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嫡后》 第1章 万寿 晋和十七年,寒冬,万寿之节,举国庆贺,恰值北方战事大捷,班师回朝,圣上龙颜大悦,大设宴席。 淮阴侯府门前,几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如贵胄般趾高气昂地摇晃着,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大门前。车帘轻掀,一对宛若仙人之姿的夫妇从马车上缓缓而下。 “爹、娘。” 一群身着统一服饰的丫鬟和婆子们紧跟其后,簇拥着一位身姿曼妙、面容姣好的少女缓缓走出府邸。 少女肌肤胜雪,宛如凝脂,端庄高贵,恰似冬日里盛开的梅花,傲雪凌霜。她身着一袭浅紫色梅纹罗裙,裙上的梅纹仿若活了过来,与她的温婉可人相互映衬,令人如痴如醉。 “阿离。”淮阴侯夫妇笑着走上前去。 荣庆公主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季淑离那如丝般柔顺的墨发,眼中满是感慨之色,轻声说道:“娘的好阿离啊,真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 她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和疼惜,仿佛看到了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正在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淮阴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回应道:“是啊,这不是‘女大十八变’嘛。” 季淑离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清丽动人的笑容,轻声说道:“这一路上风尘仆仆、旅途劳累,爹爹和娘亲还是尽早进入府邸歇息调养一番为好,毕竟晚间还需进宫参加万寿宫宴呢。” 她的声音婉转悦耳,宛如黄莺出谷,令人闻之心情愉悦。说话间,她轻移莲步,上前搀扶着父母,动作优雅自然,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如此甚好。”淮阴侯嘴角微扬,轻声应道。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身旁的两人身上,右手紧紧握住荣庆公主娇嫩的小手,左手则轻轻搭在季淑离瘦弱的肩膀上。 三人并肩而行,步伐稳健且优雅。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映照出一幅美好的画面。淮阴侯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守护神一般,护佑着两位佳人踏进淮阴侯府。 一路上,他们谈笑风生,气氛融洽。 荣庆公主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季淑离则微笑着倾听父母谈及旅途中遇到的奇闻异事,偶尔插上两句话,提供情绪价值。 进了房中,没了外界嘈杂的人声,荣庆公主拉着季淑离的手,面色有些凝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疑和不安。 她轻启朱唇,声音轻柔得仿佛生怕打破这一刻的宁静:“今日万寿,你可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人感到放松和舒适。 然而,荣庆公主的神情却与此氛围格格不入。 季淑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轻轻地拍着荣庆公主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娘,这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站在一旁的淮阴侯脸色微微一沉,眼神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心疼和不忍之情。 荣庆公主紧紧地抱住自己唯一的女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阿离,是爹娘没有用,爹娘对不起你。” 季淑离连忙向淮阴侯投去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过来帮忙。然后她转过头来,对荣庆公主说道:“娘,您别这么说,你们并没有对不起我。” 淮阴侯见状,也赶紧走上前,一边轻轻拍着荣庆公主的肩膀,一边安慰道:“玉儿,阿离如此出类拔萃、才华横溢,我们应该感到欣慰和骄傲才对啊。” 他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与疼惜,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轻荣庆公主内心的痛苦。 荣庆公主轻轻地松开了季淑离的手,然后狠狠地瞪了淮阴侯一眼,娇嗔道:“哼,本公主的女儿可不就是随了本公主嘛,所以才会如此出类拔萃、与众不同!” 说罢,荣庆公主脸上洋溢着自豪和骄傲。 淮阴侯见状,连忙赔笑点头称是,表示赞同荣庆公主的说法,并一连说了好几个“是是是”来讨好对方。 季淑离微微一笑,握住荣庆公主的手,“娘,女儿知道您和父亲一直视我如珍宝,我也相信缘分天定。不论未来怎样,女儿都会乐观面对。” 淮阴侯深感欣慰,“不愧是我的好女儿。若日后在宫中遇到麻烦,务必传信于家中。”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此时,一名丫鬟前来禀报,万寿宴席时辰将近,该准备入宫了。 一家三口这才纷纷回了院中更换头饰衣装,体面入宫。 红砖金瓦,熠熠生辉,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宫道上,宫人们忙碌而有序地穿梭着,全心全意地为即将开席的万寿节盛宴做着精心的筹备。 整个皇宫一时热闹非凡。 “都仔细些你们的皮,要是碰坏了东西,你们这些贱命都不够赔的。” 承乾宫门口,管事太监厉声喝斥着下首的宫女太监们。 下首的宫女太监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一副乖顺听训的模样。 “刘公公,父皇可在宫里?”一道明朗的男声打断这片喧嚣。 齐越扬沐浴在阳光下,恰似一座精雕细琢的雕塑,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瑕疵。他身着一袭华美的四爪蟒袍,头顶玉冠,步伐优雅,器宇轩昂,宛如仙人临世。 他缓步走至承乾宫门前,驻足而立,同宫门口训斥宫人的刘公公说话,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太子殿下您来了,皇上现如今正在殿里批阅奏折呢,奴婢进去为您禀报一声,太子请随奴才来,您在此处稍等一会,奴才马上就出来。”刘公公恭顺弯下腰,朝齐越扬道,引着齐越扬进了承乾宫。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刘公公轻车熟路地进殿禀告。 “传。” 当今圣上埋首案牍,笔耕不辍,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奏章,连头也不抬一下,便声如洪钟般吩咐道。 “嗻。”刘公公领命,赶忙退了出去,迎面碰上齐越扬。 “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进去。”刘公公继而开口道。 齐越扬点了点头,整理了身上的蟒袍,一旁的刘公公很有眼力见地为齐越扬把殿门打开,齐越扬这才抬脚踏进大殿之中。 刘公公跟在后头进殿,嘱咐一旁的小太监关上殿门,站在角落里低垂脑袋,听候主子吩咐。 “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齐越扬遵旨进殿,只见他衣袂飘飘,如白鹤亮翅般优雅地跪下,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整个宫殿。 皇帝从齐越扬进殿那一刻就放下毛笔,抬眸打量着自己亲手培养长大的儿子,听完此言,朗声大笑起来,走到齐越扬身侧将他扶起来,“好,当赏。” 齐越扬顺势起身,脸上挂着笑意,“父皇今日寿辰,北方大捷班师回朝,荣庆姑姑和姑父南洋回来,可见父皇寿辰可是个天大的好日子呢。” 皇帝爽朗一笑,“你今日嘴贫得很,莫不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朕?” “儿臣请求父皇龙体康健,与天同寿呢。”齐越扬笑着应和。 “别说这些没用的,”皇帝深知自家儿子的品性,装作样子踹了齐越扬一脚,“无事献殷勤。” 齐越扬嘴角轻扬,发出一声“嘿嘿”的轻笑,言语中略带一丝央求:“只求父皇别再追问儿臣心仪哪家姑娘了。” “朕看你常常与崔太傅家的女儿一起,以为你本应该是心仪崔氏的。”皇帝坐回龙椅上。 刘公公很有眼力见的给齐越扬搬来椅子,齐越扬顺势坐下。 “儿臣以为,令仪与儿臣自幼相伴,她出身名门,家世显赫,可谓书香门第之后。其品性之高洁,如幽兰之馨;其贤良淑德,似静水之深。实乃京城众闺秀之楷模,令人敬仰。”齐越扬由衷赞道。 皇帝轻抚胡须,笑道:“你与嘉宁亦是青梅竹马,怎不见你对嘉宁有如此赞誉?” 嘉宁,这是独属季淑离的封号。季淑离自出生那一刻起,便被册封为郡主,赐封地享俸禄,尊荣无比。 齐越扬微微一怔,脑海中渐渐浮现幼时季淑离的模样来。 “就算你是三皇子殿下又怎样,本郡主还是陛下亲封的嘉宁郡主!仗着身份就想压人一头,本郡主明日就去寻了皇帝舅舅,问问你三皇子殿下到底是何威风?” 六岁的季淑离将九岁的严律护在身后,厉声呵斥当时还只是三皇子的齐越扬,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脸上尽是愠怒,看向齐越扬的眼神里也带着些许厌意,直直将齐越扬吓唬得退后几步。 在这之前,他们曾一起成长,一起嬉戏玩耍。 然而,当严律出言不逊、齐越扬令人责罚严律时,季淑离却坚定地站在严律一边,极力维护他。 自那以后,齐越扬与季淑离彻底绝交,曾经天真无邪的童年时光,如黄鹤一去不复返。 后来,严律身披战甲奔赴北疆战场,季淑离则闭门谢客,深居简出,接手经营起了皇商。 齐越扬与她偶尔相遇,每每心中想要说出套近乎的话语,可到了嘴边却变得如毒舌般尖酸刻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季淑离的挖苦和贬低,甚至还多次直言季淑离比不上崔令仪。 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愈发冷漠,如冰山般难以融化。 当齐越扬回想起两人童年相处的时光时,却永远也无法忘记季淑离那日将严律护在身后的样子。 犹如一块疤痕,隐隐作痛,久久难以愈合,撕掉伤疤却只会伤得更重。 “嘉宁郡主自幼娇生惯养、千恩万宠,犹如一颗璀璨明珠,却又娇气蛮横,毫不讲理。”齐越扬犹豫不决地开口,然而其言语之间,明显更倾向于崔令仪。 皇帝微微挑起眉头,说道:“朕可是记得,你幼时曾说过长大了要娶嘉宁啊。” 齐越扬顿时满脸通红,急忙否认道:“那不过是儿时的胡言乱语,父皇您怎能当真。” “是吗?”皇帝微微勾唇,起了心思要捉弄齐越扬,“嘉宁如今也该到议亲的年纪,太子觉得朕应该给嘉宁选谁做郡马合适?” 齐越扬默了片刻,看上去倒真像是在思考的模样,缓了一会才回道:“儿臣不知。” “朕观严家二郎甚佳,与嘉宁自幼相熟,又值此次北地大捷,严二郎亦归京矣。如此看来,严二郎当是郡马最为合适不过的人选了。”皇帝轻抚眉心,仿若漫不经心地提及一人。 “不可!”齐越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皇帝眉头紧蹙,“有何不可?” 齐越扬嗫嚅不言,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心中翻涌,提到严律时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深深困扰着他。 齐越扬心想,他最是不愿输给严律。 幼时就已经输过一回了,难道今时今日,他也要输给严律那混小子,将季淑离拱手相让出去吗? 齐越扬甩了甩头,企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清除。 “汝既无言以对,那朕即日便下旨为嘉宁与严二郎赐婚吧。”皇帝略有不耐,语势亦随之加重。 “儿臣——”齐越扬神色惊惶,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噌”地从椅子上弹起,稍作犹豫后,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语声恳切道:“儿臣不愿嘉宁嫁给严律,儿臣、儿臣对嘉宁有私心!” “可你刚刚明明还在斥责嘉宁娇气无理。”皇帝语锋突然一转,又将话题拉回到了刚才。 齐越扬头颅低垂,缄默不语。 “年轻人啊,在心仪之人面前,稍稍放低姿态,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许多事,莫要等到错过了,才懂得惋惜和珍重。”皇帝深知齐越扬此时无法理解这番话,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希望齐越扬能早日领悟个中深意。 齐越扬颔首应是,“儿臣知晓了。” 皇帝无奈地轻叹一声,他清楚齐越扬不过是口头上应允,却也别无他法,遂起身移步,过来扶起齐越扬,“罢了,与朕一同去钟粹宫等你母后吧。” “是。” 齐越扬站起身来,跟在皇帝身后出了承乾宫。 第2章 寿宴 万寿宴席,这可是个大场面。凡是侯爵、世家大族以及五品以上的官员和诰命夫人都有资格携带家眷进宫参加盛宴。 紫禁城前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源源不断地驶向城门,犹如一条长龙蜿蜒而行。这些马车代表着各大家族和权贵们的身份与地位。 终于,淮阴侯府的马车慢慢驶近,引起了周围人们的关注。车窗帘子微微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而此时,太后身边的嬷嬷早已恭候多时。她远远望见淮阴侯府的马车,便快步迎上前去。 待马车停下,嬷嬷恭恭敬敬地立于车前,轻声说道:“老奴奉太后之命在此迎接淮阴侯、荣庆公主和嘉宁郡主,请诸位贵人下车吧。” 淮阴侯一家下了车,嬷嬷赶忙上前搀扶。 “嬷嬷无须多礼,”荣庆公主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可是太后叔母有事吩咐?” “太后听闻公主与淮阴侯今日回京,高兴得紧,特叫老奴请您和郡主前往慈宁宫坐坐。”嬷嬷脸上多了些皱纹,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温柔慈祥。 “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嬷嬷帮忙照拂臣的妻女了。”淮阴侯在一旁朝嬷嬷客气开口。 “侯爷切莫折煞老奴了,还望侯爷安心,公主和郡主必定会安然无恙归来的。”嬷嬷急忙说道。 淮阴侯微微一笑,并未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荣庆公主和季淑离登上轿子离去,直至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与同僚一同入宫。 慈宁宫。 季淑离母女二人到时,太后正在梳妆,宫人将她们带到偏殿等待。 “哀家到底是年老体衰了,不如你们身体康健,脚程快,倒让荣庆你们久等了。”太后身着彩凤诰命装,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殿中。 “参见太后。”荣庆公主和季淑离急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太后落座,轻抬玉手,挥了挥,那金灿灿的护甲如同一道金色的弧线,在空中划过。 “许久未见太后叔母了,太后叔母越发年轻了,瞧着气色红润,宛如少女,哪像年老之人。”荣庆公主谄笑着说道。 “荣庆莫要打趣哀家了,”太后轻笑一声,朝着季淑离招了招手,“哀家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嘉宁了。” 季淑离适时走到太后身侧,略带着些撒娇的语气,“上次千秋节的时候,嘉宁才来陪过太后您呢,太后当时还说嘉宁长高了不少。” 太后慈祥地摸了摸季淑离的秀发,点头附和,“是啊,嘉宁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已经出落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我看着倒觉得阿离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是我荣庆公主的女儿,还是从前活蹦乱跳的小姑娘般。”荣庆公主头一次和太后反着说话。 太后也只是笑了笑,没有生气,“时候也不早了,荣庆、嘉宁随哀家一同前往福宁殿吧。” 离福宁殿还有不远处,太后一行人和皇帝一行人凑巧相遇了。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后身边众人悉数跪倒一片,恭顺行礼。 “儿臣(孙儿)见过母后(皇祖母)。”皇帝、皇后和太子一行人也忙朝太后见礼。 “没想到今日竟这般巧合,与母后您赶上一块了。”皇帝上前搀扶住太后,乐呵呵笑道。 “莫不是皇儿你打探了哀家的行程才凑得巧啊?”太后掩唇玩笑道。 “皇祖母,这还真是巧合呢,孙儿可以为父皇作证啊。”一旁的齐越扬上前开腔。 太后一向不喜皇后,二人婆媳关系僵硬,仅仅维持表面平静,皇后只站在一旁陪笑,不去插话讨人嫌。 “荣庆和嘉宁可是先去慈宁宫陪伴太后了?”皇帝注意到太后身旁的荣庆公主母女,开口询问。 “回皇上堂兄,臣妹与阿离耐不住性子,便去慈宁宫叨扰太后,还得多谢太后不嫌臣妹与嘉宁话多呢。”荣庆公主站在一旁适才开口。 “是嘛,那是好事,免得太后在宫中没人说话无趣,”皇帝笑了笑,又看向一旁的季淑离,“嘉宁倒是又长高了,朕记得朕抱过嘉宁小的时候,还跟个糯米团子似的,现下都出落成大美人了。” “皇帝舅舅就不要夸大其词说来讨嘉宁高兴了。”季淑离说着场面话。 齐越扬看向一脸明媚的季淑离,很快就别过了视线,“是啊,嘉宁哪里好看了,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嘛。” 季淑离今日身着一袭湖蓝色齐胸裙,如同湖水般清澈深邃,飘逸的裙摆似微风中轻轻摇曳的荷叶;颈间佩戴的八宝璎珞,闪耀着五彩光芒,犹如天边的彩虹,熠熠生辉;眉间点缀着一抹红梅花钿,宛如傲雪寒梅,娇艳欲滴。肌肤白皙如雪,滑嫩而有光泽;面若桃花,娇艳动人,恰似春日盛开的花朵,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齐越扬认为季淑离是美丽的,可是嘴上却不肯承认。 季淑离毫不在意齐越扬的否认自己的话语,反正从小到大,齐越扬都一直觉得崔太傅家的崔令仪才是京中闺秀典范,凡事都要拿崔令仪与自己做对比。 次数多了,倒也不在乎了。 “这孩子,竟说些胡话。”太后佯装怒意地瞪了齐越扬一眼。 齐越扬便不再吱声。 福宁殿门前的太监扯着尖利的嗓音高呼:“皇上、太后、皇后、太子、荣庆公主、嘉宁郡主到!” 一行人便进了福宁殿。 底下乌泱泱跪倒一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皇后、太子、公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皇帝一声令下,众人缓缓起身。 所有人纷纷落座。 “嘉宁郡主安好。” 坐在季淑离身旁的是平阳侯独女杜婵娟,杜婵娟见季淑离落座,娇笑着与季淑离打了个招呼。 杜婵娟年方十三,面庞尚存些许婴儿肥,宛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可爱至极,令人心生喜爱。 “杜妹妹。”季淑离朝杜婵娟友好一笑,二人氛围融洽。 “开宴!”皇帝身边的太监高喊。 原本黯淡无光的舞台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芒,身着绚丽彩衣的舞女们伴着悠扬的丝竹管弦之乐如鱼儿般贯入,在舞台中央轻盈地翩翩起舞。 季淑离端坐下来,细细品味着这优美的舞蹈。 忽然,她的目光瞥见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舞姬们的身姿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丝缝隙。 隔着宽阔的舞台,季淑离与对面那人远远地相视。 严律朝着季淑离投来一个迷人的媚眼,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展现出一个肆意张扬的笑容。 他用口型,无声地向季淑离传达着: “好久不见,阿离。”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 季淑离目光如炬,定定地望向严律,心中的情感如潮水般翻涌,难以言喻。仿佛期待已久的珍贵礼物,终于触手可及,却在这一刻惊觉,它已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和意义。 遥想十岁那年,季淑离也是如此远远地与严律对视,亲眼目睹他骑着高大威猛的骏马,随同严家父兄毅然北上,抗击匈奴。那场景,如同一幅壮丽的画卷,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中。 “律哥哥,”季淑离紧紧攥住严律的袖口,仿佛下一秒严律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般,“阿离知道上阵杀敌是你的愿望,如今你要去实现愿望,阿离为你高兴。” 严律温柔地抚平季淑离额前的碎发,语调故作放松,“阿离,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要是想吃红豆酥了,就叫我娘给你做。太子若是欺负你,你就去太后那里告状,还要写信给我,等我回来了一定暴揍太子一顿。” 季淑离听到前面时还很依依不舍,听到最后一句直接捂上严律的嘴,“你皮痒了吗竟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严律轻轻拉开季淑离挡在唇前的手,“阿离怎的越长大越顾虑了,以前你还敢当面骂太子呢,现如今是越来越胆小了。” 季淑离佯装生气地怒瞪严律一眼,然后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香囊,递到严律跟前,“这个香囊装着我去普华寺求了许久的平安福,还有几个吉祥如意纹的铜板,你一定要日日带着身上。” 严律双手接过,将香囊塞进衣襟里,稳稳放在心脏处,放好后还不忘拍了拍胸口处,向季淑离保证,“阿离放心,你的这份心意我一定日日佩戴。” 军队出发的号角,如泣如诉,仿佛是苍天在呜咽。原本徐徐告别的人们,心如刀绞,泪如泉涌。那号角声,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人们的心房,让他们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 上了战场,是生是死,皆是未知。严律目光眷恋地望向季淑离,紧紧握住她的手,仿若握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阿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这句话仿佛是一句誓言,又似是一个承诺,沉甸甸地压在季淑离的心头。 等我回来,我用赫赫战功迎娶你。 严律的眼神中透着无比的坚定,仿佛在向季淑离诉说着自己的决心和信念。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他对未来的期许。 季淑离的泪水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簌簌落下。 她在这一刻忘记了礼法,扑进严律的怀里,“律哥哥,望你凯旋。” 短暂的拥抱过后,严律扶正季淑离的身形,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般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然后,他决绝地转身离去,脚步如同坚定的鼓点,每一步都在地上敲出离别的节奏。 翻身上马的他,如同一位英勇的骑士,朝着季淑离露出的那一抹灿烂笑容,如阳光般耀眼,又如春花般绚烂。 严律挥手告别,手臂扬起的弧度,像极了一只翱翔的雄鹰,向着自由的天空展翅高飞。 季淑离就这样痴痴地望着,严律的身影如残阳一般,一点一点地在城门外弥散,直至消失不见。 她紧紧捂住双唇,生怕自己悲切的哭声,会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这一次,她的身旁空空如也,再无人能与她并肩。 上阵杀敌、实现抱负是严律的愿望,季淑离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严律,她更应该支持他。 季淑离明白,她留不住任何人。 六岁时,她留不住荣庆公主肚子里的弟弟。 八岁时,她留不住被迫南洋远离京都的父母。 十岁时,她一样留不住奔赴边疆杀敌的严律。 晋和十七年,北方战捷,严律回京。 十岁的季淑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城门下紧紧攥住严律的袖口,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心中充满了依恋和不舍。 而十五岁的季淑离,端坐在大殿中央,与严律遥遥相望,两人之间的距离如同隔着千山万水,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化作无言的沉默。 悠扬动听的音乐声突然间停止了,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生生掐断一般。与此同时,一阵如潮水般此起彼伏的热烈鼓掌声响起。 季淑离那飘飞的思绪也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地拽住,猛地一下被拉回到现实之中。 稳坐于高台之上的皇帝,面带微笑地看完了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歌舞表演后,心情愉悦至极,不禁龙颜大悦道:“此等佳作实在难得,当赏赐以厚礼!” 皇帝那洪亮而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之中,仿佛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喜悦之情。 一旁的杜婵娟也赶紧凑过来,娇声问道:“郡主姐姐,你觉得这舞如何?” 季淑离的思绪方才还如波涛般翻涌,又哪里真的看了这歌舞表演呢,但她观察殿中众人的表现,便能猜到这歌舞必然是精妙绝伦的。 于是,她笑了笑,侧过头去,轻声回答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真是极好的。” 杜婵娟嫣然一笑,宛如春日盛开的桃花,娇柔可爱地说道:“还是姐姐您饱腹诗书,妹妹我可真是自愧不如,万万没想到还能如此形容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犹如莺啼燕语,断断续续,萦绕在耳边。 第3章 赐婚 原本正在大殿中央轻歌曼舞的一群舞女陆续退场,接着登台的是一群身着白衣、手持长剑的男子,随着鼓点声响,男子们执剑起舞。 他们身姿矫健,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凌厉的剑气,寒光四射,令人眼花缭乱。 杜婵娟激动万分,紧紧地拉着季淑离,迫不及待地将她的目光引向舞台。 然而,季淑离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与对面的严律交汇,仿佛在空气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严律悠然自得地喝下一樽清酒,他的目光犹如火炬一般,炽热而坚定地与季淑离对视着。 季淑离羞涩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对面那双眼眸,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能够洞悉她内心的一切秘密。 她深知,如今的她,与那人之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们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早在季淑离尚未出生之前,荣庆公主并非公主,而是先皇一母同胞哥哥七王爷的女儿,封为荣庆郡主。 荣庆郡主名字很好听,叫做齐怀玉。 七王爷仅育有齐怀玉一女,视若掌上明珠,宠溺有加,有求必应,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会想办法为她摘下,如此娇惯,使齐怀玉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齐怀玉在十三岁时不幸落水,被救起后昏迷长达三天三夜才苏醒。 令人惊奇的是,苏醒后的齐怀玉仿佛脱胎换骨,一改往昔的骄横,变得聪慧异常。她携七王爷四处闯荡,开拓商业版图,获利颇丰。 致富后的齐怀玉心系百姓,招聘百姓务工,准时发放工钱,还广设粥棚,赈济灾民。 她的善举很快得到先帝的青睐,特将齐怀玉由郡主晋封为荣庆公主,并颁下旨意,让七王爷一脉执掌皇商。 先帝信任七王爷与齐怀玉,并不代表他的儿子,当今圣上信任七王爷与齐怀玉。 当今圣上即位后,对七王爷的权力进行了大量的削弱。七王爷离世后,其手中的权力也被尽数瓜分。 然而,齐怀玉的经商头脑出类拔萃,就连皇帝想要收回权力,也必须深思熟虑。 齐怀玉与淮阴季氏结亲,季氏乃医药世家,大半个历朝的医药大夫皆出自季氏。 这愈发让皇帝心生忌惮。 幸而,齐怀玉与淮阴侯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齐怀玉为其取名“淑离”,皇帝龙颜大悦,特地下旨册封季淑离为“嘉宁郡主”。 以季淑离的身份背景,皇帝绝不可能允许她嫁入任何一个名门望族,因为这对皇权而言,无疑是一种威胁。 “今日陛下寿宴,荣庆公主远洋归来,严大将军北方大捷凯旋,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户部尚书白大人举杯高呼。 白大人为皇后兄长,出自扬州白氏世家。 “臣日前于扬州觅得一羊首提梁玉壶,其玉质温润,宛若羊脂,通体剔透,晶莹无瑕,实乃稀世珍宝。臣特将此等宝物献于陛下,愿陛下洪福齐天,寿比南山。”白大人面带得意之色,言语间难掩自豪之情,遂遣人将宝物呈至御前。 宫人捧着檀木匣子,交由皇帝身边的太监。 太监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呈到皇帝面前。皇帝定睛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妙哉妙哉!”皇帝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果真不愧是‘天下玉扬州工’,这玉壶简直堪称极品!” “陛下过奖!”白大人难掩喜悦之情,连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皇后坐在皇帝身侧笑道:“哥哥当真是有心,扬州一有什么新玩意就跟‘宝’似的进献给皇上,都不想着臣妾这个妹妹。” 皇帝摸了摸胡子,乐呵呵开口,“皇后若是喜欢,朕库里好些东西,皇后尽管去挑便是。” “哪里要皇上您掏腰包,臣妾这是怪哥哥不疼臣妾这个妹妹了呢。”皇后勾唇,不经意瞥了白大人一眼。 “白爱卿,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皇帝玩笑指责白大人。 白大人坐在下首笑的乐呵,“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 一时间,以白大人为首的官僚也纷纷跟着献宝祝寿,整个福宁殿热闹非凡。 “嘉宁郡主何在啊?”皇帝心不在焉地敷衍完一众大臣后,终于有时间去完成今日的目的。 “臣女季淑离参见皇舅舅,祝皇舅舅福寿安康。”季淑离闻听召唤,赶忙从座位上起身,端端正正地走到殿前跪下行礼。 “嘉宁快平身吧。”皇帝满意地看着季淑离,如挥斥方遒般大手一挥。 “是。”季淑离顺从起身,却依然低着头,不敢有半分僭越。 “嘉宁如今也已十五了,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可有属意之人?”皇帝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臣女并无心仪之人。”季淑离语气平缓,仿佛一潭静水,轻声回答道。 严律端坐于下首,目光如炬,直直地望向季淑离。 当听到她说“未有心仪之人”时,他那颗紧绷的心,竟然像释然的琴弦般松了下来。然而,这如释重负之后,又宛如一阵潮水般涌上心头的,是无尽的失落。 “朕观扬儿已然十八,与嘉宁堪称天作之合。”皇帝言说至此,刻意将目光投向齐越扬,似笑非笑地问道,“嘉宁,你意下如何?” 季淑离轻眨美眸,即使她对此结局心知肚明,但真相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仍感到浑身绵软无力。 “臣女,谨遵圣意。” 季淑离朱唇轻启,而后盈盈跪地,上半身几乎完全匍匐于地,令人难以窥得其神色变化。 “甚好!既然如此,太子还不速速跪下接旨?”皇帝眼神扫过齐越扬,齐越扬心领神会,立即起身,快步走到季淑离身侧,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阴侯嫡女季氏淑离,贤良大方,兰质蕙心,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适婚,择贤女以配之。朕观二人郎才女貌,可为天造地设一对,今成人之美,特为汝与太子赐婚,聘为太子妃,婚礼事宜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日完婚。” 只见那名太监双手高举着圣旨,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声音响彻整个宫殿,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他所宣读的旨意。 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明白,皇室其实早已看中了嘉宁郡主作为太子妃的人选,不然也不会在这场寿宴上如此匆忙地拿出圣旨。这一切看似突然,但实际上却是早有预谋。 季淑离静静地跪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太监宣读圣旨。她的眼神坚定而冷静,仿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当太监终于念完了圣旨,并将其合起来的时候,季淑离再次匍匐下身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臣女接旨。” 季淑离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叫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说完这句话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前方。 齐越扬跪在季淑离身旁,一直默默用余光观察季淑离的神色,生怕对方表现一丝不愿来。 紧张的神情终于在季淑离说出“臣女接旨”那一刻感到如重释放。 齐越扬来不及擦去手心里的汗,急忙跟着磕下头去,“儿臣接旨。” 刘公公亲自上前将季淑离扶起来,将圣旨交到季淑离的手中。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淑离不得不臣服于皇恩,心中暗自得意于自己精心策划的这一切安排。 他深知,要想让齐越扬顺利登上皇位并稳固统治地位并非易事,但如今通过联姻已经成功增加了一分胜算与保障。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确保齐越扬能够成为下一任皇帝,而且还能使得医学和商业两大领域完全被齐家掌控在手心里,从而消除任何可能对皇权构成威胁的因素。 齐越扬偏过头去,看见季淑离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般被刘公公搀扶起来,原本欢喜的心情瞬间冲淡了不少。 阿离她,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呢? 季淑离认命般接了圣旨,心中怅然却又坚持着朝皇帝端庄行了一礼,施施然退下回了席间。 齐越扬目光紧紧锁定着季淑离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要将她烙印在心底深处。然而,季淑离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看他一眼,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给予。 齐越扬的心,突感无比愤怒和失落,一股无名的火气如火山喷发般涌上心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冷静。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只能拂袖而去,沉默着坐回席间。 底下的人瞧见齐越扬回到席间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一时纷纷猜测。 再结合这么多年来,齐越扬对于季淑离的态度。 众人得出了一个结论——太子不满意嘉宁郡主这位太子妃。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曾经肆意潇洒、风度翩翩的严家二郎此刻正紧握着手中的酒樽,由于过度用力,酒樽已经变得扭曲变形。 严律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但表面上却依然强作镇定。 他原本认为,凭借自己这次大战匈奴获胜的功名利禄,可以求娶季淑离,与之共度余生。 然而事与愿违,命运似乎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季淑离竟然被指定嫁给了位高权重的太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严律的心脏,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心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无数个在北疆的日子,他手中摩挲着那个装有平安福的荷包,靠着对国家存亡的责任和对季淑离的思念,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无人知晓,当严律在战场上身负重伤、命悬一线的时候,心中仍然挂念着身在京都的季淑离。对他来说,季淑离就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和信念。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与敌人厮杀,不肯倒下。 他害怕极了,害怕自己回不去,害怕白白让季淑离等他这么多年,可他更不甘心,不甘心看不到他和季淑离的未来。 而如今,这些都将成为过眼云烟,永远无法再重现。 严律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季淑离,想要从她那低垂的眼眸中看出一丝端倪,但却徒劳无功。 季淑离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让人难以捉摸她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而此时此刻,一个问题不断在严律脑海回响:阿离她是否愿意嫁给太子成为他的妻子? 这个问题对于严律来说至关重要,可似乎除了他自己,再无旁人会在意季淑离的真实意愿。 在这桩婚事背后,隐藏着太多的利益纠葛和权力斗争,而季淑离不过是其中一颗被随意摆布的棋子。 或者说,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棋子。 “严家父子可在?” 皇帝那充满威严而又低沉浑厚的声音仿佛洪钟一般,自高耸入云的龙椅上传出,如同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直抵众人心灵深处。 严将军与严律不敢怠慢,急忙应声而出,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走到大殿中央,双膝跪地,低头抱拳行礼。 \"末将拜见皇上!愿吾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帝微微颔首,表示满意,他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扫过严家父子二人,带着几分赞赏之意。 接着,皇帝缓声道:\"此番北疆之战,你们父子英勇无畏、战功赫赫,实乃国家之幸事。朕欲赏赐二位爱卿,不知尔等可有心仪之物?但说无妨,只要合理,朕定当斟酌赐予。\" 严律不敢抬头,他所求的,就在方才,已经不属于他了。 严将军叩头谢恩,“承蒙陛下厚爱,此次征战能为国效力是微臣的荣幸,微臣别无所求,只愿我大历,国泰民安!” 严律紧跟其后,“臣父所愿亦是臣之所愿。” 皇帝哈哈大笑两声,“好!好一个国泰民安!朕准了!” “臣等多谢陛下。”严家父子二人齐声高呼。 “既然严家父子如此忠心,依朕看来,就晋严爱卿为镇国大将军,封严家二郎为定远将军,赏千金,其余将士晋升犒赏则交由吏部与兵部负责。”皇帝一声令下,吩咐道。 严律叩头谢恩,与父亲一起退回了座位。 第4章 再遇 寿宴现场热闹非凡,人们欢声笑语,歌声悠扬,舞姿翩翩。宾客们推杯换盏,品尝着美食佳酿,祝福之声此起彼伏。 舞台上,歌姬舞女们身着华丽服饰,演绎着精彩纷呈的节目,令人目不暇接,整个场面一片欢乐祥和。 季淑离轻抬玉手,将那杯盛着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葡萄美酒送到唇边,微微抿了几口。然而,几口酒下肚之后,她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一般。 一旁的小宫女见状,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赶忙凑上前去,轻声问道:\"郡主,您可有不适?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让酒气消散一些?\" 季淑离轻轻颔首,表示同意。 小宫女见状,急忙搀扶起季淑离,小心翼翼地陪着她起身。 原本正聚精会神地欣赏着舞台上精彩绝伦的舞蹈表演的杜婵娟,突然间被旁边传来的动静吸引走了注意力。她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去,顺口问道:“嘉宁姐姐,你这是打算出去走走吗?” 季淑离微微颔首,表示肯定,轻声说道:“嗯,方才饮了不少葡萄美酒,现下有些晕乎乎的,出去吹吹风散散酒气。” 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疲惫。 杜婵娟见状,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然后又将目光重新投向舞台,继续观赏起那美轮美奂的歌舞表演来,不忘叮嘱道:“那也好,嘉宁姐姐,那你可得当心些,叫身旁的宫人好好伺候。” 得到回应后的季淑离缓缓动作优雅地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大殿后方走去。不一会儿,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夜晚的微风轻拂着,带来一丝凉爽和惬意。它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季淑离的脸庞,将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渐渐吹散开来。随着微风的吹拂,季淑离感到自己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身体也没有那么沉重。 “郡主,您在此处歇息片刻吧。奴婢会一直守在这儿,有任何需要,您尽管吩咐便是。”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季淑离,缓缓走向湖边的凉亭。 晚风轻轻拂过湖面,掀起层层涟漪。 微风也吹拂着季淑离的额头发丝,带来一丝丝凉意。 她静静地凝视着湖水,心中思绪万千。美丽的景色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得到丝毫放松,反而增添了几分忧愁和寂寞。 “阿离怎的出来也不多披件披风?莫要着凉了才好。”严律大步流星地走到亭前,虽因礼数未入亭中,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季淑离朝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心领神会,向严律行了个标准的礼后,便默默退到亭外,有请严律入亭小叙。 “不妨事,我的身子向来强健,这点小风又怎能将我吹倒?”季淑离嘴角轻扬,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严律缓缓走进亭中,在季淑离的对面坐下,两人之间相隔四步之遥。 “阿离,多年未见了。”严律凝视着季淑离,轻声说道,声音仿佛浸透了岁月的柔情。 “是啊,上次一别,已是五年光阴。严二哥,你长高了许多呢,脸上也添了些胡须。”季淑离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然而,严律的笑容却在嘴角凝固,他无法笑出声来。 离京的这五年,季淑离对他的称呼,从亲昵的“律哥哥”变成了生疏的“严二哥”。 “阿离……”严律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让他难以言语。 “你写来的信我都有看的,只是京中事务繁忙,回信的时间便少了许多。不过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北方大捷,得封定远将军呢,二哥你终于实现了你的愿望。”季淑离仿佛看不出严律的难受,自顾自说着高兴话。 严律轻抿双唇,缓缓低下头去,轻声问道:“阿离,你……这些年,过得怎样?可有快乐无忧?” 季淑离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却又似秋叶飘零,轻声回应:“我一切安好,律哥哥,你无需为我忧心。” 明媚的笑容背后,却掩藏着无尽的苦涩。 一个人的成长历程,犹如在黑暗中独行,孤独而艰辛。 八岁那年,淮阴侯与荣庆公主远赴南洋,离开京都,季淑离独守着偌大的淮阴侯府。彼时的她,身旁有严律相伴,不至于孤身一人。 然而,自严律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她便陷入了孤苦无依的境地。 那一年,季淑离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幼女,却要肩负起操控整个淮阴侯府的重任,接手家族产业的繁琐事务,同时还要维持郡主威严,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她如同一颗孤独的星星,在茫茫夜空中独自闪耀,坚韧而顽强地面对生活的挑战。 “那......”严律霍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季淑离身侧,压低声音问道,“你真的愿意嫁给太子殿下吗?” 季淑离仿若听到了什么惊世之言,急忙捂住严律的唇,双眼瞪得浑圆,满脸皆是惊讶之色。 严律轻轻拉开季淑离的手,将声音压得更低,仿若蚊蝇一般,急切地开口道,“阿离,你若不愿,我现在就去求旨,让皇上收回成命。” 季淑离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稳住心神一般,缓缓说道,“严律,你千万不可犯糊涂啊。” 严律的眉头紧紧皱起,如同一座小山横在眉间,满脸都是担忧之色,“可你该怎么办啊?” 季淑离猛地推开严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严律的距离,“严律,我是愿意嫁给太子殿下的。” 严律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严律,这就是命啊,”季淑离的眼眸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光彩,透露出无尽的死气,“这是我身为嘉宁郡主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 严律眼眶通红,多年来贯彻在他脑海里的“忠君报国”,第一次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季淑离转过身去,不让严律看到她眼中的泪水。她强忍着心痛,低声说道:“我们都无力改变这一切。我们就像从前一样,你还是我敬重的哥哥。” 严律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推了几步,然后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身旁的柱子。 少年无法发泄心中的忧愁与怒火,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缓解。 瞬间,亭子里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般,鸦雀无声。 “我明白了,阿离,对不起。”严律冷静下来后,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眼神空洞地回望着季淑离,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季淑离看着严律那令人心碎的模样,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严律没有再开口,他默默地转过身,脚步虚浮地走出了亭子。 他的内心仿佛被一股无法抑制的情感所淹没,千头万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一切都只想向季淑离一吐为快。 那可是整整五年的相思之苦啊!无数个白天黑夜,他默默地抚摸着她留下的香囊,一遍遍地凝视着它,仿佛能从上面感受到她残留的气息。写下了数百封给她的信笺,每一封都倾注了他深深的眷恋和思念。 他多么想告诉她,边疆的狂风犹如凌厉的刀刃,无情地切割着人们的脸颊,那种疼痛仿佛能深入骨髓。 还有他在战场上身陷绝境时所经历的种种磨难与困苦,以及他又是怎样凭借着机智和勇气一次次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然而,此刻所有的话语却都卡在了喉咙里,让他无法轻言出口。最终,他选择了沉默,将这份深情埋藏在心底深处。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没多久,小宫女便手捧着一件狐狸毛领披风走了进来,宛如捧着一颗珍贵的明珠,“郡主,这是严小将军特意吩咐奴婢给您的。需要奴婢为您披上吗?” “嗯,披上吧,”季淑离凝视着那件鲜艳似火的披风,脑海中的回忆如电影般不断闪烁,“我们出来的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 这件狐狸毛领披风,是严律七岁时初次外出打猎的辉煌战果,如同一颗璀璨的红宝石,闪耀着他的勇气和智慧。 白狐的皮毛做成披风送给了严夫人,幼时季淑离就很喜欢这件披风,现如今却辗转到了她的手中。 “好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季淑离系好披风的绳子,然后两人一同离开了这个地方。 行至半路,忽见齐越扬与严律二人气焰嚣张地对峙。 “你这人没长眼睛吗,竟敢直愣愣地往太子殿下身上撞,撞伤了太子殿下,你担待得起吗?”齐越扬身旁的太监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严律赶忙跪地,“末将严律参见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恕罪。” 齐越扬随意地挥了挥手,“孤并无大碍,严小将军无需自责,快快起身吧。” “谢殿下。”严律站起身来。 一旁的太监见状,忙陪着笑换了副腔调,谄媚地开口:“原来是严小将军,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严小将军高抬贵手,饶恕奴才。” 严律只是摆了摆手,冷漠地说道:“无碍。”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严将军!”季淑离身旁的宫女惶恐地跪下,朝着几人叩头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季淑离无奈,只得上前向齐越扬施礼。 严律和齐越扬不约而同地偏过头,目光齐齐落在了一袭火红披风、款款而来的季淑离身上。 齐越扬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季淑离在大殿前与皇帝一行人相遇时,并没有身披此披风,而出来一趟便披上了,又恰巧在此处碰见了严律。不用想也知道,这披风定是出自严律之手。 齐越扬冷哼一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平身。” 季淑离敏锐地听出齐越扬语气中的不悦,只当做齐越扬不满意这桩婚事,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来,柔声说道:“谢太子殿下。” 严律在一旁也察觉到了齐越扬的不快,关切地问道:“太子殿下可是受了冷风身体不适?” 齐越扬冷眼瞪了严律一眼,没好气地说:“谢严小将军关心,孤好得很。” 季淑离垂下眼眸,心中暗暗思忖。齐越扬自幼对自己便百般挑剔,从来没有好脸色,从前对严律还算和颜悦色,如今却也这般冷眼相待了。 “既然太子殿下无恙,那嘉宁就先回席间了,以免打扰太子殿下和严将军叙旧。”季淑离只想速速离去,以免在这里徒增烦恼。 “怎么,嘉宁郡主这般不愿见到孤吗,难道说嘉宁郡主更愿意见严将军这个昔日青梅竹马吗?”齐越扬以为季淑离心虚,忍不住呛声。 “还请太子殿下自重!”严律面色骤变,怒发冲冠道。 “太子殿下言重了,”季淑离的脸色也瞬间冷若冰霜,“嘉宁与严将军不过是青梅竹马的好友罢了,太子殿下若是再信口胡诌,搬弄是非,嘉宁只好将此事告知皇帝舅舅了,难道堂堂一国太子,就如此蛮不讲理吗!” 齐越扬一见季淑离动了怒,心中的无明业火更加熊熊燃烧,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孤说错什么了,你向来对严律百般维护,孤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太子殿下,您怎能……”严律慌忙挺身而出,想要替季淑离辩解。 “您在嘉宁心中,自然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更是未来无可替代的储君。”季淑离未等严律把话说完,便急不可待地打断道。 “你、你……”齐越扬被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季淑离,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嘉宁身体有恙,不便久留,先行告退了。”季淑离不敢有丝毫耽搁,草草行了个礼,就匆匆带着宫女如避蛇蝎般离去了。 第5章 辛秘 齐越扬怒目圆睁,愤愤然地凝视着季淑离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的愤怒如火山喷发,他气得将手中的玉核桃猛地摔在地上。 严律看着齐越扬如此气盛,心中不禁越发担忧季淑离嫁入东宫后的日子。。 “太子殿下成长了许多,臣记得儿时太子殿下最爱逗弄阿离,现如今不过数年,太子殿下对阿离的态度变了又变,真叫人唏嘘不已。”严律握紧了拳,阴阳怪气出声。 “孤与阿离的事不需要你管!”齐越扬瞪了严律一眼。 “阿离与臣自幼一同成长,臣怎忍心见阿离受委屈。臣斗胆劝诫太子一句,‘有珍宝不如有眼光’,还望太子殿下明白,您轻易得到的珍宝,在我眼中却是稀世宝物。”严律挺直腰身,毫不畏惧地直视齐越扬,说道。 齐越扬看着严律如此嚣张,怒不可遏,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挥出一拳,朝严律打去,“跟孤到梅园来,孤今日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严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后退两步,但他毫不示弱,如斗鸡般回怼道,“殿下尽管放马过来!” “别,太子殿下,您息怒啊!”一旁的太监急忙上前阻拦。 齐越扬却一把将太监推开,“滚开,谁都不许插手!” 太监们如同风中的残叶一般纷纷倒地,满脸惊恐之色,再也不敢上前阻挡。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径直朝着梅园奔去,心中焦急万分,忍不住跺了跺脚,急忙转身对身后的小太监下令道:\"快!速速去禀报皇上!\" 说完,便拔腿小跑着追了上去。 此时的齐越扬已经打得眼红,他怒发冲冠,使出浑身力气猛地挥出一拳,直击严律的左眼。 然而,严律可不是吃素的,他可是从生死搏杀的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只见他身形一闪,轻易地避开了齐越扬的拳头,顺势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齐越扬的身上。 齐越扬猝不及防,向后连退数步,但他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愈发不甘示弱,咬紧牙关,再次冲向严律,同时口中还怒吼道:\"你休要得意!别以为阿离护着你,你就可以如此嚣张跋扈!你和九年前一模一样,只知道躲藏在阿离的背后,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让一个女人来保护你,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只见严律面色阴沉地伸出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齐越扬那白皙纤细的手腕,语气冰冷地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今日就休怪臣无礼了!”说罢,他猛地一甩袖子,浑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气势。 齐越扬也不甘示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微微上扬,同样挥起拳头向严律打去。一时间,拳影交错,犹如流星坠落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可严律毕竟是武夫出身,身强体壮,拳法精湛;而齐越扬则是从小娇生惯养、金尊玉贵之人,虽然身为未来储君,也有些身手自保,但与严律相比,实在相差甚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越扬的劣势愈发明显起来,他开始力不从心,被严律逼得连连后退。 只见严律猛地一记肘击,犹如铁锤般狠狠砸向齐越扬。这一击力量惊人,齐越扬根本无法抵挡,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接连倒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而此时,两人之间已经隔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齐越扬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剧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咬着牙,强忍着痛苦,试图站直身体,但双腿却像失去了知觉般发软无力。 严律缓缓地收起了手,他的眼神冷漠而坚定,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他站得笔直,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眼前佝偻身体的齐越扬。 齐越扬曾经以为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与严律一较高下,仅仅只是因为季淑离保护住了严律,他才没有机会与严律比较高低。 但此刻他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罢了。 也许九年前,季淑离保护的不是严律,而是那个无能的他。 “你还有脸提九年前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你那所谓的好父皇和好母后,阿离本来应该会有一个弟弟的!阿离也不至于守着偌大的淮阴侯府孤苦一人!” 严律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和愤恨,他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一般冰冷刺骨。 听到这句话,齐越扬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紧接着喉咙一甜,猛地喷出两口鲜血。他顾不上擦拭嘴边的血迹,满脸焦急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律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齐越扬,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快意,但同时也知道适可而止。于是他轻哼一声,带着几分不屑说道:“怎么,难道你们天家做了亏心事还不敢承认不成?” 齐越扬怔怔地望着严律,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努力回想着九年前发生的一切,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九年前,晋和八年,荣庆公主遇喜,整个淮阴侯府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恰逢十五王爷适龄,皇帝将给十五王爷娶妻一事托给皇后操办。 皇后举办赏荷宴,于宫中宴请京都所有适婚闺秀,意图为十五王爷挑选佳人配之。 荣庆公主与十五王爷一向交情深,皇后便也邀请了荣庆公主入宫,帮忙一同为十五王爷相看王妃。 谁能料到,荣庆公主竟然会在宴会期间误吃了一盘含有剧毒夹竹桃汁液的点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束手无策。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皇宫都震惊不已。太医院的御医们更是心急如焚地赶来,全力以赴展开抢救工作。 然而经过一整天漫长而紧张的努力之后,虽然勉强保住了荣庆公主的性命,但她腹中那个已经满六个月大的男婴却再也无法挽回。更为可悲的是,这次意外还导致荣庆公主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从荣庆公主的肚子里取出时,面色青紫,全身僵硬,毫无生气。 他本应有着美好的未来和无限可能,却因为一场无端的横祸而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得知此事后的帝后勃然大怒,他们立刻下令彻底调查这起事件,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经过一番严密的追查和审讯,最终的线索竟指向了备受皇帝宠爱的赵婕妤。 原来,自从得到皇帝的无上恩宠之后,野心勃勃的赵婕妤便开始觊觎皇后之位。她渴望能够取代皇后成为后宫之主,于是暗中策划了一场毒杀计划。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充满戏剧性,原本应该命中皇后的毒点心阴差阳错地摆到了荣庆公主的餐桌之上。 这个结果让赵婕妤花容失色,但面对铁证如山的事实,她无法为自己辩解。 宫廷之中风云突变,众人皆对这一结果感到震惊不已。而此时的帝后更是怒不可遏,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柔婉约、深得圣心的赵婕妤竟然心怀如此恶毒的计谋。 赵婕妤对皇后和公主狠下毒手,被打入冷宫,并赐予毒酒令其自行了断。赵氏一族满门抄斩,一个活口不留。 晋和十年,荣庆公主养好了身体就和淮阴侯南洋远下,远离京城,将季淑离留在京城成长。 “明明查清楚了是赵氏做的,你少信口雌黄!”齐越扬忆起往事,反驳道。 “哼,”严律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们齐氏的手笔,偏偏为何等到六个月能诊出男女了才没的胎,偏偏为何刚好那盘含毒的点心端上的是荣庆公主的桌上,又偏偏为何那点夹竹桃汁液不足以夺了荣庆公主的命单只是伤害胎儿?” “别说什么赵氏所为,就算皇后薨逝,宫里孕育皇子公主的还有王淑妃、江德妃、崔柔妃不等,何时轮到一个五品出身、无儿无女的赵婕妤当上继后。你真当那赵氏是个糊涂至极的蠢货,竟敢毒害国母不成!” “是你们天家亏欠的阿离!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可笑的是,现在却反过来指责阿离亏欠了你?你如此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地对待阿离,难道还期望她能善待你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严律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齐越扬的自以为是和自私自利。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齐越扬的心窝,让他无法反驳。 齐越扬呆呆地站在原地,脸色变得煞白。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此时此刻,脑海中的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理智\"的弦,也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断裂。 “太子殿下,皇家这些手段,臣可不相信您不懂。”严律冷哼一声,眼神冷冽如冰,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再也没有多看一眼呆立当场的齐越扬,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只留给对方一个决绝而坚定的背影。 一旁的小太监见到此情此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待到严律走远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奴才扶您一把?” 然而此时此刻的齐越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般呆滞无神。 他口中不断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似乎完全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内心深处,对于所谓的真相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同时却又急切渴望知晓事情背后隐藏的真正缘由——这种矛盾复杂的情绪交织纠缠在一起让齐越扬痛苦万分。 此刻的他就像是迷失在茫茫大雾中的船只找不到前进方向、更看不到彼岸究竟位于何方!只能独自伫立于原地任凭风吹雨打却始终无动于衷…… “难道说……我竟然才是那个亏欠阿离最多之人吗 ?”齐越扬身体颤抖得厉害连站立都变得十分艰难起来,眼眸中更是渐渐泛起一层水雾模糊不清。 刘公公静静地伫立于黑暗之中,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太子身旁那位小太监传来的消息——太子竟然与定远将军发生冲突并动起手来! 刘公公不禁皱紧眉头,心中暗自担忧不已,迈开脚步,匆匆赶往皇帝身侧。 “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方才得到消息,太子殿下和定远将军在梅园起了争执,甚至已经动起手来了。”刘公公躬身施礼,小心翼翼地靠近皇帝,压低了声音说道。 皇帝听闻此事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或紧张之色。 相反,他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回应道:“哦?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嘛,就让他们自行解决好了。太子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了。” 说完,皇帝轻轻摆了摆手,表示对此事并不在意。 刘公公摸去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可定远将军告诉了太子那件事的真相……” 刘公公越说越没底,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噤了声。 皇帝原本不甚在意的神情突然一僵,眼底一闪而过杀意,却又很快恢复往常和煦的样子,说出的话语却极度冰冷,“梅园当差的宫人一律处理掉。” 刘公公埋下头去,应道:“是。” 皇帝金口玉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决定了梅园里那数十位宫人的命运。他们的生命在这位掌握着无上权力的帝王眼中,卑微得如同草芥一般微不足道,仿佛只是一群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 这是封建帝制下残酷的现实,普通百姓的生命往往被视为无足轻重,而统治者们却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势肆意践踏他人的尊严和权利。 刘公公很快退了出去,传来手底下的小太监,在那人耳边低语几句。 小太监仔细听完,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第6章 东宫 很快,寿宴结束了。 淮阴侯领着妻女上了马车,沉默了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到家。 “这圣旨越看越是烦闷,”淮阴侯手中捏着圣旨,扔给一旁候着的管家,“赶紧收起来,省的碍眼。” 荣庆公主没出声,显然默许了淮阴侯的举动。 管家眼疾手快接过圣旨,装进盒子里,拿了下去。 “爹,你这是做什么,小心圣上怪罪。”季淑离凑到淮阴侯身旁,拉过淮阴侯的胳膊。 “今日太子殿下领旨时面色不对,我实在是担心阿离日后嫁入东宫后的光景。”淮阴侯叹了口气,将心中担忧说出口。 荣庆公主轻哼一声,“这个臭小子,老娘的女儿都不满意,他满意谁啊?” 季淑离撇了撇嘴,“应当是崔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吧。” 荣庆公主一下噤了声。 太傅家的嫡小姐崔令仪,三岁能作诗,六岁会抚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善良,端庄有礼,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便是荣庆公主见了都得称赞几句。 “阿离自有阿离的好,本公主的阿离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不过荣庆公主显然更偏心自己的女儿。 “好好好,”季淑离笑着应下,“爹娘一路舟车劳顿,又入宫参宴,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安置了吧。” “也好,”荣庆公主点了点头,“那我和你爹就回正院了,阿离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把小厨房做的冰糖炖雪梨喝了再睡,天凉了烧炭火时可要注意着些,记得通风。” 季淑离一一应下,目送淮阴侯夫妻俩离开后,才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钟粹宫。 皇后甫一踏入大殿,一眼望见自己的儿子正端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惊了一瞬。 “扬儿,你这是做什么呢?”皇后回过神来,移步至齐越扬身旁坐下,关切地询问。 “母后,您让他们都退下吧。”齐越扬抬头,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皇后。 皇后被盯得心里直发毛,但还是挥挥手,让宫人退下,“这是怎么了?” “母后,九年前,荣庆姑姑中毒一事,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齐越扬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透过皇后的脸,洞悉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皇后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不自然地反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儿臣只是想了解一些细节。”齐越扬目光如炬,仿佛看穿了皇后的心虚。 “事隔多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提。”皇后轻抿一口茶,语气含糊其辞。 然而,她那闪烁的眼神和紧握茶杯的手却背叛了她。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齐越扬怎会看不出其中的深意,只这一句,他瞬间明白了皇后的言外之意。 “为何?”齐越扬不可置信,“母后你这般做,你要儿臣如何面对阿离?” “如何面对?”皇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觉得自己儿子问出了一个荒谬的问题。 “扬儿,你与嘉宁郡主,本就是利益为先。你父皇为何非要嘉宁做太子妃?因为她和荣庆公主掌握着整个皇商,她的父亲一脉事关医学,而你这个未来诸君正是需要这一大助力。” 皇后一句话清楚点明了这场赐婚的真实目的。 “你以为是因为你喜欢嘉宁才给你们赐婚的吗?本宫看你也很喜欢崔家女,可崔家女虽然贤惠,但能给你带来的利益远不及嘉宁能给你的利益,所以嘉宁是太子妃而崔家女日后只能抬进东宫做太子妾室。” “当年若是荣庆公主诞下那名男婴,那淮阴侯一脉就有继承人了,届时分到嘉宁郡主头上的权力能有多少,你又能从中谋利到多少?” “当年若没有你父皇的同意,本宫一介妇人,如何能只手遮天谋害公主。何况荣庆公主身份尊贵特殊,掌管皇商命脉,岂是本宫轻而易举就可撼动?” “扬儿,母后与你父皇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齐家的天下啊!” 天空中一声惊雷乍响,齐越扬惊得从椅子上跌落,仿佛这道惊雷击中了他的身体。此刻,他的头痛欲裂,而那个他本应最熟悉的母亲,却突然变得陌生得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她以“为他好”的名义,做着他最为厌恶的事情,就像一位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戏子。 他贵为太子,乃是帝后伉俪情深时所诞下的龙子。为了他的前程似锦,帝后苦心孤诣,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牺牲众多无辜之人,只为给他铺设一条通向无上权力的康庄大道。 “儿臣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是阿离偏袒阿律,儿臣嫉妒甚至怨恨,儿臣埋怨了阿离和阿律这么多年,到头来儿臣竟然才是那个该向他们道歉的人。”齐越扬双眸猩红,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糊涂心怀愧疚。 他少声嘶力竭,痛苦说道:“母后,你告诉儿臣,儿臣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阿离和阿律,难道儿臣就能辜负他们的真心吗?” “你是上位者,一个优秀的上位者从不需要真心。”皇后居高临下端睨着齐越扬,残酷的告诉他现实。 “一个优柔寡断,满眼只有儿女情长的人,是最不适合当皇帝的。也许是本宫与你父皇事事为你着想,处心积虑为你谋划,竟叫你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可你若是看不透这一切,你就只有被你那两位哥哥八位弟弟踩在脚底下蹂躏。天家的人,从不需要真心,也最忌讳付出真心。你不当这个太子,多的是人想争这个位置,这些年你生活得太平静,缺乏历练,早已忘了你的身份了。” “母后知晓你对嘉宁的情谊不一般,可若你不是太子,只是区区一个王爷皇子,你以为你能和嘉宁作为幼时玩伴,你以为你能让严家二郎作为伴读,你以为你能想娶就能娶到嘉宁?” “人不既要又要,扬儿你日后是天下之主,你的眼光需要放的长远,不能拘泥于眼前。不过是一个郡主和一个将军家的儿子,哪里值得你为此忧心忡忡呢?” 皇后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劝说一番,企图点醒齐越扬这个糊涂人。 “可是母后,您和父皇,从未问过儿臣是否愿意当这个太子,您与父皇的希望强加在儿臣身上这么多年,儿臣实在惶恐……”齐越扬瞳孔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妄想挣扎一二。 皇后雍容华贵的容颜终于皲裂,她扬起手重重一个耳光打在齐越扬的脸上,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你给本宫闭嘴!” “本宫看你真是读书读蠢了,拥有的东西多了便会贪图未曾获得的东西,为了儿女情长竟然抛下天下百姓于不顾。你给本宫滚回你的东宫去,想不明白这一切便不必再踏进钟粹宫一步,本宫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出升天的货来。” “你父皇子嗣众多,你不想当太子,有的是人当。” 皇后指着齐越扬,怒火中烧,拂袖转身进入内室。 齐越扬万念俱灰,呆愣地坐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皇后生气离去的背影。 京城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齐越扬如行尸走肉般走出了钟粹宫。他身旁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撑着伞,亦步亦趋地搀扶着他,缓缓走向东宫。 或许是淋雨吹了冷风寒气入体,或许是被严律打的遍体鳞伤,或许是知晓真相后的惊惧忧思,总之无论如何,齐越扬回到东宫后便一病不起,高热不断。 钦天监日子选的很快,将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初八,距离婚期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筹划。 传信的太监一早就到了淮阴侯府,此时荣庆公主正带着淮阴侯在院子里打五禽戏。 “奴才已将婚期传达给公主和侯爷,那奴才就回宫了,不留下叨扰贵府。”太监传完话就打算离开。 “公公不再坐会喝杯茶?”荣庆公主熟练地给太监塞了一个荷包的银子,客套道。 “不了不了,宫中事务繁忙,奴才便不多叨扰公主和侯爷了,只是听闻太子殿下昨儿个忽然病倒了,许是昨夜吹了冷风受凉。”太监收了荷包,笑得更加灿烂了,也将自己知晓的消息告知了荣庆公主夫妻二人。 荣庆公主说罢也不多费口舌,叫管家送那太监出门。 “太子怎么病倒了,莫不是用病了来表示抗议?”荣庆公主一回头就忍不住朝淮阴侯吐槽起来。 “谁知道呢,”淮阴侯耸了耸肩,“身子这么弱,以后可怎么照顾我家阿离啊。” 荣庆公主挥了挥拳头,“老季,咱俩得多打打五禽戏,争取活得久一点。” 淮阴侯赞同地点了点头,赶紧跟着荣庆公主又打了几套五禽戏。 季淑离打了个哈欠,从院子路过,瞥了一眼,“爹娘早啊,又锻炼身体呢。” “对啊,”荣庆公主一边出拳一边应声,“你今日有什么事嘛起这么早。” “嗯我得去城东那个钱庄看看,听说有人赖账不还钱。”季淑离点了点头,回应道。 “真稀罕啊,还有人敢不还咱们家的钱?”淮阴侯忍不住好笑道。 “听说是什么达官贵族,豪横得不行,我倒要去看看是怎么个回事,”季淑离理了理裙摆,“那我先出门了。” “去吧去吧。” 荣庆公主头也不抬,答应下来,继续做着五禽戏的动作。 东宫门前。 太监面露难色地拦着眼前一身绯衣的女子,不准女子闯进宫去。 “白小姐,殿下病了,今日不宜见您,还请您快些回去吧。”太监苦哈哈劝道。 白玲珑愤怒地瞪着太监,“你个狗奴才凭什么拦着本小姐,本小姐特意前来照顾表哥的,要是表哥出了什么差错,本小姐立马禀了皇后姑姑扒了你的狗皮!” 太监有苦说不出,自家主子吩咐了不见任何人,他一个奴才也做不了主,要是敢把白玲珑给放进去了,他怕是得脱层皮。 “吱呀”一声,宫门打开了。 齐越扬贴身太监罗公公走了出来。 白玲珑一看是罗公公,立马走到罗公公面前,急切问道:“罗公公,怎么样,可是太子表哥让本小姐进去了?” “白小姐,我家殿下方才吃了药现下已经睡下了,白小姐不如改日再来,也好让殿下好好休息。”罗公公皮笑肉不笑,撑着场面话。 白玲珑不悦地皱眉,但也无可奈何,“太子表哥是不是因为要和嘉宁郡主成婚才病倒的,本小姐就知道,那个嘉宁郡主一点儿也配不上太子表哥。” “白小姐慎言!”罗公公立即变了脸色,低声呵斥。 白玲珑意识到自己言多必失,赶忙捂住嘴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匆匆离去。 罗公公望着活佛远去的背影,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东宫,同时叮嘱守门的宫人务必严加看守。 白玲珑走在宫道上,忍不住和身旁的丫鬟抱怨,“都怪嘉宁郡主,非要嫁给太子表哥,太子表哥平日里没事,偏偏和她赐婚了就病倒了,真是个扫把星!” “小姐,奴婢看来,太子殿下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嘉宁郡主呢,那日后小姐进东宫,又有皇后娘娘为您撑腰,您在东宫里岂不是比嘉宁郡主还威风。”丫鬟绿梅赶紧出言宽慰白玲珑。 白玲珑作为皇后的侄女,自幼就心仪齐越扬,因着身份的原因,日后必定会嫁进东宫,只不过比不上季淑离身份尊贵,只能当个妾室。 “哼,除了嘉宁郡主,别忘了还有个崔令仪呢,本小姐瞧着太子表哥倒是很中意崔令仪的样子,什么才女闺秀,不过是狐媚子一个,本小姐日后自然会叫她们好看。”白玲珑轻哼一声,傲气开口。 “是是是,小姐咱们快些出宫吧,听说小少爷那边出了点麻烦。”绿梅低下头小声附和,心中却害怕隔墙有耳,让天家知道了,白玲珑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白玲珑也想起来今日出门时还答应了自家弟弟的事,点头应下,脚步加快了些。 第7章 钱庄 昨夜的一场大雨清洗了湛蓝的天空,明日高悬,天清气爽。 一个身穿华丽服饰、举止轻浮浪荡、约摸着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领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打手和奴仆,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家叫做“丰源”的钱庄。 为首的少年满脸傲气,走路时摇头晃脑,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而他身后的那些打手们则个个身强力壮,面露凶光,让人望而生畏。 他们这样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钱庄,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起来。 没一会,就听得丰源钱庄里传出阵阵争吵。 “本少爷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本少爷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白玉廷在钱庄里冲着掌柜小厮大声呵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气得掌柜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怎么,皇后娘娘的侄子就可以欠钱不还了吗?”掌柜的也不害怕,直接和白玉廷对峙。 “老东西,你识相点就再给本少爷些银钱,本少爷就不和你计较这些,你要是再敢嚷嚷着叫本少爷还钱,那本少爷可要让你付出些代价了!”白玉廷往椅背上一靠,摆出纨绔二世祖的模样。 “既然白少爷不肯还钱,那老夫只有向官府讨要个说法了。”掌柜的毫不让步,背着手站在柜台前。 白玉廷轻啧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朝着身旁的小厮微微颔首,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官府?”白玉廷哼笑一声,不屑一顾,“你不妨去好好打听打听,哪个官府敢办本少爷的事?” 那小厮心领神会,如饿虎扑食般立马冲上前,扬起拳头,带着凌厉的劲风,如铁锤一般,直勾勾地朝着掌柜的脸砸去。 掌柜闪身抓住小厮手腕,一个肘击下去,那小厮瞬间疼的吱哇乱叫。 “无礼!”掌管一脚踢开小厮,愤愤不平地看向白玉廷。 “你!”白玉廷一见自己人被打,气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你个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不出去看看,谁敢这么不给我白家脸面?” “弟弟何苦生这么大的气?”一道清脆温婉的女声响起。 白玲珑一脚踏进钱庄,带着笑意看向愠怒的白玉廷。 “姐,这个老东西居然敢叫我还钱。”白玉廷见白玲珑来给自己撑腰,顿时气势又高涨几分。 “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白玲珑眉头一蹙,轻蔑地看向掌柜,“我们白家家大业大,只有别人来我白家乞讨的份,还从未听说我白家欠过谁的钱。” 掌柜的从柜台上拿下一本册子,丢在桌上,“这上面一一记录了白少爷在我庄借的银钱,借了多少,什么时候来借的,清清楚楚。白少爷借了钱就去赌坊挥霍,没了便再来我庄借钱,这每一笔账,可都是账房伙计亲自记录。” 绿梅几步上前,将桌上的账本递到白玲珑面前,翻开看了看,果真如同掌柜的所言。 白玲珑怒瞪了白玉廷一眼,白玉廷心虚地低下头来,轻轻拽了拽白玲珑的衣袖。 可到底是亲姐弟,当着外人的面前白玲珑怎么着也会顾及着白玉廷面子。 白玲珑端起桌上的茶水便泼在账本上,账本上的笔墨霎时间被茶水晕开,模糊一片。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怒极,不敢置信地看向白玲珑,“白小姐这是要毁灭证据了?” 白玉廷尚未满十三岁,但却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赌博这个恶习。本该是一个天真无邪、好学不倦的年纪,却沉迷于赌桌之上,无法自拔。 白大人愤恨不已,断了白玉廷的月银,如今白家账房里是一分钱也不给白玉廷,白玉廷这才背着白大人偷偷出来借银子去赌坊赌博。 白玲珑作为姐姐肯定是向着自家弟弟,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掌柜的你若是识相,我白家明日就送五百两银子过来,你见好就收,别惹了麻烦。可你若是非要不识好歹,那你这钱庄明日就给本小姐关门!” 掌柜的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白家真是欺人太甚!” “老头儿,本小姐可不会给你留时间思虑,你最好赶紧想清楚了,是见好就收,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白玲珑凌厉的目光打量着掌柜,不屑开口。 “那草民可要看看白小姐如何让草民吃上罚酒了。”掌柜的顺了顺衣摆,随即挺直了腰板,中气十足说道。 “来人呐,给本小姐把这家钱庄砸干净了!”白玲珑见掌柜挑衅自己,好看的柳叶眉拧做一团,愠怒吩咐。 “大胆刁民,谁敢砸了嘉宁郡主的钱庄?!” 一声尖利的女声响起。 桃夭扶着季淑离进了钱庄,刚来就听见了白玲珑这番言论,当即替主子出声训斥。 白家众人皆是一惊。 白玉廷更是大叫不妙。 他只知这家钱庄是新起之秀,背后的东家从不出面,便以为只是小人物,却没想到这钱庄东家竟然是嘉宁郡主。 白玲珑堪堪回头,只见季淑离出现在身后,一干奴仆众星捧月般将季淑离迎了进来。 “草民见过郡主东家。”掌柜的赶紧领着钱庄的伙计行礼。 白玉廷被吓得脸色发白,赶紧一并躬身行礼,“见过郡主。” 白玲珑顿时觉得难堪起来,不甘不愿地朝季淑离行了个不算标准的礼,“民女见过郡主。” 季淑离倒是不在意,走到掌柜的身旁坐下,“不必多礼。” 众人纷纷起身。 白玉廷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在看到季淑离出现的那一瞬间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变得畏缩起来,就像是一只突然见到猫的老鼠,惊恐万分。 “哦?刚才是谁说要砸了本郡主新开不久的钱庄啊?”季淑离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家姐弟,轻轻挑起眉毛,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和嘲讽。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起来。 白玲珑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许……许是郡主听错了吧……我们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拉了拉弟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然而,白玉廷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嘴半句。 钱庄里的伙计给季淑离端上一盏新茶,季淑离接过抿了口茶,然后重重摔在桌上,“怎么,当本郡主是傻子不成?!” 白玉廷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十分清楚自己这次肯定要栽了,不由得追悔莫及,恨自己怎么又招惹了这位姑奶奶。 当年皇家书院给皇子公主找伴读时,因着白玉廷是皇后侄子的身份,入宫当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伴读。 进书院的第一天,白玉廷就遇到了雪白团子一样的季淑离手捧着一个会随着风摇摆的木制蝴蝶,白玉廷自小霸道娇纵惯了,立马就上去抢季淑离手里的木蝴蝶。 可季淑离哪里是什么泥捏的人,当即就联合严律将他狠狠揍了一顿,齐越扬在旁边装模作样的拉扯,实则一点没拦住。 那天晚上,白玉廷全身青紫地回了尚书府,哭哭啼啼的向白大人白夫人诉苦。 偏偏白玉廷是过错方,欺负的还是得盛宠的嘉宁郡主,白尚书一家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自那之后,白玉廷就格外害怕季淑离。 白玲珑虽说看不惯季淑离,可按身份地位,白玲珑哪里敢和季淑离叫板。 且不说季淑离出生就封郡主,享食邑,领俸禄,还有封地,如今还赐婚太子,就单凭季淑离的公主娘侯爷爹,都够人喝上一壶了。 “郡主息怒。”白玲珑低下头去,掩盖住脸上屈辱的表情。 “这账本坏了就坏了,”季淑离目光注意到被茶水淋湿的账本上,“我们季家的账本一向都不只做一份的,白小姐若是喜欢这种消遣方式,本郡主这边还有很多,可以送给白小姐玩玩。” 白玲珑面红耳赤,羞愧难当,银牙紧咬,低头认错,“臣女不敢,还请郡主恕罪。” 白玉廷见姐姐都认错了,自己更是如霜打的茄子般,哪还敢继续充当大王,忙不迭跟腔说道:“郡主息怒。” “这钱,白少爷白小姐你们是还呢还是不还呢?”季淑离尾音上挑,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懒散的眼神看向白家姐弟,语气中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 白玉廷一下就回想起了幼时季淑离一拳打在他鼻梁时痛不欲生的感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还还还,马上,马上就给郡主您送过来。这实在是一场误会,我、我也不知道这是郡主您的钱庄啊,我要早知道,我绝对不会拖欠您钱的,哎,都是误会啊,郡主。”白玉廷磕磕巴巴地开口,向季淑离承诺。 “那按照白少爷这话,要不是这钱庄是本郡主的,你白少爷还想赖了这笔账不是?”季淑离讥笑道。 “不、不是的,郡主这都是误会啊。”白玉廷急忙摆手否认起来,心里对季淑离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峰。 “郡主,还请您息怒,”白玲珑深吸一口气,出面给自己弟弟兜底,“这笔账我们白家自然会还清的,还有店里的损失我们白家也会一并赔偿。” 季淑离点点头,“也好,欠账一共两千八百两白银,赔偿倒是不用了,这些桌椅都是上好的楠木做成的,真叫贵府赔了伤了和气,那可是本郡主的罪过了,毕竟日后和贵府也许会有些生意往来呢。张掌柜带着人跟白少爷去走一趟吧,本郡主相信堂堂皇后母家、天子国舅自然不会少了咱们这一笔钱的。” 张掌柜在一旁点头应下。 白玉廷冷汗涔涔,联想到自己带着掌柜回白家后的结局,真是忍不住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这茶都凉了,叫人换一盏来。”季淑离朝身旁的桃夭吩咐道。 钱庄的伙计将茶端了下去,换了壶新茶来。 掌柜听出季淑离懒得管后续了,赶紧上前和白家姐弟交涉,“那白少爷,白小姐,请吧。” 白玉廷垂下头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脚步领着张掌柜出门去了。 白玉廷和张掌柜离开后,白玲珑仍站在原地,原本精致的小脸此刻十分难看。 季淑离看着她,轻声说道:“白小姐,令弟年纪尚小,不懂事也是常有的。还望白大人和白夫人细心教导,莫要让白少爷误入歧途啊。” 白玲珑咬了咬牙,心中压抑的不满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忍不住呛声,“这是臣女的家务事,就不劳烦郡主多心了。” 季淑离见白玲珑根本不听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罢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哎,没办法,谁叫她人美心善呢。 白玲珑愤恨地看向季淑离,微微屈膝,撂下一句“臣女告辞”,甩袖转身出了钱庄。 季淑离淡淡瞥了一眼白玲珑离去的身影,忍不住腹诽白玲珑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待白家姐弟走远,季淑离转头对桃夭说,“派人跟着他们,确保尚书府把钱一分不差地还上,顺便将今日尚书府的新鲜事一一回禀。” 桃夭点点头,领命而去。 季淑离忍不住勾唇,十分好奇这回尚书府又会闹出怎样的动静来。 想当年她揍了白玉廷后,白尚书找不到气撒,没办法只好去弹劾严将军,奈何严将军成功剿匪归来,皇帝一句“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不用在意”就此掀过,给白尚书气的抱病两天没上朝。 但白尚书只有白玉廷这么一个独苗苗,宝贝得不行,皇帝也不可能真的不给白尚书面子,训斥了季淑离和严律一顿,又赏赐了珍贵药材到尚书府,这件事才算完结。 季淑离可没忘记当年莫名其妙被皇帝舅舅训斥的尴尬窘态。 横竖白玉廷在京都也作威作福这么久了,迟迟没有人收拾他。 也好借着这次机会,叫白玉廷吃吃教训,安分一些时日。 第8章 滋事 皇帝一早就听说齐越扬病倒了,但临近早朝时间,只匆匆换上龙袍便赶往乾清宫。 这些年他为了齐越扬能稳坐皇帝的宝座为之谋划了不少,将齐越扬培养的太过正人君子,不利于他将来当上皇帝后的变通与绸缪。 人不能既要又要。 不能享受了天家带来至高无上的权力和锦衣玉食,又要自己七情六欲得到满足人生皆是圆满。 月亮都有圆缺,更何况是人生。 但皇帝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得知了一个事实真相,齐越扬竟然就病倒了。 这让皇帝十分诧异和担忧。 甫一下朝之后,皇帝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东宫探望齐越扬的病情。 进入东宫寝室后,皇帝看到齐越扬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角有冷汗冒出。 太医向皇帝禀报说,齐越扬昨日淋雨受了风寒,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但经过治疗今早已退烧,目前只需静养休息即可痊愈。 坐在床边,皇帝凝视着熟睡中的齐越扬许久,心中暗自叹息。 这时,一旁的罗太监轻声问道:“皇上,是否需要等待殿下醒来后告知他您曾来探视过呢?” 皇帝微微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如此,并示意罗太监退到一边。 罗太监心领神会,默默地退到角落里。而皇帝则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眼神复杂地望着齐越扬,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还是轻轻起身离开了房间。 皇帝回宫的轿辇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刚所见的那一幕以及与齐越扬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思绪万千。 如今皇帝年事已高,身体早已大不如从前,说不定哪日就会驾鹤西去,整个朝中拥护齐越扬的人显然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 娶了季淑离当太子妃,皇商和荣庆公主手里的商行店铺都可供齐越扬所用,有了金银财宝,做什么事都会顺利不少。 太子太傅家嫡女崔令仪,只等齐越扬大婚一年后迎进东宫做妾室,到时朝中与崔家交好的文官都会拥护齐越扬。 武官当属严家最为忠心,可惜严家没有适龄的女子。只能将目光放在一身戎马的平阳侯身上,可平阳侯老来得女,许是万分舍不得将幺女送进东宫来。 皇帝转动着手里的菩提子,轻叹一口气。 季淑离在钱庄内用了午膳,张掌柜才带着马车回来。 店里伙计们从马车上抬下来足足八个大箱子,搬到季淑离跟前。 “东家,这里一共两千八百两银子,我亲眼盯着白府的人装起来的。”张掌柜拱了拱手,如实回禀。 伙计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季淑离轻笑一声,“看这样子,白尚书大人家财万贯啊。” “草民跟着去白府把欠条和账单递给白夫人后,白夫人还出门借了不少。”张掌柜想起白夫人当时模样,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白家祖籍是扬州城,扬州繁华又是鱼米之乡,白家祖上就富饶,白夫人外祖家还是江南首富,可想而知整个白尚书府里是有多少真金白银藏在里头。 季淑离也很清楚白家是真能拿出这两千八百两的现银,才会指示张掌柜上门讨要。 现如今北方虽然战事已停,但以匈奴的气性,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届时战争的粮草、兵器、铁甲、战马皆是银钱。 更何况本次班师回朝,奖赏了诸多将士,这些赏金、抚恤金和粮食皆是由国库所出。 即便荣庆公主和季淑离这些年来一直在赚钱,可朝廷花的钱实在太多,王孙贵族、朝廷命官的俸禄,皇宫妃嫔月银开销,皇室婚礼、各种宴会不断,每一项都是要花钱的。 皇帝也曾提出过增加税收,可荣庆公主和季淑离都不愿意百姓多吃些苦头,只能铆足劲扩大商务。 白家虽是国舅,可到底是不愿意掏出银子充国库的,没法子,季淑离只有从这些世家贵族身上谋利了。 “白夫人都去向谁家借银子了?”季淑离眉梢一挑,好奇问道。 “听小厮来传说是去了祁王府、平昌伯府和高家借的。”张掌柜说道。 季淑离点点头,祁王妃是白夫人胞妹,平昌伯夫人是白大人妹子,高家则是白夫人母家,白夫人会去这几处借银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不过这笔支出实在太大,白尚书明日早朝必定要挨训了。 “草民去的时候,白府好生热闹,白夫人接过欠条时险些昏厥过去,缓过来后作势要抽白少爷,却半天没下去手,只得憋着火气先把钱还了。”张掌柜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噗嗤一笑。 季淑离也跟着一乐,脑海中想象起那画面来,但很快又正色,“这些时日你们也辛苦,本郡主给你们放几日假,都各自回家歇息五日,避避风头,以免生出祸端。” 张掌柜点头应下,喜滋滋地去通知伙计们休息。 季淑离招呼桃夭乘坐马车前往另一家铺子视察。 “崔姐姐,”一身鹅黄袄裙的少女拉住身旁人的手臂,“我现在还没想好五日后去九王爷府上赴宴戴什么首饰呢。” 九王爷家的世子到了议亲的年岁,九王妃在府上设宴请了京中闺秀,为的就是给世子相看婚事。 崔令仪眉眼如画,一双眼眸犹如一泓秋水,清澈动人,微微上扬的眼角透着几分俏皮与灵动。眉毛则被精心描绘成时下流行的柳叶形状,细长而优雅。嘴唇轻点朱红胭脂,如樱桃般娇艳欲滴。 身着一袭浅紫色的袄裙,领口处围了一圈洁白如雪的兔毛领,平添了些温婉可爱之感。因着饱读诗书的缘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书卷气息,宛如一朵盛开在尘世中的青莲,高洁而迷人。 “别急,听紫鹊说琳琅阁进了好些时兴头面,妹妹不如去看看有没有合心的。”崔令仪拍了拍王婧的手背,安抚道。 “可是,”王婧转了转眼珠,“琳琅阁是嘉宁郡主的铺子,我们也要去吗?” 崔令仪不明所以,“嘉宁郡主的铺子怎么了,我去不得吗,也没听郡主说过不许我去啊。” “没有这回事,那麻烦姐姐随我一块去看看吧。”王婧还担心崔令仪会因为嘉宁郡主指婚太子一事苦恼,但看崔令仪面上没什么异样,还是点头应下。 二人相携进了琳琅阁。 琳琅阁雅间内,季淑离正和身旁的妇人说着话。 “这些倒是无碍,左右不过一个红珊瑚头面罢了,既然鲁国公夫人想要,那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一套过去,横竖鲁国公夫人在店里也花了不少真金白银,不要平白地伤了客人的心。” 季淑离看完账本确认无碍后,才解决掌柜不敢拿乔的事。 掌柜点点头应下,红珊瑚那么金贵难得,还是下海的渔船好不容易寻来的,不是她一个管事就能做主的事,还是得经过东家确认了才好办事。 “那民妇明日就安排人将那红珊瑚头面给鲁国公夫人送去。”掌柜说道。 “这次的红珊瑚头面留一套最好的,送进宫里孝敬皇后,另外那套绿翡翠也留下,太后年岁大了就更喜欢翡翠,掌柜你收拾好了交到菊青手里,倒时一并送进宫去。”季淑离另外吩咐道。 “新进的那套羊脂玉留吗?”掌柜一一记下,又问道。 “陛下昨日才得了个羊脂玉壶,这些贵人们多少都得避着些,那羊脂玉先不要上了,等过段时日再上。”季淑离用手托住下巴,思考了一会回道。 掌柜点头答应。 季淑离将账本递给桃夭,起身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好了,我下去看看店里的情况,您去忙您的吧。” 掌柜的忙起身送季淑离出了厢房。 “哎,这不是崔小姐吗?”一声锐利的女声响起。 崔令仪放下手中的碧玉簪子,看向来人。 “今日崔小姐怎么没和太子殿下一块出行啊?”李若芙故意拔高声音,掩唇偷笑起来,“原是太子殿下昨日定了嘉宁郡主为太子妃,崔小姐今日怕是没身份再继续跟在太子殿下身旁了。” “李小姐,”崔令仪淡淡看向来人,“大庭广众之下,李小姐还是轻言细语些好,若是因为言行不当,李小姐损失可就大了。” 李若芙冷笑一声,忍不住嘲讽起来,“我可比不了崔小姐,整日里跟在男人身后转悠,到头来什么名分也没有得到。” “你怎么这般无礼!”一旁的王婧忍无可忍,动怒指着李若芙的鼻子喝道,“李小姐要是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李若芙轻哼一声,显然没把王婧看在眼里,继续讥讽,“不过啊,崔小姐也不必难过,昨日太子殿下被赐婚时面色差极了,想来太子殿下是不中意嘉宁郡主的,那这样看来,崔小姐你还是有机会趁虚而入的。” “你!”王婧气得当场就要冲上去挠花李若芙的脸蛋,好在崔令仪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李小姐,家父乃太子太傅,为人师表,传道受业解惑。我虽为女子,可也深受父亲教诲,知晓礼节尊卑。我崔令仪行得正站得直,此生绝不会做你口中那般不知廉耻的事。今日之事我只当没有听见,还请李小姐多独善其身得好。” 崔令仪如同秋水般的眸子冷冷看向李若芙,温婉的声音里也带了些不容置喙的怒意。 季淑离站在二楼走廊上亲眼目睹了楼下发生的一切,她挑了挑眉,歪头看向桃夭,“昨日太子殿下脸色差了?” “传言是这样的,听说太子殿下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桃夭低下头去,如实回答。 季淑离嘲讽一笑,不做声了。 李若芙讥讽一笑,“崔小姐,当真是问心无愧啊,也不知道嘉宁郡主会如何看待崔小姐您呢?” “李小姐请自重,你不必说这番话来离间郡主与我,是非对错,郡主心里自有衡量。”崔令仪冷下脸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对李若芙的厌恶。 李若芙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是身旁的友人急忙拉住她的胳膊,偷偷抬手指了指上方。 李若芙顺着抬头看过去,只见季淑离站在二楼走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的众人。 王婧和崔令仪见李若芙抬头,也跟着回头朝二楼看去。 崔令仪惊讶了一瞬,没想到季淑离今日会在琳琅阁。 王婧见季淑离出现,余光偷瞄崔令仪的神色,见崔令仪除了惊讶以外没有别的情绪,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还担心崔令仪见了季淑离会吃醋伤心难过呢,没想到压根没有。 季淑离自然瞧见了李若芙投来的目光,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本来不想管的,这下好了,吃瓜还被逮了个现行。” 桃夭用手绢挡住嘴角的笑意,“小姐,奴婢扶您下去吧。” 季淑离点点头,在桃夭的搀扶下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参见嘉宁郡主。” 众人躬身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季淑离挥了挥手,“今儿怎么这般热闹?” 李若芙心虚地瞥了一眼季淑离就慌忙低下头去,一改方才的嚣张,此刻整个人乖得不行,双手攥着手帕,只敢在心里怒骂季淑离。 季淑离将目光看向崔令仪,刚想示意崔令仪说。 崔令仪立马垂下眸去,半点没给季淑离示意的机会,闭上嘴巴不主动开口。 王婧站在崔令仪身旁,见崔令仪不作声,也跟着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起来。 季淑离只觉得好笑,今日这些人遇到她就跟耗子遇见猫似的,方才还张牙舞爪乱吠,现在就装鹌鹑不说话。 原本热闹的琳琅阁,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身份低微的百姓早都溜了出去,生怕沾上事端。 那些贵夫人小姐们或站或坐,目光都看向这边,摆明了看热闹的架势。 季淑离看着几人默不作声的样子,顿时咬牙切齿起来,“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怎么本郡主一来就安静了,莫非本郡主是老虎,还会吃了你们不成?” 第9章 库房 李若芙咽了咽口水,她与白玲珑交好,因着白玲珑的原因,早就看不惯崔令仪了,今日一见崔令仪就忍不住嘲讽几句,没想到这般倒霉碰上季淑离这个正主了。 “郡主,方才我说的都是些胡话,还请郡主不要怪罪。”李若芙识时务赶紧求饶。 “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皇家,李小姐当真是胆大包天啊。”季淑离面上带着笑轻飘飘一句话就定了李若芙的罪。 李若芙一慌,“臣女不敢啊!” “敢不敢的,明日自会有人知道结果。哎,这冬日真是寒冷啊,冷得将某些人的脑子也给冻坏了,人嘛,总需要活动活动,活血化瘀才是。”季淑离淡然撂下几句话,看也没再看李若芙一眼,抬脚离去。 桃夭并没有紧紧跟随季淑离,她停下脚步,转身走向李若芙。只见她步伐轻盈而迅速,仿佛一阵疾风般来到了李若芙面前。 还未等李若芙反应过来,桃夭猛地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扇了李若芙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力度极大,打得李若芙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幸好有身旁的丫鬟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桃夭并未就此罢休,她紧接着向李若芙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板着小脸,语气冰冷地说道:“李小姐,实在是对不住了,刚才那一巴掌是我家郡主赏赐于你的,只因你竟敢妄言议论郡主、未来太子妃的。” 说完,桃夭便不再理会李若芙,径直快步离去,追赶前方的季淑离。 此时的李若芙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与愤恨地望着桃夭远去的背影,但却无可奈何。 一旁的王婧目睹了整个过程,被季淑离如此果断利落的处事方式惊呆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拉着崔令仪的胳膊,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崔令仪看到季淑离愿意站出来帮助自己,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尽管她们小时候曾经一起玩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季淑离逐渐长大成人之后,她与齐越扬以及崔令仪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此刻,李若芙觉得非常难堪,急忙拿起手帕遮住脸,匆匆离开了现场。 而王婧此时也没有心情再挑选首饰了,她拉起崔令仪的手就要转身离开。 “崔小姐,王小姐,请留步。”掌柜的急忙上前叫住两人。 王婧满脸狐疑地看着掌柜,轻声问道:“掌柜的,您找我们有何事?” 只见掌柜的赶忙从小厮手中接过托盘,满脸堆笑地说道:“这是郡主特意吩咐小人给两位小姐送上的薄礼,还望二位小姐莫要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日后若是有空,还请来我们琳琅阁多多关照小店生意啊!” 听到这话,王婧不禁有些惊讶,她万万没想到嘉宁郡主竟然会如此客气,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一旁的崔令仪则显得十分淡定,她微笑着点头示意,表示接受这份礼物,并礼貌地回应道:“那就有劳掌柜的转达我们对郡主的谢意了。” 身旁的丫鬟从掌柜手中接过托盘,托盘上有两个梨花木匣子,匣子里头各装着两支精美发簪。 掌柜见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连忙应声答应下来。随后,他唤来店里的伙计,亲自护送二人出了门。 王婧坐在回程的马车内,手中紧紧捧着小巧精致的手炉,试图借此驱散周身的寒意。 她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情景,忍不住向身旁的崔令仪开口问道:“姐姐,我怎么感觉你和嘉宁郡主的关系挺要好呢?” 崔令仪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是啊,我和郡主曾是幼时玩伴,也曾在上书房做过几年同窗。” 听到这话,王婧顿时来了兴致,眼神中满是好奇,追问道:“那后来为什么现在没见到你们往来呢?” 崔令仪缓缓垂下眼眸,伸手轻轻拨动着腰间悬挂的穗子,沉默片刻后才低声说道:“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言语之间透露出一丝无奈。 王婧见状,明白崔令仪似乎并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于是便乖巧地闭上嘴巴,不再追问下去。 车内一时间陷入了安静,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不时传来。 为什么不来往了呢? 崔令仪也忍不住问自己。 但她一时也说不出一个答案来。 季淑离、崔令仪、齐越扬与严律四人曾是幼时玩伴。 那时候淮阴侯府与严府相邻,季淑离和严律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齐越扬也因着和季淑离的亲缘关系,自幼便相识。 崔令仪则是因着父亲是太傅的缘故,与齐越扬之间往大了说,倒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等齐越扬再大一些时,皇家选了严律做皇子伴读,崔令仪被选做大公主伴读,三人一并入了上书房学习。 季淑离是最晚进上书房的,因为她年岁更小些,直到启蒙了才进上书房念书识字。 四人年纪相当,又志趣相投,很快便玩成一片。 但这一切,止步于自从荣庆公主中毒生下死胎的那一日。 那一日起,一切都变了。 季淑离与齐越扬的关系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严律更是和齐越扬大打出手,崔令仪夹在中间不明真相也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季淑离、严律与齐越扬渐行渐远。 而自幼跟在齐越扬身边的崔令仪,也一同被季淑离渐渐淡漠。 崔令仪忍不住回忆。 在她年幼时,父亲总是要求她懂诗书,通音律,善女红,不允许她和幼时号称“小霸王”的季淑离来往。 父亲总是说:“令仪你是太傅的女儿,如若你比别人比下去了,那为父这个太傅要教书育人却连自己女儿都教不好,你要为父这面子要往哪搁?” 崔令仪功课一直都是女学子中最好、最出色的。 因为她不够优秀的话,便会被崔大人用厚厚的戒尺狠狠打在手心,进入昏暗密闭的祠堂里罚跪。 崔令仪害怕被戒尺打在手心时的疼痛,更害怕昏暗密闭的祠堂。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去做父亲口中的京都贵女典范。 再大一些,齐越扬总会邀请崔令仪一同出门游玩,但每次都会很凑巧的偶遇到季淑离与严律。 崔令仪也明白,这其实都是齐越扬的小把戏。 每每这时,齐越扬的脸色则会突然垮下来,叫在一旁的崔令仪坐立难安。 齐越扬总会在季淑离面前夸赞崔令仪,并且话里话外贬低季淑离,好似季淑离为人是多么不堪一般。 少年不知事,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做些恶作剧、说些很个性的话语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却没考虑过对方的真实感受。 崔令仪心中有苦却说不出。 季淑离听了齐越扬的话后不高兴了能带着严律拂袖而去,给齐越扬脸色看。 可崔令仪不能,也不敢。 如果她的优秀也是能抨击季淑离的理由,那她宁愿不那么优秀。 可她身不由己,崔府四四方方的高墙,早已将她牢牢束缚。 这方方正正的大宅院四处充满了规矩,她是被规矩框在里头的人。 反而崔令仪很是羡慕季淑离,羡慕她拥有一对温柔开明的父母,拥有邻家哥哥的保护,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能在温馨的环境里快乐成长。 可到底她不是季淑离,她崔令仪有自己的路要走。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崔府门前,丫鬟扶着崔令仪下了马车。 崔令仪挥手同王婧告别,转身抬头看向写着崔府这两个字的大牌匾,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迈了进去。 季淑离回了侯府,象征性地叫人送了礼物去东宫看望,便缩回自己房间看书休憩去了。 第二日上早朝时,果然有官员将李若芙的事捅了上去。 李大人挨了好大一顿批,还险些降了官职,气得一下朝就直奔李若芙院子指着李若芙的鼻子大骂出声。 可到底那是他唯一的女儿,日后还指望李若芙结姻亲来笼络关系的,只能下令禁足了李若芙,派人收拾东西去淮阴侯府登门道歉。 齐越扬恢复精神后,就得知了因为自己冷脸而被外界将“太子不喜太子妃”传得沸沸扬扬。 几乎是罗公公刚说完,齐越扬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胡说八道!” 齐越扬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随后立即叫人伺候更衣,要亲自去皇帝跟前告状。 罗公公被齐越扬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上去劝住齐越扬,“殿下,您当心身体啊。” 齐越扬摆了摆手,皱眉不悦,“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来伺候孤更衣啊。” 罗公公点头哈腰应下,叫来殿外守着的宫人,伺候齐越扬洗漱更衣。 等齐越扬穿戴整齐,急急忙忙出了东宫,结果到了承乾殿门外,刘公公将齐越扬给拦在了外面。 “哎呦喂,太子殿下啊,您可真不能进去啊,皇上现在正和大臣们商讨政事呢。”刘公公急忙上前拦住齐越扬。 “胡说,孤方才明明看见几位大人都走了。”齐越扬眼睛一瞪,他可不好糊弄。 “哎呦,”刘公公哀叹一声,“殿下您可别为难老奴了,皇上说了您自个儿捅的娄子就得自个儿解决啊。” 齐越扬眼见皇帝没有要见自己的意思,知道久留无用,只好作罢离去。 罗公公赶紧跟了上去,“殿下,咱是回东宫还是去别处?” 齐越扬皱了皱眉,“先回东宫,将孤私库里那些宝贝全都装上,随孤去一趟淮阴侯府。” 罗公公心道这是唱哪出,面上乖乖应下,一回了东宫就叫来齐越扬的奶娘高嬷嬷寻些哄女子高兴的玩意装起来。 “殿下可说要送谁?”高嬷嬷问道。 “还能有谁?”罗公公轻啧一声,“当然是嘉宁郡主啊。” “可殿下不是不喜欢嘉宁郡主吗?”高嬷嬷皱了皱眉,面上出现几分不满。 “嬷嬷,咱都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看不清事实啊。”罗公公无奈地拍了拍高嬷嬷肩膀。 “老奴我眼皮子浅,还是更为看重表小姐一些。”高嬷嬷面色不虞,执拗得很。 高嬷嬷是皇后从白家带进宫的,自幼便是家生子,生下的儿子女儿也都在白府里当差,女儿红菱更是白玲珑身边一等丫鬟,高嬷嬷自然更偏向白家。 罗公公见高嬷嬷根本听不进劝,叹了口气,“您还是尽快办吧,别出了岔子。莫非咱家是个男的不懂女子喜欢的物件,咱家还会将这活计交于嬷嬷你不成。” 高嬷嬷马马虎虎点头,拿了库房钥匙就带着几个宫人挑东西去了。 等确认罗公公听不见自个说话的声音了,高嬷嬷忍不住对身旁的宫女们吐槽起来。 “那嘉宁郡主真是好大的威风,还未过门呢就肖想殿下的钱财,真不愧是商户家的女儿,钱眼里出生的东西。” 高嬷嬷冷不丁啐了一口,口中骂骂咧咧起来。 身旁的宫女哪敢吱声,这高嬷嬷仗着自己是太子乳母,在东宫里作威作福好长一段时间了,平常日子这些宫女们早就搭腔附和起高嬷嬷来。 可现在高嬷嬷骂的是嘉宁郡主、未来太子妃,这些低等宫女们谁也不敢开口,一个个只得硬撑着赔了个笑。 高嬷嬷自然看出了这些宫女们的心思,一记刀眼扫过众人,目露寒光。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狐狸精的心思,”高嬷嬷怒瞪几人,上前扯出一个长相清秀可人的小宫女,一把拧在小宫女胳膊上,“下等的小娼妇,整日搔首弄姿想勾引殿下是不是?” 那小宫女被拧得痛哭出声来,红着眼睛连连求饶,“嬷嬷,奴婢没有。” 高嬷嬷冷哼一声,面露不屑,“哼,小贱蹄子,且等着那嘉宁郡主嫁进东宫来,有你们这些货色好果子吃。” 说罢,高嬷嬷松开了拧着那小宫女胳膊的手,斜眼瞪了小宫女一眼,转身带着人去开库房。 第10章 送礼 “郡主。”管家急急忙忙进了茶室,行礼说道。 季淑离正在泡茶,就见管家走了进来,“何事?” “太子殿下来了。”管家说道。 季淑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我爹娘呢?” “老爷和夫人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拜访故友了。”管家开口解释。 “去请太子殿下到这儿来吧。”季淑离挥了挥手,示意管家退下。 “小姐,太子殿下这是因何而来啊?”一旁的桃夭有些疑惑。 “谁知道呢,总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季淑离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至门口处。 齐越扬此时正被一群下人拥簇着过来,一进院子就见季淑离一身紫衫站在门前。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季淑离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齐越扬一心想着抓紧见季淑离一面,可见到人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离,你我之间无需多礼。”齐越扬想上前将季淑离扶起来,转念一想又将手收了回去。 “殿下还是叫臣女嘉宁吧,”季淑离赶紧起身,生怕齐越扬真的上前来扶自己,“臣女谨记殿下所言要懂礼守节,臣女万不敢不敬。” 齐越扬倏地一噎,他确实指责过季淑离不懂礼守节,不像个大家闺秀,“阿离,你在气孤从前对你的苛责吗?” 季淑离暗自皱了皱眉,心中忍不住吐槽齐越扬这是发什么疯。 “殿下,您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昨日高烧未好?”季淑离故作关切,“冬日寒冷,快请进屋休息,暖暖身子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不是有病。 齐越扬顿了顿,跟着季淑离进了室内。 室内的炭火熊熊燃烧着,像一个个小太阳,将整间屋子烘烤得暖洋洋的。 齐越扬一踏进室内,便如同沐浴在春日的暖阳中,全身都被温暖紧紧包裹。 季淑离将齐越扬引到一方紫檀木茶桌前。 “殿下请坐,臣女为殿下泡盏君山银针吧。”季淑离做出个“请坐”的手势来。 齐越扬点了点头,顺势在季淑离对面坐下。 寻常季淑离也这么称呼他,可今日他却觉得这个称呼膈应极了。 季淑离接过桃夭递来的铜壶,轻轻地将桌上的茶具一一冲淋。加入茶叶后,注水润茶,那茶叶在水中翻滚,如同一群绿色的小精灵在跳舞。 冲泡完成后,季淑离将茶汤分进祥云琉璃杯中,纤纤玉手捧起茶杯递到齐越扬面前。 茶汤如同琼浆玉液一般,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殿下请用。”季淑离做完一切,温声道。 齐越扬抬起茶品了一口,茶香四溢,唇齿留香。 他从前只见过崔令仪泡茶,知道崔令仪茶艺一绝,却不知季淑离竟也精通茶艺。 齐越扬放下茶杯,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阿离,你不要相信外界的传言,孤对你并无不满意之说。” 季淑离点了点头,“臣女知晓,臣女也断没有怪罪殿下之意。” 齐越扬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他每每想主动示好拉近两人的关系,就会被季淑离不咸不淡的推出千里之外。 “阿离,”齐越扬皱起眉头,“你变了许多,你和幼时那个活泼开朗、时常和孤玩闹的你,不一样了。” “殿下从前总说臣女顽劣,叫臣女多向崔小姐学习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如今臣女懂事了许多,殿下却说臣女与从前相差太远。殿下,人总是会长大,没有谁能一如从前,一点不变的。” 季淑离放下茶杯,一双平静的眼眸望向齐越扬。 齐越扬突然心生一种无力感,他无法像控制崔令仪那样控制季淑离,无法左右季淑离的决定与情绪。 这与他自幼便是天子,所有人必须仰望天子的观念相背驰。 “孤是太子,孤希望你,和从前一样,将孤当成你最亲近的哥哥,将孤当做你的夫婿。”齐越扬近乎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来。 季淑离深吸一口气,忍住想将齐越扬吊起来殴打一顿的心,“臣女谨遵太子殿下吩咐。” 齐越扬太主观性的想和季淑离重修旧好,却被季淑离不咸不淡的堵了回去,心中没由来的烦闷与无措。 他握了握拳,却还是没能再说出些什么,只得“噌”一下站起身来,衣袖拂过桌面,“孤还有事,先回东宫了。” 却不想袖摆将祥云琉璃杯扫落在地,齐越扬脸上浮现一抹尴尬。 随着琉璃杯摔落在地发出声响,季淑离心中一颤,这一摔,摔掉了三百两银子。 季淑离皮笑肉不笑,心疼自己的钱,“臣女恭送太子殿下。” 齐越扬想说赔礼道歉不是,不表示也不是,尴尬地说了句,“实在抱歉。” 季淑离笑得牵强,“不过一个琉璃杯罢了,殿下无需介怀。” 齐越扬见季淑离对自己客气极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能快步出了院子,但又想到不能再让外界传出“太子不喜太子妃”的言论,赶紧调节了面部表情,装做高高兴兴地出了淮阴侯府。 季淑离看着地上的琉璃碎片,叹了口气,“这可是本郡主的三百两银子啊。” “小姐不必担心,太子殿下不是还送了些礼来吗,就当是赔这套琉璃杯了。”桃夭赶紧劝慰。 “是吗?”季淑离抬头,“快让本郡主看看都是些什么值钱玩意。” 桃夭赶紧吩咐下人将东西带上来一一拆开。 越往后面拆桃夭越是汗流浃背。 桃夭眼见着季淑离脸色沉了又沉,心中暗骂齐越扬。 天杀的谁知道尊贵的一国太子送的礼竟然是些没用的破烂。 颜色花纹暗淡老气的蜀锦布帛,款式过时的金制头面,常见的波斯彩纹陶瓷盘,祖母绿制成的首饰耳坠……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敷衍谁家打秋风的老辈子似的。 这么一送,东宫库房都干净不少吧。 季淑离见惯了大场面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回东宫去,”季淑离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这些破烂,“底下的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蒙蔽主子的眼。” 桃夭应下,叫人把东西都收了起来,一一装好原封不动地送回东宫去。 “小姐,您消消气。”菊青端来温茶,给季淑离捏肩顺气。 “无事,我这还没嫁进东宫呢,便已经有人给我下马威了。”季淑离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便放下。 菊青不轻不重地按摩穴位,“小姐不必费心,只不过都是些不长眼的狗奴才,日后一一解决了就是。” 季淑离舒服地闭上眼睛,不回答菊青的话,任由菊青将自己按摩地舒舒服服。 齐越扬顺道去看了看自己的产业,天快擦黑才回了东宫,一进院子就见自己带淮阴侯府的东西全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齐越扬忍不住问出口。 “殿下,”一旁的小太监赶紧上前跪下说话,“这都是嘉宁郡主送回来的,嘉宁郡主留了一句话,说‘殿下送的东西太过贵重,郡主这样的身份与年纪是收不得的’。” 齐越扬瞪大双眼,询问似的看向罗公公。 罗公公一愣,赶紧跑上前去叫宫人将东西打开查看。 这一看,给罗公公吓得直冒冷汗,齐越扬在身后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混账东西!”齐越扬猛地一脚踹向罗公公的腿。 罗公公没感到疼痛,知道齐越扬使的力气不大,赶紧跪下讨饶。 整个宫里在场的宫人见罗公公都跪了,急忙跪倒一片,埋下头去不敢触犯。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罗公公一边说一边手上用劲扇自己嘴巴,“是奴才一时糊涂将此事交给高嬷嬷去办,求殿下给奴才一个机会,奴才定然会将功补过,求殿下恕罪!” 罗公公脸颊迅速红了一片,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齐越扬俯视着罗公公,眼底的戾气毫不掩饰,“还不快滚下去处理了!” 罗公公又跟着磕了几个头,“是是是,奴才一定处理得妥当,谢殿下开恩!” 齐越扬拂袖离去,丝毫没管身后跪倒的一片宫人。 等齐越扬走远了,罗公公身旁的小太监春喜才上前将罗公公扶了起来。 “公公,您没事吧?”春喜关切询问道。 罗公公被搀扶着站起来,摆了摆手,一脸愤怒,“姓高的这老虔婆,差点把咱家害死了!” “那公公,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春喜一脸担忧。 “去找那老虔婆去,”罗公公啐了一口,心中的愤怒难以平息,“春喜,你多带些人手,将这些东西都抬回库房去,本公公这会要亲自开库选品。” “嗻。”春喜点头应下,招呼身后的小太监们将东西收拾好抬走。 高嬷嬷此时正坐在小桌前一手抱着手炉,一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打算喝下。 “嘭”地一声响,屋门被人一脚踹开,屋外寒冷的风吹得呜呜作响,将整间屋子里的暖意吹得七零八散。 高嬷嬷皱着眉头看向门口处,十分不悦,“是哪个小瘪犊子没长眼睛,还敢踹老娘的门?” 春喜扶着罗公公进了屋,罗公公一脸严肃,声音尖利,“是咱家叫人踹的。” 高嬷嬷一看是罗公公,愣了愣,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哟,罗总管,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说高嬷嬷,这明人不说暗话,”罗公公冷哼一声,“您自个犯了错,却要咱家替您受罚,您可真是好大的脸啊。” 高嬷嬷一头雾水,不知道罗公公说的是什么,但看罗公公的脸色就知道方才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犯了错? 她最近犯了什么错? 难道是私自克扣宫女的月银,还是偷偷挪用库房的东西典当,或者是借用太子乳母身份在宫中受贿营私? 可她做的一向隐蔽,齐越扬又不是一个细心的主,更不会是查她做的这些事。 高嬷嬷一下犯了难,犹豫着该认哪一桩事。 一名小宫女从人堆里溜了进来,凑到高嬷嬷身旁,将东宫方才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高嬷嬷一下没反应过来,看向眼前的心腹,“这是真的?” 翠儿点了点头,随即一脸担忧地看向高嬷嬷。 高嬷嬷眉心突地一跳,暗道不好。 罗公公两眼一瞪,“你个老刁奴,瞧瞧你都惹出来什么蠢出生天的大祸来。” 高嬷嬷两腿一软,赶忙上前拽住罗公公的袖口跪下,“罗公公,你可要帮帮我啊。” 高嬷嬷年龄比罗公公大上不少,给年轻人下跪,这不是折寿的事嘛。 罗公公硬拉强拽地将高嬷嬷扯了起来,满脸不耐烦,“你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去殿下跟前解释清楚。” 高嬷嬷急得眼泪花都出来了,直呼自己命不好。 罗公公才懒得理她,拿了库房钥匙就带着人乌泱泱地往库房去了。 翠儿扶住高嬷嬷,“干娘,这事可要紧?” 高嬷嬷拉住翠儿的袖子就开始哭泣,“这嘉宁郡主富得流油了还要计较这些钱财之物,只怕是存了心的不想要老婆子我好过了,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翠儿掏出手绢替高嬷嬷擦了擦眼泪,又将高嬷嬷扶着坐回桌前。 “干娘,不如您趁现在赶紧去殿下跟前请罪,咱们殿下虽然威严却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主儿,到时候干娘您演一出苦肉计挨些板子,也好过丢了命啊。”翠儿出主意宽慰道。 翠儿就是高嬷嬷的主心骨,眼下有了办法,就得尽快实施,免得夜长梦多。 高嬷嬷点点头应下,又搂着翠儿哭哭啼啼,“好翠儿,干娘此番要是能躲过,干娘就将你调到殿下院中去。” 翠儿唇角勾了勾,压住笑意,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干娘,事不宜迟,您现在赶紧脱了衣裙首饰,去殿下的书房跪着认罪啊。” 高嬷嬷连忙起身,照着翠儿的话做。 罗公公处理完库房的事,胆战心惊地来了齐越扬的书房,一进院子就看见高嬷嬷一身素衣跪在书房门口磕头,嘴里念着“老奴知错,求太子责罚”这句话。 寒风刺骨,高嬷嬷身上一件单衣,早已被冻得瑟瑟发抖,但仍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罗公公敛了心神,轻手轻脚推开书房的门进去。 高嬷嬷跪在院子中央,凉风吹的她身形摇摇欲坠,却也只能咬牙坚持,心中忍不住暗骂起季淑离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久到高嬷嬷险些撑不住晕倒在地。 书房的门终于再度打开,高嬷嬷见罗公公一脸正色走到她身前。 “殿下体恤嬷嬷年事已高,决定送嬷嬷去宫外庄子上养老,安度晚年。”罗公公不带一丝语气地说道。 高嬷嬷还来不及回一句话,眼前一黑,人就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第11章 做客 “咕噜咕噜……” 炉灶之上,一口铁锅正煮着糖煎雪梨。锅中的雪梨随着沸水上下翻滚,时隐时现,仿佛在跳一场欢快的舞蹈。淡淡的梨香从锅中飘散出来,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季淑离身着一袭竹青长裙,外披一件浅紫牡丹厚夹袄,静静地坐在案几旁。她的手指灵动地在算盘上噼里啪啦作响,计算着账目。 菊青站在一旁,眼睛盯着炉灶上的糖煎雪梨。当她觉得雪梨已经煮得足够久时,便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捞出来,倒入一只碗中,放在旁边等待晾凉。 与此同时,桃夭走到炉火前,轻轻拨弄着炭火,让火势更旺一些。然后,她在铁丝网上放了一些用糖水腌制过的栗子。随着温度的升高,栗子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此时,屋内的窗户大开着,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尽管外面的天气可能有些寒冷,但屋里却异常温暖,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莲香捧着一盆兰花走了进来,“小姐,您前些日子还说这兰花是不会开花的种,你瞧,昨儿个我看时还没开花,今早一看竟然开花了。” 季淑离听着莲香的话,写完手上最后一个字,才抬头看向那盆兰花,“还真是,行啊莲香,这花一到你手里就活了。” 莲香笑了笑,将兰花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摆上去。 菊青将温热的糖煎雪梨端了过来,季淑离接过喝了几口。 “怎么不见梅芳?”季淑离闲下来才注意到自己身边四个贴身丫鬟少了一个。 “梅芳昨日去给姚姑姑打下手了,结果弄错了几味药,挨姚姑姑一顿训斥,姚姑姑一大早就把梅芳抓去学习了。”桃夭开口解释,语气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季淑离点点头,她身边这四个丫鬟都不是白养的。 桃夭聪明伶俐,口若悬河,不仅性格开朗活泼,而且容貌秀美可爱,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她善于与人交往,人脉广泛,消息十分灵通,总能第一时间了解到各种新奇有趣的事情。 莲香则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她心灵手巧,无论是刺绣、插花还是厨艺、制香,无一不精,可谓多才多艺。 菊青为人细心谨慎,做事认真负责,将主子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细致入微。此外,她还懂得一些拳脚功夫,可以保护主子的安全。在管理下人方面,她也非常有一套,府中的下人们对她敬畏有加。 梅芳精通医理,性格沉稳内敛,但对主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她总是默默地守护在主子身边,为主子的健康保驾护航。 自季淑离降生之日起,淮阴侯就精心挑选了这四位各具特色的女子,作为季淑离的贴身丫鬟,陪伴她成长。这四个丫鬟分别以“桃、莲、菊、梅”四种花为名,寓意着四季常伴,美好相随。她们与季淑离一同度过了无数欢乐时光,也见证了她的成长和蜕变。 寒风凛冽,呼啸而过,室外的温度仿佛瞬间骤降。冰冷的风如利刃般划过空气,吹得窗外的纱帘猎猎作响。那轻薄的纱帘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随风舞动,与挂在墙上的水墨画卷相互交织、纠缠不清。 \"眼看着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啊!\" 菊青轻声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迎风的窗前,将窗户紧紧关上。做完这些后,她又转身回到季淑离身边,抱来一件厚厚的披风,轻轻地披在季淑离身上。 季淑离默默地接过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抬头望向窗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下下雪也好,俗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嘛,但那些在街上乞讨的孩子们可就要受苦了。莲香,明天你派些人去给他们送些棉衣吧。\" “不消明日,今日晚些奴婢就给您办好了。”莲香忙点头应下。 “九王爷府上不是设了宴,要是下了雪可不是办不成了?”桃夭将烤好的栗子剥开,装在一块放在案几上。 “怎么,你想去凑热闹了?”季淑离吃了颗栗子,示意几人分着吃。 桃夭转了转眼珠,“这不是好奇世子会相中哪家千金嘛。” 季淑离笑了笑,“人是早都定下了的,只不过是借着设宴看看品性如何。” “小姐知道详情?”桃夭歪头看向季淑离,连带着莲香也跟着好奇地看向季淑离。 季淑离笑而不语,重新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奴婢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太原王大人家的女儿王小姐。”菊青见桃夭抓耳挠腮的模样,忍不住说出口来。 季淑离点了点头,认同菊青的话语。 “啊?”桃夭短短惊讶了一瞬,“那天小姐帮崔小姐和王小姐说话,莫不是也因为这个?” 季淑离用毛笔沾了墨水,在桃夭鼻子上画了一点。 桃夭忙后退躲开,但为时已晚,鼻尖上沾了墨汁,委屈巴巴开口,“小姐,奴婢知错了。” 菊青用手绢沾了点水将桃夭鼻子上的墨汁擦掉,“小姐应该给桃夭画成小猪的样子,那该多滑稽可爱啊。” 季淑离嗤笑一声,“好桃夭,快回来让我再添上几笔。” 桃夭哪里肯依,捂着鼻子赶紧出去了。 季淑离合上账本,打了个哈欠,“这丫头,说两句就跑了。” “小姐午睡会吧,晚上还得去严将军府上呢。”菊青上前把账本收拾起来。 莲香也赶紧提前过去铺床。 季淑离点了点头,等莲香铺好床给季淑离换下外衫,季淑离便躺下小憩。 菊青和莲香收拾好东西,关上窗户就退了出去。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京城仿佛被一层寂静和萧条所笼罩着。 昔日那些郁郁葱葱的树叶已经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摇曳。 然而,令人感到欣慰的是,这座宅院里的主人似乎并不喜欢那种冷冰冰、冷清清的景象。 因此,院子里种植了许多四季常青的树木,它们依然生机勃勃地挺立着。 当人们抬头望去时,眼前展现出一片浓郁的绿意,与冬日里的严寒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常青树宛如抵御寒冷的卫士,给整个院子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希望。 它们的存在让人忘却了季节的转换,仿佛置身于一个永远充满生机的世界之中。在这片绿色的海洋中,人们可以感受到生命的力量和坚韧,也能找到内心的宁静和平静。 还有一个多月才到除夕,但严府已经迫不及待地挂上了红灯笼,那灯笼像一个个熟透的柿子,十分诱人。 “怀玉,你们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些东西来了。”严夫人笑着握住荣庆公主的手,眼中满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这些都是我和阿闵南下带来的特产,想着带给你们尝尝鲜。”荣庆公主揽着严夫人,一见面就唠了起来。 严将军也忙和淮阴侯叙旧,“你真行啊老季,这么些年不见你反而年轻不少。” “哎呦,我哪能和你比,你真是说的我羞愧难耐。”淮阴侯叹了口气,拍了拍严将军的肩膀。 荣庆公主与严夫人交好,而严将军也与淮阴侯是书院同僚,两家人向来亲近。 众人多年未见,用过饭后忍不住寒暄起来。 “阿离,”严大少夫人牵着三岁的小男孩坐在季淑离身旁,“顺儿,叫姑姑。” 被叫做“顺儿”的男孩奶声奶气唤了句姑姑。 季淑离笑了笑,从桃夭手里接过一个黄金打造的八宝项圈套在顺儿的脖子上。 “呀,”严大少夫人惊呼一声,赶紧推托,“妹妹,这可使不得。” 严家大郎严原跛着脚走了过来,“贞贞,这是妹妹的一份心意,咱可不能推脱了去。” 季淑离也跟着点了点头。 “爹~”顺儿跑到严原跟前,乖乖叫了一声,严原便将顺儿抱了起来。 “那我就替顺儿谢谢妹妹您这份礼物了。”严大少夫人露出个笑来。 “谢谢姑姑,顺儿很喜欢姑姑送的项圈。”顺儿在严原怀里,很有礼貌地朝季淑离感谢开口。 “顺儿真乖,大哥大嫂教的真好。”季淑离见顺儿懂事礼貌,真心夸赞道。 严原四年前在战场上身中数箭,侥幸保下命来,却落了跛脚的毛病。 严大少夫人陪着严原去了苏州养伤,并在那里诞下顺儿,前些日子才回的京城。 这也是季淑离时隔五年后第一次见到严原。 五年前的严原身体健全,意气风发,活脱脱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和他的弟弟严律一样,眼眸之中闪烁着激昂的热血,眉间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戾气。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严原,却已经是另一副模样。 他的右腿跛脚,行动不便,昔日的风采已然不再。整个人看上去也温和了许多,仿佛经历过岁月的洗礼,磨去了棱角,变得沉稳而内敛。 菊青说的没错,屋外果然下起了雪。 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把木炭加入火炉中,让火势变得更加旺盛。 熊熊燃烧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散发出阵阵暖意。 房间里弥漫着温暖的气息,仿佛能将人的疲惫和寒冷驱散殆尽。 橙色的烛火轻轻摇曳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烛台上的蜡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温馨浪漫的氛围。 在这片温暖的光影中,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和安详。 严老将军躺在摇椅上睡着了,严将军严夫人正和荣庆公主淮阴侯聊着家长里短、天南地北,严原和严大少夫人抱着顺儿,严三郎严旭拿着布老虎逗弄顺儿,大黄狗匍匐在严老将军的脚边闭着眼假寐,尾巴却偷偷摆弄个不停。 季淑离突然间感到一阵闷热袭来,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阿离。” 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季淑离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随着她的脚步靠近,声音也越发清晰可闻:“阿离……” 季淑离终于走到了屏风旁边,却看到严律正站在门边,微微俯身向她招手。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让季淑离心中涌起一丝好奇。 她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房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屋内的人们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到季淑离已经悄然离开了房间。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宛如一只只轻盈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它们落在少年的墨发上,瞬间将其染成了一片洁白,给原本就俊美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清冷和圣洁。 严律却犹如变戏法一般,手中多出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他小心翼翼地将糖葫芦递到季淑离的手边,轻声说道:“呐,尝尝这个。” 季淑离有些惊讶,目光落在那串糖葫芦上。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接过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顿时,酸甜可口的味道在她的口中弥漫开来,让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严律看着季淑离满足的表情,心中也感到一阵温暖。 两人静静地坐在廊下,一同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此时此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那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洁白的雪精灵如同舞动的精灵,轻盈地飘落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带来了一片宁静与祥和。 季淑离和严律就这样坐在檐下,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 “你怎么还记得我爱吃糖葫芦。”季淑离鼓着腮帮子说道。 “糖葫芦可是小孩的最爱。”严律双手撑着地面,身体朝后仰,说话间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形成一道白雾。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季淑离也跟着呼出一口气,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团白雾。 “但是没有人规定长大的孩子不能吃糖葫芦啊。”严律歪过头来看向季淑离。 季淑离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第12章 冬雪 “你见到我大哥了吧。”严律不带一点疑问的语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打开喝了一口。 “嗯。”季淑离点点头。 “那年我初次踏上战场,由于缺乏战斗经验,我率领的一队人马遭遇了匈奴的伏击。敌人如潮水般涌来,我们被逼入了一处险峻的山谷之中。在激烈的厮杀中,我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刀伤,鲜血染红了战袍。那一刻,我感到无比绝望,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 “就在关键时刻,大哥带领着援兵赶到了。他们奋勇杀敌,成功击退了匈奴,但大哥也因此身负重伤,甚至因此断了腿。我望着大哥苍白的面容和虚弱的身体,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悔恨。我恨自己为何如此愚蠢无能,未能保护好大家。” “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死亡带来的恐惧,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我害怕自己无法将一众将士平安带回京城,辜负了皇上和百姓们的期望;我害怕大哥会因为我的失误而失去生命,从此阴阳两隔;我更害怕自己无法活着回到京城,再见你一面。” “在那一刻,我才明白,战争从来都不是儿戏,它残酷而无情,稍有不慎便可能付出惨痛的代价。” 严律又饮下一口酒,望着簌簌落下的雪花,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情绪来吐露出这一段心事,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瞬,突然的沉默让严律能听得见他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突然肩上一沉。 季淑离将左手轻轻地搭在严律宽阔而坚实的肩膀上,右手则自然而然地拿过他手中那精致小巧的酒壶,毫不犹豫地跟着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酒水入喉,化作一股炽热的洪流,瞬间点燃了她内心深处的情感。 她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那浓烈的酒精带来的刺激,同时也用坚定而温柔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和肯定。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清泉,流淌进了严律的心里,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他看着季淑离,眼中闪烁着感激和感动的光芒,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默契和理解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思。 “换了别人,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可你严律是谁,那可是响当当的将门虎子啊。”季淑离一张口就是夸。 “你如今都是少年将军了,日后定会加官进爵,载入青史的!”季淑离说罢,又饮了口酒。 严律看着季淑离豪爽地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忍不住笑出声来。 欲滴落的泪珠还是随着晚风飘向不知何处。 季淑离挠了挠额头,“是雪化在我脸上了吗?” 严律示意季淑离抬头往上看。 风将雪花吹进檐下,季淑离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伸手接住,瞪大了眼睛看雪花的形状。 “真是每一片都不一样呢。” “那日在宫中,我本无心……”严律眼眸微动,看向季淑离。 “我知道,”季淑离露出一抹笑,“律哥哥总是惦记着我的。” “阿离,宫中虽比不得战场险恶,可若是真有人存了歹毒的心思,也会叫人受尽苦楚。”严律目光灼灼,面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来。 季淑离朝严律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律哥哥,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六岁稚子了,你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你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我也一定会的。” 严律还是忧虑,“我知道,可我总归是放心不下你的。” 季淑离笑着拍了拍严律的肩膀,“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 严律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笑来,端起手中的酒壶又灌了一口。 大雪纷飞,簌簌的雪花落下,发出微不可察的声音。 季淑离与严律两人端起酒壶对酌,好不痛快。 雪下了一夜,整个京城都像被白色的棉被套住了一样,就连金碧辉煌的皇宫也被白色覆盖,显得更加庄重肃穆。 四个丫头在院子里欢快地忙碌着,她们齐心协力,七手八脚地滚起了雪球,准备堆一个可爱的雪人儿。雪球越滚越大,渐渐有了雪人的雏形。 这时,莲香灵机一动,跑去拿了两根树杈过来,将它们巧妙地插入雪人的侧身,仿佛给雪人插上了一双巧手,同时也标志着创造雪人项目的正式完工。 梅芳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雪人,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四人彼此对视一眼,也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等小姐醒来看见我们堆雪人没带上她会不会气得骂我们一顿啊?”桃夭看着完工的雪人忍不住发问。 “那就推了,等小姐醒了再堆一个。”梅芳作势就要上前踢倒雪人。 莲香惊得花容失色,赶忙死死抱住梅芳上前的身形,桃夭亦步亦趋地拦在雪人跟前。 菊青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没有上前劝阻的打算。 “你们在玩什么呢?”季淑离推开门,见几个丫鬟全都围在院子里,一片欢快惬意。 几人纷纷停下动作,望向季淑离。 菊青赶紧走上前去将季淑离的披风拢紧些,“小姐您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季淑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小姐,我们堆了个雪人,梅芳怕您生气说要推倒这雪人。”桃夭跑了过来,指着院里的雪人说道。 季淑离顺势望过去,看见一个圆润可爱的雪人立在那里,宛如一个冰雪精灵,忍不住夸赞,“堆得不错,留着吧。” 莲香听见这话终于放心地撒开了拉着梅芳的手,“好小姐,您昨儿个吃酒醉了,呼呼大睡,错过了外面这场大雪呢。” “这倒不碍事,年年都会下的。我昨日可有折腾到你们?”季淑离看了看满院子的雪,这雪年年都在下,早已经不新奇了。 “您昨日和严二少爷一块回来的,当时您已经醉迷糊了,梅芳给您喝了醒酒汤,只安稳睡觉呢。”莲香回答道。 季淑离点点头,吩咐几人,“进来伺候我洗漱吧,早膳用清淡点就好。” 四个丫鬟应下,各自忙活去了。 季淑离简单用了碗粥和一碟水晶虾饺,带着暖手炉,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就奔着淮阴侯府在城北搭建的棚子去。 大雪纷飞,彻夜不停。官兵们忙活了一上午才将路面的积雪清扫干净,以便百姓们行走交通正常。 温度冷极了,季淑离一下马车,便被外面如刀割般的寒风吹得脸生疼。 “这风像刀子似的。”季淑离叹了口气。 菊青忙将伞挪了挪,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小姐咱们快些进棚子里去吧。” 季淑离点点头,菊青和桃夭赶紧护着季淑离进了棚子。 棚子里生起了炭火,虽然称不上十分温暖,但也总算有了些热气,不至于让人觉得寒冷难耐。 侯府的下人们正有条不紊地施粥和发放棉衣,就像一群训练有素的蜜蜂,忙碌而有序,以免贫苦百姓受严寒和病痛的折磨。 季淑离轻盈地走到装着姜汤的大锅旁,接过下人递来的勺子,宛如一位慈母般,亲自将锅里的姜汤盛出来分给面前的妇人,菊青和桃夭也十分贴心地在旁边打下手帮忙。 等人都领得差不多了,季淑离才盛了一碗姜汤,慢慢地品尝着,那姜汤仿佛是琼浆玉露,滋润着她的喉咙。 姜汤辛辣的味道猛地灌入口中,季淑离皱着眉头喝完,忍不住感叹手底下的人办事真有效率,姜放得很实在。 “咳咳……” 不远处传来一个孩童的咳嗽声。 那孩童跟在一位老妪身边,骨瘦如柴,穿着不合身的衣物,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 那老妪情况也很是糟糕,头发花白,一身满是补丁的夏季单衣,脸颊凹陷。 一老一小彼此搀扶走到队伍后面排队领姜汤馒头和棉衣。 “咳咳咳……” 孩童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 季淑离朝桃夭使了个眼色,桃夭心领神会,从仆人手中接过两个馒头便走了过去。 “这位婆婆,这孩子是您的孙子吗?”桃夭走上前去,和善地朝老妪一笑。 老妪不明所以,但看桃夭衣着不凡,鬓间戴的是银饰,忙拉住孩童的手,向桃夭介绍,“贵人,这是我的孙子旻儿。” 旻儿很有礼貌地朝桃夭拘礼,“见过贵人。” “贵人不敢当,”桃夭忙摆了摆手,将手中的馒头放在老妪的手中,“我是嘉宁郡主身边的贴身婢女。” “原是郡主身边的人,多谢郡主,我与旻儿才能饱腹一顿。”老妪感激的神情毫不作假。 “婆婆不必多礼,我看旻儿一直咳嗽,可曾见过大夫?”桃夭问道。 老妪摇了摇头,“我一个老婆子带着旻儿,身无分文,看不起大夫。” “婆婆,您请稍等,我回去回了我家主子的话,再来寻你。”桃夭说完便赶了回来。 季淑离正和菊青说话,见桃夭回来,便将目光看向桃夭。 “主子,奴婢问过了,是一老一小无依无靠,没钱看病。”桃夭如实回答。 “叫人带着那孩子去医馆看看吧,”季淑离转过头来安排,“明日叫梅芳安排些人手来义诊。” 菊青点点头应下。 桃夭得了命令,带着几个小厮去寻那老妪。 季淑离见棚子没什么大问题,放下陶碗准备起身离开,却见桃夭身后跟着老妪和旻儿。 “小姐,这两位说是要来谢恩的,实在是盛情难却,奴婢没能推脱。”桃夭一脸抱歉。 “无碍。”季淑离挥了挥手,看向前面的旻儿。 老妪领着旻儿跪下磕了个头,“草民见过嘉宁郡主。” “两位不必多礼。”季淑离示意桃夭将两人扶了起来。 “草民前来,是为了感谢郡主善心,郡主心怀慈悲,日后定会长命百岁的。”老妪面露笑意,用尽毕生所学,想出个长命百岁的祝福语来。 “都是些不打紧的,您何须挂记。”季淑离朝旻儿招了招手,示意旻儿上前。 旻儿看了一眼老妪,见老妪点了点头,才走到季淑离跟前站定,拘了一礼,“见过郡主。” “你叫什么名字?”季淑离问道。 “草民李旻。”旻儿的嗓音有些沙哑,许是久病的缘故。 季淑离笑的温柔,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旻儿手心,“吃吧。” 旻儿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季淑离,“旻儿谢过郡主。” 旻儿咬了一口桂花糕,甜甜的味道瞬间充斥着他的唇齿,心中高兴极了。 季淑离见旻儿很是喜欢,莞尔一笑,“装些绿豆糕给旻儿带去吧。” “是。”菊青应下,将盘子里剩余的绿豆拿了油纸包着,用麻绳捆了放到旻儿中提着。 老妪本想来谢恩,却没想到又拿了季淑离的东西,面上更是不好意思,有些拘谨开口,“郡主心善,老妇代旻儿谢过郡主。” 季淑离摆了摆手,“老夫人不必多谢,快些带您家孩子去看了郎中,早日康复了才是要紧。” 老妪和旻儿又是行了个礼,才跟在桃夭身后离开。 此时棚子里聚集了些前来取暖的百姓,围坐一团,喝着热米汤,吃着大白馒头。 季淑离带着菊青和桃夭,悄悄地从一旁离开。 菊青撑着伞,为季淑离挡住了身前的冽冽寒风。 雪天路滑,车夫十分谨慎,马车慢慢悠悠驶离。 马车刚到淮阴侯门前停下,天空又开始飘起细微的雪花,簌簌落在季淑离的肩上。 季淑离轻轻挥扫去肩上的白雪,抬脚踏进了门里。 荣庆公主早已等上许久,见季淑离一身寒气进屋,忙指使姚嬷嬷将炭火点旺些。 “不用麻烦嬷嬷了,”季淑离摆了摆手,脱去身上厚厚的大氅,递给菊青,“我今日穿得厚实,并不觉得冷呢。” 荣庆公主斜睨了季淑离一眼,“行行行,数你最厉害。” 季淑离只是呵呵笑,凑到荣庆公主跟前抱住荣庆公主胳膊撒娇。 母女俩靠在一处,身旁的炭火噼里啪啦直响。 第13章 腊八 天气越发寒冷了,幸而今年的将士们大多都回了京中军营里,不用再像北疆时一样受冻。 九王爷世子婚事下来了,皇帝亲自指的婚,果然是王婧。 季淑离近来闲的自在,别的新嫁娘需要绣嫁衣,但季淑离是嫁太子,嫁衣自然是由尚衣局制作,也用不着她绣制。 而嫁妆一事,荣庆公主和淮阴侯早在季淑离出生起就准备了,现在搜罗起来就有一百五十多抬了,即便这样荣庆公主和淮阴侯还是觉得少了,近些天一直想法子寻些奇珍异宝。 季淑离窝在软榻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菊青添了几块银炭,见季淑离有些困了,“小姐要不去床上小憩一会?” “不必了,实在是屋子里暖和极了,倒叫我有几分懒意。”季淑离摆了摆手。 “明儿就是腊八了,小姐可要借此出去走走?”菊青说着,便开了扇窗,冷风进来带来些许凉意。 顿时,屋内没那么闷热了。 “腊八粥可准备下去了?”季淑离坐了起来,精神了些。 “早已经吩咐下去了,小姐可要亲自去施粥?”菊青点点头。 “不必,想来明日宫里会赏赐咱们府上一些腊八粥,还得应付那些贵人们。”季淑离想了想便拒绝道。 “那咱们府上可要送碗腊八粥到东宫里去?”菊青可没忘记还有齐越扬这个未来姑爷。 “送,”季淑离点点头,拿起身旁的话本翻开书签插着的那一页,“你做事稳妥,交由你亲自去送吧,可别弄出上回那桩乌龙来。” 季淑离说的自然是齐越扬乳母挑次等礼物打发侯府的事。 “小姐放心,奴婢做事您最清楚了。”菊青应下。 季淑离懒洋洋应了一声,垂眸继续看着手中的话本。 金砖红墙内,太监们正清扫着路面的积雪,防止贵人们在宫道上摔跤。 “表哥!”白玲珑一身绯色鸭绒披风,小跑着跟上前方齐越扬的脚步。 齐越扬闻声回头,瞥见白玲珑正笑得开怀朝自己奔来,也就停下了脚步,“玲珑表妹。” “表哥这是要去何处?”白玲珑笑了笑,在齐越扬身前站定。 “孤正欲去向皇祖母请安,表妹可是刚从母后宫里出来?”齐越扬接了话。 “是啊,姑姑正为腊八节的事宜忙碌呢。”白玲珑点了点头。 “明日想必会热闹许多。”齐越扬这么说着,心里却想起季淑离来。 也不知淮阴侯府的腊八粥会不会送到东宫来。 “明儿个玲珑打算亲自煮腊八粥,不知表哥能否赏个脸,尝尝我亲手做的一碗腊八粥?”白玲珑眼里亮亮的,看向齐越扬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齐越扬被这么一道目光看着,竟有些不忍拒绝,“好。” 白玲珑立马高高兴兴地谢过齐越扬,见目的达成也不多留,“那玲珑就不打扰表哥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齐越扬点点头,嘴角挂着笑离开了。 腊月初八,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 腊者,接也;新故交接,故大祭以报功也。 这日,厉国各寺院皆举行法会,效仿佛陀成道前牧女献乳糜的典故,施腊八粥于百姓。 早朝时,皇帝赏了满堂文武百官一碗腊八粥,其余皇室宗亲、世家贵族亲眷则由皇后派人于正午前赏赐到府。 退朝后,帝后携太子参拜皇室列祖列宗以及“门户窗灶行”五位家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吉祥安康。 宫里送腊八粥的太监到了,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 “奴才参见荣庆公主、嘉宁郡主。”掌事太监规规矩矩行了礼。 淮阴侯上早朝还未归家,便只有荣庆公主和季淑离候在前厅。 掌事太监送完腊八粥也不多话,赶着去送下一家,跟脚底抹了油似的走了。 荣庆公主看着食盒里装的腊八粥叹了口气。 宫里的东西自然不会差,但每年如此,荣庆公主只觉得无趣得很。 除了宫里的人情,宫外的人情也少不了。 荣庆公主张罗着将自家熬煮的腊八粥与贺礼送去官僚世族,走走人情往来。 菊青得了季淑离点头,拿着郡主腰牌带着腊八粥去了东宫。 却不想在宫门口时,遇到白玲珑的贴身侍女绿梅。 巧的是绿梅此刻也正提着一食盒,想也不用想都知道里面装的是腊八粥。 菊青识人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绿梅的身份来,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绿梅,将手里的食盒拿稳了些。 绿梅并不眼熟菊青,但看到菊青从标有“季”字马车上下来,八成也猜到这是嘉宁郡主的侍女。 仔细一瞧,菊青手里也拎着食盒,绿梅顿时一慌,也就忘了要向菊青行平礼。 菊青到底是郡主身边的侍女,不可能对着白玲珑一个无诰命无封赏的官家小姐身边的侍女主动见礼,带着身旁的二等丫鬟,提着食盒亮了腰牌便进了皇宫。 绿梅想起白玲珑的吩咐。 “送不到表哥手里,你便不用回来了!” 绿梅抿了抿唇,赶紧跟上菊青的步子,亮出腰牌跟着一块进去。 菊青眼观鼻鼻观心跟在带路太监身后,谨慎提防着身旁的绿梅使绊子。 等快到东宫门口时,绿梅酝酿一路的小心思终于憋不住了。 “哎呀。”绿梅突然身型一歪,装作崴脚的样子朝菊青手里的食盒扑来。 菊青朝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左移一步,丫鬟立刻扶住了绿梅将倒的身型。 “这位姐姐,您没事吧?”丫鬟挑眉问道。 绿梅见自己动作败露,尴尬地站稳了,扯出个僵硬的笑来,“没事没事,一时紧张难免乱了步子,多谢妹妹扶我一把。” 带路的小太监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注意着点,这里可是皇宫!” 绿梅忙不迭点头,像个鹌鹑一样继续跟着太监身后,心里忍不住对菊青恨得牙痒痒。 菊青依旧不作声,只是与绿梅拉开了些距离。 齐越扬带着罗公公去祭祀还未回来,东宫里现由高嬷嬷管着。 等菊青和绿梅进了东宫,高嬷嬷一听菊青是淮阴侯府的丫鬟,瞬间变了脸色。 她可没忘了因着上次,自己被齐越扬下令送去宫外庄子的事。 要不是她借机病倒了无法挪动,向皇后娘娘求了情,不然她可真要去那庄子上受苦了。 高嬷嬷本就对季淑离这个太子妃颇有微词,现下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带着对菊青是一点眼神也不想给。 一旁的翠儿是个人精,忙拽了拽高嬷嬷的袖口,高嬷嬷这才收敛了表情。 绿梅见奶高嬷不搭理菊青,方才的恼怒在此刻化作了幸灾乐祸。 “嬷嬷,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腊八粥,特意送来给殿下品尝。”绿梅见了高嬷嬷便笑的灿烂,将手里的食盒递到高嬷嬷跟前。 高嬷嬷本就是白府家奴,自然是向着白家的人。 “真是劳烦表小姐了,这份心意我便代殿下领了,等殿下回来,老奴一定告知殿下表小姐这份心意。”高嬷嬷笑嘻嘻应下,接过绿梅递来的食盒。 绿梅见此,特意挑衅般看了眼菊青。 菊青才懒得理她,站在一旁出声,“这位嬷嬷可是东宫管事?” 高嬷嬷斜眼看向菊青,撇撇嘴道:“老奴乃太子殿下的乳母,现在殿下不在宫中,自然是老奴管着,你这丫鬟问的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菊青在心中冷笑,原来眼前这个老虔婆就是糊弄郡主的乳母。 “噢,原是仗着主子吃了几口奶便以为真是主子娘了。”菊青淡淡一笑,平静的脸上说出不平静的话来。 绿梅先是惊讶菊青说出这话来,而后又高兴菊青惹怒了高嬷嬷讨不着好,便站在一旁不出声,想看菊青的下场。 高嬷嬷果然生气,气得就要冲上前去掌掴菊青,身旁的翠儿赶紧拉住高嬷嬷。 “干娘,您可别糊涂啊。”翠儿担忧开口。 菊青站得更直了,昂首挺胸,眉梢一挑,“嬷嬷您这是气些什么,奴婢又不曾点名道姓。奴婢是在说前日子林小公爷的奶娘仗着喂了主子几口奶的身份就敢掌掴林少夫人,最后竟然被赶回庄子上,生生操磨致死。奴婢也只想说来给嬷嬷您听听,这宫外的事情可新鲜了。” 高嬷嬷知道菊青话里话外都在含沙射影她,却又碍于菊青是嘉宁郡主身边的一等丫鬟,处置不得,一时气的牙痒痒。 “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高嬷嬷冷笑一声,“想来也只是个会讨主子欢心。” “谢嬷嬷夸奖,”菊青福了福身,“我家郡主一向满意奴婢的伺候,不然也不会差奴婢给太子殿下送着腊八粥来。” “殿下如何能吃宫外的东西,万一给太子殿下吃出个好歹来,你们淮阴侯府可担不了这个罪名。”高嬷嬷摆明了不想接菊青手里的腊八粥。 “嬷嬷说笑了,淮阴侯府家大业大,若是白大人府上都敢担待起,那咱们府上自然是担得起的。”菊青眼里满是不容拒绝。 高嬷嬷没辙,给身旁的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上前来接菊青手里的食盒。 “麻烦这位妹妹仔细着点,若是这食盒倒了里头的腊八粥撒了出来,便是你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菊青笑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翠儿。 翠儿原本想装作拿不稳的心思也在菊青说完这番话后给制止了,实在是犯不着为了这碗腊八粥去得罪淮阴侯府和未来太子妃。 高嬷嬷面色不虞,背朝菊青翻了个白眼。 “好了,既然腊八粥已经送到了,那老奴便不留二位了,月牙,送客。”奶嬷嬷冷声开口。 身旁被叫做月牙的宫女忙应下,朝几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菊青不屑理会东宫这些歪心思奴才,只等季淑离日后进了东宫再一一消磨,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绿梅见菊青也走了,回头跟高嬷嬷打了个招呼,跟着月牙离开了东宫。 冗长的宫道上,菊青走在前方,绿梅故意走在菊青后面,相隔长长一截。 恰好祭祀结束,齐越扬一身四爪龙袍,头戴冠玉,从另一头徐徐走来。 菊青正好在不近不远处,拉着身旁的小丫鬟一道双膝跪地,磕了个头,“奴婢淮阴侯府菊青,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越扬一听是淮阴侯府的人,原本要走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抬起头来。” “是。”菊青没有起身,将头抬了起来,却不敢直视齐越扬。 “你是嘉宁郡主身边的丫鬟?”齐越扬看着菊青觉得面熟,“孤好像在嘉宁郡主身边见过你。” “是,”菊青见齐越扬认出自己,微微垂头,“郡主吩咐奴婢将腊八粥送到东宫。” 齐越扬点点头,想到季淑离还记得自己,忍不住高兴了一会,“告诉你家郡主,孤会喝的。” “多谢殿下。”菊青故作高兴的神色给齐越扬看,赶紧又磕了个头。 绿梅在后头这才发觉菊青得了机会,快步走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绿梅,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罗公公在一旁忍不住咂舌,这一跪,得多疼啊。 绿梅跪的猛了,膝盖处一阵酸痛感传来,可她又不敢在齐越扬面前失礼,咬着牙忍了下去。 齐越扬一愣,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菊青在一旁闷不吭声垂头站了起来。 绿梅几乎是硬撑着起来的,也不敢让旁边的丫鬟扶着,“谢殿下。” 齐越扬没认出绿梅,侧过头看向一旁的菊青,“你早些回去禀告你家郡主吧,孤先回东宫了。” 说吧,齐越扬抬脚便走。 “恭送殿下。”身后一众奴仆又跪了下去。 绿梅等齐越扬走远了,才气得牙痒痒爬了起来,愤恨地瞪着菊青,仿佛要将菊青的眼睛挖下来一般。 菊青不予理会,带着小丫鬟转身离开。 齐越扬回了东宫,脱下朝服,换上一身崭新的常服。 “殿下,这是表小姐送来的腊八粥,老奴跟您热了热,您用着腊八粥垫垫肚子吧。”高嬷嬷端来一碗腊八粥,浑浊的眼睛眯了眯,一副笑容满面。 “怎么没有嘉宁郡主送来的腊八粥?”齐越扬用帕子擦了擦手上水,问道。 高嬷嬷一愣,没想到齐越扬竟然会问起这事,“老奴听殿下昨日说了要尝尝表小姐亲手做的腊八粥,还以为……” “你个糊涂的老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揣摩孤的心思。”齐越扬斜睨了高嬷嬷一眼,低声怒喝道。 高嬷嬷赶忙跪了下去,磕头认错,“老奴知错,还请殿下恕罪。” 齐越扬接过罗公公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是君山银针。 却和那日季淑离泡给他的茶有所不同。 罗公公见齐越扬不作声,上前踢了高嬷嬷一脚,“还不快滚下去,在这碍什么眼。” 奶嬷嬷手忙脚乱赶紧退了出去。 “嬷嬷的伤也养好了,”齐越扬放下茶杯,“今儿就送去庄子吧。” 第14章 新年 常言道,过了腊八就是年。 这不,眨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京城的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下着,格外的大。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百姓们都在期盼来年会有好的收成。 等过了年,季淑离就得待在府里安心待嫁了。 往年这时候,荣庆公主和淮阴侯因着路途遥远,不便归京,季淑离都是去严府与严夫人、严旭一块过新年,今年大家都回来了,便张罗着一块过个团圆年。 季淑离换上新做的红粉袄子衣裙,如同一只粉面如霞的蝴蝶,轻盈地飞舞在花丛中。 红色的发带将一头墨发绑起,犹如两束火焰在头顶跳跃,点缀上两支八宝玲珑步摇,更是增添了几分灵动。 精雕玉琢的脸上略施粉黛,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活像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娃娃。 桃夭忍不住在一旁抱着季淑离不撒手,心中暗自感叹:小姐实在是太软糯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抱住猛吸一口。 连一向稳重的菊青也眼不眨地盯着季淑离看,那眼神,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充满了惊叹和赞美。 季淑离十岁后便鲜少穿这些俏皮衣裳,装扮的越发端庄淑女,今日俏皮可爱的模样,着实是让人眼前一亮了些。 “阿离,快过来。”荣庆公主朝季淑离招了招手,眼中满是慈爱。 季淑离乖巧走了过来,一旁的奴仆放下软垫,季淑离跪了上去,结结实实给荣庆公主磕了个头。 “女儿给娘拜年,愿娘新的一年里,福寿康健,平安顺遂。”季淑离喜笑颜开说了些吉祥话。 荣庆公主摸了摸季淑离的头顶,将一个大红包递到季淑离手里,“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去给你爹拜个年吧。” 季淑离点点头,正欲起身,淮阴侯便进来了。 季淑离换了个方向,面朝淮阴侯,又磕了个头下去,“女儿给爹拜年啦,愿爹新的一年,英俊潇洒,风度不减。” 淮阴侯爱美,年轻时便是京中美男子,自称貌比潘安,听罢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好阿离,你说的为父真是心花怒放。”淮阴侯赞许地点点头,然后从袖口里取出个大红包来,看样子比荣庆公主给的还厚上许多。 季淑离毫不客气地接过红包,站起来朝夫妇两人道,“谢谢爹、谢谢娘。” “别慌,你严伯父严伯母想必为你包了个不小的红包,”淮阴侯笑着揽过季淑离,“走,爹带你去收红包去。” 父女两人说走就走,荣庆公主理了理裙摆,也是一副高兴的模样。 “玉儿,快跟上。”淮阴侯回头朝荣庆公主喊了一声,父女两人站在庭中樟树下等着。 荣庆公主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一进了严府,荣庆公主和淮阴侯先领着季淑离去给严老将军拜年。 严老将军年事已高,天气一冷便站不住,坐在木制轮椅上,摸着腿间假寐的狸花猫,脚边卧着大黄狗,见季淑离三人来,高兴得和三人多说了会话。 “严伯父、严伯母,阿离给你们拜年啦,祝严伯父、严伯母,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季淑离笑得真诚,给严家夫妻俩磕了个头拜年。 “好好好。”严将军严夫人看着季淑离这俏皮模样,笑得合不拢嘴,一人封了一个大红包递给季淑离。 严原抱着顺儿,牵着严大少奶奶站在前排,严律和严旭站在后面,一齐跪下,给荣庆公主和淮阴侯拜年。 荣庆公主和淮阴侯一人给了个大红包,此外,荣庆公主还特意给顺儿带了个黄金项圈作新年礼。 因着下雪的缘故,严府院子里自然落了不少雪。 大黄很喜欢雪,一下雪便喜欢在雪地里钻洞打滚,严老将军拦不住,也就随它去了,只吩咐府中下人不必扫雪。 顺儿长得快,不过几日不见,便能跟在大黄后面撒泼跑了,严旭险些拉不住他。 “三郎明年便可以参加科举了。”严原坐在一旁,看向院子里陪着顺儿玩闹的严旭道。 “是啊,一转眼三郎都已经十三了。”严夫人跟着附和。 “想不到我们兄弟三人里,竟然是三郎这个最小的念家。”严律笑着打趣道。 “你以为你就是个好的,是谁当年哭着吵着闹着不离京的。”严夫人瞪了一眼严律,拆台道。 严律揉了揉后脑勺,“那不是之前舍不得娘您嘛。” “哼,”严夫人轻哼一下,“舍不得谁你最清楚。” 严律也不说话了,侧过头去看屋外玩闹的小孩。 盆里的炭火这时候正噼里啪啦炸了一声,季淑离捧着一碗鲜牛乳吃着,严大少奶奶剥了橘子放在季淑离身旁,等着她吃完牛乳便能吃橘子。 “我瞧着阿离似乎胖了些。”严大少奶奶仔细瞧了瞧季淑离的小脸蛋。 “大嫂,哪有这么说女孩子的,那叫珠圆玉润。”严律下意识反驳。 季淑离点点头,看向严大少奶奶,“律哥说得对。” “她啊就是因为这些日子冷了不肯出门,天天窝在院子里不动弹,才吃胖了呢。”荣庆公主捂唇打趣。 “能吃才是福呢。”严将军也很宠着季淑离。 严将军有时期望自己有个女儿,可有时又庆幸自己没有女儿。 他的身份特殊,有了女儿只会和阿离一般嫁入宫墙之中。 想到这,严将军又忍不住心疼起季淑离来。 “阿离想吃便吃,可别听你大嫂瞎说。”严将军补充了一句。 季淑离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嫂没有瞎说,我近来确实吃了不少。” “啊呀!” 顺儿一声惊呼,吓到了屋内坐着的几人。 严原和严大少奶奶赶忙出去瞧,原来是顺儿和大黄抢木棍,让大黄一招放倒了。 严原抱着不服输的顺儿回了屋,顺儿还气鼓鼓的打算去找大黄再战一局。 大黄在院子里“汪汪”叫了两声,似乎在嘲笑顺儿打不过它。 顺儿也跟着“汪汪”叫了起来,一人一狗就这么隔着门叫唤起来,“汪汪”声层起彼伏,惹得在座众人哄堂大笑。 晚间众人一道吃了丰盛的年夜饭,坐在暖阁里一块守岁。 严老将军年龄大了早早便回去睡下,严大少奶奶带着季淑离剪窗花,淮阴侯和严将军对坐下象棋,严原站在一旁观看,荣庆公主和严夫人坐在暖榻上说着体己话,严律和严旭哄着顺儿玩。 红烛照耀着整间屋子,仿佛这屋子里的所有人才是一家人。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新年一过,季淑离便开始着手待嫁事宜。 量身裁衣再到反复试婚服反复改婚服,学习礼仪和宫规,塑练仪态,连走路时的姿势都要重新练过。 宫里指来的教养嬷嬷虽然严厉,但季淑离学的认真,也从未出错,嬷嬷也不曾罚过季淑离。 时间一晃便到了五月初七这天,距离季淑离嫁进东宫做太子妃的最后一天。 严家的人来了侯府一块用晚膳,众人皆知这是最后一次全员相聚了。 “阿离刚刚生下来时,小小的一个人儿,我看着老季抱来我看时,我都不敢伸手去抱她,生怕磕着碰着了阿离,老季找我算账。”严将军提起往事不由得哈哈大笑。 引得淮阴侯也跟着笑,“我那是跟你炫耀,你肯抱我还不肯给呢。” “切,”严将军不屑一哼,“谁稀罕似的。” “也不知是谁在阿离满月酒时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嚷嚷着要生个女儿。”严夫人白了严将军一眼,拆穿严将军的谎言,狠狠打脸。 严将军惨遭打脸,也没有不高兴,反倒是乐呵呵直笑。 提起往事,众人一阵唏嘘。 一向多话的严律也只是坐在严原和严三郎中间一声不吭。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一场欢愉过后,只留下静寂黑夜和一轮弯月。 严将军拉着淮阴侯喝了不少酒,严将军走时,淮阴侯还由下人扶着跌跌撞撞地相送。 严将军和严夫人给季淑离添了两箱妆,加上太后、皇后及皇室亲眷一同添六箱妆,以及季氏宗族长老们添的十二箱嫁妆,季淑离所有的嫁妆加起来一共一百八十抬嫁妆。 全都由着下人们在箱子上绑了大红花放在院子里只等着东宫里的人前来抬了去。 姚嬷嬷年事已高,实在不便进宫,只好拎着梅香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叫梅芳看顾好季淑离的身体,又红着眼睛嘱托梅芳四个小丫鬟一定要谨言慎行,进了宫里再想出来就难了。 荣庆公主除了嫁妆,还预留了诸多金银,制成绿豆、瓜子大小的形状,吩咐季淑离必要时打赏下人,又往季淑离的嫁妆中塞满一整箱银票,担心季淑离进宫后在银子上举步维艰。 淮阴侯特意求了淮阴季家族老,要了个宗族里资历高深、曾经侍奉过太上皇的本家嬷嬷来,伺候季淑离进宫。 嬷嬷姓季,是家中庶出,当年进宫入选时落选当了宫女,分到太上皇身边伺候,年满二十五岁后放出宫婚嫁,现如今已经三十八岁。 季嬷嬷面容和善,谨慎细心,已经在季淑离身边伺候三个月了。 “阿离,”淮阴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睡了吗?” “快请父亲进来。”季淑离朝菊青吩咐道。 菊青急忙出去将淮阴侯迎了出来。 淮阴侯早些时候喝了些酒,但一路吹了晚风,那一丝酒意也跟着随风散去。 “爹爹怎么还没睡下?”季淑离站起身来迎接淮阴侯。 桃夭搬了椅子,淮阴侯顺势坐下,莲香端来一盏茶,众人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父女两人。 “今夜一轮弯月,让我想起你出生那天,也是这样一轮弯月,我与你娘抱着你,商量着你的名字。”淮阴侯放下茶盏,忍不住回忆。 “那爹和娘是怎么决定女儿的名字呢?”季淑离不禁好奇起来。 “你娘说‘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虽然我不知她从何说来,但诗意为‘美丽而不浮艳,刚柔相济、大智若愚’,我觉得我的女儿也应当是如此的。”淮阴侯嘴角勾起弧度,沉浸在那个夜晚,那个刚刚初为人父的时候。 季淑离笑了笑,深知父母对自己的关爱。 “阿离,”淮阴侯仔细瞧着季淑离,真诚地道歉,“是爹娘对不住你。” 季淑离摇了摇头,握紧淮阴侯的大手,“爹娘从来没有对不住女儿,女儿很感激爹娘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疼爱,女儿觉得自己能当上爹娘的女儿,是女儿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淮阴侯眼眶里泪花不断打转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哭出来,否则季淑离会更难过,于是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能温柔地拍了拍季淑离的手,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呢,阿离还是早点歇息吧。” 季淑离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来,然后送淮阴侯走出房间。 淮阴侯在离开时,背对着季淑离偷偷用衣袖擦拭眼角的泪水,但仍然强装镇定地开口道:“好了,我走了,阿离你也早点休息。” 季淑离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一直追随着淮阴侯离去的背影,直到淮阴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缓缓地关上了门。 淮阴侯离开后,季淑离回到床边坐下,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对未来感到些许迷茫和不安。 不光皇帝和太子需要季淑离嫁进东宫,季氏宗族也同样需要一个季家女做天下国母。 钟鸣鼎食之家,何尝不需要延续家族兴荣、子孙万代呢。 季淑离唤了一声屋外守着的丫鬟,由着丫鬟婆子们伺候着洗漱一番,为着明日的婚礼而早早睡下。 齐越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太子大婚,无疑是隆重的。 齐越扬内心紧张又兴奋,他紧张即将要与季淑离共度一生,兴奋季淑离终于只会属于他一人了。 他对季淑离是一种别扭的爱意。 自小就被当做太子抚养的齐越扬,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忤逆。 祖母和母后都很宠溺他,宫女太监们从不敢不听齐越扬吩咐,所有人都在恭维、顺从他。 齐越扬很喜欢长相灵动的崔令仪,他叫崔令仪当他的跟班,于是崔令仪从小到大都跟在他的身后。 可当齐越扬遇到季淑离,他的命令在季淑离面前仿若遁形,季淑离一样是个娇养长大的小霸王,哪里肯听齐越扬的话。 人的心理总是这样,越是逆反着来,越吸引目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季淑离出现,齐越扬的注意就会放在她的身上。 但季淑离不理会齐越扬,她只在意严律那个小子。 齐越扬很生气,季淑离越不在意他,他就越要引起季淑离的在意。 季淑离爱美,他便说季淑离是个“丑小孩”,逗得季淑离哇哇大哭。 齐越扬很得意,因为季淑离终于注意到他了。 于是他变本加厉,他不断贬低季淑离,以此来获得季淑离的注意。 却不想,少女的芳心,并不能靠这些贬低的话语而获得。 别扭的爱意也只会如同难缠的柳絮,随风飘荡,无处依存。 屋外风声吹动,吹动窗外的竹叶,有着节奏般沙沙作响,如同催眠曲,齐越扬翻了个身,枕着手臂,终于带着情绪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15章 大婚 天光微亮,季淑离便被叫起来梳洗。 季嬷嬷为季淑离净面,而后沐浴焚香。 七八个小丫鬟伺候着季淑离换上繁琐厚重的婚服。 菊青给季淑离喂了些点心,担心季淑离饿着没精神。 屋外的鞭炮正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整个淮阴侯府上下一片火红喜色,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淮阴侯特意请了族长夫人来给季淑离梳头。 “见过三叔祖母。”季淑离见了季氏族长夫人,颔首行礼。 族长夫人年近七十,已是高寿,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如同岁月留下的痕迹,但眼神依旧清明,身骨子康健。 “好孩子,”族长夫人眼含笑意地看向季淑离,眉眼间皆是赞赏,“老身为你梳头。” 荣庆公主和严夫人站在一旁,周围大大小小围了一圈贵妇人们,全都来看新娘子梳妆。 “一梳,一帆风顺结连理; 二梳,二人同心攒金砖; 三梳,三星高照入云天; 四梳,四方来财福绵绵; 五梳,五子登科状元郎; 六梳,六六大顺财源广; 七梳,七巧玲珑心如意; 八梳,八方进宝金光闪; 九梳,九九归一好事近; 十梳,十年大运都安康。” 族长夫人苍老的手有力地握住桃木梳,一边为季淑离梳开长发,一边说着吉祥话。 梳头礼成,宫里来的梳头嬷嬷将季淑离的长发挽成发髻,再打开东宫送来的催妆礼为季淑离装扮。 丫鬟们捧来凤冠,仔细谨慎地为季淑离戴上这珠光宝气、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八尾凤冠。 屋外锣鼓喧天,齐越扬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大红婚袍,胸前别着一个大红花,从马上翻身跃下。 淮阴侯站在府门前,指挥着奴仆撒银碟,顺便给提着花瓶、花烛和香球的行郎们送上红包。 “迎新妇咯!”行郎将手里提着的锣敲的震天响,高声呼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淮阴侯府。 “新娘子出来了!”礼官一声呼喊。 季淑离头戴八尾凤冠,耳垂上点缀两颗拇指大的东珠,手执鸳鸯团扇遮面,一身红色凤纹祥云嫁衣,身后的长长的拖尾随着季淑离缓慢稳重的步子轻轻移动着。 齐越扬眼也不眨地盯着季淑离一步步走来,眼里洋溢的惊喜都快要溢出来。 “新婿敬茶!” 淮阴侯牵着荣庆公主坐在主位上,一旁的丫鬟手里端着几盏茶水。 若是别的人家新婿敬茶需要跪拜,可齐越扬可是皇家太子,淮阴侯府自然是不敢僭越的。 齐越扬牵着季淑离朝两人鞠躬,而后拿起托盘里茶,恭敬朗声道:“小婿请岳父喝茶。” 等淮阴侯接过茶,齐越扬又拿起另一杯茶递到荣庆公主跟前,“小婿请岳母喝茶。” 淮阴侯眼眶微红,按照君臣之礼,他本不该对君王有所僭越,可在此刻,他又是一名父亲。 “好孩子,”淮阴侯喝了口茶便放下茶碗,幽幽开口,“我家阿离这些年来被我与她母亲宠坏了,若是阿离日后有什么不对,你可要多担待一些,可若非七出之罪,你可万万不得生出宠妾灭妻的心思来。” 齐越扬听出淮阴侯话里敲打的意思,好脾气的应下,“岳父说的是,孤既娶了阿离,自然会待阿离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娇宠,断然不会让阿离受苦。” 淮阴侯点点头,心里却没有认可齐越扬这番话。 严律一身暗红色蜀锦梅纹袍,长发束冠,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齐越扬向淮阴侯承诺,睫毛颤动,默默退了出去。 新婿敬茶结束后该迎花轿,历朝女子出嫁踏出府门后双脚不得沾地,需要女方的兄弟背着上花轿。 季淑离余光看向淮阴侯,只见淮阴侯点了点头,季淑离以为淮阴侯安排了个季氏宗族里的兄弟背自己上花轿。 桃夭和莲香扶着季淑离走到院门口,扇面遮住了季淑离的视线,她因着礼仪不得左右张望,只能低着头,由着鸳鸯扇面遮住她昳丽的面庞,看不清眼前的路。 一人蹲在季淑离身前,桃夭莲香两人搀扶着季淑离,那人轻而易举便背起了季淑离,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稳妥,生怕季淑离不适。 一路安稳走到淮阴侯府门口,那人突然开口,声音轻而温柔。 “阿离,”严律唇齿微动,“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 季淑离倏地握紧扇柄,喉头一紧,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睛一阵酸涩,汹涌的眼泪在此刻似乎要溢出来,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季淑离张了张口,在此刻却说不出话来,等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被人扶着的她就已经坐上了花轿。 再抬眸时,轿帘缓缓落下,季淑离只能看见那人一身暗红色蜀锦梅纹袍。 季淑离心脏倏地一疼,她只能放下团扇,捂住胸口,好似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从她身上抽离出去。 梅纹,才是季淑离最喜爱的服饰纹样,而非现在的凤凰祥云纹。 严律以兄长的身份,送她入花轿,祝她恩爱地久天长。 唢呐高响,接亲队伍欢欢喜喜地吹锣打鼓,十六抬花轿,一百八十台嫁妆,十里红妆,一路繁华。 冗长的街道周围满是百姓,一同目睹着这一桩盛大的婚礼。 宫人们朝街道旁的百姓们散下喜糖和铜币,整个长街热闹非凡。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接亲队伍吹吹打打到了皇宫,花轿停在东宫宫门前。 太监抱来大雁,放在花轿前,齐越扬搭弓引箭,一箭射在花轿顶上,季淑离这才得以下花轿。 宫人拿来锦缎,一头放在季淑离手上,一头系在齐越扬腰间,两人相携而行。 跨过火盆和马鞍,帝后正坐于高堂,目光期待又炽热的看向携手而来的齐越扬和季淑离。 太监立于皇帝身旁,扯着尖利的嗓音,“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齐越扬扶着季淑离跪在蒲团上,面朝黄天厚土,季淑离手执团扇遮面作躬礼,齐越扬则俯身下去磕头。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面朝一庄严得体华服的帝后,盈盈一拜。 “夫妻对拜!” 二人转身面对彼此,皆作躬礼。 “礼成!” 殿外顿时开始敲锣打鼓起来,原本严肃的拜堂仪式结束,东宫又进入热闹的场面。 寻常百姓家,拜堂结束就应该入洞房,可这是皇家,自然有所不同,拜堂之后要进皇室家庙祭拜宗亲,向宗族亲人以示结成婚姻。 皇家庙宇,百级台阶上,高悬耸立,远远望去,叫人肃然起敬,心生敬畏。 齐越扬执着季淑离的手,在百姓的注目下,一同走上百阶楼梯。 身后是一阵礼乐之声,鼓乐齐鸣,风萧鸾管。 季淑离抬头望去,满墙都是庄重的牌位。 而这些牌位,则象征着每一个曾经存活在这个世界的人。 存活于世间数十年,春去秋来,新旧更替,最终不过一抔黄土。 宫人将点燃的香递到二人手边。 齐越扬松开季淑离的手,接过香后与同样手举三支香的季淑离对视一眼。 二人心照不宣地向前走三步,跪在蒲团上。 “皇室宗亲在上,今后辈齐越扬喜结良缘,携妻季氏女特来拜祭,于宫中设宴六十桌,猪牛羊五十六只,以款待父母宗亲,请列祖列宗保佑家族后人婚事圆满顺利。”齐越扬跪在蒲团上,庄重地说出祭词。 “皇室宗亲在上,妇季氏见过各位宗亲先辈,日后定谨遵妇道,相夫教子,延续皇室荣耀。”季淑离同样跪在蒲团上,说出宫人们早就教好她的说辞。 二人一同虔诚地叩头,手中举着三支香火。 齐越扬站起身来,伸出手扶着季淑离的胳膊,将季淑离扶起来,两人走上前,先后将香插进香炉之中。 至此,太子大婚的流程才算结束。 东宫此时张灯结彩,设下宴席,众人纷纷落座吃着席面喝着喜酒。 宫人们簇拥着季淑离,扶着她走进了喜房内等待。 菊青递来些吃食,“太子妃娘娘先吃点东西垫垫。” 季淑离左手执着团扇,右手拿了块芙蓉酥偷偷吃了起来。 祭拜先祖不需要掩面,但回到东宫却还是要守洞房花烛的礼仪。 身下的褥子压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坐着实在算不上舒服。 好在齐越扬并没有在外面待的太久,约摸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喜房里的宫女们跪了一地。 “不必多礼。”齐越扬心情极好地挥了挥手,快步走到季淑离跟前。 季淑离手中的团扇缓缓放下,露出精致美丽的脸庞,“夫君。” 齐越扬呼吸一滞,怔愣在原地。 宫女们见此偷偷捂着嘴笑。 齐越扬反应过来,痴痴笑了一声,“夫人。” 说罢,便牵起季淑离的手,一同走到桌前坐下。 喜嬷嬷端来一碗饺子,喂给季淑离。 季淑离稍稍咬了一小口,并未咽下去,只听喜嬷嬷问道:“太子妃娘娘,生不生?” “生。”季淑离笑着回答,将生饺子吐在碗里。 “太子妃娘娘说生呢!”喜嬷嬷立马喜笑颜开,欢呼一声。 齐越扬听了这话没由来的脸一红,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宫女端来葫芦装着的合卺酒,葫芦用红绳牵在一块,两人共饮时须得靠的近些才好喝下。 齐越扬接过合卺酒,身体主动地朝季淑离凑近,抬眸看向季淑离。 只见季淑离眼波流转,在烛火的映衬下,整个人像镀上一层柔光,熠熠生辉。 季淑离端起合卺酒,和齐越扬对视,然后勾唇一笑,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 齐越扬也跟着喝下合卺酒,眼神不自觉地朝季淑离红润的嘴唇看去。 酒水湿了红唇,显得更加诱人。 喜嬷嬷拿出红绳绑着的剪刀,给齐越扬和季淑离各剪下一缕青丝,用红绸系在一块,放进金镶玉匣子里。 一通繁冗礼节过后,齐越扬和季淑离各自梳洗干净,坐于喜床前。 喜床上的物件都已经收走,床铺的整整齐齐,留下一方落红帕。 齐越扬轻轻解开季淑离的衣衫,温热又湿润的吻落下。 一向毒舌的齐越扬在今日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整个人温柔体贴许多。 红烛帐暖,欢度良宵。 天明,齐越扬上早朝的生物钟自动醒来,目光缱绻地看向怀中睡着的季淑离,轻轻落下一吻。 季淑离察觉到动静,细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睁开朦胧的眼睛,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该起身了?” 齐越扬摸了摸季淑离的发顶,“还未到时辰,再睡一会吧。” 季淑离困得不行,没再多说什么,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两人相拥而眠。 “娘娘,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桃夭站在床前,叫醒睡梦中的季淑离。 季淑离轻轻“嗯”了一声,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齐越扬不在,身侧的被褥没有余温,想来已经是起了有一会时间了。 桃夭和菊青伺候季淑离更衣,看见季淑离身上的吻痕皆是脸上一热。 齐越扬昨日光是要水都叫了四回。 “太子殿下呢?”季淑离开口问道。 “殿下方才已经起身前去花园练剑了。”菊青回道。 季淑离点点头,任由婢女们给自己梳妆。 “阿离。”齐越扬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季淑离一块去拜见帝后。 季淑离一身太子妃朝服,墨发挽成妇人髻,头上戴着身份象征的凤钗。 两人牵着手一同去了皇后所居住的钟粹宫。 皇帝与皇后都在,等着喝季淑离这份儿媳茶。 “儿臣季淑离,给父皇、母后请安!”季淑离实实在在地给帝后跪拜,起身后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低眉顺眼地给帝后二人奉上。 帝后接过茶,脸上都挂着笑,“赏!” “儿臣多谢父皇母后。”齐越扬和季淑离赶紧磕头谢恩。 帝后只是简单吩咐了些事宜,就打发小夫妻二人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正好在慈宁宫时已是正午,便留在慈宁宫用了午膳,才回了东宫。 第16章 新婚 东宫内,季淑离被齐越扬牵着来了正殿。 “阿离,”齐越扬在季淑离身旁坐下,“以后这东宫上上下下,就要交由你来管理了。” 说罢,齐越扬朝身后的罗公公使了个眼色。 罗公公赶紧指挥身后的奴才们上前跪下请安。 “太子妃娘娘,这些都是东宫里的管事,”罗公公指着几个嬷嬷和大太监,“这两位是管事嬷嬷,一个姓李,一个姓刘;这位是管事太监,姓黄;还有一位奶娘,前些日子送到庄子上去了。” “奴婢(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万福。”三人异口同声道。 季淑离扫了三人的脸,记住了面容。 “也好,既然在本宫手底下做事,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季淑离点点头,朝身旁的菊青示意。 菊青上前一人赏了个荷包,荷包沉甸甸的,数额绝对少不了。 三人喜笑颜开接过,“奴婢(奴才)多谢太子妃娘娘赏赐。” “这位是本宫身边的大丫鬟,叫菊青,另外还有三位大丫鬟,日后会见到的,你们以后的事宜都和菊青接触,没有本宫的命令,可别干出些劳什子的腌臜事来。”季淑离介绍了菊青,又借机敲打三人一番。 齐越扬见季淑离立了威信,自然肯多给季淑离场面撑腰,放狠了语气,“都给孤仔细着你们的皮子,若是让孤发现谁对太子妃不敬,孤砍了他的头!” 三人面露恐惧,纷纷乖顺应下。 罗公公适才吩咐三人退下,留下空间给齐越扬和季淑离独处。 太子新婚,免了三日早朝。 这三日里,齐越扬和季淑离倒是像极了民间寻常小夫妻一般,恩爱两不疑。 就连回门那天,一向看齐越扬不顺眼的淮阴侯,在看见齐越扬对季淑离温柔体贴又唯命是从的模样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淮阴侯到底也是希望自己女儿过得幸福,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 齐越扬更是破天荒的带着季淑离在淮阴侯府歇了一夜才回的东宫。 这一举动,打破了之前京都传播得沸沸扬扬的“太子不喜太子妃”这一谣言不攻自破。 本就眼热荣庆公主掌管皇商和淮阴季氏医药世家的人们,更加眼红,纷纷巴结淮阴侯府。 在这时淮阴侯却带着荣庆公主去了京郊寺院祈福小住,淮阴侯府大门紧闭,谢绝见客。 淮阴季氏百年世家,自然也不会因为眼前的小恩小惠就不顾长远,一时间也是低调了许多。 一部分有心之人便求去了东宫,可东宫哪里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季淑离只叫桃夭把这些拜帖通通照收不误,却不回帖也不拒绝,冷处理晾着这些人。 时间一长,递帖子进来的人也越发少了。 季淑离全身心都放在了处理东宫事务上,嫁进东宫不过一月,就已经将东宫上上下下都摸清掌握了。 东宫里伺候的人不多,齐越扬身边又只有季淑离一个女人,目前没什么可操心的。 季淑离的住所在葳蕤殿,是整个东宫除了太子寝宫最豪华的一间寝殿,离太子寝宫也近。 不过所幸如今齐越扬对季淑离很好,新婚燕尔,齐越扬每日都宿在葳蕤殿。 初夏,天气炎热起来。 莲香指挥着宫人往冰鉴里加冰块,桃夭转动手摇风扇,凉爽的气息瞬间蔓延整间屋子。 季淑离午睡起来,热的额头冒出细汗,梅芳扶着季淑离,抽出手绢轻轻为季淑离拭去汗珠。 菊青将新鲜切好的西瓜端进来,放在季淑离身侧的桌上。 “天气越发炎热了,主子睡醒都还是恹恹的。”菊青站在季淑离身侧,开口说道。 季嬷嬷在一旁观摩了一下,小声道:“许是有孕了呢?” “梅芳昨儿个就诊过脉了,没有的事,嬷嬷不必担忧。”季淑离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懒懒的。 季嬷嬷听罢也不觉得失望,宽慰开口:“也好,主子现如今还年轻,不急这一时。” 梅芳点了点头道:“主子身子康健,有孕想来也只是时机的问题。” 季淑离弯唇一笑,拿起叉子戳了块西瓜放嘴里,清甜凉爽,“这西瓜不错,晚间给殿下也备一份。” 菊青应下,“这西瓜可是西域沙漠来的,今儿一早就放进井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嗯不错,”季淑离点头赞许,“晚些你们也分点尝尝吧。” “主子,您方才睡下后,忠勇侯府递来帖子,三日后是忠勇侯府老夫人六十大寿呢。”桃夭见季淑离恢复精气神,赶紧汇报。 忠勇侯府现在的侯夫人是皇家郡主,与荣庆公主是堂姐妹,季淑离也是经常见这位姨母。 因着这层关系,季淑离怎么说都是要去忠勇侯府走一趟的。 季淑离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既然如此,那便去一趟忠勇侯府吧,将库里的那幅盘金绣百福图包起来当贺寿礼送给老夫人吧,也图个吉利。” “是。”几个丫鬟应下。 日落西山,季淑离估摸着时间,眼看齐越扬快回宫了,带着丫鬟们去了宫门口等着。 齐越扬一身月牙白圆领袍,夕阳的光辉打在他的背脊上,背着光朝季淑离走来。 “阿离,”齐越扬自然地揽过季淑离的肩膀,“在宫里可还无聊?” 季淑离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书,时间倒也过得快些,还未看完呢殿下就回来了。” 齐越扬眉毛一挑,好奇问道:“看的什么书?” “不过是些话本子,”季淑离轻笑,“讲的是书生爱上狐狸精的故事。” 齐越扬点点头,揽着季淑离往宫里走去,“阿离不用担心,你是狐狸,孤也是爱你的。” 季淑离被逗笑,“只怕妾身变成了狐狸,殿下就要说妾身是妖怪了。” “瞎说,”齐越扬低下头,澄澈的目光直直撞进季淑离的眼眸中,倒映出他俊美的脸庞,认真开口,“待你如翡我如苇,此后你悔我不悔。” 季淑离目光闪烁几分。 在此刻,季淑离想,如果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似乎也算一个很好的归宿。 “殿下又说些胡话来哄妾身。”季淑离手握成拳,轻轻在齐越扬胸口处捶了一下,娇羞一笑。 “孤可是一片赤诚之心啊。”齐越扬眨了眨眼睛,眉眼含笑。 “那妾身可得好好观察观察,看看殿下的这一片赤诚之心,如何呢。”季淑离抛了个媚眼。 齐越扬附身落下一吻,“如何呢?” 季淑离脸颊红红的,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齐越扬轻笑一声,直接打横抱起季淑离,大步踏进房内。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甜丝丝的。 三日后,忠勇侯府老夫人六十大寿。 季淑离早早地就起身,同齐越扬一块用了早膳。 齐越扬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接过莲香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抬头看向咬了口水晶虾饺的季淑离。 “不必早早地去忠勇侯府,人多口杂的,反倒扰了你的清净,”齐越扬放下帕子,一面净手,一面和季淑离交谈,“晚些时候孤去接你。” 季淑离咽下食物,点了点头,“那妾身可等着殿下来了。” 齐越扬弯了弯唇,擦干手上的水渍后,食指轻轻在季淑离鼻梁上挂过,带着些笑意道:“孤可不是骗子。” 见齐越扬用好早膳,季淑离忙起身将齐越扬送出宫门。 等到齐越扬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季淑离才提起裙摆转身回了宫门内。 “主子,可还再用一些早膳吗?”菊青跟在季淑离侧后方,问道。 “不必了,前些日子叫你们准备好的礼物可都安排妥当了?”季淑离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抬脚踏进屋内。 菊青点头道:“早已备下了,只等主子动身时装上马车便可出发。” 季淑离在椅子上坐下,放下团扇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你亲自去皇后娘娘那里走一趟,说明我今日要去忠勇侯府参加寿宴的事。” “是。”菊青回答的干脆,福了福身子出去了。 “主儿,奴婢听说,泰王妃今儿也去忠勇侯府呢。”桃夭剥了颗葡萄递过来,说道。 季淑离接过葡萄咬了一口,略酸,“她娘家温氏与忠勇侯府三老爷有姻亲,去也是正常。” 梅芳见季淑离微微蹙眉,从一旁倒了杯清甜的水果茶,“这葡萄还未到时节,有些酸倒也正常,主子喝口果茶淡淡味。” 桃夭朝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神,那小丫鬟上前将葡萄端了下去。 “这葡萄原是皇后娘娘宫里送来的,奴婢以为是好的,这才叫人端了上来。”桃夭解释道。 季淑离接过果茶抿了一口,“不碍事。” 季嬷嬷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特意送来的,为的是试探主子是否有孕呢。” 梅芳和桃夭这才恍然大悟,毕竟她俩谁也没往这方面想。 “行了,不必多心,伺候我更衣,收拾一番,一会嬷嬷、菊青和梅芳随我前往忠勇侯府。”季淑离对此倒是毫不意外,皇后试探也是正常的。 几人移步前往内室,季嬷嬷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牡丹橙黄襦裙,领口处镶嵌着珍珠,华贵又不会太喧宾夺主,“小主,穿这身衣裳去赴宴吧。” 季淑离抬头一看,满意地点点头,“也好,就这一身吧。” 等季淑离换上牡丹橙黄襦裙,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桃夭为她上妆。 菊青迈步走进来行了礼道:“主子,皇后娘娘宫里的春嬷嬷随奴婢一块回来了。” 季淑离正在描眉,应了一声,“让春嬷嬷进来说话。” 菊青点头,出去将春嬷嬷带了进来。 桃夭也收了正在描眉的手,站在季淑离身后。 春嬷嬷作为皇后身边的老人,以她的资历已经不用向季淑离行大礼。 是以,春嬷嬷只是屈膝行礼,恭顺道:“老奴见过太子妃娘娘。” “嬷嬷起来吧。”季淑离挥了挥手。 春嬷嬷站起身来,桃夭和梅芳朝春嬷嬷微微屈膝,季嬷嬷也朝春嬷嬷露出个笑来,算是相互见礼。 “多谢太子妃娘娘。”春嬷嬷没敢站直,腰身弯了一些。 “母后差嬷嬷您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季淑离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皇后娘娘听闻太子妃要去参加忠勇侯府老夫人寿礼,特意叫老奴送来这琉璃玉寿桃,托太子妃送给老夫人。”春嬷嬷回答来意,说罢朝身后的小宫女示意。 那小宫女手捧匣子呈了上来,春嬷嬷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琉璃玉寿桃。 季淑离朝季嬷嬷使了个眼神,季嬷嬷上前接过那匣子。 “还望嬷嬷回去告诉母后,儿臣一定将这寿礼送到忠勇侯府上。”季淑离露出个和善的笑,承诺道。 “那老奴就告退了。”春嬷嬷行了个礼,表明要离开。 “季嬷嬷,快替本宫送送春嬷嬷。”季淑离点头,指挥季嬷嬷送春嬷嬷出去。 季嬷嬷应下,笑着上前,亲自引着春嬷嬷朝屋外走去。 春嬷嬷嘴上说着“麻烦了”,一边揽住季嬷嬷的胳膊,两人一同走出屋内。 “近日进贡了些水晶葡萄到钟粹宫内,娘娘差人送了些到东宫来,不知太子妃娘娘用着可还好?”春嬷嬷见东西送到了,也没什么再继续客套下去的理由,从季嬷嬷这里旁敲侧击问道。 季嬷嬷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将胳膊抽出,“近来天气炎热,我家娘娘食欲不振,吃食都用的少了,那葡萄昨日送来,太子殿下晚饭后用过便说酸得很,不肯再上了。” “既是如此,老奴回去便告知皇后娘娘,等这葡萄完全熟了再送来东宫。”春嬷嬷眼珠一转,说道。 “那就麻烦春嬷嬷您了。”季嬷嬷客气一笑。 “哪里的话,咱们都是姊妹,”春嬷嬷也看着走到殿外,忙朝季嬷嬷摆了摆手,“妹妹你就送到这吧,回去伺候太子妃娘娘。” 季嬷嬷也不想继续客套下去,顺着台阶往下说,“那好,老姐姐您慢走。” 春嬷嬷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宫。 第17章 侯府 季嬷嬷敛了笑容,转身回了屋内。 “小主,”季嬷嬷行了个礼,“春嬷嬷方才探了奴婢的口风。” 季淑离手中扶着一支珠钗,缓缓插进发髻里,“如何?” “让老奴给应付了过去,想必皇后娘娘这段时间不会再来试探了。”季嬷嬷徐徐开口。 季淑离“嗯”了一声,菊青和桃夭一左一右将耳环为季淑离戴上,方才装扮完成。 “马车已经备好了,皇后娘娘送来的匣子也叫梅芳装进马车上了,”菊青见一切收拾妥帖,“主子可以动身了。” 季淑离缓缓站起身来,右手抚摸耳垂上精致小巧的耳环,点了点头,“走吧。” 钟粹宫。 皇后一身大红色宫装,坐在主位,手中捧着一本佛经,正低声诵读。 春嬷嬷走进殿内,朝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眼也未抬,停止了诵读,轻声问道:“如何?” “回娘娘,”春嬷嬷上前两步,躬下身去,“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应付了老奴两句,但老奴也看出来了,太子妃并不喜欢那葡萄。” 皇后合上经书,将书往桌上一放,肯定道:“那便是没有了。” 钟粹宫大宫女白露端了一盏茶递给皇后,开口宽慰,“太子与太子妃成婚不过一月余,娘娘不必忧心,子嗣一事,不过是早晚的事。” 皇后接过茶盏,捧在手中,却不打算饮用,“罢了,也是本宫太心急。” “主子放宽心,现下泰王妃就生了个小郡主,晋王虽有个庶子却是个不成器的,都威胁不了殿下的。”春嬷嬷知道皇后在担心什么,但眼下这些都不足为惧。 皇后应了一声,将茶杯放回桌上,又拿起经书,继续低声诵读起来。 皇室现如今有十一位皇子,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位。 大皇子齐睿渊,生母江德妃,弱冠便早早封了泰王,品行端正,玉树临风。 二皇子齐皓宇,生母王淑妃,成年后封为晋王,游手好闲,痴迷美色。 三皇子齐越扬,中宫嫡子,九岁就封为太子。 虽然当今圣上身体尚还康健,可谁也无法预知前事。 更何况现如今的泰王能力不错,在朝中声誉虽不如齐越扬,可风评一向是好的。 泰王生母江德妃也曾是个宠冠后宫的绝色,能与皇后分庭抗争,但江家后人没有一个能撑起江家的,江德妃失去母家的鼎力支持,也就逐渐失势。 泰王及冠后便娶了百年世家金陵温氏女做王妃,婚后诞下了个小郡主,一直表现的低调安分,却也还是叫皇后提防。 毕竟这会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 忠勇侯府。 东宫的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忠勇侯府门前,梅芳跳下马车,立刻拿了马凳摆好,菊青掀开车帘,季嬷嬷扶着季淑离出了马车。 忠勇侯夫人站在门口迎客,见东宫的马车来了,便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带着丫鬟婆子来迎接季淑离。 等季淑离下了马车站定,就瞧见忠勇侯夫人迎面走过来。 “见过太子妃。”忠勇侯夫人带着身后一群人行礼道。 季淑离眼疾手快扶着忠勇侯夫人的手,不然忠勇侯夫人福身下去,“姨母不必多礼,我们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 忠勇侯夫人浅浅一笑,顺着季淑离的动作站了起来,“阿离真是许久未见了,你与太子成婚那日,我与我家大人还一同去观礼了呢。” 季淑离会意一笑,“实在是这些日子新婚忙得紧了,不然早该抽些时间来见见姨母的。” “一家人,何须讲那些虚礼,”忠勇侯夫人摆了摆手,拉过身旁的小女儿向季淑离介绍,“这是我家小女儿,蓉姐儿。” 朱蓉上前朝季淑离行了个礼,大大方方,尽显仪态,“见过太子妃娘娘。” 季淑离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朱蓉,点了点头,“蓉姐儿快起来吧。” “谢娘娘。”朱蓉起身,乖巧地站在忠勇侯夫人身侧默不作声。 “太子妃快请进,今儿真是劳烦您从宫里来一趟了。”忠勇侯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季淑离走进忠勇侯府。 “老夫人六十大寿,本宫也是过来沾沾喜气,”季淑离跟着忠勇侯夫人一同走上台阶,“母后知道老夫人过寿,特意吩咐了本宫送了琉璃玉寿桃来作贺礼。” “多谢皇后娘娘挂记,还请太子妃回去后替我们府上向皇后娘娘道谢。”忠勇侯夫人亲热地拉着季淑离的手,穿过垂花廊。 “都是小事,晚间本宫回了母后便是。”季淑离拍了拍忠勇侯夫人的手背道。 “我家蓉姐儿马上及笄了,还未看上人家,若是太子妃有看上的人,能帮姨母我引荐引荐也好。”忠勇侯夫人方才向季淑离介绍朱蓉的目的在此,也是隐喻地向季淑离表达忠勇侯府的忠心。 谁料原本乖巧跟在身后的朱蓉在听到这话后脸一红,面露出几分不高兴来,“娘,我还不想嫁人。” 忠勇侯夫人“啧”一声,瞪了一眼朱蓉,示意朱蓉别坏事。 朱蓉撇嘴,气的直跺脚,眼中顿时含泪,却又碍着外人在,只好朝季淑离行了个礼,才开口道:“太子妃娘娘,娘,蓉儿就先告退了。” 说罢,朱蓉头也不回地小跑离开了。 忠勇侯夫人“哎呀”一声,眼睁睁看着朱蓉小跑离开,气的脸都绿了。 季淑离见朱蓉这副样子,也只好绕开这个话题,“姑娘大了有点主见也好,姨母不必困扰,蓉姐儿若是有了心仪的对象,自然会想开的。” 忠勇侯夫人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臣妇也实在是担忧紧了,竟还得劳烦太子妃宽慰臣妇。” 季淑离摇头,“女儿家挑选夫婿是大事,姨母担忧也是正常的。” “我也是担忧她年纪尚小,不懂事,将来在婚事上吃大亏。”忠勇侯夫人提到朱蓉就心中气闷。 两人已经走到了女客所在的会客厅前,也就适时地制止了这个话题。 季淑离来的不早也不晚,此刻会客厅里坐满了人,见忠勇侯夫人拉着季淑离的手一同走了进来,一时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季淑离身上。 “臣妇给太子妃请安。”一时,会客厅内一众女眷纷纷行礼。 “大家不必多礼。”季淑离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个得体的笑来。 “谢太子妃。”众人纷纷起身。 “各位可待的习惯?”忠勇侯夫人上前面向众人客套,“今日是我家老太太六十大寿的日子,府上格外忙些,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各位海涵,多多包容。” “侯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可都习惯着呢。”其中一位妇人接话道。 引得几位妇人也跟着附和几声。 “那各位请自便,我领太子妃娘娘去我家老太太处,就不多陪各位了。”忠勇侯夫人说完场面话,便带着季淑离穿过会客厅,朝内院走去。 忠勇侯老夫人处竟也是热闹不已,远远便听见里头传来的嬉笑声。 “娘,”忠勇侯夫人引着季淑离走到门前,朝里面的老夫人喊了一声,“太子妃娘娘来了。” 一时间,屋子里坐着的所有人纷纷站起身来,看向门外。 季淑离再次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进去。 “给太子妃请安。”众人纷纷行礼。 忠勇侯老夫人杵着拐杖正要行礼,季淑离连忙大步走进去,扶住老夫人的双手。 “老夫人,您怎可给本宫这个晚辈行礼,这可是折寿的哟。”季淑离一边笑着打趣,一边撑着老夫人的双手,将老夫人扶起来。 “礼不可废,太子妃莫要折煞老妇了。”老夫人顺势站了起来。 季淑离扶住老夫人,开口道:“您今儿个是寿星,寿星最大,还得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呢。” “承太子妃您吉言。”老夫人笑的和蔼,脸上的皱纹蜷缩在一块。 丫鬟拿进来个凳子,放在季淑离身后,季淑离顺势坐了下去,顺带指挥着众人落座。 “各位都坐下说话吧,全都站着还怪拘谨的。”季淑离挥了挥手,在场的众人才纷纷坐了回去。 季淑离与老夫人客套完,这才有机会环视周围一圈,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泰王妃。 季淑离还是嘉宁郡主时也曾见过泰王妃几面,虽不熟悉,但至少点头之交还算称得上。 泰王妃温氏与季淑离对视一眼,便主动走上前来。 “原来大嫂也在这呢。”季淑离和泰王妃互相行了个平礼。 泰王妃长相温婉可人,是标准的南方女子模样,一年前生产小郡主时难产,险些去了半条命,现如今才将养回来。 “太子妃,”泰王妃朝季淑离露出个笑来,“臣妇娘家姑母是忠勇侯府上的三夫人,也得以来忠勇侯府上沾沾寿星的喜气。” 季淑离虽然心知肚明,但也还是装作第一次知晓此事,“即是如此,那咱们还真算是亲上加亲了。” 泰王妃点点头,“一切都是缘分。” “怎么不见小郡主,大嫂没有将小郡主带出来瞧瞧吗?”季淑离见泰王妃独身一人,顺嘴问了一句。 “孩子尚小,总是哭闹,也就不方便带出来。”泰王妃提起小郡主,眉眼间透露出些许柔情。 季淑离本来也只是顺嘴一问,并不是真的好奇,便回道:“说的也是,本宫那儿有一个百岁金锁,想来配小郡主正合适,就当是本宫这个做叔母的送的见面礼,等明儿本宫便差人送到大嫂府上。” 泰王妃一听是给小郡主的见面礼,也就不推脱了,“那臣妇便在这里替我家姐儿谢过太子妃了。” “咱们妯娌之间,何须客气。”季淑离勾唇一笑,客套道。 泰王妃说了句场面话,重新坐回位置上。 一旁早就想结交季淑离的夫人们见此,适时插话,纷纷上前与季淑离攀谈起来。 整个院子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另一边,朱蓉提起裙摆气冲冲地便往前走去。 两个丫鬟跟在朱蓉身后喊道:“小姐,您慢些!” 朱蓉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劝,只顾垂着头,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丫鬟急得不行,一路小跑跟上来,“小姐,小心!” 还未等朱蓉有所反应,便直直撞在一人背上。 朱蓉惊呼一声,双手捂住被撞疼的额头。 只见那人转身,竟是一名俊俏的男子。 “小姐,您没事吧?”朱蓉身后的丫鬟急忙跑过来,扶住朱蓉,查看朱蓉的情况。 男子一身青色长袍,身形高大,头戴玉冠,容貌俊朗,手中正执着一把水墨折扇,被撞后也不恼怒,眼中带着些许错愕,愣在原地。 朱蓉揉了揉额角,本就生着气,却突然被这么一撞,心中更为郁闷,“本小姐无碍。” 丫鬟点翠见朱蓉无事,看向眼前的男子,见男子衣着不凡,猜测对方是个贵客。 “这位贵人,我家小姐乃忠勇侯府三小姐,今日冲撞了贵人,实在是抱歉,还望贵人看在我家老爷的面上,宽恕了我家小姐吧。”点翠朝眼前的人行了个礼,垂下头恭敬道。 朱蓉听到点翠道歉的话,放下捂住额头的手,抬头看向男子,男子也在此刻和朱蓉隔空对视,眼神交汇之间,摩擦出点点火花,朱蓉不由得愣怔几秒。 或许缘分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巧合,上一秒还在叫嚷着绝不嫁人的朱蓉,下一秒就遇见了一见钟情之人。 “王爷,王爷,”不远处传来几声呼唤,忠勇侯府的朱三爷从拐角处走了过来,“王爷,叫您久等,实在抱歉。” 朱三爷徐徐走来,看见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点翠解释道:“回三爷,我家小姐不慎冲撞了眼前的贵人,正向贵人道歉呢。” 朱三爷听完看向身侧被唤作“王爷”的男子,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泰王殿下。” 朱蓉惊讶一瞬,随即十分乖巧地上前见礼,“臣女朱蓉见过泰王殿下,方才不慎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海涵。” 齐睿渊摆了摆手,徐徐开口道:“三小姐不必多礼,方才也是本王一时失察,没有及时避让,不知三小姐可否有碍?” 声音如玉般温润,缓缓飘进朱蓉的耳朵里。 朱蓉脸颊红红,“无事,多谢王爷关怀。” “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朱三爷站在一旁打着哈哈,暗自朝齐睿渊撇去一个眼神。 齐睿渊接收到朱三爷递来的眼神,浅笑一声,柔柔的目光看向朱蓉。 第18章 听戏 时间很快就过去,眼看寿宴已经接近尾声。 季淑离正和几位公爵夫人交谈,梅芳从外间走了进来,凑到季淑离耳边低语。 “主子,太子殿下来了。”梅芳轻声道。 季淑离点了点头,随即朝几位夫人露出一笑,带着几分歉意道:“各位夫人,我家太子殿下现如今正在院外等着本宫一块回宫,今日就先失陪了,改日有空,必定邀各位夫人一聚。” 几位公爵夫人点头称好,纷纷起身相送。 季淑离和几位夫人分开后,在下人的指引下走到外院。 齐越扬坐在主位,同身侧的忠勇侯攀谈,见季淑离来了,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向季淑离。 忠勇侯也跟着起身,站到忠勇侯夫人身边。 “殿下。”季淑离见齐越扬朝自己走来,唤了一声。 齐越扬牵起季淑离的手,转身面朝忠勇侯夫妇,“时候也已经不早了,今日贵府忙碌,孤与内子不便多留叨扰府上,就先行告辞了。” 忠勇侯夫妇急忙上前,一行人将齐越扬和季淑离送上马车,直到马车远远离去才返回忠勇侯府。 马车上,齐越扬揽着季淑离的肩膀,坐在她身侧。 “在忠勇侯府里待的可还高兴?”齐越扬捏了捏季淑离肩膀,关切道。 “还好,只是需要应付的人太多了,妾身笑的脸都有些僵硬了。”季淑离头靠在齐越扬肩头,回答道。 齐越扬顺势捏了捏季淑离的双颊,“真是辛苦阿离了。” “今日忠勇侯夫人将朱三小姐介绍于妾身,希望妾身能帮忙留意适婚的男子,但妾身看朱三小姐似乎不太情愿。”季淑离想了想之前忠勇侯夫人的话,开口向齐越扬提起这件事。 季淑离也是在试探齐越扬的态度,毕竟忠勇侯府大小姐二小姐早已出嫁,只有三小姐朱蓉还未说媒,若是齐越扬有心拉拢忠勇侯府,纳了朱蓉做侧妃也是可以的。 齐越扬眉梢一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婚姻大事岂非儿戏。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孤认为此事没必要掺手。” 季淑离点了点头,明白齐越扬这是委婉地拒绝与忠勇侯府结亲。 “那妾身回去便回绝了忠勇侯夫人。”季淑离回应道。 齐越扬点了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东宫。 季淑离没有忘记答应好的事情,吩咐菊青将库房里的金锁找出来,明日送去泰王府。 恰好这时齐越扬洗漱完,身穿一身寝衣走了进来。 菊青见齐越扬走了进来,忙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季淑离挥了挥手,示意菊青下去。 菊青朝二人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小夫妻。 “这是要送什么东西出去?”齐越扬走到季淑离身后站定,双手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 季淑离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去脂粉钗环,墨发随意披散,“是啊,今天在忠勇侯府遇到了大嫂,想着送个金锁去给小郡主,当是妾身这个做叔母送的见面礼。” 齐越扬俯下身,凑在季淑离耳畔,“那什么时候也叫大嫂给我们送个见面礼呢?” 铜镜中,映照着两人美丽俊俏的容颜,季淑离双颊微红,齐越扬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季淑离的耳垂。 齐越扬勾唇一笑,在季淑离唇角落下一吻。 夜深雾重,月色正浓。 “这莲蓬可是一早就送来了的,尽早摘了,晚间给主子做碗百合莲子羹去去火。”梅芳指着一旁筐子里莲蓬,朝面前的宫女吩咐道。 “是,梅芳姑姑。”宫女点头应下,将箩筐抬进厨房内。 梅芳站在屋檐下,热得抬手替自己扇了扇风,抓紧走回葳蕤殿。 已经是三伏天了,天气越来越闷热,只是到厨房走一趟,就热的梅芳满头是汗。 莲香正端着一盆水从屋内出来,正好瞧见梅芳走了进来。 “这天气真是热,我才回来便浑身是汗。”梅芳迎上去和莲香搭话。 莲香见状露出个笑来,“你先收拾收拾,冷静了再去伺候主子吧。” 梅芳点点头,赞同道:“这是自然。” 莲香说罢,继续端着水出去了。 季淑离一身薄衣轻衫,坐在桌前一边翻看账本,一边拨弄着算盘珠子。 季嬷嬷站在身侧举着扇子为季淑离扇风。 噼里啪啦响了好长一通,季淑离才合上账本,叫来菊青。 “天气一热,这银子可不能省着,别的宫里怎么管不用在乎,咱们东宫内早晚都得供应绿豆汤,不能断了,要是中暑了可就麻烦,这笔银子从公账上走;此外,从本宫嫁妆里拿笔钱来,给咱们宫里伺候的人,这个月月银补贴一百文,也算一笔辛苦费。” 季淑离对着菊青吩咐道,安排着东宫里的银钱支出。 菊青一一记下,回应道:“是,奴婢都记住了。还有一事,前些日子进沙漠的商队已经回来了,运了些货回来,还是照之前一样处理吗?” 商队每年都会入吐蕃走货,运回瓜果与绸缎。 在季淑离还未出嫁前,都是拿出三成进贡给皇帝,一成留在淮阴侯府内,剩下六成转手以高价卖出去,赚回本金与利息。 “以后留一成送到东宫来吧,剩下的还是和之前一样安排。”季淑离略微思索,直接回道。 季淑离想着进贡三成皇帝也不见得会多赏给太子,不如自己留一成,横竖商队都只听从她和荣庆公主的吩咐,皇帝也不好说什么。 菊青点头应下,“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便转身准备出门,却和进门的桃夭撞了个正着。 “桃夭姑娘,可得仔细看路啊。”季嬷嬷一瞧,忍不住蹙眉叮嘱桃夭。 桃夭吐了吐舌头,朝菊青道歉道:“好姐姐,我不是有意的。” 菊青拍了拍桃夭的胳膊,“我知道的,主子吩咐了事,我就先出去了。” 桃夭“嗯嗯”两声,几步走到季淑离跟前行礼,然后便迫不及待开口。 “主子,忠勇侯府家三小姐今日同泰王殿下一起看了出戏文。”桃夭小嘴叭叭,快速说道。 季淑离一愣,看向桃夭,“此事可属实,不要毁了姑娘家的清白?” “宫外的眼线传来的消息,说是忠勇侯老夫人过寿那日,朱三小姐和泰王有过一面之缘,想来是一见钟情了。”桃夭点点头,将听到的消息一箩筐倒了出来。 “这可未必是好事。”季淑离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疑惑。 这也太过巧合了些。 桃夭见季淑离面色一变,不敢多说下去,乖乖站在一旁噤声。 季嬷嬷听完桃夭的话,也清楚季淑离在想些什么,手中扇风的动作缓慢了些,“主子,此事还是得与太子殿下商讨了才是,切莫为难自己。” 季嬷嬷不同于桃夭几个丫鬟只效忠于季淑离,季嬷嬷身后是整个淮阴季氏,保全季淑离的同时,也要考虑淮阴季氏的荣耀。 若是季淑离将来当上皇后,那就是淮阴季氏隔了五十余年出现的第二位皇后。 夫妻一体。 整个淮阴季氏自然已经归属于太子党。 朱蓉若是真的嫁进泰王府,那忠勇侯府在未来的夺权之争里,还能否保持中立? 季淑离叹了一口气,抬手揉揉太阳穴,“晚些殿下回来,本宫自会与殿下商讨。” 忠勇侯府。 朱蓉一身朴素衣衫,头上也只簪了一支银钗,偷偷摸摸地溜进门内。 忠勇侯夫人早已恭候多时,身前的茶水都换了几轮,才终于窥见朱蓉东张西望地从侧门溜进来。 朱蓉猫着身子,正抬脚往里走。 “站住!”忠勇侯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呵道。 朱蓉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直了,侧过头一看,才发现忠勇侯夫人正满脸怒容地坐在小花厅里。 方才有木栅栏的遮挡,所以才没看清。 “娘。”朱蓉弱弱唤了一声,杵在原地罚站。 “还知道我是你娘,”忠勇侯夫人怒瞪朱蓉一眼,“还不赶紧过来!” 朱蓉僵硬地挪动着步伐,走到忠勇侯夫人跟前,装鹌鹑。 “我问你,今日偷溜出去,去了哪里,又是和谁一块去的?”忠勇侯夫人抬眸睨了一眼朱蓉,问道。 “去、去了风月十里廊,和朋友。”朱蓉咽了咽口水,眼睛盯着地板回道。 “还敢胡说!”忠勇侯夫人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在朱蓉脚边,瞬间茶水飞溅,瓷片散落一地。 朱蓉从未见忠勇侯夫人发过如此大的火气,吓得不行,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 “你可知,泰王已经娶了王妃,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小郡主?”忠勇侯夫人直视朱蓉的眼睛,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知、知晓。”朱蓉心脏猛的一缩,惊讶的同时却又带着几分畏惧。 “知晓你还上赶着去?”忠勇侯夫人顿时双眼一黑,险些晕倒过去,身后的丫鬟婆子眼疾手快扶住忠勇侯夫人。 朱蓉急得不行,上前几步,查看忠勇侯夫人的状况。 忠勇侯夫人缓了过来,眼中含泪,“蓉姐儿,你两个姐姐都是做了正头娘子,我与你父亲也希望你能做个正妻,才求太子妃帮你物色夫婿,太子妃新婚,自然不会将你纳入东宫去;你大姐姐出嫁受婆母磋磨多年,但念着你在家中尚未婚嫁,只敢忍气吞声,而你却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 朱蓉顿时一噎,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娘,女儿只是和泰王一同听了出戏文,并未有出格之举啊。” “孤男寡女共处,难道还不够出格吗?”忠勇侯夫人一语道破,失望地看向朱蓉。 朱蓉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珠掉了下来,“娘……” “蓉姐儿,回你的院子待着去,没有本郡主的命令,以后都不允许出来。”忠勇侯夫人抹去脸上的泪痕,不再去看朱蓉的脸庞。 朱蓉明白忠勇侯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乖乖跟嬷嬷身后回了院子。 忠勇侯夫人痛心疾首,捂着胸口,难受得厉害。 阳光西斜,很快便到了齐越扬下值归来的时候。 季淑离一身紫色襦裙,娉婷袅娜,站在院中,手执一把团扇。 齐越扬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季淑离连忙迎了上去。 “殿下。”季淑离一手揽住齐越扬的胳膊,一手扇动着团扇。 齐越扬笑了一声,搂着季淑离便往里走。 季淑离在一旁细细观察齐越扬的表情,见齐越扬似乎有些疲惫,识趣的不再多话。 等两人进了葳蕤殿,齐越扬照常下去净手,季淑离吩咐传膳。 “主子,殿下这是?”季嬷嬷在季淑离身侧低语。 季淑离摇了摇头,示意季嬷嬷不要多问。 齐越扬换了一身衣服,走到季淑离身旁坐下,餐桌上的菜也已经上齐了。 季淑离盛了一碗百合莲子羹放到齐越扬面前,“这是今早新鲜摘的莲子,清火去热,夏日用些最适合不过了。” 齐越扬点了点头,抬手舀了一勺百合莲子羹含入口中,一丝清甜的味道散开。 “天气热了是该吃些清淡的。”齐越扬拿起筷子,看向一桌清淡的菜肴,伸手夹了一块清炒虾仁放进季淑离碗中。 季淑离莞尔一笑,“谢谢殿下。” “今日有眼线来报,泰王和忠勇侯府三小姐在风月十里廊看了出戏文。”齐越扬吃了一口青菜,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不知唱的什么戏啊?”季淑离咀嚼着饭菜,等咽了下去才回话。 齐越扬简洁回了句:“紫钗记。” 这紫钗记唱的是陇西才子李益与霍王府小娘霍小玉的爱情故事,李益求娶霍小玉后,考中状元,但被朝中重臣榜下捉婿。李益深爱霍小玉,所以不肯答应重臣的要求,重臣多次出面扰乱李益与霍小玉的姻缘。最后李益识破重臣真面目,向皇帝状告重臣,二人才得以相守终身。 季淑离对戏文里唱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但京中官宦夫人小姐们爱听,季淑离出门做客时也会跟着听一些。 只是这出戏,唱的也太是时候了。 李益与霍小玉结婚相爱,却被重臣百般阻挠。 这未免也太含沙射影了些。 “不必理会,他想做就让他去做,如今看孤已经娶了你,他自然是心慌了。”齐越扬平淡开口,说完喝了一口百合莲子羹。 第19章 乞巧 七月七日,乞巧佳节。 这一日,女子们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拜织女来祈福许愿,或求乞巧,或求青春,或求姻缘。 那些困在深闺里的小姐们,也会在这一日结伴外出,共游繁华都城。 自从季淑离嫁进东宫后,严律已经在军营里待了一个多月了,严夫人每次提到严律都有些咬牙切齿,好不容易今日千叮咛万嘱咐的把人给叫了回来。 “你看看你,出去带兵打仗几年了不回家,一回来就天天往军营里钻,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家人了?”严夫人食指戳着严律的胸膛,气的说话都带了些怒意。 “娘,我这不是有官职和俸禄的嘛,我不去军营练兵,我还能干什么啊?”严律一脸无奈,软下声音说道。 严夫人瞪了严律一眼,“今日乞巧节,你们这些小的全都给我出去走一走,一个天天只知道待在书房里看书,一个天天往军营里跑不见人影,都给我出去!” 坐在一旁闷声喝茶的严旭莫名躺枪,默默放下手中的茶杯,赶紧附和开口:“好的,娘,儿子一定带上二哥和大哥大嫂们一块出去走走。” 严夫人见小儿子这么识趣,也就没为难小儿子,只是看向严律的眼神更加厌烦。 严律只好挤出个笑来,“好好好,我一定去。” 严夫人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严律等严夫人一走,立刻冲上来揪住严旭的衣领。 严旭挣扎不行,无奈叹了口气,“二哥,您就别跟娘对着干了,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严律白了严旭一眼,右手比划一番,恐吓严旭。 严旭也明白自己这个哥哥脾气就是如此,摊着双手,“打吧,我现在可是严举人呢。” “呸,装什么装。”严律无语极了,松开手,转身也走了出去。 于是乎,夜幕降临,严府门前,严原夫妇手拉着手,左边是严律抱着顺儿,右边站着严旭,一行五人在严夫人的催促下极为别扭地出了门。 整个京都今日格外热闹,空中挂上各色各样的灯笼,一整条长街站满了男男女女,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季淑离和齐越扬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衫,一青一白,相得益彰。 因着身份的原因,齐越扬戴上了面具,只露出眼睛和鼻子以下的部位。 “郎君、郎君,买束花送您身边的娘子吧?”一旁手捧一束荷花的小男孩见季淑离和齐越扬走了过来,忙跟着叫唤起来。 季淑离笑了笑,看向小男孩手中的荷花。 荷花绽放,嫩蕊凝珠,与莲蓬相配,清新脱俗。 齐越扬见季淑离也喜欢,便从兜里掏出一锭碎银,“你这荷花我买了。” 小男孩立刻欢呼雀跃起来,十分高兴地将荷花递给齐越扬,小嘴抹了蜜般道:“谢谢郎君,祝郎君与娘子‘荷荷’美美、好运‘莲莲’!” 齐越扬被男孩高兴的动作感染,也跟着笑了出来,接过荷花,将碎银放进男孩手心。 小男孩收了钱,道了谢后便提着装满荷花的篮子跑走了。 齐越扬抱着荷花,与季淑离对视一眼。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季淑离一笑,抬手抚摸了一支绽放的荷花。 齐越扬轻笑一声,一手抱着荷花,一手拉住季淑离的手,抬脚往前走,“荷花开满池,人间好时节,我可得和你一起看这好时节呢。” “真的吗?”季淑离咬了咬唇,“那郎君可得给我买泥人、香囊、珠钗、花灯……” 齐越扬一挑眉梢,豪气道:“买!” 长街的另一头。 点翠寸步不离地跟在朱蓉身后,生怕朱蓉一个不注意就溜走。 朱蓉绞着手帕,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自从上次被忠勇侯夫人禁足后,朱蓉就一步也没离开过自己的院子。 好不容易今日乞巧节朱蓉央求着外出一趟,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们却全都紧紧的盯着她,一点自由也没有。 在朱蓉禁足期间,朱三夫人曾来看望过朱蓉,还带来了泰王的亲笔信。 信中约定好,乞巧节时二人在晴虹桥见上一面。 可现在这么多人盯着,这叫朱蓉如何去得了晴虹桥与泰王相见。 “哎,这不是忠勇侯府三小姐吗?”不远处,一道女声响起。 朱蓉抬眸一看,对面站的是白玲珑和李若芙二人,开口说话的人是李若芙。 “白小姐、李小姐。”朱蓉上前打了个招呼。 “朱小姐。”白玲珑和李若芙露出一笑,回应道。 “朱小姐怎的一个人?”白玲珑观察一番,见朱蓉身边只有伺候的人在,好奇问道。 外界并不知道朱蓉与泰王的事,也不知晓朱蓉被禁足。 “今日人实在太多,方才走散了。”朱蓉扯出个笑来,撒了个谎糊弄过去。 “那朱小姐不如和我们一块吧,前边灯会正热闹着呢,我与玲珑姐姐要去猜花灯呢。”李若芙见状邀请道。 朱蓉正想拒绝,可听说前面正热闹,不由心生一计,忙点头应下,“也好,那就叨扰白小姐和李小姐了。” “不麻烦的。”白玲珑摆了摆手。 三人并肩而行,朝前边的灯会走去。 事实如李若芙所说,这条街人满为患。 “恭喜这位小姐,您又猜对了,这个花灯送您了。”一旁的小贩手中提着一盏蝴蝶花灯,将花灯递给面前的紫衣女子。 白玲珑几乎是一下就被那花灯吸引住了,拉着身旁的两人凑了上去。 崔令仪接过蝴蝶花灯,提在手中轻轻晃动,那蝴蝶花灯好似拥有了生命,蝶翼随着晃动的幅度竟开始扇动起来,犹如一只真正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多谢老板。”崔令仪朝小贩温婉一笑,柔声道谢。 白玲珑几乎是看到崔令仪的脸那一刻,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京中不少闺秀都知晓,白尚书家小姐和崔太傅家小姐不对付。 李若芙也跟着面色微沉,站在白玲珑身侧道:“小人得志。” 白玲珑冷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李若芙和朱蓉赶紧跟了上去。 “崔小姐。”白玲珑在崔令仪一米处站定,皮笑肉不笑地喊了一声。 崔令仪见是白玲珑,微蹙眉头,“白小姐,不知您有何事?” 白玲珑清了清嗓子,“方才看见崔小姐手中提着的蝴蝶花灯格外好看,不知能否借给我看看?” 崔令仪不明所以,心中预感有些不好的预感,却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白玲珑的要求。 “那就借于白小姐瞧瞧吧。”崔令仪硬着头皮应下,将手中的蝴蝶花灯递了出去。 “多谢崔小姐。”白玲珑唇角一抬,伸出手去接那蝴蝶花灯。 “啪嗒!” 蝴蝶花灯掉落在地上,白玲珑仿佛受到惊吓一般跳了起来,一脚踩在蝴蝶花灯上。 崔令仪一惊,不可思议,低头看向蝴蝶花灯,却见蝴蝶花灯此时已经被摔坏了不说,还被白玲珑踩了一脚,坏得更加彻底了。 白玲珑故作抱歉地往后退了几步,声音带了些许柔弱,“对不起,崔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紫鹊心疼地捡起损坏的蝴蝶花灯,无措地看向崔令仪,这可是她家小姐猜了六道谜题才得到的花灯啊。 崔令仪呼出一口浊气,心中对白玲珑厌烦得不行。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迅速凑了过来。 “崔小姐,要是您心疼这花灯的话,不如我赔您钱吧。”白玲珑继续装可怜。 笑话,她白玲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你、白小姐,您怎可如此羞辱我家小姐?”紫鹊忍无可忍,红着眼睛质问道。 “我不曾羞辱崔小姐啊,我只是道歉,想要给崔小姐一个赔偿交代而已。”白玲珑似是被吓到了,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是啊是啊,你这丫鬟怎么说话呢,这位小姐只是不小心掉落了花灯,立马就道歉了,你家小姐还未说些什么呢,要你这个小丫鬟多嘴什么。”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齐越扬和季淑离见前方聚集了一群人,两人慢慢拨开人群,挤进中央,这才见到了眼前的一幕。 紫鹊瞬间憋红了脸,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围观群众。 “罢了,我替我这婢女向白小姐您道歉,”崔令仪伸手拦住紫鹊,冷了脸色,浑身散发出一阵清冷气息,“我既好心将这蝴蝶花灯借给白小姐,本意也只是分享美好而已,这花灯坏了也无妨。白小姐若是看上了哪款花灯不会解谜,尽管来找我帮忙,我崔令仪一定会为白小姐赢得心头所爱。” 众人这才惊奇地发现,面前的紫衣女子竟然是京都第一才女崔令仪。 白玲珑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却还得坚持着把戏唱完,“今日实在是一时失手才坏了崔小姐的花灯,是我唐突冒犯了。” “不过是姐妹之间一场意外,咱们都不要放在心上才是。”崔令仪浅浅一笑,平静地望向白玲珑。 “崔小姐说的是,我与友人还要去别处逛逛,就先走一步了。”白玲珑扯出个僵硬地笑来,拽着身旁李若芙的手,逃一般的离开。 李若芙侧过头去想拉朱蓉,却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侧的朱蓉不见了,“朱小姐呢?” 白玲珑此时哪里还管得了朱蓉去了哪里,拉着李若芙便快步离开了。 围观的群众见此也都纷纷散开。 点翠大惊失色,连忙和一旁的丫鬟们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朱蓉的身影。 原本在人群里的齐越扬和季淑离对视一眼,脑海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点翠指挥着丫鬟回忠勇侯府禀告夫人,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在周围寻找。 人群散去,崔令仪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季淑离。 “郡……”崔令仪张了张口,却想起来自己并不能这么喊。 崔令仪带着丫鬟走上前去,行了个礼。 “崔姐姐唤我一声季小姐就可以了。”季淑离朝崔令仪微笑道。 崔令仪点了点头,温声道:“季小姐,齐公子。” 齐越扬站在季淑离身侧,看到崔令仪走过来那一刻,眉心倏地一跳。 不合时宜地想起来,齐越扬与季淑离不合的那些年里,是如何与崔令仪关系亲近,又是如何在崔令仪和季淑离之间反复比较。 点翠在这时也发现了季淑离,忙凑过来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太、季小姐。”点翠垂下头问好。 点翠没有见过齐越扬,更何况齐越扬今日带了面具,所以认不出也是正常。 “我见过你,你有何事?”季淑离记得点翠这张脸。 崔令仪见此事与自己无关,知道自己不方便在场,便朝齐越扬和季淑离行了个礼,“令仪不打扰两位,就先告退了。” “好的,崔姐姐慢走。”季淑离也知道这个时候没必要挽留,只打了个招呼目送崔令仪离开。 “求主子您帮忙找找我家小姐吧,奴婢们一眨眼的功夫,我家小姐就不见了。”点翠心慌的不行,生怕朱蓉出了什么事情,见崔令仪走了,立刻恳求着开口。 “你家小姐近来可有与谁约定过今日相见?”季淑离斟酌一瞬,开口问道。 “实不相瞒,我家小姐近来被我家夫人禁足,今日才得空将小姐放了出来。”点翠抿唇,解释道。 季淑离看向一旁的齐越扬,“郎君,此事需要您相助呢。” 点翠这才注意到季淑离身旁的齐越扬,从季淑离的称呼中能猜出来,这位戴着面具的男子,想必就是太子殿下了。 思及此,点翠又朝齐越扬行了个礼。 齐越扬朝空中招了招手,便有人影闪过。 那人影附身在齐越扬耳畔,低语几句后,便快速消失。 齐越扬听完影卫汇报,不禁蹙眉。 “如何?”季淑离一直盯着齐越扬,对方戴着面具,一时还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 “在晴虹桥,”齐越扬声音不冷不淡,“不过,你最好还是叫上你家府上能主事的一块去吧。” 点翠一听这话,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她家小姐该不会要闯下弥天大祸了吧? “多谢两位贵人。”点翠眼泪险些就要掉出来了,强撑着谢过齐越扬和季淑离。 齐越扬并不想去看戏,牵住季淑离的手,“天色也晚了,咱们回去吧。” 季淑离点头,朝一旁的点翠道:“快去寻你家主子吧。” 说罢,两人便牵手离开了。 “大爷、夫人。”罗公公和菊青守在马车旁,见夫妻俩牵着手回来了,上前笑着行了礼。 “嗯,今儿也逛累了,回去吧。”齐越扬朝罗公公吩咐道。 罗公公点头,将马凳放下。 齐越扬率先踏上马车后,回身朝季淑离伸出手来。 季淑离提起裙摆踏上马凳,将手放进齐越扬宽厚的大掌之中。 齐越扬顺势将季淑离扶上马车,另一只手扣住季淑离腰肢,车帘落下,遮住夫妻俩缠绵身影。 “二叔,你在看什么啊?”顺儿咬下一口糖葫芦,才发现一直牵着自己的严律竟然在原地站在一动也不动,眼睛盯着右方。 “没什么,”严律摇了摇头,俯下身去抱起顺儿,“糖葫芦好吃吗?” 顺儿被抱起来后,视野顿时开阔,朝右方望去,只看见一辆马车缓缓远去。 “好吃。”顺儿咀嚼着嘴里的山楂,含糊不清回答。 第20章 侧妃 末伏来得很快,天气已经逐渐凉爽,季淑离叫来绣娘给东宫上下奴才们都量身做冬衣。 北方的冬天来得总是很快,更何况东宫里伺候的人不少,全做完怕是也要好长一段时间。 为了大家都不受冻,自然也就早早吩咐了下去。 东宫及各皇子住所地处于皇宫前庭,不归属后宫管理,齐越扬还未成婚是皇后在管理东宫,成婚后便是季淑离接手了东宫大小事务。 季嬷嬷站在季淑离身后,双手轻轻按住季淑离的太阳穴,绕圈揉捏。 桃夭匆匆走进来,行了个礼,凑到季淑离身边,“主子,泰王到忠勇侯府提亲了。” 季淑离睁开双眼,季嬷嬷忙收了手。 “什么时候的事?”季淑离坐起身来,询问道。 “今儿一早,泰王和请来的媒婆便到了忠勇侯府,现下还在忠勇侯府里没出来呢。”桃夭如实回答。 季淑离转过头去问莲香,“殿下现在在何处?”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齐越扬起床后便出去了。 “殿下在书房和幕僚议事。”莲香道。 季淑离一听,也不便去书房打扰齐越扬,只好先将此事搁置。 乞巧节那日,朱蓉偷溜去晴虹桥见了齐睿渊。 忠勇侯夫人带着一堆人赶到晴虹桥时,二人正相拥难舍难分。 朱蓉花容失色,躲在齐睿渊身后,齐睿渊当即就给忠勇侯夫人跪下了,口中承诺一定会迎娶朱蓉为泰王侧妃。 忠勇侯夫人气的直直晕厥过去,还是同行的朱大小姐拍板决定先将忠勇侯夫人送回府中医治,再叫丫鬟婆子们把朱蓉押了回府去。 朱蓉虽不情愿,可也还是跟着回了忠勇侯府。 忠勇侯气的也不轻,接连告假几日,忠勇侯府也闭门谢客好几天。 “侯爷,侯夫人,”媒婆一脸讨好的笑,“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忠勇侯和忠勇侯夫人坐在上首,二人面色都很不好,尤其是忠勇侯夫人,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消瘦不少。 齐睿渊站在媒婆身旁,见两位长辈没有说话,上前朝两人拱手。 “忠勇侯爷、侯夫人,三小姐蕙质兰心、钟灵毓秀,本王对三小姐一见倾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日本王亲自来贵府上说媒,恳请二位长辈,将三小姐托付于本王。” 忠勇侯夫人只觉得自家养的花插到牛粪上去了,面色更加阴沉。 倒是忠勇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也不好驳了泰王的面子。 “不知王爷会给我家蓉姐儿什么身份呢?” 齐睿渊:“本王许三小姐侧妃之位。” 忠勇侯夫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现在的泰王妃温氏也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却要她家蓉姐儿屈尊于一介四品官的女儿之下。 按着朱蓉的身份,随便嫁户人家都是正头娘子,即便进了宫也能混个三品的九嫔之位,区区一个侧妃之位,忠勇侯夫人哪里看得上。 忠勇侯叹了口气,“王爷,实在不是下官诚心阻挠,是我家蓉姐儿顽劣,恐进了王府后冲撞了王爷和王妃。” “王爷,按着辈分,本夫人是郡主,你应唤我一声‘表姑‘,我也就当你是我的亲侄儿。我家蓉姐儿自幼娇生惯养,娇蛮任性了些,实在是与王府无缘。”忠勇侯夫人也跟着说话,搬出自己郡主的身份。 姗姗来迟的朱蓉,随三夫人一块赶过来时,便听见自己的父母贬低自己,心中郁闷。 “本王知晓三小姐娇贵,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本王是真心求娶三小姐,若是成婚后,本王必定不会叫三小姐伤心,一定会待三小姐如珠如宝。还请二位长辈,成全小辈吧。”齐睿渊说的情真意切,一脸的坚定。 忠勇侯面上无奈,态度却坚决,“本侯不同意。” “爹!” 站在后边的朱蓉一听这话立马冲了出来,不可置信喊道。 三夫人也赶紧跟了出去,走出来后和齐睿渊对视一眼便移开眼神,“见过王爷。” 齐睿渊挥挥手,“不必多礼。” “大哥、大嫂,我实在是拗不过蓉姐儿,只好跟了过来。”三夫人朝忠勇侯夫妇解释完,便默不作声的站到一边。 忠勇侯夫人看着朱蓉一副心急的模样,“噌”一下站起身来呵斥道:“不是下令将你禁足了吗,谁放你出来的?” 朱蓉板着小脸,“女儿自己走出来的。” 忠勇侯夫人皱眉还想在说些什么,被忠勇侯拦了下来。 “蓉姐儿,此事关于你的婚事,听话,快回去。”忠勇侯对于自己这个小女儿到底是愿意哄着的。 谁料朱蓉却不情愿,“爹,我同意嫁给泰王殿下。” 忠勇侯瞪大双眼,“休得胡言!” 朱蓉一下站到齐睿渊身边,两人对视一眼,眉眼缱绻。 “女儿与泰王殿下情投意合,愿意嫁给泰王殿下做侧妃。”朱蓉牵起齐睿渊的手,郑重地朝忠勇侯夫妇道。 忠勇侯夫人重心不稳,跌回座椅上。 “你!”忠勇侯一时也急火攻心,说不出来话。 齐睿渊拉着朱蓉一块跪了下去,右手小拇指压在大拇指上,另外三根手指竖着,“侯爷,侯夫人,我齐睿渊今日起誓,以后一定会善待蓉儿,不会叫蓉儿吃苦难过,若是我辜负了蓉儿,那我就五雷轰顶,啊不,我死无葬身之地,无后而终。” 朱蓉惊叹于齐睿渊当着自己父母的面发下毒誓,心中更加坚定要嫁给齐睿渊的决心。 “爹、娘,女儿这辈子从来没求过您二老什么,今日女儿求您,让女儿嫁给泰王殿下吧。” 忠勇侯夫人将身旁的茶碗重重摔下,破碎的瓷片划伤了齐睿渊的手背。 “蓉姐儿,你真是糊涂啊!” “娘,女儿不糊涂,女儿此刻十分清醒,女儿真的愿意嫁给泰王殿下。”朱蓉眼睛红肿,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忠勇侯夫人扶着心口,一时间哀莫大于心死。 忠勇侯气得不行,缓过来后,只剩下无尽的无奈。 “蓉姐儿,爹答应你,”忠勇侯斟酌了好半天,才缓慢开口,“你既然愿意做侧妃,那为父也就不阻拦你,只是你要清楚,往后如何,切莫后悔。” 朱蓉重重点头,“女儿绝不后悔!” 忠勇侯深吸一口气,顷刻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好,为父同意你与泰王殿下的婚事。” 齐睿渊松了一口气,心头一喜,“多谢侯爷!” 忠勇侯夫人见自家夫君决定好了,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看向朱蓉的眼神里多了些失望与惆怅。 朱蓉一瞬间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难过,只当自己是高兴糊涂了没反应过来。 今夜月明人尽望。 朱蓉一踏进室内,便见忠勇侯夫妇冷着脸坐在主位。 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该不会忠勇侯夫妇反悔了吧? 朱蓉胆战心惊走上前行礼,“爹、娘。” 忠勇侯点头,朝朱蓉招手,“蓉姐儿,你过来些,我与你娘有话要同你说。” 身后的仆人将房门关上,朱蓉上前几步,离夫妻俩一步之遥。 “爹,什么事?”朱蓉问道。 忠勇侯:“爹一生清廉,为官正直,效忠陛下,爹是名副其实的保皇派。” 朱蓉不解,为什么忠勇侯要跟自己说这个。 忠勇侯继续说道:“你嫁给泰王做侧妃,而你又是我忠勇侯的女儿,你与泰王成婚,外界只会当为父依靠了泰王。” “可爹从不依附于谁,也不会成为谁的幕僚。” “所以蓉姐儿,半个月后会有一顶小轿将你抬进泰王府去,从此之后,你与忠勇侯府再无瓜葛,你可明白?” 朱蓉万分惊讶,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只是想嫁给心仪之人,为何会要与家族分割。 “爹,您难道是不要女儿了吗?”朱蓉颤抖着声音询问。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寻常事。”忠勇侯安慰道。 “娘~”朱蓉又将目光看向忠勇侯夫人。 忠勇侯夫人叹了一口气,极为无奈,“蓉姐儿,娘虽不舍你,可你还有两个兄弟两个姐姐,萱姐儿这才有孕,康哥儿明年就要参加春闱,若是因为你而舍弃这忠勇侯府上上下下百余人,娘于心不忍。” 朱蓉在这一刻只觉得父母都变得无比陌生,心中惶恐不安。 “不要怕孩子,也许现在你不明白,可在将来,你会明白一切的。”忠勇侯安抚地抚摸朱蓉右侧额头的秀发,语气温和。 朱蓉恍恍惚惚走出院子,抬头看向空中悬挂的明月。 明月如霜,我心茫茫。 齐越扬换上一身素白寝衣,手里捧着书本坐在窗前细看。 季淑离刚好洗漱回来,走到齐越扬身旁坐下。 “殿下,听说今日泰王到忠勇侯府提亲了呢。”季淑离凑近,在齐越扬耳畔轻声道。 齐越扬翻过一页书籍,头也不抬,“孤也听说了。” 季淑离继续道:“忠勇侯大人同意了这门婚事,只等挑个好日子就用一顶小轿将朱三小姐抬进府里。” 齐越扬合上书本放在一旁,拉过季淑离的手把玩,“阿离这么好奇别人的家事?” 季淑离抽出手来瞪了齐越扬一眼,“妾身想说的是——” 齐越扬食指放在季淑离唇上,止住季淑离的话头。 “阿离的月事可走了?”齐越扬问道。 季淑离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齐越扬勾唇一笑,“别人的家事有什么意思,不如阿离为孤生个孩子,也好让你不那么寂寞。” 季淑离抬手握拳打在齐越扬胸口处,“没个正形。” “不必在意,孤相信忠勇侯没有那么糊涂。”齐越扬搂住季淑离,轻声道。 季淑离:“妾身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齐越扬轻笑一声,大手在季淑离身上游走,“那阿离可得好好为孤着想一番。” 两人缠绵悱恻,相拥而眠。 而今夜,最睡不着的人竟然是泰王妃。 “主儿,奴婢替您抱着小郡主吧?”泰王妃贴身丫鬟芳兰此时正一脸心疼的看向泰王妃。 小郡主不过一岁,夜间受寒发烧了,一直哭闹不止。 泰王妃一直抱着小郡主喂了汤药,却迟迟不肯睡。 “无碍,悠悠难受,我这个当母亲的也难受。”泰王妃摇了摇头,抱着小郡主轻轻摇晃。 小郡主一生病便一刻也离不了泰王妃,泰王妃心疼小郡主,自然是没日没夜的守着。 “王爷也真是的,一心都放在朱家小姐身上,连郡主病了都不曾来看望。”兰芳嘟着嘴抱怨,为泰王妃鸣不平。 泰王妃皱了皱眉,“不许在郡主面前说这些话。” 兰芳忙闭了嘴,将帕子在温水里泡过后拧干,为小郡主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泰王妃轻轻拍打着小郡主的背部,口中哼着舒缓的歌谣。 小郡主缓缓闭上眼睛,逐渐睡去。 泰王妃垂眸看向枕在自己臂弯中的小小人儿,心都不自觉软化了许多。 她低下头在小郡主脸蛋上落下一吻,轻手轻脚的将小郡主放进摇篮之中,仔细地盖上被子。 泰王妃示意下人们仔细照看小郡主,自己则起身走了出去,芳兰见状跟了上去。 “殿下呢?”泰王妃问道。 “殿下在书房。”芳兰汇报道。 泰王妃大步走进室内坐下,丫鬟端上来一碗燕窝。 “那朱家小姐可愿意进府?”泰王妃搅动着碗里的汤匙,漫不经心问道。 芳兰点点头,“朱家小姐是同意的,只是侯爷和侯夫人起初并不愿意,但经不住朱家小姐磨,也就答应了下来。” 泰王妃只是淡淡喝了几口燕窝,便叫人撤了下去,显然是没什么胃口。 “也好,只要进了府,忠勇侯府也算是与咱们府上有牵连了。”泰王妃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污渍。 “只是主儿,那朱家小姐可是侧妃的身份,现如今又得王爷宠爱……”芳兰不敢再多说下去,怕惹得泰王妃伤心。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泰王妃不冷不淡回应,“那朱家小姐什么时候进门?” 芳兰:“说是半月后入府,详细的事明日王爷会来与主儿商议。” 泰王妃点点头,很期待朱蓉嫁进王府后的光景。 第21章 妾室 有道是“新婚燕尔情如蜜”。 齐越扬婚后收敛了不少,对季淑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日日宿在季淑离房里,如胶似漆。 成婚五个月,季淑离的肚子没有任何喜讯。 皇后叫了季淑离去钟粹宫,旁敲侧击询问。 “阿离,本宫这几日得了几批时兴苏绣,料子颜色鲜艳,已经不适合本宫这个年纪用,想着不如借花献佛,好给你裁几身时兴衣裙。”皇后坐在上首,指着春嬷嬷手里捧着苏绣料子说道。 “母后说的哪里话,儿臣看母后容貌昳丽,看上去比不了儿臣大几岁,哪里就不适用这些新鲜料子了。”季淑离放下茶盏,笑着客套道。 皇后笑了笑,“你不必哄本宫开心,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听闻最近几日京都内流行石榴裙,不如你就拿回去做几件石榴裙,也好穿来给本宫瞧瞧,本宫见了心里会更高兴些。”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皇后这是变相的在催生。 季淑离乖巧应下,“儿臣知道,多谢母后关心。” 皇后又拉着季淑离说了些家长里短,顺便分了不少宫务给季淑离,算是放权培养季淑离了。 直到日落西山,季淑离才回了东宫。 齐越扬近来同工部的人一块领命修建河堤,每日早出晚归,一向都是他回东宫时,季淑离掌着灯在东宫门口等候。 今日却不见季淑离身影,一问才知季淑离去了钟粹宫还未回来。 齐越扬回来洗漱一番后,倚在寝宫软榻上看书,才等到季淑离归来。 “怎的今日这么晚才回来?”齐越扬放下书册,起身走过去牵住季淑离的手。 “无事,母后今日留妾身多看了会账本,一时便误了时辰。”季淑离缓缓开口,身上的疲惫感还未消散。 “无事便好,”齐越扬点点头,扶着季淑离坐下,撇过头吩咐下人,“传膳。” 手底下的人得了命令,很快便将晚膳摆了上来。 季淑离揉了揉眉心,胃口不是很好,胡乱吃了些便停了筷,见齐越扬还在吃着,只好装作还在吃的模样陪着。 就寝时,齐越扬看出了季淑离的不对劲,大手环住季淑离。 “可是今日母后说了些什么?”齐越扬轻声询问道。 “母后送了苏绣料子,叫我做成石榴裙。”季淑离简略说出今日在钟粹宫的事。 齐越扬蹙眉,他也听出皇后的意思来了,“不必担忧,子嗣的事向来急不得,我们这么年轻,不急于一时。” 季淑离点了点头,翻过身平躺,双眼盯着床帐。 “阿离不肯睡?”齐越扬轻笑一声,大手在季淑离的腰间摩挲。 季淑离还未回答,齐越扬便翻身而上,用身体力行告诉季淑离不肯睡的后果是什么。 朱蓉抬进泰王府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齐睿源对她恩爱有加,甚至隐隐越过了泰王妃。 泰王妃却并未苛待朱蓉,对待朱蓉也很平和,一如京都众人夸赞的贤惠。 朱蓉原本以为失去了父母的宠爱会很难过,但齐睿源对她的好安抚了她,也就慢慢放下离开忠勇侯府的担忧。 这日,朱蓉晨起时闻到桌上一碗海鲜粥便呕吐不止。 齐睿源请了府医来看,朱蓉竟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朱蓉很意外,却也高兴自己才嫁进来就有孕。 齐睿源拍手叫好,十分大方地犒赏了整个王府。 消息传到了钟粹宫,皇后在上香时硬是折了手中燃烧着的三炷香。 “娘娘。”春嬷嬷一脸惊惧,上香时香断了,这可是大凶之兆。 皇后将手中的香丢在地上,平静开口,“无碍。” 白露重新点了三支香递到皇后手边,皇后接过香,朝面前的佛像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之中。 “去将本宫安排的人带来。”皇后走出佛堂,朝身旁的春嬷嬷道。 春嬷嬷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很快一个月过去,季淑离的癸水还是来了。 皇后没说什么,只在第二日送来了两位女子。 一位是春嬷嬷的女儿,名叫江玲玲,生的小家碧玉、清秀可人。 另一位是教坊司琵琶女,名叫林绣,长得柔弱温婉、楚楚动人。 皇后送这两人来的意思不言而喻。 “奴婢江玲玲,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奴婢林绣,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两个美女皆是跪地行礼,不敢抬头打量季淑离。 唯一不同的是林绣一直抱着手中的琵琶。 季淑离看着眼前这两名女子,心中无奈,挥挥手叫菊青带两人下去歇息,等齐越扬回来了再做安排。 “小主,皇后娘娘这也太心急了些。”季嬷嬷站在一旁为季淑离抱怨道。 “就是,”桃夭在一旁噘着嘴,不满开口,“主子才和殿下成婚半年,皇后娘娘就明着送人进东宫了。” 季淑离扶额,“你们倒是比本宫这个当事人还着急。” “奴婢们也只是为主子担心。”莲香弱弱回应。 “本宫知道,但你们要清楚,这是皇家,三妻六妾是常事。”季淑离反过来安慰手底下的伺候的人。 几个丫鬟们见主子都不着急,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退出去各自干各自的活去了。 菊青暂时将江玲玲和林绣安排在一间二人住的大丫鬟房里,叫来两个小丫鬟跟着伺。 因着二人现在都没有任何身份,只得先将就着。 菊青时不时打量林绣几眼,只觉得林绣看起来有些眼熟,但菊青见过的人太多,一时也没有想起林绣是谁。 江玲玲与林绣一路上都不曾搭话,显得格外生分。 菊青猜测两人兴许是有过节的。 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坏事。 “两位贵人先在此处歇脚,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叫丫鬟来葳蕤殿寻奴婢,奴婢名叫菊青。”菊青朝两人露出一笑,客客气气道。 林绣忙从兜里掏出几个碎银,递到菊青跟前,柔声道:“谢谢菊青姐姐,这点心意还请姐姐笑纳。” 江玲玲见林绣寒酸地递上碎银,忍不住讥讽:“就你这几个子也好意思拿出来,是我啊我得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说罢,江玲玲掏出手绢,捂着唇偷笑。 林绣一时难堪,手中的碎银收回也不是,递出去也不是。 江玲玲见林绣一副吃瘪样,从袖口中翻出一锭银子,献宝似的捧到菊青跟前,谄媚笑道:“这位姐姐,这银锭请姐姐收下,还望姐姐多在太子妃娘娘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菊青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很快就摸清了江玲玲的性格。 “江贵人您是有福气的。”菊青一笑,接过江玲玲手中的银锭,顺着江玲玲的话道。 原本菊青并不想收银子的,但江玲玲递来的银子都送到手边了,哪里不拿的道理。 江玲玲见菊青收下自己的银钱,一副得意地神情看向林绣,眼神里都透露着炫耀。 林绣只觉得江玲玲是个没有脑子的,越发不想和江玲玲扯上关系。 “林贵人的心意奴婢领了,银钱是傍身的东西,还请林贵人收回去吧。”菊青朝林绣和气道,并不打算收林绣手中的碎银。 林绣也听出菊青的话中意,收回手中的碎银,朝菊青微微屈膝,“多谢菊青姐姐体恤。” “那二位暂做休整,奴婢就先告退了。”菊青不想多留,嘱咐一声便离开了。 江玲玲见菊青离开了,行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瞧你那穷酸样,跟你住一起简直是晦气,抱着你那破琵琶离我远点。”江玲玲满脸嫌弃,白了林绣一眼便走到自己的床前坐下,收拾起了包袱。 林绣这些日子和江玲玲待久了,知道越是反驳江玲玲越是来劲,只当左耳进右耳出,毫不在意江玲玲的话。 已经是冬月的天,很快便要冬至了,冷风呼啸,菊青穿着厚厚的袄子快步走回葳蕤殿。 莲香见菊青回来了,赶忙掀开帘子让菊青进来。 菊青先是站在火炉前暖了暖身子,才走进内室向季淑离汇报。 “主儿,”菊青行了个礼,站在季淑离一旁,“江氏和林氏已经安排歇息了,但奴婢看两人似乎并不对付。” 季淑离盖着厚厚的毯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不对付是好事。” “只是奴婢瞧着那林氏,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是谁来了。”菊青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都没有想起来林绣是谁,却又觉得眼熟。 “无碍,横竖进了东宫,都是菊青你掌着,本宫相信你呢。”季淑离拿起桌上的栗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菊青无奈,却又没法诉苦。 等齐越扬当值结束回东宫时,只见屋内站着不止季淑离一人,一左一右还各站着两名女子。 “殿下,”季淑离微笑唤道,“这两位是母后送来的,这位是江氏,那是林氏。” 江玲玲小脸红扑扑的,眼神羞怯,朝齐越扬行了一礼,娇羞道:“奴婢江氏见过太子殿下。” 林绣则平常许多,一身温婉可人的气质,一边行礼一边温声开口,“奴婢林氏见过太子殿下。” 齐越扬眉头一皱,打量了两人几眼,“既然是母后送来的,那就指做奉仪,其余的交给太子妃处理。” 语气中隐约带了些不满。 季淑离讪笑,“好的,妾身一定安排妥当。” 齐越扬“嗯”了一声,闷不吭声坐下用膳。 一旁站着的江琳琳和林绣没有上桌吃饭的权利,站在后面为两人布菜。 一顿饭吃的是无滋无味,空气都变得低压。 站在一旁伺候的桃夭只想两位主子赶紧用完膳,早点结束这诡异的氛围。 好不容易用完膳食,齐越扬去了趟书房,就再没回来葳蕤殿。 这还是这对新婚夫妻头一次分房睡。 季淑离得了命令,叫人收拾了两处地方给人住下。 原以为齐越扬给了位份就会去宠幸,谁料一连一个月齐越扬都未曾踏入两位奉仪的房里。 江玲玲最先坐不住了,跑来季淑离住的葳蕤殿诉苦。 季淑离坐在主位上,头也不抬地翻看着账本,底下坐着的江玲玲喋喋不休。 “太子妃娘娘,殿下这一个月来大半时间都宿在书房里,婢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娘娘您,娘娘您可一定要帮帮婢妾啊。”江奉仪坐在下首,要哭不哭的,一张小巧的脸上透露出几分委屈。 季淑离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自己堂堂太子妃还要替妾室出主意分走自己丈夫的宠爱,实在是有些许可笑。 “宠爱都是自己挣来的,你在本宫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季淑离一记眼刀甩了过去,吓得坐着的江玲玲不敢再哭。 “太子妃娘娘教训的是,婢妾知错了。”江玲玲垂下头去,不管心中所想如何,面上还是得恭敬认错。 “若是有才情便去献才情,有容貌便去献容貌,来本宫面前哭闹些什么,本宫还能强拉着殿下去你们房里不成,皇后娘娘送你们来就是为了在本宫面前哭的吗?”季淑离低声呵斥,敲打江玲玲一番。 这下江玲玲是彻底不敢说话了,赶紧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莲香端来一盏菊花茶,“主子喝点茶水消消气吧。” 季淑离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 “这江奉仪也忒不识相了些,不敢去触太子殿下霉头,只知道来寻主子哭诉。”莲香忍不住抱怨起来。 “本宫还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想本宫在殿下面前替她进言。”季淑离轻哼一下,一眼看穿江玲玲的把戏。 “自从两位奉仪进宫后,太子殿下都不怎么来葳蕤殿了。”莲香担忧道。 “殿下在气本宫替他收下江氏和林氏,”季淑离心中跟明镜似的,“没有江氏林氏,一样会有王氏李氏张氏,我们这位太子殿下始终是孩子心气。” 莲香站在一旁不敢接话,妄议主子,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砍的,只得收拾了东西。 江玲玲回去后倒是老老实实了两天,没再来葳蕤殿里叨扰季淑离。 季淑离也乐得轻松,眼看就要过年关了,宫里的大小事务有得忙的,自然抽不出时间去管妾室的事。 第22章 承宠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些,皇帝受了些风寒,整日咳嗽起来,连过寿都不准备了。 季淑离特意差人寻了淮阴季家族长,要到了有效治疗咳症的药方,才压住皇帝的咳症。 但皇帝到底是年岁上来了,身体早不如从前康健。 皇帝病好后止不住赞叹季淑离有孝心,便将今年腊八的事宜交由季淑离管理。 往年都是宫里送腊八粥给季淑离,今年变成季淑离送腊八粥出去了。 眼看着腊八将近,季淑离越发忙了起来。 “这分发姜汤和义诊的事就交给梅芳去办,天气寒冷,必然不能叫城中百姓们受冻。”季淑离坐在书桌前,吩咐着一旁的梅芳。 “主子。”桃夭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呼出的气体瞬间团成雾。 季淑离抬头看向桃夭慌张的模样,疑惑开口,“这是怎么了?” “林奉仪承宠了。”桃夭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缓了口气才说道。 季淑离点了点头,她知晓妾室承宠是早晚的事,现下得知也并不惊讶。 “听闻林奉仪在雨花亭观雪,弹奏琵琶,刚好太子殿下路过,听了林奉仪的琵琶曲后拍手叫好,还说句‘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今儿晚间便去了林奉仪处。”桃夭迫不及待说出整件事情的经过,脸上尽是一副吃到瓜的模样。 季淑离乐了,指着桃夭戏谑,“殿下这会儿想必才刚到林奉仪处,你这消息这般灵通。” 桃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罢了,伺候本宫歇息吧,明日还有的事情要忙。”季淑离挥了挥手。 第二日,林绣晋了位份,升为昭训。 按照惯例,妾室承宠第二日是该向正妻敬茶的,以后也得日日向正妻请安。 林绣早早便来了葳蕤殿,季淑离也没有存心想折磨人的意思,林绣来了直接被叫进殿里,倒是让林绣有些受宠若惊。 齐越扬也来了,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坐在季淑离身侧。 “给太子殿下请安。”季淑离连忙站起身来,和林绣一同行礼。 齐越扬挥了挥手,扶着季淑离坐了下来。 林绣跪在季淑离跟前,柔声开口,“昭训林氏,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金安。” 说罢,接过莲香递来的茶盏,恭顺地双手呈到季淑离身前。 季淑离抬手接过,撇去浮沫,很赏脸地喝了一口。 “林昭训起来吧,”季淑离放下茶盏,示意菊青赏了个荷包,“既然进了宫,那便事事以太子殿下为先,好好伺候殿下,早日为东宫开枝散叶。” 林绣垂头乖巧应下,“婢妾谨遵娘娘旨意。” 齐越扬见林绣没有任何冒犯季淑离的意思,也就舒了口气,“阿离可用过早膳?” “未曾,不如殿下留下一同用膳吧。”季淑离淡淡一笑,主动给台阶。 “也好,”齐越扬点了点头,又看向下首的林修,“林昭训没事就先回去吧。” “是。”林绣自知不宜久留,行礼退下。 齐越扬陪同季淑离一块用过了早膳,才出门去上早朝当值。 江玲玲住在林绣的对面,得知林绣承宠心中气得牙痒痒。 听了一夜对面芙蓉堂传来的琵琶曲声,彻夜失眠。 早上起来时便顶着个重重的黑眼圈。 林绣领着丫鬟敏儿回芙蓉堂,恰好遇见站在临溪阁门口的江玲玲。 “江姐姐。”林绣朝江玲玲露出一笑,主动开口道。 江玲玲扯出个僵硬的笑来,微微颔首行礼,“见过林昭训。” 林绣摆了摆手,“江姐姐多礼了。” 江玲玲无心和林绣对上,咬咬牙转身回了临溪阁。 临溪阁大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敏儿撇撇嘴,“江奉仪未免也太不尊重小主了些。” 林绣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临溪阁,并未说些什么,转身回了芙蓉堂。 这些小事,自然是瞒不过季淑离的耳朵,但季淑离不会出手去管这些小事,只叫下人们盯着些后院。 因着过年一事,整个前朝后宫都忙了起来,齐越扬没有再踏进后院,一心想得宠的江玲玲也不得不按耐住自己的心思。 除夕夜,皇帝吩咐简单操办,于是今年的除夕只有齐氏宗亲在宝华殿里过。 天气寒冷,菜一道一道端上来时早已经凉透了。 皇帝兴致并不高,众人坐着欣赏完一个时辰的歌舞,便宣布退席。 淮阴侯与荣庆公主在十月就南下了,荣庆公主总觉得北方太过寒冷,天气一凉便爱往南方去。 索性淮阴侯在朝中也只是挂个闲职,随时可以跟着荣庆公主到处跑。 除夕前还给季淑离寄来了书信,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堆南方的特产和新鲜玩意。 过完年后,开春天气回暖,冰河融化。 原本结冰的河流融化后,水位越涨越高,已经逼近了堤坝。 堤坝下游是村庄,这里的村民依水而居、靠水吃饭。 可水位高涨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官员的奏折很快传到了京都,皇帝在今日早朝时提及此事,要安排官员前往河岸下游村庄修建堤坝。 “臣认为,这修建堤坝一事还得需要工部的人去办,但此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不如派几位殿下去磨练一番也好?”说这话的人是皇帝的心腹,国子祭酒陈大人。 陈大人明显是猜到了皇帝的意图,所以才大胆进言。 齐皓宇并不是什么有学问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在下面干站着,觉得事不关己。 毕竟他的幕僚,说好听了叫做智慧囊,说难听了就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 皇帝赞许地应了一声,随即开口,“朕也认为这是一个磨炼心性的机会,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回陛下,臣认为,此事不如交给太子殿下去办理此事。”崔太傅站了出来,躬身说道。 齐越扬见自己的人进言了,也就主动站了出来,朝皇帝拱手行礼,“儿臣愿为父皇解忧。” 皇帝看向齐越扬,微微颔首,但并没有表现出同意的意思。 “陛下,太子殿下前些日子与礼部共同主持科举考试,为我朝选拔优秀人才,后又接待外国使节,长期操劳,恐损害太子殿下的圣体康健。依臣看,不如派遣泰王殿下前去处理水涝一事。”户部司郎中张大人见机行事,站出来高声道。 “臣赞同张大人的建议,臣也认为,此事应当交给泰王殿下去处理。”刑部主事李大人也跟着站了出来。 齐睿源当然是想去的,毕竟他目前在朝中的威望不怎么样,如果能处理好了这件事,百姓们对他也会有所称赞。 “父皇,儿臣愿为父皇解忧、为历朝百姓效劳。”齐睿源站在齐越扬身侧,不卑不亢回道。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拍手称赞,“好,都是朕的好儿子!” “陛下,臣以为不妥。”说这话的人是罗大人,乃忠勇侯夫人的妹夫。 罗大人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后站直腰杆,“如今朱侧妃尚且有孕不过三个月,这个时候便叫泰王殿下远行,实在不妥啊。依臣看,不如请晋王殿下出马。” 忠勇侯抿住唇,没让自己笑出来。 