是百口莫辩,只有一个脱罪的可能,那就是真的协助晋王夺取皇权。 蒯龙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当场。 邵文峰却误解了蒯龙的意思,以为蒯龙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补充道:“图库的纱央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只要我们放弃西凉城就可以。” 蒯龙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尽量让你自己的语气平静,问道:“你们是谁?” 邵文峰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事,祁尚书亲口对我哥说的。” 蒯龙没有继续追问,开口道:“图库来了多少人?” “一万余人,不过,他们大多都在离此十里之外,只有少数人在。不过,蒯龙你不必担心,这些人都是草原上善骑之人,从这里赶到京都不用一天的时间就可以。” “还有战马?” “没错!”邵文峰越说越有劲,“全是上等的良驹。” 莫录在蒯龙身边,已经是惊得难以言说。 如果不是刚才自己连续犯了两次错误,他可能也要开口了。就算是这样,他的眼神还是看向蒯龙,似乎在等待他的命令。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蒯龙开口道。 “只等穆旌德统帅传来消息,我们马上就能组织起三万人的军队,正好你也到了,这三万人全部交给你指挥,别看弟兄们现在衣衫破烂,但打仗都是好手!” “邵大哥,你先回去,将图库的领头之人带过来让我看看。”为了显示自己已经接受,蒯龙还对身后的传令兵和副将公孙圣说道:“把部队都收回来在谷口集合。” 邵文峰见状,放下心来,说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叫他过来。” 第110章 一场豪赌 传令兵和公孙圣离开,邵文峰也向山谷中奔去,莫录才开口道:“师弟,可真是意外惊喜啊!” 蒯龙转头看向莫录,眼神中全是冰冷的寒意。 孙思奉悄悄推了一把看向谷中的莫录,莫录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孙思奉又转头看向蒯龙,心知自己又犯错了!赶紧说道:“蒯将军,属下......” “你要是再多嘴,就滚回南山去!”蒯龙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对自己的师兄说话。 蒯龙现在的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这么明显的坑挖出来,莫录不明白他可以理解。 但莫录多嘴却让他很是烦躁。 听到蒯龙忽然这样冰冷无情的话,莫录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好在他知道是自己又多嘴了,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看见在山谷高处的铁军纷纷收起了弓箭撤走,山谷中虽然还有一些争执,但也安静了不少。 很快,邵文峰带着一个人又从山谷里走了出来。 阿图玛看见来人,在蒯龙身后说道:“子爵大人,我就说我没认错人吧!这个人就是纱央的侄子乌兰如。” 蒯龙双眼看着走过来的乌兰如,此人一看就很明显的是图库族人的长相,身材比邵文峰还要高大一点。 只是蒯龙没有见过纱央的本人模样,不好分辨两人的长相,但阿图玛这么说肯定是不会错的。这个侄子的年龄看上去也不小,应该至少族群内的辈分低了一辈。 从传回来的信息现在还暂时不好说这个纱央和松库卜之间到底是在做戏,还是有很明显的分歧。 他只能先按照图库一族有预谋,和自己在西疆与松库卜之间的协商之外,另有打算来判断此事。 要知道现在但凡他自己稍微有一丝的疏忽,这个局面就破不了,要被迫的参与晋王谋反,而且还是其中最重要的角色。 别的不说,这山谷中看似因为女帝对祖上和自己的不公平对待加上西疆图库一万骑兵就已经足够证实了。 无论他如何解释,谁也不会相信他是被迫和不知情的,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不认为这就是事实,更何况别的人的想法呢! 他现在需要进行一场豪赌! 赌山谷中灾民和图库之外的人真的是因为女帝对镇西侯府有深厚的感情,哪怕其中领头的人另有打算或者是借了这个当做理由。 所以,当乌兰如来到身边的时候,蒯龙并没有下马,只是点点头,问道:“你叫乌兰如,对吗?” 邵文峰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讶,显然对于蒯龙能认识乌兰如,感觉到意外。 “我就是乌兰如。”乌兰如并没有询问蒯龙,显然以为是邵文峰给蒯龙事先告知了的。 “认识他吗?”蒯龙对身后的阿图玛招了招手。 为了方便阿图玛和琪格两人在京都,她们这两个平时跟在贾平儿身边的图库卓玛已经是换了大蜀国的服饰,因而最开始乌兰如并没有想到。 可是,当他看见阿图玛从蒯龙身边出现的时候,明显的也出现了意外的神色,失声叫了出来:“阿图玛。” 这一声就足够让蒯龙确认阿图玛所说的是真实的了。 阿图玛仅仅只是打了个招呼,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蒯龙说道:“好了,你先退下。” 阿图玛看了一眼蒯龙,不得不先暂时退后。 蒯龙说道:“乌兰如,图库有多少勇士来了大蜀国?” 对于蒯龙的问话,乌兰如并没有马上回答,看见蒯龙对待阿图玛上位者的态度,心存疑惑,追问了一句,“蒯将军,阿图玛怎么会在这里?” “松库卜和纱央,已经是我的好兄弟!他们都是图库送我的礼物。”蒯龙说道。 他在赌乌兰如还不知道现在西疆发生的变化,甚至都不知道纱央和松库卜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要知道,图库这一万骑兵能出现在京都之外,要隐匿行踪,必须要绕过大蜀国西疆三城,从北方迂回才能避开西疆大军的探子,那么他们出来的时间,至少应该是在自己第二次随佘宇晨前往西疆之前。 而乌兰如所有来自西疆的消息,都只是铁军告诉邵文峰,邵文峰再告诉他的。 毕竟他们进入大蜀国腹地,要是大量和频繁的使用鹰隼,势必会被大蜀国其他军队察觉,只要被射落一只鹰隼行踪就会暴露。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乌兰如似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蒯龙又对着琪格说道:“琪格,告诉他,你的身份。” 琪格翻身下马,走到蒯龙的马头位置站定,给乌兰如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图库礼说道:“乌兰如,我是松库卜族内的他的阿妹。我和阿图玛还有其余八名卓玛是松库卜代表图库送给子爵大人的礼物。” 乌兰如此刻也不得不相信了。 要知道,阿图玛是纱央的未婚妻,除了战败,纱央是不会把自己的未婚妻送给外族人的。 看琪格和阿图玛刚才在蒯龙身边的表现,还有蒯龙居然随时带着她们二人,就知道琪格所言不假。 邵文峰说西疆已经没有了战事,双方要和平相处,而且铁军还要护送粮草到西疆帮助图库族修建新城,到此刻他已经完全相信了。 如果只是琪格,他或许还会有所迟疑,但阿图玛这个未婚妻的身份,让乌兰如已经确信双方肯定不会是敌对状态。 不管是因为战败还是和平的原因当中的任何一项,阿图玛成为蒯龙身边的女人,就已经说明现在的图库不是在和大蜀国交战的状态了。 当下弯腰施礼,说道:“尊敬的子爵大人,我是奉纱央的命令,带着一万骑兵前来的。” “你们为何而来?” “这个......”乌兰如有些迟疑,真正的目的他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肯定已经不合适了。看了一眼身边的邵文峰。 邵文峰赶紧说道:“蒯龙,他们是对于佘瑶对待镇西侯和你的不公,前来协助的。这一万骑兵在关键的时候能有出人意料的作用。” 乌兰如默认了邵文峰的说法,但蒯龙一眼就看出乌兰如得到的命令显然不是这个。 可是,不管如何,现在只有想办法,让这一万骑兵真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且不能出现在京都城外。 唯一的办法,只能让他们迅速的返回西疆。 第111章 步步引诱 蒯龙吩咐副将公孙圣将铁军留守在谷口,带着三位师兄和两个图库卓玛,在邵文峰和乌兰如的引路下前往图库的战马存放处。 眼前所看到的场景,让蒯龙心惊不已。 这一支一万人的骑兵,有一半还留在“流民”聚集的山谷外五里,和铁军一样,居然也是驻扎起了营帐,不同的是营帐并没有标示出此地乃是图库士兵所在。 甚至在大营外,还是大蜀国的士兵在巡逻。 就算此刻他要是不知情,从这大营外经过,都会以为是大蜀国的军队在此驻扎。 营房内一万匹战马草料丰盛,更是让蒯龙内心震颤。 他的脸上却是一点也不敢露出内心的波澜,而是不断的微微点头,甚至还带着微笑。 图库和大蜀国之间一直在西疆征战不止,谁能想到居然还能有一个地方,双方似乎相处融洽。 大营之中除了图库的士兵,还有大蜀国的军官,乃是铁军的一名将领。 蒯龙深知现在就是个时间差的问题,铁军被佘宇晨带回了京都的消息,暂时这边还没有得到。 也幸亏自己在铁军大部分离开之后,马上带人前来山谷,才避免了这些消息送达。 而公孙圣现在看来并不完全知情,至于邓忠,他既然是出自佘宇晨的公主府,就算对自己不满,想来也不敢违逆自己的决定。 坐在中军大帐之中,蒯龙故意装出一副满意的样子,对乌兰如说道:“乌兰如,如今在铁军之中,有送往西疆边境,帮助图库度过的粮草。可惜因为铁军临时有安排无法抽调兵马,无人押送。正好你这有一万骑兵,我欲让你和我一起护送这批粮草前往西凉城,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乌兰如看了一眼蒯龙,有些犹豫,没有回答。 邵文峰却着急的说道:“京都那边不是要有安排吗?这个时候让他们送粮草离开,万一......” 蒯龙却举手示意他安静,说道:“京都之事,已经不用操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现在的问题是尽快让图库的兄弟安稳的有时间建筑新城。” 邵文峰虽然有些疑惑,但现在也不好说什么。 乌兰如见蒯龙如此平静淡定,而且事情现在和当初离开图库的时候有所不同了,特别是阿图玛和琪格的出现,让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继续执行之前纱央的策略。 蒯龙却把阿图玛和琪格从身后拉到自己身边,一手搂住一人,说道:“她们也离开时间不短了,我也想带她们回去看看。今后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 阿图玛和琪格本来还有些奇怪,蒯龙为什么忽然对她们如此亲昵,但听到蒯龙所言,又觉得无比温暖。 毕竟她们现在是蒯龙的私人“物品”,当即也温柔的靠在他怀里,眼里全是温情。 乌兰如在思量了一会儿之后,点头答应下来,“蒯将军,我要把所有的图库士兵带上一起,路上万一战马有些不适,也好照顾。” “这是应该的。”蒯龙点头道:“虽然都是战马,图库的战马习性还是与我大蜀国有差异。” 乌兰如当即就唤了一个人进来,让他马上去山谷中通知所有的图库族人赶紧返回。 蒯龙也转头对邵文峰说道:“你大哥在禁卫军做统领,你呢?现在在何处任职?” 邵文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说道:“一直闲附在家中,女帝重用了大哥,我邵家其余人就很难被启用了。” “那山谷中的人来自何处?”蒯龙看似随意的问道。 “都是以前镇西侯老将军手下和他们的氏族子弟。” “有多少人?” “两万多人。如果你还需要,应该还能凑齐一万人前来,只是需要时间。” “暂时不用了。你们也跟着一起与我护送粮草到西疆,那里才是我镇西公府的绝对掌控之地。” “啊!”邵文峰没想到蒯龙居然把他们也计算在其中。 “没错!”蒯龙点点头,“虽然西疆和图库兄弟和平相处了,但还有来自凤岐的威胁,乌兰如大哥应该很清楚。” 乌兰如还没有点头,阿图玛就已经开口说了:“凤岐与我们都在草原生活,势不两立。” 蒯龙笑着摸了一下阿图玛的脸庞说道:“为了你的家乡也能安稳,所以我们要联合对抗凤岐,将他们逐出草原,让肥美的青草生长的地方只属于图库。” 或许是最后这一句话触动了乌兰如的内心深处,他不再有任何怀疑,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情怀在心头涌动。 邵文峰也从蒯龙的话里听到,这是他能正式加入军队最好的机会了。 “蒯龙,你的意思是。” “去了西凉城,就地补充到王猛大将军帐下,积累战功,要不了多久,你也能成为将军。” “如此,多谢子爵大人了!” 邵文峰感激的起身施礼道,“我这就去安排人。” “有换的衣服吗?”蒯龙似乎很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邵文峰站直了身子,一扯身上的破烂衣服,露出里面劲装说道:“若不是为了假装,这身破烂能让人冻死。” 蒯龙不再多言,看了自己三位师兄一眼,对孙思奉说道:“思奉,你快马回铁军大营,让邓忠备好粮草,除留下一千铁军的用度之外,全部装车,我们立即出发。” 孙思奉拱手领命,出了营帐。 莫录犹豫了一下,原本在蒯龙看过来的时候迈出的一小步正准备收回,却被蒯龙叫住,“莫录,你和邵文峰大哥一起返回,告诉公孙圣,全都在山谷外整队集合,至于那些灾民,暂时就不要管他们了。” 莫录松了一口气,也领命而去。 蒯龙似乎对这一切很满意,对着乌兰如说道:“我一直对图库的战马很有兴趣,不如你带我看看。” 乌兰如点头说道:“我们图库的战马,性子暴烈,与大蜀国的战马相比,就好比是一个是狼,一个是狗。” 蒯龙没有介意他话里的讽刺,事实上在草原上驯服的野马,和完全被豢养的战马还是有差异的。 而图库勇士之所以勇猛,最关键的是他们保留了与草原上的野马、猛兽搏斗的原始野性。 据说成年的标志,就是徒手制服野兽,而不是年龄大小。 而草原上的野马更是图库勇士最喜欢去征服的运动之一。 野马群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在里面单独征服的,他们补充战马的方式除了喂养的之外,就是套野马征服,当然都是一群图库勇士一起。 勇猛不是傻!极少数的人才敢独自去征服爆裂的野马,因为一不小心从马背上掉下来,很可能就是万马踩踏,根本没有活路。 第112章 野性未泯 乌兰如非常骄傲的给蒯龙介绍着这些战马,而他也表现出非常用心倾听的状态,甚至还细心的询问如何征服野马,有没有什么秘诀。 对于好奇的蒯龙,乌兰如却表现的非常有耐心。 阿图玛说道:“子爵大人,乌兰如在图库征服野马可是非常厉害的。” “哦!”蒯龙看着乌兰如问道:“我能看看你的战马吗?” 乌兰如点头,带着蒯龙几人来到一个单独的围栏处,里面是一匹看上去黑色中有白色斑点,却异常雄壮的战马,四肢有力,看见乌兰如到来,居然直接用前蹄就将围栏踢开,冲了出来。 但乌兰如却一点也不惊慌,伸手一抓马缰,战马稳稳的站立不动,从动到静止状态,完全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状态,单是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匹战马的不凡。 动静的转换如此丝滑,能让骑在它身上的主人对战的时候,如鱼得水。 蒯龙的双眼紧紧盯着这匹战马,眼中都有了光芒,要是他也有这样一匹战马,那可真能助力不少,或许在战马之上,自己还能拉动神弓。 乌兰如看出了蒯龙眼里的灼热,说道:“蒯将军,我叫它乌骢,当年也是它所在那群野马当中非常暴躁的。原本是看上了另外一匹,可是他居然主动前来挑衅,我也是用了一天的时间才驯服了它。” 说这话的时候,乌骢居然打了个响鼻,马头冲着乌兰如拱了过来。 乌兰如笑着摸摸它的头,似在为自己刚才说看上另外一匹抱歉。但乌骢似乎并不买账,乌兰如有些尴尬的赶紧抚摸着马脖子,还真的给它说起了道歉的话,“乌骢,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从这个场景,蒯龙甚至判断乌骢并没真的接受乌兰如,只不过是矮子当中的高个,勉强接受。 蒯龙当下食指大动,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急迫,他很想试一试这乌骢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或许是没有压抑住这份灼热,乌兰如却是淡淡的一笑,“蒯将军,不是我看不上你的能力。驯马还是要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我都只能是勉强你让乌骢跟随我。” 似乎对于蒯龙有些轻视,而且从他的话里,蒯龙也明白,这乌骢恐怕真的并没有完全顺服于乌兰如。 看着已经陆续返回来的图库士兵,蒯龙心头忽然热血上涌。 对着乌兰如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试一试。” 乌兰如拉着马缰的手却有些迟疑了,说道:“蒯将军,还是算了吧!” “放心,要是有任何意外,我马上躲开。”蒯龙语气坚定的说道。 乌骢似乎从两人的对话中感觉到了蒯龙的挑衅,前蹄一扬,径直向蒯龙奋起踢了一腿。 蒯龙见状,一个闪身让到一边。 乌兰如想要拉住乌骢,但却被乌骢挣脱。 乌骢一甩头,后蹄向后,再次踢向蒯龙。 “蒯将军,赶紧离开,乌骢是真的要踢你了!”乌兰如大惊失色,连忙叫道。 蒯龙却是再次闪开之后,看向乌骢,“不错。还知道主动攻击。” 不知道是表扬起了作用还是说乌骢就是对蒯龙的有意挑衅不屑,竟然前蹄在地上用力的刨了几下,鼻子里发出声响,头一低再次冲了过来。 蒯龙暗道还真是匹好马,听刚才乌兰如介绍的时候说,野马一般不会主动去攻击围上来要驯服他们的人类,都是尽力的奔跑躲开,就算被人抓抓马鬃上了背,也是能甩下来之后就马上离开,很少主动和人类缠斗。 但乌骢显然很是另类,当初乌兰如“驯服”它的时候,就是因为它主动靠拢攻击,而现在它居然又对着蒯龙而来。 此刻,再说什么都晚了。 蒯龙也是第一次与野性未泯的马进行对抗,心里没底。 但想到刚才乌兰如介绍的时候所说,征服野马关键的是要足够大的臂力和稳定,不能让它把你抛下,一直到它疲累,才能成功。 既然如此,试一试未尝不可,何况此刻只有乌骢一匹,不会担心被抛下马背,万马践踏。 对着迎头冲来的乌骢,在它临近前就要扬起前蹄的瞬间,一个翻滚抓住了它的马缰,这虽然有些取巧,但他也不是真的在草原上征服野马。 抓住马缰的同时,乌骢的前蹄就已经高扬,正前方失去了攻击的对象,乌骢居然一甩头,把拉住马缰的蒯龙从地上带了起来。 蒯龙人在空中,借力一个翻转落在了乌骢的背上。 因为还没有出行,马鞍是卸下来的,光滑的马背上完全没有着力点。 落在马背上的蒯龙双腿用力夹住马腹,放弃了马缰,而是两只手死死的抓住马脖子上的飞扬的鬃毛,任由乌骢左右摇摆,前后扬蹄。 这一幕看得围栏附近前来牵马的图库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要知道乌骢就算是乌兰如也要小心对待,可是现在又有了一个大蜀国的年轻人,似乎一点也不惧,胆敢骑上乌骢的背。 或许是场地限制了乌骢的发挥,“恼羞成怒”的乌骢居然扬蹄向着战马的围栏外冲了出去,身后传来众人的惊叫声。 蒯龙现在已经无暇去回答身后众人的惊呼,骑在乌骢背上的他必须全身用力,才能保持自己在乌骢的背上不会被抛下来。 内心中也是深深的被震撼到了,战马刚烈是必须的,但像乌骢这样的,他也是第一次听闻,怪不得图库驯马的高手乌兰如都要小心赔笑对待。 乌骢载着蒯龙冲出围栏,又冲出大营,消失在天刚放亮的远处。 师兄董泽此时也有些着急,但他知道此刻蒯龙更加担心这图库一族的安抚,强制稳住自己的心绪,安抚乌兰如说道:“没关系,乌兰如你还是赶紧安排你的手下,等着蒯将军返回。” 转头对阿图玛说道:“阿图玛,你跟上去看看。” 阿图玛点点头,乌兰如赶紧拉过身边一个图库士兵的战马,把缰绳递给了阿图玛说道:“你不用跟太近,乌骢知道怎么回来的。” 董泽也是没办法,阿图玛和琪格,他只能选择阿图玛离开,因为这个女人似乎和乌兰如比较熟悉,万一说漏了嘴,蒯龙前面所有的安排全都白费了。 还不得不陪着小心,先督促乌兰如收拾营帐准备启程西行。 第113章 执棋的人换了 乌兰如对于乌骢载着蒯龙奔驰而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对于蒯龙的安全有些担忧。 看到阿图玛追了出去,才稍微松了口气,又让几个图库的勇士跟着也追去,并没有吩咐他们召回乌骢,而是说一定要让蒯龙安全回来。 他越是这样,董泽心里也有些着急,可现在却一点也不敢离开,他也感觉到这边才是真的最需要安定的。 另一边,乌骢载着蒯龙一路奔驰居然向着南方一直狂奔,路上不断的掀蹄,拱北,甩头,奈何蒯龙的双手扯住马鬃不松手,下半身双腿使劲用力夹住马腹,乌骢越是甩不下来,越是发狂向前。 渐渐的乌骢奔驰已经过了流民所在的山谷,在山谷外集合的铁军和前来的莫录,看到由远而近的一匹狂奔的马。 还好蒯龙及时出声,才没有士兵前来阻拦。 再继续下去,就要到达铁军营地了。虽然蒯龙很想测试一下乌骢速度到底有多快,但现在时机不对,他没有那么多的闲暇。 蒯龙举目四下一看,四周旷野已经没有了旁人。他也不再有丝毫顾忌,大喝一声,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抓马脖子上的鬃毛,而是双手成环,紧紧的箍住乌骢的脖子,双腿松开,被腾空而起的瞬间,手臂力量爆发用力收紧。 乌骢吃痛,想要甩开蒯龙,脖子却被紧紧的箍住,蒯龙双脚已经落在马头一侧,紧跟几步之后,在即将再次被拉扯腾空前,一个千斤坠,稳稳的站在原地,双脚鞋底已经陷入地面,和乌骢硬拼力量。 乌骢怎么会轻易放弃,想要前冲,却被蒯龙巨大的力量箍住,前蹄扬起的瞬间,被蒯龙借力掀翻倒在地。 电光火石的反应,蒯龙也不管驯服野马是什么流程,完全依照对待野物的手段,以制服为准。 半蹲着不让自己双腿离地,手臂环抱的力量丝毫不松懈,不让乌骢重新站立起来。 一人一马就这样在旷野中对抗。 直到身后阿图玛追了上来,看到这奇怪的一幕,翻身下马,却不敢靠近。 而乌骢似乎觉得自己被人看见很是丢“马脸”,忽然奋力的转头要咬向蒯龙,蒯龙躲闪是来不及了,一拳打向马头,硬是让乌骢的牙才刚张开,马头就被打偏了过去。 但它也借蒯龙松手击打之际,站了起来,前蹄扬起,蒯龙在阿图玛的惊叫声中,扯住马缰一拉,缰绳居然断开,蒯龙一个翻滚躲开这一踢,尚未站稳身影,在空中将马缰绳狠狠的向着乌骢的背上一抽。 “啪”的一声巨响之后,乌骢忽然就停了下来。 又是一声“啪”,马缰再次抽在乌骢的背上。 当蒯龙手臂收回,准备挥出第三下的时候,乌骢前蹄一软,直接跪下,马屁股高高的翘起,马头却低了下来。 “子爵大人,不要再打了,乌骢已经认你为主了。”阿图玛连忙出声叫道。 草原上长大的阿图玛对于有灵性的动物天生都有怜悯之心,更何况乌骢这样神骏的宝马,因而看见乌骢已经服软认主,立即就出声阻止。 蒯龙的手臂已经挥出,听闻阿图玛之言,手中马缰脱手擦着乌骢的脖子上的鬃毛飞了出去。 眼前乌骢,前蹄依旧跪着,慢慢的站了起来,在蒯龙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 阿图玛赶到,看到这一幕完全不可相信。乌兰如在图库驯马有多么厉害,她是非常清楚的,可蒯龙如何制服乌骢的,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两相比较,乌骢无疑对于蒯龙是臣服,和乌兰如不过是相互认可罢了。 蒯龙拍了拍乌骢的马头说道:“起来,以后不论对谁,不可跪!” 乌骢听懂了蒯龙的话,前蹄一蹬,就在蒯龙面前再次扬起了前蹄,高高的马蹄在蒯龙身前,却是很小心的刚好离蒯龙一尺的距离就收了回去。 “子爵大人,您可真是勇猛!”阿图玛眼里闪过精光,看向蒯龙的双眼都是火花。 到这一刻,她的心才算真的认可了眼前这个看上去俊秀的男人。 乌骢在蒯龙身边打了一个响鼻,似乎非常认可阿图玛对蒯龙的赞赏。 蒯龙单手抓住乌骢的马鬃,对阿图玛说道:“回去。” 然而,当他骑在乌骢背上,拍它的脖子示意返回的时候,乌骢却是缓缓的依然向前。 “嗯!”蒯龙有些不解,“乌骢,回去。” 阿图玛在旁边解释道:“子爵大人,乌骢要带你去,肯定有事。” 蒯龙视线看向前方,不远处目光所及已经是铁军的大营了,隐隐有吵闹之声传出,还有师兄孙思奉的声音。 双腿一夹乌骢的肚子,不用他出声,乌骢就向铁军营地冲了过去。 阿图玛这才上马跟着前行,看向远处的乌骢和它背上的蒯龙,心情就像这晨光下的小草欣喜不已。 乌骢载着蒯龙赶到铁军大营,两人正在对峙。 “干什么 ?”蒯龙大喝一声,而乌骢就在两人身前高高扬起马蹄,对峙的邓忠和孙思奉赶紧各自后退让开。 “蒯将军”孙思奉一见是蒯龙,赶紧说道:“邓将军不愿将粮草送往西疆。” 蒯龙在马背上视线转向邓忠,怒声呵斥,“邓忠,怎么回事?不知道他是我的亲卫,代我传令吗?” “蒯,蒯将军。这批粮草是铁军所用,怎么能送到西疆去?”邓忠迟疑了一下,还是很诚实的回答。 “押送而来的粮草不是一半留在铁军,一半送往西疆吗?” “蒯将军,送往西疆的全是稻草,根本没有一粒粮食。”孙思奉说道。 蒯龙看了邓忠一眼,“在户部粮仓的时候,你就知道,是吗?” 邓忠却反驳道:“蒯将军,不要血口喷人,我不知道!” 蒯龙知道邓忠现在只是迫于佘宇晨临走前对他的吩咐,实际上在他心里这一批粮草到底怎么回事他非常清楚。 估计户部最开始是一粒粮食都没打算发放,全部用稻草,只是邓忠多了一个心眼,无论如何要保证铁军有储备,他或许不知道京都即将有皇权争夺,但筹谋此事的人是知道这批粮草发不发出来,都没有区别,因为铁军是真的要返回京都。 这是打算借此机会,趁皇权交割不单是要大发一笔横财,更重要的是户部的谋划者很清楚,晋王一但夺权成功,这笔粮草就会成为一笔糊涂账,晋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追究。 反正有假冒流民的那几万人来背锅,铁军回京都,粮草被流民抢夺,这个罪名自己在不在京都都逃不掉。 可惜,大家都在背地里谋算,却把他当成了一个透明和似乎只能被利用的棋子。 谁都没想到他这个棋子并没有听之任之,反而开始执棋,不管是佘瑶女帝、仁晋王佘宇晋,还是定安晨公主佘宇晨都会预计错误。 第114章 裹挟各路人马 “邓忠”蒯龙在乌骢背上冷冷的看着邓忠问道:“定安晨公主临走前所说的话,你这个奴才忘了吗?” “你!”邓忠的眼神看向蒯龙,却不敢反驳。 “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准备,要是我返回之时,你还没有准备好,就别怪我替你主子教训你这个奴才!” 蒯龙的话音刚落,阿图玛和几个图库勇士刚好也赶到。 他不再理会邓忠是不是会执行,而是对孙思奉说道:“阿图玛和这几个图库勇士留下,配合你马上把粮草准备妥当。如果还有谁敢违抗军令,杀!” 这一个“杀”字出口,邓忠的眼神有些慌乱起来。 说完,蒯龙看向阿图玛和那几个图库的勇士说道:“这是送往西疆图库的粮草,你们盯仔细了,听孙思奉指挥,若是因为你们疏忽,让图库没了粮草度日,你们自己看着办!” 双腿一夹乌骢的马肚子,“回去”。 乌骢自行调转马头,向着图库的营地返回。 孙思奉看向邓忠说道:“邓将军,你就算是铁军的将军,如果真的违抗蒯将军的命令,你自己想想你主子会怎么对你。蒯将军很可能是未来驸马,你得罪不起的!” 孙思奉现在只能先把自己师弟出卖了,免得邓忠一根筋的再起事端。 这句话比刚才蒯龙所说的“杀”字更让邓忠心里一紧,疑惑的看向孙思奉。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被砍头!”孙思奉一脸你爱信不信的表情,反而更让邓忠相信了。 “好吧!反正是蒯将军下令,我只是执行军令。”邓忠无奈的说道。 “这就对了!”孙思奉松了一口气。 再说蒯龙转身路过山谷的时候,对着莫录和公孙圣吩咐道:“留下流民,其余的前往铁军大营,拉上粮草在大营外等候。” 当蒯龙返回图库营地,所有人都已经全部集结完毕,看见蒯龙单骑奔驰而来,乌兰如双眼圆睁不可置信。 当蒯龙跳下马,对着乌兰如说道:“不好意思,把马缰给你弄断了。” 乌兰如却是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骑,骑着乌骢回来的?” “嗯!”蒯龙点点头,拍了一下乌骢的脖子,语带赞赏说道:“着实让我费了点力,果然是匹好马。” 乌兰如上前两步,想要靠近乌骢,却有些犹豫。因为乌骢看他的眼神就有抗拒,他非常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乌骢已经抛弃了他这个伙伴,选择了蒯龙。 最终乌兰如还是退了回来,这个面子千万不能在蒯龙面前丢,更不能露怯。 “蒯将军,既然你喜欢乌骢,这匹马就送给你了。” “这,不好吧!”蒯龙当然清楚乌骢是难得的神驹,现在他正是要和乌兰如搞好关系的时候。 “蒯将军,不必客气,我一见你就分外的亲切。图库和大蜀国既然已经成为盟友,那我们就是朋友了!这只是小意思!”乌兰如大方的说道,但眼神还是出卖了他,“驯服”乌骢,他可以说用尽了手段,眼看这一匹神驹离开他,心里不难受才怪! 蒯龙疑惑的看向乌兰如,再看向乌骢,仿佛有一些明白了,笑道:“既然如此就多谢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帮你寻一匹良驹。” 乌兰如干脆也一并大方到底,把乌骢原来的马鞍送给了蒯龙。琪格和董泽上前见礼,帮着蒯龙把他原来的战马上的硬弓和箭筒取下。 重新套了马缰之后,一万图库精骑跟着蒯龙返回,和步行前往铁军大营的那些伪装的流民汇合。 “乌兰如,这边已经耽误了两天时间,为了加快速度,让战马暂时充当一下拉车的马匹,这样速度会快一些。”蒯龙又对乌兰如说道。 乌兰如本不想答应,但看到铁军营帐外整齐的粮食,还是点点头。 这样一来,有一半的图库精骑的战马被用做了拉粮车的马。 伪装的流民正好充当押运的马夫,加上两万的铁军,浩浩荡荡的有六七万人,开始押运着粮草向西出发。 蒯龙没有让邓忠跟随,而是让他带着剩下的一万铁军留守,毕竟还有真正的灾民和流民还在山谷之中。 时间紧迫,他要加速赶往西疆。而这些人,蒯龙暂时没打算带走的原因是因为路途之上如果有变故,他实在是照顾不到。 只能等西疆安定下来,才能把这些人送到西疆。 临行前,把师兄莫录又叫了过来,让他潜回京都,如果贾平儿和镇西公府有意外,设法保护。 或者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再快速追上来。 给佘宇晨留下一封书信,让莫录到京都之后亲自交给定安晨公主。 蒯龙这一走,整个京都的局势变化已经与他无关。 图库一半的战马被充来拉粮车,战力就无法完整,而且还有两万铁军。 真的发生意外,也有对抗的能力,而且那些伪装的流民,一路上蒯龙也把邵文峰安顿在自己身边,暂时充当亲卫。 邵文峰不疑有他,也开始把这些流民真正的来源一一告诉了蒯龙。 其中,真的有原来镇西侯在西疆的军士和他们的后代,也有仰慕之人,但绝大部分还真的不是正规的军士出身,只不过是被这些军士裹挟而来的。 从京都前往西疆这一路,不少人还都是当地的村民,连年征战,粮食就算种了,西疆没有收成,别说那些图库的少数散勇前来抢夺,就连西疆军士也有被安排向后方的村民强制征收,实在是活着太艰难,才会被这些退下来的军士裹挟。 而从邵文峰的口中也得知,他其实也不清楚谁在背后总指挥,至少因为兄长被重用,他却只能闲赋在家。 有人传话让他去联络的这些人,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听得蒯龙心里越发的庆幸。西行的选择,也是他无奈的裹挟各路人马,给自己的一次执棋的机会。 两三年的时间来组织这些流民假扮灾民,可想而知,朝中大臣有多少参与其中,才会有现在的状况。 铁军统帅穆旌德不用讲,肯定是参与其中的很重要一个角色,也不知道佘瑶女帝是故意还是真的之前没有察觉,居然一直都没有换帅。 而佘宇晨所说佘瑶女帝患病到底真假,现在他还不得而知。 目前,也只能是暂时抽身出来,静观其变才能脱身出来不被这幕后的黑手利用。 如果仁晋王真的夺权成功,他并没有维护佘瑶女帝,自己又在西疆,若是对自己不利,还有其他的选择。 如果夺权失败,既执行了西疆安稳的既定策略,还解决了“流民”暴乱的可能,不管是佘瑶还是佘宇晨总不能再对自己下手。 这也是唯一能让他不参与皇权争夺的一条路。 第115章 失去了根基 西行的三路人马,铁军一万在前引路充当前锋,图库五千士卒和伪装的“流民”散勇充当劳夫,另有一万铁军左右护卫,入库剩下的五千精骑断后。 这也是防止谁会安排大蜀国军队追击,更是防止乌兰如派人先去禀报纱央或者松库卜。 而师兄孙思奉却是单人快马先行赶往西凉城,向王猛汇报,并且做好准备。 好在一路安稳,没有发生意外。 在大军抵达封图城外的时候,孙思奉已经带着王猛的亲卫赶来迎接,领队的是薛明所率领的本部士卒。 也让蒯龙知道了王猛按照他的传信,已经布置妥当。 得知师兄毕旧跟着孔银鸿外出山坳,还带上了纱央,蒯龙一路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现在唯一还不确定的就是京都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自己带着粮队西行的事,不管佘宇晋争夺皇权是否成功,也该有消息传来,然而却一直没有快骑前往西疆报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从北向西,和快骑错过。 试探的询问了一下薛明,没有任何别的消息,当着众人的面,师兄孙思奉并没有额外的补充和暗示,他才确定真的没有消息传来。 “乌兰如,松库卜已经在西凉城等候你们回归。押运之事,到现在已经不用再小心了,我也很久没见松库卜统领,不如我们先行前往西凉城。”蒯龙对着乌兰如说道。 乌兰如从进入封图城所看到的景象,似乎并没有对他们有任何防备,还看到了零零散散的图库族人在街市出现,不再有任何怀疑,点头答应下来。 带着几个随从跟着蒯龙就加速从封图城出发赶往西凉城。 两万铁军被蒯龙留在了封图城候命,押运的事由薛明代替,和图库、伪装的流民一起再度出发。 蒯龙和乌兰如一起快马赶到西凉城,王猛和松库卜还真的在西凉城外迎接。 松库卜就像是与自己久违的朋友见面,先是和蒯龙拥抱,然后拉起见礼的乌兰如,久久的注视着,像是许久不见的亲人。 看到松库卜,乌兰如更是完全放心下来,不管纱央和松库卜有什么矛盾,但毕竟松库卜是自己的族人,也是图库的统领。 “乌兰如,欢迎回来这辽阔的西疆。”松库卜主动的张开了手臂。 两人拥抱之后,乌兰如奇怪的问道:“怎么不见纱央?” “纱央去了我们新城外驻守,防止凤岐前来偷袭。毕竟,我们的新城还需要时间来修建。”松库卜解释道,“过段时间,我让人去换他回来。走,西城门外,我已经摆好了宴席,杀好了肥羊,欢迎你回来。” 乌兰如不疑有他,而且从东城门一路走到西城门,大家的交谈看起来都很正常,松库卜似乎也像是看到了久别的朋友,一路上的话也特别的多。 但与松库卜打过交道的蒯龙就察觉到了异常,不过看见自己的师兄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也就没有询问。 到了西城门,王猛却悄悄的拉了一把并行的蒯龙,低声说道:“慢一点。” 蒯龙看了一眼王猛的眼神,缓了缓自己的脚步。 刚走到西城门外,还没上护城河的桥,松库卜突然就是一挥手,从城门两边迅速冲出来几十个图库勇士,把乌兰如和他的随从按倒在了地上。 “松库卜,你什么意思?”乌兰如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挣扎着看向松库卜。 松库卜的脸色冰冷的看着乌兰如说道:“纱央居然敢背着我把你们从草原上调走。我们图库的老人、妇孺全都在草原上,谁来保护?你们的妻儿、父母谁来保护!” “纱央说他会安排人去保护的!”乌兰如瞪着双眼,向松库卜解释道:“你可以去问纱央!” “我先不给你说纱央。”松库卜却双眼含泪的说道:“乌兰如,你的儿子已经死了,就剩下一个老母亲带着你垂死的妻子赶到了这里。” “啊!”乌兰如听闻脸色大变,“我阿妈呢?” “放心,神圣的图库先祖的福,你阿妈还活着,你妻子也活着。但你永远失去了你的儿子!” 蒯龙看到这一幕,转头询问身边的大将军王猛是怎么回事。 王猛淡淡的说道:“每年冬季,图库都会留下最好的精骑保护他们的老人、妇孺和牛羊,因为他们需要留在草原上,等待第一波的鲜草。这一万精骑被纱央调走了,导致了不少孩童死在了野狼群的攻击下,连牛羊都被吃了不少。” 蒯龙一听,这个打击对图库而言,真的是比在大蜀国交战惨败还要沉重,这是断了他们的后代延续。 女人和孩子是图库族生存延续的根,牛羊是他们活着的保障。 王猛还调集了不少封图、劲州和西凉三城的医馆和军医去前去帮忙,好多老人估计都是强撑着一口气。就这几天,天天都有老人去世。 蒯龙终于明白松库卜刚才为什么眼中含泪了。 但是换个角度,他反而心里平静了不少。 不管乌兰如被调走,松库卜知情还是不知情,现在的图库已经不敢和大蜀国硬拼了。 少了生存延续的根基,他们比大蜀国更需要稳定。 “纱央呢?”蒯龙低声询问了一句。 “这个事回头再说。”王猛却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前方。 乌兰如已经不需要同族人按住他,头埋在地上嗷嗷的放声哭了出来。 蒯龙骑着的乌骢似乎想要上前,踏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见此,蒯龙翻身下马,轻轻拍了一下乌骢的背,示意它可以过去。 乌骢晃了晃身体,缓缓穿过城门,站到了乌兰如身边,用头顶了顶乌兰如。 痛哭的乌兰如看见乌骢,止住了哭泣。站起来对着蒯龙躬身一拜,然后转头对着松库卜说道:“统领,告诉我纱央在哪儿,我要杀了他!” 松库卜看着他,“图库的祖先已经对他惩罚了,风雪把他带走了。” 乌兰如刚才那一股劲一下就散了,面向松库卜双膝跪了下来,“统领,我愿意以死谢罪!” 松库卜闭上眼,遥望着远方,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像是一座沉重的山,压在每个图库族人的心头。 风从西凉城的城墙缝隙中穿梭而过,带着几分残留的寒冬,平添了几分萧瑟。 乌兰如跪在地上,身影显得格外孤单和无助,他的眼泪已经风干,只留下一道道泪痕,像一把刀刻印着他内心的痛苦与悔恨。 在乌兰如再次跪下的瞬间,乌骢居然慢慢的后退,回到了蒯龙的身边。 它不是舍弃了乌兰如,因为乌兰如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它,而是它不和下跪的人站在一起。 第116章 英年早逝的亲王 图库的内部怎么处理,蒯龙不便干涉,但因为乌兰如在京都附近出现,甚至还参与了大蜀国皇权之争。 这就让蒯龙不得不重新审视与图库最开始的合作,松库卜为什么会答应得有些快了。 他原本以为会吃些苦头,松库卜才会答应,没想到仅仅是一战加上一次约谈,他就直接撤出了西凉城。 如果他真的是为图库长期的和平安稳,那说明他很有大智。 但如果松库卜是在演一场大戏,那就很可怕了。 毕竟,图库已经学会了共存的方式来治理城市。那么艰难也没抢夺西凉城中居民过冬的食物,这就很能说明现在的图库是在谋求长远的生存方式。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生存空间,而不像从前只是在草原游牧,冬季抢夺大蜀国的粮草。 西凉城外当然也准备了烤羊,但却与乌兰如无关。 只不过,这一顿烤羊大家都没有太多兴致,各有各的疑惑。 蒯龙吃了一会儿烤羊,喝了一杯酒,就推说一路押运粮草有些疲劳,改日再聚。 松库卜也没有拒绝和反对,这场“盛宴”草草的就结束了。 回到西凉城将军府,就只剩下王猛和蒯龙后,蒯龙先问起纱央的事。 王猛低声说道:“贤侄,纱央和你师兄毕旧一起不见了!” “不见了?”蒯龙惊讶的看着王猛,“伯父,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王猛对此的表现却很平静,是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 他的儿子王志俊拜了毕旧做师父,蒯龙口中称呼毕旧为师兄,他就明白蒯龙可能深藏了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他也是为数不多,在西疆战场上明白蒯龙一直在京都都装文弱书生的人,因此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毕旧主动要求和孔银鸿一起到外面驻军,还要求松库卜把纱央也派出去一起。然后,有一天,你师兄主动带着纱央一起外出巡逻,当天的确是有暴风雪,雪虽然不大,但也足够隐藏他们的行踪了。第三天孔银鸿才让王志俊回来禀告,我才让人去通知松库卜的。” “伯父,你的意思是,我师兄带着纱央一起外出巡逻,就没再回来。” “嗯!得到消息松库卜和我都派了人去寻找,一点行踪痕迹都没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而且时间正好就选在了我根据公主的指示,撒出去的人撤回来之后发生的,因此他们有没有返回大蜀国这边,我也无法确定。”王猛继续说道:“那点暴风我知道对你师兄构不成任何威胁,纱央也不可能是你师兄的对手,所以他们消失不见了,我就觉得很奇怪!王志俊回来,我也仔细问了,这小子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可他就是连我这个老子都不告诉。” 蒯龙沉思了片刻,说道:“伯父,你先把这段时间西凉城这边发生的事说一遍。” 等到王猛说完,蒯龙点点头,“应该是没事。我师兄这个人别的或许我还会担心,但隐藏的本事我是很佩服的。我估计应该是我让定安晨公主带的信让他对纱央动了念头。” “与我的猜测差不多。”王猛见蒯龙也是这样猜测的,心里总算是真的放心下来。虽然他从自己儿子眼里发觉了异常,但儿子装出很在乎,却一点也不慌张,完全不符合一贯的性格,也是让他猜测有蹊跷的原因。 不过因为王猛这么一说,蒯龙原本还想试探的话就没必要说了,王志俊既然已经拜师自己的师兄,那他们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蒯龙还是很小心的先询问道:“伯父,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消息?” “什么事?” “一件对你、我、乃至大蜀国都极其重要的事情。也是我为什么押运粮草来西疆的原因。” 听蒯龙这么一说,王猛却没有再问,他也一直很疑惑,蒯龙忽然押运粮草到西疆,而且还是一万图库军士跟随,他的疑惑不比蒯龙少。此刻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蒯龙,等待他释疑。 “晋王要夺皇位!” “什么!”王猛没有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问了出来。 蒯龙再次重复了一遍。 王猛站了起来,在将军府的书房内转来转去,“贤侄,此话可是当真?” 蒯龙把在京都和铁军驻地、流民在山谷里的事一一告诉了王猛,“但是我很奇怪,押运粮草是走不快的,为什么没有信使追上来,也没有谁传信出来。就连我安排的人也没有从京都出来。” 王猛看向蒯龙,他也感觉有些诡异。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京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不管是晋王夺皇位成功或者失败,京都都应该有消息传出来的啊! “会不会是你判断有误?”王猛非常谨慎的问道。 蒯龙摇摇头,“从我知道图库在铁军驻扎地外十里也有营地,我就觉得此事太不寻常了。那段时间西疆的战事一直没有消停,他们怎么敢抽调一万精骑去京都附近!要知道这些人从北方雪山走出,要绕很大一个圈子才有可能去往京都方向,除非......” 蒯龙的话没说完,王猛马上打断道:“贤侄,千万不要误会。此事,伯父一无所知!” “您没来西疆之前,在京都没有任何察觉吗?”蒯龙追问道,毕竟从他的判断来看,此事的参与者,在朝中绝对不是少数。王猛身为大将军,就算晋王没有拉他一起,但他也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猛叹了口气,说道:“贤侄,你是不知道。蜀道山里埋了多少亲王,都是英年早逝的。” 王猛细细的说起大蜀国的皇权之争,几乎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只是这皇权之争少有摆在群臣面前。 大蜀国从建国到现在坐上皇位的男人也就两三人,还都是短命。 这大蜀国皇权,男人似乎就坐不稳! 蒯龙越听越心惊,也为自己这趟西行的决定暗自庆幸。 佘宇晨几次提出和自己大婚,甚至在面临“危险”之后都依然在试探自己,可想而知,这女人也没那么简单。 甚至佘宇晋为什么之前一直如此低调,似乎从不关心朝政。 唯独上次西征不只是主动请缨,做了监军,种种不符合王爷的举动,现在看来都是大有深意。 “伯父,上次晋王前来监军,他就没有任何暗示吗?”蒯龙依然还是有些疑惑,追问道。 王猛苦笑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参与。当年你爷爷镇西侯之所以常年在西疆不回京都,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佘瑶女帝在皇位上,同样死了一个亲王,宫里说是突然恶疾暴亡的。但真正的死因,谁敢去查!” 第117章 谁在设计 王猛说得很诚恳,蒯龙也听得有些很认真。 佘宇晨也说起过他父亲的死,当时蒯龙还以为她只是演戏给他看,现在看来这段往事应该是真。 但佘宇晨是否真的是如她自己所说那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这皇权,佘家的女人就那么看重吗?”蒯龙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贤侄,你知道为什么大蜀国常年有战事,却一直能稳稳的守得住疆土?” 蒯龙疑惑的看着王猛,如果说是什么君臣一心,将士勇猛之类的话,王猛肯定不会这么问,“伯父,还请指教。” “就是因为大蜀国的军士比其他的都多。别的不说,图库的卓玛已经算是少有和军士一起行动的了,但她们也只是后勤辅助。可是,大蜀国呢!就我这西征军中还因为天寒地冻副将以上的都有三个女儿身。其他几路大军,连士兵都有女儿身。” 王猛所说的,蒯龙从来没有想过,似乎他已经在心里没觉得这是个特别的事,大蜀国一直都是这样。 虽然所占的比例不多,但相对别的国度,甚至像图库这样游牧的部族,上一线战场的女子都几乎没有。 而大蜀国却有很大一部分女子是愿意投身战场的,而且这些女子在家中,也会影响着她们的家庭观念。女子皇权的掌控者对女人的容忍度更高,可是结合王猛所说和他自己知道的,京都为官的却几乎没有实权的女子,这也让蒯龙略感奇怪! “贤侄,说句大不敬的话,不做帝王,你是不明白这些的!”王猛岔开了话题,“现在,还是先关心一下图库之事怎么处理?粮草可就在封图城向劲州慢慢而来,是给还是不给?” “要是不给,不好找借口,这一万精骑可是一路从京都过来的。”蒯龙说道:“可现在,我有些不太确定图库那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虽然说是他们大本营的护卫精骑。可是,大蜀国谁和他们联系的?是直接和纱央联系的还是和图库的统领松库卜联系的? 如果,他们今天看到松库卜对乌兰如的责骂和态度来看,显然就是纱央的胆子太大了!而且图谋不小,至少西凉城是作为一个对图库部族的酬谢大礼送了出去。 如果,这事是朝中谁和图库统领松库卜直接联系的,那么他们之前和松库卜在这西疆三城的战争,就是一场大戏! 本以为自己用兵如神,却早就陷入了别人设计好的剧情,顺水推舟,被人玩弄了一番罢了。 现在摆在面前很实际的问题,这粮草马上就到了,说没有或者说还在路上都行不通了,只有两个选择,是给还是不给。 “或许还是只能像之前一样,每天安排人运送,才能暂时不会出现激烈的矛盾。”蒯龙说道:“我们要尽快的查明朝廷重臣,是谁和他们在联系,又是联系的谁。否则,这真的是个无解的局面。” 王猛叹息道:“也只好先暂时如此,等到京都皇权之争结束,什么答案应该都有了。如今,这么久没有消息,我猜想让我们退出西凉城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女帝之前就曾御旨说过不留不感皇恩的城池,会不会就是提前在为这些做准备!” “女帝如此做,她就不怕被群众指责放弃祖上的疆土吗?” “贤侄,帝君之心深如源海!我是猜测不出来的!” 两人商量了很久,除了按天配送的办法,还真就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 他现在不属于西征大军的序列,因此王猛就安排他和他两位师兄和两个图库女子,暂时住在将军府中。 临到休息的时候,阿图玛和琪格眼里流露出来的神情,让蒯龙知道她们的想法,只好先暂时宽慰道:“等粮草交接完毕,你们可以回去看看。” 两女大喜,她们作为礼物送给了蒯龙,按照图库的规则,她们就是蒯龙的私人财产,没有蒯龙同意,她们是不敢离开的。 否则,就算回到族内,还会被绑了送回来。 蒯龙对她们这十个女子是没打算一直留在身边的,毕竟镇西侯府一家全死在图库暗子手里。 这十个女子将来留在京都,说不定又是一批“暗子”,只是之前不能拒绝,现在情况不明,又不能让她们离开。 一夜之间个,各有心思,蒯龙也在一点一点的清理思路,现在最奇怪的是莫录为什么没有追来告诉他京都的消息。 第二天,天色尚未大亮,蒯龙就被王猛的亲卫前来叫醒,说是松库卜一大早就在将军府来请见。 因为双方这段时间结盟,所以西凉城的城门并没有关闭,任何图库族人都可以自由进出,当然这些本来就是原本已经在西凉城中定居下来的人。松库卜的军士还是在山坳外扎营,日日加紧时间修建面向北方的城墙,另外三道城墙,还要等北城墙修好,再修建。 蒯龙赶紧起床梳洗,去到将军府大堂。 王猛已经起床在和松库卜坐着交谈,而乌兰如却学着大蜀国礼节,赤着上身,背负着荆棘条跪在前面,一言不发。 从他背上一道道血痕,可以看出昨天回到图库大营,乌兰如被鞭打得不轻,甚至脸上还有一些血痕未消。 “松库卜,这怎么回事?”蒯龙开口询问道。 话音刚落,松库卜却也一甩衣袍,单膝面向蒯龙跪了下去,“蒯将军,我是带着乌兰如前来请罪的!” “快快请起!”蒯龙上前扶起松库卜问道:“不知道你何罪之有,如此大礼我可承受不起!” 蒯龙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担心这怕不只是一场戏了! “蒯将军,我图库一族精骑深入大蜀国,不是我图库一族大多数的意愿。全是纱央和大蜀国佘宇晋之间的交易,纱央自以为是擅自和他做了交易。” 蒯龙听闻是晋王做的交易,也不敢全信。连忙问道:“松库卜,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库卜瞪了乌兰如一眼,说道:“他们以为占据了一个西凉城,未来就可徐徐图之。真的是忘了自己是草原的雄鹰,不是城中的小鸟。” 蒯龙一听,轻轻咳嗽了一声,“松库卜,新建一座城,你亦是觉得可行的,岂不是你也成了城中小鸟。” 松库卜却并未觉得自己说这话对大蜀国不敬,继续说道:“蒯将军,此事说来还要从你祖上镇西侯说起。” 第118章 谁敢卖国 松库卜的话,让蒯龙更加疑惑,这怎么就扯到自己的祖上去了。 此刻,他也没有去管跪着的乌兰如,而是看向松库卜,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松库卜却看向王猛说道:“大将军当年也是镇西侯手下,哪怕我图库侵扰大蜀国边境一直不断,你也应该知道镇西侯从未下过赶尽杀绝的命令。” 王猛点点头,之前蒯龙就曾言说过此事,就是因为有图库的存在,大蜀国才不会和凤岐之间有直接的冲突。 这是镇守边境的用兵之道。 松库卜接着说道:“我父亲接手图库统领的时候,也曾有机会和镇西侯老爷子面谈过一次。可惜,不久之后,镇西侯返回你们大蜀国京都,全府就发生意外,此事就此搁置下来,我父亲认为大蜀国皇室可能根本无心与我图库一族和平相处,此事就此再没人提。而大蜀国的戍边大将军也没有一个人再谈论过此事。” “什么事?”蒯龙问道。 “就是蒯将军之前与我确定的再建一城,共同防御凤岐之事。”松库卜说道。 “怎么可能?”不只是蒯龙不信,就连王猛都大吃一惊。 松库卜却是自信满满的说道:“不知道大将军是不是记得那年镇西侯全家返回你们京都发生意外之后的春季,图库并没有像往年一样来大蜀国抢夺粮草?” 王猛看了一眼蒯龙,犹豫了一下再次点头,“当然记得。不是因为你们的暗子出手害了侯爷一家大小,不敢再前来,怕西疆的士兵含恨出手吗?” 蒯龙的双眼死死的看着松库卜,这本是他最不愿在图库一族面前提起的事,没想到松库卜居然还主动的说了出来。 “谁说是我们图库的暗子前去的!”松库卜却是矢口否认道:“我们只是没有在大军对战中解释。而且,也没必要去你们京都解释。” 蒯龙看向王猛,王猛的脸色冰冷,反驳道:“松库卜,你是不是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松库卜回道:“事实就是如此。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认为是我们去杀了镇西侯一家。” 王猛却是愤怒的说道:“此事,整个大蜀国都知晓,难道还能有假!你们在京都埋藏了几代的暗子都被抛弃,大蜀国为此连牵连的官员都杀了不少,这难道还能有假!” 松库卜看向蒯龙说道:“蒯将军,我知道那个时候你还小,不过你记忆中认为在大蜀国京都,有谁能杀得了你镇西侯府满门,却在第二天才被人发现的?” 松库卜说出的疑问,也是蒯龙心中一直有的疑问,他怀疑是大蜀国朝廷之中有人协助,不只是调开了巡逻的禁军,甚至还派出了人手前往协助。这也是他师父一再让他在京都要低调做人,千万不可轻易暴露自己实力的原因。 可是自己刚成年,想换个身份进入朝廷去暗查,却被佘瑶女帝一份圣旨直接封了子爵,断了他科举入仕的路。 而把握机会第一次跟随佘宇晨前来西疆边境,也是想看今后有什么机会。终于等到被封为侍郎将到边疆,看到了镇西侯的影响力还在,安心不少。虽然故意猖狂被禁足,却让他有了足够的理由在京都四处走动了。 而接触国学院的学子,更是在为将来有机会找出谁在帮助图库之人的时候,皇权之争又把他逼迫不得不擅自押运粮草来了西疆。 莫不是自己满门也是因为这皇权之争成了牺牲品,还是说如同松库卜所言,祖父已经和西疆的图库一族有过类似自己设想的交谈,却被朝廷不许,导致...... 蒯龙不敢去想,因为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大蜀国的女帝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真就像王猛所言,帝君之心深如渊海! 还是说祖上也是如同现在这些在背后支持晋王的人,也同样在皇权争夺中选择了一个和自己今日不一样的路。 但这些都是松库卜的一面之词,而且现在也无法求证。 蒯龙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和疑问,冷冷的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松库卜,这和今日乌兰如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们晋王答应纱央的条件除了我们和平相处对抗凤岐之外,还赠送了西凉城。”松库卜回道。 蒯龙双手紧紧的一握,问道:“那你事先是知道乌兰如要带兵去京都了?” “不!我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是没有同意的。”松库卜否认了之后,又带着一丝歉意说道:“这也怪我,这很明显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却没有及时的把理由给族内的各部族的头领说明白,纱央才背着我做了这些。也只有调动大本营的这些精骑,才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行动。” 说到这里,松库卜又愤怒的指着乌兰如怒斥道:“而他,就是听信了纱央的话,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还有很多图库族的后代!” 蒯龙却没有去管他指责怒骂乌兰如,而是冷冷的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晋王说的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如果晋王只是希望和平相处,帮助我们修建一座新城,让我们的妇孺老人冬季不再遭受苦难,我当然相信,因为当年镇西侯就是这么承诺的。也是我父亲当年认可的。”松库卜解释道:“可是让出一座城,我怎么可能会相信!按照你们大蜀国的话说,这不就是背弃先祖卖国吗?这样的皇帝能被他的臣民拥戴吗?” 松库卜说出了他认为不可能实现的最大的疑惑,也是实情! 这些年就算战败,大蜀国从上到下,也没有谁说过为了减少士兵伤亡,又没有税收,反而要年年由京都发粮补充的西疆不要的话。 不管是争功还是争利,都是想着怎么收复和固守这西疆三城。 谁敢声言放弃,恐怕都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蒯龙看向松库卜,他所说的一切似乎都能合理的解释清楚。 但是对于自己家被灭门的事,直接否认,又让蒯龙觉得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第119章 埋下一个大麻烦 王猛对于松库卜的说法感觉到还是有一些道理。 毕竟他曾经跟随镇西侯在西疆的时间不短,在处理对西疆图库一族的战事当中,很少发出赶尽杀绝这样的军令。 当初自己对于镇西侯的做法,还不是那么清楚,可是自从蒯龙第一次到西疆之后,他也发觉蒯龙的所作所为虽然无所不用其极,但万事总是留了一线。 “贤侄,我认为松库卜所言,你可以认真考虑。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之前他在隐瞒和说谎,现在也没有了这个底气。”王猛当着松库卜的面,就这样说了出来。 松库卜明显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点头道:“双方交战,没有对错。但此刻既然已经和大蜀国达成和解,还望蒯将军相信我和图库一族的诚意。” 蒯龙脑子里是一片的浆糊,忽然之间皇权之争、西疆安宁、全家灭门、图库精骑到京都郊外,一桩桩的事,在蒯龙现在脑子里闪现。 