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荣门 卷六》 第1章 【正文开始】 二十一日下晌,钱亦绣下腹开始坠痛,没多久小日子就来了,她也总算安了心。这样,二十四日一早就能出发,若路上顺利,晚上到洞天池。争取只歇息一晚,第二天往回赶,就能在天气好的时候赶回家了。当然,这是最好的打算。 她弓身躺在床上,抱着汤婆子。她今年五月份初潮,什么都好,就是每次的前两天有些痛经。 曾嬷嬷端了碗红糖水进来,把钱亦绣扶起来喝水,嘴里还念叨着,「姑娘,你还小,哪有小日子还没完,就往山里跑的?天寒地动的,亏了身子可咋办。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些苟杞、红枣、红糖、老姜带着,生火做饭的时候,再熬点水喝,对身子有好处……」 钱亦绣点头道好。她也怕身子亏了,不好怀孕。前生今世,她还没做过母亲,可不想丧失做母亲的权力。 二十二日、二十三日两天,她还是咬着牙起来,跟几个丫头一起准备着要带和要穿的东西。潘月也来帮忙,加上明儿和静儿的闹腾,莲香水榭热闹异常。 这次去要准备的东西比原来多得多。因为是冬天,也可能会因为天气原因耽搁的时间久一些,必须要带够吃的东西。因为不能喝冷水,要带锅和碗。若遇到意外要在路上歇息,还要带床小棉被。那两个男人不用,她必须要用…… 钱亦绣让人把两个大双肩皮包给梁锦昭和无名师傅拿去。这种包又结实又好背,还防水,装的东西也多,比他们斜捆在背上的包裹好得多。 梁锦昭拿着包高兴不已,心想那丫头可真聪明,连这种包都想得出来。若是军队行军打仗,背着这种包可是方便多了。 小和尚看他摆弄着包直乐,便猜到了他的心思。十分傲娇地说道,「我姐姐是天下最聪慧的女子了,做的许多东西都与众不同。」 梁锦昭点头道,「的确如此。她小时候,我就看出来她比别的孩子都聪慧。」 二十三日晚,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明天一早就出发。 钱亦绣去正院看望钱三贵。三贵爷爷的身子真的不好了,主要是心病,担心孙女,还担心远在京城的儿子女儿。尽管老和尚跟他说了钱亦绣此去定能平安回来,可他还是不能释怀。 钱亦绣看到几天内就瘦下来的三贵爷爷,心里酸涩不已。她坐在床边说道,「爷,我两三天后就回来,不会出事。听说,无名师傅的武功极高,比那些大内高手还历害。还有猴哥、梁将军护着我,没事的。」 钱三贵睁开眼睛,拉着钱亦绣的手说,「绣儿,这个家里,爷最心疼的就是你,连你爹你弟弟都不及你。你一定要回来,不然,爷可活不成了。」说完,就哭起来。 钱亦绣红着眼圈说,「我定能平安回来。爷要让人准备好羊肉火锅,我一回来就要吃。」 钱三贵说,「好,爷让人随时准备着,你一回来就吃。」 第二天寅时末,夜色正浓,钱亦绣就起身了。她吃饱喝足,就穿上棉袄棉裤,鹿皮靴子。外面罩着棕色齐膝马甲,和棕色裤子。系了根宽腰带,裤子塞进靴子里。把头发梳成麻花辫,盘在头顶。这样,简洁好活动。 她拍拍胸口,这里装着两颗救命用的红妖果。回乡的时候,她把三颗红妖果也随身带着了。像这种逆天宝贝,她不放心放在家里。 多亏带着了。江爹爹出去办事的时候,她怕他有意外,给了他一颗,也用同样的借口,说是老和尚送给她的。 现在还有两颗,只要不是摔下悬崖,或是老脑搬家,都能用它救命。她一直有些遗憾,若当时给宁王妃两颗果子就好了,那样宁王妃也不会死。 她又摸摸脖子上的星月菩提珠,这珠子是老和尚一直带着的,能避邪驱祸。有它在,自己应该是安全的。 猴哥和闪电、银风也准备好了,每个背上都背了个双肩包。白狼、大山、跳跳也在,大山哭得特别厉害,呜呜呜的,连抽泣声都能听到。 钱亦绣又蹲下向它保证,自己会平安回来,也会带着猴哥、闪电、银风平安回来。 卯时初钱亦绣领着动物之家出了莲香水榭,梁昭锦等人都在外面等着了。 老和尚、小和尚、吴氏等人把他(它)们送到外院,三个人、一只猴、两只狗告别众人,向溪石山进发。 漫天星星还在眨着眼睛,为他(它)们照亮前行的路。 猴哥走在最前面,第二是钱亦绣和梁锦昭并排而行,接着是无名,最后面是闪电和银风。 一进入溪石山,就感觉比山外冷了许多,越往里走,风越大,呼呼的风啸声犹如猛狮在耳边狂啸。路也越加不好走,光线又不好,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踏空,滚下山去。一遇到不好走的路,猴哥便会回头叫两声提醒他们注意。这时候,梁锦昭就会拉着钱亦绣的手,扶着她走。 同时,梁锦昭还贴心地当起了挡风墙。若风是从左边来的,他就赶紧站在钱亦绣的左边,若风从右边来,他又站去右边。虽起不了大作用,也能挡点风。 钱亦绣的速度有些拖后腿,但她此时还走得动,不愿意让猴哥背。走路能产生热量,不会感到太冷。 天渐渐亮了,看得清楚山路,几人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这种速度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钱亦绣就不行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无名着急道,「若是这种速度,天黑前肯定到不了那里。」 钱亦绣只得又挂在了猴哥背上。好在猴哥身上的温度高,钱亦绣还不致于冷得透心凉。猴哥身上的双肩包,也挂在了无名的胸前。 翻过最外面的那座高山,前面就是一座座连成片的刀劈般的石峰了,那些石峰高耸入云,山顶上的积雪终所不化。 再走一段路,就该过山洞了。过了山洞,那边会更冷,山路也更加崎岖不平,路上的积雪也会多起来。 钱亦绣让猴哥把自己放下来,几人在一处背风处生了一堆火,生火的几根木头和几块炭,还是从家里带来的。 烧了热水,把饼泡在热水里吃了,又开始进发。 往左走,来到第三个洞口,点上火把。猴哥示意梁锦昭或是无名背钱亦绣,进入洞里,它要全神贯注注意洞里的情况。钱亦绣又不像小时候,个子矮腿短,狗狗就能背。 无名红着脸摇摇头,他是和尚,不能近女色的。 梁锦昭一阵欣喜,挺身而出,说道,「我背。」 钱亦绣摇摇头,低声道,「我自己走吧。」 她刚举着火把走进洞天,吓得头发都差点立起来。洞壁上,密密麻麻挤着许多蝙蝠。好在它们正在冬眠,若是吵醒了,他们可不容易过去。 她原来当鬼的时候,这个洞里什么也没有啊,十几年的变化太大了。 她又倒回来,表示愿意挂在梁锦昭背上,大家悄悄的,以最快的速度走过去。 他们进入洞里,为了以防万一,只有钱亦绣一人举着火把,其他人赤手空拳随时准备战斗。看到洞壁上数不清的蝙蝠,连梁锦昭和无名都吓了一跳,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走着。还不敢跑,怕跑步有声响。 梁锦昭和无名个高腿长,钱亦绣要用两刻钟的时间,他们用了不到一刻钟就走出了山洞。出了洞口,重见阳光,所有的人才大松一口气。 第2章 钱亦绣道,「放我下来。」 梁锦昭的手用力捏了她的腿一下,说道,「别任性,你看看地下。」 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煜煜闪着白光。钱亦绣也知道,在这厚雪下面,有些是石头,有些是土地,也有些是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不小心踩入缝隙,就容易把脚崴着,甚至滚下山去。 猴哥走在最前面,手里拿了根棍子不停地试探着。它还聪明地向梁锦昭和无名,以及闪电、银风比划着,让他(它)们走它走过的脚印。 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条陡峭山路前。这条路非常陡,大概呈六十度,又都是石头组成,上面铺着一层雪。若手没把好,或是脚没蹬稳,都容易摔下去。 无名示意他来,他把绕在腰间的一间铁链取下,铁链的顶部是一个大铁爪。他甩了甩铁链,把铁链上的大爪子甩到了上面的一块大石上挂牢。猴哥和无名、钱亦绣、梁锦昭便拉着铁链往上爬去。 猴哥看到一块突出的石头,便会把石头上的积雪抹干净,闪电和银风就会往那块石头上跳。钱亦绣暗道,大概上次猴哥领着白狼大山它们冬天去洞天池,就是这么过的。怪不得那次去了后,就没敢冬天再去过,原来这么危险啊。 他们爬到一块好站立的大石上,无名把大铁爪收回来,又甩到更高的地方。如此甩了几次,他们才把这段路过完。 过完这段路,也就到了最危险的盘山路。钱亦绣最怕,最怕的,就是这段路。窄窄的路高低不平,上面堆着厚厚的积雪,右边的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此时的阳光虽足,却没有一点温度,而且寒风呼啸,还似乎要把她吹下崖去。脚下的雪地也滑得要命,钱亦绣已经不敢站立着了,而是蹲了下去,身子靠在左边的石山上不停地抖着。 梁锦昭也蹲了下来,一只大手把她的眼睛捂上,说道,「不要动,不要怕,我在这里。」另一只手把她搂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冰冷的石山上。 猴哥刚想走,被无名拦住了,他又把铁链解下来,把大铁爪扔向前面的一块巨石。等铁爪挂牢,又把另一头的小铁爪在这边的一块石头上挂牢,才示意猴哥拉着铁链走。 猴哥边走,边用脚把石上的雪巴拉掉,让石头裸露出来。它走到挂铁爪的巨石旁,闪电和银风又走过去,接着是无名。 只剩钱亦绣和梁锦昭了,她是不走也得走。她直起身来,拉着铁链慢慢向前走。梁锦昭走在她后面,不停地说,「嗯,很好,就这样走……慢点,慢点,采那块石头……」 突然,钱亦绣的脚下一滑,她「啊」地一声,整个人滑了下去,跪在了石头上。若不是她紧紧拉着铁链和梁锦昭快速地拉住她的衣裳,她已经滑下崖去了。梁锦昭抓住她的衣裳一使劲,又把她拎得站了起来。这一个变故,把那一头的猴哥和无名等人也吓了一跳。 又疼又怕,几近崩溃的钱亦绣失声哭了起来,浑身颤抖着贴紧石山站着,腿有千斤重,根本走不动。她觉得,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最糟糕的一次体验了。 梁锦昭拉着铁链越过她走到她的前面,低声安慰了她一会儿。接着,一只手拉着铁链,一只手拉着她,连哄带劝,小心冀冀地走着,才把她带到猴哥等人的身边。 无名又把铁爪收回来,甩向前方的一块大石,他(它)们又如刚才那样过去。终于到了那个用岩石挡着的洞口边,猴哥把岩石挪开,钱亦绣第一个爬了过去。一过了这个洞口,便来到安全地带。右边不是悬崖,而是许多大石垒成的石山。 松懈下来的钱亦绣已经站立不稳,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坐在地上哭起来。前两次都是夏天来的,根本不像这么惊心动魄。 坤士范儿十足的猴哥赶紧把钱亦绣扶起来背上背。等梁锦昭过了洞口,又把钱亦绣交给梁锦昭。 走这段路的时间用得太久,后面要加紧速度才行。好在后面没有这么险要的盘山路了,爬小山下小下,路倒不险要。危险的地方是过山洞,不知道山洞里面还会出现什么意外。 现在钱亦绣连拿火把的劲都没有了,只会爬在梁锦昭的背上低声啜泣。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很丢脸,但就是没办法。 梁大叔倒是会说话,「你已经非常勇敢了,若是换成别的小姑娘——不光是小姑娘,就是很多男人,也不敢走刚才那段路……」 梁锦昭劝解着低声哭泣的钱亦绣,脚下的速度一点也没有慢下来。钱亦绣的眼泪落在他的左肩上,不大的功夫,那里便结成了冰块。钱亦绣再不敢哭了,把头又放在他的右肩上。 上小山下小山,过山洞。后面的山洞没遇到什么危险,走的比较顺畅。由于之前耽搁的时间太久,还没到洞天池,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火把有限,他们不敢一直用它照明。只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才会用。天上虽然没有月亮,好在漫天星辰够明亮,朦胧中还是能看到脚下的山路。再加上带路的猴哥记性超好,走过几次的路已经牢牢记在心里。 但还是出现过一次意外,在下山的时候,清风脚下一滑滚下山坡,好在坡不大,又有厚厚的积雪,它才没有受伤。 接下来的山洞是一个最长的洞,足有三百多米。过了这个洞,再过一个山洞就能到达洞天池了。 一进入洞口,一阵潮热扑面而来。虽然里面有热气,但又热又潮又闷,给人的感觉并不舒服。 钱亦绣知道,这个洞的中央有一池温泉。而且温泉的度数特别高,有个地方还咕噜咕噜冒着泡。 他们越往里走越宽敞,来到洞的中央,便看见一个池子,这里的温度也更高了。即使在昏黄的火把光线下,也能看到水面上氤氲地冒着热气。热气还特别大,已经飘到了洞顶。 梁锦昭和无名也就明白了。都离那个池子远了些,又低声嘱咐动物之家注意,千万不要掉进池子里,否则会被烫伤。 走过池子不远,突然听到闪电的一声大叫。众人一回头,看见走在最后面的闪电已经被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巨形蜘蛛抱住,正在往洞壁上爬去,洞的顶端有一个直径为半米的洞口。猴哥一闪而过,伸手把闪电拉了下来。无名手一甩,一把匕首飞出去,插在蜘蛛身上,蜘蛛顿了一下便带着匕首瞬间消失在那个洞口里。 众人再不敢耽搁,快速往洞外跑去。 在钱亦绣冻得几近失去知觉的时候,终于来到洞天池。 这里温暖如春。在灿烂的星光下,四周的山上苍翠欲滴,前面那一片桃林也挂着浓密的绿叶。一到这里,猴哥就咧嘴大笑了起来,翻着跟头跑进了桃林。闪电和银风也汪汪大叫着,撒着欢地跑了进去。无名和梁锦昭也受了感染,仰天大笑了几声。 顿时,安静的山谷喧闹起来,鸟儿也被吵醒了,唧唧喳喳地叫开了。 穿过桃林,便来到洞天池旁。那一池碧水在星光照耀下闪着银光,猴哥已经跳了下去,搅得碧波翻滚。 梁锦昭赶紧蹲下把钱亦绣放下来,又从包里把小被子拿出来铺上,把她抱到被子上坐好,让她的后背靠在一棵桃树上。 梁锦昭又帮她把皮手套取下来,两只大手捂着她的小手,还不时低头往小手上哈着热气。 钱亦绣已经冻得全身麻木,手脚完全不能活动,上下牙打着颤,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思绪都没有了。随着他的体温慢慢传递到她的手上,身上,她才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温暖,掌心还有厚厚的茧子,轻轻搓着她的手有些发痒。 第3章 感到她的手有温度了,梁锦昭又把她的皮靴脱了,隔着靺子用大手帮她捂脚。 捂完了脚,又帮她轻轻按摩着冻僵的四肢。 钱亦绣没有拒绝,她的身子一有了感觉,就觉得全身发冷,如掉进冰窟窿里一般。特别是下身极难受,就像坐在冰碴子上。她还是上午换了张自制的卫生棉,她想赶紧恢复体力,把个人卫生清理一下。 钱亦绣看到梁锦昭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给她按摩。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星光下看美男,亦是如此。 第一眼看到梁锦昭时,就觉得他长得挺好看。他当然没有美人外公漂亮,潘姥爷美得近乎妖孽。也不像朱肃锦那般五官立体,阳光俊秀。更不像小和尚那样温润如玉,平和讨喜。甚至,跟同为武将的漂亮男子江爹爹和万大中也颇为不同。 他身上,有些矛盾的统一体。 他身材修长,足有一米八二,却不是特别魁梧,目侧偏瘦削。不像同样身高的万大中,一看就是气壮山河的大将。他的五官俊美又不失硬朗,但跟江爹爹的英武俊朗不同,还有几分儒雅的气质。他有武将的豪迈洒脱,又有世家公子的优雅矜持。特别是眼神,既有洞察一切的锐利,又有似乎能包容一切的平和。这或许跟他的家庭教育,及给高僧当了十几年的徒弟有关。 钱亦绣喜欢欣赏美男,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想着,若不是崔大妈捣乱,他们今年或许就该成亲了。其实,这个男人真的不错。曾经对她和她的家帮助良多,有才有财还有貌,家世也好,还如此会体贴人…… 她正看得入神想得入神,梁锦昭抬头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他见钱亦绣没反应,又问,「怎么了?」 钱亦绣心虚不已,脸红得如朝霞一般,在星光下也一览无余。低声道,「谢谢你。」 梁锦昭之前一心只想把钱亦绣温暖过来,让她尽早恢复知觉。现在看到钱亦绣红了脸,才想起自己从上按摩到下的是一直倾心着的姑娘,也红了脸。 他抑制住狂跳的心,笑道,「不用谢,你只记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就行。」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一直欠着你一个大人情。你帮我找到了灵药,我才能当将军,上战场,做我喜欢做的事。这一路走来,我才知道这条路竟是如此艰险。真是难为你了,谢谢。」 说「谢谢」的时候,手不由自主地重了一分。 钱亦绣低声道,「你原来也没少帮我。」 梁锦昭道,「你小时候那么可人疼,我……嘿嘿……」 他们边按摩边说话的时候,无名已经在山边找来干柴,堆在他们前面把火点燃。又用木头搭起一个架子,把小锅挂上烧水。无名边做这些,边无声地念着「阿弥陀佛」。若不是为了让钱亦绣早些温和过来,他真想把火堆生到远离他们的地方。 等梁锦昭给钱亦绣按摩完,她终于能够活动的时候,水已经烧好。梁锦昭给她倒了一碗,她趁热喝下了肚,这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她起身活动动,虽然四肢还是比较僵硬,但勉强能走路了。她瘸着腿,赶紧去了远处山边一块巨石后面。解决完,她还觉得卫生棉那种东西放在如仙境般美好的地方不雅,又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刨了个小坑,把那东西埋了起来。 刚起身,竟然看见一只大尾巴小松鼠在不远处看着她。那只小松鼠戴了根小项链,不停地怂着鼻子,正是她认识的「项链松鼠」。她记得小松鼠的寿命好像只有七、八年,而她第一次来这里是八年半之前。按理说,这只小松鼠应该寿终正寝才对,而它却依然活着。这里真是仙境,连小松鼠的寿命都要长得多。 看见老朋友,钱亦绣乐坏了,俯身把小松鼠抱起来,向洞天池走去。梁锦昭、无名、闪电和银风正围着火堆吃东西。梁锦昭看见她来了,就放下手中的大碗,又拿起一个小碗,把饼撕开放进去,再用开水把饼泡上,把碗递给钱亦绣。 吃完饭,看看天上,一轮弯弯的月亮已经出现在中天。 这时候,应该是下半夜了。 梁锦昭和无名都看着钱亦绣,问道,「龙眼呢?」 钱亦绣起身,一瘸一拐去了那个放双肩包的洞口前,把石头拿下来,再把包拿出来。 她回到二人面前,从包里拿出一个荷包,把紫珠拿了出来。 星光下,雪白的手掌托着一颗淡紫色的珍珠,珍珠比鸽子蛋还大了一圈,滚圆润泽,璀璨夺目,淡紫色中还透着金色莲花图案的光芒。 无名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 梁锦昭单腿跪地,向紫珠抱了抱拳,才站起身。说道,「绣儿,快把龙珠放好。我师傅说,大乾能否免于战争,就看它能不能平安进京,由下一代真龙天子呈给上一代真龙天子了。」 钱亦绣点点头,把龙珠放进荷包,跟另一颗淡蓝色的大珍珠一起,再把这个荷包揣进怀里。而另一个装小珍珠的荷包放进双肩包内。 梁锦昭的眼里充满了佩服,说道,「绣儿,当初你家里那么穷,竟然不贪心,没有把这颗龙珠带去俗界换钱。否则,天下可要大乱了。」 钱亦绣笑道,「这种宝贝太好,我知道家里护不住它,便没敢带出去。只带了些品相一般的珍珠出去,还有茶叶和莲子、桃枝。」 梁锦昭点点头,心道,怪不得金娥冀茶和金莲藕、金蜜桃那么好,原来都是从这里带出去的。 那两人见钱亦绣把紫珠收好,便都放心地靠在桃树睡着了。累坏了的闪电和银风早爬在地上睡着了,只有猴哥还在池子里玩。 钱亦绣没睡,把红枣、苟杞、红糖、姜拿出来,放入小锅熬。心里想着,回去后赶紧请张神医帮着开些治妇科的良药,她可不想丧失做母亲的权力。 她抱着小松鼠坐在火堆旁烤着火,不停地往里加着干木棍,听着火堆里时尔爆出「啪啪」的声音。 等姜糖水熬好了,便倒入碗里,趁热喝下。一口气喝了两碗,出了汗,身子似乎又好过了许多,四肢也不像刚才那么僵硬。 碗里还剩点水,小松鼠把脑袋伸进碗里喝水,辣得小家伙赶紧抬起头,小舌头伸得长长的,直吸气。 钱亦绣笑道,「这是姜糖水,有些辣。」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塞进它嘴里。 糖好甜,刺激得小松鼠眯了眯眼睛,嘴巴和鼻子又怂了怂。钱亦绣看了爱不够,又抱着它亲了亲。叹着气说道,「小松鼠,这次可能是咱们见的最后一面了,真舍不得你。」 猴哥终于在水里玩够了,爬上岸,来到钱亦绣面前,从腰包里掏出几颗珠子给她。 钱亦绣接过珠子,竟然有六颗之多,其中两颗比碗豆大得多,另四颗也比碗豆大些,圆润光亮,也不知道它摸了几个老蚌吃。 钱亦绣笑道,「谢谢猴哥。你又长本事了,这几颗珠子都这么大。」 把珠子揣好,她也困极了,从双肩包里取出小棉袄,坐在被子上盖着小棉袄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双黄豆大的眼珠子,明媚的太阳已经快爬到中天。她抱起小松鼠亲了亲,掏出怀表一看,已经九点半了。这么晚了,今天肯定来不及回去了。 她站起身,觉得一身酸痛。举目四望,看见无名和尚正在远处的茶树边采茶,却没有看到梁大叔,连猴哥和闪电银风都没看到。 第4章 火堆还燃着,木架上挂着小锅,锅里半锅水咕噜咕噜冒着泡,里面煮着红枣、苟杞、红糖、姜。钱亦绣抿嘴乐起来,梁大叔不会也知道女人喝这种水好吧? 她拿出一张饼,泡着姜糖水把饼吃了。便瘸着腿过去问无名,「无名师傅,采茶呀,梁将军和猴哥它们呢?」 无名说道,「嗯,大师让贫僧多采些茶回去,越多越好。」又指了指左边山上,说道,「梁施主领着闪电和银风去山上观天术了。今天咱们的身体状况都不好,不宜出山。梁施主去看看以后几天的天气情况,看什么时候适合出去。猴哥不知道去了哪里,贫僧醒来就没看到它。」说完,又忙着摘起了茶叶。 钱亦绣倒不担心猴哥,那猴儿,就是闲不住的。 她见无名这样财迷地采着茶,自己也赶紧回到池边,俯下身捡起了珍珠和莲子。 老和尚说过,这个地方是专门渡龙珠而存在的,等完成使命了,又会回到它该去的地方。那么,以后自己是不可能再来的了。 钱亦绣只要看到珍珠和莲子就捡,也不管质量好坏,想着只要是洞天池的珍珠,就是有品质的珍珠。 刚捡了一阵,就热得出了汗。这里的气候暖和,她穿得着实厚了些。她又跑去一块巨石后面,把棉袄棉裤脱下来,只穿了外面的夹衣夹裤及马甲。 忙活到晌午,池边的珍珠和莲子就被她扫荡一空。珍珠装了满满两荷包,莲子装了小半个布口袋。 一抬头,不远处的大石上,晒了许多新鲜茶叶。无名和尚还在埋头苦干着,他的效率更高。 钱亦绣又捡柴烧了一堆火,烧水,准备泡馍。这次来这里,都带的发面饼,方便携带。因为无名师傅是出家人,没带肉类。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小松鼠就紧紧跟着她,生怕她把自己丢下。 钱亦绣坐下来,把小松鼠抱进怀里。时时亲亲它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我也舍不得你呀。不过,你不能跟我出去的。在这里,你就是仙鼠,说不定能长命百岁。出去了,你万一变成一般的小松鼠咋办,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小松鼠不会讲话,只得怂了怂鼻子小嘴,表示自己很伤心。 水烧好,钱亦绣就招呼无名来吃晌饭。她边吃,还边给小松鼠喂一点。 下晌,梁锦昭才领着闪电和银风下山。他的脸色不好,对急切地望着他的无名和钱亦绣说,「看天色,山里未来两天的气候都不会好,不仅下雪,关键是要刮大风。这种坏天气,不要说是绣儿,就是猴哥和无名师傅,也不一定过得去那段绕山路。」 洞天池虽好,但他们还是想赶紧出去。紫珠得快些送去京城,钱亦绣也怕三贵爷爷担心加重病情。 几人闷闷地坐了一阵。无名率先起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既来之,则安之。一切乃天意,安心呆两日就是。」说完,又去山边采茶去了。 梁锦昭也笑道,「是啊,咱们再急也没用。走,我带你去山上看看,那里的风景也非常好。」 钱亦绣当鬼的时候把周围的大山都转遍了,只不过那时只能晚上出没。 山里的生物很少,除了小鸟,最多的就是小松鼠和小兔子,偶尔会看到几只梅花鹿,没有猛兽。 大概,这里只有守着蛇蔓菊的大白蛇算是吓人的生物了,但它基本上不会下山。 每年,只有赤烈猴会来这里两次。它们是来吃金蜜桃和金莲藕的,也不会伤害这些生物。当然,池子里的蚌除外。 所以,山里是非常安全的。 钱亦绣抱着小松鼠,带着闪电和银风,跟着梁锦昭上了山。这面的大山四季常青,佳木丛生,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是两个世界。 虽然这里的环境逆天,但冬季也不会开花,春季比外面来得早些,大概二月份就百花盛开了。 进了山里,不时看到小兔子出没。闪电和银风在外面抓惯了兔子,又有一天多没吃到荤腥,馋得直流口水。但它们是听话的好宝宝,主人嘱咐过,这里是仙界,里面的生物都有灵性,坚决不能吃。 钱亦绣看到它们馋得直流口水还是没有去抓兔子,笑着表扬道,「真是好孩子。等出去了,我给你们吃香香的卤猪骨头。」 她跟狗狗说着话,没注意脚下踩着了一块小石头,脚一滑,身子扑下去,被手急眼快的梁大叔拎了起来。 梁锦昭顺势拉紧了她的一只手,向前走去。 钱亦绣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嘟囔道,「我自己能走。」 梁锦昭头都没回,拉着她边走边说道,「背都背了,拉拉手算什么。等回京了,我就请人去你家说亲。」 钱亦绣脸有些发热,嘴硬道,「谁说你背了我,拉了我,我就一定要嫁给你?」 梁锦昭停下来,低头说道,「绣儿,我不仅背了你,拉了你,还帮你按摩了。咱们都这样了,你还能嫁给别的男人吗?」 钱亦绣把手使劲抽出来,快步往前走去,轻声说道,「大不了,我不嫁人就是。」 「那怎么成。」梁锦昭跟在她后面说道,「不嫁人,还不如嫁给我。我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像我这么优秀的男儿,大乾朝很难找的。错过我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钱亦绣噗嗤笑了起来,说道,「我才发现,梁大将军的脸皮还这么厚。」 