被突然点到的齐皓宇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拘礼,“父皇,儿、儿臣觉得大哥和三弟去就好了,儿臣无能,不能为父皇效力。” 皇帝摸了摸胡须,忍不住腹诽自己这个二儿子也知道他无能啊。 齐皓宇见皇帝不说话,更加急切,“父皇,儿臣真的不适合啊。” 齐越扬见自家二哥恨不得避蛇蝎一样避开朝事,一时坏心思升起。 “父皇,儿臣与大哥近来事务繁多,如此看来,二哥确实是此次南下修建堤坝的最佳人选啊。”齐越扬微微勾唇,进言道。 “不可,这不是胡闹吗?!”泰王妃温氏的大伯站了出来,斥责道。 温大人知晓齐皓宇为人,只觉得提出这个建议简直是无理,更何况他的侄女嫁给泰王做正妃,那他定然更支持泰王,怎会期望别人的声誉高过泰王。 齐睿源见妻子的大伯出面说话,眼神不自觉瞥了下面的忠勇侯一眼。 谁知忠勇侯从方才罗大人说完话后便一直垂着头谁也不敢看。 齐睿源只觉得脑子一热,没想到纳了朱蓉做侧妃后忠勇侯府竟然还没有一点表示。 “温大人放宽心,我们工部一直勤勤恳恳、办事周到,就算不用几位殿下监工,我们工部也定会给陛下和百姓一个交代。”工部尚书看齐越扬明显没有很想去的样子,一直默不作声的他现在也站了出来。 文官吵架哪有武官的事,底下站着的武官全都沉默吃瓜。 人群后面的赵锵推了推严律的胳膊,小声说道:“你觉得是谁会去啊?” 严律偷偷瞥了一眼赵锵,“管他谁去,关我们什么事情。” “那太子殿下不是你家妹妹的夫婿吗,你不得期盼着太子殿下好啊?”赵锵又压低了些声音,小嘴继续叭叭。 严律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前面的文官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后面的武官干站着都快睡着了。 “好了,诸位爱卿不要再吵了。”皇帝只觉得这么多人说话,耳朵都要炸开了。 这一句话,文武百官皆是安静了,都在静静等待皇帝的下文。 “此事交给晋王主理,太子与工部一同去监管。”皇帝揉了揉眉心,终于发话了。 齐皓宇“啊”了一声,仿佛天都塌了。 皇帝一记眼刀甩了过去,“后日启程,不许抗旨。” 齐皓宇撇了撇嘴,憋屈地行了个礼,“儿臣领旨。” 齐越扬压住嘴角的笑,“儿臣领旨。” 齐睿源面色并不是很好,明明他最想去,也是最适合去的人,没想到半路竟然叫齐皓宇给截胡了。 这个齐皓宇,必定不会让他好过。 下了朝,齐皓宇一脸苦相跟着齐越扬身后。 “三弟,你说父皇为什么要叫我去啊?”齐皓宇一脸不满,本以为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知道意外来的这么快。 齐越扬轻笑一声,“你最近是不是又去青楼了?” 齐皓宇瞪圆了双眼,“我乔装打扮了啊。” “你这点小把戏,还能骗过父皇这个老人精吗?”齐越扬拍了拍齐皓宇的肩膀,转身走了。 齐皓宇气的跺脚,他不过就是想给天下的美女们一个家,这有什么不好的。 这下好了,一去不知道会是几月的光景。 连着几月都不能见到美人,这叫齐皓宇痛苦不已,当即决定回府去找自己的第二十一房小妾寻求安慰。 “岳丈大人!”齐睿源看着前面忠勇侯的背影,急忙跑了上去打招呼。 忠勇侯和罗大人皆是站定,朝齐睿源行了个礼,“见过泰王殿下。” “殿下在外面可千万别这么喊,这可是折煞臣也。”忠勇侯一脸惶恐。 齐睿源摆了摆手,“侯爷,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罗大人站在一旁不吭声。 “君臣之礼,不可废。”忠勇侯摇头,正色道。 齐睿源缓了神色,邀两人同行,走在忠勇侯身边,搭讪开口,“蓉儿近日来有孕,总是想念侯夫人做的阳春面,不知可否让本王府上的厨子到贵府学习一番,也好回来解了蓉儿的馋。” “双身子的总是娇贵,不如老夫回去派我家夫人身边经验老道嬷嬷到王府去照顾蓉儿。”忠勇侯提到女儿,总归还是心疼的。 “要说这阳春面,大姨子做的确实好吃,我家夫人也是很爱这一口,后来我亲自向大姨子学了这门手艺,时常做给我家夫人吃呢。”罗大人家里只有三个混小子,倒是很喜欢忠勇侯府的几位侄女,见话题到了朱蓉身上,也跟着接起话茬。 “倒是本王无福享受。”齐睿源轻笑一声,自开玩笑。 眼见已经走到宫外,忠勇侯也不想多留。 “殿下,时候也不早了,臣就先行告退了,他日有时间再聚。”忠勇侯朝齐睿源拱手作揖。 齐睿源见忠勇侯府的马车都在这里候着了,也不好多挽留,只得悻悻离开。 季淑离得知齐越扬要南下治水的消息,亲自为齐越扬收拾了出发的行李。 两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齐越扬、齐皓宇和工部的官员一同出发。 季淑离将齐越扬送出城门后才上了回程的马车。 第23章 佛经 齐越扬走后,整个东宫一时间安静了不少。 季淑离整日里除了去钟粹宫和慈宁宫请安之外,都安生待在东宫里足不出户。 倒是林绣每日都来请安,陪着季淑离说说话解闷。 这日,林绣抱着琵琶来了。 “娘娘,婢妾为您奏一曲《高山流水》吧?”林绣看向季淑离,面容柔和,温声细语,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般婉转,令人陶醉。 季淑离手里握着剪刀,正修剪手中的桃花枝,应了一声好。 林绣垂眸,玉手轻拨琵琶弦,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翩翩起舞,弹奏出的声音悠扬动听,如同一股清泉潺潺流淌。 “高山流水觅知音,知音不在谁堪听? 焦尾声断斜阳里,寻遍人间已无琴。” 琵琶声停,满室静然。 林绣收了琵琶,抬眼望向季淑离,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狗一般。 季淑离拍了拍手,啧啧称赞,“林昭训的琵琶已经炉火纯青了,若是不进东宫,想来也会是一位大家。” 林绣抱着琵琶行了一礼,“娘娘谬赞了,婢妾与大家相之甚远,实在不敢当。” 季淑离轻笑,指着桌上刚完成的插花作品,“你看,本宫的花好看吗?” 林绣看向桌上的花瓶,三枝桃花立在瓶中作为主枝,点缀上蓬莱松与小菊,倒也别有一番特色。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娘娘的花当然最美了。”林绣笑着回答。 季淑离和林绣对视一眼,“林昭训,本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之前菊青说对林绣眼熟,季淑离就存有几分疑惑,今天听了林绣的《高山流水》,更加确定自己曾见过林绣。 林绣毫不意外,将琵琶放在身侧,走到季淑离跟前,突然跪了下去。 “郡主,请允许奴这么称呼您,”林绣眼中带泪,软弱开口,“七年前,您曾路过教坊司,救下了奴。” “奴的父亲花了五十文钱买来了奴的母亲,母亲多年来只生下了奴一个女儿,父亲恨奴是个赔钱货,终日里酗酒赌博,生生殴打死了母亲,又将奴卖进教坊司还赌债。” “那日,奴的父亲到教坊司来向奴要钱,可当时奴不过刚入教坊司,连琵琶都尚未摸清,身无分文,奴的父亲不依,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奴,是郡主您路过救了奴,又出了五十两银钱让奴的父亲与奴断绝关系。” “郡主的大恩大德,奴没齿难忘,祈愿当牛做马,为郡主效劳。” 林绣早已泪流满面,看向季淑离的目光中只有感激与希冀。 季淑离想起来了,那时她见林绣一个瘦弱的姑娘被自己父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毒打,心疼极了,才叫菊青出面去解决这件事情。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林绣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这七年里,你在教坊司过得可好?”季淑离上前扶起林绣,心疼地询问。 林绣跟着起身,早已哽咽,“多谢郡主那日搭救,奴后来在教坊司学得一手琵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乐师,直到前些日子被皇后娘娘选中才进了东宫做妾室。” 哪里来的是被皇后娘娘选中,不过是林绣自己求来的,她只是想离那个月亮再近一些罢了。 菊青见状立马递过来一方手绢。 “不需要你当牛做马,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够了。”季淑离接过手绢,轻轻擦拭掉林绣脸上的泪痕,温声安慰。 “郡主……”林绣撇了撇嘴,又要哭。 季淑离忙制止了她,“这里是东宫,没有嘉宁郡主,只有太子妃季氏。你已经是太子昭训了,你若真的感激本宫,便唤本宫一声姐姐,日后多来陪伴本宫便是。” 林绣使劲点头,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被训斥过后的小狗一般。 从这以后,林绣来葳蕤殿来的更加勤快了,常常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 这一举动,倒是把江玲玲给看迷惑了。 一个妾室,不去讨好太子,偏偏去讨好太子妃作甚? 春日暖阳,天气回暖了许多。 江玲玲带着小卉在花园凉亭里吃茶,终日里在临溪阁里呆着也是闷得慌。 正巧此时林绣抱着琵琶经过花园,正要回芙蓉堂。 “哟,林昭训这是又从何处来啊?”江玲玲手里攥着绢帕,掩唇偷笑。 林绣将手中的琵琶递给敏儿,朝江玲玲所在的亭子走去。 “妾身从太子妃娘娘处请安回来,自是不比江奉仪清闲。”林绣慢悠悠走到亭子中坐下。 江玲玲站起身来极为敷衍地行了个礼,内心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恨得牙痒痒。 没有承宠的妾室,不得主母召见,是连请安的资格都没有的。 江玲玲借着春嬷嬷的关系进了东宫,却不能左右太子的恩宠。 “婢妾倒是不知,原来林昭训也是会讨好别人的性子呢。”江玲玲无处可说,只好借林绣最近日日去葳蕤殿请安讨好季淑离来说事。 林绣轻笑一声,十分清楚江玲玲的痛处在哪,“原来江奉仪连伺候人都不会,怪不得江奉仪不得殿下喜欢呢。” “呀,这可不行呢,”林绣似是发现什么秘密般捂住唇,朝身旁的敏儿道,“这不会伺候人,怎么进得了东宫的啊?” 敏儿垂眸,摇头道:“奴婢不知,许是奉仪娘娘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林绣挑眉看向江玲玲,她当然清楚江玲玲根本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皇后选了十几名女子教养,其中江玲玲一直因着自己母亲春嬷嬷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没少在她们这群人里充老大。 林绣因为容貌突出、富有才情,一直是东宫这些候选者中的佼佼者。 江玲玲当然看不惯林绣,早在钟粹宫时就明里暗里针对林绣。 两人的梁子早在钟粹宫就已经结下了。 江玲玲气得脸都憋红了,却找不到反驳之处,气得牙痒痒,“婢妾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如林昭训,到底是教坊司出来的琵琶女,伺候人确实比婢妾更妥帖一些。” 林绣抿唇,虽然她不在乎自己教坊司的出身,却也不喜欢被别人这么说出来羞辱。 “江奉仪要是愿意来向妾身讨教,妾身也是愿意教教江奉仪的,免得长夜漫漫,江奉仪总是孤身好啊。”林绣眼眸一转,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江玲玲愠怒,不想与林绣多做纠缠,“婢妾想起宫中还有事,就先告退了,林昭训自便。” 林绣神色淡淡,看着江玲玲渐渐远去。 临溪阁。 江玲玲一回到室内,就气愤地将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贱人!”江玲玲怒喝开口,“一个教坊司出来的贱婢,有什么好得意的!” 小卉在后面跟着走了进来,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奉仪小主一时失手摔了茶杯,小卉快下去换套新的来。”柳儿忙上前拉了拉小卉的衣袖,故意大声了一些说话。 小卉回过神,忙将碎裂的茶杯收拾下去。 柳儿上前扶着江玲玲坐下,安慰道:“小主,何故生这么大气?” “我就是看不惯林绣那个贱人得意,上赶着去巴结讨好太子妃,又讥讽我不得宠,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下贱坯子。”江玲玲气急,低声咒骂道。 柳儿倒了一杯茶递到江玲玲跟前,“小主喝口茶顺顺气吧。” 江玲玲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呼出一口浊气,“不行,我实在看不惯那林绣,我要写封书信,你给我交到我母亲那里去。” 柳儿应下,当晚便送了封信去了钟粹宫。 又过了几日,季淑离照旧去钟粹宫给皇后请安。 皇后依旧跪在佛前,虔诚模样,闭眼诵经,那声音犹如梵音袅袅,在整个宫殿回荡。 春嬷嬷跪坐在一侧,手中抄写着佛经。 季淑离没有言语,缓步上前走到春嬷嬷身旁,春嬷嬷起身将笔递给季淑离,把位置让了出来。 季淑离接过狼毫笔,跪坐下去,接替春嬷嬷抄写经书。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季淑离抄完足足六页纸时,皇后才止住了诵经的声音。 “阿离什么时候来的,竟然也没叫人通知本宫一声。”皇后转过身看见季淑离,故作惊讶道。 季淑离朝皇后露出一笑,抬起手中的毛笔沾了沾墨水,“回母后,儿臣来了有一会了,见母后正在礼佛,不忍打扰。” “好孩子。”皇后和蔼一笑,走到季淑离身旁。 季淑离刚好抄完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放在一旁,捧起书拿到皇后跟前。 皇后接过季淑离抄写的佛经,翻看两眼,点头赞许道:“抄经不同一般书法,每一步骤都是修行,本宫还想着叫手底下的人多抄几份经文,拿去宝华殿祭慰本宫那早夭的孩子。” “若是母后看得上儿臣抄写的经文,不如交由儿臣抄写?”季淑离见此主动揽下任务。 “扬儿外出,你一个人照看着整个东宫,最是劳累,怎好辛苦你。”皇后摇头,面露不赞成。 季淑离眼眸一动,明白了皇后醉翁之意不在酒,静静等待皇后的下文。 “不过本宫记得你们宫里有个林昭训品性不错,不如就交由她来抄写吧。”皇后话锋一转,说出自己的目的。 季淑离点头,替林绣接下这个活,“母后信任林昭训,这是林昭训的福气。” “如今开春了,天气晴朗,别总是待在东宫里,年轻人出去透透气也好。”皇后走到外间宝座上坐下。 白露端来热茶,放到皇后身侧的桌上。 季淑离跟着走出来,春嬷嬷搬来的圆凳放在皇后下首,季淑离顺势坐下,“殿下尚未归京,儿臣总归担心殿下,没什么心思出去。” 皇后接过茶,撇去浮沫,饮了一口茶,“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多劝你。” 季淑离笑了笑,接过白露递来的茶水。 “不过有一事本宫不得不提前告知你,崔太傅家的女儿,过些时日便会入东宫了。”皇后放下茶杯,掏出手绢擦擦嘴角。 “不知崔家姐姐是何身份入宫?”季淑离放下茶杯,好奇问道。 “总之不会越过你去。”皇后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季淑离垂眸,那想必是个侧妃了。 皇后余光瞥了一眼季淑离,见季淑离面上没有嫉妒与不满的神色,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大度和气,心有不满也不会表露出面,是个做皇后的好人选。 士农工商,商在最后。 季淑离虽然与皇商相关,可也到底是商人。 皇后总是担忧季淑离嫁给齐越扬后商人性质难改。 如今季淑离嫁过来快一年,无论是德行还是品性,都很适合担任太子妃一职。 皇后只留季淑离坐了一会,便放季淑离回东宫去了。 “去将林昭训叫来。”季淑离一回葳蕤殿就朝莲香吩咐道。 莲香应下,转头便出去了。 不过一会儿,林绣急匆匆赶了过来。 “婢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林绣躬身行礼道。 “不必多礼。”季淑离挥了挥手,一旁的桌上摆着几本经书。 “是。”林绣起身,上前几步站在季淑离下首。 “皇后娘娘最近要抄写经书祈福,但本宫近来并不得空,皇后娘娘念你品性不错,便将这抄经书的活交给你了。”季淑离指着一旁的经书道。 林绣一阵莫名,没明白皇后怎么会叫她来抄写经书。 季淑离轻笑,“昭训想来最近是得罪了人,抄抄经书也好,修身养性,既然是为皇后娘娘办事,那便免了昭训近日的请安,抄完了经书再来葳蕤殿请安吧。” 林绣听明白了,自己莫名其妙接了个抄写经书的活是因为谁了。 “多谢太子妃体恤,婢妾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所托。”林绣乖巧应下。 季淑离点头,示意菊青将佛经给了林绣,带着林绣出了葳蕤殿。 敏儿接过林绣手里的佛经,在一旁疑惑开口,“小主,怎么好好的咱们就要抄写经书了?” 林绣弯唇,“总会有人见不得我好。” 敏儿不明所以,跟在林绣身后默不作声。 林绣不禁挑眉,还以为江玲玲能有多大的本事,没想到却只会这点把戏。 第24章 入府 四月底,齐越扬终于回来了,整个人黝黑消瘦了不少,一回来便去了葳蕤殿。 “殿下瞧着整个人瘦了不少,定是吃了不少苦。”季淑离心疼地抚摸齐越扬的脸颊。 齐越扬摇了摇头,“阿离不用担心,我养养就又能长肉了。” “梅芳快去叫小厨房做殿下爱吃的膳食来,菊青差人去备热水好好给殿下洗洗,莲香去找身殿下干净舒适的衣裳来。”季淑离吩咐左右道。 齐越扬笑了笑,紧紧抱住了季淑离不肯松手,“不用这么麻烦。” “殿下辛苦,这下回来了也该好好休息一番。”季淑离轻轻拍了拍齐越扬的背,以示宽慰。 “这次回来,父皇准许我与二哥休整七日再上朝呢。”齐越扬左手环住季淑离,右手摩挲着季淑离的柔荑。 季淑离点头,“如此也好,这些日子母后和祖母也想念殿下得紧。” 齐越扬:“今日舟车劳顿,明日晨起阿离与我一同去向母后和祖母请安吧。” “这是自然。”季淑离端起桌上的琉璃茶盏,递到齐越扬嘴边,喂齐越扬喝了一口茶水。 林绣和江玲玲也接到了齐越扬回宫的消息,得知齐越扬一回来便去了葳蕤殿。 江玲玲一听齐越扬终于回来了,心思立刻就活跃了起来。 倒是林绣反响平平,继续待在芙蓉堂里抄写佛经。 皇后送来的经书不少,却也没说什么时候交。 林绣知道皇后只是磋磨她,并不是真心想要佛经。 从接到佛经后就乖乖待在芙蓉堂里不出去了,关上门来外人也看不见,索性就慢慢抄写起来。 “小主,这经书总算是要抄完了。”敏儿在一旁磨墨,见林绣终于要抄到尾声,不免高兴起来。 林绣沉着气,将最后几个字誊抄上去,才放下手中的毛笔。 敏儿拿起桌上的纸,摊开晾干上面的墨水。 “晚些时候把这些抄好的经书交给菊青姑姑吧。”林绣揉着手腕,吩咐道。 敏儿点头应下,将桌上的纸张统统整理收好。 齐越扬回京后第一日去了慈宁宫和钟粹宫请安,第二日便带着季淑离去京郊外的庄子上小住。 桃夭、莲香和梅芳跟着一块去了,东宫里就剩下季嬷嬷和菊青看管着。 江玲玲好不容易盼着齐越扬回来,现在却得知齐越扬出去了,心中更加焦急了。 眼看她进东宫已经有小半年了,还是个没什么宠爱的奉仪。 对门的林绣早已经承宠几回了。 江玲玲等候了一周,才把齐越扬盼了回来,好不容易谋划一场争宠戏码,却被突如其来的圣旨打乱了节奏。 崔太傅家的千金崔令仪被封为太子侧妃。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林绣给季淑离请安回来,特意去了临溪阁看望江玲玲。 “江姐姐,”林绣笑着开口,“这几天您房里整这些动静,原以为您要得宠了呢,没成想半路来了个崔侧妃,这下您承宠可更加无望咯。” 江玲玲白了她一眼,“别以为巴结了太子妃就得意了,你也不过承宠几日。现下来了个崔侧妃,还不知道谁更厉害呢。” 林绣不甚在意,“承宠几日也好比没有承宠得好啊。” 江玲玲握紧了手帕,不再言语。 林绣觉得无趣,转身回了芙蓉堂,抱着琵琶在室内弹了起来。 “靡靡之音!”江玲玲愤愤道,“去拿纸笔来,我要写封书信告诉母亲。” “是。”身旁的柳儿应下。 对于崔令仪的到来,季淑离是不讨厌的,相反,要是真的说起来,她还是有几分高兴在里面的。 圣旨一下,季淑离就选了个东宫后院第二繁华的春和轩给崔令仪住下,命人收拾妥当,只等崔令仪来了拎包入住。 第一繁华的院子当然是葳蕤殿莫属了。 一顶小轿抬进了东宫后院。 崔令仪一身绯色衣裙,头上盖着帕子,被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扶进了春和轩。 帕子遮住了崔令仪的面容,她如同一个木偶般被身旁的人们摆弄。 季淑离只站在廊下远远地瞧上了一眼,见崔令仪进了春和轩,才转身离开。 “崔小姐今日大喜。”菊青跟在季淑离身后,温声道。 “该称呼她为崔侧妃了,”季淑离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本宫吩咐摆的酒桌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都为崔侧妃入府庆贺呢。”菊青回应。 季淑离点点头,“晚间你们也去,图个热闹。” 菊青知道季淑离对崔令仪还有着幼时的情分在,诙谐开口:“哪有空手去的理,咱们几个奴婢手里又没什么银两,要不娘娘您看?” “原来存的是这个心,”季淑离轻笑一声,用手中的团扇轻敲菊青的额头,“本宫何时少了你们的?” 菊青捂住额头,装作一副被敲疼了的模样,“奴婢知错了。” “嘴贫。”季淑离笑着斜睨了菊青一眼,转身进了葳蕤殿。 菊青连忙跑着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齐越扬出乎意料的来了葳蕤殿。 “殿下怎的来了?”季淑离也显然没想到齐越扬来了葳蕤殿,急忙放下手中的书本迎上去。 齐越扬不说话,短暂的拥过季淑离。 季淑离不知齐越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沉默。 两人相对而坐,一室寂静。 “今日是崔侧妃大喜日子,殿下是不是得去春和轩一趟,免得崔侧妃落寞?”季淑离忍不住出声打破这片宁静。 齐越扬吐出一口气,抬眸看向季淑离,“阿离,你为何要将我推出去呢?” 季淑离一噎,没想到齐越扬问出这个问题来。 今日上值时,齐越扬和同僚一块用饭。 “听闻王兄昨日纳了名美妾,王兄真是艳福不浅啊。”坐在齐越扬身旁的官员开口调笑。 “哪里哪里,”被称为王兄的官员摆了摆手,“倒是沈弟你未曾纳妾,真是稀奇啊。” 叫做沈弟的官员咧嘴一笑,“家中娘子管得严,况且我也只爱我家娘子一个,对于别的女子,我实在无福消受啊。” 王官员听了只是笑,也不接话。 京都这些夫妻们,鲜少有伉俪情深、举案齐眉的,大多都是相敬如宾、安稳度日罢了。 齐越扬坐在一旁,握紧了手中的筷子,一言不发。 持续到下值回东宫,径直去了葳蕤殿,却听见季淑离话里话外都在劝自己去见妾室。 齐越扬沉积在心中的疑惑和委屈终于问出声来。 季淑离顿了顿,轻轻抚平齐越扬衣衫上的褶皱,“殿下,您是太子,妾身是太子妃啊。” 齐越扬沉默半晌,转身出了葳蕤殿。 季淑离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榻上,手捧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字。 “主子,”桃夭走了进来,“殿下去了春和轩。” 季淑离点点头,放下书本,“熄灯就寝吧。” 葳蕤殿上下早早熄了灯,春和轩的灯笼却亮了整整一夜。 “太子殿下到了。”门外望风的小丫鬟连忙跑进屋内,高兴地禀报。 “快,侧妃娘娘快坐好。”一旁的吴嬷嬷挥动着手中的帕子,提醒崔令仪。 崔令仪理了理衣裙,挺直腰身,端坐床前。 紫鹊扶正崔令仪头上的点翠,见崔令仪脸上的妆容没有花掉,才松了口气。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齐越扬一身月牙白长袍踏进房内。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屋里一众丫鬟婆子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 齐越扬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吴嬷嬷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纷纷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崔令仪和齐越扬。 “殿下。”崔令仪端坐床前,轻轻唤了一声。 齐越扬两三步走上前,入目看见的是崔令仪一身绯色衣裙,发髻盘起,点翠珠钗点缀其中,妆容华贵精致,明眸皓齿,正坐在床前,朝他露出一笑。 “令仪。”齐越扬朝崔令仪勉强一笑,坐到崔令仪的身侧。 空气似乎安静了,崔令仪持着小女儿家的矜贵娇羞并不开口,齐越扬也沉默的没有说话。 屋外的吴嬷嬷听到室内安静,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担忧地想朝里张望,却又怕得罪了齐越扬。 崔令仪抿唇,她知道她是一定会嫁到东宫来的,却也不想与季淑离生分。 季淑离与齐越扬正是新婚感情好的时候,崔令仪在这时入府反倒像极了插足他们感情的人。 齐越扬如今别扭,她也能理解。 “殿下,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安置吧。”崔令仪踌躇良久,才幽幽开口道。 齐越扬点头,“也好。” 崔令仪朝屋外喊了一声:“来人伺候殿下更衣。” 吴嬷嬷接到指示,担忧地领着紫鹊进了屋内。 齐越扬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走出去,由罗公公伺候沐浴更换寝衣。 “小主,您与殿下相处得如何?”吴嬷嬷一边为崔令仪卸去珠钗,一边询问。 崔令仪坐在铜镜前,任由吴嬷嬷和紫鹊为自己卸去妆容和珠钗。 “尚可。”崔令仪温声吐出两字。 吴嬷嬷知道崔令仪到底是新妇,脸皮薄,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齐越扬踏进屋内时,崔令仪刚好去沐浴了。 见室内无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躺坐在贵妃榻上,随手拿过崔令仪桌上的一本书翻看起来。 崔令仪沐浴完成回到室内,见齐越扬正仰面捧着一本封神演义看得起劲,顺势走到齐越扬身旁坐下。 齐越扬见崔令仪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书籍主动攀谈,“想不到令仪也喜欢看这类神话故事。” “这本书曾是太子妃娘娘幼时送于妾身的。”崔令仪解释道。 齐越扬看见书页已经有些泛黄,也知道这书籍想必是留了许久。 “也是,只有阿离才会欣赏起这些神志怪谈故事。”齐越扬轻笑一声,手指抚摸书页。 “殿下可感兴趣?”崔令仪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温水递到齐越扬身旁。 齐越扬州水杯喝了一口,“只是看到这哪吒闹海不免被吸引多看了几眼。” “哦?”崔令仪惊讶一瞬,嘴角上扬,“那殿下如何评价哪吒呢?” 齐越扬沉默几秒,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终于想起来,“离经叛道吧。” 崔令仪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太子妃娘娘也这么认为吗?” 齐越扬摇头,“孤不曾问过,阿离爱看的书籍人物多了去了,这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天色也晚了,殿下安置吧。”崔令仪神色淡淡,站起身走到齐越扬左侧,主动拉过齐越扬的手。 第二日,晨起微光。 季淑离早早起身,菊青和莲香伺候着梳妆。 “主子,殿下同崔侧妃已经到了,现在正在正厅呢。”桃夭走进室内禀告。 菊青扶着季淑离起身,几人动身去了正厅。 林绣也来了,坐在末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妾身给殿下请安。”季淑离一来先给齐越扬行了个礼,齐越扬牵着季淑离坐到主位。 “侧妃崔氏,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金安。”崔令仪背脊挺直,恭顺行礼敬茶。 季淑离照旧喝了茶,吩咐菊青赏礼。 “这位是林昭训,”季淑离指着林绣向崔令仪介绍,“宫里还有一位江奉仪,只是尚未承宠,日后有机会你们自然会见到的。” 林绣被点到名字,及时站起身来,朝崔令仪行礼,“婢妾给侧妃娘娘请安。” 崔令仪颔首,“昭训请起。” 东宫里承宠的几个女人算是都见过了面。 四四方方的宫墙,挡住了许多东西,困住了里面人的自由。 皇后宫里的人送了些赏赐到东宫来,但春嬷嬷去了趟临溪阁。 当晚,江玲玲侍寝承宠。 江玲玲第二日来向季淑离请安时,却并未得知自己有晋升位份的赏赐,心中郁结。 江玲玲委屈不已,却又没法发作,只得关起门来发了一通脾气。 这次林绣识趣地没去临溪阁讨烦,只是日日到季淑离身边侍奉。 季淑离见林绣识趣,和崔令仪处理宫务时也会带着些林昭训。 虽然没有放权到林绣手中,但让林绣在一旁听,就已经算是带着林绣入门了。 第25章 新人 五月草长莺飞,恰逢今年皇帝大选。 皇帝年事已高,对后宫已经没有什么兴致,选秀多半是替王孙贵族指婚选妻的。 反倒是东宫又多了几个侍妾。 平阳侯嫡女杜婵娟,年十五,封太子良娣。 礼部尚书嫡女白玲珑,年十六,封太子良媛。 鸿胪太府卿嫡女吴秋月,年十六,封太子良媛。 羽林郎将嫡女苏怜茵,年十七,封太子承徽。 东宫一下多了四个妾室,竟也热闹了起来。 季淑离坐在书桌前,安排几人的住处。 “主子,”桃夭站在一旁研墨,“奴婢瞧着这杜良娣岁数实在是太小了些。” 季淑离头也不抬,手中动作不停,“不过十五,倒也还是个孩子。” “平阳侯前些日子寻了老爷和夫人,求主子您多关照些杜良娣。”菊青适才开口。 季淑离点点头,“难为平阳侯了,这么大岁数还要与亲骨肉分离。” “这宫里的女人,又有谁不是如此呢。”桃夭忍不住抱怨。 季淑离收起笔墨,“好了,就按照本宫的吩咐下去做事吧。” 六月,所有的妾室都在同一日入府。 杜婵娟分到离葳蕤殿最近的翠芳苑,白玲珑住去了春和轩隔壁的月牙阁,吴秋月分去花影台,隔壁雅竹堂住着苏怜茵。 白玲珑性格乖张跋扈,分去与崔令仪住得近,好借崔令仪压制白玲珑。 吴秋月与苏怜茵闺阁时便相识,住得近些在宫中寂寞也好相伴。 一一安顿好后,齐越扬只单单去杜婵娟翠芳苑歇了一晚,想着杜良娣年岁小,并未同房。 之后,齐越扬就暂未踏入后院半步。 齐越扬这一做法,倒叫吴秋月和苏怜茵摸不清太子脾性,只得来葳蕤殿询问季淑离。 “妾给太子妃、侧妃请安。”吴秋月和苏怜茵一同行礼。 季淑离挥了挥手,“都起来吧,赐座。” 崔令仪坐在季淑离下首,淡定吃了口茶。 “谢太子妃。”两人一并起身,走到崔令仪对面的位置坐下。 “近来天气炎热,两位妹妹出门可得注意着些,莫要中暑了。”季淑离当然知道两人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她们不说,季淑离也不会主动开口。 “妾多谢太子妃关心,”吴秋月点头答应,“近来天气炎热,蚊虫也多了许多,妾曾在闺阁时,常常用艾蒿、薄荷和白芷制成香囊挂在身上,便免去蚊虫叮咬之苦,妾近日做了些香囊,特意带来献于太子妃与侧妃。” 说罢,吴秋月身后的丫鬟桃叶呈上来一个托盘,盘中摆放着两个香囊,一个绣着牡丹,一个绣着荷花。 梅芳接过那绣着牡丹的香囊,轻轻嗅了嗅,确认没有问题后便呈到季淑离手中。 季淑离接过香囊,放在手中把玩,“吴良媛有心了。” 崔令仪身旁的紫鹊也接了下来,见季淑离手中正把玩香囊,也放心递给崔令仪。 “吴良媛女红倒是不错,本宫瞧着这香囊上的荷花倒是栩栩如生。”崔令仪手指摩挲着香囊上的荷花图案,夸赞道。 吴秋月摸不清崔令仪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夸赞她,只能含糊其词,“妾多谢两位娘娘瞧得上妾这粗鄙之物。” 一旁的苏怜茵出面打圆场,“吴姐姐女红哪里有妾差劲呢,吴姐姐莫要妄自菲薄。” 苏怜茵出身武将之家,不擅长女红倒也是情理之中。 崔令仪点点头 “良媛妹妹不必自谦。” “听闻八月是太子妃生辰,不知太子妃在何处办宴,也好叫妹妹们有个准备。”苏怜茵趁机转移话题。 “近来天气越发炎热,父皇有意去避暑山庄消暑,指了殿下跟从,本宫生辰一事,也等去避暑山庄消暑一事落成后再操办。”季淑离有意放出消息。 吴秋月和苏怜茵对视一眼,互相别开脸。 “敢问太子妃,殿下可有定了哪些姐妹一同前去避暑山庄呢?”吴秋月询问出口。 “殿下吩咐本宫操办,本宫想着东宫里的姐妹们都是第一次有机会去避暑山庄,除了崔侧妃喜欢清净、林昭训和江奉仪品阶不够,各位妹妹们便都一同前去避暑山庄好了。”季淑离也没打算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吴秋月和苏怜茵见得了重要消息,也就略坐一会儿后寻机离开了葳蕤殿。 崔令仪本意就是来和季淑离商量去避暑山庄的事宜,见吴秋月和苏怜茵都走了,也没多留。 晚间,齐越扬下值后归来见季淑离在宫门口等着,主动上前去接过季淑离手中的灯笼。 “殿下,”季淑离微微福身,和齐越扬并肩走着,“妾身已经安排好了前去避暑山庄的人选,除了崔侧妃、林昭训和江奉仪留在东宫以外,别的姐妹们都一同去避暑山庄,您看看是否有别的安排?” “此事全交由你安排就好,”齐越扬左手提灯,右手揽上季淑离的肩膀,“今晚小厨房做了些什么好菜?” “已经吩咐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清炒虾仁,还亲手做了份消暑的杨梅汤,等您回来就可以用膳了。”季淑离笑着回答道。 齐越扬点点头,“夏季过于炎热了些,孤近来胃口不佳,还是你做的酸梅汤令孤开胃些。” 还未等季淑离回话,一旁的小径中走出来一位粉衣女子。 “妾参见太子表哥、太子妃。”白玲珑一身藕粉宫装,鬓间一只秋海棠,脸上略施粉黛,看上去清新脱俗,此刻正跪地行礼。 季淑离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齐越扬。 齐越扬微微愣神,看清楚眼前的白玲珑后,将手里的灯笼递给罗公公。 “原来是白良媛啊,快起吧。”齐越扬这才想起来白玲珑已经是自己的良媛了。 “多谢太子表哥。”白玲珑唇角弯弯,缓缓起身,举手投足间展露出妙曼身姿。 “玲珑表妹入东宫可还习惯?”齐越扬随口一问。 “多谢太子表哥关心,妾在东宫一向安好,只是太子表哥近来未踏入后院,妾很惶恐。”白玲珑说完这话轻轻咬了咬下嘴唇,眼波流转。 “表妹惶恐什么?”齐越扬挑眉。 “太子表哥不踏入后院,妾担心太子表哥对妾不满,故而惶恐。”白玲珑垂下眸子,声音中带着些颤抖。 “倒是孤的不是了,”齐越扬轻笑一声,“玲珑表妹不必忧虑,孤近来事务繁忙,等孤忙完了这会儿,必然会抽出时间去瞧你。” 白玲珑用湿漉漉的眼睛瞧着齐越扬,“妾等着表哥。” 齐越扬没再说话,挽着季淑离回了葳蕤殿。 白玲珑看向齐越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绞紧了手帕。 “小主,殿下已经走远了,咱们先回去吧。”绿梅在一旁劝道。 白玲珑转身离开,走过花园时忍不住抱怨,“表哥当年不是不满意嘉宁郡主嘛,怎的到了东宫后,表哥几乎只去葳蕤殿,竟连瞧也未曾来瞧过我,只怕表哥连我住在月牙阁都不知晓。” 绿梅轻声安抚,“许是太子殿下近来事务繁忙,花影台的吴良媛、翠竹堂的苏承徽与小主您一同进宫,都未曾见过太子殿下呢。” 白玲珑想着还有人比自己混的差,也就舒心了些许,但还未承宠的烦闷一直无法消散,“我知道,可我就是气不过。” “小主别担心,今日殿下同小主说话,想来是还惦记着小主的。”绿梅继续顺毛。 白玲珑点了点头,同绿梅一块回了月牙阁。 食不言,寝不语。 圆桌上摆着六道美味珍肴,齐越扬坐在季淑离右侧,菊青和莲香一左一右为两位主子步膳。 齐越扬先是喝了一整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放下碗后还想再跟梅芳要一碗,被季淑离制止了。 “酸梅汤性寒,殿下喝了一碗便够了,小心晚间不舒服。”季淑离劝道。 齐越扬点了点头,知道季淑离是在为自己着想,抬起筷子将碗中的虾仁放进嘴里咀嚼。 两人安安静静的用完晚膳,齐越扬便去书房处理公务。 光阴似箭,几日的时光很快便过去。 季淑离坐在书桌前练字,菊青在一旁磨墨,桃夭端了冰块进来放在转动的扇子面前,莲香和梅芳坐着绣花。 天气炎热,屋子里放上冰块倒是凉爽许多。 季淑离少时喜爱行草,但京中闺秀们皆练簪花小楷,尤其以崔令仪的簪花小楷最为美观,宫中派来教导季淑离礼仪的嬷嬷也推崇簪花小楷,季淑离不得不舍弃行草,练习簪花小楷。 如今入了东宫,季淑离又开始练习了行草,落笔瞬间,笔锋豪迈,大开大合。 季淑离临完一首诗词,方才停笔。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菊青等宣纸晾干后,便收起来与之前字画放在一处。 晚间,菊青为季淑离褪去钗环,用桃木梳一下又一下地为季淑离梳顺长发。 “主子,殿下去了月牙阁。”桃夭进来福身说道。 季淑离淡淡“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榻前捧起手中的话本翻看。 “前些日子白良媛故意在主子与殿下回来的途中出现,争宠争到主子跟前来了。”桃夭努了努嘴,忍不住吐槽。 “她是妃嫔,若是不争宠那才奇怪了。”季淑离翻过一页书,懒散回道。 “可她一个妾室怎的能争到主子您跟前来。”桃夭忿忿不平。 菊青拉住桃夭的胳膊,“小祖宗,你这话可不能当着白良媛的面说了。” 桃夭心虚吐了吐舌头,整个人迅速蔫了下去。 季淑离见桃夭被菊青管制住了,随手翻开下一页,“这后宫里的女人,就如同花朵一般,今儿是这朵花绽放,明儿又是另一朵花盛开,什么时候开全都仰仗皇恩浩荡,你主子我何尝不是这花朵的其中之一呢。” 桃夭听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闷不吭声下去做自己的事情。 月牙阁。 罗公公派了人来告知月牙阁的人齐越扬今夜留宿的消息。 “小主,”绿梅喜笑颜开,“殿下今夜要留宿月牙阁呢。” 白玲珑抓紧拿过一旁的铜镜照了起来,“快看看本宫的脸可有问题?” 绿梅仔细端详一番,摇了摇头,“小主美若天仙,沉鱼落雁。” “来人,快将院子里的兰花摆进来,绿梅从柜子里翻出本宫那件水蓝色蝴蝶留仙裙给本宫换上梳妆,红菱去将殿下爱吃的瓜果绿豆汤拿来……”白玲珑兴奋极了,指挥着下人们团团转。 等齐越扬到时,月牙阁已经恢复了平静。 “妾给太子表哥请安。”白玲珑一身水蓝色蝴蝶留仙裙,扑上胭脂水粉的脸越发美丽红润,盈盈一拜,柔声道。 齐越扬大手一挥,“起来吧。” 白玲珑站起身来,眼含秋水,直直望向齐越扬,两人一同踏进屋子。 “表哥终于记得妾了。”白玲珑撅嘴委屈开口。 齐越扬见白玲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抬手抚摸白玲珑的脸颊。 “孤当然不会忘了玲珑表妹的,这不是来瞧你了吗,怎得还不高兴起来了?”齐越扬回道。 白玲珑将脸颊轻轻往齐越扬宽厚的大掌上靠,“妾这是高兴坏了。” “你这是被舅舅宠得无法无天了。”齐越扬轻笑一声。 白玲珑忍不住朝齐越扬撒娇,“表哥也不疼玲珑了吗?” “当然疼了。”齐越扬环住白玲珑的肩膀,柔声道。 “那表哥只能疼玲珑一个人。”白玲珑主动抱住齐越扬的腰身,脸颊贴在齐越扬胸膛上。 齐越扬揉揉白玲珑的发顶,“玲珑听话,后日太子妃去钟粹宫请安,你也一块去见见母后,母后她肯定想念你。” 白玲珑乖巧点头,身体自觉往齐越扬身上蹭。 温香软玉在怀,齐越扬绝非柳下惠。 白家的嬷嬷早就跟白玲珑说过了,进了东宫当良媛,到底是为人妾室,不必恪守从前学得当家主母那一套。 妾室就得会争宠,把握住男人的心。 白玲珑察觉齐越扬身体的异样,主动凑上去亲了齐越扬一口。 “表哥……” 床幔缓缓落下,罩住室内缠绵身影。 第26章 山庄 第二天,季淑离依照旧例等着白良媛前来敬茶。 谁知齐越扬用过了早膳来到葳蕤殿时,白玲珑竟然还没来葳蕤殿。 “怎么回事?”齐越扬一踏进葳蕤殿,见到崔令仪、杜婵娟、林绣和江玲玲都坐在下首,却不见白玲珑的身影,皱眉问道。 “许是白良媛昨儿个累着起晚了,妾身已经差人去请了。”季淑离带着众人朝齐越扬行了个礼,开口解释道。 齐越扬皱了皱眉,明明今日晨起时,白玲珑还伺候他更衣来着,怎的就来不了葳蕤殿了。 菊青端来一盏龙井茶,绿茶的清香飘散在整个屋内。 齐越扬在季淑离身旁坐下,接过菊青托盘里的龙井,品了一口,“真是好茶,都坐下尝尝太子妃这儿的龙井。” 季淑离昨儿个才新得的龙井绿茶,是自家茶园园丁们晨起从田里摘下就紧赶慢赶送到东宫里来的。 “许是妾与茶无缘,喝不出好坏来。”杜婵娟喝了口茶,寡淡得她快速放了回去。 “莲香,给杜良娣换盏桂花茶吧。”季淑离忘记杜良娣不爱喝茶了,赶紧吩咐莲香去办。 “多谢姐姐体恤。”杜婵娟甜甜一笑,圆圆的脸蛋尽是乖巧。 “还是太子妃这处的龙井最为醇香。”崔令仪放下茶盏,用手帕轻轻擦拭唇角。 “早知道你喜欢,本宫已经吩咐桃夭分好了茶叶,各位姐妹都有份。”季淑离见崔令仪喜欢,大方赠与众人。 “姐姐,我与苏承徽姐姐都不爱喝茶,我倒是喜欢您这的桂花茶和洛神花茶,不如姐姐送我与苏姐姐些桂花和洛神花吧。”杜婵娟近来同吴秋月、苏怜茵走得近,关系亲近些,开口要东西也顺带给苏怜茵带一份。 季淑离点点头,“你就放心吧,本宫自然记得你的。” 林绣自知位份低,只是安安静静坐着喝茶,不搭话。 江玲玲坐在最末尾更是不敢言语。 “奴才参见殿下、各位娘娘。”葳蕤殿管事太监王安弓着身进来行礼,“白良媛来了。” “叫她进来。”齐越扬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脾气来。 “嗻。”王安弓着身出去了。 没一会,白玲珑一身浅绿色玉兰花样宫装,发髻间点缀珠花,一支玉兰簪子插在一侧。 毫无疑问,白玲珑美得清心淡雅,素雅的衣着与妆容往往衬托她更加如出水芙蓉,清新淡雅。 季淑离暗自在心里感叹,真是一支盛开的白玉兰啊。 林绣和江玲玲急忙起身,朝白白玲珑行礼。 “妾给太子表哥,太子妃,侧妃,良娣请安。”白玲珑盈盈一动,朝众人行礼。 “起来吧。”齐越扬此刻正盯着白玲珑,话里不显露情绪,却叫白玲珑心里有些发毛。 “多谢太子表哥。”白玲珑缓缓起身,脑海里却思绪翻涌。 莫不是自己敬茶来迟惹怒了太子殿下? 白玲珑小脸一白,显然没想到齐越扬这般重视季淑离太子妃的身份。 “开始敬茶吧。”齐越扬吩咐道。 很快,下人们在季淑离跟前放了个蒲团。 菊青端着一盏滚烫的茶水站在一旁,“良媛小主,您请。” 白玲珑上前几步躬身跪在蒲团上,朝季淑离磕了个头,“妾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金安。” 菊青顺势下顿将托盘端到白玲珑跟前,白玲珑端起茶杯,被杯身烫的一抖。 可她十分清楚,这是季淑离给她的下马威,这茶水滚烫,只能生生忍着。 “太子妃请喝茶。”白玲珑颤颤巍巍将茶杯举过头顶,递到季淑离跟前。 齐越扬适才开口和季淑离搭话,“孤听闻甜津铺子出了个新糕点很是新鲜,等孤下值便给阿离带一份回来。” 季淑离笑着看向齐越扬,点头答应,“既如此,劳烦殿下多带一份枣泥山药糕和蜂蜜芙蓉酥,妾记得崔侧妃姐姐和杜良娣妹妹爱吃。” “也好,”齐越扬点点头,转头朝一旁罗公公吩咐,“孤下值时罗全记得提醒孤一声。” “嗻。”罗公公应道。 白玲珑跪在下首,手上捧着热茶,格外煎熬,手指早已受不住烫,红了一大片,胳膊也因为长时间端着茶杯酸涩不已。 “瞧瞧本宫,光顾着和殿下说话,竟忘了妹妹你还跪着呢,”季淑离这才回头来看向白玲珑,立马浮现几分歉意。 季淑离接过茶杯,放在唇边吹了吹,却没有实质喝进口中,做做样子便放了下来,“妹妹快些起来吧。” 白玲珑暗自揉揉手指,强颜欢笑从蒲团上起身。 “这些是给妹妹的见面礼,望妹妹以后恪守本分,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季淑离使了个眼色,莲香便端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面是一个首饰盒,里头放了些簪子耳环手镯,个个精致小巧、花样时新。 绿梅接过托盘,白玲珑开口谢恩,“多谢太子妃赏赐。” 齐越扬这时突然开口,“良媛今日来得这般晚,可是身子不爽?” 白玲珑刚缓和的心情又掀起一层浪来。 “是……”白良媛低下头去,行了个半礼,“妾今儿个起来便有些不适,故而来晚了,在此向太子妃请罪。” “既然身子不适,避暑山庄便不用去了,良媛留在宫中多多静养才好。”齐越扬正色开口。 白玲珑一惊,显然没想到齐越扬竟然会对她处罚。 不是说太子不喜太子妃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因为她挑战了太子妃的威严吗? 可季淑离不也趁着敬茶让她吃了教训吗? 齐越扬弹了弹衣摆,起身带着罗公公走了,丝毫没在意身后呆愣的白玲珑。 林绣坐在下首默不作声,她是妾室中最早承宠的,自然见过了每位妾室的敬茶。 但凡这些妾室只要安分守己,乖乖听话,都不会被太子妃刁难。 可这白玲珑丝毫看不清形势,当着太子妃的面抢太子不说,敬茶还叫太子妃等她,也难怪太子妃会给白玲珑那杯滚烫的茶水。 林绣垂眸不去看白良媛,心道以后定要和白玲珑走得远些,免得惹上腥臊。 白玲珑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充满了困惑和迷茫,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似乎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一个个的都呆了吗,还不快送白良媛回月牙阁去。”季淑离揉了揉眉心,吩咐开口。 “是。”屋子里的宫人急忙上前朝白玲珑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玲珑的面色瞬间变得僵硬,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和不甘,但还是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朝着季淑离微微躬身行礼,轻声说道:“妾告退。” 绿梅搀扶着白玲珑赶紧离开了葳蕤殿。 白良媛前脚刚踏进月牙阁,后脚月牙阁门口就来了宫人。 “奴婢竹影见过良媛小主。”一位年近四十的嬷嬷走了进来,朝白良媛行礼。 “竹影嬷嬷不必多礼。”白玲珑刚坐下喝了口茶,还没缓过劲来,就见到了竹影。 竹影本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资历颇深。 季淑离大婚后第一次去向太后请安,太后便将竹影送给了季淑离,现如今竹影是葳蕤殿的嬷嬷,掌管东宫内宫女规矩礼仪。 “太子妃娘娘有令,良媛身子不爽应需静养,所以月牙阁上下七日内不得外出,以免扰了良媛养病。”竹影端的恭恭敬敬,看不出一点情绪来。 白玲珑深吸一口气,却也只能忍着,眼睁睁看着竹影带来的宫人将月牙阁大门封上。 “小主,您手上的伤,”绿梅心疼地看向白玲珑,“奴婢先给您上药吧。” 白玲珑点了点头,“是我忘了,我现如今只是一个妾室,自然是没有嘉宁郡主这个太子妃有权利的。” 红菱端来盆清水,为白玲珑洗净双手,绿梅拧开烫伤药膏,轻轻涂抹在白玲珑手上。 “小主,咱们来日方长,即便是太子妃也不见得能笑到最后啊。”红菱开解道。 白玲珑指尖冰凉,忿忿不甘,“等着吧,本宫早晚有一天会爬到她头上去的。” “小主慎言,小心隔墙有耳。”绿梅低声劝诫。 白玲珑沉默着任由绿梅和红菱为自己上药,心中头一次对季淑离有所忌惮。 从前她认为齐越扬最爱的是崔令仪,以为她只需要比过崔令仪就可以了。 现如今才看清,季淑离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没有谁能从我手里抢过表哥,表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已是入夏,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前往避暑山庄的事很快敲定了下来,七日后启程,到达避暑山庄已是大暑,等处暑过了之后再返程回京。 齐越扬近来宠幸了吴秋月和苏怜茵,除了葳蕤殿外,常去的就是林绣的芙蓉堂。 林绣因着教坊司的出身,背后没有家世靠山,得宠却不至于让东宫内的女人们忌惮。 无权无势无背景,只能凭借太子恩宠作为仰仗。 何况林绣老实本分,又常往葳蕤殿请安,自然没人编排她。 齐越扬还破例向季淑离提出,在前往避暑山庄的随行名单上加上林绣的名字。 很快便到了前往避暑山庄的日子。 季淑离有序地安排随行马车和行李,齐越扬与季淑离一辆马车,杜婵娟、吴秋月同坐一辆马车,苏怜茵、林绣同坐一辆马车,其余行李物件各拉了四五车。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地前往避暑山庄,足足走了两日才到。 东宫一行人分到了雨花宫,齐越扬和季淑离住主殿,东侧殿东厢房住杜婵娟、西厢房住吴秋月,西侧殿东厢房住睡了、西厢房住林绣。 宫人们井然有序地重新布置了雨花宫,里里外外又清扫了一遍,雨花宫很快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避暑山庄处于京郊,花了大量真金白银建成,山庄内天然湖泊共有两处,一条蜿蜒的河流贯穿山庄,绿植成荫,蝉鸣不止。 假山楼阁众多,造型独特,趣意横生。 众人到了避暑山庄,皆是累得不行。 季淑离只吩咐了大家休整一日,也免了这段时日的请安。 横竖如今都住在一个宫里,左左右右出入的谁都能瞧见,好不容易出来游玩一趟,日日请安反倒太拘束着了。 住到避暑山庄第二日,季淑离带着同行的妾室去向皇后请安。 皇后坐在宝座上,眼神打量着下首的一众女子。 “儿臣(嫔妾)给母后(皇后)请安。”季淑离领着几人向皇后行礼请安。 “都起来吧。”皇后面带微笑,朝几人挥手,“赐座。” 左尊右卑,季淑离坐在左侧下方第一个位置。 杜婵娟坐到季淑离身旁,对面依次坐着吴秋月、苏怜茵和林绣。 宫女们为各位主子端上茶盏和点心,放置在小桌上。 “本宫记得你们是头一次到避暑山庄来小住,可还住的习惯?”皇后饮了一口茶,方才和众人搭话。 “回母后,一切如常,避暑山庄里凉快极了,儿臣看殿下睡得竟比在东宫时还安稳些。”季淑离笑着回话。 皇后点头,环视一圈,疑惑问道:“怎得不见玲珑?” 季淑离还未开口,身旁便传来一阵声音。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杜婵娟吃了口点心,听了皇后问话,忙咽下去点心,“白良媛姐姐敬茶的时候因为身子不适来晚了,殿下就让良媛姐姐留在东宫里好好休息,不用跟着嫔妾们舟车劳顿到避暑山庄来。” 皇后笑容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既是如此,只叫她好好修养便是。” “儿臣相信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高明,定然会让白良媛康复的。”季淑离朝皇后一笑,无害极了。 “阿离有心了,本宫近来得了个降温安神、清脑明目的药枕,是由菊花、荞麦、蚕沙和决明子制成的,正想着要送给你呢。可巧你们来了,一会走的时候叫白露装上给你带走。”皇后腰身靠在软枕上,温和开口。 皇后知晓白玲珑的脾性,是个为齐越扬爱到痴狂的人。 别看平日里季淑离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可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想必是白玲珑犯糊涂得罪了季淑离,才会没法来避暑山庄。 第27章 假山 季淑离站起来福了福身,“那就多谢母后好意了。” 皇后又将目光看向其余四人,“本宫还未仔细看过你们几个孩子。” 杜婵娟看了一眼季淑离,用眼神询问季淑离怎么办。 “这位是良娣杜氏,才过十五。”季淑离接受到杜婵娟的眼神,主动向皇后介绍。 杜婵娟跟着站起身来朝皇后行礼,“良娣杜氏,见过皇后娘娘。” 右侧的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依次朝皇后行礼。 “良媛吴氏见过皇后娘娘。” “承徽苏氏见过皇后娘娘。” “昭训林氏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一一扫过,目光停留在杜婵娟身上,“杜良娣还未及笄吧,岁数确实是小了些,到东宫住着可还习惯?” “回皇后娘娘,嫔妾在东宫一切都好,太子妃娘娘待人亲和,后宫里的姐妹们对嫔妾也好。”杜婵娟脸上带着些婴儿肥,笑起来时梨涡浅浅,像个福娃。 皇后也很喜欢杜婵娟的外表形象,露出个真心的笑来,朝杜婵娟招手,“好孩子到本宫这儿来。” 杜婵娟上前几步走到皇后身边,皇后从腕间褪下个玉镯,拉过杜婵娟的手戴在她手上。 “本宫见你欢喜,这镯子就留给你把玩吧。”皇后盈盈一笑,拍了拍杜婵娟的手背。 “谢谢皇后娘娘。”杜婵娟甜甜回答,心中欢喜。 皇后松开杜婵娟的手,又将目光看向右侧三人。 林绣她倒是熟悉,在钟粹宫里教养的时候就听说林绣十分出色,只是压过了春嬷嬷的女儿,却没什么大问题。 吴秋月和苏怜茵都是皇帝选的人,虽然选秀时她也在,但也并未仔细瞧过两人。 吴秋月生的温婉可人,一副江南女子娇小玲珑的模样,举手投足间也尽显闺秀教养。 苏怜茵反而人与名字截然不同,长相较为英气,身量高挑纤细,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十足,与她的父亲苏郎将十分相像。 皇后对此尚且满意,“既然都进了东宫,那就时时刻刻要以太子殿下为先,恪守本分,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下首几人皆是异口同声:“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皇后点头,“好,都有赏。” “谢皇后娘娘。”众人皆是一阵异口同声。 “还不久便是阿离的生辰,阿离打算如何操办啊?”皇后继而说起今日的要事。 “儿臣想着一切从简便是,在避暑山庄摆上几桌家宴便好。”季淑离回答道。 皇后:“也好,恰逢这些时日千鲤池的荷花盛开,就把位置安排在千鲤池吧,既可举办生辰,又能赏荷。” “届时儿臣再请一个戏班子来,唱唱戏,也好给大伙儿解解闷。”季淑离见皇后已经安排了场地,也就提了个意见。 “既然是你的生辰,那便你做主去办,有什么问题拿不住了尽管来找本宫便是。”皇后点头同意,抬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季淑离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主动带着杜婵娟等人告退。 从皇后宫里出来,众人皆是收到了不少赏赐,回去的路上都高兴不少。 季淑离也没打算拘着众人,温柔开口:“好了,本宫也不约束着你们,头一次到避暑山庄来,想必也是好奇得很了,都出去走走吧。” 杜婵娟早早就想着要逛逛避暑山庄了,现在季淑离同意放她们出去,立刻就来了兴趣。 “真的吗?”杜婵娟几乎要欢呼起来,“那嫔妾们现在就可以去逛逛吗?” 季淑离见杜婵娟这么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想去便去吧,只是东西都要叫下人装好带回雨花宫去。” “谢谢太子妃姐姐,”杜婵娟乖巧一笑,凑过来拉住苏怜茵的胳膊,邀请道:“那苏姐姐和吴姐姐陪我一块去吧,” 吴秋月和苏怜茵对季淑离倒是没有这么热情,可见杜婵娟这般高兴,也愿意陪杜婵娟玩乐。 何况她们也是头一次到避暑山庄来,总归是好奇的。 林绣站在一旁,“婢妾素来不爱出门,便陪太子妃回雨花宫吧。” 季淑离点头同意。 几人在此处分道扬镳。 雨花宫不远处就有一假山群,玲珑俊秀,洞壑盘旋,九曲回转,倒是个解闷的好去处。 “苏姐姐,我瞧着这避暑山庄真是有趣,我可要多玩几天好好尽兴了才是。”杜婵娟绕着假山走了一圈,坐在石阶上同身旁人说笑。 苏怜茵接过春杏递来的帕子擦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是啊,原来这儿这般好玩,光是这假山都够我们走上一回了。” 吴秋月脸颊红润微喘着气,她是文臣之后,平日里缺少锻炼,自然没有苏怜茵和杜婵娟两个将门虎女体力强壮。 跟在吴秋月身后的素竹团扇摇了又摇,扇动着风来令吴秋月凉快舒服些。 “你们倒是高兴了,我巴巴得随你们来了,倒叫我在后头追你们。”吴秋月缓了过来,调笑着开口。 “妹妹们这会子玩得如此欢快,倒是让姐姐您受苦受累了呢。等回去之后,我一定叫彩娟准备一碗清凉爽口、消暑解渴的酸梅汤,亲自给姐姐送过去。”杜婵娟满脸笑容地凑近前来,俏皮地调侃着。 吴秋月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厚脸皮地向妹妹讨要这碗酸梅汤啦。” “月儿真是为了口吃食,竟说出这番话来了。”苏怜茵听罢也跟着笑了起来,急忙打趣开口。 三人很快便笑得前仰后合,银铃般的笑声如余音绕梁,回荡在这处假山之间。 一位身着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年纪似乎不过二十岁的贵妇人,正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周围的美景,却被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打扰了清净。 “是谁在那边?”贵夫人皱了皱眉,不悦问道。 这笑声欢快极了,让这位妇人不禁皱起了眉头,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妇人朝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急忙过去探查情况。 不等宫女回来回话,妇人便迈开脚步,朝着笑声传来的地方走去,身后一众丫鬟婆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奴婢见过各位贵人。”妇人身边的宫女走过来看见杜婵娟三人,见她们衣着不凡,想来是有些身份的,上去行礼问安。 “起来吧。”杜婵娟看向来人,只觉眼生,想来不是东宫的婢女。 “春桃,叫你去给本王妃探路,你在这磨蹭些什么,莫不是皮痒了?”那妇人右手搭在另一个宫女胳膊上,缓缓走了过来,见春桃正向杜婵娟几人行礼,含沙射影骂道。 杜婵娟等人见眼前华彩照人、穿戴不凡的妇人,竟自称为王妃,皆从石头上地站起身来。 吴秋月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妇人,心中暗自揣测。 这妇人年岁瞧着比她们大上几岁,应当是同辈人。 如今成婚的王爷仅有泰王和晋王,泰王妃江南出身,长相秀丽可人,性格温婉贤惠;而晋王妃则以倾国倾城之貌声名远扬,平日里又注重衣着打扮。 如此推断,眼前这位妇人想必就是晋王妃了。 吴秋月与杜婵娟、苏怜茵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三人一同向晋王妃施礼。 “妾身太子良娣、妾身太子良媛、妾身太子承徽,见过晋王妃。” 三人声音婉转悠扬,施施然行礼,端庄大方。 晋王妃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屑仿佛要溢出来一般,手中的绣帕随手挥了挥,“起来吧。” 三人缓缓起身,“谢王妃。” 晋王妃抬眼仔细端详三人,只见这三人皆是美人,她们往那一站,便如三株娇艳欲滴的鲜花,各有各的风姿绰约。 “原是太子妾室,”晋王妃微垂眼帘,似是想遮住眼眸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白眼,“在这花园假山里吵吵闹闹的,真是上不得台面。怎么,你们太子妃没有好好教导过你们吗?” 三人皆是脸色一僵,没想到晋王妃说话竟然这般不留情面。 传闻晋王贪爱女色,晋王妃原本出身不高,顶多做个侧妃抬进晋王府。但晋王妃生的貌若天仙、倾国倾城,晋王一见倾心,钟情不已。 晋王本就对朝政不感兴趣,不需要出身高贵的正妻助力,对晋王妃一见钟情后便进宫求得太后懿旨,娶了晋王妃为正妃。 然以色侍人者,岂能长久乎? 晋王不久便移情别恋,新欢旧爱,如过江之鲫,源源不断的美人被抬进晋王府。 晋王妃恩宠渐失,犹如昨日黄花,可晋王妃出身不高,不敢对晋王造次,只能将痛苦和怨恨转移到府中妾室身上。 久而久之,晋王妃一听及妾室,都是厌烦与不屑的。 杜婵娟年纪小藏不住事,她本是侯府嫡女,虽父亲年事已高,家中无兄弟袭爵,可到底也是贵女,何曾听过别人这般编排过她。 更何况晋王妃这么一说,连带着季淑离都给骂了一顿。 待杜婵娟回过神来,便欲迈步上前与晋王妃争辩,却被吴秋月拽住了手腕。 “妾身等人不知王妃在此处,扰了王妃清净,还请王妃恕罪。”吴秋月快速反应过来制止了杜婵娟动作,上前行礼道歉。 晋王妃的品阶比她们高出许多,当前的首要之务是要避开晋王妃,以免惹上祸端。 此时若与晋王妃理论,恐怕会酿成大祸。 晋王妃翻了个白眼,“即是外出,可得了你家太子妃的允许?” “太子妃娘娘心善,想着嫔妾们是头一回到避暑山庄来,便准许嫔妾们外出走走。”苏怜茵冷静回话。 “依本王妃看啊,太子妃还是太年轻了些,竟也准许你们出来花枝乱颤。”晋王妃冷哼一声,不屑道。 晋王妃摆明了编排季淑离,杜婵娟知道季淑离对她多有照顾,一时听不得这种话。 “晋王妃好大的口气,竟然敢编排起我们太子妃娘娘来了。”杜婵娟两颊鼓起,呛声道。 “太子妃都不急,你急什么?”晋王妃瞪了杜婵娟一眼,无所谓开口。 “你且等着,我回去告诉了太子妃,有的你好……”杜婵娟明显被惹急了,在闺中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指着晋王妃大喝。 苏怜茵眼疾手快捂住杜婵娟的嘴,没让杜婵娟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吴秋月也是一下慌了神,拉过杜婵娟躲在身后。 “晋王妃恕罪,杜良娣一时心直口快,还望王妃不要介怀。”吴秋月行了个礼,替杜婵娟开脱。 晋王妃早就气红了眼,想也没想就叫身旁的春桃去给杜婵娟一个耳光。 春桃哪里敢打,支支吾吾不肯上前。 晋王妃气急败坏,拧了春桃一胳膊。 杜婵娟也没想到晋王妃竟然真敢叫人打她,扒开苏怜茵站了出来。 “怎么,说不过别人就要上手打了不成,你就这点本事?”杜婵娟孩子心气,上去和晋王妃争论。 晋王妃带着护甲的手直直指着杜婵娟,咬牙切齿:“你……” 电光石火之间,晋王妃猛地冲上前去狠狠打了杜婵娟一个巴掌。 杜婵娟哪里是什么受气的人,见晋王妃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当即回了晋王妃一个耳光,然后拽着晋王妃的头发要往地上摔。 “啊——”晋王妃吃痛惊叫一声。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杜婵娟和晋王妃滚在一处,打的不可开交。 吴秋月过去拉住晋王妃,想将两人分开。 苏怜茵则是谨慎护着杜婵娟,没叫晋王妃真的伤到杜婵娟。 下人们更是慌张,根本拉不住主子们。 彩娟见苏怜茵帮忙护着杜婵娟,知道现在情况已经不可收拾了,赶忙撒开腿一路小跑去雨花宫。 “太子妃娘娘,不好了!”彩娟跑进雨花宫,直冲季淑离的院子去。 季淑离正和莲香在屋内刺绣,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菊青在门口便拦住彩娟,“彩娟你怎么来了,可是杜良娣出什么事了?” 彩娟扶着腿喘了口气,快速回道:“晋王妃和我家小主在假山群打起来了,吴良媛和苏承徽正在一旁劝。” 菊青惊讶一瞬,拉过彩娟往里走。 季淑离早就听到了动静,停了手上的动作,将绣布递给莲香,站起身来朝屋外走。 正好菊青也拉着彩娟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季淑离见两人都一脸焦急,不由问道。 “娘娘,晋王妃和杜良娣打起来了。”菊青连忙说道。 季淑离:!!! 第28章 兜底 雨花宫偏殿。 季淑离坐在上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下首坐着晋王妃,发髻凌乱,正哭哭啼啼的由太医上药。 晋王妃对面的杜婵娟仍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左脸红肿一片,上面还带有护甲刮出来的血痕,另一位太医在一旁为她把脉。 吴秋月和苏怜茵坐在杜婵娟身旁,垂着头不敢言语。 太医收了脉枕,上前朝季淑离行礼。 “禀太子妃娘娘,晋王妃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上的小伤也无关紧要,擦些药酒很快便消了。” 给杜婵娟诊治的太医也拱手上前,“杜良娣伤势不重,脸上的伤擦了药也会快速愈合,不会形成疤痕,影响容貌。” 季淑离点头,“那便谢过两位太医了,梅芳,送送两位太医,顺便拿了药回来。” 梅芳应下,引着两位太医走了出去。 晋王妃哭的梨花带雨,此时眼睛红肿,倒想个剥了壳的荔枝,开口便是凄凄,“太子妃,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季淑离叹了口气,安抚开口:“二嫂别急,等本宫问明白了自然会给二嫂一个交代的。” “这还需要问明白什么,难道我身上这些伤还不够证明吗?”晋王妃瘪着嘴,带了些哭腔。 季淑离心道晋王这是娶了个什么草包美人,又美又蠢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二嫂稍安勿躁,不如去本宫那换一身干净衣服如何?”季淑离想着赶紧打发走晋王妃。 只是要付出一套裙子首饰的代价。 晋王妃一向爱美,见自己现在发髻松散,衣服脏污,也就同意了季淑离的要求。 莲香赶紧带着晋王妃去重新梳洗更衣。 晋王妃一走,季淑离便拍了拍桌子,看向底下坐着的三人。 “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季淑离略带些威严的语气说道。 杜婵娟哪还有刚才对待晋王妃的气势,面对季淑离时反倒有些害怕起来,就像害怕家中最大的姐姐一样。 吴秋月继续低着头沉默,一言不发。 苏怜茵则是绞着手指,不敢回话。 “方才打架把你们的嘴巴都给打坏了不成,一个个的连话也不会说了?”季淑离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有些生气。 “太子妃姐姐,”杜婵娟嗫嚅着开口,“嫔妾们就是在假山处游玩,谁知晋王妃突然过来发难我们,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些编排您的话。嫔妾一时气不过,就和晋王妃理论了几句,谁知道晋王妃一下就冲过来打了嫔妾一巴掌。” 杜婵娟说的可怜兮兮,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嫔妾也打了晋王妃一巴掌,还踹了她好几脚,嫔妾全都加倍还回去了。” 说罢,杜婵娟朝季淑离露出讨好一笑。 苏怜茵在一旁听的好笑,用帕子掩住上扬的唇角。 季淑离呼出一口浊气,又好笑又好气,“你还得意上了。” 杜婵娟敛了笑,低下头去抠手指。 “她编排就编排了,听听就过去了,偏偏你还较上真了,这要是真打出点什么事来,那可怎么是好?”季淑离稳了心神,严厉教训了杜婵娟。 “还有你们俩也是,也不知道好好拉着些杜良娣,”季淑离又看向沉默的吴秋月和苏怜茵,“尤其是你,苏承徽,真当本宫没瞧见你偷偷上去补了两脚。” 被点名的苏承徽委屈得很,垂着小脑袋不敢反驳。 “今日的事,以后不允许再发生了。你们三人全都给本宫禁足七日,这七日哪里也不许去了,好好待在雨花宫里自省。”季淑离气的拍桌,处罚了三人。 杜婵娟三人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是”,就继续当鹌鹑了。 晋王妃换了一身新衣,忍不住洋洋自得。 她身上这一身裙子可是难得的苏绣,鞋子也换成了蜀鞋,头面更是镶锲了红宝石制成的。 样样都是顶好的,可见季淑离出手大方阔绰。 莲香将晋王妃带回偏殿,季淑离也起身上去和晋王妃交谈。 “这身衣裳,二嫂可喜欢?”季淑离上前拉住晋王妃的胳膊,陪笑道。 晋王妃自然是满意极了,不住地点头,“本王妃很喜欢,真是要太子妃破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二嫂喜欢那便好,”季淑离见客套差不多,忙将话题往正事上引,“今日之事,实在是本宫对不住二嫂,这身行头就当是本宫的赔礼,还望二嫂笑纳。” 晋王妃知道收了东西,总要给面子,也就顺坡下驴,“本是一家人,咱们妯娌之间何须如此客套。” 季淑离朝杜婵娟招手,杜婵娟听话地站起身走到季淑离身边来。 “快向晋王妃道歉。”季淑离给了杜婵娟一个眼神。 杜婵娟给晋王妃行了个礼,认真开口:“嫔妾给王妃娘娘道歉,今日之事是嫔妾多有得罪,实在是对不住王妃娘娘。” 晋王妃见杜婵娟都真诚地给自己道歉了,也就勉为其难地朝杜婵娟挤出个笑来,“行了,以后多听你们太子妃的,可别再这么任性冲动了。” 杜婵娟福了福身,退到季淑离身后。 季淑离见道歉也道了,该商量赔礼的事。 “本宫这新得一支百年人参,就送给二嫂补补身子吧。”季淑离拉着晋王妃坐到上首,拍着晋王妃的手道。 “这怎可使得。”晋王妃心中想要,面上也得客套几句。 正巧这时梅芳已经抓好了药回来,手里提着几袋药材。 “二嫂千万不要客气,本宫这还有一瓶上好的珍珠药油,治跌打损伤最有效果,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莲香,快去给本宫拿来。”季淑离一边说着一边嘱咐着莲香下去拿东西来。 晋王妃笑的开心,“太子妃这般舍得,倒叫本王妃不好意思了。” 季淑离:“哪里的话。” 很快,莲香就将百年人参和珍珠药油拿了过来,连同梅芳抓好的药材一并装好,给了晋王妃身边的丫鬟。 晋王妃整个人笑眼眯眯,身后丫鬟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雨花宫里出来。 可见这一趟收获不少。 晚间,齐越扬回来了。 一进屋里便在季淑离对面坐下,兴致冲冲的模样。 季淑离放下手中绣着的青竹,看向齐越扬,“殿下今日可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不如说来与妾身分享分享。” 齐越扬“哈哈”一笑,将手中的佛珠串放在桌上,“听说今日杜良娣和二嫂打起来了?” 季淑离点头,为齐越扬倒了一盏清火的菊花茶,“殿下消息倒是灵通。” “怎的打起来了?”齐越扬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好奇问道。 “殿下也知道的,二皇兄总是纳妾,二嫂对妾室也是诸多怨言。谁知今日可巧,叫二嫂与杜良娣等人遇到了,一时发生了口角,二嫂说了句‘太子妃还是太年轻,竟然没管好你们’,一下就惹得杜良娣红了眼,两人就打起来了。” 季淑离一边说着,一边模仿起晋王妃的语气,惹得齐越扬一阵笑。 “依孤看,这杜良娣倒是和阿离你小的时候一个样,一冲动就敢上去争论动手。”齐越扬笑得开怀,觉得有趣极了。 “殿下是什么时候得知的消息?”季淑离拿起桌上果盘里的葡萄,仔细剥皮,问道。 “今日孤同二哥从父皇那出来,路过千鲤池,可巧遇见了二嫂。孤见二嫂一身行头眼熟,心中疑惑。谁知二嫂一见到二哥就开始梨花带雨哭诉起来,孤这才知道原委。”齐越扬说起今日遇到晋王妃的事,自然吃下季淑离递来的葡萄。 “原是如此,妾身今日拉着杜良娣等人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的,好一番功夫,才将二嫂给哄好了呢。”季淑离用手绢擦了擦手上的葡萄汁水。 齐越扬:“这有什么,孤的私库都在你手里,想花什么,随便花。” 季淑离轻笑,心中腹诽齐越扬手里的家底可不足她的三分之一,面上却是一副高兴模样。 “殿下真是好生大方。” 齐越扬嘚瑟一乐,话锋一转,“阿离生辰快到了,今日去向母后请安时,可商量好要怎么举办了吗?” “妾身同母后商量好了,在千鲤池摆一桌家宴,请上戏班子来唱一出戏,赏赏荷花便好。”季淑离回道。 “也好,”齐越扬点头,“阿离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呢?” 季淑离眼珠一转,笑嗔道:“哪有上来问人家要什么礼的?” 齐越扬尴尬一瞬,“这不是有些为难嘛。” “殿下有心就好,无论送什么妾身都会喜欢的。”季淑离与齐越扬对视,认真说道。 “阿离最是懂得体贴孤。”齐越扬会心一笑,牵过季淑离的手。 炎炎夏日,避暑山庄虽然绿荫环绕,比京都凉快许多,但正午的太阳一出来,还是热的人恹恹欲睡。 季淑离午睡起来,穿上一身薄纱,靠坐在美人榻上,拿起桌上的银叉叉了块西瓜放进嘴里。 沙漠里运来的西瓜鲜红清甜,才从水井里打捞出来切块盛上来,还带着些冰凉。 一下让人消去不少燥热之感。 今日杜婵娟三人的禁足刚好到了时日,却没想到三个人竟谁也没有外出。 季淑离还担心是不是晋王妃的事给她们留下了阴影。 菊青泡了壶金银花茶端进来,给季淑离倒了一杯。 “杜良娣小主今日来葵水了。”菊青放下茶碗,说道。 季淑离惊讶一瞬,想到这还是杜婵娟初次来葵水,十分体谅开口:“若是有什么不适,千万要记得叫太医来瞧瞧。” “杜小主头一次来葵水,差点把她吓着了,倒是伺候的宫女们妥贴,一一都给杜小主准备好了。”菊青站在季淑离身旁回道。 季淑离点头,继而吩咐道:“既然杜良娣已经来了葵水,你去罗公公那边告知一声。” 菊青应下,转身出了屋子。 来了葵水即代表可以生育,也能同房了。 杜婵娟整个人恹恹地半躺在床上,初次来葵水令她腹痛不已。 苏怜茵带着春杏走了进来,见杜婵娟面色苍白坐躺在床上,主动凑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苏怜茵在床边坐下,问道。 “肚子疼。”杜婵娟弱弱答了一声。 苏怜茵轻笑一声,从春杏手里接过一个布包缝着袋子,轻轻放在杜婵娟的肚子上。 杜婵娟只觉得腹部一热,热感竟然缓解了一些疼痛。 “我在家中时,母亲就会用这个法子缓解我的疼痛,我觉得好使,便拿来给你试试了。”苏怜茵解释道。 杜婵娟点点头,“茵姐姐的法子我觉着挺好的,竟然没有方才那么疼痛了。” “太子妃不是准你请太医来瞧瞧吗,怎的腹痛却不找太医来?”苏怜茵见杜婵娟缓过来一些,柔声和杜婵娟搭话。 “我已经麻烦太子妃姐姐太多了。”杜婵娟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碍事,自己的身体最为要紧。”苏怜茵替杜婵娟拨去被汗打湿后贴在额间的刘海。 杜婵娟抿唇,“我爹在家中就跟我说过了,到东宫来要听太子妃姐姐的话,我一直都记着呢。” 苏怜茵也开始心疼起眼前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女孩,她在家中时也是个倍受疼爱的女儿。 进了东宫后,只和自幼相识的吴秋月来往。 再后来慢慢和杜婵娟认识后,两人关系密切,亲近许多。 “太子妃娘娘心善,对我们最是仁慈,听娘娘的话自然是应当的,娟儿你做的很好。”苏怜茵朝杜婵娟一笑,安慰道。 杜婵娟嘿嘿一乐,似乎是觉得自己真的做到了父亲所说的话而高兴自豪。 “我那儿还有许多阿胶,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但你这个时候用着最是滋补,等晚些我叫秋桃给你送来。”苏怜茵拉着杜婵娟的手。 杜婵娟点头,“那我还能吃一碗姐姐做的牛乳冰酪吗?” “那可不行,”苏怜茵摇了摇头,“来葵水吃冰的,更会腹痛不止呢,你还想不想好过了?” “那好吧,等我好了,姐姐一定要做给我吃。”杜婵娟噘嘴,虽然不满,但还是极为听话。 第29章 生辰 时间很快过去,眨眼便到了季淑离生辰这一日。 宫人们早早地在千鲤池旁的亭中摆了桌椅,只等主子们到来。 季淑离安排的戏班子也到了,在一旁搭建好了戏台。 齐皓宇和晋王妃最先到的,晋王妃美若天仙,和齐皓宇走在一块时,所有人的眼光竟都被晋王妃给吸引住了。 “太子妃,”晋王妃笑脸盈盈,主动和季淑离攀谈,“二嫂在这祝您生辰快乐,一点点薄礼,不要嫌弃。” 说罢,晋王妃身后的春桃将一个盒子递上来,菊青上前接下。 “二嫂能来,本宫很高兴了,哪里叫二嫂破费了呢。”季淑离笑的和善,高高兴兴地和晋王妃搭话。 “都是自家人,说的哪里话。”晋王妃客套一句,便和晋王一起去的席位上坐着。 齐越扬则是带着几位皇子公主一块来的,都乖乖地先和季淑离打招呼,说些庆祝的话语。 人一多便热闹不已,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聊的火热。 没过一会,齐睿源、泰王妃温氏和朱蓉也到了。 “三弟妹。”齐睿源和季淑离打了个照面。 季淑离微微福身,“大皇兄。” 泰王妃抱着小郡主,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朱蓉挺着肚子站在齐睿源右侧,朝季淑离行礼。 “朱侧妃快不必多礼,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怎好劳累。”季淑离忙开口,身旁的梅芳赶紧扶起朱蓉。 齐睿源顺势揽住了朱蓉的腰身,“三弟妹客气了。” 季淑离一笑,转头和泰王妃搭话,“二嫂今日倒是把小郡主给带来了。” “特意带悠悠来沾沾喜气,”泰王妃双手抱着小郡主,温柔指引着小郡主开口,“叫叔母。” 小郡主如今两岁多了,张了张嘴,含糊不清:“苏母。” 季淑离手指捏了捏小郡主的脸蛋,滑滑嫩嫩的,软糯极了,“乖宝宝。” 小郡主害羞地往泰王妃身上躲,大眼睛偷偷瞟一眼季淑离。 “快进来坐会,外头日子大,免得晒着了小郡主和朱侧妃。”季淑离朝里招手,示意众人进亭子里休息。 泰王妃点了点头,跟在齐睿源身后进了凉亭内。 季淑离见只剩帝后了,便先进亭中主持着大家落座休息。 “皇上、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柔妃娘娘驾到!”太监一声高呼。 亭内所有人哗哗起身。 皇帝和皇后携手走了进来。 “给父皇、母后、德母妃、淑母妃、柔母妃请安!” 众人皆是行礼。 皇帝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谢皇上。” 一阵窸窣,众人纷纷起身。 “今日就是一场家宴,庆祝太子妃生辰,大家不必拘礼,都做吧。”皇帝落座上首,身旁坐着皇后。 右侧坐着齐越扬和季淑离,左侧是德妃三人,下首则是一众皇子公主。 “请父皇点戏。”季淑离手里捧着一本册子,递到皇帝跟前。 皇帝没有接过册子,“唱个《八仙戏》吧,喜庆吉祥一些。这是你的生辰,你们年轻人做主就好。” 季淑离点头应下,又点了两出戏,一出《麻姑献寿》、一出《龙凤呈祥》。 皇帝喝了口茶水,忍不住称赞,“这茶极好。” 齐越扬一笑,自得道:“父皇好品味,这茶是阿离新得的君山银针,收藏了许久,今日才舍得拿出来招待大家。” 皇帝“呵呵”一笑,又喝了一口茶水便放下了,并未言语。 季淑离面上虽挂着一抹笑意,心中却道不好。 齐越扬这话无疑是给季淑离挖坑。 戏台上的伶人咿咿呀呀开嗓,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正唱到《高老庄》桥段,只听得高小姐的定场诗云:“春风剪开桃李花,白面红腮映日斜。对对蝴蝶穿翠柳,婉转莺歌透窗纱。” 猪八戒摇身一变,成为俊俏郎君模样后唱道:“携手相搀,二人闲游到花园。和风解人倦,色色景物鲜,桃李花争艳,蝴蝶翩翻。百转黄鹂遥呼唤,玉楼人醉杏花天。” 杜婵娟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的猪八戒,咯咯笑出声来。 苏怜茵也跟着笑,只是用手绢掩着唇。 朱蓉坐在苏怜茵身旁,喝了一口杯中酸酸甜甜的葡萄汁。 “呕——” 吴秋月方才吃了一口莲子银耳羹便吐了出来。 苏怜茵回过神,刚想询问吴秋月怎么了,就见吴秋月着急忙慌跑出亭外吐了起来。 杜婵娟被吓得一愣,坐在原位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了?”皇后最先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疑惑问道。 季淑离也看到了吴秋月的举动,心中有了猜测,“儿臣派人去瞧瞧。” 说罢,季淑离给了梅芳一个眼神。 梅芳心领神会,出去看吴秋月的状况。 齐越扬同样不明所以,“这是?” 季淑离拍了拍齐越扬的手背,凑在齐越扬耳边小声道:“妾身猜测,吴良媛许是有孕了。” 齐越扬一挑眉梢,有些高兴开口:“真吗?” “妾身叫人去请太医了,殿下稍等片刻便知了。”季淑离朝齐越扬一笑。 齐越扬点头,目光不自觉看向亭外。 梅芳上前扶住吴秋月,“良媛小主可有事?” 吴秋月只是干呕,现下胃中难受,忍不住将身体靠在梅芳身上。 素竹也跟了出来,顺着吴秋月的脊背。 “将良媛小主扶到这边来休息。”梅芳朝素竹说道。 素竹“唉”了一声,搀扶住吴秋月,将吴秋月扶到一旁阴凉处坐下。 吴秋月一坐下,梅芳将手搭在吴秋月腕间,细细把脉。 梅芳眼神一顿,“良媛小主月事可来了?” 素竹一阵莫名,摇了摇头,“迟了几日,不过往常也是如此的。” 吴秋月也跟着紧张起来,“梅芳姑姑,本宫可有事?” 梅芳朝吴秋月投来个安抚的笑,“良媛小主不必忧心,等太医来了您就知道了。” 吴秋月心中也开始摇摆不定,难道,她有孕了不成? “梅芳姑姑,”月牙领着太医过来了,“张太医来了。” “还请张太医替我家良媛小主把脉。”梅芳朝张太医行了个礼。 张太医摆了摆手,几步上前,打开药箱,拿出脉案,“小主请。” 吴秋月把手伸了出来,梅芳打了一块手绢上去。 张太医仔细摸了摸脉象,不由笑容满面,“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已有孕一月。” “真的吗?”吴秋月惊呼出声,高兴极了。 素竹也跟着高兴起来,主仆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此事千真万确。”张太医信誓旦旦道。 梅芳方才就已经探出脉象来了,请太医来也是加一层保障,“多谢张太医了。” 张太医收起药箱,退了下去。 素竹扶起吴秋月,几人一起回了亭内。 皇帝不知什么时候离席了,德妃和柔妃也跟着离开了。 “恭喜殿下、娘娘,吴良媛小主有孕一月了。”梅芳进了亭内,走到季淑离身旁,带着些喜悦道。 齐越扬高兴极了,忍不住拍掌,“好!” 皇后也听到了梅芳的话语,不由得喜上眉梢,“这可是东宫第一个孩子呢,可要好生护着。” 说罢,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季淑离的神色。 季淑离的猜测被证实,说不出来什么感受,没有愉悦也没有生气,反而极为平淡。 “这是自然,”季淑离察觉到皇后投来的目光,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今儿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吴良媛是吧,到本宫这儿来。”皇后朝坐在齐越扬身后的吴秋月招了招手。 吴秋月方才兴奋得很,现下已经冷静了不少,起身走到皇后身侧,福了福身子,“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很是高兴,拉过吴秋月的手,仔细叮嘱,“有孕是喜事,若是平安诞下来,本宫重重有赏。” “多谢皇后。”吴秋月柔柔开口。 皇后见吴秋月一副知书达理、贤惠伶俐的模样,心下也是欢喜,叫春嬷嬷准备好一通赏赐之物送到吴秋月宫里去。 齐越扬虽然高兴,却也没忘了季淑离的感受。 “阿离别忧心,我们早晚也会有孩子的。”齐越扬大手包裹住季淑离的小手,轻声细语安抚道。 季淑离笑了笑,“劳烦殿下过来宽慰妾身了。” 戏班子咿咿呀呀唱完戏,凉亭内的酒菜也吃的差不多,天色慢慢暗淡下去,众人纷纷离场。 季淑离安排着宫人们收拾残局,直到日落西山才回了雨花宫。 齐越扬陪着吴秋月一块回的雨花宫,两人一块用了晚膳。 菊青清点着礼物,一一计册入库存放起来。 莲香从千鲤池摘了些荷花回来,拿了个青花瓷钵放上水。 季淑离接过一支荷花,用剪刀剪去其根茎,将花朵放置在水面,又取了荷花荷叶插在水中,一个微型的中式插花便成了。 “热水已经烧好了,主子可以沐浴了。”月牙弯腰走了进来,朝季淑离道。 季淑离点头,拿起一旁准备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污渍,“那便沐浴更衣吧。” 黑夜降临,季淑离洗漱完回到内室,却见齐越扬正坐床边看着闲书。 “殿下怎的没去多陪陪吴良媛?”季淑离坐到梳妆台前,由着莲香为自己梳头。 “今儿是你的生辰,寿星最大。”齐越扬头也没抬,手上又翻动一页书籍。 莲香动作很快,季淑离收拾妥当便走到床边来。 屋内伺候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齐越扬放下书册,揽过季淑离的腰肢,季淑离顺势坐在齐越扬腿上。 “知晓吴良媛有孕,你可吃醋?”齐越扬在季淑离耳边低声询问。 季淑离装作生气模样捶了捶齐越扬胸口,“殿下竟说些胡话。” 齐越扬轻笑一声,亲上季淑离的耳垂,“孤这是在担心你。” 季淑离忍不住腹诽,要是真的担心怎么可能会把别人肚子搞大。 “殿下体恤妾身,妾身感激得很。”季淑离面上却还是朝齐越扬娇羞一笑。 齐越扬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簪来,“这是孤亲手做的桃木簪子,用来作为生辰贺礼。” 季淑离接过簪子,这簪子做工细致,可见用心,“谢谢殿下。” 齐越扬大手抚摸季淑离的背脊,轻轻解开衣扣,伸手探了进去蹂躏,“那便好好感谢孤吧。” 红帐温情。 眼看着到了白露时节,往年这个时候该动身回京都,今年却出了意外。 雍和宫。 皇帝突然病倒了。 许是年岁渐长后身体大不如从前,皇帝近些年竟也开始求仙问药,时常听信一些道士的炼丹之术,吃了许多延年益寿、滋补阳气的丹药。 这日皇帝照旧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栽倒在地。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给吓得不轻。 雍和宫内请脉的太医进进出出,施了几针后才令皇帝悠悠转醒。 皇后忧心忡忡守在一旁,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皇上醒了!”刘公公见皇帝睁开了眼睛,高兴的大喊。 皇后连忙冲了过来,靠在床边看着皇帝,“皇上,您怎么样了?” 皇帝大脑一片混乱,只能看见皇后嘴巴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听不清皇后说的什么。 皇后见皇帝反应迟缓,久久未回话,转头看向太医,“马太医,你快瞧瞧皇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回娘娘,皇上这是才醒,神志还未恢复清醒。”马太医跪在一旁回答。 皇后担忧不已,握住皇帝的手,“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躺在床上,能看见众人,大脑却不能分析,他只觉得浑身累极了。 皇后到底与皇帝是多年夫妻,知道现在皇帝难受得很。 “马太医,可有什么法子让皇上好受一些啊?”皇后眼眶含泪,询问道。 “微臣已将药方写下,待药煎好,皇上服过药后,兴许会好上一些。”马太医双手握拳回答。 皇后堪堪点头,泪眼婆娑看着皇帝,心中担忧不已。 皇帝病得突然,整个避暑山庄气氛一下变得沉闷起来。 皇后下令妃嫔侍疾,朝中大事暂时交由左右丞相和齐越扬处理。 但避暑山庄里药材短缺,加上天气已经入秋,并不适合皇帝养病,这才收拾行李,抓紧回京都。 第30章 回京 “小主,”红菱一脸喜气回来,“奴婢打听到了,太子殿下过几日就要回来了。” 白玲珑高兴不已,“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红菱继而抿了抿唇,声音小了许多,“还有一事。” 白玲珑眉头轻皱,疑惑问道:“什么事?” “月牙阁的吴良媛已经有孕一月余了。”红菱嗫嚅着开口。 白玲珑一愣,反应过来后“噌”一下拍桌而起,惊呼一声:“什么?!” 站在白玲珑身后的绿梅被吓了一跳,赶紧拉着红菱跪下,“小主息怒。” 白玲珑咬紧了牙,“这才进宫两个多月,她竟然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她有得了,我为何不能有?!” “太子妃娘娘嫁进东宫已有一年多了,也是照样没有身孕,可见有孕一事实在是需要时机啊。”绿梅眼见着白玲珑钻进牛角尖去,连忙开导。 “那是她无用!”白玲珑恶狠狠道。 绿梅垂下头去不敢搭话。 “小主,所以吴良媛这胎您是作何打算?”红菱犹豫着询问。 “太子妃那边是什么情况?”白玲珑眼眸一转,想先看看季淑离的打算。 红菱:“太子妃娘娘很是平静。” 白玲珑重新坐回宝座上,端起一旁的热水喝了一口。 季淑离表现得太过平静,要么她是真的不在乎吴秋月怀孕一事,要么就是她已经有了除掉这一胎的打算。 白玲珑清楚,现在焦急万分也不能解决问题,不如静观其变,先观察了季淑离和东宫其他妃嫔的态度,再做打算。 在这之前,白玲珑还得事先留一手。 “不要跪着了,快起来吧。”白玲珑上前扶起绿梅和红菱。 “奴婢谢过小主。”绿梅和红菱顺势站起身来。 “我记得,红菱你的母亲是太子乳母对吗?”白玲珑拉着红菱的手,目光灼灼看向红菱,问道。 红菱点头,“不过母亲前些日子被发配到庄子上了,她手底下有个干女儿叫小翠,现如今在殿下身边当差。” “辛苦红菱你走一趟,将这小翠带来给我瞧瞧。”白玲珑声音轻柔了许多。 “这是奴婢应该的。”红菱朝白玲珑笑了笑,答应了下来。 眼看着还有四日便是中秋,回京的大部队连续赶了三天的路终于抵达京都。 崔令仪得知了消息就带着白玲珑和江玲玲到宫门口等候着了。 齐越扬左手揽着吴秋月的腰,右侧站着季淑离。 “恭迎殿下、太子妃回宫。”东宫门前等候的众人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齐越扬挥了挥手,拉着吴秋月一同踏进宫门。 白玲珑斜睨着吴秋月被齐越扬牵着的那双手,心中郁结。 偏过头来却看见被冷落的季淑离面上没半点不高兴,任由菊青扶着她走进宫内。 “近日舟车劳顿,今儿天色也晚了,大家都早些回去安置吧。”季淑离平静地吩咐道。 齐越扬点头,安抚吴秋月道:“月儿快回去歇息,孤先去趟书房。” 吴秋月羞答答应了声“好”,目送着齐越扬离开。 季淑离也跟着离开,回了葳蕤殿。 “还未恭喜吴姐姐有孕。”白玲珑主动和吴秋月搭话。 吴秋月柔柔一笑,“多谢白良媛祝贺。” 崔令仪也只是朝吴秋月投去一个微笑,由紫鹊扶着,林绣急忙跟上崔令仪,两人一块离开。 “月姐姐,”杜婵娟连着坐了好几天的马车,早就累的不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怜茵揉了揉杜婵娟的脸蛋,“快回去吧。” “那我们也一并回去吧。”吴秋月拉过苏怜茵的手,两人对视一眼。 很快,原本聚集在一处的人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白玲珑站在原地,眼神紧盯着吴秋月离去的身影。 “良媛小主,咱们也早些回去吧。”江玲玲在白玲珑身后唤道。 白玲珑点头,和江玲玲一起往内院走去。 “江奉仪,你觉得吴良媛这一胎,保不保得住啊?”白玲珑扶了扶头上的海棠花簪,眼神看向一旁的江玲玲。 江玲玲抿唇,陪笑开口:“这事哪里是婢妾敢非议的呢。” 白玲珑轻笑一声,“你可有和你母亲通过书信?” “有的,”江玲玲点点头,“母亲告诉婢妾皇后娘娘非常重视吴良媛这一胎,叫婢妾平日里不要接触吴良媛。” 白玲珑看着手指上光洁的指甲,此刻很想染上颜色,“毕竟是东宫里第一个孩子,姑母重视也是应该的。” “绿梅,你说这指甲要染成什么颜色才是最好看的呢?”白玲珑举着纤细的手,问道。 “小主有所不知,”江玲玲及时接话,“取凤仙花或者千层红的花瓣,捣碎了敷在指甲,即可染色了。” 白玲珑噘嘴,“那便染成朱红色的吧,一定好看极了。” “按照小主的品阶,这朱红色怕是不可行啊。”江玲玲如实回答。 白玲珑嘴角落下,顿时烦躁,“啧”了一声,朝江玲玲翻了个白眼。 江玲玲不敢多话,垂着头跟在白玲珑身后,她现如今已经攀附上白玲珑,自然得讨好白玲珑。 皇帝虽然人已经清醒过来,但终日里卧病在床,汤药不断。 皇后一心照料皇帝,早就没了举办中秋宴的心思。 眼见着中秋佳节就要到了,季淑离只好到钟粹宫来询问皇后的意思。 “既然是中秋团圆夜,何不如准许宫里探亲呢?”季淑离犹豫着问话。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近来她一直照顾着皇帝,疲惫不少。 “那便安排妃位以上准许探亲,这些事全权交由你来操办,”皇后叹了一口气,“本宫还记得东宫有孕的那个叫吴良媛是吧,这次特例准许她的母家进宫探望吧。” “是。”季淑离应下,主动上前为皇后按压穴位。 月满中秋夜未央,花灯照耀满堂光。 后宫里的娘娘们,凡是妃位以上的,都有与家人见上一面的机会。 虽然无法多留,可想念不如相见,只有见上一面,才好缓解内心思念之情。 东宫里只有季淑离和崔令仪的母亲有进宫的权利,但皇后特例准许了吴秋月的母亲进宫,因而东宫也热闹了一阵。 荣庆公主原本和淮阴侯身处福州,但前不久皇帝突然病倒,夫妇两人心有预感,急忙赶回了京都。 “公主快请进。”菊青一脸高兴,迎着荣庆公主进了葳蕤殿。 “娘。”季淑离忙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看向来人。 荣庆公主一进来便拉住季淑离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露出几分心疼,“阿离瘦了。” “前些日子苦夏,吃不下东西才瘦的。”季淑离忙安抚道,拉着荣庆公主坐在身旁。 荣庆公主坐下后目光先是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这屋子虽然没有你在家中时的温馨舒适,但也宽敞大气,还算过得去。” “这可是东宫,好多人挤破头都想住进来的地。”季淑离见荣庆公主有些嫌弃葳蕤殿,赶紧说好话来找补。 荣庆公主嗤之以鼻,嫌弃却无法改变事实,只得换了个话题,“太子待你可好?” 季淑离点头,端起茶壶为荣庆公主倒了一杯茶水,“殿下待我是好的。” 莲香端上来几盘荣庆公主爱吃的瓜果点心放在小桌前,站在一旁乖乖望着荣庆公主。 荣庆公主浅抿了口茶,“我听说有个良媛有身孕了。” 季淑离应了声“是”,继而看向荣庆公主,“娘觉得我该做什么?” “娘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只要有娘在一天,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荣庆公主放下茶杯,信誓旦旦道。 季淑离明白荣庆公主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将头靠在荣庆公主肩膀上,“女儿懂您的良苦用心,只要有娘在,女儿什么也不惧。” 荣庆公主摸了摸季淑离的侧脸,“阿离你尚且年幼,有孕生子是一件大事,是要到鬼门关去走一趟的,娘让你偷偷用着零陵香,也是为你着想。” 季淑离嫁进东宫一年多,一直未有孕,原因是季淑离私底下偷偷用着零陵香避孕。 历朝女子十六便及笄了,这时候的女子就视为成年,可以谈婚论嫁。 而荣庆公主却并不这么认为。 即便季淑离已经十六嫁进东宫作为人妇,荣庆公主依旧觉得季淑离还是孩子。 孩子怎么能生孩子呢。 比起有孕来争夺男人的宠爱,不如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娘,我清楚的。”季淑离靠在荣庆公主肩上,只觉得心中安心不少。 “我当时怀上你的时候才二十五,当时觉得有孕太早,可我是真心期盼你的到来,你是我与你爹爱情的结晶,我辛苦生下你,娘是真的不希望你太早经历生育的苦。”荣庆公主手中攥着绢帕,内心对季淑离只有心疼与担忧。 季淑离眼眶含泪,“女儿都明白。” 荣庆公主捧着季淑离的小脸,用绢帕擦去季淑离眼角的泪珠,“老狐狸病倒了,对我们有利也不利,娘有所感,这次等老狐狸醒过来,怕是要拿我们开刀了。” “女儿在避暑山庄过生辰时,皇上喝了女儿的茶便不对劲了。”季淑离想起避暑山庄的事来,急忙告诉荣庆公主。 “老狐狸盯着我们这么多年,不会善罢甘休的,当年他使了阴招让我坠胎,我借口南下断了他的财路,他这才想到要你做他的儿媳来要挟我。”荣庆公主叹了口气。 季淑离忍不住担忧起来,“那娘您会不会有事?” 荣庆公主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倒是阿离你在东宫切莫要保全自身,人心险恶,即便是你的枕边人,也不能完全信任。” 季淑离:“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荣庆公主将季淑离额间的碎发别到耳后,“你可还记得前年冬日你救下的那个孤儿?” 季淑离努力回想起来,“是叫旻儿吗?” 荣庆公主点头,“他祖母没挨过去年冬天去世了,律哥儿见他实在可怜,收在身边教他些拳脚功夫。” “那也好,跟在严二哥身边,女儿也放心。”季淑离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严律的名字,嫁进东宫后就鲜少得知他的消息。 “律哥儿比太子大上两岁,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严夫人总是念叨他,律哥儿就往军营里跑,一住就是小半月不归家。”荣庆公主提到严律又多说了些。 作为母亲,她当然知道季淑离与严律的感情,可很多时候不是有感情就能走到一起的,事实总是事与愿违,造化弄人。 季淑离跟着笑,“他总是这个性子,谁也说不得。” “是啊。”荣庆公主表示赞同。 “时辰也差不多该到了,我得走了。”荣庆公主抬头望向窗外的天,见太阳移了位置,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 季淑离连忙跟着起身,满是不舍,“娘不能再多陪陪女儿吗?” 荣庆公主抱住季淑离,很快又松开,“宫里总是规矩多,我不想这些人有了借口来为难你。” 季淑离强忍住泪水,目送着荣庆公主出了葳蕤殿。 恰好这个时候,吴秋月的母亲吴夫人也从花影堂里出来,与荣庆公主在垂花长廊里相遇。 “参见荣庆公主。”吴夫人朝荣庆公主盈盈一拜。 “吴夫人不必多礼。”荣庆公主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吴夫人。 吴夫人起身,“公主可是才从太子妃娘娘处出来?” “是啊,吴夫人不如与本公主同行?”荣庆公主微笑,主动邀请道。 吴夫人喜不自胜答应下来,两人一同离开。 “小主,咱们回去吧。”红菱扶着白玲珑下了几级台阶。 白玲珑看向前方荣庆公主和吴夫人离开的背影,“什么时候我的母亲也能这么进宫来看我。” 红菱安慰出声,“小主不必伤怀,夫人早晚有一天也会像她们一样进宫来看望您的。” 白玲珑深吸一口气,“我倒希望是如此,若是太子妃也就罢了,凭什么她一个良媛也能有此殊荣。” 红菱见白玲珑兴致缺缺,也不敢多嘴,赶紧跟着白玲珑回了月牙阁。 第31章 政变 中秋过后不久,皇帝逐渐恢复,也能撑着上朝了。 但皇帝这一病使得他整个人消瘦很多,眼眶和两颊凹陷下去,面容苍白无血色,头发干枯变白。 众人心里都清楚,皇帝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朱蓉的肚子已经有八个多月,很快便要生产,泰王府也做好了迎接新主子的准备。 突如其来的圣旨,打乱了京都所有人的宁静。 四皇子封为康王,赐地青州;五皇子封祁王,赐地泸州,六皇子封安王,赐地赣州。 所有封王的皇子,即刻前往封地。 连同着宫里未出嫁的七公主、八公主也都指好了婚事,婚期设在冬月。 齐皓宇倒是无所谓,去了封地没有皇帝和王淑妃的约束,他花心的性质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齐睿源却不一样,他有心与齐越扬争夺皇位,自然想留在京都,以便壮大自己的势力。 可皇帝这次的做法实在太绝,也摆明了他扶持齐越扬的心思。 这让齐睿渊烦躁不已。 “皇上此番行径,是在为太子殿下铺路。”大温大人坐在下首,叹了口气。 齐睿渊坐在上首,手中捧着一盏热茶,“父皇一向偏心他,事已至此,咱们只有从长计议。” 大温大人点头,“那王爷何日启程前往定州?” 齐睿渊早早得了泰王的封赏,封地位于定州,是个安稳的地方。 “蓉儿马上便要生产,此时前往定州,实在不便。”齐睿渊想起朱蓉即将临盆,这个时候贸然离京,不是要朱蓉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命吗。 “悠悠也还年幼,哪里是经得起一番波折的人儿。”小温大人也觉得这个时候出发不好,毕竟他作为泰王妃的父亲,更加体恤自己女儿与外孙女。 大温大人也很无奈,“可皇上已经下令了,各位王爷这个月月底便要离京。” “忠勇侯府得了这个消息了吗?”小温大人将希望放在忠勇侯府上。 齐睿渊放下茶盏,心中有几分愤懑,“忠勇侯这个老顽固,竟一点也没有投靠本王的想法。” “不如,”张大人思索一番,“将朱侧妃送回忠勇侯府生产,等侧妃生产完再送侧妃回定州?” 齐睿渊也有这个想法,可忠勇侯府那边怕不会同意,“此事得需和忠勇侯商议一番。” “定州司马李成已经听候殿下的吩咐,筹备了人马。”一旁等候的曹大人拱手朝齐睿渊汇报。 “此事一定要做的足够隐秘,莫要让他人知晓。”齐睿渊点头回应。 还未等齐睿渊和忠勇侯府互通书信,当天夜里,朱蓉就见红了。 泰王妃像是早早得知了消息一般,立刻就安排好了产婆接生。 齐睿渊守在产房外,听着里面朱蓉的痛呼声。 “侧妃娘娘,您再使点劲啊!”产婆扶着朱蓉的腿,一个劲的催促朱蓉。 点翠在一旁用绢帕为朱蓉擦去汗水,心疼地鼓励朱蓉:“小主放轻松,咱们再用力,您和孩子一定会平安的。” 朱蓉浑身疼得使不上劲,另一位产婆将手搭在朱蓉肚子上,使劲将肚子往下推。 “啊——”朱蓉惨叫一声。 产婆蹲在朱蓉腿边,焦急喊道:“快快快,看见孩子的头了,侧妃娘娘您再用力啊。” 泰王妃站在屋外,手里攥着绢帕,来回踱步,脸色并不太好。 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生产的痛苦。 齐睿渊听到朱蓉的惨叫,拉过一旁的太医询问,“蓉儿可有事?” 太医拱手上前,“朱侧妃身子康健,胎儿安稳,微臣之前已经令人熬了参汤给侧妃服下,殿下稍安勿躁。” 齐睿渊听了太医回答,重新坐回椅子上,只是一直听着室内传出来的声音,心中也是焦急难熬。 朱蓉躺在床上紧紧抓住绑在床架上的绳子,此刻汗湿透了衣襟,憋着脸咬紧牙齿发力。 产婆在她高高耸起的肚皮上使劲按压推拉,帮助朱蓉排出孩子。 朱蓉只觉得下身一阵轻松,伴随着一阵婴孩的啼哭声,朱蓉终于松了一口气。 “生了、生了,是个哥儿!”产婆忙用布包裹着胎儿抱了起来,拿起一旁的剪刀剪去脐带。 “小主,是个男胎。”点翠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哭了出来。 产婆将怀中的婴儿抱到朱蓉跟前,拉开布帛,让朱蓉瞧清楚了面容。 朱蓉看了一眼孩子,便意识昏沉,晕了过去。 “不好,快叫太医!”点翠还来不及擦去泪痕,朝一旁喊道。 丫鬟们赶紧收拾乱局,用被子掩盖住朱蓉的下身,出去叫太医。 太医闻声而来,给朱蓉把脉,“莫要担心,侧妃这是生产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微臣开些药给侧妃服下,侧妃好好休养便能恢复。”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产婆将婴儿抱了出去,给齐睿渊看。 “恭喜王爷、王妃,侧妃娘娘诞下男胎。”产婆一边介绍,一边拉开布帛,展示婴儿下半身。 齐睿渊见是个男胎,喜不自胜,“蓉儿真是个好样的。” “侧妃现如今怎样了?”泰王妃点了点头,询问朱蓉的情况。 “侧妃娘娘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产婆包裹好婴儿,回话道。 齐睿渊高兴极了,大手一挥,豪迈开口:“传本王命令,侧妃房里伺候的全都赏半年月银!” 泰王妃这才放心了些,“快将孩子抱下去,好生看管着,要是哥儿出了事,本王妃为你们试问。” 产婆应声,将婴儿抱下去找乳母喂奶。 “天色也晚了,王爷不如早些休息吧。”泰王妃朝一旁的齐睿渊道。 齐睿渊点点头,“麻烦王妃将蓉儿产子的事告知一声宫里和忠勇侯府吧。” “现在已经是亥时三刻,各处怕是早就歇下了,明儿再向外面递信如何?”泰王妃柔声回答。 “也好,王妃看着安排便是。”齐睿渊应下,转身出了院子。 泰王妃见齐睿渊离开了,也跟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娘娘,郡主早早就睡下了。”芳兰从小郡主的屋里出来,几步上前扶起泰王妃的胳膊。 泰王妃走进内室坐下,捶了捶肩膀,芳兰蹲下给泰王妃捶腿。 “朱侧妃生了个男胎。”泰王妃喝了一口茶水,才道。 芳兰愣住,“娘娘,您——” 泰王妃抬手制止芳兰,“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想生下他的孩子,我只觉得恶心。” “娘娘,”芳兰欲言又止,“若是要王爷知道了,这可就不好了。” “芳兰,我好累啊,我每日与他虚与委蛇,装作伉俪情深的样子,实则他躺在我身边的每一刻,我都恨不得杀了他。”泰王妃想起方才与齐睿渊的触碰,拿起手帕反复擦拭手腕。 “娘娘慎言。”芳兰低声提醒,心中惶恐。 泰王妃闭上眼睛,一滴泪珠掉落在手背上,睁开眼又恢复往日温婉贤惠的模样。 一夜风平浪静。 次日一早,忠勇侯夫人就收到了泰王妃递来的信笺。 “夫人,三小姐诞下一名男婴。”嬷嬷听到消息只觉得喜庆,拿着信笺便递到忠勇侯夫人面前。 忠勇侯夫人接过信笺,拆开查看,面上浮现几分笑意,“果真是一名男孩,只是可怜我那蓉姐儿辛苦。” “三小姐受累了。”嬷嬷也跟着心疼起朱蓉来。 “何事这么高兴啊?”忠勇侯下朝回来,一进门便看见一主一仆满脸笑意。 “蓉姐儿昨夜里生了,是个男孩。”忠勇侯夫人赶紧将得知的消息告诉忠勇侯。 忠勇侯点头,也跟着乐起来,“萱姐儿三个月前也生了个男婴,两个孩子都是有福的。” 忠勇侯夫人不由感慨,激动站起身来,“是啊,晚间我便递个拜帖,明儿去王府瞧瞧蓉姐儿。” 忠勇侯犹豫一瞬,“可眼下形势紧张,咱们贸然去王府一趟,怕是不好。” “那这可怎么办,蓉姐儿此刻最是需要我们的时候。”忠勇侯夫人坐了回去,想到皇帝前不久颁布的圣旨,冷静了许多。 “还是等我明日探探皇上的意思,再做打算吧。”忠勇侯无奈叹了口气,做出决定。 忠勇侯夫人点头应下,只吩咐人送了些东西到泰王府去,便继续留在府中尽量不外出。 整个京都现如今都陷入了平静之中,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般,令人窒息。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随后而来的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莲香指挥着小丫鬟将院中摆放的秋海棠收进廊下,免得花瓣被大雨打得七零八落。 季淑离与崔令仪相坐对弈,一黑一白,在棋盘上厮杀。 林绣坐在一旁静静观战,拿起桌上的橘子剥皮,摘了一瓣放进口中咀嚼。 室内一阵静谧,只听见窗外的雨声和棋子落下时撞击棋盘的清脆响声。 崔令仪落下最后一子,棋局结束。 季淑离叹了口气,一颗颗捡起桌上的白子,放回棋罐之中。 “输了便输了,叹气作甚。”崔令仪一笑,也跟着将黑子捡回棋罐中。 “总是你赢,好没意思。”季淑离撇了撇嘴,吐槽几句。 “是你心思不在棋局之上。”崔令仪收拾好棋子,站起来活动活动腿。 季淑离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最近京都不太平,本宫总是担心。” 崔令仪虽然整日待在春和轩,没事跑跑葳蕤殿,但也听说了些外面的消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崔令仪揉了揉手腕,轻声说道。 林绣听得懵懂,“两位姐姐说些什么呢,婢妾听也听不明白。” 季淑离一乐,正要接话。 菊青从外间走进来,朝众人行了个礼,“娘娘,吴良媛身边丫鬟来禀报,说吴良媛近来孕吐不止,整日里吃不下东西,一用些吃食便都吐了出来。” 林绣疑惑,“怎会这般严重?” “这可不行,这样下去别说孩子长不好,大人也是要跟着受罪的。”崔令仪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起。 “这么严重怎么不早些来说,”季淑离不满吴秋月手底下人办事效率,“梅芳去拿了本宫的腰牌亲自到太医院去一趟,请个太医来为吴良媛仔细瞧瞧。” 梅芳点头应下,去内室拿了太子妃腰牌便出去了。 菊青得了解决方案,缓步退了出去。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太阳很快又爬上天空。 红菱撑着油纸伞,绿梅搀扶着白玲珑从临溪阁出来。 江玲玲今日约了白玲珑打叶子牌,现下牌局结束,白玲珑见雨停了就动身回月牙阁去。 正巧路过花影堂,见梅芳领着太医往里赶。 “见过白良媛小主。”梅芳朝白玲珑行了个礼。 太医也停下来拱手行礼。 “这是怎么了?”白玲珑眨着双眼,询问道。 梅芳微笑回答:“花影堂吴良媛小主有些不适,这才请了太医来瞧瞧。” 白玲珑点头,“既然如此,那妾身便跟着你们一块去瞧瞧吴姐姐吧。” 梅芳没有拒绝的理,做出个请的手势,跟在白玲珑身后进了花影堂。 “姐姐这是怎么了?”白玲珑一进屋,便看见吴秋月面色苍白靠在床榻边。 吴秋月精神不济,懒懒躺在床上,弱弱开口:“头几个月孕吐实在难受。” 素竹端来圆凳放在白玲珑身后,“小主请坐。” 白玲珑顺势坐下,闻到这间屋子淡淡的香气。 太医进来后行了个礼,接着打开药箱,掏出药枕,为吴秋月把脉。 片刻后,太医收起脉枕,“小主这是正常现象,平日里饮食要清淡,少食多餐,每次想呕吐时喝上几口蜂蜜水可以缓解。微臣给您开上一副药方,每日睡前喝下,即可缓解小主孕吐症状。” “多谢太医。”吴秋月收回手,温柔道。 “良媛小主,”梅芳朝吴秋月行了个礼,用温润的声音说道:“我家娘娘吩咐了,小主以后有什么不适尽管派了人到葳蕤殿来即可,双身子的人最是金贵,可千万不能忍着。” 吴秋月朝梅芳露出一笑,“烦请梅芳姑姑回去后替妾身谢过太子妃体恤。” “应该的,我家娘娘和殿下一样看重您这一胎,小主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家娘娘才是真的要心疼坏了。”梅芳回应道。 吴秋月点头,“日后妾身一定会爱重身体的。” “既然良媛无碍,奴婢便带着太医回去复命了。” 说罢,梅芳便带着太医离开了花影堂。 白玲珑说些好话安慰了吴秋月几句,跟着借口有事离开。 第32章 流产 皇城风平浪静了几日,这份宁静却没有维持太久。 很快便是八月底,皇帝下令所有封王的皇子前往封地。 朱蓉刚生产不久,尚在月子之中,才出生的小哥儿也禁不住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 齐睿源还是找到了忠勇侯,希望忠勇侯能够收留朱蓉,待到齐睿源在定州安稳下来再将朱蓉接回去。 忠勇侯顶着巨大的压力,将朱蓉和刚出生的外孙接回忠勇侯府养着。 齐睿源这才敢放心地动身前往定州。 齐皓宇则是早早地就收拾好行李上路了,走的时候还不忘问王淑妃要不要随着一块去,给王淑妃气的脸都绿了。 皇帝还未驾崩就敢叫自己母妃随着前往封地,这不是讨打的事吗。 寒露一过,天气越发凉爽,秋高气爽,大雁南飞。 季淑离正和崔令仪坐在一块绣着绢帕,一个绣荷一个绣梅。 季淑离时不时瞄几眼崔令仪的绣品,生怕崔令仪快过了自己。 崔令仪斜睨了季淑离一眼,“看我若是能比我快,那你倒不如一直看着我好了。” 季淑离嘿嘿一笑,放下手中的针线,“崔姐姐这是嫌弃我了?” 崔令仪摇头,手中的动作未停。 外间突然一阵喧哗,接着便是桃夭急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吴良媛见红了。”桃夭面上紧张,急忙开口道。 季淑离“蹭”一下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崔令仪也放下了手中的绣品,震惊不已。 “来报的人说吴良媛今日和殿下一同用了午膳,正打算午睡一会,谁料良媛竟然见红了,梅芳已经去请太医了。”桃夭三两下说了清楚。 “快,随本宫去花影堂看看。”季淑离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放下手中一切,和崔令仪一起离开葳蕤殿。 桃夭和菊青连忙跟了出去。 花影堂。 齐越扬坐在外间,面色不虞。 身旁站着苏怜茵和杜婵娟。 季淑离和崔令仪来时,太医已经进了内室为吴秋月诊治。 接着,林绣、江玲玲和白玲珑也匆匆赶了过来。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见了红?”季淑离坐在齐越扬左侧,皱着眉询问。 “奴婢也不知,我家小主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偏偏今日就见了红。”素竹哭哭啼啼回答。 季淑离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等着太医诊断后再处理。 一盆盆血水从内室端了出来,吴秋月躺在床上疼的直叫唤。 季淑离看着这景象,知道吴秋月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没一会,太医走了出来。 “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吴良媛小产了。”太医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齐越扬的表情。 齐越扬狠狠一拍桌子,“都是怎么照顾吴良媛?!” 众人看到齐越扬发怒,纷纷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吱声。 连季淑离都不敢继续坐着,站在齐越扬左侧。 白玲珑低垂着眼眸,借着手绢隐藏住微挑的唇角。 “太医可查出来吴良媛因何而小产?”季淑离问道。 “回太子妃,”太医恭敬开口,“吴良媛误食了西域罗盘草才导致了滑胎。” “西域罗盘草?”季淑离一阵疑惑。 “此物来自西域,男子吃了无碍,女子长期服用可避孕,孕妇误食则会流产,但此物精贵,西域贵族都十分难得。”太医娓娓道来。 “花影堂的膳食,是谁负责的?”季淑离厉声责问。 一旁的素兰上前跪下,生怕与自己有着关系,“小主的膳食一直是由奴婢负责的,可今日因着是和殿下一同用膳,膳食是从殿下院里送过来的。” 齐越扬一听这事和他有关系,当即给罗公公一个眼神,罗公公会意立刻转身出去。 季淑离见齐越扬有动作了,也就适时噤声等候。 “行了,都起来吧。”齐越扬揉了揉眉心,抬眸看见一众妃嫔跪了一地。 几人互相搀扶着起身,低垂着头,心思各异。 没一会,罗公公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回来了。 “奴婢给殿下、太子妃请安,见过各位小主。”宫女们进来跪地行礼。 “今日的膳食是谁负责的?”季淑离不苟言笑,威严的嗓音自上而下。 “是奴婢。”刘嬷嬷挪动膝盖,跪在最前排。 齐越扬气的脑子发热,呵斥一声:“混账!” 刘嬷嬷忙跪地磕头求饶,“奴婢什么也不知晓啊,求殿下给奴婢一个明示。” 季淑离呼出一口浊气,“本宫问你几句,你如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慎刑司自然有你好果子吃。” “太子妃明示,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嬷嬷拼命点头,内心慌乱无比。 “你既然掌管殿下的饮食,就应该知道殿下今日同吴良媛一块用午膳,这餐食里怎会有‘西域罗盘草’这种孕妇吃了会流产的东西?”季淑离端坐高位,眼神凌厉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大惊失色,边磕头边解释,“奴婢身份卑劣,从前听也未听说过有此草啊,奴婢一向都是写好了食材交由手底下的人去采买回来,菜肴也是由厨房烹饪,奴婢一一验过无毒了才敢摆上桌的啊。” “采买的是何人?”季淑离又问。 “是奴婢。”雯儿颤颤巍巍挪了几步,跪到刘嬷嬷身旁。 季淑离:“你是何时出宫采买,又买了些什么,可有受何人所托?” “奴婢都是按照刘嬷嬷的吩咐做事,买回来的东西都在厨房里,太子妃可以去一一查验的。”雯儿咽了咽口水,压住内心的恐惧。 季淑离给身旁的人一个眼神,梅芳和桃夭轻轻出去搜查厨房。 “你一个三等丫鬟,怎的轮到你外出采买了?”季淑离勾唇反问。 “是小翠,小翠说她身子不适,才将这机会给了奴婢。”雯儿急忙回答。 小翠不慌不忙给季淑离磕了个头,“太子妃娘娘,原本外出采买一事是奴婢负责,但前些日子奴婢不慎染了风寒,只得拜托雯儿替奴婢跑了一趟。” “还当真是巧合,恰好小翠你病倒了,又恰好采买出了事,使得吴良媛小产。”季淑离阴阳怪气起来。 小翠不敢多言,低垂着眉眼,心中也忍不住害怕。 若是真要季淑离查到些什么,那她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梅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行了个礼,“禀太子妃,奴婢在厨房发现了这西域罗盘草,与荠菜混在一处,不仔细看竟一时分不出来。” 说罢,将托盘中的西域罗盘草和荠菜展示出来给众人看。 “此外,”桃夭也从袖口中翻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几锭银子,“奴婢在雯儿的房里发现了这枚荷包和几个银锭。” “奴婢记得雯儿最是孝顺,每次发了月银都会送出宫去给父母,怎么会留有这几锭银子。”桃夭瞥了一眼跪着的雯儿,说道。 “奴婢、奴婢冤枉啊!”雯儿见私藏的银子被翻了出来,磕头讨饶。 光洁的额头落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这银子是奴婢外出采买荠菜时,选用了更便宜的一家小贩,从中谋利的银子。”雯儿额头一片红肿,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众人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雯儿贪了银钱,买了更差的荠菜,因为品相差,所以小贩将西域罗盘草视为杂草和荠菜堆放在一起卖给了雯儿。 而雯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西域罗盘草带进宫中,厨房的下人们不够仔细,将西域罗盘草和荠菜混合做成了菜肴端上饭桌。 这才导致了吴秋月误食西域罗盘草而流产滑胎。 季淑离第六感觉得不对,正要开口,却被一旁打断。 “呸,唯利是图的蠢货,为了贪这点银子,竟然害了东宫第一个孩子。”江玲玲狠狠啐了一口雯儿,愤愤不平。 “就是,这样的奴婢,活该拉下去狠狠打了一顿才好。”杜婵娟跺了跺脚,也跟着骂道。 雯儿知晓自己今日怕是活不成了,早已痛哭流涕,拼命磕头,“求殿下、娘娘恕罪!” 齐越扬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轻飘飘发话:“雯儿杖毙,刘嬷嬷和小翠,杖十,厨房伺候的,全部送去慎刑司,即刻执行,不必来回孤。” 杜婵娟惊愕一瞬,她只说打一顿雯儿,却没想到齐越扬竟然直接杖毙雯儿。 接着便进来几个太监,架着雯儿拖了出去。 雯儿求饶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太监将一团破布塞进雯儿口中,直接架到外间凳子上。 侍卫举着板子,一下又一下落在雯儿身上。 沉闷的敲打声回荡在整个院子。 屋子里除了齐越扬,其余人脸上皆是白了一瞬。 季淑离猜测这件事情恐有蹊跷,可齐越扬已经下令处置了,她再如何也不能请齐越扬收回成命。 “殿下,良媛小主醒了。”丫鬟从里间掀开帘子,出来汇报。 齐越扬站起身来往里走,季淑离等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室内隐隐约约有着一股血腥味,熏得杜婵娟难受不已。 吴秋月悠悠转醒,意识回笼那一刻,双手立刻抬起抚摸腹部,却是一阵平坦。 “月儿……”齐越扬坐在床沿,柔声唤道。 吴秋月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坐起身来抱住齐越扬,“殿下,妾身的孩子!” 齐越扬轻轻拍了拍吴秋月的背部,安抚开口:“咱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吴秋月痛哭出声,梨花带雨,“那是妾身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出世,究竟是谁要害妾身的孩子啊。” “此事是件意外,外出采买的丫鬟贪了银子才让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孤已经赐杖毙了。”齐越扬松开吴秋月,耐心解释。 吴秋月一阵错愕,她现在心乱如麻,床边站着那么多的女人,她只觉得每一个人都会是她的杀子仇人。 齐越扬见吴秋月精神不济,“叫太医进来。” 太医方才在外间吃了好大一个瓜,听见叫唤急忙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给吴良媛看看,可有事。”齐越扬示意太医上前把脉。 “是。”太医应下,跪在床边,为吴秋月把脉,“小主身体受损,需要静养,微臣开上两副药方,良媛一日三次服用便可。” 齐越扬点头,握住吴秋月的手,“月儿不必忧心,好好将身子养好,咱们才会有下一个孩子。” 吴秋月此刻柔弱万分,像极了被暴雨打落了的梨花,楚楚可怜,“多谢殿下。” 白玲珑站在崔令仪身后,冷眼看着齐越扬和吴秋月相握的手,心中冷嗤一声。 杜婵娟被室内的血腥味熏得实在没有办法,“呕——”一声,干呕起来。 “这是怎么了?”站在杜婵娟身旁的苏怜茵被吓了一跳,赶紧扶住杜婵娟。 方才她还在为吴秋月小产而心疼难受,这下倒是给她吓得不轻。 杜婵娟摆了摆手,“是这屋里的血腥味太重了,熏得妾身有些难受,实在是对不起啊。” 齐越扬对嫔妃呕吐有了一次经验,忙叫太医给杜婵娟诊脉。 “恭喜殿下,良娣已有一月身孕了。” 太医的一番话,犹如一记重拳,狠狠落在众人心头。 杜婵娟云里雾里,“有孕是像吴姐姐那样吗?” 苏怜茵忙捂了杜婵娟的嘴巴,余光偷瞄吴秋月的神色。 吴秋月此刻才是真正的备受打击,她的孩子才没了,偏偏杜婵娟的孩子又有了,换了谁都会心里不平衡。 齐越扬方才没了孩子的悲哀被杜婵娟这一突然的消息冲击掉了不少。 “好,杜良娣有孕,全东宫的人都给孤听好了,若是杜良娣有碍,孤叫你们全部陪葬。”齐越扬放了几句狠话。 “是。”众人异口同声回答。 “月儿,你先养着身体,孤改日再来看你。”齐越扬经历这么一遭,此刻也感觉有些疲惫。 吴秋月乖巧点头,泪眼汪汪看着齐越扬,“殿下一定要记得多来看看妾身。” 齐越扬摸了摸吴秋月的头,站起身来带着罗公公走了。 季淑离松一口气,派人将杜婵娟送回翠芳苑,宽慰了吴秋月两句,便和崔令仪一块离开了花影堂。 第33章 离间 屋外狂风乱作,吹得窗外的竹子沙沙作响。 季淑离推开窗户,双手胳膊托住脑袋,静静望向窗外。 窗外大雾渐浓,天气瞬间阴沉,风声呼啸,一场大雨即将来袭。 菊青将披风盖在季淑离肩头,防止季淑离吹了冷风受凉。 窗边的竹子在天光的映照下,颜色变成了一团墨绿。 “雾不清,竹不青,繁枝错节扰我心。”季淑离趴在窗前,随意念出一句诗来。 “天将明,雀将鸣,心随雨落万里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瞬间就接上了季淑离的小诗。 季淑离回头望去,见崔令仪半倚着着门框,柔和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透着几分祥和。 正巧此时窗外一阵淅淅沥沥,秋雨簌簌落下。 “崔姐姐怎的来了。”季淑离站起身来,上前拉住崔令仪的手。 崔令仪轻笑一声,和季淑离在另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我若不来,怎知你在此处诗兴大发,偷偷当了诗人。” “姐姐就取笑我吧。”季淑离轻哼一声,一甩绢帕。 “听说昨日,皇后娘娘将你叫去钟粹宫训斥了你,担心你郁结,这才来瞧瞧你。”崔令仪接过菊青递来的茶水,说明来意。 季淑离叹了口气,“吴良媛小产得突然,母后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是啊,不过杜良娣倒是幸运,才承宠一次,就有了。”崔令仪喝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回桌上。 “怎么,你也盼着有个孩子了?”季淑离眸光一转,看向崔令仪。 “宫中漫长寂寞,日日夜夜都是难熬。有个孩子也好,至少让我有个盼头。”崔令仪勉强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 季淑离拍了拍崔令仪的手背,安抚开口:“总会有的,不必心急。” 崔令仪点点头,继而说道:“对了,不知你有没有觉得吴良媛小产太过巧合了些。” “是过于了巧合了,本宫叫桃夭去查了那小翠,竟是太子乳娘收的干女儿,而那位乳娘曾与本宫有些过节,且乳娘还是白府出来的奴仆。”季淑离娓娓道来,说出自己这些天的疑虑。 “你是说,此事恐与白良媛有关系?”崔令仪眉头微蹙,问道。 季淑离也不好说是与不是,“这只是猜测。” “她一向如此,最是嫉恨所有与殿下相关的人和事,看来日后,对她是不得不防了。”崔令仪想起白玲珑与她之间的恩怨,也觉得此事合理了许多。 季淑离:“万事都需要讲证据。” 崔令仪明白即使知道此事或许与白玲珑有关系,却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任由此事揭过。 花影堂。 吴秋月一身素衣,靠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为孩子绣的虎头鞋,潸然泪下。 “月儿,”苏怜茵心疼不已,眼中泛着点点泪花,“我知你伤心,可也要注意身子啊。” 吴秋月用脸颊蹭蹭虎头鞋,声音沙哑,“注意身子有什么用,这样就能换回我的孩子了吗?” 苏怜茵抿唇,擦去眼角的泪水,上前抱住吴秋月,“月儿,咱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吴秋月压抑不住内心的苦楚,哭出声来。 苏怜茵更加心疼,两人相拥而泣。 吴秋月哭泣过后,终于情绪平复下来。 素竹从外间走了进来,“小主,白良媛来了。” 吴秋月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整理自己的形象,“请她进来。” 素竹应下,退出去将白玲珑请了进来。 白玲珑一身月牙白衣裙,发髻上仅仅戴了几支银饰,十分朴素。 “吴姐姐,我来瞧瞧你。”白玲珑走到吴秋月床边,一脸关怀。 苏怜茵上前给白玲珑行了个礼,被白玲珑制止了。 素兰端来一个圆凳,请白玲珑坐下。 “我有什么好瞧的,不过是病中之人罢了。”吴秋月勉强一笑,和白玲珑搭话。 “妹妹担心你的身子,特意带了上好的人参来,还希望姐姐一定要养好身体。”白玲珑露出一抹微笑,示意身后的红菱将装有人参的盒子呈上来。 吴秋月连忙道谢,示意素兰收下盒子,“多谢白妹妹关心了。” 白玲珑摆了摆手,“都是姐妹,不必如此客套。” “如今我尚在病中,等我身子好全了,定然会到白妹妹处亲自道谢。”吴秋月维持着体面,仍旧说些场面话。 “当真是可怜姐姐,偏偏遇上这样的事呢,白白没了个孩儿。”白玲珑眨眨眼睛,看向吴秋月的眼神里多了些怜悯与惋惜。 苏怜茵眉心一跳,她才止住了吴秋月的哭泣,这好端端的又来一个惹吴秋月落泪。 吴秋月听白玲珑这么一说,眼泪就像开闸的洪水,簌簌落下。 “要我说,这件事也不能怪姐姐,到底太子妃掌管整个东宫,一时失察,叫手底下的人干出这等糊涂事来,才害了姐姐你。”白玲珑掏出绢帕,捂着唇也开始落泪。 苏怜茵一看这架势,两个人都哭了,赶紧插话:“月儿,白良媛,哭多了伤眼睛,还是以自己的身子最为要紧。” 吴秋月用绢帕擦去脸颊上的泪珠,听了白玲珑的一番话语,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思量,“多谢妹妹关心了,倒是我惹得妹妹你也落泪了。” 白玲珑握住吴秋月的手,体谅而又真诚,“我见姐姐哭泣,于心不忍。” “妹妹方才说的话是……”吴秋月眼波流转,委婉说道。 白玲珑见鱼儿上钩,心中窃喜,“瞧我竟说些糊涂话,姐姐莫要多心,此事纯属是场意外,与太子妃绝无关系。” 这番话说的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吴秋月攥紧手中的绢帕,垂下眼眸,脑海中漂浮过种种可能。 苏怜茵蹙眉,她心思直,却也听出白玲珑这话不对劲,但她嘴笨,一时找不出话来填白玲珑的坑。 白玲珑余光观察着吴秋月的一举一动,见吴秋月明显听进去了她的话,抬手用绢帕擦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遮住得意的嘴脸。 “姐姐好好养身子,妹妹今日来,竟惹得姐姐又哭一场,实在是罪过,妹妹就先告辞了。”白玲珑恢复方才惋惜的神色,向吴秋月告辞。 “素竹,快替本宫送送白良媛。”吴秋月点头,吩咐身旁的丫鬟道。 “不必了,你们留下好好伺候姐姐。”白玲珑摆摆手,站起身来,和红菱一块离开。 白玲珑一走,吴秋月原本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变了。 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往日里一直仔细盯着,从未有过差错,偏偏太子殿下来用膳就出了问题。 “茵姐姐,我这些日子总是在想,世上怎么会存在这般巧合的事情。”吴秋月拉住苏怜茵的衣袖,认真说道。 “那西域罗盘草,那么珍贵难得,怎么会将它和荠菜混作一处,又恰好采买宫人出了问题,整个厨房里的人都没有发现。” 吴秋月眼光一闪,想起那日诊断她有孕时,梅芳也摸过她的脉象。 “我知道了,茵姐姐,你记不记得,太子妃身边有一个叫梅芳的宫女?” 苏怜茵握住吴秋月的手,点了点头,“太子妃身边四个大宫女,我们都是见过的。” “她会诊脉,会医术,旁人分不出西域罗盘草,那梅芳会分不出来吗?”吴秋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紧紧攥住苏怜茵的手。 “月儿,你是意思是你滑胎一事与太子妃有关?”苏怜茵不可置信道。 “宫中险恶,万事都有可能。何况我这是第一胎,若是个哥儿,占的是长的位置啊,太子妃怎么可能容得下我。”吴秋月眼眶中蓄满泪水。 苏怜茵一下慌了神,她印象中的季淑离对待所有人都很和睦,完全没有半点狠毒的模样。 “那娟儿岂不是……”苏怜茵想起才诊断出有孕的杜婵娟。 “管她作甚,”吴秋月眉头一皱,目光凌厉,“我的孩子没了,偏偏她的孩子有了,她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孩子。” 苏怜茵瞪大双眼,她没想到吴秋月小产带来的打击这么大,连带着杜婵娟都恨上了。 “月儿,娟儿是无辜的啊。”苏怜茵软下声音劝诫。 吴秋月深吸一口气,“她与太子妃关系极好,谁能保证她是不是太子妃派来你我身边监视我们的呢?” 苏怜茵见吴秋月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只好安抚住吴秋月,“月儿,万事都要讲证据,咱们抓不到太子妃的证据,你可不要糊涂啊。” 吴秋月眼睛红红的,面色隐忍,“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抓到她的把柄,让她为我的孩儿陪葬。” “茵姐姐,你以后不要和杜良娣来往了好不好,她与太子妃关系亲近,太子妃自然会保她这一胎,反而是我们如今失势,应当韬光养晦才是。” 苏怜茵与吴秋月一同长大,多年的情分让她选择相信吴秋月的推断,但她却又舍不得失去杜婵娟这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一时间陷入两难之间。 吴秋月看出了苏怜茵的犹豫不决,瞬间甩开苏怜茵的手,“连你也被太子妃收买了吗?” “怎么可能呢,月儿,我们一同长大,我与你的情分自然是最要紧的啊。”苏怜茵面色慌张,连忙上前拉住吴秋月的袖口。 吴秋月认真直视苏怜茵的眼睛,“那你答应我,再不与杜良娣来往。” 苏怜茵不住地点头,“我答应你。” 吴秋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泪眼婆娑,“茵姐姐,在这后宫之中,我只有你了。” “莫要再哭了,小月子里哭多了伤身体,咱们还要好好将养回来,才能斗过敌人啊。”苏怜茵拿起绢帕为吴秋月擦去脸上的泪花。 吴秋月点点头,昂扬起了斗志,“我一定会叫她们付出代价的。” 另一边,白玲珑和江玲玲坐在一块吃茶。 “小主,这吴良媛会听进您的话吗?”江玲玲搅着手中的木汤匙,担忧问道。 白玲珑轻蔑一笑,“她心思最重,加上刚失去了孩子,本宫只是稍稍引导,她就信以为真了。” 江玲玲也跟着露出一笑,“还是小主聪慧。” “行了,这次还得谢谢你母亲找来的西域罗盘草,本宫妆台上有一套新得的头面,你走的时候带上。”白玲珑神色得意,端起茶杯,撇去浮沫,浅喝了一口。 江玲玲高兴得合不拢嘴,站起身来行礼,继续拍马屁:“多谢小主赏赐,要婢妾说,这次还多亏了小主聪明伶俐,想出这个法子,才有机会让咱们一石二鸟。” “那个叫小翠的,让人偷偷给她送些治伤的药去,这等人才,当然是要好好留着为本宫所用。”白玲珑朝一旁的红菱吩咐道。 “不过,这杜良娣也真是争气,吴良媛的孩子没了,她的孩子便有了。”江玲玲重新坐回位置上,调笑开口。 白玲珑扶正头上的簪子,对杜婵娟更是不甚在意,“现下东宫刚没了一个孩子,殿下和太子妃管的严实,咱们近日安分些吧,等有了机会,再一举拿下就是。” “你且看着,这吴良媛只怕要与杜良娣离心了,谁会继续和一个克死自己孩子的人来往呢,你说是不是?” 江玲玲莞尔一笑,“只怕这吴良媛心中要恨死杜良娣了。” “巴不得她们斗起来,最好她们落了杜良娣这胎才是,也免得我们出手了。”白玲珑嗤笑,这种玩弄众人的感觉,她非常享受。 “婢妾瞧着太子妃是挺关心杜良娣这胎的,应该不会让吴良媛有机可乘。”江玲玲分析道。 “东宫里谁有了孕,会影响太子妃的位置吗?”白玲珑挑眉,反问道。 江玲玲摇了摇头,“太子妃母家强盛,若无大错,除非身死,否则不会轻易被废黜。” “这就对了,她放任我们争斗,是因为我们不会影响她的身份地位。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犯了她的忌讳,她才会赶尽杀绝。”白玲珑放下手中的茶盏,冷静分析局面。 白玲珑第一次去敬茶,就在季淑离那里吃了大亏,让她对季淑离的认知也更加透彻起来。 第34章 请罪 九月,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严查京都官职买卖,使得整个京都人心惶惶。 此外,皇帝还罢免了淮阴侯在户部挂的闲职。 这也就意味着,荣庆公主的商行不再属于皇商,其掌管的皇家产业通通上缴。 连带着季淑离手中的大批产业也都交由户部管理。 齐越扬对此没有表示什么,皇帝早就将利弊说给他听了,收回荣庆公主和季淑离手中的权利,也是为了保他的皇位。 葳蕤殿上下忙得不行,桃夭将近些年来管理的商铺账本一一挑拣出来,仔细对账查看有无差错,再将账本装箱运去户部交接。 季淑离也忙着清点资产,管了这么多年的皇家烂账,终于可以送走了。 菊青翻开书页,手中的毛笔写写画画,记下每一家铺子的盈利和亏损,总结出来后才好与户部官员交差。 桃夭看了一上午的账目,现下早已头昏眼花,瘫在椅子上哀声怨道。 “皇上也没个提醒,现在让我们整理出来和户部交接,这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菊青手中动作不停,“行了,快别抱怨了,有的你忙的。” 桃夭撇撇嘴,喝了口茶水,继续翻看账本。 季淑离反而没那么毛躁,“管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全还回去,竟然还有些舍不得。” “这点烂账,早些还回去也好。”桃夭轻嗤一声。 季淑离最清楚皇帝在顾虑什么。 有权不够,还要有钱才能称霸一方。 皇帝如今靠盐铁使管着盐和矿物的产业来充盈国库,可一个国家要用钱的地实在太多。 荣庆公主和季淑离手里掌握着钱庄、布衣软织、瓜果粮食和航海贸易,每半年缴纳几千万两银子充进国库。 这么大一笔银子,皇帝怎么不眼热。 皇帝如今直觉大限将至,若是将来齐越扬登基,而季淑离掌握钱财,与齐越扬生下嫡子,难保不会挟持嫡子垂帘听政,更甚至称女帝。 所以,削弱季淑离和荣庆公主的权力是必然趋势。 “收回去也好,今后就可以轻松一些,不必再填补上皇家产业的亏损。”菊青也点头,附和着桃夭的话。 季淑离揉了揉眼睛,翻开另一本账册,没再继续说话。 葳蕤殿灯火通明,忙了三天三夜,才将季淑离手中的皇家产业全都交接给户部。 累的季淑离用完午膳后一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 定州城内,齐睿源一行人舟车劳顿,终于到达定州,入住定州泰王府。 来了定州之后,齐睿源每日早出晚归,常常忙到夜深才入睡。 “娘娘,”芳兰端上一盅燕窝,“用些燕窝吧。” 泰王妃接过燕窝,喝了一口。 “嗒嗒——” 窗户被人敲响。 芳兰立刻警惕起来,正要朝外面呼叫,却被泰王妃捂住了唇。 窗户被人推开,一名男子跳了进来。 那男子拉开面巾,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庞。 “煜郎……”泰王妃瞬间扑进苏煜怀中,抱着苏煜开始落泪。 “姝儿。”苏煜将泰王妃圈进怀中,轻声安抚。 芳兰立即将窗户关上,悄悄退出房间,支开外面伺候的人。 “你怎的来了?”泰王妃一脸眷恋,问道。 苏煜摸了摸泰王妃的发顶,“前不久你们到定州时,我就想来看看你和悠悠,今日泰王外出,我这才偷偷翻了进来。” “悠悠已经睡下了。”泰王妃将头靠在苏煜胸膛上,感受来自爱人的心跳。 苏煜轻笑,“无事,我主要是想见见你。” 泰王妃红着眼眶,“煜郎,我也很想你。” 苏煜从怀中掏出一朵珠花,“这是我在泉州买的,那儿的女子喜欢簪花,我特意给你带了一朵。” 泰王妃接过珠花,在苏煜唇边轻啄一口,“这是谢礼。” 苏煜吻了回去,二人缠绵悱恻。 第二日早晨,芳兰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见只有泰王妃睡在床上,不由松了口气。 “娘娘,该起了。”芳兰上前唤醒泰王妃。 泰王妃摸了摸身侧的被子,早已冰凉,可见人走远了。 泰王妃懒懒坐起来,一副怅然,“他又走了。” 芳兰抿唇,心疼开口:“娘娘,苏郎君也是为了保全咱们。” “王爷呢?”泰王妃问道。 “王爷还未回府。”芳兰将水盆放在架子上,回答道。 泰王妃点头,起身由下人为自己穿衣。 晚间,齐睿源喝得醉意熏熏,被下人扶持着回来。 泰王妃见齐睿源这副模样,眉头一皱。 “王妃娘娘,小的是李司马家的奴才,王爷在我家吃醉了酒,特意给王爷送回来。”两个小厮扶着齐睿源,其中一个见泰王妃面色不好,赶紧开口道。 小厮身后还跟了两位衣着简单的美女。 “快将王爷扶进去。”泰王妃指挥着泰王府的下人。 下人们接过齐睿源,见齐睿源面色潮红,意识不清,赶紧将齐睿源扶进内院。 “奴见过王妃娘娘。”两个美人惶恐上前,给泰王妃行礼。 泰王妃挥了挥手,看向那两名小厮。 小厮一脸讨好的笑,“这两位是我家大人献给王爷的美人。” 泰王妃点点头,“芳兰,给他们安排住处。” 芳兰应下,叫人带着两位美人下去了。 小厮见人已经送到,向泰王妃告辞。 室内一阵安静,齐睿源躺在床上,意识半醒。 芳兰端了一盘热水进来,将帕子拧干递给泰王妃。 泰王妃接过帕子,给齐睿源擦拭脸庞。 齐睿源抓过泰王妃的手腕,睁开眼睛朝泰王妃一笑,“姝儿,本王马上就要当皇帝了,哈哈哈哈。” 泰王妃面色一顿,随即朝齐睿源挤出个笑来,“王爷您醉了,莫要再说些胡话。” 齐睿源却轻蔑一笑,“等父皇大限将至,本王就杀进京都去,夺了太子的权,到时候本王就封姝儿你为皇后。” 泰王妃知晓齐睿源一直都想当皇帝,此时听他说出这些话来,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皇后? 她才不稀罕。 “王爷打算如何杀进京都?”泰王妃抽出手腕,将帕子丢回水中。 齐睿源咧嘴,闭上眼睛往后倒去,“天机不可泄露。” 芳兰蹲下身替齐睿渊脱去鞋袜,泰王妃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齐睿渊身上。 听到齐睿渊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泰王妃才领着芳兰退出房间。 “娘娘,王爷这是……”芳兰扶着泰王妃的胳膊,小声问道。 泰王妃沉默不语,主仆二人心思沉重,直到回了房间,将门关上上后说话。 “只怕王爷这是拥兵自重,只等着时机便要逼宫。”泰王妃缓缓坐下,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芳兰皱眉,低声开口:“那王爷若是成功了,娘娘您岂不是一辈子困在宫墙里了吗?” 泰王妃攥紧手中的绢帕,“成败于我皆是不利。” 齐睿源真的逼宫成功称帝,泰王妃理所应当会成为皇后,可她与苏煜两情相悦,现下她只是王妃,二人相见都如此困难,更不要说日后。 反之,齐睿源逼宫被擒,那可是谋反的死罪,别说泰王妃了,连两岁的悠悠都难逃一死。 “那咱们该如何是好啊?”芳兰担忧出声。 泰王妃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芳兰,去拿笔墨来,我给煜郎写一封书信,王爷若是真的杀进京都去,必然不会注意到我们,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芳兰应下,连忙到外间的书桌上拿来纸笔。 夜深人静,月影婆娑。 朝中官员办事效率一向很高,仅仅半月时间,京都不少官员买卖官职一事全部抖落得一干二净。 皇帝早朝时看到御史台呈上来的名单时,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国舅礼部尚书白大人的名字,赫然其中。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将名单上的所有人打入天牢关押,听候处置。 “小主,”绿梅方才得知了消息,风风火火地从外间跑了进来,“不好了,老爷被关进牢里了。” 白玲珑正在泡茶,手上一抖,瞬间摔了茶盏。 “你说什么?”白玲珑一脸不可置信,惊呼出声。 绿梅连忙跪了下去,啜泣道:“今日御史台告发了老爷买卖官职,皇上一怒之下将老爷打进天牢了。” 白玲珑受到惊吓,整个人向后倒去,红菱眼疾手快扶稳了白玲珑的身形。 “小主,小主,您没事吧?”红菱扶着白玲珑坐下,着急询问。 白玲珑用手撑着桌角,努力平复着呼吸。 “快,咱们去钟粹宫,去找姑姑。”白玲珑眼眶中蓄满泪花,着急忙慌站了起来。 “奴婢先去葳蕤殿向太子妃告知一声。”绿梅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小主,换身衣裳再去吧。”红菱站在白玲珑身边劝道。 白玲珑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鹅黄色衣裙,明亮鲜艳,确实不适合去钟粹宫。 她近来心中高兴,因为季淑离的母家不再属于皇商,季淑离在京都失势。 要知道,敌人的失败就是自己的成功。 红菱挑了一身朴素淡雅的裙子为白玲珑换上,又将头上繁琐美丽的珠钗卸下,换上简单的首饰。 收拾妥当后,绿梅正好从葳蕤殿回来。 白玲珑急急忙忙出了东宫,直奔钟粹宫去。 