看着跪在地上的乌兰如,一脸诚恳的松库卜,和似乎已经气定神和的王猛,叹息道:“松库卜,大蜀国和图库之间的事,你放心,我既然当初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虽然朝廷尚未正式下御旨,但这粮草已经送到,至少说明了一个态度。我不会对合作的事有任何变化,但是满门被灭的仇不能忘也不敢忘。若是那天我查到是你图库一族谁指使的,无论是谁我都会血债血偿!这纯属我个人私怨!” 松库卜长出了一口气,“蒯将军,我可以对着神圣的雪山发誓,松库卜绝不知道此事,也没有安排谁去过京都做这样的事。” 蒯龙淡淡的说道:“誓言不是不可信,也最好能是事实。” 松库卜一指乌兰如,说道:“不管乌兰如是受了谁的指使,但既然做了错事,就应当受罚。人,就交到你手上,随意你处置。” 蒯龙看着一言不发的乌兰如说道:“乌兰如进入大蜀国腹地,是你我双方达成协议之前,我不追究他之前的行为。但正如你所说的,结果才是真相,在找到纱央的尸体前,乌兰如就做我的马夫,正好乌骢也是他带回来的,由他来喂养乌骢我更放心。” 松库卜想过很多蒯龙会怎么做,就是没想到蒯龙会这样处理。 就连王猛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 蒯龙把一个图库的头目带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如果乌兰如动了杀心,可是比太多人下手方便多了。 到底是蒯龙艺高人胆大,还是说担心乌兰如出意外,要留在身边向那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纱央面前求证呢? 乌兰如也的没想到,抬眼看着蒯龙,说道:“蒯将军如果不嫌弃,我就留下照顾乌骢。” 蒯龙看向松库卜,眼里不是询问,而是一种让松库卜选择的凌厉。 松库卜只能点头,刚才话都已经说出来随意蒯龙处置,也不可能言而无信,特别是现在还急需蒯龙认可的情况。 蒯龙淡淡的说道:“另外,乌兰如的母亲就需要图库善待,我想让你受伤的妻子和他一起,免得乌兰如因为留在我身边而断了他家的香火。” “多谢蒯将军!”乌兰如大喜,叩头拜下,这是发自他内心真正的感谢,这一点让他完全不在乎从一个头领变成了马夫。 松库卜返回之后没多久还真的把乌兰如的老婆送了过来。 看着乌兰如老婆残缺了一条腿的样子,蒯龙才真的相信了乌兰如在西城门口的痛苦的样子。 对蒯龙而言,乌兰如是一个最大的人证,不是证明图库一族到底是集体决定派兵进入大蜀国京都附近参与皇权争夺,而是在自己家族被灭门的事件当中是不是真的如松库卜所说的一样。 师兄毕旧和纱央,去了何处他现在还不知道,但他也相信王猛的判断,是师兄特意安排的,至于是灭口还是带去了别处,暂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他也不能绝对的肯定。 可是,破坏双方的联合,纱央这个人也绝对不可原谅,不留活口也不失为一个预防的手段。 而为了让乌兰如踏实的留在自己身边,蒯龙征求了乌兰如老婆的意见之后,对乌兰如说道:“等回到大蜀国京都,我府上还有八名你们图库的卓玛,你可以挑选两个做你的妾室,为你延续后人。” 乌兰如更是感激,现在老婆身有残疾,就算还能为他诞下子嗣,也是非常辛苦,若是有别的女人,还是他们图库的卓玛,当然乐意了。 蒯龙不想单纯的去找过去的线索,而是要从图库内部去挖掘一些可能有的消息。 等了两天,京都依然没有消息传来,慢悠悠赶路的粮草押运队伍还是到了西凉城。 按照事先和王猛商议的,依然坚持每日运送到五十里外的山坳,理由自然也是城池没建好之前,出于对粮食安全的考虑,先暂时只能这样调度。 粮草队伍中还包含了种子,这一次是从未有过的在西凉城的西门外开始大面积种植粮食。 西凉城内的原住民当中不乏有种地的农民,但图库一族对此却比较陌生,原劲州的知府高文生早就被王猛安排了过来,这些土地暂时没有划定归属谁,原则上是按照知府的人口安置进行分配。 而劲州城到西凉城之间无形中同样也能恢复种植,加之蒯龙命人砍伐了许多大树,树林毁去,也增加了种植面积。 第一年的收成或许依然还是不能给朝廷缴纳税收,但这一年之后就不会再需要朝廷拨粮草来保证西疆三城的养兵了。 西凉城里的人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西凉城,知府的公告已经出来,西凉城将作为一个全驻军的城池。 在图库的新城修建好之后,要嘛选择进入新城,要嘛就返回劲州城。 这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合理的解释,实际上是蒯龙阻断图库再次与大蜀国臣民之间的交流,只能在可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合理的交易。 而空下来的西凉城,未来的城中居民其实并非全部是西疆的驻军,还有蒯龙带着押运粮食而来的那些“伪流民”。 邵文峰也如愿以偿的正式成了这些人的指挥使,不过暂时没有任何的军衔,交由劲州知府高文生代为管理。 他们这两万余人,愿意返回各自家园的都放行。 蒯龙估计愿意留下的应该有一半,也就是一万左右,不单会成为西凉城的居民,其中还埋下了一个大麻烦。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如此一来,大蜀国和图库之间的通婚很自然的就会是图库女子嫁入西凉城。 第120章 复杂的布局 西凉城就可以绝对掌控在大蜀国手里,图库一族就算将来再有什么心思,面对这些安稳下来,这其中曾经对镇西侯带有敬仰的人而言,想要融合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些今后会被迁到图库的新城中的居民,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向图库或者大蜀国的都不重要了。 因为,那会是松库卜该考虑的麻烦事。 安顿这些伪装的“流民”是需要时间慢慢来的,蒯龙除了建议之外,现在不会去参与。 原本是有计划让铁军三万人替换西疆士兵返回,蒯龙不敢判定是真是假,而现在带来了两万铁军和当初得到的消息有差异,这也是他利用差异来弱化这不知道真假消息的关键。 而且久等不来的消息,终于从京都传了过来。 却不是他的师兄莫录传来的,而是女帝佘瑶的一纸圣旨。 而前来传旨的人居然是禁军统领邵文杰,这让蒯龙更加奇怪。 旨意是下给王猛的,大意是对于西疆图库的新城建设终于确认了。 劲州设知府一名高文生,代管西凉城日常事务,封图城设知府一名,由京都指派官员,已经在来的时候留在了封图城。 迟迟不来的消息中并没有提及京都皇权争夺之事,甚至连蒯龙也是只字未提,这也让王猛和蒯龙万分不解。 好在来人是邵文杰,曾经也是镇西侯手下。宣读完圣旨之后,大家熟人坐下,酒菜上桌,邵文杰才说道:“子爵,皇上知道你押运粮草来了西疆,就只是口头说了一句。西疆无事,就让你回京都述职。” 听到这个口谕,蒯龙沉默了一会儿,“陛下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邵文杰似乎知道蒯龙担心什么,说道:“子爵,你不用担心。陛下是在国庙中说的这句话,之后回到宫中,才拟的这一道圣旨。” “京都......”蒯龙迟疑的问道:“最近可是有事发生。” 邵文杰看了周围一眼,王猛立即会意,让所有在旁边侍候的人全都离开,让亲卫守在四周,严禁任何人靠近。 蒯龙伸手示意道:“统领大人请说。” “仁晋王封号没变,陛下体谅他身体不适,为尽早恢复,无事不得出京都,不得外出,更不许上朝。” “定安晨公主呢?” “定安晨公主回京都在城门口,孟庆大将军就奉旨接管了铁军,穆旌德被关了大牢,把公主请回府中,一直未曾出府,也未上朝。” 这两个消息,让蒯龙如坠云雾,不得不把话问得更直接了,“邵统领,看在家祖面上,烦请能如实相告!若有不便,蒯龙立即出城,绝不给统领和大将军带来任何麻烦。” 邵文杰看了王猛一眼,说道:“王大将军若是接到旨意没有对你动手,你就不用担心了。” 蒯龙惊诧的看向王猛,有些难以相信。 王猛却是干咳一声,说道:“贤侄,陛下的旨意是若你有叛逃之嫌疑,立即拿下。别人担心你,伯父我是绝对放心的。这道圣旨估计也是女帝担心你被人裹挟。” “被人裹挟?谁会裹挟一个无用之人!”蒯龙苦笑了一声,“伯父,小侄明白你的为难!” 邵文杰眼神略有些失落,镇西侯一家全心守护大蜀国,却惨遭灭门,剩下一个蒯龙,却事事都被女帝限制,怎么能不让人感到难受。 比起他家族仅他一人被重用,而且没有追究他弟弟胆敢参与皇权的事,邵文杰也替蒯龙觉得委屈。 叹了口气,拍着蒯龙的肩膀,说道:“镇西侯他老人家一生都是为大蜀国稳定,想来你也不会有变。这件事,你做得有他老人家当年的风范!能过这一关,相信女帝会有所褒奖的。” 蒯龙正色道:“还请邵统领倾尽能言之事,告知小子。”还站了起来,冲邵文杰深深的拱手鞠躬,“此情,小子记在心中,万分感激。绝不敢忘!” 蒯龙其实并不担心王猛会对他不利,虽然王猛没有将佘瑶有旨意前来的事告诉他,但是王猛如今是被他裹挟在了西疆,不敢回京都述职,否则这“安定大好”的西疆的“胜利”就要被他人分润。 而且,两人之间的商议,很多女帝并不知晓,也说明王猛心里还有一份对镇西侯府的尊敬。 何况现在他儿子认了自己师兄为师,他们拴在一条线上,死或许不一定一起死,但要让蒯龙因为他而出事,王猛自己也知道绝不好过。 听到蒯龙如此追问,王猛埋头喝酒,似乎完全无视两人的对话。 邵文杰看着王猛的样子,微不可察的轻哼了一声,轻言说道:“其实一切都是女帝事先的安排,也是为了大蜀国的长治久安。” 从邵文杰缓缓的讲解之中,蒯龙才知道,所谓皇权争夺,不过是女帝测试仁晋王佘宇晋罢了。 毕竟大蜀国蜀道山中,太多亲王和皇子英年早逝了,这或许也是大蜀国女帝一贯的手段。 而且此事,从大半年前就已经开始埋下了隐线。 只是,知道这是个局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 这五指之数,蒯龙自然知道也包括了眼前的邵文杰,王猛或许也是其中之一,只是知道多少而已。 从邵文杰的语气中,蒯龙判断佘宇晨或许知道一些,毕竟他们从“逃亡”返回铁军佘宇晨可是手持圣旨,说明女帝佘瑶是将其中一些布置告诉了她的,只是未必让她全知道,甚至还有可能也是在测试佘宇晨。 患病之说,不过是一个烟雾弹,也正因如此,一向不理朝政之事的晋王上朝,才有了监军西征的事。 朝中不是没有大臣看出一些端倪,像左辅张百川乃是女帝老师,对于布局自然是看得不明也不会一点不知,因而选择了托病不出。 女帝也并未强迫,还有一些老臣知晓当年女帝之夫,佘宇晋、佘宇晨的父亲之死并非宫中传出的因突发恶疾,当年沉默,现在更是选择了回避。 只是,连邵文杰都没想到的是,五部之中户部姜成杰居然和右辅李登书成为晋王的坚定支持者。 李登书原本是兵部尚书,自然对兵部的一些老将有门下往来,如果不是姜成杰的弟弟,同样在禁军中任职副统领的姜成武忽然安排丹虹清进了禁军,邵文杰甚至都没有想到姜成武会有异心。 更不会因此牵扯出其兄户部尚书姜成杰。 铁军统帅穆旌德正是李登书原来的属下,也是李登书任职右辅的时候向女帝举荐的。原本女帝对其恩赏有加,若非近期将儿女送往东海城老家,也不会让女帝起疑,放任了佘宇晨的府中出来的奴才邓忠去了禁军任职。 而佘宇晨也因此在城门口就被一道圣旨请回府中,算是小小的惩戒她敢在禁军中安插公主府的眼线。 第121章 蒙混不过的 蒯龙心中暗自庆幸,佘宇晨或许对他戒心依然不浅,并没有让他随铁军一起返回京都。 什么万一有事,赶回京都“勤王”的预防,都是借口。 否则,这一次佘瑶女帝大半年的布局,自己就真的很难说得清了。也就给了佘瑶女帝“忍痛”对大功臣镇西侯后人动手的机会。 而自己将剩余的三万铁军分成两部分,并没有带走邓忠,还把在山谷中伪装的“流民”也统统带走,算是破了女帝的一个局,让她无法因此牵连朝中支持晋王的一些暂时还未露面的朝臣。 也怪不得她会去国庙祭拜时候对邵文杰说,让自己西疆若无事就回京都述职。 自己无意中为了脱身,大胆的执棋而动,让佘瑶女帝不能趁机对阳奉阴违的朝臣清理,恐怕会被记恨,回京都述职只怕也是很难轻松应对。 邵文杰看蒯龙陷入了沉思,也没有打扰他,而是端起酒杯对着王猛说道:“王大将军,孟庆接管铁军第一件事,就是上奏女帝,让他儿子回京都任禁军任职,陛下让我询问你有何想法?” 王猛苦笑一声,“小儿尚且年幼,也需在军中历练,待他能独挡一面,我自会送到禁军交给邵统领提携。孟州之现在和孔银鸿在图库新城外五十里驻守,防止凤岐趁机骚扰,恐怕也暂时不便回京都任职。” 邵文杰淡淡一笑,说道:“我便如此回复陛下。” 王猛点点头,“有劳老弟了!” “舍弟若是还可堪大用,就让他去封图城做个城卫将军,不知道王大将军以为如何?” “自然可以。”王猛点头,“待西凉城诸事一毕,我自会安排。” 城卫将军说是将军,其实不过就是城主府的兵勇头目,只负责城内治安事宜,不算兵部管辖的正式军职。 邵文杰这样安排他弟弟,既是为了他邵家不会太招人瞩目,也是为他弟弟留下一条命,否则一旦在军中任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孟庆上奏将自己的儿子送到禁军任职,表面看风光,其实就是一个质子。 而佘瑶女帝让邵文杰询问王猛的意思,也是提醒他要让女帝安心,也要有所表示。 两人的儿子都没有送回京都,女帝反而不好说什么,但凡孟州之和王志俊任何一人回了京都,另一人就必须要回去。 至于是真的女帝让邵文杰询问,还是邵文杰自己假传圣意,王猛永远都没办法去向女帝求证。 就算不是,他也只能答应邵文杰的要求。 邵文杰和王猛达成交易,顺带安置了自己的弟弟,心里也松了口气。 然而,一直陷入沉思的蒯龙却忽然插言说道:“伯父,应该让志俊回京都去禁卫任职,有邵统领照看,女帝也放心许多。” 王猛看向蒯龙,“贤侄,志俊......” “伯父”蒯龙打断了王猛欲要说的话,补充道:“此次京都事宜,外边如何风传都不重要了,但参与其中的你和邵统领想要无事一身轻是不可能的。邵文峰在西疆、志俊在京都,这是女帝要你们相互制约,蒙混不过的。还不如在没下旨之前,应该学孟庆大将军一般,让陛下安心。” 邵文杰尴尬的看了王猛一眼,苦笑道:“你我二人终究还是想得简单了。大将军放心,志俊我会让他在皇城之外任职。” 王猛也跟着叹了口气,“君心难测,哪儿是什么测啊!” 蒯龙说完这件事之后,举起酒杯对两人说道:“蒯统领、大将军,镇西侯忠心为国,绝不为个人荣辱患得患失。此前,多谢二位照顾,明日我便启程返回京都。” 王猛有些羞愧道:“贤侄言重了,人在边关,家在京都,有失礼的地方,伯父在此致歉了!” 说完,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邵文杰倒没有认为自己有对不住蒯龙的地方,但此次晋王争皇权之事,他也只能奉命而为,也不知道蒯龙自己去和佘宇晨说一起出城前往铁军的事。 知道了之后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挽回,再则也不敢!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点算盘和自保,蒯龙不能怪他们,但也不会任由继续如此。 此次返回京都,若要是被女帝借机惩罚,或者是依旧禁足。 他也不必再顾忌隐藏什么了,真当镇西侯府无人就是一盘桌上的菜,那就大错特错了。 当晚,王猛命亲卫连夜赶到孔银鸿驻地,将孟州之召回。 邵文杰因要前去查看新城建设状况,蒯龙也兑现承诺让阿图玛和琪格回图库营地与族人团聚了一日,乌兰如也回去和自己的老母亲告别。 如此又耽误了一天之后,一行前来宣旨的队伍,蒯龙和他的两位师兄、阿图玛、琪格、乌兰如夫妻,加上孟州之和王志俊,启程回大蜀国京都。 两万铁军也没有留下,而是和他们一起返回。 公孙圣看到骄傲的图库头领乌兰如居然成了蒯龙的马夫,也是大感意外。 对蒯龙更是另眼相看,一路之上态度表现得前所未有的尊敬,也因此让蒯龙知晓了他祖上虽然没有跟随前来过西疆,却也是大蜀国不算小的世家,只是家族更多在南疆,且多是商贾出身,少有在地方任职的。 公孙圣的状态,让蒯龙对他也特意多有留意他的为人。 一路无事回到京都。 邵文杰要向佘瑶女帝复命,且身为禁军统领,离开了这些时日也要赶紧回去整备。 孟州之和王志俊也要分别回自己在京都的家中,等候朝廷的旨意。 临分别的时候,王志俊非常恭敬的下马,对着蒯龙施礼说道:“子爵大人,赶路疲惫,改日小子再上门拜访!” 王志俊这番动作,是因为他已经从父亲嘴里确认自己的师父是蒯龙的师兄,只是不能言之于外,因而才执了晚辈礼节,没有称呼将军,而是称呼的子爵大人。 但他如此动作,却把旁边的孟州之惊醒了过来,毕竟此次西去之前,他是女帝任命的蒯龙的副将,且并未另行宣旨,只是让他带着本部跟随孔银鸿前去西疆。 只想着自己返回之后到禁军任职,却忘记了圣旨未下之前,他依然还是蒯龙的副将,连忙翻身下马,拱手施礼:“蒯将军,末将送将军回府。” 蒯龙摆了摆手,“你们二人也即将到禁军任职,不必如此多礼,也离开家许久了,都先回去报个平安,我也要先回府休息,等候陛下宣召。” 说完之后,和邵文杰告别,带着自己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22章 西疆有人追来 刚回到镇西公府,贾平儿迎出来,却不见师兄莫录,询问之下才得知莫录回城之后告知了情况,就前去了公主府,就一直没有再回来。 再之后,忽然有宫中总管李沛前来宣旨,女帝不日要前来镇西公府,让加紧修缮。 虽然已经说了蒯龙不知何时返回京都,但既然女帝已经下旨,贾平儿和孔雅岚也不敢耽误。 连忙去找了工匠师傅又请了工部帮忙,调集了不少人,除了原来自己府中安排工匠修缮的地方之外,几乎将整个镇西公府全部重新翻修了一遍,现在也差不多要完工了。 现在的镇西公府才真的有了公府应该有的样子,里里外外的装潢和建筑,重新回到了之前辉煌的时候。 只不过贾平儿知道,自己家公子除了书房周围外,别的房舍也不是太用心,故而也没有进行改动原来的格局。 孔雅岚所住的西厢院子原本叫竹园,本想依照她的名字改个称呼,孔雅岚却没有同意。 所以现在的镇西公府除了正堂、书房之外,梅兰竹菊四个院子加上原来镇西侯所住的雅苑,其实也都空着。 前院和后院都分别有府中仆人居住,图库一族的八个卓玛就暂时安置在后院的菊院当中。 “公子,您还是搬回雅苑居住吧!”贾平儿一边迎着蒯龙,一边说道:“书房反正也在雅苑内,好歹现在孔姑娘也要侍候,还有......” “行了。”蒯龙摆摆手,“就按你的意思办。你和阿图玛、琪格也暂时住在雅苑内。乌兰如和他老婆就让他暂时在前侧院居住。” 孔雅岚原本跟在身旁,听到这话多少有些失落,贾平儿都把话递到蒯龙嘴边,还是被他拒绝了。 蒯龙停下脚步,对孔雅岚说道:“日后,雅苑你随时可以过来。只是没有正室之前,不能给你一个地位,住在雅苑不合适。” 听到这话,孔雅岚才笑了起来,“子爵大人怎么安排,雅岚都可以的。” 她知道,蒯龙给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告诉她,在镇西公府她不只是有名分,还会有相应的地位。 只是按照礼制,这个地位是要由蒯龙的妻子来定。 如果她现在就住进雅苑,那就和贾平儿、阿图玛、琪格她们的身份一样了。毕竟,她还是女帝御赐的子爵女侍官。 贾平儿在雅苑,招呼阿图玛和琪格给蒯龙换衣裳,而她就在一边把最近这一段时间府中的事一一的讲完,并没有避讳孔雅岚几个女人。 “女帝知晓我返回京都,或许会召我上朝,不知会有什么事。若是无事返回......”蒯龙停了一下说道:“之后不必那么低调,镇西公府也该让京都的人都知晓知晓了。” 蒯龙忽然改变的状态,让贾平儿心里很是欢喜,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蒯龙这次从西疆返回马上就变了。 细心的孔雅岚察觉到了蒯龙的变化,很识趣的没有多说话。 从正堂换了衣服出来,说道:“通知乌兰如备好马车,随我去定安晨公主府。” “不骑马?”贾平儿愣了一下。 “公爵府出门,自然是马车。”蒯龙语气看似平静,却透出一股霸气。 贾平儿瞬间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刚才蒯龙说以后不必那么低调,看来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了。 答应一声,贾平儿带着阿图玛和琪格去安排出行的事。 蒯龙对孔雅岚柔声说道:“你先歇着。府上的事,如果能做一些的,回头从平儿手上接过来。量力而行。” 孔雅岚很懂事的低身施礼,“平儿做事更能让子爵大人放心,我就不去添麻烦了。” “也好”蒯龙点点头,“随你。这府里以后对你没限制,你也不可把自己看轻了。” 孔雅岚点头称是。 蒯龙心里对京都的风云变化,依然还是有些看不太清楚,但如果还是任由女帝和朝中这些人拿捏,甚至无事都被牵连,他恐怕会事事被动。 这种事绝不会,也不允许再发生。 正在这个时候,去安排马车的贾平儿忽然带着一个人过来,“公子,有西疆来人求见。” 蒯龙眉头一皱,他才刚回到府上,这么快就有西疆的人追来府中,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让他进来。”蒯龙带着孔雅岚从卧房转到雅苑的前厅。 贾平儿对着门外招了招手,只见一个打扮普通,一脸色黝黑的人走了进来。 “你是谁?”蒯龙问道。 来人看了贾平儿和孔雅岚一眼,孔雅岚很识趣的告辞离开。 蒯龙这才说道:“有话就说,这里没有外人。” 来人递上了王猛的亲笔信,信中就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来人可信。”没有落款王猛,而是当年镇西侯为防止泄密,在军中定下的暗记。 蒯龙一见就明白,王猛这是真的把自己视为了镇西侯府的接班人,不说是投靠,也是一个心意的传达。 暗自点点头,他现在不只是在朝堂上缺乏同盟,军中目前也只有王猛这一个可能还左右摇摆的人。 明明因为家人在京都,不得不遵从女帝的旨意,但至少这一封信表明了他暂时的态度。 “大将军有什么事让你传递的?” 来人这才仰起头说道:“大将军让我日夜赶路给蒯将军说一声,西凉城最后留下的流民不足三千人,其余人等都各自陆续返回了。” “多少?” “不足三千!” 蒯龙心里一惊,这比他当初预计的少了太多人了。 在西疆的时候,他还预计这两万流民,其中至少应该有一半左右会留下,然而现在真实的数字才不足三千人。 那这返回的的数量一万七千多,到底朝中有多少人参与?还是说左辅李登书一人之力就可以召集这么多人? 如此多人数的调动,李登书这是要势在必得啊! 怎么可能如邵文杰说的那么轻松,他又是凭什么觉得势在必得的? “大将军还有什么说的?” “大将军说,请蒯将军决断,如何在西凉城中安置人口。” “我知道了!”蒯龙长出了一口气,现在西凉城人口不足,未来的收成也会有所影响,就算调集西部人口迁移,也未必会改善多少状况。“你立即返回西疆,告诉大将军,我会尽力想办法。” “蒯将军,大将军说我不必返回西疆,未来有任何事,需要紧急联络大将军的,就交给我。” “哦!”蒯龙看了来人一眼,“你叫什么名字?在大将军手下任何职?” “我在军中无职,大将军唤我夜姬。” 第123章 你敢抗旨? “夜姬?”蒯龙定睛一瞧,这才发现眼前这个肤色黝黑、身形略显娇小的人,面容竟无半点男子的刚毅之气。 夜姬轻轻点头,嗓音忽地变得婉转悠扬,如女子般悦耳动听:“小女子日后愿在蒯将军麾下效犬马之劳。” “你竟是女子?”蒯龙诧异道。 “将军所言极是,夜姬因这黝黑肤色常遭人白眼,幸得大将军不弃,收留我在身边做些杂役。”夜姬坦然回应。 “那这声音变化之术……”蒯龙好奇追问。 “此乃夜姬独有之能,擅长模仿各式声音。”夜姬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光彩。 “好!”蒯龙赞许地点点头,“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小女子脚力尚算不错,寻常马匹也难以企及。”夜姬谦逊中带着一丝自信。 蒯龙心中暗惊,没想到王猛身边竟藏着如此能人,却未曾让自家儿子王志俊跟随学习,真是藏得够深。 “你且先在府中安顿下来,我稍后要出门,有事自会唤你。在府中若有何事,直接找贾平儿便是。”蒯龙吩咐道。 “多谢将军。”夜姬行礼退下,蒯龙的神情随即变得凝重起来。他沉吟片刻,对贾平儿说道:“你去告知孙思奉师兄,让他随我一同前往定安晨公主府。” 贾平儿领命而去,蒯龙则缓缓步出雅苑,向前门行去。 至前门处,乌兰如已站在马车旁恭候,倒是很快适应了自己的身份。 贾平儿、阿图玛与琪格均候在府门旁。 蒯龙开口道:“日后出行,皆由乌兰如驾车。阿图玛、琪格,你二人去寻乌兰如的夫人,让她从图库那八个卓玛中为乌兰如挑选两个小妾。” 乌兰如牵马的手微微一颤,他万没料到蒯龙刚回京都便提及此事,连忙躬身行礼:“乌兰如多谢将军厚爱。” 阿图玛随意的说道:“子爵大人,乌兰如喜欢什么样的我清楚,此事交由我办便是。” 蒯龙瞥了阿图玛一眼,语气冷峻:“我是让乌兰如的夫人去选,而非乌兰如自己。可明白?” 阿图玛一愣,争辩道:“子爵大人,在草原上,这些事都是勇士自己做主!” 蒯龙未予回应,乌兰如却急忙出声制止:“阿图玛,将军之命不可违。此处乃大蜀国镇西公府,非图库部族。” 阿图玛还想反驳,琪格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柔声道:“待会儿我陪你去帮和雅挑选。” 蒯龙满意地看了琪格一眼,赞许道:“你二人须尽心尽力为府中办事,爵爷自不会亏待你们。记住,你们如今是镇西公府的人,已非图库部族之民,乌兰如亦是如此。” 蒯龙当着阿图玛与琪格的面如此安排,意在让三人明白自身地位已变。 乌兰如自不会天真地以为找到纱央后便能重返图库,自他背负荆棘跟随松库卜前往西凉城向蒯龙请罪之日起,他的命运便已不由自己掌控。 而蒯龙未让他另娶大蜀女子,反将图库卓玛赠予他,他若接受,此生便只能为蒯龙效力。 孙思奉看在眼里,对师弟蒯龙的眼神中满是惊喜与赞赏。 一路上,孙思奉指引方向,乌兰如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前往定安晨公主府。 镇西公府多年未有马车出行,蒯龙往日或步行或骑马,所乘之马皆是膘肥体壮的代步之马。 然而,此次镇西公府的马车驶上京都街头,却引得各府之人纷纷侧目,心中暗自揣测这背后的深意。 马车停在定安晨公主府,府门外站岗的不是原来公主府的下人,而是禁军。 禁军看见马车也愣住了,定安晨公主被女帝限制在府中“修养”,谁会敢违旨前来。 孙思奉下车走上前说道:“麻烦禀报一声,镇西公府蒯龙子爵大人请见定安晨公主。” 两个禁军相互看了看,定安晨公主只是在府中“修养”,上面也没说不准人来拜见。而且一看马车上镇西公府的旗帜,也不敢出言不准,连忙说道:“请稍等。” 转头打开公主府的侧门进去了一个士兵,很快就出来说道:“请稍等,有人去通传了。” 没多久,侧门再次打开,公主府的人出来说道:“公主请子爵大人进去。只是这大门不好打开,委屈子爵大人了。” 蒯龙点点头,没说什么。 进到府内,佘宇晨没在正厅,也没在书房,反而在花园的凉亭内。 师兄莫录竟陪侍在侧,虽未落座,但态度之恭敬,显而易见。见蒯龙步入,他迟疑片刻,方才迎上前来,道:“师弟,你可算是来了。” 蒯龙眉头微蹙,未曾理会,而是将目光投向佘宇晨,行礼道:“蒯龙见过公主殿下。” 佘宇晨瞥了莫录一眼,笑着说道:“蒯龙,你这位师兄可真是个妙人!” 蒯龙面色不变,淡淡道:“殿下手段,果然高明!” 莫录在一旁,脸色骤变,急道:“师弟,殿下真心相待,你怎能如此出言不逊?” 蒯龙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师兄孙思奉。孙思奉心领神会,沉声道:“莫录,休要胡言乱语。将军担忧你的安危,特来接你回府的。” 佘宇晨依旧神色如常,对蒯龙道:“龙儿既已来了,便莫急着离去。我近日着实闷得慌,你恰好来了,便陪我多聊聊吧。” 蒯龙拱手行礼,道:“殿下不问及我送粮西疆之事吗?” “有什么可问的?”佘宇晨笑道,“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你所为,我皆支持?” “那殿下为何也与晋王一般,被禁足府中?”蒯龙问道。 “母亲终究还是心疼她的儿子,”佘宇晨轻叹一声,“我若不在府中,晋王这谋逆大罪,你觉得,他还能活命吗?” 佘宇晨首次在外人面前,未以“女帝”或“陛下”相称,而是用了“母亲”这一亲昵之词。然而,蒯龙从这声“母亲”中,听出的更多是无奈,而非对佘瑶女帝的敬意。 “陛下如此安排,自有其深意。说到底,这也是皇家的家务事。”蒯龙缓缓道。 “你很聪慧!”佘宇晨站起身来,眸中闪过一丝深意,“恐怕有不少人要失望了! 蒯龙语气平淡:“包括殿下在内吗?” 佘宇晨款步走向蒯龙,眉梢含情,轻声道:“自然不包括。我怎会对我的夫君失望?高兴还来不及呢!” 蒯龙眉头紧锁,连退数步,道:“殿下,臣未曾……” 佘宇晨紧跟着上前一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陛下赐婚,你敢抗旨?” 第124章 身为人子的责任 蒯龙身形僵住,目光复杂的看向佘宇晨,那双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眼眸中,略显慌张。 他深知,一旦女帝赐婚,就不容拒绝。 自己离开前往西疆,女帝就命人传话要来镇西公府,这似乎就是一个信号。 打压不成,莫非就要拉拢。 但用自己的女儿来拉拢,此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佘宇晋谋逆不成,却没有处罚,这佘宇晨也被禁足,说是因为一个眼线被小小的惩戒,他有些看不懂佘瑶女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了。 “殿下,此事非同儿戏!”蒯龙正色道。 佘宇晨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说道:“此前,我已经两次和你谈及此事,你都拒绝了。这一次,还真不是我的想法,你可要想清楚了。做我夫君,你立时就是亲王,也不损你镇西公府的威名。” “多谢殿下厚爱!臣,出身镇西公府,只知守家卫国,其余的事蒯龙尚且年幼,暂未考虑。” “蒯龙,你不是不考虑吧!孔雅岚你都已经收了,莫非是担心我不给她一个名分?” 蒯龙心头一跳,不是因为佘宇晨知晓了此事,而是她为什么在此刻特意提起? 按照礼制,如果自己成了亲王,的确是不能纳妾,更别说平妻了。 但孔雅岚偏偏又是女帝恩赐的女侍官,他仿佛有一些明白了佘宇晨说这话的意思。 “蒯龙自会请奏陛下,多谢殿下提醒!” “明白就好。”佘宇晨说道:“本公主虽对你有意,但也从不强人所难!而且,图库一族十名卓玛虽然不能匹配你子爵的身份,做个侍妾也是人之常情。” 蒯龙彻底明白过来,再次躬身施礼,“蒯龙谢过殿下。” “坐吧。”佘宇晨回转身坐下。 这一次蒯龙没有拒绝,而是对莫录说道:“先下去,等会一起回府。” 莫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孙思奉上前拉住,退到了一边。 佘宇晨也把在凉亭内的下人全都赶走,就只剩下了她和蒯龙在其中。 凉亭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打破了这份宁静。 佘宇晨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蒯龙,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你成为我的夫君?” 蒯龙心中虽有猜测,但此言多半有些不合时宜,他也不愿轻易说出,让佘宇晨心中有定律。 只好岔开话题道:“殿下能体谅蒯龙独自长大,感激不尽。” 佘宇晨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身为大蜀国公主,皇位的继任人选,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也要力求自保。” 蒯龙却不敢接话。蒯家所传家书中并没有相关记载,但回京都之前师父让他低调,想来也不是要他太招人注意。 虽然成年后,师父带来的书信是万事可自行决断,但他还是觉得皇权的争夺,如果自己参与进去,结果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身在皇家,自有皇家的重担,殿下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在做吗?” “蒯龙,镇西公府仅有你一人在世。没有任何助力,却也是你的最大优势。日后,我不担心你受人蛊惑。”佘宇晨很直白的说道:“这次佘宇晋谋逆,你能选择远远回避,还将危机消弭,我也是这几天才想明白的。能认清自己,实属不易。” “殿下在府中静养,倒也是想明白了很多。蒯龙若是以身入局,晋王和女帝势必关注,恐怕就不是一些人失望,而是一些人要打压了。” “你或许以为,这只是母亲为了拉拢你而设下的局。”佘宇晨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但实际上,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蒯龙眉头微皱,显然对这番话感到意外。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假,可佘宇晨把皇家的事放到台面上给自己讲,这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还真的以为自己一定会答应或者不能拒绝吗? 可刚才她又明明给自己点明了拒绝的办法。 “殿下,蒯家身为臣子,只有尽忠之责,其余的不是身为臣子的本分。”蒯龙最终缓缓说道。 佘宇晨闻言,脸上并未露出失望之色。相反,她微微一笑,说道:“女帝若是一定要你成为亲王,纵然你有再多理由,除了抗旨你还有什么可以办法。何况,你单身入局,只会受人尊敬,只要一心为大蜀国,又何尝不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殿下”蒯龙站起身来,“尽忠,是臣子的本分。但蒯家若因我而断后,岂不是身而为人子不尽孝道了!” 若真的是成了亲王,就再不能保留“蒯”姓,就像佘宇晋、佘宇晨这兄妹二人,随母姓。 这是大蜀国皇室的姓氏,断然是不会因他而例外的。 蒯家就剩下他一人,若没有后续子孙,岂不是蒯家就断后了! 蒯龙这句话已经是很明显,不管是女帝还是定安晨公主这个要求,他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但是在佘宇晨眼中,正如她之前自己所说,蒯家就剩蒯龙一人了,也是成为亲王的最佳人选。没有家族势力会因此给皇权带来负面的影响,反而是最适合成为亲王的人选。这或许也是佘瑶和佘宇晨都看重的关键,何况身为镇西公府的后人,身份也不会被人置疑不配。 佘宇晨张嘴刚想要再度劝说蒯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而来,还大声的呼叫道:“殿下,陛下有旨,请殿下即刻进宫!” 蒯龙和佘宇晨都看向远处奔来的人,竟然是内宫中的一名官员。 极速奔到凉亭,甚至都不及施礼,开口说道:“殿下,陛下有旨,请殿下速速进宫!” 佘宇晨站了起来,面带怒色,说道:“何事如此慌张?” 来人看了蒯龙一眼,蒯龙正好趁机退出凉亭。却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看到那名官员下跪低声禀告着什么。 佘宇晨的脸色很不好,在凉亭里来回走了几步之后,一路向蒯龙走了过来。 “龙儿,你现在即刻前往张百川张大人家中,无论你想什么办法,绝对不允许他出门。” 蒯龙见佘宇晨的脸色,知道肯定事出有因,连忙说道:“殿下,蒯龙就只有一人,如何能办到,而且还不知道张大人府中有多少道门。” “我府里的亲卫你全部带上。”佘宇晨从腰间取下自己的公主身份牌说道:“带上这个!” 蒯龙双手接过,迟疑道:“若是张大人执意要硬闯,蒯龙该如何处置?” 佘宇晨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若是张百川连本公主的身份牌都不认,那就斩立决!” 第125章 意外再相见 佘宇晨这么决绝和坚定的语气,让蒯龙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紧张感。 自己刚从西疆返回,还没有被女帝召见,这就又出现莫名的状况,实在是难以令人理解。 要知道张百川是女帝的老师,而且在这次晋王争夺皇权的过程中,选择了不支持,借病在家中休养。 很明显张百川也和蒯龙一般选择的是不介入皇家的争权风波,可是佘宇晨居然下的是斩立决的旨意,这不得不让他感觉到怪异! “殿下,蒯龙定当竭尽全力。”蒯龙接过佘宇晨递来的公主身份牌,看着佘宇晨向府中管事吩咐之后,居然就这样身着华丽的衣裙直接骑马直奔皇宫。 “子爵大人,亲卫都已经安排在侧门等候,您看?”蒯龙目视佘宇晨离开后,还站在原地思考的时候,公主府的管事就上来给他提醒。 “麻烦你带我过去,现在就出发。”蒯龙点点头。 管事却没有再返回府中,而是伸手虚引,准备带着蒯龙从大门向侧门而去。 “乌兰如,你先把马车赶回府中,我去一趟张百川大人府上,有事要办,晚些回府!”蒯龙对着乌兰如吩咐道。 管事并没有阻止蒯龙,静静的等待着,和刚才着急前来催问的状况显得有些诡异。 跟随蒯龙前来公主府的只有师兄孙思奉和乌兰如,他让乌兰如赶紧回去,就看自己的师兄董泽能否明白,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开现在个局面,他实在是觉得佘宇晨的这个命令有些匪夷所思。 身后莫录和孙思奉跟着一起从大门走到侧门,公主府亲卫一百余人似乎早已经准备妥当,全是身穿铠甲,手持长枪,腰挂短刀,不像是随意出行护卫,更像是事先早就已经有安排整装待发。 蒯龙点点头,询问管事道:“管事可是和我一起前往张大人府上?” “子爵大人,小人还要料理公主府琐事。” 这明显就是拒绝了。 蒯龙也没有再问,带着公主府亲卫开始向张百川的府邸而去。 一路上,大街两旁的商贩和行人全都远远的躲开,却偏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似乎没有看见身后有公主府亲卫急行。 蒯龙似是担心老人被撞翻,快速几步上前,将老人扶到了一旁,这才又带着人继续前行。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队伍已经到了张百川所在的左辅大臣府邸大门口,亲卫不等蒯龙吩咐全都散开,沿着整个张府的围墙散开,仅有一个领队带着几人和蒯龙一起走到大门口。 守门的已经被眼前这忽然出现的军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蒯龙在前,连忙上前拱手询问道:“子爵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蒯龙也抱拳回道:“蒯龙奉定安晨公主旨意,前来拜访张大人,还请通传一声。” 守门的虽然守的是左辅大臣的门,但毕竟是下人,平日里可以自持一些身份,但蒯龙本是子爵,又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围了府邸,自然明白今日不是多言的时候,“子爵大人稍候,小人马上前去禀报。” 蒯龙并不着急,而是回转身看向四周,好在张百川府邸门外并无太多商贩和行人,也无人敢前来围观。 身后张府内还隐隐传来有脚步急促奔走的和大声在说话的声音。身旁公主府的亲卫领队也是一言不发,似乎一切都是以蒯龙为主。 没多久,刚才去禀报的人出来,打开大门,从中走出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说道:“蒯龙子爵,老爷有请。” 蒯龙点点头,信步向张府大门里而去。 左辅大臣的府邸比之完整的镇西侯府并无高下之分,不同的是更显书卷雅致,甚至一路从大门进来,不见有宽敞的道路,反而有曲径通幽之感。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谁的府邸,更像是刻意营造一种人在自然的环境。 中年书生带着蒯龙所走却并非是正堂的方位,反而是直接绕过正堂的位置向后院而去。 “几位留步,老爷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太多人。”中年书生走到后院外停下脚步,对着蒯龙身后的众人施礼道。 蒯龙犹豫了一下,对两位师兄和公主府的领队说道:“你们就在院外等候!” 公主府的亲卫统领倒是侧身就站在了一旁,莫录刚要开口,却被孙思奉拉住,也站到了一边。 蒯龙瞥了莫录一眼,说道:“若无异动,你等不可胡乱走动。” 说完,这才随着中年人迈步进了后院之中。 “张大人不在正堂?”蒯龙忍不住询问道。 “原本应该起身的,只是刚才下人不小心,府中走火,老爷身体有些欠安,就不便再出来了。请子爵大人到后院中相见!”领路的中年书生说道。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蒯龙见对方言语妥当,对张百川的称呼不是官职,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是老爷的书童,马明峰!”中年人很礼貌的回答,眼中却有一些长辈才能出现的欣赏之色。 “马明峰!”蒯龙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马都可是......” 马明峰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蒯龙赶紧躬身施礼道:“蒯龙见过马叔叔!” 马明峰赶紧伸手将他双手托住,“子爵大人不可如此,我早就不在军中。有罪之人,能得张大人垂怜,已经是万幸!” 蒯龙也没有再继续执礼,再开口说道:“马叔叔出现在左辅大人府中,倒是让我很意外。” “蒯龙子爵当在襁褓之中,不知道也很正常。”马明峰却并没有继续解释缘由,只是含糊的回应道。 眼前的马明峰不是别人,正是西疆曾经在他身边的马都的父亲,也是佘宇晨无意中救了一命的人。 只是蒯龙从南山回来之后,一直低调不与人接触。这些曾经在镇西大军中的将领又各自分散,更别说像马明峰这种事先就有罪在身,险些身死的人。 他却没想到马明峰居然在张百川府中,说是书童,恐怕就是随从,只是不对外罢了。 蒯龙跟着马明峰继续前行,却意有所指的问道:“适才府中若是走火,张大人为何还留在府中?” “老爷身体本就抱恙,行动不便,走火只是小事,不及一二,没必要大惊小怪!”马明峰的回答也很巧妙。 “马叔叔,还请明示。”蒯龙拱手施礼道。 马明峰脸色轻松,再次拦住蒯龙说道:“子爵不必担心,张大人久在朝堂,见识颇多,无事!” 第126章 处乱不惊的左辅 内院之中,马明峰把蒯龙引到了张百川的书房前,示意蒯龙进去。 蒯龙看了看马明峰,耳朵似乎动了一动,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已近黄昏,书房内灯火却已经早早的闪亮,看样子掌灯的时间已经不短。 张百川端坐在书桌前,手持一卷书简,看上去哪儿有半分病容身体抱恙的状态。 听见蒯龙的脚步声,张百川放下书简,抬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龙儿此刻前来,是来蹭我的晚饭还是给我送什么大礼来了?”张百川语气平和,听上去不似大臣对话,反而像是对晚辈的语气。 蒯龙走上前,恭敬行礼道:“张大人,实不相瞒。我是奉定安晨公主之命,前来陪伴老大人的。” “我这把老骨头,在家休养便是,何需你这年轻少年郎来陪?”张百川从书桌后走出来,示意蒯龙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久不见老大人,晚辈过来拜见也是应当的。”蒯龙等张百川坐下之后,这才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公主在何处给你说的?”张百川问道。 “在定安晨公主府上,晚辈刚从西疆回来,照例要去西疆统帅府上回禀押运粮草的相关事宜。”蒯龙也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这就对了!”张百川点了点头。“殿下是去了皇宫吧?” 蒯龙心头一惊,还是点头点,说道:“正是,殿下去皇宫之前给晚辈吩咐的。” “怪不得我这府中平日少有大事,刚才却突然走水。”张百川笑了笑,“是你安排的吧?” “晚辈不敢!”蒯龙心中暗惊,却不敢承认。 从公主府出来,他正思考该如何处理,却看见在西疆消失的师兄毕旧在前面装成佝偻老者,这才临时简单的吩咐他赶紧到左辅大人府内制造点混乱,提示张百川。 只要张百川不在府中,那么自己没有守住张百川,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来的时候他就不在府中,与自己无关。谁知道师兄做到了,张百川却根本没有离开。 而且听张百川的语气,他似乎也猜测到了是自己命人前来示警的,却一点也不在意,实在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他非要让局面变得如此被动。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张百川示意蒯龙不必那么拘谨,说道:“我若离开,你如何交差?” “晚辈未曾在左辅大人府上见到张大人,自然与我无关。” “这脾性,倒有几分你爷爷的风范。然而想要置身事外,谈何容易?”张百川轻叹,“既已入仕,便难逃世事纷扰。你爷爷当年不愿全力支持女帝,没想到时隔多年,你也一样。” 蒯龙却不好接话,张百川在点明皇权争夺的事,自己本就不愿参与,可张百川的意思,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张大人所言,对晚辈而言还太早。虽祖上有些名德,蒯龙毕竟尚且年幼,不谙世事,也是情理之中的。”蒯龙不亢不卑的说道。 张百川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听说你箭技惊人?” “君子六技,也是小有所成,不敢说惊人!” 张百川点点头,“若是老朽此刻离府,你有多大的把握留住老朽?” 蒯龙一惊,说道:“老大人已知走水事出偶然,也应当明白小子所为。” “呵呵”张百川轻笑一声,未置可否。 “就在书房吧。”张百川声音低沉,却清晰可闻。 “陪我这老头吃顿饭,如何?”张百川含笑望向蒯龙。 “求之不得。”蒯龙欣然应允。 既然张百川在府上不走,那他也只能是陪着他打发时间。 寝不言、食不语,这一老一少就在张百川府上的书房中,两人各自默默的吃着饭。 菜肴虽清淡,却符合张百川的年岁。 即便有蒯龙在侧,张百川也没有吩咐添置菜肴,几片肉仅是摆设。他未曾动筷,蒯龙自然也不能逾越,不尊长辈。 饭后,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书房烛火渐弱,马明峰进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碟。 飘摇的微光中,气氛宁静中有些压抑。 喝了一杯茶之后,张百川才缓缓说道:“蒯龙子爵,你可知这京都之中的局势到底复杂在何处?” 蒯龙心中一动,却是恭敬的说道:“老大人如果愿意细说,小侄愿闻其详。” 张百川语气却非常轻松的说道:“其实,京都之中的局势之所以复杂,皆因皇权争夺而起。晋王谋逆之事,虽然看似已经过去,但实际上却只是冰山一角。朝中各派势力蠢蠢欲动,都在暗中较劲。你破局的手段倒是让陛下难以抉择了!” “晚辈从未想参与任何纷争,只是不想被人裹挟,而且也没那个能耐破局!”蒯龙并不承认自己执棋下了一步。 张百川眼望着蒯龙淡淡的说道:“如今这京都看似草木皆兵,实则都在观望。陛下也是难以决断,恐怕你下了这一步,后面也必须要执棋落子了。” “晚辈不明白老大人什么意思!”蒯龙依然不接他的话。 “很快你就知道了!”张百川笑了笑。 他的话音刚落,屋外再次响起马明峰的声音,“老爷,宫中来人了。” “我随后就到。”张百川淡淡的说了一句,转头对蒯龙笑道:“这不就来了吗?” 蒯龙看了看门口方向,再看向张百川,不明所以。 “走吧,跟我出去你就应该明白了!”张百川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对着蒯龙说道。 蒯龙跟着张百川一起,从书房出来,走出后院。 公主府的领队、他的两个师兄都随着他,跟在张百川身后去往正堂,就看见正堂之中皇宫总管李沛站在堂上并没有坐下。 看见他们出来,李沛主动的躬身施礼说道:“见过左辅大人、子爵大人。” “陛下什么旨意?”张百川抬了抬手,很明显这左辅大臣的身份在此刻表露无遗。 “陛下口谕,请张大人和蒯龙子爵一起进宫。”李沛平静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得蒯龙有些恍然。 “李总管,陛下为何不宣我明日上殿觐见?” “子爵大人,我就是一个总管。只是传达陛下旨意,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李沛对着蒯龙微微低头,但神态也是显示出恭敬之色。 第127章 指东打西 李沛的回答,让蒯龙苦笑,自己也是情急之下忘记了他是皇宫中的总管,这样的时候,能问出什么话来才是怪事。 “张大人,晚辈尚有一事不明。”蒯龙却并没有马上和张百川一起动身,而是看了一眼公主府的领队说道:“殿下给我的吩咐,是希望张大人留在府中。” 李沛的脸色瞬间就有了一些变化,在旁边提醒道:“子爵大人,此乃陛下口谕,万万不可!” 蒯龙摇头说道:“我自西疆返回,府中已经告知我,是你李总管亲自去了镇西公府,说陛下要来,可有此事?” 李沛点点头,“陛下的确是下过这样的口谕!” “我自西疆回到京都,陛下是否已经知道?” “这个,当然是已经知晓,否则怎么会召见你和张大人一起觐见!” “那李总管给我解释一下,蒯龙从西疆返回,若是陛下要召见,为何不和定安晨公主一起,却反而让我到左辅张大人府中陪着张大人?” “子爵大人,定安晨公主对您的吩咐在前,这个小人就不太清楚了。”李沛的回答,就是一个我不知道。 蒯龙笑了笑,看向张百川道:“张大人,晚辈现在迷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我该遵女帝懿旨还是听定安晨公主之前的指令?” 在别人看来,有女帝旨意自然是毫不意外应该遵从女帝的旨意,但蒯龙觉得此事大有古怪,似乎人人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唯独他在中间被人牵着鼻子走。 一再的表明蒯家不参与皇权争夺,已经用实际的行动来证实了。 而且刚才张百川也亲口说蒯家一直都坚持这样的态度,说明不管是女帝还是满朝文武应该都知道这个准则,可是偏偏却非要让他掺一脚进去。 仁晋王仅仅只是被限制在府中,并没有因此受到该有的惩罚! 这后续有女帝爱子心切的关系,但却把定安晨公主也限制在府中,找了个看似很恰当的理由,却无非就是个借口。 而现在,佘宇晨要自己来张百川府上不让他离开,现在又是女帝的懿旨,要自己的和张百川一起进宫见驾,看起来一点矛盾都没有,却让他始终感觉哪儿不对! 不去,就是抗旨。 去了,先前定安晨公主佘宇晨的指令就没有遵守。 如果单纯只是公主的指令,还可以参照女帝为大,偏偏佘宇晨还有一个一直没有要求卸任的职务,西征军统帅,而自己还是西征军侍郎将。 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这是任何时候自己都可以依赖的一条铁律。 李沛和张百川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蒯龙自进府以来,一直温文有礼,就连张百川略带挑衅的问,如果他真的要离开,蒯龙有几分把握留下自己,蒯龙都没有选择正面回答。 但现在的快乐说出来的话,张百川就有些不好回答了。 任何答案,都会给蒯龙带来一个不知晓的信息,而目前,这些信息似乎并不应该让蒯龙知晓。 张百川看向李沛,似要等待李沛的回答。 而李沛眼观鼻,鼻观心,就装着没听见。 “蒯龙子爵,大蜀国自然是要遵女帝懿旨。”张百川无奈只能这么回答。 他不敢赌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离开去宫中,蒯龙会不会阻拦,又采用什么方法来如何阻拦! 要知道,能在自己府上的人未曾发觉就让府中走水,暗中没有高手的话,自己府中也会有能听从蒯龙安排的人。 “多谢张大人!”蒯龙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晚辈尊敬帝师之意。” 这一句谢和后面的话,让张百川妥妥的成了蒯龙让他离开的最大借口,就算佘瑶女帝或者佘宇晨怪罪下来,张百川就成了他的挡箭牌。 仅仅如此,蒯龙当然不会认为就够了。对着李沛也拱手说道:“李总管,您是来宣旨的,张大人所言你也听见了。敢问,张大人所言是否在理?” 李沛没躲得过去,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子爵大人,小人只是皇宫内务总管,张大人是朝廷重臣,小人不敢评议。” 蒯龙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看向公主府那个领队,“你觉得呢?” 领队吓得单膝跪地,不敢抬头,“子爵大人,前来的时,我等只接到一切听候子爵大人吩咐。” “谁让你围的左辅大人府邸?”蒯龙忽然冷声呵斥道。 “这!”领队完全没想到最后矛头居然指向了自己,他怎么敢如实回答,“是小人领.....” “行了!”蒯龙高声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你是该去领罪。不过你的主子是定安晨公主,我不能代你主子惩戒,回公主府自己去领罚。” 说完,蒯龙再转向张百川,双手抱拳,微笑着说道:“张大人,如此晚辈就护送大人去觐见陛下。” 蒯龙这指东打西的一顿搅和,让张百川一张老脸都抽了抽,这是铁了心想要万事不沾染上身,他还能怎么办! “蒯龙将军,请!”张百川第一次用上了尊敬的口吻,还伸手示意同行。 蒯龙语气平淡的说道:“张大人乃是前辈,又是左辅大臣,末将乃是晚辈,自当随后。” 张百川点了点头,“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夫佩服!” 一甩衣袖,当先走出了正堂,向他府中大门外走去。 蒯龙对着两位师兄一挥手,对着还一直跪在原地的公主府那个领队一脚踢去,“自己回公主府领罚!” 领队躲都不敢躲,硬生生的受了一脚,看着蒯龙一行跟着张百川和快步赶上的李沛一起离开。 走出府门,一辆马车已经停在府门之外,张百川正想邀请蒯龙和自己一起上车,却看见两人牵着一匹带有白色斑点的黑色骏马迎了上来。 略一沉吟便知晓了,当下也不再开口,自有人掀开马车的帘子,搭好了凳子,他两步跨上马车,说道:“进宫。” 蒯龙见李沛还在等着自己上马,也没再犹豫,踩着马镫,一个翻身上了乌骢,对着师兄董泽说道:“师兄辛苦了!” 董泽当然明白蒯龙什么意思,要是没有毕旧及时阻拦,他已经准备潜入张府之中接应了。 明亮的星光挂在天上,不需马车前的灯笼,就可以依稀辨别前行的道路,一行人朝着大蜀国皇宫而去。 第128章 给你两个选择 大蜀国的京都夜色深沉,一行人来到正阳门外,李沛却示意张百川的马车和蒯龙不用下马,径直穿过正阳门,其他人都留在了宫门之外。 蒯龙微微有些吃惊,张百川作为左辅大臣,不管是资历还是年龄,马车径直穿过正阳门进入皇宫尚可理解,但是他为什么也被允许骑马进入,这显然很不寻常。 正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悄然弥漫。若说仁晋王的夺权已败,皇宫的威严尚能理解,但这股肃杀,却让蒯龙想起了西疆战场的烽火连天,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体会到的寒意。 从正阳门至正德门,广场之上,禁军如林立之碑,虽刀未出鞘,但那锋利的寒意却仿佛能穿透夜色,直抵人心。 一行人绕过金碧辉煌的金殿,径直向御书房行进。至蜀光门,李沛终于示意停车下马,声音沉稳而庄重:“张大人、蒯龙子爵,陛下在御书房召见二位。” 蒯龙点点头,翻身下马,跟随在张百川身后,穿过蜀光门,那股肃杀的气息反而更重,迎面的金嵋殿里灯火通明,邵文杰脸色凝重的在外,看见几人前来,微微拱手,让开了身影。 他的身后金嵋殿后,便是女帝处理国事的圣地。非朝会之时,这里便是大蜀国最高指令的源头,也是皇权最为威严的象征。 宫殿内灯火通明如白昼,女帝佘瑶端坐在龙案之后,俯首盯着龙案之上,似乎对于他们的到来毫无知觉。 蒯龙心中暗自思量,女帝此次召见究竟所为何来?而张百川则是一脸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李沛悄无声息地走到女帝身旁,待女帝微微点头后,方才高声宣召张百川与蒯龙入殿。 张百川和蒯龙步入大殿,行礼参拜。 “臣张百川参见陛下。” “蒯龙参见陛下。” 佘瑶缓缓抬头,目光深邃,片刻之后才轻声示意二人平身。 蒯龙眼角余光扫过,只见仁晋王佘宇晋与定安晨公主佘宇晨皆在殿内,二人神色各异,似有千言万语难以言说。 “老师今日身体可曾康复?”佘瑶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话语间却对张百川流露出淡淡的责备。 “老臣今日有蒯龙相伴,心情大好,病体已愈大半。”张百川恭敬回禀。 “朕一直以为,在这大蜀国中,即便所有人都对朕有所误解,老师也会是最支持朕的人。” “老臣从未有过二心。”张百川语气坚定。 佘瑶轻叹一声,声音中透着几分苦涩:“朕终究还是老师的学生。” 张百川恭敬的回道:“陛下天资聪颖,老臣也不过是稍加引导,身为天子,所思所虑,老臣不及!” 佘瑶女帝与张百川的对话,让蒯龙心里一下紧张起来。 这不像是召见问话,更像是问责。 难道此前不管是邵文杰前往西疆所言,还是在公主府佘宇晨所言全都有误!? 耳边就响起佘瑶女帝叹息的声音,“老师太过谦虚了,几十年来朕都没有看透!” 张百川微微一笑:“陛下一心为了大蜀国的千秋基业,老臣自然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 “难道佘家的女子就如此不堪吗?”女帝的声音中已明显带着怒意。 “是皇家的亲王、皇子太过不堪,陛下已是难得的明君。”张百川说完,一撩衣袍,跪倒在地。 佘瑶目光如炬,却并未让张百川起身,而是将视线转向了蒯龙:“龙儿,你也让朕很意外。朕本以为镇西公府将成为大蜀国的传奇,没想到你还是让朕很意外。”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隐藏着难以言喻的深意。 “蒯龙自知独木难撑,陛下高赞了!”蒯龙已从女帝与张百川的对话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这位看似病弱的张大人,或许才是皇权争夺背后的真正操盘手。 李登书或许只是被推到前台的傀儡而已。 若真如此,满朝文武,两位辅臣皆已倒向晋王,难怪晋王看似被软禁,实则安晨公主也被禁足府中。这并非是对儿子心软,而是对女儿的保护。 “晨儿为何让你如此看不上眼?”佘瑶突然话锋一转,问向蒯龙。 蒯龙心中一惊,连忙辩解:“陛下,蒯龙身为蒯家独子,岂能不顾家族血脉?” “忠孝之道,忠在前,孝在后。