梁锦昭也笑起来,看到前面的那个俏丽身影,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甜。今天清晨,当他睁开眼,看见朝思暮想的姑娘就睡在不远的地方,激动不已。若不是碍于无名师傅已经醒了,他真想再凑近些,仔细的,好好的瞧瞧她。若是能摸摸她的小脸,就更好了…… 他一晃神的功夫,钱亦绣又走远了几步。 他忙追上去说道,「绣儿,你还在担心我娘吗?放心,我娘现在的态度软和多了,不像之前反对的那样厉害。」声音又小了下来,说道,「我娘很可怜的,之前惹了我太奶、我爷和我爹的不快,以后等她娘家出了事,路更不好走……」 他们来到半山腰的一块巨石边,梁锦昭先爬了上去,又伸出手来,把钱亦绣拉上去。站在石上,整个山谷尽收眼底。 蓝天下,弯弯的洞天池如一条蔚蓝色彩带飘在谷底,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着。桃树林里绿意盎然,那种翠绿,比山外初春的绿色还要鲜嫩。四周山谷,除了山尖,所有的山坡都被浓绿掩盖…… 梁锦昭掏出一张帕子铺在石上,让钱亦绣坐下,他自己又坐在她的身边,继续说道,「宁王是军人出身,心性远比当今皇上坚韧。当今皇上一心想做留芳百世的仁厚明君,不喜世家,也只是打压,清洗。让他们随着时间淡出朝庭的权力圈子,甚至远离朝野。但宁王爷不会这么心慈手软,他的手段要直接得多。特别是他们害死了宁王妃,宁王爷上位后,更不放过五皇子和那几家。或许,几个月后的京城将血流成河,不是百姓的,而是那他们的……其实,我姥姥对我和我娘很好。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她老人家哭过许多次,还遣人到处找好药给我吃。只是我姥爷和舅舅,他们看不清形势,总想跟着五皇子振兴家门。在他们没跟我家关系搞僵之前,我劝过他们许多次,可他们根本不听。我娘那么骄傲的人,我真不敢想像,若一旦成为罪臣之女,将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 听了梁锦昭的话,钱亦绣又想到了潘元凤。虽然潘元凤跟自己交集不多,但也不希望她身首异处,或是被没入教坊司,将来当军妓或是官妓什么的。只希望美人姥爷能够说动她,快些跟她丈夫和离…… 第5章 她侧头看到梁锦昭的眉头微皱,嘴巴也抿了起来。便劝道,「成者为王败者寇。若他们拥戴五皇子胜利了,那咱们……呃,应该是我家,也是同样的下场。既然要在夺储中站队,肯定也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他们为了权力,不顾老婆孩子,那是他们的选择。你劝了他们,也算尽到心意了,他们不听,也怪不得你……」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已是夕阳西下。洞天池在夕阳的照耀下,水上面跳动着数不清的金子,晃得人眼花。 这里的夕阳也格外灿烂,给万物渡上了一层浓浓的金光。特别是把无名和尚的光头照得像个铜镜,铜镜泛着光,不停地移动着,像只辛勤的大蜜蜂。 梁锦昭听了钱亦绣的形容,也笑起来。刚才沉重的心情,又才好了些许。 两人下了大石,向山下走去。钱亦绣一只手抱着松鼠,一只手被他紧紧攥着,甩都甩不开。 晚上,猴哥还是没有回来。钱亦绣气得直咬牙,暗道,等它回来看自己怎么收拾它,至少耳朵要拧上几圈。 她理包裹的时候,才发现老和尚给猴哥的凤眼菩提珠它没带去。看来,它应该去找大白蛇玩了。 夜里,钱亦绣觉得自己的腿一片冰凉,好像又回到了山外。她有些纳闷,自己没有出去呀,难道洞天池突然变天了? 她睁开眼睛,星光下,看见自己的腿边盘着一条大白蛇。白蛇的头还抬着,瞪着豌豆般的绿眼睛看着她,吐出来的舌信子离她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钱亦绣吓得魂飞散,闭着眼睛尖声叫起来。声音凄厉,不仅把梁锦昭和无名惊醒了,也把山谷里的所有动物吵醒了。 梁锦昭和无名一下跳起来,看到钱亦绣的身边竟然盘着一条近十米的大白蛇。他们迅速拨出随身的刀剑,却见从洞天池跳出来的猴哥大叫着跑过来,还比划着示意他们,大蛇是自己人,不是敌人。 梁锦昭过去把还在尖叫的钱亦绣拉着离开大蛇几米远,钱亦绣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也才反应过来,这条大蛇就是蛇蔓菊的保守者,当初还来报恩送龙香树。 钱亦绣摸了摸脖子上的星月菩提珠,看来这条大蛇不怕这串珠子了。按理说,这串珠子能驱邪避祸,应该比凤眼菩提珠更厉害才对。大蛇怕凤眼菩提珠而不怕这串珠子,说明它不是邪物,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对它也就更不害怕了。 钱亦绣很为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对大蛇招手笑道,「嗨,白娘子,我刚才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吓着你了,对不起。」 说是这么说,还是不敢太靠近它。 大蛇看了她几眼,就松开身子,向山上爬去。 猴哥十分不高兴,跑到钱亦绣面前叽叽哇哇地抗议着,觉得钱亦绣大喊大叫,气跑了它好不容易请来的客人。 钱亦绣伸出手揪住猴哥的耳朵拧了几圈,骂道,「你脑袋有问题啊,不会白天把它领来?我睡得正香,突然觉得腿上一片冰凉,睁开眼看见一条大蛇在向我吐蛇信子,我能不怕呀。」 不解气,又在它腋下抓了两下,抓得猴哥跳脚直叫。 这个插曲让几人都没有了睡意,坐下说了一阵话后,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几人醒来,已经日上中天。 猴哥也醒得晚,它揉揉眼睛,又想上山去玩,被钱亦绣抓住了。说道,「我们这两天吃水泡馍吃得难受,你下池底去给我们拔点藕上来吃。」 猴哥还是有些不高兴钱亦绣,但又不能不听主人的话,边翻白眼边跳下了洞天池。 不大的功夫,它就拔了些藕出来,有老藕,有藕芽。钱亦绣和梁锦昭大喜,拿去溪边把泥洗干净,几个就当水果吃了起来。这藕的味道比西湖里的藕还好吃得多,咬一口,满嘴生香。 猴哥吃了一截藕后,又上山去了。 无名吃了一小截,就没舍得吃了,收了两截在包里,说道,「大师最喜欢美味,我把这藕带回去给他吃。」 他这么一说,梁锦昭和钱亦绣也没舍得吃了,见还有四截,就都心照不宣地留下,想带回去给家人尝尝这仙境的东西。 钱亦绣见项链松鼠一跳一跳又出来了,昨天夜里它大概被大蛇吓跑了。她把它抱起来,用小刀切了一小截藕下来,又把藕切成小块喂它。小松鼠吃得高兴,连哼哼声都大了些。 之后,无名继续采茶,钱亦绣和梁锦昭带着小松鼠和闪电、银风去山上看风景,兼搭着谈人生谈理想。 天都快黑了,无名还在忙碌。钱亦绣笑着对他说,「无名师傅,你采这么多茶,能带回去吗?」 无名笑道,「无事,今天晚上我把茶炒干,也就没有多少了。」 晚上,无名架锅炒茶,梁锦昭帮忙。 望着漫天星辰,钱亦绣深有感触,哪怕是仙境,只要心里有事,还是不愿意久留。她倒不是担心什么国家大事,她是担心三贵爷爷的身体。还有,他们出去的艰险。 第二天,几人就开始准备回程的东西。钱亦绣边准备边嘀咕,因为猴哥还没回来。 小松鼠看他们忙着收拾,就猜到他们要走了,怂着鼻子流出了眼泪。钱亦绣哄道,「我们也不舍得你,但外面没有这里好,把你领出去或许会害了你。」 小松鼠听了,就使劲咬着钱亦绣的裤腿向左拖。 钱亦绣见小松鼠使劲咬着自己的裤腿向左拖,心中一动,难道小松鼠要送自己宝贝不成?赶紧乐癫癫地跟着它去了。 他们穿过桃林,来到山边的一颗百年老松下。小松鼠四只小脚丫在树根处巴拉几下,便出现一个小坑。它钻进坑里,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蚌壳样的东西出来。 钱亦绣蹲下,看见这个蚌壳竟然如透明的水晶一般,有半个手掌那么大。里面有半边蓝色的清水,半边绿色的草地,草地上还坐着个拇指娃娃,正冲钱亦绣乐呐。 那娃娃看见钱亦绣的脸凑得有点近,就站起身,爬在水晶蚌壳边冲她作了个鬼脸,吓得钱亦绣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那小娃咧开只有火柴棍头大的小嘴乐起来,糯糯说道,「你胆子这么小,是怎么进来的?」 这,这,这也太逆天了。 钱亦绣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面?」 那小娃糯糯说道,「我是珍珠娃,幻化成人形几百年了,就等着有缘人来把我带出去。」 他的小嘴闭上,只有牙签头那么大,样子可爱极了。钱亦绣把水晶蚌壳拿到眼前,再仔细看看他,他真的只有一根拇指那么高,穿着件红色小肚兜,留着瓦片头,肤色如淡粉色珍珠般莹亮。 钱亦绣正看得入神,却见蚌壳突然打开了个小缝,吓得她赶紧把蚌壳放在了地上。 蚌壳的缝越开越大,珍珠娃高兴得一下子跳起来,大喊道,「我终于能出去了,我终于能出去了。」然后,身子卷成一个球,一下子滚了出来。 他落在地上的一刹那,奇迹发生了,那个小小的球一下子变大了。他站起身,竟然有七十多公分高,像个一岁的孩子。 他的手一伸,那个水晶蚌壳就飞到了他的小手上,越缩越小,最后消失在他的掌心。 收了水晶蚌壳,他作了作伸展运动,使劲吸了几口气,对着天上的太阳送了几个飞吻。这个神情,像极了钱亦绣穿越后第一次拥抱太阳时的样子。 第6章 珍珠娃做完了一系列动作,来到钱亦绣的跟前笑道,「原来你就是我的有缘人啊,谢谢你帮我打开了小房子。」 钱亦绣觉得自己像作梦,右手使劲掐了下左手,疼得她一颤,眼前的一幕也没有消失。 珍珠娃见钱亦绣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又上前抱着她的腿,抬头望着她说道,「娘,娘,抱抱我,快抱抱我,人家好喜欢你。」 钱亦绣的灵魂吓得归了位,赶紧说道,「娘可不是随便认的,不能乱叫。」 珍珠娃委屈得瘪起了嘴,说道,「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来的,你当然就是我的娘了。」 好像是有这种说法。听了他的话,钱亦绣真的有了一种孕育生命的感动。 她把珍珠娃抱起来,脸对脸地看着他。他长得漂亮极了,白里透着淡粉的皮肤,浓浓的眉毛,如黑珍珠一样的大眼睛,小巧又挺直的鼻子,红红的肉嘟嘟的小嘴,亮亮的头上留着个瓦片头。她的手又不由自主地轻轻捏了捏他肉肉的小屁股,手感好极了。 她前世起就想生个这样漂亮的孩子。 只可惜,他们的缘分太短暂,明天一早就要分别,永远都不会再相见。 她亲了他一下,笑道,「好,你想叫就叫吧。」反正也叫不了多久。 珍珠娃也亲了她一下,把小脸贴在她的脸上,咯咯笑起来,叫道,「我有娘了,我有娘了,真好。」 突然,一直望着他们乐的小松鼠的小肚皮一挺,两只短短的前肢就使劲往后面摸,可它用了吃奶的劲也摸不到小屁股,尴尬地眼泪都涌上来了。 珍珠娃看着它说道,「看吧,看吧,想拉臭臭了吧。我早跟你说过,俗世间的东西不能吃,吃了就要拉臭臭,你偏要吃。你这么臭,我可不想领你去我小房子里玩。」 小松鼠又羞又气,更难受了,怂了怂着鼻子,眼泪夺眶而出。 钱亦绣把珍珠娃放下,对小松鼠轻声说,「想拉臭臭拉就是了。拉完了,我帮你擦干净,再用水洗洗,保证一点都不臭。我家狗狗小时候拉了臭臭,都是我帮它们擦干净的。」 小松鼠听了,便跑进了草堆里。片刻后,又跑出来,一只爪子还紧紧地按着鼻子。它跑钱亦绣面前,小屁股冲着她,大尾巴翘得高高的。 钱亦绣就用叶子把它的小屁股擦擦,又把它抱到旁边的小溪里洗了洗小屁股。其实,它的小屁股一点都不脏,但为了安慰它的小心肝,还是假意给它洗了洗。 钱亦绣把小松鼠递给珍珠娃说,「小松鼠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臭了。」 珍珠娃接过小松鼠闻了闻,点头道,「嗯,果真一点都不臭了。」 钱亦绣对珍珠娃说道,「我包里还有几张饼,你吃不吃?放心,你拉了臭臭,我再帮你擦干净洗干净。」 珍珠娃嘟嘴道,「娘好不知羞,男娃的屁屁是你能瞧的么?」 钱亦绣瞄了眼他肚兜下的小小鸟儿,笑道,「你前面后面都已经被我瞧遍了。」 珍珠娃羞的浑身通红,双腿一下子夹得紧紧地,幽怨地看着钱亦绣,小嘴翘得更高了。 钱亦绣笑着安慰道,「你不是喊我娘吗?娘把儿子看光光,帮儿子洗屁屁擦屁屁,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害羞的。」 珍珠娃黑珍珠般的眼里充满迷茫,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钱亦绣认真地说道,「我不骗你,真的。在我们人世间,所有的娘亲生下孩子后,都要把他看光光。孩子刚生下来不能动,拉了臭臭后,都是娘帮他打理干净的。」 珍珠娃听了,双腿才放松下来,皮肤又变成了淡粉色。 看到他这样,钱亦绣简直爱不够。 她又弯腰把珍珠娃抱起来,亲了亲他红通通的小嘴,又亲了亲小松鼠粉嘟嘟的小嘴。叹着气说道,「我真舍不得你们啊。只可惜,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以后永远都不会见到你们了。」 珍珠娃问道,「你们是来取龙珠的吧?」见钱亦绣点头,又说,「那你们应该腊月二十五离开这里的,这一天是玉帝下凡日,那些怪物即使被震醒,也不敢吃携带龙珠的人。可过了这一天,你们就不一定能出得去了。」 钱亦绣惊道,「那怎么办?」 珍珠娃笑弯了眼睛,说道,「等明年啊,明年的腊月二十五再出去。正好可以多陪我们两个玩玩。」 小松鼠听了,也咧着三瓣嘴笑起来,还用两只前爪使劲鼓掌欢迎。 钱亦绣摇头道,「不行的,若是龙珠晚现世,会造成人间生灵涂炭,死很多人的。」 珍珠娃说道,「你们路上会被怪物吃了的。」向东方那座大山看了一眼,又说道,「若是那座山上的白娘子能送你们一程,或许能护住一两个人,其他人,必死无疑……」 钱亦绣听了心情一下子沉入谷底。 她抱着珍珠娃回到池边,无名和梁锦昭还在收茶叶。他们见钱亦绣抱着一个极漂亮的小男娃,都吓一跳。 梁锦昭跑来问道,「这小娃是谁家的,怎么会在这里?」 珍珠娃抢先说道,「我是我娘的儿子珍珠娃。」 钱亦绣也说道,「嗯,他是我刚认的干儿子珍珠娃……」 就把珍珠娃的来历说了一遍。 梁锦昭和无名虽然吃惊,但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这个地方都能存在于世,出现个珍珠娃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都笑着表示认识他很高兴。 梁锦昭还笑道,「这丫头这么小,哪里像当娘的样子,小弟弟叫她姐姐更好些。」 珍珠娃一只手抱着小松鼠,一只手抱紧钱亦绣的脖子说,「她就是我娘。我还听到你在山上跟我娘说的话了,你想当我爹,想让我娘嫁给你。羞,羞。」 钱亦绣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急急地对梁锦昭和无名说道,「听珍珠娃说,咱们携带着龙珠,若想平安出去,必须要等到明年腊月二十五。若其它日子走,就会被怪物吃了。即使那条大白蛇愿意送咱们,也只能保护一两个人。这怎么办?我们一个人都不能死。」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无名走过来,严肃地说道,「若只能活一个人,就是携龙珠的女施主。若活两个人,就是女施主和梁施主。」 梁锦昭摇头道,「若只能活一个,肯定是绣儿。若能活两个,就是绣儿和无名师傅。无名师傅武功比我好,若离开白蛇,也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绣儿的安全。」 他们两人争了起来,钱亦绣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时,猴哥领着白娘子又来了。 猴哥跑过来,看到珍珠娃也是一愣,先冲他咧了咧嘴表示友好,就跟钱亦绣比划起来。意思是,明天让白蛇送她出去。 钱亦绣的眼泪更汹涌了,猴哥一定是知道出去时的艰险,所以这么些天都在跟白娘子拉关系。 她哽咽着说,「猴哥,你的耳朵还疼吗?对不起,姐姐不该揪你的。」 猴哥又咧了咧嘴,比划起来,意思是让她以后帮着自己照顾猴妹。 钱亦绣看看梁锦昭、无名、猴哥,还有一脸决然的闪电和银风,这几个,她一个都不舍得让他(它)们死。 她蹲下,把珍珠娃放下地,自己捂着脸哭起来。 第7章 珍珠娃拉着钱亦绣脖子上的那串星月菩提珠说,「娘,你先别哭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帮我把水晶房子打开,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这个水晶房子,我让它给你当十年的空间。好不好?」又对白娘子说,「白娘子,我不是贪玩,我是想把我娘他们平安送出去。看到这串菩提珠了吗?十年后,我便会跟它一起回到仙山去。仙界十天,人间十年。十天后,咱们再相见。」他看看怀中的小松鼠,又说,「松鼠妹妹也同我一起去人间历练一番,十天后,我们就回来。」 钱亦绣听了,抬起泪眼问道,「你怎么带我们出去?」 珍珠娃对着右手心吹了一口气,那个小水晶蚌壳便出现了。他把水晶蚌放在地上,那蚌越来越大,竟然长成了个小帐篷。 猴哥第一个跑了进去,接着是闪电,银风。它们几个一进去,就高兴地在里面跳起来。 钱亦绣问道,「今天就走吗?」 珍珠娃说,「择日不如撞日,进了水晶房子,也不怕外面的风雪了。」 钱亦绣听了,便也走了进去。梁锦昭和无名先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小屋子,也进去了,珍珠娃抱着小松鼠最后进来。 水晶蚌靠里是一汪泉水,他们就挤着坐在靠外的草地上。水晶蚌慢慢合上,就看见白娘子流出泪来,接着许多小松鼠、小兔子、小鸟、梅花鹿都从山间林里跑出来,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 钱亦绣看看碧波荡漾的洞天池,绿意盎然的桃树林,还有四周满目苍翠的青山,流出了眼泪。 这里在她当鬼时来过千百次,成人后来过三次。在这里,她认识了赤烈猴,白蛇,小松鼠,还有今天才认识的珍珠娃……这里的蛇蔓菊治好了梁锦昭和小娘亲的病,这里的珍珠,金莲藕,金蜜桃让自家发财过上了好日子……以后,再也来不成了。即使来了,也不再是这个景象了。 她的眼泪越流越汹涌,低声啜泣起来。梁锦昭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搂住了她。 猴哥也呜呜呜地哭起来。它虽然只来过三次,但它喜欢这里,满山遍野几乎都跑遍了。它舍不得白娘子,还有美味的蚌。 水晶房子慢慢浮了起来,向他们来时的山洞飘去。 钱亦绣、梁锦昭、无名、猴哥、珍珠向外面的仙兽们招着手,闪电和银风叫着表示自己的不舍。 水晶房子载着众人飘进洞里。离洞天池越远,钱亦绣觉得胸口的龙珠越灼热。 出了山洞,看到这边下着漫天大雪,还刮着狂风。山上的小石头被风刮得到处跑,难得一见的小树被刮得弯了腰。 突然,他们看见山体开始摇晃起来,钱亦绣觉得就像她在前世影视里看到的地震一样。 同时,洞天池方向的上空闪起了红光,大概闪了半刻钟,红光消失,摇晃的山体也静止下来。 珍珠娃包着眼泪难过地说,「现在,那里面跟外面一样,除了石头和山泉,什么都没有了。哦,还有漫天的大雪。」 小松鼠盯着那片巍峨的群山,耸耸鼻子,也流出泪来。 无名和尚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钱亦绣的眼泪也涌上来,轻声道,「美丽的洞天池,美丽的人间仙境,真舍不得啊。」 猴哥也深有感触地点点头,用手擦擦眼泪。 梁锦昭在默默地感念上苍,想着他真是好命,若那里不是为了渡龙珠而存在一个时期,那么也不会有灵药,他的病永远不会好。若是那样,心仪的姑娘,热爱的事业,尊崇的地位,一切的一切,想都不敢想。 水晶房子又进入下一个山洞,因为房里的水面上有颗发着亮光的大珍珠,便能看见这个洞里有许多怪物在飞着或是爬行。有蝙蝠和蛇虫,还有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怪物,比如半人高的蜘蛛,巨形蜈蚣,长翅膀的巨形四脚蛇,等等。 它们看见水晶房子了,都涌了过来。有些还跳上水晶房子,隔着水晶往里看,还向他们吐着长长的舌头,吓得钱亦绣闭着眼睛尖叫起来。 梁锦昭赶紧搂出胳膊把她护进怀里,哪怕知道怪物冲不进来,知道她闭着眼睛,还是条件反射地用大手把她的眼睛挡住。 珍珠娃看到这些怪物,不仅不害怕,还兴奋地又跳又叫。小松鼠可是吓坏了,挣开珍珠娃的胳膊,跳进了钱亦绣的怀里,脑袋恨不得钻进她的衣裳里。 出了洞,由于外面的天气太冷,爬在水晶房子上的怪物被冻僵了,一只只掉了下去。 钱亦绣摸着胸口那颗暖暖的龙珠,后怕不已。若是自己贪心,第一次去洞天池就把它带出来,这条小命也就交代了。那时猴哥还小,连自己的小命都护不住,白狼和大山根本打不过这些怪物。钱亦绣不得不为自己点个赞,不贪心,懂取舍。 接着又过一个洞,从洞中又会带些怪物出去。后来,钱亦绣也不害怕了,她就当看电视一样看着外面的怪物。竟然还看见到了一条双头金乌龙,盘踞在水晶房子的侧面向他们吐蛇信子。 猴哥也看见了,馋得直吧嗒嘴。闪电和银风也记得那个味,馋得把舌头伸得长长的。 那条不知死活的金乌龙居然也被带出山洞,冻僵后就掉了下去。猴哥忙拉拉珍珠娃,意思是它想出去把那条大蛇弄进来。 珍珠娃说,「好,我可以让你把它弄进来。不过,你就欠了我个大人情,以后要带着我进山玩才行。」 猴哥的脑袋点得像鸡啄米。 水晶房子慢慢下降,停在那条大蛇旁边。 猴哥走下去,拖着蛇就想上来。钱亦绣阻止道,「那蛇只是冻僵了,还没死。它进了房子,又活过来咋办。」 猴哥听了,就低头把那条蛇的两个脑袋拧了下来。 钱亦绣吓得扭过头骂道,「真是残暴的小子。」 无名则低头闭眼念着佛。梁锦昭把一个口袋丢出去,让猴哥把蛇装进去。 猴哥上来后,水晶房子又继续前行。 除了过的山洞有几个不一样,水晶房子走的路线跟钱亦绣之前走的几乎都一样。 中途,他们还把剩下的最后几张饼拿出来分着吃,水就喝池子里的水。这种水无比甘甜清冽,喝了让人神清气爽。 钱亦绣边吃边喂小松鼠,又劝珍珠娃道,「吃点吧,不用担心拉臭臭,我会帮你擦。」 珍珠娃还没怎样,梁锦昭先红了脸。对钱亦绣低声说,「绣儿,这些话说含蓄点。」 钱亦绣白了一眼梁锦昭,又劝着珍珠娃。珍珠看他们吃的实在香,便也接过小半张饼吃了。 猴哥吃了饼还嫌不够,想吃口袋里的蛇,被钱亦绣制止了,让它回家后再吃。 过最后一个山洞最恐怖,那里的蝙蝠全部都醒了。当水晶房子一进去,他们就像黑毯子一样盖上来,瞬间把水晶房子围得水泄不通,看得人头皮发麻。 梁锦昭后怕地说道,「若咱们不在这间房子里,就是有再好的武功,一进来也得被它们吸成干尸。」 无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珍珠娃说道,「是呐,你们就是安全过了前面的山洞,也过不去这个洞。蝙蝠虽然没有那些怪物厉害,但它们的数量多呀,这里少说也有近千只,就是白娘子也得被它们吸个半干。」 梁锦昭感激地说道,「珍珠娃,谢谢你。」 第8章 珍珠娃道,「你该谢谢我娘。若她不是我的有缘人,把这个蚌壳打开让我出来,我也帮不了你们。」 钱亦绣拍拍手中的小松鼠说,「若不是小松鼠把我领过去,我也救不了你。」 无名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种善因,得善果。」 水晶房子到了外面,那些爬在上面的蝙蝠才被冻得纷纷掉下去。看到掉了一地的蝙蝠,至少也有上百只。 出了这个山洞,众人便都有了劫后重生的感觉。 这里的雪比深山里的小了许多,天已经快黑了。 水晶房子停在了山石上。珍珠娃说,「前面的山得你们自己爬了。若蚌壳带你们过去,会被那边的人看到。」 等梁锦昭和无名还有动物之家出去后,钱亦绣说,「珍珠娃,你能不能不让他们看到房子里,我想套上棉衣棉裤。」 珍珠娃一拍手,水晶房子便变成了真正的蚌壳房子,四周的墙壁都成了黄色的蚌壳,像与世隔绝的小屋子。只不过水面上飘浮着的那颗发着光的白色珍珠,照亮了小房子。 钱亦绣先把外衣外裤脱下来,把棉衣棉裤穿上后,再把外衣外裤套好。 珍珠娃羡慕地摸着她的衣裳说,「娘,回家后你帮我做条裤子好不好?我总光着屁屁,不好意思。」 钱亦绣笑着捏捏他的小胖脸说,「好,我一定多给你做几套,不仅做裤子,还要做衣裳。」 珍珠娃惊喜得把小胖手塞进了嘴里,连连笑着点头。笑够了,才把手拿出来说,「我和松鼠妹妹不出去。娘出去后,这个大蚌壳就会变成小蚌壳,娘随时带在脖子上。我们想出来玩了,就会跟娘说。」 钱亦绣点头,出去后,还想把东西放在房子里。梁锦昭说,「东西最好还是由咱们拿回去,珍珠娃的事情,除了我师傅,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又嘱咐无名道,「这事还请无名师傅守口如瓶。」 无名点头道,「自当如此。」 当她把几个包拿出来后,蚌壳房子就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拇指腹那么大的淡黄色小蚌壳,顶端还有根红绳子。钱亦绣便捡起来,带在自己的脖子上。咋一看,很普通的蚌壳小项链。 钱亦绣摸摸蚌壳,无比欣喜,原来自己穿越的是空间文,还是自带萌物萌娃的空间文。虽然这个空间自己只能用十年,但也是意外的惊喜啊。 猴哥背着装金乌龙的背包,梁锦昭背着莲子和珍珠的大背,无名和闪电各背着一包茶叶,清风背着装火把的包,钱亦绣一身轻,开始翻越最后一座大山。 依然是猴哥带头,梁锦昭护着钱亦绣紧随其后。现在也不需要抢时间,所以钱亦绣坚持自己走。而且,胸口的龙珠一直发着热,她也不怎么觉得冷。 到了山顶,天便完全暗下来。站在山顶,若是白天,便能看到细细的长长的洪河,及一片村落。只不过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可此时,却能看到村落的西边竟然一片通红,不知是什么原因。若说是着火了,又远没有那么浓烈。 几人猜疑不已,又加快了脚步。 因为还下着小雪,天上没有星星,无名点起了火把,照亮了下山的路。上山容易下山难,一遇到陡峭的地方,梁锦昭便会牵着钱亦绣过。这样,也平安地下了山。 下了那座大山,又走了三刻钟,便到了归园后面的溪石山。前面的归园及归园前面的荒原上,挂满了红灯笼,比过年时还多。灯笼红彤彤的,在风雪中摇曳着,把归园那一片照得透亮。还能看到有人在灯笼中穿梭,把落在灯笼上的雪花摇落。 