皇后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此时正靠在宝座上,由春嬷嬷按压着太阳穴。 “娘娘,白良媛来了。”白露从外间走进来,行礼汇报。 皇后挥挥手,坐直身子,脑袋仍旧传来阵阵痛感,“让她进来。” 白露应下,退出去将白玲珑请进内室。 “姑姑!”白玲珑快步走进来,跪在皇后跟前,泪眼汪汪。 皇后眉心突突直跳,痛感更加强烈。 “我爹他被皇上打进天牢了,这可如何是好啊?”白玲珑靠在皇后膝盖上,大声哭诉。 皇后强忍着不适,摸了摸白玲珑的额头,“玲珑,别慌,还有姑姑在呢。” 白玲珑点点头,目光希冀地看向皇后。 白露将熬好的中药端了进来,“娘娘,头风发作难受得紧,咱们先喝药吧。” 皇后接过药碗,忍着苦楚一饮而尽。 “姑姑,您没事吧?”白玲珑一脸关切,站起身来从白露手中接过茶水,伺候皇后漱口。 皇后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没事。” 白玲珑将帕子放回托盘里,一屁股坐在皇后身侧,“姑姑,您可有什么对策?” 皇后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对策,现下只能去养心殿跪着求皇上开恩了。” “可是……”白玲珑抿唇,自觉这样做失了体面。 皇后却不在乎白玲珑怎么想的,由春嬷嬷扶着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可是,你还想不想救你爹了?” 白玲珑连忙点头,“想的。” “春嬷嬷,去将本宫的凤印拿来。”皇后吩咐道。 春嬷嬷点头,进了内室,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凤印。 皇后接过凤印走了出去,白玲珑连忙跟着站起身来,跟在皇后身后出了钟粹宫。 皇帝正坐在书桌前翻阅奏折,齐越扬站在身旁不敢言语。 “皇上,”刘公公手持佛尘进来跪地,“皇后娘娘和白良媛来了。” 皇帝手中的动作不停,也没叫刘公公将皇后请进来。 齐越扬一听白玲珑也来了,偷偷瞄了一眼皇帝,却见皇帝没有任何表情。 皇后走到养心殿门前,提起裙摆跪了下去,白玲珑见皇后都跪了,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 “皇上,臣妾白氏,特来请罪!”皇后手中捧着凤印,举过头顶,高呼道。 皇帝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毛笔一顿,晕花了一个字,皇帝却只是皱着眉,将纸丢在地上,换了一张新纸。 皇后等了一会,见皇帝没有叫人出来,便直直磕下头去。 “皇上,臣妾特来请罪,求皇上饶过臣妾兄长一命!”皇后脸面朝地,神情哀默,声音也带着些颤抖。 白玲珑跪在后侧方,泪流不止,她毕竟算不上是皇帝的儿媳,这个时候只有闭嘴的份。 齐越扬见皇帝还是没有动作,忍不住开口,“父皇,母后她身子不好,求您让她起来吧。” 皇帝放下毛笔,朝一旁的刘公公吩咐:“去,请皇后起来。” 刘公公点头,退了出去。 第35章 惩治 “娘娘,天凉地上寒,您快起来吧,这么跪着伤身体啊。”刘公公弓着身,朝地上的皇后道。 “刘公公,你不必劝本宫,回去好好伺候皇上吧。”皇后直起上半身,跪的笔直,手中仍旧捧着凤印。 刘公公叹了口气,扭身进了殿内。 “皇上,皇后娘娘她……”刘公公欲言又止,垂下头偷摸打量皇帝的神色。 皇帝合上奏折,“她要跪那就随她跪着吧。” “父皇,这不合规矩啊。”齐越扬担心皇后的身体,出言劝慰。 “朕的话,就是规矩。”皇帝拿起国子祭酒陈大人呈上来的奏折,翻开阅读。 齐越扬眼底担忧的神色不假,“父皇,母后如今身子不好,只怕是……” 皇帝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齐越扬,齐越扬陡然一惊。 “啪——” 奏折从齐越扬耳旁擦过,砸在后面的书架上又掉落在地。 齐越扬反应过来后赶紧跪下磕头,额头冒出层层冷汗。 “朕看你是糊涂了,朝堂之上没有宗亲,只有君臣。” “你心疼皇后,心疼你的好舅舅,谁来心疼十年寒窗却被人冒名顶替的读书人,谁又来心疼贪官治理下穷困潦倒、无法生存的百姓?” “你是储君,如果你连这些都不明白,那你就滚去做个清闲逍遥的王爷!” 皇帝一声高过一声,原本平静的脸上此刻愤怒不已。 跪在殿外的皇后听到这番动静,心道不好,却只能咬着牙继续跪在原地。 白玲珑眼神偷偷往殿内瞟,却只能看到炉鼎上飘起的阵阵龙涎香雾。 刘公公赶紧捡了奏折放回书桌之上,“皇上,您消消气,还是身体要紧。” 皇帝脸部肌肉抽搐,带动着人中上的胡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齐越扬跪在身下,诚惶诚恐:“儿臣知错,儿臣一时糊涂,求父皇责罚。” “滚回你的东宫去。”皇帝怒气冲冲,呵斥道。 还未等齐越扬有所动作,便有一道声音传来。 “皇上,太子妃来了。”外间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皇帝瞪了齐越扬一眼,示意刘公公将齐越扬扶起来,“让她进来吧。” “嗻。”小太监退出殿内,来到殿外汇报,“太子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季淑离点头,侧过身朝皇后行了个礼,跟在太监身后进了养心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季淑离跪在下首,朝皇帝行礼。 皇帝挥了挥手,“嘉宁起来吧。” 季淑离到宫门口时就听见了皇帝训斥齐越扬,赶紧加快了步子赶过来。 “谢父皇。”季淑离施施然起身,又朝一旁的齐越扬行了个礼。 齐越扬此时心中正忐忑,朝季淑离点了个头。 “儿臣听闻今日父皇动了气,亲手熬了份红参鸽子汤,特意带来给父皇尝尝。”季淑离一脸温和道。 “呈上来吧。”皇帝点点头。 梅芳打开食盒,季淑离端起汤盅倒出一碗汤,双手捧着呈到皇帝面前。 刘公公照例用银针试了试,没有异样。 皇帝接过瓷碗,用汤匙舀了一勺喝下去,味道极鲜,没有半点腥味,直接端起碗一口闷了下去。 季淑离又倒了一碗汤,走到齐越扬身边,“殿下也尝尝吧。” 齐越扬点头,从季淑离手中接过瓷碗,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不错,嘉宁真是好手艺。”皇帝放下瓷碗,忍不住夸赞道。 季淑离甜甜一笑,“父皇若是喜欢,日后儿臣经常炖好,叫太子殿下给您送来。” 皇帝刚刚才叫齐越扬滚回东宫去,季淑离便赶了过来,还带来了补汤,明显是来替齐越扬解围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季淑离愿意维护齐越扬,也是皇帝想最想看见的。 “既然如此,朕就收下嘉宁的这份心意了。”皇帝摸了摸胡须,朝季淑离露出个笑来。 季淑离将瓷碗放回食盒之中,面上带了几分好奇,“儿臣过来时瞧见皇后娘娘与白良媛妹妹跪在外间,不知是犯何错,竟惹得一向仁慈的父皇生这么大的气。” 皇帝见季淑离揣着明白装糊涂,也陪着季淑离演,“今日御史台上书,我朝竟有数十位官员买卖官职,从中谋利贪污,礼部尚书白子潇的名字赫然其中。” “买卖官职,这可是大事,”季淑离故作大吃一惊,“母后和白妹妹也是一时心急,父皇仁善,儿臣知晓父皇一定不会迁怒于母后和白妹妹的。” 季淑离好大一顶帽子扣在皇帝头上,直接将皇帝架在道德制高点上。 皇帝嘴唇一抽,“朕并没有迁怒她们,只是白子潇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要朕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古人云:知过能改,便是圣人之徒;恶恶太严,终为君子之病。”季淑离明白皇帝并不是非要惩治了白大人,而是气白大人竟然做了错事,打了皇帝的脸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父皇不如给白大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叫白大人将功补过。” “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父皇前些日子病重,母后忧思,日日夜夜在父皇床榻前守着,生怕父皇身体出了差错,便是儿臣也被母后这份坚持所打动。” “儿臣求父皇,看在母后的份上,饶过白大人一命吧。”季淑离说罢,毅然跪了下去。 齐越扬见状也跟着跪在季淑离身旁,“儿臣求父皇,饶过舅舅一命。” 皇帝呼出一口浊气,他本就只是一时生气,并没有真的要杀了白大人,现下被季淑离一番话劝冷静了,也就没那么在意。 到底是心爱之人的哥哥,爱屋及乌是必然的。 “朕有些乏了,刘起,送太子和太子妃回去吧。”皇帝揉了揉眉心,语气平缓。 季淑离行了个礼,拽着齐越扬站起身来,“儿臣告退。” 说罢,便拉着齐越扬离开了。 “母后。”齐越扬一出殿外,便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此时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早已头昏眼花,听到齐越扬呼唤,也只是费力点点头。 “母后,快些起来吧。”季淑离上前扶住皇后的胳膊。 齐越扬搀扶着皇后另一个手,夫妻二人便这么将皇后扶了起来。 季淑离拍打着皇后裙摆上的灰尘,“地上寒冷,母后回宫后用热水泡泡脚,再叫春嬷嬷拿药膏仔细擦擦膝盖,千万不要病着了。” 皇后苍白着脸,面色有几分动容。 “皇后尽快回宫吧,阿离方才已经劝过父皇了,相信父皇会饶过舅舅一命的。”齐越扬也跟着开口安慰皇后。 方才他在养心殿里都听见了季淑离的话,看皇帝的表情就知道皇帝明显是听了进去的。 皇后点点头,轻轻挪动着步子,膝盖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快,来人,安排轿子,送皇后娘娘回钟粹宫去。”刘公公指挥着身后的小太监道。 红菱见状上前扶起白玲珑,白玲珑手撑着地,勉强站了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皇后终于回了钟粹宫,刘公公差人去请了太医,季淑离则和齐越扬一并回了东宫。 “姑姑,父亲真的没事了吗?”白玲珑坐在椅子上,由着红菱为她上药。 皇后靠在床头,声音虚弱,“本宫都听到了嘉宁向皇上说的话,可见这个孩子到底还是念着扬儿,真心为扬儿好的。” 白玲珑撇了撇嘴,“不就是说了几句好话吗,这有什么,嘶——” 红菱按压到白玲珑膝盖上的淤青,疼的白玲珑倒吸一口凉气。 “轻点会不会!”白玲珑瞪了红菱一眼,不满呵斥。 红菱抖了抖身子,下手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说了几句好话?”皇后冷笑,“若是你哪日也能这么为扬儿解决问题,太子妃也不会是嘉宁而是你了。” 白玲珑满脸不乐意,“姑姑,你这是瞧不起我。” “本宫当然瞧得起你,毕竟你连扬儿的孩子都敢出手。”皇后扫了一眼白玲珑,沙哑着开口。 “姑姑,您、您是怎么知道的?”白玲珑面色一僵,她还是有些怵皇后的。 “春嬷嬷是本宫的人,若是没有本宫的允许,她怎会帮你?”皇后反问回道。 “我就知道姑姑你最疼我了。”白玲珑挤出个笑来。 皇后话锋一转,“本宫只纵容你这一回,杜良娣那一胎,你可别在动什么歪心思了,平阳侯虽然年纪大了,可要是真动了怒,十个你也不够他收拾的。” 杜婵娟的父亲平阳侯,年轻时那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南蛮和北狄曾经就是被平阳侯直击都城,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 白玲珑眼珠一转,在皇后面前装乖,“玲珑都知道了,姑姑放心吧,杜良娣这胎,我绝对不会动她的。” 皇后点点头,抬手按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若没事,便早些回东宫去吧。” 白玲珑乖巧应下,上好药便离开了钟粹宫。 三日后早朝。 皇帝亲自下令处置了犯事的官员。 “礼部尚书白子潇,贬荆州司马,罚俸三年;兵部侍郎左航,贬安阳下县令,罚俸三年;国子司业林豪坤,贬京县主簿,罚俸三年……”刘公公手中捧着圣旨,高声念着上面的内容。 底下的官员全都噤声,垂着头各怀心思。 皇后在钟粹宫得知了消息,喜极而泣,好歹是保住了性命,至于贬官一事,贬就贬吧,总比丢了性命好啊。 “快,春嬷嬷,你亲自去天牢走一趟,将哥哥接出来。”皇后拉着春嬷嬷的手,激动嘱咐道。 春嬷嬷应下,出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天牢迎接白大人。 “娘娘,稍安勿躁,当心身子。”白露扶着皇后坐下,换上一盏新茶。 皇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水,压下心中的激动,“本宫记得去年东吴进献了一套七彩琉璃灯,下雨天最适合用来点灯,不过本宫一直舍不得用,放着也是积灰。白露,你去将它取出来,送到东宫太子妃那里去,左右本宫也用不上,给太子妃最合适不过了。” 白露应下,进了内室去取那盏七彩琉璃灯。 皇后可没有忘记季淑离那日帮着求情,只当是用琉璃灯还了这份人情。 葳蕤殿。 季淑离正和崔令仪、杜婵娟坐着吃茶。 近来苏怜茵、吴秋月不大爱和杜婵娟走动了,杜婵娟一个人又实在无聊,只好隔三差五来季淑离这里坐坐。 季淑离知道吴秋月应该是因为孩子一事和杜婵娟有了嫌隙,也没挑破,只要杜婵娟来,她也是和和气气的招待着。 “娘娘,”桃夭从外间走了进来,“皇后娘娘身边的白露姑姑来了。” 季淑离放下手中的糕点,“请进来。” 桃夭转身出去,将白露请进屋里。 白露走进来一瞧,见崔令仪和杜婵娟也在,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太子妃、崔侧妃、杜良娣。” “起来吧。”季淑离挥了挥手,看见白露手中提了个琉璃盏灯。 白露见季淑离的目光落在灯上,忙朝季淑离露出一笑,“太子妃,这是我家娘娘特意差奴婢送来的,东吴进献来的七彩琉璃灯,娘娘不常用,放在库房里总是积灰,送给太子妃雨天时电灯出行最好不过。” 菊青从白露手里接过七彩琉璃灯,递到季淑离跟前。 季淑离举起灯看了一眼,在阳光的折射下,七彩琉璃灯反射出七彩斑斓的光来,好看极了。 “这灯可真好看啊。”杜婵娟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夸赞起来。 季淑离笑了笑,“替本宫谢过母后了,这七彩琉璃灯本宫很是喜欢。” 白露点点头,“奴婢一定回去汇报了皇后娘娘,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罢,白露又朝几人行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 季淑离举着灯,杜婵娟凑在一旁观望,崔令仪也跟着看向这七彩琉璃灯。 “哟,这是在做什么呢?”林绣挥着帕子进来了,却见几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玩意。 “太子妃姐姐新得了个好看的灯,我们都好奇着呢。”杜婵娟回道。 林绣跟着凑上来看了一眼,确实好看,“这可真是难得。” 第36章 相似 “这可是皇后娘娘赏的。”崔令仪调笑道。 林绣睁圆了眼睛,手也在七彩琉璃灯上摸了摸,“那可得多摸摸。” 季淑离将灯放在桌上,任由几人上前观看。 “好了,不是叫我过来打叶子牌吗,怎得都看上灯了。”崔令仪端起茶喝了一口,朝几人笑道。 “对对对,咱们还是先打叶子牌吧。”杜婵娟也回过神来,自从她上一次在季淑离这儿学会了打叶子牌,就一直没输过,心中也有了瘾。 “早都叫人备上了。”季淑离吃了口糕点,回道。 “那还等什么。”杜婵娟扶着肚子站起身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林绣一甩绢帕,撇嘴开口:“婢妾可不玩,前儿个才输光了银子。” “太子殿下常去你屋里,可没少赏你东西。”崔令仪捂着嘴笑。 季淑离给林绣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你若输了算我的。” 林绣当即笑开了花,拉着季淑离一块走进花厅,在桌前坐下。 四人围桌而坐,噼里啪啦打起了叶子牌。 杜婵娟的新手保护期似乎过期了,一上来就输了好几局,让杜婵娟郁闷得不行。 季淑离和林绣悄悄放了点水,让杜婵娟赢了两局。 杜婵娟一手吃着红薯干,一手摸了张叶子牌,顿时眼睛一亮,“胡啦!” 接着便将红薯干一把塞进嘴里,两只手摊开所有牌面。 三人皆是看向牌面,自觉将身前的碎银划到杜婵娟跟前。 宫中的时间总是漫长,一个人坐着从天亮等到天黑最为寂寞。 季淑离很乐意大家到葳蕤殿里玩乐,这样不至于叫她的生活太过无聊。 转眼间便是立冬。 季淑离换上厚厚的宫装,显得整个人都浮肿一圈。 “姐姐。”杜婵娟披着一件兔毛粉色披风走了进来。 杜婵娟肚子已经渐渐凸了出来,整个人也圆润了不少。 季淑离隔着厚厚的衣服摸了摸杜婵娟的肚子,“嗯不错,只待瓜熟蒂落便可。” “这可是孩子,什么瓜不瓜的。”崔令仪掀开帘子,调笑开口。 今日季淑离要去钟粹宫给皇后请安,顺便带上崔令仪和杜婵娟。 三人聚在一块聊了两句,便抓紧出了东宫。 “儿臣(嫔妾)给母后(皇后)请安。”季淑离领着崔令仪、杜婵娟走进正殿,行了个礼。 “起来吧,”皇后挥了挥手,“白露,看茶。” 三人顺势坐在下首,白露端上新泡好的雨前龙井。 “杜良娣到本宫这儿来。”皇后看向杜婵娟,朝杜婵娟招了招手。 杜婵娟扶着肚子起身,乖乖走到皇后跟前。 皇后摘了手上的护甲,抚摸上杜婵娟的肚子。 “杜良娣瞧着圆润不少,可见底下的人照顾得不错。”皇后收回手,笑道。 “吴良媛孕时总是孕吐不止,杜良娣倒是吃的喝的全都用得了。”季淑离温柔地看向杜婵娟,像在对皇后炫耀杜婵娟这胎安稳。 “这才好呢,这个孩子是个乖巧听话的,没叫杜良娣受苦,”皇后又摸了摸杜婵娟的肚子,“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吩咐手下人去做,不要委屈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杜婵娟甜甜一笑,嘴角挂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多谢娘娘挂心,嫔妾一切都用着好呢,太子妃娘娘对嫔妾也是极好的。” 皇后点点头,示意杜婵娟回位置上坐着,朝身旁的霜降开口,“本宫记得本宫怀着大公主的时候,皇上赐给本宫一个如意簪子,霜降,你去找来,将这簪子送给杜良娣,也好图个喜庆。” 霜降点头,转身进了内室寻找簪子。 “多谢娘娘赏赐。”杜婵娟行了个礼,才回到位置上坐下。 “如今已经立冬,天气越发寒冷,大家可得多穿些衣裳,切莫感染风寒,尤其是杜良娣那边,炭火不够尽管去向内务府要,有本宫的吩咐在,绝不会短缺了你们的。”皇后重新戴上护甲,发表今天早会的讲话。 “是。”季淑离点头应下。 几人在钟粹宫里小坐一会,皇后便放三人回东宫去了。 杜婵娟一进葳蕤殿便拉着梅芳,“梅芳姑姑,我还想吃你做的芋泥乳酪球。” 崔令仪惊讶地侧过头,“才用了早膳去的钟粹宫,回来便饿了吗?” 季淑离一笑,“毕竟是双身子的人,一个人吃两个人花,自然饿得快些。” “原来是这样。”崔令仪这才放下心,坐在季淑离身侧。 “早为小主准备好了,”梅芳点点头,回答杜婵娟的话,“现下正在小厨房里蒸着呢,小主可以先用碗血燕垫垫。” 莲香从外间端进来三盅血燕,分别放到三人面前。 杜婵娟应了一声“好”,端起莲香送来的血燕喝了一口,“谢谢莲香姑姑。” “呀,下雪了!”桃夭站在门口,看见门外落下雪花。 室内的几人纷纷抬头看向窗外,只见星星点点的雪花簌簌下落,很快便融入大地之中。 “这还是今年的初雪呢,竟来得这么早。”崔令仪看向雪花,调侃道。 季淑离拿起绢帕擦了擦嘴角,“是啊,今年的初雪来得太早了。” “下雪不是好事吗?”杜婵娟喝完一碗血燕,将碗放下。 “这也太早了,想必这个冬日比往年会更冷些。”季淑离示意莲香将雪燕收下去。 王安端进来一盆银碳,菊青打开暖炉,王安将银碳添了进去,让碳火燃得更大些。 “王公公这力气可真大。”杜婵娟坐在一旁等着梅芳的芋泥乳酪球,眼神不自觉看向王安。 “小主有所不知,奴才以前学过点拳脚功夫,自然力气大些。”王安垂着头回答。 王安是内务府分来伺候季淑离的,菊青见王安办事稳妥,人也机灵,便向季淑离建议,将王安提拔成葳蕤殿太监总管。 桃夭掀开帘子,梅芳端着几盘糕点进来。 杜婵娟见梅芳进来,眼睛唰地一下就变亮了,“谢谢梅芳姑姑,姑姑您最好了。” 梅芳笑着将芋泥乳酪球放在杜婵娟跟前,继而将盘中两盘糕点各自放在季淑离和崔令仪身旁。 “怪不得娟儿喜欢梅芳,梅芳竟记得本宫爱吃这石斛花芡实糕。”崔令仪看见梅芳放在自己身旁的糕点,跟着开口。 “你们常来这葳蕤殿,本宫身边的这些奴才早就记得你们的喜好了。”季淑离端起茶盏,手中捏着杯盖,撇去杯中的浮沫。 三人相视而笑。 “律兄,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赵锵几步快跑到严律身旁,一把抓过严律的肩膀。 “你怎么跟来了?”严律皱着眉头侧过头一看,见是赵锵,面部表情才缓了一些。 “我方才在路上看见你,正跟你打招呼呢,谁知道你头也不回往前冲。”赵锵白了严律一眼,吐槽道。 “我没听见。”严律解释开口。 赵锵挥了挥手,“你这牛脾气,谁惹你了,要不要兄弟我帮你揍他?” “我娘。”严律板着一张脸,正经道。 赵锵:!!! “嘿,兄弟之间,我的有些话你就当是个屁,放了就放了,别太当一回事。”赵锵嘿嘿一笑,朝严律露出一排大白牙。 严律被逗得一笑,“开玩笑的,我娘要给我相看亲事,我不同意,她就生气了。” 赵锵一听这话,瞬间就理解了严律,“我娘也是,非说叫我抓紧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说一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你同意了?”严律反问。 赵锵摇头,撇了撇嘴,“我才不同意呢,像我们这样的武夫,娶个媳妇回来,要是哪一天天有不测风云,在战场上回不来了,那不是对不起人家嘛。” 严律表示赞同,“且不说对不对得起,若是真心相爱,那才能结亲不是。” 赵锵将胳膊搭在严律肩上,“走,我们喝酒去,我知道有一家酒肆,酒酿的十分好喝,巷口处还是一家医馆,听说是淮阴季氏的门生出来开的。” 严律点头,两人相携朝一处巷子走去。 宋琏包好一包药材,递到眼前妇人的手中,“阿婆,一定要记住啊,这药一日喝一回便可以了。” 妇人点头,从宋琏手上接过药材,“好的,多谢琏儿哥。” “阿婆客气,祝您家郎君早日康复。”宋琏摆了摆手,目送妇人走出仁心医馆。 严律正聚精会神和赵锵说着话,路过仁心医馆,一个没注意,便被突然起来的东西撞上。 严律下意识躲开,将东西踢翻。 “啊——” 一阵尖叫声响起。 宋琏听到声响连忙从医馆内走了出来,见到的便是散落一地的陈皮,满脸歉意的严律和赵锵,以及严律跟前的一位小姑娘,小姑娘发髻上还留有一片陈皮。 “实在是对不住。”宋琏上前,朝严律鞠躬,将陈挽君拉到身旁。 “无事无事。”严律摆摆手,他本能地将陈挽君手中的簸箕打翻,连带着簸箕中的陈皮全掉了一地,心中歉意万分。 陈挽君垂着头,哭丧着小脸,拉着宋琏的袖口一阵委屈,“我不小心撞到了他,这才打翻了陈皮。” 宋琏抬起陈挽君的脸蛋,替她摘去头上的陈皮,“不要紧的。” “今日这事也有我的责任,还请姑娘切莫自责,这些药材,我都会尽数赔偿的。”严律拱手,开口道歉。 “严小将军无需介怀,这些药材,就当我们相识一场。”宋琏转过身,连忙道。 严律正疑惑宋琏怎么会认识自己,一抬头眼神不自觉瞟向陈挽君。 突然之间,严律一阵恍惚。 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与季淑离生的有七八分相似。 陈挽君察觉到严律的眼神,身体往宋琏的方向缩了缩。 严律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冒犯了,“实在是对不住,我见这位姑娘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像,这才冒犯了,还请姑娘见谅。” 陈挽君摆了摆手,小声道:“严小将军不必道歉,挽君知道的。” 宋琏对严律的这番动作却并不在意,他早就知道陈挽君长相酷似那位郡主。 “不知二位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严律更加疑惑,不禁问出口来。 “家父乃淮阴季氏门生,曾到淮阴侯府拜访淮阴侯时,见过您与嘉宁郡主。”宋琏徐徐开口,道出实情。 “原是如此。”严律这才一副恍然大悟,他从未见过宋琏,但宋琏却见过他,故而认识他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草民宋琏,这是邻家妹妹陈挽君。”宋琏主动向严律介绍自己和陈挽君。 “这位是赵锵赵将军,我的朋友。”严律点头,指着身旁的赵锵向两人介绍。 “幸会幸会。”宋琏拱手作揖。 赵锵也跟着作揖,“幸会。” “严小将军不如进来坐坐吃一盏茶,外间自然会有仆人来收拾。”宋琏朝严律一笑,邀请严律进医馆里坐坐。 “叨扰一番了。”严律点头同意,在宋琏的指引下进了仁心医馆。 宋琏端来一盏茶,“这是家父制的六神茶,最能安神养心,二位尝尝。” 严律接过茶水,饮了一口。 赵锵则是观察起医馆来,“为何你医馆内没有大夫啊?” “有一户人家病重,家父上门看病去了。”宋琏坐下,回道。 严律眼神不着急瞟了瞟陈挽君,这一看,更像了。 若说陈挽君和季淑离像在哪里,严律一时竟答不上来。 仔细比较之下,会发现季淑离的五官更为立体一些,而陈挽君五官柔和,面部较为平整。 可陈挽君就在单单坐在那里,就叫严律多了些恍惚,仿佛坐在眼前的人,就是季淑离。 严律甩了甩头,强压下心中的打量,告诫自己这样观察对陈挽君不好。 “宋公子也喜欢看书吗?”严律将眼神挪到他处,却瞥见桌上正摊开的《君子论》。 “不过是些爱好罢了。”宋琏摆摆手,谦虚道。 “琏哥哥已经是秀才了。”陈挽君在一旁骄傲说道。 严律观察宋琏应当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这个年纪考上秀才,可见辛苦,“宋公子日后定会有所作为。” 宋琏笑了笑,“多谢严小将军吉言。” 门外缓缓飘落下一阵雪花。 “今年的初雪竟来的这么早。”严律看向门外,不由得震惊道。 第37章 战起 赵锵点头,“幸好今年没有什么战事,这初雪来得这样早,要是打起仗来,可得伤不少兄弟。” 严律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朝宋琏拱手,“今日这事多有抱歉,我们相识一场,宋公子日后若有难处,尽管到严府寻我,我定会鼎力相助。” 宋琏连忙站起身,“草民敬仰严小将军已久,今日有缘相识,是草民的荣幸。” “多谢宋公子这盏茶,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严律将赵锵拽了起来,朝宋琏道。 宋琏连忙将两人送到门口,“下了雪,二位不如将伞带上。” 说罢,宋琏便从旁边抽出两把油纸伞。 严律见木龛子里就两把伞,哪里肯接,“谢过宋公子好意,伞就不必了。” “我们这些大老粗,这点雪花,不足为惧的。”赵锵也跟着拒绝,咧嘴一笑。 宋琏见二人拒绝,将伞放了回去,目送二人顶着雪花离去,才转身回了室内。 “琏哥哥,真是对不起,我本想将陈皮收回来给你的。”陈挽君扣着手指,一脸抱歉。 宋琏看着陈挽君的面容,想起方才严律的反应,他一时也不知陈挽君这张脸,究竟是幸还是祸。 “没事的,阿挽可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呢,若是没有你,我怎会与严小将军相互认识。”宋琏揉了揉陈挽君的发顶,温和道。 陈挽君眼睛一亮,“真的吗?” 宋琏笑着点头,拉着陈挽君坐下,“今日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还、还可以。”陈挽君勉勉强强道。 宋琏用食指点了点陈挽君的额头,“那就是没做了。” 陈挽君心虚低下头去,不敢回答。 “快回去做功课吧,天气冷了,你和棠姨烧炉子的时候可要注意着些。”宋琏跟着说道。 陈挽君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朝宋琏道别,“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宋琏撑开一把油纸伞递到陈挽君手中,忍不住又嘱托道:“注意脚下。” “唉。”陈挽君接过伞,挥了挥帕子就转身离开了。 宋琏见陈挽君推开了隔壁的门,走了进去,才放心进了医馆内。 赵锵将手搭在严律肩上,“方才那个小姑娘,你认识啊?” 严律摇头,“不认识。” 赵锵瞪圆了眼睛,“不认识你还眼巴巴盯着人家看,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可真是个禽兽,那小姑娘才多大啊,你就存了这种心思。” “怪不得你不让伯母给你相看人家,感情你是喜欢嫩的。” 赵锵一张嘴叭叭没完,根本不给严律插话的机会。 严律翻了个白眼,给赵锵胸膛上来了一拳,“收起你的狗眼,你看上人家我都不会看上的。” 赵锵吃痛,往后缩了一下,“你搞什么,来真的啊?” 严律轻笑一声,拍去自己肩上的雪花,“打你,轻轻松松,毫无压力。” 赵锵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打不过严律。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赵锵只好转移话题。 “她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相似极了。”严律回道。 “故人?”赵锵撇撇嘴,“怕是你小子的心上人吧。” 严律给赵锵一个看智障的眼神,转身进了酒肆。 赵锵连忙跟了上去,“不说就不说,装什么高深。” 今年的冬天果然很冷,季淑离整日窝在葳蕤殿里,也不大爱出门了。 皇帝参加完六公主、七公主的婚宴后不久就病倒了,终日里咳嗽不止,四肢酥麻瘫软,竟然连床也下不了了。 季淑离一封书信,将淮阴季家祖老请到了皇宫来。 “皇上平日里服用丹药过多,丹药含大量朱砂和水银,皇上这次,恐时日无多了。”季俞生拔过脉象便从内室退了出来,朝屋外坐着的三人说道。 皇后坐在宝座上,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落下泪来,“季老先生,本宫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神医,请您出山实在难得,可这次实在是没法子了啊,还求您救救皇上吧。” 齐越扬见此忙挽着皇后的手,接过绢帕为皇后拭泪,眼中透着几分心疼。 季俞生和季淑离对视一眼,满脸无奈。 “皇后娘娘,并非老朽不尽力救治,只是皇上身体亏空得实在厉害,即便是神仙佛陀,也难救回皇上的性命。”季俞生拱手回道。 季淑离也附和开口:“母后,季叔公医术造诣颇深,虽不能保证父皇痊愈,可也能让父皇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季俞生抚顺下巴上的胡须,声音苍老,“老朽定会全力救治皇上,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是需要做个最坏的打算。” 皇后听到季俞生这么说,也知道皇帝这次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既然如此,还请老先生这些时日里暂留皇宫住下,皇上的病情,还得麻烦您了。”皇后眼中含泪,哑着嗓子道。 齐越扬也很温润地向季俞生道谢,“多谢季老先生为父皇诊治。” 季俞生没有拿乔,平静开口:“医者,救死扶伤乃是本能,殿下不必在意这些礼节。” 皇后要进内室去照顾皇上,齐越扬也跟了进去,外间只留季淑离和季俞生在。 “叔公,我带您去住所歇息会吧。”季淑离朝季俞生露出一笑,邀请道。 季俞生点点头,跟着季淑离出了养心殿。 “太子妃在宫里可好?”季俞生走在宫道上,同身侧的季淑离说话。 “一切安稳,左右也差不到哪去。”季淑离笑着回答。 “阿闵和怀玉总是挂念你,自从皇上免了阿闵在户部挂的闲职,两人回了淮阴就不怎么出门了,偶尔到老朽的山庄小住。”季俞生语气轻缓,和季淑离说着家里事。 季淑离提到父母,心中忍不住难受起来,“多谢叔公告知我父母的近况。”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太医院门口。 “叔公,我就送您到这儿了,”季淑离站在门口,“王安,将季老先生送进太医院休息。” 王安应下,上前给季俞生行礼,“见过季老先生。” 季俞生摆了摆手,直视着季淑离,“娘娘身上这香莫要再用了,闻多了伤身,若娘娘信得过老朽,老朽重新为娘娘配上一副清心安神的香,用着会更好些。” 季淑离望向季俞生的眼睛,一片清明。 “那就麻烦季叔公了。”季淑离心中清明,朝季俞生露出一笑。 季俞生拱手,由王安引着进了太医院。 季淑离见季俞生离开,这才乘坐轿辇回了东宫。 葳蕤殿。 菊青正将花瓶中的梅枝换了下来,准备插上新剪的白梅。 季淑离一身寒气正好走了进来,莲香上前为季淑离脱去披风。 菊青放好瓶子,赶紧下去端上一盏新茶。 季淑离接过茶水灌了一口,坐在榻上平复了情绪,身体也暖和了许多。 “将咱们手里的香,全都处理了,莫要留下任何把柄。”季淑离回过神来,朝梅芳道。 梅芳想起方才季俞生说的话,点了点头,葳蕤殿一向不怎么燃香料,只有偶尔季淑离失眠时会燃一些鹅梨帐中香。 “为何丢香,咱们这用的都是上好的帐中香啊。”莲香疑惑问道。 桃夭忙拉住莲香的手,“今日季老先生来,说主子用的香闻多了伤身。” 莲香这才恍然大悟,跟着梅芳出去处理香料了。 “那主子可是……”菊青凑到季淑离身旁,眼神担忧。 “本宫还没有这个打算。”季淑离摇了摇头,她只觉得还没到时候,要孩子一事不急着来。 “不过奴婢瞧着,崔侧妃是个喜欢孩子的。”菊青知道了季淑离的打算,开口转移话题。 “她期盼有个孩子,是因为宫中寂寞难耐,若有个孩子作伴,也能缓解她的孤独。”季淑离对崔令仪的想法最为了解。 菊青笑了笑,“主子最会理解崔侧妃了。” 千里之外的定州,此刻正热闹不已。 “王爷,德妃娘娘来信了。”小厮兴高采烈进了书房,将手中的信封呈到齐睿源跟前。 齐睿源连忙接过信件,拆开查看。 不一会儿,齐睿源放下信纸,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何事您这般高兴?”小厮见齐睿源狂笑不止,脸上跟着挂上笑容,疑惑问道。 江德妃在信中写道:帝病重,恐无力回天,望儿速速归京。 齐睿源“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快,备马,本王要到军营去一趟。” 小厮应下,赶紧出去准备。 齐睿源得意冷笑,“父皇啊父皇,你费尽心思让我远离京都,却没有料到,我有一天会杀进京都去吧?” 冬至,寒风凛凛。 此刻,永州城内正在庆祝冬至的到来。 “今儿冬至,咱们早些下值,都回家吃顿热热乎乎的饺子。”守城门的领队人鼓舞着士气,通情达理道。 “好!”守城门的哨兵们皆是一脸喜气,巴不得早早换班回去同家人相聚过冬至。 牛领队搓了搓手心,喷出的气体在冬日里凝成水汽。 “杨兄,你晚些来俺家吃顿饭吧。”一旁的哨兵捅了捅身旁人的胳膊。 被称作杨兄的人颇为不好意思,“那怎么能行,这多打扰你们。” “哎呀你一个人过冬至那有什么意思,来俺家过,热热闹闹的才好呢。”哨兵笑着说道。 牛领队也跟着一乐,拍了拍杨兄的肩膀,“你不去他家,那就来俺家啊,刚好俺娘今年包的是猪肉酸菜馅滴饺子呢,这一年才吃得了几回肉啊。” 哨兵也一脸赞同,“你不给俺面子,牛领队的面子总该给吧?” 杨虎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那就多谢牛领队了。” 牛领队摆了摆手,“瞅你跟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的。” “嗖——” 一支箭矢划破长空,直直朝牛领队射来。 牛领队后退闪开,一脸震惊,看向城外。 “杀——” 黑压压一片人马正朝着永州城门压来,气势磅礴,压迫十足。 齐睿渊一身铁衣,骑着一匹红鬃烈马跑在队伍最前方,手中开弓搭箭,凌厉的眼神看向城门上的牛领队。 “嗖——” 第二支箭矢射来,牛领队举起手中的盾牌挡住这一箭。 “兄弟们!来活了!”牛领队高呼一声,城门上的哨兵快速吹响号角。 “杀!杀!杀!” 城门下,千军万马高声喊道。 声音之大,震得整个永州城为之晃动。 “快,去顺王府禀告顺王爷。”牛领队朝杨虎喊道。 杨虎点头,快速跑下城门,拉过一旁的战马,甩开马鞭便朝顺王府跑去。 “敌人攻城,速速躲避!”杨虎骑在马背上,敲响手中的锣鼓,大声叫喊,通知城中百姓。 一时之间,原本正在准备团圆过冬至的永州百姓,得知此消息,人心惶惶。 一些胆大的百姓跑出来查看情况,胆小的都关上了大门,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报!王爷,城外有敌军!”杨虎风尘仆仆冲进顺王府内,跪地大喊。 顺王此刻正在与家人相聚用着晚膳,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怎么回事?”顺王大惊,“对面有多少人马?” 杨虎垂着头,“约有二十万人马。” 顺王手中的琉璃杯摔落在地,“二十万?!” 永州城的士兵加起来不过区区四千人,如何抵抗得了这二十万大军啊! 顺王连忙从腰间取下玉佩,递到杨虎跟前,“拿着此玉佩,到亳州去搬救兵来!” “末将听令!”杨虎接过玉佩,快步跑了出去,利落地翻身上马,从后门策马离开。 顺王妃花容失色,上前拉住顺王的胳膊,“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顺王安抚地拍了拍顺王妃的手背,“你看好宇哥儿和敏姐儿,哪里也不要去,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情况,尽管从密道离开。本王前去城门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顺王妃忧心忡忡,目送着顺王离开。 顺王换上一身铠甲,骑着快马来到城门口。 此时的城门处,尸体横陈,哀嚎不止。 牛领队指挥着城门上的士兵放箭,箭头上缠绕着酒泡过的布条,射出去后快速起火,落在城外,城门外火光漫天,横尸遍野。 第38章 攻城 齐睿源冷笑一声,拉开弓,一箭射穿投放箭矢的士兵。 士兵应声倒下,额头上正中一箭,血流不止。 顺王站上高台,“城下何人?!” 齐睿源挥动着旗帜,“泰王齐睿源!” 顺王大惊,“你这是谋反!” 回应顺王的是齐睿源凌空射来的一箭。 顺王侧身躲开,箭矢擦过他的耳朵,磨出一道血痕。 “王爷,您可有事?”牛领队见此,急忙过来询问。 顺王捂住疼痛的耳朵,“并无大碍,快叫人封死城门,泰王谋反了。” “是!”牛领队应下,继续吩咐手底下的人守住城门。 士兵们推着一车重石堵在城门口,外面的人扛着木桩使劲朝里撞,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声响。 齐睿源朝后方挥了挥手,拿着云梯的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冲向城墙。 “快,投火石!”顺王眼见着对面搭起梯子,赶紧吩咐手底下的人。 大量的酒倒在石头上,随着火把一块落下。 “啊——” 四处惨叫连连,燃烧的火舌吞噬着城墙下的士兵。 顺王从身旁士兵手里抢过弓箭,搭箭,对准齐睿源,射了出去,“泰王,你若此刻立即离开,本王还能看在你我叔侄一场,为你求情!” 齐睿源一箭劈开顺王射来的箭矢,脸上的肃杀毫无遮掩,“将士们,杀进永州!” 顺王没想到齐睿源竟然这般狂妄,气的一拳狠狠捶在墙上。 “放箭——” 齐睿源身后站满两排弓箭手,一声令下之时,数百支箭矢同时射出,划破黑夜。 “快,躲避!”顺王举起护盾大吼一声。 “噗呲——” 箭矢插进血肉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 顺王一阵耳鸣,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揉了揉眼睛,入目的是自己亲信的尸体。 “王爷,王爷!”牛领队在前方大喊,朝顺王招手。 顺王拔下插在自己盔甲上的箭矢,头晕目眩,凭着本能朝牛领队猫过去。 “杀——” 齐睿源手下的士兵终于爬上城墙,与城上的守卫厮杀。 牛领队一把拽过顺王,“王爷,快,往城中去,这城门只怕要撑不住了啊。” 顺王一生学的是君子六艺,在这战场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射,可如今敌强我弱,他也只能干看着。 “你们,带着王爷往城中去,定要护好王爷的安全!”牛领队点了两个手下,护送顺王离开。 两个手下一左一右架着顺王便下了城门,骑着快马离开。 牛领队见顺王离开,抓紧召集了剩余的士兵,“兄弟们,杀!” 源源不断的敌人从城下爬上来,牛领队端来一锅滚烫的热油,如瀑布般顺着城墙便泼了下去,一旁的士兵添上一把火,云梯瞬间被燃烧毁灭,墙下的敌人如同被火烤的蝼蚁一般。 沉重的木门已经摇摇欲坠,它已经抵挡敌人两个时辰的进攻,此刻似乎是极限了,如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随时都可能倒下。 “轰——” 城门重重倒下,仿佛一座小山般,瞬间压倒数十位士兵。 定州司马李成挥舞着旗帜,犹如一只凶猛的雄狮,骑着骏马踏进城中,数千名敌军跟在后方,举着长矛刀剑,如潮水般冲进城中。 城门之下的士兵们活生生被压成肉泥。 牛领队大惊失色,但他此刻也是自身难保,两名敌人挥舞着长矛便向牛领队刺来。 牛领队手持铁锤,一锤挥舞出去,便砸断其中一人的长矛。 另一名敌人见机一枪捅上牛领队的咽喉,却被牛领队闪身躲开,继而一捶砸在敌人太阳穴上,那人应声倒地。 牛领队挥舞着铁锤放倒一个又一个,慢慢挪到城下。 李成手持红缨长枪翻身下马,与牛领队相遇,“我来会会你。” 说罢,李成一挥长枪,直直朝着牛领队面门而来。 牛领队丝毫不惧,挥起铁锤砸开李成的长枪,又一挥铁锤砸向李成。 李成勾唇一笑,侧身躲开铁锤攻击,挥舞长枪直朝牛领队下三门打去。 牛领队几个抬腿躲开,被长枪逼得步步后退。 李成乘胜追击,长枪一击直捅牛领队腰腹,牛领队后翻躲开,一锤砸向李成头部,李成后退躲开。 牛领队抓住双锤之间的铁链,另一锤砸在李成腰部,又一锤落在李成肩上。 李成被铁锤砸得生疼,急忙躲开铁锤。 牛领队一脚踢在李成膝盖,李成陡然跪地,牛领队挥舞铁锤砸来。 危急之下,李成一个下腰躲开铁锤,翻身跃到牛领队身后,趁其不备一只长枪捅进牛领队胸膛。 牛领队防不胜防,心中恼怒,凝聚浑身力气挥舞铁锤砸开长枪,李成被这巨大的力量震退,握住长枪的右手止不住的震动,虎口处传来痛感。 “搜——” 齐睿源骑在马上朝牛领队心口处射出一箭,直中要害。 牛领队“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强撑着仍未倒下,继续挥舞铁锤砸向李成。 李成胸口被铁锤重重一击,直直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全身肺腑都在作痛。 齐睿源见状赶紧拉弓,三箭齐发,射穿牛领队的胸膛。 牛领队直直跪下,口吐鲜血,没了动作。 齐睿源大笑一声,翻身下马,“还不赶紧把李司马扶起来。” 身旁的几名小兵赶紧上前扶起李成,李成嘴里满是血沫。 “传本王命令,杀十名士兵,赏十两银子;杀二十名士兵,赏二十两银子;百名士兵,赏百两银!”齐睿源脸上不知沾染了谁的鲜血,眼底满是杀戮之气。 听到此命令的士兵们高兴不已,纷纷挥舞着手中兵器,杀得更加起劲。 齐睿源得意洋洋,朝牛领队的尸体走来。 牛领队睫毛微不可察地颤抖一瞬,很快恢复平静。 齐睿源凑上前来打量着牛领队的尸体,“手下败将,不过如此。” “王爷小心!”李成一声大吼。 齐睿源急忙退后一闪,却还是将牛领队的铁锤砸在胸口处。 一时之间,数十支长矛插进牛领队的肉身,牛领队的身体像刺猬一样,鲜血汩汩流出。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仿佛在嘲笑齐睿源的无能,终于死不瞑目。 齐睿源捂着疼痛的胸口,啐出一口血沫,“将他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本王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就是忤逆本王的下场。” “是!”一旁的士兵应下。 仅仅一夜之间,永州城恍若人间炼狱,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一具又一具惨死的尸体出现在大街上。 永州好似被一片黑云笼罩。 “报——”早朝之上,一名传令兵冲进大殿,“泰王谋反,永州失守!” 此话犹如一个炸弹丢入深海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坐在龙椅两侧的皇后和齐越扬皆是一惊。 “永州如何,还有顺王叔呢?”齐越扬站起身来,看向传令兵道。 “永州城破,城中百姓被俘,顺王爷下落不明。”传令兵回道。 崔太傅站了出来,“皇上病重,泰王举兵谋反,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 “泰王有多少人马?”皇后头疼欲裂,现下缓过劲来,急忙询问。 “二十万!”传令兵回答。 “泰王从定州一路北上,攻打完永州,下一个便是亳州啊。”兵部尚书忧心忡忡道。 “太子殿下,当务之急是召集人马,前往亳州击败敌军啊。”严将军站出来,进言道。 定州离京都并不算远,齐睿源只需要攻下永州、亳州、锦州、冀州和洛城,便可直达京都。 齐越扬也明显清楚这一点,只是京都兵马的虎符在皇帝手中,皇帝如今病重昏迷,虎符在哪谁也不清楚。 这个时候,只有从朝中武将手中调取私兵抵御齐睿源的来犯了。 “既然如此,孤与皇后商讨一番,再做定则,诸位爱卿,就先退朝吧。”齐越扬与皇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开口。 朝中不少官员站队不明,私底下支持齐睿源的也不少,齐越扬若是在朝堂之上与朝臣商讨战术,只怕会被泄露出去。 底下的大臣们面色各异,跪下行礼,“臣等告退!” 齐越扬叫来罗公公,两人耳语一番,罗公公点头退了出去。 兵部尚书叹了一口气,和平阳侯同行,“太子殿下对朝臣们疑心,这也是应该的。” 平阳侯发髻已经有些花白,背着手停在桥边,“我等在此处歇一会儿。” 兵部尚书明白齐越扬会叫人来请,也跟着站在一旁。 罗公公一路小跑过来,躬身行礼,“侯爷、孙大人,我家殿下请二位到御书房坐坐喝杯茶。” 平阳侯和兵部尚书对视一眼,“公公请。” 罗公公陪笑,“先由小太监请二位前去,咱家还得再去请几位大人呢。” 平阳侯和兵部尚书表示理解,由罗公公身旁的太监引着去往御书房。 严律凑在严将军身旁,“爹,殿下这次是要派谁去对付泰王?” 严将军白了严律一眼,“不该你问的事不许多嘴。” “你看,我就说你话多吧。”赵锵也跟着白了严律一眼。 严律怒瞪赵锵,“有你什么事。” “严将军、严小将军、赵将军,”罗公公提着衣摆跑了过来,累的直喘,“您三位留步啊。” 三人回头,见是罗公公,严将军上前拱手,“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罗公公缓过劲来,“殿下请三位到御书房一趟。” 三人猜到了齐越扬这次叫他们去御书房的目的,赶紧跟着罗公公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 齐越扬坐在主位,右侧是皇后。 “微臣参见……”严将军、严律和赵锵跟着罗公公进殿,皆是跪地行礼。 三人话还未说完,便被齐越扬打断了:“不必行礼了,快坐下谈事吧。” 三人这才起身,却见御书房里右侧已经坐着平阳侯和兵部尚书了,三人自觉坐在左侧落座。 “泰王谋反,兹事体大,只是父皇至今仍昏迷未醒,虎符只有父皇知晓在何处,整个京都内,孤调不走任何一支军队。” “所以这次请诸位爱卿前来,是希望诸位爱卿为孤解忧。”齐越扬眉头紧蹙,一脸担忧,看着下首坐着的几人说道。 严将军抱拳表忠心,“青州十三万严家军仅凭殿下调遣!” “末将麾下精兵共一万人,全凭殿下调遣!”赵锵也拱手抱拳,中气十足道。 齐越扬如今也算是平阳侯的女婿,何况自己女儿如今还有孕在身,平阳侯是无论如何也会帮这个忙的。 “微臣麾下八万兵卒,愿为殿下效力!”平阳侯老当益壮,身子骨依旧硬朗坚挺。 “好!”齐越扬鼓掌,心生斗志。 三位大臣加起来一共二十二万人马,再加上齐越扬自己豢养的两万精兵与淮阴侯府一万私兵,加起来也有二十五万人马了。 齐越扬看向面前的沙盘,代表齐睿源的蓝色旗帜插在永州之上,而永州离京都仅仅四座城池之遥。 冀州紧挨着青州,青州有严家族长坐镇,冀州人马不够会向青州求救,齐睿源攻打冀州必定艰难,可若是打下冀州,那整个京都必定受创。 “永州失守,亳州虽有康王坐镇,可对面是二十万大军,康王如何能够抵御住,咱们还得事不宜迟,即刻召集大军,前往亳州支援。”兵部尚书指着沙盘上的地形说道。 亳州是康王的封地,永州城破的消息就是康王派人递到京都来的。 齐越扬点头,看向几人道:“这次作战,由平阳侯和严爱卿做副帅,赵爱卿做前锋。” 严律偷瞄左右两眼,合着他来是凑人数的。 “严律,”齐越扬突然抬眸看向严律,眼中无比信任,“孤与你一同长大,将京都交给你守,孤最为放心。” 严律惊讶一瞬,他一直以为齐越扬是厌恶他的,却不曾想,在这个时刻,齐越扬最信任的人竟然是他。 “臣,定不负殿下所托!”严律躬身抱拳,信誓旦旦。 齐越扬一笑,“此次平反,孤要亲自出征!” “殿下不可啊!”兵部尚书大惊失色,连忙劝道。 第39章 出征 严将军虽未有言语,但从他的神态上不难看出他也并不赞成齐越扬当主帅。 平阳侯却很是赞同,“本侯和太子殿下一般大的年纪时就已经上过几次战场了。” 皇后坐在齐越扬身后,一脸担忧。 “朝中如今有左右丞相坐镇,母后与恭王叔辅佐,孤亲自挂帅出征,也为常理。”齐越扬一脸自信,向众人保证。 严将军见平阳侯都赞成了,他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兵部尚书却仍有顾虑:“可朝中暗地里支持泰王的官员可不少啊。” 齐越扬看向严律,“这就需要严律你的足智多谋了。” 严律:??? 合着让他守京都,就是为了留后手啊。 “可严小将军尚且年少……”兵部尚书犹犹豫豫开口。 “怎么,你不相信严小将军?”齐越扬挑眉问道。 兵部尚书连忙摇头否认,“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既然如此,就听孤的命令去做吧。”齐越扬拍板,定下此次的商讨。 葳蕤殿。 “主子,”桃夭从外间得了消息,几步走进内室,“泰王谋反,永州失守,咱们在永州的商铺也都……” “啪——” 季淑离扯断手中的金线,将为杜婵娟肚子里孩子绣的虎头帽放下。 “泰王谋反?”季淑离蹙眉问道:“永州百姓呢,手底下干活的掌柜可有事?” “掌柜偷偷递了消息出来,商铺里没人出事,但泰王手下的兵卒杀了不少反抗的百姓,现如今都全被俘虏了,掌管永州的顺王也下落不明。”桃夭急忙回答。 “看来泰王这次谋反,蓄谋已久。”季淑离脸上浮现几抹担忧。 “主子,太子殿下来了。”莲香走进来禀报。 季淑离和桃夭噤了声,季淑离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齐越扬此时正好踏进内室。 “殿下。”季淑离屈膝行礼。 齐越扬扶起季淑离,两人相携坐下。 “这是在绣什么呢?”齐越扬看向小方桌上的红色布帛。 “给杜良娣肚子里的孩子绣了个虎头帽,等孩子出来用的上。”季淑离笑着回答。 菊青往火炉里添了几块银炭,让屋子里更暖和一些。 “阿离有心了。”齐越扬朝季淑离一笑,将手中把玩的玉核桃放在桌上。 季淑离察觉到齐越扬的情绪,朝左右吩咐,“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服侍殿下就好。” “是。”室内伺候的众人纷纷退了出去,菊青将帘子盖好,将门掩上。 “阿离,”齐越扬握住季淑离的手,“大哥谋反,永州失守,顺王叔下落不明,可父皇仍未清醒,孤没有虎符,无法从军营里调兵。” “孤向平阳侯要了八万人马,严将军给了十三万严家军,赵将军手中一万精兵,加上孤豢养的两万人马,一共二十四万人马,可与大哥二十万人马一博。” “可京都也并不太平,江德妃虎视眈眈,朝中支持大哥的官员们也尚在观望,孤这次决定亲自领兵出征。” 齐越扬直视季淑离的眼睛,眼神坚定不移。 季淑离回握住齐越扬的双手,“殿下,妾身会一直支持您的。” 齐越扬露出笑容,“阿离,届时严律也留在京都配合你,孤相信,你们会守住京都,等着孤凯旋的。” “对外孤会宣称带了二十五万人马,淮阴侯府的一万私兵全都留在京都内,皇宫的御林军也都听从你和母后的命令,阿离,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齐越扬此刻十分认真,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仿佛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璀璨而耀眼。 季淑离重重点头,朝齐越扬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来,“殿下放心,妾身会保护母后还有东宫里的姐妹们的。” 齐越扬像拥抱着稀世珍宝一样,紧紧地搂住季淑离的肩膀,两人紧紧相拥,视对方为依靠。 很快,所有人马尽数召集。 齐越扬作为主帅带兵出征,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到城门口相送。 “殿下,定要保重自身。”季淑离紧紧拉住齐越扬的手腕,眼中含泪。 “阿离,等孤回来。”齐越扬短暂拥过季淑离,大步流星离开,翻身上马。 平阳侯身旁的副官吹响号角,整个队伍即刻出发。 季淑离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齐越扬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前方。 严律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分别,他倏地一笑。 似是释怀,却又透露着几分不甘。 一阵寒风吹过,严律裹紧大氅,匆匆离去。 京都一瞬间平静了下来,仿佛时间凝固一般。 原本郁郁葱葱的树叶此刻全部掉落,只留下满地的枯枝败叶,宛如一片荒芜之地。 天气逐渐变得寒冷,一天比一天更甚,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冻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让人感到压抑和沉重。 这种气息越来越凝重,仿佛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众人不禁感到不安和恐惧,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在这片寂静而寒冷的城市中,只有寒风呼啸而过,带来一丝凄凉和孤独的感觉。 前线的状况并不乐观,齐睿源攻下永州的第三日便向亳州进攻。 亳州已经向临近的城市调取兵马抵御,可齐睿源竟然让永州百姓走在队伍最前方。 “王爷,泰王奸诈,竟叫永州百姓走在前面,咱们如何是好啊?”统领一脸焦灼,他原本叫弓箭手在城墙上对齐睿源兵马进行射杀,却没料到齐睿源竟然出此计谋。 弓箭手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 “这个齐睿源,为了皇位竟然连百姓也全然不顾了,这样的人,怎能当上皇帝。”康王眉毛皱得像要夹死一只苍蝇,对齐睿源的这种策略也十分不齿。 “报!”一名弓箭手跑了过来,“敌军已经压到三里地了。” 康王万分纠结,他要抵御齐睿源的兵马,却不能不顾永州城的百姓。 “王爷,要不我们直接射杀了吧?”统领也很纠结,可现在情况危急,根本由不得众人犹豫。 “王爷,统领!太好了!”又一名哨兵跑来,手持着望远镜,“永州百姓们逃了!” 康王面色巨变,猛地站起身来,从哨兵手中夺过望远镜。 只见下方一片混乱,不少百姓趁机疾步跑向两侧的树林之中,但敌军反应迅速,立刻开始镇压,一时间鲜血四溅,许多无辜的百姓惨死当场。 “该死的泰王!”康王将望远镜递给统领,朝一旁吩咐,“不必等了,叫弓箭手们即刻放箭射杀敌军。” “是!”弓箭手应下,几步跑向城墙前方,指挥着弓箭手们放箭。 “嗖——” 箭矢犹如闪电般划破长空,射穿一名正在砍杀百姓的士兵。 齐睿源手底下的兵卒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拉住身旁的百姓为自己挡箭。 “来人,放箭!”李成骑在马上,朝后方一个挥手。 只见天空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箭矢覆盖,如乌云般压来,遮天蔽日。 这些箭矢仿佛有生命一般,带着凌厉的气势和尖锐的破空声,直直地朝着亳州城的方向飞去。 眨眼间,便抵达了亳州城的上空。 城墙上的士兵们惊慌失措,纷纷寻找掩体躲避。 但箭矢数量众多,速度极快,不少士兵来不及反应就被射中,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快,投石、放箭!”统领大喝一声,指挥着手底下的士兵。 很快,投石车开始运作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是一头沉睡已久的巨兽被唤醒。 巨大的长臂缓缓抬起,将一块块沉重的巨石高高举起,随着长臂的挥动,巨石呼啸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砸向下方的敌军。 巨石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如同一颗颗流星坠落,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撞击地面,掀起一片尘土飞扬。 投石车的攻击让下方的敌军陷入混乱之中,他们惊恐地躲避着从天而降的巨石,有的人被巨石砸得粉身碎骨,有的人则被压在巨石下无法动弹。 “躲避!”李成大喝一声,骑着骏马躲开石头的砸击。 康王看着城下受创的敌军,心中愤懑,“不必留情,全力抵御!” 亳州有了永州的前车之鉴在,已经吸取了教训,提前想周围城市调来的人马,连防御的兵器都一一准备上了。 虽然仅仅只有八千人马,但也够齐睿源的大军在亳州好好喝上一壶了。 李成见如今形势不对,急忙跑到齐睿源所在的营帐。 “王爷,”李成走进来双手抱拳行礼,“亳州此次做足了准备,永州的百姓不听话逃了一些,剩下的都已经死了,咱们的军队现下一点也前进不了。” 齐睿源抚摸着大拇指上的血玉扳手,脑中思索一番。 “强攻不下,那就智取,亳州的水源从城外而来,没有水,只怕他们也活不了多久啊。”齐睿源灵光一闪,想起城外那条河流。 李成一点就通,立刻拍马屁道:“还是王爷您天资聪慧,只有您才是做皇帝的不二人选啊。” 齐睿源被哄得十分高兴,站起身来,穿上盔甲,“那就让本王去会会康王叔吧。” 很快,李成偷偷带着一批识水性的人马绕后离开了。 齐睿源身披一袭闪耀的银色盔甲,他高坐在一匹雄壮的战马上,身姿挺拔而威严。 他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和不屑,仿佛整个亳州城门都不值得他正眼相待,正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来人,取本王的弓来!”齐睿源朝后招手,便有人递上长弓。 齐睿源手中的长弓足有一米三长,拉满弓后射程极远,十分考验技术和力量。 “嗖——” 箭矢飞了出去,箭身缠着用酒精浸泡过布帛,在巨大的摩擦下瞬间起火,直直射向投石车。 一架投石车被火星波及,燃烧起来。 “快,灭火。”统领见势不妙,赶紧吩咐人抬水。 众人一阵慌乱,终于灭掉投石车的火,但这架投石车已经不足以支撑住石头的重量了。 齐睿源双手紧握着望远镜,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目光紧紧锁定在对面城门之上。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轻蔑和嘲笑。 “传令下去,就在此次休整一番,不必再前进。”齐睿源朝身旁的副官命令道。 副官点头,挥舞着旗帜将军令一层层传了下去。 “王爷,你看到什么了?”统领见康王一直举着望远镜朝远方看,好奇问道。 “叫人停下,先不必投石了。”康王放下望远镜,神色并不自然。 统领不明所以,“为何啊王爷?” “他们竟然停下了。”康王觉得匪夷所思,搞不清楚齐睿源到底想干什么。 “许是想等我们殚精竭力?”统领也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康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个对策来,“时刻注意着敌军的动作,若有异常,速来禀报。” 亳州河道,李成正指挥着士兵挖沟渠。 如今天气寒冷,河水尚未结冰又正是旱期,水量的减少,不会一下就引起亳州城内的注意。 士兵们挥舞着锄头,挖开另一道沟渠,将河水分流,减少流向城中的水量。 李成偷偷摸摸前去打探了水位,城门下是一道铁栅门,只能通过水流,人想要钻进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天色逐渐暗沉,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墨汁,迅速地蔓延开来。 太阳渐渐西沉,躲到了地平线以下,只留下一抹余晖,云彩也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生命力。 黑夜悄无声息地到来,吞噬了一切光明,独留月光洒下一丝余晖,反而使得整个夜晚更加神秘和寂静。 齐睿源坐在草地上啃着手中的大饼,静静观望着远方的城门,等待李成的消息。 整个军队全部休整,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吃着领来的干粮和水源。 “王爷,”副官在齐睿源身旁蹲下,递过来一壶水,“咱们得在这里守到什么时候?” 齐睿源接过水壶,豪迈地喝了几大口水,“等李司马的好消息。” 第40章 战况 “报——” 一名小兵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件,“温大人来信。” 齐睿源接过信封,用火折子照亮信纸,上面的字迹慢慢浮现:“太子亲自带兵二十五万,已出城,京都仅剩皇后与太子妃坐镇。” 齐睿源看完内容便点燃了信纸,信纸被火舌吞噬化为灰烬。 “王爷,”李成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水源已断。” 齐睿源却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们要尽快攻下亳州,太子已经带着人马杀来了。” 李成也没想到齐越扬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集齐那么多人马,“竟然如此之快。” “去,叫上人手,趁着对面放松警惕,赶紧攻下亳州!”齐睿源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吩咐道。 “是!” 夜深人静,城门上守着的士兵昏昏欲睡。 “快,起火了!” 城门下有人高喊一声。 瞬间火光漫天,如火龙一般,将漆黑的夜照出一片火红。 “杀——” 齐睿源一声令下,无数士兵朝着亳州城门攻去。 刀光剑影,哀嚎不止,到处都是尸体。 “娘娘,”季俞生收起脉枕,将皇帝的手放回棉被中,“朱砂和水银的毒已经深入肺腑,草民虽已用药压制,但情况并不乐观啊。” 皇后坐在一旁,脸上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她眼下的乌青,整个人憔悴许多,“季老先生,烦您再费心些,尽量保住皇上。” 季淑离站在皇后的身后,双手轻轻放在皇后肩上,“母后,季叔公会尽力的。” “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王安急匆匆跑了进来,跪地行礼,“亳州失守,康王爷薨了。” 皇后大惊,“扬儿的队伍到底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殿下的队伍如今正到洛城了。”王安垂着头回答。 “康王妃和康王的子嗣呢?”季淑离此刻也有些慌张,问道。 “永州出事之后康王爷就将王妃和世子送去青州了。”王安继续回答。 季淑离面色依旧不太好,只得呼出一口浊气,“亳州的百姓想必也难逃厄运了。” “泰王殿下竟下令让永州百姓走在队伍前方,康王爷不愿误伤百姓,这才……”王安越说越小气,心里对齐睿源的这种举动也非常厌恶。 “岂有此理!”皇后一拍大腿,气得头昏目眩,“他如今才封王就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若是真要他当了这天下之主,咱们历朝还有得存在吗?” 季淑离连忙给皇后顺气,“母后息怒。” 皇后头疼得更加厉害,整个人向后一仰,昏倒在椅子上。 季俞生见此急忙上前给皇后把脉,“无碍,皇后娘娘这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季淑离松了一口气,“快,将皇后娘娘带去偏殿休息。” 养心殿伺候的奴才很快就将皇后送到偏殿,白露得了季俞生开的药方下去熬药。 季淑离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皇帝,转身出了养心殿。 亳州失守之后,齐睿源在亳州逗留了两日,养精蓄锐,接着便向锦州前进。 齐越扬带领的队伍也正在日夜兼程的赶路,现如今他们才走到冀州地界,而齐睿源的队伍却已经抵达锦州了。 锦州只有一位蒋刺史坐镇,而锦州距离冀州有六十多里路程,临近的蕲州又是山城,地势复杂,援兵也很难到锦州相助。 谁也没有想到,蒋刺史竟然投降了,但条件是要求齐睿源不准欺压锦州城的百姓。 有人骂蒋刺史不仁不义,皇帝重用他为一州刺史,蒋刺史却向敌人投降,简直狼心狗肺。 也有人夸蒋刺史爱惜百姓,投降仅仅是为了保住锦州城的百姓和将士。 这些齐睿源都不在乎,只有一个人对他投降,那么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无数个。 凡事只要开了头,就没有回头路了。 齐睿源的二十万大军就这么在锦州安营扎寨住下了。 锦州投降的消息也很快传进了宫里。 彼时季淑离正在写字,近来天下并不太平,让她的心也无法静下来。 桃夭进来汇报了此事,言尽又吐槽了一句:“这蒋刺史也太过分了,竟然投靠了泰王!” 季淑离放下手中的毛笔,靠坐在太师椅上。 “世间万物,各有其立场,之所以对峙, 是因立场之异;之所以分歧,是因视角之殊。”季淑离揉了揉眉心,平静开口。 永州和亳州皆是奋起反抗,可换来顺王失踪、康王身死、百姓被屠,两座城池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蒋刺史也是害怕,要是锦州也沦落永州和亳州的下场,那他即便是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也要保全住现下生活在锦州的百姓。 桃夭最不喜欢听这些文绉绉的言论,撇了撇嘴,“主子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 菊青放下一盏茶碗,走到季淑离身后替季淑离按压穴位,“在你眼里是错的,也许在别人眼里是对的,世界本就多彩,何必执着。” 桃夭点点头,站在一旁噤声了。 季淑离深吸一口气,“杜良娣近来情况怎么样?” 崔令仪、杜婵娟和林绣知道季淑离最近忙得很,好几天没有到葳蕤殿来坐坐了,加上冬日寒冷,京都又不太平,东宫竟然谁都没有出门,全安静了下来。 倒是叫季淑离省心不少。 “一切都好,杜小主能吃能睡的,脉象也十分平稳。”菊青一边按压穴位,一边回答。 季淑离点头,“好好照顾着杜良娣这胎,不要出了差错才好。” “奴婢都叫人盯仔细了,整个翠芳苑上上下下都打点过,一有异常便会到葳蕤殿禀报的。”菊青回答。 屋外又开始落雪,星星点点的雪花在空中飞旋,像一群白色的蝴蝶,最后落在地上,慢慢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又开始下雪了,将士们的棉衣,全都送出去了吗?”季淑离看向窗外一片白茫茫,问道。 “都送出去了,咱们的镖队马上就要到冀州了。”桃夭也凑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花回答。 季淑离点头,示意桃夭将窗户关上,起身走出书房。 冀州。 “殿下,太子妃送来的棉衣已经到了,咱们可以分发下去给将士们御寒。”严将军走进室内,拱手行礼。 “天气越发寒冷,外间已经飘起了雪花,这棉衣来的正是时候。”平阳侯坐在下首,擦拭着手中的宝刀。 “即刻分发下去,莫要冻着将士们。”齐越扬正埋头写字,此刻正好落笔,抬头看向严将军回道。 “是!”严将军点头,很快便退了出去。 齐越扬吹了吹纸上的墨迹,见已经干透了,这才将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中,又在信封上写下“吾妻亲启”,才将信递给罗公公。 罗公公接过信,退出去命驿使送信。 齐睿源最先沉不住气,带着人马便杀到了冀州城下。 但平阳侯和严将军作战多年,防守经验最为丰富,齐睿源进攻了三次都没有进展。 眼看着便到了年关之际。 皇后自从上次急火攻心晕倒后,便也开始一蹶不振,终日里病恹恹的。 季淑离现如今才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又要处理后宫大小事宜,又要应对文武百官的奏折已经试探,整个人像一个陀螺一样,旋转不停。 “娘娘,德妃娘娘来问您年三十夜需要设宴吗?”王安躬身进来说道。 季淑离蹙起眉头,“父皇尚在病中,母后身子不适,连太子殿下身在前线生死攸关,德母妃竟然还在想着设宴的事情?” 王安腰又弯了几分,垂着头不敢搭话。 “去回绝了德母妃,不准设宴,各宫都在宫里安分些,否则休怪本宫不顾及情分。”季淑离挥了挥手,翻开奏折,继续读了下去。 “是。”王安应下,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主子别生气,”菊青放下一盏清火的金银花茶,“眼看着便是新的一年了,大家一时高兴也是常有的事,您可别为此气坏了身子。” 季淑离摇了摇头,“她们打得什么心思,本宫还能不知晓吗?母后身体不适,这宫中大权,不少人眼馋着呢,巴不得本宫放权给她们。” “主子还是需要多多提防德妃娘娘,手底下的人已经偷偷扣下德妃娘娘不少信笺,大部分都是寄给泰王殿下的,还有一部分是寄给忠勇侯府的。”菊青担忧开口。 “忠勇侯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季淑离从奏折中抬起头来。 忠勇侯府三小姐朱蓉可是嫁给了齐睿源当侧妃的,朱蓉月子一出便带着孩子前往了定州,想必是齐睿源害怕齐越扬拿朱蓉母子当人质威胁他。 “忠勇侯府闭门谢客了,安静得很。”菊青如实回答。 忠勇侯手里有两万兵马,齐越扬最缺人的时候都没有找忠勇侯,也是担心忠勇侯会因为齐睿源是自己女婿的原因而投靠齐睿源。 季淑离眼珠一转,“试探不如主动出击,走,随本宫去一趟忠勇侯府。” 菊青抬眸和季淑离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彼此的默契。 “扣扣——” 忠勇侯府后门被敲响。 门房打开木门,整个人堵在门口,凶神恶煞开口:“我们府上不见客。” 菊青拿出玉佩递到门房眼前,门房瞬间噤声。 “请进。”门房左右观望,见四处无人,才开了门让季淑离和菊青走了进去。 “侯爷,夫人,”一名小厮走进内室,“东暖阁一名贵客要见您。” 忠勇侯放下手中的书本,一脸疑惑,“不是吩咐了不见客吗?” 忠勇侯夫人放下手中的绣品,思索一番,反应过来急忙拉着忠勇侯起身,“现在京都的贵人,还有谁会到咱们府上来?” 忠勇侯看了忠勇侯夫人一眼,随即恍然大悟,放下手中的书本,理了理衣衫就和忠勇侯夫人一块出了房间。 东暖阁。 季淑离今日的衣着打扮和菊青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得宠妃子身边的大丫鬟。 “臣(臣妇)见过太子妃娘娘。”忠勇侯夫妻二人急忙进了东暖阁,朝季淑离行礼。 季淑离朝二人微笑,“侯爷、侯夫人,快起来吧。” 忠勇侯夫妻起身,见季淑离站着,也不敢坐下。 “今日冒昧到府上叨扰,实在是本宫的罪过。”季淑离客套一番,言语虽然存在歉意,但表情举止的没有丝毫歉意的。 “哪里哪里,太子妃光临寒舍,实在是臣三生有幸。”忠勇侯连忙客套回去,将季淑离往高处捧。 “不必多言,本宫今日前来,是来为侯爷送信的。”季淑离挑眉,说出今日来的目的。 忠勇侯和忠勇侯夫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 菊青从怀里取出几封信笺放在桌上,忠勇侯连忙拿起信封,正准备拆开一看,却听得季淑离冷冷的一句话。 “这可是江德妃娘娘寄给侯爷和侯夫人的信笺呐,本宫竟不知,您二位与德母妃有如此大的交情,在这多事之秋,也要互通书信呢。” 季淑离冷笑,说出的话语也是极为冰冷。 本就是九寒天,东暖阁里炭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整间屋子都暖洋洋。 而此刻忠勇侯夫妻却如坠冰窟,冷汗冒了满头,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刺骨的寒冷席卷了全身。 忠勇侯颤颤巍巍放下信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忠勇侯夫人见此急忙跟着跪了下去。 二人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太子妃娘娘明鉴啊,臣根本不知德妃娘娘给臣送信啊,臣与内子近来深居简出、谢绝见客,臣真的没有和德妃娘娘往来啊!”忠勇侯心中惶恐,颤抖着声音解释,急得都要哭了。 “是啊娘娘,我家侯爷对皇上、对太子殿下绝无二心,此事仅仅只是德妃娘娘的一厢情愿,我家侯爷从未见过这些信笺!”忠勇侯夫人也跟着解释,两行眼泪哗哗得流。 季淑离当然清楚忠勇侯夫妻不知道这信笺,因为她全都一封不动得拦了下来,可怜江德妃还什么都不清楚,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向齐睿源透露了京都近况。 “侯爷,侯夫人,地上凉,都快别跪着了,菊青快将侯爷侯夫人扶起来。”季淑离挑眉,朝菊青说道。 菊青应声,上前搀扶起忠勇侯。 第41章 成败 不多时,季淑离和菊青悄悄从忠勇侯府后门离开,上了马车拐进另一条巷子里。 进入巷子后立刻换了一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拐进淮阴侯府。 “小姐,”姚嬷嬷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季淑离,震惊万分,瞬间掉下眼泪,“您怎么回来了?” 季淑离朝姚嬷嬷笑了笑,上前握住姚嬷嬷的手,“宫中眼线众多,不便商量事宜,我只好回家来。” 姚嬷嬷点点头,“老奴说今日怎么律哥儿突然上门说要挖些酸土回去种杜鹃,原来是小姐你们约好了的。” “嬷嬷,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不和你多聊了。”季淑离松开姚嬷嬷的手,解释开口。 “哎,你们快去忙吧。”姚嬷嬷非常理解,目送季淑离进了院子。 后花园。 严律正蹲在地上,用手里的铁锹挖开泥土。 “你可别把我爹种的花给挖伤了,否则等他回来有你好果子吃的。”季淑离站在严律身后,脸上带着笑意,故意挑逗严律说道。 严律忙放下手中的铁锹,拍了拍双手沾上的泥土,抚顺皱巴的衣服,这才转过身看着季淑离。 “放心吧,我有分寸。”严律露出笑容。 他昨夜里想了很久,和季淑离见面要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或许会很老套的说出那句“好久不见”,或许是非常云淡风轻地打个招呼,更或许是真情流露说出那句说不出口的话。 但事实上,严律想了一夜的结果都没有发生。 这一切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而季淑离仅仅只需要发布一个命令,就能擒贼擒王。 季淑离看向一旁铁桶里装了些许土壤,“你还真是要来挖我家的土去种杜鹃啊?” “伯父种的山茶花开得很好,可见用的土肥沃,我来拿一些回去,让我的杜鹃来年能长得好。”严律点头解释道。 季淑离拢紧身上的披风,“外头冷,咱们进屋聊吧。” 两人进了一旁的暖阁坐下,下人端上来热热的姜汤。 “小姐,姚嬷嬷说了你得多用些姜汤,今儿天冷,不要生病了。”一旁的小丫鬟学着姚嬷嬷的语气说道。 季淑离接过姜汤喝了一口,示意伺候的人退下。 “江德妃传出去的信都被我派人拦下来了。”季淑离放下茶杯,说起正事。 “我出手时温大人的信已经寄出去了,想必是泰王那边收到了温大人的信笺,才会迫不及待地攻打亳州。”严律坐在季淑离对面,一本正经开口。 “眼下正是年关,朝中大臣们全都休沐了,整个京都安静极了,我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季淑离一脸愁容,想到近来的事情就烦透了。 “或许,我们有一个突破口。”严律眼神一亮,狡黠地眼神看向季淑离。 季淑离一脸茫然,“什么?” “你可知道如今泰王妃在何处?”严律却不着急说出口,而是问出了一个人物。 “泰王妃难道不在定州?”季淑离见严律这么问,猜测泰王妃出了点状况。 严律点头,“我的手下说洛城见到了泰王妃。” 季淑离瞪大双眼,“泰王妃这是唱的哪出?” “她身边跟着一位江湖人士,正抱着孩子往医馆去。”严律接着说道。 一出狗血大戏在季淑离的脑海中不断上演,季淑离想推翻这种想法,可却越想越清晰。 “泰王妃在和泰王成婚之前,曾经定下一个娃娃亲,只是那户人家后来家道中落了,正巧泰王这个时候求娶泰王妃,温大人也就退了娃娃亲的婚事,转而将泰王妃嫁给泰王。”严律将整件事娓娓道来,简短地总结了这一出狗血大戏。 季淑离听完,瞬间顿悟,“所以这江湖人士,想必就是泰王妃的娃娃亲了。” “对,如今我们只有找到泰王妃,兴许能知晓泰王的谋算。”严律表情严肃,带着些肃杀之意。 季淑离“嗯”了一声,接着将方才从忠勇侯府出来的事说给严律,“泰王也向忠勇侯借兵,只是被忠勇侯推脱了。” “或许他一开始想去忠勇侯府三小姐,就是为了这一天吧?”严律迟疑说道,带着几分不确定。 季淑离笑了笑,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宫了,出来的太久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严律错愕几秒,很快站起来跟着季淑离出了暖阁。 菊青放下马凳,扶着季淑离上了马车。 季淑离一手抓着车帘,另一手朝严律挥了挥绢帕,“外面冷,快回去吧,我就先走了。” 严律不舍地挥了挥手,就见车帘缓缓落下,菊青催促着车夫赶路。 很快,时间来到了元宵节。 前线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回来,齐睿源的进攻在冀州便停滞不前了。 齐睿源攻不下冀州,却也不肯派兵回去,日日夜夜围守住冀州城,叫齐越扬拿他没办法。 平阳侯主张先进攻,直接杀进锦州城拿下齐睿源。 严将军却表示不赞同,觉得平阳侯此举太过激进,锦州城还有那么多的百姓,杀进锦州为下策之道。 赵锵年岁是最小的,只左耳进右耳出,谁都提议都没听进去。 反而为难了齐越扬,要安抚住两方的情绪。 季淑离从齐越扬的来信中觉察出了不对。 一向主张猛攻的齐睿源,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娘娘,殿下的信是越来越频繁了,可见殿下想着您呢。”王安见季淑离又在捧着齐越扬送回来的信看,以为季淑离在想念齐越扬。 季淑离突然灵光一闪,“王安,现下京都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王安不明所以,直接回答:“那当然是皇宫啊,别人连进都进不来呢。” 季淑离摇了摇头,“不对……” 王安更懵了,“娘娘……” 这夜,季淑离做了一个决定。 太后以及东宫所有妾室通通暗中遣送到了京郊普华寺。 对外宣称太后信佛,在宝华殿参拜佛祖。 转眼便是立春。 北方的冬季漫长而寒冷,即便已经立春,吹来的风却依旧冷冽如刀,狠狠地刮在人的脸上,仿佛要将人的皮肤割裂开来。 齐越扬用力地搓着双手,试图通过摩擦产生一些温暖,但这微不足道的热量很快就被寒风吞噬殆尽。 他紧紧地裹着身上的大氅,却无法阻挡刺骨的寒意穿透衣物,侵入骨髓。 “泰王真是能折腾。”严将军拍了拍肩上的雪花,与齐越扬一同站在城门上,俯瞰着城门外雪白的大地。 “成败皆在此一举,若是不能坚持,那他就不会选择这条路了。”齐越扬被冻得鼻子通红,声音也非常沙哑。 “他娘的都开春了还是这么冷,泰王这混小子到底要跟我们耗到什么时候。”平阳侯骂骂咧咧冲上城墙,暴躁的胡子也跟着高高翘起。 平阳侯早就按耐不住了,他一直坚定认为与其死守不如直攻,却一直被严将军说服。 “殿下,您与太子妃娘娘可通了书信,现下京都如何了?”严将军皱起眉头,朝齐越扬问道。 齐越扬此刻听严将军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七日没有收到季淑离的回信了。 “上一次寄出信笺后,便没有回信过来。”齐越扬眉眼间染上几分忧虑。 严将军一听,在心中叹了口气,怕是京都也不太平。 还不知道严律这混小子有没有好好看守京都。 三人一时都沉默了,纷纷将眼神看向城外黑压压聚在一块的队伍。 赵锵站在三人身后,双手抱胸靠在身旁的士兵身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葳蕤殿。 “主子,”菊青急匆匆走了进来,“找到泰王妃了。” 季淑离“噌”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快,带本宫去见她。” 菊青引着季淑离出了内室,莲香为季淑离披上大氅,掀开帘子,季淑离快步走了出去。 泰王妃坐在床边,一脸焦急地看向季俞生为悠悠把脉的。 门帘掀开,季淑离走了进来,脱下大氅递给身后的菊青。 泰王妃看见是季淑离,起身朝季淑离行礼,“见过太子妃。” 季淑离挥了挥手,“大嫂不必多礼。” 泰王妃眼神闪躲,弱弱开口:“太子妃唤我姓名即可。” “不知姐姐闺名?”季淑离挑眉,坐在室内的椅子上。 “单名一个姝,静女其姝的姝。”温姝朝季淑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好名字。”季淑离欣赏似的夸赞。 温姝松了一口气,“今日多谢太子妃出手相救。” 温姝带着悠悠和苏煜一块逃出了定州,一路北上到了洛城,可天气寒冷,又加上一路奔波。 悠悠在一天夜里开始发热咳嗽不止,温姝和苏煜急忙带着孩子四处求治,可好大夫都在京都。 苏煜暗中拿到了进城文书,温姝才得以带着悠悠偷偷进了京都求医。 外面的大夫见悠悠咳嗽不止,一诊断发现是肺痨,拿悠悠束手无策。 刚好这个时候季淑离的人查到了温姝的所在,将温姝和悠悠带回宫中,请季俞生为悠悠诊治。 季淑离本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温姝的,所以在此刻也没有客气,“温姝,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救你和悠悠,是为了什么。” 温姝点头,十分释然,“我都明白的,只要悠悠能活着,我什么我都交代。” 季俞生这个时候也摸好了脉象,收起脉枕,“这病一不注意还真叫人以为是肺痨,夫人不必担忧,姐儿只是肺部受到感染,加之环境突然变化、饮食跟不上发育,这才引发的肺炎。” 温姝听了季俞生这么解释,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 天知道她听见外面的大夫说是肺痨活不多久时,心里是怎样的沉痛。 “多谢神医,多谢太子妃。”温姝眼眶中流下一行热泪,感激道。 悠悠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屋子里烧着银炭,暖洋洋的,不知是梦中有什么喜爱的东西,竟惹得她笑了起来。 温姝见悠悠现在睡得香甜模样,想起这些天来逃避齐睿源时的担忧害怕,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起来。 “太子妃,请您带我出去吧。”温姝替悠悠拉了被子,转身看向季淑离。 季淑离点头,示意温姝跟上。 二人来到一旁的暖阁里,在太师椅上坐下。 “这里不会有旁人,你尽管细说。”季淑离坐在太师椅上,心平气和地开口。 温姝深吸一口气,“这些都是我在定州王府时偷听来的消息,泰王殿下已经联通了京都的官员,准备趁京都没有防守的情况下,杀进皇宫弑、弑父,伪造皇帝的亲笔写下传位诏书……” 季淑离猜到了齐睿源想要做什么,但还是想从温姝这里听到事实真相。 季淑离转动着手中的珊瑚手串,“你可知有哪些官员?” “我爹以及我大伯、户部的张大人、鸿胪寺的曹大人、太常卿……还有宫中的江德妃娘娘。”温姝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全都抖落得一干二净。 季淑离点头,朝温姝露出一笑,“本宫会为你换一个身份,将你和你的心上人送出去,以后这个世上没有泰王妃,只有你。” 温姝心念一动,激动不已,“多谢太子妃。” 季淑离深深地明白,那种对自由的渴望和向往,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受。她曾经经历过束缚和压抑,知道被限制、被拘束的痛苦。 所以当她看到温姝仿佛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时,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共鸣。 她能理解温姝对天空的渴望,对飞翔的憧憬,因为她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渴望,希望能够摆脱一切束缚,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也多想有一天她能做她自己,不是太子妃,也不是嘉宁郡主,而是这个世界上有且仅有一个的季淑离。 “不必谢我,以后我们也不会有再见面的时候了。”季淑离温婉一笑,起身由菊青扶着出了暖阁。 菊青担忧地看向季淑离的侧脸,却只能看到季淑离垂下的眼帘,掩盖住眼中即将流露的情绪。 第42章 伏法 二月二,龙抬头。 季淑离身着一袭翠竹青衫,衣袂飘飘,在周围的环境中格外突出。 墨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脑后,梳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清爽利落,她圆润饱满的头骨若隐若现。 此刻,她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乾清宫的宫门口,微风拂过,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齐睿源带着大批人马,提着一把血剑,大步流星从另一个头拐进宫道,只见季淑离孤身一人守在乾清宫宫门口。 乾清宫另一边宫道,很快也赶来了齐睿源的人马。 “三弟妹,数日不见,您真是又美上了几分。”齐睿源抬起手背擦去脸上的斑斑血迹,眼神挑逗地看向季淑离。 “泰王殿下,浪子回头金不换,好话我从不说两遍。”季淑离静静站在宫门口,抬眸毫不畏惧地与齐睿源对视。 齐睿源轻蔑一笑,上前几步,站在季淑离距离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前方自然有大把黄金在等着本王,本王才不会回头。”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季淑离冷冷吐出一句。 齐睿源却来了兴致,几步上前就要抚摸季淑离的脸颊,“弟妹,你此刻若是投降,本王看在三弟的份上,会替三弟亲自照顾你的。” 季淑离避开齐睿源伸过来的咸猪手,啐了一口,“呸,你也配。” 就在这时,季淑离身后的宫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声音。 门内,严律身着一袭铁甲寒衣,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般屹立着,正静静地站在季淑离身后,宛如她的守护者。 严律抬起头,向齐睿源投去一个肃杀的眼神,透露出无尽的威严与冷漠,仿佛要将齐睿源的灵魂冻结。 而在严律的身后,一排排精兵如钢铁长城一般整齐地站立着。 个个身姿挺拔,神情肃穆,手中紧握着锋利的武器,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齐睿源看了个大概,人马并没有他带来的多,一时得意忘形起来,双手拍在大腿上,便开始大笑了起来。 季淑离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严律的身旁,二人一青一红,相得益彰。 齐睿源哈哈大笑几声,直起身来,冷冷地看向乾清宫里的季淑离和严律,抬手一挥,“杀了他们!” 数不清的人影手持各种兵器,如潮水般涌向乾清宫。他们的脚步声和喊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喧嚣的声浪。 “兄弟们,保护皇上!”严律站在人群中间,他的声音响彻整个乾清宫前殿。他挥舞着手中的佩剑,示意众人跟上自己。随着他的命令,士兵们纷纷举起武器,准备与敌人展开一场激烈的战斗。 严律将手中一把精致的佩剑丢给季淑离,季淑离接过佩剑,眼神坚定的拔出长剑,丢掉剑鞘。 她知道,这场战斗不仅仅是为了保护皇上,也是为了守护国家的尊严和安宁。 严律一剑捅穿身前的敌军,回头看时,只见季淑离手中的长剑已经划开了一名敌军的脖颈。 那名敌军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恐惧,双手徒劳地抓住季淑离的剑身,但无济于事。 温热的鲜血立刻喷溅而出,如泉涌般洒落在季淑离身上,她的青色衣衫瞬间被染成了鲜红色,仿佛一朵盛开的血花。 然而,这并没有让季淑离显得狼狈不堪。相反,她的眼神坚定而冷漠,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波动。 她的长发在风中飘动,与身后的血色背景形成鲜明对比,带着一种诡异的美丽。 严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满足感。 季淑离在场上展现出的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有力,与他如出一辙。 “杀——” 士兵们齐声高呼:“保卫祖国!”“守护皇上!”这些呼喊声如同一股洪流,激荡在战场上。他们的士气被激发到了极致,每个人都充满了斗志和勇气。 在这一刻,所有的士兵们似乎忘记了疲惫和恐惧,他们只有一个信念——拼命地厮杀,为了国家和皇帝的荣耀而战。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敌人展开激烈的搏斗,每一次挥剑、每一枪刺出都是带着无尽的决心和力量。 齐睿源一剑斩杀面前的士兵,心中烦闷,抬头一眼便锁定了季淑离。 季淑离一脚踹开压倒在她身上已经死透了的敌人,正要坐起身来,就察觉到一阵寒光向自己冲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季淑离朝后一滚,躲过齐睿源的一剑。 严律余光瞥见齐睿源一剑刺向季淑离,心中大骇,一掌击退敌人,便立马跑过来一脚踢开齐睿源握着长剑的那一只手。 齐睿源手腕被震得生疼,他心中一惊,连忙收回手,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愤恨地盯着严律,眼中充满了怒火和不甘。 严律一把拽起季淑离,目光关切地打量着季淑离,当看到季淑离身上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时,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严律的眼神依然冷酷,带着坚定的决心,手中的剑一抖,挑起一朵漂亮的剑花,剑尖稳稳地指向齐睿源。 季淑离站稳脚跟后,迅速调整状态,背靠着严律,抬起手中的剑,同样指向齐睿源。 刚才齐睿源那一剑明显是想要取季淑离的性命,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严律的手下看到这副模样,立马团团将齐睿源、严律和季淑离围在圈内。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王爷,援兵来了!\"外面的敌军看到忠勇侯带领着大批人马冲了过来,兴奋地大喊起来。 齐睿源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他朝着严律和季淑离挑衅地笑了笑,语气充满了轻蔑:\"现在,我看你们还能怎么办?不如我送你们去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残忍与自信,似乎已经将严律和季淑离视为囊中之物。 季淑离并未露出任何胆怯和恐惧,反而轻笑一声,语气轻松,“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忠勇侯是谁的人?” 齐睿源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随即矢口否认,“不可能,你休要胡言乱语!” 忠勇侯带领着他的人马如旋风般地冲了过来,他们的脚步声响彻整个皇宫,气势如虹。 只见忠勇侯挥舞着手中锋利无比的长刀,刀光闪烁之间,齐睿源的亲信瞬间被劈成了两半,鲜血四溅。 而与此同时,乾清宫内的精兵也迅速行动起来,与忠勇侯的人马紧密配合,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来一出瓮中捉鳖。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让齐睿源的人马措手不及。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局势,但现在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陷阱之中。 双方交战,整个场面血腥而残酷,充满了紧张和刺激。 齐睿源听到自己的人哀嚎不断,心中翻江倒海,提剑指向季淑离,“是你,你策反了忠勇侯!” 季淑离摇了摇头,“从未策反,忠勇侯一直效忠的都是皇上。” 齐睿源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意识到自己对忠勇侯的信任是多么的愚蠢,这种背叛让他无法接受。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透露出无尽的恨意和不甘。 在这一刻,他内心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提着长剑,毫不犹豫地冲向季淑离,动作迅速而果断,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她身上。 季淑离与严律并肩而立,眼神坚定而冷静。 两人默契十足,同时举起手中的剑,准备迎接齐睿源的攻击。 他们的剑法犹如行云流水,刚柔并济,每一剑都蕴含着力量。 齐睿源的攻势越发凶猛,但季淑离和严律始终保持着冷静,不断化解他的攻击,并寻找反击的机会。 三人之间的战斗愈发激烈,场面紧张刺激,令人屏息以待。 季淑离缺少了锻炼,之前的战斗就已经消耗了她的体力,现如今对付起齐睿源越发吃力,隐隐被齐睿源压下一头。 齐睿源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碎不堪,脸上增添了几道细长的血痕,眼睛充血,死死压着季淑离出击,却总是被严律拦住杀招。 严律面色沉沉,他已经察觉季淑离动作缓慢许多,知晓季淑离撑不住太久,暗中寻找齐睿源的破绽。 季淑离面色苍白,额头不断冒出冷汗,身体开始颤抖,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随时都会窒息过去一般。 就在这时,季淑离的手腕突然一松,手中的长剑失去了控制,向着一旁偏去。 齐睿源看到这个机会,立刻一剑挑开季淑离手中的长剑,紧接着便向季淑离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严律见状,心中一惊,他连忙用力将季淑离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避,手臂上被齐睿源的长剑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齐睿源见严律受了伤,手上的动作越发狠厉起来,每一剑都刺在严律的要害部位,试图一举将他击败。 严律不得不接连后退,勉强躲开了齐睿源的攻击。 季淑离大惊失色,她迅速捡起地上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但她的眉头紧锁,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严律看到季淑离举起了长剑,抬起双手举着长剑挡住了齐睿源的一击,然后趁机一脚踢在齐睿源的胸口处。 齐睿源被这一脚击退数步,他揉了揉生疼的胸口,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重新举起长剑,再次向他们冲来。 严律持剑刺向齐睿源的上三门,季淑离则是打下三门,两人配合默契,竟叫齐睿源吃了好几个大亏。 严律眼神凌厉,一剑刺在齐睿源肩膀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齐睿源疼得抽了一口冷气,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仍闪烁着凶狠和不甘。 “可恶!”齐睿源气急败坏,他一脚踢翻了季淑离手中的长剑,然后迅速转身,一剑刺向季淑离心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严律一阵慌乱,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剑朝季淑离飞去。 慌忙之下,严律将长剑从齐睿源身体里拔出来,狠狠地朝下一挥。 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一声惨叫,一只手臂飞了出去,摔落在地。 齐睿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断臂处,剧痛袭来,他跪在地上捂着断臂哀嚎不止,鲜红的血液不断流淌,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严律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倒在血泊中的齐睿源,心中充满了愤怒和自责。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痉挛,紧紧握着长剑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季淑离喘着粗气,才从方才的险象中脱离出来,双手握住严律持剑的手,颤抖着声音安慰:“没事的,律哥哥,阿离没事的。” 严律眨了眨眼睛,微微低下头与季淑离对视,他在季淑离的眼中窥见一片蔚蓝平静的汪洋,那是心灵的海洋。 很快,敌军尽数伏法,尸体横陈,场面血腥残酷。 此时,整个宫道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那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 忠勇侯盯着一身血污来向季淑离复命,“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季淑离丢下手中的佩剑,一身青衫在此刻早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忠勇侯大人,多谢您了。” 忠勇侯摆了摆手,“为皇上效力,是臣的责任。” 齐睿源静静地跪在前方,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中紧紧地抱着那截断臂,他的眼神空洞而无光,没有丝毫生气和活力,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吱呀”一声,养心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刘公公扶着皇帝,从黑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出现在殿门口。 皇帝的身形如同被岁月抽走了生机的枯树,头发花白,好似一层薄雪覆盖在头上,他裹着厚厚的大氅,仿佛是在抵御着世界的寒冷。 皇帝整个人半靠在刘公公身上,形似一具行尸走肉,只有那苍老浑浊的眼神,像一盏油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直视着前方跪着的齐睿源。 第43章 诏书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 众人齐齐跪地,磕头行礼,高声唤道。 皇帝早在五日前就已经醒了过来,是季淑离和皇后一直瞒着消息,所有人都以为皇帝还未清醒,直到此刻皇帝站在养心殿门前,众人才知晓这一消息。 齐睿源毫不畏惧地与皇帝对视,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和不屈。他的嘴角突然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早该知道的,皇帝一直以来都偏袒着白皇后所生的孩子们,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即使他会哭会闹,试图引起皇帝的注意,但这些都无法分得皇帝的父爱。 在皇帝的心中,只有白皇后所生的孩子才能够得到他的青睐。 齐越扬虽然资质平庸,但皇帝仍然坚持将他培养成为未来的储君,甚至连给他挑选的妻子妃嫔都是对他有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更好地继承皇位。 齐睿源感到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的身体渐渐失去了力气,沉沉地向后倒去。 由于失血过多,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终昏厥过去。 皇帝用手撑着身体,颤颤巍巍地依靠在刘公公身上,浑浊的眼珠在齐睿源倒下去的那一刻微微颤抖。 谁不知道这位大限将至的老人此刻在想些什么呢? 或许是人将死去,想起了自己曾在齐睿源诞生的那一日高兴得整夜睡不着觉。 如今,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只能无奈地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皇帝颤颤巍巍地走下台阶,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吃力。 季淑离看到这一幕,连忙起身,上前和刘公公一块搀扶着皇帝。 皇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当他们走到齐睿源跟前时,皇帝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抚摸了齐睿源的额头。 他的眼中闪烁点点泪花,像是在做人生最后一场道别。 齐睿源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在临终前抚摸了他,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对他有着深深的歉意。 天空如一幅被泼墨的画卷,逐渐暗淡下来,太阳像迟暮的老人,缓缓西斜,余晖如金色的纱幔,洒满了大地,将天边的云彩染上了绚丽多彩的颜色。 季淑离将窗户打开,露出美丽的天空。夕阳透过云层洒下,橙黄的光弥漫,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皇帝躺在床榻上,身体虚弱得无法动弹。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双眼紧闭,但依然能感受到他生命的微弱气息。 皇后坐在床边,眼神悲伤地望着皇帝,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和哀伤,她轻轻地握住皇帝的手,试图传递自己的力量和温暖。 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眼神中透露出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不舍。 皇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希望能让皇帝感到些许安慰,可当她看到皇帝那憔悴的面容时,泪水忍不住涌上眼眶。 皇帝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擦拭着皇后眼角滑落的泪水,声音沙哑而低沉:“窈娘,不要再哭了,朕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 皇后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强忍着悲痛说:“皇上,你看错了,臣妾没有哭。” 皇帝的神情有些疑惑,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说道:“窈娘,你怎么不叫我赟郎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气我那日没有去赴约?我当时是因为……” 皇后越听下去,心中的悲伤越发沉重,眼泪更是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哗哗往下掉。她连忙抬起食指,堵住皇帝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赟郎,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再提了。” 皇帝的思绪渐渐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和皇后相约在扬州漫花楼里见面。 由于先太子突然去世,当时身为皇子的皇帝,被迫离开扬州回到京都吊唁,来不及和皇后解释便匆匆离开。 皇后因此生了气,等皇帝再次回到扬州时,皇后已经不愿意见他了。 皇帝的思绪逐渐回笼,他缓缓地问道:“我们的扬儿呢?” 皇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扬儿出息大着呢,正在外面带兵杀敌呢。” 皇帝的眼神变得有些清明,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季淑离,朝她招了招手,道:“阿离,你过来。” 季淑离走上前几步,然后蹲下身子,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轻声呼唤着:“父皇,儿臣在这里呢。” 皇帝紧紧握住季淑离的手腕,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开口说道:“好孩子,父皇对不起你啊!” 季淑离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的皇帝,或许真的意识到自己曾经对不住过这个女孩吧…… 皇帝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他疲惫地靠在龙床上,目光迷离。 皇后静静地坐在床边,泪水不断滑落,她紧紧握住皇帝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皇帝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他已经等不到见齐越扬的最后一面了。 皇帝的目光慢慢转向皇后,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左手和皇后十指紧扣,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皇后看着皇帝的面容,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她轻轻抚摸着皇帝的脸庞,低声呼唤着:“赟郎……赟郎……” 然而,皇帝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无法回应她的呼唤。 整个宫殿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皇后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 她伏在床上,放声大哭,将压抑已久的悲伤尽情释放出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钟声,沉重而悠扬。这是丧钟,宣告着皇帝的离去。 钟声一声声敲响,共计四十九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了人们的心上,让人感到无比沉重。 “皇上驾崩——” 宦官们的呼喊声在宫中回荡,他们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痛和哀伤,让整个宫廷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之中。 齐越扬日夜兼程,终于在皇帝驾崩的第二天赶了回来。 “父皇!” 他脱去头上的盔甲,飞奔着跑了进来,却只能看见停在大殿正中央的一副棺椁。 皇后一身孝服,跪在棺椁前,眼泪无声落了一脸。 齐越扬脚步虚浮,走到灵堂前,跪在蒲团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父皇,儿臣不孝,未能赶来见您最后一面!” 齐越扬眼中含泪,充满愧疚。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棺椁,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的温度。 回忆涌上心头,小时候,他总是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欢笑和快乐充斥着整个宫廷。 而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扬儿……” 皇后轻轻地唤道,她站起身来,扶起了齐越扬。 “母后,儿臣回来了。” 齐越扬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向皇后,眼中满是哀伤。 皇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好孩子,你已经尽力了。” 齐越扬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 “儿臣一定会好好照顾母后,守护好这个国家。” 他坚定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的决心。 皇后欣慰地点点头,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在这一刻,他们共同面对着失去亲人的悲痛,但也肩负起了责任与使命。 皇帝的葬礼办的非常隆重,下葬那日,七十二人将棺椁抬出东华门,此时皇室官府倾巢而出,走在棺椁最前面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 接着是皇帝的卤薄仪仗队,约有一千六百人,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浩浩荡荡,十分威风,抬棺木的杠夫,身穿孝服,每班有一百二十八日人,分三班轮流抬送。 皇帝葬入了皇陵,谥号“仁成”。 立新帝的传位诏书也由刘公公在皇帝下葬那日宣读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子越扬,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继皇帝位。钦此!” 齐越扬跪在刘公公身前,接过刘公公递来的圣旨,“儿臣接旨!”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齐越扬亲自写了一封登基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皇侄大行皇帝,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宣武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钦此!” 季淑离领着梅芳进了养心殿,见齐越扬正翻阅着奏折,上前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 齐越扬一听是季淑离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过去握住季淑离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阿离怎么来了?”齐越扬拉着季淑离在一旁坐下。 “臣妾瞧您近来为了国事憔悴不少,特意叫人熬了补汤来。”季淑离说罢,从梅芳手中接过瓷碗,放在齐越扬桌前。 齐越扬接过瓷碗,笑了笑,“还是阿离最贴心。” 季淑离微笑看着齐越扬喝完补汤,才缓缓开口:“臣妾今日前来,也是有要事要询问皇上。” 齐越扬放下瓷碗,接过罗公公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汤渍,才抬眸看向季淑离,“有何要事,还需阿离亲自过来一趟?”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皇上如今已经登基,这后宫姐妹们的位份,是不是也该有个变动了?”季淑离委婉说道。 齐越扬点头,“朕近日也在思考此事,令仪朕倒是已经决定好了封她为贤妃,娟儿也封妃位,至于其他的人,朕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季淑离见齐越扬心中已经有了考量,也就不再担心众人位份的事情,转而开口说起另一件事,“先皇驾崩,按理说应该守孝三年,皇上不适合选秀。但此次登基少不了朝中大臣的支持,兵部尚书孙大人家和鸿胪寺少卿李大人家的两位千金,尚未婚配,皆是钟情皇上……” 齐越扬微微扬起眉毛,然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疲惫和压力全部释放出来。他平静地说:“朕会看着安排的,阿离你也累了,早些回永寿宫歇息吧。” 季淑离乖巧地点点头,站起身来,优雅地向皇帝行了一个礼,轻声说道:“臣妾告退。” 梅芳扶着季淑离走出了养心殿。 封妃的圣旨第二日就下来了。 崔令仪封贤妃,赐居钟粹宫。 杜婵娟封颖妃,赐居翊坤宫。 白玲珑封修容,赐居咸福宫。 吴秋月封昭媛,赐居长春宫。 苏怜茵封婕妤,入住延禧宫偏殿。 林绣封才人,入住翊坤宫偏殿。 江玲玲封宝林,入住景和宫偏殿。 兵部尚书之女孙妙仪,封婕妤,入住长春宫偏殿。 鸿胪寺少卿之女李若芙,封美人,入住咸福宫偏殿。 后宫一下热闹极了,人一多起来,便有说不完的话。 季淑离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站着的一群美人向自己行礼,一时间还挺享受的。 “快起来吧,”季淑离挥了挥手,“赐座,看茶。” 众人纷纷起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数日不见,颖妃妹妹倒是越发圆润了。”季淑离先是打量了一下众人,才注意到杜婵娟比之前胖了不少。 杜婵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妾总是馋得厉害,不吃又饿得不行。” 季淑离也没有怀过孕,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只好折中开口:“还是多请太医瞧瞧,防范着些才好。” 杜婵娟点点头,“臣妾会注意着的。” 季淑离又将目光看向新来的两位美人,“孙婕妤和李美人可还习惯?” 孙妙仪和李若芙皆是起身行了个礼,“回皇后娘娘,臣妾一切安好。” 第44章 挑拨 季淑离示意两人坐下,“若有什么不适应的,尽管叫人告诉了内务府,按照份例给你们更换。” “是,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孙妙仪和李若芙坐下,道谢。 白玲珑将桌上的小盘点心往杜婵娟那边推了推,“臣妾看妹妹吃了不少点心,这些也都用了吧,可别饿着了。” 杜婵娟朝白玲珑一笑,露出两个梨涡,“谢谢修容姐姐。” 白玲珑笑了笑,掩住眼底的算计。 季淑离这才又将目光看向杜婵娟,如今杜婵娟有孕已经有六个多月了,肚子也越发大了起来,人也浮肿许多。 “各位姐妹们今日还得搬宫室,有得忙的,本宫就不留你们多坐了,都回去吧。”季淑离还得操心先皇妃嫔的去处,赶着众人离开。 “是,臣妾告退。”众人纷纷起身,退了出去。 才走出正殿,李若芙就上前抓住了白玲珑的手腕。 “玲珑,我昨晚才进的宫,还未去见过你呢。”李若芙拉着白玲珑的手,一脸欢喜。 白玲珑也回之一笑,“不着急,咱们现下住在一处,你尽管来找我便是。” 江玲玲跟在身后朝李若芙行了个礼,“宝林江氏见过李美人。” 李若芙这才看见白玲珑身后跟着江玲玲,朝江玲玲点头,平淡说道:“江宝林多礼了。” 白玲珑见李若芙对江玲玲态度一般,赶紧开口缓和气氛,“江宝林在东宫时可帮了我不少忙呢。” 李若芙这才正眼瞧了江玲玲几眼,“那可得谢过江宝林了,我不在玲珑身边的时候多亏有你。” 江玲玲面色透出几分尴尬,不知道从何回话。 白玲珑听着李若芙这话,品出不对味来了,拉过李若芙的手腕,转移话题,“你的住处可收拾好了?” “还没呢,今儿个刚搬过去,东西都还没收拾好。”李若芙回道。 “那我们抓紧回去收拾吧,”白玲珑回头朝江玲玲说道:“江宝林也早些回去吧收拾宫室吧。” 说罢,白玲珑赶紧拉着李若芙离开了。 孙妙仪从江玲玲身边路过,和吴秋月、苏怜茵一块离开永寿宫。 杜婵娟和林绣在崔令仪左右,从殿中走了出来。 “江宝林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早些回去吧。”崔令仪看着江玲玲站在一旁,随口说了一句。 江玲玲行了个礼,“是。” 白玲珑拉着李若芙的手,微微蹙眉,“你和江宝林置气做什么,咱们多少年的情谊了,你怎么还吃起醋来了。” 李若芙撇了撇嘴,“你都和她相处这么久了,万一你不跟我好了怎么办?” 白玲珑捂嘴偷笑,“说的什么话呢,我们俩天下最最好。” “我就知道。”李若芙得意地翻了个白眼。 莲香端进来一瓶红梅,放在小方桌上。 季淑离垂着头,翻看着手中的册子。 太后已经从钟粹宫迁出去搬到了寿康宫,太皇太后还住在慈宁宫里。 反而是余下的太妃太嫔们不好处理。 除了江德妃被打入冷宫,别的妃嫔儿子封王的基本上都出宫随着儿子一块去封地居住了。 剩下一些皇子未成年的生母,还有无子的妃嫔。 “将春禧殿收拾出来,让太妃太嫔们搬进去居住,尚未成年的皇子们继续住在南三所里,只等成年之后由皇上封王后再做打算。” “顺王和顺王妃如今已经找到,先将延庆阁收拾出来,让顺王一家小住,菊青你亲自去安排。另外,去将内务府总管叫来,本宫有事要交代。”季淑离收起册子,朝一旁的菊青吩咐道。 菊青应下,出去叫王安去请内务府总管到永寿宫来。 自己则是带着人去延庆阁收拾。 “顺王爷,这里是我家娘娘特意叫了人收拾出来的,您和王妃、郡主世子们先将就住下。”菊青引着顺王来到了延庆阁门口。 顺王妃揽着敏郡主跟在顺王身后,宇世子站在顺王身旁,眼神不自觉瞟了菊青几眼。 菊青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头上梳着双平髻,插着一对小巧的珠花,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可爱。 她感觉到宇世子的目光,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一阵疑惑。 反倒是宇世子与菊青对视的一瞬间耳朵红了几分,快速低下头去。 顺王在延庆阁内转了一圈,看着周围宽敞明亮的房间和精致的布置,满意地点点头:“这儿空间倒是很大,还请姑姑替本王向皇后娘娘道声谢。” 延庆阁位于皇宫最偏远的角落,远离后宫的喧嚣,环境清幽宁静。 住在这里,既不会冒犯了齐越扬后宫的妃嫔,又能享受皇宫里最好的待遇,可谓一举两得。 菊青莞尔一笑,“王爷满意就可,这些是派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王爷以后若有什么不适应,尽管叫人到永寿宫来告诉我家娘娘。” “多谢皇后娘娘招待。”顺王也赔之一笑。 春日里的太阳像个大火球一样升起来了,一时让人感到有几分燥热。齐越扬午睡时还盖着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一觉睡醒,额头就像刚淋过雨一样,出了不少汗。 宫女垂着头进来收拾床铺,罗公公为齐越扬套上外衫。 “皇上,泰王不肯认罪,想见您一面。”罗公公跪着为齐越扬系好腰带,说道。 齐越扬动作一顿,将先皇送他的玉佩戴在腰间,“他既然想见朕,那朕就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 沉重的天牢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罗公公恭敬地引领着齐越扬走进了天牢内部。 天牢内弥漫着一股腐朽和压抑的气息,墙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地面湿漉漉的,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暴雨。 整个空间显得昏暗无光,让人感到无尽的压抑。 齐越扬进入天牢后,立刻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冷。 看守天牢的狱卒们听到动静,纷纷从阴影中走出来,跪地行礼道:“参见皇上!” “罪人齐睿源何在?”罗公公上前一步,冷冷地问道。 “在的在的,”狱卒头目连忙点头哈腰,指着身后的几个小卒吩咐道,“快去,将齐睿源带过来。” “是。”几个小卒应下,拿起钥匙匆匆离去。 他们穿过阴暗的通道,脚步声回荡在空气中,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齐越扬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齐睿源仰头躺在脏兮兮的稻草堆里,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沧桑与阴郁。 他的耳边不时传来蟑螂和老鼠啃食腐肉的声音,这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然而,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去驱赶这些可恶的生物,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牢房门被一脚踹开,几名小卒走了进来。他们毫不客气地一左一右提起齐睿源,然后用力地将他从稻草堆里拽出来,拖着他走出了牢房。 小卒们一路拖着齐睿源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灯火通明。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把豪华的椅子,而齐越扬正坐在上面,冷漠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齐睿源。 小卒们恭敬地向齐越扬行礼,并报告道:“皇上,人已经带到了。” 齐越扬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的目光落在齐睿源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又很快恢复冷漠。 齐越扬缓缓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的?” 齐睿源断臂处早已是一团腐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他用仅剩的那一只手费尽力气撑着坐起身来。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下跪!”一旁的罗公公见状,大声呵斥道。 齐睿源并未理会罗公公,而是将目光直直地投向了坐在太师椅上的齐越扬。 “我自认为我不逊色于你,我只是比你少了一些运气,也少了助力罢了。”齐睿源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深深的不甘和怨恨。 齐越扬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轻笑开口:“成王败寇,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我们之间,已成定局。” 齐睿源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凄凉和绝望。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沧桑,仿佛经历了无数的苦难与折磨。 “齐越扬,你可真是一个草包。”齐睿源笑完后,缓缓开口嘲讽道。 “是吗?”齐越扬却没有因为齐睿源这话而感到生气,“可你如今正匍匐在你所认为是草包的人的脚下。”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绿帽子戴在了你的头上你都不知道。”齐睿源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仿佛在看着一个可怜的小丑。 齐越扬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直直地盯着齐睿源,带着一丝寒意和怒意。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胡说什么?” 齐睿源却毫不畏惧,反而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若不相信我,尽管去问那日乾清宫门前打败我的事,你听听是不是你的好皇后与你的好臣子,双剑合璧击败的我?” 齐睿源声音中透着一股挑衅和自信,似乎对齐越扬的反应早有预料。 齐越扬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但他还是强装镇定道:“就算是他们联手击败了你又如何?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齐睿源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继续添油加醋地说:“你的皇后和你的臣子那剑舞的叫一个缠绵悱恻,如同一对璧人似的。”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恶意,让齐越扬的脸色越发难看。 最后,齐睿源笑得一脸邪恶,他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享受这一刻对齐越扬的打击。 他嘲讽地说:“只有你,被人戴了绿帽子不说,一个被你封为皇后,一个被你晋升官职,你不是草包,这天底下还有谁是草包?” 齐睿源一番话语如同利剑一般刺进齐越扬的心窝,让齐越扬陷入了无尽的愤怒和屈辱之中。 齐越扬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紧紧地握着,牙齿紧咬,似乎在努力压制着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愤怒。 他早就应该知道,季淑离和严律之间的感情纠葛并没有完全结束,而将他们留在京都,无异于自找麻烦,亏他还那么信任严律。 齐睿源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挑衅和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故意对齐越扬说了这么多,目的就是要让他对季淑离心生不满,甚至与她产生矛盾。 毕竟,他的失败与季淑离脱不了干系,而严律也会为断了他的手而付出代价。 罗公公见齐越扬面色不好,担心帝后的关系僵化,赶紧开口劝慰:“皇上,您可不要中了泰王的计谋啊!” 齐越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愤怒和不甘,他深知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理智。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冷静下来,明白了齐睿源对他说那些话的真正意图。然而,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怒火,决定将其发泄到齐睿源身上。 \"来人!朕看齐睿源还不够老实,把他带到天牢去,让他见识一下你们天牢的实力。\"齐越扬冷笑着下令,声音中充满了威严。 狱卒们闻声而动,迅速走上前来,抓住齐睿源的双臂,将他拖向牢房深处。 齐睿源的脸上露出几分惊恐,他怨恨地盯着齐越扬,仿佛要用目光穿透他的身体。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只能任由狱卒们将他带走。 没一会,天牢内传来了齐睿源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凄凉而悲惨,回荡在整个牢房之中。 齐越扬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在这一声声如泣如诉的惨叫声中,离开了天牢。 第二日,处理齐睿源等人的圣旨就下来了。 罪人齐睿源,除其爵位,贬为庶人,于菜市场斩首示众。其同伙李成,温康、温庄、江预、曹令崇、秦肇等共十余人,诛九族。其生母江德妃,打入冷宫。 京都风云变幻,仿佛一场风暴席卷而来,让人猝不及防。 一时间,无数生命消逝,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城市。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中,浓郁得让人窒息。 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死亡的味道,仿佛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坟墓。 新帝上位,意味着权力的更替和政治格局的重塑。这一过程往往伴随着血腥和暴力,形成一片猩红的血海。 京都一时人人自危。 第45章 撤牌 季淑离正捧着一本诗经翻看,崔令仪脚步匆匆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季淑离身旁,脸色十分不好看。林绣也紧跟着走了进来,朝季淑离行了个礼,菊青眼疾手快地给林绣端来了凳子。 季淑离抬头看着崔令仪,有些惊讶,“怎么了这是?” 崔令仪皱着眉头说道:“我之前叫紫鹊去花房取几盆虎头茉莉到钟粹宫,花房管事说还没开花,叫我先等一等。我想着反正也不急用,就同意了。没想到今天终于等到花开了,却被孙昭容手底下的人端去景阳宫了!” 说完,崔令仪的脸上露出一副气呼呼的表情,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她原本期待已久的虎头茉莉就这样被别人抢走了,让她感到非常不满和失落。 孙昭容正是前不久入宫的孙妙仪,入宫第二日便被齐越扬翻了牌子,近来一个月内承宠六次,最是得宠,风头正盛,连往日东宫得宠的林绣也不能与之比拟。 现如今孙妙仪已经是九嫔之一,入住景阳宫主殿。 林绣叹了口气,借着往下说:“何止,孙昭容得知那虎头茉莉是崔姐姐要的花,也不肯还给崔姐姐,还叫紫鹊去请皇上来为崔姐姐做主。” 季淑离蹙眉,放下手中的诗经,“花房的管事呢,就这么由着景阳宫的人把花抬走?” “底下的人谁不是个人精啊,知道孙昭容得宠,纷纷上赶着巴结孙昭容。”林绣无奈解释。 “你若不高兴,尽管发落了做事的人就是,何苦生这么大气,伤了身体。”季淑离握住崔令仪的手,安抚道。 崔令仪脸上的表情收敛了几分,“即使发落了他们又能如何,我的花也回不来了。” 季淑离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要是我现在派人去景阳宫将花搬到你宫中,你可还愿意接受?” 崔令仪皱起眉头,撅起嘴唇表示不满,“我才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季淑离轻轻笑了一声,温柔地说:“那就是了,我最近得到了几盆凌波仙子,非常珍贵美丽,马上派人送到钟粹宫去。” “还是你最会哄我。”崔令仪这才勉强笑了出来。 林绣见崔令仪被哄好了,才说出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颖妃妹妹的肚子已经七个月,再过不久便要生了,可嫔妾瞧着颖妃妹妹近来又圆润了不少,怕是生产时,要受苦了。” “是啊,阿离你近来繁忙,未曾去见过娟儿,她的肚子也忒大了些。”崔令仪也想起杜婵娟如今的身形,言语中透露出几分担忧。 “太医院的人没有仔细盯着翊坤宫的饮食习惯吗?”季淑离最近一直在为了宫务忙碌,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永寿宫了。 “盯着了,可架不住娟儿总是饿着,不吃又不行,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的模样。”崔令仪开口解释。 “梅芳,你亲自去翊坤宫走一趟,看看颖妃现在是什么情况。”季淑离朝梅芳吩咐一句,梅芳应下退出室内。 “反倒是你,我听说,皇上登基之后一步都未踏入永寿宫,你是不是与皇上生了嫌隙?”崔令仪担忧地看向季淑离。 一旁的林绣也是一脸忧虑的神色。 季淑离愣了一下,她已经忘记上一次和齐越扬同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摆了摆手,“没有嫌隙,如今宫中姐妹众多,皇上雨露均沾也是常有的事,你们不必为本宫忧心。” 崔令仪叹了一口气,她当了贤妃之后也只承宠了一次,与其忧心季淑离,不如想想她自己。 “绣绣的肚子倒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季淑离赶紧岔开话题,往林绣身上扯。 “有孕之事都是缘分,许是嫔妾的缘分未到。”林绣微微一笑说道。 崔令仪也点头认可,“像娟儿这种就是缘分。” 乾清宫。 敬事房的总管端着绿头牌走了进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曲总管跪下磕头。 “起来吧。”齐越扬坐在书案前埋头奋笔疾书,头也未抬说道。 “嗻。”曲总管起身,端着绿头牌上前几步,暗中给罗公公递了个眼神。 罗公公手持拂尘走上前,恭敬地说道:“皇上,该翻牌子了。” 齐越扬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眼前的绿头牌,心中却涌起一阵烦闷。 自从齐睿源跟他说了那些话后,他对齐淑离一直耿耿于怀。 尽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齐越扬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然而,他内心深处的猜忌和怀疑却让他无法释怀。 齐越扬的目光在绿头牌上游走,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每一块牌子都代表着不同的女子,她们或许温柔,或许美丽,但此刻的他却感到无比烦躁。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手指不自觉地停在了孙昭容的牌子上。 罗公公眼疾手快地拿起了孙昭容的牌子,动作十分自然。 “哎呦,曲公公,你们这是怎么做事的啊,孙昭容的牌子都花了,拿下去重新做了再呈上来。”罗公公阴阳怪气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孙昭容的绿头牌丢在了曲总管的面前。 齐越扬坐在案几前,眉头微皱,眼神冷漠,一言不发。 他轻轻挥了挥手,声音低沉而威严:“退下吧。” “嗻。”曲总管低头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绿头牌,然后退出了宫殿。 待曲总管离开后,罗公公继续说道:“皇上,这夜深了,春寒料峭,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齐越扬合上手中的奏折,微微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 最终,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开口道:“摆驾永寿宫。” “嗻,摆驾永寿宫!”罗公公听到这句话,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连忙挂上一个笑容,大声朝殿外唤道。 永寿宫。 季淑离沐浴出来,正由着莲香和桃夭为她擦干头发。 菊青从外间进来,“娘娘,皇上今夜到咱们宫里。” 季淑离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铜镜中的自己。 与当初在淮阴侯府的时候相比,现在的她明显清瘦许多,整个人也显得越发清冷,再也没有了昔日闺阁少女的青春活泼。 季淑离不禁有些恍惚,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十九岁了。 而这个如同猛兽一般吞噬人性命的皇宫,已经将她困在这里整整三年。 三年,仍然无子的皇后,即便是有再强大的外戚,也难逃朝中官员的口诛笔伐。 “不必准备汤药了,”季淑离透过铜镜望向莲香等人,“本宫若再不有孕,只怕有人该心急了。” 季俞生上次将季淑离的零陵香换成了汤药,只需要男方服用药物,便能达到避孕的效果,不会损伤女方的身体。 季淑离后来一直使用这个方法避孕。 “是。”莲香等人回道。 齐越扬踏进内室的时候,屋内一片静谧,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光散发着光芒。 他的目光落在季淑离身上,只见她身着竹青色的薄衫,身姿婀娜,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手中执着一盏小灯,正静静地跪坐在榻前,眼神涣散,似乎正在发呆。 “阿离。”齐越扬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情感。 他的喉咙干涩,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 季淑离听到齐越扬的呼唤,缓缓转过头来,目光与他相对。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宛如一泓清泉,但却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哀伤和孤独。 季淑离从容地站起身来,优雅地下榻,朝着齐越扬行了一个礼,轻声说道:“臣妾……” 齐越扬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惜之情。 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扶住季淑离纤细的手腕,制止了她继续行礼的举动。 齐越扬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季淑离细腻的肌肤,感受到季淑离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过来,让他的心弦微微颤动。 “阿离。”齐越扬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伸出手缓缓地环绕住季淑离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她,那些所谓的被戴绿帽子的烦恼和困扰都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齐越扬的眼中只有季淑离,她那美丽动人的脸庞、明亮的眼睛以及温柔的笑容,都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格外清新,充满了季淑离身上独特的香气。 