你饱读诗书,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朝中青年才俊众多,蒯龙不过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朕为何让邵爱卿传话于你,而非直接下旨?你可曾想过?” “蒯龙愚昧,不敢妄自揣测。” 蒯龙眉头紧锁,跪在一旁的张百川已显疲惫,身形微微摇晃。然而女帝却视而不见,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朕想看看,这大蜀国一代名将之后,心中到底是自身的安危还是大蜀国的安危!” 女帝的话里带着威严,却似乎还有一些满意。 蒯龙自从知道在王猛手上有一道密令之后,就知道自己去往西疆,朝廷多日没有音讯传来,并非是没有,而是不让自己知晓。 师兄莫录到底是自愿留下还是被定安晨监视不许离开,尚且还不能确定。 自己没有脱身离开,王猛自然也没有机会下手,或许也如他自己所说,相信镇西侯府的后人不会视国之安危不顾。 “蒯龙自幼独身一人,但府中尚还留有一些典籍,虽不是长辈亲自教导,也能知晓事理,不敢逾越本分。”蒯龙小心的回应道。 女帝第一次语气变得有些难以琢磨,“朕给你两个选择,只能择一而定。娶佘宇晨做亲王。或者是离开京都,从此大蜀国再无蒯家。” “陛下”张百川不等蒯龙回答,却是突然出声阻止,“蒯龙身负皇恩,乃是大蜀国未来希望,况且......” 佘瑶女帝却是怒目而视,呵斥道:“张百川,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询问蒯爱卿!” “老臣斗胆!为了大蜀国,请陛下收回成命!”张百川却是全然不顾,依然开口说道:“老臣愿......” “住嘴!”佘瑶声音冰冷,“张百川,今日你能不能回府都是两说,没资格给朕讲条件!” 第129章 舍命维护 佘瑶女帝这冰冷的声音,却并没有让张百川停下,而是用一只手强撑着地面,看向蒯龙。 “蒯龙,你可知道今日你才回京都,为何要你到我府中?” 蒯龙闻言,转头看向张百川,再有些失礼的抬头看向女帝佘瑶,眼里尽是不解。 很奇怪的是,女帝佘瑶此刻却没有再驳斥张百川,而是一言不发。女帝袖袍微微有些抖动,显示出此刻她内心的不平静。 张百川咬了咬牙说道:“因为,女帝要你亲手杀了我。” “为何要我杀了你?”蒯龙更加惊讶了。 “因为,我就是当年镇西侯府变故的幕后指使之人!”张百川说出这句话,双眼闭上,仿佛是终于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这个消息,本该让蒯龙激动有所反应。 可是,张百川闭眼之后,周围却一片安静。 当他再次睁开眼,疑惑的看向蒯龙。 却看见蒯龙的双眼中尽管有愤怒,脸色冰寒,双手紧握成拳,视线看着他,脚步却一点也没有移动。 “蒯龙,你还不明白吗!当年镇西侯府的变故,动手的人不是西疆图库的人。”张百川转头看向蒯龙,说出一个蒯龙早有猜测却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 蒯龙冷冷的说道:“朝廷不是清查出来图库潜伏在京都已经几代人的奸细了吗?甚至还有大理寺官员、吏部官员都牵涉其中。” “他们,不过是被借机清理的奸细和一些不忠的佞臣而已。”张百川说道:“你知道为何我大蜀国自那之后就没有吏部了吗?” “张大人,什么意思?”蒯龙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当年你不在,对你们蒯家不了解也正常。敢于在镇西侯府中动手的人,都已经死在了镇西侯府中,一个活口都没有,哪儿来的证据知道谁是奸细和佞臣!”张百川继续说道:“吏部面对这大案没有结果,留之何用!” 蒯龙忽然冷笑道:“堂堂大蜀国镇西侯府变故,用一个吏部来交代?” “因为他们不敢查老夫!”张百川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因为老夫是帝师!” 蒯龙看着站起身来,一副傲然姿态的张百川,右手在腰间轻轻一按,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瞬间绷得笔直抵在了张百川的脖子上。 “蒯龙,不可!”佘宇晨第一次大声叫了出来。 “蒯龙,大胆!”佘宇晋愤而出声。 “子爵大人”总管李沛一个疾步站到了龙案之前,挡在了佘瑶女帝前面。 哪怕听到声音闯了进来的邵文杰,也出声制止,蒯龙无视了所有人。 他的手臂半曲,随时可以将软剑刺进张百川的脖子里面。冷声问道:“我镇西侯府,是对不起大蜀国还是对不起帝师了?” 张百川的声音响起,“在我府上我就给你说了,你和你爷爷一样,你忘了吗!” 随着他发出声音,因为激动,脖子的皮肉扯动,软剑的剑尖刺破了皮肤,一丝殷红的血从刺破处流了下来。 “张大人视死如归,倒是令蒯龙佩服!”蒯龙手腕一翻,软剑刺向自己的腹部,再次消失不见。“可惜,张大人所言疑点太多,你要是死了,和吏部消失就没什么两样了。” “蒯龙,你放着灭门的仇人不杀,还妄言什么孝道!”张百川似乎因为没有死在蒯龙剑下,反而指着蒯龙大声指责。 “正如张大人所言,谁能在我镇西侯府杀进杀出全身而退?”蒯龙冷笑之声响起,“张大人若是要顶罪,你觉得我该信你所言吗?” 邵文杰看了一眼龙案之后的女帝,上前两步要尽到自己禁军统领的职责,然而女帝却挥手说道:“邵爱卿退下。” 邵文杰躬身退后,一直到御书房外,才再起身,不过视线不再关注御书房里。 “蒯龙,此事是朕的不对。当年为了老师,是朕......” 蒯龙一拱手说道:“陛下,蒯龙失礼,甘愿领罪。但张百川所言,蒯龙不信!” 佘宇晋却是忽然插嘴说道:“蒯龙,胆敢在陛下面前亮出凶器,就是死罪!” 蒯龙看了他一眼,“仁晋王,张百川大人舍命在维护,你却在这里叫嚣。怪不得说老大人说皇子不成器!” “你!”佘宇晋一脸愤怒的看向蒯龙。 蒯龙此刻的心情也是极度的愤怒,但是他必须要平静下来。 张百川老弱之躯,却非要来扛住这灭门的罪责,当然清楚一旦蒯龙确认那就是不得善终的结果。他到底是在维护谁? “退下”女帝对着还想说话的佘宇晋呵斥道。 蒯龙看向龙案之后的佘瑶女帝,目光坚定,“陛下,蒯龙斗胆,此事关乎我蒯家满门血仇,不能仅凭张大人一面之词便定下结论。还请陛下允许蒯龙深入调查。” “蒯龙小儿,老夫都已经承认了,你还想怎么样?”张百川却是强硬的说道:“老夫府中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你休想再牵连家人。” 蒯龙问道:“张百川,张大人,可记得除我不在之外,蒯家无一人生还?” “你为何不问问,为何蒯家还有那么多仆人幸存下来?”张百川却反问道。 “他们不过是外出办事,恰巧不在府中。” “何事能让蒯家一次性派出十余人出城,且一月未归?” 张百川的话让蒯龙心头大震:“你究竟想说什么?” “老夫为了大蜀国稳定,女帝一直备受争议,易亲王欲要篡位,你爷爷和你今日所做一样,固执不愿表态,老夫只能出此下策,要杀要剐,老夫绝无二话。”张百川不答蒯龙的问,反而说出了一个理由。 易亲王就是佘宇晋和佘宇晨的亲生父亲,这个理由实在是难以让蒯龙相信。 皇家政权之事,大臣就算不参与,怎么就牵连到自己身上,还被记恨导致灭门!事实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佘瑶女帝也低身说道:“蒯龙,当初吏部推给西疆图库一族,朕也是觉得其中大有问题,才撤销了吏部。事后朕之所以压下此事,也是因为老师所为,是为了大蜀国的江山稳定。要说错,朕也有错,此事若不是老师坚持,朕原本也不想说出真相。明日,朕便下罪己诏,昭告天下。” 蒯龙看着是“师徒”二人一来一回非要坐实这还有疑点的凶案,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张百川不管是真的指使了灭杀镇西侯府这件事,还是有别的原因,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揭开,到底是为了什么?极力想让自己确信,真正的目的让他有些不太明白了。 第130章 皇室秘闻 镇西侯府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仅余外出办事的十几名管事幸免于难。 当年,蒯龙从南山归来奔丧,年仅八岁的他心中充满了不解与一丝莫名的期待。 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那份期待早已烟消云散。 今日,这看似是在揭露当年的惨案,却让蒯龙在御书房中感受到了一层更深的意味。 自晋王争夺皇权失败后,各种离奇事件层出不穷,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竟让张百川与佘瑶女帝如此行事? 御书房内,众人神色各异。 佘宇晨显得慌乱不安,而本应更加慌乱的佘宇晋却异常镇定,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干系。这其中的蹊跷,让蒯龙心中疑云密布。 蒯龙突然拱手问道:“陛下,传召蒯龙前来,难道只是为了给镇西侯府一个交代?” 佘瑶女帝眼神微闪,缓缓说道:“此事只是其一,还有另一件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若是关于定安晨公主之事,请陛下恕罪,蒯龙不敢应允。”蒯龙坚决地回应。 女帝的目光转向一旁慌乱的佘宇晨,轻轻摇头:“此事暂且搁置。” 犹豫了一下,说道:“近日,朝中大臣多有支持仁晋王接替朕,你对此有何看法?” 蒯龙沉声道:“蒯家从不参与皇权争夺,身为大蜀国臣子,保家卫国才是本分。别的,与蒯家无关,蒯龙更不敢有任何看法。” 佘宇晋冷冷地注视着蒯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而慌乱的佘宇晨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张百川仿佛耗尽了所有心力,叹息道:“蒯龙,若你真能如此想,老夫死而无憾了!” 蒯龙愈发疑惑:“陛下春秋鼎盛,此事本不必急于一时。晚辈不明白,陛下和张大人为何如此急切?” “蒯龙,本王来告诉你。”佘宇晋突然站出,冷眼扫向张百川,“张大人,既然蒯龙想知道原因,告诉他又有何妨?若他不能为大蜀国尽忠,镇西侯府牌位上多一个人也无妨。” “佘宇晋!”女帝猛然站起,厉声呵斥,“朕还未退位!” 蒯龙大惊,目光在女帝与佘宇晋之间游走。 “母亲,儿臣知道您想让蒯龙护我大蜀国周全。但一个对皇上不忠的臣子,又有何用?”佘宇晋毫不退让。 “佘宇晋!”张百川气愤之下,直呼其名,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你也闭嘴!”佘宇晋一反常态地强势回应。 蒯龙心中更加诧异,目光转向旁边的佘宇晨,却见她眼中似有泪光闪过。 “蒯龙,本王可以告诉你。本王曾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偏偏要与佘宇晨走得近。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本王才是天命所归,这大蜀国终究还是本王才有这个资格。”佘宇晋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蒯龙疑惑地看向女帝。 就在这时,女帝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龙案上。李沛连忙上前扶住她坐下。 佘宇晨欲上前却又止步。而佘宇晋则冷眼旁观,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朕若再多一子,也轮不到你!”女帝恨恨地说道。 “母亲,大蜀国还是大蜀国,只是母亲该休息了。这是天命所归,并非儿臣大逆不道。而且,儿臣更不会像父亲那样。儿臣已经说过,大蜀国依然是姓‘佘’。”佘宇晋说完,用手一指佘宇晨。声音中透出冰寒说道,“难道你还要交给外姓人吗?” 蒯龙听得越发糊涂,但佘宇晋的这番话让他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虽然不清楚佘宇晋是否成功谋夺了皇位,但女帝佘瑶居然主动说出此事,佘宇晋又这么强势。最关键的是似乎佘宇晨的身份受到了质疑,这才是最大的疑惑。 否则,为何佘宇晨一直沉默不语?大蜀国的皇家女子何时变得如此被动? 女帝佘瑶面对佘宇晋这大逆不道的指责也沉默不语,脸上尽是悔恨之意。 “仁晋王殿下,你刚才所言,是要杀了蒯龙吗?”蒯龙看向佘宇晋问道。 佘宇晋高傲地回应:“身为臣子,可自进入御书房便自称蒯龙,连最基本的臣子觉悟都没有。本王如何能信你口中所说,会为了大蜀国的千秋伟业尽忠?西疆战场之事,你明明可以直接收回三城,却偏偏要设计留下功劳给王猛。本王知晓之后,也都未与你计较。依然给你机会,让你协助本王劝陛下禅位。可你竟然不知好歹,险些让本王陷入绝境!” 一席话说出来,蒯龙终于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能量,调动朝中那么多官员,还非要拉自己加入。 这算盘撒打得好,可惜,没想到自己无心参与皇权争夺。 而让蒯龙更没想到的是,从刚才佘瑶女帝和佘宇晋之间的话来判断,大概率佘宇晨的身份可能真的出问题了。 这又是一桩皇家的秘闻,不知道又牵扯多少人和事了。 不等他细想,佘宇晋走到佘宇晨身边,玩味的说道:“你还真以为是你出谋划策,助佘宇晨拿下的西凉城,还与图库达成合作的吗!若非本王早已与他们达成协议,你还真以为是你的功劳?” “殿下用大蜀国的一城换来的协议,还能称之为皇子吗?”蒯龙闻言,质问道。 “换?”佘宇晋大笑,“他们也配!不过是暂时借与他们而已。一个西疆图库,若非你祖上阴奉阳违、无视大蜀国安全,早已被本王杀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你竟也与你祖上一般无二。想我大蜀国能人志士众多,怎会缺你镇西侯府一脉?再说了,就你一个蒯龙,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蒯龙虽然证实了西疆图库与自己达成的协议确有猫腻,却没想到佘宇晋竟会在御书房中大言不惭地说出如此多内幕。 别的不说,但至少镇西侯府被灭的真相仍不得而知。张百川舍命维护隐情或许就是这皇室忽然冒出来的秘闻。 但是,佘宇晨为什么又要让自己杀了他呢!就算自己冲动之下,杀了张百川。事后也一定会进宫,那时候又会是个什么状况?蒯龙在心中暗暗问自己。 “张大人,”蒯龙没有理会佘宇晋的狂妄之言,而是看向张百川问道,“老大人希望晚辈如何做?” “老夫不过是一介残躯罢了!”张百川无奈地低声说道:“你蒯家世代忠于大蜀国!我希望你不要忘记这份忠诚!” 蒯龙说道:“若是晚辈报仇之后离开大蜀国朝廷,张大人岂不是白白是丢了性命?” 第131章 解密往事 蒯龙的回答,让张百川那双阅尽沧桑的老眼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凝视着他:“蒯龙,你镇西侯府的牌位,至今还端端正正地摆在大蜀国国庙之中啊!” 蒯龙轻轻瞥了一眼佘宇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忠诚于大蜀国,的确是我蒯家世代相传的家训。但您也亲眼看见了,我蒯龙一人之力,在这浩瀚大局中,不过如沧海中的一粒粟米。更何况,如今我自身都朝不保夕,又何谈守护大蜀国这片江山?” 张百川心有不甘,试图做最后的挽留,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蒯龙,你若娶了定安晨公主,那便是当朝的驸马,地位尊贵,自然能护佑大蜀。” 蒯龙的目光缓缓转向佘宇晨,眼中闪过一抹玩味,轻笑道:“晋王不是说她是外姓人吗?” “她是!女帝的女儿怎么能不是!”张百川连忙点头,语气已经有一些急促。 蒯龙却沉默不语,只是深深地看了佘瑶女帝一眼,那眼神中既有决绝也有不满:“陛下,蒯龙心中有一事,望陛下能坦诚相告。无论结果如何,蒯龙都会谨遵祖训,竭尽全力守护大蜀国。” 他的语气坚定而沉重,让在场众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今晚的这场风波,显然不会轻易平息。 佘瑶女帝凝视着蒯龙,目光深邃,缓缓开口:“我知你心中所疑,但此事……” 蒯龙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客气:“陛下,蒯龙不愿再听那些敷衍搪塞之词。” 张百川再次出声,声音中已带上了几分恳求:“陛下,老臣……” 然而,蒯龙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佘瑶,没有阻止张百川,却也没有再多言一句。 佘瑶女帝叹了口气,双手撑在龙案的桌面上,缓缓站了起来:“老师,此事我不能听你的了。”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说完,她不顾张百川的再次力劝,缓缓说道:“此事关乎皇家丑闻,我时日无多。为免你心中存有怨气,我便将真相告知你也无妨。” 随着佘瑶的叙述,蒯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佘宇晋的夺权动作尽管被佘瑶女帝掌握,却最终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原来,佘瑶的丈夫易亲王,当年为了皇位,曾试图拉拢镇西侯。甚至假冒圣旨,骗得原本在西疆的镇西侯和两个儿子返回京都。镇西侯虽不参与皇权争夺,但未接圣旨便私自返京,这本就是大罪。 镇西侯在准备进宫请罪的前一晚,惨剧却突然降临。易亲王亲自带着禁军围了侯府,当晚便再度入宫逼迫佘瑶退位。 然而,易亲王以为掌握了禁军就能在皇宫中逼迫佘瑶退位,达成目的。却没想到被当年还不是总管的李沛和带兵救驾的张百川重伤。 事情败露后,易亲王当着佘瑶女帝和一子一女的面自刎而亡。 等佘瑶处理完宫中的事务,才得知镇西侯府已被易亲王下了毒手。 易亲王已死,为了维护皇家威严,张百川出面想要将此事压制下去。却没想到吏部有官员在勘查镇西侯府时发现了疑点。 张百川当机立断,不仅将罪责推到了图库身上,还借此机会将那些与易亲王往来密切的大臣全部诛杀,解散吏部。当初发现端倪的吏部官员也被当成了奸细一并处理。 尽管佘瑶女帝只是简短地描述了梗概,但蒯龙已经听明白了其中的曲折。 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未解,但佘瑶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她自然也不会轻易吐露。 然而,佘宇晨更让蒯龙再次震惊。原来,佘宇晨并非易亲王之女,而是另有生父。这也是为何李登书在知道佘瑶女帝病重之后,愿意冒险辅助晋王的原因。 佘瑶女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痛苦:“我本想为了皇权不再失去一个儿子,只是将晋儿禁足。可没想到,李登书竟如此狠毒,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佘宇晋。” 蒯龙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已然明白她为何要将这些“实情”告诉自己。 今天,佘宇晋是逼宫而来,意图让佘瑶做出选择。而一旦佘瑶女帝有第二个男人的事情被公之于众,按照大蜀国的礼制,佘宇晋将成为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因为,佘宇晨属于私生女,虽然有能力,却不能继承大蜀国君王之位。 不再默认佘宇晋的行为,恐怕是因为李登书似乎早有准备。被抓下大牢之后,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佘宇晋。 这让一直维护皇家颜面的张百川和佘瑶女帝都感到不安。退位或者身死还要背上恶名,这是他们这对师徒最痛苦和无奈,不愿意看见的。 因此,他们都在赌——赌蒯龙会因为镇西侯府的灭门之仇而选择站在佘宇晨这一边,保住皇家颜面。 利用蒯龙镇西侯府后人的名声,让佘宇晋有所忌惮,或许还有别的手段能够控制流言的传播,但如果晋王不能出面佐证,佘宇晨的身份又有谁敢轻易质疑? 佘宇晋接替帝位的事看似已经无解,佘宇晨身份暴雷是他绝地反击的机会。因此才会不顾禁足令的限制,还当场杀了阻拦他的禁卫闯进宫来。 而佘宇晨在得知佘宇晋居然敢抗旨从王府闯进宫中之后,自然怀疑现在除了已经被关押的李登书之外,就只有张百川才有这个能力了。于是给蒯龙下了斩立诀的命令。 她也是进宫之后,在御书房才知道自己父亲原来不是易亲王,而是另有其人。 蒯龙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起来,大致已经猜测得差不多了。除了镇西侯府全府上下怎么会被易亲王就这么轻易下毒手还有疑问之外,别的应该都已经是事实。 至于佘宇晨的父亲是谁,和张百川肯定没有关联。否则他之前怎么会托病在家,默认了佘宇晋的行为? 看来这佘宇晨的亲生父亲身份或许并不高,否则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出来协助佘瑶女帝力挽狂澜? 但不管如何,佘宇晨始终是佘瑶女帝的亲生女儿。所以张百川才说如果蒯龙和佘宇晨大婚,既保全了皇家颜面,佘宇晋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手。 只因蒯龙拜师的南山上的师父,是大蜀国开国功臣的后人。当年师父的先祖不愿做官,被开国皇帝敕封了南山禁地,不纳税,不奉旨。有着这样的背景,大蜀国无论哪个帝王对蒯龙都必然有所顾忌。 更何况,原本镇西侯府仅剩下十几个管事从城外返回,这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只是过了两天,蒯龙就被师父派人送了回来。这其中的深意,恐怕更是让女帝心生警惕。 这些年里,要不是师兄一直护着他,蒯龙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可是,张百川的这番打算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能逼迫自己母亲退位的晋王,又岂会是善茬? 第132章 有人要弑君谋逆 皇家之人,或许还真的是自私到底了,几个人想的都只是如何保住皇家颜面,却从未提及蒯龙对于知晓镇西侯府之后应该有什么反应。 臣子一家莫名其妙的被亲王灭门,似乎蒯龙还应该就此接受,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定安晨公主,你怎么看?”蒯龙看向佘宇晨。 “我......”佘宇晨刚想说话,旁边佘宇晋就已经再次开口,“蒯龙,就算你娶了佘宇晨,还是朕的奴才。” 佘宇晋的嚣张和忽然的自称改变,让蒯龙眉头紧锁,看向龙案之后的女帝。 这是迫不及待了吗? “闭嘴”蒯龙怒喝一声,“我没问你。蒯家对得起大蜀国,对你,呵呵,那就未必!” “大胆!”佘宇晋此时怒火飙升,这是蒯龙自进入御书房以来第一次如此不客气的语气,还是面对他这个即将要登基的皇帝。 “佘宇晋,身为皇子,女帝尚在执政。你就敢自称‘朕’,这是要弑君篡位吗?” 佘宇晋当即才恍然自己刚才言辞不妥,连忙说道:“只是本王口误。你不要胡乱给我妄加罪名!” 说完,佘宇晋冲着御书房外大声叫道:“来人,把蒯龙给我带下去!” 御书房外原本不应该有动静的,可是此时却听见禁军统领邵文杰突然大声示警,外面一阵急促的声音,御书房外一排禁军拔出佩刀站在了门口。 佘瑶女帝原本苍白的脸上,却是涌上了一点血色,显然也是被佘宇晋这一声大喊带来的结果气急。 没想到当年自己夫君所做的事,到自己儿子这里依然再次出现。 只是不知道邵文杰示警,来的人是原本应该在宫中的禁军还是谁! 蒯龙冷冷一笑,蒯龙一个闪身,就站在佘宇晋身边,“任何时候,别把蒯家的人当成文弱书生!” 佘宇晋连忙向旁边躲开,“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皇宫!” 蒯龙哈哈大笑,“晋王当日冲出城门何等威武,若不是那七箭救下你,你就已经葬身西疆。” “真的是你!”佘宇晋也是大惊失色。 “不要忘记了,蒯家忠于大蜀国不是说说而已,你要是胆敢弑君篡位,那就不是皇权之争,而是谋逆造反了!” 一句话,顿时让佘宇晋无言以对,原本脸色异常的佘瑶却出声阻止道:“龙儿,不可。” 蒯龙却不再看她,而是继续看向佘宇晨问道:“刚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佘宇晨自从得知自己身世之后,已经没了往日的平静。 此刻,蒯龙再次追问,她看向站在佘宇晋身边的蒯龙,咬了咬牙说道:“我乃公主,这是事实!就算不能接替皇位,嫁给你,你府上的妾室我都接受。” 佘宇晨此刻也明白,于礼制而言,她与皇位无关,但要想好好的活着,除了蒯龙,在场的谁都帮不了。 张百川只想着皇室颜面,母亲或许是顾念母女情分,但更注重她身后的名誉,否则怎么会允许今日佘宇晋闯宫,而且大放厥词。 所以,蒯龙如果真的和她大婚,蒯龙要传承蒯家血脉,她只能让步,不能阻止。 蒯龙却是淡淡一笑,“我说的不是这个。” 一把将晋王的手臂拽住,用力一拉,“既然有人要弑君谋逆,女帝又受人蛊惑,做臣子的自然是要为江山社稷着想!” “蒯龙,你......” 张百川、佘瑶女帝全都被蒯龙的一席话震惊了! 蒯龙这是要做什么,他们当然都听出来了。 只有佘宇晋还在怒斥蒯龙胆敢对皇子动粗,却根本无力从蒯龙的掌握中逃开,只能大声的对外再次喊道:“狗奴才还不进来救我。” “陛下”蒯龙嘴角扯起一丝弧度,转身看向龙案后的女帝说道:“陛下,逮了一个小猫,臣让人送进来。” 佘瑶看着蒯龙神态自若的样子,对着身边的李沛点了点头。李沛大声宣旨:“陛下有旨,宣!”他也不知来者何人,只能如此传话。 御书房外,邵文杰和一众禁军让开,才看见御书房外,站着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人。 然而,这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人明明已经亮出了兵刃,却一动不动的站在离禁军不远处。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十几个黑衣人的身后,一个衣裳有些破烂的人走了出来,手中还拖着一个人。 他一路前行,那些黑衣人就如同木偶般直挺挺的向两侧倒下,发出痛苦的闷哼,但是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李沛在佘瑶耳边低声禀告道:“陛下,那些人是被点穴制住了。” 衣裳破烂的人走到御书房外,却并没有进来,而是把手中拖着的人,扔了进来。 “师弟,我就不进去了。” 蒯龙点点头,心中也暗自庆幸在去张百川府上之前,遇见了师兄毕旧,要不然,他还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而微妙。佘宇晋原来还在叫嚣的声音也都停了下来,他带来的人居然这么差吗? 被毕旧随手扔进来跌落在地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的同时,原本的不能动弹的身体却似乎解开了束缚。 然而,他却一把就抓住离他最近的快乐的裤脚,大声叫道:“家主,救我!” 蒯龙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对合作佘宇晋说道:“仁晋王,可认识他。” “不认识!”佘宇晋摇头说道,“他在喊你家主,我怎么知道你府上的人叫什么。” 蒯龙说道:“皇权之争,本是皇家的家事,蒯龙无意参与。不管是作为侍郎陪晋王监军,还是作为侍郎将跟随安晨公主出征,蒯龙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也不是傻得明知不可为非要作死。” “你什么意思?”佘宇晋看向蒯龙,眼中露出不解。 “陛下”蒯龙对着脸色异常的佘瑶女帝说道:“如果陛下身体还能支撑,听蒯龙说一说。” 佘瑶女帝摆摆手,“朕,还撑得住。” 蒯龙说道:“此人,名叫单仄,是不是真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他一家人本是居住在南疆,右辅李大人曾经因其将李将军的尸体从樟林中带出,将其一家人带至京都。” 随后,蒯龙把李维如何在凤梧楼,乃至如何到公主府一起出行到铁军,随后发生的事,一直到从西疆返回的过程中重要的事项都说了一遍。 最后,蒯龙看向佘宇晋问道:“单仄有善射之能,这个时候出现在御书房外,敢问晋王是想作何安排?!” 第133章 请陛下节哀 “家主,不是你让在御书房外对面屋顶等着的吗?”单仄却是脸露疑惑的说道。 佘宇晋一听哈哈大笑,“蒯龙,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佘宇晋,你高兴太早了。”蒯龙一脚踢飞单仄,闪电般的出现在佘宇晋身边,调侃道:“晋王怕是忘了我在金殿外如何挂上考卷,如何在城楼上七箭救你一命的了!” “你,你那都是运气!”佘宇晋已经开始耍无赖嘴脸了。 扯着佘宇晋,蒯龙看向佘瑶女帝,正色道:“蒯龙一直秉持家训,而且知晓大蜀国若是臣子参与皇权争夺,对大蜀国的统治都是一次大震荡。更何况,就连李大人都用这么一个奴才非要把蒯龙拉进这里面,可见朝中局势晃荡。请陛下示下,蒯龙该站在哪一边?” 佘瑶女帝尽管脸色不好,但语气依然非常坚定,“自然是站在朕这一边,站在大蜀国的立场。” 蒯龙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地望向女帝,“陛下圣明。然则,蒯龙成年,陛下赐爵,西征成了晋王侍郎。敢问陛下,蒯龙又该如何自处?” 女帝闻言,眼神微闪,似有话在喉,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蒯龙,你可知,朕虽是皇上,也可告知你一句,朝政之事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按照对错来分的。” “微臣明白。”蒯龙拱手道,“正因如此,微臣才更加困惑。仁晋王殿下不惜与外敌勾结,是对还是错呢?” 佘宇晋闻言,怒目而视,“蒯龙,你血口喷人!本王何曾与外敌勾结?” “是与不是,陛下心中自有分寸。”蒯龙淡然回应,但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看他。 “蒯龙,朕就只有这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儿子!”佘瑶在龙案后无力的看向蒯龙,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李沛在一边除了递上毛巾,一脸焦急,也是没有办法。 “陛下莫不是忘了定安晨公主了!”蒯龙说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张百川,眼神冰冷道,“至于那些谣言,谁敢传谣,杀了就是。陛下又不是没有做过。张大人,我说的,对吗!” 虽然从目前所知而言,张百川只是为了维护皇室颜面,掩盖了事实真相。却让自己这么多年在京都不得不遵循师父的吩咐低调行事,一直在有块巨石压在心头。 可就算如此,却依然被有错的皇室打压,若是自己这次再度退让,镇西公府在大蜀国就再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什么亲王之尊、驸马都是胡扯! 张百川抬头看了一眼佘瑶女帝,无奈的点点头。 “老匹夫,你居然敢......”佘宇晋没想到这个时候,张百川忽然就变了。 蒯龙目视着佘瑶女帝,等待她最后的答复。 镇西侯府虽不是她下旨的,但从这次皇权争夺来看,未必她事先不知情。 很可能就是因为爷爷没有表态支持,和自己最初的选择一样,皇权之争不参与。佘瑶才借了易亲王的手。 “龙儿,娶宇晨做个驸马不好吗?大蜀国依然还在,你蒯家世代忠心为国不就是希望大蜀国能延绵长存?” “陛下,这就是你的决定?”蒯龙冷冷的说道。 “龙儿,这也是朕当年糊涂,但是皇室的颜面不能丢!” “好。我明白了!” 佘瑶还没有听明白蒯龙这话什么意思,就看见蒯龙抓住佘宇晋的手松开,退后两步,施礼道:“臣接旨,谢恩!” “哼”佘宇晋得到自由,刚发出一声冷哼,却突然手捂胸口倒在了地上。 蒯龙右手在腰间一抹,寒光一闪,单仄就已经身首分离。 “单仄刺杀晋王,当诛!”蒯龙手腕一翻,剑尖向下,再次施礼道:“还请陛下节哀!” 这忽然的一幕,看得李沛都心惊肉跳,蒯龙的速度他根本阻止不了。而且,如果当年易亲王也像今日的蒯龙这般果断和狠辣,出手迅捷,他也根本救不了女帝。 佘瑶和张百川都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只有佘宇晨的脸色却瞬间恢复了喜色,随即马上恢复平静,说道:“这单仄胆子太大了,居然还敢在御书房刺杀晋王。李维和右辅李大人这幕后指示,绝不能留!还请陛下圣裁!速速处斩!” 佘瑶女帝神色复杂,目光在蒯龙与倒地的佘宇晋之间来回游走,最终缓缓落于那滩逐渐扩散的血迹上。她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蒯龙,你……你竟敢……” “陛下,”蒯龙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坚定,“臣只是遵循了您心中的抉择,保护了大蜀国的稳定。仁晋王意图不轨,勾结外敌,证据确凿,单仄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其死不足惜。” 张百川此刻也是面色铁青,他未曾料到蒯龙竟会如此决绝,更未料到局势会如此急转直下。他轻叹一声,上前几步,对佘瑶女帝低语:“陛下,事已至此,当以大局为重。蒯龙之举,虽出人意料,却也不失为一种果断。接下来,如何稳定朝纲,避免谣言四起,才是重中之重。” 佘瑶女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混沌疲倦,身体摇摇欲坠。 “蒯龙,你,很不错!”佘瑶看向李沛,“将晋王带回他儿时居住宫中,他就在宫中陪伴朕吧!” 李沛命宫人前来把佘宇晋的尸首搬走,而单仄则被邵文杰带人进来拖了出去,屋外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也早就被抬走了。 蒯龙一直在旁边等待着,并没有催促! 直到御书房的地面都被宫人清扫了一遍,佘瑶才看着蒯龙说道:“蒯龙,你今日之举,朕记下了。明日早朝,朕会宣旨。” “臣希望陛下龙体安康,早日恢复!” “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不用你这么好心,晋儿再有错,也不是你一个臣子可以动手的!” 蒯龙没有回答,既然都已经先下了手,现在的他就已经摆明了无惧佘瑶想要做什么了。 “臣替镇西侯府谢过女帝不杀之恩!”蒯龙躬身行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是非曲直,日后朕是看不到了!你也不用如此假惺惺的,既然已经帮朕定了主意,你就不要忘了你蒯家的家训!” “臣,自然是不能忘,也不敢忘!” 第134章 六部之争 “朕,大蜀国佘瑶。应天顺时,自登基以来,勉受天命,然身体欠安,为我大蜀国鸿运绵绵,敕封定安晨公主佘宇晨为储君。” 大蜀国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都还在担心今日佘瑶女帝,会怒斥所有朝臣,毕竟晋王被限制在王府之后,女帝一直没有对此事展开询问。 而除了右辅大臣李登书、户部尚书姜成杰两位大员被下大牢之外,只有铁军统帅穆旌德被剥了军权,但也没有治罪。 有些人已经陆续接到回馈,就连被蒯龙裹挟前往西疆的人都已经开始返回。 可是,今日上朝,没等来女帝清算,却等来了这一道圣旨,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有心的人才发觉,今日不只是定安晨公主这个储君上朝,就连品阶不够的蒯龙都出现在了朝堂之中。 果然,在一众大臣恭贺储君之后,女帝又说道:“朕,身体不适,一切国事暂时交由储君处理,由左辅张百川辅助处理朝政。晋王仁义孝顺,在宫中侍奉,加封晋王明德之号。” 张百川出列谢恩之后,启奏道:“陛下,老臣身体也不如从前。现左辅空缺,恳请陛下考虑为储君殿下考虑,完善六部人选。” 此言一出,众人都哗然。 户部姜成杰下牢,另选人选,这原本是应该的。 但自从吏部被撤之后,大蜀国从来就只有五部,这张大人是不是脑子发烧了,怎么说出来六部。 检察御史韦昕似乎是又察觉到了自己可以扬名的机会,站了出来,“陛下,左辅张大人口出妄言,擅自给大蜀国增加一部,这是在给储君添乱。想我大蜀国自吏部被裁撤之后,官员清廉之风......” 话刚说到这里,一个很不适宜的声音从大殿最后面传出来,“韦大人,末将府上的图库卓玛尚有六名,你是不是忘记了?” 话音落下,蒯龙从队列最后面走了出来,笑嘻嘻的看着韦昕道:“韦大人,老了就不要那么多心眼!什么时候说一声,末将给老大人送到府上去。” 韦昕本来听到蒯龙的声音就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蒯龙还真的拿话出来怼他。 朝堂之上顿时有些哑然,什么时候御史出言,有人敢打断的。 可偏偏蒯龙不只是打断了,还出言挑衅。 就在众人都以为韦昕要反击或者其他御史要站出来辩一辩,或者痛斥的场景出现,韦昕却一甩衣袖,“老夫不和你小儿一般见识。” 不单是韦昕退回去了,就连御史也没一个站出来。 蒯龙笑着拱手道:“老大人高风亮节,末将佩服。” 这才直接上前说道:“张大人不愧是左辅大臣,一心为国。既然是辅臣,我觉得应该由储君提名,若无合适的人选,还等储君考察之后再定。至于六部之说,末将反而认可韦大人所说。” 蒯龙此言一出,不只是群臣难以理解,就连韦昕都有些惊呆了。 原本以为蒯龙出来是反对他的,却没想到却是支持他的,老脸上居然有了浅红的得意之色。 昨晚从御书房离开,蒯龙倒不担心女帝反悔,而是害怕再来一出什么别的。 张百川所提右辅,只不过是为了吏部尚书一职。 当初他能提议裁撤了吏部,今日却又要恢复,这是要查什么?蒯龙心里不确定,但对此却有种本能的抗拒。 这老狐狸为了大蜀国的皇室声誉,连命都能舍去,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所以,马上就出声阻止,但是他一个四品侍郎将阻止肯定不合适,偏巧韦昕还站了出来,脑子一转,马上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蒯龙继续说道:“微臣品阶低微,但几次上朝,观韦大人所率监察院大义之士众多,还不如将吏部的职责交于监察院。” 韦昕一听,双眼发光,“老迈”的身体顿时有了精气神,眼光向检察院的御史看去。 这眼神,御史们怎么能不知晓,这不只是韦昕一人有更多权力,他们也是一样的,当即就有御史一个个站了出来,“臣等愿为大蜀国尽心竭力,不负皇恩!” 蒯龙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知道自己的提议正中了韦昕及一众御史的下怀。他微微抬头,视线看向在半台中间的佘宇晨,不知道她是否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佘宇晨心领神会,缓缓步出列队,先是对着佘瑶女帝躬身施礼,说道:“陛下,儿臣以为张百川大人所言是为朝廷着想,韦昕大人所提也有道理,且陛下刚将朝政交于儿臣,一时间或许还不能理清诸多事宜。张大人所言,可列为儿臣熟悉朝政之后重点考虑事项。倒是户部可以先有户部侍郎先主理,等有合适人选,再行定论。” 佘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殿下的蒯龙,“蒯爱卿,朝堂之事,你有心了。但这毕竟是国家大事,你一个四品侍郎将出言有些不合时宜。” 众臣听佘瑶女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所说的话显然是要斥责蒯龙。 然而,佘瑶女帝话音一转,说道:“京都乃是皇权根基,以前宫内归禁军统领,宫外归御林军统辖,京都之外归铁军护卫,分管太散。你觉得呢?” “陛下,以微臣拙见,分而管之,乃是为大蜀国京都安全。但也极易被人利用,此前铁军驻地外居然有数万流民聚集,京都之中居然也有家奴、私军随意调动。虽然各位大人都有家事处理,然则不便应对。微臣倒是认为可统管,以定长治久安。” 兵部尚书祁东铭听到这里,眉头微皱。 京都这三大军事势力,除了召回休养和征兵中转之外,兵部并无直接调动权限。 如果将这三大军事势力统一管理,那么在京都附近,就等于还有一个“势力”独立于兵部之外。 他犹豫了一下,在佘瑶女帝思考未果之前,站了出来。 “陛下,臣认为蒯将军所言不妥。铁军已经有统帅,御林军有统领,更别说禁军的特殊。” 佘瑶听完,冷冷的问道:“晋王年幼,前些日子胡闹,御林军、铁军是谁在调动?” 这话一出,祁东铭吓得赶紧跪地,“陛下,臣最近为西疆战事的未来正在筹谋,并不知晓!” “朕,说了是你在调动吗?” “臣,有罪!”祁东铭冷汗直冒,没想到居然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了。“监督不力,请陛下责罚!” 第135章 辖制三军 朝堂之上,又意外的出现兵部尚书祁东铭搅局,这也是蒯龙没想到的。 相比之下,佘瑶女帝提起三个京都的军队反而让他没那么在意了。 两句话让祁东铭吓的请罪,更是让蒯龙有些看不明白这祁东铭难道还要为晋王之前的举动,主动出来承担责任吗? “有没有罪,你自己心里明白。”佘瑶叹息了一声,“起来吧!” “大蜀国历来皇子、公主不多,这一点大家都知晓原因,原本是不想让群臣与内宫之间牵扯太多。”佘瑶的声音冰冷异常,说出了她最不愿意说出的话,“可是,就算如此,你们依然一个个的把所谓的礼制放在朕身上。” 此言一出,跪下的就不只是兵部尚书祁东铭了,第二个下跪的就是礼部尚书司徒万里,“臣有罪!” “行了!”佘瑶淡淡的说道:“朕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和皇室成员多少无关。既然如此,朕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 就在大家以为佘瑶女帝就此要退朝或者说别的事,她却又开口对李沛说道:“李沛,宣旨吧!” 群臣赶紧全都跪下,也免了祁东铭和司徒万里起身再下跪了。 李沛从龙案上恭敬的取过圣旨,清了一下嗓子,念道:“奉天承运,朕眷天命,爱民心切,为大蜀之远,特敕封蒯龙为大将军,授号‘护国’。辖制禁军、御林军、铁军,不受兵部辖制,不受辅臣参奏!” “陛下,不可!”韦昕听到圣旨宣读的内容,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身为监察御史的职责反对。 可是,话语刚刚出口,才发觉自己反对的人是蒯龙,脑子一转,抬头说道:“陛下所授与其责不符。” “说说看,朕敕封蒯龙为大将军有什么不对的?” “陛下敕封蒯龙为大将军没什么不符,臣极力赞同,只是铁军统帅为二品大将军,护国大将军也是二品,蒯大将军要辖制恐怕于礼制上不符!” “那你是认为蒯龙不应该辖制铁军?” “臣不敢!臣只谈礼制不符。此事,可问礼部尚书司徒大人!” 司徒万里心头把韦昕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你御史上奏扯我做什么!可是韦昕一说出来,佘瑶女帝的目光就看了过来,他又不得不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兵部的军职从礼制而言,二品大将军之间是平级。就算蒯大将军有子爵身份,可以统领,但辖制铁军的确于礼不合。” 到这里,蒯龙忽然明白为什么佘瑶忽然给自己封大将军了。 就是不让自己安生,昨天在御书房逼迫了女帝,今日在朝堂上就把自己摆出来,表面上辖制禁军、御林军和铁军,实际上是给自己制造矛盾。 实际上除了御林军之外,禁军和铁军自己都不可能辖制得了。 而京都护卫御林军也就只有三品官衔。 佘瑶在龙案后面差点暴起,她原本是想让蒯龙成为众矢之的,重立吏部之后,她就会公开晋王死讯,蒯龙必定是麻烦缠身。 蒯龙非常清楚禁军是不可能让他辖制的,这可是皇室最后一道屏障,原以为御史站出来会反对禁军被蒯龙辖制,却不曾想到韦昕反而以官职品级来反驳铁军的辖制。 心火一起,佘瑶女帝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朝堂之上群臣顿时一片惊叫慌乱。 群臣才明白,今日圣旨中为何一再女帝提起自己身体欠安,看来近日所传女帝身体不适并非谣传。 佘宇晨此时赶紧站出来,“陛下身体不适,此事既已下圣旨,不必再议。” 然后对着李沛使眼色,李沛会意,高声宣道:“今日廷议结束,退朝。” 李沛和佘宇晨扶着佘瑶女帝返回后宫之中,朝中能在这个时候道御书房去等候消息的人,官阶是一方面,自己也要掂量一下敢不敢去。 毕竟,要是女帝真有什么意外,大蜀国那就是换帝了。 张百川作为现在唯一的辅臣,自然是必须去的。 各部尚书还在职的,有爵位在身,至少是二品以上的官员也自然要去。 蒯龙本也应该在列,但他走出金殿之后,却叫住了暂领铁军的孟庆大将军,“孟大将军。” 孟庆只好站住脚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称呼蒯龙“子爵大人”。 蒯龙却没有去在意他的称呼,而是问道:“铁军现在是否还在京都?” 孟庆拉了一把蒯龙,走到一边,低声说道:“铁军除护驾外,只能驻守在京都之外。” “孟大将军,此刻返回铁军,回驻地候命!” “这”孟庆大吃一惊,这个时候蒯龙让他回铁军,就是不让他参与可能会发生的变故,脸色大变。“子爵大人,铁军调度是陛下才可以的。” 蒯龙冷冷的问道:“刚才陛下的旨意,你没听明白吗?” 孟庆迟疑了一下,说道:“老夫这就出城,带铁军返回驻地,静候子爵大人下一步指示。” 看着孟庆离开,蒯龙转身向御书房而去。 在金嵋殿门口看见邵文杰一脸紧张的站在殿门外。 对着邵文杰示意了一下,两人站到一边,蒯龙说道:“邵统领,你安排一个人马上去宫门外,告诉我府上一个叫毕旧的,让他来见我。” “子爵,这恐怕不妥。” “去,有事我担着!他不会让你为难的。” 邵文杰昨晚在御书房外,当然知道蒯龙所说的毕旧应该是谁,为了稳妥,他叫来了王志俊,耳语了几句。 王志俊看了一眼已经进入御书房的蒯龙一眼,心下大喜,没想到师父居然在宫门外,当下毫不迟疑的就转身就走了。 就连邵文杰说的,千万别让人发现这句话都懒得理睬。 如果蒯龙知道王志俊在,他都不需要让毕旧冒险进来找自己了。 蒯龙在御书房外的等候室转了一圈,又走了出来。转身向着一个角落慢慢走去,邵文杰咬了咬牙,把那边的禁卫叫了过来,给蒯龙留下了一个足够空旷和隐秘的位置。 没多久,蒯龙就从角落走了出来,对邵文杰点了点头,又再次走进了御书房。 这时候邵文杰才松了口气。 而御书房里,张百川一个人坐着,其余人全都站着,没有说话。 内宫之中没消息之前,谁都不敢轻易猜测结果。 就连礼部尚书司徒万里都眉头紧锁,看着张百川欲言又止。 直到蒯龙再次返回,司徒万里似乎才找到了一个可以询问的人。 第136章 佘瑶的遗诏 “蒯龙贤侄”司徒万里率先开口,试图以亲切的称呼拉近与蒯龙两人之间的关系。 蒯龙不亢不卑,微微拱手示意,“司徒大人,蒯龙不敢当。” 司徒万里一听蒯龙的称呼,暗叹一声,这位可不再是之前的书生气度,如今可是二品大将军,看这样子想要忽然拉近彼此的关系不太容易。 这变化之快,别说他感到不可思议,整个京都的人都恐怕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关于辖制铁军之事,实乃朝廷礼制所限,我也是韦大人把我扯进来的......” 司徒万里刚说到这里,还来不及细细解释,就被一旁的韦昕打断。“司徒老匹夫,难道这不是事实。” 韦昕两步并作一步,走到蒯龙身边,试探的说道:“大将军,御史的职责就是监督,还请莫怪!” 蒯龙笑了笑,“韦大人言重了。身为御史,职责所在,晚辈怎敢怪责老大人。改日我还要上门答谢。” 韦昕原本脸色已经有些紧张,想辩解一二,一听这话,连忙摆手。 不过这一声“晚辈”,与蒯龙称呼司徒万里相比,倒是让他很是受用。语气难得平和的说道:“蒯大将军莫要戏耍老夫,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明白!”蒯龙拱手回应,“多谢韦大人提醒,大蜀国礼制理当要遵守。” 韦昕听到这话,明白蒯龙已经知晓他反驳圣旨的原因,当下瞪了司徒万里一眼,转身又走开。 短短的对话,屋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看蒯龙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能让韦昕都不愿得罪,可见这蒯龙已非吴下阿蒙,不可小觑。 时间流转,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内宫终于有宫人出来,声音清冷的宣道:“陛下有旨,宣左辅张百川、礼部尚书司徒万里、护国大将军蒯龙内宫觐见。” 众人赶紧上前询问,想要知晓女帝现在什么状况,宫人却是一言不发,连推托的话语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张百川、司徒万里和蒯龙疾步跟上,一直向女帝寝宫而去。 与此同时,大蜀国京都城弥漫着一层阴霾,皇宫之中一道旨意突然传出到御林军统领沙吉安所在的御林军府衙。 京都城内,御林军开始在每个街口都安排一队值守,开始驱赶还在街上的行人。 顿时,整个京都四道城门全部关闭。 刚骑马出城的孟庆回头望了一眼关闭的城门,叹息了一声,快马返回在城外铁军暂时的驻地里。 回到驻地的他,却并没有下令让部队返回原本京都以北的驻地,而是一个人坐在中军营帐之中思考着。 西疆败北被召回京都,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暂时代管铁军,可今天在金殿上女帝的圣旨着实让他看不懂了。 哪怕祖上有威名,一个小儿不过是参与两次西疆之战,就升为二品大将军不说,还要辖制铁军。 这让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如果他本就是铁军统帅,他还不会有什么顾虑,可现在他仅仅只是代管,铁军都还没理顺上下的关系,忽然头上除了女帝之外又多了一个上官,如何能让他开心。 而且蒯龙居然根本不给他机会了解女帝现在什么状况。 要是女帝有什么意外,他这代管铁军的统帅位置恐怕也坐不住。 今天的朝廷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他全力思考该怎么应对的时候,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带着风啸出现在他案头上,刀把还在轻轻震颤。 可是门外的护卫却一点反应没有,他连忙把刀从案头拔下,查看上面的字条,“若不返回驻地,军法处置,诛杀九族。” 孟庆脸色大变。 不管这字条是谁写的,又是谁悄无声息的射在自己案头的,这已经是最严重的警告了。 当即唤来亲卫,吩咐在城外的铁军全员开拔,返回京都以北的铁军驻地。 看着铁军在拔营,毕旧才转身对孙思奉说道:“蒯龙所说的那个叫公孙圣的副将,不到万不得已,不必让他出面。我马上回去,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孙思奉点点头,“放心吧。我会一直跟着铁军,看着他们返回的。” 参拜之后,储君佘宇晨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沉重:“都起来吧,靠近些,陛下有旨。” 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沉,听佘宇晨的口气,就知道恐怕佘瑶命不久矣了。 这是要托孤之诏! “老师,朕这一生怕还是错了许多。”龙床之上,女帝的声音已经细如游丝。 张百川不敢反驳,开口回应道:“陛下一生秉持大蜀国理念,纵有错漏,已是不易。” “我去之后,让蒯龙任右辅,彰显新帝的威望,此事老师还要费心。” 蒯龙没想到这个时候佘瑶居然会再给自己加官进爵,小小年纪二品大将军就已经让他很难与群臣相处,这要是再封为右辅,岂不是让他更加艰难。 吏部之事,镇西侯府灭门还有的疑惑,自己恐怕是不能再查下去了。否则刚才佘瑶也不至于说她错了许多。 正想拒绝,佘瑶却如同回光返照,哈哈大笑,声止,再无动静! 未时,皇宫中传出九声钟鸣,宣告着大蜀国女帝佘瑶的时代正式落幕。 一直在金殿等候没有离开的群臣纷纷下跪,哭声震天。 内宫中,反而异常的安静,一片死寂。 佘宇晨面带悲色,却直直的站在佘瑶的龙床前,说道:“司徒大人,立即昭告天下。女帝驾崩!依照礼制,该如何办理,一切事宜由你来主理。右辅张大人监理国丧!” 司徒万里赶紧下跪,缠声说道:“储君,是否该请晋王......” 旁边内宫总管李沛低声说道:“司徒大人,晋王殿下仁义,已经追随女帝而去。” 这一句话,把司徒万里吓得要死! 这女帝才刚刚闭眼,晋王人影都没看见,怎么就追随而去了! 可是他瞥了一眼张百川,见对方毫无任何反应,暗叹这蜀道山又要多一座不甘的王爷陵墓了。 “臣,领旨。”司徒万里不敢再继续追问,起身离开。 至于刚才在佘瑶女帝床榻前听到的女帝遗嘱,他甚至都不想听到。 身为礼部尚书,这可能是他一辈子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新帝登基,蒯龙就是左辅大臣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心中愤恨,这大蜀国恐怕没那么容易安静下来。 第137章 肱股之臣 女帝佘瑶的驾崩,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从京都席卷向四边疆界,跟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左辅大臣代储君发布的指令。 举国大丧期间,各边疆大将军不得回朝,兹令在京都家眷中以官位、长幼代为参加国祭。 司徒万里作为礼部尚书,遵照女帝遗诏,宣布了女帝驾崩以及晋王追先帝而去的消息,并着手安排国丧事宜。 大蜀国全国三日哀悼,七日祭奠,两日国葬,以日易月(即一日算一月),新帝守孝一年之后登基。 在这三日之中,朝政、市集全部停止,国庙在三日后开放祭奠。 先帝驾崩十日后,佘瑶女帝和明德仁晋王安葬在蜀道山皇家陵园。 大蜀国新帝定安晨储君登基,大赦天下,号“佘晨”。自此,大蜀国新帝继位完成。 登基大典后的金殿之上,新帝身着龙袍,头戴皇冠,端坐在龙椅之上,接受着群臣的朝拜。 “众爱卿平身” 佘宇晨第一次说得如此平静。 金殿上的群臣屏息以待,心中都暗自揣测着新帝会如何调整朝臣结构。 “诸位爱卿,”佘晨女帝的声音在金殿内回荡,“朕顺应天时,今日登基,自当勤勉于政,以报先帝之恩。然朝纲初定,尚有诸多空缺待补。朕欲依照先帝遗诏,宣布新的朝政安排。” 群臣闻言,皆屏息静听,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佘晨女帝扫视了群臣一眼,继续说道:“先帝遗诏中,曾言及蒯龙大将军功绩卓着,当委以重任。故朕欲封蒯龙大将军为右辅大臣,与左辅张百川大人共辅朝政。”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蒯龙年纪轻轻,便已成为二品大将军,如今更是要被封为右辅大臣,这在大蜀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陛下,”蒯龙出列,躬身行礼道,“微臣多谢先帝和陛下隆恩。然微臣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恩准。” 佘宇晨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道:“爱卿有何请求,但说无妨。” 蒯龙抬起头,道:“微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蒯龙竟敢拒绝了高位,这是自感德不配位还是另有缘由? 佘宇晨也是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爱卿此言何意?”沉声问道,“此乃先帝遗诏,爱卿与左辅张百川大人、礼部尚书司徒万里皆为佐证。” 蒯龙再次躬身行礼,道:“陛下容禀。微臣深知右辅大臣一职责任重大,非才德兼备者不能胜任。然微臣自知才疏学浅,恐难以担当此重任。更兼微臣家世出身行伍,对朝政之事多有生疏,恐难以服众。故微臣斗胆请求陛下收回成命,另选贤能之士担任此职。” 佘宇晨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爱卿此言差矣。先帝既已遗诏封你为右辅大臣,自有其深意。爱卿虽出身行伍,镇西公府在朝中威望素着,担任右辅大臣一职,定能协助朕稳定朝纲,振兴大蜀。” 蒯龙再次躬身行礼,道:“陛下美意,微臣心领。然微臣实难从命。微臣有一更为合理的理由,望陛下垂听。” 佘宇晨看了一眼张百川,却见对方沉默不语,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大将军但说无妨。” 蒯龙直起身子,目光炯炯道:“微臣以为,右辅大臣一职,应由监察御史韦昕大人担任更为合适。” 此言一出,群臣再次哗然。韦昕担任监察御史多年,品行自是不用多说,但已年迈体衰,如何能兼任右辅大臣?而且监察御史来做右辅大臣合适吗? 须知左辅、右辅大臣虽没直接管辖,却是五部之上,皇帝的左右手。 韦昕原本蠢蠢欲动的脚,这一刻却是稳稳的定在了原地。 他怎么能反对自己! 佘宇晨也是大感意外,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想过的举荐。疑惑道:“爱卿此言何意?韦大人年事已高,如何能出任右辅大臣?” 蒯龙再次躬身行礼,道:“陛下容禀。韦大人虽年事已高,但德高望重,最关键是是清正廉明。先帝在位时,韦大人便一直肱股之臣,朝中无论大小事务,各部各边,韦大人无不清晰。陛下初登宝座,万事待兴,正需要一位全能大臣辅佐左右。若由韦昕韦大人出任右辅大臣,势必步步有礼有节,不至于差错!” 蒯龙话音落下,金殿之上窃窃私语之声顿时传出。 搅屎棍一般的言官出任右辅,还有谁能辨得过他,若是协助新帝治理朝政,还真的是无人可以言论新帝的不是。 佘宇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蒯爱卿此言有理。韦昕,你可愿意?” 