一定是三贵爷爷让人挂起来的,不仅是在照亮钱亦绣回家的路,也是在告诉她,亲人们都在家里盼着她。 钱亦绣的心里鼓动着汩汩暖流,流出泪来,赶紧用袖子擦了。 还没下溪石山,便听到乱石滩方向传来一阵狗叫声,是大山和跳跳的叫声。闪电和银风听了,撒开腿跑了过去。 原来是大山一家一直在这里等他们。 看到它们,众人都是无比高兴,除了孤敖的白狼,大山和跳跳都跑来立起身子拥抱钱亦绣,逗得她咯咯直笑。 走到归园后面,猴哥和几只狗一路跑一路狂叫,钱三贵和吴氏等人听到都来大门口接他们。 小娘亲没出门,站在院子里抹着激动的眼泪。 钱亦绣抱抱三贵爷爷和吴氏奶奶,就跑进去抱着小娘亲说,「美美小娘亲,我回来了,我平安回来了,快别哭了。」 潘月抱着女儿哭道,「绣儿,下次不许你再去冒险了,娘好担心。公爹也差点病死,还是老神仙给他吃了红妖果,他才活过来。」 钱亦绣听了心里一痛,又转过身搂着钱三贵的胳膊说,「爷爷,让你担心了。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再不会去涉险了。」 钱三贵激动地流着泪说,「好,好,孙女说话算数。快,先回去洗洗换个衣裳,羊肉火锅准备好了。」 梁锦昭和无名则跟悲空大师在一旁低声汇报着,说紫珠已经拿到手。 悲空大师满意地点点头,向钱亦绣伸手道,「女施主果真是福星高照,任务完成了,星月菩提珠就还给老纳吧。」 钱亦绣把珠子还给他,笑道,「谢谢老神仙救了我爷爷。」 悲空大师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暂且歇息一晚,老纳明日再与女施主细说。」又放低声音说,「明天女施主一定要给老纳舀壶泉水出来,那水漆茶好喝。」 真是老半仙,又让他猜着了。 钱亦绣洗漱完去了正院正,梁锦昭已经一身清爽地等在那里了。猴哥和动物之家也已经来了在这里,闪电和银风正猴急地啃着大盆里的卤猪骨头,大山和跳跳慈爱地看着它们。 厅屋里十分暖和,飘着浓浓的羊肉香味。桌上的锅里,汤已经熬得雪白,咕噜咕噜翻腾着,锅的周围摆着香菜、葱花、辣椒等许多调料,还有几大盘堆成小山一样的羊肉片。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钱亦绣和梁锦昭、猴哥早就饿坏了。他们坐下就开始大吃起来,钱三贵往钱亦绣碗里夹肉,吴氏帮猴哥夹肉,潘月帮帮女儿,又帮帮猴哥。没人帮忙的梁锦昭在军队抢惯了食,动作比谁都快,但给人的感觉依然优雅不显急躁。 吃完了饭,钱三贵道,「有话明天再说,快去屋里好好歇歇。」 潘月还想让女儿去望江楼睡,钱亦绣想到蚌壳屋里的珍珠娃和小松鼠,没同意,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娘,我这几天都没歇息好,想回自己里屋里好好睡一觉。」 潘月只得点头。 钱亦绣回了屋,便把守夜的紫珠打发到西屋里去睡。插上门后,就把珍珠娃和小松鼠放了出来。他们已经急得在蚌壳小屋里跳脚了,因为吃了大饼,都想拉臭臭。 钱亦绣把他们领到净室,让珍珠娃拉在马桶里,又在地上铺了一张纸,让小松鼠拉在纸上。 拉完后,他们都翘起小屁屁等她擦。 钱亦绣帮他们两个擦了,又倒水帮他们洗了。就对珍珠娃说,「以后你自己学着擦。小松鼠的手太短,只得我帮它。」 珍珠娃嘟着嘴说,「不,屁屁那么臭,我才不想擦。你是我娘,就该帮我擦。」 钱亦绣前世就到了当母亲的年龄,多年前就已经母爱泛滥。听了珍珠娃的话,她不仅不生气,还十分受用,抱起他拍了下他的小屁股说,「好,怕了你了,帮你擦。」 第9章 拍完了,还捏了两下。嗯,手感好极了,比明儿和静儿的手感还好。明儿和静儿跟其他孩子一样,光是柔软和细腻,而珍珠娃还有种特别的温暖的滑嫩。 看到松鼠妹踮着两只后腿巴巴地望着她,她又把松鼠妹抱起来亲了亲。 两个小东西还想跟钱亦绣一起睡觉,钱亦绣摇头道,「今天没有准备你们的洗澡水,明天洗了澡才能上床。」 珍珠娃嘟嘴道,「我可是最干净的娃。」 「再干净也要洗过澡才能上床。」这点没有任何商量,钱亦绣十分坚持。 说话声音有些高,西屋里的紫珠过来在门外问道,「大姑娘,你在招呼奴婢吗?」 钱亦绣赶紧说,「没有,你听错了。」然后,用食指竖在嘴唇边,低声嘘着。 珍珠娃像干了坏事一样兴奋,用小胖手捂着嘴无声地乐着。松鼠妹也学着他,用小爪子捂着嘴乐。 把他们打发进了蚌壳屋,钱亦绣才上床睡觉。 钱亦绣是被明儿和静儿的拍门声惊醒的,两个小家伙边拍门边喊,「姐姐,起床了,太阳晒屁屁了,明儿(静儿)好想你。」 钱亦绣一睁眼,外面的天光大亮。 她速穿上衣裳,打开门,蹲下抱着扑上来的两个小人儿一人亲了一口,说道,「两个宝贝,姐姐也想你们,好想好想。」 两个小人儿一人抱只腿,她走哪儿,他们抱到哪儿,黏糊得她既幸福又无奈。拖着他们洗漱完,吃了早饭,便让乳娘带着哭闹的他们回望江楼找小娘亲。她要赶紧去临荷苑找老和尚,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当然,手里还拎了个小铜壶,装的是蚌壳屋里的泉水。 进了临荷苑,钱亦绣四处张望着。老和尚说,「别瞧了,我昨天打发弘济回寺里收拾行囊,明天我们就直接坐船进京。」 钱亦绣说,「这么急,明天已经是大年二十九了,过完年走不成吗?」 老和尚说,「宜早不宜迟。」 钱亦绣把龙珠拿出来托在掌心,老和尚看看,念了声佛,就让钱亦绣收起来。又暗示,龙珠太珍贵,最好藏在别人拿不到的地方。 钱亦绣点头,她本来就是要放进蚌壳屋里,但想着要给老和尚看看,所以才放在外面的。 钱亦绣又非常大方地给了老和尚一颗红妖果,他的果子救了三贵爷爷,她非常感激。种善因,得善果,若当初没给老和尚那颗果子,三贵爷爷就会死去。那她会悔恨内疚一辈子,钱亦绣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老和尚笑着接过去,说道,「小丫头上道。」又说道,「那珍珠娃和蚌壳屋今后对女施主定会有所帮助。但是,珍珠娃一出蚌壳屋,就没有多少战斗力,女施主万莫让他随意出来……」 老和尚的话还没说完,钱亦绣胸口上的蚌壳项链就开始翻动起来,又传来珍珠娃的声音,「娘快放我出去,我要揪那老光头的胡子。把胡子都揪光,跟他头发一样,一根都不剩。」 哪怕他是在骂人,糯糯的声音也好听极了。 老和尚哈哈大笑了几声,又道,「女施主不想听他的聒噪,或是不想让他听到外面的声音,用手捂住蚌壳即可。蚌壳只要挂在你脖子上,他就没有办法出来。切记,十年中务必要保证他的平安,否则你两世积累的善缘,可就消失殆尽了。」 蚌壳翻腾得更厉害了,珍珠娃骂老和尚的声音不时传出来。 钱亦绣赶紧用手捂住了蚌壳项链,那声音倒真是一下子就没有了。她暗道,原来这个空间不止是福利,还是麻烦啊。 老和尚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又说,「凡事有得有失,有利有弊。蚌壳屋和珍珠娃对你有所帮助,你肯定也应该有所付出。」 这倒是。钱亦绣作了个揖道,「谢老神仙的提醒。」 出了临荷苑,便看到跳跳领着只高大健壮的灰色狼狗从临风苑里走出来。除了猴哥住在莲香水榭,动物之家的其它成员还是习惯住临风苑。 钱亦绣吓了一跳,站下没敢动。专门负责侍弄动物之家的下人江伯从临风苑里走出来,他笑道,「大姑娘莫怕,这条狼狗前两天就被跳跳领回家了。它大概是跳跳肚子里娃的爹,来了家里两天,特别讨人的喜欢。」 跳跳领着狼狗来到钱亦绣面前,它用头拱拱钱亦绣的腿,又拱拱狼狗的头。那条狼狗见状,便也用头拱拱钱亦绣的腿,还伸出长舌头冲钱亦绣笑。这个笑,就像萨摩耶一样温柔纯净,像天使一样。 冲着这个笑,钱亦绣立马爱上了它。她蹲下摸着它的头笑道,「真乖,欢迎你来我们家。你笑得这么好看,以后就叫笑笑吧。」 笑笑还有些没听懂,跳跳高兴地跳了起来,汪汪对它叫着,两只狗又旁若无人秀起了恩爱。 钱亦绣去了正院,钱三贵正坐在厅屋的罗汉床上发呆,看样子就是在等她。由于吃了红妖果,三贵爷爷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了许多,脸色红润,精神头也足,昨天晚上还能冒着风雪在外面接她。 钱亦绣走进去,像多年前一样,一句话没话,就坐在他身旁,搂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还不时用脸蹭他的肩膀。 钱三贵拍拍她的手,说道,「绣儿,爷知道你们要帮锦娃,明天就要进京。你跟着老神仙一起,爷也放心。爷和这一大家子,要等到年后再回去。」他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他们会把从山里得的东西给宁王送去。他还知道,宁王拿到了那个东西,钱满江和锦娃就没有危险了。 钱亦绣忙嘱咐说,「年后你们不要着急回去,要等到我爹或是我们派人来接,你们才能回京。」 钱三贵点头,又说,「记着,不要离开老神仙。他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钱亦绣点头应是。 快晌午的时候,张仲昆来了。钱三贵也怕孙女在冰天雪地里亏身子,所以一早就打发人去县城请他,让他给孙女把把脉,开些药。 张仲昆给钱亦绣把了脉,说她在特殊日子受了寒,要坚持吃至少半年以上的汤药,否则不利以后的生育。 钱三贵、吴氏、潘月听了都担心不已。 张仲昆笑道,「无妨,只要坚持吃药,定会调理好。」 潘月让人把曾嬷嬷叫来,嘱咐她一定要坚持把药熬好,看着钱亦绣把药吃了才行。 然后,她又红着脸请张仲昆给自己把把脉。 黄嫂子低声笑道,「我们大奶奶的小日子已经推迟了半个多月,是不是有了?」 张仲昆又给潘月把了脉,笑道,「恭喜钱少夫人,你的确已经怀了身孕。」 这个好消息让钱三贵和吴氏乐开了花,潘月和钱亦绣也喜笑言开。一个儿子,还是太单薄了些。 晌午吃的是龙凤汤,就是双头金乌龙蛇和乌骨鸡炖的汤羹。 那条大蛇打理出来,皮子暂时留着,蛇胆给张大夫,蛇肉一半动物之家吃,一半他们吃,蛇骨留着泡酒。两个蛇头,分成三分,准备带回京分别给太后、潘家、梁家,老人吃了好。此时正是隆冬季节,用盐腌着,半个多月也不会放坏。 张仲昆得了这个蛇胆高兴坏了,给了钱三贵一千两银子,不收还不行。 龙凤汤炖了一大锅,钱三贵让人给钱老头、钱老太送去一大碗,顺便告诉他们潘氏又怀孕了。又舀了一碗出来给张老太太留着,让张仲昆更是高兴不已。 第10章 饭后,钱亦绣吩咐曾嬷嬷和紫珠、蓝珠回莲香水榭整理东西,自己则扶着潘月回了望江楼,告诉她自己明天就会同老和尚和小和尚、梁锦昭等人先行去京城。借口是老神仙算到宁王妃凶多吉少,她要赶回京城安慰朱肃锦。 潘月既舍不得女儿,又可怜锦娃或许没了娘,矛盾得不行,又用帕子擦起了眼泪。 钱亦绣赶紧劝道,「娘,你现在又有宝宝了,不兴动不动就哭的……」说了几箩筐好话,才把她哄好 哄好了小娘亲,她就被静儿和明儿拉着讲故事。 两个小家伙几天没见到姐姐,该午歇了也没有一点睡意。钱亦绣想着自己又要跟他们分开很久,便牵着他们去了北窗边的美人榻上,讲起了故事。 「小兔子乖乖」「嫦娥奔月」「精卫填江」,古今都有,两个小人儿听了无数遍,还是听不够。 不过,珍珠娃那个小东西却要时常捣乱。听完了「小兔子」,他就会小声嘀咕,「幼稚。」 「咦,刚刚是哥哥在说话吗?怎么声音不像啊。」静儿的耳朵尖,她听到了。 明儿摇头道,「哥哥刚刚没说话。」 钱亦绣拍拍胸口笑道,「嗯,姐姐也没听到声音,定是静儿听错了。」 讲完了「嫦娥奔月」,珍珠娃又小声说了一句,「乱讲,才不是这样。」 静儿又听到了,问道,「又是谁在说话?」 明儿懵懂道,「除了姐姐和妹妹,没听见有人说话啊。」 钱亦绣按住胸口笑道,「姐姐也没听到。」 静儿睁着奇怪的大眼睛想了一会儿,终于想通了,蹬了蹬小短腿,咯咯笑道,「静儿知道了,一定是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在讲话。他讲话的声音太小,只有静儿听到了。」 明儿忙点头说,「嗯,肯定是,弟弟也喜欢听姐姐讲故事。」 钱亦绣也表示赞同,又捂住蚌壳讲了个故事,两个小人儿有些睡意朦胧了,便让乳娘带他们去歇息。 钱亦绣又去了正院,陪着钱三贵和吴氏说了半天话。 钱三贵想着要离开孙女这么久,眼眶一直是红的。若是京城有危险,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回去,什么时候才会和京里的儿女以及孙女再见面。 吴氏不知道钱三贵心里的纠结,也以为钱亦绣回京是为了安慰锦娃。笑道,「当家的越老越爱哭了。咱们年后就走,一个多月后又能见着孙女了,哭啥呀。」 钱亦绣见状,又搂着钱三贵的胳膊撒娇。吴氏嗔道,「翻年就要及笄了,还跟孩子一样。」 钱亦绣把头靠在钱三贵的肩膀上说,「我就是嫁了人生了娃,还是爷的孙女。」 吴氏拍了她一巴掌,嗔道,「天,羞死人了,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再这样口无遮拦,看以后谁敢娶你。」 暮色四合,钱老头和钱老太,以及钱大贵夫妻、钱二贵都来了归园,还带来了一些肉蛋和山珍。他们知道潘月又怀孕了,是来恭贺的。 汪氏笑道,「知道你们不缺这些东西,但也是我们的心意。」 肉蛋倒是不缺,但那些山里采的野货还是稀罕。吴氏笑着道了谢。 钱三贵留他们吃晚饭,又趁机说,「满江媳妇刚刚怀了身子,受不得舟马劳顿。或许,咱们回京的日子又要往后挪挪。」钱亦绣明天要走的事没敢告诉他们。 钱老头听了失望不已。但子嗣是大事,他也只得点头称是。 汪氏心里更是难受不已,她的善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松攀书院学习。 晚上,钱亦绣给珍珠娃做了条小短裤。 紫珠还以为是给未出生的孩子做的,笑道,「姑娘要给小少爷做,也该做小些呀。这么大的裤子,一看就是一岁大的娃穿的。」 钱亦绣笑笑没言语。 睡觉前,婆子把洗澡水抬进净房,倒入大木盆里。钱亦绣把人都打发出去,她用一个小木盆舀了一盆水。她洗过澡后,就把珍珠娃和小松鼠放出来,在小木盆里给他们洗完澡。 把值夜的白珠打发去西厢后,就把两个小东西放上床。小松鼠睡最里面,珍珠娃睡中间,她睡最外面。 她想着,以后得找个借口让珍珠娃和小松鼠出来亮亮相,这么偷偷摸摸太累人。 珍珠娃和小松鼠妹第一次睡床特别兴奋,闹了半夜。 钱亦绣好像刚睡着,就被白珠叫起来,「大姑娘,该起了,今儿要早些启程。」 当启明星还在天边闪烁,钱亦绣等人,还有除了快生崽的跳跳和笑笑之外的动物之家,都在外院上了马车。 他们上车后,挥手跟送行的钱三贵和吴氏、潘月告别。即使在微弱的灯光下也能看到,这三人都流着眼泪。 钱亦绣掀开窗帘又低声安慰道,「无事,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见面。」 真能很快见面吗?她其实也不确定。现在没有互联网、手机电话什么的,京城里如今到底怎样她一点都不知道。 马车向花溪码头驶去,渐渐地把花溪村、归园、荷塘月色、花果山甩在后面。 小和尚已经在码头等他们了,众人无语地弃岸登舟。 这条船是钱家的,钱三贵听老和尚说了他们或许会提前进京后,就让船家把这条船停在码头,作好一切准备,随时出发。 坐在船舱窗口,望着晨曦中的小村庄和起伏的山峦叠嶂,钱亦绣还心有余悸。 原以为这次回乡只为陪着小娘亲找寻记忆,为江爹爹和小娘亲重新恋爱作个见证。却没想到,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惊心动魄。 江爹爹肩负特殊使命提前进京,宁王妃意外去逝还来托梦,九死一生重回洞天池,取出了龙珠,洞天池没了,多了珍珠娃和松鼠妹,还看到许多似乎只有《西游记》里才会有的怪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渡龙珠,或者说让宁王顺利登位。 助宁王登上了大位,自家的日子应该好过许多才对,倒也没有白忙活一场。 只可怜宁王妃,好日子就快到了,却死了。死还死的有牵挂,怕儿子朱肃锦会遭罪。她还真看得起自己,竟然给自己托梦。 自己何德何能? 宁王和宁王妃恩爱了半辈子,可宁王妃最终还是要留后手,怕丈夫会情不自禁,爱她人胜过爱儿子。 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最大不同。 女人无论何时,最重要的是儿子。而男人,最重要的是江山和美人。 但愿宁王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和各种诱惑,不枉宁王妃半世痴情和受过的苦。那样,朱肃锦也会好过许多。若老爹不给力,哪怕当上了太子,失去亲妈的孩子在皇宫里照样不好过。 想到朱肃锦,钱亦绣的心都在隐隐作痛。若他是自己的亲兄弟,该多好。自家虽然不是权势滔天,但一家亲人都有爱,他在自家要快乐得多…… 钱亦绣正想的入神,便看到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眼前,把玻璃窗关上了。 是梁锦昭。他嗔怪道,「听说从昨天起你就开始吃药了,咋还要对着窗户吹冷风?」 钱亦绣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这位大叔,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梁锦昭是来邀约钱亦绣去小和尚的舱内劝劝他,小和尚因为皇上的原因,心情一直比较低落。老和尚说了,即使到了京城,小和尚也只能回报国寺,而不能去见老皇上一面。 第11章 猴哥也在小和尚舱里。若是有小和尚在,猴哥更愿意跟着他,毕竟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要少些得多。 钱亦绣进去对小和尚笑道,「弟弟,姐姐认了个干儿子叫珍珠娃,还有松鼠妹,他们可爱的不得了,想不想见见?」 小和尚白了她一眼,说道,「姐姐惯会说笑,你一个姑娘家,咋可能认干儿子呢。」 钱亦绣便把洞天池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梁锦昭也帮着解说。 小和尚听了惊讶不已,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还有这种事,不可思议。」 珍珠娃听了,便开始大叫起来,「娘,快让我出去,让他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蚌壳也开始跳起来。 如今冬天衣裳穿得多,塞在衣裳里的蚌壳别人看不见,否则一定会把人吓着。 钱亦绣取下项链,珍珠娃和小松鼠便出来了。 小和尚看见这两个小东西真的出现在面前,稀罕得要命,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见珍珠娃只穿了件小肚兜和小裤子,又悲悯地问道,「穿得这样少,冷不冷?」 珍珠娃用小胖手捂住胯下摇头道,「不冷。若不是怕别人看到我的小雀雀,羞羞,我连裤子都不想穿。」 这熊孩子,咋啥都敢说呢? 钱亦绣的脸一下子红成了猴哥,赶紧扭过头去。 小和尚也害羞地红了脸,摇头直笑。 梁锦昭倒混然不觉,把他抱起来笑道,「因为害羞,所以才穿裤子。你明明白白说出来,岂不是更羞人?」 珍珠娃恍然大悟地说道,「可不是,我咋没想到呢?还是梁大叔聪明。」 他的话把小和尚逗得大乐。 几人在舱里玩了半天,直到曾嬷嬷来敲门,让钱亦绣回舱房喝药,才让珍珠娃和小松鼠回了蚌壳屋。 回了舱房,曾嬷嬷还问钱亦绣道,「我怎么在弘济小师傅门外隐约听到了孩子的笑声?」 钱亦绣随口说道,「是船娘的孩子,在向弘济师傅讨素食点心吃。」 专门负责做饭的船娘,的确带了个两岁的孩子在船上。 钱亦绣、梁锦昭、小和尚等人虽然归心似箭,但坐船也急不得。好在几人相熟,时常一起聊天,下棋,还有珍珠娃和动物之家的逗趣,也不觉得日子难熬。 小和尚每天还要在固定的时间跟着老和尚念经,梁锦昭除了睡觉,几乎随时都跟钱亦绣在一起。他也有借口,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必须要时刻保护她。同时,也不允许钱亦绣在甲板上随意走动,怕被人放冷箭。 钱亦绣也知道自己此时身负特殊使命,再想到朱肃锦身中毒箭也害怕,所以非常配合。她是好动的性子,天天窝在小船舱里十分难受,巴不得时时有人陪他说话聊天。但跟曾嬷嬷、紫珠她们,除了做针线,好像共同语言并不多,她更喜欢跟小和尚和梁锦昭说话。 梁锦昭现在可谓公私兼顾,心里乐开了花。他找着一切机会跟钱亦绣相处,怕回了京城后,钱亦绣住进深深的庭院里,自己见她一面就不容易了。 这是在船上的第九天,也是坐船的最后一天。明天上午,船到了大宝码头,就会下船坐马车。因为北方天冷,运河北边的一段封了河。 下晌,小和尚又去跟老和尚念经,船舱里只有钱亦绣和梁锦昭在下棋。钱亦绣不耐烦下围棋,觉得棋子太多,关键是她不太会下。他们下的是五子连,钱亦绣几乎盘盘赢。 她赢也是因为耍赖,悔棋。 梁锦昭每盘开局都会很认真,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钱亦绣逼入死局。钱亦绣不愿意了,嘟着小嘴说道,「哎呀,这颗子我不是要往这里放的,我是要放那里的。」然后,把棋子放到另一个格子里。 钱亦绣虽然知道自己悔棋不应该,但她下棋就是喜欢赢。她过去跟朱肃锦和小和尚下五子连,朱肃锦下棋也非常认真,不会让着她,盘盘输棋的感觉非常不爽。就像前世打麻将,哪怕打不来钱的素麻将,只要被胡牌了心里都会不高兴。 小和尚还不错,她耍赖了便会笑呵呵地让着她。但小和尚实在太可爱了,她也不忍心盘盘耍赖,总得让他也赢几盘。 梁大叔可没有小正太的一点特质,钱亦绣阿姨当然不愿意输给他。所以,几乎盘盘耍赖。 梁锦昭看看她翘起的小红嘴,便会笑着把自己的棋子拿起来重新下,直到钱亦绣下赢为止。 见她赢了棋的乐呵样,梁锦昭觉得比吃了蜜还甜,看不够的看。 他们这样,连呆在蚌壳里的珍珠娃都听懂了。在钱亦绣又胜了一局开心不已的时候,珍珠娃说话了,「娘,我即使没看见也知道,你赢棋是因为你耍了赖,人家梁大叔让着你。」 钱亦绣拍了一下胸口嗔道,「傻小子,你懂什么,人人都会犯错,我也允许他改正错误呀,是他自己不改的。一条道走到黑,可不是要输棋嘛。」 珍珠娃又说,「娘,发傻的人是你。人家梁大叔故意输的,就是想看你傻乐呵。」 梁锦昭赶紧声明,「绣儿乐的时候一点都不傻。不然,我可不会为了看她乐,就输掉那多盘棋。」 被他们这一说,钱亦绣便也没有了下棋的雅兴,把棋盘推去了一边。 第二天上午便到了大宝码头,先期到这里的梁高等人把他们接下船,众人吃过斋饭,又坐马车继续赶路。 途中,小和尚和梁锦昭都来钱亦绣的车里坐着说话,把紫珠等人撵去了别的车。因为晚上要找驿站休息,坐车比坐船要慢得多。 越往北走,越感觉路上不平静,似乎有大事发生。听梁锦昭的意思,不久的某一日,将有数十万军队会出现京城周围。现在,一些远地方的军队已经开始暗中向京城靠拢了。当然,也不排除这些人里还有其他皇子的人。 钱亦绣吃惊道,「这么大的动静,皇上会不知道吗?」 梁锦昭叹道,「皇上现在的身子非常不好,许多消息不一定能传到他耳里。或许,他即使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十五天后,也就是正月二十四日下晌,他们离京城还有十几里路,老和尚和小和尚便直接往西去报国寺,分别的时候小和尚又红了眼圈。 钱亦绣猜测,老和尚执意不让小和尚见老皇上,一个是彻底掐断老皇上的执念,还有一个是保护小和尚,不让别人知道老皇上的心思。这样,小和尚以后还了俗,下一任君主对他也不会有忌惮和不喜。 梁锦昭知道龙珠藏在狭小的蚌壳里,所以也就带着钱亦绣大大方方地进了城门。 城门检查的非常严格,哪怕梁锦昭拿出令牌,表明了身份,守门的军士还是掀开钱亦绣的马车检查了一番。 刚进了城门不远,便从附近一个酒楼里出来几个护卫和内侍,说是五皇子有请。梁锦昭也认识那个内侍,的确是五皇子的人。 只得领着钱亦绣去了酒楼的一个包间。 这是钱亦绣第一次见五皇子。五皇子朱祥安三十岁左右,长得长身玉立,器宇轩昂,穿着杏黄色五爪蟒袍,头戴紫色嵌玉貂皮帽。他端坐在官椅上,正拿着茶碗在喝茶。见他们进去了,才把茶碗放下。 梁锦昭跟他抱拳道躬身,「末将参见五殿下。」 钱亦绣也曲膝福了福,说道,「臣女参见五殿下。」 第12章 五皇子先没理梁锦昭,对钱亦绣笑道,「你是珍月表妹的闺女,咱们还是亲戚。你们一家又收养了宁世王,本殿下对你和你一家也是感激不尽呐。怎么,就你回来了,你家其他人呢?」 钱亦绣说道,「我娘又怀了身孕,近段时间不宜舟马劳顿,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先回来。」 「算日子,你们连年都是在路上过的。什么事这么着急?」五皇子又问。 梁锦昭接过话说道,「禀殿下,这次奉皇上之命去大慈寺接我师弟弘济。钱姑娘的家人因为不放心钱将军一人在京城,就让钱姑娘跟着我们一起回京。」 五皇子又看向梁锦昭问,「既然我父皇让你去接弘济小师傅,那接的人呢?」 梁锦昭道,「我师傅和师弟也来了京城,只不过他们已经去了报国寺。我师傅说,皇上既然已经让我师弟出了家,就不应该再去打扰出家人,让他清清静静在佛门里理佛。」 「既然要在佛门里清清静静理佛,大慈寺不能理吗,来报国寺作甚?」五皇子问。 梁锦昭叹了口气,脸色凝重下来,说道,「我师傅是特意为超渡亡灵而来。」 五皇子似是一愣,「能让老神仙千里迢迢来报国寺超渡亡灵的,会是谁?」 梁锦昭摇头道,「我师傅未明说。」 五皇子点点头,又说,「本殿下奉我父皇之命在这里候着,若有可疑之人,必须搜身。我接到暗报,说你们随身携有对朝庭不利的东西。所以……呵呵,你们两个,还有你们的下人,物品,都要检查。对不起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一抬手,就有两个婆子过来请钱亦绣去另一间,还有两个内侍来搜梁锦昭的身。 五皇子一抬手,就有两个婆子过来请钱亦绣去另一间,还有两个内侍来搜梁锦昭的身。 梁锦昭没想到五皇子敢如此放肆和无耻,气得脸通红。他之所以敢带着钱亦绣光明正大地过南门,也是因为知道南门周围在宁王的势力范围之内。不知为何,宁王的死对头五皇子会亲自出现在了这里。 他被搜身无所谓,关键是不想委屈钱亦绣。 呵道,「五殿下,你这是何意?我是朝庭三品大员,钱姑娘是珍月郡主的女儿,还是太后娘娘的重外孙女,你们岂能如此肆意妄为?」 五皇子爱莫能助道,「本殿下如此,也是没有办法。梁将军,钱姑娘,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你们还是配合的好。若是无事,我能交差,你们也能撇清干系不是。」 梁锦昭说道,「实在要搜就搜我吧,钱姑娘还是姑娘家,不能坏了她的清誉。」 五皇子道,「放心,这两位嬷嬷是宫里的嬷嬷,不会惊着钱姑娘的。」 