季淑离如此聪明,当崔令仪和林绣到永寿宫提点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齐越扬的心思。 她知道,齐越扬这是在和自己置气呢。 想要哄好一个男人的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对于齐越扬这样的人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其所好。 孙妙仪失了宠,绿头牌也因为罗公公一句“牌子花了”便被撤了下去。 至于什么时候再将牌子呈上去,只有敬事房那边松口修好了牌子才能恢复。 孙妙仪在景阳宫恨的牙痒痒,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正巧这日齐越扬翻了崔令仪的牌子,轿辇眼看着进了钟粹宫。 钟粹宫与景阳宫相邻,齐越扬进了钟粹宫,孙妙仪自然是得知了消息的。 崔令仪将手指搭在齐越扬太阳穴上,轻轻地揉捏着。 齐越扬闭着眼睛,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紧接着,罗公公便敲响了房门,无奈说道:“皇上,景阳宫孙昭容犯了心悸,请您过去瞧瞧。” 齐越扬微微蹙眉,睁开眼睛,眼神尽是不耐烦,不悦地说道:“她犯了心悸,朕去了又有什么用?朕难道还是太医不成?!” 罗公公在门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几步走下台阶,一脸为难地看向景阳宫的大宫女连心。 他压低声音说:“连心姑娘,你也听见了,不是咱家不愿意替你禀报,实在是……” 罗公公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连心一脸焦急地看着罗公公,眼中满是乞求之色,轻声说道:“罗公公,求求您了,再去向皇上通报一声吧。” 罗公公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道:“连心姑娘,不是咱家不愿意帮忙,实在是皇上已经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他和贤妃娘娘独处。” 此时,站在一旁的紫鹊冷笑一声,嘲讽道:“连心姑娘,不知您耳朵是不是不太中用,听不清楚皇上的话?你若是听不清,我可以将皇上的话复述一遍给你听听。” 连心被紫鹊这一番冷嘲热讽,气得脸色涨红,但又不敢发作,只得强忍着怒气,低声下气开口,“紫鹊姐姐,妹妹知道错了,还请姐姐不要生气。” “您啊还是赶紧回景阳宫去给孙昭容请太医吧,要是再晚一些,孙昭容的心悸就好了呢。”紫鹊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容,继续挖苦道。 连心心中虽然气愤不已,但却无法反驳紫鹊的话。 毕竟,孙妙仪哪里有什么心悸,不过是使了手段来争夺齐越扬的恩宠,现如今还被人当场揭穿,让连心感到十分尴尬和难堪。 连心见现下是请不到齐越扬出来了,也不敢多做纠缠,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紫鹊看着连心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朝她啐了一口,接着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嘴里还嘟囔着:“呸,不要脸。” 站在一旁的罗公公看到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他觉得紫鹊这个丫头真是有趣极了。 外间的动静并没有传进内室,这里依旧安静祥和。 崔令仪听到外面的声音后,脸上露出无措的表情,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看向齐越扬时充满了求助的目光,轻声唤道:“皇上……” 齐越扬见崔令仪如此模样,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崔令仪的发顶,温柔地安慰道:“不必理会,孙昭容心悸自然有太医去瞧,朕又不是太医,去了又能如何。” 崔令仪微微点头,将头轻轻靠在齐越扬肩上,心里却对孙妙仪有了别的看法。 第46章 生产 永寿宫。 孙妙仪眼下乌青一片,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憔悴与疲惫。 她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一般,只能依靠着身旁的言心才能勉强走进殿内。 此时,崔令仪和杜婵娟正相对而坐,愉快地聊着天;白玲珑也正和身旁的李若芙交谈甚欢,不时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吴秋月和苏怜茵的座位上空无一人,林绣则静静地坐在李若芙对面,默默地喝着茶。江玲玲坐在最末尾,时不时地朝着白玲珑搭上几句话。 当孙妙仪踏入殿内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将目光纷纷投向了她。 一时间,整个大殿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众人或打量、或嘲笑的眼神。 这些眼神如同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孙妙仪,让她瞬间慌了神。 孙妙仪紧紧地拽住言心的手,脚步愈发虚浮,她不敢直视众人的目光,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崔令仪身边坐下。 崔令仪在孙妙仪坐下的瞬间轻笑一声,抬起桌上的茶盏浅喝了一口,“听闻昭容妹妹昨儿个心悸犯了,可请了太医来瞧瞧,问题大不大啊?” 孙妙仪咬紧牙关,忍了崔令仪的这波冷嘲热讽,“谢过贤妃姐姐关心,太医嘱咐静养即可。” 白玲珑用帕子掩唇偷笑,“听说前些日子昭容姐姐的绿头牌重新做了一个,现在姐姐心悸病了,绿头牌做好了也怕是上不了了,只能等姐姐病好了。” 孙妙仪瞪了一眼白玲珑,她不能得罪崔令仪,只能将怒火发泄在白玲珑身上。 于是,孙妙仪冷笑一声,说:“想来修容妹妹的绿头牌使用次数不多,也不会有坏了重做的时候。” 这话明显是在讽刺白玲珑不受宠,连牌子都没被翻过几次。 白玲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立刻反击道:“这花哪有百日红的,人啊,千万别做了那昙花一现的美梦才好呢。” 言下之意就是说孙妙仪只是一时得宠,不可能长久。 两人的争吵让场面一度尴尬起来,众人都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吴秋月和苏怜茵走了进来。 众人互相行礼后,便各自坐下。 季淑离穿着一身正红色宫装从内室走了出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季淑离行礼拜见。 季淑离高坐于宝座之上,面色端庄,气质典雅,平缓开口道:“免礼,都坐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齐声回应后,纷纷坐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如今已是三月十五,再过不久便要立夏,不知各宫的入夏之物是否都已准备妥当?”季淑离目光扫过众人,轻声询问道。 “回皇后娘娘,都已经准备好了。尚衣局的人已经为各宫宫女太监们量好了新衣尺寸,制衣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崔令仪站起身来回答道。 “如今皇上登基不久,后宫主张节俭的风气,各宫夏日的份例都是按照位份分配好的,若是要本宫知晓哪个宫里领错了,你们最好给本宫一个好交代,否则勿怪本宫无情。”季淑离言语威严,敲打着底下坐着的众人。 “是。”众人垂着头回答,无论心中想法如何,面上都是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颖妃如今也快生产了,若没什么事便不要出门了,本宫已经免了你的请安。但也不能总在床上躺着,要多活动活动。”季淑离看向杜婵娟,忍不住嘱咐几句。 杜婵娟点头应下,“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行了,若没什么,都回自己宫里待着吧。”季淑离也没心思应付眼前这一群女人,催着众人离开。 “是。”众人应声,纷纷站起身来朝季淑离行礼,便离开了殿内。 白玲珑、李若芙和江玲玲三人走在最前头,路过孙妙仪时,白玲珑还翻了个白眼。 杜婵娟挺着大肚子急忙追了上来,“修容姐姐,你等等。” 白玲珑听到杜婵娟的声音,连忙回头,停下脚步等着。 彩雀扶着杜婵娟走到白玲珑跟前,杜婵娟连忙朝白玲珑露出一个笑来,“本宫随你们一块走吧。” 白玲珑欣然点头,朝着李若芙递去一个眼神。只见李若芙心领神会,立刻站起身来,给杜婵娟腾出了位置,让她走到几个人的中间。 崔令仪和林绣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不解。她们平常与杜婵娟一同前往翊坤宫时,通常都会在到达翊坤宫门前才分开。 而今天,杜婵娟却主动凑到白玲珑、李若芙和江玲玲身边,这让崔令仪和林绣感到十分诧异。 崔令仪和林绣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困惑。 吴秋月和苏怜茵早就和杜婵娟没了来往,因此两人也只是快步离开了永寿宫。 “修容姐姐,”杜婵娟拉住白玲珑的胳膊,亲热开口,“你上次送到翊坤宫来的糕点可还有吗?” 白玲珑一挑眉梢,“有啊,颖妃妹妹可是嘴馋了?” 杜婵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但是上次皇后娘娘身边的梅芳姑姑来过一趟翊坤宫,叫本宫不许再吃这些高糖高油的食物了。” “颖妃妹妹还是得听听梅芳姑姑的建议,皇后娘娘总归不会害你的。”白玲珑听罢,眼珠一转,温柔劝道。 杜婵娟一听,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和无奈,“可是本宫真的很饿啊!”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要忍住饥饿,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修容姐姐,您能不能偷偷送一些到翊坤宫来啊,就当我拜托你了。” 白玲珑看着杜婵娟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一阵得逞后的快感,于是,她轻声说道:“那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让皇后娘娘发现哦。” 杜婵娟听了,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多谢姐姐。” 白玲珑和李若芙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狡黠,心中嘲笑杜婵娟是个傻子。 很快便到了翊坤宫门前,杜婵娟临走时还不忘向白玲珑投去一个相信的眼神。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飞逝,眨眼间便来到了立夏时节,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气息。 此时,季淑离正与齐越扬相对而坐,一张棋盘摆在他们面前,黑白棋子交错分布。 季淑离手持白子,齐越扬则握着黑子,双方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思考着下一步的走法。 莲香和菊青静静地站在一旁,手中举着精致的扇子,轻轻摇曳,为两位主子带来一丝凉意。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宫殿内,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然而,这份平静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 王安匆匆从外间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皇上、娘娘,翊坤宫颖妃娘娘发动了!”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焦急。 季淑离和齐越扬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紧接着,两人迅速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 “快,摆驾翊坤宫。”齐越扬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理顺自己的衣服。 随后齐越扬大步流星地走出内室,季淑离也紧跟其后。 两人一同坐上轿辇,向着翊坤宫疾驰而去。一路上,气氛紧张而压抑,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终于,轿辇到达了翊坤宫门口。 齐越扬率先下了轿辇,季淑离紧随其后。 他们走进宫殿,立刻感受到一股紧张的氛围。 宫女们忙碌地穿梭着,脸上洋溢着期待与不安。 “皇上驾到——”一声高呼响起,宫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跪地行礼,迎接皇上的到来。 “情况如何?”季淑离抬眸,朝翊坤宫掌事宫女彩雀问道。 彩雀一脸担忧,“太医已经到了,现在正在里面查看娘娘的情况。” 季淑离点头,面上也带着几分担心,“生孩子可是鬼门关走一趟的事,还是辛苦颖妃了。” 齐越扬负手而立,神色严肃,声音低沉而坚定:“进去告诉颖妃,孩子出生,朕必定有赏!” 彩雀听了皇上的话,立刻应了一声,然后迅速走进了殿内。 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似乎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传达给杜婵娟。 与此同时,杜婵娟正躺在寝宫的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她的肚子突然剧痛起来,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随着疼痛的加剧,她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双手紧紧抓住床沿,试图缓解这种痛苦。 当羊水破的时候,杜婵娟着实被吓了一跳。 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彩雀跪在床前,面色喜悦,“娘娘,皇上说了,您诞下孩儿,皇上必定有赏。” 杜婵娟吃力地点点头。 产婆掀开被子看了看杜婵娟的情况,又来回抚摸杜婵娟的肚子,面色并不是很好。 “娘娘这胎怕是不好生啊,这胎位明显不正。”产婆一脸忧心忡忡地说出这句话后,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彩雀和彩莺两人心中一惊,她们虽然不知道胎位不正意味着什么,但看到产婆如此严肃的表情,便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 于是,彩雀急切地问道:“嬷嬷,这胎位不正的话,要怎么办才好啊?” 产婆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颖妃娘娘,请您忍耐一下疼痛,老奴会尽全力为您将胎位转正过来。” 杜婵娟听到这话,脸色苍白如纸,她紧紧抓住床单,眼中满是惊恐和无助。 她的声音颤抖着说:“麻烦嬷嬷,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伤到本宫肚子里的孩儿。” 两位产婆对视一眼,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按住杜婵娟的肚子,开始尝试转动胎儿的身体。 杜婵娟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她的额头上布满汗水,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生死考验。 产婆们的额头上也冒出层层冷汗,她们使出浑身解数,但仍然无法完全将孩子转正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杜婵娟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整个房间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殿外,众妃嫔都站在廊下,一个个面露惊恐之色,听着室内杜婵娟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纷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齐越扬皱着眉头,焦急地在廊下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不时向屋内张望。他忍不住问身边的太医:“颖妃如何了,怎得叫得这般凄厉?” 太医赶忙拱手行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皇上,颖妃娘娘胎位不正,加之胎儿过大,颖妃娘娘生产时十分吃力。” 齐越扬闻言,脸色愈发阴沉,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和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但声音中仍透露出不安:“朕要你们抱住颖妃和颖妃肚子里的孩子。” 太医连忙回道:“臣等正在全力施救,请皇上放心。” 说完,他匆匆走进产房,继续协助接生。 齐越扬站在原地,心情沉重地看着内室的门,心中默默祈祷着杜婵娟能够平安生下孩子。 产婆一脸无奈地走出产房,与太医商量对策。 几个人一阵耳语后,最终决定让产婆将手伸进产道内,尝试调整胎儿的胎位。 产婆对着杜婵娟轻声说道:“颖妃娘娘,得罪了。” 然后,产婆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产道,开始转动胎儿。 杜婵娟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疼痛难忍。但为了孩子能够顺利出生,她咬牙坚持着。 产婆不断努力,终于成功地将孩子的胎位调整为枕前位。 她松了一口气,但仍不敢松懈,催促着杜婵娟使劲将孩子分娩出来。 杜婵娟拽住床幔,在产婆的指引下开始调整呼吸,咬着牙使劲。 产婆见情况不对,心中一惊,连忙探下头去查看。 这一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只见孩子的头部被卡在产道里,无法顺利出来 产婆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轻声鼓励杜婵娟使劲,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按压杜婵娟的肚子,试图帮助孩子调整位置,以便能够顺利通过产道。 两个产婆尽力而为,但孩子依然没有丝毫进展,依旧紧紧地卡在那里。 杜婵娟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孩子推出体外,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47章 血崩 “太后驾到——”随着太监一声高呼,白太后在一群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了翊坤宫。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儿臣(臣妾)给太后请安。” 齐越扬快步上前,扶住太后的胳膊,关切地问道:“母后怎的来了?” 太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哀家听说颖妃发动了,这可是扬儿的第一个孩子,哀家怎么说也得过来瞧瞧。” 太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翊坤宫正殿门前,眼中满是期待和喜悦。 产婆着急忙慌出来,“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颖妃这胎实在过大,怕是、怕是只能争取保大保小了啊。” “什么?!”齐越扬一声惊呼,仿佛平地起了一声惊雷,随即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什么保大保小,朕要大人和孩子全部保住!” 产婆行了个礼,转身进了内室。 杜婵娟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躺在床上,身体疼痛得仿佛要被撕裂,用尽全身力气也未能让孩子顺利降生。 彩雀紧紧握住杜婵娟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忍着哭腔,轻声安慰:“娘娘,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彩莺眼中难掩担忧,拧干帕子上的水,动作轻柔地为杜婵娟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另一名产婆按住杜婵娟的肚子使劲往外推,时不时说话鼓励杜婵娟,“娘娘,再使点劲啊,孩子的头快要出来了啊。” 杜婵娟努力深呼吸,握住彩雀的手继续发力,长长的指甲深深嵌入彩雀的手背,彩雀却恍若未知,心疼地看向杜婵娟,泪水从眼中滑落出来。 产婆见孩子的头只出来了一半,心中更加焦灼。 照着现如今的形势,孩子要是一直生不出来,只怕会窒息而死,连杜婵娟都不能幸免。 殿外,齐越扬握住季淑离的手,神色担忧。 季淑离听着屋里传来杜婵娟的惨叫声,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齐越扬,只得无声地在心中为杜婵娟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杜婵娟已经生了一个时辰,但孩子仍未出生。 产婆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神情紧张而焦急,着急忙慌地从产房里走出来,与太医交谈道:“颖妃娘娘如今体力不支,情况十分危急,请太医快快想办法。” 太医听闻,面色凝重,立即吩咐道:“快去取来上好的山参,让娘娘口服,再将大补汤喂给娘娘喝下,以补充她的体力。” 宫女得到太医的指示,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跑去准备所需的药材和汤药。 殿外等着的众人皆是一脸倦容,疲惫不堪。太后坐在太师椅上,手肘撑着额头,双眼微闭,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母后,不如您先回寿康宫歇息吧,等颖妃妹妹这边有了消息,定然会派人到寿康宫告知您的。”季淑离眼尖,第一个发现太后兴致不高,她轻声开口,语气柔和,带着关切之意。 听到季淑离的话,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季淑离,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点了点头:“也好,哀家到底是年岁上来了,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现下也确实有些乏了。” 说着,太后站起身来,一旁的白露连忙上前搀扶。 白玲珑也适时站了出来,“姑母,玲珑送您回去。” 太后应了一声,由着白玲珑上前扶着右手。 “恭送母后(太后)。”一众人连忙行礼相送。 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被端进产房,一勺勺地喂给了杜婵娟。 随着汤药的作用渐渐发挥,杜婵娟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精神状态也有所好转。 在产婆的不断鼓励下,杜婵娟再次振作起来,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继续分娩。 “娘娘,加油啊!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产婆兴奋地喊道,同时小心翼翼地将孩子的头部慢慢往外拉。 杜婵娟听到这个好消息,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和希望,紧紧抓住床边的幔帐,使劲咬着口中的木块,仿佛要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这一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杜婵娟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但她始终没有放弃。 终于,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响彻整个产房。 “生了!生了!”产婆激动地喊着,双手抱起刚刚出生的婴儿。 产婆熟练地剪断脐带,用柔软的布巾轻轻擦拭着孩子的身体。 “恭喜娘娘,是个小公主!”产婆将孩子抱到杜婵娟面前,让她看看自己的孩子。 杜婵娟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感动。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脸,眼中闪烁着母爱的光芒。 产婆小心翼翼地将小公主包裹好,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满心欢喜地抱着小公主走出了殿内。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颖妃娘娘生了个小公主!”产婆兴奋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齐越扬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着襁褓中的小婴儿,眼中闪烁着激动和幸福的光芒,初为人父的喜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好,大公主出生在立夏,这个季节充满生机与活力,不如就赐名为知夏吧。”齐越扬温柔地看着大公主,心中满是对她的期望和祝福。 季淑离也凑上前去看知夏的模样,此刻知夏小脸皱皱巴巴的,蜷缩在被子里,胎毛全都湿透黏在头上,活像一只小老鼠。 崔令仪和林绣也凑上来看了一眼,眼中都是欢喜。 “大公主约摸有九斤重,”产婆抱着知夏,手中掂量着知夏的重量,“怪不得颖妃娘娘生产时极为吃力。” “难怪娟儿孕时总是饿着,原来是知夏需要营养呢。”崔令仪继而开口打趣道。 正巧这时,产婆怀中的知夏啼哭了起来。 “怎的哭了?”齐越扬一愣,一脸迷茫看向众人。 “应该是饿了,快带着大公主下去喂奶。”季淑离则是一脸平静说道。 “是,奴婢们就先带着大公主下去了。”产婆抱着知夏行了个礼,进了侧殿。 齐越扬则是点了点头,看着产婆抱着知夏离开。 崔令仪和林绣对视一笑,然后转头对季淑离说:“真是得恭喜娟儿,咱们进去瞧瞧娟儿吧。” 季淑离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不如咱们一块进去瞧瞧颖妃妹妹吧。” 彩雀突然满脸惊恐地跑了出来,面色十分难看,声音颤抖着说道:“不好了,娘娘血崩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皆是一惊,脸上露出惊愕和担忧的表情。 一时间,四周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感到事情变得异常严重起来。 齐越扬和季淑离两人脸上都浮现出担忧之色,急忙走进殿中。此时,一盆盆血水正不断地从内室中端出,每一盆都是触目惊心的鲜红色。 紧跟其后的崔令仪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如纸,花容失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就在她即将摔倒时,一旁的林绣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这才让崔令仪勉强站稳脚跟。 苏怜茵一脸担忧,迈出步子正要跟上前去,却被身后的吴秋月一把拽住手腕。 “茵姐姐,你去了也是无用的。”吴秋月神情平淡,朝苏怜茵摇了摇头。 苏怜茵拿开吴秋月的手,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在外间候着就是。” 齐越扬并没有进入内室,只是静静地坐在殿外等待着消息。 崔令仪也因为有几分晕血留在外间等候。 季淑离和林绣小心翼翼地掀起纱帘,一同走进了内室。 一踏进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人感到一阵眩晕。 杜婵娟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妹妹,你感觉如何?\"季淑离心急如焚,快步走到床边,关切地询问道。 然而,当她看到杜婵娟身下的被褥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猩红一片时,心中更是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太医呢?”季淑离凌厉的眼神扫视众人,“为什么没人照看着颖妃?!” 太医颤颤巍巍上前跪下,“皇后娘娘,恕微臣无能,颖妃娘娘已经……” 太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一句话,却叫在场的众人都知晓了杜婵娟的结局。 杜婵娟唇色苍白,只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她轻轻开口:“姐姐,我好累啊。” 季淑离握住杜婵娟的手,林绣也凑到杜婵娟的身旁,两人一同安慰着杜婵娟。 “我知道你受累了,但你先别睡,你一定要撑住,想想孩子啊,皇上方才给孩子取了名字,叫做‘知夏’,是不是很好听?”季淑离柔声开口。 杜婵娟浅笑着点了点头,“知夏,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林绣也跟着点头,“是啊妹妹,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知夏还在等着你呢。” 杜婵娟呼吸逐渐微弱,她睁大眼睛看着头顶上素雅的天蓝色床幔,“我真的好想我爹啊,好想我在平阳侯府的日子,想念我骑在马背上肆意潇洒,同友人们打马球的时光。” 林绣眼中盛着泪水,她感知到杜婵娟大限将至,别过脸去,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 “那你答应我,千万不能睡,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就一起去打马球。你知道的,我马术也是一绝,到时候我们一定要比试一番。”季淑离一阵哽咽,强忍着泪水对杜婵娟说道。 杜婵娟朝季淑离露出一笑,脸上的梨涡深深浅浅,伸出小拇指,要和季淑离拉钩,“那我们可说好了,姐姐不要骗我。” 季淑离拼命点头,抬手勾住杜婵娟的小指,“我答应你,你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 “姐姐,多谢你们的照顾……”杜婵娟声音已经小的听不见,拉住季淑离的手也一点点滑落。 杜婵娟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轻,仿佛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消散。 她缓缓闭上双眼,嘴角挂着一抹满足的笑容,仿佛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解脱。 迷茫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个高大而熟悉的男人,他正站在远方,微笑着向她招手。 杜婵娟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那个身影。 渐渐地,她认出了那个男人——平阳侯! “娟儿,快来,爹带你回家了。”平阳侯温柔的呼唤声传来,仿佛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了黑暗。 杜婵娟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迫不及待地奔跑起来,向着父亲的方向跑去。 每一步都充满了希望和喜悦,她终于可以回到家了。 杜婵娟紧紧抱住父亲的腰,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力量。 她的泪水打湿了父亲的衣衫,但她并不在意,因为这一刻她感到无比幸福。 “爹,我好想您啊。”杜婵娟哽咽着说道,眼中满是深深的眷恋。 季淑离颤抖着手指探了探杜婵娟的呼吸,随后惊惧地收回手。 一滴晶莹的泪从季淑离眼中掉落,砸在杜婵娟的手背上。 “颖妃娘娘薨了——” 一时间,宫女们纷纷跪地痛哭流涕。 齐越扬呆呆地站在门口,身体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支撑,他不敢进入内室去见杜婵娟的最后一眼。 齐越扬颤颤巍巍挪动步子,在罗公公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出翊坤宫。 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仿佛脚下有着千斤重担。 崔令仪听到消息后,急忙冲进内室。 当她看到杜婵娟静静地躺在床上时,心中一阵刺痛。 崔令仪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杜婵娟的脸庞,感受着她渐渐冷却的体温。 杜婵娟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似乎对死亡并不恐惧。 崔令仪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想起了与杜婵娟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 她们时常聚在一块,一起打叶子牌,一起聊天解闷,一起度过深宫中难熬的每一天。 可是如今,一个鲜活无比、充满生命力的人,却静静地躺在这张狭小的床上,没有了丝毫的心跳和呼吸。 杜婵娟曾经拥有的生命气息,现在已经悄然离去,只留下一具冰冷的躯体。 第48章 养母 杜婵娟的尸体送去了雨花阁停放,齐越扬下令以贵妃之礼为杜婵娟举办丧事。 季淑离怀抱着哭泣的知夏,摇晃手中的拨浪鼓吸引知夏的注意力。 小知夏立刻被这阵声音影响,躺在季淑离怀中安静了下来。 齐越扬坐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知夏。 “皇上,平阳侯求见。”罗公公手持拂尘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 齐越扬揉了揉眉心,“请平阳侯进来吧。” “嗻。”罗公公退了出去,将平阳侯请进室内。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平阳侯一身素白长袍,朝二人跪下行礼。 “爱卿快起来吧。”齐越扬连忙起身上前将平阳侯扶了起来。 平阳侯颤巍巍地站起身子,但那挺直的背脊却突然弯曲了下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悲凉:“皇上,臣已经年事渐高,垂垂老矣。正所谓‘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如今颖妃娘娘也去了,臣在这京都孤身一人,只感到周身一片荒凉凄苦。恳请皇上准许臣告老还乡,让臣回到故乡颐养天年。” 齐越扬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惋惜。 他理解一个父亲在失去唯一的孩子后所承受的痛苦,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然而,作为一国之君,他也明白自己不能感情用事,只能黯然点头,表示同意平阳侯的请求。 平阳侯感激涕零,再次跪地叩拜。 然而,他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跪在地上,颤抖着开口道:“皇上,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皇上成全。” 齐越扬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平阳侯,问道:“爱卿还有何事?” “请皇上允许臣将颖妃娘娘的棺椁带回故乡,按照家乡的习俗厚葬。”平阳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充满了凄凉和哀伤。 季淑离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知夏,眼神中闪烁几分,被平阳侯一番话语所触动。 齐越扬一脸惊讶,似乎对这个请求感到意外,立刻反驳道:“这、这不合规矩。” 而此时,平阳侯已经情绪激动得无法自制,他的泪水不断涌出,声音颤抖地说道:\"求皇上准许臣将颖妃娘娘尸身带回故乡吧!\" 说完,平阳侯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仿佛要用自己的力量表达出内心深处的悲痛和决绝。 齐越扬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显然对于这个问题感到十分棘手。 季淑离察觉到了齐越扬的拒绝之意,她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季淑离只得转头看向一旁的罗公公,轻声说道:“侯爷年纪大了,怎么能叫侯爷一直跪着呢?罗公公,还不快将侯爷扶起来。” 罗公公连忙应声道:“是,娘娘。” 然后迅速走上前去,试图扶起平阳侯。 平阳侯显然十分抗拒,大有跪地不起的架势。 “侯爷,您起来看看大公主吧,这可是颖妃妹妹耗尽生命,也要生下来的人。”季淑离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悲伤和期待。 她适时地轻轻摇晃怀中的知夏,仿佛在向平阳侯展示这个新生命的存在。 知夏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氛围,也很配合地哭泣了两声,那哭声清脆而响亮,让人心疼不已。 听到孩子的哭声,平阳侯终于有所动作,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投向季淑离怀中的婴孩。 平阳侯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感,既有对失去女儿的悲痛,又有对外孙女的好奇和期待。 菊青见此情形,赶紧上前扶着季淑离站起身来。 季淑离抱着知夏,小心翼翼地走到平阳侯身旁,然后轻轻地将知夏放在平阳侯的手上。 动作轻柔而缓慢,生怕惊动了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侯爷,大公主名字是知夏,以后还会唤您一声外公呢。”季淑离柔声开口,眼中闪烁着泪光。 平阳侯小心翼翼地环抱着知夏,动作略显生疏,仿佛生怕弄疼了这个小生命。 但很快,他便适应了这种感觉,开始熟练地将知夏抱入怀中。 时光倒流回十几年前,那时的他也曾这样抱着他的亡妻生下的孩子。 他与亡妻的孩子被他取名为婵娟,他用一生的时间精心呵护着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 如今,知夏也有着与婵娟一样的两个浅浅的梨涡,让他不禁感叹命运的神奇。 平阳侯轻轻地拍打着知夏的被子,嘴里轻声哼着摇篮曲,温柔地哄着知夏入睡。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知夏的脸上,眼中满是慈爱和关怀。 在这一刻,迟暮的老人怀抱着新生的婴儿,生命的延续在此刻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虽然巨大,但却无法阻挡这份亲情的传递。 在这温馨的画面中,季淑离看见了岁月的流转和生命的传承。 平阳侯很快便下定了决心,将知夏还给季淑离,“娘娘,多谢您对娟儿的照顾,您的恩惠,老夫没齿难忘。” 季淑离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侯爷客气了,这是本宫应该做的。” 平阳侯抬起眼眸,与季淑离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传递着某种信息。 季淑离环抱着睡熟的知夏,动作轻柔地朝齐越扬行了个礼,温声说道:“皇上,知夏睡着了,臣妾便先将知夏带回去休息。” 齐越扬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他关切地叮嘱道:“外间太阳大,可别晒着知夏。” “是。”季淑离轻声应道,然后带着菊青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季淑离一走,整个室内只剩下齐越扬和平阳侯两人。 平阳侯再度跪了下去,拿出自己的筹码和齐越扬谈判。 “皇上,臣恳求皇上准许臣将颖妃娘娘的尸身带回故土!臣手中七万兵权,愿尽数交由皇上管理,只求皇上能准臣带走颖妃娘娘。”平阳侯跪在地上,情真意切开口。 齐越扬听到平阳侯主动交兵权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但同时也感到十分惊讶和疑惑。 皇室祖祖辈辈都没有无过错妃嫔死后尸身不葬入皇陵的说法。 齐越扬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自己的压力。 此事涉及到皇室的传统和规矩,如果轻易打破,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与此同时,平阳侯见齐越扬沉默不语,心中越发紧张。他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恳切地说道:“恳求皇上允了臣的一桩心事吧!” 平阳侯的声音充满了哀求之情,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齐越扬明白平阳侯的心情,但作为皇帝,他必须权衡各种因素,包括皇室的声誉和规矩。 “爱卿,你应当知晓,皇室从来没有过妃嫔尸身不葬入妃陵的事情发生过。”齐越扬冷冷开口,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寒风,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臣知晓,”平阳侯平静回应,语气坚定而沉着,“但臣不奢求皇上能让臣光明正大将颖妃娘娘尸身带回故乡,只恳求皇上在京都为颖妃娘娘操办丧事,用衣冠冢来代替颖妃娘娘的尸身葬入妃陵。” 齐越扬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明白,平阳侯的要求虽然有些特殊,但也并非完全不合理。 权衡再三后,齐越扬觉得平阳侯这个想法可以试试。 这样既能满足平阳侯的需求,又不至于损害皇家的颜面和声誉。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朕知晓了,爱卿且回去吧,朕明日便会给您一个答复。” 平阳侯感激涕零,连忙跪地谢恩。 这显然已经是齐越扬最大的让步了,平阳侯也不再奢求更多。 只要能将杜婵娟的尸身带回故乡,等平阳侯百年之后,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一块,在地底下也算团圆了。 永寿宫。 崔令仪端坐在季淑离的对面,她的怀中紧紧地抱着熟睡的知夏,怎么都不肯撒手。 林绣则静静地坐在季淑离的下首位置,专注地绣着手中那顶要送给知夏的虎头帽。 就在这时,桃夭从外面缓缓走进来,轻声禀报:“禀娘娘,平阳侯今日离京回乡了。” 听到这个消息,季淑离轻轻地放下手中的书册,然后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 “我倒是真的有几分羡慕娟儿,能够如此自由地离开这座皇宫。”崔令仪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轻轻拍打怀中的知夏,她的眼神在这一刻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杜婵娟尸身由平阳侯送回故乡的事,皇宫里也只有齐越扬、皇后以及季淑离、崔令仪、林绣几人知晓。 “咱们还得在这宫里待着呢,若咱们不在,知夏还有谁能照顾呢?”林绣柔声开口,宽慰着崔令仪。 崔令仪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怀中熟睡的知夏,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来,“娟儿走了,知夏也该找个养母了吧?” 季淑离点头,“太后也同本宫说过此事了,不过这事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大公主的养母少说也得是九嫔之上,看来妹妹我倒是没这个福气抚养大公主了。”林绣诙谐说道。 崔令仪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知夏的小脸,爱不释手。 季淑离将崔令仪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立夏一过,天气便开始炎热起来。 白玲珑午睡起来,依靠在贵妃榻上,手中执着团扇,轻轻扇动。 李若芙坐在一旁吃着新鲜的葡萄,身后的兰芝挥动着扇子为李若芙扇风解暑。 “如今颖妃已去,大公主岂不是要寻个养母抚养了?”李若芙吃下葡萄,接过帕子擦干净双手。 白玲珑撇了撇,不甚在意,“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谁愿意抚养便抚养着呗。” “我还以为玲珑你愿意抚养大公主呢。”李若芙凑了上来,嘴角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目光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谁会抚养一个仇人的女儿在身边,我可没有这种替仇人养孩子的爱好。”白玲珑朝李若芙翻了个白眼,嬉笑着回答。 李若芙闻言,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难道你不期望看到,大公主有一天得知你害了她生母难产血崩而亡,而你却又将她视如己出养大后的崩溃吗?那场景一定很有趣吧。” 白玲珑眼珠一转,和李若芙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一抹坏笑。 “我看你可真够毒的。”白玲珑用手指戳了戳李若芙的胳膊,笑骂道。 “彼此彼此。”李若芙回敬开口。 晚间,齐越扬宿在咸福宫主殿。 白玲珑正坐在梳妆台前抹着桂花头油,齐越扬靠在床榻上捧着手中的书细看。 “皇上。”白玲珑轻轻上榻,将头枕靠在齐越扬的肩上。 齐越扬放下手中的书册,翻过身揽住白玲珑。 “皇上,颖妃妹妹去了,臣妾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白玲珑依靠在齐越扬的怀中,眼神中带着一丝悲伤与哀怨,声音也显得格外委屈。 白玲珑轻轻咬着嘴唇,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睁着大眼睛望向齐越扬。 齐越扬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是一沉,他想起了杜婵娟,那个也曾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子,如今却已经离开了人世。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朕何尝不是如此呢?”齐越扬轻轻地抚摸着白玲珑的秀发,安慰道,“颖妃性格开朗,一直以来都是后宫的开心果。现在她走了,朕心里也很难过。” 白玲珑担忧地说:“是啊,只是可怜大公主还这么小,就失去了母亲,这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知夏如今养在永寿宫里,自然不会有任何差错,朕也正打算为知夏找一位养母抚养。”齐越扬下意识回道。 “不知皇上是否已经有了定夺?”白玲珑轻声试探询问道。 齐越扬揉了揉眉心,回应:“颖妃到底是妃位,大公主生母身份自然不能低了。朕已经决定交由贤妃抚养大公主,日后大公主就算是贤妃所出了。” 白玲珑眨了眨眼,很快便消化了这个消息。 横竖只是一个公主,威胁不了任何人。 “臣妾相信贤妃娘娘一定会将大公主视为己出的。”白玲珑适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齐越扬点头,表示赞同。 第49章 容妃 知夏最终送去钟粹宫由崔令仪抚养。 崔令仪到永寿宫接知夏的那日,高兴得险些合不拢嘴。 “令仪,”季淑离拉着崔令仪的手,“本宫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知夏,可你也要知道,若是将来你有一天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本宫希望你,千万不要忘了知夏。” 崔令仪安抚地拍了拍季淑离的手背,在季淑离身旁坐下,轻声说道:“其实那日在翊坤宫殿外,我听着娟儿的惨叫声,我害怕极了。” 季淑离抬眸看向崔令仪,等待崔令仪的后文。 “也许我自私一些,我害怕我有一天也会像娟儿一样,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孤寂地死去。我以后只会有知夏一个孩儿在身侧,绝不会有旁的孩子了。”崔令仪面露微笑,向季淑离敞开心扉。 季淑离将头靠在了崔令仪的肩膀上,双手环绕着她的后背,语气轻柔却又带着一丝无奈:“你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定,那本宫也就不再劝你了。只是,你的家族和兄长们恐怕不会赞同你的想法。” 崔令仪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坚定:“阿离,我知道这对他们来说可能难以接受,但我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如果将来我真的生下一个男孩,我的家族必定会有所行动,而到那时,我们或许就不得不成为敌人。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发生。” 季淑离也明了,她与崔令仪现如今同在后宫,虽然平日相处融洽,可背后家族牵扯到的利益却各不相同。 “娘娘,大公主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了。”紫鹊进来禀报道。 崔令仪点头应下,转身朝季淑离说道:“既然知夏已经接到了,那我就先告退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将知夏视为己出的。” 季淑离站起身来,送崔令仪到了门口,“本宫送送你们。” 崔令仪回头朝季淑离挥了挥手,“不必再送了,就到这吧。” 季淑离停在原地,目视着崔令仪从嬷嬷手中小心翼翼接过知夏,柔声哄着,离开了永寿宫。 菊青扇动着扇子,在一旁开口说道:“奴婢瞧着贤妃娘娘是真心喜欢大公主的,日后大公主有福了。” “是啊。”季淑离轻声一笑,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回了殿内。 “再过不久便是端午了,咱们宫里可要设宴?”菊青缓步跟了进去。 季淑离在贵妃榻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家宴是必然会有的,到时候各宫粽子也要分发下去,再不爱吃也要图个吉利。” 时间转眼到了夏至,太后再次病倒了。 自从先皇去世之后,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季淑离领着众妃嫔去寿康宫侍疾,但多数时候都是白玲珑留在寿康宫侍奉太后。 “总是这些汤药,喝来喝去也不见效果。”太后放下瓷碗,接过白露递来的漱口茶水。 白玲珑端起痰盂递到太后身前,太后漱口后便将茶水吐进痰盂中。 “太后说的哪里话,若是真有这一喝就见效果的神药,天底下都是求药的人了。”季淑离从托盘中拿起帕子,为太后擦去嘴角的水渍。 太后无声地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轻声说道:“哀家的身子,哀家心中有数。颖妃去了,这宫中的妃位如今只有贤妃一人,也该提个妃位了。” 太后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谈论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眼神中的深意却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太后慧眼识珠,不如由太后瞧瞧,哪位妹妹更适合?”季淑离微微欠身,巧妙地回道,将问题抛回给太后。 太后静静地凝视着前方,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哀家看玲珑就很不错,侍奉哀家有功,也该升个妃位了。” 太后此举并非仅仅因为白玲珑的侍奉之功,更多的是太后意识到自己的寿命将尽,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为白玲珑做些什么。 “太后慈善,白修容聪慧伶俐,得封妃位,是白修容的福气。”季淑离微微一笑,顺着太后的话便往下说。 白玲珑心中一喜,连忙跪地谢恩:“多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赏识。” 太后点了点头,靠在床边,语气威严地说道:“那就传哀家懿旨吧,晋白修容为妃,封号交由内务府拟定。” 白玲珑再次磕头谢恩:“臣妾多谢太后。” 太后挥了挥手,“哀家乏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是。”季淑离和白玲珑起身,退出寿康宫。 白玲珑得封妃位的消息不胫而走,内务府很快就选定了几个封号,交到养心殿由齐越扬过目。 内务府总管来时,正巧遇见齐越扬和季淑离正相坐对弈。 黑白棋子落了满盘,双方厮杀正焦着白热化。 “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周公公跪了下去,嗓音尖锐。 齐越扬落下一子,也不去瞧周公公,“起来吧。” 周公公连忙起身,弓着身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开口。 季淑离适才落下一子,继而连忙悔棋,“哎呀,错了错了。” 齐越扬见季淑离要收回棋子,连忙拦住季淑离的手,“落子无悔,阿离你怎得还作起弊来了。” “不下了,”季淑离噘嘴,将棋子放回棋盘上,“总是皇上赢,下着没意思。” 齐越扬无奈地笑了笑,“好,那便不下了。” 季淑离笑了笑,捡起棋盘上的棋子纷纷捡回棋罐之中。 齐越扬转头看向周公公,问道:“何事?” 周公公立刻扬起一抹笑意,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托盘呈上前来,“给白修容的封号已经拟出来了,请皇上、皇后娘娘过目。” 齐越扬将目光移向托盘之上,托盘之中摆着三个汉字。 “容、顺、庄。” 齐越扬沉思片刻,指着第一个“容”字,“温和柔美,从容恬静,就封为容妃吧。” “嗻。”周公公见事情已经妥了,很快便退出养心殿,准备封赏白玲珑的事宜去了。 “恭喜皇上,也得恭喜容妃妹妹了。”季淑离将棋子全部装回棋罐之中,笑道。 齐越扬摆了摆手,“再下一局,这次你可不许耍赖了。” 白玲珑封为容妃的旨意传到了咸福宫,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批赏赐之物。 绿梅和红菱喜笑颜开,将所有赏赐全都记录在册,收入库房之中。 第二日,众妃嫔到永寿宫请安时,所坐的位置也有了变动。 白玲珑升为妃位,居于崔令仪之下,坐在崔令仪的对面。 其余妃嫔的位置皆是往后挪了一位。 “还未来得及恭喜容妃妹妹得封妃位。”季淑离从内室出来,在皇后宝座上坐下,一脸和睦,朝白玲珑说道。 白玲珑站起身来,朝着季淑离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如今入夏了,天气炎热,大家可都要注意着些,切莫中暑了。”季淑离照旧吩咐几句。 “皇后娘娘,咱们今年可还去避暑山庄消暑?”坐在下首的苏怜茵问道。 季淑离摇了摇头,“皇上登基不满一年,应当勤俭,到避暑山庄小住劳民伤财,今年便没有必要了。” “那倒是有几分可惜了。”苏怜茵回道。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本宫会命人多送些冰块到各宫,以解各位姐妹暑热。”季淑离微笑着说。 “如此甚好,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众人齐声谢道。 “另外,御花园的荷花再过不久便要盛开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夏日酷热难耐,那便举办一场赏荷宴吧,届时本宫会邀请皇上参加此次赏荷宴。”季淑离提议道。 “好啊!”众妃嫔纷纷表示赞同。 “那就定在五日之后,就在御花园的荷花池畔。到时候姐妹可以一同欣赏美丽的荷花,也可以准备些歌舞才艺,也好叫皇上更多了解各位姐妹们。”季淑离宣布道。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更加雀跃,这可是一个在皇上跟前露脸的好时机。 “如今天气炎热了,贤妃可一定要当心着大公主,若是大公主不适,贤妃可留在钟粹宫仔细照顾着,不必勉强来参加赏荷宴。”季淑离继而看向崔令仪说道。 崔令仪起身行了个礼,“多谢皇后娘娘。”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吧。”季淑离吩咐完正事便开始撵人。 众妃嫔纷纷起身行礼,一同退出殿内。 孙妙仪盯着白玲珑的身影,眼中是藏不住的嫉妒。 白玲珑不过一个罪臣之女,竟然比她的位份还高上一截了。 孙妙仪翻了个白眼,一个没注意便踩到了吴秋月的裙摆。 “孙昭容,您可当心些啊,这般鲁莽,可是有什么不适啊?”吴秋月微不可察地蹙眉,提起裙摆,心中止不住的嫌弃。 孙妙仪撇撇嘴,“昭媛妹妹走路这般悄无声息的,本宫也是一时没注意,妹妹就别斤斤计较了。” 吴秋月一脸无语之色,拉着苏怜茵便快步离开了。 “月儿,别生气了,”苏怜茵拉住吴秋月的袖口,安慰道,“这孙昭容许是因为容妃升了妃位才这般的。” “其实我也知晓,就凭容妃是太后侄女这一层关系在,容妃的身份绝不会低到哪里去,只是本宫也觉得不平,为何别的做的,本宫却不行。”吴秋月叹了口气,悲伤回道。 苏怜茵安抚低拍了拍吴秋月的手背,“月儿一身才情过人,自是不会比她们差到哪去里的。” 吴秋月会心一笑,挽着苏怜茵一块往前走。 林绣走到殿外,等着众人都走了,才又回了殿内。 菊青见林绣回来了,将林绣引进内室。 季淑离靠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精致的诗文集,仔细地阅读着每一行诗句。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其中的深意。莲香站在一旁,轻轻地摇动着扇子,为季淑离带来一丝凉爽的微风。 “参见皇后娘娘。”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林绣走进内室,恭敬地行了个礼。 季淑离抬起头,看到是林绣,微微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 “你怎的来了?”季淑离轻声问道。 菊青立刻搬来一张凳子,扶着林绣坐下。 “臣妾有一事,特意来告诉皇后娘娘。”林绣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神秘和期待。 季淑离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疑惑,问道:“何事?” “臣妾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月事了。”林绣迟疑着开口,她期待是有孕,又担心是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季淑离一挑眉,吩咐梅芳上前为林绣把脉,“梅芳,你为林才人瞧瞧。” 林绣乖乖伸出纤细的手腕,梅芳几步上前,将手搭在林绣腕间。 良久,梅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对着林绣行礼道:“恭喜林才人,您已经有孕一月余了!” 林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很快恢复平静,起身向季淑离行礼道谢:“多谢皇后娘娘,也谢谢梅芳姑姑。” 季淑离微笑着看着她,目光温和地说:“你既然选择告诉我这件事,想必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林绣轻轻点头坐下来,语气坚定地回答:“之前吴昭媛和颖妃的胎儿都没有坐稳就已经广而告之,结果一个小产一个难产。臣妾想要保住这个孩子,所以特意来求见皇后娘娘,请梅芳姑姑为我诊断。” 季淑离听后,赞赏地点头,表示理解林绣的担忧,并建议道:“这样做很明智。等到胎儿坐稳三个月后,你再派遣身边信任的人前往太医院请太医前来诊断。那时再公布消息,对孩子来说最为安全。” 林绣感激地看了一眼季淑离,知道她的话是出于真心关心,于是再次谢过季淑离。 “不必多谢,”季淑离摆了摆手,“孩子最为重要,只是如今你的身份地位,这个孩子生下来怕是不能亲自抚养在身边。” 林绣脸上也带着几分忧虑,双手轻轻抚摸上肚子,“臣妾知晓,臣妾生下的孩儿,若是女孩,便托由贤妃姐姐抚养,若是男孩,臣妾会恳请皇上,将孩子带去慈宁宫,由太皇太后养育。” 季淑离一听,明白林绣这是想岔了。 第50章 有孕 “本宫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存心敲打你,只是给你提前说一声,你若想将孩子养在身侧,道阻且长啊。”季淑离语重心长,道出心中本意。 “多谢娘娘愿意指教臣妾,臣妾也绝不会忘了娘娘的恩情。”林绣回之一笑,感谢道。 御花园中的荷花正盛开着,一池绯色如霞般艳丽,美不胜收。 微风拂过,荷叶轻轻摇曳,仿佛在跳舞一般,给人一种清新、宁静的感觉。 而那一朵朵盛开的荷花,宛如仙子般婉约动人,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赏荷宴就摆放在长亭处,这座亭子建在湖边,周围环绕着绿树和花草,环境十分优美。 从亭中望去,可以将整个荷塘的美景尽收眼底。 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和翠绿的树木,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歌姬们如彩蝶般挥舞着衣袖,在舞池中央旋转跳跃,以优美的姿态谢幕,宛如一场华丽的梦境。 齐越扬饮了一口桃花酿,忍不住赞赏,“今年的桃花酿味道不错,有赏。” “皇上若是喜欢,尽管叫制酒司的人多备一些。”季淑离坐在身侧接话。 “不必过多贪杯。”齐越扬摆了摆手。 悠扬的古琴声缓缓响起,如同天籁之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孙妙仪正端坐在场地中央,她身着一袭绯色长裙,身姿优雅,宛如仙子下凡。 面前摆放着一架精致的古琴,琴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仿佛在诉说着它的历史和故事。 孙妙仪纤纤玉手轻轻拨动着琴弦,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在唤醒沉睡的音符。 随着她的弹奏,一首《渔舟唱晚》悠然响起,旋律优美动听,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心间。 这首曲子充满了江南水乡的韵味,让人仿佛置身于夕阳西下、渔人归航的美景之中。 “铮——” 孙妙仪在本该强起的时候错了,好在快速反应过来后及时补救回来。 白玲珑抬头一望,只见齐越扬原本沉浸其中地听曲,在孙妙仪错起的那一刻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妙仪,眼中带了些兴味。 曲有误,周郎顾。 白玲珑垂眸,低下头的瞬间暗自翻了个白眼。 孙妙仪将整首曲子流畅地弹奏完后,优雅地站起身来,轻轻行礼道:“臣妾才疏学浅,勉强完成了这曲《渔舟唱晚》,还望皇上和各位姐妹们多多包涵。” “很好!”齐越扬拍手称赞,“《渔舟唱晚》这首曲子本身就很难学,爱妃能够展现出如此高超的琴艺,实在是难得可贵。” “谢皇上赏识。”孙妙仪的脸上浮现出高兴的笑容。 “臣妾记得林才人的琵琶技艺同样高超,只是不知林才人和孙昭容谁的乐理更得皇上厚爱啊?”白玲珑面上挂着一抹淡笑,将孙妙仪和林绣做比较。 孙妙仪心中冷嗤一声,白玲珑竟然将她和林绣那个教坊司出来的女人比较,真是打她的脸。 “容妃娘娘夸赞,臣妾不敢托大,不过是学了一些皮毛,怎敢拿到各位姐妹们跟前做比较。昭容姐姐琴艺出众,臣妾望尘莫及。”林绣见白玲珑将火引到她身上,急忙站起来说道。 白玲珑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心道林绣无能,面上却一脸祥和,“妹妹不必谦虚。” “孙昭容和林才人各有千秋,古琴和琵琶流派不同,演奏也不相同,自然是各有曲韵,何来比较的必要。”齐越扬一笑,主动回答道。 “皇上说的是,臣妾虽未听过林才人的琵琶,但臣妾听说林才人在教坊司时一曲琵琶惊艳四座,想来林才人琵琶之艺炉火纯青,林才人何须谦虚。”孙妙仪顺着齐越扬的话往下说,话里暗讽林绣出身不高,没有和她比较的资格。 林绣听得孙妙仪这番话,知晓今日算是得罪了孙妙仪,无奈开口:“孙昭容谬赞。” 孙妙仪淡淡一笑,坐回原位。 林绣叹了口气坐下,眼睛瞟了一眼白玲珑。 白玲珑不甚在意,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孙妙仪入宫后便风头无量,林绣在东宫时最为得宠,这两个人对上,对她来说才是好事。 一场赏荷宴,见证众妃嫔的争风吃醋。 孙妙仪在赏荷宴之后又恢复了盛宠,只是她之前得罪崔令仪导致侍寝资格丢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现如今倒是不敢对崔令仪再有不敬。 炎热的夏季,天空总是万里无云。 永寿宫正殿放足了冰块,屋子里少了闷热之感。 崔令仪抱着大公主坐在椅子上,手中摆弄着布老虎。 “大公主已经足月了,可要在钟粹宫摆一桌家宴庆贺?”林绣坐在季淑离下首,手中绣着一件小儿肚兜。 “如今天气炎热,四处走动反而容易中暑,本宫倒是想着等知夏满周岁了再大办一场。”崔令仪逗弄着大公主,脸上笑着慈爱。 季淑离手中握着莲子,剥去外衣,用小刀去除莲心,再将剥好的莲子放进一旁的精致盘子中,“小孩子娇贵,热了也没精气神,等周岁之后再办也好。” “绣绣什么时候才公布有孕的消息?”崔令仪环抱着大公主,看向一旁的林绣。 林绣放下手中的针线,叹了口气,“近来景阳宫孙昭容看臣妾总是不对付,现如今说了有孕一事反而易生祸端。” “她可对你做了些什么?”季淑离手中动作不停,一挑眉问道。 “没有做什么,孙昭容只是常说些话来刺臣妾罢了。”林绣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这个孙昭容,一得宠便容易自得。”崔令仪提起孙妙仪也是一脸厌烦。 季淑离放下小刀,将一整盘莲子递给梅芳,“拿下去做两份银耳莲子羹,送到寿康宫和养心殿去。” 梅芳接过莲子,应声退了出去。 “娘娘剥了许久的莲子,原是为了太后和皇上啊。”林绣打趣说道。 季淑离淡淡一笑,“太后一心向佛,不沾荤腥,夏季炎热,也只有这莲子才能养身。” “娘娘心细,顾全良多。”林绣回道。 “太后身体一直不好,太皇太后要动身前往五台山祈福,正愁缺少人陪伴。”季淑离起身拨弄着大公主的下巴。 “娘娘是想要孙昭容?”崔令仪一脸疑惑,看向季淑离。 季淑离摇了摇头,“既然是祈福,只有血亲为太后祈福才最管用,你们是不是?” 崔令仪眨了眨眼,“可是容妃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啊。” “隔山观虎斗的人,才是最大的隐患。”林绣也反应过来了,随即说道。 不久,太皇太后离宫前往五台山为太后祈福,白玲珑随从前往五台山,又以祈福的名义吩咐孙妙仪抄写佛经。 宫中一时安静了不少。 李若芙扇动着手中的团扇,与江玲玲一同踏入永寿宫。 刚进入殿内,便看到太医正在为林绣诊脉。 李若芙一脸好奇,径直走到林绣对面坐下,江玲玲见状,也紧跟着坐到了李若芙的右手边。 不一会儿,吴秋月和苏怜茵也接踵而至,进入殿内后依次落座。 桃夭看着众人都已到齐,这才转身走进内室向季淑离禀报。 太医收起脉枕,将药箱合上。 此时,季淑离恰好从内室走了出来,端庄地坐在皇后宝座上。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季淑离一挥手,正色道:“都起来吧。” “回禀皇后娘娘,林才人已有孕三月。”太医弓着身禀告道。 季淑离早就已经知晓,但现下还是装作一副刚知道这件事的模样,面上露出几分惊讶,“林才人有福了,来人,将林才人有孕一事去养心殿告知皇上。” “恭喜林才人。”崔令仪朝林绣一笑,贺喜道。 “多谢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林绣盈盈行礼,回道。 孙妙仪端坐在崔令仪对面,面色十分不自然。 她近来没少嘲讽林绣,可现在林绣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的肚子却毫无动静,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嫉妒之意。 李若芙抬眸打量起了林绣,心中反复回味着太医刚才说的话。 有孕三月,胎象都已经坐稳了才肯广而告之。 这让李若芙不禁怀疑,要么是林绣太过聪明,懂得隐藏自己的身孕;要么就是林绣背后有人指使,故意隐瞒这个消息。 她偷偷瞄了一眼季淑离的反应,发现季淑离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江玲玲沉默不语,坐在最末尾纵观一切,冷静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和反应。 吴秋月则是暗自失神,右手忍不住扶上小腹,心中怅然。 自从小产后,她一直未能走出阴影,如今看到别人怀孕,心中更是感到失落。 苏怜茵没什么反应,但看见对面的吴秋月神色黯淡时,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吴秋月始终没有从小产的事情中走出来,尤其是杜婵娟去世后,她的心病更加严重了。 齐越扬很快便得知了消息,心中欢喜不已,一时高兴竟给林绣升了位份,晋林绣为美人。 夜幕如轻纱般笼罩大地,齐越扬的圣驾缓缓来到翊坤宫门前。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威严,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 “爱妃可有什么不适?”齐越扬一把握住林绣的手腕,扶住她正要拜下去的动作,眼神温柔关切。 林绣抬起头,露出一抹浅笑,宛如春花绽放,“回皇上,臣妾一切都好,太医说了,臣妾腹中胎儿康健。” 声音轻柔而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如此甚好。”齐越扬拉着林绣走进屋内,扶着林绣坐下,然后紧紧握住林绣的柔夷。 林绣白日时就已经领了晋升的圣旨,各种珍贵的赏赐也纷纷被抬进翊坤宫。 齐越扬伸手轻轻摸了摸林绣尚且平坦的肚子,感受着其中孕育的新生命,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爱妃若有不适,尽管吩咐了下人,万不可怠慢了腹中的孩子。” “是,臣妾知晓。”林绣乖巧地回答道。 咸福宫。 李若芙端坐上位,优雅地拿起桌上的杏仁放入口中轻轻咀嚼着,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和疑惑。 江玲玲则静静地坐在下首,手中捧着一盏茶水,细细品味。 片刻后,李若芙咽下了口中的杏仁,微微皱眉,轻声说道:“林美人这胎,早不发现晚不发现,恰好在这个时候诊出有孕,可真是巧得很啊。” 江玲玲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手绢仔细擦拭着嘴角,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李若芙,揣测李若芙的意思。 李若芙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继续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不能生,现在正打算抱养林美人的孩子吧?” 江玲玲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变,眼神有些闪躲,赶紧收起手绢,低声说道:“美人慎言。这种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林美人有孕三月才说出来,又恰好这时玲珑去了五台山、孙昭容撰抄佛经,若说咱们皇后娘娘没这心思,谁会相信呢?”李若芙今日推断了一天,一直在思考此事。 “且不说此事是否真实,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有此打算,要将林美人的孩子抱养在永寿宫,咱们也没理由阻止啊。”江玲玲十分清醒,自我认知良好。 李若芙撇了撇嘴,现在白玲珑不在皇宫之内,她和江玲玲一时没有主心骨,难有动作。 “这太皇太后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李若芙皱了皱眉,轻声吐槽。 虽然李若芙已经派人去送信了,也要等到回信,怎么着也得是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了。 “美人稍安勿躁,”江玲玲眼珠一转,“臣妾今日见孙昭容有几分嫉妒之意,不如咱们趁此机会多撩拨孙昭容的心思,多个人在咱们之前试探试探,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李若芙点头,“孙昭容这人心高气傲、头脑简单,最适合当枪使了。” “美人说的是。”江玲玲浅浅一笑,顺着李若芙的话往下说。 李若芙喝了一口茶水,“行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江玲玲起身行了个礼,离开了咸福宫。 第51章 烟花 林绣有孕之后便不怎么踏出翊坤宫的门。 李若芙和江玲玲近来常去孙妙仪的景阳宫小坐,话里话外撩拨孙妙仪和林绣的对立。 还有不久是季淑离的千秋日,众人齐聚永寿宫,而林绣因为天气炎热,季淑离准许林绣在翊坤宫安胎。 “这翊坤宫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咱们皇宫有孕的颖妃和林美人都住在翊坤宫。”江玲玲见众人纷纷落座,只有林绣没来,坐在李若芙对面开口说道。 孙妙仪放下茶盏,“本宫听说长春宫吴昭媛也曾有孕过,江宝林这话只怕是谣言罢了。” 吴秋月被点名说到此事,心中烦闷,却又碍着面子不好发作。 “孙昭容是皇上登基后才入的宫,如何得知本宫曾有孕之事?”吴秋月冷冷开口。 “只是听说罢了,吴昭媛何故如此斤斤计较,若是吴昭媛不爱听,那本宫以后不说便是了。”孙妙仪抬手抚摸耳垂上的翡翠,朝吴秋月撇了撇嘴。 吴秋月咬牙忍了下来。 “都是一同伺候皇上的,有什么好争吵的?”崔令仪重重搁下茶碗,语气不耐,“孙昭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道理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同在一个宫里,得饶人处且饶人。” 孙妙仪轻哼一声,坐在位置上生闷气。 季淑离适才从内室出来,缓步走到宝座前坐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季淑离挥挥手,温和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异口同声,坐回原位。 “再过不久便是本宫的生辰,皇上和本宫的意思都是简办一场,在重华宫办一场家宴,正巧重华宫旁就有一戏台,请一个戏班子进宫唱唱戏,各位姐妹们也好解解闷。”季淑离平静说道。 左不过年年都是如此,季淑离对此早就没什么兴趣了。 “是,一切听从娘娘吩咐。”众人回道。 季淑离点头:“各位姐妹没什么事便退下吧。” “臣妾告退。” 众人纷纷离开永寿宫。 “昭容姐姐,您慢些。”李若芙拉着江玲玲几步追上孙妙仪。 孙妙仪扫了一眼李若芙和江玲玲,语气不冷不热:“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方才贤妃娘娘多说了几句,妹妹们担心姐姐您心中郁结,这才前来叨扰姐姐。”李若芙笑得明朗,挽着孙妙仪的手故作亲热道。 “崔贤妃那些话语能伤本宫几分,不过是给她崔家一些脸面罢了。”孙妙仪轻蔑一笑,自大说道。 “是是是,姐姐身份尊贵,是兵部尚书之女,又得皇上宠爱,岂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李若芙压住心中嘲笑的想法,顺着孙妙仪的毛撸。 孙妙仪轻笑一声,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你们不是说过吴昭媛也曾有孕吗,怎么没保住呢?” 江玲玲眼珠一转,四处瞟了瞟,见吴秋月和苏怜茵并不在周围,才接孙妙仪的话。 “听说吴昭媛误吃了西域罗盘草,才意外滑了胎。”江玲玲面色平静,掩盖住她曾是导致吴秋月小产的帮凶的事实。 孙妙仪露出几分惊讶,随即又很快恢复原貌,“这也是吴昭媛的命了。” 江玲玲微微一笑,“娘娘福泽深厚,想来将来一定会有自己的亲生子的。” 孙妙仪对夸赞的话语一向很受用,当即喜笑颜开,“那就多谢江宝林吉言了。” “重华宫千秋宴,林美人也会参加吗?”李若芙挑眉问道。 “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岂有不参加的理由?”孙妙仪反问回道。 “呀,那林美人可得当心了,万一这宴席上又出现这个草那个花的,叫林美人小产可就不好说了。”江玲玲轻声说道,眼神偷偷瞄孙妙仪的反应。 孙妙仪却撇了撇嘴,一双杏眼来回打量李若芙和江玲玲,“皇后娘娘的寿宴,怎么可能会在饮食上出现大问题,你们俩脑子没病吧?” 江玲玲顿觉无语,叹了口气,“臣妾也只是猜测而已,还请昭容莫要多想。” 李若芙捏了捏手心,她只有在面对孙妙仪时才会觉得原来人和人之间也无法沟通自如。 “前面转角便是咸福宫,妹妹就先走一步,昭容姐姐慢走。”李若芙没了继续对话的心思,直接和孙妙仪分道扬镳。 孙妙仪点点头,她和江玲玲住在西六宫,从永寿宫回去还要穿过御花园,对此也并未说什么。 江玲玲方才被孙妙仪堵了话,现下也安静沉默下来。 重华宫。 今日是季淑离的生辰,宴请了还在京都的皇室亲眷。 顺王一家居住在延春阁,离重华宫距离较近,早早的便来了。 “顺王叔、王婶。”季淑离见顺王一家都来了,连忙上去打招呼。 “祝皇后娘娘生辰快乐,一点薄礼,还请皇后娘娘收下。”顺王笑得和煦,温润开口。 “王叔来了便来了,送什么礼呢,”季淑离继而看向顺王妃身后的宇世子和敏郡主,“几日不见,世子越发英俊潇洒,郡主也女大十八变,貌美如花。” 齐宇听到季淑离的夸奖,面上带着一抹不好意思的笑,眼神不自觉瞟向季淑离身后的菊青。 季淑离余光打量菊青的面色,见菊青神色自若、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不由好笑。 只怕齐宇这一出是郎有情妾无意了。 顺王妃却是叹了一口气,“娘娘可别说了,我们宇哥儿和敏姐儿都到了年岁该相看人家了,可是永州如今还未修养回来,我们留在京都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实在是拿两个孩子的婚事没有法子。” 季淑离一听,知道顺王和顺王妃今日就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婚事才来参加寿宴的,当即应了下来。 “王婶若是信得过本宫,不如由本宫为王婶引荐引荐,也好叫世子和郡主多瞧瞧咱们京都的佳人才子们。”季淑离笑着回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顺王妃顿时笑开花,“此事麻烦皇后娘娘了。” 季淑离面带微笑,将顺王一家引进席间坐下。 宴席开场,众人欢声笑语,气氛热烈。 季淑离身着华美的宫装,美丽动人,吸引了众多目光。 她与齐越扬相邻而坐,两人时不时交换眼神,甜蜜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阿离,朕给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齐越扬突然拉住季淑离的手,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笑着说道。 “是什么特别的礼物?”季淑离眼睛一亮,充满好奇地问道。 齐越扬却只是一笑,神秘地说:“秘密。” 季淑离猜不出来,只好无奈地撒娇道:“皇上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臣妾吧。” 齐越扬却只是摇头,依然保持着那副守口如瓶的模样,吊住了胃口。 “皇上,奴才都已经准备好了。”罗公公笑得满脸褶子,讨好地凑到齐越扬身旁说道。 齐越扬微微颔首,轻轻咳嗽一声,随后目光扫向众人,缓声开口道:“诸位,随朕移步殿外,一同欣赏朕为皇后精心准备的礼物吧。” 说罢,齐越扬拉起季淑离的小手,牵着她缓缓朝外走去。 季淑离满脸狐疑,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但还是乖乖地跟随着齐越扬的脚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宫殿外的一座假山旁,齐越扬和季淑离站在假山顶,俯瞰下方的山林。 突然,一阵轰鸣声响起。 “砰——” 漆黑的夜空瞬间被一抹绚丽多彩的烟花照亮,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美不胜收。 众人纷纷惊叹不已,目光都被这美丽的烟花所吸引。 季淑离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中那漫天绽放的烟火,那双清澈如水的瞳孔中倒映着绚丽灿烂的光影,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起来。 齐越扬则静静地凝视着季淑离的侧脸,眼神专注而深情,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铭刻在心底。 看到季淑离如此开心,他的心中也充满了喜悦。 “多谢皇上。”季淑离回过头来,与齐越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她的声音温柔而动听,仿佛一阵轻柔的春风拂过齐越扬的心间。 齐越扬嘴角轻扬,发出一声轻笑,宛如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他温柔地揽住季淑离的肩膀,季淑离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顺势靠在齐越扬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炽热的体温。 此刻,季淑离的耳边传来齐越扬心脏跳动的声音,那声音犹如激昂的战鼓,每一次跳动都敲打着她的心弦。 季淑离微微抬起眼眸,目光缓缓地投向了齐越扬。 在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仿佛映照着整个世界,而此刻,这个世界里只有满天绚烂的烟花。 烟花绽放的瞬间,光芒照亮了他们的脸庞,也照亮了彼此的心灵。 或许就在这一刹那,季淑离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被齐越扬所触动,曾经为他而颤动。 “阿离,生辰快乐。”齐越扬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在季淑离柔滑的额头处轻轻落下一吻,轻声祝贺道。 永寿宫。 “娘娘,药已经熬好了。”梅芳端着药碗轻轻走进内室,回禀道。 季淑离面对铜镜而坐,手中握住桃木梳轻轻梳顺耳后的秀发。 齐越扬沐浴完毕,身着一身寝衣走进内室。 梅芳和莲香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这是什么?”齐越扬见梅芳端着两碗汤水,好奇问道。 季淑离放下木梳,走到齐越扬身侧,开口解释:“这是百花凉茶,用野菊、茉莉等熬成的凉茶,清热解暑最为管用。” 齐越扬点头,端起百花凉茶喝了一口,齿尖留有淡淡的茉莉香气,周身的燥热之感也消失不见。 “这茶甚好,赶明儿也叫罗公公准备一些。”齐越扬放下干净的瓷碗,夸赞道。 季淑离也抬起瓷碗喝了一半,便指挥梅芳退下。 齐越扬搂住季淑离的腰肢,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今夜是莲香和梅芳值守,菊青和桃夭早早回了宫女房休息。 桃夭正手握一支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菊青抬了一盆热水进屋,沾湿帕子后净面。 桃夭侧过头打量菊青,调笑开口:“菊青姐姐,你可听见今日顺王妃找主子说要给宇世子相看人家一事?” 菊青用力拧干手中的帕子,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听见了,此事有什么问题吗?” 桃夭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目光紧紧地盯着菊青,神情严肃地问道:“你难道没觉得宇世子有什么不对吗?” 菊青摇了摇头,然后端起水盆走出房间,将盆中的脏水倒掉后才重新回到房内。 桃夭见状,连忙起身走到菊青身边,语气焦急地说:“菊青姐姐,你真的没有察觉到宇世子有任何异常吗?” 菊青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宇世子长什么样来着?” 桃夭:…… “就是个子高高,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那个。”桃夭尽可能地向菊青描述出齐宇的长相。 桃夭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身高和五官的特征,试图让菊青能够想象出齐宇的样子。 菊青听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桃夭所说的人是谁。 但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好奇的神情,看着桃夭问道:“噢是这样啊,不过你怎么会对宇世子如此了解呢,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桃夭听到这句话,脸色惊恐,眼睛瞪得老大,连忙摆手否认道:“不是、不是,这怎么可能啊。” 菊青看到桃夭慌张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道:“瞧把你紧张的,我开个玩笑而已。说说吧,宇世子怎么个不对劲法?” 桃夭挤出个笑来,犹犹豫豫开口,“就是、就是他看你时,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啊,比如心跳的很快之类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是主子,我们做奴才的哪里能冒犯主子。”菊青挑眉看向桃夭,不赞成道。 桃夭生平叽叽喳喳习惯了,今儿是头一次这么沉默,“姐姐,咱们快睡吧,许是我想岔了。” 菊青摊开被子,将床铺好,二人各自上了床,熄灯睡下了。 第52章 动荡 处暑一过,高温逐渐退场,暑气消散。 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 下过几场绵绵秋雨,天气逐渐凉爽。 季淑离怀抱着大公主,用绢帕擦拭大公主嘴边的口水。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咱们知夏也是越来越可爱了。”崔令仪放下茶碗,端详着大公主的模样。 “可不是,如今大公主长得越发水灵了。”林绣望向大公主,噙着笑意。 “回娘娘,午膳已经备好,各位娘娘是先用膳还是?”莲香走进内室,行了个礼,不确定问道。 “先去用膳吧。”季淑离将大公主递给菊青抱着,起身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 三人移步外间坐下,宫女们端来热水净手。 “处暑送鸭,无病各家,”季淑离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瞧见饭桌正中央摆着一盘处暑百合鸭,“秋天的鸭子最肥美,你们可要多尝尝这百合鸭。” 崔令仪将帕子放回托盘中,“七月半鸭,八月半芋。我们要是不到你这永寿宫来,还不知你这儿的膳食竟这般美味呢。” 季淑离笑了笑,身旁的莲香会意夹了一块鸭肉放进季淑离的碗中。 崔令仪和林绣的贴身宫女也跟着站在一旁备菜。 食不言寝不语,三人用膳时都不怎么说话交谈。 一顿饭结束,桃夭在院中摆好摇椅和茶水,三人便到院中小坐。 季淑离躺在摇椅上,头顶是一颗石榴树,上面的石榴尚未成熟,一个个如拳头般大小,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宛如一盏盏小红灯笼。 石榴树的叶子郁郁葱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翠绿的光芒。 透过树叶的缝隙,暖洋洋的阳光斑驳地洒落在季淑离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崔令仪坐在一旁,手中扒开了一个橘子,将鲜嫩多汁的果肉送入口中。 她一边品尝着橘子的酸甜味道,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太后的病又严重了。” 林绣靠在摇椅上,菊青细心地为林绣腰间搭上一条毯子。 “太后的病总是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大好。”林绣将毯子往上拉了一些,盖到胸部。 季淑离轻轻“嗯”了一声,“若是今年冬天天气寒冷,太后怕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人啊,年岁到了,谁也挽留不住。”崔令仪拿起手绢擦了擦手,平静说道。 “容妃何时回来?”提起太后,林绣就想起来白玲珑还在五台山上。 季淑离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谁知道呢,太皇太后一日不回来,容妃也一日不回来。”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季淑离身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斑。 莲香抱着一张柔软的小毯子,轻轻走到季淑离身边,将毯子盖在她身上。 季淑离微微动了一下,深呼出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眼睛,进入了浅眠状态。 崔令仪学着季淑离的样子,慢慢躺下来,闭上双眼,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凉爽,以及阳光带来的温暖。 整个永寿宫内一片静谧无声,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养心殿。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齐越扬正埋头苦干,认真地批阅着手中的奏折。他眉头紧皱,神情专注,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这时,罗公公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皇上!不好了!北方匈奴突然侵犯我朝边城,河池城破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齐越扬大惊失色,连忙丢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罗公公惶恐地回道:“匈奴四王子谋反,击杀了老匈奴王,并趁机招兵买马,暗中伺机而动。于昨晚突袭了河池,如今河池已经沦陷了。” 齐越扬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当机立断道:“快,传朕旨意,速速召集左右丞相、兵部尚书、镇国大将军和定远将军前来养心殿议事!” 罗公公领命后,迅速退出了大殿,差遣其他人去邀请各位大臣。 一时间,养心殿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严律正手持红缨长枪,身形矫健如龙,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强大的力量和速度,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在练武场上舞动。 枪法犹如蛟龙出海,气势磅礴,凌厉有劲,每一招一式都蕴含着无尽的威力,动作迅猛而精准,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带起阵阵风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严律的呼吸越发沉稳,招式也越发熟练。 身体与长枪仿佛融为一体,成为了一件无坚不摧的武器。 “将军!”一位士兵快步冲进练武场,“宫里来人了,叫将军您即刻前往养心殿议事。” 严律眉头紧蹙,停下动作,收起舞动的长枪,沉声问道:“何事?” 士兵连忙回答:“属下不知,不过大将军已经从将军府出发了。” 严律微微点头,将长枪丢向一旁的下属,下属手忙脚乱,才堪堪接住长枪。 “吁——” 严律将嘴唇贴近手指,吹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口哨。 马厩之中,一匹黑鬃黑尾的枣红色蒙古马听到了哨声,立刻抬起头来,望向严律所在的方向。 “飞翩,走了!”严律朝蒙古马吼道。 嘶鸣一声,蒙古马如离弦之箭般飞快地朝严律跑来。 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一片尘土。 严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飞驰而来的骏马,看准时机,纵身一跃,如飞燕般轻盈地落在马背之上。 一人一马飞速疾驰,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很快,五位朝臣便齐聚养心殿门外,依次走进殿内。 “臣等参见皇上!”五人纷纷跪地行礼,声音洪亮而恭敬。 齐越扬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视着众人,然后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各位爱卿快快请起。” 五人闻声而起,齐声说道:“谢皇上。” 齐越扬微微点头,然后面色凝重地说道:“朕今日令众爱卿前来,乃是有要事与诸位商量。昨日匈奴来犯,河池已经沦陷敌手。” 此言一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五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愕之色。 左丞相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他喃喃道:“怎会如此突然?” “匈奴四王子弑父夺权成功,如今匈奴是新任单于掌握大权,新单于招兵买马,昨夜突袭我朝边境。”齐越扬表情凝重地解释着。 “这新任单于,末将于五年前也曾与之交过手,是个阴险狡诈之辈,极难对付。”严将军拱手抱拳,语气沉重地说道。 严律眼神透露出几分担忧,附和开口:“没错,这新任单于此番来势汹汹,怕是做足了准备而来。” 齐越扬听到严家父子的这番话,心中斗志横生,他挺直身子,目光坚定地说:“无论多难对付,切不能叫匈奴的人压在我们历朝百姓的头上!” 下首五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此次事发突然,臣认为应当快速召集兵马,北上平定战乱。”兵部尚书声音低沉,拱手说道。 齐越扬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将目光移向严家父子,眼神中透露出信任与期待,郑重说道:“朕知晓,镇国大将军和定远将军都曾击退匈奴,对北方战况更为了解。朕决定由镇国大将军作为主帅出征,各位爱卿可有异议?” 右丞相挺身而出,神色自然开口:“陛下,臣认为游骑将军赵锵也是军中不可多得的人才,皇上可以一用。” 赵锵是由右丞相亲自选拔的人才,因此右丞相对他寄予厚望。 齐越扬沉思片刻,最终决定采纳右丞相的建议。 他严肃地下达命令:“传朕旨意,令镇国大将军为主帅,定远将军严律、游骑将军赵锵辅佐,领兵二十万,即刻北上击退匈奴!” “臣接旨!”严家父子齐声高呼,整齐地跪下。 齐越扬缓缓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枚精美的虎符。 虎符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上面雕刻着细密的纹理,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齐越扬庄重地将虎符递到严将军的手中,眼中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严将军双手接过虎符,紧紧握在手心,目光坚定地对齐越扬说:“末将绝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定当全力以赴,保卫家国!” 季淑离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坐在窗前,专注地绣着手中的梅花。 她微微低着头,眼神专注而温柔,手中的针线来回穿梭。 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沉,金黄色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季淑离的身上,给她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桃夭急匆匆地走进屋里,语气焦急地说道:“娘娘,北方动荡,匈奴于昨夜突袭河池。今日皇上已经在养心殿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严将军和律公子明儿就要动身出征了。” 季淑离一愣神,手中的银针狠狠地扎进了手指。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地忍受着疼痛。 梅芳见状,连忙拉过季淑离的手,接过菊青递来的手绢,小心翼翼地擦去季淑离手上的血迹,然后轻轻地取出一些药粉,小心地倒在针孔上。 “无碍,不过是点小伤。”季淑离收回手,无奈地将手中的绣品丢在桌上,微微皱眉。 “娘娘还是当心些为好。”梅芳一脸担忧地说道。 “不碍事,只是不小心扎到了。”季淑离揉了揉手指,试图缓解疼痛。 “既是出征,粮草可准备妥当了?”季淑离看向桃夭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桃夭抿抿唇,“户部那边已经备下了,足够大军使用一段时间。” 季淑离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朝几人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梅芳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菊青和桃夭对视一眼,也跟着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季淑离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 室内并未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影,柔和地洒在她的右脸上,形成了一道明暗分明的线条。 这道光影将她的内心世界也分成了两半,一半沉浸在黑暗中,另一半则被光明照亮。 季淑离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影在明暗的交织下显得格外神秘而深沉。 大军出征,季淑离作为一国之母,理应和齐越扬一同为大军饯行。 威严的城门之上,齐越扬和季淑离并肩站在一处,俯瞰下方的百姓。 他们身后是一群文武百官,而前方则是即将出征的大军。 士兵们整齐地排列着,旗帜飘扬,士气高昂。 严将军走上前来,拱手跪地,恭敬开口道:“臣定不辱皇上使命!” 严律和赵锵跪在严将军后方,垂着头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这次出征意味着生死未卜,但他们也决心为国家尽忠职守。 齐越扬拉起严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充满信任说道:“好,镇国大将军,朕等着你的归来。” 随后,太监们端来酒杯,里面装着送行所喝的酒。 齐越扬手握酒杯,高举过头,大声说道:“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就让此酒,代朕为各位送行!” 说完,齐越扬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季淑离身着端庄威严的凤袍,抬起广袖遮住唇齿,浅浅饮下一口酒水。 在场的众人纷纷举杯,共同饮下这杯送行酒。 酒杯碰撞声和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热烈而激昂。 随着号角声音响起,大军开始出发。 严将军、严律和赵锵几步跑下城门,跃上马背,轻夹马腹,走在队伍前方。 赵锵挥动着手中的旗帜,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和身旁的严律搭话,严律目视前方,时不时应和几句。 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远方前进。 齐越扬和季淑离站在城门之上,静静地看着大军离去,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层又一层的云雾,像是神秘的面纱,被轻轻地拨开。 太阳逐渐露出它的真面目,终于,初升的太阳高悬于天空之中,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光芒如同无数条金线,穿过云层,洒向大地。 整个世界都被这金色的光芒所笼罩,仿佛置身于一片金黄的海洋之中。 第53章 设宴 中秋过后,天气逐渐凉爽,不再似盛夏那般炎热难耐。 此前季淑离曾答应过顺王妃要帮她相看人家,恰逢近来金桂盛开,季淑离便借着这个好时机在宫外的九里香庄设下宴席,邀请京城中的各位贵妇人前来参加。 这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顺王妃就已经早早地带着齐宇、齐敏二人等候在了永寿宫门外。 “娘娘,顺王妃来了。”桃夭从外间匆匆走进来向季淑离禀报。 季淑离戴上最后一只东珠耳环,站起身来,望向铜镜中那个美丽动人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就出发吧,莫要让顺王妃等太久了。”季淑离轻轻整理了一下袖口,迈步走出内室。 顺王妃见季淑离走了出来,立刻站起身来,“见过皇后娘娘。” “婶母不必客气,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出发吧?”季淑离朝顺王妃一笑,主动拉过顺王妃的手。 几人坐上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宫外。 桂花别名九里香,故而九里香庄种满了桂花。 传说中,九里香庄的原主人曾经与美丽的桂花仙子结缘并相爱。 然而,命运弄人,人仙殊途,他们最终不得不分开,尽管如此,原主人对昔日爱人的思念之情却从未减退。 为了纪念这段感情,他特意将整个庄子种满了桂花,让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原主人已经离世百年,但他的后人们仍然坚守着原主人的遗嘱,将这座充满诗意的庄子开放给文人雅士们借用。 季淑离特意将宴会地点选在这里,也是想借着九里香庄背后的故事来提醒各位贵妇人此次宴会的目的。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顺王妃。”当季淑离和顺王妃出现在九里香庄时,早已到达的贵妇们纷纷聚集在一起,恭敬地向她们行礼。 季淑离面带微笑,温和地对众人说道:“各位都快请起吧,今日本宫设宴,还得多谢各位夫人赏脸前来。” “娘娘说的哪里的话,臣妇能参加皇后娘娘主办的宴席,是臣妇的荣幸。”殷国公夫人率先回应,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语气诚恳而恭敬。 “大家只当做是平常宴会即可,不必太过拘礼。”季淑离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并鼓励大家放松心情,享受这个场合。 随后,季淑离优雅地走向主位坐下,右侧则坐着顺王妃。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顺王妃。”严夫人走上前来,朝二人行礼。 “严伯母快快请起,怎得能受您的礼啊。”季淑离见是严夫人,朝菊青使了个眼色。 菊青几步上前扶起严夫人,“夫人,奴婢扶您。” 严夫人朝菊青露出一脸温和的笑,转头回季淑离的话:“娘娘如今身份尊贵,自然是受得起臣妇一拜的。” 梅芳端来座椅,菊青扶着严夫人落座。 “伯父和严二哥都已经出征,不知道伯母可还习惯?”季淑离眼神里闪过几分担忧,开口问道。 “这样的日子臣妇已经过了多年,哪有什么习不习惯的。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是国之栋梁,臣妇也支持他们。索幸家中还有旭哥儿陪着臣妇,也不算太过寂寞。”严夫人勉强一笑,平和回道。 “是啊,”季淑离点头,这才想起来严旭,“如今旭哥儿也有十八了吧,学问如何了?” “如今已经是贡生了,具体如何,还得看两年后的春闱考试呢。”严夫人提起严旭的学问,面上带着些自豪的笑。 顺王妃在一旁听的一字不差,听到严旭已经是贡生时还惊讶了一瞬,“那感情好啊,夫人真是培养了一个好儿子。” “这可是青州严氏出来的孩子,严大哥和严二哥都是从武,只有严旭这个小儿子从了文。”季淑离见顺王妃感兴趣,顺嘴多说了几句。 顺王妃眼睛一亮,来了兴致,“严夫人,您家旭哥儿可定了亲事?” 严夫人一笑,“我家旭哥儿就是书呆子一个,在感情上一窍不通,至今连女孩的面都没见过几回,更别说定亲了。” “噢原是如此,不知今日您家公子可来了?”顺王妃频频点头,对严旭有了几分满意。 “旭哥儿读书用功,鲜少参加宴会。”严夫人回道,其实是她没能将严旭硬拽出来。 儿子大了就是不好,生拉硬拽都喊不动了。 “没事儿,男儿读书就该如此刻苦。”顺王妃心道可惜,面上却朝严夫人露出一笑。 “敏郡主呢?”季淑离见此,朝身旁的菊青问道。 菊青低下头,凑在季淑离耳边轻声道:“和康乐公主在小院里聚着呢。” 季淑离点点头,继而朝面前的两位夫人开口:“这山庄里的桂花开的真是好,本宫在这坐着都能闻见远处飘来的清香。不如王妃和严伯母陪本宫一起观赏观赏?” “娘娘邀请,哪有不从的道理。”顺王妃笑道,由身旁的丫鬟扶了起来。 三人起身,一同往花园深处走去。 小院之中,齐敏身着一件鹅黄色襦裙,发髻上绑着同色的发带,妆容明亮清新。身旁站着一身藕色衣裙的康乐公主,两人手挽着手,摘下树上的桂花,放在鼻下轻嗅。 桂花树上躺着一个少年,被声响惊醒,从树上跳了下来。 殷麟视线被齐敏吸引住,不禁开口问道:“你是谁家小姐,为何从未见过你?” 齐敏一惊,瞪着大眼睛看向康乐公主,康乐公主见状将齐敏往身后拉了拉。 “殷麟,你休得无礼。”康乐公主瞪了殷麟一眼,傲娇说道。 殷麟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康乐,你什么时候新结交了这么漂亮的小姐,为何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这是顺王叔家的敏郡主,”康乐公主拍了拍齐敏的手,向殷麟介绍,继而开口:“他是殷国公……” “殷国公之子殷麟,见过敏郡主。”殷麟打断康乐公主的话,朝齐敏露出个笑来,一副友好随和的模样。 康乐公主翻了个白眼,“显得你了。” 齐敏挤出个微笑来,“见过殷公子。” 一旁的海棠洞门传来声响,紧接着,齐宇和两名男子走进小院。 “哎,”齐宇瞧见齐敏时多了几分意外,“妹妹,你们怎么也游到这儿了?” 齐敏朝齐宇露出甜甜一笑,“正好走到这就遇见哥哥你了。” 齐宇连忙向齐敏介绍左右,“这两位分别是黄门侍郎家的景公子和国子博士家的柳公子。” “见过康乐公主、郡主。”两人朝康乐公主和齐敏拱手道。 齐敏朝两人微微一笑。 康乐公主摆了摆手,指着殷麟介绍:“这是殷国公家那位小霸王。” 殷麟在京都有着小霸王的称号,因为他性格天生反骨,放浪不羁。 在京都听到殷麟可能不了解是谁,但是要说是殷国公家的小霸王,那就知道是谁了。 “原是殷公子。”齐宇自然朝殷麟露出一笑。 殷麟拱手平淡开口:“世子。” 齐宇身旁的景、柳二人皆是一惊,奇怪殷麟居然会这么客气的和人行礼了。 “本宫说这儿怎么如此热闹,原来世子和郡主都到这儿来了。”季淑离见一堆人都在这,挑眉说道。 “见过皇后娘娘、顺王妃。”几人回头见是季淑离,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季淑离摆摆手,不甚在意。 齐敏见顺王妃来了,连忙走到顺王妃身侧,“母妃。” 顺王妃拉着齐敏的手,向严夫人介绍道:“这便是我方才说过的,我家敏姐儿。” 齐敏被顺王妃拉出来介绍,脸上染上一阵绯红。 严夫人柔和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齐敏的脸上掠过,然后停留在她身上,仔细地打量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郡主真是貌美,犹如天仙下凡一般。” 顺王妃观察着严夫人的神色,知道严夫人对齐敏是满意的,心中越发高兴。 “妹子真是客气,我家敏姐儿什么样,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清楚嘛。”顺王妃谦虚开口,嘴却往后咧开。 齐宇偷偷瞟了一眼季淑离身后的菊青,只见菊青面上含笑,眼神却一刻也不离季淑离,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嘀咕:“这个小丫头怎么就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看我呢?” 殷麟将顺王妃和严夫人对话这一幕看在眼里,悄悄叫来小厮,在小厮耳旁耳语几句,小厮得了吩咐快速退了出去。 宴会正式开始,秋季螃蟹肥美,季淑离特意吩咐手底下的人准备了螃蟹供众人尝味。 菊青手持剪子,剪开螃蟹,去掉螃蟹的内脏和鳃,将蟹肉一一剔除出来,端到季淑离面前。 季淑离举起筷子,尝了一口蟹肉,鲜嫩美味。 “这螃蟹当真肥美,想必皇后娘娘也是用了一番心思才准备的。”顺王妃尝了口蟹肉,笑着说道。 对面的殷国公夫人放下筷子,主打搭话:“顺王妃可是爱吃螃蟹?” 顺王妃点点头,顺带提了一嘴:“我家敏姐儿随我,都是爱吃螃蟹的。” “要说这螃蟹,我们苏州的大闸蟹最为正宗,若是王妃和郡主喜欢,可到我们苏州一聚,臣妇请您尝尝阳澄湖的大闸蟹。”殷国公夫人笑着说道,话语间尽是攀谈之意。 顺王妃有些错愕,但殷国公夫人主动示好,她也不可能驳了殷国公夫人的好意。 “阳澄湖大闸蟹可是出了名的好,国公夫人好意本王妃就收下了,若是有缘去到苏州,一定要上门向国公夫人讨这一顿螃蟹了。”顺王妃滴水不漏地回答道。 殷国公夫人摆了摆手,“王妃不必客气,晚间臣妇回了府上,定叫老家的人将这大闸蟹运到京来,届时还请皇后娘娘和顺王妃赏脸到寒舍尝尝美味的大闸蟹。” 季淑离一直埋着头吃螃蟹,听殷国公夫人提到自己,才放下筷子回话,“国公夫人客气,不过宫中事务繁忙,本宫怕是要辜负国公夫人的美意了。” 殷国公夫人本意也并非是要讨好季淑离,因此听到季淑离拒绝,面上也没有任何不高兴。 “娘娘辛苦,臣妇明白。”殷国公夫人继而看向顺王妃,“臣妇的一番心意,还请王妃娘娘莫要拒绝臣妇了。” 顺王妃见季淑离不出面,她再拒绝就是打殷国公夫人的脸面了,只好应下。 想来殷国公夫人也是看上了她家敏姐儿,这才来向她示好。 横竖都是要相看人家,再多考量考量也好。 顺王妃想清楚后,举起桌上的酒杯,朝对面的殷国公夫人一笑,“多谢国公夫人好意,这杯酒,本王妃敬你。” 殷国公夫人立刻喜笑颜开,连忙抬起酒杯,和顺王妃一同喝下。 宴会终于到了尾声,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季淑离正和严夫人坐在一块,说着家常话。 一位面如冠玉的俊俏郎君踏进院中。 严旭剑眉星目,那双眼犹如璀璨星辰,和严律相似极了,然而却和严律英俊潇洒的气质大相径庭。 他整个人仿若一本散发着浓浓书卷气息的古籍,又似山间翠竹,清新脱俗。 顺王妃拉着齐敏和各位夫人搭话,瞧见严旭进来,眼睛都看直了。 严旭身着一身月牙白长袍,手中握着一件披风走到严夫人身旁,温润开口:“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季淑离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有见到过严旭了,今日再次见到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惊喜。 \"哟,旭哥儿如今是越发俊朗了,这要是哪家姑娘瞧见了,那不得非你不嫁啊。\"季淑离开玩笑地说道,眼中闪烁着笑意。 严旭听了这话,脸上微微一红,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低下头轻声说:\"娘娘莫要取笑草民了。\" 季淑离看着严旭的反应,心中不禁感叹时光的流逝和生活的变迁。 严旭以前一直都是将季淑离当做自己的家人看待,总是亲切地唤她为“离姐姐”。 但现在,因为身份的改变,他只能生疏地称呼她为“娘娘”。 “好了,快些回去吧。”季淑离收了笑,嘱托着两人离开。 直到严旭和严夫人一同离开,顺王妃母女俩才回过神来。 季淑离只觉得好笑,看来好色真的会传染。 第54章 深秋 永寿宫。 季淑离褪去一身华丽的装扮,换上了一件朴素淡雅的衣裳,仿佛一朵清新的花朵,散发出宁静与优雅的气息。 室内渐渐亮起温暖的烛光,如点点繁星闪烁在黑暗中。 季淑离静静地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本古老的书册,书页泛黄,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月光如水洒下,映照出季淑离美丽的身影,发丝轻轻拂过脸颊,宛如丝绸般柔软。 菊青捧着一碗银耳燕窝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娘娘,您用些燕窝吧。” 季淑离听到声音后,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看向菊青,点了点头。 菊青将瓷碗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旁。 季淑离伸出手,拿起汤匙,轻轻搅拌了一下碗中的燕窝,舀起一勺燕窝放入口中。 “菊青,本宫记得你比本宫还大上一岁吧?”季淑离放下手中的瓷碗,轻轻拿起一旁的绢帕擦拭嘴角,目光落在眼前的菊青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怀和好奇。 菊青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轻声回答道:“是的娘娘,奴婢是侯府的家生子,自小就在侯府长大。娘娘五岁时,奴婢便被分配到您的院中伺候您了。” 季淑离微微一笑,语气轻柔继续问道:“那你现在已经二十一了,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菊青闻言,不禁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菊青微微低下头,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哽咽着开口说道:“娘娘,是不是奴婢哪里伺候得不好,让娘娘不满意了?” 季淑离见状,连忙摇头否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会呢?我们可是自幼的玩伴,本宫一直都很喜欢你。” 菊青连忙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季淑离的手,眼中满是泪水,急切地说道:“娘娘,奴婢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伺候娘娘,从未有过丝毫懈怠。娘娘可千万不能不要奴婢啊!” 季淑离微微一笑,温柔地安慰菊青,“傻丫头,本宫怎么会不要你呢?本宫只是觉得你如今已经年岁渐长,也应该为自己的未来做些打算了。毕竟,人生苦短,不能总是只为他人而活。” “娘娘……菊青哪也不去……菊青要一辈子守在您身边……”菊青一边说,一边眼泪掉得更凶了,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都止不住。 季淑离心疼极了,连忙拉住菊青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菊青乖,不哭了。” 然后又让菊青坐到自己身旁。 菊青依言坐下,将头轻轻地靠在季淑离的膝盖上,身体微微颤抖着,轻声啜泣起来。 季淑离见菊青如此伤心,心中也是一痛,柔声道:“好菊青,莫要再哭了。本宫知道你一向聪慧,想必你已经看出宇世子的心意了。如果你对他也有意,就不要隐藏自己的本心。本宫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能够幸福快乐。” 说着,季淑离伸出手,温柔地为菊青拭去脸上的泪水,同时放缓了声音,耐心地和菊青解释。 菊青明白季淑离这次不是要赶她走,渐渐平复了心情。 “娘娘,您说喜欢是什么感受?”菊青抬眸望向季淑离,水汪汪的眼睛里带了一些困惑。 季淑离一怔,脑海中瞬间空白一片,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喜欢一个人时,你会充满期待,期待他在人群之中一眼找到你,期待他和你的每一次见面,期待你们会有一个好结果;也会充满不安,害怕你没有那么好不够吸引他,害怕他看到你充满伤痕的内心,害怕他退却的眼神。” “喜欢就像春日悄无声息开放的花朵,带来一丝明媚和温暖;像一滴水滴掉进平静的湖面,却泛起微妙的涟漪;像长久失明的人,骤然获得重见光亮的瞬间。” 季淑离轻轻地抚摸着菊青的发顶,柔声说道:“菊青,感情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的,有时候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呢。不过没关系呀,你可以慢慢感受。” 菊青点点头,眼神并没有透露出清明之色,反而带着一丝迷茫和困惑,轻声问道:“娘娘,奴婢不明白,奴婢是不是也喜欢宇世子。” 季淑离微微一笑,温柔地回答道:“菊青,你不必急于给自己下定义。喜欢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它可能会随着时间和相处而发生变化。也许现在你对宇世子的感觉还不够清晰,但这并不代表什么。重要的是,你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不要被外界的压力所左右。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就勇敢地去追求;如果不喜欢,那也没关系,因为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优秀的男子等着你去发现。” 菊青听了季淑离的话,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和安心。 她知道,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选择,季淑离都会支持她。 菊青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娘娘的教导,奴婢明白了。” 季淑离看着菊青渐渐变得坚定的眼神,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鼓励道:“菊青,你要相信自己的感觉,不要因为别人的期待或者看法而改变自己的心意。同时,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轻易受到伤害。本宫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菊青感激地看着季淑离,眼中闪烁着泪光。 “放心去吧,”季淑离拍了拍菊青的手,笑的温柔,“你若是真心喜欢,本宫自然会为你撑腰。” “多谢娘娘。”菊青再次化身小哭包,眼泪哗哗往下掉。 季淑离连忙拿起手绢捧着菊青的小脸为菊青擦去脸上的泪水。 时间眨眼便到了九月,此时已是深秋,天气越发寒凉。 秋风萧瑟,落叶纷纷,皇宫内的树木也开始逐渐变黄,给整个宫廷增添了一份静谧和淡雅。 季淑离正和齐越扬一同用午膳,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共计十六道,每一道都精致可口,色香味俱佳。 “皇上尝尝这花胶海参汤。”季淑离亲自舀了一碗汤放在齐越扬面前。 齐越扬自然地接过,微笑着看了一眼季淑离,然后轻轻品尝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赞赏道:“这汤味道鲜美,口感醇厚,真是美味至极。” 就在这时,罗公公满脸喜色地从外间进来,跪下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北方首战告捷,我军接连夺回三座城池!” 听到这个消息,季淑离和齐越扬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喜悦之情。 齐越扬激动地双手拍掌,大声说道:“太好了!朕的将士们英勇无畏,为国争光!” 季淑离也满脸欢喜,“恭喜皇上,此次胜利必将激励士气,振奋民心。愿我朝军队继续勇猛精进,早日收复失地,击退匈奴。” 齐越扬转身吩咐罗公公:“速去准备赏赐,犒劳前线将士。” “嗻。”罗公公一脸高兴应下,喜滋滋退了出去。 齐越扬一时高兴,午饭都比往日用的多。 午休之后,崔令仪抱着大公主和林绣来了永寿宫。 季淑离正小睡起来,靠在摇椅上放空自己。 “娘娘,贤妃娘娘和林美人来了。”桃夭进了院子说道。 季淑离点了点头,崔令仪和林绣接着便进了院子。 林绣身孕已经有五个多月,却只有腹部凸起,身量依旧纤细。 季淑离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开口:“不必行礼,都坐吧。” 崔令仪毫不客气地在季淑离身旁坐下,将怀中的大公主递给紫鹊抱着。 “娘娘好心情啊,竟有闲心在这小憩。”崔令仪接过菊青端来的茶水,戏谑道。 季淑离看了崔令仪一眼,“你羡慕本宫?” 崔令仪淡定喝了口茶,才幽幽开口,“你是不知道,孙昭容都快爬到众人的头上去了。” “她父亲如今受皇上器重,正是风光的时候。怎么,她又招惹你了?”季淑离挑眉,坐起身来。 “那倒没有,”崔令仪摇头,指了指林绣,“招惹绣绣了。” 季淑离转头看向林绣,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林绣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地开口:“孙昭容说,待臣妾日后生下孩子,她就去求皇上将孩子抱到景阳宫去养着。” “她倒是敢想,”季淑离微微蹙眉,随即转念一想,“她莫不是以为本宫要抱养你的孩子吧?” 林绣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崔令仪也是反应过来了,“看来,是背后有人这么想了。” “如此正合本宫的心思。”季淑离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神色平淡自然。 “娘娘可是有什么打算?”林绣不确定问道。 季淑离摆了摆手,“你且安心养胎,孙昭容的话听听就行了。” 林绣点头应下,吃着桌上的葡萄。 “听说葡萄吃多了,孩子的眼睛才会大呢。”崔令仪见林绣尝尝吃葡萄,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听说的话。 “真的吗,那臣妾平时常吃,想必孩子以后眼睛会大些。”林绣一笑,温柔地摸了摸肚子。 “本宫也只是听说,不过你喜欢吃的话就多叫人备些。”崔令仪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莲香,去将近来新得的那筐水晶葡萄送到翊坤宫去。”季淑离朝莲香吩咐道,十分大方地将葡萄送出去。 “这可使不得。”林绣接着便要拒绝。 季淑离却毫不在意,“收着吧,就当是本宫的赔礼。” 林绣一脸疑惑,但见季淑离不愿多说,也只好收了下来。 “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崔令仪一挑眉,拉着季淑离的手质问道。 季淑离笑了笑,“不急,再过不久便知晓了。” 崔令仪撅了撅嘴,知道季淑离有自己的打算,也就没往心里去了。 时光荏苒,转眼已至金秋十月。 太后因病卧床不起,病情日益严重,甚至无法下床活动。季淑离带领后宫嫔妃前往寿康宫侍奉太后,以尽孝道。 太医院的太医们面色凝重,轮流为太后诊脉,但始终一言不发。 春嬷嬷守在太后床边,满脸忧虑,心中焦急万分。 终于,太医收起脉枕,默默地走出内室,来到外间。 众人紧张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诊断结果。 “臣参见皇上、各位娘娘。”太医跪下请安后,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说道:“太后的脉象虚浮无力,气血大亏,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齐越扬握住玉核桃的手一抖,玉核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胡说!”齐越扬的呵斥声犹如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 在场的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地承受着这雷霆之怒。 “朕要你们太医院何用?”齐越扬的眉峰如刀般凌厉,“给朕治好太后,否则,朕就让你们的项上人头落地!” “是。”太医的额头冒出层层冷汗,战战兢兢地回道。 齐越扬猛然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向内室走去。 太后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面容憔悴,脸颊深陷,显得十分消瘦,紧紧地闭着双眼,就连呼吸也变得微弱。 齐越扬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紧紧握住太后的手,轻轻地呼唤道:“母后、母后,是儿臣啊。” 太后的睫毛只是轻轻颤动了一下,并没有醒来。 齐越扬的心愈发沉重,他意识到太后的病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季淑离跟着齐越扬进入内室,见齐越扬此时正靠在太后的床边,用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安慰道:“皇上,请放心吧。母后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休养身体,相信她一定会康复的。” 齐越扬微微点头,目光充满了眷恋和担忧,深深地望向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低声说道:“朕已经失去了父皇,朕真的无法承受再失去母后的痛苦。朕希望她能早日恢复健康,陪伴在朕身边。”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臣妾相信,母后也一定舍不得皇上一个人在世间,定会陪伴在皇上身侧的。”季淑离温声开口。 白露端着一碗汤药走进内室,齐越扬见状立刻起身,从白露手中接过药碗。 春嬷嬷温柔地将太后扶起,靠在枕头上。 齐越扬小心地舀起一勺药,轻轻地吹凉后送到太后嘴边,服侍太后喝药。 季淑离悄悄退了出去,朝一旁的桃夭吩咐道:“去请太皇太后回宫吧,也好见太后的最后一面。” 第55章 仙逝 当太皇太后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心急如焚,急忙从五台山赶回京都。 农历十月十八日,太皇太后乘坐凤驾回宫。 寿康宫内,一群人守在太后榻前。 “窈娘,”太皇太后坐在太后床边,温柔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样了?” 太后的身体消瘦,显得十分虚弱,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母后,儿臣没事。” 话音刚落,太后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太皇太后心疼地皱起眉头,说道:“都已经这么严重了,你怎么还坚持说自己没事呢。” 太后虚弱地笑了笑,靠在软枕上,呼吸微弱。 “姑母。”白玲珑眼中含着泪水,凑近前叫了一声。 太后将目光移向白玲珑,“玲珑。” 白玲珑快步走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太后那骨瘦如柴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声音哽咽:“姑母,您一定要撑住啊!您不会有事的!” 太后艰难地抬起头,想要摸摸白玲珑的发顶,然而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得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白玲珑说道:“好玲珑,不要哭,我们白家的女儿向来都是最坚强的。” 白玲珑拼命点头,急忙用手背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强忍着悲痛说道:“姑母放心,玲珑一定会坚强起来的。” 太后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先帝的模样。 她微微张开嘴唇,轻声呢喃道:“赟郎,是你来接我了吗?” 太后的目光望向虚空,似乎看到了先帝的面孔,眼中满是希冀和温柔。 齐越扬听到太后的话语,满脸不可置信,连忙开口说道:“母后,您在说什么胡话呢?这儿哪有父皇啊!” 太后微微一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齐越扬说道:“扬儿,你看不到他,但他就在这里。他说他是来接我的,要带我回扬州,回到我们定情的地方。” 齐越扬嘴唇颤抖得厉害,眼睛里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紧紧抓住太后的手,仿佛一松手,太后就会跟随先帝离去,“母后,您不要相信那些话,那都是虚假的。您不能离开我,不能丢下儿臣一个人啊!”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也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在短短一年内,她就要先后失去了儿子和儿媳,承受着巨大的悲痛。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许是回光返照让她一下恢复了生机。她看着季淑离,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呼唤道:“阿离。” 季淑离听到太后的呼唤,连忙走上前,跪在床边,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地回答:“母后,儿臣在呢。” 太后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季淑离的脸颊,温柔地说:“阿离,哀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扬儿。” 说完,太后将季淑离的手交到齐越扬手中,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扬儿,哀家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但作为一国之君,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哀家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明君,勤政爱民,心系天下苍生,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辜负先皇对你的期望。” 太后的目光转向季淑离,继续说道:“阿离,你是先皇和哀家亲自挑选的皇后,也是扬儿的妻子,哀家希望你能辅佐扬儿,与他携手共度难关。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季淑离郑重地点头,回道:“母后,儿臣一定会尽心尽力辅佐皇上,不负您的期望。” 太后微微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齐越扬叮嘱道:“扬儿,你要好好对待阿离,尊重她,爱护她,不可欺负她。她是你的皇后,更是你的伴侣,你们要相互扶持,共同治理国家。若是将来阿离有什么大过错,你不可废后。” 齐越扬紧紧握着季淑离的手,郑重其事地向太后承诺:“母后,儿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会做一个好皇帝,也会好好疼爱阿离,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太后欣慰地笑了,“那就好,哀家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 季淑离垂下眸色,心中情绪复杂万千。 “玲珑。”太后眼中满是慈爱,朝着白玲珑轻轻招了招手。 白玲珑眼眶微微发红,但仍然努力保持着平静,“姑母。” 太后温和地笑了笑,抚摸着白玲珑的头发说道:“玲珑,你性格最是争强好胜,以前有哀家在,尚且还能纵着你。但如今哀家大限将至,以后就没人能护着你了。若你不能改掉这个坏毛病,恐会引来大祸。” 白玲珑闻言,不禁一怔,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太后,眼中充满了不舍和眷恋之情。 她知道太后的话都是为了她好,虽然心中并不赞成太后的观点,面上却还是应下。 “姑母,玲珑都听到了。”白玲珑轻声说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太后看着白玲珑,心中充满了担忧。 她知道白玲珑虽然聪明伶俐,但有时候过于任性和固执,她希望白玲珑能学会安分和沉稳,若是长期以往,难保季淑离有朝一日不会对白玲珑下手。 太后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周围弥漫着静谧的气息。 她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窈娘,是我,我是齐礼赟,我来接你了。”这个声音如此清晰,宛如就在耳边。 太后微微睁开双眼,看到先帝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样子变回了十八九岁的青年模样,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意,朝太后伸出手,温柔地招手。 太后面含微笑,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赟郎,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来接我的。” 先帝哈哈直笑,快步走来,紧紧拉住太后的双手。 在这一刹那间,太后原本不再年轻的面容奇迹般地变回了十六岁少女的模样,焕发着青春的光彩。 二人手牵着手,如同年轻时一样,欢快地在春日繁花盛开的花园里一同舞蹈。 花瓣纷纷飘落,落在他们头上、肩上,像是一场美丽的花雨。 他们轻盈地舞动着,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了过去美好的时光。 太后与先帝相互依偎,一起走向远方,渐渐消失在花海之中。 太后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没有丝毫痛苦或遗憾。 最终,太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齐越扬跪在床榻边,身体前倾,双手抓住床沿,脑袋低垂着,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嘴巴大张,哀嚎出声。 季淑离也跪在一旁,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花。 