韦昕老腿一迈,出列跪下,声如破竹,“老臣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 “好,韦爱卿请起。”佘宇晨面带微笑,“众爱卿可有异议?” 监察院的御史却带头出列,“臣附议蒯大将军提议。” 几个御史一表态,剩余的人谁还敢反对。 断人前途不说,关键是得罪了监察院御史,那你日后的小日子可就有得受了。 自此,韦昕出人意料的成了左辅大臣。 但这股莫名的气氛还未消散,蒯龙又继续上奏道:“先帝曾言说吏部重建,微臣这数日也在冥思苦想,吏部乃规范国民的要职衙门,应当恢复。张大人,您觉得呢?” 张百川此时脑子还没有从蒯龙举荐韦昕出任右辅大臣当中清醒过来,加之,这也的确是他和先帝商议的事,当即点了点头,“没错!” “好!”蒯龙马上打断了张百川的话,继续说道:“陛下,初登大宝,为先帝补足遗憾,也是为完善我大蜀国吏制,请陛下恢复吏部。” “准了!”佘宇晨不知道蒯龙这一句一句到底要做什么,反正先答应下来,这种事时候可以询问的。 “陛下,吏部尚书......”张百川见机马上出列拱手就要启奏。 韦昕却是出言阻拦道:“张大人,吏部刚受陛下恩准恢复,自然需要重新考虑吏部职责,但一切妥当之后,再对官员任命提议更好!” 张百川看向韦昕,实在是没想到这刚被任命右辅的韦昕,居然就这么直接和自己开始对抗。 “韦大人,你刚任.....” “刚任,也是任。张大人还请注意言辞,莫要让老夫以为你仗着先帝帝师的身份,倚老卖老。” 第138章 没有争锋相对 韦昕刚宣布出任右辅,就和左辅张百川明显出现了意见相左,群臣却无人敢再说话,都看向了掀起事端的蒯龙,看他有什么话说。 不只是群臣,就连在金殿之上的佘宇晨也都看向蒯龙。 “陛下,”蒯龙暗暗对韦昕的懂事点了个赞,看起在劝解的说道:“二位老大人,一心为大蜀国,晚辈佩服。不过,既然都已经被陛下恩准了,人选可以先参考,至于职责吗,我觉得韦大人不妨认真全面的考虑一下,再给陛下一个建议。” 蒯龙看似谁都没得罪,但实际上有心的人立即就听出这里面的问题了。 蒯龙的话语落下,金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佘宇晨的目光在蒯龙、张百川与韦昕三人之间流转,似乎在权衡着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 她轻声问道:“蒯爱卿此言,倒是提醒了朕。张大人,依爱卿之见,吏部尚书的职位,该由何人担纲才为合适?” 张百川愣了一下,答道:“吏部尚书需精通律法,熟悉官员考核升迁之道,更需公正无私,才不会让礼部原本只是礼制规范,却要承担对官员选拔任用的时候以礼为先,导致真正有才的人因礼制而无法得到重用。也就不会出现蒯大将军受封之时,有人认为礼制不符。” 张百川的话开始什么都没说,却已经暗指了新任右辅大人韦昕,但偏偏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吏部被裁撤之后,官员任用都是上官对下官的绝对控制权。 他这个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实际上是在提醒蒯龙,右辅韦昕可是这件事的最大反对者。 蒯龙保持着面上的神色不变,也不搭话。 韦昕本想反驳,但听到刚才蒯龙所说参考一下,新帝接受了,而且并非像先帝一般,只要张百川提出的基本都能通过,难得的沉默也没有出声。 张百川等了一下见两人都没反对,佘晨女帝还注视着他,等待他继续,只好接着说道:“微臣斗胆推荐,原刑部侍郎沈沐风沈大人,此人不仅精通律例,且在官员考核上颇有建树,更为重要的是,其人为官清廉,口碑极佳,实乃吏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韦昕目光看向蒯龙,蒯龙却是双眼微闭。态度已经很明显,他没有意见,所以没有任何表示。 韦昕人老成精,眼珠一转,出列说道:“张大人所提议的沈沐风,微臣认为可以供陛下参考,此人在朝中素有“铁面”之称。” 张百川更是狐疑的看向韦昕,有些不太明白,刚才还与自己针锋相对,转眼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哦!”佘宇晨也颇为奇怪,还以为韦昕会反对,没想到他居然还赞同了。 不过,既然两位辅臣都觉得此人可行,身为新帝,不管她对沈沐风有没有了解,此刻她都必须要同意。于是,她朗声道:“好,沈沐风就接任吏部尚书,即日起生效。至于吏部职责,韦大人请辛苦,尽早提交奏折给朕。” 再之后就是户部尚书,但是这一次张百川却没提名,似乎在等待韦昕。 蒯龙已经退回队列,不再说话。对于朝臣的任免人选似乎根本不在意。 佘宇晨开口道:“既然众位爱卿暂时没有合适人选,朕稍后会考虑,此事再议。” 随后又是一些新帝登基之后的新政宣布,不过也都在预料之内,无人会提出异议。 退朝之后,蒯龙走得很慢,他不确定韦昕会不会主动前来搭讪,至于别的人他还暂时没有任何打算。 可是刚走了几步,本已经陪佘宇晨退朝离开的李沛却又从旁边走了出来,“蒯大将军,请稍等,陛下请您去御书房有事商议。” 这一个“请”字,让不少准备上来搭讪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李沛对蒯龙的尊敬,但至少能看出如今内宫之中,对于蒯龙的态度。 蒯龙随李沛从金殿出来直奔御书房,佘宇晨却并没有到。 “蒯大将军稍候,陛下更换朝服需些时间。” 蒯龙就在御书房外等着,眼睛四下一看,居然看见了一个人影在不远处出现,赫然是御林军统领沙吉安。 要知道,御林军虽然也属于禁军范畴,但因为职责不一样,是有两个统领。 皇宫内才是真正的禁军,而京都除皇宫外的才是御林军,而且御林军只能在京都除皇宫外的城门驻守和巡逻。 所以,正常情况下,沙吉安不应该出现在皇宫内。 正奇怪他怎么会出现的时候,沙吉安也看见了他,疾步走了过来,躬身施礼,“末将见过大将军。” “你怎么在这里?”蒯龙问道。 “陛下让我送一个人过来。”沙吉安回答道。 蒯龙很奇怪,让御林军统领送人到御书房来,说明此人可能不是朝中官员。忍不住问道:“是谁?” “蒯大将军,是我!”一个身影从御书房外的等候室里走了出来。 出现在蒯龙眼前的居然是马明峰。 “马叔叔,你怎么在这里?”蒯龙有些吃惊的看着马明峰健步走了过来。 走到身前,马明峰拱手弯腰施礼道:“马明峰见过大将军。” 蒯龙赶紧伸手抬住他的胳膊,“马叔叔,你这是做什么?” 毕竟这是自己镇西侯的属下,虽然他一直好奇当年到底马明峰是犯了什么事,险些被斩,但毕竟是被佘宇晨救下了,而且还意外的在张百川府上做书童,想来也是不想张扬。 既然如此,怎么会到御书房来。而且还是沙吉安亲自送过来的,而不是跟随张百川而来,这就让他很奇怪了! 马明峰站起身后,笑了笑,“陛下或许是想启用我这废人,特地让沙统领去左辅大人府上把我召来的。” 沙吉安一听马明峰所言,微微退后两步,“大将军,末将就把马先生交给您,我这就去当值去了。” 蒯龙知道对方听到马明峰所言,心有顾忌,这种事能不知道是最好。 已经不可避免的知道了,那就最好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了。 蒯龙自然也不会阻拦,点点头,说道:“沙统领,明日你和邵统领约一下,一起到我府上,商议一下京都城防之事。” 沙吉安领命离开。 蒯龙才看向马明峰说道:“既是陛下召见,蒯龙就不再询问了。” 第139章 御书房提议 马明峰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感慨:“大将军,不止有当年侯爷的气度,来日必将更胜一筹。” 蒯龙微笑回应,心中却并未因此欣慰,内心波澜不惊。 自己不询问,马明峰也不主动开口,这倒让他有些诧异。 按两次见面,马明峰对待自己的态度,他多少也应该会透露一些新帝召见他的猜测。可是除了最开始含糊的表达了一句,就不再言说,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真的以为自己不想知道! 佘宇晨登基,蒯龙一反常态,不但显示出一些强势,还在金殿之上很明显开始有意表现,只为的是剖开朝臣中原有的格局。 既为新帝登基治理更方便,也是为解开心中尚存的一些侯府当年灭门的内幕之中还存在的疑惑。 所以,像镇西侯之前的老下属和部下,他是很乐意看到的。 别看佘瑶临终前似乎对蒯龙已经无奈,佘宇晨登基第一天就要重用自己,他自己的心里非常清楚,身为帝王的权谋之术太多。 就像先帝病重此事,真真假假,没到最后蒯龙都没有准确的判断。君心难测,何况还有像张百川之流,极力维护之人的存在。 可是,马明峰甘愿在张百川家中做个杂役一般的“书童”,表面和善,实则到底如何,他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封自己三军统帅,本就是个难以绝对维系的地位,看似启用,实则还是困在京都,而不是让自己返回西疆,哪怕依然是侍郎将的身份,这其中不乏佘瑶临死之前依然还是心存一些别的考虑。 因而,在马明峰不主动明说的情况下,蒯龙反而心静如水。 两人的对话才刚说几句,御书房内李沛走了出来,恭敬地对蒯龙和马明峰说道:“二位大人,陛下请你们进去。” 蒯龙点头,整理了一下袍服,率先走了进去, 马明峰跟随其后。 御书房中,佘宇晨已换上轻便的常服,正坐在案前,姿态轻盈,似乎有意制造一种轻松的氛围。 “臣蒯龙参见陛下。”蒯龙参拜行礼。 身后马明峰却是开口道:“小人马明峰叩见陛下。” “两位爱卿都平身吧!” 佘宇晨的声音传来,蒯龙站了起来,马明峰却一动不动。 佘宇晨微微皱眉,再度开口,声音中带着疑惑,“马爱卿”。 “罪臣不敢”马明峰依然低头没有起身。 “前朝之事已过,朕已经大赦天下,不用再称罪臣,起来吧!” “谢陛下!” 蒯龙的视线回望看了马明峰一眼,拱手道:“陛下,是有何事要吩咐?” 佘宇晨语气平缓的说道:“龙儿,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必如此拘谨。” “陛下乃大蜀国帝君,臣不敢逾越!”蒯龙淡淡的回应道。 佘宇晨叹息了一声,看了身边李沛一眼。 李沛会意,上前一步开口说道:“蒯大将军,马大人当年从西疆大营返回京都,是准备出任吏部侍郎,被人诬陷,险象环生,若非陛下当年在御书房为马大人求情,他已经含冤而去了。” 蒯龙心头一惊,有些明白了。 “马大人当年在西疆大营是何职?” “马大人是西疆大营侍郎。” 李沛的回答,让蒯龙明白了为什么张百川把他留在身边做“书童”了。 自己用马都的副将身份去猜测马明峰或也应该是将军出身,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侍郎。 军中侍郎就是参谋参事,善用计谋之人。朝中各府有自己的幕僚,将军多用参事。 而马明峰回吏部出任侍郎,也是至少四品以上官员,说明其本事可不算小。 然而,从西疆大营返回就被人诬陷,也是有人不想他出任吏部官员,这里面恐怕又是不少的内幕。 蒯龙点点头,说道:“马大人深藏不露,倒是让我小看了!” 马明峰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与刚才自称罪臣截然不同。 这个时候佘宇晨才开口说道:“今日朝堂之上,吏部重建之事既然被提起,朕原本是想启用马爱卿,不过既然有更适合的李沐风,朕觉得马大人出任户部尚书一职也未必不可,也好整顿一下户部贪腐之风。龙儿,你觉得如何?” 蒯龙沉思了一下,问道:“马大人当年是因何被诬陷?” 马明峰回应道:“当年有幸得侯爷推荐,回京都任职,原本是想为西疆输送将才。可惜,一步踏错,回到京都当晚酒醉,在酒楼中杀了一人,还不自知。幸亏第二日清醒过来去吏部报道的路上被还年幼的陛下看见,带去张百川大人府中,才幸免被御林军和大理寺当街抓捕。张大人看在陛下面子上,留下我做了一名书童。事后,也是张大人和陛下细查,才知道酒醉后所杀之人乃是一名死士。” “哪个府中的死士?”蒯龙问道。 马明峰看了一眼蒯龙,略带羞愧道:“与兵部有关,却不知道是哪家府中豢养的死士。” 佘宇晨此时接口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今日,朕让马大人前来,是想让他出任户部尚书,接替姜成杰,不能让户部尚书的职位空缺。但看今日庭上议事,恐怕朕要真这么说,反对之声会颇多。” 蒯龙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刚在朝堂上展露出一点手段,就被佘宇晨拿捏住,这是要让自己提名。 如此一来,自己就不得不要站在绝对支持新帝的角度,就算有人质疑她的身份问题,自己也必须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 “陛下可是知晓了支持晋王为储君的朝臣有哪些了?” “略微知道一些,就算没有实证。但和姜成杰、李登书来往密切的人,还有主动投靠的朝臣总是有迹可循的。” 佘宇晨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比如,丹虹清父女。有你在京都统领三军,朕也就不用担心还有心怀叵测之辈了。稍后朕会和李沐风做些交代,户部若是有马大人,朕也就安心多了。” 蒯龙倒不认为佘宇晨这样的安排有错,可是李沐风未必就是张百川临时起意,至于马明峰更有可能是张百川下的另一步棋。 偏巧这马明峰还与镇西公府有渊源。 心头略一盘算,已经有了主意,“陛下既然有意,臣改日会举荐马大人出任。在此之前,请陛下快马先将马都召回京都替父鸣冤,交由刑部核查,先还马大人一个清白。” 佘宇晨看向马明峰,“马大人以为如何?” “陛下,蒯大将军行事严谨,这样一来,也免去陛下无法说服群臣之苦。” 第140章 悄然布局 从皇宫出来,蒯龙让乌兰如驱车到韦昕家中。 原本韦家门庭清冷,此刻却是车马已经有不少在府外,只是韦家大门紧闭。 看见蒯龙到来,原本围在大门外等候的人全都让开了一条路。 蒯龙上前,眼睛环视了一圈,发现最大的官员也不过四品,这些人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却成堆的前来,要说这背后没有人指使谁都不信。 堂堂监察院御史的门第前,升为右辅,门前马上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若是传言到佘宇晨耳中,那会是个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蒯龙暗自皱眉,他还是有些小瞧了京都这些官员。 就连身为监察御史的韦昕都只能闭门谢客,可见支持晋王的人还有不少。 关押李登书和姜成杰或许敲山震虎的效果有一些,但却并没有让这些人收敛。 “都回去吧!韦大人一把年纪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尊老的样子!就算恭贺韦大人,用得着你们出面吗!”蒯龙声音不大,言词却很冰凉。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你们,不够格! 蒯龙此话一出,所有在场官员都静静的退后。 这可是新帝眼中的红人,若不是蒯龙的身份变化太快,而且身为京都三军统领,御林军早就在镇西公府外加强了巡逻,恐怕也会有不少人前去的。 等这些人都离开,蒯龙还没上前敲门,大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韦昕从里面露出头来,左右看看,非常的滑稽。 见到除了蒯龙外,外面已经再没有那些哄哄闹闹的人,这才抖了抖衣袍,有些尴尬的对蒯龙拱手道:“多谢大将军。” 蒯龙本来是打算进去和他聊一下的,可刚才的状况让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拱手说道:“右辅大人若是觉得这些人吵闹,我吩咐御林军在府邸周围驱赶。” 韦昕站在门内,脸上挣扎了一会儿说道:“算了。之前在监察院这样的事也没少遇到,只是这次来的太多,老夫有些应对不了。多谢大将军了!里面请!” 蒯龙却是摇头说道:“我就是路过,并无其他事,就不进右辅大人家,以免扰乱大人清净了。” “没事。老夫还是知道好歹的!”韦昕说道,“大将军随时来,老夫都欢迎!” 蒯龙脸上带笑,调侃道:“我府中的卓玛......” “停!”韦昕脸上一红,有些慌张的看了门内一眼,完全不像是个老人家,回头低声说道:“大将军莫要说这些话了,我知道你是调侃老夫,但府中老夫耳根子软,少根硬骨!” “既然韦大人惧内,小子以后就不调侃韦大人了。吏部之事,韦大人需多动动心思,要不然今日这局面怕是以后少不了。” “老夫明白,这京都的官场氛围是该变一变了。监察御史整天的为这些小事忙得不可开交,都没真正对大蜀国有多少谏言,实在是不该!” 蒯龙点点头,“韦大人好生静修思考,我就不打搅了。若是韦大人有心松弛一下,缓解疲劳,可到镇西公府,小子......” “我明白!我明白!”韦昕慌张的连忙阻止,“改日吏部权责之事不明的地方,老夫自会上门商讨。” 蒯龙告别了韦昕,心中暗自思量着京都官场的复杂与微妙。吩咐乌兰如驾车回府,刚到镇西公府门口,只见闻讯出来的贾平儿身旁还站了一个人,正是毕旧的徒弟王志俊。 “你怎么来了?”蒯龙并无意在府门询问,一边向里走,一边问道。 王志俊回道:“统领让我前来询问大将军何时有时间,他和沙统领好一起前来。” 蒯龙看了他一眼,“你是来找你师父的吧!我没给你说过无事不要前来吗?” 王志俊呵呵一笑,“大将军明察秋毫!” “回去吧!告诉邵文杰,明日散朝之后,陪我在京都四处转转。” 王志俊领命离开,蒯龙才向暗处用手一指,一个人影走了出来,“师弟,不是我叫他来的。” 毕旧也有些委屈,这小子就像是狗皮膏药,得知自己回来之后就没消停,这十来天要不是有诸事缠身,没时间理睬他,估计都要被他烦死了。他现在忽然有些后悔这个徒弟收来到底有什么用了。 “把几位师兄叫到书房,我有事要说。”蒯龙没有继续说下去,这都是小事,毕竟自己现在统领京都三军,有禁军在自己府中出没也不算大事。只是毕竟王志俊身份还太低,常来府中也不是好事。 毕旧离去,蒯龙才转身问贾平儿,“孔家和丹家有人上门来吗?” “公子,丹一栋来过。不过这段时间先帝大丧,我说你忙给推了。” “传个话去丹家,让丹伯父和孔铭诚晚上过来。” 说完,蒯龙才回到书房中。 毕旧、莫录、孙思奉、董泽四人随后就赶到了。 “几位师兄,我有一事需和大家商议一下。”蒯龙的话音落下,从书案上抽出一张纸,快速的写了几行字,装进信封之中,封好。 这才说道:“京都之中事太复杂,我会找机会抽身离开。但对于京都不能如我祖上一般放任不管,几位师兄我欲要有一些安排,不知道你们可愿意留在朝中为官?” 毕旧第一个说话,“师弟,当官就算了。我就留在你身边。” 孙思奉和董泽没有反对,只有莫录说道:“师弟,当日公主殿下......” “师兄注意言词,是佘晨陛下。”蒯龙赶紧阻止道。 “这不是没外人嘛!”莫录却有些不在意道,“也觉得我们应该在朝廷建功立业。做个将军,一点问题也没有。” 蒯龙内心暗叹一声,“莫录师兄,这封信是征求师父意见的。这件事毕竟还需要师父点头,就辛苦你回一趟南山,把信交于师父。” “没问题。”莫录不疑有他,从蒯龙手中接过信封,“若是没别的事,我现在就立即赶回南山去。” “平儿”蒯龙招呼贾平儿过来,“给师兄准备行李和银两。” 贾平儿点点头,带着莫录离开了。 最了解蒯龙的毕旧这时候才开口说道:“他应该想不到。” “莫录师兄秉性不错,就是做事太毛躁了。若他真想入朝为官,可以有别的路子,但不在我这里。” 孙思奉和董泽相互看了看,却默不作声。 蒯龙说道:“两位师兄,京都你们暂时不用留下,需要你们分开各自立足。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师弟,我们从南山来的时候,师父就说了一切以你为主。”孙思奉说道。 第141章 投桃报李 佘宇晨登基一个月,大蜀国的变化终于呈现了出来。 吏部重新组建,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员是原吏部官员,三分之一是来自各部推荐,还有三分之一的来源就非常奇怪,居然是由监察院有限的人手中抽调,其中还有一些是监察院在各地的外派人员。 但也不得不说,吏部尚书沈沐风还是很有能力。 除了最初的主要构成人员是由两位辅臣推荐的之外,其余补充的人员他是逐一进行考核选拔。 马都乃是西疆大营王猛委派代表回京都祭奠先帝的成员之一,当即就向吏部举证希望重新核查其父当年被人诬陷一事。 出身刑部的沈沐风,上奏请求核查先帝时期一十三桩官员忽然被定罪的案件,和刑部一起核查之后,恢复了三十七人的名誉。 这其中有部分就是被镇西侯府灭门案牵连被定为奸细的官员,还活着的仅有数名当年罪行较轻的。 沈沐风上奏请求朝廷对还愿意重回朝廷效力之人恢复官职,得新帝佘晨女帝圣谕许可。 至于如何安置官职,韦昕第一时间就根据其原本的履职,提出了建议。 马明峰成了户部尚书的候选人,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这个当年就已经免罪却削了官职的人,因为新帝登基重新获得启用,一来就登顶尚书的位置,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可偏偏左辅提议,右辅两位大人不只是没有反对,反而认可。 就像当初沈沐风出任吏部尚书一样,有人以为这是一种权利的交换。 蒯龙能轻松的完成佘宇晨交付的事,得益于老来被重用的韦昕,蒯龙并不刻意的结交,甚至在提议吏部成员组成的时候,看似简单的一些人员任用提议,让韦昕为自己原本的监察院属下提供了晋升的渠道,让韦昕不自觉的去感知蒯龙他的意见。 最主要的蒯龙趁着廷议户部人员组成,监察院抽调人手过多,力荐韦昕的儿子韦卢新成了监察院的御史一职,原本因为韦昕,韦卢新仕途一直不顺,只是在户部做一个司库。 这一下就从一个没有品阶的官员到了五品,而且蒯龙言辞凿凿说韦卢新有其父的风范,定能成为御史中的佼佼者。 如果韦昕连这一点都还看不明白,不知道回馈蒯龙的善意,那他这个右辅也就白当了。 而蒯龙统领的京都三军却是人员没有发生大变化,至少两个统领,一个铁军并没有发生变化,但孟庆的“代”管铁军也没有扶正。 孙思奉去了西疆大营,而董泽却欣然接受了去南疆的派遣,两人都没有从兵部的派遣当中离开。 孙思奉是跟随马都返回西疆大营的,王猛自然会安排。 而董泽却是手握着顶替邓忠,从副将晋升为铁军将军的公孙圣的一封书信直接去了南疆。 临走之前,蒯龙对两位师兄叮嘱,若是觉得不合适了,随时返回京都。但在这之前,切断来往,尽量撇清关系。 毕旧性格懒散,确实不适合在朝为官,加之他一直跟随蒯龙,也不愿意出仕。 对外就多了一个大将军亲卫,不再隐匿。 邓忠从铁军调回禁军做了副统领,顶替了因为参与晋王争夺皇权而下大牢的姜成武。 丹虹清是第一个因为皇权之争被剥夺了将军身份打入大牢的女将,大蜀国历史上第一个。 蒯龙本不想救她,佘宇晨对她本就有一些不满,但还是在蒯龙的建议下,剥了军职,丹虹清没脸留在孔家,孔铭诚也没强求,这个儿媳妇毕竟是先帝赐婚,也随她自行返回丹家。 没多久,丹一栋就带着丹虹清离开了京都,不知踪迹。 看似一切都安排妥当,蒯龙这才骑着乌骢马,带上毕旧和乌兰如去了京都之北的铁军驻地。 恍惚了一个多月的孟庆亲自出营迎接,见面之后,再不敢像最初一样,自持身份,而是半跪施礼。 蒯龙骑在乌骢背上,淡淡的说了一句:“孟大将军起来吧!你、我平级,不必如此大礼。” 话虽如此,他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孟庆咬了咬牙,从地上起身,走上前,牵住乌骢的马缰,态度恭敬道:“末将不敢与大将军相比,一切都会听从陛下和大将军指令。” 蒯龙淡淡一笑,从乌骢背上翻身下马。 孟庆愣了一下,随即就想在身后牵着乌骢跟随,却被乌兰如上前接过说道:“大将军最好别动。” 乌骢更是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孟庆毕竟是军职出身,当然能听懂马嘶的声音,赶紧松开了手。 蒯龙走进中军大营中坐下,招呼孟庆在自己侧边坐下,说道:“孟大将军一定觉得很委屈,至今陛下都没有确定你铁军统帅的身份。” 孟庆刚想站起来回话,却被蒯龙伸出大手压在肩膀之上,淡淡说道:“我说过了,你我平级,不用如此恭敬。” 感受到来自肩膀上的压力,孟庆心头一惊,赶紧松了起身的力量,说道:“末将不敢。” “我应该感谢你。”蒯龙继续说道:“若不是你又丢失封图城,我或许还没有机会。我不是一个忘恩的人,此来就是想和你商议,让你重回兵部辖制,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蒯龙统领京都三军,不受兵部辖制,孟庆如果继续担任铁军统帅,虽然还是二品大将军,但在蒯龙这个二品大将军面前却不得不低人一等,换成谁心里都不好受。而且他还是常威大将军,只是他并不擅长西疆平原战争。 常威大将军的封号还是当初在南疆之时战功获得的,此刻听到蒯龙提议,心头一动,对蒯龙愿意放他回兵部辖制非常心动。 就算回兵部,无兵可领闲附在家,也不至于受这品阶一样的被辖制的窝囊气更好。 但是看见蒯龙平淡的神情,却是不敢真的以为蒯龙会如此好心。受先帝指派,自己的儿子孟州之成为蒯龙副将,乃至后来又跟随孔银鸿前往西疆,这里面的道道,因为佘瑶女帝去世都已经过去。 没有得到新帝佘晨女帝认可,他基本上是已经到头了,但儿子孟州之现在隶属禁军,依然还是蒯龙下属,他要是真的就这样答应了,气是顺了。但孟家在军中就再无任何前途可言。 当下,肩膀一松,直接半弯腰说道:“末将一切听从大将军安排。不管是回兵部辖制,还是继续代管铁军,末将都绝无二言。” 第142章 女帝仁爱,群臣皆附 蒯龙盯着孟庆半晌未动,似是在衡量他话中的真诚。 实则他也是在考虑要不要用这么一个大将军。 从他能忠诚佘瑶女帝而言,并非没有主见之人,甚至都不能说他跟错了人。 只是出了自己这么一个半途杀出的人,能预料得到的又有谁。 但今日这能屈能伸的表现,又让他有些犹豫。 他在思索,孟庆就一直半弯着腰。蒯龙忽然开口道:“孟大将军对孟州之可有什么期望?” 孟庆的肩头微微抖动了一下,但这一下足以让蒯龙意识到孟庆低头的原委了。 果然孟庆抬起头看向蒯龙,“大将军未来一定是大蜀国权路通天之人,还望成全小儿,不求高官,但求能为国效力。” 蒯龙似是满意的点头道:“孟大将军,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忠于大蜀国才是正道。兵部你应该比较熟,疏通一下,让他去南疆,之后如何发展,取决于他自己。” 孟庆心下一松,迟疑的问道。“那禁军那边呢?” “晋王都已经安睡蜀道山了,州之留在禁军也没任何作用。”蒯龙笑道:“不过,你就回不了兵部了。至少现在是不行。” “末将一切听大将军安排。”孟庆站起来躬身施礼。 这一次,蒯龙没有阻止。 之后,蒯龙和孟庆巡视了一圈大营,并没有和公孙圣表示出什么特殊状态,就带上孟庆骑上乌骢一路向北,在当初流民所在的山谷中看到依然还有数千人滞留。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自语道:“松库卜,看在先帝去世,你还算懂事,这次我就不追究了。” 言罢,也不管孟庆听明白没有,说道:“孟大将军,停止给这些流民的供应,不管是谁家送来做善事的,一律不准投放。” 孟庆还没来得及细问缘由,蒯龙已经拉转马头,一路狂奔向京都方向。 毕旧看孟庆还一脸懵逼的样子,多说了一句:“孟大将军,按蒯大将军的话做就是。” 次日,朝会之上,蒯龙难得的主动开口,向佘晨女帝上奏,“陛下,京都城北尚有数千流民滞留,若是不及时处置,仅靠救济不是长久之计。” 佘宇晨问道:“蒯爱卿有何建议?” 蒯龙说道:“西凉城安定,土地不再遭受战火这本是好事,但人口不足,土地空置太多,从封图城和劲州城迁移也要自愿。虽有朝廷颁发鼓励,但毕竟开荒后再等下一季收成需要时间,一切都还要重新开始,着实不太能满足。臣建议,将流民悉数迁往西凉城。” 佘宇晨点头,“爱卿此举,朕认为可行。此事就交于铁军抽调一支小队护送即可。” 蒯龙本该领旨谢恩的,但他却站着没动,也没说话,眼角看向了韦昕。 韦昕愣了一下,似乎明白过来,拿着玉板的手微微举了一下再度放下。 就看见御史所在的区域,一个人影站了出来,“陛下,蒯大将军此言明显是不懂耕种。” 蒯龙嘴角微微一笑,还算好,脑子够灵活。 脚步轻移闪到了一边,让这个站出来的人影出现在女帝佘晨眼前,正是韦昕之子,韦卢新。 佘宇晨眉头皱了一下,“韦爱卿认为有什么不妥?” 韦卢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点点头,马上接着说道:“微臣到监察院之前乃是户部司库,官职虽小,却知道一个事实,也是蒯大将军未曾明说的。” “什么地方?” “流民迁移不是坏事,但迁移前去从事耕种,明显不适合。” 佘宇晨语气略有些冰冷了,“为什么流民就不能去从事耕种?难道全靠京都富商救济?” 韦卢新咬着牙继续说道:“陛下,耕种所需农具、牛、马,由谁来承担?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难道让流民用双手开荒种地?” 佘宇晨的脸色一僵,似乎韦卢新所说的确是有道理。眼神看向站到一旁的蒯龙,却开口询问张百川和韦昕,“两位辅臣可有解决之道?” 张百川和韦昕一肚子闻言,却是内心叫苦,事是蒯龙提的,佘晨女帝却问他们二人。 刚才韦卢新不提,他们都没想到这事,要不然刚才也会出声提醒了。 张百川回头看着蒯龙,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蒯大将军既然有此提议,想来应该有应对之策。” 韦昕也跟着说道:“韦卢新之言是从实际出发,想来也是为提醒蒯大将军。” 佘宇晨无奈,只好看向蒯龙道:“蒯爱卿是否有应对之策?” 蒯龙这才又重新站回中间,说道:“刚才韦御史所说的确是提醒了微臣。就在刚才思索了一番,还真让臣找到了应对之策。” 韦卢新暗自擦了擦汗,就这一会儿比他在户部做司库的时候流的汗水还多,背心都湿透了。 就听见蒯龙说道:“自从有流民聚集,京都多有善人行善事。今日朝堂之上,恐怕不少大臣皆发过善心,实在是我大蜀国君臣仁厚,见不得老百姓受苦,我觉得陛下应当予以表彰。” 满朝文武全都傻眼了,这蒯龙说流民迁移的事,怎么又扯到救济上去了。 佘宇晨也是有些发愣,点了点头,“蒯爱卿所言有理。此事史官应当登记在册,记入我大蜀国国史当中。” “陛下仁厚,不止是爱民如子,也对臣下体谅,此表彰必定会让群臣和京都富硕名流千秋留名。”蒯龙当即就躬身施礼,奉迎的话张口就来。 把佘宇晨弄得有些脸热,不过晃眼看见蒯龙手握的玉板上大拇指竖起。 心头似乎有一些明白,毕竟当年初在西疆指定如何应对之时,她也是知晓的。 尽管情况有些变化,但大体思路应该错不了。当即就叫史官出列,登记有哪些大臣去给流民送过“爱心”,无论施粥还是送钱粮衣服全都登记下来。散朝之后,再将非官员的也都一一记录。 史官哪儿记录过这么庞大的人群,史书上特别众多的人也都是一句“女帝仁爱,群臣皆附。”但既然皇帝已经开口了,只能当庭记录。 第143章 置之死地再重生 张百川心头一紧,欲要开口阻止,却迎上了韦昕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也明白,一旦自己出声反对,韦昕定会全力支持蒯龙,毕竟蒯龙刚才巧妙地将一切归功于韦卢新,韦昕怎会允许有人质疑自己儿子的功绩?更何况,韦昕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他瞥向蒯龙,暗自嘀咕,这昔日的硬骨头,敢于先帝面前击杀晋王,面对新帝拒绝右辅大臣的任命,如今怎么就对阿谀奉迎之事如此娴熟? 叹了口气,也只能装看不见,就让佘晨任性一次,事后上书规劝一二。 他却不知,这一次登记,险些让他有口难辩。 今日并非全员上朝,因此堂上只有需每日上朝的重臣,但人数也不少,又见张百川不反对,悄悄给史官提醒,将张老大人登记进去。 至于韦昕,他是有心无力。本就没他,御史自然也是一样,无一人登记。好在这个功劳源自蒯大将军送出才展开的,史官记录之时也必有御史谏言在先。 蒯龙自不必登记,这青史留名的机会是他提议的,也自当有记录。不过史官还是默默的记上了镇西公府子爵,二品大将军、京都三军统帅蒯龙之名。 等史官登记完毕,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其中不乏浑水摸鱼之辈。 佘宇晨瞥了一眼史官手中的名册,正欲开口引入正题,却被蒯龙抢先一步。 “陛下,凡登记在册之人,臣恳请陛下治他们妄图谋权篡改大蜀国政权之罪!一个也不能放过!”蒯龙的声音响彻朝堂,掷地有声。 这句话出来,第一个吓得跪下的就是史官,他刚才可是在有人授意下把张百川登记上去,又私自加上了蒯龙的名字。 史官一跪,所有被登记的全都跪下,高呼冤枉,却无人敢说蒯龙胡乱指责。 佘宇晨看蒯龙意气风发,双眼圆睁,一脸正色的样子,知道他不是在胡言,只是他到底要做什么尚且不太明白。 把龙案上的名册交于李沛,语气平淡的说道,“念”。 李沛的手都有些发抖,接过来稳定了一下才开口,“一品学士、太傅、左辅大臣张百川......” 刚念完张百川的名字,他就迫不及待地出列跪下,一脸惶恐地说道:“陛下,这等荒唐之事,您怎能轻信?看看这满堂下跪的官员,若都是谋反之人,岂不大乱?” 张百川一开口,原本不敢指责蒯龙的官员们纷纷声讨起来。有人大声疾呼:“名册上也有蒯龙的名字,难不成他自己也谋反?” 蒯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史官:“有我吗?” 佘宇晨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她怒视着史官:“说!” 史官吓得魂飞魄散,瞬间失禁:“臣该死,是臣擅自加上的。” 佘宇晨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冷喝道:“拖下去!” 史官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本是略微的巴结一下,结果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张老大人,请起。”佘宇晨看向张百川,“朕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 “陛下”张百川一听史官的回话,也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好心“下了套”,心里气愤不已,起身就指着蒯龙说道:“蒯龙,你怎么敢信口胡言。” 蒯龙却是淡淡一笑,他也看出了史官为什么第一个下跪了,这种事居然还能想到自己,倒也是自找的,救不了他。面对张百川气急的指责,蒯龙说道:“张大人,被人胡乱奉迎,你还急了。” “老夫......”张百川怒视着蒯龙,话都说不出来了。 蒯龙面向佘宇晨,再次拱手说道:“陛下,臣绝不是胡言乱语。” 然后侧身看向朝堂之上跪了一地的人说道:“铁军以北的山谷,的确是有真正的灾民,数量有多少,又是怎么会聚集到山谷之中的,各位心里就没点数吗?” 顿了一下,蒯龙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排除各位都是大爱之人,传承我大蜀国仁爱之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本将军提议,将这大爱进行到底,各位应该都没有意见吧!做事总要有头有尾。这些流民迁移西凉城,没有生产工具,各位是不是应该也献出仁爱之心,至于护送流民前往西疆,我想各位府上随便派了百十来人,跟随流民去西疆,协助开垦荒地,以实际行动证明都是仁爱之士,而不是假借仁晋王的仁爱大义之名施粥送粮,大冬天衣食不缺,大鱼大肉的关照这些流民吧?” 蒯龙这一石二鸟之计,把这些人全都逼上了一个不得不做选择的地步。 那些“流民”是谁,各自心里都明白,如果不想被扣上谋反罪名,那就必须要真正的仁爱,还有自己的人也需前往西疆。 最倒霉的就是那些冒领“功名”,妄想流传千古的人,这蹭功名没有蹭到,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烦。 现在已经是悔之不及,若说自己没有参与,那这冒领“功名”就坐实了。 正所谓法不制众,但“冒领”的人自己露头,这少数的人就要承担罪责了。 蒯龙的话音落下,真正理会了其中深意的部分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怎么都没想明白,蒯龙怎么敢这么做。 此言一出,就相当于给当今圣上明确地指出了那些人曾经明里暗里地支持了晋王。虽然以西疆开荒之事将其掩盖。但这份名单就像一道紧箍,随时可能成为他们获罪的证据。更别说这可能会影响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和升迁了。 李沛都已经把那份名单合了起来,现在他都想挖掉自己的眼珠子,这个坑太深。 蒯龙怎么敢!他到底哪儿来的底气,若是佘宇晨应付不下来,真的有可能在谁的号召下再度谋反。 蒯龙却反而说完之后,看向佘宇晨,眼中不止有鼓励,还有一种决绝。 佘宇晨闭上双眼,心头犹如千斤重锤,喘不过气。 “陛下”蒯龙看佘宇晨久久没有言语,反而闭上了双眼,马上说道:“先帝在世之时,敕封储君,圣明之举,此乃顺应大蜀国昌盛之举措。陛下仁爱,也自当效仿先帝,以仁爱之心宽待群臣。” 第144章 君臣博弈落子谋先 蒯龙的暗示,终于让佘宇晨明悟过来。 对着李沛招了招手,说道:“掌灯”。 李沛手忙脚乱的把那份名单放下,赶紧招呼宫人取来灯火,而佘宇晨却一直强迫着自己不去看那份名单。 这是一场君臣之间的信任危机,若是失衡无法度过,她这皇位恐将易主,大蜀国也将随之改弦更张。 先帝的兄弟姐妹和后代自然会成为新一代大蜀国国君人选,那时候很可能大蜀国就此要展开内乱,这对于她和下面跪着的这些人而言,都是灾难,而她更是难以承受这个局面。 宫人取来宫灯,佘宇晨张开眼,霸气的站起来,一把掀开灯罩,那份名单在她手中飘向了烛火。 随着蜡烛的火焰舔上那份墨迹干透的宣纸,蒯龙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玉板插在身后,双膝跪地,“臣,恭请圣安!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百川和韦昕也反应过来,同时双膝跪地,同样的说出了蒯龙所说的话。 吏、兵、礼、工、刑、户六部尚书全都匍匐在金殿上三呼万岁! 身后齐刷刷所有在金殿上的人,不管是朝臣、禁军、宫人全都跪地三呼万岁! 佘宇晨素手一撩龙袍,高声说道:“今日之后,我大蜀国上下群臣,当以大蜀国之千秋大业为重,同心协力。朕,明日将沐浴更衣前往国庙和蜀道山告慰英灵和先皇列祖列宗!” “臣愿同往!”蒯龙再次先开口。 “臣愿同往!”张百川、韦昕紧随其后。 群臣一声声在金殿之上回响,将大蜀国朝臣的心第一次拢聚得如此一致。 代表着佘宇晨不管生父是谁,这一刻所有朝臣都已经认可这新帝,乃是大蜀国真正君王,否则自己就是叛臣贼子了。 蒯龙以置之死地,逼迫曾经暗地里支持的朝臣不得不放弃小心思。 散朝之后,不出意外蒯龙被佘宇晨叫到了御书房。 刚踏入御书房的门槛,佘宇晨便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看着她身穿龙袍、小脸涨红的样子,蒯龙默不作声,足足过了一刻钟,佘宇晨才稍稍平息怒气,问道:“蒯龙,你不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蒯龙躬身施礼,缓缓说道:“陛下,臣一切都是为了您的皇位稳固。” “你为何不事先禀报,让朕有所准备?”佘宇晨依然余怒未消。 “臣昨日去铁军驻地查看后,临时有了此计。且已命孟庆严禁再对谷中流民投放救济。若事先禀报,陛下有所准备或走漏风声,那些人定会心生戒备,又如何会上当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今日这些朝臣真有谋逆之心,朕该如何应对?” “陛下请放心。这朝堂之上,谁敢轻举妄动,臣与李沛足以应对。” “你和李沛?”佘宇晨有些惊讶。 “正是。”蒯龙自信满满地说道,“臣的本事,可不止射技了得!” 佘宇晨双眼微眯,审视着蒯龙,“你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蒯龙笑着说道:“陛下,镇西公府可不是靠说话震慑西疆的。” “可是......” “臣当年虽年幼,但基础早已经打下,只不过是一个成长的过程而已。” 佘宇晨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吏官如何处置?” “阿谀上官,岂能准确记载大蜀国大事,当然不能留,而且要在及时。至于朝臣都有谁不重要,明面上敢于支持晋王者已经下牢,其余这些不过是跟随者。只要对大蜀国忠心,剩下的就是陛下如何用人了。各疆域大将军即将回京都祭拜先帝,陛下可认真考量,酌情应对。” “那李登书之孙李维,尚未抓捕,该如何处置?” “李登书一辈子就待在天牢之中,彰显皇恩浩荡,让他看看这大蜀国在陛下的治理下会是什么状况。至于李维妻妾子女,登记在册禁足即可。也能警告他和心存异念的宵小之辈。心有顾忌,就难成大事,若是真的还有隐匿的所为,陛下手中握着李家这些后辈,他也只能是投鼠忌器。” 君臣二人又商议了一阵,佘宇晨才开口说道:“龙儿......” 蒯龙马上阻止道:“陛下,微臣乃大蜀国之臣,君臣礼仪不可惹人非议!” 佘宇晨看着蒯龙一脸正色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日祭奠之后,有关裹挟晋王的相关人等如何处置,由你监督刑部,朕就全权交给你了。” “臣,遵旨!”蒯龙应下之后,退出了御书房。 佘宇晨看着退下后敞开的门,轻声说道:“李沛,蒯龙此人是真心不想做亲王还是另有打算?” 李沛一惊,这话他可不敢回答,又不能不答,只能硬着头皮敷衍,“恐是蒯大将军成年不久,心中还有一腔报国热血,儿女情长之事还未放在首位,又无长辈提点。” “希望他真的是这样吧!”佘宇晨口中低语。随即神色一正说道:“命禁军将那史官推出游街示众,当众割舌断手,再囚入天牢,秋后处斩。” 李沛应声赶紧吩咐值守的禁军去办理。 而走出御书房的蒯龙,此刻的心情也是极度复杂。 没想到佘宇晨做了女帝,心头还是没放下这个念想。 民间常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而他要是真的进了这深宫做了亲王,恐怕也只能是青灯常伴了。 身为臣子就已经难以应对这君心,要是做了亲王,岂不是更要小心应对。 蜀道山一个个亲王的陵墓,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刚出皇宫,毕旧从一旁闪现出来,刚想说话,蒯龙就出手阻止,上了马车,乌兰如驾着马车一路不停,返回镇西公府。 回到镇西公府,一进书房,毕旧脸色凝重的说道:“适才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在哪儿?”蒯龙问道,“金殿还是御书房?” “都不是。是在我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毕旧说道。 “是禁军还是李沛?”蒯龙有些疑惑的问道,“之前都没有发现吗?” “嗯”毕旧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眉头皱起,似在回忆,“也是我有些放松警惕了,这个人之前在皇宫没有发觉他出现过,看身形有点像一个人。” 第145章 苦女帝久矣 当毕旧把怀疑的人体型特征说出来,蒯龙大惊失色,“是李维!他居然还敢现身!” “师弟,这李维隐藏得也够深的。”毕旧说出来之后,反而没那么紧张了。怪只怪一直以来他都进出自由,没想到一时疏忽,差点出事。 不过知道是李维之后,毕旧反而没那么担心了。 如果是皇宫中的高手,那地形各方面比他熟悉,还不易对付。 但李维和他一样,绝不可能对皇宫的情况了如指掌,而自己仅仅是闪身试探,他就马上消失,说明他并无任何把握。 “这个时候李维到皇宫之中,难道还真想弑杀新帝?”蒯龙心里有些不太明白了。 这种事只能有一次机会,一旦败露,天牢之中的李登书和他妻妾子女就没一个能活的。 他也应该能看得出来,他的爷爷李登书和妻妾子女还能活着,就是因为没有找到他。 一旦现身,行踪再想要完全抹掉不被察觉,就会非常困难了。 “走,去天牢。”蒯龙喝了一口热茶,马上就想明白了一件事,这李维肯定也是想探知女帝对他爷爷和家眷会怎么处理。 既然如此,让他能明白就是最好的。 说到底,这些人的罪也不过是想保持皇室所谓的正统。明明是女帝当家,可偏偏还要注重为帝者父亲身份,想想也是可笑! 正好今天佘晨女帝让他监督刑部查晋王夺权被核实关押的几人,其中原右辅李登书和户部尚书姜成杰因为身份问题是被关在天牢之中的。 来到天牢,守门的禁军一看是蒯龙,连忙上前迎接。 蒯龙说明了来意,禁军守天牢的牢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将军,您要是进去看没问题,但提审天牢的犯人,必须要陛下亲旨才行。” 蒯龙懒得和他废话,如果这个时候他去告诉佘宇晨,因为李维出现他才要着急提审李登书的话,在佘宇晨心中自己恐怕要落个办事不谨慎之嫌疑。 虽然这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能少一些佘宇晨对他的误判才是最好的方式。 “行了,你现在立即到御林军报到。”蒯龙脸色一寒。 “啊!”牢头没想到一句话,自己就要调离,须知在天牢虽然责任重大,肥水可不少。除少数穷凶极恶之辈,能被关进天牢的非权贵身份不行。 “大将军,我的意思是,刚才您说了奉旨提审。小的只是给您提个醒,这天牢不是谁都可以前来提审的!”牢头赶紧解释。 蒯龙冷冷的看了一眼,吓得跪地的牢头,“那还不带路。” 牢头赶紧爬起来,脸上的冷汗也来不及擦拭,就在前面引路。 蒯龙跟随牢头径直来到关押李登书的牢房,牢头打开门。蒯龙站在门口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对牢头说道:“去弄些酒菜过来。” 牢头点头,赶紧飞快的跑出去置办酒菜去了。 蒯龙这才走了进去。 李登书手脚皆上了镣铐,但一身衣衫却还算干净,看见是蒯龙进来,居然还面带微笑,“老夫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你来。” “李大人觉得应该是谁?” “不知道。”李登书抖了一下手上的镣铐坐直了身子,“反正没想到是你。” “李大人没想到,我也没想到。”蒯龙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看见蒯龙如此自然,李登书的脸色一下没了刚才的轻松,略带紧张的说道:“你镇西侯府从不参与权争,为何你要助佘宇晨?” 蒯龙笑了笑,伸手把刚才因为扯动镣铐而带上来一根落在他身上的稻草拾起扔掉,说道:“李大人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放纵李维非要把我拉进来?” 李登书说道:“佘瑶女帝虽然也算是明君,可你不觉得你镇西侯府满门死得太冤了吗?” 蒯龙点点头,“李大人所言不假,小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李登书脸上闪过诡异的笑说道:“那你可知道,你镇西侯府满门的遭遇,是谁下的毒手?” 蒯龙盯着李登书,没有言语,似乎在等待李登书接着说下去。 可是李登书却不再开口。 蒯龙见李登书不说,也没追问,而是淡淡的说道:“我在京都看见李维了。” 李登书脸上却一点也没有变化。 蒯龙笑道:“李维可以死,但李维的儿女只要还活着就可以了,是吗?” 此话一出,李登书的脸终于还是抽动了一下。 “我猜猜看,是不是李维早就将你的重孙中杰出的人送走了。”蒯龙看似随意的说道:“所以李维不能死,才能找到他送走的李家血脉。” 李登书顿时无法再保持平静,声音都有些颤抖的看向蒯龙,“你要做什么?” “找到李维,然后找到你重孙。再然后嘛,就没了李家这一脉了。”蒯龙再次发出轻笑,“我已经给陛下建议,不会让你死的,会让你看到大蜀国蓬勃的生机和发展。” “蒯龙,杀人不过头点地,李家后世子孙年幼无知,怎么能受到牵连?” “我也很无辜,原本就想好好的为国效力,守住大蜀国,可你们偏偏要把我拉进皇权争夺。易亲王如此,你一个辅臣也要如此,当我蒯家是你们的筹码还是随意拿捏的?” “蒯龙,身在朝堂之上不可能置身事外,这就是正理。无论你背靠谁,都是必须的。我助力晋王上位,也是因为这大蜀国苦女帝久矣!” “为什么这么说?”蒯龙奇怪道,“难道就因为蜀道山里那些亲王、皇子?” “征战本就是男人的事,可大蜀国女帝当道,女人上战场和男人没什么区别,死也一样的死。但死一个女人和死一个男人,对大蜀国而言是不同的。男人死了,自然有女子生产。可女人死了,这大蜀国早晚会缺兵少将。”李登书大声说道。 大蜀国和图库他们游牧一族不一样,图库的女人除了军队后勤,也会参与一些不太危险的战斗,而大蜀国真正上战场的女子必定要是自身实力不弱,就算是普通士卒也一样。 蒯龙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理论,不过回转一想,尽管大蜀国不限女子征战,但依然还是少数。李登书这个说法明显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从他进来之后观察李登书现在的状态,就知道朝堂上的事他大概是已经知道了,根本没有提起佘宇晨的私生子身份,反而是各种理由来辩解。 看来,这天牢之中,身为原左辅大臣,恐怕人脉关系也不弱。 关进天牢,衣裳还能如此干净,这就很不一般了。 第146章 没有达成的交易 蒯龙有些失望,李登书明显没有打算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尽管没想过对方会坦诚相待,但到如今依然能如此慷慨激昂,一点也不暴露出真实的内心。 虽然,这也不是他来天牢的主要目的。 既然如此,他也没打算继续浪费时间。 “李大人,你的这些顾虑对我而言不是必须考虑的问题。”蒯龙一副淡然的模样说道,“我来是有一件事通知你。” “我都已经身处天牢了,除了死还有什么需要通知的?”李登书反问。 “当然有。刚才我不就已经说了吗。” “蒯龙,你真的是一点后路都不留吗?” 李登书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挣扎与无奈,在蒯龙眼中却根本没有理会。这些老狐狸一个比一个更能装,都已经身在天牢了,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我已经告诉李大人了,李维要是不再出现,你的后辈就会在京都和大蜀国安稳的生活下去,但如果他还抱有什么幻想,今天朝堂之事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你觉得还有没有可能!”蒯龙语气平静,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 李登书眼睛看着蒯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蒯龙,我知道你蒯家一直是大蜀国最坚定的支持和力量。可是,你真的就没想过,一个对你蒯家灭门都可以掩饰的皇室,值得如此坚持吗?” “看来李大人还是不死心。”蒯龙站了起来说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早上整个天牢的人看守会全部换掉,这已经是给你李家留下最后的机会了。” 就在蒯龙都已经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李登书终于忍不住开口挽留道:“蒯龙,我用一个消息换我李家平安。” 蒯龙身影停了一下,还是一脚迈了出去,“这个消息绝对让你有兴趣,而且也能让你看清楚当前朝中局势。”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让蒯龙的脚步停下,人已经出现在了牢门之外几步。 正在这个时候,牢头拿着装酒菜的食盒刚好赶到,“大将军,已经按您的吩咐送来了。” “送进去吧!”蒯龙头也不回,说道:“李大人可能最后一次有机会喝到美酒了。” 牢头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食盒,似乎明白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将军,小人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 “闭嘴!”蒯龙瞪了他一眼,“让你送进去就送进去。” 牢头还是没有起来,这一次声音中真的是带上了哭腔,“大将军,小人马上到御林军去报到,就算守城门也行。” 李登书在牢房中叹了口气,说道:“牢头,你求他没用。他不是要让你背锅,送进来吧!” “真的?”牢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登书,“李大人,你不会死?” “我会死。”李登书淡淡的说道。 “那小人还是会背锅啊!”牢头原本的一丝希望彻底的磨灭,瘫倒在了地上。 蒯龙懒得理睬这个牢头的担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抬头就向外走去。 “蒯大将军,我答应你。”身后传来李登书不甘的回应。 蒯龙回过头看了李登书一眼,“李大人,你没明白吗!不是你答应不答应,我说了,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别忘记了,你的时间到明天早上之前就没了。” 李登书对着牢头挥了挥手,声音中充斥着上位者的威严:“滚出去。” 原本还一脸悲戚的牢头看着蒯龙,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这一幕,让蒯龙倒吸了一口凉气,李登书对牢头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天牢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个房间而已。 蒯龙心中虽然惊讶,但脸上却显示出波澜不惊的状态,言语轻柔道:“你没听到李大人的吩咐吗?滚,出,去!” 牢头真的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蒯龙用脚踢了一下牢头提进来的食盒,“呵呵,我还是小看了李大人。这食盒怕是没必要了,我还真怕牢头不背锅,我倒成了那背锅的人了。” 毕旧闻言,脸色未变,蹲下身就要打开食盒。 “不用”蒯龙出声阻止了毕旧。“李大人对他孙子李维还是很自信,不若师兄露一手让李大人看看。” 毕旧闻言,瞬间明白了蒯龙什么意思。 蒯龙的话音刚落,李登书就发觉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完全没有感知的情况下,仅仅是一道风,直到此时才轻抚在他脸上。 一个比风还快的人! 李登书的脖子如同机械一般慢慢转向身边的毕旧,眼里全是惊恐,嘴巴张得能吞下一枚鸡蛋。 再慢慢的转头看向牢门外的蒯龙,慢慢低下了头。 “李大人,现在还有一点侥幸吗?” “蒯大将军,老夫认输了。” 蒯龙轻轻一笑,但内心里却是震撼不已,今天要是没有带上师兄,后果还真的很难预料。 等到他走出天牢,已经没有最开始的自信。 佘瑶到底是怎么做到身后留下这么大一堆烂摊子,反而还想要做到大蜀国历任帝皇都不敢做的事。 毕旧低着头走在他身后,却是一脸的嫌弃,“李登书说的未必就是真的,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觉得你就该说他的死期快到了。” 蒯龙回过身看向自己的师兄,问道:“师兄,如果哪天你发觉我不是你从小看到大的模样,你会怎么样?” “你变成什么样也是我师弟!”毕旧一秒钟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说完之后,忽然发觉蒯龙是因为刚才在天牢之中李登书所说的话,眉头皱了起来。 非常正经的说道:“蒯龙,这是一个不成立的事情,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弟。” 蒯龙回过身紧紧的抱了自己师兄,“你永远是我的师兄。不过,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你都已经过而立之年了。” 毕旧脸上一红,“这种事,你小孩子就不要管了。” “师兄莫非已经有了心仪的人?”蒯龙看毕旧脸上的神色,忽然有些惊讶。 “哪有!原本教贾平儿就够辛苦了,你又给我塞个王志俊,这个比贾平儿还烦人。我哪有时间找什么心仪的人。”毕旧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然而蒯龙却感觉到了异样,“不对,师兄,是哪家的姑娘?要不要我帮你上门提亲?” “都说了,小孩子不要管这些!”毕旧一拉马缰翻身上马,“走啦,回去了,师兄独自饿了。” 第147章 帝王心思 蒯龙从天牢出来,到自己在京都的大将军衙门,这是在将原御林军所在的地方重新粉饰之后更名的京都兵司衙门。 也可以说是在兵部之外的另一个大蜀国兵部,虽名为兵司,实则在京都的权力超过了兵部。 但从没有新设来看,实际上蒯龙能直管和下令的也只有御林军。 禁军统领的任免他还是必须要请示女帝佘晨,京都无战事,铁军也不能进京都。 不过,蒯龙对此并不介意。护国大将军这个二品大将军相当于京都护卫,基本上是很难涉及战事。 别看从天牢出来和自己师兄调侃玩笑,但李登书在天牢中的那番话,却如巨石般压在蒯龙的心头,让他陷入深思。 回想起李登书所言,佘瑶在位期间,曾巧妙地分化了四边疆域老臣的权力。 东、南、北三条战线的大将军被逐一调回京都“养老”,只有西疆因战事不断,在李登书看来是镇西侯幸免的唯一原因。 然而,当镇西侯府也遭遇灭门之灾时,身为原兵部尚书的左辅李登书,心中充满了愤懑。他认为这是佘瑶女帝在刻意打压有功之臣,其真正目的,是为了扶持佘宇晨上位,避免再出现挟兵威胁女帝传位之事发生。 特别是重用孟庆、王猛还有东部大营唯一的女性大将军易凤英,更让李登书坚信了这一点。 虽然大蜀国不限女兵、女将,但易凤英是说是已故易亲王的妹妹,实际上只不过是沾了血缘关系不知道多远的亲戚。 做个将军没问题,却硬生生的在易亲王去世后不久提拔做了东部大营的大将军,统领东部大营。 王猛曾是镇西侯的下属,并不杰出,只是对佘瑶忠心不二,是唯一一个不是西部大营培养出来的将军,李登书直言他原本就是佘瑶安插在镇西侯身边的线人。 而孟庆则出身南疆大营。李登书儿子因樟林中瘴气弥漫意外身亡,孟庆迅速被指定接替李登书的儿子成为征南大将军,南疆的暂时安稳,其实很大程度上是李登书儿子当年的功劳。 两人互换驻边,不料孟庆自己没本事,夺回一城又丢掉,才又调集王猛重回西部大军。 蒯龙猜测李登书心中的怨气,不仅源于对佘瑶的不满,更源于对儿子英年早逝,功劳却被孟庆“篡夺”的悲愤。他不让孙子带兵,而是选择让他进入户部,或许也是出于对军方被打压的深深忧虑。 