到了这个地步,钱亦绣选择了配合。她不是真正的古代小姑娘,被人搜了身或许会悲愤欲死。她想早些脱身,早些把龙珠交出去,也能早些无事一身轻。 她对梁锦昭说道,「梁将军,五殿下也是职责所在,我愿意配合他们。」 钱亦绣跟着进了侧屋,被要求脱得只剩一个肚兜和亵/裤,两个婆子还要摸一摸,气得她羞愤难当。 好在有个空间,不止龙珠,她所有自认值钱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两个婆子自然一无所获。 最后,一个婆子还拿着钱亦绣胸前的蚌壳看了看,觉得这么小的壳装不了殿下说的比桂圆还大的东西,便放下了。说道,「听说钱姑娘家家缠万贯,怎么还戴这种不值钱的项链?」 钱亦绣道,「这小项链虽然普通,却是悲空大师开过光的。我带着它好多年,的确保佑我无病无灾的。」 搜查完出来,两个婆子摇摇头。 搜查下人和物品的人也进来,跟五皇子禀报道,「人和物品都搜了,没有特殊情况。只是,那几个牲畜太凶狠,不许人近身。」 为免节外生枝,梁锦昭看了看钱亦绣,意思是让动物之家配合。人都让他们搜了,还怕搜动物吗?钱亦绣又出去安慰猴哥和大山一家,这些人才在它们身上搜查了一遍,同样是一无所获。 五皇子见了失望不已,又对钱亦绣说了句,「得罪了,改天我会去皇祖母那里向她老人家请罪。」然后,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他们一走,五皇子对一个手下疑惑道,「难道那个情报有误?」 钱亦绣和梁锦昭出来后,没敢直接去宁王府,而是直接回了钱家。除了猴哥,其它的动物之家被人带去了宁王府。梁锦昭则是把钱亦绣送到家门口,就先进宫复命。 钱亦绣回来的突然,王寿过来禀报道,「大爷这些天一直在宫里当值,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回家了……」 钱亦绣点点头,坐轿直接回了香雪院。 留在京城的蓝珠率人在门口迎接,笑道,「奴婢已经让人准备洗澡水了,大姑娘先进屋暖和暖和。」说着,就把一个小手炉塞进钱亦绣的怀里。 终于到家了,钱亦绣累极,也困极。 等洗澡水烧好了,她又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哪怕这时候她的小日子还没完全结束,还是洗了许久不愿意出去。还是曾嬷嬷在外面喊道,「大姑娘,你这时候不宜洗得太久。」 等丫头把她的头发擦干,已经暮色四合,钱亦绣简单吃了点饭,就上床睡了。 她正在梦周公,便被人摇醒了,是蓝珠。她低声道,「大姑娘,王总管派人来说,宁王爷亲自来府里了,正在前院的外书房等着。」 钱亦绣赶紧起身穿上衣服,带着猴哥直接坐轿去了外院。在龙珠没有交出去之前,即使在家里,她也小心冀冀。 来到外书房,宁王爷正坐在上座。他似乎瘦了许多,抬头纹比之前更多了也更深了。钱亦绣进去见了礼,宁王点点头,一挥手,让下人都退了出去。 钱亦绣便把已经取出的龙珠拿了出来,说道,「小女子不辱使命,在梁将军和无名师傅,以及动物之家的保护下,历经万难把它取回来了。」 宁王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欣喜地看着那只小手上的紫色龙珠。他先跪下向龙珠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把龙珠接过去。 真是奇怪,龙珠一到他的手里,便闪出数道紫色光芒,几秒种后才消失。 钱亦绣赶紧跪下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听老神仙说,这颗龙珠除了我这个有缘人把它取出,必须是真龙天子,才能拿在手中。若假以他人之手,不管是谁都会被灼烫至伤。」 开玩笑,刚才宁王向龙珠下跪,也就向她下了跪,她必须要把这个跪还回去。 「哦?」宁王的眼里闪过一道惊诧,之后竟然流出了眼泪,哈哈笑道,「天不负我!天不负我!有了它,许多事情都简单了。」又喃喃说道,「小容,你在天上看到了吗?龙珠到了本王的手里,本王才是真龙天子。只可惜,你不能同本王共同坐拥这大好河山……」 仔细看了龙珠片刻后,才说道,「钱姑娘,起来回话。」 钱亦绣起身,把老和尚让她取紫珠的事情有选择性地讲了讲。她只讲了路上的艰难地形的复杂,没敢讲什么怪物,什么珍珠娃松鼠妹的。 宁王听了,说道,「谢谢钱姑娘和梁将军,你们的这个功,我记着。」说完,就急急往外走去。都走到门口了,又回过身来说,「你也应该听说了,本王的王妃在已经殁了。锦儿一直悲痛万分,不能自拔。他跟你最说得来,你要多开导开导他。」 第13章 钱亦绣曲了曲膝说,「是。」 当宁王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钱亦绣的心才放了下来。烫手的炭圆终于交出去了,她也没有了任何负担。 只不过,她一点都不轻松。朱肃锦,他现在怎么样了?她真想马上见到他。正低头沉吟,便听见一阵哇哇的叫声,接着一个红影闪过来,竟是几月不见的猴妹。 皇宫太极殿里灯火通明,已经瘦得脱了形的皇上坐在龙案前,他身后站着大太监崔公公。梁锦昭走了许久,皇上还在发呆,他喃喃说道,「绩儿不来见朕!他都到京城了,却不来见朕!」又深深叹了口气,拍拍龙椅扶手说,「哎,朕这么多儿子拚了命抢的东西,他竟然一点都不喜欢……」 皇上在年前就接到暗卫送来的信,知道朱肃绩不愿意进宫继承大统,老神仙也不希望他继位,失望不已。自己惮精竭力治理的大好河山,总想交给他最喜欢的后人。而且,他一直着力培养的张家、梁家、岳家及一些拥戴先太子的文臣,也都能为朱肃绩所用。若换成别人,还真压制不住老大。自己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崔公公脑袋垂得更低了,低声宽慰道,「皇上,小主子或许是太劳累了,先回报国寺歇息一番。等歇息好了,就会来看您。」 皇上摇头道,「他不想继位了,不来看朕也好,省得碍了别人的眼。他若有个好歹,朕也没脸去见皇后和昌儿。」 皇上靠在龙椅上考虑了一阵,又疲惫地说,「朕这段时日愈发觉得精力不济,或许,朕的大限快到了。罢了……定了吧。去,招张峰正、翟树、梁则重、岳峰、付青宏几人连夜进宫,再把八皇子也传来。」 他想趁自己还有些时日,争取帮八儿子朱祥熙把障碍扫清。老五好办,手下的人不成大器。关键是老大不好对付,戾气又重,得想办法出其不意地先把人钳制住。 崔公公躬了躬身,说道,「奴才遵旨。」 便赶紧出去让人去传唤。可刚到门口,就退了回来。 原来是宁王来了,还带了一些带刀侍卫,把守住了太极殿的大门,原先守门的侍卫不知为何不见了。 当皇上看到崔公公退回来,又看见宁王朱祥盛身着戎装腰戴佩剑地大步流星走进来时,便明白过来。 他冷笑道,「老大,朕还没死,你就要造反了?」 宁王没答话,大步走到龙案前,先恭恭敬敬跪下给皇上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站直。直视着皇上说道,「父皇,儿臣长到四十岁,自认为修德、修身、修性、修心样样做得好,已经具备一个明君的所有条件。而且,为您保家卫国,为您把外敌打回老家再不敢来犯。可您为什么就那么不待见我?您把比我差得远的兄弟们一个个扶持起来,却一年复一年地打压着儿臣,恨不能让儿臣永世不得身。只因为我生母的关系?」 又咧着嘴角笑笑,说道,「放心,后人会认为我的生母是您的闽德妃,她恭顺贤淑,雍容大度,她不是无所出,她有儿子,就是您的长子朱祥盛……顶多,儿臣把再她的年龄改大八岁。」 皇上气得手都在发抖,拍着龙案大声骂道,「你这个逆子,竟敢如此跟朕讲话!来人!」 大殿里寂静无声,只有崔公公跪下磕头的声音和哭声。 宁王来到龙案前,站在皇上的对面冷笑道,「逆子?父慈子教,这么多年,您对儿臣慈善过吗?」 他如愿在皇上脸上看到怒不可遏,又笑道,「父皇,您收到了几颗假龙珠?五皇弟,六皇弟,八皇弟,好像都献过吧?比桂圆大一圈,淡紫色,光彩夺目,里面还发着金色的光芒。呵呵,父皇还是留了一手,没有把所有的特征都说出来吧?」又低了低腰身,脑袋凑过去放低声音说,「龙珠里发的不是一般的金色光芒,而是金色莲花的光芒,对吧?」 皇上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宁王问道,「你怎么知道?」 宁王的左手握成拳头伸到皇上的面前,慢慢打开,手心里竟然有一颗紫色珠子。珠子比桂圆大一圈,淡紫色,光彩夺目,紫色的光里又闪着金色莲花的光芒,跟皇上梦中的龙珠一模一样 皇上情不自禁就伸手去拿,宁王的手一下子就收了回去,把龙珠紧紧握了起来。 皇上的脑袋嗡地一声响了起来,视线一直追随着宁王那只握龙珠的手。 宁王右手从怀里抽出一个诏书摆在龙案上,竟然是传位于朱祥盛的诏书。他一字一字地说道,「父皇,您盖玉玺吧,盖了玉玺,龙珠就给您,让您如愿带到天上去。若您不盖玉玺,儿臣就把这颗龙珠捏碎。不信,您就试试。」 皇上此时觉得身体如被抽空了一般,轻得像一张纸。他看看龙珠,又看看嘴角明明咧着笑,可就是一身戾气的大儿子。他现在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只得气若游丝地说道,「罢了,罢了,这天下你想要,就拿去吧。」接着,给崔公公使了个眼色。 崔公公慌忙爬起来,在皇上坐着的龙椅旁的一个暗格中拿出玉玺,在诏书上盖下。 宁王满意地点点头,一把把诏书收入怀中。 皇上面如死灰,流着眼泪喃喃自语道,「天下还是归宁了,朱家王朝不知还能否世代传下去。朕惮精竭力几十年,把大乾建设得繁荣昌盛。本以为有脸去见老祖宗,可是……」 宁王说道,「‘天下归宁,大乾将落’,不过是厉王和叶家让番僧编造的谣言,目的是栽赃陷害于我。父皇竟然信以为真,处处打压于儿臣,真是让儿子伤心呐……不过还请父皇放宽心,儿子会让朱家的大乾王朝世代相传。」 他说话的时候,就觉得左手心里的龙珠开始发烫,而且越来越烫。 是时候该交出去了。 宁王说完话后,就躬身双手把龙珠捧着递到皇上面前。 皇上想起身接龙珠,可已经身不由己,只得坐着恭敬地把龙珠接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龙珠,眼神越来越虚无,仿佛看到高祖帝在天上招唤他。 他扯了扯嘴角,浑浊的双眼又转向宁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他说,「朕如了你的意,也望你能善待其他几个兄弟。」 宁王本来已经变得平和的眼神又犀利起来,说道,「我善待他们?他们又何曾善待过我?我只有一个儿子,他们却恨不能赶尽杀绝,最终害死了与我患难与共的王妃。父皇,那时候,你怎么不请他们高抬高抬贵手,善待于我?」 见老皇上的嘴角动了几下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越来越无神,可还是祈求地看着他。又道,「请父皇放心,除了老五,儿臣定会善待其他兄弟。」 老皇上长叹一口气,就倒在龙椅背上断了气。 宁王大呵一声,「来人。」 门外的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还包括万二牛和钱满江。 …… 天色已经大亮,钱亦绣还在睡懒觉。曾嬷嬷心疼她劳累了一路,又是在特殊日子里劳累,也就没忍心叫她。 曾嬷嬷带着几个丫头在上屋做着针线,跟蓝珠讲着归园的风景是如何漂亮,让蓝珠等没去过的丫头眼馋不已。 正说笑着,就见守门的小丫头领着王寿慌慌张张走进来。王寿平时的的性子非常稳,他这样也吓了曾嬷嬷一大跳。 曾嬷嬷忙起身问道,「哎呦,出了什么事,王管慌成这样?」 第14章 王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慌道,「快,快,我要见大姑娘,出大事了,皇上驾崩了。」 他的话声一落,唬得屋里的人都慌了起来。 曾嬷嬷和蓝珠、紫珠赶紧跑进卧房把钱亦绣喊醒,「大姑娘快醒醒,王管家来禀,说是大事了,皇上驾崩了。」 钱亦绣还在梦周公,被她们摇醒,慌忙坐起来。她愣了愣神,才想到,老和尚曾说「龙珠现世之时,真龙归天之日」。宁王拿到龙珠肯定会去皇宫,老皇帝见了龙珠,也就会死了。 她赶紧穿上衣裳,丫头们帮她简单梳洗了一番,便来到厅里。 王寿见钱亦绣出来了,忙上前禀道,「大姑娘,昨天夜里时京城不知为何就戒了严。刚刚各处就贴了告示,说先皇乾文帝夜里驾崩了,宁王即位,下旨全国举哀。」 钱亦绣早有了心里准备,也不甚慌张,忙吩咐道,「王管家赶紧让家里人换素服,再带人把家里重新布置一番。」 王寿点点头,忙往外走去。 钱亦绣又问,「我爹还没消息?」 王寿站下摇摇头,就抬脚走了。 江爹爹没回来,还是让钱亦绣担心不已。不知道宁王搞没搞宫廷政变,或是逼宫什么的。若那样,总会有人死去。 钱亦绣和下人们又都换上了素服,把头上的金银玉翠首饰取了下来,换成木簪。 大乾朝规定,皇上驾崩,凡在京的文武百官,及一品至五品的命妇,都要进宫哭丧。钱亦绣没有封诰,除了江爹爹,有封诰的家人都在老家,那么自己只需要穿着素服表示哀伤即可。当然,还不能听戏,不能吃浑……要如何守丧,她不算很清楚,到时听王寿和曾嬷嬷他们的就是了。 老皇上乾文帝算得上仁君,又是自己嫡亲的舅姥爷,虽然只见过两面,钱亦绣还是有些难过。不知道太后娘娘、朱肃锦怎么样了,特别是小和尚,尽管有了心里准备,肯定还是会非常难过。 昨天回京后,直接让下人给太后和潘姥爷把双头金乌蛇送去了,不知道太后吃到嘴里没有。她已经七十五岁了,丧子之痛肯定会让她大受大击,希望她老人家能够挺过这一劫。 钱亦绣或带着人做做针线,或是关着门把珍珠娃和松鼠妹放出来玩玩。珍珠娃现在已经被钱亦绣教导得比较听话,不该出声的时候坚决不能出声。否则,钱亦绣就说要用给布把蚌壳包起来。 因为,珍珠娃无意中说漏了嘴,说若把蚌壳用红布包起来,他就看到不外面或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住在小房子里十分寂寞,若再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那也太没有意思了。虽然有松鼠陪着他玩,但松鼠妹不会讲话。 第二日晚上,钱满江才派人给钱亦绣送了信回来,说他在宫里一切都好,但现在是关键时刻,他还要再等一些时候才能回家。让钱亦绣千万不要出门,安安心心呆在家里。 钱亦绣便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即使是想去看看朱肃锦,都只有忍着。他如今已经住去了宫里,还要忙着为先帝哭灵守灵,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她虽然在家里,也不时会有一些消息传进来。有潘姥爷和潘舅舅来说的,也有梁锦昭来看钱亦绣时说的,还有王寿在街上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 据说,五皇子的生母柳淑妃因舍不下先皇,先皇驾崩的当晚就跟着驾鹤归去。五皇子朱祥安因不满先皇传位于新帝,竟然带人逼宫造反,已被圈禁起来。同时,鼓动朱祥安造反的王家、崔家、晋家、谢家都已收监,等待三司会审后发落。新皇已经认先皇的闽德妃为母,闽德妃无子,本以为会晚景凄凉,却有这么好的大馅饼掉下。还听说,新皇会大赦天下,会加恩科……总之五花八门,有宫里的,也有民间的。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下晌,钱亦绣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晒太阳。早春的阳光暖暖的,柔柔的,晒得人直泛困。去年嫁接过的桃花已经开花了,粉色的花瓣美艳妖娆,芬芳馥郁,偶尔还随着微风会飘下几朵,落在她的头上脸上。 她半闭着眼睛,眼前一片粉红。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妹妹好悠闲。」 钱亦绣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许久未见面的朱肃锦。 她忙起身回过头,见朱肃锦一身素服站在那里。他长高了,也更清瘦了,眼里已经没有了她所熟悉的那抹笑意,和时不时散发出的小屁孩特有的倔强。取而代之的是与宁王十分相像的刚硬,还有……几分忧伤。 钱亦绣竟然觉得,或许出不了几年,他的额上也会出现一道深深的抬头纹。 钱亦绣的眼眶热起来,她走到他面前,抬起手在他光滑的前额上抹了抹,似要把那道不存在的抬头纹抹平。 钱亦绣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哥哥,你变了。」 朱肃锦抬手把钱亦绣的手抓住拿下来,还是紧紧握在手里。他觉得,抓住这只小手,他悲伤的心就平静了好多。 他直直地看着她说道,「妹妹,我母妃死了。」说完,眼圈便红了。 钱亦绣也红了眼圈,说道,「宁王妃那么好的人,老天真是不长眼。」 朱肃锦又说,「我母妃是我害死的。若我不是着了坏人的道,下车自己骑马跑回家,就不会身中毒箭,我母妃也不会死……」 钱亦绣拉着他进了屋里,两人坐在圆桌边的锦凳上,朱肃锦拉着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钱亦绣宽慰他道,「哥哥,这件事也能不怨你,都是那些坏人处心积虑想害你。」 朱肃锦摇头道,「怎么不怨我?我父皇和母妃经常嘱咐我要小心,凡事多考虑,不要冲动,说那些人时刻都想要我的命。可我还是冲动了,上当了。我父皇虽然嘴上没明说,我知道他心里是怨我的。我蠢,真蠢。」 说着,便捶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爬在桌上哭起来。但并不像之前那样放开声音哭,而是极力忍着,声音呜呜咽咽。 看到他这样,钱亦绣也伤心极了,起身抱住他,流着眼泪说,「哥哥,这不能怪你。你是在乡下长大的,乡人纯朴,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咱们家氛围又那么好,更不需要防备自己人了。长年累月,已经形成了不设防的习惯,这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改掉的。他们或许就是知道你的本性,才设的这个局。」 朱肃锦反过身抱住钱亦绣的腰,把头埋在她胸前呜咽道,「妹妹,我母妃死了,我就再没有亲人了。余先生说,以后,我也不能把父皇看成父亲,而是要看成君王。我们也不再是父子关系,而是君臣关系。我和你们也是君臣关系,也不能再管娘亲叫娘了,那样会给你们招祸,会招致言官的弹劾。如今,我无父无母,无手足兄弟了。哦,还有一个同胞姐姐,可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从来没有见过她。当了皇子又怎样呢?失去太多东西了。我现在已经住去了东宫,可偌大一个宫里,除了下人,就只有我一个人……」 钱亦绣赶紧说道,「哥哥,有些话以后就不能讲出来了,放在心里就好。」 朱肃锦道,「我谁都没有讲,只跟你讲。妹妹,我父皇昨天说,他登基大典的时候就会封我为太子,之后便要给我指婚。妹妹,绣儿,嫁给我吧。那样,我在宫里就不孤单了,我还有你。」 说完,便抬起头来望着她。 看着朱肃锦祈求的眼神,钱亦绣为难极了。 今生,共有两个男人当面向她表白,一个是梁锦昭,一个是朱肃锦。这两个人,钱亦绣最心疼的当然是一起长大的小哥哥——锦娃。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渡过了无数难忘的岁月,一起经历了贫穷和困苦,一起把家园越建越好…… 第15章 若是朱肃锦和梁锦昭一起掉进河里,问她先救谁,她的答案只有一个——肯定是先求锦娃。因为她知道,腿长手长的梁锦昭会自己爬上岸,而她的小哥哥必须要靠她拉上来。 可是,让她嫁给他,她还没想过。从小,她一直把他当弟弟,更确且地说是当儿子…… 朱肃锦看到钱亦绣没有回答,又恳求道,「妹妹,绣儿,嫁给我。你不用怕,为了你,为了我们以后的孩子,我不会再冲动了。我会努力像我父皇一样,做个好皇帝,给你们最好的生活。」 钱亦绣暗道,你父皇好像没有给妻儿好的生活吧?当然,以后的妻儿就不一定了。 钱亦绣十分矛盾,想拒绝,可又拒绝不出口,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低声说道,「哥哥,这种事,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她要再想想,是随自己的心,还是随自己的情…… 朱肃锦也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紧了,点点头说,「好,妹妹再想想。不过,你不能拒绝,只能当我的太子妃。」 一听「太子妃」三个子,钱亦绣便有些清醒过来。有了太子妃,那还有没有良娣、良媛呢? 她实在不喜欢皇宫,她的智商好像玩不了宫斗。但看到他殷殷的目光,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舍不得他难过,也舍不得他孤单。 两人又说起了太后的身体状况。朱肃锦说太后心胸豁达开阔,先皇刚去逝的前几天伤心过度,病了。经过太医的诊治后,这两天似乎又好些了。 钱亦绣听了才放心。 朱肃锦听说潘月又怀了身孕,而且,钱满江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脸上才有了些笑意。在他心底深处,他还是习惯把钱家人看成自己真正的家人。 两人正说着话,去院子外面玩耍的猴哥和猴妹跑回来了。朱肃锦也好久没见到猴哥了,握着它的手说,「谢谢你媳妇,若不是它以最快的速度把我扛回王府,我的命就没了。」 猴哥脉脉含情地看了猴妹一眼,意思是你真能干,让哥哥我脸上也有光。 猴妹也冲猴哥笑笑,还不好意思地捂了下脸。 看它们这样,朱肃锦又若有所指地说,「妹妹,看看它们,不就是兄妹变成夫妻的吗?人家过得多幸福。」 天色暗下来,钱亦绣亲自去后院的小厨房做了朱肃锦过去爱吃的两个素菜及一道甜品,糖醋金莲藕、双色山珍和金莲藕冻。 朱肃锦站在门口陪着她,视线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让钱亦绣有些脸红又无可奈何。 吃过晚饭,朱肃锦才回了皇宫。 他直接去了太极殿,身着龙袍的乾武帝正在龙案前批阅奏折。因为举丧,许多奏折都积攒下来,他只有晚上和夜里批阅。 乾武帝见儿子来了,也没抬头,说道,「等朕半刻钟。」 乾武帝把奏折批写完后,才放下手中的笔,问道,「这么晚了,锦儿有何事?」 朱肃锦躬身说道,「禀父皇,儿臣想娶妹——哦,儿臣想娶钱满江将军之女钱姑娘,请父皇恩准。」说完,又躬了躬身。 乾武帝看了儿子一眼,断然否决道,「不行,朕不同意。」 朱肃锦一听就有些愣住了,父皇之前对钱亦绣的印象非常好啊,说她精明目光远大,钱家良善,钱将军忠勇,后来更是靠着玻璃工场的那么多银子办了许多事。又赶紧磕了个头说,「父皇,儿臣的妹妹聪慧美丽,儿臣同她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儿臣心悦她,只想娶她……求父皇成全。」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乾武帝身体靠在龙椅背上,看了朱肃锦一会儿,才说道,「若是以前,朕也曾经想过要成全你。但是,后来改主意了。」 「为何?」朱肃锦不解道。 乾武帝说,「你愿意让她同另几个女人一起服侍你,或者说她愿意跟另几个女人一起服侍你吗?」 朱肃锦又磕了一个头,绝然说道,「父皇,儿臣娶她一个,足以。」 乾武帝冷笑道,「若她生不出儿子呢?」 朱肃锦笑起来,脸上也有了些红晕,他觉得这怎么可能呢。说道,「我们一直生下去,不会生不出儿子。」 乾武帝的脸微沉,斥道,「生儿生女天注定,你说了能算吗?朕之前有八个女人,如今四十岁了,也只有你母妃生了你一个儿子……锦儿,父皇在你母妃闭眼前答应过她,朕会让你平平安安,朕的皇位只能由你继承。朕先给你放句话,你记在心里就行了。为了你能顺利继承大位,朕也不想再生儿子了。除了追封你母妃为元后,朕今后也不会再立皇后。女人会有,但决对不会让她们再生孩子。那么,绵延子嗣只能靠你了。你说说看,你只娶一个女人,怎么够!」 朱肃锦倔强地说,「儿臣还是想娶绣儿,求父皇再生龙子,继承大位。」 乾武帝勃然大怒,拍着龙案大骂道,「逆子,为了这个江山,朕忍辱负重几十年,你母妃还丢掉了性命,你居然敢轻言放弃!你以为你放弃了,就能泛舟湖上,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朕或许能再有其他龙子,但凭你是朕的嫡长子,是朕最心爱女人的独子,他若想安安心心地坐拥江山,岂能容你活下去?容钱姑娘活下去?先太子夫妇就是先例。」 朱肃锦一下子坐在腿上,一时无语。先太子夫妇已经死了,弘济又在当和尚。这几个人的命运,不是他对绣儿承诺的。 乾武帝又变换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父皇虽然跟钱姑娘见面的次数不多,也看得出她不是个大度能容人的。她若嫁给你,要的不止是宠冠后宫,还不会允许你娶其他的女人。哪怕她生不出儿子,她也不会让你再娶女人。那时候,你是要子嗣,还是要女人?」 朱肃锦知道,这的确是钱亦绣的风格,呆呆地沉默不语。 乾武帝又说,「再说,为了朕的这个江山,多少人家鼎力支持,倾囊而出,甚至丢掉性命。对于这些人家,咱们必须要有所回报。而他们认为最好的回报,就是联姻。还有那些在朝中势力大却又没有完全臣服于朕的,又必须要拉拢。这么多人家,光父皇纳妃,还不够。所以,必须给你多娶女人。这样,钱姑娘能心甘情愿嫁给你?」 朱肃锦来的时候是信心满满,此时被乾武帝驳得哑口无言,心里酸涩不已。他想娶钱亦绣,想给她给他们的孩子一份最好的生活,可听父皇的意思,他竟是无法做到。不当皇上,绣儿会送命。当了皇上,绣儿会痛苦。 乾武帝看儿子有些松动了,心下满意。说道,「锦儿,你若真心对钱姑娘好,就选择放手吧,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嫁只衷情于她一人的男人。若强行把她娶进宫,你为难,她也不会幸福。」 朱肃锦眼里涌上了眼泪,哽咽道,「父皇,儿臣,儿臣……」 看到独子这样,乾武帝心里气恼不已,忍不住握了握拳头。若不是看在那个女子为他取出龙珠,钱家人良善养大了独子,钱满江忠心耿耿,这个把儿子迷得方寸大乱宁愿放弃江山的人,他都不想让她存活于世。 他收敛了眼中的几分杀气,又耐着性子说道,「你不能给钱姑娘幸福,就不如让她嫁给心仪她的梁锦昭。你跟钱姑娘的感情胜似亲兄妹,她的丈夫就是你最大的助力。