太后薨了,这个消息像一阵寒风,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 一时间,整个皇宫都被悲痛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沉重的哭声在皇宫内回荡,仿佛要冲破云霄。 齐越扬亲自为太后守灵,季淑离则负责处理后事。 全国上下也得知了太后薨逝的消息,百姓们纷纷自发地穿上素服,挂上白布,表示对太后的哀悼之情。 太后的葬礼隆重而庄严,齐越扬亲自率领群臣护送太后的灵柩前往陵墓。 一路上,百姓们跪地相送,哭声震天。 太后葬入皇陵,和先帝合葬。 齐越扬回来便病倒了,短短一年之内,他失去了最爱他的父母,内心沉重无比。 季淑离喂齐越扬喝完药后,轻轻扶着齐越扬躺下。 \"咳咳……\" 齐越扬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皱,嘴唇微微颤抖着,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咳嗽声。 季淑离温柔地对齐越扬说:“皇上,您一定要好好休息,身体才能早日康复。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们历朝的子民们考虑一下。” 说完,季淑离替齐越扬掖了掖被子,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齐越扬静静地听着季淑离的话,对着季淑离微微一笑,表示感激。 然而,心中的伤痛依然无法轻易抹去,每当夜深人静时,思念和悲伤便会涌上心头,让他难以入眠。 “臣妾不打扰皇上休息,就先行告退了。”季淑离见齐越扬状态实在不好,主动离开乾清宫。 梅芳扶着季淑离走出内室,在殿门口遇见了白玲珑。 “给皇后娘娘请安。”白玲珑一身素衣,头上只戴了一根简单的簪子,朝季淑离行礼问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容妃妹妹起来吧,”季淑离挥了挥手,声音温和,“皇上方才吃了药,现下精神不是很好,容妃妹妹可要仔细照顾着。” “是,多谢皇后娘娘教导。”白玲珑颔首回道。 季淑离不再多说什么,越过白玲珑,离开了乾清宫。 白玲珑站在原地,目送着季淑离瘦削的背影,缓缓走出宫门口,消失在拐角处。 她的眸色深沉,叫人看不出此刻在想些什么。 “容妃娘娘,皇上准您进去。”罗公公从内室走出来,恭敬地朝白玲珑开口说道。 白玲珑轻轻“嗯”了一声,收回目光,提起裙摆,抬脚进了殿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冬季已至,寒意愈发凛冽。一场冬雨过后,道路变得冰冷而湿滑,仿佛被一层薄冰所覆盖。 此时,林绣的身孕已有七月之久,季淑离担忧她的身子,便免去了她每日的请安。 永寿宫内,熊熊燃烧的红罗炭散发出阵阵暖意,将整个宫殿烘烤得暖洋洋的,宛如春天般宜人。 崔令仪踏入殿内,一股暖流迎面袭来,感到无比舒适,迫不及待地脱下披风,交由一旁的紫鹊捧着。 “还是皇后娘娘这里暖和啊!本宫一进屋,竟然连手炉都用不着了。”崔令仪笑着走向座位,与在座的苏怜茵和吴秋月闲聊起来。 苏怜茵赞同地点点头:“是啊,臣妾刚才在外间冻得手脚发凉,现在坐在这里,不一会儿就觉得全身发热了。” 崔令仪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雨前龙井,感慨道:“真是辛苦你了,延禧宫地处偏远,可你每次都来得如此之早。” 苏怜茵微微一笑,回应开口:“臣妾向来身体健康,这一点路对臣妾来说,权当作锻炼身体了。” “苏婕妤不愧是武将之后,本宫自愧不如。”崔令仪放下茶盏回道。 “贤妃娘娘怎得没带大公主前来请安?”吴秋月坐在崔令仪斜对面问道。 崔令仪微微一笑,“如今天冷,小孩子嘛最是受不得冷的,本宫自然是舍不得将大公主抱出吹风。若是吴昭媛想念大公主,尽管到钟粹宫看看便是了。” “怎好叨扰娘娘。”吴秋月面上一热,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碍事,上次妹妹你送来的那件新衣,我们知夏可喜欢了呢。”崔令仪见吴秋月不好意思,细心劝慰道。 “一个公主罢了,吴昭媛还真当是宝了呢。”孙妙仪脱下身上的大氅,扭着身子走了进来,朝吴秋月露出嘲讽一笑。 江玲玲紧随其后进了内室,垂着头坐在最末尾,尽量降低存在感。 吴秋月脸色一白,嘴唇微颤,却不敢再接话。 孙妙仪优雅地在崔令仪身旁坐下,接过月牙端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崔令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看向孙妙仪的眼神,仿佛充满了刀子般的锋利,“如今后宫就大公主一个孩子,就算是公主,再怎么说,那也是皇上的孩子。什么时候皇上的子嗣,也轮得到孙昭容一个嫔妃议论了?” 孙妙仪并没有被崔令仪的气势所吓倒,她只是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碗,然后轻轻地抽出一块绢帕,擦拭着嘴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本宫记得林美人的孩子不是也快生了吗,若是个男孩,那可是长子呢,怎么也比大公主精贵啊。” 白玲珑和李若芙挽着手进了内室,恰好听见了孙妙仪这一番话,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第56章 禁足 崔令仪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孙妙仪,毫不客气地说:“孙昭容真是好大的口气啊!暂且不论林美人腹中胎儿是否为男胎,即便是个男孩,那跟你孙昭容又有何关系呢?” 孙妙仪轻轻一笑,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漫不经心地说:“林美人身居低位,恐怕难以养育皇子。” 崔令仪向来心直口快,立刻反驳道:“位分低又如何?难道孙昭容不是同样位于皇后娘娘之下吗?” 此时,白玲珑正低垂着头,用手捏着茶杯,轻轻地刮去茶面上的浮沫。 听到崔令仪这句话时,她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淡淡地抿了一口茶水。 孙妙仪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地说:“皇后娘娘千金贵体,才不会在意区区一个美人之子呢。” “这后宫里的孩子,不论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也要叫皇后娘娘一声母后。都称呼皇后娘娘为母后了,那自然每一个孩子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娘娘怎么会不在意呢。”苏怜茵一笑,开口说道。 孙妙仪侧过脸来瞪了苏怜茵一眼,“就你多嘴,难不成苏婕妤这话是特意说给永寿宫的人听的?怎么,苏婕妤是想巴结皇后娘娘吗?” “孙昭容这话也太不客气了,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臣妾敬仰皇后娘娘也不行吗?”苏怜茵英气的眉毛蹙在一块,回道。 “好笑,巴结就巴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怕你的好姐妹与你反目?”孙妙仪说完,还故意挑衅地看了一眼吴秋月。 苏怜茵顿时来了气,“你……” “你什么你,苏婕妤应该称本宫为昭容娘娘。”孙妙仪摸了摸头上的金钗,不屑开口。 “大胆!”一声厉喝传来,众人皆惊,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菊青搀扶着季淑离缓缓走来,众人见状,急忙站起身来,齐齐向季淑离行礼问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季淑离在宝座上坐下,微微抬起眼眸,扫视了一下众人。 一眼便看见一身橙色衣裙的孙妙仪站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里是永寿宫,可不是你们母家的后宅院子,要撒泼也给本宫好好掂量清楚了再行事。”季淑离的声音冰冷而严厉,让人不寒而栗。 “是,臣妾谨听皇后娘娘教诲。”众人明白季淑离这是在敲打她们,齐刷刷回道。 “国丧期间,宫中不宜着装鲜艳。孙昭容,你这身打扮是给谁看呐?”季淑离的声音冰冷而严厉,目光如刀般锐利地落在孙妙仪身上。 众人这才注意到孙妙仪的装扮,她身着一袭鲜艳的橙色大丽花袄裙,头上戴着金钗和珠花,整个人显得格外艳丽动人,但却与国丧期间应有的朴素氛围格格不入。 孙妙仪被季淑离的目光吓得心中一阵发毛,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地说道:“臣妾、臣妾是无心的,臣妾只是想着来给娘娘请安,应当穿得体面一些。” 季淑离闻言,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穿着这一身衣服在宫中招摇过市,这就是你所谓的体面?” 孙妙仪低垂着头,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不知如何回应季淑离的质问。 季淑离的眼神越发寒冷,她冷漠地开口道:“传本宫旨意,孙昭容国丧期间着装不当,无视宫规,不敬太后,罚禁足景阳宫一月,扣三个月月银。” 孙妙仪面色惨白,国丧期间穿错衣服可是大不敬之事,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接受惩罚。 王安挥动着手中的拂尘,静静地站立在孙妙仪的身旁,微微弯腰,向孙妙仪行了一个礼,然后轻声开口说道:“昭容娘娘,请恕奴才无礼,请问您是打算自己走出这扇门呢,还是需要奴才们请您出去呢?” 孙妙仪听到这话,不禁心头一震,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掌心撑住地面,从地上站起来。 季淑离见孙妙仪已经威慑到了,挥了挥手,微笑着说:“瞧瞧本宫,只顾着教训孙昭容,竟然忘记了各位姐妹们还跪着,都快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众人回道,迅速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在位置上坐下。 “已经入冬,天气逐渐寒冷,大家可都要注意着些,切莫感染了风寒。” “皇上近来身子不适,若没什么大事,便不要常去皇上跟前,你们得不得宠事小,可要耽误了皇上的身体,那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季淑离扫视众人,敲打一番。 “是,臣妾遵旨。”众人回道。 季淑离喝了一口茶杯里装的温水,放众人离开了。 白玲珑、李若芙和江玲玲三人并肩而行,身后紧跟着一群近身伺候的宫女。 “听今日贤妃所言,想必皇后娘娘对林美人体内的龙嗣志在必得。”李若芙轻声开口,思绪飘回崔令仪的言辞之中。 “倘若皇后娘娘能握住林美人生下的长子,日后再生下一个嫡子,那她便手握两张王牌,地位将更加稳固。”江玲玲冷静地分析道。 白玲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冽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林美人这胎,绝不能留下!” 李若芙疑惑地看向白玲珑,不解地问道:“可是,林美人如今已怀胎七月有余,想要除掉她的胎儿恐怕为时已晚。” 白玲珑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这并非无法解决,但本宫担心的是,皇后娘娘会全力保护林美人及其胎儿,让我们难以找到下手的机会。” “此时除胎,只有大人和孩子一并解决了才好。”江玲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反正她早就和林绣结仇了,趁此时结果了林绣,那她才高兴呢。 李若芙却有些犹豫,“可稚子无辜,咱们除掉颖妃时,不也是只给她多喂补品使得胎大难产而亡嘛。” “林美人最是得宠,若不除掉她,这个孩子没了,那下一个孩子呢?”江玲玲挑眉反问道。 李若芙想了想,一个月里侍寝次数最多的就是孙妙仪和林绣了。 孙妙仪是因为其父在朝中建业而受齐越扬宠爱,可林绣一个低贱的教坊司乐师,没有父母亲族帮衬,这么得宠也只有齐越扬是真心喜欢她的缘故了。 白玲珑冷下脸色,“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一锅端了那才好呢。” “那好吧,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李若芙点了点头,回道。 “原本咱们有一个好助手的,可惜太蠢了,被皇后娘娘禁了足。”江玲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中嘲笑孙妙仪。 “这样的蠢货,要不是母家强势,早就在宫里死上不知道多少回了。”李若芙也跟着开口吐槽。 她和孙妙仪一同进宫,可如今孙妙仪已经位列九嫔之一,她却还只是一个美人,到底还是母家不够强盛。 “天气实在是冷,早些回去吧。”白玲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说道。 翊坤宫。 林绣安静地坐在榻上,专注地绣着手中的肚兜,眼神充满了温柔和期待,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日子里,自己的孩子穿着这件肚兜的可爱模样。 这时,沁儿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进房间后,一眼就注意到了林绣手中的肚兜,忍不住露出笑容,轻声说道:“小主又在绣肚兜了啊,咱们小皇子还没出生呢,就已经有这么多新衣裳了。” 林绣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沁儿,眼中闪烁着母爱的光芒。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肚兜,用手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肢,缓缓说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绣一些衣裳,以后孩子出生,我都不能多留他在我身边,这些衣裳就当是给他留下的纪念吧。” 听到林绣的话语,沁儿不禁抿了抿嘴唇,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安慰道:“小主,您不要太悲观了,也许皇上会准许您亲自养育皇子呢?” 林绣微微一笑,但并没有回应沁儿的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端起放在一旁的汤药,将其拿到嘴边,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沁儿连忙往林绣口中塞了一颗话梅,酸甜的味道瞬间盖过中药的苦涩。 敏儿端来一个白釉瓶,插上还是花骨朵的梅枝。 “小主有所不知,奴婢在外间听说,今日孙昭容被皇后娘娘发了禁足呢。”敏儿放好花瓶,走到林绣身旁说道。 林绣眨了眨,一脸好奇,“是因何事禁足?” “听说是昭容娘娘在永寿宫里顶撞贤妃娘娘又挤兑苏婕妤,还在国丧期间衣着打扮鲜艳,皇后娘娘一气之下罚了昭容娘娘一个月的禁足。”敏儿将自己听说的消息一一转述出来。 林绣点头,抬手抚摸着圆润的肚子,“想必贤妃姐姐气得不轻。” “是啊,昭容娘娘还说大公主再稀罕也只是个公主,等小主的孩子生下来,大公主就不受宠了。”敏儿又接着说道。 “她真这样说?”林绣蹙眉问道。 敏儿点了点头。 林绣叹了一口气,“我得去趟钟粹宫看看贤妃姐姐,她虽不会因此与我生分,可她对大公主却是十成十的好,这话说给贤妃姐姐听着,想必贤妃姐姐心中难受得厉害。” “小主,外面天冷,昨晚才下过雨,地面湿滑,您月份大了,怕是不合适出门啊。”敏儿急忙劝道。 沁儿也跟着劝:“是啊小主,您可得为肚子的小皇子想想啊。” 林绣揉了揉肚子,只好又坐了回去。 北方的冬季总是寒冷干燥,尤其是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没有任何阻挡。 凌冽的寒风像刀子一般,无情地刮过人们的脸颊,带来刺骨的疼痛和寒意。 严律搓了搓手心,试图让自己的双手暖和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草原,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沮丧。 经过多日的追击,他们仍然未能抓住匈奴的统帅。 这个狡猾的敌人似乎总能提前一步察觉他们的行动,巧妙地躲避追捕。 “这匈奴统帅真是狡兔三窟,费这么大劲都没能逮住他。” 严律皱着眉头对身旁的赵锵抱怨道。 赵锵揉搓着冻得通红的鼻头,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他爷爷的,前些日子险些中了他们的计,害得我差点损失好几个兄弟。” 想起几天前的那场战斗,赵锵心中依然愤愤不平。 当时,他们以为已经将匈奴的主力包围,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设下了陷阱,导致他们陷入困境。 幸运的是,他们最终成功突围,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次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再被他们耍了。” 严律语气坚定地说。 赵锵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有一个计谋,你听不听?”严律挑眉,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怀好意地看向赵锵。 赵锵看着严律那蔫坏的表情,心里不禁升起一丝警惕,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信任,他缓缓开口道:“你先说说是怎样的计谋,是能让我名垂青史呢,还是会让我遗臭万年?” 严律轻轻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啧”了一下,说道:“那当然是名垂青史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小子?” 赵锵撇了撇嘴,表示怀疑,“那你说说看,如果不好,我现在就立刻砍了你。” 严律白了他一眼,然后凑近赵锵耳边,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好一会儿,赵锵才把严律说的话消化完。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赵锵听完后急忙摇头拒绝,一脸不认同。 “怎么不行呢?我觉得完全可以啊!”严律一脸坚决地说道。 赵锵狠狠地瞪了严律一眼,“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跟严伯父解释?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坚持这么做,那我现在就去找严伯父,告诉他这件事!” “哎呀,你千万别这样啊!”严律赶紧拉住赵锵的胳膊,恳求道。 他之所以只和赵锵说这个计划,就是因为害怕被严将军知道后会挨军棍。 要是赵锵跟严将军说了,那他可就真别想这么干了。 第57章 粮草 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一只巨大的苍鹰突然冲向了云霄之中,它那尖利的鸣叫声仿佛要撕裂整个天空一般,响彻大地。 严律正站在这片草原上,他抬起头来,望向远方,只见前方不远处便是渭县所在之地。 自从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已经过去了两日,这两日里,历朝大军一直都在外驻扎着,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 严将军指挥士兵接连夺回三座城池,这让匈奴人对历朝的军队越发警惕起来,他们将渭县守得十分严实,没有丝毫松懈。 北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带来刺骨的寒冷,吹得人直打哆嗦。 “给。”赵锵递过来一个水壶,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仿佛被寒风吹哑了一般。 严律接过水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惊讶地看向赵锵:“军营不是不让喝酒吗?” 赵锵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你不说我不说,你爹又不会知道我们偷偷喝了。” 说着,赵锵从严律手中夺回水壶,毫不顾忌地仰起头,豪饮了一大口。 严律无奈地摇摇头,转头看向身后的营帐。 营帐内,众人围坐在一起,正在商讨着应对之策。 严律挑了挑眉,朝着赵锵问道:“怎么样,商量出什么对策来了没?” 赵锵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啊,他们守得太严实了,根本就找不到破绽。上次好不容易才逮到了呼延邛那家伙,谁知道还是让他给跑了。” 严律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说:“呼延邛这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而且他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被我们抓到呢?” 赵锵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回答道:“那也不一定嘛,俗话说得好,万一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的时候呢。” 就在这时,营帐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严小将军、赵将军,你们快来!” 听到这个声音,严律和赵锵对视一眼,然后急忙走进了营帐之中。 营帐之中多了一位将士,只见他身材高大威猛,眼神坚毅而锐利,正笔直地站在严将军身旁。 严将军静静地站在沙盘前,目光扫过众人,然后缓缓说道:“鲁蒙,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跟大家伙讲讲吧。” 鲁蒙微微颔首,随即迅速开口:“属下潜入渭县数日,发现主帅呼延邛和副帅须卜廿之间关系极为紧张,两人分别投靠于不同的势力,彼此间存在着明显的矛盾。此外,上次呼延邛逃脱回渭县后,一直在渭县养伤,导致渭县的物资消耗殆尽,如今押送粮草的车马正在从燕然山赶来。” “此时正是切断他们粮草供应的绝佳时机!”赵锵眉头紧蹙,语气坚定地说道。 鲁蒙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回答:“此次负责押送粮草的人是呼延邛的心腹大将乌金,此人身高足有八尺八寸有余,身形魁梧健硕,力大无穷,恐怕极难对付。” 听到这里,严律不禁面露惊讶之色道:“居然如此高大,看来呼延邛已经预料到我们可能会采取切断粮草的行动。” 鲁蒙点头,接着说道:“燕然山属于匈奴地界,咱们的人在那也不便行动。若真打算劫粮草,也得等粮草出了匈奴地界才好行事。” “若是不劫粮草,等呼延邛得了物资,有了和我军消耗的底气,对咱们来说,十分不利啊。”严将军皱着眉说道。 严律看着眼前的沙盘,目光沿着燕然山一路南下,穿过山丘到达一片沙漠,趟过沙漠后继续往南偏东走有个邳县。 邳县地处偏远,人口稀少,甚至连房屋都没有几座,与其他繁华的县城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冷清。 然而,正是因为邳县的偏僻和贫穷,使得它成为了进入中原地界的一个相对安全的通道。 “不如,我们可以派一支精锐部队在邳县埋伏,等待呼延邛的粮草队伍经过。一旦发现目标,立即发动袭击,劫取粮草。如果无法完全成功,也没关系,秋冬季节气候干燥,我们可以放火烧掉这些粮草,绝不能让它们落入敌人手中。这样一来,即使不能彻底消灭敌人,也能给他们造成巨大的损失。”严律指着沙盘中邳县的位置,坚定地说道。 严将军仔细观察了邳县的位置,沉思片刻后,最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计划。 但他还是有些担忧:“乌金此人凶猛异常,恐怕不好对付。” 一旁的赵锵挺身而出,抱拳请求道:“主帅,请让属下率领这支伏兵去吧!” 严将军早就听闻了赵锵的勇猛,此刻也想见识见识赵锵的实力,“好,赵锵你带领一支小队,整装后便出发邳县埋伏。” “末将听令!”赵锵坚定回道。 寒风呼呼地吹过,无情地席卷着大地,扬起层层沙土,形成一片片灰蒙蒙的沙尘暴。 乌金忍不住呸了一口,将飘进嘴里的沙子吐了出来。 他一边咒骂着这恶劣的天气,一边继续赶着马车前行。 乌金已经押送着这批粮草走了足足七日,现在,只要穿过眼前这片广阔的沙漠,他就能抵达邳县。 在那里,他这一队人马可以好好休息一夜,恢复体力和精神,再继续踏上前往渭县的旅程。 “兄弟们,前面就是邳县,咱们可以在那休息一夜!”乌金朝众人大喊道。 一时之间,众人斗志昂扬,顶着风沙,加快步子前往邳县。 “报!”侦察兵快速来到赵锵跟前,语气急切地报告道:“匈奴粮草车队已经穿过沙漠,正朝咱们过来了。” 赵锵听闻后,立刻收起手中的酒壶,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下达命令道:“好,将士们,快掩护!” 士兵们听到命令,纷纷行动起来,迅速躲藏起来,寻找合适的掩体。 乌金的车马终于赶到邳县,他们疲惫不堪,但心情却格外愉悦。 他们停下了车马,靠在土窑房子旁休整。 马匹喘着粗气,骑手们也纷纷下马,伸展身体。 乌金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自己的行李,从中翻出一只水壶,摇了摇,只听得里面传来空荡荡的声音,这让乌金皱起了眉头。 “去,打点水来。”乌金朝身旁的人命令道。 “是。”小兵应了一声,接过水壶,转身向四周张望,试图找到一处水源。 此时,赵锵正趴在一间房屋的屋顶之上,浑身沾满了黄土,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静静地观察着胡人的一举一动,手中握着锋利的匕首,随时准备伏击而动。 小兵在附近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口水井。 他快步走到井口边,低头望去,只见井水清澈见底,但深度却让人望而生畏。 小兵拿起一旁的木桶,将其扔入水井之中。 几秒钟过去了,井底才传来木桶落水的声响。 “阿谯,多打一些水,分来给大家伙一块喝。”这时,另一名士兵走过来,对小兵说道。 被唤作阿谯的小兵点点头,双手抓住木桶的绳子,用力向上拉。 “咻——” 突然,一颗石子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地砸在阿谯的头上。 阿谯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绳子的手,木桶又一次沉入了水底。 他揉着头,警惕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出那个偷袭者的踪迹。 方才那名士兵已经离开,这四周除了他外空无一人,让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警惕。 阿谯心思活络起来,他弯下腰,紧紧抓住绳子,准备提起木桶,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突然,又是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颗石子朝着阿谯的脑袋砸过来。 阿谯机灵地侧身躲开了这一击。 \"是谁?\" 阿谯大声喝问,并迅速回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就在这时,赵锵出现在阿谯身后,一只手捂住了阿谯的嘴,另一只手则紧握匕首,狠狠地刺向阿谯的心脏。 赵锵连续刺了好几刀,直到阿谯停止挣扎并迅速倒下。 阿谯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失去了生命迹象。 赵锵的手下迅速将阿谯的尸体抬起,悄悄地运走并隐藏起来。 赵锵拉起绳索,将木桶提起,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整包蒙汗药,倒入木桶中。 \"阿谯,你怎么这么慢吞吞的!\" 一个士兵的声音传了过来,赵锵连忙躲藏在墙壁后面。 士兵来到井边,发现阿谯不见了,不禁低声自语道:\"人呢?\" “真是的,一干点事就爱偷懒。”士兵嘟囔着,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提起装满水的木桶离开了。 沙漠中的环境极其恶劣,水源稀缺,一行人早已口渴难耐。 当看到水桶时,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迫不及待地便将水一饮而尽。 喝完水后不久,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行人感到头晕目眩,身体渐渐失去力量,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陷入昏迷之中。 赵锵轻轻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他轻轻地走到一旁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胡人身旁,然后抬脚踢了踢对方的小腿,但那个胡人像死猪一样沉沉睡着毫无反应。 赵锵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他对着空中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吁——” 这声口哨仿佛是某种暗号,瞬间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屋顶上、草堆里、沙地里突然冒出了一群人,这些人都是赵锵的手下,他们手中拿着绳索,脸上带着警惕和兴奋的神情。 趁着蒙汗药的药效还未过去,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快速地将那些沉睡中的胡人捆绑了起来。 赵锵看着忙碌的众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大家动作快些,都把他们捆得严实一些,千万不能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很快,所有的胡人都被牢牢地绑在了一起,他们的嘴巴也被布条塞住。 “快,动作都麻利些,把这些粮草全都运走!”赵锵大声地吆喝着,眼神充满了急切和紧张,仿佛生怕有什么变故发生。 在他的催促下,众人纷纷忙碌起来,赶着装满粮草的马车迅速离去。 乌金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沉,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终于勉强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自己队伍里的人竟然都被捆绑在一起,而原本应该满载粮草的马车也不见了踪影。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疑惑,不禁喊道:“你们是谁?!” 乌金愤怒地盯着周围的陌生人,他的双手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手腕上的绳索,他的力量逐渐恢复,最终成功地解开了束缚。 接着,他迅速地扯掉了脚上的草绳,目光凶狠地注视着赵锵等人。 赵锵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命令道:“快撤!” 鲁蒙说过,乌金的实力强大,如果与之正面交锋,可能会带来危险。 乌金见到赵锵正在装粮,心中大怒,立刻冲上前去。 他的速度极快,几步之间就已经逼近赵锵。 乌金的拳头紧握,眼中闪烁着怒火,直接朝着赵锵的面门挥去。 赵锵惊讶于乌金的迅速,但还是及时反应过来,身体一闪,躲开了乌金的一拳。 随后,他迅速闪到一旁,伸手拿起自己的长枪。 乌金看到赵锵躲闪开了他的攻击,心中更加愤怒。 他的双目充血,充满了杀意。他捡起地上的大刀,怒气冲冲地向赵锵杀来。 赵锵冷静地看着乌金的举动,给身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下属收到赵锵的信号后,立即赶着装满粮草的马车快速驶离。 此时,乌金手持大刀,直直地朝赵锵冲来。他的气势汹汹,仿佛要将赵锵劈成两半。 赵锵并没有慌张,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等待着乌金的到来。 当乌金的大刀接近时,赵锵突然转动长枪,用枪头抵住了乌金的大刀。 乌金的大刀被赵锵的长枪挡住,无法再前进一寸。 两人的力量在空中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二人身形交织,打得难舍难分。 赵锵无意与乌金对峙,边打边撤。 第58章 早产 赵锵前往邳县埋伏的时间里,严律也没闲着。 严律骑着飞翩来到了渭县城下,仰头看向城门上方的呼延邛。 “呼延邛,有本事出来和爷爷我打一场啊?!”严律骑在飞翩背上,挺直腰身朝渭县城门上的人大喊。 呼延邛听到严律的挑衅,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与严律决一死战,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轻易出城迎战,免得落入圈套。 “严律,你小子少给我猖狂!”呼延邛垮着一张脸,满脸黑线,咬牙切齿地回应道。 严律轻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缓缓拉开手中的弓箭,瞄准了呼延邛。 随着弓弦的紧绷,箭头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都能穿透敌人的胸膛。 “嗖!”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严律猛地一箭射向呼延邛。 呼延邛见状,迅速拿起盾牌挡住这一箭。 箭矢撞击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弹落在地上。 呼延邛心中暗怒,没想到严律竟敢如此大胆,公然挑战自己的威严。 “可恶的小子,竟然敢对我动手!”呼延邛气愤地说道,双手紧握盾牌,准备下令射杀严律。 就在呼延邛即将下达命令时,严律突然一勾唇角,拉起缰绳,飞翩迅速转身离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呼延邛大声喊道,同时挥手示意士兵们放箭。 数百支箭矢如雨点般朝严律射来,形成一道密集的箭网。 严律紧拉缰绳,灵活地操控着飞翩,左躲右闪,避开了极速飞来的箭矢。 呼延邛看着严律跑走,心中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城墙上干瞪眼,眼睁睁地看着严律离去。 第二天,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响彻云霄,严律带领着一万精兵出现在视野中。 呼延邛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逼近的敌人,心中涌起一股紧张和愤怒。 他立刻命令士兵们迅速布防,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攻击。城墙上传来了士兵们忙碌的声音,投石车、弓箭等武器被迅速布置到位,气氛紧张而凝重。 严律的军队抵达城下后,立即展开了攻势。 他们迅速搭起云梯,试图攀爬城墙,同时用木桩撞击城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城墙上的士兵们奋力抵抗,投石车发射出巨大的石块,弓箭如雨点般射向敌军,一时间,战场上喊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呼延邛没想到严律只带来了一万人马,打算来一出瓮中捉鳖,他下令打开城门,让敌人进入城中。 然而,当城门打开时,历朝的士兵并没有像预期那样冲进城中,而是停在了原地,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呼延邛以为严律是害怕了,心中暗喜,他立刻带领自己的精锐部队冲出城门,与敌军正面交锋。 双方的士兵瞬间陷入激战,刀剑相交,鲜血四溅。 就在匈奴人打得正兴奋的时候,严律突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历朝士兵们毫不犹豫,纷纷转身逃离战场。 这一举动让呼延邛措手不及,他眼睁睁地看着严律离去,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 时间来到第三天,严律再次率领着他那两万精锐之师逼近渭县城下。 面对这一局面,呼延邛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迎战。 然而,战斗刚刚进行到一半,严律却突然下令撤军,留下一脸茫然的呼延邛。 此刻,呼延邛终于真正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了,他立刻派遣手下前去打探乌金的消息,但得到的回复却是乌金已经进入了沙漠之中,就连他们的苍鹰都无法找到乌金的具体位置。 严律如此反复地进攻渭县,使得城中的匈奴士兵们疲惫不堪,而城内的物资也在一次次的战斗中逐渐耗尽。 “报——”一声高喊,一名传令兵冲进营帐,跪地禀报:“赵将军已成功偷袭敌军粮草,乌金正率领人马对赵将军紧追不舍。” 严将军微微颔首,转头向身旁的严律嘱咐道:“律儿,你今天再次前往渭县城下,务必记住不可恋战。” 严律抱拳回应:“遵命。” 呼延邛身披羊皮袄,站在城墙上,不出意外地又看到了城下的严律,心中对他恨之入骨。 “他爷爷的,千万别让我抓住这个臭小子,否则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呼延邛气愤地骂道。 然而,严律对此毫不理会,只管指挥身后的投石车发起攻击。 数颗巨大的石块如雨点般砸向渭县的城墙,匈奴士兵们惊慌失措,纷纷躲避。 呼延邛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心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指挥着身后的匈奴战士们一起冲向城门。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数名匈奴战士手持兵器,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呼延邛身先士卒,扛着一把锋利的大刀,朝着严律猛扑过来,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口中还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声。 严律的身手异常矫健,巧妙地侧身躲开了呼延邛的攻击,用手中的长枪挑开了呼延邛身上的羊皮袄子。 呼延邛气得脸色铁青,他挥动着大刀,速度愈发迅猛。 而严律则身形轻巧灵活,手中的长枪一次次刺向呼延邛的身体,但每次都只是划开几道不深的口子,并未造成致命伤害。 呼延邛气急败坏,突然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严律的腰腹处。 严律闷哼一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时,严律吹响了手中的哨子。 刹那间,飞翩飞驰而来,严律一个翻身跃上马背,然后大声呼喊,命令历朝士兵们迅速撤退。 呼延邛啐了一口,身上多了些密密麻麻的伤口。 赵锵是被他的士兵们抬回营地的,他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背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他的战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律看到赵锵的伤势后,脸色大变,心中涌起一股担忧和愤怒。 “回小将军,我们将军在与乌金的战斗中,不幸被乌金的大刀击中背部,受了重伤。不过,我们将军也不甘示弱,成功地削去了乌金的一条胳膊,还捅瞎了他的一只眼睛。”赵锵的属下如实回答道。 听到这个消息,严律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眼中的忧虑并没有减少。 严律跟随着军医走进了帐篷,仔细查看赵锵的伤势。 军医迅速为赵锵处理伤口,止住了流血,并给他喂下了一些草药。 严律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翊坤宫林绣发动了。 季淑离用完午膳正打算午睡一会,便听见宫人来报说林绣要生了。 “什么?”季淑离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一脸震惊,“林美人发动了?这么快,不是才刚刚八个月吗?” “回娘娘,林美人确实发动了,太医和稳婆已经到翊坤宫了。”梅芳匆匆进屋,向季淑离汇报道。 季淑离皱起眉头,八个月的孩子,算是早产儿了。 菊青急忙为季淑离换好衣衫,重新梳妆一番。 “奴婢听老人们常说,七活八不活,林美人这胎会不会有事啊?”莲香取出一支步摇为季淑离戴上,担忧开口。 “有没有事,也得去看了才知道。”季淑离戴好东珠耳环,站起身来。 “娘娘当心冻着。”菊青翻出来一件披风为季淑离披上。 季淑离颔首,随后快步走出寝宫,坐上轿辇,朝翊坤宫的方向去。 崔令仪正好也坐着轿辇从宫道另一头过来,瞧见季淑离便吩咐停轿,朝季淑离走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脚步匆匆,似乎对季淑离有着重要的事情要说。 季淑离也跟着叫停了轿子,起身拉过崔令仪的手。 崔令仪皱起眉头,一脸担忧地说道:“绣绣怎么会生的这么突然?” “本宫也不清楚,刚刚得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季淑离轻轻拍了拍崔令仪的手,安慰道:“别太担心,咱们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两人相携走进了翊坤宫,见屋子里已经坐着吴秋月、白玲珑和李若芙了。 “参见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几人起身行礼。 季淑离挥了挥手,在主位上坐下,扫了一眼众人,“林美人怎么突然就生产了?” “奴婢也不知,今日娘娘晨起时就有些腹痛,午间的时候羊水便破了。”宫女沁儿回道。 季淑离看向一旁躬身的太医,“太医如何说?” “回皇后娘娘,林美人羊水过多才导致的早产,所幸林美人孕时吸收的好,胎儿尚且正常。”太医如实回道。 季淑离和崔令仪对视一眼,各自松了一口气。 很快,齐越扬和孙妙仪一同到了翊坤宫。 林绣躺在室内的床上,下腹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传来阵阵痛感。 稳婆轻轻摸了摸林绣的肚子,耐心地教林绣如何通过深呼吸来缓解疼痛。 林绣整个人紧张不已,之前杜婵娟难产血崩而亡的惨状,让她对生产也多了几分惧意。 “林美人,宫口已经开了,可以生了。”稳婆仔细地看了看林绣的状况,朝林绣轻声说道。 敏儿将一块柔软的布放进林绣口中咬着。 “美人,您使劲!”稳婆的催促声在林绣的耳边响起。 林绣紧紧地拽住一旁的绳索,额间的青筋如虬龙般凸起,腰腹用力,听从稳婆的指示将孩子使劲推出体内。 稳婆两手并用,一只手用力推着林绣的肚子,另一只手紧紧拽住孩子的头部,试图将其从母体中拉出。 林绣全身紧绷得像一张弓,她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突然下身一阵轻松,仿佛重生一般畅快。 稳婆小心翼翼地抱起浑身青紫的孩子,心头猛地一跳,被吓了一跳。 额间冒出层层冷汗,急忙在孩子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 “哇——”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哭声响起,稳婆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迅速拿起剪子,熟练地剪断了脐带,并小心地用柔软的布帛将孩子包裹起来,然后轻轻地递到林绣面前。 “美人您看,是个小公主呢。”稳婆抱着孩子,微笑着对林绣说道。 林绣努力睁开双眼,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孩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她伸出颤抖的手,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感受着那温暖的触感。 稳婆抱着孩子走出内室,满脸喜色地向众人请安并报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林美人顺利诞下一名可爱的公主!”稳婆抱着孩子,恭敬地向众人行礼。 齐越扬走上前,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小生命。 只见二公主的小脸皱巴巴的,像一个小小的包子,而她的身上则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胎脂,让人不禁心生怜爱之情。 与大公主相比,二公主显得更为瘦小。 “二公主为何如此瘦弱?”齐越扬忧心忡忡地开口询问道。 季淑离和崔令仪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生命。 “二公主的体重是正常范围内的,日后好好抚养,定会变得白白胖胖。”稳婆微笑着回答道。 “林美人现在状况如何?”季淑离关心地问道,目光转向了稳婆。 “美人辛苦了一场,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稳婆恭敬地回复道。 齐越扬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他吩咐道:“命令林婕妤好好休息调养身体,二公主先暂时养在翊坤宫,等朕翻阅过诗书之后,再赐予二公主名字。罗全,将朕私人库房里的那套绿珐琅头面送到翊坤宫来。” 罗公公立刻回应,准备执行皇帝的旨意。 在场的众多妃嫔们都感到十分惊讶,齐越扬这番话已经明确晋升林绣的地位。 如今,林绣已从美人晋升为婕妤,如果她日后再次怀孕,就有可能进入九嫔之列。 “奴婢代我家婕妤,谢皇上的圣恩!”沁儿满脸欢喜,急忙跪地叩头谢恩。 白玲珑垂下眸子,暗自抚摸上自己的腹部,心中一阵沮丧。 为何这么久了,她仍旧没有任何有孕的消息。 第59章 怀胎 林绣穿着一身寝衣靠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崔令仪抱着二公主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婴儿。 季淑离则坐在崔令仪对面,手中举着拨浪鼓轻轻晃动。 “生孩子可是鬼门关走一遭的事,你可一定要养好身子。”崔令仪轻轻地拍着二公主的包被,朝林绣说道。 林绣微微点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贤妃娘娘。” 季淑离微笑着说:“大家都是朋友,相识一场,不必这么客气。” 林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倒是让娘娘们为臣妾忧心了。” 崔令仪笑了笑,“都说了是朋友,朋友之间彼此担心是应该的。” 说罢,怀中的二公主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林绣一脸担忧,急忙望向二公主,生怕她有什么不适。 崔令仪却显得十分淡定,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情况,说道:“应当是尿了,奶嬷嬷呢,快将二公主抱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听到崔令仪的吩咐,奶嬷嬷赶忙上前将二公主从她怀中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前往侧殿,准备给她换上干爽的衣物。 看着奶嬷嬷离去的背影,季淑离忍不住打趣道:“崔姐姐照顾知夏这么久了,对孩子这方面的事情真是懂得比咱们都多啊!” 崔令仪微微一笑,回应开口:“终归是养孩子久了,日子一天天过去,自然而然就对这些事情了解了。” 她的语气轻松而温和,仿佛这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禀告各位娘娘,皇上身边的罗公公来了。”敏儿小心翼翼地从外间走进来,轻声向屋内的人汇报着。 听到这个消息,季淑离微微挑眉,转头看向身旁二人,轻声说道:“许是来告知二公主名字的事,快将罗公公请进来。” 敏儿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退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罗公公走了进来,进入内室后,他立即跪地行礼,高声喊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林婕妤请安。” 季淑离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说:“罗公公快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罗公公起身,身体却依旧弓着,面上带笑,“恭喜林婕妤,皇上已经为二公主取好了名字,叫‘知许’。” 说着,罗公公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纸条,展开后递到季淑离手中。 季淑离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轻声念道:“‘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皇上取的是个好名字。” 她转头看向林绣和崔令仪,微笑着问:“你们觉得如何?” 林绣和崔令仪也都凑上前来,仔细看着纸条上的字,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季淑离满意地点点头,将纸条递给林绣,然后对罗公公说道:“这个名字的确不错,很有诗意。” 罗公公笑着回应:“这是皇上亲自为二公主取的名字,自然不会差。” 接着,罗公公又说道:“至于二公主的养母,皇上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此事得等到二公主满月之后再做决定。” 林绣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失落感。 她知道自己位份低,没有机会抚养二公主长大,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崔令仪见林绣有些失落,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难过,兴许日后你升了位份,二公主便能回到你身边了呢。” 林绣感激地看了崔令仪一眼,点点头。 “还有一事,本该到永寿宫告知皇后娘娘的,但娘娘正好在翊坤宫,奴才也就一并过来了。”罗公公一改方才的喜色,此刻有几分严肃之意。 季淑离心领神会,朝身旁的两人说道:“本宫就先回去了,林婕妤可要好好休息。” “恭送娘娘。”除了林绣方便下床,其余人都起身行礼道。 菊青扶着季淑离起身,走了出去。 罗公公也朝崔令仪和林绣行礼,然后跟着季淑离一同退了出去。 季淑离走在路上,朝身旁的罗公公问道:“罗公公有何要事告知本宫?” 罗公公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据从北方传来的消息,定远将军率领军队深入敌营,试图偷袭匈奴主帅呼延邛,但如今已经失踪五天了。” 听到这个消息,季淑离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向一侧栽倒。 一旁的菊青和王安反应迅速,及时扶住了季淑离。 罗公公被季淑离的反应吓得不轻,连忙关切地询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菊青和王安也同样焦急地问道:“娘娘,您怎么样了?” 季淑离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了几秒,只有脚踝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在提醒她罗公公所说都是真的。 “无碍,本宫今日穿的鞋子不太合适,险些绊倒了。”季淑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轿子呢?”王安面色阴沉,回头朝身后的小太监吼道:“还不快过来,没看见娘娘险些绊倒了吗?” 小太监们听到王安的吼声,吓得浑身一抖,赶紧抬着轿辇跑上前来。 菊青和王安小心翼翼地扶着季淑离上了轿辇,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既然娘娘不适,奴才就先行告退了。”罗公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思虑。 “也好,罗公公慢走。”季淑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罗公公点点头。 小太监们抬起轿辇,缓缓离去。 季淑离坐在轿辇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罗公公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肯定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比这件事更为忧心的是严律的失踪。 永寿宫内,季淑离坐在榻上,神情疲惫,梅芳正为季淑离把脉。 菊青为季淑离脱去鞋袜,只见季淑离脚踝间皮肤红了一片。 莲香将药膏递了上来,菊青轻轻为季淑离涂抹药膏。 “幸好,娘娘没有动了胎气。”梅芳松了一口气,轻轻收起脉枕。 季淑离吐出一口浊气,“胎象可还稳定?” 梅芳点头回道:“奴婢一直为娘娘调养着,胎象一向很稳,娘娘这段时日也没有孕吐的症状。” 菊青收起药膏,面露担忧,“今日罗公公必定看出了什么,娘娘不如趁此机会,将有孕一事公之于众。” “是啊,如今满四个月了,娘娘一向瘦弱,月份再大一些便瞒不住。”梅芳也赞同说道。 季淑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去太医院请院首来。” “是。”莲香点头应下,快速出了永寿宫,直往太医院去。 养心殿。 齐越扬正翻看着手中的奏折,罗公公端着一盏新茶弓着身走了进来。 “皇上请用茶。”罗公公将茶盏放下,恭敬说道。 齐越扬放下手中的奏折,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罗公公很有眼力见地上前为齐越扬按压穴位。 “翊坤宫林婕妤那边可得知了二公主名讳?”齐越扬放下茶盏,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享受罗公公的按摩,开口问道。 “奴才去时,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正在翊坤宫坐着,皇后娘娘念了句‘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直夸是个好名字。”罗公公轻声回道。 齐越扬笑了一声,“阿离最懂得朕的心意。” “皇后娘娘贤惠淑德。”罗公公也跟着夸赞了一句。 齐越扬摆了摆手,示意罗公公不用再按了。 罗公公收回手,站在齐越扬身侧。 “北方战况僵持不下,匈奴人实力强盛,现如今定远将军失踪、游骑将军负伤,朕心中忧虑万千。”齐越扬叹了一口气,眉心皱起。 “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同样担忧。奴才告知皇后娘娘时,娘娘还险些摔了一跤。”罗公公垂下头颅,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齐越扬挑眉,关心问道:“阿离可有事?” “宫人们抓紧将娘娘抬回永寿宫了,听说已经请了太医过去。”罗公公回道。 “竟然这般严重?”齐越扬一惊,犹豫片刻后站起身来,“朕还是到永寿宫去瞧瞧吧。” “是,摆驾永寿宫!”罗公公点头应下,随即跟着齐越扬走出殿外。 齐越扬披上大氅,坐着轿辇到了永寿宫。 一进永寿宫,便瞧见宫人们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心中一阵疑惑。 “娘娘,皇上来了。”门外的王安瞧见齐越扬的轿辇停在永寿宫门外,连忙跑进室内禀告道。 菊青小心翼翼地扶起季淑离,轻柔地理了理她的裙子和发髻。 齐越扬迈着大步流星般的步伐走进内室,一眼望见一群人聚集在内室,不禁笑道:“你这里倒是热闹非凡啊。” “参见皇上。”众人纷纷行礼,齐声高呼。 齐越扬快步走到季淑离身旁,亲手扶起季淑离,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罗全说你请了太医,朕特意前来瞧瞧你,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齐越扬关切地看着季淑离,柔声询问道。 季淑离娇羞地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菊青暗中向太医院院首投去一个眼色,院首心领神会,立刻上前跪地行礼。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院首脸上洋溢着欣喜之色,恭敬地向齐越扬祝贺道。 齐越扬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声音中充满喜悦与期待,“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臣行医四十余载,从未有过误诊之例。”太医院院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齐越扬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地抱住季淑离的肩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神中闪烁着喜悦和兴奋。 很快,齐越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于是连忙松开手,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激动不已。 “太好了,这真的太好了!” 齐越扬喃喃自语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王安见状,心中一喜,立刻跪地向齐越扬行礼,并大声说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 室内的众人也纷纷跪地,齐声高呼:“恭喜皇上、皇后娘娘!” 齐越扬听了,心情越发愉悦,笑着挥挥手,说道:“好,都有赏,永寿宫上下赏三个月的月银!” 这句话让众人欣喜若狂,他们纷纷磕头谢恩,声音比之前更加响亮:“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齐越扬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揽住季淑离纤细的腰部,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抚摸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 他慢慢地俯下身去,将头轻轻地靠在季淑离的腹部,仿佛能够感受到腹中胎儿的动静一般,轻声说道:“好皇儿,你可要快快长大啊,父皇非常期待你的降生呢。” 季淑离听到齐越扬的话语,不禁轻轻一笑,“皇上,这才四个月呢,哪里就能听明白您说的话了呀?” 齐越扬抬起头来,看着季淑离美丽的脸庞,微笑着说:“朕相信,父子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他一定能听懂朕说的话的。” 季淑离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满宫上下皆是震惊不已。 咸福宫。 “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有孕?”白玲珑皱着眉头,一脸震惊地看着红菱,难以置信地问道。 “太医院院首亲自诊的脉,已经确定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而且已有四月。”红菱垂着头,轻声回答道。 听到这个消息,白玲珑不禁瞪大了眼睛,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坐在榻上。 “原来,林婕妤只是她的挡箭牌……”白玲珑喃喃自语,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 一旁的李若芙也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说道:“皇后娘娘真是好算计啊!她竟然趁着我们将注意力都放在林婕妤身上的时候,悄悄地养起了胎。” 白玲珑转过头,平静地看了李若芙一眼,说道:“就算她没有背着咱们,咱们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李若芙被问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白玲珑的话。 毕竟,季淑离还是嘉宁郡主的时候,她就无法对其动手,更何况现在季淑离已经成为了皇后。 白玲珑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无奈,“只恨本宫的肚子不争气,到现在也没个孩子傍身。” 李若芙安慰开口:“不急,咱们还年轻,总会有的。” 第60章 头颅 季淑离靠坐在贵妃榻上,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前方,手中捧着一盅燕窝,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喝它。 桃夭匆忙从外间进来,脚步急促而紧张。 季淑离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桃夭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不等桃夭行礼,季淑离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如何了?” 桃夭连忙福了福身,语气沉重地回答道:“回娘娘,北方探子来报,说是小将军为了引诱敌军首领呼延邛,带了一队人马故意激怒呼延邛,谁知呼延邛留了后手,小将军一队人马和呼延邛带领的人手打到玉苍山,竟都失踪下落不明了。” 季淑离一听这话,重重搁下手中的燕窝,面色不虞。 “娘娘,您可要当心腹中的孩子啊。”菊青在一旁轻声劝慰道,伸手轻轻拍了拍季淑离的肩膀。 季淑离深吸一口气,动作轻柔地抚摸上微微凸起的肚子,轻声问道:“严夫人可知道了此事?” 桃夭摇了摇头,回答道:“未曾,严三公子将消息瞒住了没有告知严夫人。” 季淑离点了点头,赞同道:“也好,伯母不过才与伯父他们团聚五载,现如今让她得知此消息,怕是对她身体不好。” 菊青见状,赶紧安慰季淑离:“娘娘放心,小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季淑离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但很快恢复平静,微笑着点头。 菊青看着季淑离,心疼的眼神毫不掩饰。 季淑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本宫十一岁时,就经常听到这样的消息。那时他不过十六岁,就已经能上场杀敌了。” 菊青见此情景,忍不住开口:“娘娘……” 季淑离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连忙调整心态,重新抬起头来,展现出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淡淡地说:“是本宫逾矩了。” “娘娘,您腹中已经有了小皇子,无论如何,您也该为小皇子考虑才是。”菊青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语气严肃。 或许是因为孕期的缘故,孕妇的情绪总是不太稳定,原本隐藏在心底的敏感和脆弱在这个特殊时期被无情地脱去遮挡,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本宫知道,”季淑离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扶本宫去午睡一会儿吧。” “是。”菊青和桃夭齐声应道,小心翼翼地扶起季淑离,朝着内室的床榻缓缓走去。 随着床幔缓缓落下,整个房间变得安静起来。 季淑离轻轻地闭上双眼,放空大脑,呼吸逐渐平稳。 “青姐姐,你怎么了?”桃夭看着菊青一脸担忧的神色,开口问道。 菊青抬起头,看了一眼桃夭,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担心娘娘。” 桃夭挽住菊青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道:“好姐姐,你前儿个见了宇世子吧?” 菊青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嗯。” 声音低若蚊蝇,仿佛害怕被别人听到。 “现如今国丧未满三年,只怕姐姐你与宇世子……”桃夭故意拖长了声音,用眼神打趣菊青。 菊青连忙捂住了桃夭的嘴,慌张地说道:“你胡说什么呢,这才哪到哪的事情。” 桃夭只是一阵偷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宫女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了,姐姐你都二十二了,国丧一过,你就可以出宫去了。” 菊青却看向桃夭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想出宫吗?” “当然想啊!”桃夭连忙点头,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谁不想出宫呢,咱们在侯府的时候过得多快乐啊。” 菊青眨眨眼,“咱们都出宫了,谁来陪娘娘呢?” 桃夭抿抿唇,“其实只要在娘娘身边,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我都欢喜的。” 菊青只是笑了笑,转身去小厨房为季淑离熬安胎药。 玉苍山。 寒冷的北风中,严律紧紧地靠在飞翩身上,一人一马相拥取暖。 “这玉苍山可真冷啊。”身旁的文茂搓了搓手心,蹲在严律身旁压低嗓音说道,他的牙齿微微颤抖。 严律抚摸着飞翩的毛发,声音沙哑低沉:“这山高,自然冷些。” “呼延邛藏得也太深了,”对面的李广抱怨道,“这两天都没发现他。我看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片山区?” 文茂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可能,他一定还在这里。只是这深山老林的,他能藏的了多久?只要我们继续搜索,总会找到他的。” 就在这时,一名小卒偷偷摸索过来,低声报告:“将军,西南方向有一名敌军出现。” 严律立刻坐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紧张,低声吩咐:“快,偷偷跟上他。不要打草惊蛇,看看能不能找到呼延邛的藏身之处。” 小卒点了点头,很快带着几个人悄悄地跟了上去,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越山林,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严律和其他人则留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前方。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般,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幕缓缓降下,将这片山林紧紧地包裹起来。 黑暗吞噬了一切,只剩下无尽的寂静和深邃。 偶尔会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那是路过的小动物发出的,它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树林间,寻找着食物或者栖息地。 夜幕中的山林显得格外寂静和神秘。 一名小卒摸了回来,朝严律打了个手势。 严律几人看到手势,纷纷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穿越过茂密的树林,前方出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 山谷中升腾起点点微弱的火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人影。 呼延邛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正坐在地上大口啃食着一只老鼠。 乌金坐在一旁,状况更为凄惨,断掉了一条手臂,瞎掉的那只眼睛也失去了眼球,只剩下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窟窿。 “他爷爷的,这小子居然追得如此紧迫!”呼延邛狠狠地咬下一口老鼠肉,低声咒骂道。 他们在逃命时匆忙至极,甚至来不及带上足够的食物。 如今,众人只能靠打猎为生,但又担心被严律发现,所以只能选择捕捉一些小动物来填饱肚子。 “我们还有机会逃出去吗?”乌金皱着眉头,独眼中流露出绝望和恐惧,转头望向呼延邛。 呼延邛不慌不忙地用身上的羊皮擦拭了一下沾满油污的双手,自信满满地回答:“当然有,我才不会相信那个小子能够追上我。” “你太自负了。”乌金摇了摇头,对呼延邛的态度表示不满。 然而,呼延邛并没有在意他的看法,拿起脚边的水壶猛地灌了一口。 严律朝文茂打了个手势,文茂会意后悄悄离开。 夜空中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那声音似女人的轻声呼唤,又似婴孩的凄厉哭啼,让人毛骨悚然。 呼延邛吃饱喝足,身体疲惫不堪。 他斜靠着一块大石头,眼睛渐渐合上,进入了梦乡。 乌金正准备休息,突然意识到不能让火光暴露他们的位置。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用脚将燃烧的木柴踩灭,四周瞬间陷入漆黑之中。 此刻,唯一的光亮来自头顶高悬的月亮。 它宛如一轮银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大地。 月光下,树木和岩石的轮廓清晰可见,宛如一幅神秘的画卷。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此时周围一片安静,万籁俱寂,只听见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和风声。 长时间的逃亡使得众人身心疲惫不堪,身体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 他们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仿佛有千斤重,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而此时负责看守的匈奴小卒也同样如此,他手中紧紧握着大刀,但眼皮却不受控制地慢慢合拢,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身体的疲惫感不断袭来,让他渐渐失去意识。 就在这时,严律朝着身后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可以行动了。 文茂很快便带领着一队人马悄然潜下山谷。 他们动作轻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文茂小心翼翼地接近匈奴小卒,然后突然出现在其身后。 他一手捂住小卒的嘴巴,防止他发出声音,另一只手则迅速握住匕首,狠狠地刺向小卒的喉咙。 瞬间,小卒瞪大双眼,鲜血喷涌而出,倒在了地上。 接着,文茂等人如法炮制,逐个解决了其他守夜的匈奴士兵。 整个过程迅速而又安静,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很快,所有守夜的匈奴士兵尽数悄无声息地倒下。 乌金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股寒意直接把他冻得浑身一哆嗦,脑袋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他下意识地裹紧身上那件单薄的羊皮衣,然后抬起头来,可这一看之下,却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都是些负责放哨的士兵。 \"你们这些家伙在搞什么鬼?还不快给我起来!\"乌金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一边快步走上前去,一边压低声音喝斥道。 面对他的斥责,那些士兵们却没有任何反应。 乌金心里愈发烦躁,忍不住上前狠狠踹了一名小卒一脚。 那名小卒受到外力冲击,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倒下。 就在这时,乌金惊愕地发现,这名小卒的脖子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正汩汩流出,显然已经断气多时。 乌金脸色大变,惊恐万分地大喊道:“不好,有敌人!”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立刻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呼延邛。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倒下的几名哨兵,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慌乱。 周围的匈奴战士们也被这声惊呼所吵醒,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爬起身来。 还没等众人做出任何反应,一支锋利的箭矢如同闪电般划破夜空,直直地穿过一名小卒的喉咙。 紧接着,无数道火光从山顶上如潮水般汹涌而下,瞬间将呼延邛等人团团围住。 呼延邛连忙抄起手中大刀,大喝一声:“兄弟们,杀!” 只见严律手持红缨长枪,如离弦之箭般冲下山谷,直直朝呼延邛面门打来。 呼延邛虽是负伤,但其战斗经验丰富,身手依旧敏捷,此刻也极难对付。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枪鸣与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严律和呼延邛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刀与枪在空中碰撞出耀眼的火花,两人皆使出浑身解数,欲将对方击败。 乌金手持瞎了一只眼睛,李广则看准时机,手中的长枪直接往乌金好的那只眼睛上戳去。 虽然乌金每次都惊险地躲开了,但仍被李广气得不轻,手中挥舞的大刀动作又快了几分,恨不得立刻将李广碎尸万段。 严律一脚踹在呼延邛胸口处,呼延邛躲闪不及,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文茂站在李广身后,手中的弓箭拉开,李广余光看到文茂的身影,手中的长枪继续朝乌金眼睛上戳去。 乌金气得暴跳如雷,飞起一脚朝着李广狠狠地踹去,李广身迅速侧身一闪,轻松地避开了这一击。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如同闪电般飞射而来,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乌金的眼睛。 文茂射完一箭,果断地放下弓箭,毫不犹豫地提起手中的刀,与一旁的匈奴士兵展开激烈的厮杀。 \"啊——\" 乌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眼睛顿时涌出一股鲜血,双眼瞬间失明,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忍受,眼前一片漆黑。 李广趁机挥动长枪,枪尖闪烁着寒光,直直地刺进乌金的心脏。 乌金瞪大了双眼,身体缓缓倒下,生命渐渐消逝。 呼延邛看到乌金已经战死,心中大惊失色,他一边与严律交锋,一边试图向山下逃窜。 “贼人,哪里跑?!”随着一声怒喝,严律猛地一挺手中的长枪,枪尖带着凌厉的气势,如闪电般向前刺出。 呼延邛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那长枪已然刺穿了他的琵琶骨。 呼延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失去了力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满脸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严律手腕一抖,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猛地向下一挥,锋利的枪刃直接削向呼延邛的脖颈。 呼延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却已无能为力。 噗嗤一声,呼延邛的头颅应声飞起,鲜血四溅。 那颗头颅在空中翻滚着,最终落在了地上,滚出去老远。 严律看着呼延邛无头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冷酷。 他大声喊道:“来人,将呼延邛的头装起来,带回军营!” 第61章 吉服 “将军!” 一名小卒兴高采烈地跑进营帐,兴奋地喊道:“小将军他回来了!” 严将军听到这个消息,身体猛地从椅子上弹起,神情激动而急切,迅速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营帐外跑去。 严律骑着飞翩缓缓走进军营,手中提着一个用布帛紧紧包裹着的东西,显得格外神秘。 “爹!”严律看到严将军后,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他迅速翻身下马,然后快步走到严将军面前,恭敬地跪地行礼。 严将军再次见到严律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这股喜悦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 他几步上前,扬起手掌,狠狠地打在了严律的肩膀上,怒声喝道:“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严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浑身一颤,但他也明白自己这次的行为确实让严将军担心不已,于是低下头,诚恳地认错道:“爹,儿子知道错了。” 说完,严律将手中呼延邛的人头小心翼翼地摆在严将军面前,自豪地说道:“儿子此次成功取下呼延邛的项上人头。” 严将军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 他既为严律的勇敢感到骄傲和自豪,但同时也无法掩饰内心深处的担忧。 “为父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但是你也要明白,我们大家都非常关心你。你不能让大家都为你担心啊!”严将军语重心长地说道。 严律默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严将军看着沉默不语的严律,轻轻地挥了挥手,“好了,你这次立下了大功,好好休息吧。” 说完,严将军转身离去。 留下严律一个人跪在原地,心中充满了矛盾。 “别跪了,给我讲讲你们怎么杀的呼延邛,还有乌金。”赵锵见严将军走了,走上前拍了拍严律的肩膀。 严律站起身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激动地说道:“我可是带着人马蹲守了四天三夜啊!呼延邛那家伙最终还是扛不住了,被我们发现并成功包围斩杀!” 李广也兴高采烈地凑上前来,补充道:“还得是赵将军您之前将乌金一只眼睛伤了,不然属下和文茂可真打不过乌金那大体格子。” 文茂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赵锵微微一笑,说道:“哈哈,看来我倒是给你们行了方便。” “太累了,我先回去睡上一觉,这颗人头你们包好送到京都去给皇上瞧瞧。”严律打了个哈欠,朝几人说道。 说罢,便转身往自己营帐走去。 “将军!”李旻见到严律,一脸震惊地扑了上来,顿时泪眼婆娑。他紧紧抱住严律,仿佛生怕他会再次消失。 严律一脸好笑拍了拍李旻的脑袋,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李旻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担忧,“我还以为将军您……” 严律哈哈一笑,连忙安慰道:“放心吧,我可不会事。” 听到严律的话,李旻终于放下心来,抬起袖口擦了擦泪水,接着开口:“皇后娘娘得知您失踪后,情绪非常激动,甚至差点摔倒。幸好宫人们及时扶住她,才没有伤到肚子里的小皇子。” 严律一怔,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可置信,“旻儿,你说什么?” 李旻疑惑抬头看向严律,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皇后娘娘有孕了?”严律如同被雷击中一般,身体猛地一僵,双手紧紧抓住李旻的胳膊,瞪大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要从李旻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李旻看着严律过激的反应,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证实了这个消息。 严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缓缓松开李旻的胳膊,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默默地低下头,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容。 是啊,他早该知道的。 阿离如今已是尊贵的皇后,与皇帝育有子嗣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只有他,仍旧是孤身一人。 “将军,我扶您进去休息吧?”李旻看出严律的失常,轻声开口道。 严律点了点头,进了营帐内,脱去沉重的盔甲,躺在榻上,身心疲惫之下静静睡了过去。 永寿宫。 季淑离正手握毛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大字。 “娘娘,定远将军无碍,且已经取得敌军统帅项上人头。”桃夭走进来汇报道。 季淑离放下毛笔,将纸张拿了起来,吹干墨水。 “那就好。”季淑离放下纸张,缓缓说道。 “那项上人头今日早朝时便已经呈给皇上和百官们看过了。另外,将军得知娘娘有孕,特意送了礼来。”桃夭接着说道。 季淑离眼神平静地犹如一潭春水,“都送了什么?” “好多都是些孩子玩具,和娘娘您小的时候玩的玩具都一样呢。”桃夭笑着回道。 季淑离小的时候的玩具大多都是严老将军做的,严老将军做给严律玩的,严律常常带着来和季淑离一块玩耍,严老将军也就顺带着给季淑离做了玩具。 “收起来吧,等孩子出生了再拿出来。”季淑离点点头,望向窗外的梅花。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京城的初雪很快便来到,簌簌的雪花落了满地。 二公主齐知许也已经满月了,齐越扬下旨将二公主送到长春宫吴秋月身边养育。 孙妙仪之前求了齐越扬许久,却还是没能抚养二公主,这叫孙妙仪被气得不轻。 这日早会,孙妙仪一脸不虞坐在位置上,连往日里爱吃的点心也没动了。 “哟,孙昭容这是怎么了,耷拉着脸坐在这。”白玲珑一进屋便瞧见孙妙仪脸色不好,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孙妙仪起身敷衍地给白玲珑行了个礼,又坐回位置上一言不发。 白玲珑和李若芙对视一眼,两人险些笑出声来。 她们心里都明白,孙妙仪是因为没有得到抚养二公主的机会而生气,但她们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嘲笑她的机会。 “孙昭容莫不是因为二公主的事情不高兴?”李若芙故作关切地问道,眼中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孙妙仪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 “哎呀呀,我们孙昭容可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人呢,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高兴呢。”白玲珑故意大声说道,让在场的其他人都能听到。 在座的苏怜茵、江玲玲皆是看向孙妙仪,前者面色淡淡,后者则暗暗偷笑。 孙妙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知道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但她又无法反驳。 毕竟,她一开始就说了她会抚养林绣的这个孩子,现下却被狠狠打了脸,这叫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很快,崔令仪和吴秋月便一同走进室内。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崔令仪福了福身,然后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前几天,二公主被送到了长春宫来,吴秋月也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 但小孩子总是难免会在半夜哭闹,吴秋月刚刚接手,一时间还不太习惯,被二公主闹得整夜都无法入睡。 孙妙仪看着吴秋月眼下的一片乌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得意,她忍不住开口挑衅道:“吴昭媛这是没休息好吗?如果没有好好休息,那可怎么能照顾好二公主呢?” 吴秋月心中对孙妙仪的厌烦愈发强烈,但她却无法找到合适的方式来反驳孙妙仪的话语。 就在这时,崔令仪坐在孙妙仪身边,微笑着开口道:“小孩子嘛,夜里总是哭闹,吴昭媛需要悉心照料二公主,自然难以得到充分的休息。若是吴昭媛能睡个好觉,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没有全心全意地照顾好二公主?” 这番话巧妙地为吴秋月解围,让她心头一松。 孙妙仪对崔令仪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奈地端起一旁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不一会儿,季淑离从内室走了出来,优雅地坐在皇后宝座上。 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白玲珑,她的眼神始终紧紧跟随季淑离。 今天,季淑离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裳,行动间难以看出她的身材变化。 但当她坐下来时,微微凸起的腹部变得格外明显,让人一目了然。 白玲珑眼神一动,又很快掩饰下去。 众人纷纷起身,恭敬地向季淑离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季淑离微微一笑,挥手示意道:“都起来吧,赐座。” 众人纷纷落座。 季淑离将目光看向吴秋月,“吴昭媛,二公主如今月份尚小,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二公主,莫要出了什么闪失。” 吴秋月福了福身,“是,臣妾谨记娘娘吩咐。” “如今快到年关了,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大家可都要重视起来。新年的祭祀大典格外重要,本宫已经吩咐尚衣局将吉服准备好了,只等这几天送到众姐妹手中,切记这吉服不可出了差错。”季淑离望向众人吩咐道。 “是。”底下众人皆回道。 “敢问娘娘,今年的祭祀大典,咱们姐妹们都要出面吗?”最末尾的江玲玲问道。 季淑离点了点头,“都去,到时候内务府会派人将东西都送去,各位姐妹都有份。” 咸福宫。 白玲珑手中捧着一盒焚香,小心翼翼地将其倒进香炉中,然后点燃。瞬间,室内燃起了阵阵梨花木的香味,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这时,李若芙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说道:“我今日瞧见皇后的肚子大了很多。” 白玲珑听到这话,将香盒递给绿梅,然后走到李若芙身旁坐下,回应道:“瞧见了又如何,永寿宫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咱们了。” 李若芙听后,不禁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说:“我就是说说而已,也没指望能做什么。只是觉得皇后如今身怀龙嗣,地位越发稳固了。” 白玲珑轻轻拍了拍李若芙的手,安慰道:“别急,总会有机会的。” 接着,她又补充道:“之前给林绣吃芦荟这招恐怕不能再用在皇后娘娘身上了。” 李若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好奇地问道:“为何?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白玲珑摇了摇头,解释道:“皇后身边有一宫女叫做梅芳,此人略通医术,若是我们使用芦荟,必定会被她发现端倪。” 李若芙听后,顿时泄了气,无奈地叹了口气。 “娘娘,尚衣局来人了。”红菱迈着轻快地步伐走进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后说道。 白玲珑微微颔首,轻声道:“让人进来吧。” 红菱乖巧地点头应下,随后转身将尚衣局的宫女带进室内。 “奴婢给容妃娘娘、李才人请安。”宫女捧着衣服,小心翼翼地跪地行礼道。 “起来吧。”白玲珑随意地挥了挥手。 “谢娘娘。”宫女感激地起身,然后将手中的吉服轻轻地捧到白玲珑跟前,语气谦卑而恭敬地说道:“这是皇后娘娘吩咐尚衣局精心制作的吉服,请容妃娘娘过目。” 白玲珑伸出玉手,轻柔地抚摸着吉服的料子,那触感如丝般柔滑,令人心生愉悦。 她仔细观察着颜色,满意地点点头,认为其与大典的氛围相得益彰。 “还请娘娘试衣,若有不合身之处,奴婢会立刻将吉服带回尚衣局重新制作。”宫女紧接着补充道。 白玲珑点点头,红菱从宫女手中接过吉服,跟着白玲珑进了内室更衣。 “容妃娘娘这的吉服到了,那本宫的吉服可也是到了?”李若芙看向宫女,问道。 “已经到了,只是才人恰好来了容妃娘娘这儿。”宫女解释回道。 李若芙站起身来,朝绿梅说道:“那本宫便先回去试衣,绿梅记得告诉容妃娘娘一声。” “是。”绿梅应声。 没过多久,白玲珑就穿着吉服走了出来。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仔细打量着她身上的衣裳,发现尺寸恰到好处,非常合身。 宫女夸赞道:“娘娘穿上这身衣裳真是太美了!” 白玲珑微笑示意绿梅给宫女赏钱。 宫女喜滋滋接了一袋沉甸甸的赏钱,接着说道:“既然娘娘的衣裳十分合身,那奴婢就先告辞了。前边送去景阳宫的吉服不太合身,已经退回尚衣局重制了,现在还得回去拆线呢。” 听到这个消息,白玲珑的眼神微微一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后开口问道:“你这宫女,本宫觉得你特别让人舒心,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恭敬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银屏。” 第62章 出丑 “姑姑,这事成了。”银屏一脸喜色地走进室内,朝着坐在一旁的年岁稍大的宫女说道。 高晚秋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容妃娘娘可是怎么说?” 银屏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打开后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银子。“娘娘问了奴婢的名字,然后让奴婢先回尚衣局制衣。” 高晚秋拿起一锭银子,紧紧握在手心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如此甚好!接下来,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咸福宫的人来找你。” 银屏心中仍然有些疑惑,将荷包小心地收回到怀里,忍不住问道:“姑姑,咱们为何不效忠皇后娘娘呢?毕竟她才是后宫之主啊。” 高晚秋微微叹息一声,缓缓解释道:“我在这宫中已经熬了十多年,却依然只是一个副管事。只要尚衣局掌事宫女还在一天,我就很难有晋升的机会。而且,满宫的人都效忠皇后娘娘,哪里会有我的出头之日。所以,我们必须另寻他路,寻找一个能给我们带来更多机会的主子。而容妃娘娘就是我们的希望所在。” 银屏迟疑一会,小声询问:“容妃娘娘真的会对孙昭容动手吗?” “当然会,”高晚秋坚定点头,轻笑一声,“孙昭容此人智商堪忧却又格外跋扈,满宫的人如今对这位昭容皆是不满。咱们刻意将孙昭容的衣服做大了一些,为的就是等待一个新主。” 银屏点点头应下,将高晚秋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长春宫。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齐越扬今夜翻了吴秋月的牌子,特地来到长春宫探望二公主。 踏入宫殿,只见二公主安静地躺在摇床上,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满好奇地盯着小床上悬挂着的可爱玩偶,两只小巧玲珑的小脚丫子欢快地晃动着,仿佛在和空气玩耍。 齐越扬嘴角含笑,缓缓走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二公主嫩滑的脸蛋。 二公主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张开小嘴,咬住了齐越扬的食指,开始吮吸起来。 一旁的吴秋月看到这一幕,不禁轻笑出声:“呀,二公主这是习惯了呢。” 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宠溺。 齐越扬亦是微微一笑,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从二公主的口中抽回,生怕弄疼了她,“你照顾知许倒是尽心尽力啊。” 吴秋月露出一抹娇柔的笑容,轻声道:“皇上如此信任臣妾,臣妾定然不能辜负皇上的这份信任啊!” 齐越扬微微点头,表示满意,他的目光落在吴秋月身上,透露出一丝赞赏。接着,他缓缓开口道:“朕为你想好了一个封号,就封你为惠昭媛吧。” 听到这个消息,吴秋月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她连忙谢恩,感激地说道:“多谢皇上!” 齐越扬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然后温和地说:“不必客气,你照顾公主用心,这都是你应得的赏赐。” 又是一日永寿宫早会。 吴秋月得了封号,又因为是二公主的养母,所以她的地位一下子就提升了一级,现在她可以坐在崔令仪旁边了。 孙妙仪穿着一件灰色的老鼠毛披风走进房间,看到吴秋月坐在她以前的座位上,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参见皇后娘娘。今日雪天路滑,臣妾在路上时不慎跌了一跤,故而来迟了,还请娘娘责罚。”孙妙仪向前走了几步,跪下行了一个礼说道。 “孙昭容可有受伤?”季淑离象征性地问。 孙妙仪摇摇头,“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并无大碍。” “那就好,赐座吧。”季淑离挥了挥手。 “是。”孙妙仪站起身来,在吴秋月的对面坐下。 “各宫的吉服都收到了吗?”季淑离见孙妙仪坐下后,面向大家问道。 “臣妾的衣服大了许多,已经送回尚衣局重制了。”孙妙仪回答道。 “那可得催着尚衣局抓紧了,下个月便是祭祀大典,莫要出了什么闪失。”季淑离点头,仔细嘱咐道。 “是。”孙妙仪点了点头。 “天气寒冷,大公主和二公主如今都还小,莫要冻着了,炭火不够就去内务府领着,不能亏待了孩子。”季淑离又朝崔令仪和吴秋月嘱托。 “是。”崔令仪和吴秋月皆是点头回道。 “好了,若没什么大事,那便都回去吧。”季淑离揉了揉眉心,朝众人说道。 “臣妾告退!”众人皆起身行礼,依次退出永寿宫。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年关。这一天,祭祀大典如期到来。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映衬得整个场面格外庄严神圣。 一座庄严肃穆的高台庙宇耸立在天地之间,它宛如一座巍峨的丰碑,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神权。 这座庙宇历经岁月沧桑,见证了无数次的祭祀大典,承载着人们对神明的敬仰和期盼。 齐越扬身着华丽的龙袍,气宇轩昂,牵着身旁季淑离的手,步伐坚定而沉稳,一步步踏上通往高台庙宇的台阶。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与庄重,肩负着整个国家的命运。 在他们身后,众多妃嫔们也纷纷跟上。 随着一阵激昂的鼓声响起,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悠扬的乐曲声回荡在空气中,如同天籁之音,让人陶醉其中。 鼓点声和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震撼人心的旋律,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罗公公手持托盘,上面摆放着三炷香,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齐越扬面前,将手中的香递到他跟前。 齐越扬郑重其事地接过燃烧的香,然后朝着大典上的满座神佛深深拜了三拜。 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尊敬的天地神灵,感怀您们的恩德,我们聚集在这里,恭敬地向您们献上祭品,表达我们的虔诚。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人民幸福,天下太平。” 季淑离作为皇后,同样手持三柱香火,口中喃喃:“信女向天地神灵进献香火,祈愿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全场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轻轻吹拂,带来一丝宁静的气息。 齐越扬和季淑离完成参拜后,将手中的香火轻轻插入香炉中。 随后,身后的妃嫔们依次上前,按照同样的方式上香。 崔令仪和白玲珑一同走到佛像前,她们优雅地跪下,将三支香缓缓插入香炉中。 接着,吴秋月和孙妙仪也一同上前,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将香火插进香炉中。 然而,就在孙妙仪转身的那一刻,突然传来“呲拉”一声,她身上的衣裳瞬间崩开,露出里面的里衣。 “娘娘!”言心在最后面心急如焚,但又不敢冲进佛堂干扰祭祀仪式。 孙妙仪惊呼一声,惊慌失措地赶紧用手拢紧敞开的衣裳。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白玲珑努力压抑住上扬的嘴角,迅速换上一副惊讶的神情。 “放肆!”齐越扬怒喝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让所有人都为之颤抖。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眼中闪烁着怒火。 孙妙仪听到这声怒吼,立刻惊恐地跪地求饶:“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您饶了臣妾吧。” 孙妙仪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心中充满了恐惧。 季淑离皱了皱眉,深知此时不能让场面失控,于是果断下令道:“来人,快将孙昭容带下去,换一身得体的衣裳。” 很快,便有几个宫女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扶起孙妙仪,带她离开了大殿。 众人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齐越扬依旧冷着脸不说话,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季淑离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给了身旁的罗公公一个眼神。 罗公公心领神会,立即指挥后面的苏怜茵和林绣上前。 两人恭敬地走到香炉前,点燃香火,然后虔诚地进香跪拜,没有丝毫差错。 祭祀大典并未因为孙妙仪这一出而停止,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 在场的人们纷纷恢复了秩序,专注于仪式。 随着香烟袅袅升起,气氛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一场祭祀大典匆忙完成。 永寿宫内,气氛凝重,众人神情各异。 齐越扬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上,季淑离则静静地坐在他的身侧,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不安。 下首坐着多位妃嫔,她们神色紧张,小心翼翼地看着上方的齐越扬。 孙妙仪跪在中间的空地上,不停地哭泣着,声音凄楚而哀怨,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打湿了地面,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齐越扬目光如炬地看着众人,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是谁负责景阳宫的吉服?” 他的声音回荡在宫殿里,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紧张。 季淑离挺身而出,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恭敬地回答道:“回皇上,各宫姐妹们的吉服是臣妾交由尚衣局统一制作的。” 齐越扬微微点头,然后挥手示意:“将尚衣局管事叫来。”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让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很快,一名尚衣局的管事姑姑被带到了永寿宫。她一进入宫殿,就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氛。 她知道今天的祭祀大典出了问题,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恐惧。 当她看到皇帝和皇后时,更是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主子。”管事姑姑跪地行礼,声音颤抖着说道,始终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看一眼皇帝和皇后的脸色。 “你是怎么负责孙昭容的吉服的,竟然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出了差错?!”季淑离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厉声质问着跪在地上的掌事姑姑,声音冰冷刺骨。 掌事姑姑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一切都是照着规矩办事的,从未有半分偷工减料啊,求皇后娘娘明鉴!” “哼,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给本宫去查!”季淑离冷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桃夭很快便带着人去了尚衣局询问搜查。 “回娘娘,尚衣局宫女和绣娘都说了,是王掌事特意吩咐她们这么做的,说是因为孙昭容曾因一点小事便罚了王掌事,王掌事对孙昭容怀恨在心,这才……”桃夭很快便回来禀报,一脸气愤地说道。 “这是王掌事贪污的银钱。”月牙将从掌事姑姑房里搜出来的真金白银呈了上来,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要害本宫!”孙妙仪听了事情原委,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上前猛地一个耳光抽在掌事姑姑脸上,打得掌事姑姑眼冒金星,嘴角溢出鲜血。 掌事姑姑缓过来后,跪在地上猛磕头,“求皇上、皇后娘娘明鉴啊,奴婢真的没有!” “没有?”孙妙仪气的脸一横,指着掌事姑姑的鼻子怒骂:“那本宫怎么会在大典上出了这等丑闻,都是你这个贱人所为!” 说罢,孙妙仪眼中含泪,带着祈求的眼神看向齐越扬,“皇上,求您为臣妾做主啊,都是这个贱婢,她要害臣妾啊!” 齐越扬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不满,他轻轻皱起眉头,声音低沉地说道:“皇后如今有身孕在身,实在不宜处理这些琐事。” 季淑离摸不清齐越扬的意思,心中忐忑不安,但也只能低着头不说话,默默等待着皇帝的决齐越扬 “尚衣局掌事,杖毙。所有参与制衣的宫人,杖十。至于孙昭容,降为婕妤。”齐越扬面无表情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手,淡淡地说出了众人的命运。 孙妙仪一脸震惊,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齐越扬。 她本以为自己是被陷害的就能躲过惩罚,却没想到齐越扬竟如此绝情,不但没有替她解围,反而还降了自己的位份。 “皇上,臣妾冤枉啊!”孙妙仪泪水流了满脸,身体颤抖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同情和怜悯。 “即刻执行,不必回朕。”齐越扬冰冷的嗓音再次开口。 第63章 进宫 前朝官员兵部尚书得知孙妙仪被降位后,心中气愤不已,却不敢在齐越扬面前造次。 毕竟,孙妙仪身为一名皇家妃嫔,在祭祀大典这样重要的场合上,当着众多人的面衣衫不整,不仅有伤风化,更是冒犯了天地祖宗,让整个皇家都蒙羞。 齐越扬并没有直接处死孙妙仪,已经是他对孙家的一种宽容和容忍了。 如果不是因为孙家在朝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不是因为孙妙仪的父亲还担任着兵部尚书一职,如果不是真相查明发现是被宫人陷害,恐怕孙妙仪此刻早已性命不保。 “娘娘。”连心端着青菜小粥进了室内,见孙妙仪呆坐在榻前愣神,轻轻唤了一声。 孙妙仪听到呼唤,缓缓转过头来看向连心。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失去了焦点。 连心将饭菜放在桌上,轻声说道:“娘娘,用膳吧。” 孙妙仪看着面前的两盘青菜绿叶和一碗白粥,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些不满:“怎么就这些,难道婕妤就吃这些东西吗?本宫看延禧宫苏婕妤、翊坤宫林婕妤也从未吃过这样的膳食啊!” 连心抿了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以往,但又不敢直言相告,只能默默承受着孙妙仪的怒火。 自从孙妙仪被贬了位分,不再是九嫔之一后,她们便从景阳宫主殿搬到了侧殿。 往日里的份例全部被内务府收了回去,换成婕妤该有的份例送来。 今天早上,连心去御膳房取今日的午膳时,还受到了一番刁难。 那些曾经对孙妙仪阿谀奉承的人,此刻都换了一副嘴脸。 御膳房的主事更是冷嘲热讽地说:“哟,这不是孙婕妤身边的连心姑娘吗?怎么今日来取午膳了,难道是婕妤娘娘饿坏了?” 连心气得满脸通红,但还是强忍着愤怒,低声下气地求他给一份丰盛些的饭菜。 但主事却只是冷笑一声,让人拿了一些青菜小粥出来,说是婕妤该有的份例。 连心无奈,只能拿着这份寒酸的午饭回到寝宫。 一路上,她心里满是委屈和不甘。 言心站在一旁,看到孙妙仪发脾气,忍不住骂道:“这些御膳房的人真是可恶,他们分明就是在欺负娘娘!以前我们风光的时候,他们个个巴结讨好;现在娘娘失势了,他们就落井下石!” 孙妙仪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气愤难平,怒声喝道:“都是些捧高踩低的狗奴才!等本宫有朝一日爬起来,要他们好看!” 言心和连心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敢再说话,默默地站在一旁。 孙妙仪深吸一口气,无奈看向面前的青菜小粥,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娘娘,您别吃了,奴婢给您下碗面吃吃,这菜都凉了。”言心看着孙妙仪吃着两根青菜,心疼不已。 孙妙仪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言心,眼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地说道:“咱们这已经没有小厨房了,本宫若是不吃,那就只能饿着了。” 说罢,孙妙仪低下头,继续将盘子里那两根已经凉透的青菜放进口中咀嚼。 如今天气寒冷,饭菜送来时早就已经冷了。 孙妙仪一口一口吃着冰凉的菜叶,心中的酸楚愈发浓烈。 突然,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顺着脸颊滑落。 她无声地哭泣着,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宣泄出来。 “娘娘……”言心慌忙取出手绢,小心翼翼地为孙妙仪擦去脸上的泪水。 孙妙仪泪眼朦胧地望着言心,声音颤抖地哭诉道:“言心,我好想回家,我想我的爹娘和哥哥!” 连心连忙上前捂住了孙妙仪的嘴唇,眼神带着些警告,小声开口:“娘娘,这样的话您可不许再说了,这宫里就是您的家啊,您何来想家一说呢。” 言心紧紧握住孙妙仪的手,轻声安慰道:“娘娘,您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今早老爷的传信到宫里来,叫咱们稍安勿躁,且等这一时的风波过去,老爷自然会想办法救娘娘您的。” 孙妙仪闭上了嘴不说话,但眼泪却依旧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正月的天气寒冷异常,刺骨的北风呼呼作响,如同一把锋利的寒刀无情地刮过人们的脸庞,带来阵阵刺痛感。 室内却温暖如春,红罗炭燃烧得旺盛,散发出宜人的热量,使得整个房间充满了暖意。 季淑离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本,伸展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娘娘,您看书累了,不如歇息一会儿吧。”季嬷嬷温柔地说道,同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来到季淑离面前,关切地劝诱着。 季淑离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接过那碗热牛乳,轻轻地抿了一口。 顿时,一股温暖的感觉从喉咙传遍全身,让她感到无比舒适和放松。 “贤妃娘娘。”菊青笑着掀开帘子,将崔令仪迎进室内。 “娘娘这宫里当真是暖和,别的地方可都比不上呢。”崔令仪一进室内便脱去身上的大氅,走到炭火旁伸出双手烤火。 季淑离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本宫坐着反倒觉得有些闷热了,是菊青她们不愿本宫受凉。” 崔令仪手心感受到一阵暖意,缓缓走到季淑离身旁坐下,轻轻握住季淑离的手,温柔地说:“娘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自然得仔细着些。” “你今日怎的有空来了,知夏没闹着要你陪她吗?”季淑离回握住崔令仪的手,关切地问道。 崔令仪微笑着回答道:“太皇太后喜欢知夏得紧,臣妾今早便将知夏带去慈宁宫请安了。谁知用了午膳后,知夏闹着要和太皇太后一起午睡,臣妾见太皇太后也十分喜欢知夏,便将知夏留在慈宁宫,等用了晚膳我再去将知夏接回钟粹宫来。” “如此也好,免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觉得寂寞。”季淑离点点头,轻声说道。 “知夏康健,在颖妃肚子里时便发育得好。反而知许就不一样了,太医院章太医诊出知许有先天性哮喘。”崔令仪随即忧心说道。 “那你可去过翊坤宫?”季淑离想起林绣作为二公主的生母,只怕得知了此消息得心急如焚了。 “未曾,还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见见绣绣呢。”崔令仪叹了一口气说道。 季淑离沉默了片刻,宫规向来如此,只有九嫔以上才能养育皇子公主,即便她是皇后也无法改变。 “反倒是你,”崔令仪看向季淑离,“你如今肚子快有七个月了,荣庆公主可从淮阴赶来了?” 季淑离点点头,“已经和家中爹娘说过了,过完了年便朝着京都来。” “真好,娘娘有母亲陪着你生产。”崔令仪眼神里带了几分羡慕之意。 皇宫里妃嫔有孕,孕期后三个月只要得了皇帝的准许,都可以请母亲进宫陪产。 杜婵娟和林绣都是因为生母去世的早,所以没有这样的待遇。 春意降临大地,冰雪逐渐消融,万物复苏。 荣庆公主乘坐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地进入了宫门,一路向着永寿宫驶去。 当马车到达永寿宫门前时,稳稳地停了下来。 永寿宫内的一行人早早就等候在了殿门口,为了迎接荣庆公主的到来。 “娘!”季淑离正扶着腰,站在庭院中央,面带微笑,眼神充满了期待和喜悦,目光紧紧锁定在宫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荣庆公主听到女儿的呼唤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急忙走上前,伸出手扶住季淑离的胳膊,嘴里却呵斥道:“怎么一个个的都在这里等着,快快进屋去吧。真是的,都怀有身孕了,还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呢,你是不是想挨揍啊?” 季淑离听到荣庆公主熟悉的声音,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她紧紧握住荣庆公主的手,感受着那温暖的触感,仿佛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荣庆公主急忙心疼地为季淑离擦去眼角的泪,轻声安慰道:“好阿离,怀着身孕可万万不能哭啊。” 两人相携走进内室坐下,荣庆公主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季淑离一番。 看着季淑离略显苍白的面容和消瘦的身形,荣庆公主忍不住心疼说道:“娘的阿离瘦了许多。” 荣庆公主抬手轻轻抚摸着季淑离的脸颊,眼中满是怜惜。 季淑离露出一抹笑,试图掩饰自己的憔悴,轻声说道:“连皇上都说女儿有孕之后胖了不少,怎的到娘眼里,女儿就瘦了呢?” 荣庆公主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孕期身形变化本就是自然的,不必在意他人眼光。只要我的阿离和外孙平安健康,其他的都不重要。” “公主,这是您爱喝的君山银针。”菊青连忙端上一盏新茶,轻轻放在荣庆公主手边。 荣庆公主微微抬眼,目光落在菊青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嘴角含笑地接过茶水,打趣道:“菊青这丫头如今真是越发水灵了,看着就让人喜欢。” 菊青被夸得有些害羞,俏脸微红,低下头紧紧攥着手中的绢帕,轻声说道:“公主可别打趣奴婢了。” 桃夭站在一旁,见荣庆公主只夸赞菊青,急忙开口问道:“公主,那我呢,您快看看我有没有变漂亮啊?” 荣庆公主这才将视线转移到桃夭身上,眼中笑意更浓,仔细端详片刻后,笑着说:“咱们桃夭比从前更白了一些,个儿也长高了不少,确实是比从前更漂亮了。” 桃夭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嘿嘿一笑,“多谢公主夸奖。” 莲香和梅芳站在季淑离身后,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如何,你孕期可有孕吐?”荣庆公主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将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季淑离,关切地询问道。她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关心,仿佛对季淑离的身体状况非常在意。 季淑离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切平稳,未曾有过孕吐,梅芳日日为我诊脉,皆是胎象安稳。” 荣庆公主听到季淑离的回答后,微微点头表示放心,“如此甚好,不过即便没有孕吐,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现在已经八个月了,可大意不得。” 季淑离看了一眼荣庆公主,笑着说:“这不是有娘进宫来陪我了嘛。” 荣庆公主看着季淑离俏皮的样子,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眉心,宠溺地说道:“顽皮。” “娘娘,公主,皇上来了。”月牙快步走进屋内说道。 季淑离和荣庆公主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齐越扬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让人感觉十分亲切,他看着荣庆公主,笑着说:“荣庆姑姑,您什么时候来的永寿宫,怎么也不派人去养心殿告诉朕一声,朕也好亲自过来拜见您啊。” 季淑离和荣庆公主同时蹲下身子,准备行礼。. 齐越扬却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季淑离的腰,温柔地说:“不用行礼,都是一家人,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荣庆公主对齐越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说:“臣妇方才到的永寿宫,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养心殿禀报,没想到皇上您来的竟然这样巧。” 齐越扬轻轻地扶起季淑离,让她在一旁的座位上坐稳,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荣庆公主则走到二人对面,缓缓坐下。 菊青眼疾手快,迅速端来一盏热气腾腾的新茶,小心翼翼地放在齐越扬手边。 齐越扬目光温和地望向荣庆公主,关切地询问:“姑姑,可用过了午膳?” 荣庆公主微笑着回答:“臣妇晨起入宫前用了早膳。” 齐越扬微微点头,热情地邀请道:“那正好,咱们一起享用午膳吧。” 说着,他转头向身边的罗公公吩咐道:“传膳。” 罗公公恭敬地应了一声“嗻”,随即快步退出房间去安排膳食。 不一会儿,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陆续端上桌,共有十六道之多,每一道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齐越扬拿起酒壶,亲自倒了一小杯酒,然后举起酒杯向荣庆公主敬酒,诚恳地说:“姑姑,您一路舟车劳顿,朕敬您一杯!” 第64章 产子 季淑离的肚子一日接着一日的大了起来,荣庆公主更是时刻不离身的守在她的身边,整个永寿宫里都被严密的防守起来,可谓是固若金汤、密不透风。 这一天,荣庆公主带着几个小丫鬟们来到了侧殿,准备将这里好好收拾一番,好给季淑离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孩子住。 “王总管,你叫人将这个摇床摆放在这里,这个位置最适合睡觉了。”荣庆公主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兴奋地指着一旁的空地朝王安吩咐道。 王安微笑着点头答应下来,指挥着小太监们抬起摇床走进屋里。 “快别忙活了,不必这么讲究的。”季淑离看着众人忙碌进出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劝说道。 荣庆公主却不以为然,她皱起眉头反驳说:“要忙活的,这可是宫里,娘最多只能待到你出月子便得出宫了。我要是现在不赶紧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等我走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季淑离听了这话,无奈叹了一口气,见大家都如此热心和认真,也就随着众人忙活去了。 “娘娘,您就别担心了,公主这也是为了小主子好。”菊青搀扶着季淑离的身体,笑着说道。 季淑离轻笑一声,“本宫知晓,不过担心大家麻烦一场。” “不麻烦不麻烦,”桃夭抱着一床百福被走了过来,“咱们都可高兴了,只希望未来小皇子住的更舒服呢。” 菊青“噗呲”笑出声来,“桃夭这丫头没个正形的。” 桃夭嘿嘿一乐,抱着被子进了侧殿。 一行人忙着热火朝天,终于将侧殿全部收拾妥当。 荣庆公主看着自己忙碌一天的杰作,忍不住频频点头。 季淑离见众人面上都高兴不已,连忙吩咐菊青为众人加餐。 “这是做什么呢,怎么一大群人都在外面围着?”崔令仪怀抱着知夏踏进永寿宫,一进来便看见一群人围在院子里,不禁疑惑开口问道。 一院子里的宫人们连忙行礼。 “她们忙着将侧殿收拾出来给孩子住呢。”季淑离笑着解释道。 “原是如此,”崔令仪抱着知夏几步走上前来,给荣庆公主福了福身,“见过公主。” 荣庆公主摆了摆手,看着崔令仪怀中的知夏,眼中满是欢喜之色:“这便是大公主了吧,瞧瞧这小模样,当真是玲珑可爱。” 崔令仪低头轻声哄着知夏:“知夏乖,来,叫姑婆。” 怀中的知夏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荣庆公主,咧嘴一笑,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咕噜~” 荣庆公主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伸手从崔令仪手中接过知夏,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慈爱地说道:“好宝宝,是不是快要周岁了?” 小知夏第一次见到荣庆公主,不仅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反而在被荣庆公主抱住时,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崔令仪微笑着回答道:“再有一个月便要满一岁了。” 荣庆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一边用手抚摸着知夏那光滑细腻的小脸蛋,一边惋惜地说:“那可真不巧啊!阿离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月,到时候我许是没法参加大公主的周岁宴了。” 崔令仪连忙安慰道:“没关系的,您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荣庆公主慈爱地摸了摸知夏的小脑袋,“咱们都进屋坐着说话吧,外间风大,可别受凉了。” 几人挪到正殿坐着聊天。 “娘娘可还好?”崔令仪接过菊青递来的茶水,看向对面的季淑离问道。 “一切都好,孩子也并不怎么闹腾。”季淑离轻抚着肚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回答道。 “这孩子是个体恤娘娘的,将来定然会好好孝敬娘娘。”崔令仪撇去茶杯里的浮沫,轻轻饮了一口茶,笑着说道。 “借崔姐姐吉言了。”季淑离微笑着回应道。 “其实臣妾今日前来,也是有一件事实在拿不准了,这才到永寿宫来问问娘娘的意思。”崔令仪放下手中的茶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说出来,犹豫半天才终于开了口。 荣庆公主逗弄着怀里的知夏,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崔令仪。 如今季淑离已经有了身孕,齐越扬对她十分体贴,特意将宫中的不少事务都交给了崔令仪和白玲珑掌管。 因此,崔令仪也开始逐渐参与到宫廷事务中来。 季淑离挑起眉毛,好奇地问道:“何事让你如此为难?” 崔令仪抿了抿嘴唇,显然内心充满了纠结,不知道如何开口。 “娘娘,前些个日子,皇上因为思念太后去了一趟寿康宫,在那儿……”崔令仪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住,脸色变得苍白。 季淑离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不经意间看向崔令仪,语气平和地说道:“崔姐姐,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皇上去了寿康宫,喝得酩酊大醉,意识不清醒之间,宠幸了一名宫女。”崔令仪咬牙切齿地说道,心中满是愤怒和无奈。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仿佛要把这难以启齿的事情咽下去一般。 荣庆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住,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连忙紧张地看向季淑离,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季淑离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而响亮,但听起来却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凉意。 她用极为平淡的语气问道:“皇上那边可说了如何处置宫女?” 崔令仪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低下头,声音低弱地回答道:“皇上说是那宫女引诱了他,叫人将宫女送去慎刑司……” 说到这里,崔令仪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那宫女如今在何处?”季淑离抬头看着崔令仪问道。 “已经关在冷宫里了,容妃的意思是‘结果’了那宫女最好。”崔令仪回答道。 季淑离轻轻摇了摇头,“可有查过当夜的情况?” “臣妾问过了,那小宫女说是皇上强迫的她,而且宫女家里已经给她订好了亲事,只等出宫便可以成婚了。”崔令仪如实说道。 “她何其无辜……”季淑离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沉思片刻后又说:“这样吧,封她为末等采女吧,皇上才登基不满一年,这个时候处置了宫女,前朝那些官员们定会口诛笔伐,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是,臣妾明白,臣妾回去之后定将娘娘的吩咐告诉皇上。”崔令仪应道。 荣庆公主怀里的知夏打起了哈欠,小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粉嫩的口腔和可爱的小舌头,让荣庆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公主这是困了?”荣庆公主看着知夏这副小模样,轻声问道。 崔令仪见事情也已经解决,知夏如今困倦,得赶紧带回钟粹宫休息,便起身行礼说道:“那臣妾便带着知夏回去休息了,叨扰娘娘和公主了。” “不妨事的。”季淑离笑了笑,没有挽留崔令仪。 崔令仪从荣庆公主手中接过知夏抱着,动作轻柔,领着紫鹊和雪雁快步离开了,留下荣庆公主和季淑离两人独处。 “阿离……”崔令仪一走,荣庆公主便坐到季淑离身边,担忧地看着季淑离的脸庞。 荣庆公主轻轻地握住季淑离的手,似乎想传递一些温暖和安慰。 季淑离将头轻轻靠在荣庆公主的肩膀上,语气轻柔,“娘,您不必担心我。” 荣庆公主抚摸上季淑离的脸庞,母女二人紧紧相依。 这宫中,多了一位冰山美人岑采女。 如同一朵冰花,冷艳而神秘,话极少,也不爱笑。 齐越扬嘴上是说岑采女引诱了他,可自从岑采女被封为妃子之后,七日里有两日都翻的是岑采女的牌子。 大公主的周岁宴办在钟粹宫,季淑离因着即将生产,被众人勒令守在永寿宫不准出去。 时间一晃眼,便到了小满。 季淑离正捧着一碗牛乳吃得香甜,突然,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一只小手在里面使劲拧着。 她忍不住痛呼一声,手中的牛乳也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离!”一旁的荣庆公主惊慌失措地喊道。 “娘娘!”周围的宫女们也都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众人一阵慌乱,连忙扶住季淑离,生怕她摔倒在地。 王安见情况不对,赶忙扶正帽子,跑出宫去,直奔太医院,大声呼喊着让太医赶快过来。 与此同时,季淑离身下的裙子很快就湿透了,羊水已经破裂,浸湿了大片地面。 荣庆公主扶着季淑离在床边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阿离,不要慌,娘就在这里陪着你。” 季淑离点点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强忍着痛苦,努力保持镇定。 菊青拿起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季淑离额头的汗水,关切地问道:“娘娘可疼得厉害?” 季淑离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只是稍微有点疼。” 然而,她的声音却微微颤抖着,透露出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奴婢给娘娘更衣。”莲香小心翼翼地拿了一件新的寝衣过来,动作轻柔地给季淑离换下这一身被羊水湿透的衣裙。 梅芳则熟练地给季淑离把了脉,仔细观察她的脉象,见季淑离脉象稳定,没有出现异常,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季淑离努力深呼吸,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同时紧紧握住荣庆公主的手,心中不停安慰自己。 这时,产婆匆匆走进室内,快步走到床边,摸了摸季淑离的肚子,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皇后娘娘这胎位极正,应该不会叫娘娘吃了太多苦的。” 季淑离微微点头,表示放心,然后缓缓躺在舒适的床上,感受着肚子传来的阵阵抽痛,每一次都让她感到一阵痛苦。 荣庆公主心中早已慌乱得不行,但不能让季淑离看到她的担忧,于是荣庆公主只能强装镇定,轻声细语地与季淑离聊天,希望能分散季淑离的注意力,减轻她的痛苦。 太医也迅速赶到了永寿宫,隔着纱帘给季淑离把脉。 与此同时,崔令仪和齐越扬一同到了永寿宫,站在殿外焦急等待着消息。 “娘娘身体康健,脉象平稳有力,胎儿也很健康,胎位正,羊水足,只需等微臣开下一碗催产汤药,便可直接生产。”太医收起脉枕,笑着回道。 荣庆公主挥挥手,示意太医出去。 很快,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被端进房间,梅芳小心地将药碗放在床边,用勺子轻轻搅拌,待汤药稍凉后,才一勺一勺地喂给季淑离喝下去。 季淑离皱着眉头,强忍着苦味将整碗汤药喝完,然后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药效发作。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感觉到下腹一阵温热,一股尿意袭来,紧接着,下身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和坠胀感。 产婆见状,急忙上前查看,只见季淑离的下身开始有鲜血流出,“娘娘,您用劲啊,孩子快要出来了!” 荣庆公主心中一喜,连忙抓住季淑离的手,鼓励道:“阿离,你深呼吸,努努力啊,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季淑离咬着牙关,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向下用力,想要把孩子生下来。 殿外站着一群神色焦急的人,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太皇太后也来了。 突然,殿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哇——” 这阵哭声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 产婆激动地跑出来报喜。 她满脸笑容,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包裹着刚刚出生的婴儿。 听到这个消息,齐越扬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喜悦和兴奋。 齐越扬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泪光,快步走到产婆面前。 产婆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给齐越扬,他几乎是极为自然地伸出双手,轻柔地接过了胎儿,然后紧紧地抱在怀中。 看着怀中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脸庞,齐越扬心中充满了父爱。 他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颊,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第65章 鹤年 宣武二年,这一年正好是丁酉鸡年,皇后顺利产下嫡长子,皇帝龙颜大悦,亲自赐名“鹤年”,寓意着长寿和吉祥。 同时,也有着“鹤立鸡群”之意。 皇宫内张灯结彩,庆祝着这位新生命的诞生。 季淑离怀里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小家伙微睁着眼睛,小嘴微微张着,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轻轻地晃着手臂,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哼唱着儿歌,试图哄孩子入睡。 荣庆公主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心中满是欢喜。 母爱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季淑离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温暖而宁静的气息,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透露出深深的爱意。 季淑离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幸福的光芒。 她已经为这个小家伙取好了乳名,唤作“衡儿”,这个名字寓意着美好和安宁,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咱们小皇子眉宇之间像极了皇后娘娘呢。”