李登书将这么多看似“秘闻”告诉蒯龙,虽然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但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却让人不得不深思。 佘瑶女帝,这位掌控大蜀国命运的女人,到底是心思深沉,还是身为帝王心思,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呢! 而朝中支持晋王的蒯龙在金殿之上已经测试出来,并非只有军方的人,还有一些文臣参与其中,这也说明李登书的话未必完全是真实的,却也不会完全没有道理。 难道一个女帝在位,真的就会让大蜀国一直处于这样的循环之中? 蒯龙是不太相信的,但是真真假假还需要他去辨别。只是,这其中恐怕还真有很多他暂时还不明白之事。 没办法,孩童之时就去了南山,家中巨变他也才八岁,朝堂中这些事镇西侯府所留的管事也不会清楚,无人给他提点,全仗着父亲偶尔送来的信件和这些年他自己的一些信息收集。 可惜,他现在的人脉还太单薄,二品大将军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方便,反而诸多的限制。 蒯龙忽然有些明白父亲和爷爷镇西侯为什么如此看重图库,明明可以将战事消弭,却一直谨守西疆。 或许凤岐是一方面的原因,恐怕不参与皇权更替,却能稳稳的保持在朝堂和西疆的地位也是原因之一。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镇西侯在大蜀国能获得这么高的威望,难道只是为了保持自己在大蜀国的地位! 这有些颠覆他心中对自己先祖、伯父和父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了。 “师兄,”蒯龙突然开口,“趁我还在京都,平日若无事,你小心一些到兵部大员的府上转悠转悠,看看能否有什么消息。” 毕旧对蒯龙的安排倒是没有意见,只是他有些担心的说道:“蒯龙,不要被李登书所说影响了。那很有可能大部分都是在给你错误的引导。” 蒯龙笑道:“我知道。我也并非是相信,只是这么做也是预防万一,毕竟刚在朝堂之上稳定了这些。明日祭奠之后是否真的能让群臣一心,尚未可知。若是佘晨女帝暗中派人也在预防此事,我们也能有些线索。” 毕旧问道,“你身边只有乌兰如,会不会还是不太安全?” “以前是要低调,现在嘛!”蒯龙自信的说道:“我倒是希望有让我展露一下手段的机会。” 师兄弟商议完毕,回到镇西公府,蒯龙刚进府门,就看见乌兰如笑嘻嘻的在院子里转悠,还不停的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就连蒯龙走到他身边不远都还没有发觉。 毕旧咳嗽了一声才把他惊醒,赶紧收敛动作,给蒯龙施礼道:“公子回来了。” 蒯龙眉梢轻挑,“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乌兰如嘴角、眼角都是笑意,说道:“公子,我两个老婆都怀孕了!” “这么快?”蒯龙也是惊了一跳,满打满算从西疆回来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乌兰如也真是生猛。 乌兰如却完全不在意蒯龙的诧异,呵呵的傻笑,“这要感谢我图库圣灵!” 毕旧在一边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你要感谢公子,要不是公子,圣灵能给你两个老婆。” 乌兰如挨了一脚却一点也不生气,对着蒯龙就拜了下去,“多谢公子。” “行了。”蒯龙摆摆手说道:“你有后了,今后做事就要稳重一些。不能让自己的血脉断掉。” “我明白。”乌兰如忽然眼中神色一正,“纱央这蠢货,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人都死了,你剥谁的皮!”毕旧在一边插言说道。 蒯龙看了一眼自己师兄,纱央之事本就是他的安排,所以师兄返回京都之后他也没细问,不过今日被乌兰如提及,想到在天牢之中李登书所言,他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 第148章 凤梧楼暗流涌动 回到书房,蒯龙一边换下衣裳,看似随意的问道:“师兄,你说纱央怎么死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毕旧一愣,马上说道:“带他出去趁他不注意就结果了他,对付他都不用太用心。” “那你怎么那么久才回京都?” “从西疆回来顺道回了一趟南山。” “真的?” “当然是真的!”毕旧双眼看着蒯龙,“难道师兄还骗你不成!要不,你写信问一问师父就知道了。” “我是奇怪,你回南山,师父怎么就没给我带封信啥的。就这么不想我吗?” “师弟,你别多想。师父从来都是话少事多,真给你带信,恐怕数落的多,我是不想看见。” “那你还回南山去。” “顺道、顺道!” 毕旧的回答看上去没有任何一点的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蒯龙心里总觉得师兄有事瞒了自己没说。 只不过从小看护着自己长大的师兄,他不会担心对自己有什么危险。师兄要是真选择不说,就像明显感觉师兄有心仪的女子了,他就是不说,自己也不好过多追问。 次日上朝,大蜀国君臣在国庙和蜀道山分别祭拜了之后,似乎大蜀国的君臣心思空前一致。 蒯龙所提西疆补充人口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但是,所需农具依然还是需要资金,蒯龙率先捐款万两白银,张百川同样捐款万两白银,韦昕硬着头皮捐了三千两,这还是蒯龙偷塞给他暗示此乃为流民献爱心的。 这个数目既符合他清廉名声和当前官位,也不会被人背后议论和诟病。 有这三位在前,免去了朝堂中这些人担心日后因此再追责的担扰。 带动各级官员响应,京都各富商“支援”,三日内,用于西疆垦荒的善款就累计超过两百万两,足以满足农具采购。 铁军安排人“护送”这些流民西行。户部抓紧采购农具,专人送往西凉城。 一系列动作,让西疆看上去真的已经安稳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蒯龙当初安排妥当,大蜀国和图库在新城之外驻防,除少数凤歧骑兵前来骚扰,并没有大规模向新城进发,依然还是和之前看上去没什么差别。 转眼,秋末,西凉城大半年的休整,第一次安稳收获了春种的粮食。 次年再度春种,已经无须朝廷再下拨良种,照此下去,西疆这个冬季不只是不会有战事,愿意迁移的人口也会开始增加。 时间飞逝,又到一年科考的时间,因新帝重组吏部,考察逐渐回归正常,加之监察院御史对官员任免有了监督之责,吏部就算举荐也是慎之又慎。 而蒯龙也已经十八岁,那一身狮纹虎头铠甲每每令不少人回忆起当年镇西侯年轻时的英姿,引得不少京都女子瞩目,可惜能与之匹配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女帝也曾再三暗示,蒯龙都婉言谢绝,而且除了一个侍官孔雅岚之外,也并没有纳妾。 两年前,蒯龙还在因被封子爵剥了科考资格而郁闷,现在他却在兵司衙门听着沙吉安汇报今日京都因各路学子前来,时有纠纷头疼之事。 以往科考,但凡敢在公众场学子闹事,一定是剥夺科考资格。 而今年,因重建礼部,抽调官员之后空缺一直未曾满员,吏部建议放开录用条件,今年新科人才及时补充,佘晨女帝已经应允,因而众多学子以为机会增加而大放厥词之辈引起纠纷的事每日都有发生。 蒯龙给御林军要求的是尽量不要提报给负责科举的礼部,将心比心,因为一时的冲动被剥了资格,确实有些得不偿失,只要能听得进及时收手的也不过多计较。 这样一来,御林军的兵卒就有些难办了。 所以,沙吉安前来请示,是否还是要沿用之前的办法,否则会越来越多。 蒯龙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只能说好心却未能被这些人理解。 “我晚上在京都转一转,看看情况再说。如果真的是无法抑制,那就不是本大人不给他们机会了。” “好。我晚上安排御林军跟随大将军一路巡查。” “不用了。御林军跟我一起,我还能看到什么真实的。” “只是......”沙吉安刚想说什么,却被蒯龙阻止了,“行了,我就是去看一看。” 晚上在府中用过膳,蒯龙带着毕旧和乌兰如就出门去了。 当然,三人的装扮也变了。就连乌兰如也适应了京都生活,言谈举止已经有一些大蜀国人的气度和礼节,倒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京都最大也是最热闹的学子聚集地,就是曾经李维经营的凤梧楼。 因为李家出事,茶楼被查封之后,据说是被一个商人买下了,还沿用之前李维的经营方法,再度恢复了之前的盛况。 这商人的背后是礼部尚书司徒万里的一个后辈,只是并非血亲,所以并不姓司徒,而是叫张名甫。 张名甫官职不算大,为人也很低调,要不是因为凤梧楼,估计都无人知道这个在京都都算不上官职的礼部小官员。 临近科举,凤梧楼敞开了接待学子,除了三楼之外,就连二楼也允许客人随意上下。 蒯龙已经久不来凤梧楼,加之换装,凤梧楼伙计并没有发觉在一楼大厅中这三人的特殊。 耳听四周传来的高谈阔论,蒯龙暗叹还真与平日不同。 学子似乎都在极力的表现自己的主张引人注意,毕竟科考入仕与被推荐,后者似乎更加快捷。 三楼上,不时有锦书飘落,或有引语使得一楼争相辩论,也或是对某人点评一二,看得蒯龙眉头紧皱,忍不住向上看去。 招募幕僚或者向朝廷推荐这本是正常,可这举动怎么反而更像是在挑选中取乐,甚至故意引导一楼学子之间的行为。 “师兄,上去看看,三楼上都是谁在。”蒯龙低声说道。 毕旧点点头,对乌兰如示意了一下,起身向楼梯位置走去。 二楼并无人阻拦他的脚步,可正当他欲要再次向三楼而去的时候,终于被人拦下了。 “小子,三楼不对外。”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之中全是傲慢。 毕旧扫了面前两个大汉一眼,亮出了兵司衙门的牌子,“我上去看看。” 然而他的脚步向前,对方两人却是齐齐的靠拢,这次说话的语气客气了不少,“就算兵司也不能上去!” 第149章 纠纷源头 毕旧并未选择硬闯,而是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意:“哟,京都这地界儿,还有兵司不能踏足的地方?” 那两名大汉面露迟疑,却未敢反驳,只是站在原地,用沉默表明立场。毕旧见状,轻笑一声,退了两步,转向二楼的走廊。就在那两名大汉暗自松了口气时,毕旧的身影已如鬼魅般从他们身后的楼梯护栏上一跃而过。 等两名大汉反应过来,毕旧已稳稳地站在三楼的楼梯口。他们急忙追上去,却只见一道香风拂过,一个身影拦在了毕旧面前,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并非那人的气势让毕旧畏惧,而是他认出了那身穿劲装的女子——易莲,抚卫大将军之女。 “易小姐,请行个方便。”毕旧客气地说道。 易莲本欲开口斥责,却见是毕旧,话语一转:“你认识我?” 毕旧微微点头:“抚卫大将军之女易莲,兵司早有记录。” “原来是兵司的人啊。”易莲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她挥手示意那两名大汉退下,然后盯着毕旧:“兵司的人来此有何贵干?” “易小姐应知,近日京都科考学子众多,我等不过是例行巡查罢了。”毕旧解释道。 “就你一个人?”易莲瞥了一眼毕旧身后。 毕旧再次点头:“还请易小姐莫要为难。” 易莲却寸步不让:“我母亲正在三楼饮茶,此时不便让你巡查。” “抚卫大将军?”毕旧眉头微皱,心中已明了几分。 他看向走廊深处,难怪今日三楼口守着的是两个大汉,而非凤梧楼的管事或护卫。 毕旧不再多言,双手抱拳:“望易莲小姐能够收敛,莫要再戏耍一楼那些无辜的学子。” 就在这时,一楼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论声。 “大蜀国历来女帝执政,国泰民安,怎会有此等质疑?此等言论,无异于逆党!” “荒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岂能因男女而论大蜀国之兴衰?” 毕旧苦笑:“这等敏感言论,若非抚卫大将军,又有谁敢轻易抛出?但科举在即,还望易莲小姐能体谅兵司的难处。” “这并非我母亲所出,而是我丢出的论题,怎么?兵司对女帝执政也有异议?”易莲挑衅道。 毕旧的脸色沉了下来:“易小姐,我已多次给足颜面,若再执意挑事,休怪兵司不给抚卫大将军面子。” “你以为你是谁?即便是兵司大将军蒯龙在此,也不敢如此与我母亲说话!”易莲毫不示弱。 两人正争执间,三楼的一个房间里走出一个面蒙黑纱的女子,她看了一眼对峙的两人,又悄然退了回去。 毕旧却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一幕,脸色微变,不再与易莲纠缠,转身匆匆下楼。 易莲被毕旧的突然离开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环顾四周,却未发现异常,只得撇撇嘴,再次回到三楼走廊边,继续聆听一楼学子们的辩论。 而回到一楼的毕旧迅速在蒯龙耳边低语了几句,蒯龙闻言,抬头望向三楼。 “走,随我上去。”蒯龙站起身来,神色坚定。 “要不要通知御林军过来?”毕旧问道。 蒯龙摇摇头:“不必,我一人足矣。” 说罢,他抬腿欲走,却突然被身边一个正在激烈辩论的学子拉住了手臂:“这位兄台,我刚才所言可有道理?” 蒯龙制止了乌兰如的上前,和颜悦色地问道:“你说什么了?” “女人是否该在家相夫教子?”那学子振振有词。 蒯龙轻笑一声:“你若真想知道答案,不妨去蜀道山问问。” 那学子一时语塞,蜀道山乃大蜀国皇陵所在,岂是随意可进之地? 蒯龙轻轻挣脱学子的手,向楼梯走去。来到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两个大汉见毕旧去而复返,还带了两个人,神色顿时不耐烦起来:“怎么又来了?” 蒯龙亮出兵司大将军的令牌,仅说了两个字:“让开。” 大汉们看清令牌,态度立刻恭敬起来:“见过大将军。” 蒯龙收起令牌,迈步向三楼走去。两个大汉虽不敢阻拦,却想通风报信,然而刚转身就被毕旧和乌兰如一人一个拉了下来。 “最好别动!”毕旧警告道。 “大将军,容小的禀告一声!”其中一个大汉急喊。 这一声大喊,中气十足,在茶楼内回响。 原本吵闹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能被称为大将军的可并不多,大家的视线都循声看了过来。 视线正好能看到二楼到三楼这个楼梯位置的人眼睛都有些傻了,这不是刚才坐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辩论的年轻人吗! 蒯龙心中暗叹,对两个大汉说道:“既然你们如此忠于主子,那便好好跪在这儿吧!” 两个大汉虽不甘愿,但碍于蒯龙的身份,只得服从。 而他们的喊声也惊动了三楼的人。 易莲刚回房间,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正欲出门查看,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站住!过来坐我身边。易方、易平,你们二人出去看看是哪个大将军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抚卫大将军易凤英,也是易莲的母亲。她今日带着两个儿子易方和易平来凤梧楼,本是想见一下两个儿子看中的几个人,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易方和易平闻声走出房间,一眼就认出了蒯龙。易方连忙上前,对弟弟使了个眼色,一人上前询问,一人回屋禀报母亲。 易方恭敬地对蒯龙说道:“见过蒯大将军,不知大将军怎会来此?” 蒯龙站定,问道:“你是谁?” 易方答道:“小子易方,家母乃抚卫大将军易凤英。” “也好,把人叫出来,也免得扰了易大将军的雅兴。”蒯龙淡淡的说道。 易方显然愣了一下,回复道:“大将军不知道要找谁?” 蒯龙回头看了一眼毕旧,见毕旧点头,重复道:“刚才在屋内的蒙面人。” 易方还不及回答,易莲就从屋内走了出来,“蒯龙,我母亲请你进去。” 蒯龙看向出声的易莲,“你又是谁?” 易方连忙说道:“蒯大将军,这是家姐。一直随母亲在东海城,不认识大将军。还请勿怪!” “不认识我,怎么叫出我的名字的?”蒯龙冷冷的说道:“告诉你母亲,人交出来,此事就与大将军无关。” 第150章 一触即发 “蒯大将军,口气倒是不小!” 伴随着一声冰冷的话语,一位身着锦衣华服、气质高贵的女人缓步从一间屋子走出。 尽管发髻高挽,珠翠点缀,但眉眼间透露着不容小觑的英气,正是抚卫大将军易凤英。身边跟着略显尴尬的工部侍郎江文道,以及紧随其后的易莲、易平,还有几个略显青涩的少年。 蒯龙冷哼一声,毫不示弱:“易大将军,你也太不把蒯龙放在眼中了吧!” “蒯龙,你怎敢如此与我母亲说话?”易莲怒不可遏,就要冲上前,却被易凤英一个眼神制止。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蒯龙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易凤英被蒯龙的话气得笑了出来:“蒯龙,我原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你不过是京都守备,竟敢如此对我说话,不知道我乃是大蜀国东域大营的大将军吗!而你,不过是靠着祖辈荫庇的小子罢了。” 易凤英虽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她自称“老身”,不仅因为她的二品大将军身份,更因为她是当今女帝佘晨的姑母,身份尊贵。 蒯龙面对易凤英的嘲讽,并未急于反驳,而是先向江文道拱手施礼:“江侍郎,此事我本不想牵扯。但你夫人自恃身份,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江文道连忙打圆场:“蒯大将军,夫人刚从东海城回来,诸多事宜尚不清楚,还望莫要见怪。” 易凤英却一拉江文道的衣袖:“此事你无需插嘴。哼!我易凤英在大蜀国还从未被人如此呵斥过!今日,我倒要看看这黄口小儿能把我怎么样!” 江文道无奈,只能向蒯龙投去歉意的目光,退到一旁。 蒯龙微微一笑:“江侍郎,你家何时也依照蜀道山的家规行事了?” 江文道老脸一红,拂袖转身返回房间里去了。他是不太担心,这两人都是大将军,又是在凤梧楼这样的公共场合,且有众多权贵子弟在场,应该不会真的闹出什么事来。 然而,他却小看了蒯龙,此刻的蒯龙正需要一个契机,而易凤英的身份恰好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见江文道离开,蒯龙转向一脸不屑的易凤英:“我是否受祖上庇护,易大将军在东海城可能有所不知。不过,今日我不与你计较此事。把人交出来便罢,否则别怪我不给先帝面子。” 易凤英闻言,气得脸色铁青。她在东部大营担任大将军,本就因族兄易亲王是先皇丈夫而被人诟病。如今蒯龙当面戳穿此事,她如何能忍? “蒯龙,手上见真章!明日城外校场,看老身如何教训你,让你知道我这大将军是否名副其实。”易凤英虽然气愤,但并未失去理智。 蒯龙却道:“明日之事,明日再论。今日,先把人交出来。小爷明天可以陪你玩玩,若是不交,就别怪我出手了。” “你敢出手试试!”易莲比母亲更加气恼,她在蒯龙眼中仿佛被忽视了一般。她可是东部大营的副将,也曾在战场上厮杀过。 蒯龙目光转向易莲,呵斥道:“让你收敛一些,也是给你父母脸面。如此大逆不道的论题,竟敢在国学院附近的茶楼之中让学子讨论。小小年纪,你难道也想谋逆不成?” “你胡说!”易莲哪受得了蒯龙的指责,不顾母亲的阻拦,就要冲上来动手。易方吓得想拦又不敢拦,心中暗自埋怨姐姐太过冲动。 然而,易莲还未靠近蒯龙,就被一把短刀逼退。乌兰如手持短刀,挡在蒯龙面前,短刀直指易莲前胸。 蒯龙抬手示意乌兰如放下短刀,看着易莲轻蔑地说道:“你若再不收敛,就别怪本将军上你家里拿人!” 话音刚落,易凤英已不顾身份和穿着不便,就要冲上来与蒯龙“理论”。幸亏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及时拉住她,才没让她乱来。 “江夫人,易大将军,你们现在只有一个选择——把人交出来。”蒯龙语气冰冷如霜。 易凤英被两个儿子拉住,也瞬间冷静下来,同样冰冷地回应:“蒯龙,这里都是我江府和东海城大营的人,没有你要找的人。” “别逼我撕破脸!”蒯龙怒目而视。 “你胆敢动手试试,我就替侯爷教训一下他这不肖子孙。”易凤英毫不示弱。 蒯龙对毕旧说道:“去,我看谁敢阻拦。” 毕旧当即迈步向前,意图进入房间搜查。易莲和易凤英几乎同时抬手阻拦,可惜她们的身份和身法都无法对毕旧造成任何影响。毕旧闪身一脚蹬在走廊护栏上,轻松越过两人。 易莲想要追进去,却被易凤英紧紧拉住。 “蒯龙,你真是胆大包天!”易凤英怒斥道。 “易大将军,你将我府上的侍官扣押,还敢说我胆大包天?你不知道这侍官是先帝赐给我的吗?”蒯龙语气更加严厉,怒视着易凤英。 易凤英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量。这一幕落在蒯龙眼中,他不知道易凤英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孔雅君出现在她身边都显得不正常。 然而,毕旧很快就闪身出来,摇了摇头:“人不在了。” “蒯龙,我不知道你嘴里说的什么侍官。但是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说法吗?”易凤英质问道。 “说法?”蒯龙怒吼一声,“凤梧楼老板在哪儿?给我滚出来!” 话音落下,一个胖胖的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抹着汗,从三楼楼梯口走了过来,双膝一软跪在蒯龙面前:“大人,小的在。” “这凤梧楼的暗道通往何处?”蒯龙低头问道。 “小人不知道凤梧楼有暗道啊!”茶楼老板惊讶地抬起头。 “杀了!”蒯龙不愿多费唇舌,直接对乌兰如下令。 茶楼老板没想到一句话没说对,竟然惹来杀身之祸,脸色大变,连呼冤枉。 乌兰如才不管你冤不冤枉,短刀在手,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易凤英身后,一个声音从刚才的房间里传了出来,“蒯大将军,刀下留人!” 第151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 蒯龙手腕轻抬,阻止了乌兰如挥刀,看向出声之处。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蒯大人,还请息怒!” “你又是谁?”蒯龙明知故问道。 “下官张名甫,礼部仪制司主事。”张名甫恭敬的回答。 蒯龙嘴角含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张名甫知道蒯龙是故意的,却又不能不回答,“凤梧楼是下官接下的。” “既然你出来了,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蒯龙指着他刚才出来的房间说道:“省得我再问一句了。” “蒯大人,下官不敢隐瞒,但人的确已经走了。不过不是暗道,是从另一个房间离开的。”张名甫解释道:“听闻蒯大人以前也常来,应该知道两个房间是相连的。下官也不知道她是蒯大人要找的人,要不然下官一定留下她了。” “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回大人,下官也不知道。” “那就是说和易大将军一起来的了?” “这个,下官真的不知道。”张名甫赶紧解释道:“下官也是来了之后,知道易大将军在,故而上来请安的,平时这里都是交给钱一同在打理。” 他说完,指着刚才瘫软在地连叫冤枉的中年商贾说道,“这便是下官请的打理人。” 张名甫来了一问三不知,蒯龙并不在意。 从心里而言对于孔雅君,给过她两次机会。 之前,就被还是公主的佘宇晨暗中留置,现在秦氏回了孔家,可孔雅君却毅然决然的要离开。 走任何道路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也并不想干涉,哪怕她如同丹家父女一样远离京都,音讯全无都好。 但是,却无论如何不能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这枚棋子或许威胁不到自己,却很可能对孔银鸿和孔雅岚两兄妹带来威胁。 别看他行事果断,实则从小失去亲人,他最不想的就是亲人分离的场景出现,才会对孔雅君心存一些怜惜。 因此,他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原本我还只是想杀了这个蠢材,现在你这幕后的东家要是给不了我一个准确的交代,我看司徒大人要准备好怎么给陛下交代了。” 蒯龙看了一眼江文道和易凤英,冷笑一声,“和礼部仪制司在科举前聚会,江大人、易大将军,你们也先想好怎么给陛下解释。还有我的侍官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之事,哼!” 说完,蒯龙一挥手,“我们走。” 走到一楼,蒯龙回转身看向凤梧楼,视线转了一圈,“所有人都听好了,胆敢胡乱非议者,杀!” 作为京都三军统帅,兵司是有这个权利的,所以蒯龙的话,立即让凤梧楼之中的学子、权贵子弟,乃至在三楼的江文道和易凤英等都不自觉的被震颤了一把。 回到府中,走进雅苑,蒯龙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孔雅岚叫了过来。 将今天晚上在凤梧楼看见孔雅君和东部大营的大将军易凤英在一起的事,坦诚的告诉了她。 “我之所以不瞒你,是因为如果你妹妹选择了和我不一样的路,或者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不管她是不是对我不利,将来都很可能会让你要有个抉择。如果你还心存有姐妹情谊,你就走吧!由始至终,你姐妹二人本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 蒯龙的话,让孔雅岚脸色大变,说道:“子爵大人,雅岚自从进府开始就说过,此生都是您的侍官。绝不背叛!如果妹妹真的和您作对,您不需告诉我,那是她自找的。再说......” 孔雅岚咬了咬嘴唇,忽然双膝跪地,“请您原谅,我可能怀上了!” 蒯龙闻言,原本淡然的脸色一滞。 要知道,虽然蒯龙答应了给她身份,但为了将来正妻不为难,孔雅岚是不能先怀上孩子的。 孔雅岚见状,连忙说道:“如果您不同意,我明日就叫医官来打掉。” “你叫医生来看过了?”蒯龙还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还没有。”孔雅岚脸色微红,“只是两个月的月事都没来了。” 蒯龙没有因为她怀孕而高兴,反而有些惆怅,以后正妻倒还好说,但这个时候孔雅岚怀孕,无疑加重了自己对孔雅君安危的重视程度。 可是,任何事都有意外。依照孔雅岚的性格,蒯龙也知道绝非是她故意。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消息,不只是来得太不是时候,而且还让他有些为难。 “平儿”蒯龙对着外面叫道。 贾平儿一直在外面候着,听到呼唤马上就走了进来。 “去找个熟悉的医生。不,找个陌生的医生,带回府中,不要让他知道来的地方。” 贾平儿在外面早已经听到,所以根本不用蒯龙再详细的吩咐,领命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确认了孔雅岚真的已经怀孕两月有余。 孔雅岚比蒯龙更加心慌,在医生没有确认之前,她认为自己可以遵从蒯龙的意见打掉孩子。 可医生确认之后,她反而心态发生了剧烈的反转。仿佛感知到生命延续的神秘,对腹中的孩子有了生命的期待和牵挂。 她也不知道蒯龙到底要怎么处理,更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等待着,像是等待未知的判决。 一旦蒯龙狠下心来,她就没办法留住这个孩子了。 蒯龙沉默许久之后,叹了口气,“罢了!这就是命。以后,你就住在雅苑西厢,不可在任何外人面前露面。” “雅岚怀孕的消息,严禁传出去。”蒯龙说道。 他这句话是说给同样在门外候着的所有人。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或许这个孩子也是在提醒他,面对女帝佘晨,他已经有足够的自我理由。 但这会不会带来佘宇晨对自己的信任降低,他有些不太确定了。 所以,孔雅岚怀孕的消息,绝对不可能被外人知晓。 镇西公府内现在的人,蒯龙绝不担心,只有一人例外。 来自王猛的属下——夜姬。 因为在天牢中和李登书的对话,让蒯龙对于王猛还是留了一些心眼。除了有书信前往西疆之外,用一下夜姬不同寻常的脚力,几乎就没让夜姬做过别的事,而且书信的内容他也绝不担心今后被谁利用。 可是,忽然之间让夜姬返回西疆不再回京都,势必会让王猛有所猜测。 虽然他的儿子王志俊是自己师兄的徒弟,但未来真的需要他协助的时候,他还不能确定王猛未来会如何选边站位。 第152章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蒯龙思量再三,还是觉得试探王猛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还没有机会。但是,对这个叫夜姬的女子必须要收拢其心。 虽然她无家室也无亲人,但每个人对生活总会有希冀。 王猛善待她,应该是看重她的脚力和特殊的变声能力,适合做信使,这是一项既危险且无法保障安全的事。 那自己就给她一个稳定的生活方式,让她成为京都知名人物。 这凤梧楼今日之举,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当即,命人去通知巡查的御林军,连夜封了凤梧楼。 得到消息的张名甫万万没想到蒯龙居然如此大胆,明知自己身后有礼部尚书司徒万里,一点情面都不留。 无奈之下,天未亮就去了礼部尚书拜见。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惹恼了蒯龙?”司徒万里一大早就被这消息雷得不轻,一个凤梧楼不算什么,但这是脸面。 为了这张脸面,各自的产业除非很特殊的,一般也都不会自己管理,避免真有什么事发生,也好脱身。 可是,临近科举,凤梧楼半夜被封,这就让他有些挂不住了。 直到听张名甫说完,司徒万里一个耳光就给张名甫扇了过去。 这种事在京都就不能算是小事,虽然这些学子也只能是嘴上过过瘾,畅谈无罪,可是要知道当初蒯龙为了矫正女帝佘晨的身份,那可是真的置之死地的狠辣。 不管抚卫大将军易凤英什么身份,亦或是什么目的,这都是触及逆鳞的事。 “吏部改制,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隐匿的给出一些机会,你倒好,让一个易凤英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 “大人,实乃是易莲搞出来的事。” “谁会在意那个小丫头,就算出错,易凤英大可以随意教训两句交差。可是,偏偏让蒯龙在现场看到,你和易凤英都是自作聪明。” “其实,从中甄别一些反对女帝之人,完全可以成为录取的一个衡量,这没什么错啊!” “甄别这些人,是你和易凤英能去做的事吗?礼部最后审核名单、吏部确认是否录用,还有一个监察院在审核,用得着你们去操心!简直胡闹!” “那现在怎么办?”张名甫一听司徒万里分析,也是慌了神。 “这蒯龙,本就是独一份,既无牵连也无牵挂,朝中除了两位辅臣,别的人都很难说话。”司徒万里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办法,面对“独人”一个的蒯龙,连中间说和的人都找不到。叹息了一声,“算了,这凤梧楼本就与李登书牵扯。隔断你和那个钱一的关系,此事绝不可认。明白吗?” 张名甫小声的问道:“我让那钱一离开不就行了。” “离开了谁来顶嘴?”司徒万里瞪了他一眼,“好好安抚他的家人。蒯龙没有现在就把他抓进牢里,也是给了一点机会,就不要再舍不得了。” 张名甫只能领命离去,赶紧去找钱一,舍弃卒子也没办法。 司徒万里不愧是老臣,赶到正阳门专门等待蒯龙的到来,看似很随意的与蒯龙攀谈,语气和善,暗地里不着痕迹的说起家族人多,良莠不齐,不像他独身一人,行事无所顾忌。 “司徒大人,有话就直说。蒯龙也不是不知好歹!”蒯龙心知肚明,把话直接挑明了。 “昨晚得知消息,我就已经把张名甫连夜叫来训斥了一顿。其实,他也就是背个名声,凤梧楼与他一丝关系都没有。”司徒万里把话递到了蒯龙面前。 蒯龙呵呵一笑,“科举是朝廷重中之重,司徒大人要费心的事那么多,这些小事不必担心。小丫头胡闹,那个叫钱一的又不敢得罪抚卫大将军,这事很清楚的。张名甫估计也是看在江文道面子上不得不出来,只是以后让他少借大人之名,毕竟并非同姓族人,外戚就不要那么仗势了。” “说得也是。科举之后我就调他远离京都,哎!一家人多了也是头痛!”司徒万里点头称是,也大约明白了蒯龙话里什么意思,最后补充了一句,“此次科举,蒯大将军若是看谁收作门生的,必定会是上榜之才。” 蒯龙笑了笑,“蒯龙也是为朝廷挑选人才。” 两人转眼达成交易,一路看似有说有笑,从正阳门到了金殿之上,才拱手分开。 也幸亏司徒万里处理得及时,朝议蒯龙果然就禀报了昨晚有学子在凤梧楼聚众议论女帝执政的是非,佘晨自然是震怒无比。 大蜀国朝中好不容易君臣之心都安定下来,这两年她也是勤勉执政,不敢有丝毫懈怠。 多次对蒯龙提及都遭婉拒,可其他人在她眼中实在是很难选择。 谁的背后都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大蜀国在她眼中适合做自己夫君的也只有蒯龙,不只是能为大蜀国安定,而且因为没有身后的家族,还能一心为大蜀国着想,她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破例允许蒯龙有女侍官存在。 毕竟,这是先帝御赐,可以以此为借口。 然而,现在朝中人心逐渐稳定,民间却开始讨论此事,如何不让她愤怒。 “将这凤梧楼给朕拆了,幕后老板打入大牢。”佘宇晨的怒火没人敢去劝解,都知道这个事真的是可大可小。 但是知道凤梧楼背后之人是谁的朝臣,还是有不少人把眼光投向了司徒万里。 司徒万里知道是躲不过的,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也和蒯龙达成了交易。 当即出列启奏,“陛下,今年科考本是广录人才,有人趁机在凤梧楼搬弄朝政,实在可恨!但毕竟凤梧楼地处国学院附近,其中不乏一些青涩学子尚不明事理。如果牵扯太多,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传闻,反而有损帝威。” “司徒爱卿,有什么建议?”佘宇晨忍住心头怒火询问道,毕竟临近科考,礼部又事关科考主理大事,她也不得不听一听。 “臣以为,辩论之事,当是越辩越明,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司徒万里很小心的说道:“此事还是应当低调一些处理。” 佘宇晨眼光看向两个辅臣。 张百川出列启奏道:“陛下,老臣也以为此事不可牵连太广。引导认可,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韦昕却持反对意见,“陛下,树不正,可以慢慢纠正。人不正,却是有心人推动,切不可掉以轻心。” 司徒万里不敢再继续试探,只好把眼光看向蒯龙,此事是他主动挑明的,他的话女帝才更重视。 第153章 约战转移视线 蒯龙所提的凤梧楼一事,终是得了女帝的青睐,采纳了他的建议。 那凤梧楼地处京都要地,且已渐渐成为京都的一处独特风景,自当保留。御林军连夜细查,知此楼在李党之乱后被朝廷拍卖,落入了一名叫钱一的商人手中。商人重利薄情,此后决不可再让此类人经营。 佘宇晨的目光在金殿之上群臣间游走,最终定格在蒯龙身上。“蒯爱卿,此事便交由你接手,指定合适之人经营。朝廷每年拨付银两,定要正国学院学子课外之风。” 蒯龙毫不推诿,接着道:“此外,此楼几经转手,为防不测,臣恳请工部派人仔细搜查,以防有暗道机关。” “准。”佘宇晨并未多想,“工部盛东来盛大人,此事工部需全力协助蒯爱卿,不得有误。” 工部尚书盛东来连忙出列应命,心中却仍有些懵懂,不明蒯龙为何要点名工部。 而侍郎江文道则紧随其后,主动请缨:“陛下,此事臣愿助蒯大人一臂之力。先前修缮镇西公府时,臣全程监理,与蒯大人也颇为熟稔,定能提升效率。” 盛东来闻言,回头望向江文道,似有所悟,也连忙奏道:“江侍郎确有修缮镇西公府之经验,他主动请缨,实乃为朝廷分忧之举。” 佘宇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蒯龙一直未提与易凤英约战的事,竟然是在此等着江文道呢。 科举这样的大事,她身为帝王自是关注,何况还是她登基之后的第一次科举,整个京都她也安排有禁军和探子,凤梧楼发生的事昨晚便已有探子禀报。她之所以迅速处理,却未言明彻查,便是因易凤英的身份让她有所顾忌。 虽已知易亲王并非自己生父,易凤英这姑母身份也便名存实亡。但她身为大蜀国女帝,仍需以姑母之礼相待,更何况易凤英还是大蜀国唯一的女性大将军,无论从哪个层面,她都不能忽视。 易莲之举虽似胡闹,或许也有为女子争地位、正名之意,但对学子们的引导显然不足。言论如果没有明确的方向引导,任由学子妄言,后果将难以预料。她欣慰于蒯龙的及时阻止,却对蒯龙连夜再封凤梧楼的举动,略感不解。 尽管这是职权之内,但事后再次封楼,仍让她有些费解。好在蒯龙并未直接提及易凤英和易莲,她也便顺水推舟,准备散朝后再寻蒯龙问明原委,并欲调解一番。却不料蒯龙竟在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之时,给江文道挖了个坑。 “蒯爱卿,你以为如何?”佘宇晨看似询问,实则是试探蒯龙准备如何处理。 “陛下,臣无异议。只是不知江大人屈尊是否会惹易大将军不悦。易大将军难得从东海城归来,不能让江大人陪侍。万一她找臣理论,臣可就难以交代了。”蒯龙言辞虽无讽刺,却带着几分调侃。 江文道连忙辩解:“蒯大人,下官也是为朝廷办事。” “易大将军身为女中豪杰,昨日偶遇时对我这大将军之位似有所质疑。我担心江大人难过此关啊。”蒯龙继续说道,“不如,将易大将军约至校场,让她见识一番,也好让她知晓大蜀国英雄辈出,替江大人两位公子争争气?” 江文道在家中的地位朝堂之上无人不晓,因易凤英的二品大将军之位实在比他高出一头,又是先帝丈夫的族妹,乃至他两个儿子都跟随母姓。蒯龙此言,对江文道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讽刺。 江文道憋得满脸通红,却不知如何回应。 昨晚凤梧楼校场比试之事,早已经学子回各自家中传得沸沸扬扬。 佘宇晨也有意让蒯龙崭露头角,更重要的是要让易凤英明白,她真正看重的,是她女性大将军的身份,而非姑母之名。 有些话,不能明说,却需让她心领神会。 于是,她当即拍板:“此事,朕觉得可行。正好科举将至,也可让参加武举的学子们一睹大将军风采,树立目标,免得自以为是者众多。” 女帝一言既出,此事便再无更改可能。 只是时间比昨晚约定的延后一日,地点也改为皇宫正阳门之外。 散朝后,御旨便化作昭告,贴满了京都大街小巷。而蒯龙则被佘宇晨召至御书房,对于易凤英身份的无奈,希望蒯龙理解。 蒯龙虽有所准备,但对佘宇晨被迫认可易凤英姑母身份之事,也很无奈。 若易凤英的挑衅发生在整顿之前,他或许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可惜,当时为防四疆域大将军回京祭奠先帝时生变,未让他们返京参加国祭。 “臣,明白。”蒯龙无奈应道,“定不让易大将军失望。” “你有把握吗?”佘宇晨仍存忧虑,箭技毕竟只是冰山一角,两人对战,箭技几乎可以忽略。没有出其不意,更不可能疏忽大意。“或者,朕明日以场地有限为由,仅比试箭技?” “陛下不必如此。”蒯龙坚定回应,“臣自当全力以赴。无论她指定任何项目,臣都愿迎战。更何况她是长者,总不能事事由她。” “或者,龙儿……” “陛下,蒯龙对大蜀国忠心不变,您大可放心!”蒯龙打断佘了宇晨或许又要提及的婚娶之事的话。 佘宇晨轻叹一声,两年时光流转,蒯龙仍未松口。 而她身为帝皇,吏部已催促多次,此事不能再拖。偏偏蒯龙又无长辈可压制,对此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让他同意。 离开御书房后,让乌兰如回府通知夜姬换装前往凤梧楼等候,蒯龙就直奔兵司衙门。 叫来沙吉安将朝堂上女帝指令,明日与易凤英比试之事告知沙吉安,让他和禁军邵文杰一起安排和协调,维护现场秩序。 女帝与群臣可在正阳门上观战,而京都百姓则需隔离在安全范围之外。一来防止有人趁乱滋事,二来也为两人提供足够的对战空间。 蒯龙深知易凤英并非等闲之辈,至少在做大将军之前,她与丹虹清一样,都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猛将。虽在佘宇晨面前表现得自信满满,但他心中也有分寸,不会盲目行事。 处理完这些琐事,他才带着毕旧与一队御林军前往凤梧楼。原先的伙计护卫自不可能立即更换,需时间慢慢掌控。 而夜姬接下来也将忙得不可开交,府中孔雅岚之事就不可能知晓。 另外府上那六名卓玛也无事客座,便让她们协助夜姬,或许还能让学子们的兴致更高一些。 一年多来,西疆安定,图库在京都也不再如初见时那般令人避之不及,也可以六名卓玛从适应到融入大蜀国京都的生活。 第154章 规则取巧 第二日清晨,早已经在各处看到告示的学子、京都城的居民,很早就已经围在了正阳门外,平时不敢多停留半分的正阳门外的广场外围已经人满为患。 御林军从昨天午夜之后就开始设置屏障,检查周边。 当阳光正对正阳门前广场的时候,正阳门嘎吱一声打开,又是一队禁军整齐迈出,在正阳门下威风凛凛的站着。 紧接着城头上九声鼓响,伴随着李沛一声“皇上驾到”,女帝佘晨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之上。 广场上被隔离在一个范围之外的所有人,山呼之声响彻云霄。 城门处两匹骏马从正阳门驮着两道身影驶出,压迫感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蒯龙身着一身狮纹虎头肩铠甲,红缨头盔,手持一根狼牙棒,一看就知道分量不轻,跨坐在战马乌骢背上,眼神却有无尽的期待。 另一边,易凤英身着豹纹锁子甲,英姿飒爽,或许是为了让人知道她是谁,头盔平放在手上拿,一杆长枪挂在马侧,枪杆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枪尖锋利无比。尽管年近五十,双眼透出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与霸气。 两人走出城门十余丈,一拉马缰。 乌骢轻松的扬起前蹄,后蹄支撑原地掉头,面向城门方向。 反观易凤英的战马却只是平地转身,高下立判。 这一幕,看得城门上佘宇晨和众位朝臣皆都一惊。 蒯龙这假冒的“文弱书生”,随着西疆六人箭射逼退千余人的图库军队,都已经有诸多猜测。 但几乎所有人,还是没想到蒯龙今天出场这惊艳的一幕。 乌骢的“表演”只是让围观的人群惊呼,而城楼上真正明白的人才知道,最让人意外的是蒯龙手执的狼牙棒。 长枪、金刀才是大部分将军选择的武器。非力量型将军,几乎都不会选择这非常耗费力量的武器。 这也同时证实蒯龙的箭技绝非他自己所说的君子六技,略有所得。 身旁易凤英此刻心里也是略感紧张,这少年看来也不是易与之辈。 蒯龙将狼牙棒侧挂在乌骢马侧,和易凤英两人同时在马上拱手向城头上的女帝佘晨见礼。 “臣蒯龙(易凤英)参见陛下!” 佘宇晨从城楼上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两位爱卿,都是我大蜀国股肱之臣,今日比试只为让大蜀国臣民都看到我大将军的风采。你二人可尽情展示。” 佘宇晨这话是照顾两人颜面,不管输赢都只是展示,并非是谁输谁赢。 蒯龙和易凤英自然明白,齐声回道:“臣蒯龙(易凤英)遵旨!” “好!”佘宇晨见两人都明白,心头总算是一颗石头落地,至少没有输赢的比试,不会加深两人之间的芥蒂。 如果蒯龙获胜,这自然是她想看到的,也能达成她的目的。 所以尽管蒯龙没有同意,她还是开口道:“朕建议两位大将军不如先从箭技较量开始,大家有个了解。” 佘宇晨的好意,蒯龙当然没有异议,易凤英自然也不好反对。 两人都拱手称是。 佘宇晨朗声说道:“传朕旨意,在广场中央布置箭靶,看两位大将军展现身手。” 两名禁军从城门中跑出来,约莫三十丈外摆上了四个稻草人扎的人形箭靶,这个距离正好是正阳门广场的中间。 “易大将军,你是长辈,你定规则。”蒯龙一扯缰绳,回转马头看向易凤英,很是大方的说道。 易凤英也没谦让,“行军打战,对敌之时,自然是不可能像读书人一般站着射箭。你、我二人,策马向前,三十丈的距离,五箭命中,看谁先到能将箭靶毁去,两者相加先者为胜。” 易凤英昨晚就听江文道讲述了蒯龙在西疆的战绩,她虽然不信,可是也不能真的无视,还是在制定的规则中取了一个巧。 光射中不算,还要看谁先到能将箭靶毁去。 虽然刚才乌骢的表现让她有些惊讶,但沙场上可不是马术表演,而且这个距离人马合一才能快速又稳定。 蒯龙轻笑一声,在我最强的项目上让你选,自然是为后面自己不确定的方面有优先选择的权利做铺垫。 “可以,鼓声一响,你我开始。” 两人分别从禁军手里接过一张硬弓和一个箭筒,再举手示意。 城楼上佘宇晨对着李沛点头,李沛再向击鼓的军士做了一个击鼓手势。 随着一声鼓响开始,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位大将军身上。 易凤英当先一夹马腿向前冲出,同时取箭上弦,一气呵成射出一箭。 而蒯龙却只是轻轻一踩马镫,乌骢如离弦之箭射出,三支羽箭上手,比易凤英速度更快,第一箭离弦射出,紧跟着两箭逐一搭上硬弓,从硬弓中射出。 当易凤英还只是射出第二箭的时候,蒯龙已经再次抽出三支羽箭。 向前十丈的距离,蒯龙射出六箭,又抽出了三支羽箭,易凤英才抽出第三支羽箭。 向前二十丈的距离,易凤英五箭射完,每一箭都射中其中一个草人,只是落点不一,身手也的确不俗。 蒯龙二十丈已经射出十二箭,而且靠近他这一侧的两个草人箭靶都是身中六箭,且三箭肩胛位置,三箭小腿。 这才是最佳的沙场箭射位置,肩胛为了便于活动,只要抬手,就算是身着铠甲也会露出缝隙,小腿在奔跑之中,铠甲飞扬是一定遮挡不住的位置。 十二箭出手,硬弓从蒯龙手中挂回马鞍,顺势单手抓起狼牙棒,从后直接挥出,而此时,蒯龙跨下的乌骢已经距离草人不足五丈,易凤英却是刚好落后一个马的身位。 情急之下,易凤英手中长枪脱手而出,直接投掷向了草人。 按照这个速度,蒯龙就算先赶到,也不可能先易凤英一步,将其中一个草人做的箭靶击毁倒地。 从规则而言,易凤英又取了一个巧。 可是,乌骢似乎对此非常不满,奔跑中硬生生在四肢腾空的时候侧移出去半丈的位置,蒯龙手中狼牙棒挥舞半圈,一声巨响,长枪被打飞出去。 乌骢前蹄扬起,身前两个稻草人立即被踢散,而顺势挥舞一圈回转过来的狼牙棒,在乌骢的马屁股位置将剩下的两个草人齐齐打散倒地。 全场发出雷鸣般的叫好,盖过了正阳门城楼上的军鼓助威声。 第155章 实力碾压 易凤英万万没料到,蒯龙与他的战马乌骢之间的默契竟会如此深厚。 长枪被蒯龙的狼牙棒一击飞落,眼见四个稻草人都散开倒地,她一拉马缰,战马转向侧奔,她则半挂于马身,俯身从地上拾起长枪。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引得城楼上的君臣与围观的京都臣民纷纷喝彩。 然而,此时的易凤英心中并无半点因喝彩而生的喜悦,相反,她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蒯龙这一举动,不仅破坏了她的计划,更是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 沙场上,兵器被磕飞,便意味着失去了胜算,只能狼狈逃窜。此刻的她,无异于已经战败,更何况在她自己制定的规则下,她竟未能在任何一项上胜过蒯龙,甚至最后连草人箭靶的边都未曾摸到。 一夹马腹,易凤英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向蒯龙,长枪直指前方,她厉声喝道:“蒯龙,沙场上唯有你死我活才算胜利!” 易凤英的攻势凶猛如虎,蒯龙未料到她竟会如此迅速地“无缝衔接”并直接“宣战”,心中不禁暗道大意,还是小看了对方狠辣。 正如易凤英所言,沙场上,胜负只在一瞬之间,不可能等你“比试”完一轮再宣布开启下一场“比试”。自己最初打主意为后续铺垫完全就是空想,毫无意义。 乌骢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不等蒯龙指令,前蹄便高高扬起,似欲踏碎长枪。蒯龙连忙伸手一拍乌骢,侧身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势在必得的一枪。 他不让乌骢马踏长枪,是怕它受到伤害。为了一场比试,让乌骢受伤,不值得。 两人交错而过,长枪回转,被蒯龙一棒荡开。他手上微微用力,便感受到了易凤英的力量,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既然易凤英不是按照规则来比试,那他也就没必要顾忌对方颜面了。 策马向前,蒯龙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调转马头,与易凤英迎面对冲,手中狼牙棒蓄力待发。两马相隔一丈之遥,他双腿一夹,乌骢瞬间加速,狼牙棒如闪电般当头砸下。 电光火石之间,易凤英只能勉强将长枪改刺为扬,试图格挡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然而,长枪虽未脱手,但她双手虎口却震颤得几乎握不住枪杆,战马也被震得前冲之势顿减。 易凤英此刻方知,蒯龙敢于使用狼牙棒,并非虚张声势,而是确有真才实学。她的力量,在蒯龙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两马交错,广场上尘土飞扬,清脆的交击声在人群的惊呼与叫好声中若隐若现。易凤英心中充满了悲愤与恐惧,她深知,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她恐怕早已被蒯龙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易凤英知道不可力敌,但当蒯龙再次迅疾调转马头追杀而来时,她已无心正面应对。一夹马腹,她向前猛冲,看似要逃离这令她不利的局面。 然而,广场四周已被围起,并非真正的沙场无边无际。凭借乌骢的速度,赶上易凤英的战马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就在乌骢马头即将追上易凤英马尾之际,易凤英身体后仰,长枪贴着身侧,使出一招回马枪,直刺蒯龙咽喉。 然而,易凤英千算万算,也未料到乌骢竟会如此聪慧。在比试箭技时,马匹横移便是乌骢自主做出的判断。这一次,面对易凤英的回马枪,乌骢再次展现出它的灵性。在易凤英刚开始后仰之际,它便硬生生地前蹄扬起,停了下来。 前蹄落下之时,恰好补上了之前未能踏枪的一幕。乌骢马嘴里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似乎为自己完成了一个心愿而感到兴奋。 易凤英的回马枪虽然出其不意,但因身体用力的方向与手臂的方向并不一致,无法使出全力。乌骢前蹄踏下,长枪再次脱手落地。 战马带着易凤英向前奔出,蒯龙手中狼牙棒在地上一绞,长枪飞起,被他另一只手稳稳抓住。“接着!”他大喝一声,将长枪向易凤英掷去。 这一枪,他自然不会好心归还。长枪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刚起身的易凤英后背而去。若想躲过这一枪,易凤英便只能向后仰倒,但那样一来,便会直奔投掷而来的长枪而去。 在蒯龙看来,易凤英要躲过这一枪,她只能翻身下马。 然而,已经再度丢枪的易凤英怎甘心就这样掉落马下?她双手抱着马脖子,整个人像是缠在了战马脖子上,绕了一圈后,再次稳稳地坐回了马鞍之上。长枪则带着风声从身侧飞过,插入了广场的地面。 但这一动作,却让易凤英的战马速度大减。乌骢马转瞬即至,易凤英唯一的兵器,便只剩下了刚才的硬弓。她取下硬弓,试图格挡,依然不愿认输。 “砰”的一声巨响,硬弓在蒯龙的狼牙棒下断裂,从易凤英手中跌落。情急之中,易凤英竟一脚松开马镫,一个翻身侧面翻转,踢向蒯龙。 “来得好!”蒯龙大喝一声,放开已经呈现惯性下落的狼牙棒,一把抓住易凤英的脚脖子,用力一扯,便将她从战马上扯了过来。 当着正阳门城楼上的君臣与围观的臣民面,他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出生擒“敌将”的好戏。 就在这时,正阳门上传来铜锣声,那是鸣金收兵的信号,也是女帝佘宇晨宣布比试结束的信号。 蒯龙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将易凤英用力压在身前马鞍之上,回转马头。乌骢聪慧异常,竟用嘴叼起狼牙棒的一头。蒯龙抓住狼牙棒,策马向着正阳门下奔去。 离城门十丈之处,他手一松,易凤英便跌落在地。 只见她就地一滚,滚出几尺远的距离,然后站起身来,怒视着蒯龙。 一世英名,被蒯龙实力碾压,她已说不出一句话来。成王败寇,这便是沙场的残酷法则。 这场比试,她不仅输得彻底,而且找不到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 箭技、力量、对战,甚至连自己的战马,都输得一塌糊涂。 正阳门上,女帝佘宇晨的声音被广场四周爆发的喝彩声所掩盖。 城门之下,两个人影对立而站。 一个落魄不堪,怒目仰视;一个则昂首挺胸立于战马之上,手提狼牙棒,面带微笑地俯视着对手。 第156章 凤岐来袭 佘宇晨站到正阳门城楼上靠近最前方,双手高举,顿时正阳门外广场外围观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我大蜀国今日两位大将军,都是英勇无敌。蒯大将军少年威武,易大将军百变应对,皆是我大蜀国之幸事。” 佘宇晨让自己的音量尽量清晰却又激昂的说出这番话之后,紧接着饱含情绪的说道:“大蜀国即将迎来科举大考,必定会迎来大兴和辉煌。” 城门上,群臣奉迎之声响起,城门广场外,无数人也跟着欢呼。 正阳门下的两人,显得特别的突出。 蒯龙翻身下马,将狼牙棒挂回乌骢马侧边,拱手对着易凤英说道:“易大将军,承让!” 易凤英怒视蒯龙,一言不发向正阳门里面而去。 蒯龙摇摇头,对着旁边招了招手,乌兰如从角落跑了过来,牵住乌骢,蒯龙这才向正阳门走了进去。 正阳门城楼上,佘宇晨坐在龙椅上,看着蒯龙大步走了过来,站在易凤英身边施礼问好。 “蒯大将军,辛苦了。”佘宇晨出言勉励道:“镇西公府果然没有一个是书生。” 蒯龙谦虚说道:“回陛下,今日侥幸,主要是战马略占了优势。易大将军毕竟年岁不饶人,臣也是占了便宜。” “蒯龙,不需要你照拂脸面。我输就是输了。”易凤英却毫不领情。 蒯龙眉头一皱,既然一点脸面都不要,那他也就无所谓照顾女帝的情绪了。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蒯龙弯身施礼道。 “蒯爱卿,今日比试不谈其他。你和易大将军展示了我大蜀国将军风采,朕统统有赏。其余的话,日后再说。” 佘宇晨打断了他的话,似乎知晓蒯龙要说什么事,“你自己的人自己没有好好照看,就不要说出来丢人了。” 蒯龙抬眼看去,佘宇晨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警告的味道。 就在这个时候,正阳广场外围突然有快马冲撞人群,马上的人还大声高喊,“西疆八百里加急!” 李沛看了佘宇晨一眼,见佘宇晨点头示意,立即走到城楼上大声说道:“散开,让来人送到城门上来。” 御林军和禁军让开一道口子,让快骑到了正阳门外。 马上的人翻身下马,却跌落在地上,显示出极其疲惫的样子,连滚带爬的起来。 禁军统领邵文杰已经来到他身前,“跟我上城楼上,陛下在上面。” 爬起来的人顾不得一身的灰尘,跟着邵文杰穿过城门,沿着城楼的梯子来佘宇晨面前跪下,从怀里掏出密封的一个卷轴,“陛下,西疆王猛大将军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李沛上前接过,查看封印之后对着佘宇晨点点头。 在佘宇晨示意下,打开了卷轴,递到她手上。 佘宇晨展开一看,最后却猛的一收手中卷轴,怒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众人不明所以,全都等着佘宇晨下面要说的话。 佘宇晨站了起来,说道:“今天到此结束,张、韦两位辅臣、蒯大将军、祁尚书随朕到御书房。” 回转到御书房,佘宇晨才将手中的卷轴递给张百川。 张百川看完之后,几人再轮番看过,全都脸色阴沉下来。 蒯龙在西疆曾经说过,图库之所以保留下来的原因,乃是因为更大的草原霸主凤岐的威胁。 西疆三城、图库其实都是大蜀国和凤岐之间的缓冲。 然而随着先帝佘瑶不留西凉城的决定,蒯龙设计让图库与大蜀国罢战,虽然事后知道这其中有晋王与图库的交易在先。 但是,停战一年多,西疆的确已经逐渐安宁下来。 图库的新城修建也已经初具规模,再有两年时间,新城就会建好四周城墙。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大动静的凤岐,在冬季即将来临前发起了对原本驻守在新城外五十里的孔银鸿驻地的大规模冲杀。 还同时派骑兵在新城和驻地之间疯狂的阻截,意图将孔银鸿和图库的联合驻军彻底灭杀。 不用多想都知道,凤岐此举之后就是大肆进攻尚在修建的新城。 若不是孔银鸿率军突围直向西北脱离战圈,再折返威山,恐怕全军都要被围杀。 此战,折损战马和人员无数,修建的新城不得不停下,依靠着半高的城墙与凤岐正面对抗。 收到消息的王猛连忙派兵支援,奈何既要撤出新城中的工匠,又要增兵,威山和昆山之间的山坳口又堆积了大量的木材、石材,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作用。 王猛派人清理山坳,又让新城那边损失了很多士兵之后,才勉强抵抗住了凤岐的进攻。 现在双方呈现僵持状态。 而且现在深秋即将来临,威山和昆山上的树木落叶,使得翻越两山从后夹击凤岐的计谋无法实施。 所以,快马急报京都,请示增兵和献策。 这等大事,王猛是不敢隐瞒的。 新城一但失守,先不谈能不能抵抗,至少山坳到西凉城之间即将收割的粮食就会饱受战火摧毁,这一年多所付出的一切就等于白费了。 “众爱卿,你们有什么计策能解了新城之危,只要再过一年,新城只是面向西、北两方的城墙完全修筑完毕,朕相信,守住是没有问题的。” 