你跟为父不同,为父行伍出身,可以带军打仗。而你,必须要靠臣子为你保家卫国。梁锦昭是老神仙的弟子,有奇才,又年少,是父皇为你培养的保江山的栋梁。对于他,你必须要拉拢,施恩。他心仪钱姑娘,朝中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次更是帮助钱姑娘取出了龙珠,父皇才能顺利地继承大位。否则,我们肯定要起兵逼宫,这样大费周折,即使得了天下,名声也不好听。况且,现在大乾周边,除了大元朝在修养生息,其它几个国家都蠢蠢欲动,羡慕我朝的繁华富庶。他们什么时候会起兵进犯,谁都说不准……」 第16章 最后,乾武帝挥了挥手,疲惫地说道,「你母妃临到死,都放心不下你,想让你老死而不是意外之死。为了对得起你母妃,为了江山社稷,你也不该陷在儿女私情里。回去吧,好好想想朕的这些话。」 朱肃锦磕了一个头,起身走了。 出了太极殿,朱肃锦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已经看到了父皇眼里的那一丝杀机,他不敢当着父皇的面落泪。 回头望望灯火通明的太极殿,那里面坐着的人是君,是翻手云覆手雨的真龙天子。他再也不是那个虽然威严却不失慈爱的父亲了,在他的心里,永远是江山第一。谁若挡了他的道,谁就会死。若是母妃还活着,该多好。能够说服他的,愿意帮自己的,只有母妃,可惜母妃再也回不来了。 朱肃锦又转过身望向夜空,天上的那轮明月皎洁纯净,美的令人眩目。它也在静静地看着他,似乎知道他忧伤,便洒下柔光轻轻抚慰他。 之前,他一直以为妹妹就是幽谷中的兰花。他耐着性子等待,等她吐露芬芳了,就能揽入怀中,带入家中。她只为他吐艳,他只为她倾心。 可今天他才知道,妹妹就是天上的那轮明月,美丽皎洁,却不属于他。当他伤心的时候,她会默默地抚慰他帮助他,但他永远无法拥有她。 放手吧,为了她能够一生快乐……努力吧,在父皇给他铺就的道路上…… 朱肃锦的贴身太监小郑子躬身道,「殿下,更深露重,请快些回宫吧。」 而钱家,钱亦绣躺在床上反来覆去睡不着,还不住地叹着气,她不知该如何选择。她来大乾这么久,除了朱肃锦和小和尚,接触最多的外男就是梁锦昭了。她一直觉得他不错,自己救过他,他也帮过自己不少忙,彼此也算了解。可以这么说,他是她到目前为止唯一想嫁的男人。只是因为他的娘,他们才没有进一步发展下去。 而朱肃锦,她心疼他,像弟弟一样心疼他,舍不得他难过,想保护他,让他快乐。可是,皇宫的确不是她想进的地方。 躺在她旁边的珍珠娃说道,「娘,你别翻来覆去地折腾,人家睡不着。」 钱亦绣没好气地说,「嫌我折腾,你就回蚌壳里去。」 珍珠娃撇了撇小红嘴,说道,「娘,你自我感觉太好了,还为这个睡不着觉。你放心,你当不了皇后。你前几辈子积攒的福泽虽然够多,但是你这辈子遇到的好事太多,用了不少进去。现在剩下的福泽,已经不够你当皇后了。」 钱亦绣不高兴了,用手弹了珍珠娃一个脑崩儿,说道,「是我不想嫁进皇宫好不好。若我想当皇后,嫁给朱肃锦就是了。」 珍珠娃说,「你没有当皇后的命,你嫁给朱肃锦只有两个结果。」 「什么结果?」钱亦绣翻身看着珍珠娃问道。虽然罗帐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珍珠娃身体发着十分微弱的光,所以还是能隐约地看见他。 珍珠娃说,「这两个结果就是,一个是朱肃锦当不上皇上,你们两个一起早死。一个是你死了后,他再当皇上。」 钱亦绣气得要命,又弹了他两个脑崩儿,气道,「你还会看命啊。既然这样,你就看看我能嫁给谁,将来生几个孩子。」 珍珠摸着发疼的脑门,气鼓鼓地说,「我不会算命,我只是知道你剩下的福泽不够了。福泽不够的人,是不可能当皇后的。」说完,就气哼哼地侧过身,给她一个后脑勺。 或许,他说的也对。 钱亦绣闭上眼睛,一觉到天明。蓝珠在外面敲了门,才把她叫醒。 因为珍珠娃和小松鼠想出来玩和睡觉,回家后她就没让丫头在卧房里值夜,还把门插上。虽然曾嬷嬷和丫头们都纳闷不已,但也只有随她。 晌午,朱肃锦遣小郑子给钱亦绣送了封信来。信中写道,妹妹,对不起,我放手了。珍重!兄,肃锦。 简单明了,没有废话。 他昨天的决心和誓言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今天就断得干干净争。 以后,他们只是兄妹,不,更确且地说是君臣。这样,也好…… 这虽然是钱亦绣一直想要的结果。但结果出来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晚上,江爹爹终于从宫里回来了。 现在江爹爹十分忙碌,她回来的大半个月里,他只回来一个晚上。她看他极累,便没多打扰他,说了几句要紧话后,就让他歇息。第二天,他又急匆匆地走了。 跟对了人,再忙都是一身劲。等过些日子,论功行赏,江爹爹或许也会升官发财。特别是自己取龙珠的大功,或不好光明正大奖励自己,肯定也会奖在他身上。 钱满江直接来到香雪院,他的脸色有些凝重,直接遣退了下人们。 钱亦绣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问道,「爹,是有什么事情吗?」 钱满江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又招呼钱亦绣在身边坐下,说道,「是这样,今天皇上招我去说了几句话。意思是,殿下是他的独子,不仅肩负着天下重任,也必须广纳妃妾,及早开枝散叶。册封太子的诏书一下,就会给他赐婚,同时赐太子妃、太子良娣、太子良媛。」 说完,就仔细观察女儿的脸色。见女儿虽然有些微怔,但也没有失望或者痛苦的神色出现,也就放了心。他知道女儿的个性,女儿外表温柔,实际上非常有主意,不会喜欢与人共侍一夫。女儿这样,也就说明她没有对殿下有非分之想。 之前,他就不愿意女儿进宫。后来了解了女儿的个性,就觉得她更不适合当皇家的女人。他虽然效命于过去的宁王现在的皇上,他也更知道皇上的脾气禀性。皇上的手段,直接又狠戾。 他对女儿非常满意,神色也就轻松下来,又说道,「皇上还透露,以后或许还会为你赐婚。」 钱亦绣吓一跳,忙说道,「他可别乱点鸳鸯谱,随便让我嫁给哪个男人。」 钱满江不赞同地说道,「闺女,你已经进京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知道‘君让臣死,臣就不得不死’的道理?皇上赐婚,不管赐的是哪家,咱们都只有认。」见女儿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又说,「放心,皇上还说他心里记着你取龙珠和咱们家收养殿下的功劳,他应该不会乱点鸳鸯。」 钱亦绣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可是,他认为好的,咱们不见得认为好呀。」又嘟嘴埋怨道,「爹该说我已经定亲了的。」 「定了谁?梁家吗?人家都知道咱们已经退亲了。」钱满江道。 钱亦绣在坠坠不安中,也等来了新皇乾武帝的登基大典隆重举行。 三月十五日,新皇乾武帝的登基大典隆重举行。乾武帝又册封前太后为太皇太后,先帝的闽德妃为皇太后,已经死去的原宁王妃孙氏为元后,嫡长子朱肃锦为太子。 同时,又封付明兰为太子妃,黄灵儿为太子良娣,霍淑琴为太子良媛,于明年三月同时完婚。皇家跟百姓家不同,虽重孝道,但子嗣更重要,守孝一年即可。 钱亦绣听了这个消息,半天反应不过来。付明兰和黄灵儿是最好的手帕交,这以后的关系就是大小老婆的关系,让她们怎么相处?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真的上演娥皇女英的姐妹情深。 不过付明兰和黄灵儿的本性都不错,一个温柔贤淑,一个娇憨活泼,而且两个长的都漂亮。黄灵儿虽然是在太丰大长公主府长大的,但并不是大长公主的骨血,只是黄老驸马弟弟的重孙女,所以只让她当了太子良娣。而付明兰是太皇太后的重侄孙女,又是付家的嫡长女,所以当了太子妃。 第17章 霍淑琴钱亦绣没见过,更不了解,听说是霍立仁的嫡妹,长得也漂亮。 希望朱肃锦能够雨露均沾,把几个漂亮小娘子都安慰好,不要内院起火。 有时候,钱亦绣就会想,若是把她封成这三个女人中的一个,她会怎么办。想破脑袋也只有一条路,就是钻进蚌壳屋到一个偏远的地方,稳姓埋名,过低调的生活。为了不给娘家招祸,她还只能在皇宫里玩失踪。 让她领导一群女人为一个男人提供各种服务,她不愿意。她有后路,她敢嘛要受那个鸟气? 若是没有后路,那朱肃锦只能宠她,宠她,还是宠她。当然,她这样,乾武帝肯定不会放过她。但是,让她的男人,还是她从小调教大的锦娃,跟众多女人雨露均沾后,再来宠幸她,她不愿意。最后的结果,不是她被收拾,就是她无可耐何地妥协…… 想到这些,她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朱肃锦。他是个懂她的好哥哥,知道她的个性,才选择了放手。 不过,想到乾武帝说的要给她赐婚,又是有些惴惴不安。她觉得,乾武帝就是冲着自家养育大朱肃锦,和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取龙珠,也不应该给她赐一门遭心的婚事。 事已到此,她还是觉得梁大叔是最好的人选。虽然老娘不太好搞定,但梁大叔人好,知根知底,又承诺过只娶她一个女人,家庭氛围也不错。这比把她跟一个不认识不了解的男人捆在一起好得多。 紧接着,朝堂也进行了大换血。最吸引眼球的就是,皇上同意张峰正辞去首辅职务,告老还乡。任命了原次辅翟树为首辅,统领内阁。付太后的娘家侄子,原户部侍朗,付明兰的祖父付青宏也入阁当了大学士。 五军都督府都督、厉部尚书、兵部尚书、御林军统领等关键岗位的人,都换了。 有从龙之功的许多人家都加官进爵。 钱家也不例外,钱满江被封为御林军正三品将军,是保卫皇上的近臣。进了三品官的行列,就算大员高官了。而且,皇上私下还给钱满江透了底,等钱三贵回来的时候,会把乡恩伯进升为乡恩侯。 梁家可以说是有喜有悲,喜的是梁锦昭跟对了人,被封为二品的中军都督府佥事。是大乾最年轻的二品大员。 而梁锦昭的爹卫国公梁宜谦,因为站队时犹豫,最后因为「重病」才交出军权,让皇上十分不待见。但看在梁老国公和梁锦昭的面子上,也没说换下他的职务。 但梁老国公却对儿子说,「你的职位是在皇上身边保卫他的安全,如今他已是不相信你,还是主动去把这个官辞了。」 于是父子两个去辞官,乾武帝还不愿意,说,「梁副统领有能力,朕欣赏之。」 梁宜谦感动的热泪盈眶,磕头感谢皇恩浩荡,但自己身体实在不好,实难再肩负御林军副统领的重任。 最后,皇上只得恩准,又封了他一个定国将军的散官。 万二牛则补了这个缺,当上了御林军副统领。 三十日这天,钱满江休沐,钱亦绣吃过早饭便去了惜月阁。一个主子领着一群下人住一个大院子,真的孤单又寂寞。好在美人姥爷时不时地会来陪陪她,小姑姑也来过两次。 钱满江也想闺女,拉着她在廊下坐着喝茶聊天,他们都不记得有多久父女两个没有这么轻松惬意地聊天了。 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院子里的许多花儿都开了,让人心情大好。 听江爹爹讲着宫里和朝庭的各种八卦,满足着钱亦绣的好奇心。特别是说到三贵爷爷和小娘亲快回来了,两人更是开心不已。 小娘亲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一般怀胎三个月后就稳了,路上又主要是坐船,应该没什么大碍。 下晌家里来了一个久违的客人,小和尚。小和尚更加清瘦了,平和的目光里带了些许忧郁。 小和尚也是钱亦绣从小心疼到大的弟弟,看到他这样,她也心疼。 他说他是来辞行的,给先皇做完了法事,超渡了亡灵,他们也该回大慈寺去了。 小和尚说,「可惜,走得太匆忙,都没能等到婶子和静儿他们来京。」他又拿出了一串紫檀佛珠出来说,「这是贫僧给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的礼物。佛珠已经请贫僧师傅开过光了,定能护佑他(她)平安长大。」 钱亦绣接过来,道了谢。 小和尚又说,「能不能把我师兄和梁老施主请来,最好把锦……哦,把太子也请来,我这一走,咱们又要年底才能见面了。」 梁老国公是从小关心他到大的,梁锦昭和朱肃锦是他玩得好的。 钱满江又派人去东宫和梁家请人。 大概半个多时辰,梁老国公和梁锦昭就来了。 梁老国公不好进内院,钱满江领着小和尚去外院见他们,钱亦绣自己就回了香雪院。 梁老国公安慰了小和尚一阵,说先帝仁德,又如愿带着龙珠归天,属于求仁得仁了。只要他过得好,活得快乐,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才放心。 小和尚连连点头,说他师傅也是这么说的。他也知道这个理儿,只是心里有些过不去,过阵子他便会好了。 梁老国公点头,又道,「我和钱将军有事要谈,你们年青人自去玩吧。」 小和尚也想跟钱亦绣多叙叙话,便起身说去内院陪姐姐,梁锦昭自然而然也一起去了。 梁锦昭这是第一次来香雪院,心里悸动不已。 在护着钱亦绣和龙珠回京城后,他先去见了先皇,后就去宁王府见了宁王。当时,宁王问他,若自己登基后,他有什么愿望。他便说了想娶钱亦绣,请皇上赐婚。宁王点头允诺,笑说他也愿意成就这一件好事。 梁锦昭远远望见院子外面的数十株丁香花全数开放,密密麻麻,一簇簇地挤在一起,紫色中带着白色,如淡紫色的雪花压满枝头,美丽无比。而且花香四溢,老远就能闻到。 他觉得,仙女一般的绣儿,就应该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又想着,自己也得赶紧把院子拾掇漂亮一些才好,多种些漂亮的花草。绣儿好像特别喜欢花,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是抱着美丽的花束在唱歌…… 前几天,祖父和父亲从宫里辞官回来。祖父跟他说,皇上说给他和钱姑娘赐婚的圣旨已经拟好,好像还会给钱姑娘赐个封号什么的,就等着钱三贵回京后,一起下达。 听了这个消息,他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在了肚子里。 自从丁香花开,钱亦绣就愿意在院子里坐着喝茶或是望天,也不关院门。看着美丽的小花,闻着馥郁的芳香,惬意无比。若是家人都在身边,或是不担心那个赐婚的圣旨会突然压下来,她会更轻松。 见那二人来了,就请起身请他们坐在,继续喝茶赏花。 钱亦绣见梁锦昭总是看着他乐,似乎带有一种笃定的神情。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黄黄的旨纸,不会他去求了皇上赐婚吧。若是这样,再好不过。 连小和尚都看出梁锦昭的不一样了,问道,「师兄,你干嘛这么看着贫僧的姐姐呀?」 梁锦昭的脸有些红了,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个,好久没见到绣儿了。」其实,他真想跟钱亦绣把皇上会赐婚的事情说说,但师弟一直在眼前,他没好意思说。 小和尚已经长大了,虽然在寺庙里,但有些事还是搞得懂。便撇了下嘴说,「才不是,你更久没见到贫僧了,也没笑成这样。」 第18章 几人正说着,朱肃锦来了。他更瘦了,比小和尚还瘦,五官也就更加立体俊朗。 钱亦绣起身曲膝行了福礼,梁锦昭躬身抱拳,小和尚双手合什作揖,见了君臣礼。 朱肃锦不习惯她这样,但也无可奈何,抬了抬手说道,「都免礼,坐吧。」 几人寒暄了一阵,朱肃锦就挥手让下人都下去了。 他对钱亦绣低声说道,「你二姨的事情,我已经让他们去办了。三日后会让她假死,尸体甩去乱坟岗,你们的人就在那里接应。以后让她不要在京城,换个身份活着吧。至于救她的儿子,比较难办。男丁都是关在大理寺的,本宫再想想办法吧。」 他说的是潘元凤,当初潘驸马让她和离,她舍不下丈夫和儿子,如今也被收了监。潘驸马让钱亦绣帮着求求朱肃锦,看能不能救她和她的儿子一命。钱亦绣那些日子根本见不到朱肃锦,只得让江爹爹去东宫,把事情说了。 钱亦绣又给朱肃锦续了茶,道了谢。 朱肃锦又说道,「光是谋逆罪,或许还能够留下女眷和八岁以下的男丁,毕竟这些人是无辜的。可是,他们还暗杀于本宫,间接害死了母后。皇父震怒,誓不许这几家人存活于世。」 梁锦昭听了,脸色又凝重下来。这段时日,他娘崔氏天天都以泪洗面。崔家再是无情,也是她的娘家。他外祖父和外祖母被收监不久就已经死在牢里了,外祖父先病死还好了,否则可不会死得这么清静。他们两人的尸首,梁锦昭也想办法弄到并运到远地方去埋了。 前些天,他和他爹想办法偷偷去大理寺看望了他舅舅,也就是崔氏的大弟弟。他舅舅请他们想办法保全崔家一个男丁,最有可能保下的就是潘氏的儿子。因为潘氏是珍月郡主的庶妹,又是太子的养母。 崔氏听了弟弟的愿望后,又哭着求丈夫和儿子,甚至还去梁老国公面前下跪磕头,请他们帮着救救她的娘家侄子。 梁老国公手眼通天,也没有办法保全崔家的男丁,梁宜谦和梁锦昭就更没办法了。于是,梁锦昭又求到了钱亦绣这里。知道钱亦绣已经求了朱肃锦,才放了心。 梁锦昭起身给朱肃锦抱拳躬身道,「谢殿下。若是臣的表弟能够得救,臣一定把他送至千里之外,隐姓埋名,永不返京,定不会给殿下惹麻烦。」 朱肃锦点点头。 说完了不开心的事,几人又找着轻松的话题。当朱肃锦知道三贵爷爷和潘月他们要回来时,也露出了笑脸。还问,「钱家老太太还会来吧?本宫着实有些想她和珍月郡主了。」 「会来。」钱亦绣笑道,「我太爷早想来京了。他来了,我太奶肯定要跟来。」 又低声跟朱肃锦笑道,「付姑娘和黄姑娘都是跟我玩得好的手帕交,她们人都很好,也长得好看。」 朱肃锦的脸上有了丝红晕,瞪了她一眼,咬牙低声说道,「坏丫头,我真不知道你长没长心。」又怅然说道,「或许长了心,只不过不在我身上。」 瞥了一眼梁锦昭,说道,「梁将军心想事成,本宫要恭贺你呀。」 梁锦昭吓了一跳,他自是知道朱肃锦之前对钱亦绣的心思。忙起身抱拳道,「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以后自当肝脑涂地,为皇上和殿下效犬马之力,死而后已。」 晚上,钱家做了一桌素席,请小和尚和梁锦昭去外院吃饭。因为没有外人,钱亦绣也去了。 饭后,送走朱肃锦和梁家祖孙,小和尚会在家里住一宿,明日一早再走。 钱满江便笑着跟钱亦绣讲了梁老国公跟他透的底,「皇上会给你和梁将军赐婚,好像还会给你赐个封号,我们猜测应该是县主或是郡君什么的。」说完,江爹爹还朝着北边拱了拱手,道,「真是皇恩浩荡啊。」 钱亦绣听了也彻底放下心来。嫁给梁大叔算是如愿以偿,也不用再担心把她嫁给哪个不认识的男人。多了个封号算是意外之喜,以后,她也能拿奉银和禄米了。 乾武帝还是记情的嘛。 小和尚听了也挺高兴,对钱亦绣说,「姐姐,你嫁去梁家挺好。在京城,除了你家,贫僧就只跟梁家人熟悉了。我师兄文武双全,性品也好。嫁给他,贫僧就不担心你的相公会欺负你了。」 钱亦绣嘟说道,「你姐姐像是被相公欺负的人吗?」 小和尚笑道,「嗯,是不像。」又后知后觉地说,「怪不得我师兄今天笑得那样开心,原来是要娶姐姐当媳妇了。」 小和尚又跟钱亦绣去香雪院玩到很晚,才在猴哥和猴妹的陪同下去逍遥院歇息。 第二天,送走小和尚,钱亦绣就去了荣恩伯府。她这是今年回京后第一次出门,先是先帝驾崩,后是新帝登基,京城不是戒严就是太热闹。 前些天,进京朝贺的大批官员,还有军队才逐渐离京,京城也才平静下来。 潘驸马听了钱亦绣的话,知道女儿能够活下来了,又为那个刚刚九岁的外孙子崔之皓担心不已。 两个人又商量两日后派心腹去乱坟岗接人,若潘元凤和崔之皓都能够活下来,那么就把他们娘两个送到千里之外的湖州,那里是潘家的老家,让他们母子隐姓埋名在那里生活。 若是崔之浩活不了,就让潘元凤隐姓埋名在京郊的哪个庄子过活,以后再想办法嫁个外地的商人地主什么的。 几天后,潘姥爷来了。悄声告诉钱亦绣,崔之皓也活下来了,已经连夜把他们母子送去了湖州。 又叹着气说,「感谢太子殿下,这么为难的事情,他还是帮着办了。」 钱亦绣笑道,「要救人,先自救。姥爷还应该感谢太姥爷和你自己,若不是你们有政治眼光,能够当机立断,跟那几家断个干净,整个潘家也就折进去了。那样,哪里还顾得上救他们。」 想到这些,潘驸马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说道,「昨儿你太姥爷还说,这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月儿。若不是找到了她,知道她是宁王独子的养母,我们还不会下定决心跟他们彻底决裂。你娘是我们潘家的福星啊,可惜我欠她良多,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 说到潘月,潘姥爷又心酸起来,想她更是想得心焦。 钱亦绣拉着他的袖子笑道,「我娘可不觉得苦。」 潘姥爷又皱着眉冷哼道,「我知道,她在你家再苦都乐在其中。」 钱亦绣得意道,「那是。」 走之前,潘姥爷又拿出一幅图说,「这幅‘西子湖畔’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之一,也是在归园时画的,就送给太子殿下,略表心意。」 钱亦绣打开画卷看了看,正是从当初朱肃锦住的临风苑看西湖的角度画的,不仅画得好,又极有纪念意义,朱肃锦肯定喜欢。便笑着收下,说改天送给他。 而梁家,当梁锦昭送走了崔氏和崔之皓,回去悄悄跟崔氏说了后,崔氏喜极而泣。娘家能留条根,这真是万幸了。能从大理寺里弄出个人,这也只有通天的太子才能办到啊。 梁大叔又为钱亦绣拉起了好人票,说这是钱亦绣冒了多大的风险,说了多少好话,才办的。这个情,可是欠大了。 崔氏点头道,「娘知道,谢谢钱姑娘了,这个情娘一辈子记着。哎,娘原来糊涂,若不是娘胡乱说嘴,兴许你们今年就能成亲了。」 梁锦昭还没有把皇上会赐婚的消息跟崔氏说。他觉得,先让老娘知道绣儿的好,再说做她媳妇的话。 第19章 崔氏当然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她现在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罪臣之女,虽是出嫁了的女儿,但这顶黑帽子,太难看了。 她原来最引以为敖的崔家嫡长女身份,现在却是外人的笑话,自家人的耻辱。 从她的娘家被抓起来那日起,就病了数日,也再没有出过府。一个是心痛爹娘、兄弟,以及侄儿侄女,一个是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被踩到尘埃里去了。虽然没有人跟她说,但她也知道,像她这种身份的女人,或许已经有不少被婆家休离的了。即使有些人没有被休离,但也被家人嫌弃了。 病好后,虽然她每天还是会去长辈那里请安,会主持中馈,但只有她才知道自己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走出这个院门的。她觉得,若这个时候不坚持住,那以后她就彻底被打跨了。为了她的儿女,也为了她以后更长的路,她不能跨掉。 梁锦昭又劝道,「娘,你已经出嫁二十几年了,你娘家犯的事,跟你无关。虽然你的娘家是罪臣,但你是梁家妇,梁家满门忠良……」 梁锦昭的话还没说完,梁锦玉就进来了,笑着接嘴道,「娘的大儿子还有从龙之功,被当今赏识。所以,娘啊,你干嘛总想着外祖家啊?你应该多想想婆家的。」说完,就不停地摇着崔氏的袖子撒娇。 崔氏的脸上溢出了笑容。如今,她也只有看见这两个儿女,还有……丈夫,她才会觉得她的生活里还有阳光。 她,还算是幸运的。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公婆没有嫌弃她,丈夫没有离开她,儿女还如此孝顺关心她…… 四月九日下晌,钱亦绣便接到下人来报,三贵爷爷和小娘亲等人已经到南县码头了。因为有孕妇,有老人,有孩子,所以马车跑得慢,他们会在晚上进京。 钱亦绣一听激动得不得了,赶紧遣人去通知潘姥爷和小姑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在钱亦绣几人等得心焦的时候,终于听到外面婆子的声音,「大姑娘,姑奶奶,大爷让人传话进来,老爷、夫人、大奶奶他们进城了。」 众人才算放下了心。若是再晚,城门就要关了,他们只得住在城外,明日才能进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钱亦绣和钱满霞、动物之家都来到正院垂花门外等着。又过了大概一刻多钟,便看到几顶小轿和一群人走了过来。 钱亦绣和钱满霞激动迎过去,除了钱三贵、吴氏、钱老头、钱老太,还有潘月母子几人、钱亦善,令人意外的是钱四贵一家也来了。 钱亦绣想想便了然了,他们定是来京城准备嫁钱满亭的。钱满亭未婚夫霍立行的老爹霍明已经调来京城,任霹雳营冀长。他接了梁锦昭的班,虽然只是正三品,但这个岗位是极重要的。霹雳营相当于前世的导弹部队,掌握最先进的武器,非皇上心腹不能胜任。所以,一家人也都搬来了京城。 钱亦绣赶紧低声吩咐人去把桂香院收拾好,让钱四贵一家住那里。 众人寒暄过后,进了院子。 钱亦绣很想扶着已经出怀的美美小娘亲,可根本捞不到机会。江爹爹和她手拉着手,两人双目含情地低语诉别情,她也不能去讨这个嫌。她就一手搂着钱三贵的胳膊,一手牵着静儿。明儿更高兴,已经被猴哥扛在了肩上,他大喊大叫,兴奋得不得了。 席间,果真听钱四贵在跟钱满江说着给钱满亭送嫁的事。他们已经把嫁妆都运来了,还准备在京城买一处三进宅子,到时在那里嫁女儿。 钱四贵还说,「……这几年我也存了些银子,想再在京城周边买两百亩地,在京里买一个铺子,给亭姑当嫁妆。」 钱满江听了笑道,「四叔运气好,此时正是买田地、铺子的最好时机。这事问问绣儿,她最近也在让下人看田地。」 五皇子一党被抓,所有家产都被查抄。特别是那几大世家,经营了几百年,在朝代更替的时候也发了不少国难财,每家的家底都快赶得上皇宫了。如今的国库是大乾建朝以来最充盈的,许多田地、庄子、铺面都拿出来卖,价格比较便宜。所以钱亦绣也在让人到处打探查看,合适了就多买些。 听了他们的话,钱亦绣笑着点头说,「这事可以叫王寿来问问,我都是让他去办的。」 吃饭的时候,男人们一桌,女人孩子一桌,潘月才抽出空跟钱亦绣多说了几句。她还埋嘟嘴埋怨着钱亦绣,「娘回来这么久,绣儿都没说来跟娘香亲香亲。」 钱亦绣搂着她的胳膊笑道,「一看到娘我就想去亲香亲了,奈何爹爹挡在前面,我插不进去。」 潘月红了脸,嗔了女儿一眼,低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信口胡说。」想到了什么,眼圈便有些红了,说道,「本来我们是赶着初六之前回来的,娘还把你及笄的衣裳都做好了。但路上遇到了一些风波,所以船靠岸了几日,闺女十五岁的生辰都错过了。」 