菊青站在一旁,轻声开口说道,目光落在季淑离怀中的小皇子身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季淑离听到菊青的话,微微一笑,“菊青你眼神倒是好,本宫没怎么瞧出来哪里像了。” 荣庆公主也笑着接话道:“都说儿子随娘,想来咱们衡哥儿长大了定是个大帅哥。” “小皇子可乖巧了,晚间只乖乖睡觉,也不常哭闹,奶娘定时起来喂小皇子,也没见小皇子有什么不适呢。”梅芳站在一旁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小皇子的喜爱和赞赏。 菊青接着说道:“可不是,娘娘生产时都没有受太大的苦楚,可见小皇子是个孝顺的孩子。” “人还没小豆丁大呢,瞧你们说的。”季淑离摸了摸衡儿的脸蛋,说道。 “如今衡儿还有几日便要满月了,可要仔细着些。我看你这永寿宫里叫菊青她们几个管的严严实实,也就放心不少。”荣庆公主为季淑离将额间的碎发拨开,柔声说道。 她看着眼前的女儿,心中满是疼爱与关怀。 季淑离轻轻点了点头,感激地看着荣庆公主:“有娘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荣庆公主温柔地笑了笑:“我也是放心不下你们啊。” “娘,您是要回去了吗?”季淑离抬头看向荣庆公主,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之意。 荣庆公主点了点头:“这到底是宫里,娘不能一直住在里面,等你出了月子,娘便该回淮阴去了。” 季淑离的眼眶微微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娘……” 荣庆公主安慰道:“傻孩子,娘只是暂时离开,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爹娘为何不在京中住下?”季淑离将衡儿放在床里侧睡下,拉住荣庆公主的手问道。 荣庆公主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们若住在京中,难免会有人想借着你的枕头风平步青云,淮阴侯府的大门迟早会被人踏破了去,皇上如今和你尚且恩爱,可日后若是嫌了你,这些便是他厌恶你的理由。” 季淑离心中自然明白荣庆公主话中的深意,但此刻她却无比渴望自己仍然是那个在家中备受父母宠爱、未出阁的少女。 然而现实却无情地将她推到了这个陌生而复杂的宫廷之中。 荣庆公主突然咳嗽了两声,好在她及时从袖中取出手绢捂住了嘴唇。 季淑离见状,面露担忧之色,关切地问道:“娘,您可是受了风寒?” 一旁的梅芳也赶忙搭上荣庆公主的手腕,诊断后说道:“公主并无大碍,或许是近日来为了照顾娘娘过于劳累,未能得到充分的休息,这才染上了风寒。” 荣庆公主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必过于担心,“不碍事,我吃些药就会好起来的。” “梅芳记得熬好药后亲自看着公主吃了药,免得她年纪大了总是敷衍本宫。”季淑离朝梅芳吩咐道。 梅芳应声。 “今儿可是端午呢,”菊青开口说道:“咱们宫外头可好生热闹,听说容妃娘娘将端午宴设在奉先殿,各宫娘娘们都去参加宴会了。” 季淑离听到这话,微微挑眉,转头看向菊青,“怎的是容妃主宴?” 菊青如实回道:“容妃娘娘的父亲白大人前儿个调回京都了,皇上特意准许容妃娘娘主办的端午宴。” 季淑离点点头,“白大人到底是皇上的亲舅舅,这倒也是情理之中。” 荣庆公主开口问道:“调回什么职位了?” 菊青回道:“回公主,是户部员外郎。” 荣庆公主撇嘴,“是个从五品的官,倒也还说得过去。” 季淑离没再管这茬事,转头看向菊青等人,笑着问道:“你们可都包好了粽子?” 菊青乖巧地回答道:“早间就包好了,包了娘娘最爱吃的蜜枣豆沙粽呢!” 季淑离满意地点头,“那就好,晚上用膳时端上来叫大家一块吃了吧,今儿个你们好好玩着,爱打叶子牌的便去打着,输赢了都算本宫的。” 在室内伺候的姑娘们闻言,纷纷露出欣喜的笑容,齐声谢道:“多谢娘娘。” 这时,衡儿在旁边突然哇哇哭了起来,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季淑离连忙心疼地将衡儿抱了起来,轻声哄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后面的赵奶娘急忙几步上前,从季淑离手中接过衡儿,恭敬地回道:“回娘娘,小殿下这是饿了哭着呢,奴婢带小殿下到侧殿去喂奶。” 季淑离温柔地看着衡儿,点了点头,“去吧。” 很快,时间便到了五月十三,衡儿满月了。 季淑离也终于正式出了月子,这一个月里她不能洗头发洗澡,更不能吹风,整日里待在内室,都快闷得发霉长毛了。 季淑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仔细洗漱一番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衣裳。 当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时,只觉得浑身轻松,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满月宴设在永寿宫里,在花厅里摆了一张大圆桌,算是一场家宴。 这次宴会只邀请了后宫妃嫔们前来参加,大家欢聚一堂,共同庆祝衡儿的满月。 齐越扬和太皇太后一块儿到的永寿宫,来时便瞧见崔令仪和林绣正围在季淑离身边,她们好奇地逗弄着季淑离怀中的衡儿。 衡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嘴巴里还在吐着泡泡。 崔令仪轻轻地抚摸着衡儿的小脸,笑着说:“这孩子长得真可爱,眼睛像两颗宝石一样闪亮。” 林绣也附和道:“是啊,衡儿真是个漂亮的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迷人的小郎君呢。” 季淑离听了她们的赞美,心中充满了喜悦和自豪,面上却依旧谦虚,“这才多大啊,哪里就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朕来瞧瞧,”齐越扬几步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目光急切地投向季淑离怀中的衡儿,上前逗弄着衡儿,声音轻柔而温暖,仿佛能融化人心一般:“衡儿乖,你想父皇了没有?” 衡儿听到声音,咧开小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那清澈的眼睛宛如明亮的星辰,倒映着齐越扬英俊的面容。 这一笑让齐越扬的心瞬间软化,他眼中满是宠溺和疼爱,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衡儿从季淑离怀中抱出来,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他将衡儿紧紧地抱在怀中,臂弯轻轻地摇晃着,仿佛在安抚一个小小的天使。 太皇太后看到齐越扬如此喜爱衡儿,也忍不住凑上前来,她的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仔细地打量着衡儿,眼神中充满了慈爱,轻声说道:“衡儿长得真是可爱,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季淑离、崔令仪和林绣三人见状,福了福身,齐声说道:“参见皇上、太皇太后。” 齐越扬手中抱着衡儿,心情格外愉悦,他看着衡儿粉嘟嘟的小脸,心中充满了对孩子的期望和祝福,温柔地开口:“咱们衡儿今日满月咯,以后一定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阿离身子可恢复好了?”太皇太后那慈爱的目光犹如春日暖阳,轻柔地洒在季淑离身上,关心地问道。 “回太皇太后,一切都好,太医们照看得用心,臣妾现在已经恢复了许多。”季淑离莲步轻移,上前扶住太皇太后的手,将太皇太后扶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如此便好,虽已有了孩子,但你的身体同样重要,万不能因为孩子而耽误了你自己。”太皇太后紧紧握着季淑离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季淑离颔首轻点,“叫太皇太后为臣妾担心了,是臣妾的不是了。” “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说这些话。”太皇太后轻声一笑,回道。 白玲珑、李若芙和江玲玲三人一同进了永寿宫,见齐越扬和太皇太后都在,急忙上前向几人行礼。 “臣妾给皇上、太皇太后、皇后请安。”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各位姐妹们快快起身吧。”季淑离挥了挥手。 三人赶忙起身,“多谢皇后娘娘。” “今日娘娘大喜,小殿下方才满月,这一点点薄礼是臣妾的心意。”白玲珑美目流转,给了身后的红菱一个眼色,红菱乖巧提着手中的礼盒上前。 “容妃妹妹人来了便好,不必如此客气的。”季淑离脸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示意莲香从红菱手中接过礼盒。 “应当的,就当是臣妾对小殿下的一种祝贺了。”白玲珑笑得如沐春风,温柔开口。 紧接着,苏怜茵、吴秋月和孙妙仪也依次到了永寿宫。 季淑离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吩咐众人落座。 “臣妾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一道如寒泉般冰凉的声音响起。 季淑离匆忙转头,目光瞬间被来人吸引,仿佛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直直地撞进了那双如深潭般漆黑的眸子之中。 岑斓的眉目清冷似雪,宛如月色下朦胧的仙子,那净白如雪的面庞仿若玉雕般精致,没有丝毫笑意,仿佛一座冰雕美人,散发着令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冷冽气息。 这是季淑离第一次见到岑斓,她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艳,心中暗自惊叹。 难怪岑斓会被齐越扬看上,不仅封了采女,还能如此迅速地升为御女,这出尘的气质,确实令人着迷。 “如此重要的宴会,岑御女都能来迟,怕是对皇后娘娘并不尊敬啊。”李若芙坐在苏怜茵身旁,轻飘飘开口说道。 “尊不尊敬皇后娘娘,不需要言语来证明。臣妾来此是因为忘记带了送给皇后娘娘的贺礼,这才返回去拿了贺礼而来。”岑斓垂着眸子,平静回道。 “不碍事的,”季淑离笑了笑,示意岑斓起身,“岑御女住在永和宫,过来一趟也确实要花些时间,都是姐妹,本宫不会在意这等小事的,岑御女快坐吧。” 岑斓起身,“多谢皇后娘娘。” 说罢,岑斓走向空出来的位置坐下。 季淑离怀抱着衡儿,笑靥如花地向众人介绍:“鹤年今日便满月了,多谢各位来参加我们鹤年的满月宴。” 本该是太后来给衡儿戴金镯,但太后已驾鹤西去,这一重任便交由太皇太后来完成。 太皇太后小心翼翼地将金镯子套上衡儿那胖乎乎的手腕,轻声细语道:“戴上金手镯,我们鹤年,一生平安,自在快活。” 荣庆公主取出一个真金打造的百福锁,如珍似宝般系在衡儿的颈间,柔声道:“戴上百福锁,百福环绕,吉星高照。” 衡儿咧开小嘴一乐,那笑容仿佛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纯真无邪,引得在座的众人哄堂大笑。 季淑离接过菊青递来的红鸡蛋,在衡儿身上滚了一圈,“滚财滚财,灾难走开。” 衡儿许是有些不自然,嘴里哼哼唧唧的。 季淑离很快便将红鸡蛋拿开,生怕衡儿下一秒便大哭起来。 莲香取来两坛酒和纸笔,齐越扬接过毛笔在纸上挥笔写下大字。 齐越扬将写有“十八及冠”和“喜结连理”两张纸条分别贴在酒坛上,完成及冠酒和合卺酒的封坛。 衡儿的满月仪式便完成的差不多了。 第66章 发热 衡儿满月之后,荣庆公主便收拾好行李要离宫了。 齐越扬体谅季淑离的心情,特意准许她送荣庆公主回侯府待上半日。于是,季淑离和荣庆公主一同乘坐马车出宫,回到了淮阴侯府。 淮阴侯季闵一早就得知了女儿和外孙女要回来的消息,早早地就等在了侯府门口,眼巴巴地盼望着妻女归来。 马车一路平稳行驶,终于抵达了淮阴侯府门前。 淮阴侯急忙上前,下人们也赶紧拉开车帘,小心翼翼地将季淑离和荣庆公主扶下车来。 “玉儿、阿离。”淮阴侯满脸喜悦,迫不及待地扑向她们。 “爹!”季淑离已经好久没见到淮阴侯了,激动得眼眶湿润,与淮阴侯紧紧相拥。 淮阴侯短暂地拥抱了一下季淑离,然后一家三口朝着府内走去。 “阿离瘦了许多。”淮阴侯心疼地看着季淑离,轻声说道,“可是宫里的膳食不合口味?” 季淑离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轻声解释道:“宫里的膳食极为讲究,各种佳肴应有尽有,怎么可能让女儿饿着。只是宫里事务繁多,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加上女儿刚生完衡儿,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才稍微瘦了一些。” 荣庆公主坐在一旁,看着季淑离,眼中满是心疼,接着说:“老季,你是不知道,咱们衡儿可乖了呢!夜里几乎不哭不闹,而且不管是谁抱着他,他都不会哼唧,只要轻轻哄一下就会睡着,简直就是个天使宝宝。” 淮阴侯听完,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看来我们衡儿真的很乖巧啊!阿离小时候也是这样,很少哭闹,非常听话,不过她总是喜欢让我抱着她才能入睡。” 荣庆公主笑着说:“儿子随娘,衡儿完全就是一个翻版的阿离呢。” 季淑离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父母说起自己出生时的情况,又谈论起自己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幸福感。 “娘娘可算回来了,今日老奴亲自下厨给娘娘做爱吃的糖醋排骨。”姚嬷嬷站在淮阴侯身后,看向季淑离的眼光满是慈祥和爱护。 “我在宫中也时常想念着嬷嬷做的糖醋排骨呢,今儿真是有福气,可以好好解解馋了。”季淑离揽住姚嬷嬷的胳膊,笑着回道。 自从季淑离出嫁之后,荣庆公主和淮阴侯便不再常住京都,他们经常外出游历,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姚嬷嬷因为年岁渐长,身体状况不佳,无法承受长途跋涉,所以留在淮阴侯府中,负责管理整个侯府的事务。 如今的淮阴侯府与季淑离出嫁之前并无二致,依旧保持着昔日的风貌。 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熟悉的气息,仿佛时间从未流逝。 当季淑离踏入府中的那一刻,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情感,这里依然是她的家。 季淑离走进闺房小院中,目光偶然间瞥见墙外有几枝山茶花探过院墙。 洁白如雪的山茶花开得正艳,花瓣娇艳欲滴,宛如春日的精灵。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花朵上,给它们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这美丽的景象让季淑离心生欢喜,她不禁停下脚步,静静地欣赏着这份春天的馈赠。 即使时光流转,岁月更迭,有些东西始终不变,如同这盛开的山茶花一般,永远绽放着美丽和芬芳。 “娘娘,这是隔壁严三公子种的山茶花,开得可好看了,若是娘娘不喜欢,奴婢这就去隔壁告知严夫人一声,叫她们剪了这花。”身后一名年岁尚小的小丫鬟见季淑离一直盯着山茶花,便开口解释道。 季淑离微微摇头,嘴角轻扬:“不必,‘玉洁冰寒自一家,地偏惊此对山花’,这花开得很好,就这么留着吧。” 小丫鬟乖巧地点头应下。 季淑离缓缓移开视线,转身走进室内。 室内的陈设依旧保持着她出嫁前的模样,甚至连桌上摆放着的诗集都没有人动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屋内也没有任何灰尘,显然姚嬷嬷一直派人用心打扫着。 季淑离轻轻抚摸着诗集,仿佛能感受到岁月的沉淀和曾经的美好时光。 翻开封面,那泛黄的书页散发着淡淡的古旧气息,几首诗词下还有用簪花小楷书写的注释,字迹娟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菊青端来一盏新茶,轻轻地放在桌边,目光落在季淑离手中的诗集,她轻声说道:“这诗集还是娘娘您十岁时爱看的书呢,当时您嫁到东宫时,觉得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就把它留在了侯府里。没想到现在又看到了。” 季淑离微笑着翻开后面的几页诗词,眼中闪过一丝感慨道:“是啊,其实我小时候并不爱看这些书,总觉得它们太文绉绉了,一点都不符合我侠女的气质。” 菊青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说道:“奴婢还记得,娘娘您第一次见到奴婢时,手中还提着一把木剑,还说是要保护奴婢呢。” 回忆起往事,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温馨和怀念。 季淑离缓缓合上诗集,眼神中透露出几分遗憾,轻声叹息道:“只是可惜,侠女终究是与我无缘。” 菊青连忙安慰道:“娘娘,您不要这么说。虽然您没有成为侠女,但您在其他方面也是非常出色的。您善良、聪慧,无论在哪里都会像一颗闪耀的金子一样发光发亮。” “娘娘,可以用膳了!”桃夭几步跑了进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季淑离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淮阴侯和荣庆公主皆端坐在席间,在他们之间,特意留出了一个空位,显然是为季淑离准备的。 季淑离走进房间,径直走向那个预留的座位,然后优雅地坐了下去。 淮阴侯和荣庆公主纷纷伸出手,将一道道美味佳肴夹到季淑离面前的碟子中,二人口中还不停地呢喃着:“多吃些,别再瘦了。” 季淑离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美食,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十分无奈地捧起那大碗饭,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米饭在她口中迅速嚼碎,化为一股暖流流向胃部。 一顿丰盛的饭菜过后,季淑离的肚子已经填饱,但她仍然坚持吃完了所有食物。 最后,她险些吃撑,只能靠在椅子上稍作休息。 见此情景,一旁的姚嬷嬷急忙端来了一碗消食的山楂苹果茶。 季淑离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顿时感到一股清新的酸甜味道在口腔中散开。 “阿离手中的银子可还够花,娘手里还有几千两银票,要不你回去的时候带上吧?”荣庆公主坐在对面,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柔和地看着季淑离,关切地询问道。 季淑离一听,连忙摆手摇头,“娘,您就别担心我了。出嫁时您往我嫁妆里塞的银子,到现在都还有得多呢,足够我花销了,根本不需要您再给我银子。” 荣庆公主自然知晓季淑离手中宽裕,但身为母亲,她始终担忧女儿钱不够花,害怕季淑离在宫中受到委屈。 因此,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娘知道你手中不缺银子,但娘总觉得多给你一些银子,才能让娘安心些。” 季淑离心中一暖,撒娇般地说道:“娘,您放心吧,我真的不缺钱花,而且我在宫中生活得很好,并没有受到任何委屈。您要是一直这样担心我,反而会让我感到不安呢!” 荣庆公主感受到季淑离的关心和安慰,心中宽慰不少。 “娘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菊青看了看日头,估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轻声向季淑离禀报。 季淑离微微一愣,她感觉自己才刚来不久,但没想到一个上午就这样匆匆而过。 淮阴侯听到菊青的话后,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目光充满了不舍,直直地望向季淑离。 “爹、娘,时候不早了,女儿便先告辞回宫了。”季淑离也跟着站起身子,她微笑着看向淮阴侯和荣庆公主,语气中带着一丝眷恋。 荣庆公主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舍之情,但她也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淮阴侯和荣庆公主夫妻二人一起陪着季淑离走到门口,他们亲自将季淑离送上回宫的马车,并嘱咐车夫小心驾驶。 季淑离上了马车,朝淮阴侯和荣庆公主挥了挥手,“回去吧,不必送了。” 车帘缓缓落下,车夫催动着马匹,马车缓缓离开,消失在拐角处。 永寿宫。 莲香紧紧地怀抱着哭泣的衡儿,脸上满是焦急和不安。她轻轻摇晃着衡儿,试图安抚他,但衡儿依旧哭得撕心裂肺。 “这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地便哭了起来?”月牙听到衡儿的哭声,匆匆赶来,看着衡儿满脸泪水,心疼得皱眉问道。 “晌午醒时吃了奶之后便一直哭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会是想娘娘了?”莲香一边轻拍着衡儿的后背,一边忧心忡忡地回答道。 “尿布呢,换过了吗?”月牙又问。 莲香点点头,“之前便换过了。” 月牙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她知道衡儿对季淑离的依赖,如今季淑离不在宫中,衡儿若是不适应也是常事,只能心中默默期盼着季淑离能尽快回宫。 此时,梅芳擦干手上的水珠,快步走过来。 她伸出双手,轻轻地从莲香怀中接过衡儿。 莲香见梅芳来接替她,心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的脉象本来就难以捉摸,更何况衡儿还这么小,梅芳心中有些慌乱,她皱起眉头,一时间也无法确定衡儿究竟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于是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王安,语气焦急地说道:“王公公,您快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看看吧,现在皇后娘娘不在宫中,我也不确定小殿下这是怎么了。” 王安神色紧张地点头答应,随后带着一个小太监急忙离开了永寿宫。 梅芳一边轻声哄着怀中的衡儿,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太医的到来。 然而,衡儿的哭声越来越响亮,小脸也变得通红。 梅芳心中一紧,赶紧伸手摸了摸衡儿的额头,发现他的额头竟然有些发烫。 “莲姐姐,你来摸摸看,小殿下的额头好像有点热呢。”梅芳连忙向身边的莲香喊道。 莲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放在衡儿的额头上,片刻后,她惊讶地点了点头,衡儿的体温确实比平时高了些。 月牙也忍不住凑近过来,用手摸了摸衡儿的额头。 三人面面相觑,眼中都充满了惊慌和担忧。 季淑离刚下马车,就听到屋内传出衡儿尖锐的哭声,她心中一惊,急忙冲进室内。 梅芳、莲香和月牙三人见到季淑离,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纷纷围上来行礼道:“娘娘,您回来了。” 季淑离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床边,从梅芳手里接过衡儿,轻声安慰起来。 衡儿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气味,哭闹声渐渐平息,只是偶尔发出几声抽泣,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在季淑离怀里。 季淑离心疼得快要碎掉,温柔地抚摸着衡儿的头问道:“可有请太医过来?” 梅芳赶忙回答说:“王公公已经去请了。” 季淑离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继续轻拍着衡儿的背。 衡儿似乎哭得太累了,靠在季淑离的怀中慢慢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王安气喘吁吁地拖着秦太医跑了进来,焦急地喊道:“太医来了!” 秦太医一进门就行礼,然后迅速提起药箱上前给衡儿切脉。 此时,室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太医身上,他们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害怕听到任何关于孩子健康状况不佳的消息。 秦太医神情严肃地收起脉枕,然后缓缓开口道:“回娘娘,小殿下有些发热,但目前无法直接喂药,只能先开一副退热药让乳娘喝下,通过乳汁传递药效给小殿下。” 季淑离眉头紧蹙,眼中满是忧虑,她急切地问道:“那衡儿是为何发热的?” 秦太医微微皱眉,有些犹豫地回答道:“微臣也不太确定具体原因,也许是乳娘们今天吃了什么不合适的食物导致的。” 季淑离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给了菊青一个眼神。 菊青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将三位乳娘一并带了过来。 第67章 过敏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三个奶娘齐声跪地,心中满是疑惑。 季淑离怀抱着衡儿,端坐在宝座上,她抬起头,神色冷淡地注视着下方跪着的三个奶娘。 “我且问你们,今日你们都吃了些什么东西?”菊青走上前一步,手指着地上跪着的三个奶娘,严肃地质问。 “回菊青姑姑,奴婢们的饮食一直由莲香姑姑严格监管,奴婢们今日就只用了膳食,其他东西一概没有食用过啊!”其中一个奶娘惊慌失措地开口解释道。 “是啊,娘娘,奴婢也是如此!”左侧的奶娘急忙跟着附和。 右侧的乳娘神情紧张,颤抖着开口说道:“娘娘,奴婢今日胃口不好,午膳时只喝了一碗清粥,午睡醒来后,又多吃了一根香蕉。” 这时,莲香也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回娘娘,奴婢时刻严密监管着奶娘们的饮食,绝对不会让她们在吃食上出任何问题。” “今日是谁喂的奶水?”季淑离看着面前跪着的三个奶娘,神色严肃地问道。 “回皇后娘娘,是奴婢两人负责。”中间和左侧的奶娘磕了个头,诚惶诚恐地回道。 “今日的膳食都用了些什么?”季淑离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回皇后娘娘,和寻常一样,只是昨日送了新鲜鲈鱼进宫,今儿加了一道清蒸鲈鱼。”一旁的莲香连忙回道。 “娘娘或许可曾听闻过敏的症状,小殿下此次发热,或许就是因为食用了鱼类过敏所致。”秦太医听完,分析片刻后,向着季淑离解释道。 因为前段时间是冬季的缘故,鲈鱼并未上市,所以这几日宫里的荤菜大多都是猪牛羊肉。 季淑离闻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语气焦急地问道:“衡儿这是对鱼虾过敏吗?” 秦太医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回答道:“是如此,娘娘以后切莫再给小殿下吃了鱼虾类的食物,若是严重了会有性命之危。” 季淑离抱紧了怀中的衡儿,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心疼,“本宫知晓了,王安,将秦太医送出去吧。” “嗻。”王安应声,上前将秦太医送回太医院去。 莲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奴婢不知小殿下对鱼虾过敏,奴婢该死!” 季淑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宽容,“莲香,本宫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今日是头一遭知道衡儿对鱼虾过敏,你不必自责。” 莲香将眼里的泪水憋了回去,感激地看着季淑离,“多谢娘娘宽恕。” “梅芳,快将莲香扶起来,别跪着了,本宫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季淑离朝一旁的梅芳说道。 梅芳连忙将莲香搀扶起来,替莲香弹弹裙子,拍去上面的灰尘。 “今日的事本是一场意外,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照顾小殿下饮食起居的奴才,一律罚了这个月月银。”季淑离平静开口。 衡儿出生时,齐越扬一高兴就赏了永寿宫满宫上下半年的月银,因而季淑离这次处罚对众人来说也只是一场小惩大诫。 没吃过鱼虾的奶娘喝了秦太医开的药方后,再给衡儿喂了奶,衡儿的体温才慢慢降下去。 齐越扬听闻消息后匆忙赶到永寿宫,一眼便看到衡儿小脸红扑扑地正安静地躺在小床上,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衡儿现在情况如何?”齐越扬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衡儿的额头,轻声问道。 季淑离生怕惊醒衡儿,小声说道:“已经好多了,刚刚才睡着。” 齐越扬轻轻抬起手,动作温柔地帮衡儿把小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衡儿的眼神充满了怜惜和疼爱,“以后永寿宫里再不准谁吃鱼虾之类的食物了。” “臣妾已经交代下去了,皇上可以放心。”季淑离低声回应道。 齐越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轻轻地搂住季淑离的腰,两人一起向外面走去。 “阿离今日回侯府去见了岳父,他身体可还好?”齐越扬边走边询问道。 季淑离颔首,“一切都好,娘亲说再休息几日便动身回淮阴。” “怎得如此之快便要回去,多在京都小住段时日也好啊。”齐越扬挑眉。 “爹娘已经习惯了住在淮阴,留在京都反而不习惯。”季淑离解释回道。 “原是如此,朕还想着改日请岳父进宫一同把酒言欢,没想到岳父岳母已经有了去心。”齐越扬客气地说道,但语气里却透着一丝遗憾。 “皇上若有心记得臣妾的父亲便是对父亲最大的宽慰了。”季淑离微笑着回应。 齐越扬没再多说些什么,当夜留宿在了永寿宫,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衡儿过敏的事情瞒不过满宫众人,很快便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 太皇太后直说“天可怜见的”,叫人送来了一大堆赏赐,全叫菊青给收进库房里了。 今儿是季淑离出了月子之后的第一个早会。 映雪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湖蓝色的裙子,双手轻轻地捧着,缓缓走到岑斓跟前,轻声说道:“今日是小主第一次去永寿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理应穿得正式一些,这件湖蓝色的衣裳最为合适不过了。” 然而,岑斓却看也未看裙子一眼,面色冷淡地盯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语气平淡地说:“你们看着办就是了。” 映雪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和正在给岑斓梳头的映月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担忧,但最终还是纷纷垂下了头。 映月扶着岑斓走进了室内,此时的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了。 崔令仪、吴秋月和苏怜茵三人坐在一排小声交谈着,她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似乎聊得很开心。 白玲珑则坐在崔令仪对面,捧着茶杯,静静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李若芙和江玲玲挨在一起,皆是沉默不语。 岑斓一进屋,原本热闹的室内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岑斓。 岑斓神色自若,上前给几人行了礼,然后走到江玲玲对面坐下。 林绣脚步匆忙地走进来,目光迅速扫视一圈,当看到孙妙仪的位置依然空荡荡的时候,心中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就在林绣刚刚坐稳时,孙妙仪也紧跟着进来了。 孙妙仪路过岑斓身边时,不经意间多瞧了岑斓两眼,那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种深意。 这时,季淑离从内室缓缓走出,优雅地坐在皇后宝座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纷纷起身跪拜,态度恭敬虔诚。 季淑离微微一笑,轻声道:“诸位姐妹们都起来吧!” 众人谢过之后,纷纷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季淑离微笑着开口说:“本宫记得前不久皇上纳了一位妹妹。” 岑斓闻言,起身走上前去,跪地行礼道:“臣妾御女岑氏,见过皇后娘娘!” 季淑离看着眼前的岑斓,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虽然这并非她们首次相见,但岑斓独特的冷艳气质依旧令她为之倾倒。 “岑御女生得一副好模样,犹如冰山雪莲般纯净。日后一定要好好伺候皇上,为皇室开枝散叶。”季淑离微笑着,语气亲切地对岑斓说道。 岑斓微微颔首,心中腹诽季淑离当真是大度,轻声回答:“多谢娘娘教诲。” 季淑离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岑斓可以坐回自己的位置。 “即将入夏,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各宫更要留意着些,切莫中了暑气。尤其是贤妃和惠昭媛宫里抚养着公主,更要仔细注意着些。皇嗣无论男女,同样重要。”季淑离看向众人,语气多了几分严肃。 众嫔妃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并齐声回应道:“是,臣妾遵旨。” 季淑离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遣散了众人。 岑斓独身一人离开了永寿宫。 李若芙盯着岑斓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岑御女当真是个狐媚子,在寿康宫勾引了皇上不够,现在当了妃嫔也是日日勾的皇上魂都没了。” 白玲珑瞥了岑斓离去的身影一眼,嘲讽道:“她若肯传授你,只怕你还会舔着脸上去学。” 江玲玲忍住上扬的唇角,站在白玲珑右侧不接话。 李若芙努了努嘴,有些不屑地说道:“我可没兴趣,我的心思又不在皇上身上。” 白玲珑当然知道李若芙对齐越扬并无好感,她入宫无非是李家担心她嫁不出去,故而送入宫中做个娘娘就好。 “岑御女身后无权势撑腰,想必唯有凭借自身美貌方能获宠。”江玲玲适时开口。 “毕竟出身平民小户,想要在宫中闯出一片天恐怕不易啊!”李若芙嬉笑着调侃道。 白玲珑心里使着坏,却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只得闭上了嘴,先回了咸福宫。 很快便过去了一个月,衡儿已经有两个月大了,从一开始的小小一个,如今已变得白白胖胖,体重也增加了不少,季淑离整日抱着衡儿爱不释手。 宫里的日子总是漫长,从前季淑离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现在多了衡儿的存在,她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快乐,衡儿就像一束光照进了她原本有些灰暗的生活,给她带来了很多乐趣,也解了不少愁闷。 齐越扬一个月里几乎三天两头地到永寿宫里看望衡儿,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小孩子用得上的东西,如金锁、银镯等,对衡儿也是宠爱有加。 除此之外,他其余时间大多留宿在岑斓、白玲珑和林绣的宫里。 岑斓如此受宠,又尚且年轻,身体康健,很快便有了身孕。 映月发现岑斓这个月的月事还未来,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于是便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诊治。 这一诊脉便发现岑斓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恭喜小主,您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太医拱手祝贺道。 映月和映雪皆是一笑,满脸喜气。 岑斓得知自己怀孕后却神色平淡,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对她而言,齐越扬是一个仇人。 怀上了仇人的孩子,是何其痛苦之事。 太医见岑斓反应平平,便不再多说话,开了一副安胎药便急忙离去。 映月映雪凑到岑斓身边,小心翼翼开口:“小主,有孕可是大喜之事,您……” 二人的话还未说完,岑斓一个眼神扫了过去。 映月映雪皆是捂住了嘴,垂着头沉默下去。 岑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恨透了齐越扬,这个在一个雨夜强迫了她却对外宣称是她勾引了他的人,如今却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让她无法摆脱。 映月和映雪看着岑斓的脸色,心中也感到一阵恐慌。 岑斓坐在床边,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内心深处的痛苦让她无法言语,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腹中这个孩子。 永和宫的宫女很快便将岑斓有孕的好消息告诉了齐越扬。 齐越扬听后,十分高兴,晚间亲自到了永和宫里。 “斓儿有孕,当真是喜事。”齐越扬握住岑斓的冰凉的手,温柔开口。 岑斓神色平淡,语气极为敷衍:“皇上说的是。” 齐越扬却不甚在意岑斓的冷淡,“斓儿有孕,朕心愉悦,就晋斓儿为宝林吧!” 永和宫的人皆是一阵高兴,岑斓在短短的五个月内连升四级,从小宫女一跃龙门变成了宠冠后宫的宝林。 岑斓依旧面色如常,冷冰冰开口:“多谢皇上赏赐。” 齐越扬看着岑斓,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斓儿,你如今怀有身孕,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朕会让人送来最好的补品和太医,确保你和孩子都健康平安。” 岑斓微微点头,没有接话。 齐越扬紧紧地盯着岑斓那张冷若冰霜、宛如冰山雪莲般的面容,心中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换上一副温柔的语气,轻声问道:“斓儿身怀六甲,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赏赐?朕定当满足你。” 岑斓微微低下头,声音冷淡拒绝道:“臣妾身在宫中,衣食无忧,无需任何额外的赏赐。” 第68章 落水 咸福宫。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屋内,映照出白玲珑秀丽的身影。 白玲珑静静地坐在窗前,低垂着头,专注地修剪着面前的花枝。 每一刀下去,都是那么的精准和细致,仿佛在精心雕琢一件艺术品。 红菱匆匆走了进来,向白玲珑行礼后,轻声说道:“娘娘,永和宫的岑宝林有孕已经一个月了。” 白玲珑的手微微一抖,原本修剪花枝的动作瞬间停滞下来。 只见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岑宝林?” “是的,娘娘。皇上得知岑宝林有孕后,特意晋了她的位份。”红菱垂着头,声音平静回答道。 白玲珑的眉头皱起,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将手中的剪刀重重地丢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岑宝林?她竟然爬得如此之快,当真是小瞧了她!” 红菱低着头,不敢轻易接话。 此刻白玲珑心情不佳,红菱生怕说错话惹来麻烦。 白玲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盛开的花朵,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为何她们人人都有身孕,只有本宫,迟迟没有消息。”白玲珑目光失神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心中满是失落与焦虑。 “娘娘,您尚且年轻,有身孕也只是缘分未到而已。”一旁的红菱轻声劝慰道。 “缘分?”白玲珑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而后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苦涩,“本宫的缘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本宫已经进宫三年了,三年的时间也该有了吧!” 红菱和绿梅对视一眼,眼中皆浮现出深深的担忧,但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皇后已经有了大皇子傍身,贤妃有了大公主在身侧,就连惠昭媛曾经怀过孩子现在都抱养了二公主,只有本宫什么都没有。”白玲珑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又落寞,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失落。 在这深宫中存活,子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有身孕,就意味着失去了竞争的资本,也难以得到皇帝的宠爱。 白玲珑看着其他嫔妃们一个个身怀六甲,心中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她们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而自己的肚子却始终平坦如初。 这种对比让她觉得自己在这场后宫争斗中处于劣势,甚至可能被淘汰出局。 每当得知其他嫔妃有孕之时,白玲珑的内心都会涌起一股强烈的嫉妒之情,令她几乎发狂。 嫉妒使人发狂,白玲珑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她不甘心就这样输给别人。 “红菱,你去景和宫一趟,将江宝林请到咸福宫来。”白玲珑擦去眼角的泪水,强压住内心的情绪,朝身后的红菱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红菱点了点头,得了吩咐很快就退了出去。 如今已经进入伏天,天气变得异常炎热,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 阳光炽热地洒在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热浪,让人感到窒息。 永寿宫内放置了足够的冰块,使得室内凉爽宜人,丝毫感受不到夏日的酷热。 衡儿被放在柔软的榻上,知夏也躺在他身旁。 两个可爱的小家伙一直紧紧盯着菊青手中的拨浪鼓,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兴奋的光芒。 崔令仪端起一碗冰镇酸梅汤,咕噜咕噜一碗下肚,酸甜可口的味道在口中散开,瞬间带来一阵清凉,舒服感叹道:“这天气真是热得受不了,平日里臣妾都不愿出门。” 林绣微笑着点头附和,接着说道:“是啊,入伏天后,冰块的使用频率明显增加了不少。这不,咱们姐妹们就来皇后娘娘这里蹭冰块了。” 季淑离专注地绣着手中的虎头鞋,听到她们的话后,抬起头来,温柔地说:“只要你们愿意过来,本宫当然乐意让你们蹭冰块。” “只怕娘娘哪日嫌弃了我们,便叫我们哪来的回哪去呢。”崔令仪放下瓷碗,娇俏地笑着,打趣般开口。 “咱们大皇子这才几日不见,便又长大了许多。”林绣转头看向一旁软榻上的两个孩子,眼中满是慈爱与温柔,轻声说道。 “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季淑离头也没有抬,专注地绣着手中的虎头鞋,嘴角微微上扬。 林绣隐去几分笑意,眼神变得黯淡起来,“也不知二公主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 崔令仪一脸好奇,眨了眨眼,问道:“绣绣没有去长春宫看望知许吗?” 季淑离也跟着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林绣身上。 林绣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落寞,无奈开口道:“前些日子去长春宫看过了,但总不好日日去叨扰,更何况惠昭媛似乎也并不想臣妾和二公主多见面。” 自从吴秋月开始抚养二公主之后,尽管她从来没有阻止过林绣来长春宫看望二公主,但她内心深处却对林绣多了几分警惕。 毕竟,养育一只猫猫狗狗时间长了都会产生深厚的感情,更不用说对待一个小孩子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吴秋月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二公主,早已把她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 而林绣作为二公主的亲生母亲,她的存在让吴秋月不禁心生担忧,生怕林绣日后晋升了位份,就会把二公主抱走。 这种不安的情绪逐渐侵蚀着吴秋月的心,让她对林绣的态度变得更加谨慎。 季淑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轻声安慰道:“惠昭媛对知许确实是一片真情实意,多一个人疼爱知许,这是件好事啊。她现在已经将知许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所以对你有所提防也是人之常情。绣绣,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崔令仪也点头附和道:“是啊,绣绣,你先别想得太多,只要你和知许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一生,那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林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忧虑,但那抹笑容却显得有些牵强:“我明白的。” 季淑离轻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绣,因为没有人能够真正地理解他人的痛苦。 崔令仪紧紧握住林绣的手,语气坚定地说:“没关系的,总有一天你会把知许重新接回身边的。” 林绣与崔令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桃夭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桃夭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娘娘,不好了!永和宫的岑宝林掉进水里了!”桃夭喘着粗气,急切地说道。 室内的三个人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变得震惊无比。 岑斓才发现有孕不久,怎么这么快就出事了。 “怎么回事?”季淑离疑惑问道。 “今日容妃、李才人和江宝林三人在御花园千鲤池游玩,中途偶遇了岑宝林。岑宝林打算离开,谁知千鲤池旁湿滑不已,岑宝林一下摔了下去,岑宝林慌乱之后拽住了江宝林的裙子,将江宝林一并带进了湖中。”桃夭连忙开口解释道。 季淑离皱起眉头,直觉此事似乎有些蹊跷。 崔令仪和林绣听完桃夭的一番解释,眼珠一转,皆是沉默下去,并未发表意见。 “如今岑宝林如何了,身在何处,可叫了太医过去?”季淑离接着问道。 “千鲤池离景和宫近一些,岑宝林和江宝林被捞起来后皆是昏迷不醒,都送去了景和宫。”桃夭回道。 季淑离点点头,朝身边的宫女吩咐:“莲香、梅芳,你们照顾好衡儿和知夏。菊青,随本宫到景和宫去一趟。” 说罢,三人纷纷起身,赶往景和宫。 白玲珑和李若芙坐在外间,二人面上皆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江玲玲本是会凫水的人,但当她被岑斓拉下水后,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 她原本打算游上岸,但岑斓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让她无法动弹,最终与岑斓一同沉入水中。 会水的宫女太监们迅速反应过来,他们急忙跳入水中,奋力将岑斓和江玲玲捞了上来。 众人紧张地围拢过来,关切地看着两人。 映月见岑斓呼吸十分微弱,心急如焚,拼命地按压岑斓的胸口,岑斓吐出几口水后,终于有了气息,但随即又晕了过去。 江玲玲虽然还有呼吸,但也陷入了昏迷状态。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将岑斓抬到偏殿的床上,为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岑斓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映月和映雪二人脸色煞白,跪在床边,眼神里满是惊慌失措。 “血,是血!”映雪突然瞥见岑斓下身裤子上那片刺眼的猩红,惊恐地叫出了声。 映月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绝望:“完了!” 这时,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顾不上其他,急忙为岑斓把起脉来。 过了片刻,太医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眉头紧紧皱起,语气沉重地说道:“不好,小主胎象本来就不太稳定,如今又落水受到惊吓,这胎只怕……” 他欲言又止,神色间充满了忧虑。 季淑离刚刚踏进室内,便听到了太医这句话,心头猛地一紧,连忙喊道:“太医不可说些胡话,一定要尽全力保住岑宝林这一胎啊!” “求皇后娘娘为我家小主做主啊!”映雪映月见季淑离来了,连忙跪地磕头,眼泪汪汪地道:“皇后娘娘明鉴啊,我们小主向来与世无争,如今却遭此横祸,实在可怜啊……” 季淑离微微颔首,满脸愁容地坐在外间的软榻上,柔声道:“本宫知晓了,你们莫要着急,且先缓缓情绪。” 白玲珑和李若芙见状,赶忙站起身来,朝着季淑离和崔令仪盈盈行礼。 季淑离挥挥手,示意众人落座。 她神色凝重,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映月身上,开口问道:“今日之事究竟如何?你细细说来。” 映月抹了一把泪,哽咽着回答道:“回皇后娘娘,我家小主自从怀孕以来,便一直留在永和宫内安胎,足不出户。今日天气甚好,小主一时兴起,便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谁知走到半路上,竟碰到了容妃娘娘一行。李才人热情地邀请小主前往咸福宫一叙,可小主向来喜静,不喜与人交际,便婉拒了李才人的好意。那时,几位娘娘与我家小主站得极为靠近,突然小主提出想要回宫休息,就在转身之际,却突然直直地朝千鲤池倒去。” “如此说来,岑宝林落水时,你们几个贴身宫女都不在身边?”季淑离凌厉的眼神扫向映月,询问道。 映月怯懦地点了点头,声音微颤:“当时各位娘娘都在,纷纷上前见礼,奴婢们碍于身份,自然不敢靠的太近。” 季淑离挑了挑眉,目光锐利地盯着映月,接着抛出一个问题:“本宫方才一进来,你便求着本宫做主,难道你们认为是有人暗中使坏才导致岑宝林落水的吗?” 映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哽咽着说:“回皇后娘娘,我家小主性子冷淡,不常和各宫娘娘走动,又怎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和容妃、李才人、江宝林亲近,又怎会恰好在千鲤池遇到三位贵人,还在此处摔进湖里?” 李若芙听了这话,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她狠狠地瞪了映月一眼,冷冷说道:“你这丫头,休要胡乱攀咬。” 映月被李若芙的眼神吓得身体猛地往后缩了缩,但还是坚持说道:“奴婢绝对没有攀咬,求皇后娘娘做主啊!” “好了,不要再吵了!”季淑离揉了揉眉心,大声喊道,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等岑宝林醒来之后,再来问清楚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现在大家都先冷静一下。” 太医从里间走出来,脸上满是忧虑和无奈。他走到季淑离面前,跪下说道:“回禀皇后娘娘,微臣无能,岑宝林这胎实在是保不住了。” 季淑离心中一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罢了,这也是无法强求之事。你们要好好照料岑宝林,务必让她尽快恢复身体,切莫落下病根来。” 太医连忙磕头谢恩,“是,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第69章 降位 齐越扬得知了岑斓这胎没了,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爆发,怒气冲冲地走进室内,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一眼看到跪在一旁的映月,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倒映月。 “狗奴才,一个个都是怎么伺候岑宝林的?岑宝林的孩子没了,你们都给朕陪葬!”齐越扬怒吼道,声音震耳欲聋,整个房间仿佛都在颤抖。 映月被一脚踹在胸口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顿时翻倒在地,呼吸困难,胸口沉闷得慌。 但她不敢顾及自己的身体疼痛,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跪得笔直,声音颤抖地说:\"奴婢知错,求皇上恕罪!\" 季淑离惊讶于齐越扬如此盛气凌人,她的心不禁一紧,赶忙起身,快步走到齐越扬身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臂,轻声安抚道:“皇上息怒,伺候的人照顾岑宝林不周确实应该责罚,但咱们也应该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啊。” 齐越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脸色阴沉得吓人,眼神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齐越扬大步走到主位前缓缓坐下,双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满。 季淑离看着齐越扬如此发怒的模样,心中没来由得一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齐越扬,他此刻看起来既愤怒又焦躁,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或许岑斓的出现,真的让齐越扬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季淑离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千鲤池出了问题?!”齐越扬冷冷地扫向众人,声音冰冷而严厉,让人不寒而栗。 白玲珑攥紧手中的绢帕,身体微微颤抖着,有些惊恐地回道:“臣妾也不知道啊,今日恰好遇见了岑宝林,我们便多说了会话。岑宝林说要回宫休息,谁知一个转身便摔进了千鲤池之中,连带着江宝林也一并拽了下去。” 李若芙也跟着点点头,附和道:“是啊,皇上。臣妾们当时一个没注意,岑宝林突然就落进水里了。” 齐越扬瞥了一眼白玲珑和李若芙,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如同两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两人,让她们皆是一阵心惊胆战。 白玲珑也是第一次见到齐越扬露出这样的表情,一瞬间头脑发懵,不知所措。 “在场这么多人,当真就没有一个人瞧见岑宝林是怎么掉进水里的?”齐越扬脸色阴沉,声音冰冷地问道。 李若芙被他的眼神吓到,身体微微颤抖一下,她偷偷看了一眼白玲珑,却见白玲珑也怔愣在原地没有反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皇上……是、是的。”李若芙嗫嚅着回答,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齐越扬冷哼一声,不再开口,但他的眼神依然冰冷,让人心生寒意。 “皇上,岑宝林醒了。”映雪从里间出来,跪地说道。 齐越扬听到这个消息,瞬间起身,大步往内室走去。 众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岑斓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可言,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仿佛失去了焦距,只有那一瞬间的失神。 齐越扬坐在床榻边,神情焦虑地望着岑斓,急切地问道:“爱妃,你可有事?” 岑斓被齐越扬这一道声音唤回神来,她连忙伸出手紧紧抓住齐越扬的手,用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皇上,江宝林推了臣妾!” 白玲珑和李若芙听到这句话后,两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惊慌之色。 “岑宝林,你怎可如此歪曲事实?分明是你自己摔进湖中,还要硬拽上江宝林,为何现在却说是江宝林推了你呢?”李若芙一脸的不可置信,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向岑斓质问道。 岑斓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她心中清楚得很,她确实是脚下一滑落进湖里的,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江玲玲哪里是什么好人,她将江玲玲拽入水中完全是江玲玲自找的。 包括今日所见的白玲珑和李若芙也都不是什么好心肠 她们三人将岑斓引到湖边不就是为了这一出吗?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何况岑斓本就父母双亡,只等着过了二十五岁后出宫和未婚夫结婚安度余生,现如今当了妃嫔,孤家寡人一个,更是毫无畏惧。 “臣妾敢对天发誓,臣妾绝没有说谎,今日是江宝林在臣妾身旁推了臣妾一把,加上湖边湿滑,臣妾这才跌进湖中。李才人素来与江宝林交好,此番因着姐妹情深替江宝林开脱,臣妾能理解李才人。可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啊!”岑斓泪流满面,她那白皙的面庞此刻也变得苍白无比,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和无助。 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齐越扬被岑斓的泪水所吸引,仔细端详起这个平日里总是高傲冷漠的女子。 只见岑斓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像是两颗璀璨的星辰,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依然紧紧抿在一起,显示出她内心的倔强和不屈。 齐越扬的心顿时被触动了,他从未见过岑斓如此脆弱的一面。 在他眼中,岑斓像一只受伤的小鸟,需要有人来保护她。 “爱妃别怕,朕定会为你做主。”齐越扬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岑斓的脸颊。 李若芙见此情景,心中暗叫不妙。 “皇上,臣妾……”李若芙试图再次开口,想要挽回局面。 齐越扬却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说道:“李才人不必多言,朕已有定夺。” 李若芙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将话语全都咽回肚子里。 白玲珑紧紧攥住手中的绢帕,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不满,咬着牙硬撑着面部表情,力求不露出一丝生气之意,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而季淑离、崔令仪和林绣则静静地站在齐越扬身后,三人一块目睹全程吃瓜。 岑斓察觉到了白玲珑眼中的愤怒,趁机接着说道:“皇上,臣妾知道臣妾人微言轻,江宝林素来与容妃、李才人交好,臣妾今日落水,本不该责怪江宝林,可臣妾腹中的孩子何其无辜?求皇上,为臣妾的孩子做主!” 齐越扬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岑斓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抚:“爱妃稍安勿躁。” 岑斓闻言,乖巧地闭上嘴巴,不再言语,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枕头之上,眼神平静地看着前方,等待着齐越扬的下一步动作。 齐越扬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宫女,冷冷地问道:“江宝林呢?” 宫女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回皇上,江宝林落入水中受了寒气,此时正发着高热。” 齐越扬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冷冷地开口说道:“江氏残害皇嗣与妃嫔,降为采女,既然已经病了,也不必打入冷宫,就在这景和宫里自生自灭吧。” 这句话如同寒风般刺骨,令人不寒而栗。 让江玲玲自生自灭,也就意味着不准许太医为江玲玲救治。 如果她能挺过这次高热,那便是她的造化;如果不能,那便只能归咎于命运的安排。 白玲珑和李若芙皆是一阵沉默,二人都没有为江玲玲开口求情。 岑斓见虽然只处置了江玲玲一个人,但也好比谁也没被惩治来得好,于是连忙开口说道:“臣妾多谢皇上为臣妾做主!” 咸福宫。 宽敞明亮的宫殿里,白玲珑和李若芙两人并肩而坐,脸色都异常难看。 “谁能想到,这岑宝林居然有如此手段,连江采女都能拉下马。”李若芙眉头紧蹙,语气带着一丝愠怒。 白玲珑气得咬牙切齿:“可恶,本宫也没料到皇上会轻信这贱人的三言两语。” 李若芙轻轻叹息一声:“那么,江采女那边我们该如何处理呢?是否需要暗中接济?” 白玲珑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江采女当真无用,居然让岑斓这个贱人得逞了。” 李若芙有些犹豫地问道:“但如果我们真的不管江采女,会不会太无情了些?毕竟她也真心为我们卖命。” 白玲珑沉思片刻后,眼珠一转,想起江玲玲一向聪明过人,如果就此死去实在可惜,于是说道:“那就派人悄悄送药去景和宫就行了,不能让她就这样死掉。” 李若芙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又开口抱怨:“本以为岑宝林没了孩子会受重创,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顽强。”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在躁动。”白玲珑渐渐悟出来了。 岑斓之所以得宠,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或许是因为她是第一个敢拒绝齐越扬的人,也是所有妃嫔里面最不会讨好齐越扬的人。 男人,总是喜欢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因为那样更能追求刺激。 李若芙看不明白,听到白玲珑这番话也没接话,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白玲珑心中暗自琢磨着,看来以后得小心提防岑宝林才行。 夜色深沉,雾气浓重,万籁俱寂,正是半夜时分。 屋内,江玲玲躺在床上,身体滚烫,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双眼紧闭,呼吸急促,仿佛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时而颤抖,时而发热,浑身无力,意识模糊。 一旁的柳儿心急如焚,不断地用湿毛巾擦拭江玲玲的额头和脸颊,试图帮助她降温。 小卉匆匆走进屋子,轻轻关上了门,以免声音过大吵醒其他人。她快步走到床边,轻声问道:“小主怎么样了?” 柳儿急忙迎上去,满脸忧虑地说:“还是烧得厉害,我都快急死了!” 小卉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药箱,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面摆放着几个精致的药瓶。 她拿起一瓶,对柳儿说道:“这是咸福宫送来的退热丸,快给小主服下吧。” 柳儿连连点头,赶紧倒了一杯清水,将药丸放入江玲玲的口中,然后轻轻地扶起她的头,让她顺利咽下。 “咸福宫可还说了些什么?”柳儿小心翼翼地将江玲玲放回床上,仔细地拉了拉被子,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卉,眼中满是担忧与焦急,轻声问道。 小卉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将刚才从咸福宫传来的消息复述给柳儿听:“咸福宫那边说,容妃娘娘和李才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在明面上帮助咱们小主,只能偷偷摸摸地送一些珍贵的药材过来,叫咱们好好照顾着小主。等待这阵风头过去,她们定会想尽办法救助小主。” 柳儿皱起眉头,心情愈发焦虑不安。她紧紧握着拳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愤怒与无助:“过了这阵风头是什么时候?我们小主现在已经虚弱得快要撑不下去了!容妃娘娘和李才人有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呢?难道就让我们小主这样苦苦支撑下去吗?” 小卉理解柳儿的担忧,压低声音,向柳儿解释清楚:“现在皇上正处于愤怒之中,如果容妃和李才人此刻出面求情,恐怕不仅无法挽救小主,反而会让皇上对小主更加厌恶。” 柳儿跺了跺脚,心中一阵烦躁,却只能无奈地深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只希望咱们小主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这时,柳儿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便问道:“咸福宫除了送来的药材,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送过来了吗?” 小卉连忙摆手,回答说:“没有别的了。” 听到这个答案,柳儿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她追问道:“就没有给些银钱吗?” 小卉再次摇头,表示确定,“没有。” “咱们小主降为了采女,吃穿用度皆是差了许多,内务府又惯是些见风使舵的,咱们想要吃饭就必须使银子买。可小主之前只是一个小小宝林,没有过多余钱,现下降为采女,连之前能换银钱的首饰都被收回去不少。”柳儿瞬间垂头丧气起来,语气也多了些焦躁。 小卉蹙着眉头,“要不,咱们向咸福宫讨一些用着吧?” 柳儿无奈叹了口气,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只怕咸福宫那边不会轻易给银钱了。 第70章 七夕 又是一年七夕。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季淑离坐在床榻边,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家伙。 她轻轻抚摸着衡儿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温柔和爱意。 衡儿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季淑离正为衡儿换上一件新衣,那是一件精致的红色锦袍,上面绣着金色的花纹,显得格外华丽。 她小心翼翼地将衣服套在衡儿身上,然后仔细地整理着每一处细节。 “衡儿,咱们今天穿这件新衣裳好不好啊,咱们衡儿每天都打扮得英俊潇洒的,以后长大了一出去迷倒一大片姑娘怎么样?”季淑离一边给衡儿穿上衣裳,一边絮絮叨叨说道。 “娘娘又在和小殿下说话呢?”菊青端进来一盆鲜花,摆放在桌面上,偏过头朝季淑离说道。 季淑离给衡儿系上最后一颗扣子,抱起衡儿走到软塌上坐下,“本宫和衡儿多说一些话,让衡儿以后学说话时也能习惯些。” 菊青笑着点点头,“为母则刚,娘娘为小殿下考虑良多。” 季淑离轻轻摇晃着怀中的衡儿,眼神中满是幸福与期待:“本宫既然把他带到人世间来,自然是要为他负责的。再说了,衡儿本是本宫求来的福泽,应当是本宫感谢衡儿才对。” 说完,季淑离低头亲吻了一下衡儿的额头。 衡儿咧开小嘴直笑,小手挥舞着,仿佛在回应季淑离。 “景和宫的江采女到底是命大,竟然活了下来。”菊青站在一旁说道。 “只怕咸福宫那边没少助力吧?”季淑离看向菊青,语气平静地问。 “手底下的人瞧见咸福宫的宫女送了不少药材到景和宫,想来江采女能活命,也是靠着咸福宫救济。”菊青回道。 “这都是她的命数,”季淑离将衡儿抱在怀里,一边轻轻地揉捏着他肉嘟嘟地小手,一边轻声开口:“既然活下来了,就照着采女的份例养着,手底下的人别做的太难看就是了。” 菊青颔首应下,心想自家主子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实际上还是心软善良的。 “桃夭她们几个呢,怎得不见人影?”季淑离用过早膳后便没怎么瞧见其余几个丫鬟,好奇问道。 “今儿是七夕,她们去向巧娘娘祈福了。”菊青回道。 季淑离点点头,想起自己小时候也经常向巧娘娘祈祷,希望自己将来能嫁给一个如意郎君,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原是这样,宇世子可有约你见面?”季淑离心头一动,今儿可是七夕佳节,民间男女都要在这天互诉衷肠、约会游玩,便试探着问菊青是否与宇世子有约。 菊青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娇嗔地说道:“娘娘,您这是胡说些什么呢?” 季淑离看着菊青那害羞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等丧期一过,本宫立即就给你们指婚,看你还怎么说本宫胡说八道。” 菊青听了这话,愈发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小声嘟囔道:“娘娘,您就别打趣奴婢了。” 季淑离见菊青如此害羞,也不再逗弄她,收起笑容,认真地对她说:“好了,本宫不打趣你了,衡儿该到吃奶的时候了,你将衡儿抱去喂奶吧。” 菊青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季淑离怀中接过衡儿,轻轻地将他抱去侧殿。 日落西斜,黄昏的余晖如同一张金色的大网,笼罩着大地。 季淑离抱着衡儿静静地坐在院中的葡萄架子下,感受着微风轻拂脸颊带来的一丝凉意,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衡儿小小的脸蛋被阳光映照得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季淑离看着怀中乖巧的孩子,心情渐渐变得平静起来,轻柔地抚摸着衡儿的小手。 就在这时,桃夭缓缓走来,面色有些凝重,轻轻地开口说道:“娘娘,皇上去了永和宫岑宝林处。” 季淑离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她将衡儿小心翼翼地抱在肩头,然后轻轻拍着衡儿的背部为衡儿排气,柔声回道:“本宫知道了,如今天气炎热,晚膳便随意一些吧。” 桃夭看着季淑离一脸淡然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不满和怜惜之情,却只能无奈地应下季淑离的吩咐,板着小脸退了下去。 季淑离心知肚明,她和齐越扬成婚之后的七夕节,齐越扬总会雷打不动地来陪伴她。 然而,今年的七夕,齐越扬却去了永和宫陪伴岑斓。 “娘娘,桃夭她只是担心您。”菊青看着季淑离,轻声说道。 季淑离转过头来,微笑着对菊青说:“本宫都知道的,你们不必担心本宫。本宫有你们还有衡儿的陪伴,本宫一点都不孤单。” 菊青的眼神却微微闪烁了几下,掩饰内心的心疼。 永和宫。 才出了小月子的岑斓,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齐越扬大步流星走进室内,看到岑斓正坐在桌前,眼神黯淡无光,他心中一痛,快步走到桌前坐下。 岑斓见齐越扬进来,连忙起身要行礼,齐越扬却一把将她拉住,握住她的双手,轻声说道:“爱妃身子尚未痊愈,这些礼数便免了吧。” 齐越扬的声音温柔似水,眼中满是关切和怜惜。 岑斓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被齐越扬紧紧握着,无法挣脱,只得垂着头,低声说道:“多谢皇上。” 齐越扬看着岑斓低垂的头,轻轻叹了口气,温柔说道:“今儿是七夕,朕特意来陪你。” 岑斓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轻声道:“七夕这样重要的日子,皇上应当多去永寿宫陪陪皇后娘娘和大皇子。” 齐越扬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悦:“皇后大度贤德,断不会因这种小事争风吃醋,爱妃你太不了解皇后了。” 说完,齐越扬抬手轻轻抚摸着岑斓的侧脸,感受着她细腻的肌肤。 齐越扬的手指顺着岑斓的脸颊滑到下巴,然后勾起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岑斓被迫与齐越扬对视,她从齐越扬的眼中窥见了猛兽对于猎物的占有欲,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眼神。 “皇上还未用过晚膳吧?”岑斓吐气如兰,推开齐越扬的手,缓声问道。 齐越扬被推开了也不恼,反而嘴角微微上扬,“是啊,朕心念着爱妃,这才早早地就到了爱妃这里,爱妃如此冷淡,倒是叫朕伤心。” 岑斓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得陪笑开口:“是臣妾的不是。” 说罢,岑斓向一旁的映雪吩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传膳吧。” 映雪应下,退出了室内。 齐越扬看着岑斓的反应,嘴角微勾,慢慢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后,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爱妃怎么知道朕饿了?” 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岑斓的耳尖,让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岑斓眨了眨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臣妾猜中的。” 齐越扬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伸出手缓缓抬起岑斓的下巴,然后慢慢地向她靠近。 岑斓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齐越扬的嘴唇轻轻地落在她的唇上,带着淡淡的温度和温柔。 “爱妃当真可口。”齐越扬低声呢喃道。 岑斓的呼吸沉重起来,她试图挣扎,想要推开齐越扬。 然而,齐越扬却不肯松手,反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进怀中。 “爱妃躲什么?”齐越扬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岑斓心理极度不适,不敢去看齐越扬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嗫嚅着开口:“皇上……” 齐越扬抬手摩挲着岑斓那如羊脂玉般雪白的脖颈,似逗弄一只乖巧的小猫般玩弄着岑斓,轻笑道:“朕今夜会好好疼你。” 岑斓张了张口,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雨点纷飞中,雷声震耳旁。 一场秋雨来临,天气逐渐凉爽。 季淑离微微皱起眉头,将身上的毯子往上拢了拢,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前儿个就说了叫娘娘不要多贪冷饮,这下好了,娘娘染上了风寒,这可如何是好啊!”桃夭站在季淑离身旁,一脸担忧地说道,脸上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季淑离也有些心虚,她不过就是多喝了些酸梅汤,又吃了不少冰酪而已,谁能想到下了一场雨之后,自己竟然就这么生病了呢? 这时,梅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季淑离手边,轻声说道:“娘娘,药已经熬好了,给您放凉了一些,现在喝正合适。” 季淑离看着眼前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心中不免有些抵触,但还是点了点头,伸出手接过药碗,捏住鼻子一口气将其全部喝完。 尽管她努力克制住了那股难闻的味道,但仍然没能忍住喉间涌起的呕吐之意,差点吐了出来。 桃夭眼疾手快地塞了一颗秋梨糖放进季淑离的口中,这才散去那股中药味。 “衡儿呢?”季淑离放下药碗,缓过来后问道。 “娘娘放心,小殿下由菊青和莲香照料着呢,等娘娘的风寒好了,便能照顾小殿下了。”梅芳宽慰开口。 季淑离点点头,身上时不时冒出些冷汗,整个人浑身无力四肢酸软。 “娘娘再多睡一会吧,病中的人难免辛苦。”桃夭见季淑离不适,开口劝道。 季淑离也觉得眼皮沉重,听话地靠下去躺好。 桃夭将一旁的被子摊开,盖在季淑离的身上。 季淑离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秋天本应是天高气爽、阳光明媚的季节,但今年却异常地多雨。 原本应该是金色麦浪翻滚的时节,如今却是一片阴沉和潮湿。 连续数日的降雨使得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灰暗之中,让人心情压抑。 田野里的庄稼早已成熟,等待着农民们来收获,但这场雨却让它们陷入了困境。 雨水淹没了大片的农田,农作物浸泡在水中,无法及时收割。 许多人家的庄稼被淹死,导致收成锐减,这对于靠种地为生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百姓们望着被水淹的田地,心中满是无奈和悲伤。 他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期待着丰收的喜悦,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天灾。 前朝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堆积如山。 齐越扬为了处理这些事务,整日忙碌不堪,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变得稀少起来。 他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商议对策,但问题依然棘手。 百姓们遭受自然灾害,导致庄稼歉收,无法按时缴纳征粮和税款。 国家财政陷入困境,而解决这个难题对齐越扬来说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齐越扬心情沉重地来到永寿宫。 季淑离的风寒还未痊愈,依旧咳嗽不已,时不时地用帕子捂着嘴。 “阿离怎的病了?”齐越扬这才发现季淑离染了风寒,不禁关切问道。 季淑离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无妨,只是感染了些风寒罢了。臣妾见皇上愁眉苦脸,想必是遇到了烦心事,不如说来与臣妾听听。” 齐越扬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近日来,秋季阴雨连绵,国中多地受雨水困扰,百姓们种的庄稼被雨水浸泡腐烂,颗粒无收。” 季淑离也早就听说了此事,但齐越扬不发话,她作为一个皇后也不能越过皇帝的权力去干涉朝政。 “臣妾略有耳闻,不知皇上可是已经和朝中大臣们商量好了此事?”季淑离轻声问道。 齐越扬点了点头,“朕已与大臣们商议过,但始终未能想出个妥善的解决之法。” 他顿了顿,看向季淑离,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朕相信阿离定能想出良策。” “既然百姓们颗粒无收,不如皇上免了百姓的税收和征粮,再分派救济振金分发给毫无收成的百姓,助他们得以度过这个冬季,皇上也好做一位仁君。”季淑离放缓语速回道。 齐越扬微微蹙起眉头,他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可说到底还是银钱的问题。 国库没有税收,却还要多一大笔银子的支出,叫齐越扬多了几分顾虑。 第71章 振金 “朕也是如此想的,只不过……”齐越扬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欲言又止地看着季淑离。 季淑离皱起眉头,疑惑不解地抬起眼眸,目光直直地望向齐越扬,“皇上在顾虑什么?” 齐越扬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轻轻咳嗽一声,然后将左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似乎想要掩盖自己的不适。 他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免了百姓的税收,今年国库就不够充盈,若是此时再分发振金,朕忧心振金不能完全到百姓们的手中。” 听到这话,季淑离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紧紧地盯着齐越扬,试图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找到一些端倪。 她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只精致的杯子在桌上微微颤动着,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内心的不安。 季淑离深深地看了一眼齐越扬,眼中透露出一种失望与无奈。 原来,齐越扬早就开始变了,只是她今天才发现枕边人的改变。 季淑离忽觉一阵刺痛,仿佛被背叛一般,却又无法对眼前这个男人宣泄。 沉默片刻后,季淑离终于缓缓开口道:“皇上若是实在忧心振金,不如皇上派遣您器重的大臣亲自去办?这样既能保证振金如数发放到百姓手中,也能让百姓们感受到陛下的恩泽。” 齐越扬深吸一口气,眼神躲闪,轻声说道:“阿离,朕觉得这笔振金,还是由你们皇商出了吧。毕竟你们一直以来都受到朝廷的优待,现在国家有难,你们也应该出一份力。” 季淑离听了齐越扬的话,心中一凉。 她已经猜到齐越扬今日前来会打起了皇商的主意,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顾颜面地说穿。 荣庆公主不止一次说过“伴君如伴虎”,如今看来,这句话真是一点没错。 季淑离叹了口气,对齐越扬说道:“既然皇上决定了,臣妾无话可说。” 齐越扬嘴角微微一抽,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看向季淑离的眼神逐渐变得淡漠,然而,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阿离,朕也是无奈之举啊!”齐越扬的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和无奈,仿佛真的有苦衷一般。 季淑离轻轻一笑,声音平静地说:“皇上不必如此,臣妾只是想提醒您一些事情罢了。如今,皇商的大权已掌握在皇上手中,每年的盈利都如数上交国库。如果再加上振金,那么今年盈利上交时,就需要少交一部分银子了。” 齐越扬听后,原本挂在脸上的喜悦之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懊恼。 他原本希望季淑离能主动拿出这笔振金,从而不侵害到他手中的利益。 季淑离的这番话无疑让齐越扬感到十分尴尬,她似乎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意图,反而将问题抛回给他。 这种见招拆招的做法,不仅挑战了他作为皇帝的威严,还让他陷入了被动局面。 “阿离一向聪慧,此番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齐越扬皱着眉头,试探开口问道。 季淑离见齐越扬铁了心要她吃亏去填补皇室,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眼神中的温柔也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决绝,她的心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臣妾有一计,不知皇上可愿听臣妾一叙?”季淑离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与齐越扬对视一眼,平静地问道。 齐越扬感受到了季淑离的变化,但他并不在意,他现在只关心如何解决这个难题。于是他点了点头,回道:“阿离但说无妨。” 季淑离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是振金,不如由京中各位夫人们一并捐赠,臣妾可以做主捐赠八百两白银,但凡是个为夫婿着想的夫人,都会跟着臣妾一并捐赠,如此一来,振金自然就有了来处。” 齐越扬听到这里,眼前一亮,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若真笔振金是从各位官员手中拿出来的,那自然不会有贪污的现象出现。 毕竟没有哪位官员会允许自己手中银子流进竞争对手的手里。 齐越扬哈哈一笑,说道:“阿离当真是聪慧过人,此计甚妙!阿离打算如何实施此计?” “如今已是秋季,花木局前些日子摘种了新品菊花。臣妾在御花园设下一场赏菊宴,宴请京中各位贵妇人前来赏菊,届时再请各位夫人捐赠振金如何?”季淑离挑眉,徐徐道来。 “如此甚好,阿离深得朕心,此事便交由阿离你全权负责吧。”齐越扬点头认可道。 捐赠振金的好名声都会落在季淑离的头上,可齐越扬毕竟是求人的那一方,不过是一些好名声,给了又何妨。 “臣妾多谢皇上信任。”季淑离垂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她眼底的淡漠。 齐越扬看着季淑离,眼神复杂。 “衡儿呢,怎得没听见他的动静?”齐越扬见事情已经谈妥,这才想起衡儿来。 “衡儿用过午膳便睡了午觉,现下怕是还未醒来。”季淑离回道。 齐越扬站起身来,“朕到偏殿去瞧瞧衡儿。” 季淑离给一旁的莲香一个眼神,莲香心领神会。 莲香上前引着齐越扬去往偏殿。 直到齐越扬离开,季淑离脸上维持的端庄顷刻间消散。 “娘娘,”菊青站在一旁,眼神里透着些心疼,“皇上这是与您离心了啊。” 季淑离心中一痛,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人都是会变的,皇上如今只会顾及他的利益,连本宫都只会是皇上的筹码罢了。”季淑离压低声音说道,缓缓闭上眼睛,掩饰眼底的难过。 “奴婢明白,奴婢只是担忧娘娘。”菊青抿了抿唇,轻声回应。 “夫妻之间,不过是相敬如宾。只要皇上还肯维持体面,咱们也不能撕破脸去争抢,更何况如今衡儿才几个月大,本宫需要顾虑良多。你不必过于忧心本宫,伴君如伴虎,本宫最是清楚。”季淑离反过来宽慰菊青道。 远处层林尽染,漫山红遍,秋意正浓。 昨晚下过一场秋雨,但是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阳光灿烂。 这次的赏菊宴设在御花园,邀请了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夫人们参加。 御花园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有金黄色、白色、紫色等等,还有一些珍贵的品种,如绿牡丹、墨荷等,这些菊花争奇斗艳,让人目不暇接。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簇簇竟相鲜,一枝开几番。 季淑离作为本次赏菊宴的主办方,她身穿一件正红色的衣服,正坐在一个石凳上,与周围的一群贵妇人交谈着。 借着今日赏菊宴的由头,后宫几位妃嫔的母亲也都进了宫。 各位妃嫔都寻了自己的母亲说话叙旧,以此疏解思念之情。 白玲珑正揽着白夫人的胳膊,忍不住朝白夫人撒娇,“娘,女儿想您。” 白夫人笑着摸了摸白玲珑的手,感慨道:“珑儿你入了宫,我们不能时常见面,爹娘也十分想念你啊!” “爹爹如今怎么样了?”白玲珑将头靠在白夫人肩膀上,关切地问道。 “一切都好,虽然两年前被贬官去了外地,但那里的人到底顾忌着你爹国舅的身份,没有怎么欺辱他。如今调回了京都,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员,和从前无异。”白夫人回道。 听到父亲没受委屈,白玲珑心里松了口气,她点了点头,接着问道:“玉延呢,读书可有用功?” 白夫人提到白玉延便觉得头痛,她揉着太阳穴,满脸无奈地叹道:“这个混不吝的皮猴子啊!整日里游手好闲,没有一点正形儿。我把他送去书院读书,本指望他能收收心,好好学习。可谁知道呢,这小子在书院里根本没心思学习,要么在课堂上呼呼大睡,要么就跟先生偷奸耍滑。哎,真不知道明年的春闱该如何是好了。” 听到这话,白玲珑不禁皱起眉头,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轻轻瞥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后,方才压低声音问道:“那爹爹会有什么对策吗?” 白夫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肯定,回答道:“放心吧,你爹到时候自然会出手的,毕竟玉延可是咱们家唯一的宝贝儿子,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亲儿子落榜的。” 白玲珑松了一口气,“如此也好,娘您回去一定要告诫爹,切莫被人抓住了把柄。” 白夫人拍了拍白玲珑的手背,“你且放心吧,爹娘会护着你的。” 绿梅寻了过来,给两人行了个礼,“娘娘、夫人安,赏菊宴开场入座了。” 白夫人、白玲珑连忙起身,往宴席处走去。 “近来花木局种了新品菊花,本宫甚是喜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本宫特意举办这赏菊宴,邀请各位夫人们来一同赏菊。”季淑离坐在主位,看向下面坐着的众人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割爱。”众人齐声应道。 季淑离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宫人们将新品菊花呈上来。 一盏盏精美的花盆被缓缓端上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第一盆粉色瑞云殿菊花,它宛如一朵盛开的粉色云霞,花瓣层层叠叠,细腻而柔软,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微风拂过时的轻盈触感。 紧接着,一盆盆鲜艳欲滴的菊花相继亮相,它们各具特色,有的如绿色的宝石般璀璨夺目,有的像银色的雪花般晶莹剔透,还有的似天边悬挂的彩虹般绚丽多彩,更有甚者,如同一条条灵动的鱼儿在水中嬉戏。 每一盆菊花都展现出独特的姿态和色彩,给人带来无尽的惊喜与赞叹。 随着这些珍贵的菊花依次摆放完毕,整个御花园瞬间变得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菊花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陶醉不已。 季淑离端起手边的雨前龙井喝了一口,静静观察着底下众人的表情。 这一整日里,好吃好玩好看的都伺候了一番,现下也该到季淑离割韭菜的时刻了。 “臣妇看皇后娘娘面色并不太好,可是最近过于劳累?”下首的右丞相夫人见时机成熟,主动搭话。 “近来秋雨绵绵,不少百姓们农田被淹,庄稼在水中泡烂了,皇上和本宫忧虑不已,这才……”季淑离缓缓解释,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歉意道:“倒是叫各位夫人们看笑话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体恤百姓,是咱们的福气,怎会是一场笑话呢。”户部尚书夫人笑着接话说道。 “是啊,臣妇们理解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还来不及,怎会笑话娘娘。”鸿胪寺卿夫人也跟着点头附和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若有能用得到臣妇们的地方,臣妇们自然愿意相助。”右丞相夫人笑了笑,急忙表忠心。 季淑离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各位夫人一片好心,本宫怎好要诸位费心。”季淑离一甩绢帕,面上带着几分拒绝。 左丞相夫人摆了摆手,“娘娘贤德,体恤臣妇,臣妇却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娘娘有难,尽管开口,臣妇们定当竭力相助。” 底下坐着的众夫人们见左右丞相夫人都发话了,也都心知肚明的附和起来。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能拂了诸位的好意。”季淑离见效果到了,适时开口,“秋雨连绵,百姓没有收成,本宫不能坐视不管。本宫捐赠八百两银子作为振金,用来救助百姓。” “皇后娘娘贤德淑慧,臣妇敬佩,既然如此,臣妇与我家大人愿捐赠七百两银子作为振金。”右丞相夫人站起身来说道。 “臣妇愿捐赠六百两银子。”户部尚书夫人接着开口。 “臣妇愿捐赠五百两银子。” “臣妇愿捐赠四百五十两银子。” …… 桃夭在一旁摊开纸笔,每有一位夫人开口捐赠,她便将名字与金额一一记录下来,全部金额加起来足足有三千多两银子。 季淑离坐在主位,用感激的眼神看向众人。 “多谢诸位夫人的好意,天下的百姓自然会记得诸位夫人的心意。” 第72章 信件 草原上的冬季总是漫长而寒冷,当京都还沉浸在初秋的凉爽时,草原上早已被寒风所笼罩。 严律悠闲地靠在一棵大树下,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目光却紧紧盯着练武场上正在进行比试的士兵们。 与此同时,赵锵站在一旁,手中握着一把军棍,神情专注地观察着每一名士兵的动作。 每当有士兵出现错误或不规范的姿势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用手中的军棍轻轻敲一下对方的背部,并详细地指出问题所在。 一上午的晨练很快便过去。 赵锵丢下手中的军棍,快步走过来,搭上严律的肩膀,抱怨道:“你这小子倒是轻松,把事情都丢给我来管,说吧,怎么补偿我?” 严律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得一旁传来一道清朗的女声。 “赵将军!”俞蔓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怀中抱着一个竹篮,空出一只手朝赵锵和严律挥舞。 严律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戏谑地看向赵锵,“喏,小姑娘又来找你了。” 赵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别瞎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严律适时闭上嘴巴,但眼中仍闪烁着促狭的笑意。 俞蔓一路小跑来到两人面前,大大方方地向二人打招呼,“赵将军、严将军好!”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赵锵身上,“我娘做了些炊饼,让我送来给您尝尝。” 说着,俞蔓将怀中的竹篮递给赵锵,竹篮里装着一包炊饼,还有两碟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赵锵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婉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不能收下这份礼物。” 还未等赵锵的话说完,一旁的严律却突然伸手,一把接过竹篮,笑嘻嘻地对俞蔓说道:“他脸皮薄,容易害羞,我来替他收下吧!多谢俞小姐和俞婆婆的一片心意。” 俞蔓听到这话,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温柔地回应道:“没关系的,只是一点小小心意而已,你们不要客气。” 赵锵见状,心中有些无奈,但又不好直接说什么,抬手给了严律一个肘击。 严律则机灵地抱住篮子,迅速躲开了赵锵的攻击,将手伸进篮子里拿出一块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你干什么,这炊饼多好吃啊,你不爱吃我还爱吃呢。” “平日里不见你嘴馋,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馋这一两块饼?”赵锵面朝严律说道,说完还暗自瞥了一眼俞蔓的神色。 俞蔓看着两人拌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赵锵听见俞蔓的笑声,脸上浮现几分尴尬,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头发。 严律给了俞蔓一个眼神,然后提起竹篮便溜开了,留出空间给两人说话。 “赵将军不必如此拘谨,我和我娘也只是为了感谢您救下了我们母女。”俞蔓轻咳一声,解释开口。 赵锵点了点头,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俞蔓的眼睛,“我、我明白。” 俞蔓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衫,尽管衣着简单,但依然难以掩盖那张清秀的脸庞。 她那张圆滚滚的小脸儿宛如熟透了的水蜜桃,粉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大眼睛明亮有神,犹如一泓清泉,清澈动人;肤色微微泛黄,呈现出一种自然而健康的色泽,恰似草原上那一株株生机勃勃的野草所散发出的清新气息。 俞蔓在父母的关爱中长大,性格十分活泼开朗,尤其喜欢笑。 每当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时,就像是春天里盛开的花朵,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赵锵救下俞蔓完全是一场意外。 匈奴上一任主帅呼延邛被严律一刀砍下头颅之后,匈奴军队便迅速撤退到了震溪县,而此时,他们的新一任主帅须卜廿也正式走马上任。 震溪县再往后便是河池,而严将军则主张一鼓作气彻底击败匈奴,于是他带领大军势如破竹,直接打上了震溪县,并继续一路高歌猛进,一直打到河池,最终将匈奴人赶出了国门。 俞蔓是河池本地人,她的父母每天都用黄泥土涂满她的脸颊和身体,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个男孩,以此来避免匈奴人的侵犯。 当赵锵带领士兵潜入河池偷袭的时候,正好看到匈奴人手里拿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俞蔓的身上。 俞蔓的父亲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而她则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每一次鞭子抽打在她的身上,都会立刻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赵锵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长枪投掷出去,枪尖准确无误地刺穿了那个正在殴打俞蔓的匈奴人。 这一击险些暴露了身份,好在严律来得及时,和赵锵里应外合,拿下了河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存在着一种英雄情结,俞蔓总是会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那个曾经救过她一命的男人身上。 或许是因为她还年轻,又或者是因为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让她对赵锵产生了特殊的情感,总之,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一只小鹿一样,不停地跳动。 而这颗少女的心,也渐渐地萌发出了一丝春意。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赵锵,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阿妈说过,遇到喜欢的男子一定要大大方方地告诉他。 俞蔓谨记着这句话,所以当她确定心意后再见到赵锵的时候就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我喜欢你!” 赵锵觉得突然,谢绝了俞蔓的心意。 俞蔓却如同她的名字,藤蔓一般坚韧、不屈不挠,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轻易放弃,继续勇敢追爱。 文茂蹲坐在严律身旁,伸手接过严律递过来的炊饼,用力地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赵锵和俞蔓两人,挑了挑眉,疑惑地开口问道:“他们俩这是在聊什么呢,怎么还脸红了?” 一旁的李广闻言,仰头灌下一大口水后,笑着调侃道:“你好奇啊?” 文茂忙不迭地点头,一脸憨笑地回答:“我好奇呀,你不知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跟女人打过交道,更别提看别人谈情说爱了。” 严律听着他的话不禁轻笑出声,随后又往嘴里送了一口榨菜萝卜干。 “咱们几个也就鲁大哥娶了老婆,像我这种别说和姑娘说话了,就是见也没见过姑娘啊。”文茂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满脸愁容地向众人诉说起自己作为一个单身汉的悲惨经历。 鲁虎听到这话,憨厚地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豪爽地说道:“那好说啊,等咱们打完了仗回京都去了,俺让俺媳妇给你们介绍几个妹子。” 文茂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双眼放光地看向鲁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好大哥,您可千万别忘了啊!” “我我我,还有我!”李广按住鲁虎的肩膀,凑上前来说道。 “记得记得都记得。”鲁虎忙不迭点头应下。 严律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接过话题,抬起目光看向远方,却见赵锵独自一人缓缓走来,心中涌起一丝好奇,便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赵锵走到严律面前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俞姑娘已经先回去了。” 鲁虎听后,忍不住瞥了一眼赵锵,笑着调侃道:“你怎么不亲自去送送人家呢?” 赵锵被问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鲁虎见状,继续戏谑地追问:“怎么回事呀,如此好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竟然还把握不住吗?” 赵锵微微皱眉,一脸严肃地回应道:“别再胡说八道了,俞姑娘毕竟还是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你们这样说话不太合适吧。” 一直在旁边默默聆听的文茂也开口附和道:“是啊,俞姑娘的确很不错啊,她性格开朗活泼,又大胆勇敢呢。” 赵锵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坚定地解释道:“我们这些糙汉,哪日里一个不小心就死在战场上了,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美好青春年华吧。” 鲁虎一听觉得在理,又想到他的妻子嫁给他后一直随着他四处奔波的辛苦,只好止住了话头。 严律却笑着拍了拍赵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人生短暂,不过数十载,如白驹过隙。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若是你在将来的某一天想起俞蔓姑娘,惊觉遗憾,那你这才是愧对人生。” 赵锵听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偏过头去看向严律。 严律已站起身来,轻轻拍掉衣服上的灰尘。 “炊饼非常好吃,赵锵你替我跟俞蔓姑娘道一声谢谢啊,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严律微笑着对众人说道,然后转过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赵锵目送着严律离开,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点缀着浩瀚的夜空,宛如璀璨的宝石般闪耀夺目,月光洒下,映照出一片宁静与祥和。 严律端坐在桌前,专注地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书写着信笺。 李旻则静静地站在一旁,怀里紧紧抱着一条柔软的毯子,困意来袭,时不时打几个哈欠,却依旧守在一旁。 “阿离,展信安。” “这是我在河池的第二个月。” “我在上次的信中写到赵锵救了一个女孩,那女孩今日又来寻赵锵了。她可真热情大胆,一次次的表白心意,一次次的被拒,却依旧选择继续表白。我觉得赵锵迟早会被她的心意所打动。” “还未问候你与鹤年的近况,是否身体康健、万事顺利?但你的性格向来报喜不报忧,我的问候明显多余。不过,无论如何,请记得照顾好自己和鹤年。” “河池离京都太过遥远,我的思念总去不了想去的地方。” “落笔:严律。” 严律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吹了吹信纸上的墨水,待其干后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入信封之中,然后用蜡封好。 李旻见严律写好了信笺,轻声开口询问:“将军,这封信还要寄去淮阴吗?” 严律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浊气,轻轻“嗯”了一声。 他这一整年来写过的无数封信件,没有一封是真的如飞鸟归巢般寄去京都的。 他的思念宣泄在信纸上,却不敢让季淑离瞧见。 李旻颔首应下,轻声说道:“夜已经深了,将军早些歇息吧。” 严律微微点头,如墨的眼眸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深邃的夜空。 他朝桌上的烛火轻吹一口气,烛火熄灭,室内陷入黑暗之中。 季淑离一身素白寝衣坐在窗边,温柔地拍打着衡儿的后背,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和温暖的体温。 看着怀中的小人儿紧闭双眼、安静入睡的模样,季淑离小心翼翼地将衡儿递给一旁等候的莲香。 莲香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衡儿,抱着衡儿进了内室,将衡儿放在摇床上睡觉。 菊青伸手为季淑离揉捏胳膊,关切地对季淑离说道:“如今小殿下的体重增加了不少,娘娘您抱着小殿下吃力,这等小事还是都交给奴婢们来做吧。” 季淑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用麻烦你们了,本宫应付得来。衡儿在本宫的怀抱里时,本宫总能感受到一种幸福感。” 菊青理解地点点头:“小殿下乖巧可爱,娘娘对小殿下爱不释手也是常事。” 季淑离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宠溺之情,“衡儿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每次看到他那纯真无邪的笑容,本宫心中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 “皇上今日翻的是岑宝林的牌子,娘娘您尚且病愈,又替皇上筹备振金,近来如此劳累,今夜不如就早点休息吧。”菊青劝慰开口。 季淑离微微点头,走到床边坐下。 菊青方才便已经将床铺好了,只等季淑离睡下。 季淑离伸出手拿起外罩,轻轻吹灭了里面的烛火。 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微弱的光影。 季淑离慢慢地躺下来,闭上眼睛,沉浸在宁静的黑暗中。 第73章 春闱 屋外狂风大作,风卷着雪花从窗缝里挤进来,带来刺骨的寒意。 屋内却温暖如春,炭火烧得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熊熊火焰映红了众人的脸庞,也照亮了整个房间。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转眼便要到年关了。”崔令仪看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将手中端着的米糊糊放在桌上,然后轻轻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到知夏的嘴边。 知夏乖巧地坐在一旁,手里紧紧握着一只布老虎,乖乖张开嘴巴等着崔令仪投喂。 那只布老虎已经被她摸得十分破旧,但仍然是她最心爱的玩具。 崔令仪温柔地笑了笑,将勺子里的米糊糊轻轻放进知夏的嘴里。 知夏吧唧吧唧嘴,吃得津津有味。 季淑离坐在一旁,安静地剥着栗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林绣坐在一旁,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间,咱们的知夏都长这么大了,现在都会乖乖吃饭了呢。” 崔令仪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笑了一声:“她啊,也就是在你们这些人面前表现得比较乖巧听话罢了,可实际回到长春宫后,就像一只猴子似的,一刻也停不下来。” 林绣听到这话,不禁轻笑出声,“知夏这么活泼可爱,想来一定是随了颖妃。” 然而,当这句话说出口时,整个场面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崔令仪的动作突然停顿住,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如今,知夏已经一岁半了,而杜婵娟难产去世生下知夏后也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仿佛一切都还发生在昨天。 颖妃,这个曾经熟悉却又遥远的称呼,如今听起来竟然有些陌生。 季淑离看着气氛的变化,立刻抬起头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温柔地说道:“咱们知夏可是皇家公主,身份尊贵无比,活泼一些又有何妨呢?” 林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急忙想要转移话题,她开口说道:“如今快到过年的时候了,过了这个年关,春季的科举考试难道不就要开始了吗?” 季淑离轻轻地点头,表示同意,她说:“是啊,三年一次的考试,今年的考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地来到京城准备应考了。” 崔令仪拿出手帕,细心地擦拭着知夏嘴角的食物残渣,然后接着说:“十年的辛苦学习,都是为了这一天啊。” 林绣挑了挑眉,好奇地问:“我们宫中只有容妃和苏婕妤家里有兄弟参加这次的春季科举考试吧?” “未曾听说,不过倒是常听我爹提到有一名叫严旭的学生很有学识。”崔令仪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之色,缓声说道。 “那严旭便是严将军的幼子。”季淑离轻声解释道,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崔令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禁感叹道:“原来是严律的弟弟啊,我倒是没见过几面,所以没什么印象。严家两个兄长都从了武,这最小的幼子反而从了文,真是稀奇。” 季淑离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地说:“兴许是想凑一个文武双全呢?” “严夫人真是教子有方啊!严大公子年少有成,严二公子英勇善战,严三公子更是学问过人。”崔令仪忍不住赞叹道,眼中满是赞赏之意。她继续说道:“我爹前些日子还说要给严旭说媒,想把我们清河崔家的女儿嫁给他,结果他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季淑离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回答道:“那得让崔太傅打消这个念头才行,毕竟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下手比你们快多了。” 听到这话,崔令仪不禁感到好奇,连忙追问道:“究竟是谁动作如此迅速,这么早就对严旭下手了?” 一旁的林绣捂着嘴偷偷笑起来,终于忍不住插话道:“是顺王府的敏郡主,而且还是皇后娘娘亲自牵线搭桥,主张说的这门亲事呢。” 季淑离但笑不语,深藏功与名。 崔令仪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你这手段真是厉害啊,让那些眼巴巴等着榜下捉婿的贵人们可如何是好?” “此事也没那么夸张,若是严旭这次没有中榜呢,也不能叫他一直孤身不是?”季淑离微微皱着眉头,神色忧虑地喝了一口桌上清火的菊花茶说道。 “母,橘、橘!”知夏不知何时爬到了桌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着桌上橙黄的橘子,含糊不清地开口道。 崔令仪看着知夏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自然而然地拿起一个橘子,熟练地扒开,将里面鲜嫩多汁的橘瓣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然后温柔地放到知夏的手中。 知夏开心地笑着,露出两颗洁白的小牙齿,乖乖地接过橘瓣,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严律尚未成婚,严夫人倒是着急起严旭的婚事了。”崔令仪一边继续给知夏扒着橘子,一边转头看向季淑离,语气轻松地回道。 “想来是严夫人到了中年,严大公子远在温州,严律又去了边疆,只有严旭这个小儿子留在身边,所以才会对严旭的婚事如此上心吧。”季淑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轻轻叹了口气后回道。 “人到了年岁都爱看儿女成群,严夫人此举也是人之常情。”林绣放下手中的茶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说道。 崔令仪摸了摸知夏头上的双丫髻,温柔开口说道:“我只希望我们知夏能够平平安安、无忧无虑长大就够了。” 屋外雪花纷飞,洁白的雪花如同鹅毛般飘落,给金砖红墙的皇宫披上了一层银装素裹的纱衣,美不胜收。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新年已至。 人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地迎接新年的到来。 然而,对于那些怀揣着功名梦想的学子们来说,这一年更是至关重要——春闱即将举行。 礼部官员们精心策划,将考场布置得井井有条,并确定了详细的考试时间安排。 终于,春闱正式拉开帷幕,众多考生纷纷涌入考场,开始了他们人生中的一场重要考验。 整个京都沉浸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各大世家大族皆显得格外严肃,更别说是平民百姓了。 二月十八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带来一丝春日的温暖气息。 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沉重的门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一场重要的考试结束。 所有参加考试的考生们如潮水般涌出贡院,他们神情各异,有的兴奋激动,有的疲惫不堪,但都带着一种解脱和期待的心情。 贡院门口聚集了无数前来迎接考生的家人、朋友和师长,形成一片人海,喧闹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喜悦与焦急。 白玉延从贡院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手中把玩着腰间的香囊。 “延儿!”白夫人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清晰地传入白玉延的耳中。 白玉延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准确地落在白夫人身上,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兴高采烈地朝着白府的马车跑去。 “娘,您怎么来了?”白玉延跑到白夫人面前,眼中闪烁着惊喜。 “娘心中惦记着,便亲自过来接你。还有,你爹也来了。”白夫人笑着说,眼中满是关切之意。 白玉延感激地看着白夫人,然后将目光投向马车。 这时,马车的帘子被轻轻掀开,白大人坐在车内,朝白玉延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挑了挑眉。 白玉延看见白大人这副模样,心中明了白大人已经给他摆平了麻烦。 春风拂过,吹落一地粉白花瓣,如同下了一场粉色的雨。 此时正是杏花初开的时候,美不胜收。 与此同时,春闱也放榜了。 礼部官员们将长长的榜单张贴在了贡院门口,这引起了众多人的围观。 他们纷纷伸长脖子张望,希望能看到自己或者亲朋好友的名字出现在榜单之上。 “娘娘!”桃夭满脸喜色地跑进室内,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喜悦,“好消息啊,严三公子中了贡士,他的名字就在会元的后面呢!” 季淑离闻言,立刻放下手中正在做着的针线活,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急忙问道:“真的吗?当真如此?” 桃夭连连点头,激动得难以自抑,“是啊是啊,虽然这次的会元是清河崔氏的子弟,但咱们三公子能够排在会元之后,已经相当厉害了呀!” 季淑离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啊,只怕严伯母在家中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桃夭见季淑离如此开心,便继续向她汇报其他考生的成绩:“奴婢还打听到了,容妃娘娘的弟弟得了第八名,而苏婕妤的哥哥则是第十三名。” 季淑离挑起眉毛,心中涌起一股好奇之情。 在她印象之中,白玉延平日里沉迷于吃喝嫖赌,并不是一个勤奋好学之人。 季淑离忍不住问道:“你是说白玉延得了第八名?” 桃夭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地回答道:“是的,娘娘。奴婢已经仔细询问过了,确实是第八名,中了贡士。” 季淑离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了思索。 “咸福宫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季淑离抬眸问道。 桃夭连忙回答道:“容妃娘娘可是十分高兴呢,特意赏赐了咸福宫上下一个月的月银。” 季淑离微微颔首,拿起桌上的绣品,手中动作却没能落下一针。 春闱放榜之后,紧接着就是殿试了。 这次殿试对齐越扬来说意义非凡,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担任殿试考官。 “阿离,你觉得朕明天用‘经邦要到,莫切于斯’作为考题如何?”齐越扬指着书中的文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紧张,抬头看向季淑离,询问道。 季淑离凑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微笑回道:“臣妾觉得可行,一切由皇上做主即可。” 齐越扬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朕有些许紧张啊。” 听到这话,季淑离不禁笑了起来,调侃地说:“只听说过考生会紧张,还从未听说过有考官也会紧张呢。” “从古至今,崇学、课吏、正儒、治军皆是天下科举考生们要熟记于心的,既是为国家选拔人才,朕自然应该多上心一些。”齐越扬提起毛笔在一旁的纸上写写画画,将自己对于科举考试的看法与思考记录下来。 季淑离站在一旁继续研磨,接过话头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学识固然重要,但一个人的品德如果坏了,就算再有多大的学识也是无法弥补的。所以皇上在考察这些人才时,不仅要看考生们的学问,更需要从每个人的神态、言语中去观察他们的品德是否端正。当官并不是考察一个人是否学富五车,更多得是要有良心,能够对得起百姓。” 齐越扬微微点头,表示认同,轻声说道:“朕知晓。” 季淑离瞥了一眼齐越扬,见齐越扬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只好适时地闭上了嘴。 殿试设在了保和殿。 今日也是后宫妃嫔例行向皇后请安的日子。 季淑离今日起的格外早,早早地便坐在主位等着众人前来。 崔令仪和林绣来的最早,坐在下首喝茶聊聊天。 很快,众人纷纷到场请安落座。 白玲珑这几日没有睡好,脸上的气色不佳。 她近来一直担心白玉延过不了殿试这一关,这才没有休息好。 毕竟白玉延的春闱试卷暗中和另一名成绩好的学生掉了包,还是白大人一手策划的。 若是殿试上,白玉延露了马脚,那她们一家可就真的玩完了。 季淑离注意到了白玲珑的异常,轻声开口询问道:“容妃近来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瞧着你气色倒是不佳?” 白玲珑尬笑两声,连忙摆手,“多谢娘娘关怀,臣妾并无大碍,只是最近有些失眠,这才瞧着没有气色。” 季淑离点头,语气淡淡,“既是失眠,记得去太医院开些安神的汤药吃着。” “是,劳烦娘娘关怀。”白玲珑应声。 第74章 严棠 殿试顺利结束,严旭不负众望,高中探花,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焦点人物。 而白玉延却借着白大人的提前泄题勉强应付过殿试,得了个二甲进士出身的名号。 严旭骑着骏马,意气风发地从皇宫出发,前往状元楼接受皇帝的宴请。 一路上,京都的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许多年轻的女子站在楼上或窗边,纷纷向严旭投来爱慕的目光,并将精心绣制的荷包扔向严旭。 幸好这些荷包都很轻盈,如果换成石头或者其他重物,严旭恐怕早就被砸得满头大包了。 季淑离怀抱着衡儿,用勺子将桌上蒸熟的苹果肉刮下来,然后轻轻吹凉后喂给衡儿。 衡儿那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乖巧地张开小嘴,一口口地吃着果泥,边吃还边流着口水,嘴角沾染上些许果泥,看着可爱极了。 “娘娘,今日街上好生热闹呢!”桃夭从外间得了消息回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兴高采烈地走到季淑离身边,迫不及待地跟季淑离分享宫外的事情。 季淑离温柔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耐心地喂着衡儿吃果泥,轻声问道:“哦?怎么个热闹法,说来与本宫听听。” 桃夭兴奋地说道:“严三公子中了探花,今日游街的时候,有好多姑娘朝严三公子丢荷包呢。” 季淑离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一笑,拿起一旁的绢帕为衡儿将嘴巴擦干净,语气轻松地说:“严三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又是探花郎,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自然会心动,这也很正常。” 桃夭嘻嘻一笑,“可不是嘛,敏郡看见那么多姑娘向严三公子丢荷包,可把敏郡主给急坏了。奴婢看啊,顺王妃和敏郡主马上就要到严府逼婚了。” 季淑离将衡儿抱给莲香,空出手点了点桃夭的额头,“你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桃夭捂着额头,面上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这不是盼着好事将近嘛。” “你不用变着法提醒本宫,本宫已经将菊青的事都安排好了。”季淑离听出来桃夭在暗示什么,直接挑明说了出来。 “菊青姐姐可知晓了?”莲香一脸惊讶,开口问道。 季淑离摇了摇头,“她近日在为衡儿的周岁宴忙碌,本宫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告诉她。” “娘娘不如等小殿下周岁宴那日再告知菊青姐姐?”桃夭眼睛一亮,想出了个主意来,急忙开口说道。 “也可以,不过此事你们暂且不要告知菊青,等本宫和皇上商量过了再做决定。”季淑离颔首,接着说道。 莲香和桃夭两人皆是应下。 初一这夜,月明星稀,夜色如水。 齐越扬按照惯例,留宿在了永寿宫。 季淑离洗漱好后,缓缓回到室内。只见齐越扬正捧着一本书,斜靠在榻上,专注地翻看着。 季淑离不禁皱起眉头:“皇上看书,怎的不叫宫人们将烛火点亮一些?这样昏暗的光线对眼睛不好。” 齐越扬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只是打发时间罢了,不必如此麻烦。” 说罢,齐越扬轻轻地合上书,放在一旁,目光转向季淑离。 季淑离快步走到齐越扬身边坐下,温柔地说道:“臣妾有一事要与皇上商量。” 齐越扬微微挑起眉毛,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笑着问道:“哦?何事?说来听听。” 季淑离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臣妾身边的菊青年岁也大了,臣妾想着为她寻一门亲事。” 齐越扬嘴角微扬,轻声笑道:“阿离可是已经想好了人选?” 季淑离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地说:“实不相瞒,臣妾观察了一番,顺王府的宇世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齐越扬听后微微一怔,随后开口道:“如果让菊青嫁过去做个世子侧妃,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然而,季淑离却皱起眉头,神色严肃地说:“臣妾希望菊青能嫁给宇世子做正头娘子。” 齐越扬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犹豫片刻才说:“这恐怕有些困难吧……顺王叔和顺王婶是否已经同意了呢?” 季淑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王叔王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宇世子真心喜爱菊青,他们就不会有任何意见。” 齐越扬轻轻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淡淡地回应:“既然如此,阿离你便看着去处理吧。” 季淑离原本只是想告知齐越扬这个决定,并未期望他真正做出决策,所以对于齐越扬的态度并没有太过在意。 两人默默无言,一同宽衣就寝,一夜无梦。 小满这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衡儿周岁宴在交泰殿举办。 在京都的皇亲国戚几乎是能来的都来了,整个交泰殿内欢声笑语不断,好不热闹。 连荣庆公主和淮阴侯都在昨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京都,只为参加衡儿的周岁宴。 莲香将衡儿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轻轻放置在铺着软塌的地上。 季淑离则在一旁认真仔细地为衡儿抓周仪式摆放着各种物品,每一样都是精心挑选的。 齐越扬在这时突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玺,轻轻地放在了衡儿的正前方。 随着莲香松手,衡儿好奇地眨了眨眼,然后便开始在四周慢慢地爬行起来。 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爬了一圈后,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那枚玉玺上。 只见衡儿慢悠悠地朝着玉玺爬过去,最后一口咬在了玉玺上。 然而,由于年纪尚小,牙齿还未长全,衡儿并没有咬动玉玺。 但衡儿并未放弃,而是瞪大了眼睛,费力地环抱住玉玺,继续张开嘴巴去咬,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玉玺上。 “小殿下这是抓了玉玺啊!”王安站在一旁,惊讶地开口说道。 交泰殿众人听了这话,皆是面面相觑,纷纷看向齐越扬的神色,但却没人敢说话。 齐越扬却是哈哈一笑,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随后蹲下身去,轻轻地抱起衡儿,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咱们衡儿小小年纪,便能慧眼识宝,在众多宝物之中选择了玉玺,当真是天资聪慧啊!”齐越扬面带笑容地说道,同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衡儿的小脑袋瓜,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和赞赏。 听到齐越扬的夸赞后,季淑离微微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的绢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走上前一步对齐越扬说道:“皇上,您可别惯着衡儿了。” 然而,齐越扬对此毫不在意,他微笑着摆摆手,表示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衡儿还小,偶尔宠一宠并无大碍。只要不过分溺爱,适当的宠爱对于孩子的成长也是有益处的。” “皇后娘娘关心则乱,哀家看大皇子如此乖巧,可见平日里皇后娘娘在教育孩子上没少下功夫啊!”一旁的崔太妃笑着开口说道,开口替季淑离解围。 “是啊是啊,大皇子天资聪慧,日后必定大有可为,指日可待啊!”煜王妃也跟着附和出声,她看着季淑离,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竟然更加热闹起来,多数话里话外都在恭维着季淑离和衡儿,目的十分明显。 一场周岁宴,众人一直忙碌到夜幕降临才算结束。 衡儿早已经睡熟,莲香小心翼翼地抱着衡儿回了侧殿睡下。 “菊青,你过来。”季淑离坐在榻前,朝菊青招手道。 菊青闻声,连忙走到季淑离身边,“娘娘,有何事?” 季淑离拉着菊青的手,示意菊青在身旁坐下,“来,菊青,坐这儿。” 菊青赶忙拒绝,“娘娘,于理不合。” “坐吧,咱们宫里又没有外人。”季淑离朝菊青挑眉,示意菊青快点坐下。 菊青犹豫片刻,捋了捋裙子,在季淑离身旁微微坐下,不敢坐得太深。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菊青抬眸看向季淑离,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也就不自称本宫了,今日只当是咱们姐妹们说说心里话。”季淑离握住菊青的手,温柔说道。 菊青点点头,“小姐,您是不是有话要对菊青说?” 季淑离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感慨:“如今你年岁已经大了,又遇到了值得你托付的人,我不能长留你在我身边。”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欣慰与祝福。 菊青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与眷恋,但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季淑离接着说道:“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从明儿起,你便是严府的大小姐,我已经拜托严伯母收你为严家的养女。这样一来,你就有了一个高贵的身份,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 “我会为你和齐宇赐婚,你嫁给齐宇做世子妃。他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好男人,相信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而且,有了青州严氏作为你的出生,想来也不会有人轻看了你去。” “至于嫁妆,我都给你备妥了,你不用担心其他的,只需要安心待嫁。” 菊青眼里闪烁着点点泪花,哽咽着说:“小姐,您不要丢下菊青。”她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依赖和不舍。 季淑离微笑着为菊青撩开额间的碎发,轻声说道:“傻丫头,我怎么会丢下你呢?我只是想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你会完成我的心愿的,对吗?” 菊青抬起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姐,我会的。” 季淑离摸了摸菊青的头,“那就好,从明儿起,你便是严家大小姐严棠了,到了婚期只管风风光光地嫁进顺王府去。” 菊青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小姐放心吧,我一定不辜负小姐的好意。” 季淑离轻轻一笑,心中满是欣慰。 她知道,虽然即将分别,但菊青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而这份幸福,正是她所期望看到的。 “奉天承运,皇后懿旨:严氏义女严棠,淑慎性成,安贞叶吉。逢顺王世子正值适婚年龄,特赐二人结姻,愿喜结连理永结同心!” 五月廿一,两对新人一同大婚。 