佘宇晨不愧是在西疆带过兵,也知道蒯龙当初的选择和计划,但没想到凤岐从最开始放任,到现在突然发动,这不是阻止大蜀国和图库联合,而是要折损大蜀国之前为之付出的大量财力和物力。 时机选得实在是太好,再等一年,哪怕是等这个冬季过去,防守都会轻松许多,而现在城墙刚起,如果被凤岐占据,图库回不来草原,山坳就形成了一个自然的保护,减少新城的防守压力,反而是送给了凤岐一个绝佳的防守位置。 张百川和韦昕都不是军旅出身,两人的目光看向祁东铭和蒯龙。 祁东铭更是直接说道:“蒯大将军,你在西疆部署良久,此事你可有什么良策,需要兵部支持的,定当全力支持。” 他这话就很有水平了,不说兵部有没有良策,而是把献计之事甩给蒯龙,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佘宇晨的眼光也看向蒯龙,虽然祁东铭有甩锅的嫌疑,但他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蒯龙看见几双眼睛都看向自己,暗叹一声,也不怪边疆大将军让朝廷忌惮。 出事之后全没稳妥的计策,空口白话支持的话谁还说不出来吗! 第157章 无人领兵驰援 御书房内的商议并未出乎蒯龙的预料,最终,这副重担还是落在了他的肩上。 具体的战略部署难以言明。毕竟,无论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如何详尽,都无法完全描绘出西疆战场的残酷与复杂。朝廷能做的,无非是增兵、补充军械,至于更细致的策略,却只能依靠前线的将领随机应变。 当蒯龙提出最为可行的方案时,女帝佘于晨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然而,两位辅臣与祁尚书均未提出异议,她也只能暂时采纳这个建议。 离开皇宫,返回镇西公府的途中乌兰如似乎还是有些犹豫的问了出来:“公子,图库是不是正与凤岐交战?” “凤岐的敌人不仅是图库,还有大蜀国。新城外的驻军,乃是图库与大蜀国的联军。”蒯龙沉声答道。 “那您何时重返西疆?”乌兰如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怎么?你想回西疆去?不怕战死了吗?”蒯龙轻笑一声。 “公子,我非常感谢您赐我两个妻子,让我有了后代。我乌兰如不担心绝后,这一条命随时都是您的。” “我听说你的两位夫人又怀孕了。” 乌兰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能辜负您的期望。再说,在京都这一年多,我除了照顾乌骢,也没别的事可做。” “若图库每个人都能如你这般,那图库一族怕是要人满为患了,凤岐也再难欺负你们。”蒯龙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 这话让乌兰如的眼眶瞬间泛红。 他本是图库的罪人,但在蒯龙身边这一年多,他真正体会到了何为安宁。 没有凤岐的侵扰,没有寻找水草的艰辛,更无需担忧野狼群的袭击。 若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他和他的子孙或许真能成为图库中少有的大家族。然而,这终究只是奢望。 或许是蒯龙的话触动了他,乌兰如开口道:“阿图玛和祺格也该给您生下两位小公子了。” 蒯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顾好自己就行。准备一下,既然你不怕死,过段时间就随我一起去西疆看看。” “真的吗?”乌兰如的脸上满是兴奋,仿佛有了后代之后,他真的无所畏惧了。 蒯龙有时真的羡慕这种单纯的活着,无忧无虑。 京都如今可调派的兵力虽不算少,但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大蜀国虽有所恢复,但领军的大将却依然稀缺。 祁东铭的态度已表明,他对西疆的支持有限;铁军统帅孟庆本就不适合在西疆领兵;唯有原铁军统帅穆旌德大将军和自己可以临时增派,或者就是那日败在自己手下的易凤英。 蒯龙左思右想,觉得最终很可能还是自己领兵西征,去配合王猛。毕竟,西疆的战事和布局都是自己提议的。只是,女帝佘于晨是否愿意让自己前去,还是个未知数。 这一战之后,加上自己在正阳门外广场上的表现,大将军的名声必将更加响亮,无人再敢质疑。而这也会让镇西公府再次成为大蜀国的传奇,不知这是否会让佘于晨感到忌惮,蒯龙陷入了沉思。 若是如此,那他必须再添一把火,是时候让孟庆出来走动了。 当晚,他便下了一道命令,提拔孟州之出任京都御林军东城门守城将军。 虽然这个职位只是准五品,与前线将军至少五品的官衔相比不算高,但比起他原来的副将职务已提升了一阶。 同时,他还安排了王志俊参与本次科举中武生的考核。 两道命令传出,第二天孟庆的书信便如约而至。除了表示感谢外,他还试探性地询问是否有何安排。 蒯龙没有回信,只是让来人带回一句话:“兵司缺少一个副手,公孙圣挺合适。” 当晚,王志俊便带着三个人的名单前来。“师叔,这是我从报名的武生中选出的三人,他们家境清白,且都不是京都人士。” “拿给你师父看看。”蒯龙连眼都没抬一下,“此事不必着急,若是武试被淘汰,就先安排到凤梧楼去。” “师叔,您都没见过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上榜?”王志俊好奇地问道。 “问这么多干什么!”蒯龙瞪了他一眼,“还有,你父亲有没有来信?” 王志俊摇了摇头,“没有。” 蒯龙点了点头,挥手让他离开。 这几日,京都上下都忙碌异常。科举在即,西疆又战火重燃,户部、兵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蒯龙还亲自带领御林军在城内巡防,又解决了一次清廉的右辅韦昕府门前,被众多考生上门拜访的困扰。 到了半旬上朝之日,蒯龙拿着铁军的推荐信,在朝堂上向女帝佘于晨奏报:兵司近期事务繁忙,急需一名副手。 佘于晨看到奏折上的名字,不禁感到奇怪。一个五品将军的调动,为何蒯龙要上奏? 若是在禁军任职还说得过去,但从铁军调到兵司,还上奏就显得有些不寻常了。 “蒯爱卿,兵司若缺人,御林军、铁军随意调动即可,不必启奏。”佘于晨说道。 “陛下,臣这是为未来可能的情况做安排。公孙圣为人刚正不阿,不惧上官,只是缺少一个展现才华的机会。”蒯龙解释道。 佘于晨看向蒯龙,“蒯爱卿,有话直说。在朕面前,你可直言不讳。” 蒯龙这才说道:“西疆战事,不仅关乎西疆三城的安危,更牵动着大蜀国腹地民众的心。臣斗胆请问陛下,是否已有了驰援西疆的合适人选?” 佘于晨看向两位辅臣和兵部尚书祁东铭,“朕一时难以决断,蒯爱卿可有推荐之人?” “京都闲赋在家的大将军唯有穆旌德一人,他原本就是铁军统领,领兵出征亦无不可。”蒯龙答道。 “穆旌德?”佘于晨果然皱起了眉头。这个曾在晋王与先帝之间摇摆不定的人,她实在不愿启用。 兵部不愿增派将军,是因为无法安排一个大将军前往西疆接受王猛的指挥。 胜了,功劳归王猛;败了,责任却可能落到自己头上。 若是临阵换将,王猛早在一年多前就递交了辞呈,这正好给了他借口。 又有谁愿意长期驻守在那环境恶劣的西疆呢? 作为皇帝,佘于晨深知自己可以强行命令,但自她登基以来,好不容易消除了身份质疑,得到了众多朝臣的认可,如今局势刚刚稳定。若此时强行指令兵部安排人选,后果难以预料。 第158章 请缨出征 朝堂之上,佘宇晨现在的心境比满朝文武还要烦乱。 穆旌德不愿启用,几天下来,兵部并没有谁上奏请缨,谁去西疆驰援让她很是头疼。 人选不合适,担心王猛可能借机告老还乡,西疆统领的大将军之位空缺;二是再安排谁常驻西疆都是个难题。 她甚至有些后悔让蒯龙与易凤英比试了。“姑母”这把双刃剑,在她被蒯龙完全压制后便失去了作用。否则,她还可以用“姑母”的身份让易凤英暂时前往西疆。 思来想去,她仍无良策。此时,蒯龙又在朝堂上提出了这个问题,让她更加为难。 “众爱卿,对于蒯爱卿的提议,大家有何异议?”无奈之下,佘于晨只能向群臣求助。 话音刚落,御史韦卢新便站了出来,“启禀陛下,穆旌德此人心性不定,左右摇摆。他行军打仗的能力微臣不得而知,但就其心性而言,实在难以胜任大将军一职。” 穆旌德虽被闲赋在家,但幸好今日未上朝,否则听到御史韦卢新对他的这番评价,恐怕会气得吐血。 金殿内,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 女帝佘宇晨的目光在蒯龙与几位重臣之间徘徊,显然,她对于派谁前往西疆支援一事,心中并无定论。 蒯龙见状,再次开口:“陛下,微臣以为,与其在此犹豫不决,不如让微臣再次前往西疆,王猛大将军乃是长辈,就算臣有遗漏,他也能查缺补漏。” 蒯龙的提议已经是很明显放弃了为西疆战事承担责任的想法,事实上就是放弃了争功。 这一点明显与兵部无人请缨,心境更显,一切以大蜀国边境安危为主。 此言一出,祁东铭与张百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不解。 从蒯龙被赐京都三军统帅之后,很自觉的对于禁军和铁军几乎没有任何动作,认可了朝廷对他的安排。 近日虽然在正阳门力挫易凤英,但其在大蜀国军中本就对易凤英这唯一女性大将军并没有多认可,是带来了一些震撼,但此刻放弃这风头日盛的大好机会主动拿请缨,实属有些令人意外和不解。 佘宇晨也是一愣,随即问道:“蒯爱卿,此去不是夺一城守一城的问题,很可能会因凤岐的对抗滞留西疆时日良久,你可曾想过?” 蒯龙深知佘宇晨对于他的提议如此犹豫,有很大一部分是真心的。 然而能借此机会彻底让佘宇晨明白,亲王的人选她最好还是另寻他人。 蒯龙微微躬身,道:“陛下,微臣数次前往西疆之地,也是微臣祖上守护的边境,尽管此去对战的是相对陌生的凤岐,还要和图库联手,但西疆八百里加急,可以看出战事紧急,时不待我。臣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 佘晨女帝闻言,要说心中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 虽然一直希望蒯龙能成为她的亲王,但蒯龙此举也是镇西公府历代被朝廷重视最关键的因素,心中有大蜀,不为私利。但她还是有些犹豫道:“蒯爱卿,如今你身为京都三军统帅,如果你前往西疆驰援,这京都的防务又当如何?” 蒯龙早有准备,答道:“陛下放心,微臣已安排妥当。铁军代统领孟庆将军之子孟州之,已升任御林军东城门守城将军,与其父皆为忠心爱国之士,一内一外,定能使得京都防务更加内外坚固。假以时日,或许还能再有所作为。禁军从先帝开始一直就是由邵文杰统领,其忠诚更是无须担忧。至于兵司,臣所配助手公孙圣更是少有赤胆忠心之人,臣岁前往西疆,他也可暂时代为辅助禁军、御林军和铁军的调度。为保京都无虞,可将御林军统领沙吉安、禁军统领邵文杰赐兵司侍郎身份,有三人协同处理,定可保京都万全。” 佘宇晨听罢,微微颔首。蒯龙看来是早有打算,如此安排既有暂时之意,又兼顾了京都防卫的协同安全问题,其心已明。 “既如此,朕便准你所请。”佘宇晨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绝,“蒯爱卿,你此行务必小心,若是战况不利,当以自身安全为主。” 满朝文武都听出来,蒯龙放弃争功,女帝佘晨也放弃了责罚,君臣之间已经形成了相互谅解,的确是能助力驰援将军的心态。不得不说,这番对话令人羡慕和佩服。 “微臣遵旨。”蒯龙领命,同时恳请右辅韦昕大人督办西疆后勤之事。 韦昕自然是乐意,一直身为文臣,却担任右辅一职,无法插手兵部的管理,如此一来倒让他有了机会。 祁东铭尽管知晓蒯龙此意,却也毫无办法。 就算韦昕不懂战事,但后勤支援粮草兵马的供给,却可以参照前线提供的数据。 如此一来,就连户部尚书马明峰都暗自佩服,立即出列:“臣定当配合兵部,后勤准备全力支持。” 佘宇晨心中稍感欣慰,马明峰上任户部尚书时日尚短,也需要一次机会来证实其能力。 西疆驰援之事确定,散朝后,蒯龙直奔兵司,既宣布了新的军职任命,又安排了三人协管兵司的任务。 公孙圣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如此重用,从一个副将到兵司大将军助手,和两个新任侍郎统领协管兵司,当即单膝下跪领命。 蒯龙说道:“此去,本将军不确定归期,但你三人协管京都防务,我会看结果,不会在乎你三人各自多努力。日后但有安排,全在你等自己的表现。” 话已经挑明,如果有晋升空间和时机,这次他暂时前往西疆至返回之间的任何事务都是考察三人能力的时候。 特别是近期科考,更是能体现协同的能力。他一再点名协同,也是要提醒三人不可各自为阵。 在兵司安排好之后,回到镇西公府的蒯龙专门去一趟乌兰如所住的前院,看了他的原配夫人,两个孩子,还有两个又已怀孕的老婆。 这是乌兰如的最大牵挂,也是他此行前往与凤岐较量最需要的得力助手。 他必然不会亏待了乌兰如留在京都的家眷。 “乌兰如,和你家人好好告别,稍后随我前往西疆。”离开之前,蒯龙对乌兰如说道,“你熟悉凤岐,此去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乌兰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深知,此次西征,不仅是为图库解围,更是报答蒯龙的机会。 “遵命,公子。”乌兰如欣然。 第159章 无期之战 蒯龙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刚有身孕的孔雅岚,回到雅苑之中,先去看了孔雅岚,嘱咐她安心在府中。 若是诞下儿郎,就不需再等待正妻同意,他会向女帝上奏,确保她的身份今后在蒯家稳固。 孔雅岚心知这已经是蒯龙能做到的极致了,一切的起因都是去向不明的嫂子丹虹清所致,并非蒯龙造成的。 “公子,妾身一定保全自身和肚子里的孩子。” 蒯龙笑着安慰道:“若是女孩,你也不必担忧,蒯家或许也该有个女将出身的巾帼英豪了!” 蒯龙的意思已经告诉孔雅岚,不管儿、女,她都会母凭子贵,身份不会是问题了。 得知蒯龙要出征西疆战凤岐,贾平儿和琪格都想随同前往。 但蒯龙没有同意,凤梧楼夜姬接手,乃是他很重要的一步,需要有贾平儿这忠仆暗中指挥。 镇西公府若是没有人在看守,万一有什么事,也需要一个主心骨,况且,现在府中有了自己和下属家将的家眷,这也是他身为蒯家唯一子嗣的难题。 无人替他分担!因而对孔雅岚腹中未降生的孩子反而充满了期待。 在这个孩子长大之前,他必要为他(她)闯出一片安宁,子承父佑,这也是他的责任。 琪格却跪地说道:“公子,奴家虽是图库女子,但自幼也和凤岐打过交道,恳请公子准许琪格相伴,也好一路照顾公子起居。” 蒯龙忽然想起琪格乃是松库卜的义妹,草原上能捡拾到婴孩,身份应该不低。 到处都是野兽,她怎么能轻易的存活到被人捡拾。 图库一族肯定不会自己遗弃,而遗弃她的人还能保证她能存活到被松库卜捡拾到,身份自然也不会低。 要知道图库为了延续,在情爱方面并不似大蜀国这般诸多规范,但对于孩子却视若珍宝,不管男女都是延续他们生命的种子,就算是苟且生下的孩子也要在族内受到保护的。 “好”蒯龙说道,“也该让你回大草原去看看了。” 琪格一听蒯龙同意,异常高兴。唯独阿图玛却似乎一点没有兴趣,蒯龙也没多想。阿图玛的性格外向,又曾是和纱央有过情人关系,虽说她已经成为图库献给自己的礼物,不管当初松库卜为何这么做,但人既然在他府中,怎么安排就是他的事了。 一切妥当之后,蒯龙第二日到城外校场,点齐了准备驰援的一万新兵,快马极速奔赴西凉城。 而同一时刻,威山和昆山山坳之外新城的战场,却并没有王猛八百里加急那么凶险了。 当年,蒯龙所用的滚木阵,被松库卜现学现用,的确是能降低以骑兵为主的凤岐进攻。 虽然看似每日战事不断,但真正能形成威胁的并不多。 松库卜曾向王猛建议,扩大山坳,王猛却以意义不大,耗时为由拒绝了。 这一日轮换返回西凉城休息的孔银鸿前往西凉城将军府面见王猛,准备再次前往新城。 “大将军,末将请命再去新城,还望大将军准许。”孔银鸿见面并没有寒暄,直接说道。 王猛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刚休息两日,不用着急,太疲乏了也支撑不了多久。” “臣迫切需要战功,还望大将军成全。”孔银鸿坚持说道。 丹家一家搬离京都,不管是蒯龙还是孔铭诚都没有阻拦和打探消息,孔银鸿明白是为什么。 但心中就是觉得不甘,他要去找丹虹清询问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丹虹清一再的得罪蒯龙,蒯龙一次次放过,还给了她一条生路,可丹虹清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在京都待着,非要离开,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然而驻防边境,又是他最快能获取军功的机会。 这一次他反而不是为了能攒足军功胜任大将军,而是希望用军功换丹虹清的真正的免罪之身。毕竟,丹虹清投靠晋王,晋王事情败露,作为同党就算被处死也是情理之中。 蒯龙能助丹虹清暂时免于被处罚就已经是做到极致了,不可能为一个背弃了婚约嫁给了他的女人去请求新帝免罪。 谁都没有追查丹虹清,就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他的话音刚落,王猛帐下的将军薛明却冷笑道:“孔将军,战功不只是你一人想要。如果你觉得你自己能力比大家强,不妨就独自领兵退敌。” 孔银鸿无言以对,薛明的话不无道理,能在边疆驻守的将军,谁不想要战功! 王猛见孔银鸿一张脸憋的通红,也大致知道他为什么急需战功。 但身为大将军,而且孔银鸿也并非他帐下成长起来的将军,于情于理也不可能让孔银鸿独享。 而且,现在已经找到制约凤岐快速攻打的办法,只需朝中能有良策提供,或是等到冬季大雪降临,到明年开春之前战事都将不得不停止。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蒯龙一般在冬季还能选择出战机,更多的时候还是拼的士兵勇猛。 北方部落不管是图库还是凤岐,骁勇却无守城的能力。 这不仅是经验,地势地貌,也需要财力支撑。 自从蒯龙点破了西疆三城为何不并行,而是一个接一个的目的就是保障大蜀国腹地的安宁之后,他的思路也有些变化。 西疆战事可以延续,是不可能一战结束的。 大草原太大,大蜀国军士深入大草原和凤岐、图库深入大蜀国腹地的结果是一样的。 王猛平静的说道:“孔将军不必着急,朝廷已经收到八百里加急战报,近日就可有驰援前来。朝廷的计谋与安排,才会觉得下一步新城战事该如何处置。你且耐心等候,若是前线有换防之时,本帅会优先安排你的。” “末将有一计,还望大将军考虑。”王猛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觉得能打动王猛的想法。 “哦!”说说看,王猛正眼看着孔银鸿。 “凤岐因其马快,几乎不考虑后勤补给,若我们前线能拖住凤岐进攻部队,再安排军士昼伏夜出,秘密从威山和昆山两侧二十里外潜入,形成合围之势,势必能消灭来犯的凤岐骑兵。” 王猛略一思量,问道:“消灭了一路凤岐骑兵,那之后呢?还能每次都采用这种伏击?” 孔银鸿申辩道:“减少凤岐战力,至少能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每次都如此不顾身后。” 第160章 放不开的格局 孔银鸿自信满满的提议,却遭到了王猛的拒绝,理由还是等待朝廷的回复。 蒯龙在京都统帅三军防卫,在王猛看来,蒯龙就算不能前来西疆,必定也有所筹谋。 当日,信使送达之后,晚上兵部和户部就已经开始筹集兵源和粮草,消息已经送来,所以他并不着急。 相比之前的战事补给,这次已经非常及时,他确信这里面一定是蒯龙在其中起了作用。 既然如此,现在战事也在僵持阶段,他反而没那么着急。 孔银鸿无奈离开将军府,也没有回驻地,而是在西凉城找了个酒馆,独自郁闷的喝酒。 虽然他已经猜测王猛不急的原因,还是在延续之前镇西侯在西疆的策略,不止战是为了更多的稳定。 迫于先帝的压力,和图库达成协议停战,接连而来的凤岐入侵成了事实,更难证实了当初镇西侯的策略。 他也很无奈,这样的战事不会有绝对的胜利,也就不会有绝对的战功,他能想到的潜伏至凤岐骑兵后面歼敌的计策,就像王猛所言,也仅是解燃眉之急。 如果最早能在凤岐第一次进攻的时候使用这个计策,或许还能有恐吓凤岐的作用,现在也不过只是能达到暂时的一次战役胜利,并不能根除真正的战争。 然而,要根除战争的办法就只能是大蜀国深入大草原,彻底的将凤岐对大草原的统治瓦解。 这一点,孔银鸿自己也知道,他是做不到的。他也不相信,大蜀国有谁能做到。 如此延绵不断的无期之战,对他而言,想要依靠战功免去丹虹清的罪责就遥遥无期了。 酒馆老板是老熟人,也是他曾经“叛逃”后在封图城联系到的暗子。此人既不是朝廷的暗探,也不是西征大军的暗探,而是曾经镇西侯的部下。 原本官职就不高,而且做的就是后勤补给,所以在图库军士中并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据说是镇西侯府发生巨变之后就离开了军队,留在封图城中经营酒馆。 此刻见孔银鸿一脸郁闷,便上前攀谈。 孔银鸿也不瞒他,把自己的郁闷说给了对方听。 酒馆老板听了之后,却是很平淡的笑笑,问道:“如果你是王猛大将军,你会怎么做?” 孔银鸿也知道酒馆老板是在开解他,说道:“我也知晓大将军是在延续当年镇西侯的策略,但真的就没办法解决了吗?” “你还是太年轻了。要沉住气,相信会有办法的!”酒馆老板安慰道:“跟随镇西侯他老人家十载边疆征战,虽然我极少上战场,但我记得他老人家说过一句话,战场不一定是刀枪剑戟的对抗,也有人心。” 孔银鸿听不太明白,因为他知道酒馆老板所说的人心,肯定不是什么城中居民感念大蜀国皇恩的忠诚之心,但这个心到底是指的什么。他不知道,也无从问起。 “镇西侯能威慑西疆,但凡在征西大军中时间久的军士都知道,他老人家一柄大刀都很少抬出挂在马上,但不管是当年图库最勇猛的战士还是我大蜀国的将军,看见他都要以礼相待。说句夸张一些的话,镇西侯单骑进入草原,图库都不敢动他一根汗毛。这也是人心!慢慢体会吧!”酒馆老板拍了拍他的肩,“心胸狭窄,就算你再狠辣,也最多只能是将军到顶了!” 酒馆老板和孔银鸿的对话看似什么具体的事都没说,但却像重锤砸在他心里。 他第一次出征西疆立功受奖,丹虹清暗示他提议让陛下赐婚至今,他所有的战事都是为战而战,根本就没有放开格局去考虑。 反观蒯龙,从得知自己指腹为婚的丹虹清转而嫁给他,从最初的愤怒乃至两个妹妹成为蒯龙的侍官,给他出谋隐藏身份潜入封图城,一直到现在,蒯龙并没有因他的“背刺”减少他立功的机会,如果这就是格局,他自认为做不到。 因为换做是他自己,肯定已经无数次要置对方于死地了。 人,怎么可能忍受这些屈辱和误解?! 但是不管孔银鸿愿意与否,西疆统帅不同意,他也只能等待。 几日之后,当蒯龙快马带着一千先头部队赶到西凉城的时候,孔银鸿感觉到整个西凉城里的人,包括今天在将军府里的所有将军全都换了一个态度,人人脸上都带上了喜色。 难道他们还以为蒯龙到来,就能解决西疆这个难题? 而蒯龙来到将军府,却并没有坐上主帅的位置,而是站在了左侧第一位,说明蒯龙并不是前来统领西征大军的。 孔银鸿还是趁着堂议尚未开始,先去拜见了蒯龙,单膝跪地,口称公子。 蒯龙一把拉起他说道:“此乃前线,你我都是军人,不要在意这些繁琐礼节。” 孔银鸿贵为站好,直到所有人都已经到了,王猛才开口说道:“蒯大将军奉旨前来驰援,今日刚到。陛下的意思是要西征大军随机而定,各将准备各自的战况及预测,明日一早送来将军府,等蒯大将军阅完之后,再来商议如何行事。” 蒯龙站出来抱拳说道:“各位,本将刚至,一切都还要仰仗大将军和诸位。至于如何行事,确实需要一个万全之策。但本将一路行来,也在思索。有一些思路,就等各位陈述之后,再和大将军商议。” 众将都起身回礼,领命而去。 蒯龙并没有休息,而是带着毕旧、乌兰如、琪格,还有王猛给他配给的亲卫,立即前往尚未完工的新城中去找松库卜去了。 孔银鸿有心跟随,但蒯龙并没有说,也只能眼看着蒯龙快马离去。 薛明在他身后,拍了一把他的肩头说道:“做家将就要有做家将的自觉,口称公子,却还犹犹豫豫,你啊!” 薛明的话,引得周围的人都纷纷摇头,各自散了。 孔银鸿紧了紧自己的铠甲,头也不回的返回自己的驻地,他要再次把自己的伏兵之策写出来,看看蒯龙是否会采纳。 哪怕就只需一战的胜利,蒯龙肯定也是需要的。 第161章 也不过如此 蒯龙出现在新城,让松库卜大感意外。 自从蒯龙返回大蜀国京都之后,有消息传来他已经升任京都三军统帅,妥妥的二品大将军,若非京都周边烽火连天,他这大将军便是个安逸的太平将军。 “蒯大将军,没想到还能在西疆见到你,实在是太荣幸了。”松库卜单手放在胸前,微微弯腰给蒯龙致敬。 当着众人的面,蒯龙也同样用图库的方式向对方致敬问好,毕竟现在双方是合作关系。 一行人被迎进事先修好的一个大院子,这里可以算是新城建设的临时指挥中心。 双方坐下之后,蒯龙先开口道:“乌兰如,去看看你老母亲是否还在,明天天黑之前返回西凉城就行了。” 乌兰如恭敬的施礼离开。 蒯龙又看向了琪格,“琪格,你要去看看你阿妈,就去吧。明天和乌兰如一起回来就可以了。” 琪格看向松库卜,问道:“阿哥,阿妈在吗?” 松库卜笑着说道:“在后院,让他们带你过去。阿妈也念叨你很久了。” 琪格这才俯身对蒯龙说道:“公子,您走之前派人叫我,我跟您回西凉城。” 松库卜有些诧异地看着琪格,见她神色坚定,不似作伪,又瞥见蒯龙摆手,便随意说道:“你去吧,到时候再说。” 大蜀国和图库有一点相近的地方就是军队里有女人不奇怪,不同的是真正上战场大蜀国并没有限制,图库的女人永远只是在做后勤。 所以,松库卜有些奇怪琪格跟随蒯龙来到西疆,到底是参加战斗还是作为仆人服侍蒯龙的。 从她刚才的话里又判断不出来。 直到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蒯龙不等松库卜发话,眼睛环视了一圈在这仿照西凉城将军府建造的正堂说道:“其余人都出去,我和松库卜有事要谈。” 跟随蒯龙的人包括毕旧都转身走了出去,而图库那边的人看向松库卜。 松库卜迟疑了一下,还是摆手示意大家都出去。 正堂就剩下了蒯龙和松库卜两人,蒯龙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冰冷,“松库卜,我尊重你是个汉子,言而有信。可是从我祖上开始,对你们的信任,到你这里就彻底的没有了。” 松库卜当然明白蒯龙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这事他是绝对不敢承认的。开口道:“蒯大将军,纱央我都已经交给你处理了,乌兰如也成了你的仆人,已经是图库最大的歉意了。但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谁处理纱央了?他们明明是意外!”蒯龙反驳道,这种事同样也只能是意会,绝不可承认。 “意外!意外你身边的师兄回来了,沙哑却一点踪迹都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连个影子都找不到。”可是,松库卜却并不打算认可。 “不管你怎么认为!图库意图参与我大蜀国朝权变更这就是事实!” “我刚才也说了,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你抓着不放?” “松库卜,拿出你的圣剑,对着他们发誓说你不知晓纱央和晋王勾结的事?发誓说你不知道他命令乌兰如,带走了护卫你们妇孺老少的士兵?”蒯龙冰寒的双眼直视松库卜,“只要你敢发誓,我蒯龙就相信!” 松库卜双眼露出惊讶,从刚才乌兰如和琪格的状态,很明显这二人已经认可了蒯龙,真正的把自己的身份降低下来。 而蒯龙能如此正面直接挑明,乌兰如和琪格已经倒向了蒯龙。否则,蒯龙不可能有这些猜测。 松库卜他又怎么敢发誓!前一个他还可以推脱,后一个他是不敢。 与晋王勾结虽然不是他去面谈的,甚至他也是事后才有所发觉,但放任纱央去做却是事实。 如果这件事,在图库内部被人知晓,他这个图库一族的统领位置就保不住。 “蒯龙,此事是我图库做得不对。”松库卜低下头,“但两军交战,尔虞我诈,这并没有错!” “可是,在我们达成协议的时候,你是那么真诚。让我相信你是草原上骄傲的雄鹰,可是你呢!比一只豺狼更让我觉得心寒!” “蒯龙,但是从开始新建这个城池开始,我绝对可以用人格向图库的祖先起誓,我绝对是用真心对待。哪怕王猛拖延,我都没有任何计较。” 蒯龙冷冷的一笑,“我现在就可以让新城中所有大蜀国的军士和匠人全都离开,我也可以保证绝不让士兵再进入新城一步。”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一年多我们合作都很愉快,现在又一起抵抗凤岐,没必要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吧!”松库卜端起桌上的酒碗举到胸前,“蒯大将军,我先干为敬,代表图库向你和大蜀国致歉!” “晚了!”蒯龙却没有端碗,看着松库卜说道:“现在凤岐已经完全明白你们图库未来要和大蜀国联手了。为了避免大蜀国和凤岐直接开战,你们原来这么样,还这么样。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 蒯龙将面前的酒碗一推,酒水撒了一地。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蒯大将军,请留步!”松库卜急忙放下酒碗,高声喊道,“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图库一族的未来。这难道有错吗?你如此看待与行事,是否认为我图库真的无法战胜你镇西侯的后人?” “正是如此!”蒯龙半转过身,目光如刀地看向松库卜,“或许在草原的摔跤场上,我非你敌手。但在其他方面,我定能压你一头。而且,镇西侯府无论是我这一代,还是未来的子孙后代,都将如此!” 松库卜大为不满地嚷道:“蒯龙,你也太过小瞧我图库勇士了!” “你是吗?”蒯龙轻蔑地反问。 “我……我怎么就不是了!”松库卜涨红了脸。 蒯龙伸手一指,“那好,就在这新城之外,咱俩比试一番。看谁能最快擒回一个凤岐士兵!” 松库卜脸上闪过一丝傲气,“这有何难?待下一次凤岐来犯,看是你快还是我快。在他断气之前,我定能让你看到他求饶的模样。” “等下一次?”蒯龙眼角泛起一抹轻蔑,“就现在!” “什么?”松库卜诧异地看着蒯龙。 “不敢吗?”蒯龙一撩铠甲下摆,轻蔑地笑道,“图库的勇士,也不过如此!” 第162章 失败者没骄傲可言 面对蒯龙那轻蔑至极的挑战,松库卜心中的怒火犹如被狂风卷起的草原野火,熊熊燃烧。 他强压下心头的憋屈,目光如炬,直视蒯龙:“蒯龙,你此言可当真?莫非以为离了西凉城,你这大将军便能肆意妄为,不怕丢脸?” 蒯龙神态自若,言辞却犀利如剑:“松库卜,战场之上,诡谲多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乃铁律。你我之间比试,也应当如此。” 松库卜闻言,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双眼仿佛能喷出熊熊烈焰:“好!今日我便让你瞧瞧,何为真正的草原勇士!” 两人说走就走,一路来到议事厅外的宽敞院落。 他们激烈的争执早已惊动了在外等候的双方下属,众人面面相觑。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团和气,怎么忽然之间就发生争执,心中都在暗自揣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究竟是为什么。 蒯龙站定院中,铠甲黑光不显,却犹如一座大山矗立。 他也知道这次挑衅有些冒险,但为了大蜀国的未来,为了西疆的安宁,他必须一试。 大蜀国朝臣只顾自己利益,享受安逸,勾心斗角的权谋让他忧心忡忡,西疆若失,凤岐铁骑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图库,是他必须稳固的盟友,否则,一旦局势有变,松库卜的立场将成未知之数。 无言中,蒯龙从毕旧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剑尖轻触地面,战意盎然。 松库卜亦不甘示弱,腰间匕首闪出,短小精悍,是近身搏杀的利器。 “来吧,蒯龙,让你见识草原勇士的真正实力!”松库卜大喝一声,身形如猛虎下山,匕首划破空气,寒光闪烁。 蒯龙冷哼一声,身形不退反进,长剑舞动,剑影如织,逼得松库卜连连后退。他微微一笑,长剑扔还给毕,说道:“这样有些占你便宜了。你靴子里有你们图库的圣剑,我记得应该是两把。不如你我一人一把,谁都不占便宜。” 松库卜迟疑片刻,终是取出两把匕首,其中一把掷向蒯龙。蒯龙接过,两人再次对峙,气氛紧张至极。 呼吸之间,两人匕首翻转,皆是行家。双眼如猛虎,光芒四射,同时冲向对方。 松库卜匕首诡谲多变,蒯龙却身形灵动,一脚飞起,直逼松库卜。 松库卜低身闪避,欲攻蒯龙下盘,却猛然停住。然而他的身子却猛然的停下,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尖就已经抵在了他的皮袍领口,再向前一寸,就是他的喉咙。 “你使诈!”松库卜怒吼。 蒯龙不答,收回软剑,再次摆出战斗姿态。 松库卜起身,目光不再专注,而是在蒯龙的身上上下打量了着,猛然一声大吼,径直向蒯龙孟扑过去。 此次,松库卜匕首外扬,右腿却暗藏杀机。然而,蒯龙侧身一闪,单腿抬起,直击其臂。 “砰!”松库卜身形踉跄,匕首与蒯龙相交,金属碰撞,清脆响亮。 两人瞬间陷入近身肉搏,松库卜招式凶猛,蒯龙则以力相抗,毫不退缩。 一番激战,松库卜力量虽猛,却在蒯龙的对抗中根本没有优势。 当两人匕首再次碰撞之后错身而过,同时反转身体,松库卜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恐惧,蒯龙的软剑再次抵住了他的喉咙,而他另一只手中的来自腰间的匕首,却离蒯龙还有一尺之远。 蒯龙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收回软剑,退后两步,再次摆出应战之势。 松库卜双眼圆睁,心中震撼。他深知,自己已两次命悬一线。 第一次可以说自己不小心,第二次却吃了匕首长度的亏。为了图库勇士的荣誉,脸面就不再考虑,这一次,他选择了等待蒯龙出手。 然而,当蒯龙近身亮匕,他才惊觉自己判断失误。 蒯龙人与匕首同步上前,无视松库卜的匕首,硬顶着松库卜退后了三步。匕首下滑,割开松库卜皮袍,松库卜的匕首斜拉,却被蒯龙铠甲所挡,仅仅在狮纹虎头铠甲上出现一道浅浅的痕迹。 松库卜看着胸前裂口,再看蒯龙,心中明悟:如果刚才蒯龙再次出其不意的用软剑补上一剑,自己的命就没了。秋风从散开的皮袍口吹进,如同却似刺骨的寒风一般让他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输了,而且输得彻底。 这场比试可不是什么表演,蒯龙三次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命。甚至就连自以为能稳压蒯龙的力量也在最后这一击中,彻底的没了信心。 蒯龙并未趁胜追击,而是将图库圣剑收入铠甲暗格,淡淡问道:“松库卜,你可服输?” 松库卜神色复杂,终是点头:“我输了,蒯龙,你确比我强。” 他是失败者,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就算那一把匕首是图库的圣剑之一,那也是蒯龙有理由收走的战利品。 蒯龙盯着松库卜,“这不是战场,你也只是比试输了。匕首就作为统领图库对抗凤岐的信物,没问题吧!” “蒯龙,你想要干什么?”松库卜紧张的看着蒯龙。 蒯龙淡淡一笑,“我要图库百分百的听我指挥,不要想着偏居一隅,你们已经不可能躲在角落,靠着大蜀国来维持你们那份骄傲了!” “不可能!”松库卜瞪大了双眼,反对道。 蒯龙拍了一下铠甲,“你图库的圣物都已经在我手上,你还有什么资格反对了?或者,再比试一场,将你手中还剩下的圣剑也输掉!” “我们之间没有输赢赌斗,你不能拿走圣剑?” 蒯龙摇摇头,“战利品属于我,这没什么可争辩的。” “那是属于图库的圣剑!” “这是属于我的战利品。”蒯龙拒绝道:“我答应你,若是凤岐退兵,承认你图库能有资格站在这草原上 ,我就把圣剑归还给你。” “不可能。”松库卜断然拒绝,“这件事没什么可商议的!图库不需要别人承认!不管是大蜀还是凤岐!我们有自己的骄傲!” “骄傲?”蒯龙淡淡的一笑,“你在我手上都不能骄傲的站着。还谈什么图库的骄傲!” “我”松库卜还想争辩,蒯龙脸色一冷,“你难道不是图库的第一勇士?还是说图库的统领应该换一个了?” 第163章 蒯龙的自信 松库卜被蒯龙驳斥得无言以对,周围还有他的下属,失败是不争的事实。 但图库圣剑就这样被蒯龙拿走,他心里不甘。 蒯龙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怒,开口道:“松库卜,你心里想什么都尽管试试,看看你能不能留下我!” 话音落下,跟随而来的毕旧和一队王猛的亲王全都亮出了佩剑。 图库这边的人,全都紧张的看向松库卜。 输了不认,在图库人的眼中是非常丢脸的一件事,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但图库一族的圣剑被蒯龙收走,这的确又让他们难以接受,全都在等待松库卜的决定。 松库卜脸色阴晴不定,看着蒯龙,目光闪躲,他从没想过一场比试让他更是进退两难。 输,他认!但是蒯龙要指挥图库,这无疑是在他之上多了一个领袖人物,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可眼前的形势和他心中的想法,却被蒯龙点破。 要是真的围困住蒯龙,不让他离开,到底有什么后果,他很难预料。 蒯龙神色依然平静,示意毕旧他们收起佩剑,说道:“松库卜,我给你留下脸面,不让你在你的族人面前丢脸。好好考虑一下,想清楚了,你再给我答复。” 松库卜神色复杂,依然没有回答。 蒯龙接着说道:“凤岐来袭,你我两边虽然有合作,但如果不能合力,终究发挥不出最大的战力。” 松库卜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蒯龙,你设计夺我圣剑,就是为了这个?” “松库卜,我的话说得还不明白吗?”蒯龙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图库勇士都有自己的骄傲,宁愿自己艰难的生存也不愿融入凤岐。但现在这个形势,我只能告诉你,如此下去,大蜀国一旦和凤岐之间真正开战,图库只有一个选择,融入大蜀国或者被凤岐吞并。” 松库卜冷冷的看着蒯龙道:“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合作,就是想吞并图库?” “松库卜,醒醒吧!”蒯龙无情的说道:“凭什么大蜀国士兵要为保护你图库而战?就算新城建好之后,你自问凭借你图库,能不能抵抗得住凤岐?” “我图库一族这么多年一直还在草原上生活,凭的就是我们的勇猛和无惧,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如果上次你在西凉城不退兵,我承认你图库宁死都要独自生活,可是你没有。你不敢,不敢把图库的命运带向死亡的深渊!”蒯龙大声的说道:“大蜀国的士兵,我马上就可以全部召回。这一年多图库的粮草补给全部是大蜀国供给,也对得起当初合作的承诺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松库卜盯着蒯龙。 “我想说什么不要紧,图库未来的命运该怎么办,你自己想好了没有?”蒯龙的话语如重锤敲击在松库卜心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议事厅前的院子,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试增添了几分悲壮。 松库卜与图库的勇士们陷入沉思,这场比试背后,承载的竟是图库一族未来的命运,而前路,依旧迷茫未知。 蒯龙似乎并不急于想知道答案,示意毕旧和王猛的亲卫跟他一起,从这仿造的将军府离开。 可是蒯龙行进的方向却不是返回西凉城,而是向着西北方向。 “蒯大将军,此时不走,恐怕松库卜万一翻脸......”王猛亲卫的头领担忧的说道。 “他不敢!”蒯龙自信的说道,“这里是大蜀国的疆土。” 亲卫头领没有听懂蒯龙的话,这里明明是图库还在兴建的城池,怎么就成了大蜀国的疆土了? 可是蒯龙策马前行,毫无畏惧,他也只能跟随前行。 蒯龙到了北城门方向,修筑的工程依然还在进行。城门外,圆木延绵数里,那是阻挡凤岐骑兵前冲的方法,对于刚刚打完地基,城墙还不足以阻拦骑兵而言,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而且,冬季来临,凤岐或许会退兵,但天气寒冻之下,筑城的速度也会大大的降低,到明年开春,或许骑兵不能再直接冲进城内,但是也不足以成为一个绝对的防御,一年内还是危机重重。 此时已经临近天黑,城外已经没了凤岐的军队,一股股深秋的寒风中已经带上了冰寒的气息,北风再呼啸几次,这里就会是冰天雪地。 而这也是王猛并不着急的原因,凤岐退兵,他还有一个冬季的时间来考虑如何应对,或许也是让图库统领松库卜感觉到有些无奈的地方。 但他蒯龙来了,这个新城就必须要守住至少一年的时间,让新城得以竣工。 有大蜀国的守城器械和经验,凤岐想要进入大蜀国腹地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可是,这不就是延长了五十里疆土,重复一直以来大蜀国和图库之间战争的又一个翻本吗! 蒯龙不想看到这些,当年祖父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选择他不清楚,但是边疆战乱不断,朝中大臣只顾自己的名誉地位,新帝登基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改变朝中格局。 暂时力捧韦昕,都只是一个过渡,毕竟韦昕的年龄已经不太可能支撑多少年,他要在这个局面下,恢复镇西公府的威望,就不能守旧。 “师兄,你有没有在草原上奔驰过?”蒯龙忽然转身对毕旧问道。 “陪孔银鸿驻守在五十里外的时候,倒也是试过,只是毕竟不能尽兴。”毕旧说道:“明年开春,或许可以试试。一定很有感觉。” “还是师兄懂我!”蒯龙满意的笑了笑,“走吧,先回西凉城,看看我边疆的将军们都有些什么计谋能让我大开眼界的!” 蒯龙轻轻一夹乌骢马的肚子,调转马头,向新城的东城门方向而去。 策马经过将军府,蒯龙一拉马缰,乌骢马前蹄扬起,蒯龙大声对着将军府说道:“松库卜,明日午时,我在西凉城设宴,等你前来畅饮!” 声音传进这仿造的将军府中,坐在议事厅中满脸纠结的松库卜抬眼向外,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到骏马飞驰而去的声音。 他终究是没敢下令让图库士兵留下蒯龙!先不说这城里还有大蜀国的军队,他也难以猜测所带来的结果会是什么! 图库一族,似乎已经到了一个不得不选择去向的时候了。 第164章 为了图库未来 蒯龙从这还在新建的城池离开,留给了图库松库卜一个难解的问题。 议事厅内,松库卜坐在主位上,目光在屋内的图库勇士们身上来回扫视。 尽管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但似乎也从刚才松库卜和蒯龙之间的比试中看到了差距。 特别是蒯龙很直言的把图库现在的境况说了出来,让大家感觉到了危机。 这些人都是看见了乌兰如和琪格一年多来的变化,不单是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少了被风沙冰雪肆虐,看上去不只是白净了许多那么简单。 “松库卜统领,我们该怎么办?”终于有一位勇士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 以前没有固定的家园,都是跟随追水草的方向,到了冬季前侵略大蜀国这边疆三城,为过冬储备粮草。似乎已经形成了他们的生活方式。 然而,这一年多来,没有战争,开始学会种植粮食,威山和昆山到西凉城这几十里空旷的地方,除了种植地之外的地方,他们的牛羊也可以放牧,不用去和凤岐争夺水草肥沃的地方。 当没有战争已经形成了习惯,凤岐的突然袭击,让他们都愤慨不已。 可是,蒯龙的话又让他们感觉到了另外一种恐慌,这新城是他们未来的家园,按照这个模式,如果以后还可以新建几座城池,图库就不需要再和凤岐之间争夺了。 可他们的退让,凤岐却并不视为友好,反而变本加厉的要破坏他们的新家园。 正如蒯龙所言,要是没有大蜀国的支持,就这一座新城也满足不了图库所有族人的居住,更不可能让牛羊可以自由的放牧。 松库卜面对属下的询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脑海中还在回想与蒯龙的比试,他不得不承认,蒯龙不只是继承了原来镇西侯的智慧,更有原来的镇西侯爷没有的勇猛和狠辣。 毁掉西凉城的计谋,可以说是他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蒯龙的果决,而今天毫不留情的把图库的命运讲出来,他作为统领,这些年本就在试图让图库融入大蜀国的生活方式,甚至想永久的占据西疆这三城。 但却被这横空出现的蒯龙破坏。 如果蒯龙真的把大蜀国的军兵都抽调回去,死守西凉城,剩下图库独自面对凤岐,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大家说说吧!我现在脑子很乱!”松库卜无奈的说道。 “我们不能就这样屈服!”另一位勇士愤愤不平地说道,“图库一族就应该是我们的族人来领导,怎么能交给一个外人!” 众人都开始纷纷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图库的荣耀、骄傲、未来,众说不一,没有一个明确的意见。 一直没开口的幕冲说道:“松库卜,我记得之前我们退出西凉城,你和蒯龙达成了协议的时候,送了十个卓玛作为礼物。” 松库卜点点头。他当时不过是为了拖住蒯龙,这十名卓玛未来还会成为他在大蜀国的暗子。 然而,从得到的消息来看,蒯龙除了开一些玩笑之外,并没有把这些卓玛送给大蜀国任何一个朝臣,甚至在大蜀国朝堂上只说是送给他自己一个人的礼物。 关键是女帝居然默许了这种行为,在图库一族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根据他们对大蜀国的理解,也没有大臣敢于这样直接把两边达成协议的礼物据为己有。 可蒯龙就这样做了,还送了两个给乌兰如做老婆。除了阿图玛和琪格跟在他身边的侍女一起做事之外,其余的基本都就在府中,既没打算送人,也没打算亲近。 幕冲接着说道:“既然他有我们图库的卓玛做女人,那就是我们图库的女婿,也可以算是我们图库的人啊!” 幕冲这一句话,让大家忽然觉得看到了一个希望,纷纷点头认可。 松库卜的眼皮跳了跳,他没想到幕冲说出这句话来,而且大家似乎还都认可了。 “这十个卓玛蒯龙送了两个给乌兰如做老婆,其余的都没有动。他不能算是我图库的女婿。” “这还不简单吗!哪有守着我们图库女人不动心的男人,琪格也正好回来了。他不主动,可以让琪格、阿图玛主动啊!” 又是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似乎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只要女人愿意敞开胸怀,男人还不火急火燎的爬上去! 还是幕冲再次说道:“松库卜,我觉得可以把这个作为一个条件,只要蒯龙成了我们图库女婿,有了我们图库卓玛做女人,我们可以听从他的指挥,一起抵抗凤岐。” 达旗木也在一边说道:“而且,他毕竟已经赢得了一把图库圣剑,有了图库先祖的认可和承认,族人们不会不承认的。” 松库卜怒斥道:“他没有赢得圣剑!” 达旗木却是一抱前胸,说道:“尊敬的松库卜,圣剑是你自己拿给蒯龙的!输掉的勇士就不能要回自己拿出去的东西,幸好是你没有和他赌斗,否则就连你也是他的奴仆了。” 松库卜闻言大怒,“幕冲、达旗木,早知道你们今天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放你们。就该让你们和纱央一起去外面驻防,被蒯龙给收拾了!” 幕冲和达旗木刚才已经赢得大家的认可,这个时候反而一点也不惧怕,说道:“松库卜,输了也应该像个勇士一样。我们输了的时候可没像你现在这样。” “你们这是在出卖图库一族!” “我们是在为了图库未来的命运!” 眼看几人又要争吵起来,大家都在劝阻。 议事厅外忽然走过来一个老人和琪格,正是松库卜的阿妈。 “阿妈,你怎么来了?”松库卜有些惊讶的问道。 “原本这都是你们男人决定的事,我是不该来的。”松库卜的母亲就站在议事厅门口说道:“你们都是图库的勇士,但是松库卜,你想过没有。一次错,让我们损失了上千的女人和孩子,像我这种老太婆就算死了也没关系。但是这一年多来新生的孩童,还有那些为了图库繁衍的女人们怎么办?” 松库卜母亲粗糙的手在议事厅的大门门廊上抚摸着,眼里充满着光,“如果有一个王能带领图库走向兴旺,你也对得起你阿爸了。” 说完,老人转身欲走,琪格赶紧上前搀扶着,但还是回过头向着里面说道:“阿哥,公子并没有把我们当成物品对待。相信他也会好好对待我们图库所有人的。” 琪格的话犹如在已经滚烫的油锅之中又点了一把火。 虽然图库的女人在氏族里的地位不高,但自己的母亲永远是自己的天地,松库卜也不敢顶撞。 第165章 领袖的条件 新城将军府中在挣扎,而回到西凉城的蒯龙已经回到真正的将军府中,先去向王猛复命。 将此行的种种都告诉了他,听得王猛心惊肉跳。 “贤侄,你这简直是在刀尖上冒险啊!”王猛感叹道,“若那松库卜心生歹意,你岂不是凶险万分?” 蒯龙说道:“伯父,个人安危不算什么。要想西疆安宁,图库就不应该再单独存在了。” 王猛心头一惊,“贤侄,你这是打算......” “明日就知道了。”蒯龙有些沉重的说道:“松库卜会如何反应,我尚无法预料。但此人城府极深,若不将其收服,此次危机过后,必定卷土重来。他们已然胆敢插手大蜀国皇权之争,你觉得他们会在新城建成后就安分守己吗?” 王猛沉默片刻,似有所悟。 “或许十年,也或许二十年,他们还会要第二个新城、第三个新城。凤岐这一次也算是帮了大蜀国一个大忙,逼得图库只能选择一条路。” 王猛不禁有些心惊蒯龙的大胆,比起曾经的镇西侯爷而言,蒯龙不是守成,恐怕是要开疆扩土了。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一点谁都知道。 可是,面对习惯了在大草原上作战的凤岐,当年镇西侯爷都选择守成,蒯龙居然会做出如此激进的打算。 “贤侄,伯父老了。”王猛叹息一声。 这算不上拒绝,却也代表着他的态度,不会选择支持。 蒯龙淡淡的一笑说道:“伯父,来之前,正好是今年科举。我已经让志俊参与武生的考试筛选去了。” “他有这个资格?”王猛一惊。 “礼部负责,有右辅韦昕大人的指令,我也没打算要人,资格就是个小事情。” “司徒大人他同意?” “哼”蒯龙鼻翼里轻哼了一声,“不想被牵连,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就是一个监考而已,又不是主考。” 随即,蒯龙说道:“明年开春,若是伯父想回京都养老,大可向陛下上奏,我保证陛下会准奏的。” 王猛疑惑的看着蒯龙,蒯龙很认真的点点头,“伯父尽管放心就是。蒯龙既然敢这么说,就有绝对的把握。” 把明日宴请松库卜的事,告诉王猛,拜托他安排之后,蒯龙回到他的住处。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蒯龙独自坐在书房,手中把玩着一柄精致的匕首,那是他从松库卜手中赢得的图库圣剑之一。 要稳定西疆,仅仅依靠武力压制是不够的,还有更多需要做的。 他在等,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一些声音从新城那边传来。 一夜的时间很短,毕旧看着一夜不睡的蒯龙,不知道他能否等得到最后的消息。 子时过去,西凉城如同往日一般安静。 丑时过去,夜鸟也开始发出鸣叫声。 寅时,毕旧的耳朵一动,“师弟,来了。” 蒯龙微微笑了笑,纱央的失踪毕竟还是让有人坐不住的。 然而到来的人,却让蒯龙有些意外,不是他想象当中的幕冲和达旗木,而是乌兰如。 乌兰如进来之后,躬身施礼,用的是图库的礼仪,而不是他已经习惯的大蜀国的礼仪。 “怎么回事?”蒯龙奇怪的问道:“不是让你明晚之前回来就可以吗?” “公子,图库的未来就拜托您了。”乌兰如说完,恭敬的从怀中取出了另一柄图库的圣剑,双手高举。 “这是怎么回事?”蒯龙看着乌兰如不解的问道。 “我现在是图库的新的统领了。”乌兰如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骄傲,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情感。 原来,在新城的将军府中,松库卜的母亲离开之后,幕冲和达旗木联合其他人一起,要求松库卜答应蒯龙的要求。 松库卜依然不答应,毕竟他才是图库的统领,要让他把自己和自己父亲辛苦才获得的统领位置让出去,就算他阿妈前来提醒他,他也不可能愿意。 然而在大多数人都赞同的情况下,松库卜无奈还是选择了图库的传统方式——决斗。 幕冲和达旗木首先声明了他们不会参与决斗,但却支持接受蒯龙的建议。 并且找来了回家看望老母亲的乌兰如。 这一年多乌兰如除了牧马之外,就没别的事,自然是有时间和精力锻炼自己,加上蒯龙偶尔也指点他一些,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战胜了松库卜。 从进来到说完这些,乌兰如一直是站着不动的,说到最后,蒯龙才发觉乌兰如的一条腿开始渗出了血迹。 腿上被刺一刀,那是参与统领决斗的必须的事。 “快,先坐下。”蒯龙急忙让毕旧拉来椅子,让乌兰如坐了下来。 “公子,我没事。只要图库能安稳度日,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乌兰如说道。 蒯龙叹了口气,他原以为幕冲和达旗木会来求他保护,却不料这两人竟直接推乌兰如上位,抢夺了统领之位。 人心,果然复杂难测。 或许,他二人自认为不太可能被自己认可,恰好自己又带了乌兰如回去。 “你打算怎么做?”蒯龙问道。 到现在,他也没去接那另一把圣剑,他知道不会有那么简单的事。 “大家商议,就是你必须要成为图库一族的女婿,那么你来领导图库未来的方向,也是先祖的指引。”乌兰如回答道。 “女婿?”毕旧的视线在两人身边看了看,调侃道:“要娶哪家的女儿?” 乌兰如却是尴尬的一笑道:“也没说要娶哪家的。图库送给公子十个卓玛,公子送了两个给我,只需要公子娶了另外八人中任何一个都行。” 听到乌兰如这么一说,蒯龙有些为难道:“乌兰如,你知道我暂时没打算娶任何一个女子的。如果只是收了其中一人,我或许可以考虑。” 乌兰如在大蜀国京都一年多,当然知道“娶”和“收”是什么意思。 “公子,我相信无论你怎么做,只要图库一族认为这个女人是你的女人就可以了。” “那今日宴会,是你还是松库卜前来?” “松库卜肯定是不能代表图库了。如果你答应收了图库的女人,这宴会有没有都没有区别。” 蒯龙松了一口气,说道:“乌兰如,你也跟我这么久了,当知道公子我的为人。对图库我会像对待大蜀国的老百姓一样,只是,你若成了图库的统领,你三个老婆,还有孩子怎么办?” 乌兰如起身,按照大蜀国的礼仪,双膝下跪,“乌兰如一切都听公子的安排。” 第166章 图库的王 乌兰如的话,已经很明显具有了对自己定位的认知。 蒯龙知道乌兰如的表态在一定程度上既是对自己尊敬,更大的原因还是三个老婆,两个孩子和两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还在大蜀国京都镇西公府内,这个决定权事实上就不在他自己的手里。 与其自己说,还不如交给蒯龙来决断。 但蒯龙也不会为他做这个决定,虽然乌兰如的家眷在他府上,可以是自己钳制乌兰如的最大保障。 可是,自己要是说出来,一旦乌兰如某天对此产生了质疑,结果可能会更糟糕,而自己却很可能一无所知。 “乌兰如,你现在已经是图库统领,有你自己的选择权。至于你的夫人和孩子,你愿意将他们接回大草原和图库族人一起生活,随时可以。你也可以征求一下你夫人的意见,只是现在她们在我府中生活,你不必担心,甚至可以安排几个图库勇士去照顾他们。或者,在京都给你们购置一套房产自己生活。” 蒯龙把这个难题交给乌兰如自己,既把握了主动权,也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在一年多之前,这些或许都不会成为乌兰如考虑的因素,但现在的乌兰如可能会有所改变。 毕竟,这一年多是他活得最简单快乐,阖家最幸福的阶段,甚至不是因为当初为了让松库卜不必担忧而留下老母亲的原因,他内心都想过要将老母亲接到京都去生活。 所以,蒯龙把这个决定权扔给他之后,他反而有些迟疑了。 “公子,此事先暂时不提,现在正是战乱,而且形势并不乐观。还希望公子不要嫌弃她们!”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直也是把你当成好兄弟,你的妻儿我照顾一二也是应该的。”蒯龙满意的点点头,的确现在乌兰如做不出任何决定。 这个时间越久,他的妻儿回归的可能性就越小。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另外六个卓玛该怎么安排了,要让她们都留在京都成家立业,过上安定的生活。 任何事物一旦有了对比,其结果自然就变得不一样。 这种融合所带来的结果,永远比战争的征服更稳妥。 想到这里,他甚至已经有了另一个打算。要将这种融合进行到底。 “乌兰如,京都还有六名卓玛,她们的家人信息你查一下,如果需要帮助或者生活有困难的,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代表我给予一些适当的帮助,不能让她们在京都有牵挂和负担。” 说完,蒯龙让毕旧取来一万两白银的银票,递给乌兰如。 乌兰如看着眼前大蜀国的银票,这虽然在图库族不能使用,但在西疆三城却是通用的,就算分到每一家也是一千余两,足够一家几口人简单富足的生活好几年了。 “我先替他们谢谢公子,这件事我去办!”乌兰如没有推托。 在京都的那段时间,这些都是他图库的卓玛,而现在他身为图库的统领,更有义务让她们的家人生活得更好。 接过银票,乌兰如就连忙又告辞离开。按照蒯龙所言,今日午时的宴会依然还是要准时举行。 这不只是一个正式的宴会,更是一个代表着双方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让双边的关系正式进入互信的状态。正好西凉城人口不足,让一部分图库人先居住进来,特别是老人妇孺,他们的安危更能促进图库族勇士在前线的奋勇。 乌兰如离去,蒯龙也不顾时间尚早,直接起身去拜见了王猛。 而刚到王猛的院子外,就看见王猛院子里走出一个人影,瞬间就消失在蒙蒙亮的天色之中。 看来,图库那边的变动,王猛应该也是收到消息了。 走进院子,书房里烛火通明,蒯龙上前果然看见王猛身披着外袍,一看就是从床上被这临时消息叫起来的。 “伯父,可是收到消息了?”