钱亦绣笑道,「我的生日过的也挺热闹,吃了白水蛋,收了不少礼物,太子、姑姑、外公一家,还有些玩得好的客人都来恭贺了。」 及笄礼本来应该在满十五岁当天举行的,但家里亲人都不在,所以钱满江和钱亦绣商量推后几天,他们回来后再办。 饭后,众人在厅屋里叙话,主要商量钱亦绣及笄礼的事情。正宾是最重要的,看请谁合适。 吴氏道,「原来,我一直想着请潘太夫人做正宾,她老人家福气好,长寿,又德才兼备。可是,现在她的娘家出了那件事,也就不好请她了。」 钱亦绣笑道,「我生辰的时候,梁将军说,他的太祖母愿意来给我当正宾。」 钱三贵听了高兴不已,说道,「能请动梁老太君当正宾,那是再好不过。她老人家的贤名远播,又有福气。」 钱满江也点头笑道,「听说,梁老太君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府了,现在竟要来给绣儿当正宾,谢谢她老人家了。」 钱亦绣生辰的那天,不仅朱肃锦、钱满霞一家、潘姥爷一家和潘家的几个晚辈来了,梁锦昭和梁锦玉、宋怀瑾夫妇、付明兰姐妹、黄灵儿兄妹也来了。 那么多客人弄得钱亦绣和钱满江措手不及,赶紧又去酒楼订了一桌席来。 一下来了这么多外男,也不好不讲究了。男人都在外院吃的饭,女人都去香雪院吃的饭。梁锦昭让梁锦玉带话给钱亦绣,说她及笄的时候,梁老太君愿意给去她当正宾。 梁锦玉还想给钱亦绣当赞者,付明兰和黄灵儿不愿意了,说好事怎么能都让梁家得了去,最后商量付明兰当有司,黄灵儿当赞者。 钱满霞啧啧笑道,「德高望重的梁老太君给你当正宾,太子妃太子良娣给你当有司和赞者,绣儿的福气可是满满的了。」 最后,众人商量十二日是良辰吉日,就在这一天举行及笄礼。 第二天,潘姥爷等不及,也不想端着长辈架子等闺女上门看望他,等闺女上门,还不知道要几天后,所以一大早便亲自来惜月阁看闺女。 依然如之前一样,潘月的神情冷清,多是钱亦绣和明儿、静儿缠着潘姥爷说笑。一边跟外孙说笑,一边能看着女儿,潘姥爷自是心满意足。 在钱家吃了晌饭,潘姥爷还想赖着不走,结果慈宁宫的内侍来接潘月了,也只得自己回家。 太皇太后苍老多了,头发斑白,行动已远不如上年见到时的利落,在人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走几步。儿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主要是五孙子一家面临的悲惨,她心里是难过不已。老太太慈悲,也聪明地从不干涉朝政。但遇到儿子或是孙子有难的时候,她都会伸手保全孩子。当初宁王被撵出京城的时候,也是她出面把那两个大些的姑娘保下来的。 第20章 太皇太后拉着潘月的手就落泪了,说道,「你又怀上了,真好。没想到,你才是最有福气的人。看来,生在皇家,不是什么好事。流落到民间,兴许坏事还能变成好事。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钱亦绣听她拉拉杂杂说了一些,好像五皇子夫妇还活着,但他们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已经病死了三个。太皇太后不忍,跟乾武帝求过情,乾武帝当面答应得好,之后该怎样还怎样。她知道了,乾武帝是不会轻意放过老五一家的了。他是要让老五看到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死去后,然后再让他死…… 还说,钱亦绣给她带的双头金乌蛇,那天一到便让人炖了汤羹。或许正是因为吃了那个稀罕物,她才能撑过来。 钱亦绣也听潘姥爷和梁大叔说过,他们两家的双头金乌蛇也是当晚炖了吃的。若是等到第二天,知道先帝驾崩了,就不能吃浑了,那好东西岂不可惜了。 潘月和钱亦绣自是宽慰着她老人家,又捡着好听的话说了一些。 正说着,朱肃锦来了。如今,他哪怕功课再忙,都会隔一天来慈宁宫请个安,陪太皇太后说说话。他是自己来敬孝,也是代父亲来敬孝。 因为太皇太后经常唠叨五皇子的事情,乾武帝不耐听,便来得少些。三五天才来一次,来了说不了几句话就说忙,要赶紧回去处理朝政。 一个多时辰后,太皇太后便有些精力不济,几人才起身告辞。走的时候,老太太还拉着潘月的手,让她领着儿女无事多进宫陪陪她。又拉着说太子他是个孝顺孩子,像先皇,经常来她跟前陪她说话。 朱肃锦跟潘月几人一起去了钱家。 钱老太、钱三贵、吴氏见朱肃锦来了,都极高兴,赶紧嘱咐厨房做他爱吃的吃食。 朱肃锦笑道,「我现在特别想念在乡下时吃的韭菜碎肉打卤面。让御膳房做,可他们做出来的就是没有钱夫人做的好吃。」 吴氏听了起身笑道,「殿下等着,我现在就去做。」 不大的功夫,吴氏端了两大碗面条来,小公公小郑子还拿了根银针想试毒,被朱肃锦一瞪,便没敢上前了。 十日、十一日,付明兰和黄灵儿都会来钱家,同钱亦绣一起,跟着嬷杂谈练习及笄的礼仪。 当然,钱亦绣也会投桃报李,说些有关朱肃锦的事情。说他如何聪明,如何能干,如何勤奋,如何孝顺……也是说了他不少糗事,什么嘴馋了,怎么去弄吃食,如何想办法多吃一口之类的。 两个小姑娘听的都是脸蛋红红,不时捂着嘴笑。 钱亦绣有些佩服古代女人,不知她们到底心里是如何想的,但至少表面依然跟以前一样热络。唯一不同的是,黄灵儿对付明兰比之前要恭敬一些,付明兰却是更加敦厚了。 钱满亭也一直跟她们几个在一起。虽然她已经过了及笄,但也跟着她们一板一眼地学着。 一晃便到了十二日。客人们早早就来了,太子、潘家、付家、梁家、大长公府、万家、宋家、霍家都派了当家夫人和小姑娘们来。梁家来的人最多,梁锦昭请了假来,梁老国公、梁老太君、梁大夫人、梁锦玉、梁锦静都来了。 还有就是,霍淑琴也来了,朱肃锦的三个媳妇今天都到齐了。都漂亮的同时,三人各具特色,付明兰端丽,黄灵儿妩媚,霍淑琴英气。 在朱肃锦亲自来给钱亦绣送礼的时候,钱亦绣悄悄冲他说道,「哥哥,看看你的媳妇,当真是各具特色。」 气得朱肃锦抬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敲她的脑门,想想还是放下了。又悄声对她说,「不用说我,妹妹也好事将近了。今天,会有圣旨来。」 今天的笄礼在湖边的望荷厅举行。厅内有几扇大落地玻璃窗,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得人暖洋洋的,外面的风景也一览无余。一侧是花园,姹紫嫣红,鸟语花香。一侧是湖,岸边绿柳环绕,湖里碧婆荡漾,比碗口还小的莲叶随波浪上下起伏着。 哪怕现在大乾朝有玻璃工场了,但像望荷厅里的这几扇大玻璃,也只有皇宫和不多的几家才能这么土豪。 在众多客人的观礼下,初加,再加。钱亦绣跪坐在厅中央蒲团上,穿着小娘亲给她亲手做的红色绣蝶穿牡丹的锦缎礼服。当梁太君吟颂了祝辞,为她加了钗后,完成了三加,她也隆重地完成了从女孩到少女的身份转换。 潘月没有行过及笄礼,她十五岁的时候,自己懵懂无知,婆家人也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但她此时看到美丽的女儿行了笄礼,得到了这么多人的祝福,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觉得,女儿有这么隆重的笄礼,也弥补自己的遗憾了。 潘驸马心里也酸涩不已,女儿没有行过笄礼,这是她,也是自己今生的遗憾。 刚刚礼成,下人就匆匆来禀,「宫里的公公传圣旨来了,还有太皇太后的贺礼,皇太后的贺礼。」 众人听了,急急去了外院。香案摆上,众人跪下,内侍次依念了几道圣旨。 钱三贵由乡恩伯进封为乡恩侯,承袭三代。钱老太、吴氏也相应进封为侯夫人,钱满江为乡恩侯世子。 钱亦绣「贤良淑德」,被封为县主。又给梁锦昭和钱亦绣赐了婚。 并赐给钱家一千亩地,二百两金,一千两银,十盒东珠。 同时,为祝贺钱亦绣及笄,太皇太后、皇太后分别赐了玉钗和玉如意。 众人起身后,钱满江赶紧从怀里取出几个荷包,分别送给了传旨的内侍。 内侍又对梁老国公和梁锦道笑道,「梁老公爷,梁将军,还有你们的喜事,赶紧回府领旨吧。」 梁老国公一听,哈哈大笑道,「谢谢公公提醒,公公,请。」 然后,赶紧携梁家人回府接旨了。 梁锦昭走之前,在人群里找到那一抹美丽的倩影,冲她笑笑。她,终于是自己的未婚小妻子了。 这次钱家的喜事不只成双,那是好多件。剩下的客人都笑着恭贺了钱侯爷、侯夫人、世子爷、锦绣县主。 钱家,也正式晋升为京城新贵。即使依旧带了个「乡」字,却不是谁都能随便嘲笑的人家了。 钱家人早就知道会给钱三贵进升乡恩侯,但没想到,居然还能承袭三代。这个爵位,能够传到明儿这一代。 而且,也没想到能给钱亦绣赐封县主。县主,那是郡王的女儿才能受的封号,就是公主的女儿,也要破例才能封赏。 那些田地、钱财,虽然在钱家眼里不算多,但也皇上对钱家的恩宠啊。 除了知情人,所有的人都以为皇上是在感谢钱家对太子殿下的养育之情。觉得给钱三贵一个侯爷的头衔已经够意思了,怎么还会给钱家孙女县主的头衔呢?有些过了。但是,也只是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钱三贵自从接了旨纸,一直有些蒙,眼圈一直都是红着的,嘴里不停念叨着,「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他激动啊,没想到一个泥腿子,还能当侯爷,还能够传给儿子、孙子,孙女也成了县主。 钱老头的眼圈也一直是红的,他倒不是激动的,他是失望的。他想不通,在乡下时,他没有亏待锦娃呀,怎么会连孙女孙子都有搞头,唯独没有他呢? 吃席的时候,老头喝闷酒多喝了几杯,又看到客人们都在向钱三贵、钱满江敬酒,实在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还边大着嗓门冲朱肃锦说,「锦娃,太子,你小时候太爷对你可是好了,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攒了大钱儿给你买鸡蛋吃……」 第21章 钱满江吓坏了,他赶紧跑过去把老爷子安抚住,又笑着跟客人们解释说,「我爷是激动的,家里有这么大的荣耀,他老人家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钱四贵也来帮忙,两人连扶带拽地把老头弄走了。 朱肃锦有些红了脸,他也不是针对钱老头,实在是不好给老头封号。他和皇上感谢钱老太多年对他的疼爱,才给老太太封了侯夫人。就是他们不给,钱三贵也可以给老娘请封诰命。可是钱老头,他是钱三贵的父亲,若要封,至少要跟钱三贵一样高。跟钱三贵一样,别说皇上不愿意,连朱肃锦都不愿意。不好给,也就只有不给了。 钱满江把老头送回了院子,钱老太正在高高兴兴地抚摸着侯夫人的凤冠霞披。老太太因为身子不好,接完旨就回来了,没有陪着女客吃饭。 老头一看凤冠霞披,更酸了,竖着眼骂起来了老太太,「瞧你那样,嘴都歪了,还能当侯夫人。可是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儿子孙子,婆娘儿媳妇孙女,这些人都有封号了,唯独老子还是白身……」 钱满江打断了他的话,气道,「爷爷,你老人家不怕掉脑袋,还要为孙辈们想想。皇上做事,岂能是你挑理的?还有,以后要时刻记着,太子的太爷爷是皇上的祖父,不是你!」 当今可不比先皇,若是大臣说的有理,就是当面骂先皇,他都不会去计较,可当今的脾气就要大多了。钱满江实在怕老爷子惹祸。 老太太如今也不怕他了,反唇相讥道,「你个死老头子,黄汤灌多又开始八说胡道了。我歪嘴咋了?我歪嘴咋了?我歪嘴了,还是侯夫人。气死你个老邦子!」 老爷子不敢跟孙子顶嘴,又跟老太太吵道,「屁的侯夫人,还不是皇上偏心眼儿,才让你个老太婆强压了我一头。信不信,老子明儿就去讨个小妾,气死你个歪嘴老太婆!」 钱满江气极,粗着嗓门吼道,「爷还在混说,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上告朝庭,咱们一家都会被收进大牢。我看,把留爷在侯府,实在是害了你。」又对钱四贵说,「四叔,你回冀安的时候把爷带着,送他回花溪村的大伯家。」 老头吓得赶紧捂上了嘴,忙道,「爷不傻,爷不会拿到外面说。」 「在家里也不能说,若咱们家有被政敌买通的下人,照样能把这些话说出去。」钱满江说道。 说完,钱满江就去陪客,让钱四贵把老头看住。送走客人后,钱满江又过来给老爷子做工作,连吓带举例说明,直到老头吓得双腿发抖,保证再不说皇家的事才罢。 第二天天还没亮,钱满江就把钱亦善送到潘家,让他跟潘阳一起去松攀书院。以后,他就在那里生活学习,休沐的时候,再回钱家住一天。 王寿则领着钱四贵去看宅子、铺面和田地,钱老头打扮得油光水滑去茶楼喝茶听书,钱满霞和钱亦绣领着王氏和钱满亭、钱满坡去街上逛了一天。主要是给钱满亭买嫁妆,首饰、料子、摆件这些,京城要比冀安好得多。但是,价格也贵得多。 看到王氏每次掏银子都咬咬牙,最终还是掏出去。钱亦绣直摇头,这个女儿嫁得,四房的家底肯定都得填进去。哪怕这门亲事是高攀,也不至于「举家」嫁女儿啊。 看钱满亭虽然感动得眼圈发红,不时说着「谢谢娘」之类的话,也没阻挡她老娘买这么贵的东西,钱亦绣十分不赞同。暗道,若是自己,肯定不舍得让娘家把整个家底都拿出来给自己置嫁妆。 回到家里才知道,四房不只是举家嫁女儿,是「举债」嫁女儿。 听钱三贵和吴氏说,钱四贵在船上的时候,就跟钱三贵借了一千两银子。 吴氏说,「这几年,四房省吃俭用,能攒到两千两银子就不错了,够啥?」 在京城,一个地段偏僻的三进宅子至少都得八百两,买个口岸不怎么样的小铺子也得五百两,两百亩地至少要一千两,这些加起来就是两千多两。还有首饰、衣裳、料子、摆件、家具、压箱银子…… 老天,除了宅子不给钱满亭陪过去,陪过去的东西至少要二千多两银子。 钱亦绣打趣道,「我爷不知道他们会陪嫁这么多吧?」 吴氏笑道,「你爷最关心的是你四叔把没把点心斋的股份陪过去。知道没陪股份,也就撂开手了。」 钱亦绣又说道,「在京城,一些勋贵之家嫁庶女,也就两千两银子。四爷爷这样,得不偿失。况且,霍家又不是不知道四房的情况。陪嫁得再多,霍家还能把亭姑姑看成官家小姐?」 钱四贵叹道,「在船上时,我也跟你四爷爷说了,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应该再那么苦自己了,再说还得为坡小子想想。可你四爷爷说,高攀上这门亲不容易,又怕亭姑进门受委屈。觉得多置些嫁妆好看,面子足。我就想着,等亭姑出嫁的时候,那一千两银子就当我送的礼,不要了。」 钱亦绣一直觉得钱四贵挺好,当初她当鬼时看得清清楚楚,说服钱三贵两口子去买媳妇的,就是钱四贵。钱满亭除了虚荣些,还有些小自私,人也不讨厌。 便说道,「要让霍家高看亭姑姑一眼,还有别的法子,干嘛非得用钱去砸呀。爷就让亭姑姑从咱们侯府出嫁,让人看看,咱们侯府以后就是亭姑姑的倚仗,将来亭姑姑也能把咱家当成娘家走,比他们陪送再多的银子都管用。」 钱三贵一想,也对啊。在侯府出嫁,还会有许多有势力的人家到贺,这或许是初到京城的霍家更愿意看到的。便点头笑着说,「极是,还是孙女聪明。」 晚上,钱四贵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京城的东西再说便宜,也比冀安贵得多。 钱三贵把他叫到侧屋,说了让钱满亭在侯府出嫁的事。钱四贵听了喜极,若是这样,不仅亭姑的脸面有光,身价被抬起来了,也能省下买宅子的银子。笑道,「谢谢三哥,这样再好不过。在三哥家办喜事,肯定会花不少钱,这钱我出。不好意思让三哥一家劳累了,还掏银子的理儿。」 钱三贵摆手笑道,「还用你给啥银子,三哥家如今不缺这点钱。原来我还想着借给你那一千两银子不要了,现在就用这些银子办事,剩下的给亭姑添妆。」 钱满亭在侯府出嫁,面子是足足的了,钱四贵也不会傻到再把家掏空了给钱满亭置嫁妆。就决定给她陪嫁一百亩田地,二百两压箱银子,再加上家具、首饰等物品,一共是一千二百多两银子,他家整个家底的一半。 没有那么大压力,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钱四贵一家在置办嫁妆的同时,梁家和钱家也开始忙碌。虽然是赐婚,除了纳采,其余五礼都得走。 五月,京城也经历了最残酷的时刻,就是五皇子一党全部「烟消云散」。 五皇子妃王氏蛇蝎心肠,迫害皇家子嗣,鼓动五皇子造反,被赐鸠酒,死后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身。几天后,在五皇子最后一个儿子患病夭折后,五皇子也悬梁自尽了。死讯没有马上公布,而是第二年公布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王家、崔家、晋家、谢家,以及其他五皇子的骨干犯谋逆罪、迫害皇家子嗣罪证据确凿,人数逾千,包括婴孩,于五月十五至二十日在午门外斩首。 许多大臣都求情,说婴孩无罪,能不能像先帝时期那样,罪臣及八岁以上男丁处斩,孩子和女眷流放或是充官奴。潘驸马更是写下万言书,请求皇上宽大处置。但乾武帝十分坚持,即使有那御史血溅金殿,也没能改变乾武帝的决定。 第22章 据说那几天,午门外血流成河,阴气沉沉。连整个京城都笼罩在阴云密布中,许多人都不敢出门。 王家、晋家、谢家,这几家没有人敢去收尸首,所有的尸首都被埋去了乱坟岗。而崔家人的尸首,梁锦昭还是带人去领出来,运去埋崔老太爷和崔老太太的地方埋了。 本来潘家还想去领王家的尸首,但朱肃锦事先让人给钱亦绣递了话,王家是五皇子的岳家,许多坏事都是王家直接办或是带头办的,乾武帝最恨的就是王家,切莫让潘家再去招恨。 王家是潘老夫人的娘家,弟弟一家全部被杀,老太太也一病不起,几天后就死了。 给老太太奔完丧,钱亦绣和钱三贵、小娘亲及明儿、静儿等人就去了梅院。他们实在不愿意继续在京城里呆着了,不仅闷热,阴沉,似乎空气里都有一股血腥味。 六月正是十里荷香最美丽的季节,绿浪翻滚,莲花飘香。这里的乡人远没有京城人那么被时局所左右,该如何过日子,还是如何过日子。看到他们的笑脸,钱家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而且,此时也正是金蜜桃收获的季节。虽然桃园的桃树大多是树苗,要等几年后才能结果。但还是有数十株是移栽的大桃树,去年嫁接,今年就结了桃子。 这种金蜜桃当然赶不上洞天池的桃子,但也是北方第一家种出来的水蜜桃,色金黄,多汁,蜜甜。这个好东西当然不会卖了,孝敬了一些给皇宫,又送了潘家、梁家、付家、大长公主府等几家亲戚朋友,剩下的就自家吃。特别是要保证大肚子的小娘亲。 潘月跟潘老夫人的感情不算深,小时候在潘府的那十三年,多在宫里,所以难过几天后,也就好了。 钱亦绣每天都会陪着潘月去外面的荷塘边散步。由于特殊际遇,小娘亲对乡下有一种偏执的喜爱,看到一望无际的荷塘,数不清的金莲,远处连绵的群山,觉得这里跟花溪村一样美。那时,她害怕,不敢出去,只能在院子里眺望。可是现在,她能够出去了,置身于其中,有一种之前从来没感觉到过的自由和走出束缚的悠闲,自在极了。 看到小娘亲笑得眉眼弯弯,钱亦绣心情也大好。 猴哥又带着动物之家去了西山玩,除了跳跳和它的孩子在东宫,其它的动物之家都跟来了乡下。跳跳又生了一对漂亮的母崽,取名为欢欢和喜喜。 猴哥走之前,珍珠娃也吵着要去。钱亦绣没同意,听老和尚的意思,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会倒大霉。再说,珍珠娃这么可爱,她也舍不得让他有事。 珍珠娃哭得眼泪汪汪,钱亦绣只得跟他承诺,等以后她也找个借口,钻进蚌壳里,他们一起进深山探险。其实,钱亦绣特别憧憬能有这一天,但现在肯定实现不了,找不到出去的借口。 说完才发现,珍珠娃的眼泪咋落到地上还有声响,蹲下一看,竟然是珍珠。捡起来看看,这些白色珍珠虽然只有黄豆粒那么大,但是圆润饱满,晶莹剔透,太漂亮了。比什么东珠,南珠好看多了,甚至比洞天池里的珍珠还润泽。当然,价值上还是比不上洞天池里的那些大珍珠。她财迷地把地上的几颗珠子捡起来,数数,有八颗。这八颗珍珠,至少值价一千多两银子。他哭一场就有这么多钱,比玻璃工场还暴利。 她正在乐,珍珠哽咽着说道,「娘,你喜欢眼泪甚过喜欢我吗?」 钱亦绣赶紧把他抱起来,亲了他两口说,「怎么会,娘最喜欢你。」低头看看咬她裤脚的松鼠妹,又把它抱起来说,「还有你,娘也喜欢你。」 猴哥站在一旁直撇嘴,猴哥越大越爷们,极其看不惯钱亦绣和珍珠娃、松鼠妹及欢欢、喜喜的亲热劲。亲来亲去的,真腻味。 钱亦绣多了解猴哥啊,看出了它的心思。说道,「你别瞧我们不顺眼,也不想想你和猴妹,吧嗒来吧嗒去的,更腻味。哦,对了,你们成亲这么久了,咋没给我生个猴侄子呀?」 钱亦绣一揭这个短,猴哥就生气,脸都气红了,眼睛也瞪起来了。 钱亦绣看它真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了。赶紧把珍珠娃和松鼠妹送进蚌壳屋,又打开房门把猴哥送出去。 一路嘱咐它,不要去太深处,因为老寿星白狼和大山也会去。猴哥不高兴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仅不理她,还一路跟她翻着白眼。 钱亦绣心里好笑,但面上不显,一直把动物之家送到梅院门口,看着它们向西一溜烟地跑去。 此时还早,旭日东升,晨风徐徐,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最近,钱亦绣总希望新的一天快些到来,新的一天,就代表新的希望。京城的阴霾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只她,绝大多数京城人都有这种感觉。 钱亦绣回到梅香院,她和三贵爷爷住在这里。三贵爷爷住上房,她住东厢。而小娘亲带着明儿和静儿住在踏雪院。 小娘亲已经来梅香院了,明儿和静儿还在睡觉。娘两个陪着三贵爷爷吃完了早饭,三贵爷爷无事,就乐呵呵地干起老本行,在外院廊下编草席子,钱亦绣扶着小娘亲带着几个下人又出去散步。 每天清晨半个时辰,傍晚半个时辰,她们都会去外面散步。这个时候,凉爽,阳光又不大。 沿着梅院前边的小路往东走一段,便是太子府的菊院,再沿着荷塘往北走一段,再往西走,便是梁家的兰院,再往南走一段,便是钱家的桃院,再往东走就回了梅院。这么一圈转下来,正好半个时辰。 菊院没有主人,平时只有白狼和大山及一些下人在里面。梁老国公原来经常会来兰院住,但现在京城是特殊时期,他也没来。所以,这几座大院子,只有梅院有几个主子住。 荷塘里已经有人在忙碌了,看到她们,都会弯腰行礼,招呼道,「钱大奶奶,大姑娘,早啊。」 潘月会微微笑笑,钱亦绣则会笑着打招呼,「你们也早啊。」 路过兰院时,竟然看见院门大开。守门的下人认识钱亦绣母女,笑着施礼说,「我家世子爷来了。」 钱亦绣知道梁锦昭去送崔家人的棺木了,难道他已经回来了? 正说着,在院子里的梁锦昭听见她们的声音了,忙走了出来,笑着给潘月施了礼。说道,「我昨儿晚上回来的,想着进不了城了,便先来这里歇了一宿。本来想去梅院拜见钱爷爷和婶子,恰巧你们来了。」又邀请她们去兰院坐坐。 潘月便说道,「绣儿想去就去吧,明儿和静儿也该醒了,娘要先回去看他们。」 钱亦绣点点头,宋妈妈就来扶着潘月往南去了。 潘月都走出去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晌午,梁将军也来梅院吃饭吧。」 梁锦昭忙躬身谢过。 钱亦绣笑笑,小娘亲自从病好以后,也知道一些人情事故了。 看到潘月挺着肚子慢慢走了,梁锦昭才领着钱亦绣往后院走去。 这个院子之所以叫兰院,是因为有许多兰花。梁老国公虽然是武将,却好风雅,犹爱兰花。这里有许多珍品兰,包括几年前钱亦绣卖给他们的极品君子兰。 这几个大院子的后院,无一例外都有一个人工湖,里面种的都是一号金莲子。除了湖,就是各具特色的花卉,并以此得名。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梁锦昭才艰涩地叹道,「唉,富贵,过眼云烟。想我外祖家,几百年了,历经四朝而不衰,这次几乎全部陪进去了。光主子,一共两百余条人命,最小的孩子才一岁多,都没了……」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又低声道,「谢谢你,更谢谢太子,让崔家还留下一条血脉。」 第23章 钱亦绣也叹道,「是啊,想想真可怕。我到现在还不愿意回京城,觉得风里都带着血腥味。都想要富贵,想要从龙之功,但一个不好,把全家都陷进去。那些妇人孩子,多无辜。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去投机,不去站队,安安稳稳过平淡日子。」 她说着这些,其实心里一直觉得江爹爹就是典型的投机分子,只不过好命跟对人了。若是五皇子胜了,他们一家肯定就是崔家的下场。当然,前提是她知道结果,否则拚了命也会阻止江爹爹的。 梁锦昭站下对钱亦绣说,「绣儿放心,我一定会看清形势,不会置你,置咱们的孩子于险境。」 钱亦绣有些红了脸,低头不语。 梁锦昭又继续说,「其实,除了梁家的老祖宗跟着乾高祖打下这一片江山,梁家当家人从来没站过队。我太爷爷、爷爷一直都不喜欢站队,觉得稳,远比险胜好得多。一个家的家主,必须要稳,要有大局观念,这样全家人才能活得踏实。但这次,我站队了。因为我了解当初的宁王,又听了师傅的暗示,所以才站的队。放心,以后,为了家族的安危,我不会再去站队,再把家人置于危险之中。」 钱亦绣小声道,「可是,你跟我有关系了,还是站队了。」 梁锦昭恍然,笑道,「是了,娶了你,我就站在了太子这一队。这个队站的,我愿意。不仅因为我心悦你,也因为太子仁厚,会是一代明君。」 钱亦绣抿嘴笑起来,梁大叔一贯会说话。不过,这话她爱听。她抬头望了他一眼,故意说道,「口是心非。刚才还说要稳的,现在又说愿意了。若是站了这个队,对你家里有危险咋办?」 梁锦昭垂着的右手一下子抓紧了她的手,见她没有挣脱,心中暗喜。边走边说道,「不会有危险。皇上圣明,又只有太子一个独子,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太子天赋异禀,得余先生教导,又在民间长大,知道百姓疾苦,知道百姓最想要什么。这样的人以后坐了天下,是百姓之福。」 钱亦绣又嘴硬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太子还有兄弟,还处在夺嫡的漩涡,你就不会娶我了?皇上正当壮年,再生几个皇子也不一定。」 梁锦昭又笑道,「你放心,翟首辅、付阁老、谢大人、赵大人这些股肱之臣都心仪太子。到目前为止,朝中还没有对太子不利的势力。再说,你这么聪明,我又这么能干,咱们也能力所能及地帮助太子啊。」 钱亦绣被逗笑了,又道,「那我不聪明,是个蠢的,你就不娶我了?」 