蒯龙直言不讳的问道。 王猛点点头,“贤侄,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昨晚回来都没有泄露半分。” 蒯龙明白王猛所指的是乌兰如忽然成了图库统领这件事,也不解释其实自己也有些意外,含笑抱歉道:“伯父,事无结果,贤侄也不敢大放厥词。这不,刚收到消息,就立即过来给您汇报来了。不过,到了院子外边就知晓伯父应是已经知道了。” “毕竟是外族,虽然之前朝廷已经同意与图库和平共处,但小心一些是必须的。”王猛摆摆手,“不过,比计谋老夫是真不如,也是该找机会回老家养老了。” 到这一刻,王猛对于自己告老还乡是真的已经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次日午时,西凉城内仪式感非常强烈,尽管没有张灯结彩,一片欢腾,但从西城门处一直到将军府沿途军士清街护卫,很是隆重。 蒯龙亲自到西城门外五里迎接。 图库一族十余名头领簇拥着乌兰如,抬着还在炉火上炙烤的十只全羊而来。 今日的乌兰如外罩的皮袍显然是精心更换的,代表着统领的羽翎毡帽使得他看起来更加威武。 见到蒯龙,立即翻身下马,那十余名头领也都紧随其后,全部单膝跪地,高声说道:“图库一族见过图库王!” 这一刻,图库一族历史上第一位“王”诞生。 却让蒯龙吃了一惊,昨天晚上乌兰如并没有说起此事,原本以为只是统领图库一族作战,却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奉自己为“王”。 这个“王”可不是大蜀国朝堂封赏御赐,而是图库族对他身份的确定。 可是,也代表着他在大蜀国之外,多了一重身份,这就必须要女帝佘宇晨予以确认,否则他就会被人诟病,甚至是被弹劾有谋反的意图。 当下,连忙说道:“此话暂且不可对外,待我启奏陛下之后再论!” 乌兰如却开口道:“我图库的‘王’不必大蜀国皇帝确认,在我图库族你就是我们的‘王’。” 说完,把昨晚蒯龙一直没有接过去的圣剑又拿了出来,双手高举,“尊敬的王,请接下来自图库先祖的信物!” 第167章 不只是称呼 王猛在西凉城将军府内已经端坐,宴席上美酒佳肴琳琅满目,力求展现出最豪华的场面,甚至还临时将西凉城仅剩的戏班成员全部邀请前来。不得不说,蒯龙这个建议最开始王猛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当那十几个头领欣赏陶醉的样子,王猛有些明白了,这就是要让他们看清楚大蜀国的实力,不只是军队,还有轻松惬意的生活。 因而,当蒯龙当着众人的面,提议冬季即将来临,将还处在战火中尚未修建完毕的新城中图库的老弱妇孺迁移一部分人进入西凉城,与前来的流民一同对待的时候,王猛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 这一提议,在乌兰如一众图库头领的心目中,无疑就是给了他们最大的诚意,远比今日的盛宴更加满足和感动。 乌兰如从座位上起来,走到王猛面前,用图库的大礼致意,再面向蒯龙的时候就要下跪,蒯龙连忙阻止道:“乌兰如,现在不是时候。” 王猛略有些诧异的问道:“蒯大将军,什么不是时候?” 乌兰如站直了身子,说道:“王猛大将军,我图库一族愿意奉蒯龙大将军为我图库的王,统领图库。” 王猛最开始还没太在意,这个王或许只是一个尊称,直到乌兰如说完,剩下的头领全都起身向蒯龙施礼,“拜见图库王。” 哪怕在城外蒯龙再三提醒,但图库一族如此执着的表现,让蒯龙有些暗自摇头,这个锅恐怕是必须要先背上了。 “你等都起来吧!此事我答应,但我需向大蜀国陛下启奏之后再论!”蒯龙知道无法隐瞒,毕竟王猛在新城之中也有暗子,早一天晚一天解释的问题。 只是今日一大早自己并没有在拜见王猛的时候,说起此事,也担心王猛觉得自己有意隐藏。 所以,马上走到王猛身边,把刚才在西城门外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解释道:“我也是到西城门外迎接的时候才知道,而且历史上图库一族只有统领,从没有过‘王’这个称呼,大概也只是他们新设想的一个区别于统领的名称。” 王猛笑了笑,似也明白了蒯龙的担忧,低声说道:“贤侄,不必为此担忧。我即刻就命人上奏朝廷,女帝绝不会为此事有其他想法。” “多谢伯父。”蒯龙感激的一拱手,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小小的一幕插曲,看似解决,但实际上并没有。王猛也心知蒯龙担忧,马上叫来文书,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一刻钟不到,王猛借故离开给写明缘由的奏折签名盖上了自己征西大将军的章和虎符印鉴。令人八百里加急马上送往京都,又吩咐亲卫马上下去传达,三天内时刻注意西凉城飞起的不管是信鸽还是别的,只要飞起,一律射杀。 做完这些,王猛回到宴会大厅,对蒯龙示意放心,又开始与大家畅饮。 毕竟是还有战事,宴会一个时辰就结束,蒯龙也带着三万换岗的将士和图库的统领、头领一起返回新城。 直到进了新城,在新城将军府中,蒯龙才明白这个“王”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不只是要告慰图库先祖,而乌兰如甚至把自己头上毡帽上插着的羽翎取下,要给他插上,却被蒯龙拒绝了。 “既然你们奉我为王,就要听我的安排。羽翎一直是统领的象征,这件事不容更改。我已经手握图库的圣剑就足以了。” 蒯龙的话,倒是没有让大家觉得不妥,也便接受了下来。 当蒯龙问起松库卜现在在哪儿,幕冲站了出来说道:“王,松库卜已经带着他的一家老小离开了图库。” 听得蒯龙大感意外,图库争夺统领的位置正常,但并没有必须要赶走旧的统领的传统,要知道松库卜的战力也是相当可以的,要不然他怎么能保持统领的位置这么久,而且还是延续了他父亲从纱央手中争夺过来的统领位置。 幕冲解释道:“松库卜不同意您做我们图库的王,所以他是自愿离开的。” “走了多久了?”蒯龙问道。 “今日凌晨,我们在准备前往西凉城拜见王的时候,他就出城了。” “从哪个方向走的?” “出的北门,但却沿着昆山而行。” 蒯龙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松库卜沿着威山而行,很可能就会遇到凤岐的军队,他的直系眷属少说也有几十人,就这么出去,很难想象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被凤岐截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一旦被凤岐收拢,未来就是图库的大敌。 两代人的图库统领,他对于图库的熟悉远超自己,一旦成为敌人,必定难以对付。 好在自己并无和图库合作对抗的过程,就算如此,松库卜对自己的了解也仅限在西疆三城的收复战中。 而今后自己要做的,却并非是守城和攻城战。 “琪格呢?”蒯龙忽然想到今日他们前来西凉城,琪格没有跟随。 话刚问出口,将军府议事厅外一阵骚动,琪格分开人群走了出来,“琪格见过公子。” 一听琪格的称呼,蒯龙略微安心,和颜悦色的问道:“你是松库卜的妹妹,为何不跟随他而去?” “公子,我早就已经是您的仆人了。我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不属于松库卜!” “难道你不顾念他从草原上把你捡回,抚养长大吗?” “养育之恩,有机会我一定要回报。但在这之前,他已经把我作为礼物送给了公子,我就不能跟他离去了。” “好!有情有义!”蒯龙点点头,“既然我是图库的王,你也是图库的女人,今日起,你也是子爵府的主子了。” 蒯龙的本意是谁都无所谓,但阿图玛和琪格一早就因为他们的身份,自己在京都就已经区别对待了,既然必须要做一个选择,阿图玛原来是纱央的情人,自然不会成为他的选择,其余的人谁都无所谓。 但琪格的身份在他心中依然还是有些质疑,留在身边或许未来能确定她的身份,有一些惊喜甚至意外的收获也未可知。 蒯龙当众公布了琪格成为子爵府主子,对于其他不知道大蜀国京都没有子爵府,只有公爵府的乌兰如而言,自然是不会去揭穿。 琪格本来也没想过什么高贵的身份,至于现在这个子爵府的主子,她只能说自己感觉到了被蒯龙认可,别的都无所谓。 但是对于其余的图库人而言,就大不一样了。 乌兰如也适时的带头施礼,“恭喜图库王,恭喜图库王妃!” 众人齐声跟随,蒯龙再次感觉无奈,这在京都待了一年多的乌兰如,还真是学到了不少精髓,完全不给自己任何拖延的机会,不单是确定了自己在图库的地位,还把琪格的身份一并确认,彰显他作为新统领不计较松库卜的出走的大度。 第168章 等待凤岐来犯 此刻新城的将军府,蒯龙的心情异常复杂。 意外成为图库的“王”已经是不可回避的责任。乌兰如站在了他身旁,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琪格,你怎么想的?”蒯龙转头低声询问道。 琪格的目光扫过议事厅内的图库勇士们,恭敬的单手抚胸,低头施礼之后,说道:“尊敬的图库王,我图库一族历经风雨,如果能有一个稳定的家园,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您被尊为‘王’,是图库先祖的指引,也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哪怕用一代人的代价换来也值得!” 琪格的话似乎也是图库人心中的希望,一年多和平来之不易,换来的安宁谁都很享受。 蒯龙微微点头,琪格在京都的体会更加深刻,两种不同的生活反差,是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愿望。 特别是现在乌兰如成为新的统领,而琪格在他身边的象征意义,已经无须再用别的证明。 至于朝廷会作何反应,他暂时还不得而知。 远离朝堂,让他再次感觉到了在京都自己所拥有的人脉还是太少,希望右辅韦昕能支撑起他不在朝堂上对他的支持。 而现在,他也急需用一场胜利来鼓舞和加强自己在西疆的地位和重要性。 一早上王猛所率将军都将自己所理解的战报送到了他手上,用了一个时辰,蒯龙基本都浏览了一遍。 不得不说孔银鸿的策略虽不完善,也很大胆。但用来做一次彰显图库和大蜀国联合之后的威力还是足够了。 原本计划的冬季作战,因为这忽然降临的图库王称号,让他不得不放弃,他需要尽快返回京都,让佘宇晨明白自己并无任何别的心思,否则前出大草原之后,后勤补给有任何差池,那都是灭顶之灾。 “图库头领、大蜀将军留下,其余人都先散去。等候命令!”蒯龙伸手安抚了激动的图库一族,高声宣布道。 至于图库庆祝自己的“王”诞生的活动,他也不好拒绝,正好让琪格去安排。 “尽量简单,最好今天晚上把一切都搞定。”蒯龙给琪格吩咐道。 琪格点头应允下来,也离开了。 剩下的大蜀国有三位将军,其中就有孔银鸿,副将七个;图库的头领除了驻守前方的两人之外,十六个。 而每个头领领兵大约在五千至一万之间,这还不包括循例保护冬季老弱妇孺的一万士兵。 松库卜离开之后他的直接部属有接近两万人,全部成了琪格的部属。自然就成了“王”的兵。 只不过图库的兵,是除了老弱妇孺之外所有人的统称,并非全都是战力。 即便是这样,也是相当于大蜀国一路大军的兵力总和了。 蒯龙等大家都坐下,才开口说道:“漫长的冬季即将来临,凤岐势必还在冬季之前有行动。但这一次,我不准备守城抵抗,我们需要一场绝对的胜利,让凤岐知道侵犯边境的后果。” 现在蒯龙说话都格外小心,不能只提大蜀国或者图库,因此本将、本王的自称都不合适,就只能用“我”这样大家都能接受的称谓。 他的语气,下面这二十多人无一不感受到庞大的气势。 为了能在战后突出孔银鸿的战绩,蒯龙说道:“此次是根据孔银鸿将军的提议方案进行调整,所以前出阻敌合围的艰巨任务就交给孔银鸿将军执行其中一部分。” 从威山翻过潜伏的部队由孔银鸿率本部和三名副将执行,而翻过昆山潜伏的部队则由自告奋勇的幕冲、达旗木和大蜀国薛明三人共同执行。理由是薛明通晓大蜀国军令,便于联络,实则也是预防着幕冲和达旗木万一有别的心思。 大蜀国的教育中绝不会允许曾经有反骨的人成为绝对实权人物,能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蒯龙做不到无视这两人曾经和纱央一起的行为。这或许在图库很正常,但在他眼里,那是不允许的。 战场并非朝堂的勾心斗角,可以适当的容错,任何可能带来的意外都要灭杀在萌芽状态,这也是他当初留下师兄和孔银鸿一起设计干掉纱央的原因。时至今日,他依然相信毕旧给他说的是实话,纱央已经身首异处了。 剩下的图库和大蜀国将士,除了按照现有的值守轮班之外,都在新城原地整修,等待命令。或者说等待凤岐来犯。 两边潜伏部队该如何做,蒯龙依次分别进行了交代。 当天晚上,图库载歌载舞,庆祝他们的“王”诞生,祈祷为图库带来新的辉煌。 蒯龙感受到了图库族人那种内心渴望和平和安宁的真实想法。 他甚至在想,要是没有凤岐的抢夺,图库会不会和大蜀国为敌。 新城这边在安排部署,各自行动。八百里快骑也急速将王猛的奏折呈送到了大蜀国京都。 又见八百里加急奏折,满朝文武都有些紧张,有人已经在私下谈论蒯龙恐怕要折在了这场驰援战中,威名扫地。 而真正被驳了面子的易凤英在比试输掉后第二天就向佘宇晨辞行,回了东海城。 但当佘晨女帝看完奏折之后却并没有慌张,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让李沛将奏折的内容念了出来。 而蒯龙被西疆图库尊为“图库王”的消息,顿时引发了大轰动。 “各位爱卿,你们怎么看待此事?”佘宇晨开口道, 大蜀国除了亲王之外,并没有外姓王,所有被封王的都是佘姓族人,不管任何原因一旦改了姓氏就会被剥夺了王爷的称号。 但蒯龙不姓佘,甚至还拒绝了成为大蜀国女帝夫婿,真正成为亲王。 佘宇晨特别看到其中有关蒯龙必须要娶图库女子,这一点才是她心里最犹豫不决的事。 至于外姓王,这本来是图库一族自行恭奉拥戴的,与大蜀国并无任何关联。 她反而并不在意,大蜀国的大将军能成为外族的王,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 她也没想到蒯龙居然有如此能耐,之前不管是不是因为晋王事先和图库有交易,但毕竟是在蒯龙的计谋下,让图库无奈接受了条件。 但这一次,她可以肯定朝堂之上没人再和图库之间有什么往来和联合之意,就更能凸显蒯龙的本事了。 第169章 安图侯 女帝佘宇晨心头透露出赞赏:“蒯龙竟有如此能耐?” 更震惊于他的出人意料和雷霆手段,刚到西疆不只是出手果断,仿佛此刻她要想一年多之前,他向先帝禀报自己收了十个图库卓玛时候。 西疆稳定,是几代大蜀国君王都想要的结果,到她这里实现了不说。甚至蒯龙还成了图库王。 唯一心里感觉到深深别扭的是,蒯龙将要从那十个图库奴仆中娶一人,这个“牺牲”,也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失落。 她身为大蜀国帝君,是不可能和西疆图库女子共享丈夫的,终究蒯龙还是不能成为她的亲王。 还是她最大的遗憾,但大蜀国稳定和她的夫君选择同样都涉及到朝政的平稳,一时间她有些恍然于心乱。 朝堂之上,大臣们议论纷纷,意见不一。 果真有人担忧蒯龙此举可能违背君臣之道,恐有叛乱之心; 也有人认为这是权宜之计,对稳定西疆局势大有裨益。 此时,右辅韦昕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蒯龙大将军智勇双全,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乃罕见。此举为了稳定图库,使之彻底归心。臣以为,当赐其封号,以示恩宠。” 韦昕此话一出,朝堂之上的争论就停止下来。 佘宇晨的眼光看向左辅张百川,“张爱卿以为呢?” “臣”张百川的眼神瞥了一眼看向他的韦昕,“认可韦大人所言,只是这封王要斟酌一二。” 韦昕见张百川没有拒绝,收回视线。 张百川继续说道:“大蜀国历来无外姓封‘王’,依照礼制,五等爵位,可适当予以考虑,这才符合大蜀国国情。封‘王’的口子不可打开,否则各地驻守的大将军上奏或者朝堂之上有人上奏,诸侯并立,不利治国之道。” 佘宇晨闻言,微微点点头。 “蒯大将军蒙先帝恩赐为子爵,若是加封伯爵,与平西伯爵、忠勇大将军王猛又呈平级,这该当如何是好?” 御史韦卢新站出来启奏道:“陛下,王猛大将军在西疆固守有成,当年陛下亲征方才有当下西疆之局面。蒯龙大将军主动请缨前往西疆,局面立时焕然一新,微臣认为,当加封蒯大将军侯爵身份。况且,镇西侯身后被追认镇西公,但西疆一直未有一人能立于千军万马中威慑群雄,此时也正是陛下登基以来我朝威慑周边的最佳时机。” 韦卢新的意思,佘宇晨马上明白过来,镇西公府是追认,虽然现在挂着公府的牌匾,但毕竟已经是先帝时期的荣耀。 而她,也需要一场令人折服的胜利宣告执政以来的功绩。 此刻让供奉在国庙中的镇西公府成为历史,新的侯府诞生,既是对蒯家当年功绩的认可,也是对蒯龙功绩的表彰。还能免去封‘王’和“伯爵”的尴尬。 佘宇晨点头,诚如韦卢新所言,王猛守城尚可,稳定西疆局势,每一次都还是蒯龙的功劳。 “各位爱卿还有无其他提议?”佘宇晨看向朝堂之上,环视了一圈。见无人再上奏,开口道:“赐京都三军统帅、二品大将军蒯龙安图侯,即刻起草御旨,八百里快马前往西疆宣旨。京都镇西公府卸下牌匾,朕亲书‘安图侯’以示圣恩。” 同时,为了彰显大蜀国的威仪,佘晨女帝还下令调拨一批物资前往西疆,慰抚图库王。 她这一旨意,是在区分图库王和大蜀国爵位之间的不同,既尊重了图库自己奉立的王,也认可了蒯龙的功劳。 同时,安图侯这个侯爷名分又区分了镇西侯的身份,不至于令王猛或者今后的镇西大将军不满。 而在遥远的西疆新城,蒯龙对京都的反应一无所知。他正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对凤岐的一战准备中。 面对凤岐骑兵的强大冲击,目前除了圆木阵、陷马坑之外,尚无有效防御,新城又尚未建好,不能固守。一直被动的接受挑衅和战斗,不单是拖延新城建设,也会让西疆一直陷入紧张,无法坚定必胜的信心。 在议事厅中,蒯龙默默的在计算着该如何应对,想来想去,正面对抗的胜算都不大。 乌兰如也有些犹豫的说道:“王,凤岐骑兵之所以如此强大,就是他们一贯的作风,来去自如,对于失败并不担忧。后方凤岐古城与西域时常往来,异常安定,四处征战征服草原不用像图库这般顾忌身后族人。” 蒯龙点点头,他还第一次听说凤岐有一座古城存在,怪不得家里的书中记录凤岐族人隐于万里之外,无所顾忌。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可以疯狂的真正原因。”蒯龙说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过遇到乌骢的时候,是它主动上来挑衅的?” “没错。”乌兰如说道,“在一群野马中他格格不入,明显是那群野马中的另类。” “有没有可能,乌骢本不是这片大草原的种?”蒯龙问道。 他这么一说,乌兰如多年的套马经验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王,您的意思是说凤岐的战马更优?” “不一定全都都更优,但其中的头马质量更高,因而族群在耐力和反应上更好!”蒯龙说道:“这一战,我忽然觉得收一批战马回来试试看,就能知道了。” 乌兰如却摇摇头说道:“草原上的战马,不会轻易认主的。即便主人死去,它回不去也会返回草原成为野马当中的一员。” “不必认主,只要确认它确实在耐力方面超越,收回来之后和其他母马交配,这从小养大的马还能收不服!”蒯龙自信的说道。 在蒯龙心中有了新的构思之后,也让他更加坚定未来草原上逐鹿之战,改变西疆的局势必须要主动出击。 对于乌兰如口中的凤岐古城,或许可以去看一看,与大蜀国的城池有什么差异。 凤岐长途奔袭,攻击一次退回休息再来,就是依仗着他快速移动,这一次在冬季来临之前,彻底的让他这优势化为乌有。 终于在第一场大雪在天际边缘有出现迹象的时候,凤岐的骑兵随着风雪的前行到来。 第170章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等候良久的大蜀国和图库军士,在新城内聚集。 一阵鼓响,蒯龙当先一骑冲出城外,十里的距离,身后步骑分明,左边大蜀国军士,右边图库勇士。 当凤岐骑兵嘶吼着冲到新城外,看见这一幕被震惊到了。 什么时候凤岐骑兵到来,不是据城而守就是避而不战。 如今新城是避无可避的状态,除了圆木阵之外就没有能阻挡凤岐骑兵的办法,可此刻,却旗帜鲜明的出城十里应战。 当中一人在前,身下乌骢马昂首,两侧将军、头领护卫在侧,身后几杆大旗在冷风之中,却猎猎招展。 一面大蜀国的“王”旗、一面大蜀国“蒯”旗,一面图库文字书写的“王”字。 “什么时候,图库的统领改叫王了?”凤岐的领兵之人蒙山,有些疑惑的询问身边的人。 “蒙山大将军,应该没有。”身边一个视力更好的人说道:“图库的统领旗帜还在。” 蒙山更加疑惑了,“难道图库真的投靠了大蜀国,打出了王猛的旗号?这蒯字旗又是谁?” “不知道。”周围的将领全都摇头。 镇西侯的名字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了,早就被遗忘。更何况凤岐也极少主动和大蜀国之间交战,威山和昆山的山坳对他们而言并不友好,攻城不利退出就很困难。 就连这座新城修建之初,他们也未曾在意。 直到看到图库的牛羊开始进入新城的范围不再出来,才感到大事不好。 这会让他们抢夺牛羊、女人的数量减少。 凤岐王派他前来阻挠这新城建设,伺机而动。 大雪即将冰封草原,图库在外的所有牛羊又要返回这新城之内,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压住这些新城之中的士兵,才能将最后回城的牛羊抢掠到手。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搬开了圆木阵,摆出阵势要和凤岐来次决战吗? “上去问问,这是谁这么大胆?”蒙山毫不在意的说道。说完,还伸出舌头在自己的嘴唇上舔了舔,“自己找死,还省得等待这后面归来的牛羊。” 身旁有凤岐的骑兵一拍马冲了出去,在离大蜀国和图库联军的前方一箭之地,一拉马头,半转,停下。 大声吼道:“何人胆敢与凤岐争锋,报上名来,凤岐不斩无名之辈!” 乌兰如正想上前,却被蒯龙阻止,“不用废话。” 伸手在乌骢马身上取下硬弓,这个距离用硬弓已经足够。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箭射出,喊话的凤岐骑兵没有得到回话,甚至才刚发现对方军阵之中一人举弓,他就栽倒在马下。 而蒯龙身边的毕旧,更是风驰电闪的向前奔出,翻身就骑上了被射落之后有些茫然的战马,手中一把短刃猛插在马屁股上,一拉缰绳,将战马向着大蜀国联军这边驶回。 大蜀国联军这边发出震天的嘶吼。 吃痛的战马回到联军这边,又善训马的图库勇士当即就接过了毕旧手中的战马,不管不顾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皮鞭猛抽,拉着就走进了军阵,消失在大军阵容之中。 看得对面的凤岐大将军蒙山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简直是无比的羞辱!阵前把自己的将军射落马下,抢夺战马。 对方如此举动,难道还真的是无惧凤岐大军。 当下,拔出自己的弯刀,抬手一扬,“冲”。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自己首先就是当先冲了出去。 联军这边左右全都看向蒯龙。蒯龙冷冷一笑,嘴里一声令下,“退”。 军令发出之后,除了蒯龙、毕旧和乌兰如之外,两侧骑兵全都退后一个身位,步射士兵齐刷刷的走了出来,弯弓搭箭。 蒯龙把硬弓换下,取下身背的神弓,毫不犹豫三支羽箭搭在神弓之上,看准了已经慢慢有些退后的蒙山,他这个发令的人在冲出一段距离之后,速度降下让身后的骑兵冲在前面,这说明其地位就是领军的人。 就在前冲的骑兵即将要遮挡住他之前,手中三支羽箭先后射出。 就算蒙山此刻看见了蒯龙的举动也没想到这么远的距离,蒯龙居然放箭,并没有在意。 然而,他的不在意换来的就是翻身落马。 身后,前面奔驰的骑兵只感觉三道风声从耳边掠,身后奔驰的骑兵谁能料到会出现这一幕,蒙山被自己的铁骑乱踏,死得不能再死了。当然也没人知道,这三箭角度刁钻,落马的时候就已经要了蒙山的命。 等到前冲的凤岐骑兵醒悟,已经进了联军步射士兵的射程,蒯龙大吼一声,“放”。 三轮步射士兵轮番射完,蒯龙提起狼牙棒,大吼道:“儿郎们,杀!” 乌骢马载着蒯龙当先而出,迎上冲来的凤岐骑兵。 而身后杂乱的“大将军战死”的惊呼,更是让前冲的凤岐骑兵心神不定的回头。 两面骑兵相遇,血拼已经是不可避免。 蒯龙用神弓射出一箭,只是稍微有些感觉,并不影响他手中的狼牙棒威力。 狼牙棒所到,不是人落就是马翻。 联军的骑兵每隔几人,手中没有武器,反而是两侧挂满一个个皮囊,这是图库用牛羊皮制作的储物袋,此刻的储物袋中却是装满了各种浸过毒药的暗器。双手不拉马缰,反而是戴着皮制手套,只要是落马的凤岐骑兵,铁制的暗器不管是否粗糙,就照着人而去。 落马的凤岐士兵别说有机会抢夺战马重新上战场,或者是就地砍联军骑兵马腿,一落马就根本不能抵挡来自四面八方近距离抛射而来的暗器。 瞬间封喉,而没了主人的战马自有人前来,不求还有战力,只管收回联军大队后方的新城之中。 蒙山身死,蒯龙奋勇,还有毕旧这个可以在马背和人头上瞬间出现的人影,以及联军这种不惧身后的前冲,让凤岐骑兵来去自如顿时受阻,只要冲进联军阵营就没有活路,只有一条不断推进的战线,而没有了来回奔袭的冲锋。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原本战无不胜的前冲、奔袭、来回厮杀被阻断,两军对战,优势不存,领军大将军身死,这战就没办法继续了。 惨烈的战斗,还是因为凤岐快骑速度,最终脱离了战圈冲回了风雪来袭的飞雪之中。 蒯龙并没有立即下令衔尾追击,而是收拢骑兵,让部分战力受损的士兵返回,顺道清理还存活的凤岐骑兵,一个不留。将来不及收回的战马收回新城,狮纹虎头铠甲上凤岐将士的血已经凝固,轻抖之下,纷纷飘落。 身后一万精骑缓缓靠拢,个个精神抖擞,一声令下,向着凤岐骑兵退走的方向前行。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第171章 风雪见证的惨烈 在蒯龙率领一万精神抖擞的精骑出发前,威山、昆山上的传令兵已经飞速向之前隐藏潜伏的两支军队送出了信号。 当凤岐的退兵冲进飞雪之中不到半个时辰,一只隐藏的奇兵从右侧冲上而出,在凤岐退兵的后半截队伍一冲到底,却并不缠斗,留下双方死伤人员消失。 凤岐大将军蒙山身亡,临时充当领兵的将军也不敢停留,这明显不是新城追来的军队。 再前行半小时,风雪越大,地面上的草已经开始出现了白色。 左侧又是一支伏兵冲了出来,同样从右到左一冲到底消失在右侧的风雪中。 凤岐骑兵已经如惊弓之鸟,特别是落在队伍后面的骑兵更是频频回头。 如此担惊受怕的过了两个时辰,身后没有任何动静,暂时领兵的凤岐将军才下令歇息。 “铁函,现在怎么办?”几个将军围在临时统军铁函的身边问道。 这一战打得实在是憋屈,完全没有发挥他们凤岐的优势,一交手蒙山就身亡,然后联军那边完全不顾身后的打法,还有无法回旋冲刺进入联军的骑兵一去不回,完全打破了他们的行军作战规律。 原本虽然只有一条线硬拼,也不至于落败,但主将身死,前冲的骑兵消失,军心还是受到了影响。 之后两次被伏击,根本不缠斗交战,就算有战力也没处发挥。 铁函此刻也是拿不定主意。 以往就算没有大胜,也是趾高气昂的撤军,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败退,根本就没有做这个方面的准备。 反而因为狼狈撤军,导致用来运载牛羊的马匹损失不少,更不说已经冲进联军里面去的战马和军兵。 一场大战下来,已经有些身心疲惫。 “改道”铁函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去寻找图库尚未返回的牛羊。” 这原本也是他们之前在新城没有建立之前就干的事,顺着草原上牛羊的足迹和迁移的习惯,他们要找到图库在草原上放牧的牛羊并不困难。 去年冬天,因为图库迁移进了新城之内,导致冬季他们没有办法抢夺到图库的牛羊,这一次如果还守株待兔,未必能在新城外有收获。只能赌在这最后返回新城的图库放牧的人群中先夺下牛羊,挽回一点损失。 之后该如何做,只能返回凤岐古城听候凤岐王的安排。 铁函的判断本来没有错,可是两支伏击的军队一顿冲杀之后的任务就是去保护这些最后返回的放牧人群和牛羊,而且是沿着威山和昆山的边沿前行。虽然因为两座大山的阻拦,山下的风雪更猛,但防守的方向却少了一个。 他们的速度降低了,可凤岐的骑兵前来,在这一面靠山的地方,骑兵的回旋和冲击速度也要受到影响,优势减少几分。 如果发觉得早,将牛羊赶上半山,凤岐骑兵前来,从山上冲下来的联军骑兵也未必就真的差多少。 只要形成僵持状态,退兵的始终是凤岐骑兵。 铁函改道,蒯龙却并没有改道,而是继续前行十余里,在返回凤岐古城的必经之路附近的一个小山,这才下令部队停下。 最后的阻击,必须要让凤岐正面付出代价。这风雪是最好的减缓凤岐骑兵速度的天然屏障,当大家都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时候,拼的就是勇猛和无畏。 哪怕这一万精骑所剩无几,也能让凤岐付出绝对惨痛的代价和留下深刻的记忆。 正如蒯龙预计的一般,铁函在昆山这边抢夺并不成功,孔银鸿并不主动与之交战,而是最开始就宁愿减缓速度,把牛羊赶上半山,缓缓而行。 远远的看见风雪之中的异动,原地寻找断木和石块,依山就地驻守。 凤岐向山上冲,就用断木和石块顺山攻击而下。 凤岐不冲,他就不动。 反正身后有牛羊,补给都不用担心。 如此僵持了两天,铁函无奈只能率军退兵,派出探子监视。 而守在半山的孔银鸿埋灶架锅,根本没有下山和前行的打算。 五日之后,干粮已经断绝的凤岐再次回身杀来,依然没有讨好。 无奈杀了几头伤重的战马,只能撤军返回凤岐古城。 然而,这才是他们的噩梦开始。 垂头丧气的凤岐骑兵遇到渴望战斗的联军精骑,人数的优势已经失去;而风雪更是让速度的优势丧失。 一场大战下来,尸横遍野,凤岐仅仅不到一千人从战场脱离,急速向凤岐古城返回。 而联军这边也在死亡两千精骑,个个带彩中欢呼雀跃。 蒯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了看身边断掉一臂的乌兰如,说道:“回去之后好好培养你的两个儿子,他们依然是图库的统领。” 到现在,蒯龙已经决定主动的让乌兰如两个刚会走路的儿子返回新城,让乌兰如自己培养,至于有孕在身的两个老婆和他的原配还是暂时留在京都。 这个时候让他的儿子回来,一是为了稳固乌兰如的地位,他是有接班人的,另外也让乌兰如明白,他这一家人蒯龙都会好生在京都照料。 如果再生下来的孩子,只要还有男儿,他乌兰如也不会断后,谁要抢夺统领之位,他现在这个图库王也能出面镇压。 乌兰如脸上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这个选择他认为自己做得无比的正确。甚至他更希望图库从此不再只依靠牧牛羊而活。 这一战,惨烈的背后,将会是西疆暂时的安稳契机。 更能促使族人加快对新城的修建,构建出图库未来新的生存方式。 “师弟,回吧!”毕旧在他身边说道。 就算他身形快捷,但这是两军对战,四周都有可能全是敌人,身上也是大大小小十数个伤口。 而蒯龙的狮纹虎头肩铠甲也是断裂开来,两个虎头护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狮纹铠甲也是七零八落,就连乌骢也是浑身的血,奔跑中伤口根本没办法凝结。 蒯龙点点头,示意二人召集士兵,收拾战场。 而他则跳下乌骢马的马背,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乌骢抹上。 乌骢嘴里喷着白气,一动不动,任由蒯龙给他上药,还时不时的扭头轻触蒯龙。 风雪将战场的血腥气掩盖,却掩饰不住厮杀之后的悲壮! 第172章 为伯父镇守安图城 蒯龙这边战事已毕,开始打扫战场,特别是那些还能收拢的战马,更是要一匹不落地带回。同时,他派出传令兵,前往两侧威山、昆山潜伏的军队传达回撤军令。 从威山、昆山潜伏而出的两支军队,在接到蒯龙中军命令之后,也开始加快速度返回。 哪怕风雪渐大,当三支军队返回新城,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大蜀国军队也是第一次走出新城之外,大获全胜。 返回的蒯龙并没有大肆庆功,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山拗口内修建一个养马场,命人前往西凉城告知王猛战况的同时,还调集所有的兽医前来。 图库一族的安排,蒯龙没有横加干涉,交由乌兰如这个统领去安排,他这个图库王暂时还没打算如何亲民,而是让琪格代表他。 不过,出征的这段时间,图库族主动在新城内开工新建王府,这份诚意和尊重,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深深的被触动。 新城外的圆木阵必须恢复,前出的哨兵和探子也都安排好,以免凤岐来一次反扑,把之前这一战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士气给消磨掉。 安排好这些,蒯龙才返回了西凉城。 王猛得知消息,亲自到西凉城西门迎接蒯龙。感慨万千,说道:“贤侄果然勇猛,老夫佩服。” 蒯龙谦虚的回应道:“全是仰仗所有将士的勇猛和伯父的指挥若定。” 一路闲话回到将军府,却看见将军府正堂之上,多了一个宫人,正微笑的看着他。 “这位是?”蒯龙上前见礼,须知在前线见到来自京都的宫人,这多半都是携带圣旨前来的。 “蒯大将军,接旨吧!”宫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道。 蒯龙赶紧下跪,“臣,蒯龙恭请圣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蜀国女帝自登基以来,事顺人和,众心齐聚。镇西公英灵庇佑,故而京都再无镇西公府,举国上下当束之国庙以示敬重。得闻西疆安和,朕心甚安。为表彰爱卿蒯龙功德双全,特敕封蒯龙安图侯,加封西宁大将军称号。钦此!”宫人念完之后,低首看向蒯龙,“侯爷,请接旨吧!” “臣,蒯龙接旨。”蒯龙双手接过圣旨,心中大为欣慰。 镇西公府在他的努力下,终究还是再次在京都成为侯府,尽管镇西公府的牌匾再不能回归,但自己也终于攀上了侯爷的地位。 “侯爷,陛下亲书‘安图侯’,小人离开京都的时候,镇西公府应该已经换成安图侯府了。恭喜!” 蒯龙还未说话,王猛已经一挥手,有亲卫送上了一袋银两,蒯龙点头表示感谢,他这才从新城返回,一身现在身无分文。 将谢资递给宫人之后,说道:“辛苦远赴西疆,一点小意思。” 宫人也没客气,接过来之后低声说道:“此事,乃是右辅大人和御史韦大人全力主张。” 蒯龙再次点头,又再多说了一句感谢。力捧韦昕成为右辅这一步,还是走对了。 宫人被请去后堂休息,王猛这才说道:“这圣旨昨日刚到,想着你可能会在新城有所安排,并没有立即唤你回来。” 蒯龙脸上喜悦之情毫不掩饰,“伯父这么做是对的,安顿好之后回来也能让我更加轻松,稍后我会祭告先祖。但这圣旨下来,恐怕有一事,侄儿要和伯父商议了。” “有事直接说,我们叔侄之间不必那么拘谨。何况你现在身为安图侯,已然身份比我高了。”王猛回应道。 蒯龙赶紧一躬身抱拳施礼道:“伯父乃是长辈,万万不可如此说。小侄要说的正是和此有关。” “什么事?” “新城中图库一族自发的新建图库王府,此非我本意。” “我已知晓。”王猛笑道:“老夫还派了工匠前去设计。” 蒯龙苦笑一声,“若无今日之圣旨,伯父这就让贤侄很为难了。” 王猛却感叹的说道:“昔日镇西侯爷也只是能在图库安然进出,你已然超越你蒯家先祖,有何不可。况且,陛下不应反对。随圣旨前来,还有对图库王的赏赐,大蜀国历来无外姓王爷,虽没有认可图库王,却又对图库王有所赏赐,还加封了你安图侯和西宁大将军,这就足矣说明陛下的态度了。” “我知晓,这也是我想说的。既然陛下敕封安图侯,我想新城至今未曾命名,取名安图二字可否?大蜀国左书,图库习惯右读,安图,图安,既有圣意,也有图库之心愿表达。”蒯龙解释道。 王猛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此名甚好。” “伯父依旧坐镇西凉城,平西伯爵、忠勇大将军依旧是西征统帅,小侄迁往安图城,为伯父镇守前沿。”蒯龙恭敬的说道。 王猛原本心里还略微有些失落的心情,听到蒯龙的话当即明白过来,“贤侄有心了!” 拉着蒯龙的手说道:“其实不用如此。之前就商议过,开春之后,我也会上奏朝廷,告老还乡。志俊如果你还觉得能用得上,找机会让他还是来西疆建功立业,我就不让他跟我回老家了。” 蒯龙反击的策略,前出主动追杀来犯的凤岐军队,让王猛看到了他的雄心壮志,如此一来,在西疆未来不是战火消弭,而是要向外扩张。 陆续收拢回来的战马,调集兽医全力医治,都让他似乎能展望出未来西疆不再是朝廷年年忧心之事了。 军人,自然只有在战斗中才能快速成长。 蒯龙尽管出身镇西侯府,若无这几年的一次次胜仗,也不可能如此年少就被敕封安图侯。 或许被封侯爷,朝中有人可能不满,但这毕竟是女帝恩赐的爵爷身份,但这二品西宁大将军的称号若还有人不服,那这嫉妒之人恐怕自己都无从开口。 蒯龙也明白王猛的意思,点头道:“此次战后,如凤岐在冬季还要反扑,也最多是年末最后一战了,之后就当论功上报朝廷再行封神,轮换将士回后方修养,补充兵源。” 他这就算是答应了王猛的请求。 在王猛未曾告老还乡之前,西疆大军的指挥权和统帅依然还是王猛,蒯龙就算身份已经略高,佘宇晨的御旨中并无提议更换,他也不可能仗着身份忘记这一点。 毕竟这西疆大军之中,原有的将军尊敬先祖,却并非都是先祖亲自率领的将官,还是王猛的部下居多。 如果王志俊前来,多少会有一些钳制。他现在真正的嫡系恐怕也只能是图库军士,这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整合军心和民心之后,才能真正的逐步恢复自己先祖在西疆真正的威名。 第173章 十年为期 虽然蒯龙和王猛商议要在确定冬季再无战事之后,再统一上报请功。 但此次前出安图城外大获全胜的战事却不会压着不报,连夜写完战报交于王猛,至于如何上奏,那就是王猛的事了。 蒯龙次日就要返回新城——安图城,为之后可能的状况提前做好准备,也带回去佘宇晨的赏赐。 金银已经留在了京都镇西公府,现在应该叫做安图侯府,这是惯例。 送来前线的不外乎是美酒、和一些其他物品,正好其中有一些精钢,蒯龙就没有留在西凉城,而是要带去安图城,重新修补狮纹虎头肩铠甲。 不过,这西疆之地打造铠甲并无合适的工匠,他也修书一封交于王猛,向朝廷上报战况之时,让身在京都的贾平儿去寻工匠重新打造。 佘宇晨的圣旨中并没有提起对图库一族的待遇,显然也是避免“王”的称呼与大蜀国的礼制有违,蒯龙将新城命名为安图城,也是对圣旨的一个 回应。 安图侯镇守安图城,而不是统领图库族,彰显其心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带人告辞王猛,刚出西凉城,就看见孔银鸿牵马站在城门洞外,蒯龙开口问道:“孔将军为何在此?” 按说这一战之后他应该在西凉城休整,蒯龙也并没有安排他在安图城做防务。 “家主,孔银鸿已经向王大将军递交了辞呈,回归侯爷身边。” 蒯龙眉头微微一皱。“孔银鸿,你可想好了。你父已经不是侯府家将,你也在朝中身为将军了,如此可值得?” “此一战,孔银鸿深知自身不足。之前的虚名,不过是黄粱一梦不知高低而已。” “此次潜伏杀敌、阻敌,你的计策也是不错的。我也用了一部分,说明你还是有战力和计谋的,不可小看自己。冬季若再无战事,申报战功你也有献计之功。” 蒯龙的话已经很明白,孔银鸿已经是有本钱可以在大蜀国将军阵列之中立足,这个时候自认他这个安图侯家将,未来的前程就断送了。 而且,他也并没有此意。几个师兄都已经安排出去,未来的侯府并不缺少忠贞之人。 孔银鸿有头脑和能力,否则当初也不敢妄言和丹虹清联合之后能在大蜀国拥有一席之地,但为人自私这一点早晚会成为他心中的芥蒂。 为了大蜀国他可以忽视之前借机让先帝赐婚的事,何况也证实丹虹清实非良配,对这件事他可以说已经放下。 现在的孔银鸿对他就是一个军中下属。 孔银鸿一撩袍角,单膝跪地,“虚名对我而言,没有一点意义。属下需要一场大功,为清儿正名,也为孔家抹去瑕疵。” 此话一出,蒯龙算是明白了。 但对于孔银鸿就更加不会收拢在侯府之中了。 “孔银鸿,你若真的需要一场大功,我可以给你。但回归侯府之事,等你真的建功之后再说。不若趁此次王大将军要将西疆战报上奏朝廷之际,你先返回京都,看看你的孩儿,再回西疆。” “属下不建大功,绝不返回!” 面对蒯龙的提议,孔银鸿坚定的拒绝了。 看来当初在西疆战场之上,丹虹清两次相救于他,孔银鸿始终没有忘记,也或许他筹谋将来孔家名望隐忍,但不管如何,孔家和蒯府是不可能有情分而言了。 他也不可能把一个不确定的人再留在身边。 想了想说道:“之前西疆三城攻克,你居首功,可曾愿意再做此事?” 孔银鸿抬起头说道:“但请家主吩咐。” “起来吧。身份之事可以暂且如此,只是为了行事方便。” 说完,蒯龙策马又返回将军府,将自己所想告知了王猛,“伯父,此举越少人知晓越好。在上报战事之外,务必密信禀报女帝,其余人等,最好都不知晓。” “包括两位辅臣?”王猛追问了一句。 蒯龙点点头,“除陛下外,最好无人知晓。” 王猛点头同意,蒯龙这才返回再次前往安图城。 在安图城的将军府,召集乌兰如和众位头领,把自己将新城取名为安图城之事说了出来,毫不掩饰安图和图安两者之间是相互尊重的意愿。 这是双方认字习惯,所以并没有让大家反感。 “安图城”也就正式成了这新城之名。 “各位,还有一事,需要各头领各自推荐一名忠心下属,最好是刚成年或即将成年的勇士,绝无二心之人。本王有大用。”在图库面前,蒯龙第一次自称王,是因为他需要为西疆未来的格局布置,这个时候还顾及称谓的问题,难免会让人有所猜忌。 所以,就连琪格他都带着一起坐在议事厅里,以示王、后的地位。 蒯龙并没有说出具体有什么安排,但这一王一后所带来的效果却很明显。 从乌兰如开始,每人都按照蒯龙的意思,将推荐的人写成字条交给他,并没有公开让人知晓。 当日晚上,这些人全都悄悄的前来将军府,听候蒯龙的安排,这其中就有孔银鸿,还有一个乌兰如的表弟,以及蒯龙亲自在这次随他出征的人中挑选的几名大蜀国兵丁,却并非年轻人,而是老成的先祖镇西侯时期还存活的士兵。 这些老兵油子能在一线前线活这么久,全都有自己的一套存活技能,这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从进府开始,这些人全都被要求披上黑袍,遮掩了自身。只需听蒯龙安排,不得说话。 待到蒯龙说完安排之后,他才说道:“你等此去,吉凶难料。但我相信草原的圣灵会祝福你们。最长十年为期,不管期间有任何消息,哪怕是图库面临生死存亡,你等都不可暴露身份。” “十年后归来,你等是当之无愧的图库勇士和统领的后继人选。”这是蒯龙最后给他们的一个未来的愿景。 这些人十年后若真的还能活着,无论是心机、魄力、隐忍都绝对是人中龙凤。 他特意只说图库,不提大蜀国之人,也是一种预防,就算出了意外,也还有机会。 等这些人离开,在今夜之后,安图城中就再无他们的身影。 威山、昆山之外,未来十年战事最终的结果,全看他们发回来的消息了。 这些暗探和军中的探子结合,组成一套他对凤岐乃至整个西、北的全局掌控暗网,而明年开始,将会上奏佘宇晨,明面上安排出使团,开启大蜀国的和平外交。 第174章 三族齐来 安图城加快了城墙的修筑,不只是工匠,就连西疆的图库、大蜀国士兵轮休的时候,也都成为其中的一员。 按照蒯龙的意思,工匠指导,士兵搬运,预计在冬季之后,面向西、北的两个方向城墙能修筑完毕,而城内的建筑就暂时停工,全部都先投入到安图城的修建之中。 但无论蒯龙再怎么反对,图库王的府邸还是没有停下,他要求暂停的说法,被乌兰如和所有的头领集体反对。可以说是很难得的一次意见统一,蒯龙很无奈。他现在暂时居住在统领府内,也就是乌兰如现在居住的府邸,在京都都,他自己都没有意见,到了安图城反而不行了。 如此时间过了一个月,前出五十里外的哨兵放起了狼烟,方向居然有三处。 观察哨紧急向蒯龙汇报,并按照大蜀国之前边境示警的规定,哨兵开始回撤。 因为冬雪已经降临,哨兵回撤还需要时间,具体情况不明。 蒯龙只能先安排修筑城墙的兵士和工匠都暂停下来,该回撤的回撤,回所属军营的也返回所属军营。 安图城外的圆木阵还在,蒯龙亲自登上已经五米高的城墙,了望远方。 大雪让哨兵回撤的速度减慢,来犯之敌自然速度也快不起来。 各部所属兵马已经开始聚集,等待蒯龙的安排。 一直到三个方向的哨兵返回,蒯龙就在城墙之上询问,才得知还真是三个方向有大部队赶来。 可以非常肯定的是西边全是凤岐骑兵,而正北和东北方向不确定。 乌兰如解释道:“正北和东北方向分别是黑沽族和旗旦族聚集之地,常年是冰雪,一年也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是化雪的季节。因为生活方式的不同,就算凤岐也很少与他们有交往。” 一年两个月化雪的时间,就算有青草生长也不会有多茂盛,凤岐也没必要去征战。 而且黑沽族完全人数不多,全族也不过两万之数。他们的生活来源更多是极北的一些冰雪动物,基本不会劳作。也没有养马或者牛羊的习惯。 旗旦族人数略多,与图库和黑沽相比,算是两者之间,却因为他常有一些山珍与各族交换,且多高山,在图库这边的雪山是恶魔,在旗旦就是他们的女神,有太多珍稀的山珍和矿产。只是,这一族的人极为精通适可而止的道理,又只有他们才能适应雪山的环境,寻找到这些山珍,也算是偏居一隅。 这两族不远万里在冬季赶来,或许对他们而言是平常的天气,但对常年四季分明的大蜀国而言,却有些难以接受。 而且如此大的动静,为什么大蜀国北疆驻地的大将军没有向朝廷禀报,也没向西疆这边传递消息? 远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一时间蒯龙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师兄,你辛苦一下,和乌兰如一起带千人精骑,选最好的快马去旗旦族那边看一看,注意如果对方没有恶意,就别动手。” “幕冲,你和大蜀国薛明将军一起,带一万人步骑前去黑沽族,同样的道理,如果没必要别动手。如果迫不得已,那就死战,一万步骑出去,哪怕一个不剩,也不能让黑沽族越过安图城外五十里之地。” 蒯龙这样的安排也是基于乌兰如对这两族的判断。一个是人数,还有一个对方的氏族生存方式,至少从现在而言,他看不到一点对方是配合凤岐而来围攻安图城的目的。 四人领命而去。 其余人全等着蒯龙下令出城应战,毕竟一个月之前大胜凤岐,直到现在大家都还难以置信。 但蒯龙却吩咐道:“达旗木你率本部,出城清理圆门阵,在西、北两个方向,不许有一个简易移动的缺口存在。” 圆木阵并非只是将圆木堆积在地面,而是交叉错落,想要顺利的清理开是很费事的。 一旦在圆木阵的另一头有人开始清理,这一头的步射就可在圆木阵内远射,阻挠对方。 所以,在安排了达旗木所属再去检查之后,所有步射士兵开始向西、北两个城门出城,据守在圆木阵这一头。 蒯龙却只带了百余骑从西城门出城,两面“王”字旗,一面“蒯”字旗,在他身后飞扬,直接迎向了凤岐来犯的方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前去迎接。 尚有两箭之地,蒯龙命部队停下,在一个视线略高的山坡下,命令传令兵前去询问对方来意。 而举着三面旗帜的士兵和蒯龙则爬上最高处,身后以乌骢马为首的四匹战马也紧紧的跟上,停止嘶鸣。 他的视线遥望着传讯兵飞奔前去,在离前行的凤岐部队一箭之地停了下来。 风雪之中根本听不清相互喊话的内容,但蒯龙身后这三面旗帜虽不辨字体,在对方眼中却不可能看不见。 没多久,传讯的士兵飞奔而回在山坡下禀告道:“侯爷,来人是凤岐拉普王爷,所带士兵约万人。” “一万人?”蒯龙有些意外。就算是一万精骑,也不像是要来攻打安图城的,如果只是骚扰,这大雪天的冬季也不适合。难道凤岐遭遇什么意外,眼中缺乏物资? “有没有看出他们不同之处?” 传讯兵说道:“似乎和正常一支头领的部属相似,并无任何不妥。可是,拉普王爷说敬佩侯爷,是他自己前来想要会一会您。” “这拉普王爷在凤岐是个什么地位?”蒯龙感觉自己对凤岐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身后举着图王王旗的士兵说道:“王,凤岐的王爷就是一个部落首领,类似图库的一个头领,只是部落人数更多。只是,拉普王爷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就不确定了。” 如此一说,蒯龙大约明白了,并非什么凤岐的皇亲国戚,只是一个组成凤岐部族的首领。 脑子飞速旋转之后,蒯龙对传讯兵说道:“再次前去,如果这拉普王爷要会面,就让他带上最多五十的属下过来。如果稍有犹豫,立即发出信号。” 传令兵得令,再次翻身前去。 蒯龙看着远去的身影,说道:“乌骢过来。” 乌骢马像是完全明白什么意思,从三个旗兵身后走了出来。 “这雪地,你还能战吗?” 乌骢前蹄一扬,后蹄支撑,仰头立起,前蹄在空中一交,再稳稳的落下,似乎在证明自己的能力。 第175章 本侯爷不接受 一人一马经历了真正的战争配合,蒯龙对于乌骢马的能力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 此刻,乌骢马展现出的昂扬状态,让蒯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轻轻拍了拍马颈,眼中的战意如火焰般炽热。 传令兵很快便带着凤岐那边的回复返回,对方拒绝了蒯龙的建议。 蒯龙笑笑,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一万余人面对他所带的百余部属,对方似乎也没理由要惧怕。 “乌骢,随本王冲杀一番,看看这个叫拉普的自信从何而来。” 翻身上马,蒯龙对着山坡下的军士说道:“尔等给本将军助威,一万余骑的凤岐,看看能不能前行一步。” 蒯龙就骑在乌骢背上,从马背上取下硬弓,同样是三支羽箭瞬间搭上弓背,在这风雪之中激射而出。 他从小训练的目力,在此刻有如神助,一桶箭矢射完,对面凤岐上万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下十几人。 这个距离他们能看清有三面旗帜,就已经算是目力不错的了。 风雪掩盖了箭矢的破空声,根本无法辨别这边是多少人齐射而出的。 但是这十几人落马,也让凤岐那边出现了骚动。 超远的距离下,双方不用交手冲刺,自己就已经损失了十几人。 这并非是数量的问题,而是带来的震撼。 一个箭筒的羽箭射完,蒯龙手提狼牙棒,大声说道:“随本将军前行。” 百余骑兵齐声应是,带着悲壮的心随着蒯龙向前,速度不快,但气势却从未有过的强大。 蒯龙心知这一仗身后百余骑未必能有多少能存活下来,但他必须要以最小的代价让凤岐来犯的人明白,在安图城附近,谁来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否则还有黑沽族和旗旦族那两支到底什么目的还不清楚。 一行已经忘记死亡威胁的骑兵来到凤岐部队前二十丈远,双方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的队形。 凤岐这边,拉普王爷皱眉,百余人竟然敢前来阻敌,人数对比可是百比一,对方哪儿来的胆子! 可是,刚才十余骑倒下的人还在眼前,让他也不得不慎重。 前来之时,恰好蒙山骑兵返回,惨败的样子让整个凤岐古城都震惊。 “来者可是安图侯?”拉普大声问道。 事前传令兵已经有过交涉,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奇怪。 蒯龙伸手让身后的士兵暂停,自己单骑提着狼牙棒慢慢走向前。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乌骢马能在多短的距离发起冲刺,他已经很清楚,在离对方仅有五丈远轻收大腿,乌骢马停下。 蒯龙这才说道:“凤岐冬季都敢前来安图城,真以为可以肆无忌惮吗?” “安图城?”拉普显然有些惊讶,看着蒯龙,再想刚才传令兵的称呼,似乎明白过来。“你是大蜀国的安图侯?” “正是本侯爷?”蒯龙声如洪钟,“凤岐拉普,说明来意。” 拉普紧张的左右看了看,蒙山兵败的过程他是知道的,百余骑就敢在他一万骑兵面前阻拦,这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了。 这本来就是前来送死,可是一个侯爷前来送死,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安图侯不要误会。”拉普也拉了一下马缰,走上前在蒯龙战马前两丈的位置停下。“本王不是来抢夺作战的,而是和黑沽族、旗旦族有交易,地点正好定在这威山和昆山之外。” “交易?”蒯龙有些意外。 “没错。”拉普说道。“本王不愿开战,和黑沽族、旗旦族的交易由来已久,你可以问一问。” “拉普王爷可能要失望了。”蒯龙单手将狼牙棒举起,回指后方,说道:“黑沽族、旗旦族来不了你说的地方。因为这里是大蜀国安图城范围,请回吧!” “你一句请回,就想让我冒着风雪前来空手而归吗?”拉普冷冷的问道。 蒯龙却朗声笑道:“若是贸易,你可以退后五十里,本侯爷绝不干涉。”右手用狼牙棒在乌骢的马头前一划,“刚才箭落之地就是边界,超过边界不行。” 拉普也笑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冷意:“就凭你这区区百余骑?” 蒯龙心跳加速,但脸上却轻松无比,狼牙棒都没有举起,而是放开了拉住乌骢的马缰,用这只手指着拉普,笑道:“你可以试试这一万骑兵和蒙山的大军相比是不是更有战力。看看我大蜀国能不能将你阻拦在箭落之地外!” 拉普脸色微变,沉默片刻之后他忽然放声大笑,说道:“安图侯,本王有一个提议。” 蒯龙似乎一点也不紧张,轻松的说道:“只要不越过边界,本侯爷洗耳恭听。” “你一句话就让我返回,我也不好交差。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若是能胜过我,我马上退走。若是侥幸胜了一二,我与黑沽和旗旦的交易,安图侯让出一块地方,让我们交易完毕,我也好回去复命。” 蒯龙毫不犹豫地摇头:“这个条件本侯爷不接受!” “你!”拉普没想到蒯龙会如此决绝,顿时怒不可遏,“安图侯,你还真以为本王怕了你!” 蒯龙将狼牙棒前指,语气冷冽:“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在本侯爷手上讨得了便宜,不要给脸不要脸。别说你,就算再来两人,本侯爷也不费力。” 这极尽侮辱,让拉普是真的接受不了。大笑起来,“好,我就佩服有胆量的人。既然你能以一战三,我就看看你安图侯有多厉害。” “把你的士兵退后百丈,离开大蜀国疆土范围,本侯爷就让你看看在这百丈的范围,你凤岐的勇士有多厉害!”蒯龙言辞犀利,毫不退让,甚至固执的把刚才虚划的一条线当做底线。 如此狂妄之举,拉普已经不只是难以置信,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然而,双方把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纠结下去也毫无意义。他心中暗自发誓,如果有机会,定要将这轻视凤岐的什么安图侯千刀万剐! 如果蒯龙装腔作势,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他不介意将他斩落马下,极尽羞辱。当即回身令身后骑兵退后百丈,只有他和另外两人留在当场。 蒯龙却有些警告意味的说道:“拉普,本侯爷棒下无情,你可要小心了。” 第176章 百丈之内论生死 风雪漫天之中,三人三骑如品字形矗立于蒯龙之前,气氛紧绷至极。 蒯龙左手高擎,声音冷冽如寒风:“百丈之内,生死各安天命。若知难而退,回你的凤岐大军,本侯爷绝不赶尽杀绝。” 拉普心中交易之事早已被战意冲散,他猛地一拉战马缰绳,怒吼一声:“杀!”三骑几乎同时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蹄践踏,雪地上白雪和雪地下的污泥混合着在马蹄过处扬起。 蒯龙却在他们启动的时候,双脚已从马镫中抽了出来,轻轻一夹乌骢马的肚腹,也向三骑冲了过去。 乌骢的速度一开始还不快,似乎并不显得特别,就是一匹普通的战马。 眼看就要兵戎相见,蒯龙却在马背上一个翻身,从乌骢马的背上直接翻身落马,稳稳的站在了地上,手中狼牙棒向左一扫,立时将左侧而来的凤岐战马前腿打断。 原本侧弯想要把手中弯刀砍向马背的凤岐勇士一刀落空,还没有调整身体左正,就已经跌落马下,被狼牙棒后面的钢制尖尾戳穿了大腿。 蒯龙一个翻身从哀鸣倒地的马背上跃过,怒视回转马头的拉普和另外一人。 脸上带着戏谑的嘲笑。 这又不是几百几千人混战,谁规定了必须要在马上。 拉普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自己这边三人就已经损失一人,刚才幸亏蒯龙用的尾部,若是狼牙棒前面,落地的凤岐勇士就已经成了死尸了。 就算如此,已经再没有战力。 蒯龙一击之后似乎是为了防止他们二人进攻,也没有再补一棒。 实际上蒯龙也不愿意也杀手,射箭死伤可以说是远距离,也是一种警告,但要是此刻当面杀了凤岐勇士,这一战就算胜了,也未必能退敌。 现在的安图城不需要战争,需要时间。 两人回转过来,乌骢马却并没有返回蒯龙的身边,而是在刚才奋起前蹄将拉普的战马拒止不得不改变方向避开。 此刻竟然绕了一圈,站在了蒯龙的对面。似乎是无主的战马,静静等待主人的回归。 拉普两人再次向蒯龙冲击而来的时候,乌骢马从对面风驰电闪的冲了过来,后动却迅疾的赶上,马嘴扯住了拉普战马的尾巴,前蹄急刹。拉普的弯刀都已经举起,身子却向后,弯刀落不下去,还不得不拉紧缰绳。 单独对上一骑的蒯龙故技重施,马腿被打断,再次被狼牙棒的后端刺伤大腿,凤岐勇士的鲜血在寒风中如泉水一般在狼牙棒尾端拔出之后飞溅而出。 “乌骢,住嘴!”蒯龙及时阻止乌骢再度准备对拉普的战马下嘴。 乌骢一甩头,啪的一声响,拉普的战马被甩开几尺的距离。 蒯龙一个飞身而起,狼牙棒对着拉普当头就劈下,吓得拉普从马背上只能翻身滚落。 战马被拦腰一击,直接趴在了雪地上。 此时,蒯龙带来的百余骑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三杆大旗在风雪中傲然挺立,象征着不屈的意志。 蒯龙这才提着狼牙棒走到拉普身前不远,低头看着拉普,“拉普,看样子,你们三人都离不开这百丈范围了。” “你……你使诈!”拉普怒目而视。 “我使什么诈了?”蒯龙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面对蒯龙的质问,拉普哑口无言,他深知战马也是战斗的一部分,但乌骢的表现实在出乎意料。 输,是肯定输了! “安图侯,我拉普敬你是个英雄,认输!” 蒯龙摇头,“不,不是输!百丈之内生死不计,你忘了吗?” “你没说!”拉普急了,申辩道:“刚才只是说了百丈内论胜负!” “哈哈!”蒯龙走过去,一把抄起拉普,“怎么这么不经吓啊!” 