梁锦昭站下,抬起左手轻轻给了她个脑崩儿,笑道,「傻,我心悦的,就是那个鬼精聪慧、心思通透,几岁就有贼多心眼的小妞子。是个蠢的,谁还娶。」 这话又不中听了。虽然知道的确是那个理儿,钱亦绣的嘴还是嘟起来。 此时,他们正好停在几棵柳树之间,垂下的柳枝随风飘荡,也挡住了别人的视线。梁锦昭看着那红红的小嘴心痒难耐,说了句,「你就是蠢的,我也娶。」然后,俯身低头快速地亲了一下钱亦绣的红唇。亲完后,赶紧红着脸扭头看向别处。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亲女孩子,紧张地心都快跳出来了,但右手依然没舍得放开她的小手。 钱亦绣冷不防被人亲了一下,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被男人亲。当然,被几岁的熊孩子朱肃锦亲过几次除外。 自己的初吻就这么被夺走了?没有玫瑰花,没有甜言蜜语,甚至连一点都准备没有! 她愣愣地有些发呆。 从上辈子起,钱亦绣就无数次幻想能把自己的初吻献给尚青云。希望他先送她一把玫瑰花,说些「我爱你,我会生生世世爱你」之类的话,然后用手捧起她的脸,深情凝视片刻后,再轻轻吻下去,由浅入深。 她喜欢这样的初吻,浪漫,舒心,温柔,刻骨铭心。 可惜,她直到死都没能如愿。后来,她想自己也够贪心够蠢的了,连一世都不给她,不,连曾经都不给她,还想生生世世。 这辈子,她也想过。她觉得,古代男女的初吻绝大多数都会在洞房里完成。红烛下,罗帐边,身穿大红袍的新郎说着「我心悦你」的誓言,一吻倾心…… 她最害怕,也最不愿意的,就是像江爹爹和小娘亲那样,先宽衣解带,再「亲亲我我」。她不喜欢那样,太直接,太「坦诚」了。 没想到,上面的几种情况都不是,竟然这样被人偷香了…… 钱亦绣正遗憾初吻不是照着剧本来的,愣愣地有些反应不过来。梁锦昭还以为她生气了,赶紧回过头来低声解释道,「绣儿,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轻慢你。我是真心悦你,我,我太着急,有些等不及了……我,我这么大岁数还没亲过小娘子,就,就,就,就,就情不自禁……」 钱亦绣抬头看到梁锦昭的脸红得像猴哥,眼睛不安地看着她,鼻尖上也冒了汗,说话嗑嗑巴巴,远没有她镇定。 坏阿姨有些好笑,在古代,这么大的处男可不好找。想想当初的小爹爹,还是乡下娃,对那些事情都无师自通。梁大叔这么大岁数还如此,也难为他了。她掂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点了一下,就挣开他的手,快步往回走去。 梁锦昭见钱亦绣没有生气,还回应了他一下,喜极,急走几步撵上她。若不是现在已经没有了遮挡的树木,他一定会把她拉住,再亲亲她。刚才太紧张,太快,没什么感觉。 在湖另一面的梁高很自觉地没有跟着他们。见他们走进柳树荫里一下下,钱姑娘就快步走出来,世子爷也紧跟在后走出来。 梁高直摇头。世子爷别的什么都精明,唯独搞女人方面,不是一般的迟钝和笨拙。刚出师时是没开窍,后来开窍了,心里就一直惦记钱大姑娘,心心念念等着钱姑娘长大。现在好不容易等到钱姑娘及笄了,他们也定亲了,最起码,也要在柳树荫里多呆一下下啊。这么短的时间,世子爷肯定连钱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到。看来,还是在寺庙里呆久了,戒色戒久了。 梁高上年就成亲了,媳妇也怀了孕,所以对那方面很是有些心得。也对主子那方面的表现很有些怒其不争。至此,他有了一个感悟,人就不可能样样强! 钱亦绣和梁锦昭来到湖的这一侧,钱亦绣直接向垂花门走去,梁锦昭也跟上去。梁高看他们两个都是脸色绯红,步履匆匆,还想跟着侍候。梁锦昭一瞪眼,他便没敢跟着了。 走在去梅院的路上,此时阳光已经非常炽热了,小路上少有挡荫的树木,晒得人睁不得眼睛。 若平时这个时候出来,丫头们会为钱亦绣打伞遮阴。但今天没有丫头跟着,钱亦绣只得用帕子挡在前额上。 梁锦昭赶紧低身在荷塘里摘了一片碧绿的大荷叶,举着帮钱亦绣挡阳光。 钱亦绣伸手接过荷叶,自己举着。 她穿着一身浅绯色的纱襦裙,纤细婀娜。由于举着荷叶,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一截如玉般洁白的小胳膊。美丽的脸庞被阳光照得如三月桃花般粉嫩,还有长长的黑色睫毛不时地呼扇几下,让梁锦昭看得心跳加快。 梁锦昭低声说道,「绣儿,咱们明年就成亲,就一直能在一起了……」 是的,梁钱两家定了明年二月他们成亲。钱亦绣的心里柔柔的,如这夏日的和风,她低头没讲话。跟梁大叔认识这么久了,虽然一直知道他是个好男人,自己嫁给他比嫁给别人强得多。但是,她真正对他有了异样的感觉,好像是在去洞天池的路上。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体贴,让她觉得这个男人是古代男人中的奇葩,也她这辈子最好的依靠。 第24章 想想自己还是真悲摧,两辈子的人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恋爱,刚刚也是第一次被男人亲。 虽然只是蜻蝏点水地亲了一下,也是自己两世为人的里程碑呀。 窝在蚌壳屋的珍珠娃实在忍不住吐槽了,「娘,你的小心肝在干嘛呢,扑通扑通猛跳,比洪钟的声音还大,把人家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钱亦绣的脸更红了,拍了一下胸口说,「胡说什么呢,讨厌。」 珍珠娃又说起了梁锦昭,「梁大叔,你的脸皮儿太薄了,才亲了我娘一下下,脸就红得像猴哥。」 钱亦绣气得又拍了蚌壳一下。 梁锦昭匪夷所思地说,「你懂得还真多,神仙也,也那个?」 珍珠娃老练地说,「傻,不那个,哪里来的七仙女儿……」 真是越说越不像样,钱亦绣用手把蚌壳抓住,让他的声音传不出来。 梁锦昭有些瞠目结舌,摇头道,「这,这孩子……」 来到梅院,钱三贵还在廊下编着草席子。 梁锦昭过去躬身施了辈礼,笑道,「钱爷爷编的草席最好,厚实又平滑。上年你送我爷爷那床,他今年还在用。」 钱三贵听了极高兴,直说喜欢就好,今天再送给他们两床。 明儿十分喜欢梁锦昭,听说他来了,忙跑了出来,举开胳膊大叫道,「梁大叔,举高高。」 因为梁锦昭个子高手长,举得比其他人都高,所以明儿喜欢他举。 梁锦昭先还笑,一听他叫「梁大叔」,又不乐意听了,说道,「又乱叫,不举了。」 明儿跳着脚嘻嘻笑道,「叫错了,叫错了,是梁大哥。」 梁锦昭听了,才笑着把他举起来,举得高高的。 之后,梁锦昭在梅院吃了晌饭,还陪着钱三贵喝了两盅酒,走时带了两床草席子,一篮子金蜜桃。 他下晌就要回京。 他们几人继续在庄子里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 玻璃工场和荷塘已经走上了正轨,一般不再需要钱亦绣插手。只是遇到重要的事情,才会禀报她。所以,她在这里的日子也是极其轻松悠闲的。 有时钱满朵和李阿草会来梅园玩玩,有时在西津县的吴庆书会领着孩子来看看他们。 梁锦昭会在逢九那天晚上出京,夜里赶到兰院,第二天来梅院玩半天,吃完晌饭再玩一会儿后又往京城赶,要赶着第二天上衙。 江爹爹也会来,他们是轮班,不见得是逢十休沐,也是十天来住半宿,玩大半天。 所以,他们几个人在这里一点都不寂寞,也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 钱满亭的家具全做好了,该置办的嫁妆也都置办好了。其实,在京城只是做些小件的家具,架子床、大衣橱等大件家具在冀安就做好了。来京城后,又去霍家量了新房,做些小件的。 现在,钱家也在给钱亦绣准备嫁妆,做家具。紫檀木的拨步床、大衣橱等家具也是从上年就开始做了,这些家具都会提前做。至于其它嫁妆,早就开始准备了。 听说,皇上封了新娶的赵家女为淑妃,这个上升速度真够快的了。据说,赵家女年方二八,美丽柔媚,贤淑有礼,极得皇上宠爱。 现在皇上有四位妃子,两位婕妤,四位才人。跟其他皇上比起来,乾武帝的女人不算多。除了这位赵淑妃,还有一位蒋婕妤和王才人是新人,其余五个都是原来宁王府里女人的。 但钱亦绣想想去逝的元后,总为她不值。 还听说,朱肃锦的同胞大姐,多年前远嫁广东的大公主朱佳柔倩前段时间薨了。早听说朱佳柔身子不好,嫁到广东后就再也没回过京,连皇上登基大典都没来贺。现在却是死了,也真够可怜的了。 之前听朱肃锦说过几次,想等这个同胞姐姐身子骨好后,接来京城享享福。他这位大姐也是个苦命人,生在宁王最不得势的时候,后来宁王夫妇去了北地,她和二妹留在京城。哪怕有太后照拂,但也是寄人篱下,长大后被叶贵妃指婚嫁去了广东。 这件事是江爹爹来说的,说皇上知道后极是伤心,都流泪了。听派去的御医回来说,大公主极瘦,好像是早年坐月子没坐好,败了身子。皇上震怒,让彻查…… 死了彻查有屁用!钱亦绣腹诽不已。 想想朱佳倩,钱亦绣同样为宁王妃不值。给女儿起了这个名字,当初一定也寄予了美好的愿望,希望她优秀美丽。但命运多舛,流落在外,最后年纪轻轻就死了。 还好宁王妃先去了,否则听了这个噩耗还不定得多伤心。但愿她们母女能够在天上团聚,或是来生重新做母女。 这天下晌,天气有些阴沉,看着要下雨,却又没有下雨。钱亦绣和小娘亲、明儿静儿送江爹爹回京城。他们站在门外,直到看不到江爹爹的背影后,几人才收回目光。 每次送江爹爹,小娘亲的眼圈都会红,静儿也会瘪着嘴要哭不哭。 其实,最幸福的还是小娘亲。江爹爹专情,除了工作外,一心一意地老婆孩子热炕头。 钱亦绣抱起静儿正哄着,远远看到潘守福的婆娘潘大娘推着婴儿车在远处散步。 一看到她,钱亦绣笑起来,对静儿和明儿说道,「走,咱们看漂亮小宝贝去。」 两个小人儿跑在前面,钱亦绣扶着潘月向潘大娘走去。 婴儿车是钱亦绣送给潘大娘的。那个漂亮小宝贝就是杰克和潘莺的孩子,取名杰伦。孩子刚刚两个月,漂亮得不像话。 钱亦绣几人来到婴儿车旁。胖胖的杰伦正躺在车里啃着肉肉的小拳头,他的眼睛像玻璃珠一样又大又圆,眼珠还是黑色的,眼窝较深,皮肤比大乾人偏白,毛茸茸的头发偏黄。听到来人了,他便把小拳头从嘴里拿出来,冲着他们啊啊地叫,时而还会吐出个小泡泡。 静儿欢喜地拉着杰伦的手叫道,「弟弟好漂漂哦,弟弟好漂漂哦,娘也要生个这么漂漂的弟弟。」 明儿也喜欢杰伦,揪揪他的耳朵,捏捏他的鼻子。他虽然有些没有轻重,但杰伦大气,胳膊舞着,又腿蹬着。 潘大娘苦笑道,「这孩子是长得俊,可是,长大后……哎,还好眼珠是黑色的。」 前世的人都喜欢混血儿,好些明星、模特都以身上有外国血统为傲,人家也的确漂亮。可是现在,有外国血统的人有些被歧视,也不太好找媳妇或是丈夫。只有像潘莺这种嫁不出去的大龄丑女,才找了杰克这样的番人。 钱亦绣笑道,「潘大娘莫愁,男人有了真本事,就不愁找媳妇。再说,他爹给他挣下那么多的银子,你还怕没好姑娘嫁给他?」 潘大娘听了又笑起来。杰克拥有玻璃工场的一成股份,每个月还要拿两百两银子的月钱。这么算下来,一年就能挣好几千两银子。就是许多当官的,或是商人,也挣不了这么多。 而且,主子把潘莺的奴契已经还给潘莺了,她也是自由人了。现在,好些当初看她们笑话的人家,都及羡慕她们家。说潘莺是福星,虽说找了个番人,却是个有本事会挣钱的番人,关键还在帮太子府和乡恩侯府做事。 皇上把之前宁王府所占的玻璃工场的股分已经全部给了太子府。如今,乡恩侯府占四成,太子府占三成,寿王府和杰克各占一成,付家和潘阳各占半成(之前的文里漏了杰克,现在更正)。 第25章 说了一阵话,天就开始打雨点,几人赶紧往家里走。小娘亲担心地说,「江哥哥路上要淋雨了。」 钱亦绣安慰道,「爹带着蓑衣了,娘莫担心。」 心里也有些心疼江爹爹,当然还有梁锦昭,他们每十天就要风里来雨里去地往这里赶一趟。让他们天气不好就别来,可每次休沐还是雷打不动地赶来这里。 一晃到了七月十九,便要回京城去了。天气凉快了,罩着京城上空的阴霾也应该散了。还有就是,七月底钱满亭出嫁,八月中小娘亲就该生了。跟他们一起回京的,还有钱满朵和李阿草,她们要在钱家呆到钱满亭出嫁。 如今李阿财不比他爹从七品的李栓子挣得少,他们爷两的收入足够这个家的开销。家里还买了一个婆子,她们母女也当起了少奶奶和小姐。 照顾小娘亲,马车走得非常慢,早晨走,下晌申时末才到京城。钱四贵守在大门口接钱三贵,王氏和钱满亭在二门口迎接。 隔了一个多月看钱满亭,小妮子又有了新变化。就是贵女范儿更足了,穿着打扮跟京城官家小姐一样气派,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她后面还跟着两个眼生的丫头,虽然说不上漂亮,也是白静秀气,应该是王氏给她买的陪嫁丫头。 钱亦绣这次没带曾嬷嬷去梅院,专门留她下来教钱满亭礼仪和穿着打扮。 钱亦绣笑着对王氏和钱满亭说,「亭姑姑越来越优雅了。」 钱满亭听了喜极,优雅和漂亮,她更愿意让人说她优雅。她高兴地扭着手里的帕子,得意地撇了王氏一眼。虽然很隐晦,但钱亦绣还是看到了。 钱亦绣暗乐,她跟自己一样,学的就是学的,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几人回院子洗去风尘,便去了正院。平时这时候已经开饭了,因为今天钱亦善要从书院回来,所以等他等得有些晚。 今天,钱亦善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就是肖恩也找到有情人了,是书院里一个先生的女儿王娘子。王娘子是个被和离的妇人,今年二十五岁,据说博学多才。肖恩托人去提亲,王先生十分佩服肖恩的学识和儒雅的风度,也允了。 现在潘家有丧事,不适合办这些事。钱亦绣听了后,就把蔡老头叫来,让他后天跟着钱亦善一起去书院,帮着肖恩把事办了。再在书院旁买个宅子,该出的银子,由钱家出。 二十六日宜婚嫁,这天也是钱满亭的大喜日子。头一天众人就去给钱满亭添了妆,钱亦绣送的是一套金镶东珠头面,江爹爹和小娘亲送的是一对翡翠镯子。钱三贵和吴氏算着办婚事要花四百多两银子,就送了钱满亭六百两的压箱银子。 三房一共为钱满亭花了一千五百多两银子,比四房出的还多些,钱四贵两口子自是感激不尽。 这天,虽然朱肃锦没有来,但派了太子府的官员来,还送了重礼。其他的,如梁家、付家、长丰大长公府、宋家等,文官武将,来了许多人家恭贺,连寿王府都派了人来送礼。梁锦昭和宋怀瑾都专门请了假来参加婚礼,还是送新娘队伍中的一员。潘家在守孝,只是头一天派人来添了妆。 钱满亭出嫁,面子是足足的了。这让霍明父子十分开心,虽然钱满亭的出身低了些,但有乡恩侯府撑腰,配霍家庶子还是配得上的。 吹吹打打中,钱满江背着钱满亭上了花轿。 钱满蝶、钱满霞、钱满亭都是漂亮善良勤快的小姑娘。钱亦绣见证了她们慢慢长大,又见证了她们一个一个出嫁。可以这么说,出嫁的时候,三个小姑娘具是对未来充满了期许,当然这是所有新嫁娘都有的美好愿望。但期许之外,三人还各自带了不同的情绪,钱满蝶是惶恐的,钱满霞是幸福的,而钱满亭最与众不同,是踌躇满志的。似乎钱满亭去的,不仅是婆家,还是职场。 性格决定命运。她们以后的路,就靠她们自己走了,当然娘家也很重要。 三日后回娘家,成为新妇的钱满亭幸福娇羞,夫君呵护有加。看来,霍家并没有委屈钱满亭,这点让钱四贵两口子非常欣慰和高兴。 只不过,八月六日那天,也就是钱四贵和王氏、钱满坡第二天要回冀安,钱满亭来送行的时候,人们发现她的其中一个叫柔儿的丫头怎么梳了妇人头。 钱满亭满眼含笑地说,「是我让我家四爷收用了她,等她有了一子半女,就给她抬姨娘。」 钱亦绣瞠目结舌。钱满亭接受新鲜事物可真够快的了,好的接受得快,糟粕同样接受得快,而且接受得理所当然。 柔儿,不,现在应该叫柔姑娘了,她含羞带怯地过来给她们行了礼。 好像这时候主子们应该赏柔姑娘礼物,以示庆贺。 吴氏无奈地赏了她根珠钗,说道,「以后要好好服侍你们爷和四奶奶。」 王氏气得眼睛都红了,先极不赞成地瞪了钱满亭一眼,还是赏了柔姑娘一副金耳环,说道,「以后要好自为之,不要以为你家四奶奶好性儿,就忘了自己的根本。」 柔儿吓得赶紧跪下说,「奴不敢。」 潘月挺着个尖尖的大肚子,眼里没有温度,也赏了柔儿一根玉簪子,只说了句,「要谨记自己的本份。」 钱亦绣是姑娘,不需要赏通房丫头。但她知道,就是自己已经成了亲,也不会赏通房丫头。 四房走后,钱家依然不能平静。因为小娘亲潘月的预产期又快到了,尽管这是她生第四个孩子,但全家人还是高度紧张。接生婆和乳母已经找好,并接进府里住着。 十五日,是中秋佳节,也是太皇太后七十五岁寿辰。 太皇太后之所以熬过了五皇子一家凄惨地死去,还能活下来,多亏了蚌壳屋中那一池碧泉。钱亦绣后来无意中听珍珠娃说了那泉水不止泡茶好喝,还能让人年延益寿。所以,让江爹爹送过多次用碧泉做的蛋糕给太后。蛋糕甜糯绵软,太后十分爱吃。有时候钱亦绣忘了,太后还会派人去催钱满江,赶紧让绣丫头做蛋糕来,她想那个味了。哪怕钱亦绣在庄子里,也会十天做一次。 这个蛋糕当然也给没少给梁家和潘家,钱家更不会少。从钱老头的半头青丝就可以看出来,他的身子骨有多硬朗。 因为五皇子一家的事,乾武帝知道自己忤逆了老太太,让老太太的心情和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想趁着这个日子好好给老太太大办一番。下旨那天全朝文武百官休朝一日,去给太皇太后拜寿。不仅文武百官要进宫拜寿,五品以上的诰命也必须去。 钱亦绣现在是从二品的县主,她也必须进宫拜寿。 钱老太身子不好,潘月在家待产,钱家只有钱亦绣和吴氏去。 一大早开始,文武百官在东华门内,在皇上和太子的带领下,向慈宁宫方向磕头。而命妇和有封号的女眷则进慈宁宫去磕头。 太皇太后的身子骨不太好,除了让一些高品级的命妇进殿,其他人都在殿外磕头。 钱亦绣扶着吴氏等到快晌午才进殿磕了头。太皇太后笑着招钱亦绣到身边,拉着她问了潘月的情况。 她们回到家,已经下晌。 晚上,一家人正在院子里边吃月饼,边欣赏明月,潘月就突然发作起来。 潘月这胎生得非常不顺,十五日晚开始发作,痛了一天一夜还没生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后面的叫声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沙哑。 第26章 外面站了一群太后和太子派来的善妇科的御医和医婆待命。 期间,钱亦绣用碧泉煮的荷包蛋,用碧泉煮的面条,还有碧泉调的红糖水,让人送进产房给小娘亲吃。 钱满江这是第一次陪潘月生孩子。潘月在屋里惨叫,他就在外面抱着头痛哭。边哭边在窗下说,「月儿,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和孩子们在外面等着你和宝宝,你一定要好好的……」本来他还想冲进去,被医婆拦在了门外。 钱亦绣和吴氏也跟着哭,后来,连潘姥爷和三贵爷爷都开始抹眼泪。朱肃锦一开始在东宫等消息,让人一个时辰回去禀报一次。在十六日晚上,他再也等不住了,亲自跑来这里。 听到屋里嘶哑的叫声,朱肃锦也流了眼泪。 经过漫长的等候,十七日寅时,随着一声婴孩的哭声,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里面的一个接生婆跑出来报喜道,「恭喜老爷夫人,恭喜大爷,郡主生了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众人都喜极而泣。 孩子过了称,洗干净,又用包被包上,被一直在里面帮忙的黄嫂子抱了出来。孩子极漂亮,足足七斤九两,又白又胖,胎发也油黑发亮。 吴氏抱着孩子直乐,给在这里等候的人看。钱满江已经跑进了产房,拉着潘月的手又心痛地哭起来。 原来潘驸马一直觉得女婿有些配不上天仙一般的闺女,可现在看到这种情况,也就释然了。这么痴情的男子,似乎大乾朝只此一个。虽然有些没出息,这个表现也难免被人笑话,但女婿心疼女儿总归是好事。 朱肃锦看到母子平安,又轻轻捏了捏孩子的小脸,吃了钱亦绣亲自煮的两个荷包蛋后,才回了宫。 潘姥爷早就取好了名字,若是男孩,就叫钱亦源。源头,即为活水源源不远,永远是清澈的,希望孩子多读书,多学习,心思明澈。 家里人都说这个名字好,只有钱老头不喜欢。 因为冀安方言「源」字和「远」字的读音很像。钱亦远,那不是离钱越来越远吗?这是让自己的孙子当穷光蛋嘛! 他心里气得要命,但也不敢说出来。他怕潘驸马,在乡下时就开始怕,到了城里,依然没怕。只要潘驸马一沉脸,他的心肝就哆嗦。 后来,他曾私下跟儿子钱三贵商量,孩子能不能叫钱亦厚,表示钱多,厚实。钱三贵直摇头,说道,「爹,现在咱们家也是名门大户了,叫个那么土气的名字,让人笑话。」 钱亦源小盆友生在了钱家最富贵的时候,满月宴办得极其热闹。 不止有梁家、万家、崔家这些姻亲,还有寿王府、付家、大长公主府这些关系好的人家,几乎京城一大半有脸面的人家都来到贺。 朱肃锦已经开始在内阁学习了,这天还是请了假来钱家祝贺。 钱三贵和钱满江在外院陪着男客,开了十几桌席。吴氏和潘月、钱亦绣在内院陪着女客,有二十几桌席,不止那些人家的当家夫人奶奶们都来了,还来了许多未婚小姑娘。 梁家来的人最多,梁老国公、梁国公、梁锦昭都来了,女眷则是梁大夫人领着二奶奶张氏、大姑娘梁锦玉、二姑娘梁锦静来了。梁大奶奶崔氏因为娘家人死了不到一年,不好去办喜事的人家。潘家同样如此,头一天专门来送了礼物,今天也没来。 被裹成小红辣椒一样的钱亦源本就长得漂亮,被抱着展示了一圈,收获无数赞誉。潘月比之前丰腴得多,满月似的脸上笑意盈盈,少了以往的冷清。如此的小娘亲,不像脱凡出尘的仙女,更像人世间的幸福小妇人。钱亦绣更喜欢这样的小娘亲,这样的小娘亲才是最幸福的。 吃饭前,钱满江突然派人来了内院,让潘月等人抱着孩子去外院接懿旨。原来慈宁宫的太皇太后,慈安宫的皇太后,还有杨德妃、赵淑妃,都赐了礼物给小家伙。 众人又一阵羡慕和赞誉。 这种热闹的场面,连钱亦绣都觉得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等到把客人都送走,钱家归于平静。累着了的钱老头回了自己的院子,钱三贵、吴氏领着儿孙回了正院。又怀了身孕的钱满霞没走,和万大中及两个孩子也跟着去了正院。 钱三贵招手把钱亦绣和钱满霞叫了过去,拉着她们两个说,「明儿、静儿、源儿,他们三个都生在了好时候。可怜的霞娘和绣儿,生你们的时候,家里穷得饭都吃不起,让你们从小受了许多苦。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我跟满江商量,绣儿出嫁,要陪多多的嫁妆。还要给霞娘补嫁妆,不能让她受委屈。」 钱满江也笑道,「是,妹妹出嫁的时候哥哥不在家,家里条件也不像现在这么好。现在好了,就应该补上。」 潘月也表态,「是,应该再多给小姑补嫁妆。」 于是,钱三贵就给了钱满霞一万两银子,一千亩地,两个铺子,一个京城里的三进宅子,以及价值几千两的首饰和珠宝、摆件。这些东西加起来,就价值三万多两银子。 那几大世家的产业拿出来卖,钱家买了一万亩地,十个铺子,五个庄子,四个宅子。不仅有京城附近的,还有胶东、江南等地的。 当钱满霞拿着银票和地契,以及一大匣子珠宝首饰时,乐得见牙不见眼,连说,「芳姐儿的嫁妆和伏哥儿娶媳妇的银子都有了。」 万大中也赶紧起身抱拳谢过岳父岳母和兄嫂,乐得大嘴咧多大。 万家的官虽然当得挺大,万二牛是从二品的副统领,万大中是从三品的护军参领。但是根基浅,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家底。即使皇上赏赐了不少,钱满霞的铺子也在帮着卖特赚钱的玻璃,但跟有钱人家比起来还是差得远。特别是觉得万大中的两个妹妹受了不少苦,家里的一半家底都给了她们当嫁妆。剩下那一半,想置些产业,还想给芳儿攒嫁妆和给伏哥儿攒聘礼,以及一些必不可少的人情往来,所以万家人过得非常节俭。 钱满霞有了这些东西,伏哥儿的聘礼和芳姐儿的嫁妆会非常丰厚。万家也不会那么节俭了,万家不用节俭,钱满霞的日子才会滋润。 晚饭后,等钱老头两口和钱满霞一家都走了,钱三贵又开始说起了钱满霞的嫁妆。 家具几乎全部做好了,嫁衣等衣物几个手巧的妈妈和丫头都在紧张地忙碌,有些还会在祥云阁买现成的。金银珠宝、首饰、摆件、布料等东西,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堆了几间大库房。今天钱三贵要给的,是最值钱的产业和压箱银子。 钱三贵的开场白就是,「这个家业一大半都是绣儿挣下的,本来我想给绣儿陪咱们钱家一半家底的嫁妆,但绣儿不同意,说要为她的弟弟妹妹多留些。梁家给的聘礼,都一起给绣儿陪过去,咱家再给这些东西……」 原来在花溪村时,钱三贵为了防止自己早死家业被谋夺,把那里的产业一分为二上在了当时的钱亦锦和钱亦绣头上。 后来钱亦锦改成了朱肃锦,就不应该给他钱家产业了,那个契书又重新改回了钱三贵的头上。其实,钱家还是给朱肃锦产业了,而且是几个孩子中给的最多的,就是玻璃工场的三成股份,这才是目前最赚钱的产业。 钱三贵说,溪山县那里的产业,把花果山给钱亦绣,还有正在往京城搬的莲蔻化妆品工场,以及同雾溪茶园合作的一成股分。京城这边,玻璃工场的一成股分,桃院和一千亩田地,还有城里的一个铺子及一个三进宅子,江南那边两个铺子及一千亩水田。荷塘就不给了,在十里荷香,梁家也有几百亩荷塘。 第27章 另外,又给了钱亦绣两万两银子的压箱钱。 以上的东西,除了一成玻璃工场的股分和莲蔻化妆品工场,最赚钱又不好计算价值,其它所有嫁妆加起来大概值十几万两银子。 潘月又从自己嫁妆里拿了许多古字画、古董摆件、珠宝首饰、锦缎丝绸及几副潘姥爷的大作。这些加起来,也有五万两银子之多。 这么多年,虽然钱亦绣一直致力于赚银子,但并没有掌管银子。一下子自己手里拥有这么多财富,她还是有些激动。 她把潘月给她的首饰中那几样用洞天池里珍珠做成的首饰又还给了潘月,说道,「这些珍珠以后再也得不到了,娘留着自己用,或是给弟妹。」 洞天池里的那些珍珠,钱亦绣拿了一些给三贵爷爷,但那两颗最值钱的白色珍珠和蓝色珍珠并没有拿出来。这两颗珠子太耀眼,他们这样的人家最好别拿出来用。留着以后或在为难时刻献给皇家,或是跟番人做生意。 钱亦绣的四个丫头蓝珠、紫珠、白珠、粉珠,还有曾嬷嬷会跟着去梁家。蓝珠岁数大了,已经定了亲,未婚夫婿会跟着当陪房。只不过蓝珠非常得用,让她再多服侍一年,一年后再放出府成亲。 又选了四房不错的人家当陪房。其中就包括白珠一家,也就是蔡老头和儿子蔡和、儿媳妇余氏,及小孙子蔡小纪。 蔡老头岁数大了,光荣退休回家养老了。而蔡和则当了新成立的一绣商行的大掌柜,主管钱亦绣名下产品的销售工作,比如莲蔻化妆品、玻璃器皿、金娥茶叶以及其它物品等销售业务,相当于锦绣行的钱华那个角色。 而蓝珠的未婚夫婿王喜原来是钱家帐房里的小管事,这次就去了一绣商行当大帐房。 钱亦绣这边一直忙着理顺各项产业,一晃到了腊月底。快过年了,京城热闹,钱家更热闹,因为溪山县来了许多亲戚。 李占冬秋天考上了举人,钱香和李姑夫带着大孙子虎子陪同李占冬来考春闱,正好参加钱亦绣的婚礼。 参加春闱的举子运气好,来年是永庆元年,皇上会推出一系列施恩举措。首先会减两成税收,还有就是春闱时增收进士和同进士各一百人。本来应该加恩科,但今年本身有春闱,皇上务实,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就在春闱时加人。 听说钱香几人要来京城,钱家大房和二房也动了心。都说来给钱亦绣添妆,同时大房要看钱亦善,二房要看钱满朵。所以,钱大贵、汪氏、钱满川领着多多和进娃来了,钱二贵和钱满河领着得娃和生娃来了。听说唐氏还要来找钱满朵,偷偷跟着他们,都跟到了温州才被发现,他们又请了镖局把她强送了回去。 钱家的院子多,给他们三家一家收拾了一个院子住。 汪氏听王氏说钱满亭得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导过,不仅气质好了,还抬高了身价。汪氏也红着脸向吴氏提出了这个要求,「虽说我家多多不是嫁进京城,但她的婆家也是大户,有当官的亲戚,所以……」 现在曾嬷嬷天天跟着钱亦绣忙,没时间。吴氏就让静儿的教养嬷嬷胡嬷嬷指点一番。 当汪氏听说胡嬷嬷竟然是出自慈宁宫中的女官,高兴得连连念佛,让多多一定要跟着好好学。得这样的嬷嬷教导过的姑娘,连冀安省都没几个,婆家人肯定会高看一眼。 本来多多一来就想住去香雪院跟钱亦绣好好玩玩,现在也没这个时间了,天天跟着胡嬷嬷学礼仪。 又遣人去把钱满朵和李阿财接来,她们娘俩跟二房住一个院子。 钱老头看到这么多儿孙、女儿都来京里了,一吃饭要坐满满的两大桌,高兴得眼眶发热。上午雷打不动地去喝茶听书,下晌就陪着儿孙聊天说笑。 大年三十,家里的男人去小祠堂拜了祖宗,吃了个热热闹闹的团年饭。 大年初一,钱三贵父子、吴氏、潘月及钱亦绣按品大妆去宫中拜年。 大年初二,钱满霞一家和钱满亭两口子回娘家。因为现在家里的男人多,万大中和霍立行就由男人们陪着在外院,钱满霞带着孩子和钱满亭来了内院。钱满亭也怀了身孕,人们看到她的另一个丫头媚儿又梳了妇人头。 钱满亭笑道,「我如今有了身子,又让媚儿服侍我夫君了。」 吴氏等人又赏了媚姑娘礼物。 多多悄悄问钱亦绣道,「霞姑姑怀了孕咋没有给相公通房丫头,为什么亭姑姑怀了孕就要给相公通房丫头呢?」 钱亦绣笑道,「亭姑姑贤惠呗。」 多多又问,「绣姐姐那四个漂亮丫头,是给夫君准备的通房丫头吗?」 钱亦绣十分干脆地说道,「不是,我没有那么贤惠。」 多多也笑道,「我也不会。」又嘟嘴说道,「不过,胡嬷嬷还教了我,说若是夫君想纳妾,最好让他纳我的丫头,这样才好控制。可是,我不想让夫君纳妾。」说完便红了脸。 钱亦绣笑道,「不想让他纳妾就不让了,实在没必要像亭姑姑这样大度。」 转眼到了二月初,许多亲戚朋友就开始来钱家给钱亦绣添妆。 初三,梁锦昭领着几个兄弟朋友携礼来钱家催妆。 初四,钱家送嫁妆。一百二十八抬实实在在的嫁妆,整整走了大半天。嫁妆摆在钱亦绣将住的院子里晒了晒,让富贵的梁家女眷也着实羡慕不已。 钱老头不知道儿子给钱亦绣送了许多产业,但光看到这么多嫁妆一抬抬的抬出去,还是心疼得肝痛。但他也学聪明了,不敢说,说了也没用。 除了曾嬷嬷和那四个贴身丫头,其他几房陪房都先去了梁家。 全福夫人是付阁老的夫人付夫人,也是这天去铺的床。 初五这天,三贵爷爷就开始不自在了,眼圈就一直是红的。吴氏悄声说,他这几天都没睡好觉,还哭过。钱亦绣只要有时间,就在正院陪他,搂着他的胳膊听他念叨。 钱满江也舍不得闺女,觉得跟闺女还没相处多久,她就要出嫁了。但他和潘月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抢不过他爹。 晚饭后,吴氏说着钱三贵,「当家的,你让绣儿早些回去准备准备,她和她娘肯定还有悄悄话要讲……」 钱三贵红着眼圈点点头,挥手让钱亦绣回去吧。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怕自己一张嘴就哭出来。 这让钱老头和钱家其他人都有些不可思议,觉得钱三贵咋当了侯爷还是这么娘,连个妇人都比不上。 钱满江和潘月及静儿、明儿都和钱亦绣一起回了香雪院。钱满江又跟钱满绣念叨了半天,说到动情处,也有些哽咽。之后,小娘亲给他们使了个眼色,钱满江便带着孩子走了。 钱亦绣看到小娘亲红着脸,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本书出来,还有一个荷包,娇羞又扭捏。她知道,小娘亲要对她进行性/教育了。她低着头,扭着手中的帕子,故作不知。 潘月把书和荷包塞进钱亦绣手里说,「等娘走后,你仔细看看。明儿晚上,你要听女婿的话,他让你做咋就做咋。这样你才能当娘亲,生娃娃。」 这真像当初吴氏奶奶跟小娘亲说的话,钱亦绣点点头。 潘月又理了理钱亦绣的头发道,「绣儿,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娘知道你能干,有主意,但在婆家还是要柔顺些。虽然女婿的脾气不错,也不要太任性……」 第28章 她说一句,钱亦绣点点头。 说到后面,潘月把女儿抱进怀里,哽咽起来。说道,「前些年你爹不在家,娘的脑子又不清楚,你小小年纪就要照顾娘,还要赚钱养家,受了那么多苦。现在你爹回来了,娘的病也好了,可是,你又要出嫁了……」 说到后面哭出了声。 钱亦绣也流了眼泪,说道,「娘,快别这样,咱们两家离得近,女儿无事就会回来看你们。」 潘月马上道,「不要,你无事别回来的太勤,那样婆家会不高兴。你看看你姑姑,只有公公和婆婆两个长辈,一个月能回娘家一次就不错了。梁家家大业大,长辈又多,你别让人挑了理儿。」 娘两个又絮叨了一阵,巩嬷嬷说大姑娘要早睡,才劝着潘月走了。 钱亦绣翻了翻那本画册,果真是男女打架的书。不过,画风太写意,也没有什么美感。她把书放下,又把荷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两个叠在一起玩打架的小木头人。 钱亦绣有些好笑,谁说古人封建,这些东西在前世也属于违禁物品,现在却是正大光明的婚前必读教材。 睡觉的时候,钱亦绣还是把珍珠娃和松鼠妹放出来了,以后几天可能都会把他们关在蛙壳屋里,今天必须要让他们自由活动一番。 当姑娘的最后一夜,钱亦绣没有多少时间感怀,被珍珠娃缠得紧。他也有些小激动,不时问钱亦绣,「娘,新家好不好玩?我要叫梁大叔爹爹了吗?去了那里,我能不能经常出来了?」又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娘快些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我把他们接到我家里来玩……」 珍珠娃很抠门的,当初钱亦想把钱亦源抱进蚌壳屋里,他都不愿意。静儿和明儿大了,怕他们说漏嘴。钱亦绣便想把还没有意识的钱亦源抱进去沾沾仙气,可珍珠娃却说他没有缘分。钱亦绣只得舀了些碧泉出来,给小家伙洗了澡。 听了珍珠娃的话,钱亦绣问道,「我弟弟没有缘分,我的孩子就有缘分了?」 珍珠娃点头道,「嗯,因为梁大叔是悲空大师的弟子,你又是有缘人,所以你们的孩子才能去我家。以后,若是弘济还俗了,他的孩子也能去我家玩。」 …… 珍珠娃十分兴奋,问东问西,钱亦绣问答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卯时正,蓝珠便在门外叫了。钱亦绣赶紧爬起来,心虚地亲了亲珍珠娃和松鼠妹,就把他们撵进蚌壳屋里,又用早就做好的小红套子把小蚌壳坠子装进去,系好。 被套了红套子的小坠子使劲弹跳着,可见里面的珍珠娃折腾得有多厉害。她也只能说抱歉,总不能让孩子看大片吧。当初,她不好意思看小爹爹和小娘亲的大片,珍珠娃可不见得有她的自觉性。 钱亦绣泡了两刻多钟的澡,水里放有碧泉和花瓣,身上滑嫩又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出来后,她的卧房已经被收拾一新,罗帐、床单、被子也已经换上绣有百子图、鸳鸯戏水等图样的七彩锦缎。 曾嬷嬷就只让她吃了两小块点心,喝了一口水,就不再给她吃的东西了,怕她「失仪」。 她换上衣裳梳好头,坐在床上不久,送亲和观礼的亲戚朋友及全福夫人便都涌了进来。 钱亦绣红着脸低着头,听着众人的调侃、祝福。全福人付夫人唱着祝福辞,给她净了面,梳了头。之后,喜娘又给钱亦绣梳头、化妆、插钗、戴凤冠,穿喜服。 这时候,钱家的长辈和一些观礼的客人都去了厅屋。 随着一阵爆竹声和鼓乐声,人们喊着「来了,来了……」 一张喜帕搭在了钱亦绣的头上。 活了两世,今天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好命地穿越到这个有爱的家,又嫁给这样一个优秀又爱自己的男人,足了。 钱亦绣的眼泪涌上眼帘,眼前氤氲成浓浓的红色。 众人的哄笑中,梁锦昭走进来了。钱亦绣看不到他的人,只能看到一截红色长袍的下摆和一双皂靴,听见他轻轻喊了一声「绣儿」。 不知谁说了一句,「哟,新郎官看新娘子,都看呆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喜娘把钱亦绣扶起来,跟着梁锦昭来到厅屋。 她和梁锦昭依次给钱老头两口、三贵爷爷和吴氏奶奶、江爹爹和小娘亲磕头。三贵爷爷和江爹爹及小娘亲发了言,让她如何做个恭敬贤惠的好媳妇。 江爹爹还好,三贵爷爷和小娘亲却是充满了感情。特别是三贵爷爷,断断续续的嘱咐夹杂着轻轻的抽咽声,让钱亦绣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梁锦昭磕头说道,「请太祖父太祖母、祖父祖母、岳父岳母放心,我会敬她爱她护她,尽自己的能力让她幸福……」 之后,钱亦绣被喜娘扶起身,盖头下,看到一个男人过来,弯腰。她以为是钱亦善,一直说好由他背她上花轿。 却听见朱肃锦的声音,「妹妹,上来,哥哥背你。」声音轻缓,口气执拗,一如多年前的那个霸道小正太。 钱亦绣爬在了他的背上。当初,那小小的脊背已经长宽长厚,坚实而有力。钱亦绣似乎看到多年前那条经常走的小路上,梳着冲天炮的小男娃背着又瘦又小的小女娃一摇一晃地走着。她的鼻子又酸了,低低地喊了一声,「哥哥。」 朱肃锦低声笑道,「妹妹要幸福一辈子。」 周围爆竹齐鸣,鼓乐宣天,但两人的话彼此都听到了。 钱亦绣坐在花轿里,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睛,怕把妆弄花了。 来到梁府,落了轿,钱亦绣被人扶下来,怀里塞进红绸。在人们的哄笑声和祝福声中,被梁锦昭牵着跨马鞍,拜堂,之后去了新房莲香院。 梁家的全福人是岳大夫人,她笑道,「梁将军,该掀喜帕了,人家都等着看新娘子呢。」 掀开喜帕,钱亦绣的眼睛眯了眯,才适应明亮的光线。看到屋里的人都是些妇人,大多她认识,只不过不怎么熟悉。 众人自是好评如潮,夸着新娘子如何漂亮,如何有福气。 一个岁数较大的夫人笑道,「怪不得梁将军等到二十几岁才成亲,这么好看的媳妇,等再久都值。」 把众人说得大笑,梁锦昭也笑着点点头。 钱亦绣娇羞地坐在床西,一笑憨笑的梁锦昭坐在床东,听岳大夫人边唱着吉祥辞,边撒着枣子花生等喜果。 丫环又端来一盘饺子,岳夫人夹了一个饺子喂钱亦绣,还问道,「生不生?」 钱亦绣小声道,「生。」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吃了生饺子,她和梁锦昭刚喝了交杯酒,就有人来报,「圣旨来了,请世子爷和大少奶奶去外院接旨。」 梁锦昭赶紧领着钱亦绣出了莲香院。大概走了一刻钟,来到外院,香案已经摆好。 梁老国公和梁国公等人都陪着几个内侍在说话。老太君被大夫人、二夫人扶着,梁家有官职的男人,及有诰命在身的妇人,都大妆站在这里。 他们两人一到,众人便都跪了下来。 太极殿的内侍先宣读了圣旨,说了她秀外慧中、贤良恭顺等诸多优点,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接着,又是太皇太后的赏赐,首饰四套,宫缎八匹。再接着,是皇太后的赏赐,玉如意两柄,妆花缎四匹。 第29章 梁国公亲自上前打点了几个内侍。 钱亦绣又去给长辈们曲膝见了福礼。之后,女眷们和梁锦昭、钱亦绣回内院。只不过,其他女眷去花厅吃席,而钱亦绣和梁锦昭则是回莲香院。 刚才走的急,冒了汗,钱亦绣拿出帕子擦擦前额。 梁锦昭的步子慢下来,低声说道,「不急,慢慢走。」他把钱亦绣送回院子,才去前院陪着客人喝酒。 此时已经下晌未时,女客们都去吃席了。新房里没有外人,只剩下蓝珠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丫头。 那个丫头上前磕头见礼,「奴婢彩云见过大少奶奶。」 钱亦绣点点头,说道,「嗯,起来吧。」 蓝珠拿了一个荷包赏给彩云。 钱亦绣问蓝珠道,「曾嬷嬷她们和猴哥猴妹都安排好了吗?」 蓝珠道,「安排好了,她们住在后院的后罩房。猴哥猴妹的房间在前院西厢,怕它们捣乱,也暂时哄着它们在后院玩。」 莲香院是一个三进宅子。梁锦昭和钱亦绣住在前院上房,下人们在后院。 这时,一个丫头拎着一个食盒进来。她先把食盒放在桌上,过来给钱亦绣磕头道,「奴婢彩月见过大少奶奶。」 钱亦绣让她起来,蓝珠又给了她一个荷包。 彩月谢过,从食盒里拿出四菜一汤,一小碗米饭。笑道,「大少奶奶饿坏了吧,您先将就着吃点。」 钱亦绣真的饿坏了,大早上只吃了两小块点心,刚才又来回走了那么远的路。她先喝了半碗乌骨鸡汤,把那一碗饭都吃完了。 吃完饭,又对镜补了妆,盘腿坐在床上。 下晌来的人不多,拉拉杂杂来了几波。 当天渐渐暗下来,彩月回来说道,「客人们都陆续走了,大少奶奶可以更衣了。」又道,「世子爷让小僮来传了话,说他还要陪着几个朋友喝酒,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终于熬了过去,凤冠把钱亦绣的脖子压得已经没有感觉了。 在几个丫头的服侍下,凤冠取下,脱下礼服,钱亦绣去净房洗了澡。净房也在卧房的后面,隔了一道小门。净房的另一面也有一道门,用于婆子进出加水倒水。 洗过澡,她穿了一套朱红撒金莲花对襟褙子,头上只插了根珠钗。虽然现在刚刚二月初,因屋里烧着地龙和炭盆,依然温暖如春。 几对大喜烛点上,屋里又亮堂起来。家具是清一色的紫檀木,雕花、嵌玉、描金,这些家具都是钱家打的。在红绸红花的映衬下,更是富丽喜气。 钱亦绣看着这个新家,不出意外,自己以后的几十年都要在这里渡过了。马面好像说她这世的阳寿是八十八岁,在钱家住了不到十年,可在这里却要住够七十几年。还好跟她共同渡过的是梁大叔,若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她真的会嫌太漫长了。 看着那张富贵至极的镂花嵌玉五进功夫床,钱亦绣的老脸有些红起来。 她来到东次间,坐在北窗下的炕上,把玩着炕几上的粉釉小瓷杯,以此缓解心里的紧张。 大概戌时,随着外面一阵喧嚣,梁锦昭回来了。 钱亦绣没出息地心开始猛跳起来,她深吸几口气,赶紧下了炕,梁锦昭已经大步走进来。他脸色微红,眼里也有了几丝醉意。 钱亦绣曲了曲膝,喊道,「大爷。」 梁锦昭满面含笑,伸手拉住她的小手说道,「绣儿,等着急了吧?那几个家伙,一直喝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撵走了。」 这人,真的是醉了。 钱亦绣嗫嚅道,「不着急。」 梁锦昭笑道,「你是不着急,让我等了那么久。」又说,「我要沐浴。」说着,拉着她一起进了卧房。 彩云彩月也跟进来,服侍着把梁锦昭的帽子取下,外面的衣裳脱了。他坐下,又把他的皂靴脱下,换上木屐。 钱亦绣站在那里看着,根本插不上手。 最后,彩云在衣橱中找出中衣中裤。梁锦昭拿着中衣中裤,自己走进了净房,两个丫头并没有跟进去。 看来,这家伙还是比较自立,至少沐浴还是自己做,而不是让丫头们侍候。 片刻后,梁锦昭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彩云和彩月拿着干帕子想上去擦头发,梁锦昭挥手说道,「你们出去吧,让少奶奶擦。」 钱亦绣接过干帕子,彩云、彩月和蓝珠依次走了出去。今天是蓝珠值夜,彩云彩月回后院歇息,蓝月留在东次间。 梁锦昭坐去桌前,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来,放在桌下看着,任钱亦绣帮她擦头发。他的个子高,头挡住了她的一部分视线,书拿得低又被桌面挡着,也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书。 不管是什么书,爱学习就是好青年。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能弄出那个什么阵法,二十二岁就能当上二品大员。钱亦绣阿姨也欣赏爱学习的好孩子。 只是他的头发又黑又密,她擦了好一阵还是半干,想着若有电吹风该多好。 不耐烦手就有些重,梁锦昭被扯得头向后仰了一下。她终于撇见了那本书的下半页,竟然是打架的书。 钱亦绣羞得脸通红,把帕子甩在他头上,骂道,「要死了,看这种书。」 他反手把钱亦绣的手拉住,起身解释道,「这书平时不敢看,看了难受。今天,那个,呵呵,咱们现学,现做,这里的招式多得紧。」 「什么呀,讨厌。」说得这么直白,让皮厚的钱阿姨也害羞不已,挣开他的手,向一边走去。 梁锦昭从后面把她抱住,低下头在她的颈窝处亲了一下,她的身子上有股好闻的花香味。 他又抬起头,把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她低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蓬蓬松松的在头顶挽了一个卷儿,只插了一支珠钗。 他伸手把珠钗取下,头发瀑布似地倾泻下来。他又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她的脸色绯红,像春阳下开得正艳的花朵。眼睛水汪汪的有些许迷离,有羞涩,还有欢喜。小嘴红红的,润润的,让他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他的小媳妇一直都是这么好看的! 他的手握着她的一绺头发从上到下顺了一下,感觉像缎子一样顺滑。又轻轻抚过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这明媚的五官,再没有哪个姑娘能比得上她了。 他的喉咙发紧,舌头发干,干涩地说道,「绣儿,我等你等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如愿了。」 说完,捧起她的脸吻下去。 他嘴里的味道不光有酒味,还有甜腻腻的果子露的香味。 不太好闻的酒味让钱亦绣有些出戏……想着,一定是他怕自己喝了酒味道不好闻,才又喝了果子露,这个男人一直是这么体贴和细心的。 喜烛下,红帐边,虽然不是山盟海誓,却也是真情告白……渐渐地,钱亦绣被他带入进去,有了回应。 突然,她觉得身子一旋,自己已经被他横抱起来。她吓得叫出了声,赶紧又用手把自己的嘴捂上。 他把她放在床上,反身放下罗帐。红罗帐把外面的烛光遮挡住,帐子里只有微弱的光,朦朦胧胧透着艳艳的红。 两人的脸上身上也被渡上一层成红晕,那些已经抑制不住的情愫更是被刺激得汹涌起来。 第30章 梁锦昭又俯身压着钱亦绣亲了一阵,才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又开始解她的衣裳带子。待她只剩一件肚/兜时,身子又压了下去。 他手上动作着,嘴里还在说,「绣儿别怕,我不会弄痛你。我已经听他们说了,要减少第一次的疼痛,要这样……」 钱亦绣又有些出戏,再是二品大员,也还是毛头小子……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紧咬牙关,才没像小娘亲当年那样发出尖锐的惨叫,但眼泪还是出来了。 两世为人,钱亦绣知道会疼,但没想到会这么痛。 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一到这时候,总没有那么体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完了事。 她被他抱进大木桶里,跟他洗着鸳鸯/浴,她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也不去管明天会不会有人笑话。雾气氤氲中,钱亦绣看到自己胸口密布着紫红色的痕迹,她气得使出浑身力气用手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下。 梁锦昭浑然不觉,帮她擦着身上,还在她耳边说,「原来这么痛啊,对不起,我没忍住。」又咧嘴笑道,「感觉真好。咱们今天才摆了两个招式,改天再多摆几个……」 当是比武呢?钱亦绣没有力气跟他顶嘴,气得由着他胡说。 梁锦昭看到她胸前那么多的紫痕,也有些不好意思,嘀咕道,「你的皮肤真嫩,我也没有使劲啊」 那个套着小红套子的蚌壳又开始跳来,越跳越高。他伸手捏住它笑起道,「儿子,再跳也没用,等你爹和你娘过了新婚尽了兴,再放你们出来。」 大概泡了两刻钟,水温都有些凉了,两人才起来。此时,钱亦绣也有了些力气,拿过他帮她擦试着的大帕子,自己擦干身子,穿上中衣中裤,走出净房。收拾利索的梁锦昭也一起走了出来。 蓝珠红着脸低着头,等他们又上了床,把罗帐放下,她才出去。 微光中,梁锦昭又亲了钱亦绣一口。钱亦绣吓得捂紧被子说,「不要了,不要了。」 梁锦昭笑道,「夜深了,快些歇息,明儿还要进宫谢恩。」 第二天,两人刚起床,老太君屋里的向嬷嬷便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梁锦昭和钱亦绣二人起身问好,蓝珠拿了一个荷包给向嬷嬷,向嬷嬷笑着谢过。曾嬷嬷又把床上的一块白绫折起拿给她。向嬷嬷打开看看,就笑着折好放进锦盒里。笑道,「恭喜世子爷,恭喜大少奶奶,老奴去给老太君交差了。」 钱亦绣红着脸点点头。古人哪里含蓄了?有时候比现代人还大方。 两人梳洗完毕,来到东次间。炕几上已经摆上早饭,有钱亦绣平时爱吃的牛乳、点心、蒸蛋,也有梁锦昭爱吃的鸡汤面、小笼包子、烧麦等,林林总总摆了一炕几。 一看到蒸蛋,钱亦绣就想到了猴哥猴妹,问道,「猴哥猴妹呢?」 曾嬷嬷道,「昨儿怕它们捣乱,就由紫珠她们哄着在后院住了一宿,今儿早上已经很不耐烦了。我想着世子爷和大奶奶要进宫谢恩,还要认亲和拜祠堂,等这些这事情办完后,再让它们来前面。」 钱亦绣点头,这小两口,前几天就让它们去东宫跟其它的动物之家玩。它们不愿意去,非得跟着她一起嫁过来。 梁锦昭道,「等我们从宫里回来,就把它们请到前院来,跟着我们一起去认亲。我知道猴哥好面子,不能怠慢它。」 曾嬷嬷又曲膝点头。 梁锦昭和钱亦绣大妆去了宫里,此时皇上还在早朝,两人就先去了慈宁宫。五皇子的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又有钱亦绣时常孝敬的点心,太皇太后的身子骨已经好些了。 她坐在罗汉床上,把钱亦绣招呼过去,拉着她的手同小两口说笑一阵。 之后,他们又去了慈安宫拜见闽太后。 闽太后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端庄慈祥。听说,乾武帝已经让记录「典案」的人把她的年纪改到五十五岁,虽然骗不了当下的人,但足以蒙蔽后人了。 闽太后很会说话,不管谁跟她交谈都不会有压力。几人正说着,杨妃、赵妃等人来这里请安。 赵妃果然貌美,似乎还有些宁王妃年轻时的影子,怪不得品级升得那样快。 几个妇人嘻嘻哈哈,梁锦昭便有些不自在。正好有宫人来禀,皇上下朝了,梁锦昭又去了太极殿。 梁锦昭拜见了皇上,谢了恩,又说了几句话,才回慈安宫接钱亦绣出了宫。 两人直接回了莲香院,赶紧换了衣裳,猴哥猴妹也被领来上房。 猴哥和猴妹今天也穿着大红的衣裳,只不过猴哥穿的是短裤,猴妹穿的是裙子。两只猴子的脸色都不好,比平时红得多。看得出,猴哥已经到暴怒的边缘了。 它看到梁锦昭正拉着钱亦绣的小手在说笑,过来就把梁锦昭推到了一边,若不是梁锦昭人重桩子稳,再加上练了武,肯定会被推个跟头。 猴哥拉起钱亦绣的手,猴妹又去拉她的另一只手,两只猴子都有一种誓死保卫主人的架式。 这时候钱亦绣可不敢惹它们,打着迭地说了一些好话,又帮它们捏后脖子。先捏猴哥,再捏猴妹,直到把两只猴子捏舒坦了,才说要去万寿堂认亲。 梁锦昭又赶紧讨好地邀请它们一起去。 路上,两只猴子走在钱亦绣的左右,把梁锦昭挤去了一边,让他又无奈又好笑。 梁家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梁家人钱亦绣都认识,过去依次给老太君、梁老国公和大夫人、二夫人、卫国公梁宜谦和崔氏、二爷梁宜和和张氏、三爷梁宜畅和夏氏磕了头,改了称呼收了礼。 然后,其他人又给钱亦绣两人见礼,改叫大嫂,钱亦绣又送他们见面礼。二少爷梁锦烔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叫雪姐儿,还给钱亦绣磕了头,叫她「大娘」。 这个称呼一点都不好听,但钱亦绣还是得受着,笑着给小女娃一个熊玩偶,乐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然后,梁锦昭赶紧又隆重而正式地介绍了猴哥和猴妹。 梁老国公了解这两只猴子,知道它们受不了怠慢,又欣喜这两个灵物跟来了自己家。大笑道,「欢迎你们来梁家。以后,你们也是我们梁家的主子,主子有的例你们都有。」又赶紧吩咐多摆两张椅子,请它们坐,还送了它们见面礼。 其他人见当家人如此,都不敢怠慢,也纷纷表示欢迎,并送了见面礼。 两只猴子的脸色才好了些。 待众人坐定,当家人梁老国公发言了,现在梁锦昭已经成亲,说不定年底家里又要添丁,家里人的称呼也该改了。老太君以后就是老祖宗,他和大夫人以后就是大老太爷和大太夫人,二夫人就是二太夫人,梁宜谦这一辈是老爷,梁锦昭这一辈是大爷,雪姐儿这一辈是小姐和少爷。 之后,男人们领着钱亦绣去祠堂拜祖宗。女人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进祠堂的机会,钱亦绣进去磕了头,族长梁老国公又把她的名字写进宗谱。 等吃了午饭回到莲香院,已经下午未时。 回去见了院子里的人。服侍梁锦昭的丫头婆子并不多,他主要都住在外院,服侍他的主要是长随和小厮。两个大丫头就是彩云和彩月,二等丫头是碧草和碧叶,另外还有四个小丫头和四个粗使婆子。因为他很小乳嬷嬷就被打发走了,院子里也没有管事妈妈。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