还伸手给他拍了拍雪片和污泥,“好歹也是个王爷。” 拉普羞愧不已。 “走吧。只要不是来挑衅大蜀国的,本侯爷都以礼相待。”蒯龙说道。 “就这样?”拉普瞪大了眼睛,原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可没想到蒯龙居然放自己走了。 蒯龙手指着那条不存在的虚线位置,宽宏大量的说道:“那条线,你没有跨越过,我没理由杀你!” 虽然他对凤岐不算了解,但和图库相比,都是草原上生存的人,这段时间也真正的和他们一起修筑城墙,了解到一些脾性。 敬重勇士,也注重承诺。 他现在只想退敌,而不是树敌。 拉普站直了身子,手放在胸前,非常恭敬的施礼道:“安图侯是真的勇士,拉普佩服!” 蒯龙不在意的摆摆手,对着身后的乌骢招了一下手,乌骢马慢腾腾的走了过来。蒯龙翻身上马说道:“草原上的雄鹰是不会欺负弱小的,真正的勇士也不惧凶猛的狼群。回去吧!告诉你们凤岐的王,大蜀国不想战争,才保留图库的生活,如果凤岐以为安图城只是一个城池,那就错了。因为安图城之后是无敌的大蜀国。” 拉普再次恭敬的施礼,两个伤了大腿的凤岐勇士也歪歪扭扭的站起来,向蒯龙施礼,慢慢回到自己的万人骑兵中,消失在了雪原的尽头。 蒯龙微微仰头,闭上眼,任由雪花落在脸上,那冰凉的感觉在消退着他内心的激动和狂热。 这一战,或许能让安图城多稳定一段时间,至少还有两三个月的冬季过去之前,应该不至于再有战事了。 现在要马上去了解另外两族,是真的和凤岐交易,还是另有所谋。 百余骑毫发无损的折回安图城,看得一直紧张等候的安图城里城外的人全都惊呆了。 蒯龙暂时没有去解释,只说凤岐已经退兵,询问传令兵另外两族的情况。 得知还没有交战的消息,心下稍安,吩咐道:“派人前去将凤岐已经返回之事告知,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 当即,跟随蒯龙返回的士兵中分出几人,随着传令兵再度出发,而蒯龙站在尚未完工的城墙上,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他心头真心希望那两族只是前来和凤岐做交易的,而且他也特别想知道是什么交易能让三族选择在这寒冬之中进行。 第177章 被迫交易 风雪渐息,蒯龙立于城墙之上,目光眺望着远方。对于凤岐的了解还是太少,能力压图库这么多年,使得图库没办法迁移不得不和大蜀国拉锯争夺西疆三城,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包括杀死的蒙山和喝退的拉普,在凤岐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蒯龙都不太了解。 心中虽有诸多疑虑,但凤岐的退兵无疑为安图城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要想让大蜀国从此安定,安图城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去守住这边疆。 现在的城池建设还未完工,而大蜀国和图库之间刚有了自己这根纽带,未来的路还长。 不久,派出的士兵与传令兵一同归来,带来了黑沽族与旗旦族的消息。 原来,这两族并非如蒯龙所担忧的那样另有所谋,而是真的前来与凤岐进行交易的。 为了在交易中不被抢夺,所以他们每次和凤岐交易都选择在凤岐的骑兵最不利的时候,限制最多一万人前来。 而黑沽和旗旦两族能外出参与战争的人数也在这个数字上面,基本上除了留守保护之外,就倾尽全族的力量了。 为了护卫财物安全,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冬季行动,所有货物都需要人力。 蒯龙闻言,心下稍微安宁了下来。 大蜀国目前的状况,是真的不适合于多族战争。女帝佘晨登基不久,朝政看似平和,但能否真正的稳定还需要时间。 先帝固执的抛弃西凉城的做法,也为今天的大蜀国埋下了后患,这些却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既然他们是前来交易的,凤岐被自己赶走,那这个交易或许可以看看能否今后变为和大蜀国之间的交易。 毕竟,凤岐如此在意,宁愿选择在冬季实施,交易的东西应该不会差。 当即下令,请两族的领头的人前来洽谈。 蒯龙可以肯定对方一定会来的,凤岐来的拉普被自己赶跑了,这两族辛苦带着这么多物品前来,难不成空手而归吗! 只是,他有些奇怪,从拉普的队列中他并没有看到交易的物品,他们又是用什么和这黑沽、旗旦进行交易呢? 果然如他所料,尽管两族有些怀疑,还是试探性的派了人前来还在修建之中的安图城。 一番对话之后,蒯龙大喜,这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为了避免对方怀疑,先前派出的两支军队的方向,让这前来试探的人都跟着去看了。让黑沽和震旦一族都确定,至少邀请他们前来是真心的。 至于交易的凤岐被赶跑,蒯龙也没有一定要让他们相信,而是让他们继续去约定的地方等待,看看对方是不是会有人来。将信将疑的两族和大蜀国的人一起在雪原等候了三天,自然是等不到凤岐来人了的。 而这三天,蒯龙的善意也终于让他弄明白一件事,之前凤岐蒙山前来就是为了抢夺图库的粮食,而只是粮食原来的来源是大蜀国西疆三城。 然后拉普前来和黑沽、旗旦哟个这些粮食来与对方交易。 这次蒙山败走,没有交易的粮食,拉普作为专门和黑沽、旗旦交易的王爷,是打算再次试探或者实在不行和两族肯定还有别的交易方式。但不管什么方式都已经无法执行了. 黑沽族交易的物品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极北冰原上的动物皮毛,除了保暖性能好,最关键的这皮比用牛皮制作的铠甲更轻便和透气,虽然因为数量的关系,不能大面积使用。但是用在一些关节部位,灵活性和防护性都更好。 也不怪不得凤岐的骑兵在马上更加身手灵活,这些皮毛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旗旦族的山货,对大蜀国而言也仅仅是比较稀奇,不算战略物资,但他们送来的矿石,所提炼的铁、钢品质更好。 蒯龙连一丝考虑都没有,立即修书给王猛,详细说明之后,调集可以剩余的粮食等待。 王猛也明白这些战略物资的重要性,别的可以压缩一下,这些可都是对士兵保命的东西,当即让亲卫立即从西凉城赶来,带来口讯,粮食不用担心,这一年多西疆并没有向朝廷缴纳税收。最多是把增加的部分拿出来,总是要多过原来图库来抢掠的粮食。 如果对西疆产生影响,那就再向朝廷申请。 毕竟这些战略物资不只是西疆才能用得上。 而大失所望的黑沽族和旗旦族等不来凤岐的交易,这么多物资,又是倾尽全族之力运来,难道空手而归? 他们带着各自的特产与珍稀物资,希望能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虽然是被迫与大蜀国建立起贸易的桥梁。 却发觉这样更方便。 因为蒯龙承诺他们,不用这么大批前来,一年当中任何时候,少量前来交易都可以。 只要进入大蜀国安图城护卫的范围之内,货物损失就由大蜀国承担。 并不是说少量就不担心被大蜀国以势压人抢走,而是只要有一次大蜀国不遵守约定,他们也不必担心后续问题,反而小批量更能让他们感觉到安全。 而且冰雪覆盖的冬季本就不好行路,如果不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谁愿意这样赶路啊! 当三方对这个交易都很满意,蒯龙专门打造了两块交易的令牌给黑沽和旗旦前来交易的领头人,“以后但凡持有这两块令牌前来大蜀国,如果行路不便,可以事先派人前来安图城请求援助,我会派兵前去接应。或者前去你们的地方交易。” 为了让这令牌具有效力和避免被朝廷诟病,他选择让乌兰如以图库的名义打造的两块图库王字样的令牌,而且当着两族领头人,一刀从中间劈开,他们带走一半,安图城这边留一半。 这样一来,蒯龙可以说是彻底断了凤岐的一条战略物资的供应链,反而变成了大蜀国的战略物资更加丰富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交易,蒯龙相信,未来必定是西疆局势改变的一个契机。 甚至,当蒯龙尝试提议他们如果觉得这冬雪不便行走,不如留下帮助修建安图城,大蜀国会以粮食支付他们的报酬,让两族的人都难以置信。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一部分人带着交易的粮食返回,剩下一半的人投入到安图城的建设中,大大加快了安图城城墙的建设。 春季来临,必定是一个雄关一般的城池屹立在大蜀国的边境。 第178章 西疆边境格局 安图城的建设速度因人员的骤增而显着提升,尽管进展神速,但筑造一座坚城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按照目前的进度,待到春暖花开之时,西、北两个方向的城墙是绝对可以完工,防御必定会形成固若金汤了。 蒯龙在和乌兰如一番深谈商议之后,决意在将军府门前贴出一则告示,招募黑沽族与旗旦族的青年才俊加入安图城的守备行列。 “诚邀黑沽、旗旦两族英勇青年,共筑安图城之辉煌!”告示一出,虽首批仅吸纳了数十人,却犹如星星之火,预示着安图城未来新的格局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蒯龙并未急于将他们编入战斗序列,而是让他们组织和管理这两族在安图城的劳作,更像是劳工分配任务和管理。 既发挥了他们的长处,又尊重了各族的独特习俗,巧妙避免了潜在的摩擦。 而培训他们的重任,蒯龙指定了情急之下,被确认的他的图库王王妃——琪格。 她的身份、经历,最适合这样的宣导,在前期出现问题的时候,琪格无疑是最好的桥梁。 “琪格,本王这样安排,你可愿意?” 琪格自小是松库卜身边长大,如何统领图库耳濡目染,但身为图库的女子,历来只是财富当中的一员,就算是图库族历史上第一位王妃,她也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担当过这样的责任。 “王,琪格担心自己不能做好,影响了您在图库人心中的形象。”琪格尽管激动,但依然很是忐忑。 “在京都,你和阿图玛跟在平儿身边,应该也见识了不少侯府的管理,你就按照这个方法结合你在松库卜身边看到的,如果确实难以决断,也可以令乌兰如和其他头领配合。”蒯龙安慰道,“再说,还有本王在你身后,无须担心。” 琪格虽然还不是很清楚蒯龙对未来的设想,但能成为图库历史上第一个站在前台的女人,她对未来有更多的憧憬。 蒯龙需要的是增加安图城的人口,将已经适应了现在生活方式的图库族人在西凉城真正稳固下来,而不是像现在只是暂时安置。 安图城不再需要他们在新城建好之后返回,反而他希望能让他们逐渐的向内腹迁移到西疆的另外两个城池。 就算习惯了放牧,封图和劲州城外如果没有战事,广沃的土地也可以成为他们的居住之地。 未来安图城将转换为军事重镇,西凉、劲州、封图成为大蜀国的内腹城市。 有了稳定的后方,等到天气回暖,安图城的施工就能完成对西、北两个方向的城墙施工转向另外两个方向,蒯龙已经很满意这个进度。 布置好安图城的警戒和防卫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返回西凉城,把自己的设想与王猛商议,争取获得他的全面支持。 在西凉城将军府内,等到蒯龙把自己的设想和构思说完,末了,感叹道:“伯父,若是按照此办法行事,西疆稳固只是时间问题。两次击溃凤岐来袭,这个冬季之后暂时应该不会有战事,西疆会有一段时间相对比较安宁。” 王猛点点头,“听闻贤侄所言,老夫也心安了。但若是现在就按照内腹城池进行管理,朝廷之中委派的城主未必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暂时还是西征大军统管,更有威慑和执行力。西疆三城还是三城,只不过从封图城变成安图城,这样才不至于有人反对西征大军管理范围太广。封图城已经有城主在管理,正好让朝中的人去考虑,或许可以将之前一线三城之后的封图城左右扩张,形成真正的稳固后方。” 蒯龙非常高兴王猛对自己的认可,还完善了他并未考虑的一些因素,“多谢伯父成全。” 王猛却笑道:“何须老夫成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老夫这点补充也不过是在查漏补缺,没必要留个口子让老夫开口,此功老夫没脸占。人老了,不服老不行啊!今天一不小心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差点断了腿。” 话虽这样说,却没有一点要让蒯龙看受伤的样子。蒯龙知道这不过就是一个提前设计好的借口,久治不愈,影响发挥,不再适合在前线了。 “那就祝您此后一切顺遂。”蒯龙并不担心自己说话直接让王猛觉得不能接受,黑沽和旗旦这两族意外的出现,反而让他的信心大增。 与其回京都去和朝臣勾心斗角,还不如按照自己的想法,守好西疆之后,慢慢破局。 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回一趟京都,把黑沽、旗旦的材料带一部分回京都,看看如果可能悄悄把孔雅岚带来西疆,避免有人在京都利用她又来做事。孔雅君出现在易凤英身边,太不正常。现在的女帝佘晨,曾经的公主佘宇晨就曾经做过把孔雅君母女当做类似人质“扣押”起来的事。 难免她不会重蹈覆辙。 现在孔雅岚还有身孕,他就更不能冒这个风险了。 因为相互交易物资,通过与两族人的交流中,又发现了另一桩意外的惊喜:黑沽、旗旦两族中竟有人愿意留下,继续参与安图城的建设。 这些只需出力便能换取粮食的辅工岗位,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降福音。 这一发现,让蒯龙对西疆的人口问题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要安定边疆,关键在于改变西疆三城十年来对统治者无所谓的态度。 这既是松库卜在统领图库时候,模仿大蜀国对城民的统治手段的结果,也有连年战火真正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口锐减造成的必然。 战争导致土地种植和归属不明确,开春种下的种子,到了秋季是不是你自己的都不确定。之前不是被图库抢夺,就是被西征军征收。 而这一年多,随着流民的迁入与土地的分配,情况已有所改善。 而安图城更是大部分人都参与新建的,更是让城民们有了更强的归属感。 如果黑沽族和旗旦族也成为安图城的建设者,并因此获得了比原来生存环境更稳定的生活环境和生存方式,西疆的稳固便指日可待。 当大蜀国、图库族、黑沽族、旗旦族共同构成安图城的新城民群体时,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格局,或许即将拉开序幕。 第179章 老臣的用途 蒯龙对于西疆格局的设想,其实也并非完全凭空想象。大蜀国东西纵深比南北走向更长,南疆当年也是战事不断,李登书之所以能成为右辅,也与他在南疆的功绩有关,收拢了那个死去的单仄原有的族群,更逐步实现了文化的融合。 而蒯龙在西疆所做的,和南疆有异曲同工之处,不同的是,南疆山林居多,而西疆他收拢的图库,和打算同化的黑沽、旗旦所在的地方以前都是被大蜀国认为苦寒之地。 广袤的土地与艰难的驻守,一直是这里的难题。因而在威山和昆山的山坳,一直都视为内外有别。 唯一能说服朝廷的,就是昆山之后,延绵至北方的旗旦所在毕竟资源丰富,高山、常年寒冻,驻守不易,攻打就更不易了。 而两族的出产是目前大蜀国缺少的。 若黑沽、旗旦两族长期与凤岐交易,大蜀国的西北防线将岌岌可危。因此,蒯龙计划通过互惠交易,逐步同化这两族,以稳固边疆。 与王猛达成共识后,蒯龙携毕旧及亲卫队,“奉旨”返回京都。在朝堂之上,他将自己与王猛的西疆策略详述于奏折之中,呈给了女帝佘晨。 此事重大,即便是女帝,身为一国之君,佘宇晨也不敢轻易决断。在等待回复的间隙,蒯龙得以在京都筹划他的下一步行动。 前往西疆之时,他是以驰援西征大军的名义去的,此次返回带着王猛上奏的事项,既没有说是已经完成驰援的任务,自然也就谈不上另行安排。 而他身为京都三军统帅的身份,依然是需要履行的。 为此,在他安图侯府宴请了铁军、禁军和御林军三军的统领。 除了孟庆大将军、邵文杰统领和沙吉安之外,身为他助手的公孙圣以及王志俊、孟州之都受邀前来。 穆旌德收到邀请完全有些意想不到。身为前铁军统帅,就因为举棋不定一直被闲赋在家,就连驰援西疆,宁愿让蒯龙前往,都没有让他去,更是让他感觉自己在大蜀国已经是日薄西山,逐渐丧失了地位。 席间,蒯龙安排他坐在孟庆之后,更让他感觉到此来必有大事,却又不敢擅自开口询问。 只听到蒯龙在开席寒暄之后,对着似乎最不起眼的孟州之,首先询问道:“州之,西疆局势未来可能是大蜀国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欲向王大将军和朝廷推荐,让你前往,不知道有何想法?” 听到蒯龙询问,这个曾经做过短暂的蒯龙副将,现在御林军城门将军的年轻将军有些惶恐,因为父亲被先帝授意,自己没得选择。 而当今圣上对蒯龙又是皇恩浩荡,相比而言他和王志俊看似起点更高,实则却更加小心。 孟州之连忙站起身来离席而出,拱手道:“末将本就是侯爷副将,自是听从侯爷安排。” 蒯龙点头示意他回座,又看向孟庆,“孟大将军对此有何看法?” 孟庆刚欲起身,被蒯龙伸手示意不必多礼,他才在位置上拱手说道:“末将一切听从侯爷安排。还请侯爷抽空前往铁军检阅,若有何处做得不够的,定当修正。” 蒯龙笑道:“大将军治军,晚辈要学习的地方甚多。只是,铁军固守京都之北已久,恐有疏懒,大将军可有什么办法?” 孟庆闻言一滞,也不顾刚才蒯龙的示意,站起来躬身道:“末将离战场久矣,也想要伸展一番。” 蒯龙笑道:“那倒无需如此,京都防御也不可缺大将军,多多操练即可。我记得先帝之时就曾说过轮换之事,只是晋王一时冲动,铁军和西疆大军的轮换就此耽搁。” “末将明白,明日便向陛下启奏,铁军若无战事太久,势必影响战力,西疆......” 话没说完,就被蒯龙打断,“大将军无须着急,听闻大将军之前在南疆之时,多与山林族群有过交道,南疆大军中可有一些在此方面有建树的人才?” “这个?”孟庆完全没跟上蒯龙所说,愣了一下,问道:“侯爷所指,末将有些不太明白,还请明示。” 蒯龙说道:“西疆最近多有异族之人往来,从长远看,有意拉拢合纵连横,但奈何无可用之人分担。” 孟庆嘴角微微上翘,明白了蒯龙的意思。 “稍后,末将会将之前南疆在此方面大有建树的人和其所做过的事呈给侯爷。” 蒯龙非常满意的点头,示意孟庆坐下。 这才看向穆旌德,“穆大将军似乎有些兴致不高啊,莫不是最近几年清闲有些慵懒安享了?” 穆旌德苦笑道:“侯爷,此一时彼一时,一把老骨头也没什么用了。” “陛下的心思,我等身为臣子,自然不好猜测。”蒯龙颇有深意的说道:“大将军可曾想过韦大人身为右辅,还能为国出力多久,其子御史身份恐怕也还尚需磨炼。” 此言一出,穆旌德吓得赶紧从座位上起来,双膝跪地,“侯爷,老臣一家老小现在都在京都,绝无二心!” 蒯龙嘿嘿一笑,“大将军不必如此惊慌。韦大人毕竟非军旅出身,兵部也无韦大人属下,反正大将军闲赋在家,倒不如多走动走动。” “末将明白了。”穆旌德刚才确实吓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听明白了蒯龙的意思,是要自己多助力右辅韦昕。 至于怎么助力,这就要看穆旌德自己是否能想明白了。仅仅短暂的犹豫,穆旌德开口说道:“末将最小女儿穆英仰慕侯爷许久,自幼跟随末将操练也有些能力,若是侯爷亲卫少个忠心之人,穆英或可跟随侯爷左右。” 穆旌德的话就已经明示他已经懂得蒯龙的意思,蒯龙自然要有所表示,和颜悦色道:“大将军有此想法也可。大蜀国女将风采易大将军就是表率,若是穆英未来有所成就,也未必不能成就举世英姿。” 蒯龙此番布局,拉拢与祖父镇西侯同时期的三朝老将,实则看重的是他们的后人。至于这些老将军将来如何,别看今日孟庆和穆旌德恭敬,他是很难让这些人忠心于他的。 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些大将军的后辈当做家将的打算,而是要助力这些人建功立业。 一顿晚宴之后,他并没有留下这些人。 只是公孙圣却以兵司之事留了下来,蒯龙也没拒绝。至于王志俊,这小子定会去找自己师兄毕旧,他也懒得再和他细说,自有师兄去管教和讲述。 第180章 胎死腹中 等到众人散去,仅剩下蒯龙和公孙圣。 蒯龙让图库的卓玛也都离开,不用在这里侍候。 公孙圣才禀告道:“侯爷,孔家二小姐孔雅君一直滞留在京都,没有跟随易大将军返回东海城,但也没有回孔家居住。还偶尔与侯爷府中的侍官有往来。末将有所怀疑,却又不知道是不是该将此事告知孔铭诚。” 蒯龙皱眉,这孔雅君心思活络,从小也是家中最受宠的,做事难免有些不按常理。但是她难道看不清眼下的局面,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她母亲秦氏已经返回孔家,她为什么不离开京都也不回孔家,到底要做什么? “可曾有过什么特殊的地方?”蒯龙追问道。 “末将查过,孔家二小姐现在居住的小院乃是工部江侍郎名下的。只是一直无人居住,如今来往的也是易方、易平这两兄弟,并没有与他人往来。”公孙圣抬头悄悄看了一下蒯龙,见他并没太大异常,这才犹豫了一下说道:“目前,暂时没有发现有留宿,想来也只是易大将军的安排。” 蒯龙知道公孙圣什么意思,毕竟孔雅君还有一个先帝御赐给他的侍官身份,若是在外有什么苟且,脏水依然还是会泼在自己身上。 “好,我知道了。”蒯龙说道。“先看着吧,只要没太过分,改日我离开京都之后,你去通知孔家,让他们约束一二。” 公孙圣领命之后离去。 蒯龙想了想,返回雅苑,阿图玛上前问好。表现得已经有一些贾平儿平时的风范,逐渐有了大蜀国女子的状态。 “公子,还有什么需要,我这就去办。”阿图玛被蒯龙换下外袍,问道。 “最近在京都城内,过得可还适应?”蒯龙问道。 “其他还好,就是姐妹都也了凤梧楼忙碌,我也和平儿姐姐在府内忙,没什么时间去了解京都什么状况。公子回来,有机会的话带阿图玛四处看看,可好?”阿图玛在抱怨中还是说了自己的小小心愿。 蒯龙知道贾平儿的安排,肯定是不想让阿图玛单独外出,毕竟图库女子性格外向太多,若是惹出一些事来,不太好收场。 蒯龙点点头,回西疆之前,我出门你可以跟我一起,却不一定是逛街。 “好啊!”阿图玛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高兴的走到外面的厢房去了。 贾平儿这才上前说道:“小夫人最近有些闹孕,已经休息了,要不要叫她起来?” 蒯龙说道:“既然歇了,就等明天吧!我也不是明日就要离开京都的。也够辛苦她的了。” 谁知道蒯龙这一决定却让他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故。 半夜在雅苑的厢房中刚躺下,贾平儿就在外面呼唤,“公子,快起来,出大事了。” 阿图玛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从西疆回来的蒯龙忽然改变主意,晚上到了她住的厢房,却被贾平儿这一声呼唤打断,固执的拉着蒯龙不想让他起身。却被蒯龙冷冷的说道:“分不清事情大小吗?” 蒯龙起身也没有披晨袍,打开房门,就看见贾平儿脸色焦急的说道:“小夫人有些状况,现在......” 不等贾平儿说完,蒯龙一个健步就向后院正房而去,一进正房卧室,就看见孔雅岚捂着肚子,在床上大汗淋漓,表情极为难受。 “怎么回事?”蒯龙上前握住孔雅岚的手问道。 “爵爷,我怕是......保不住了!”孔雅岚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蒯龙一手翻开被褥,就看见孔雅岚身下已经是一片血水。 “平儿”蒯龙大声喊道。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贾平儿连忙说道:“公子,已经去请郎中了。” 蒯龙眼睛看向孔雅岚,“我白日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孔雅岚忍着痛,一言不发。 蒯龙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孔雅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晚上都好好的。” 蒯龙看孔雅岚眼神有些躲避,心知她没有说实话,但此刻也不好继续追问。 好在贾平儿为了孔雅岚的身体,早就安排妥当,郎中被蒙面很快带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他不用被一直蒙着双眼,眼前的人也让他压力更甚。 蒯龙却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的说道:“劳烦先生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郎中赶紧拿出诊包放在孔雅岚床边,搭手诊脉,好一会儿,郎中不敢长吁短叹,直接说道:“夫人这腹中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怎么回事?”蒯龙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的状况刚才他一见就有预感,只是还感觉非常蹊跷。 “具体原因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胎儿中毒,已经胎死腹中了。” “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贾平儿出口质问道,语气已经有些慌了。 郎中吓了一哆嗦,全身都颤抖。 蒯龙赶紧安慰他,“先生不用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郎中知道眼前这位是他万万不能得罪的,一个不好,今日就要葬命在此。筹措了一下语言说道:“王爷最好还是请宫里太医前来瞧瞧。我能看妇人之病,但却看不了这中毒的根源。” 蒯龙见郎中的话里有话,拉着郎中的手离开床榻,来到卧房中间的桌子上坐下,说道:“太医之事,先放一边。你先说说你的猜测。” 郎中却不敢直言,这种神门大户之事,一个不好就是惹祸上身。 刚想找借口推脱,却看见了小圆桌上的水果,眼睛一亮,在蒯龙异样的目光中从医箱里拿出银针,在桌上一颗水果上刺了一下,再拔出来,放在鼻尖闻了一闻,如此依次试过之后。犹豫道:“侯爷,能否沾一些夫人的血污。” 蒯龙见郎中如此慎重,转身对贾平儿扬了扬头。 贾平儿掏出手绢,在床榻上沾了一点,拿了过来。 郎中又用银针沾上一点,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放到灯下再看了看,脸色巨变。 手中银针一掉,“噗通”就双膝跪地,“侯爷,是小的医术不精。还请侯爷饶命!” 蒯龙不解的看着这忽然的一幕,没有让他起身,而是说道:“有什么你先说清楚。如果不是你故意,本侯爷不与你计较。” 郎中抬起头,脸上尽是羞愧之色,用手指着桌上的水果说道:“此乃温水煮青蛙之计,小人医术不精,未能察觉!侯爷怪罪,我无话可说。” 第181章 姐妹情深 蒯龙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郎中,再看桌上的水果,“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尽管说。”蒯龙强制压住心头的纷乱的猜测。 郎中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声音都有些颤抖:“侯爷,这几种水果单独入口,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混合在一起,就会形成对腹中胎儿的致命毒药,前些日子小人前来没有察觉,而且这需要长期服用,请侯爷恕罪。” 蒯龙闻言,伸手从桌上把水果一样取一个掰开在鼻前一嗅,立即明白郎中所说一点不假。 水果还是那个水果,但水果之中多了一丝原本不该有的香气,增添了水果的口感。 他自身本就对调配毒药有所心得,自然也就明白了。 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转头看向贾平儿,“平儿,这怎么回事?” 贾平儿“噗通”跪在地上,“公子,平儿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起来。”蒯龙皱眉道:“这水果是怎么来的?” 贾平儿站起来,看了一眼孔雅岚,“小夫人房中的水果原本是府中每日采购的。我这就唤管事前来询问。” 蒯龙的眼神余光此刻却发现还在床榻之上的孔雅岚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暂时不用。”蒯龙转头对郎中继续问道,“先生,此毒对夫人可有什么影响?” 郎中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停止,调养些时日,身体就能恢复,但是恐怕以后就......再难有孕。” “那就麻烦先生开一些补身子的方子。”蒯龙还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儿,带先生下去开方子,再命人去买药熬煮。” 贾平儿带着郎中离开。 “阿图玛,你也先回厢房。”蒯龙转身对阿图玛说道。 然后吩咐孔雅岚房里的丫鬟把床榻整理,替孔雅岚清理一下。 忙碌了小半个时辰,贾平儿才端着药进来,低声说道:“公子,小夫人腹中死胎,尚需取出。郎中不敢,只能先以药导引。” 蒯龙这才看向孔雅岚说道:“把药喝了,此事已经成定局,你自己考虑一下,明日再告诉我。” 说完,蒯龙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侯爷”孔雅岚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叫住了要离去的蒯龙。 蒯龙转过身,看着她,“还有事吗?” “侯爷,我......” “是孔雅君,对吗?” 孔雅岚眼角的泪水再控制不住,点了点头。 “她已经不是你妹妹了!” “侯爷”孔雅岚心急之中再次叫了出来。 蒯龙淡淡的说道:“你以为你们姐妹情深,但终究她做了如此狠心的事,你护不住了。” 孔雅岚自己都提不起再给妹妹说情的话。 除了先帝的圣旨将她们姐妹赐给蒯龙之外,蒯龙从来没有阻止过她们姐妹的选择。 但她做梦都没想到最终破坏了她在侯府地位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 “此事,或有隐情!”孔雅岚还是再说了最后一句无力的话。 端着药碗的贾平儿气急,“小夫人,你以后再不能给公子诞下后代,你还在替孔雅君求情!” “平儿!”蒯龙喝止了贾平儿,说道:“此事你也有责任,怎么能让她随意进入府中,还进了雅苑?我走的时候是如何吩咐你的?” 贾平儿也很委屈,却不敢顶嘴,蒯龙临走时候把侯府交给她,却没想到这孔雅君心狠至此。 “不怪平儿,是我......”孔雅岚无力的替贾平儿申辩道。 “好了。你先服药吧!”蒯龙不想再说下去,谁都没有他此刻心中的愤怒更甚。 孔雅岚意外怀孕,他已经都尽量保证她能顺利生产,甚至还打算将她带到西疆,确保能把孩子顺利生产下来。 却不曾想到自己刚回京都,却来了这么一个打击。 终究这孔家与自己再难牵连,不计前嫌,没有计较孔铭诚的势利,也没有计较孔银鸿的自私,却不曾想到孔家最小的女儿反而给自己上了这么深一课。 一个家里时至今日,居然就只有孔雅岚一个女人心存善意。 从雅苑的卧房出来,独自走到书房。 孔雅君是根本想不到这些事的,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蒯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当今圣上女帝佘晨,毕竟直到他这次前去西疆之前,佘宇晨都还在说关于要让他成为女帝夫婿,做亲王的事。 可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自己被图库族奉为“图库王”的事,佘宇晨依然就已经知晓,就算因为孔雅岚是先帝御赐,她可以修改一些礼制。 但自己娶图库卓玛为妻这件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大蜀国女帝怎么可能和一个图库卓玛一起共享夫君!? 就算最开始有所行动,得知这个消息,佘宇晨应该也会放弃了。赐死孔雅岚都比现在的状况更符合佘宇晨的身份。 除此之外,就只有与自己比试输掉丢脸的易凤英了。 毕竟孔雅君滞留京都,一直居住在工部侍郎江文道名下的宅院,易平、易方两兄弟还经常前往。 “平儿”蒯龙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贾平儿已经过来站在书房外了。 “公子”贾平儿低着头走了进来。 “你不要告诉我,这件事你一点也不知情。”蒯龙淡淡的说道。 “公子”贾平儿咬着嘴唇道,“平儿知错了。但我真的没想到孔雅君会下如此毒手。毕竟,她们姐妹在府中的时候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一点也不记得吗?” “公子,我错了!” “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我这个安图侯,可不是爷爷那会儿的镇西侯,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一步错就可能惹祸上身。” 贾平儿没敢出声,蒯龙太平静了。越是平静,他内心就越是压抑。从小陪着蒯龙长大,如果不是身份差别,她和蒯龙说是姐弟都不为过。 “让师兄去走一趟吧。”蒯龙忽然开口说道。 “公子,我去把孔雅君抓回来。”贾平儿说道。 “你不能去。”蒯龙说道:“这京都侯府,你还要给我好好的守住了。不能让谁都知道侯府的底牌。万一我哪天有不测,你还是我的最后希望。” 贾平儿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书房。 蒯龙一个人独坐在书房,从夜里一直到凌晨,毕旧从外面进来,低声说道:“人跑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蒯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毕旧回应道:“有人护着出了东城门。孟州之已经派人快马前去追赶,但估计追不回来了。” “夜姬还在凤梧楼吗?” “应该在” “让她去一趟,把那个院子给我烧了。通知御林军,别让火烧到别处。” “好!” 毕旧回答一声,转身消失在晨雾的安图侯府。 第182章 给我一个交代 京都的凌晨,忽然有冲天的火光升腾。 御林军紧急出动,把周围完全隔离,防止大火蔓延,这个小院也只是在权贵眼里小,也是有三进的院子,整整半个时辰,大火才被“扑灭”。 至于院子里,更是没有一人生还! 江文道得到消息,和自己两个儿子从家中赶来,却被御林军阻拦在外,眼睁睁的看着院子被烧成灰烬,却无可奈何。 顾不得回家换朝服,就冲到金殿上朝,此事已经在大臣中传开,只是知晓那是江文道名下院子的人不多。大家都在议论是谁家忽然起了这么大的火。 御林军统领平日是没资格上朝的,众大臣此时也见不到沙吉安。却看见从西疆返回的蒯龙稳稳的从外走了进来,和右辅韦昕等人依次打过招呼,就不再说话,安静的候在广场上,只等金殿内宣召。 然而今日的金殿大门却迟迟未曾打开,只见李沛从侧边出来,宣道:“宣左辅张百川、右辅韦昕、安图侯蒯龙、工部侍郎江文道前往御书房。今日早朝暂停,各位大人请回吧。” 众大臣对于前面三位被单独宣召一点也不意外,但江文道跟着一起被宣召就有些意外了。 蒯龙伸手请两位辅臣走先,自己跟着在后,根本没有理睬江文道。 江文道也是一脸的寒意,却似乎不敢说话。 四人跟随李沛到了御书房外,在李沛的指引下走了进去。 江文道不等四人见礼,马上跪地叩首,大声喊道:“陛下,请微臣做主。” 张百川和韦昕都有些诧异这江文道怎么忽然如此没有礼节,却见蒯龙很淡然的下跪施礼,“拜见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百川和韦昕的身份,按照礼制可以不用下跪,见蒯龙如此,也都弯腰施礼后站到了一边,心知今日这御书房中恐怕就是蒯龙和江文道之间有事要争执。 佘宇晨的声音从龙案之后传来,说道:“你二人都起来吧!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江文道却依然跪着不起来,口中义愤填膺的说道:“陛下,微臣尽忠为国,若有不妥,陛下治罪就是了。在京都之中居然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烧了微臣的家。请陛下给微臣做主。” 蒯龙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江侍郎,一个小院烧了就烧了,若是无钱重修,本侯爷给你募捐一些还是可以的。” 蒯龙此话一出,张百川和韦昕的嘴角都抽了一下,敢情今日大家在金殿外等候时所说的火灾是江文道名下的。 看这样子,怕是蒯龙做了什么,让江文道居然只能前来告御状。 “蒯爱卿,江侍郎好不容易存下一座私宅,你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龙案后佘宇晨开口说道。 蒯龙拱手说道:“陛下,易方、易平在凤梧楼欠账不还,凤梧楼楼主前去索债,却无人应答,一时之间不慎烧了院子。微臣已经严厉斥责了凤梧楼楼主,欠账之事就此算了。江大人教子无方,还想要干什么?” 听着蒯龙一点也不掩饰的胡言乱语,江文道气得嘴唇发抖。 “你,你,你为什么不让御林军救火?” “江大人不要血口喷人,御林军要是不救火,周边房屋岂不早就一连片都烧起来了。” 江文道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来,直接就气晕在了御书房中。 蒯龙看都不看他,还是李沛对宫人示意,上前一顿猛掐人中,江文道才醒转过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从佘宇晨开口说话,蒯龙就知道这件事佘宇晨已然知晓,至于是御林军中有人通报还是佘宇晨在京都的暗探禀报的都无所谓。 没让毕旧去悄悄放火,而是让夜姬去明目张胆的放火,他就已经想好了“理由”。 有人暗着来,让他不明白原因。那他就明着来,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居心。 他也想知道佘宇晨到底在孔雅岚腹中胎儿被害这件事上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幕后推动的人。 至于易方、易平欠没欠账,那都是一个摆在面子上的借口,根本不重要。 如果佘宇晨非要给江文道一个“公道”缉拿夜姬,凭借夜姬的掩饰手段,躲开追捕轻而易举的事。 大不了这凤梧楼不要了。而楼中其他人,包括那六名图库卓玛是他的私产,可不是属于凤梧楼的人,而且凤梧楼也是佘宇晨亲口说出让蒯龙找人经营的。 现在,就看佘宇晨如何来处理此事。 张百川和韦昕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自然是都不好先开口。 烧了一个院子这事可大可小,而且涉及到安图侯蒯龙,还有江文道的妻子大将军易凤英的这个身份,恐怕女帝也有些难办。 龙案后的佘宇晨秀眉紧蹙,看着平静无波的蒯龙,确实有些不好办,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蒯龙如此公然的与江文道结下这么大的恩怨。 “蒯爱卿,到底是何事如此冲动?你不应该给朕说一说吗?”佘宇晨终于还是开口询问了。 蒯龙看佘宇晨的神情,似乎并不是伪装,这才回禀道:“臣驰援西疆之前,先帝所赐侍官孔雅岚已有身孕,可昨日半夜却忽然流产。臣连夜查证,乃外逃的侍官孔雅君所为。可这姐妹之间情深,就算外逃,臣也是有负先帝圣恩,不敢声张。臣连夜查找,居然消失在这处小院之中。正好遇见凤梧楼前来追债,微臣缉拿有负圣恩的孔雅君,自然不会轻易让她逃窜。” “你就一把火烧了小院?”佘宇晨闻言虽然吃惊,可也惊讶蒯龙居然如此直接。 “臣当时并不知晓小院是江大人的私房,还以为是孔雅君私购的房产。这大早上的,微臣也没地方去查实。”蒯龙平静的回应道,“更何况微臣刚才说了,是凤梧楼的人不小心走火造成的,可不是微臣命人烧的。” “那你要找的人呢?”佘宇晨追问了一句,脸色很是气恼。 蒯龙转身看着醒转坐在地上的江文道质问道:“这就要问江大人了。他既然出头说这小院是他的,敢问逆女孔雅君被江大人藏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张百川和韦昕算是听明白了,这事已经是事关人命,而且还是蒯龙的第一个孩子,换做别人,别说烧院子,提刀到江文道府上问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陛下,事出有因,此事恐怕江大人要给安图侯一个交代才行。”韦昕开口说道。 佘宇晨眼睛看向韦昕,又看向张百川。 张百川无奈只能也回应道:“此事有诸多不明之处,若安图侯家中变故真的是与江大人有关,陛下还应该替安图侯做主。” 第183章 有何不可 御书房中的场面骤然反转,让江文道瞬间失控,他哭喊着,试图为自己伸冤:“陛下啊,是我那无辜的院子被烧了,我何曾有过私藏之心?” 韦昕在一旁,声音严厉如刀,毫不留情地斥责:“你私藏先帝御赐给安图侯的侍官,如今院子被烧,岂不是罪有应得?若换做是我,定要将你如今所住的府邸也一并烧了!” 佘宇晨见状,不得不介入调解:“韦老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她的话一出口,韦昕也就趁势退了回来。毕竟,江文道还有一个身份是皇上姑姑的丈夫,身份特殊。 “江爱卿”佘宇晨这才转头看向江文道:“孔雅君是否是在你被烧毁的院子里?” “江爱卿。”佘宇晨终于转头看向江文道,目光深邃,“孔雅君是否真的在你被烧毁的院子里?” 江文道不敢有丝毫隐瞒,他颤抖着声音回答:“孔雅君与我两个儿子年龄相仿,她孤身一人在外,原是出于一片好心,视同后辈,让她留在此宅,绝无私藏之意啊。” 蒯龙冷哼一声,声音冷冽如冰:“她一个柔弱女子,活泼可爱,圣上也曾亲眼见过,怎能想到毒杀亲姐腹中的孩子?若无人教唆,谁又能信她能做出此等荒谬之事?” 佘宇晨轻叹一声,目光转向蒯龙:“蒯爱卿,此事是否确有其事?” 蒯龙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回答:“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可派御医前往臣府上一查便知。” “李沛,速宣孔铭诚进宫。”佘宇晨转头对李沛吩咐道。 御书房中暂时安静下来,佘宇晨为了转移蒯龙的心思,说道:“安图侯从西疆带回的皮料和矿石,的确对我大蜀国有重要作用。此事,朕欲安排户部和工部人选到西疆,协同你办理此事。不知可否?” 蒯龙沉思片刻,随后缓缓开口:“正好两位辅臣大人也在。陛下所言,可请两位辅臣大人参谋。臣倒是认为,西凉城人口稀少,不如将其定为自由商贸之地。图库、黑沽、旗旦皆可自由交易,但需限定等级。上等材料由工部鉴定,户部收购。如此一来,西凉城人口问题可解,安图城也可作为防御之城。西凉城与安图城之间,既然无人大面积种植,便可作为图库牛羊及战马的饲养场。如此规划,西疆三城向外扩张后,封图城及周边可建立新城,以稳固我大蜀国腹地城池。” 他的这一提议,无论是对大蜀国的长远发展,还是对腹地城池的稳固,都无疑是一条极佳的策略。 韦昕当即表态,支持他的提议。 而张百川却显得有些犹豫,他缓缓说道:“封图城已有城主,自可按腹地城池进行管理。安图侯所言,以劲州、西凉、安图三城为新的西疆范围,也并非不可。但既然涉及到商贸,又有新的图库族融入,此事还需长远打算。” “张大人有何顾虑?”蒯龙敏锐地捕捉到了张百川的犹豫。 “黑沽、旗旦或许可以暂时不用顾忌,毕竟他们人口数量不多,与大蜀国交易也不会带来太大影响。但图库族始终与我大蜀国战事不断,刚休战不到两年,他们便自奉图库王,而非我大蜀国属臣,这该如何管理?”张百川忧心忡忡地说道。 “本侯便是图库王,这又有何问题?”蒯龙语气坚定,毫不退缩。 “安图侯打算常驻西疆?”张百川追问道,“别忘了,你可是京都三军统帅,此次前往西疆只是驰援。还有王猛大将军,西疆三城该如何规划管理?” “那依张大人之见,该如何是好?”蒯龙反问道。 张百川对着佘宇晨深深一礼,启奏道:“陛下,老臣以为,朝廷应派出一员老成持重之人前往统管西疆四城。王猛大将军只是军队统领,其余事务当由朝廷重臣前去驻边,以安抚为上,慢慢引导同化。” “张老大人的意思,是让我这个安图侯回京都继续担任三军统帅,西疆事务仅需一员大将或重臣即可?”蒯龙冷冷地问道。 “正是此意。”张百川点头,“此举方能让西疆四城逐步稳定,上奉朝廷旨意,下达军、商管理。” “那张大人认为谁更合适担任此职?”蒯龙再次追问。 “陛下,臣推荐……”张百川刚欲开口,却被蒯龙打断。 “张大人,”蒯龙声音冷冽,“谁能阻挡凤岐之敌?” “臣推荐……”张百川再次尝试,却又一次被蒯龙打断。 “张大人,身为左辅,朝廷决策举荐乃是你的责任。但兵部似乎并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吧?”蒯龙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安图侯,左右辅臣并无明确分工,都是陛下的辅臣!”张百川瞪着蒯龙,语气少有的愤怒。 “好!”蒯龙突然一笑,“既然张大人说左右辅臣没有分工,那臣便自荐接替张大人左辅之职。请张大人怀着对大蜀国的长远之计,前往西疆统领西疆四城。臣相信,张大人定能为陛下创建一个无比忠诚的西疆新局面。” 蒯龙此言一出,韦昕便立刻附和道:“臣也认为安图侯所言极是!张大人若是成为西疆四城的统管,不管出任的是何等身份,谁敢不从!” 两人一唱一和,让佘宇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不仅是玩笑,更是有些过分了。 “你们……简直胡闹!”张百川气得第一次在蒯龙面前失态,他手指着两人,“这里是御书房!不是茶馆,可以任意闲谈!” “张大人的意思,在茶馆就可以随意闲谈了?”蒯龙反问道,“如果我刚才所言是胡闹,那请问张大人,满朝文武中,谁的职位在我和王猛大将军之上?又同时自身具有统军、商贾两道?且对大蜀国忠心耿耿?除了左辅张百川大人,本侯实在想不出任何一个人。左辅出镇西疆,陛下左右便缺少一人。敢问张大人,本侯爷出任左辅,有何不可?” 蒯龙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佘宇晨面前索要官职,是因为他有一个强大的背景。当初佘宇晨就任新帝时,便秉持先帝遗诏,欲封他为右辅。 因此,他此举并不算逾越,反而让张百川陷入困境,不知所措。 而江文道则第一次看到蒯龙在佘晨女帝面前如此直言不讳的状态。这一帝三臣的争论,完全将他晾在了一边。他好歹也是从三品的工部侍郎,虽然在这几人中职位最低,但也不能如此被忽视啊。 就在这时,宫人前来禀报,称孔铭诚已经到了御书房外候着。 争论才在佘宇晨的示意下暂时停了下来。 第184章 御书房问错 被女帝宣召而来的孔铭诚,一路上已经极尽可能的从宫人口中得知佘晨女帝召见他这个小官是为什么了。 孔雅君虽然早就被先帝赐给了当时还是子爵的蒯龙,但毕竟是他女儿,想要一点没有罪责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和儿子都已经明确在蒯龙面前重新“认主”,但蒯龙并没答应,却也在极力的帮助孔银鸿获取战功。 眼看着孔家才刚有些起色了,御赐的儿媳偏偏傲慢固执,不愿承认,和亲家一起出走没了消息。 这次蒯龙返回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了儿子的消息,军中也有其他军士家眷称孔银鸿再次消失,无人知道原因,西疆大军也未曾查询,他也能大概猜测得到是什么原因,想来又是外派隐匿身份。 虽然危险重重,但好歹是真的能挣得了军功。 蒯龙返回,他也按照事先蒯龙所言,并没有上门求见,力求让两家维持互不往来的局面。 可没想到孔雅君又做出这等事来,叫他如何不心惊肉跳! 万一蒯龙不再顾忌任何一点情面,孔银鸿就算战功再多又如何! 此刻,听到宫人宣他可以进殿了,一进御书房,双腿一软立即下跪请罪:“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佘宇晨看着下跪的孔铭诚,语气平和的说道:“孔爱卿,此事我只想知道原委,并无责罚你的意思。” 孔铭诚低头回禀道:“陛下,臣对孔雅君所为之事,实不知情。但她毕竟是臣的女儿,若需责罚,臣甘愿领受,一力承担。” 佘宇晨转向蒯龙道:“蒯爱卿,此事与江侍郎和郎中令孔铭诚并无直接干系。朕有一提议,爱卿可愿一听?” 蒯龙低首正对佘宇晨说道:“陛下仁厚,感激之至,微臣不敢。” 佘宇晨微微点点头,说道:“此事的起源朕也很清楚,孔雅君应该是对先帝的恩赐有所不满。当年也才刚十六年华,或许是年少无知,积郁在心一直没有释怀,与他人并无关联,可将其定罪,通告天下,捉捕归案,任你处置,如何?” 蒯龙却立即下跪说道:“陛下,此乃微臣管教不严之过。通告天下,微臣颜面何存?但她犯下此等恶行,绝不能轻饶。请陛下亲笔褫夺孔雅君侍官之职,从此她与微臣再无瓜葛。” 蒯龙此话一出,在御书房的众人都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闹得这么大,把江文道的私宅都烧了,却只是要去除孔雅君的一个身份。 “安图侯,你是不是过于仁慈了?”韦昕都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韦大人。小子自幼就孤身长大,不懂仁慈和凶残的区别,只知道人活着不易。为人子女,当以孝为先,身为朝臣,当以忠为本。微臣身为大蜀国安图侯、京都三军统帅,自不能简单的快意恩仇。若是如此狭隘,牵连此事的所有人,谁能无错?”蒯龙声音陡然拔高,“西疆浴血回京都,孩儿胎死腹中,我没错?身怀六甲,顾念亲情,却遭亲妹陷害,孔雅岚没错?明知孔雅君乃先帝御赐我的侍官,大将军易凤英私自收留,她没错?江侍郎不管是自愿还是谁人授意,容留我的侍官在他家中居住,他没错?这京都之中,知晓此事的众多官员,谁没错!” 停了一下,蒯龙面露伤感,低声道:“既然都有错,我,能如何?” 蒯龙一字一句的问错!御书房中人人都低头! 佘宇晨越听心里越是失落,蒯龙这番的问“错!”是在点她啊! 不管孔雅岚这个孩子还在不在,有没有孩子,身为朝臣,多有无奈。 报仇!找谁报仇?这京都官员中有多少是想等着看笑话的,蒯龙一次次的仁慈皆是出自不忍。 夺了未婚妻,换来两个仇家女儿做侍官。还必须得认下,忍住! 而她呢!身为帝君,选择蒯龙也是无奈,但至少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可蒯龙拒绝的理由不管真假,蒯家世代传承如果就此中断,他又能对得起谁!只能不断用忠诚为国的战事来表露自己的无奈,佘宇晨忽然觉得自己固执的有些错了。 正如蒯龙的“问错”,知晓孔雅君在京都,住在江文道的小院中,何止是大臣,其中不也有自己吗! 前面说什么出任左辅,单纯就是为了让她明白,他忠心为国。 张百川的那一套,大家都心知肚明。西疆目前除了蒯龙谁能镇压得住?可是,张百川依然提醒蒯龙只是京都三军统帅,西疆所有战事他只是去驰援,与他无关。 但是,蒯龙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将自己未出生的孩儿身死化去不提,这也太不正常了。 “蒯龙,你到底怎么想的,说来听听!哪怕是为此事,要朕疏于对安图侯府的照顾负责,朕也会昭告天下,自罚己身!” “陛下不可!”张百川、韦昕、江文道、孔铭诚全都吓了一跳,齐齐下跪劝道。 “朕意如此,你等无须上谏劝解。朕要听安图侯的实话!”佘宇晨站了起来,看向蒯龙。 八岁开始一个人在京都生活,隐忍八年,原本想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可却被先帝赐爵位剥夺了科考资格。 西疆几次战事,也全靠蒯龙献策,主动请缨得以平息,而现在更是将图库之战平息,被图库奉为王。 打开了西疆大门,要直面强大的凤岐战骑,蒯龙却再次“隐忍”,她不觉得这是蒯龙真实的想法,身为帝王之后,她才明白当年先帝防着蒯龙不是没有道理的。 镇西侯世家的人,从没有一个简单的。 她是要选择安稳坐在君王位置上,还是要让大蜀国长治久安,必须要有一个选择了。 短短几年时间,被自己困在京都,却能抓住每一次西疆的机会,重塑蒯家在西疆的地位和名望,这样人千万不能让他心有郁结! 蒯龙抖了抖身上的衣袍,郑重其事的跪下,仰头看向佘宇晨,“微臣斗胆,敢请陛下亲封西疆安图王,从此蒯龙镇守大蜀国西疆,但有一点错漏,蒯家上上下下满门不存!” 第185章 书写地方治 令蒯龙萌生退出京都,实在是因为有了一个孔雅岚腹中胎儿死去的先例,乌兰如的孩子,还有留守京都的贾平儿,谁都可能成为这京都官员,乃至佘宇晨对付他的工具。 他才开始布置自己的属下,还需要时间。 能让他没有顾忌的地方,目前只有西疆。 既然如此,也不用遮遮掩掩了,他就要做这个西疆安图王,让西疆稳稳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毕竟从封图城到安图城,封图城的环境无疑要好得多。 如果只是常驻西疆,侯爷府还有这么多牵挂,他恐怕是真的要违背先祖一贯的忠心只为大蜀了。 如此强硬的话语,让佘宇晨也震颤了一下。 其余几人却不敢开口,一是不清楚佘晨女帝的想法,刚才都宁愿自罚了,如果女帝真的同意了,那反对蒯龙所说就是真正的与女帝和蒯龙为敌了。 他今日可以烧了江文道的院子,一样可以烧了所有人的府邸。 京都三军统帅尽管最大的指挥权只有御林军,但谁敢保证他就凭御林军就可以在京都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杀任何人呢! 失去尚未出生的孩子,这已经是触及了底线! 韦昕毕竟还是监察御史出身,尽管因为蒯龙力捧坐上了右辅,此刻也忍不住大声说道:“陛下,朗朗乾坤,杀人偿命。谁在背后指使孔雅君的,必须要找出来,给安图侯一个交代!” 佘宇晨现在脑子乱了,此事真要追查,不用说易凤英绝对是第一怀疑的对象。如果不是还好,要真是易凤英,这大蜀国礼制就彻底崩塌了。 外戚是不是要趁机再次起兵,她可还没有先帝那么大的龙威和忠心的臣属。 目前,蒯龙宁愿放弃杀子仇恨,只要一个安图王,她不得不考虑了。 “蒯龙,你容朕想想。三日之内,朕必给你答复!”佘宇晨缓缓的说道,随即不等蒯龙回话,又咬着牙补充道:“这三日,京都三军不准有异动!” 蒯龙站起来,淡淡的说道:“蒯家先祖还在国庙之中,臣从始至终,只向着我大蜀国。” 说完,躬身一施礼,退后。一直到御书房外,高声叫道:“禁军统领邵文杰,这三日代管御林军沙吉安和兵司公孙圣职务。” 邵文杰就在御书房外,听到蒯龙所言,而里面又没有任何声音,只好低头小声说道:“下官领命。” 蒯龙这正大光明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佘宇晨的心稍微松了一下。 看向孔铭诚和江文道,冷冷的说道:“你二人先退下。今天的事泄露半个字,全族不留一人!” 与此同时,走出御书房后的蒯龙脚步丝毫不停留,走出皇宫后,对毕旧说道:“师兄,随我去凤梧楼。” “这个时候去喝茶?”毕旧有些奇怪的问道。 “接下来三天,恐怕都要在茶楼好好喝喝茶了。” 一到凤梧楼,夜姬匆忙出来在门口迎接,命人将乌骢带去马厩好生伺候。 蒯龙站在一楼入口全场扫了一眼,慢慢向二楼、三楼而去。 “侯爷......” 夜姬刚想要问,却被蒯龙抬手制止了,“让人通知一下府中,这三日我就在茶楼了。” 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什么,对夜姬说道:“王志俊安排来的人,有几人?” “回侯爷,一共七人,都在护卫茶楼。” “让他们换了衣裳,待会儿全部都叫过来,我看看。” 夜姬赶紧让人去通知,几人上到三楼,蒯龙却并没有进到包间,而是低头看着一楼、二楼那些注视他的人说道:“本侯爷今日给你们一个机会,但凡自认有才之人,可书写一篇‘地方治’若恰好让我满意,就跟在本侯爷身边办事。不论出身,不论功名。” 此话一出,顿时炸开了锅,京都权贵收拢门生或者幕僚都是私下的,从没人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说出来,可蒯龙就真的这样说了。 接下来,就看见蒯龙命人在三楼走廊上摆了一张小桌,悠闲的坐下喝茶,也更像是在监督查看谁在书写。 一时间,茶楼中呼喊小二的声音此起彼伏,都嚷着笔墨纸砚。 刹那之间,仿佛有种洛阳纸贵的氛围一下就出来了。 而茶楼里的一切,自然瞒不住还在御书房中与两位辅臣商议的佘宇晨。 “陛下,安图侯这是已经在为治理西疆收拢人才了。”韦昕首先说道。 张百川却反驳道:“此子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先不说陛下尚未同意。就算是封他安图王,治理西疆各城,也应当是朝廷派员。” 韦昕冷冷的一笑,说道:“张大人莫不是对西疆王有什么想法?如果张大人真有此打算,我一定全力支持!” “行了!”佘宇晨止住了两人的争吵,“蒯龙此举的无奈,朕能体会。两位爱卿,西疆战事,谁能稳固得住?” 张百川说道:“陛下可请六部尚书前来议事,想我大蜀国难道还找不出一个?就算比蒯龙稍有不如,难不成一个都比不上王猛。东、南、北三边疆域的大将军、闲赋在京都的大将军,兵部任职的大将军就找不出一个!” 韦昕现在忽然有些明白昨天晚上为什么穆旌德那么晚登门拜访了,想着他是闲赋在家的,而且已经失势,没有拒绝。 因为,穆旌德尽管表现了足够的诚意,甚至还“畅谈”了一些兵部的事务,他都只是当做耳边风,也算是对他这个大将军的尊重。 直到穆旌德不着痕迹的透露出是蒯龙指点,他才稍微的给了些面子。 昨晚没有想明白蒯龙为何要让穆旌德向自己靠拢,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些。 孟庆代管着铁军,穆旌德虽然闲附,却并非无能之辈,只是左右不定才会如此。 蒯龙能让他动心向自己靠拢,这是要弥补自己在军中无人,无法钳制兵部所为的补充。只要蒯龙成为西疆图库王,自己退一步同意张百川朝廷增派官员,他就可以主动要兵部的大将军前往西疆助力,毕竟成为图库王之后,不可能让蒯龙事事亲征。 这空下来的兵部位置,穆旌德自然就有机会补充,他退一步,张百川也不可能再跟他对着干,否则,自己一样的可以反悔,所有西疆官员只能让蒯龙自己决定。 蒯龙在凤梧茶楼三天,不知道要做出多少意料之外的举动,这些都是一步步设计好了的。 韦昕不得不感叹,与蒯龙相比,自己这右辅甚至之前的监察院御史敢说敢怼,也实在是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