顺王府和严府热闹非凡,齐敏嫁与严旭,齐宇娶回严棠。 季淑离因着身份不能到现场观礼,但特意准许桃夭和莲香出宫参加严棠的婚礼。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桃夭和莲香带着一众丫鬟拦在门口不让齐宇进去。 “世子,您得先过了我们这关您才能进去接走棠小姐。”桃夭摸了摸鼻子,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挡住进去的路,眼中满是调皮之意。 “世子才学过人,还请世子做一首催妆诗。”莲香嘻嘻一笑,也跟着站在桃夭旁边,目光期待地看向齐宇。 齐宇微微一怔,略加思索后,很快便想出了一首诗:“金车欲上怯东风,排云见月醉酒空。独自仙姿羞半吐,冰瓷露白借微红。” 莲香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不错,世子好才情!” 然而,桃夭却紧接着说道:“世子,虽然您的诗作得很好,但是,您还是不能进去哦。” 齐宇疑惑地看着桃夭,紧张问道:“为什么呢?” 桃夭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道:“世子请听题:棠小姐最爱吃的食物是什么,最喜欢的花是什么,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最喜欢什么季节,最爱用谁家的脂粉谁家的钗环谁家的裙子?” 齐宇一听,顿时愣住了,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实则非常细致,他努力回想了一下,答道:“香菇、海棠、绿色、夏季……” 面对后面的问题,齐宇却陷入了沉思,一时间无法回答出来。 桃夭看着齐宇面露难色,不禁偷笑起来,说道:“世子答不上来,可就不能进去接新娘子了。” 齐宇心中无奈,朝左右的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齐宇一个助跑,猛地冲进院子,桃夭和莲香连忙伸手去拦,却被齐宇带来的人给牵制住了。 严棠刚好盖上红盖头,还没来得及从椅子上起来,便被冲进来的齐宇一把抱了出去。 “接新娘子咯!” 第75章 选秀 知夏和衡儿两个小家伙正被奶娘放在软榻上玩耍,季淑离则坐在他们对面,悠闲地嗑着瓜子。 “你这宫里少了菊青,还真是冷清啊!”崔令仪忍不住吐槽道,“你另外几个丫鬟呢?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季淑离从月牙手里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笑着回道:“都去严府参加婚宴了。” 崔令仪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季淑离,“你也真是舍得将她送出去。” 季淑离微微一笑,“哪里来的舍不舍得,本宫只是希望她们都能过得好罢了。” 崔令仪见季淑离如此淡然,便放下手中的瓜子,叹气道:“嫁出去也好,这皇宫有什么好待的。本宫倒是羡慕她,能够从这里走出去。” 季淑离笑了笑,淡淡问道:“你身边的紫鹊不是也快要到出宫的年龄了吗?” 崔令仪一听,脸上露出一丝愁容,“是啊,紫鹊明年就二十五了。若是她愿意,本宫也是肯放她出宫的。” 季淑离拍了拍崔令仪的手,安慰道:“不管怎么样,好歹主仆一场,情分到底是在的。” 崔令仪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说道:“先不说这个。我前儿个带着知夏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听到太皇太后的口气似乎有要劝说皇上选秀之意。”她眉头微皱,心中暗自琢磨着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 季淑离微微正色,认真地回答道:“皇上登基已经有三年了,确实到了选秀的时候,只是不知道皇上那边有没有这样的打算了。” 崔令仪不禁有些惊讶,疑惑地问道:“皇上难道没有和你提及此事吗?” 看这模样,崔令仪以为季淑离会知道一些内情,但从季淑离的反应来看,显然并非如此。 季淑离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开口解释道:“除了初一和十五,皇上很少留宿永寿宫。本宫平日里需要照顾衡儿、处理宫务,也不经常前往养心殿。所以对于皇上的想法,本宫也并不清楚。” 崔令仪理解地点了点头,轻声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毕竟皇上刚刚得到了岑宝林这位美人,心思自然全部放在她身上。” 季淑离思考片刻后,轻声说道:“明日本宫去向太皇太后请安,顺便询问一下她老人家关于选秀的具体想法。” “也好,”崔令仪颔首,“只怕选秀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如今已至盛夏,天气炎热难耐,连空气都带着丝丝烦闷之意。 季淑离吩咐梅芳做了一份消暑解渴的木瓜牛乳冰,准备带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季淑离进入内室后,便快步走到太皇太后身边行礼。 太皇太后急忙招手,让季淑离起身,满脸笑意地说道:“阿离快些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季淑离缓缓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微笑着开口道:“近日天气酷热,皇祖母想来是耐不住这份暑气,孙儿特意命人做了这木瓜牛乳冰送来,好为皇祖母解解暑意。” 说罢,梅芳上前打开食盒,将木瓜牛乳冰小心地端了出来。 季淑离接过瓷碗,亲自送到太皇太后跟前,并拿出一根银针仔细试了试是否有毒,确认无误后才放心地交到太皇太后手中。 太皇太后看着季淑离的举动,心中满是欢喜和欣慰,笑着说道:“你这孩子,何须如此谨慎,难道哀家还会怀疑你不成?” “祖宗立的规矩在呢,礼不可废。”季淑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回答道。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然后拿起汤匙,轻轻地舀起一勺木瓜牛乳冰送入口中。 那清凉的口感瞬间在舌尖散开,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惬意。 “难为你有心了,还惦记着哀家,反倒是皇上,平日里也不怎么来慈宁宫看望哀家。”太皇太后吃完一碗木瓜牛乳冰后,放下碗勺,转过头来和季淑离搭话道。 季淑离垂着头温顺地开口说道:“皇上忙于处理朝政,日理万机,实在抽不出时间常常来看望皇祖母。皇上与孙儿夫妻一体,孙儿替皇上跟皇祖母您道声不是了。”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季淑离,心里十分欣慰,伸手拉过季淑离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一片心意。你如今既要照顾衡儿,又要惦记着哀家,真是辛苦了,哀家懂你的不容易。” 季淑离抬起头,语气亲昵:“多谢皇祖母体谅,有您这句话在,孙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太皇太后拉着季淑离坐在身侧,面容祥和说道:“恰好今日你也在,哀家这就派人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陪咱们一块用午膳。” “一切听从皇祖母吩咐。”季淑离坐在太皇太后身旁,微笑附和。 宽敞明亮的宫殿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户洒下斑驳光影,映照在金碧辉煌的桌椅上,熠熠生辉。 此刻,皇宫里身份最为尊贵的三人正围坐在一起用午膳。 饭桌上摆满了四十八道珍馐美味,这些佳肴不仅色香味俱佳,更展现出宫廷御厨的精湛技艺。 齐越扬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坐在太皇太后右手边,俊朗的面容透露出一丝疲惫。 他端起手边热气腾腾的老鸭汤轻抿一口,皱着眉头放下了碗勺。 一旁伺候的罗公公见状,连忙递过一张洁白的帕子,示意身旁的宫女将老鸭汤端走。 齐越扬接过罗公公递来的绢帕,轻轻擦拭嘴角,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 坐在另一边的季淑离与太皇太后察觉到齐越扬停下筷子,也纷纷跟着放下碗筷。 一时间,殿内陷入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餐具碰撞声回荡。 宫人们急忙上前,迅速地将桌上剩余的饭菜撤走,端上精致的瓷杯,里面盛放着清凉爽口的漱口水。 三位主子接过杯子漱口,去除口中的异味。 “近来天气炎热,皇祖母可还习惯?”齐越扬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关切地问道。 太皇太后缓缓摇着手中的折扇,微微一笑,语气平淡道:“年年如此,倒也没什么习不习惯的,哀家还能有几年的活法,不过是虚度光阴罢了。” 齐越扬忙放下茶杯,轻声宽慰道:“皇祖母可不能这么说,父皇和母后都已离孙儿而去,若是皇祖母您也要离开孙儿,孙儿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太皇太后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这孩子,就会说些好话来哄哀家开心。” 齐越扬连忙笑着回应:“孙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呀。皇祖母若是觉得孤单,孙儿便叫人时常到来慈宁宫陪陪您,跟您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太皇太后却笑着摇了摇头,道:“哀家年纪大了,在这晚年的时光,只想有儿女孙辈绕膝在旁。” 齐越扬微微颔首,应声道:“这好办,日后常让皇后带着衡儿来慈宁宫见见您。” “皇后要操持宫务,衡儿年岁又小,难以照顾,”太皇太后却是罢手,接着说道,“宫中子嗣并不丰满,扬儿你如今也已经登基三年,不如今年办场选秀,也好让这宫里热闹热闹。” 齐越扬微微一笑,点头道:“皇祖母与孙儿想到一处去了,选秀这件事便交由皇后和贤妃一同操办吧。” 一旁的季淑离颔首行礼,乖巧地回应道:“臣妾与贤妃定会将此事办妥。” 选秀一事,从五月初开始筹备,历经数月,一直到了末伏结束,天气渐渐转凉,才终于在宫中正式举办。 七月二十这日,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神武门缓缓开启,一辆辆装饰精美的骡车驶进了神武门。 这些骡车上载着的便是参加选秀的秀女们。 秀女们在宫女太监们的指挥下,依次排好队伍,穿过顺贞门,到达延辉阁。 延辉阁内布置得庄严肃穆,金碧辉煌。 齐越扬高坐在延辉阁主位,身穿龙袍,头戴皇冠,面色冷峻,眼神深邃而锐利,静静地睥睨着下方的一切。 太皇太后则端坐在左侧,面容慈祥,右侧坐着季淑离和崔令仪。 季淑离身着凤袍,头戴凤冠,端庄大方;崔令仪则穿着一身华服,妆容精致,美丽动人。 秀女们六人站成一排,整齐地站在延辉阁中央。在王安的指挥下,她们依次走进延辉阁觐见。每一位秀女都身姿婀娜,步伐轻盈,显得格外优雅。 王安扯着嗓子大声报出这一批秀女的出身、名讳以及年龄: “平远候康其昀之女康嘉丽,年十五。” “黄门侍郎柳文渊之女柳疏桐,年十七。” “国子祭酒陈少杰之女陈挽君,年十六。” “御史中丞温寅之女温芙兰,年十五。” “中书舍人欧林之女欧霁君,年十七。” “太学博士于斌之女于向晚,年十六。” 随着王安的介绍,六位秀女依次走到殿前行礼。 “臣女参见皇上、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六位秀女姿势端正,恭恭敬敬地跪下身行礼,声音清脆悦耳。 六人皆是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上方的皇帝和太皇太后等人。 柳疏桐身着一身鹅黄色衣裙,在六人之中显得尤为突出。 齐越扬的目光迅速被柳疏桐吸引过去,他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 \"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齐越扬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到皇帝的命令,柳疏桐上前一步,然后缓缓跪下,动作优雅而端庄,在行过礼之后,柳疏桐微微抬起那张精致的脸庞,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地板,不敢抬头去看坐在上方的贵人:“臣女柳疏桐参见皇上、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贤妃娘娘。” 齐越扬简略地看了一眼柳疏桐,神色闪过一份满意,语气平淡地说道:“留牌子吧。\" \"嗻。\"一旁的王安应声,随即大声喊道:\"黄门侍郎柳文渊之女柳疏桐,留牌子,赐香囊!\" 柳疏桐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松了一口气,垂下头压住上扬的嘴角,用温柔而恭敬的语气答谢道:“臣女多谢皇上!” “谁是国子祭酒陈少杰之女?”太皇太后平静地问道,声音不大,但却让整个大殿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陈少杰乃是先帝最为器重的大臣之一,他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保皇党成员。 从情分上来说,无论如何,陈少杰的女儿都应该被选入宫中。 “臣女陈挽君,参见皇上、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贤妃娘娘。”陈挽君轻盈地上前一步,缓缓跪下,语气轻柔地回答道。 齐越扬显然也清楚陈少杰是先帝的忠臣,自然要给他几分薄面,随即开口说道:“抬起头来。” 听到皇帝的命令,陈挽君微微抬起了脸庞,露出了一张与季淑离极为相似的面容。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惊愕,就连季淑离本人也对这张与自己如此神似的脸感到无比惊讶。 季淑离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一个人与自己长得如此相像。 延辉阁内,气氛骤然变得诡异起来,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挽君身上,她那原本被忽视的存在,此刻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明明仔细观察之下,会发现陈挽君的每个五官与季淑离有着明显的差异。 尽管如此,这张脸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令人不禁想起季淑离来。 与现在的季淑离相比,陈挽君更像是年幼时的她。 她们之间的相似度不仅仅在于外貌,还体现在神情、气质等方面。 这种奇妙的相似性让人心生疑惑,仿佛命运在不经意间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齐越扬凝视着陈挽君,眼神中闪烁着迷茫和困惑。 在他眼中,陈挽君的身影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年少时的季淑离。 那段曾经令他心醉神迷的时光再次涌上心头,让他沉浸在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留牌子。”齐越扬轻声开口说道。 王安在下首微微蹙眉,却还是不得不喊出声:“国子祭酒陈少杰之女陈挽君,留牌子,赐香囊!” 第76章 冲突 一场盛大隆重的选秀落下帷幕,新入宫的妃嫔总共有六位。 其中四位是由齐越扬亲自挑选的,而另外两位则是太皇太后中意所选。 选秀结束后的第三天,一份备受瞩目的赐封名单终于出炉: 黄门侍郎之女柳疏桐,封美人,居长春宫偏殿。 国子祭酒之女陈挽君,封美人,居永和宫偏殿。 常州太守之妹舒云萝,封才人,居景和宫偏殿。 昭武校尉之女张瑛,封宝林,居延禧宫偏殿。 太学博士之女孟湘,封宝林,居翊坤宫偏殿。 赣州司马之女夏盈禾,封御女,居景阳宫偏殿。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甚好,是新入宫的妃嫔觐见皇后的日子。 一大早,所有新人就已经早早来到皇后寝宫前等候。 而此时,季淑离则身穿一身大红色凤凰图纹衣衫,端坐在主位之上,端庄严肃地目视着下方众人。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随着一声高呼,六位新入宫的妃嫔一并跪下,两人一排,整齐地跪成了三排。 “各位姐妹们新入宫,定要好好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季淑离淡淡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威严。 “是,臣妾谨听皇后娘娘劝诫。”众人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都起来吧,赐座。”季淑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谢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起身,走到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待众人坐定后,季淑离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开口道:“姐妹们新入宫,可都住得习惯?”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们幸得娘娘照拂,住的都很自在。”柳疏桐笑着回道。 “如此便好,若有什么不适,尽管去寻了内务府便是。”季淑离颔首,平淡回了一句。 白玲珑坐在下首,眼神时不时看向斜后方的陈挽君,心里直犯嘀咕。 “陈美人是哪里人啊?”白玲珑不禁好奇问道。 “回容妃娘娘,家父是徽州人士。”陈挽君起身行了个礼,声音软软的。 白玲珑轻笑一声,却带着挑事的语气开口,“本宫见你面容亲切,还以为你是淮阴人士。”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陈挽君,皆是沉默不语。 新入宫的妃嫔都不愿与陈挽君结交,原因就是陈挽君和季淑离实在是太相似了。 季淑离身为中宫皇后,后宫一位妃嫔却与她极为相似,若是季淑离是个不好相与的,那陈挽君只怕是要倒了大霉。 “想来容妃娘娘应当是对臣妾有好感的,那臣妾日后定然常去咸福宫向娘娘请安。”陈挽君声音软糯,话语却并不弱势。 白玲珑撇了撇嘴,她才看不上陈挽君,方才那番话也只是为了同时找季淑离和陈挽君的不痛快,“这倒是不必了,陈美人有心便好。” “容妃喜好交友,认识的人倒是不少。本宫记得这陈美人与其妹双生女,但陈美人体弱便留在老家养着,咱们京都自小长大的都没见过陈美人。反而容妃你见过,可真是天南地北,都有你的友人啊。”崔令仪轻蔑一笑,阴阳怪气说道。 陈挽君垂下头去,避开这场风波。 “贤妃姐姐说的哪里话,臣妾也只不过是见到陈美人感觉亲切罢了,从前也是未曾见过陈美人的。”白玲珑一噎,快速回道。 “好了,什么见过没见过的,大家都是姐妹,日后要共处屋檐之下一同相处的。”季淑离轻飘飘瞥了一眼白玲珑,语气平静说道。 白玲珑察觉到季淑离的眼光,抿着唇闭上了嘴。 崔令仪端起桌上的茶碗,掀开盖子,吹开茶面上的浮沫,浅饮了一口茶水。 底下众人见季淑离一句话就将崔令仪和白玲珑牵制住,心中存了几分衡量。 新人入宫的第一晚,齐越扬就翻了柳疏桐的牌子,凤鸾春恩车载着柳疏桐前往养心殿。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飞逝,转眼间已经到了霜降时节,天气逐渐转凉,寒意也越来越浓。 整个宫廷都弥漫着一股萧瑟的气息,仿佛在预示着冬天的来临。 秋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吹落了一片片金黄的叶子,宛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这一批新入宫的新人里,只有陈挽君尚未侍寝。 贴身宫女绯月面无表情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随意地将食盒放在桌上,懒散开口:“吃吧。” 辰星见状,连忙走上前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 绯月放下食盒后,便一甩帕子,扭着腰身退了出去。 待绯月离开后,辰星看向陈挽君,缓缓开口道:“小主,您请用膳。” 陈挽君微微点头,接过辰星递来的筷子,埋头用膳。 见陈挽君不说话,辰星忍不住叹气,“绯月心气向来如此,小主您不如管管她?” 听到这话,陈挽君抬起头看了眼辰星,然后继续低头吃饭,边吃边说:“管了又能怎么办呢,她是陈绮梦的贴身丫鬟,不得已才跟了我,更何况她还得日日盯着我,将我的一举一动汇报给陈少杰和大夫人。” “小主您毕竟是主子啊,绯月她这么做,那可是砍头的大罪,您不如告到皇后娘娘跟前,求皇后娘娘做主,替您解决了绯月。”辰星看着陈挽君有些心疼地说道,替陈挽君鸣不平。 “我去求皇后娘娘做主?”陈挽君反问出声,“就凭我这张脸吗?” 辰星一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的确,陈挽君因着容貌的问题,整个宫里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不愿意跟她有任何交集。 就连齐越扬也从来没有翻过陈挽君的牌子,这让她在宫中的地位变得非常尴尬。 辰星张了张口,无奈说了声:“小主,您要不,另寻一条出路吧?” 陈挽君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绢帕擦了擦嘴角,“我早就没有出路可走了,从我被父亲带回陈府的那一天起,我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辰星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话。 陈挽君是国子祭酒陈大人养在杨柳巷的外室曹氏所生。 当年陈大人正青春年少之际,与曹氏坠入爱河,情深意浓。 然而,现实残酷,为了追逐权力,他迎娶了新妇,步入官场。 但陈大人心中对曹氏的眷恋难以割舍,他在杨柳巷购置了一座小巧精致的院子,将曹氏藏匿其中,金屋藏娇。 可惜好景不长,陈夫人性格刚烈,不久后便察觉到了丈夫与曹氏之间的私情。 陈夫人岂能容忍这般背叛,逼迫陈大人断绝与曹氏的来往。 此时,曹氏已诞下陈挽君,本以为能以此维系两人的感情,却不料仍遭无情遗弃。 所幸,陈大人尚存一丝良知,每月会派遣下人送来些许银钱,以维持曹氏母女的生计。 半年前,陈大人偕同陈夫人亲临杨柳巷。 他们并非前来重拾旧情,而是要带走曹氏和陈挽君。 当今圣上即将举行选秀大典,所有适婚女子皆须参与。 陈夫人的亲生爱女陈绮梦早已有了心仪之人,二人甚至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情急之下,陈夫人利用曹氏来威胁陈挽君,让她代替陈绮梦进宫参加选秀,并伙同陈大人为陈挽君捏造了一个身份。 于是,京都陈府多了一位大小姐陈挽君。 陈夫人对外宣称当年怀的是双生女,只是陈挽君天生体弱,只得留在老家休养,如今该到了适婚的年纪,便接回京都待嫁。 历朝有多个女儿的家庭,只需要出一个女儿参加选秀便可,于是陈挽君理所应当地进宫选秀。 绯月作为陈绮梦的贴身丫鬟,被指派跟着陈挽君入宫,并时刻监督着陈挽君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便会汇报的陈夫人。 如今陈夫人掌管着曹氏的生死,陈挽君自然得听从陈夫人的差遣。 这才有了绯月不敬主子的一幕,毕竟在绯月眼中,陈挽君在陈府里的待遇比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是谁身边的宫女,没长眼睛吗?!”外面传来一声呵斥,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丝威严和不满,这让陈挽君主仆不禁皱起了眉头。 “奴婢是陈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绯月的声音响起,明显气势不足。 陈挽君和辰星对视一眼,辰星扶起陈挽君,二人一同朝门外走去。 只见映月正站在中央,满脸怒气地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碗,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你家美人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要在宫里随意走动吗?现在可好,打坏了我家小主的燕窝,你拿什么来赔?!”映月怒目圆睁,大声地质问绯月。 绯月本就不是什么能忍的人,立即不甘示弱地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回击道:“不就是一碗燕窝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吗?” 映月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绯月,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燕窝,这是皇上赏赐给我家小主的上等燕窝,这一碗可价值十两银子呢!你赔得起吗?” 绯月听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这是故意讹人!哪有这么贵的燕窝?” 映月得意地笑了起来,她看着绯月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开口:“哼,我家小主圣眷正浓,皇上赏赐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你要是不信,叫你家小主去问问其他宫的娘娘们,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绯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又想到一个理由,继续辩驳道:“我家小主可是美人,你家小主不过就是个宝林罢了,哪有资格让我们赔你们燕窝?” 映月听了这话,差点被气笑了,不屑地撇撇嘴,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哟,那照你这么说,难道堂堂美人连区区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吗?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呢!” “映月,你在和谁说话?”屋子里的岑斓听到外面传来的争吵声,眉头微皱,不悦地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映月见状,连忙迎上去,委屈巴巴地撅起小嘴,向岑斓告状道:“小主,刚才陈美人身边的丫鬟直直地撞在了奴婢身上,把您的燕窝给打翻了!” 陈挽君听到岑斓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 众人见陈挽君出来了,给陈挽君行了个礼。 “见过陈美人。”岑斓给陈挽君行了个礼,冷淡说道。 陈挽君一脸赔笑,语气软糯:“岑宝林不必多礼。” 岑斓起身,与陈挽君对视一眼。 “绯月,还不快给映月道歉!”陈挽君看了一眼绯月,略微强硬开口。 绯月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朝映月敷衍开口:“对不起!” 陈挽君拿绯月没办法,只好赔着笑脸开口:“今日之事,是我没教好身边的宫女,我在这里给岑宝林赔个不是。辰星,你去取十两银子来。” 辰星刚要应声,却被岑斓给打断了。 “不必了,”岑斓快速拒绝道,“不过是一碗燕窝,陈美人无需在意,只是您身边的宫女,确实应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陈挽君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开口:“多谢岑宝林提醒,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了。” 岑斓没再说些什么,朝陈挽君福了福身,便回了自己所在的宫殿。 映月暗戳戳瞪了一眼绯月,跟在岑斓后面进了侧殿。 “你们快将这里给收拾了。”辰星朝身后两个小宫女吩咐道。 绯月脸上极为不耐烦,朝陈挽君翻了个白眼便要离开。 “你给我进来!”陈挽君看着绯月,低声呵斥。 绯月极为不在意地跟着陈挽君进了内室,站在桌前把玩着腰间的香囊。 “你能不能别给我闯祸?”陈挽君极为生气地瞪了一眼绯月,“这是宫里,不是在陈府里的时候。若是因为你一个人害得我出了事,你以为陈家能独善其身吗,你别忘了,我也姓陈!” 绯月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很快又被散漫盖了过去,“知道了知道了,奴婢以后不出去行了吧?” 陈挽君无奈叹了口气,拿绯月根本没有办法。 映月跟着岑斓回了室内,忍不住朝岑斓吐槽:“这陈美人性子也太过软弱无能,一个奴婢都能爬到陈美人头上作威作福了。” 岑斓淡淡瞥了一眼窗外,“你还是少管闲事吧。” 第77章 喜讯 冬天说来就来,仿佛一夜之间,京都就被寒冷的北风吹得瑟瑟发抖。 北风呼啸着掠过大街小巷,吹得人直打哆嗦。 没几天,天空就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大地上,不一会儿就积了厚厚一层。 永寿宫里却暖意融融,红罗炭烧得正旺,散发出温暖的热气。 “近来天气越发寒冷,雪天路面湿滑,大家出门可都要小心着些。”季淑离坐在上首,看着众人嘱托道。 “这天气一冷,臣妾倒是不爱出门,听说前几日苏婕妤还和张宝林一同去了御花园堆雪人,臣妾倒是羡慕两位妹妹有这么好的兴致。”崔令仪喝了一口茶水,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语气轻柔地说道。 苏怜茵听到崔令仪提到自己,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开口解释道:“臣妾和张宝林都是不怕冷的,这才趁着雪天出门玩耍罢了。” “苏婕妤和张宝林还年轻,贪玩些也是自然,莫要生病就好。”吴秋月也跟着接话道,眼中满是关怀之意。 林绣微微一笑,起身朝季淑离行了个礼,“皇后娘娘,不如添个位子给孟宝林坐吧。”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林绣和孟湘。 自从新人入宫之后,永寿宫用来开早会的葳蕤阁明显位置不够用了。 毕竟按照规矩来说,只有才人以上的妃嫔才有座位,而其他的低位份妃子就只能站着了。 张瑛、孟湘、岑斓、夏盈禾以及江玲玲五人则是各自站在各宫主位后面。 就在这时,季淑离突然挑眉看向孟湘,开口问道:“可是孟宝林有什么不适吗?怎么一直低着头?”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孟湘,只见孟湘只是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与她同住在翊坤宫的林绣替她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孟宝林昨个儿身体有些不舒服,请了太医来看。太医给她诊脉之后,说是已经有孕一个月了呢!” 林绣这么一说,众人皆是一脸惊讶,而孟湘则是满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季淑离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向孟湘,语气平和地问道:“可是真的?” 孟湘微微欠身,柔声道:“回娘娘,是真的。” 季淑离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身旁的桃夭说道:“桃夭,去,给孟宝林搬张椅子来。” 桃夭应了一声,急忙出去搬了一张椅子进来,并将其放在林绣的身后。 孟湘向季淑离行礼道谢后,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季淑离看着孟湘,关切地嘱咐道:“既然有孕在身,那可一定要当心着些。这孕妇不可食用的东西也都要注意起来,切莫伤了孩子。” 孟湘感激地看了一眼季淑离,微笑着回答道:“是,多谢皇后娘娘挂念。” “孟宝林还真是有福气,本宫记得新入宫的姐妹中柳美人承宠最多,谁知柳美人却没有孟宝林有如此好的运气。”白玲珑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柳疏桐,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柳疏桐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白玲珑:“容妃娘娘说得对。有孕这件事讲究的是缘分,也许是臣妾入宫时间尚短,不足半年,所以与龙胎的缘分还没到来吧。” 白玲珑一听这话,立刻明白柳疏桐是在讽刺自己入宫五年都没有身孕,脸色微微一变,咬牙切齿道:“看不出来柳美人还相信神佛啊,讲究什么缘分之类的。” 柳疏桐神色平静,并没有被白玲珑的话激怒,她只是轻轻地端起桌上的茶碗,掀开茶盖,优雅地撇去浮沫,然后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完全无视了白玲珑。 白玲珑看到柳疏桐的反应,心中十分恼火,攥紧手中的绢帕,话锋一转说道:“孟宝林有孕,本宫当真是羡慕不已,本宫那有一床百子被,就送给孟宝林作为贺礼吧。” 孟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白玲珑,然后站起身来,恭敬地向她道谢:“多谢容妃娘娘的一番好意,臣妾感激涕零。” “容妃娘娘果真是慷慨大方啊!这百子被通常可是作为女子出嫁时的陪嫁之物呢,没想到娘娘竟然如此舍得将它送出。”舒云萝面带微笑,轻声细语地说着。 白玲珑听到舒云萝的夸赞,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连忙回应道:“不就是一床百子被嘛,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季淑离只是微微一笑,静静地转动着手中的玉核桃。 崔令仪抬起眼眸,淡淡地看向白玲珑,语气平静地问道:“这嫁妆只有正妻出嫁时才有,本宫记得容妃妹妹当初是以良媛的身份进的东宫,从何来的嫁妆一说?” 白玲珑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太合适。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刚才一时失言,说了错话,请娘娘责罚。”白玲珑瞪了舒云萝一眼,急忙起身行了个礼。 季淑离轻轻放下手中的玉核桃,脸上露出一副淡然的神情,轻声说道:“起来吧,本宫知道你是无心之失。” 白玲珑眨了眨眼睛,缓缓站起身来,回答道:“谢皇后娘娘宽恕。” “好了,本宫也有些疲乏了,你们都各自回宫去吧。”季淑离微微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是,臣妾告退。”众人齐声回应,纷纷起身行礼,然后有序地退出了宫殿。 “舒姐姐,你不必为了我得罪容妃娘娘的。”孟湘一脸担忧地看着舒云萝,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和不安,生怕因为自己而给舒云萝带来麻烦。 然而,舒云萝却只是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地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怕容妃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这才帮你说了几句。” 柳疏桐站在一旁,也轻声安慰道:“是啊,阿萝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呢,容妃要是想对阿萝动手,那也要先看看太皇太后的面子才行呀!” 舒云萝是由太皇太后亲自挑选入宫的。 她深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所以从一开始就常常前往慈宁宫请安,久而久之,也就成为了太皇太后身边备受宠爱的人。 孟湘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情,侧身握住柳疏桐的手,轻声说道:“柳姐姐,刚刚容妃娘娘所说的话并不是我的真心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柳疏桐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孟湘的手,接着说道:“你放心,我才不会往心里去呢。即便她是妃位又如何,不还是一样要受到皇后娘娘的管制吗?只要有皇后娘娘在上头坐镇,我们自然无需惧怕她。” “你如今有孕在身,万事都要谨慎小心。”舒云萝微微皱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满脸担忧地叮嘱道。 “我明白,翊坤宫还有林婕妤在呢,她是个生育过的,想来我可以向她多讨教讨教。”孟湘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柳疏桐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孟湘的胳膊,与她并肩前行,“林婕妤和贤妃娘娘关系亲近,贤妃娘娘虽嘴不饶人,但心地善良,想来林婕妤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舒云萝却摇了摇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谨慎,“在这深宫之中,人心复杂难测,谁的话都不能全然听信。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之人,他们的心思更是难以捉摸。湘儿,你日后还得多靠自己,凡事都要多加留意,切不可轻信他人之言。” 孟湘听后,心中不禁一紧,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感激地看向身旁的二人,“我明白的,多谢舒姐姐和柳姐姐宽慰我。你们放心吧,我会小心谨慎的。” 年关将至,宫里又传来喜讯,苏怜茵也有了一月身孕。 消息传来时季淑离和崔令仪正在慈宁宫请安。 太皇太后听完宫女报信,喜不自胜。 “要哀家看,这次选秀当真是选对咯,这喜讯一个接一个的来,真叫哀家高兴。”太皇太后咽下嘴里的橘子,乐呵呵开口说道。 季淑离见太皇太后如此高兴,也跟着附和,“还得是太皇太后的主意,一下给宫里带了这么多喜事呢。” 崔令仪坐在季淑离对面,轻轻扒开橘子,将扒好的橘子放在太皇太后手边,“可巧,马上便是新年了,喜事便一件接着一件来。” 太皇太后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是啊,这真是双喜临门啊!希望苏婕妤和孟宝林都能顺利生下龙嗣,为皇家增添新丁。” 季淑离微笑着点点头,和对面的崔令仪对视一眼。 “阿离你也得再努力努力,如今衡儿一岁半了,可以给衡儿添一个弟弟了。贤妃你也是,虽有知夏在你身边,可到底知夏是个公主,也是需要一个兄弟撑腰的。”太皇太后目光慈祥地看着季淑离和崔令仪,语重心长地说道。 季淑离和崔令仪心中虽然拒绝,面上却皆是温顺的笑,齐声应道:“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宫女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太皇太后,这是舒才人亲自做的枣泥山药糕。” 太皇太后拿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赞不绝口:“嗯,味道不错,你们也尝尝。” 季淑离和崔令仪纷纷道谢,各自拿起一块点心品尝起来。 喜讯一出,整个皇宫都被喜悦的氛围所笼罩,唯有咸福宫中的气氛却异常低沉压抑。 白玲珑独自坐在暖阁处,心情沉重得仿佛被乌云遮住了天空。 炉子里的炭火熊熊燃烧着,但她的心却像冰一样寒冷。 “连苏怜茵都有孕了……”白玲珑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低低地呢喃着,眼神黯淡无光,透露出深深的失落与不甘。 站在一旁的红菱看着主子如此消沉,心疼不已,轻轻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地说:“娘娘,您别太过伤心了,也许我们可以向夫人寻求帮助呢?” 白玲珑听到这句话,眼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抓住红菱的手,激动地说道:“对呀!本宫怎么没想到呢?红菱,快拿纸笔来,本宫要立刻给娘亲写一封信,让她帮忙寻找能够怀上孩子的秘方!” 红菱见主子终于振作起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好嘞,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说完便转身匆匆奔向书房,很快拿来了笔墨纸砚。 白玲珑迫不及待地拿起笔,蘸饱了墨汁,开始在纸上倾诉自己的心声和渴望。 夜晚,乌云笼罩着天空,月亮被遮住了大半,只留下一丝微弱的光芒透过云层洒下。 宫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烛光闪烁。 季淑离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纤细的背上。 她那美丽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宛如仙子下凡一般。 莲香站在季淑离身后,轻轻地梳理着她的发丝。 桃夭快速地跑进房间,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娘娘,老爷来信了!” 莲香连忙放下手中的梳子,转身看向桃夭。 季淑离也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和期待,从桃夭手中接过信件后,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借着烛光,仔细地拆开信封。 “阿离,展信安。淮阴今日下了好大的雪,天气寒冷,我与你娘都不愿出门。不知京都是否还是那么寒冷,你和衡儿有没有受寒生病?爹和娘今年继续留在淮阴过年,不能前往京都去看望你,还希望你不要难过,爹和娘永远想念你。你娘近来总是咳嗽,我为她熬药,她却不听我的话好好吃药,若你收到信件,一定要回信告诉你娘要听话好好吃药。祝你和衡儿在京都过得一切都好,勿念。季闵。” 季淑离将手中的信笺轻轻放下,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桃夭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季淑离,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老爷说了些什么呢?” 季淑离微笑着回答道:“爹爹说他们今年会留在淮阴过年,就不回京都了。他还提到娘最近生病了,但却不愿意吃药,所以希望我能写信给娘亲,劝她按时服药。” 桃夭听后,点了点头,“娘娘别担心,公主看到您的信之后一定会好好吃药的。” 第78章 羊群 开春时节,大地逐渐从沉睡中苏醒,万物开始复苏。 荣庆公主的咳嗽却迟迟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隐隐有加剧的趋势。 “你看看,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让你乖乖吃药,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病情一直没有得到控制。”淮阴侯皱起眉头,坐在荣庆公主身旁,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荣庆公主咳嗽了几声,略带歉意地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变得这么严重呀。” 淮阴侯无奈地叹了口气,“阿离前些日子写信过来,十分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我怕她远在京都焦急万分,就回信告诉她你暂时还不错。” 荣庆公主微微一笑,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这样也好,免得阿离总是忧心忡忡的。” 淮阴侯伸手揽过荣庆公主的肩膀,荣庆公主也顺势靠在了淮阴侯的肩头,二人就这样相拥着坐在榻上。 “也不知道阿离和衡儿近来怎么样?”荣庆公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柔声地说道。 淮阴侯伸出手,温柔地撩开荣庆公主额间的碎发,接着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靠在荣庆公主的额头处,轻声问道:“玉儿是不是想念阿离了?” “嗯,”荣庆公主点了点头,随后紧紧地握住淮阴侯的手,一脸愧疚地说:“阿闵,我没有生下一个男儿来继承你的侯爵之位,你会不会对我有怨?” 淮阴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柔地抚摸着荣庆公主的脸颊,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去,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淮阴侯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说道:“怎么会呢?你为我生下阿离这个聪明可爱的女儿,我已心满意足。无论我们是否有其他孩子,我都会永远爱你。” 荣庆公主听后,唇边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眼眸里满是幸福的光芒,轻声说道:“当年我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本以为你会有所犹豫,但没想到我们竟能相伴走过这漫长的二十多年时光。你和阿离,不仅是我的软肋,更是我坚实的盔甲和力量源泉。” 淮阴侯眼中闪过一丝深情,语气坚定地回答道:“不用你说,我一直都明白。” “公主。”柳叶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轻声禀报:“严二公子又来信了。” 淮阴侯和荣庆公主闻言,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荣庆公主面露惋惜之色,缓缓摇头叹道:“律儿这个孩子啊,太实诚了,到现在还是没能放下。” 淮阴侯温和地点点头,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柔声道:“送来的信依旧放在小姐屋里的那个箱子里吧,谁都不许乱动。” “是。”柳叶恭敬地应下,然后迅速退出房间。 荣庆公主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自从律儿去了塞外之后,他的信就没断过。” 淮阴侯点点头,附和着说:“是啊,律儿对阿离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只是姻缘之事,向来难以预料。” 荣庆公主还想张口说话,却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喉咙一阵刺痛,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 淮阴侯连忙为荣庆公主轻拍背部,试图缓解她的不适。 等荣庆公主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淮阴侯急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他将水杯轻轻凑到荣庆公主唇边,小心地倾斜着,让水慢慢流入她口中。 荣庆公主缓缓咽下那温暖的水流,感受着喉咙渐渐舒缓的舒适感。 “别激动,慢慢来。” 淮阴侯放下茶杯,温柔地看着荣庆公主说道。 荣庆公主微笑着点点头,再次开口时,声音仍然带着一丝沙哑:“看来我还是上了年纪,身体也没从前好了。” 淮阴侯却撇了撇嘴,不满地说:“胡说什么,玉儿的样貌和年轻姑娘可没差呢。” 荣庆公主听了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笑着嗔怪道:“你就会取笑我。”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的温馨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初春之际,草原上依旧寒冷。 清晨的阳光洒在大地上,透过薄薄的雾气,给人带来一丝暖意。 晶莹剔透的露珠挂在嫩绿的青草上,微微摇晃一下,便顺着叶片滑落,没入泥土之中,留下一片湿润。 微风轻拂,带着清新的气息,仿佛能让人闻到那泥土的芬芳馥郁。 严律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悠然自得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眯起双眼假寐。 突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严小将军!” 严律的耳朵微微一动,但并未起身。 他知道这是俞蔓的声音,那个天真活泼、充满活力的女孩。 紧接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很快,几个身影出现在严律眼前。 严律睁开眼睛,用手支撑着地面坐了起来,目光投向来人,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俞蔓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她的眼睛圆圆的,像两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脸上还带着一抹羞涩的绯红,看起来十分腼腆,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但却难掩其淳朴和干净的气质。 “严小将军,这是塔娜。”俞蔓热情地指着身旁的姑娘向严律介绍道。 严律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眼神如同温暖的春风一般柔和,轻声说道:“你好,塔娜。” 塔娜听到严律的问候,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她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严律那英俊帅气的脸庞,瞬间脸颊微红,连忙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回答:“见……过严小将军。” 俞蔓紧接着询问道:“严小将军可曾看见赵将军了吗?” 严律摇了摇头,随即关切地问道:“他没有在军营里吗?” 俞蔓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焦急:“我已经去找过了,但是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严律立刻站起身来,他那高大威猛的身躯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遮挡住了一片耀眼的阳光。 “怎么了,你们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吗?”严律一脸认真看向俞蔓,关心问道。 塔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严律一眼,她的目光迅速闪过,随即又害羞地垂下了眼眸。 “塔娜家里的羊丢了,我正要找赵将军帮我们找呢。”俞蔓皱着眉头,诉说道。 “这个简单,”严律轻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自信和坚定,仿佛对寻找羊儿这件事胸有成竹,“我帮你们找找吧?” 俞蔓听到严律的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快速点头表示感谢,“谢谢严小将军。” “谢谢严小将军。”塔娜声音柔和而腼腆,带着一丝羞涩,但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严律嘴角微微上扬,他轻轻吹起口哨,哨声清脆悦耳。 只见一匹棕色的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蹄声响彻整个草原。 “哇,飞翩可真帅啊!”俞蔓看到飞翩奔跑而来的模样,忍不住发出惊叹,眼中流露出羡慕和喜爱之情。 严律抚摸着飞翩的马鬃,眼中满是骄傲与自豪,轻松一跃,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然后转头对俞蔓说:“那当然了,我们飞翩可是最帅的马儿了。” 俞蔓笑得更加热切,满怀期待地看着严律,说道:“还得麻烦严小将军往东边多去看看,羊群今早还在东边那片草原吃草呢。” 严律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飞翩的马背,双腿轻夹马腹,示意飞翩前进。 飞翩立刻领会主人的意图,扬起马蹄,向着东边飞奔而去。 塔娜目不转睛地盯着严律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小鹿砰砰乱撞。 “塔娜?”俞蔓看向塔娜,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注意到塔娜似乎有些走神,便出声提醒。 塔娜听到声音后,迅速回过神来,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感激地对俞蔓说道:“谢谢你俞蔓。” 俞蔓微笑着拍了拍塔娜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呀,严小将军同样非常英勇不凡,相信他一定能够帮助我们找回丢失的羊群。” 塔娜微微垂下头,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严小将军和你关系很好吗?” 俞蔓连忙摆手否认,笑着解释道:“也不是啦,严小将军和赵将军关系很好,而我也是因为赵将军的缘故,才跟严小将军多了几分熟悉罢了。” 塔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严小将军他今年多大了?我看他倒是挺年轻的样子,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将军了。” 俞蔓撅起小嘴,轻轻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嗯……严小将军应该已经二十六岁了吧,但他至今尚未娶妻生子呢。” 塔娜听到这话时眼睛一亮,又迅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然后平静地说道:“怎么这些将军们都还没有结婚生子呢?赵将军是这样,严小将军也是如此。” 俞蔓轻轻笑了一声,回答说:“男人嘛,要保家卫国,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谈情说爱啊。” 塔娜微微点了点头,扣着手指甲,轻声回应道:“也是,是我想得太多了。” 过了一个时辰半,严律骑着飞翩,赶着一群羊回到了这里。 他看到俞蔓和塔娜后,便骑马过来,大声喊道:“俞蔓,你们丢失的羊是不是这些?!” 俞蔓赶紧拉着塔娜向前走去查看,仔细确认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塔娜家的羊群。 严律把马停在了一边,然后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俞蔓身边,笑着问道:“怎么样,是这些吧?” 俞蔓连连点头,感激地说道:“是的,是的,非常感谢您,严小将军。” 塔娜看着羊群缓缓地回来,眼中闪烁着光芒,她感激地望向严律,轻声说道:“谢谢严小将军。” 然而,严律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微笑着回答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呢。”他的语气轻松而自然,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时,俞蔓走过来,朝着严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口邀请道:“严小将军,今晚可否赏脸吃个便饭,当做是谢礼啊?” 严律欣然答应,与俞蔓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领神会,“你放心,我一定叫上赵锵一块过来。” 俞蔓感激地笑了起来,连连道谢:“谢谢严小将军,您的大恩大德,我真是没齿难忘啊。” “那我就先回去了。”严律朝俞蔓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俞蔓急忙叮嘱道:“好的,严小将军一定要记得带上赵将军哦!” 严律并未回应俞蔓,而是拉着飞翩离开了。 塔娜静静地站在一旁,倾听着俞蔓和严律之间的对话,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莫名的羡慕之情。 严律确实如他所说,真的拉着赵锵一同前来赴宴。 此时,他们正身处塔娜家的帐篷内,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有香喷喷的烤羊肉、鲜嫩多汁的炙牛肉等等,让人垂涎欲滴。 塔娜的父亲高兴地举起酒碗,对着严律感激道:“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严小将军!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今年可就亏大了啊!”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严律赶紧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也一口气喝完,然后谦逊地回答道:“伯父您太客气了,这只是我的举手之劳而已,实在不值得一提。” 而这时,塔娜正安静地坐在俞蔓旁边,偶尔会抬起头来,偷偷地观察一下严律。 俞蔓则是侧着头,和赵锵闲聊起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赵将军,你今天都去哪儿了呢?本来我还想找你帮忙呢,结果到处都找不到你。最后没办法,只能拜托严小将军帮我们把羊群找回来啦。” “军营有士兵打架,我去处理了,所以你才没找到我。”赵锵偏过头来,看着眼前人柔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呀?”俞蔓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 “一点小事罢了,已经解决了。”赵锵笑了笑,眼中满是宠溺。 俞蔓心中一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就好,我还以为赵将军您又躲着我呢。” 赵锵握拳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道:“没有的事。” 一顿晚饭吃完,严律和赵锵相携回了军营。 塔娜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看向严律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的父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笑了起来。 “塔娜,回家吧。”父亲轻声说道。 塔娜回过神来,点点头,转身跟着父亲回家。 第79章 敖包 天空湛蓝如宝石般纯净,几朵白云悠然自得地漂浮在上面,仿佛一般轻盈。 大地上一片青绿色蔓延开来,处处都洋溢着春天生机勃勃的气息和景象。 俞蔓身着一袭红色裙装,宛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手中握着一支精致的鞭子,灵活地挥动着,驱赶着面前的羊群。 赵锵静静地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目光始终停留在俞蔓那灵动的身影上。 严律则舒适地躺在草地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树荫恰好为他遮挡住了刺眼的光芒。 “阿蔓!”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声,俞蔓闻声转头望去,只见塔娜正抱着一只小羊羔,一边朝她挥着手,一边缓缓地走了过来。 俞蔓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着塔娜大喊道:“塔娜,快过来!” 听到俞蔓的呼喊,塔娜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加快步伐,小跑着来到俞蔓身边。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出来玩呀?”俞蔓看着塔娜,好奇地问道。 塔娜微微一笑,轻声回答道:“今天我阿爸在家,家里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所以我就出来看看啦。” 说完,塔娜偷偷瞄了一眼树下睡着的严律。 俞蔓顺着塔娜的目光看去,发现塔娜一直盯着严律看个不停,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于是小声问道:“塔娜,你是不是对严小将军感兴趣呀?” 塔娜闻言,脸颊微微泛红,羞涩地点了点头。 俞蔓瞪大了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想起之前赵锵告诉她关于严律早就有心上人的事,心中满是忧虑,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塔娜红着脸,羞涩地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我想追寻严小将军。” 听到这话,俞蔓微微一愣,抿了抿唇,犹豫着说道:“塔娜,我听赵大哥提过,严小将军他有心上人的,而且他的心上人在京都。” 塔娜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追问道:“真的吗?” 俞蔓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塔娜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严小将军这个岁数尚未成婚,那他的心上人只怕都过了议亲的年龄了吧。” 俞蔓一脸茫然,不理解塔娜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疑惑地问道:“过了议亲年龄怎么了?” 塔娜压低声音,解释道:“严小将军的心上人与严小将军差不多同龄,说不定早已嫁人了。更何况严小将军孤身一人在塞外这么久,如果他想要成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啊。” 俞蔓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塔娜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可是,这……” “阿蔓,你如今和赵将军情投意合,我想你一定会懂我的,对吗?”塔娜一把抓住俞蔓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期待地看向俞蔓说道。 俞蔓被她抓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好拒绝塔娜的请求,只好微微颔首应下:“我懂你。” 听到俞蔓这么说,塔娜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随后说道:“那阿蔓你一定要帮我啊。” 俞蔓看着塔娜,疑惑地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塔娜的脸色微红,轻声道:“帮我制造和严小将军相处的机会。” 俞蔓一听,便明白了塔娜的心思,随即点了点头,朝着不远处的赵锵招了招手,喊道:“赵大哥,你过来一下!” 赵锵听到俞蔓喊他,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严律,确认对方还在熟睡后,这才起身走到俞蔓身旁。 “阿蔓,怎么了?”赵锵看着俞蔓,温柔地问道。 俞蔓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指,示意赵锵将耳朵凑过来。 赵锵见状,乖乖地将耳朵凑近俞蔓的嘴唇,听着她说起了悄悄话。 待俞蔓说完,赵锵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看向塔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 “塔娜,我说句实话,你成功的几率非常微弱,这你也要一试吗?”赵锵目光炯炯地看着塔娜,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好奇地问道。 塔娜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决心,就像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一般,说道:“当然!” 赵锵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那我就帮你想想办法吧。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哦。” 听到赵锵愿意帮忙,塔娜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娇艳欲滴,“谢谢你,赵将军。” 敖包祭祀日,人们聚集在一起,共同祈求风调雨顺、五畜肥壮、平安吉祥。 随着喇嘛们高声诵读经文的声音响起,整个场面显得庄严肃穆。 信众们虔诚地绕着敖包绕圈,并将供奉品放置在敖包前,表示对神灵的敬意与感激之情。 俞蔓、赵锵和严律三人紧紧跟随在塔娜的身后,顺时针方向缓缓绕着敖包走了整整三圈。 他们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也能感受到这里浓厚的宗教氛围和人们内心深处的那份坚定信仰。 当祭祀仪式结束后,四人一同坐在草地上,开始闲聊起来。 严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们族人每年都会举办这样的敖包祭祀吗?” 塔娜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啦,年年如此,这可是我们的信仰啊!” 俞蔓不动声色地给赵锵递过去一个眼神,随后轻轻咳嗽一声,看着赵锵说道:“赵大哥,我有点口渴了,要不我们一起去找点水喝吧?” 赵锵心领神会,立刻站起身来,“行,那我们走吧!” 一旁的严律并没有察觉到这两个人的小心思,只是忍不住叮嘱道:“你们两个不要走得太远了啊。” 俞蔓乖巧地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塔娜的胳膊。 塔娜得到暗示后,赵锵和俞蔓两个人迅速溜走,将空间留给塔娜和严律,让他们有机会独处。 塔娜微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坐到了严律的身旁,“严小将军。” 严律见状,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塔娜及时止住脚步,不再向严律靠近一步。 “严小将军,不知您是否有心仪之人呢?”塔娜轻轻摆弄着手指,缓缓抬起眼眸,直视严律的目光,大胆地询问道。 严律微微点头,语气坚定:“有啊。” 塔娜紧紧凝视着严律的双眼,追问道:“那么,那位女子可是来自京都的贵族千金?” “可以这样说。”严律脑海中浮现出季淑离的倩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那她是否懂得放牧牛羊,能否烹制美味的奶茶,会不会亲自下厨为您烹饪佳肴,又可曾为您细心地裁剪和缝补衣物?” “亦或,她是否深深地爱着您,愿意为您奉献自己的一切?” 塔娜迫不及待地追问。 严律显然未曾料到塔娜会如此发问,他沉思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回答:“塔娜小姐,恐怕您对这个问题有所误解。爱一个人,并不能以她为您所做之事作为衡量标准,而是应当思考自身能够为她付出些什么。” “尽管她对于放牧牛羊一窍不通,也不懂得如何制作美味的奶茶,甚至连基本的洗衣、做饭、缝补和裁衣都不太熟练,但这些丝毫不能削减我对她的喜爱之情。”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她就是她,而并非仅仅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妻子、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或者一个方便使唤的仆人。” “她原本就出身于富贵之家,十指从未沾染过阳春水。如果在她嫁给我之后,要去学习放牧、洗衣、做饭和缝补等家务技能,那么这便是我作为一个丈夫的失职,而非她身为爱人所应承担的责任与义务。” “塔娜小姐,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意,并且衷心地感激你的青睐,不过我认为你或许应当寻觅一个更为合适的伴侣。” 严律神情严肃且真挚地回应着,诚恳的眼神径直望向塔娜,仿佛能够穿透她的灵魂深处。 塔娜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嘴唇微张,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严小将军,您的心上人一定是一个顶好的姑娘吧。”塔娜垂下头,闷闷说道。 严律笑了笑,掩盖住眼底的悲伤,“是的,她是如白山茶花一般的女孩。” 微风轻轻拂过,吹拂起严律的发丝,他抬起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感受着微风从脸颊掠过,风中还夹杂着些许泥土的气息。 高大的敖包矗立着,上面系满了五颜六色的飘带,它们随风起舞,如同彩虹般绚丽多彩。 这些飘带被风吹拂着,像是在与天地对话,又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每一条飘带都承载着人们的祝福和心愿,希望得到神灵的庇佑和眷顾。 “谢谢你,严小将军。”塔娜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清脆悦耳,仿佛能吹散心中的阴霾。 严律微微一愣,错愕地看向塔娜:“谢我什么?” 塔娜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懂得爱一个人的意义。” 严律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种欣慰和释然的表情。 塔娜转过头来,与严律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窗外的石榴花开得正盛,远远望去,似火一般热烈,如霞一般绚烂,好看极了。 “近来容妃娘娘常去养心殿,皇上也多宠幸容妃。”林绣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悠悠地开口说道。 “可不是嘛!也不知最近这容妃是怎么了,每次一靠近她,便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浓重的中药味。”崔令仪接过话茬,皱起眉头,捂着鼻子说道。 “你们向来都是聪明伶俐的,怎的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想不通了?”季淑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手中剥着莲子的动作突然一顿。 林绣和崔令仪对视一眼,二人皆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容妃入宫也有五年多了,可至今都未曾有过身孕。前不久新入宫的那些个新人,如今渐渐都有了身孕,容妃自然会着急啊,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崔令仪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解释道。 “只怕容妃这般心急,反而会适得其反,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林绣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且随她去吧,折腾的又不是我们,横竖累的是皇上。”季淑离轻笑一声,调侃道。 崔令仪掩唇直笑,“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幸好孩子们都出去玩了,不然你这话说出来可是带坏小孩子的。” 季淑离放下莲子,不甚在意地开口:“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呀!” “太皇太后前些日子不是还催娘娘您再生一个嘛,娘娘您这般不计较容妃,可是?”林绣话头一转,好奇地问道。 季淑离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再说吧,衡儿如今不过两岁,还小着呢,他离不开本宫。” 崔令仪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太皇太后只知道催催催,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这种事要是仅凭一个人就能搞定的,那还要天下的男人做什么。” 林绣噗嗤一笑,忍不住调侃起来,“方才贤妃姐姐还说皇后娘娘的话不中听呢,现在您自己倒没少说啊。” “人说到底,还是逃不过这红尘俗世啊。”崔令仪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色淡定地感慨道。 季淑离转头看向一旁的林绣,开口问道:“孟宝林的胎如今怎样了?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林绣微微低头,如实回答道:“太医院的太医时常来给孟宝林把平安脉,胎儿一切正常,脉象也一直很稳定。” 听到这个消息,季淑离心中稍安,满意地点头说道:“如此便好。” 崔令仪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一颗松子放入口中,边嚼边说:“我记得柳美人、舒才人和孟宝林的关系倒是颇为亲近呢。” 林绣想了想,点头应道:“的确如此,我常常见到舒才人到翊坤宫来看望孟宝林,想必她们之间感情很好吧。” 季淑离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这是怪我们不常到翊坤宫去看望你?” 林绣连忙摆手,“哪里的话。” 第80章 病重 八月,孟湘产女,晋才人。孙妙仪复位昭容,抚养三公主。 九月,苏怜茵产子,晋充容,居延禧宫主位,养育二皇子。 “今年秋天可当真热闹呐,出生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崔令仪挽着季淑离缓缓地在御花园里漫步,脚下的石板路泛着淡淡的光泽。 两人并肩而行,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阵阵桂花的芬芳。 “可不是嘛,就连今年的桂花都仿佛特别懂得迎合这热闹的气氛,开得格外香甜呢。”季淑离微微仰头,看着头顶满树金黄的桂花,伸出手摘下一朵桂花,放在鼻尖轻嗅,那沁人心脾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崔令仪也跟着抬头仔细地打量着那棵桂花树,只见那粗壮的树干上爬满了翠绿的枝叶,枝头间挂满了一串串金黄色的小花,仿佛是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铃铛,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哎,今年的桂花这般美好,不如摘下来多做一些桂花蜜吧,那滋味定是甜美的不得了。”崔令仪感慨地说道。 季淑离轻轻地点点头,然后转过头,朝着一旁的王安吩咐道:“王安,你一会儿带上几个人过来,把这些桂花都摘回去,让莲香精心制作成桂花蜜,等桂花蜜做好了,再做个桂花糖糕,衡儿指定喜欢。” “嗻。”王安恭敬地颔首应下。 崔令仪拉着季淑离缓缓攀上假山,站在高处俯瞰着整个御花园,那一片金黄的花海尽收眼底,仿佛是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 “我瞧你最近好像又瘦了一圈,脸都显得更小了呢。”崔令仪关切地说道,眼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季淑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有些疑惑,“没有的事吧,我怎么没感觉呢?” “你要是真不信的话,那你问问桃夭还有雪雁。”崔令仪一边缓缓地说着,一边用手中精致的团扇指了指身后紧紧跟随的桃夭和雪雁。 季淑离见状,连忙将目光投向那两人,用眼神询问。 桃夭和雪雁瞥见季淑离传来的目光,忙不迭地点头回应。 桃夭微微撅起了小嘴,心里暗自嘀咕着,其实早在之前她就敏锐地发现季淑离的身形又变瘦了不少。 要知道以往最为合身的裙子,如今穿在季淑离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了,可她又着实不敢在季淑离面前直白地说出这些话来,生怕惹得她伤心难过。 季淑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正值苦夏时节,胃口不佳,吃得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崔令仪听后,忍不住调侃道:“自打你进入这深宫之中啊,除了当初怀着衡儿那会儿稍微胖了些,其他时候可是越来越消瘦了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皇宫里藏着什么邪门之物,在偷偷吸食你的肉身呢。” 季淑离听完,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崔令仪别太过于担心自己,“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我平日里事务繁杂,太过操劳,一时间没留意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罢了。” “好好好,我不说你。”崔令仪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连忙岔开话题道:“近来这咸福宫啊,总是频繁地请太医去问平安脉,这到底是在搞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堂呢?” “唉,她一直求子却始终未能如愿,心中焦急也是人之常情嘛。”季淑离缓缓开口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崔令仪歪着头,一脸好奇地问道:“我瞧着她身体明明挺康健的呀,怎么就一直生不出孩子来呢?” 季淑离轻轻摇了摇头,眼眸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我也不太清楚其中缘由,容妃向来最得圣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能怀上身孕,想来她自己肯定也为此苦恼不已呢。” 说着,崔令仪便悄悄地凑到季淑离的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暗中对她……” 季淑离一听,眼珠迅速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轻笑,反问道:“我像是那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崔令仪连忙摇头,“不像,要是你真存了那样的心思,那这后宫之中哪还会有接二连三地孩子出生呀。可要是说不是你,我又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的手笔。” 季淑离那灵动的眼眸中仿佛瞬间闪过数道光芒,脑海中如同电影般快速地闪过几个人的清晰身影,“有些事情,你我还是不要那么清楚为好。” 崔令仪急忙补充道:“我就是好奇问问,不是存心要问到底的。” 二人相视一笑,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一路往下,脚步缓缓而坚定,慢慢朝着回走的方向前行,那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宁静而悠长,仿佛承载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故事和情感。 季淑离一踏入永寿宫,仿佛便被一股异样的氛围所笼罩。 梅芳小心翼翼地抱着玩得疲惫而沉睡过去的衡儿,缓缓走进了侧殿,轻柔的脚步似乎都带着几分忐忑。 莲香则匆匆忙忙地端着一盏刚沏好的新茶进屋,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慌乱。 “娘娘和贤妃娘娘今日逛了何处呀?”莲香轻轻地放下茶盏,轻声问道。 季淑离伸手接过茶水,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才将茶盏缓缓放下,目光直直地望向莲香,“御花园里随意溜达了一番。” “你们这是怎么了,本宫一回来就察觉到你们脸色似乎不太对劲?”季淑离满脸困惑,眼中闪烁着探寻的光芒。 莲香犹豫地抿了抿唇道:“老爷今儿个寄信来了,信就放在娘娘的梳妆台上。” “来信是好事,你们这副样子做什么,难道是送信来使说了什么?”季淑离惊讶一瞬,开口问道。 “娘娘不如自己看看吧。”莲香眼神有几分躲闪,回道。 季淑离缓缓踱步至梳妆台旁,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心中充满不安。 她轻轻揭开信封,信纸如同被封存已久的秘密一般展现在眼前,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抽出,手指摩挲着纸面,那粗糙的质感让她的心也跟着揪紧起来。 季淑离定了定神,开始仔细阅读信中的内容。 随着阅读的深入,季淑离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怎么会这样?”季淑离那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信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一般。 双腿如同被抽去了力气,险些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莲香见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跨去,扶住了季淑离摇摇欲坠的身形,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娘娘,您别担忧,也许公主只是一时病重,这世间总有办法可以将她治好,只要我们好好救治,公主必定能够痊愈的。” 季淑离此刻的心早已乱成了一团麻,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不行,本宫要回淮阴!” 桃夭在外间听梅芳诉说了事情的实情,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立刻如一阵风般冲进了室内。 一进屋便瞧见季淑离慌张失色的模样时,桃夭几步便冲到了季淑离的身旁,紧紧地扶着季淑离的胳膊,眼中满是关切与不安。 莲香大惊失色,急忙出声劝阻道:“娘娘,万万不可啊!您现在冲动行事,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季淑离眼中闪烁着泪光,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哀伤地说道:“父亲母亲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这次母亲的病情恐怕已经非常严重了,不然父亲不会特意写信告诉我实情。我若再不回去,我就是大不孝之人,我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我都要立即赶回淮阴。” “娘娘,您冷静一些!”莲香心急如焚,紧紧抓住季淑离的手腕,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一丝颤抖与焦急。 桃夭见状,赶忙也跟着点头附和,尽管她内心也希望季淑离能回淮阴,但今时不同往日,季淑离已经属于皇家的人了。 桃夭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挣扎,看着季淑离那眼眶通红、泪水即将夺眶而出的模样,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季淑离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就像那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心岸。 季淑离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不要劝我,我一定要去淮阴!” 莲香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地望着季淑离,口中喃喃道:“娘娘……” 往昔这个时刻,总是菊青在旁出谋划策,凭借着她的聪慧与果敢,总能妥善处理各种难题。 可如今菊青已出嫁离去,留下她们三人,虽竭尽全力想要弥补菊青的空缺,但终究还是有所欠缺。 季淑离用力挣脱开莲香的手,那股决绝之意仿佛能穿透空气,直抵人心。 她头也不回地直直往外间走去,每一步都迈得那样坚定,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莲香和桃夭对视一眼,眼中皆露出慌乱之色,连忙紧追其后,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娘娘,您不要糊涂啊!” 但季淑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使,完全不理会她们的劝阻,眼神空洞地继续往前走着,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只剩下那前往淮阴的执念在心中熊熊燃烧。 梅芳听到动静后,心中陡然一惊,来不及多想,便赶忙从侧殿之中急匆匆地奔出。 一路小跑而上,待跑到近前,梅芳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便双膝跪地,直直地跪在了季淑离的跟前。 王安平日里便是个机敏之人,此刻见此情况不对,赶紧跟着跪到了梅芳的身旁。 莲香和桃夭撒腿追了上来,瞬间冲到了季淑离的身前,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季淑离的裙摆,紧接着便齐齐跪下。 四人就这样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纷纷低下头,拼命地磕头,“娘娘,您万万不可糊涂啊,您想想您还有大皇子啊!” 莲香死死地拽着季淑离的裙摆,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恐惧与不舍,那双手用力地攥着裙摆,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季淑离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空洞地看着面前的四人,眼中的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渐渐地,她的头脑开始逐渐清醒过来。 “起来吧。”季淑离沙哑着嗓子,艰难地开口说道。 四人皆是满脸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季淑离,眼中闪烁着乞求和心疼的光芒,仿佛在说:“娘娘,您一定要好好的。” 季淑离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地扶起莲香,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本宫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们都起来吧,本宫不会再闹着要出去了。” 四人听闻此言后,眼中闪烁的一抹欣喜。 王安缓缓地用衣袖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沁出的冷汗,颤抖着从地上爬起身来。 桃夭和梅芳相互扶持着站起身,颤抖的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 “是本宫糊涂了,对不住你们。”季淑离微微低着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开口,话语中满是愧疚与自责,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刺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娘娘,您为公主的病而忧心,奴婢们都能理解您。”莲香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急切地开口劝说道。 季淑离缓缓地点点头,那原本灵动的眼神此时却变得呆滞起来,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回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莲香上前伸手想扶住季淑离,季淑离挡开了莲香即将触碰到自己的手臂。 “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季淑离轻轻地落下这句话语,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与哀伤。 夕阳的余晖宛如一道金色的纱幔,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宫殿的每一处角落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那些精美的雕刻和华丽的装饰在余晖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凄美的光芒。 季淑离的背影,就像是这余晖中的一抹剪影,孤独而又落寞地伫立在那里,显得如此单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倒似的。 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有内心深处中无尽的悲伤在蔓延。 第81章 不孕 咸福宫。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在白玲珑跟前,枯瘦如柴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搭在白玲珑的腕间,仔细地摩挲着脉象。 白玲珑则是满脸写着期待,紧紧地盯着老者。 老者缓缓抬起头,用他那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白玲珑,面色变得犹如死灰一般。 “叶大夫,本宫的身体究竟如何?”白玲珑见老者如此模样,心中焦急万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者默默地收起脉枕,然后重重地磕了个头,如伏地回道:“恕草民无能,娘娘您、您恐怕再也无法孕育新的生命了。” 白玲珑大惊失色,打翻桌上的茶盏,“你胡说!” 太医院来了这么多个太医,没有一个人说过她有不孕的症状。 眼前的老者是白夫人在民间寻的一位从医六十年的赤脚大夫,白玲珑求了皇帝半天才同意老者进宫请脉。 老者拼命磕头,赶紧解释出声:“娘娘您身体并不是先天不孕,而是后天导致,娘娘是否长期接触麝香等物件?” “怎么可能,本宫身边没有这样的东西。”白玲珑摇头说道。 老者沉默半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愧疚,轻声道:“娘娘莫要着急,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只是草民以多年行医之经验来看,脉象所示确如这般,实难有其他解释。” 白玲珑双手紧握,身子微微颤抖着,眼中已隐隐有泪光闪烁,死死盯着老者,“你确定?真的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老者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娘娘,此乃关乎人体气血经络之大事,绝非草民随意揣测之言。若娘娘不信,可多找几位郎中前来诊治,但依草民之见,结果恐皆大同小异。” 此时,殿内气氛凝重至极,白玲珑咬着嘴唇,心中思绪万千,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曾经对未来的种种幻想,如今却如同泡沫般瞬间破灭。 “娘娘……”绿梅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纠结与犹豫。 红菱见状,心中一紧,给身旁的老者使了一个眼色,那老者会意,默默跟着红菱迅速退了出去。 “为何那些太医都说本宫身体康健,有孕不过是机缘未到?”白玲珑灵动的眼眸此刻却被泪水所笼罩,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微微颤抖着声音缓缓开口问道。 “娘娘,您不要多心,我们再找大夫来看看就好。”绿梅神色也变得慌乱起来,急忙上前紧紧握住白玲珑的手,轻声安抚道。 “对,绿梅,你再去跟母亲说,叫母亲安排大夫进宫为本宫把脉!”白玲珑听到绿梅的话后,眼中闪过一抹希冀,瞪大双眼,疯狂地拽住绿梅的手,她急迫地说道。 “好好好。”绿梅看着白玲珑这般模样,心中更是难受,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悄然落下,如丝般的雨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地飘落在大地之上,瞬间便带来了阵阵丝丝缕缕的凉意。 永寿宫传出季淑离病重的消息,免去了第二日的早会。 崔令仪和林绣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满是担忧,不约而同地到永寿宫查看情况,却都被桃夭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外。 而另一边,白玲珑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直到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她才终于等到了白夫人找来的两位新大夫。 “如何?”白玲珑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与不安,急切地询问道。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无奈与惋惜之色,皆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其中一人缓缓开口说道:“娘娘身体受损严重,这伤势对孕育子嗣影响极大,恐极难再有孕之可能。”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白玲珑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便失手将一旁的精致茶盏打翻在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 那两名大夫见状,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地磕头求饶。 绿梅看着原本精致的瓷片此刻却变得七零八落,仿佛她心中的那份安宁也随之破碎,急忙上前就碎瓷片都收拾起来。 红菱微微侧身,给身后的小宫女递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色,那小宫女会意,连忙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带着两位大夫悄然退了出去。 “娘娘,您没事吧?”红菱的眼神中满是关切,她轻轻地靠近白玲珑,轻声询问道。 白玲珑缓缓地抬起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困顿,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哽咽着开口道:“红菱,本宫之前看过的所有太医都说本宫身体无恙,可为何宫外的大夫却说本宫无有孕的可能?这一切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红菱静静地站在一旁,她的心也被白玲珑的话语紧紧揪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皇后,一定是她!”白玲珑眼中的恨意犹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无比的笃定开口道:“这个宫里能够掌控太医院长同一张嘴的人,除了皇上,就只有皇后了!怪不得本宫入宫这么多年迟迟没有身孕,而皇后却平安诞下嫡长子。” 红菱刚想张口说或许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但当她看到白玲珑眼底那汹涌澎湃的恨意时,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刻的白玲珑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愤怒之中,任何言语都可能成为刺激她的导火索。 “娘娘,咱们当务之急是查出到底是什么东西祸害了娘娘,才致使娘娘不孕。”绿梅蹙着眉头,劝慰道。 “对,一定要查出东西来,绿梅,你带着人,将咸福宫上下翻个底朝天,将那东西给本宫找出来!”白玲珑神情激动,来回踱步,整个人状若疯癫。 “是。”绿梅连忙应声。 “快去啊!”白玲珑见绿梅还杵在原地不动,朝绿梅怒吼一声。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绿梅被吓了一跳,急忙应下,带着宫女退了出去。 李若芙正躺在床上做着美梦,突然,外间传来一阵嘈杂而纷乱的骚动声,硬生生地将她从沉睡中惊醒。 “兰芝!”李若芙猛地掀开被子,朝着外间大声吼道,声音中透露出她此刻的恼怒和不满。 兰芝听到呼喊,立马小跑着冲进屋里,脸上带着些许慌乱,“小主,您叫我。” 李若芙坐起身来,靠在床头,面色阴沉地紧紧盯着兰芝,问道:“是谁在外面,怎么如此吵闹?” 兰芝如实回答道:“是容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说是有东西丢了,此刻正翻箱倒柜地在外面找呢。” 李若芙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悦,缓缓说道:“什么东西丢了?算了,伺候我起来吧。” 兰芝连忙应下,熟练地取出衣裳为李若芙穿上,一边忙碌着,一边轻声安慰道:“小主莫要生气,等容妃娘娘找到了便不会这般吵闹了。” 李若芙微微点头,困得她打了个哈欠。 窗外明媚的阳光宛如金色的丝线一般,缓缓地透过精致的窗棂照射进来,轻柔地洒落在季淑离的侧脸上,给她的脸庞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 殿门发出一阵细微的“吱呀”声,桃夭小心翼翼地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轻轻地走了进来。 “娘娘,您用些午膳吧?”桃夭轻声说道,将手中的饭菜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眼中透露出几分担忧。 季淑离缓缓地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像是一台许久未使用的机械,带着一丝艰难地看向桃夭,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嗯,放着吧。” 桃夭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愈发焦急,眼中的担忧更是难以掩饰,“娘娘,奴婢知道您一直担心公主,可您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 季淑离深深地呼出那口浊气,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一并吐出。 她站起身来,走到饭桌前缓缓坐下,拿起筷子,轻轻地夹起一块菜肴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桃夭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季淑离身上,见她终于开始吃东西,心中那一直紧绷着的弦才稍稍放松下来。 “咸福宫请了宫外的大夫来为容妃把脉,”桃夭缓缓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些许担忧,“今日容妃便以东西丢了为由,将咸福宫上下翻了个底朝天。” 季淑离微微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一旁的瓷碗,喝下一口萝卜排骨汤,温暖的汤汁顺着喉咙流下。 “可翻到了什么?”季淑离抬眼望了一眼桃夭,问道。 桃夭微微低下头,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咸福宫虽然没有声张,但动作已经停下了,想来是找到了她们想要的东西。只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容妃如此大动干戈呢?” 季淑离眼神闪烁着,轻轻摩挲着瓷碗边缘,缓缓开口说道:“若是她知道真相,想来不会好受。” 桃夭满脸疑惑,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娘娘知道什么实情吗?” 季淑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只是本宫的猜想罢了。” 说罢,季淑离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身旁精致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轻声说道:“收起来吧。” “是。”桃夭恭敬地点头应下,手脚麻利地开始将饭桌收拾干净,退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阵稚嫩的孩童声音突然响起。 “母后!” 衡儿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紧紧拉着莲香纤细的手指,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进了殿内。 那小小的身影在宽敞的殿堂中显得格外可爱,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欲。 “衡儿,到母后这儿来。”季淑离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被衡儿这一声呼唤瞬间唤醒。 季淑离连忙蹲下身子,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朝着衡儿张开了双臂。 衡儿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立刻加快脚步,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般快步跑了过来,扑进了季淑离的怀中。 “母后!” 季淑离感受到衡儿温热的身体和纯真的气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她用力地抱住衡儿,眼眶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乎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母后,为什么哭哭?”衡儿眨巴着双如黑宝石般璀璨的大眼睛,好奇地端详着季淑离的面庞,轻声问道。 季淑离微微摇头,柔声开口说道:“母后想念衡儿。” “衡儿给母后擦擦。”衡儿扬起白嫩的小胳膊,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拭去季淑离眼角的泪花。 “谢谢衡儿,衡儿真是乖巧懂事。”季淑离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笑意,轻轻抱起衡儿,缓缓走到榻前坐下。 “母后,衡儿也很想你,不要哭哭了,好吗?”衡儿乖巧地坐在季淑离的腿上,抬起那清澈如水的眼眸,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紧紧盯着季淑离,柔声说道。 季淑离微微颔首,“有衡儿在,母后的心中便如阳光普照,温暖无比。” “姑姑说母后病了,母后哪里不舒服?”衡儿如今两岁多了,能说会道,一整天小嘴叭叭不停。 “外祖母病了,母后因为担忧,所以也病了。”季淑离柔柔一笑,抬起手抚摸衡儿圆滑的小脑袋瓜。 “那衡儿明天要许愿,许愿外祖母的病快些好起来,母后就不用担忧了。”衡儿歪了歪小脑袋,奶声奶气说道。 “好,”季淑离朝衡儿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母后替外祖母谢谢衡儿。” 衡儿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即娇声说道:“母后,父皇何时才能来看望衡儿呀?” 季淑离微微一怔,“衡儿很思念父皇吗?” 衡儿忙不迭地点头,犹如小鸡啄米,“想!” 季淑离的目光移向一旁的莲香,轻声问道:“皇上此刻在何处?” “回娘娘,皇上正在陪岑宝林共进午膳。”莲香低着头,声音犹如蚊蝇。 季淑离缓缓垂下眼眸,与衡儿平视,柔声安抚道:“父皇身负国家重任,繁忙无比,咱们明日再去看望父皇可好?” 衡儿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几分热切的期待,“那衡儿明日再去看望父皇。” 第82章 恨意 “这御膳房真是的,又送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来。”柳儿端来今日的饭菜,只有两碟青菜和一碗米饭。 江玲玲叹了口气,无奈开口:“宫中的人向来势利,我既落寞,也怪不得他们会如此待我。” 柳儿一边将饭菜放下,一边抱怨,“容妃娘娘也真是的,好歹小主您是为了她出谋划策,结果小主现在成了御女,容妃娘娘倒是还好好的,前几日还从宫外请了大夫进宫瞧身体。” “你说什么?”江玲玲刚咽下一口饭菜,听到柳儿的话语,脸上不由得露出错愕。 “容妃娘娘请了宫外的大夫来瞧身体,今日还说咸福宫东西丢了,叫了宫女翻箱倒柜的找呢。”柳儿徐徐说来。 江玲玲放下手中的碗筷,惊讶不已,握住柳儿的手,声音拔高了几分,“可找到了什么?” 柳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只摇了摇头,回道:“咸福宫没有声张,奴婢也不知道。” 江玲玲心中一阵慌乱,也没了继续用膳的心思,坐在椅子上咬着手指思考。 “不行,我得去一趟咸福宫。”江玲玲猛地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柳儿急切说道。 柳儿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小主是要现在就去咸福宫吗?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容妃娘娘只怕已经午憩了呀,以容妃娘娘的性子,想必咸福宫此时断然不会轻易接见小主的呢。” 江玲玲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内心那激动不已的情绪,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微微点头道:“对,是我太心急了,没考虑周全。” “小主,您这是怎么了?”柳儿见江玲玲一副慌乱的模样,满心疑惑,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江玲玲缓缓重新坐回椅子上,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朝着柳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无碍的,柳儿,别担心,你晚间随本宫去一趟寿康宫。” “好。”柳儿点头应下。 黑夜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悄然无声地从天边垂落下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笼盖住了广袤无垠的大地,将世间万物都包裹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柳儿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静静地跟在江玲玲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地走进了寿康宫。 寿康宫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静谧气息,古老的建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江玲玲轻轻推开房门,探头朝里面喊道:“霜降姑姑!” 霜降听到喊声,缓缓放下茶杯,看向走进来的江玲玲,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起身行了一个礼,说道:“奴婢见过御女小主。” 江玲玲急忙走进室内,一把握住霜降的胳膊,眼中满是焦急之色,“姑姑,怎么办,容妃娘娘会不会发现是我放的那个东西?” 霜降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关切,轻声安慰道:“小主莫慌,先别急,您先坐下喝杯茶吧。” “好。”江玲玲顺势在霜降身边坐下。 自从太后去世之后,春嬷嬷前往皇陵为太后守陵,白露到了出宫的年龄便出去嫁人了,只剩霜降留在寿康宫负责寿康宫日常打扫。 霜降倒了一杯茶放在江玲玲手边,缓声开口:“容妃已经搜出来了,但以她的性格来说,她只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做的,根本不会想到太后和你身上,你切放宽心。” 江玲玲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猛地灌下一碗茶水,“姑姑,那皇后娘娘会不会有事?” 霜降抿了抿唇,迟疑开口:“我也不清楚,但皇后娘娘向来聪慧,她定然能够压制住容妃。只希望容妃不要糊涂,若是犯下大错,只怕白家都要随容妃娘娘一同覆灭。” “姑姑,我是不是该避避风头了?”江玲玲放下茶杯,看向霜降,忧虑说道。 “避避风头也好,我明年就要出宫了,玲玲,以后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霜降拍了拍江玲玲的手,轻声说道。 “好,霜降姑姑,谢谢你。”江玲玲朝霜降露出一笑,起身告别道:“我也该回去了,咱们下次再见。” 霜降点了点头,起身将江玲玲送去寿康宫。 “小主,您和太后之间,有什么交易吗?”柳儿走在宫道上,凑近江玲玲,小声问道。 “说不上是交易,只是替太后做事罢了。”江玲玲轻声回答道,眼眸一暗,“咱们回宫之后,就说我病的严重,去请太医过来。太医不过来也不要紧,只要对外宣称我病了就好。” 咸福宫安静了好几日,平常白玲珑常常到养心殿请安,这段时间却整日窝在咸福宫不出门。 红菱和绿梅哄了好久,才劝着白玲珑和李若芙一同出门走走。 深秋的日子里,那凛冽的寒风宛如一把锋利的刀,猛地刮过。 树上原本繁茂的叶子,仿佛被这狂风施了魔法般,纷纷脱离枝头,如同蝴蝶般在空中翩翩起舞,漫天皆是它们旋转的身影,一片片枯黄的落叶,缓缓飘落而下。 光秃秃的树枝,孤零零地伸展在空中,更增添了一股深深的萧条之气。 季淑离身着一袭淡雅的衣裙,发丝微微被风吹起,她身旁跟着崔令仪,两人手中牵着年幼的孩子。 衡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而知夏则紧紧拉着崔令仪的衣角,眼中满是纯真与活泼。 两个小家伙没一会便玩到一块去了,绕着花园里到处跑。 就在这时,柳疏桐和舒云萝恰好走到了此处的亭子边。 两人看到季淑离等人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赶紧上前行礼请安,“给皇后娘娘、贤妃娘娘请安!” 季淑离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温和的光芒,“起来吧,今儿真是巧啊,柳美人和舒才人也出来走走啊?” 柳疏桐轻轻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臣妾终日里在那宽敞却略显沉闷的宫殿里待着,确实是烦闷得紧,这才出来走走。” 崔令仪接过话茬说道:“也好,本宫也觉得终日里待在宫里,人就像是要发霉了一样,出来走走,心情都舒畅多了。” 此时,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木质香,孩子们在一旁嬉笑玩耍,欢声笑语回荡在亭子周围,为这深秋的景象增添了一抹生机与活力。 “玲珑,你在看什么?”李若芙从身后走了上前,见白玲珑伫立在原地,不禁好奇问道。 白玲珑眼底深深的恨意仿佛能化作实质的利刃,死死地盯住前方亭子处那个正与知夏玩得兴高采烈的衡儿。 衡儿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为他人眼中的目标。 李若芙微微上前两步,顺着白玲珑的视线缓缓望去,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你一直这样盯着大皇子做什么?” “芙儿,你说要怎样才能做到彻底摧毁一个人呢?”白玲珑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李若芙微微蹙起眉头,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各种可能的答案,片刻后才缓缓回道:“那自然是毁掉他最为珍视、最为在乎的东西啦。只有当一个人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的心才会真正破碎,整个人也会变得一蹶不振。” 白玲珑听到这番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笑容中充满了算计和阴谋。 “那你觉得皇后娘娘最在乎的是什么呢?”白玲珑再次问道,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李若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白玲珑的意图,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正在玩耍的衡儿,随后反问道:“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白玲珑回过身来,与李若芙深深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鬼蜮之气。 她们彼此心照不宣,仿佛在这一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天气愈发寒冷起来,那凛冽的寒风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冰冷无比。 衣服也随着气温的降低而层层增加,一到冬天,人们便纷纷穿上了厚厚的棉衣。 衡儿换上了一身毛茸茸的外衣,那柔软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极了一个精致的雪团子。 那模样实在是太招人喜爱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一番。 季淑离轻轻地将衡儿抱在怀里,那温柔的动作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爱意。 然而,下一秒,她却突然用力地揉捏起衡儿的小脸蛋来,那力度之大,让衡儿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母后,不要!”衡儿急忙伸出那肉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季淑离的胳膊,拼命地反抗着。 “衡儿乖,你就让母后揉揉你的小脸蛋吧,母后只是太喜欢你了呀。”季淑离脸上依然挂着张扬的笑容,可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衡儿无力地反抗着,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季淑离的怀抱,只能乖乖地坐在她的怀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助和委屈,任由季淑离随意揉捏他的小脸。 “娘娘!”桃夭这一声呼喊,仿佛带着无尽的惊慌与急切,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因奔跑而变得绯红,额头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从外间一路小跑着冲进室内,急促的脚步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季淑离和衡儿听到动静后皆是不约而同地偏头向桃夭看去,眼中满是疑惑与关切,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了?” 桃夭站在那里,神色纠结不已,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诉说。 季淑离见状,微微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低下头温柔地看着衡儿说道:“衡儿乖,先和莲香姑姑出去玩好不好?母后先和桃夭姑姑商量事情,一会儿便去找你。” 衡儿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朝着莲香伸开双手,莲香赶忙上前将衡儿抱了起来,轻轻地退了出去,那扇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桃夭见衡儿终于出去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快步走到季淑离面前,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信件取了出来,那动作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不安。 随着信件被取出,桃夭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痛,泪水如泉涌般夺眶而出,哽咽着痛哭开口道:“淮阴来信,说公主她、她不行了!” 季淑离如同被雷击一般,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眼中闪烁着震惊与痛苦的光芒,嘴巴微微张开,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桃夭哭得越发厉害,抽泣声断断续续,她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封,将淮阴侯的亲笔书信递到季淑离手中。 季淑离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缓缓展开信件,目光聚焦在那一行行锋利的字迹上,她的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而凝重,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着信上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着她的心。 心脏处那阵刺痛如尖锐的银针般不断扎刺着季淑离的心房,让她忍不住连忙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口,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急促而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以缓解胸腔内那股压抑的感觉。 “娘娘,您没事吧?”桃夭目睹此景,顿时大惊失色,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季淑离的身体,眼中满是焦急之色,急切地开口询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传太医过来?” 季淑离微微摇了摇头,强忍着那股痛楚,深深地深呼吸了几口,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她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看向桃夭,沙哑着嗓音缓缓开口问道:“桃夭,父亲的信究竟是何时寄来的?” 桃夭擦拭了一下脸上残留的泪水,哽咽着回答道:“昨日一早便从淮阴寄出了,特意安排手底下的人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这才好不容易送进宫来。” 季淑离默默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而父亲的这封信到她手中竟然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一夜。 “快,为本宫换一身衣裳,本宫要立刻去养心殿见皇上。”季淑离垂下眸子,语气坚定地吩咐道。 “是,娘娘。”桃夭明白季淑离的意思,点了点头,迅速转身去准备更衣事宜。 第83章 逝世 寒风如同尖锐的刀刃般萧瑟地刮过,原本就枯黄的竹叶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悠悠然地飘落而下,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缓缓地落在地上。 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如雷鸣般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穿透云霄,震得人心头一颤。 季淑离身着一袭黑色骑装,手中挥动着长长的马鞭,驱使着身下的骏马极速往前奔去,马蹄扬起的沙尘在身后形成了一道朦胧的烟雾。 暗卫骑着高大的黑马,紧紧地跟随着季淑离的左右两侧,保护季淑离的安全。 风如同那凶猛的野兽一般,从耳边呼呼作响地呼啸而过。 季淑离此刻双眼通红,紧紧咬着嘴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拼命地朝淮阴疾驰而去。 这两日来,季淑离不知疲倦地跨坐在马背上,长时间的骑行让她大腿内侧早已被摩擦得生疼,每一次腿部的动作都像是在拉扯着伤口,带来阵阵钻心的疼痛。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这些痛苦,一刻也不敢停歇。 “咳咳!” 荣庆公主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猛地咳嗽一声后,鲜红的血液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被褥,触目惊心。 柳叶见状,心中大惊,急忙扔下手中的活计,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床边,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荣庆公主擦去嘴角不断涌出的血迹。 看着那越来越多的血迹,柳叶眼中不禁浸出泪水,带着哭腔喊道:“公主,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荣庆公主此时已经没有丝毫的精力再去做出任何表情,只是艰难地张了张口,口中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在弥漫,让她感到恶心欲呕。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淮阴侯便冲进了屋内。 他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荣庆公主,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他快步走到床边,将荣庆公主揽进怀中,从柳叶手中接过绢帕,轻轻地为荣庆公主擦干净血迹,动作温柔而细致,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淮阴侯捧起荣庆公主的脸颊,那上面虽然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然无法掩盖她的美丽动人。 他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心疼不舍,又有深深的爱意。 “阿闵。”荣庆公主十分轻柔地唤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淮阴侯听到这声呼唤,再也无法抑制住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落在荣庆公主的脸上。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哽咽着说道:“玉儿,我在呢,我一直都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荣庆公主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安心。 她抬眼静静地看着淮阴侯,一点一点地描绘着爱人的轮廓,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在自己的心底,永不磨灭。 “玉儿,阿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她心中满是对你的牵挂与思念,此刻想必正快马加鞭往这里赶来呢。你要答应我,一定要顽强地撑住。”淮阴侯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无尽的眷恋,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荣庆公主身体愈发虚弱,还是努力地点了点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缓慢而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着她最后的力量。 荣庆公主轻轻地将头靠在了淮阴侯的臂弯之中,眼中所流露出对淮阴侯深深的恋恋不舍。 淮阴侯看着怀中逐渐失去生机的荣庆公主,那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他用力地拥紧了荣庆公主,心中满是懊悔与痛苦。 季氏家族世代行医,淮阴侯身为其中一员,更是擅长救治各种外伤,可如今面对自己最爱的人,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的生命一点点地流逝,却无法挽回分毫。 “阿闵,你不要这样自责。”荣庆公主似乎察觉到了淮阴侯内心的痛苦,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为淮阴侯擦去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她的声音轻柔而舒缓,安抚淮阴侯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这不是你的错,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残酷,我们无法改变它的安排。但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彼此,这份爱会永远留在我们心中。” 淮阴侯紧紧地握着荣庆公主的手,拼命压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荣庆公主朝淮阴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答应我,在我走了之后,你不要做傻事。我们的阿离还在,她需要你,你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人世间,你要为阿离撑腰,不能让她被人欺负。” 淮阴侯看着荣庆公主,眼中闪烁着泪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泪水渐渐模糊了淮阴侯的满脸,他知道这是荣庆公主回光返照的征兆,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自抑。 他紧紧地抱住荣庆公主,仿佛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不分离。 “玉儿,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淮阴侯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荣庆公主轻轻地在淮阴侯的唇角落下一吻,那吻带着温暖和爱意,仿佛能够穿透时间和空间。 “阿闵,我要回到我的世界去了。”她轻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留恋和不舍。 淮阴侯强忍着悲痛,朝荣庆公主露出了一个微笑,带着坚定和勇气。 “玉儿,你等等我,我一定会去你的世界找你。”他说道,声音虽然有些沙哑。 荣庆公主靠在淮阴侯的臂弯之中,缓缓闭上双眼,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直到呼吸停止。 淮阴侯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逐渐下降,心中的悲痛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他嚎啕大哭,哭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娘!”季淑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般,不顾一切地冲进屋子,眼前的景象犹如晴天霹雳,让她瞬间愣在了原地。 只见荣庆公主安详地枕在淮阴侯的怀中,原本灵动的双眸此刻已然紧紧闭上,世间所有的生机都已悄然离去。 巨大的痛苦,宛如一道汹涌澎湃的海浪,以排山倒海之势朝她狠狠拍打而来,无情地将季淑离卷入那无尽的痛苦深渊之中,让她陷入一种无法挣脱、无法自拔的绝望境地。 季淑离的脚步变得虚浮而无力,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朝着荣庆公主艰难地迈出两步,可下一刻却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拼尽全力挣扎着爬向荣庆公主的面前,模样狼狈而又执着。 “娘,我是阿离呀,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我真的回来了!”季淑离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不敢置信,她死死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眸,期望着能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淮阴侯心中的悲痛如同潮水般翻涌不息,轻轻开口道:“阿离,你终于回来了。” 话音未落,季淑离听到这熟悉的话语,那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她放声大哭,哭泣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久久不散。 荣庆公主的丧事办的并不浩大,由淮阴侯和季淑离亲手操办,只在淮阴简单办了一场。 父女二人一身素缟,静静地跪在灵堂前,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把纸钱,神情凝重而专注地将它们投入火盆之中。 纸钱被投入火盆的瞬间,便如蝴蝶般翩翩起舞,随后便被熊熊燃烧的火焰迅速吞噬,化作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 “阿离,你此番回来,可得了皇上的准许?”淮阴侯哭过太久,眼中早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麻木,他轻声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季淑离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钱放进火盆之中,看着那火焰迅速将其吞没,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她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回道:“皇上不准,但他拦不住我。” 淮阴侯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望着女儿那张坚毅而又略带憔悴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他到底不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子了。” “爹,我如今只希望衡儿平安长大,这就足够了。”季淑离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焰,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如此也好,”淮阴侯微微颔首,心疼地看向季淑离,“今夜由我来陪你娘亲吧,我想和她再多说会话,你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今夜就去休息吧。” 季淑离知道淮阴侯的好意,朝淮阴侯露出个微笑,那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却又无比温暖。 “好,爹,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也要保重身体。” 说完,季淑离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灵堂。 留下淮阴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那燃烧的火焰,心中思绪万千。 “小姐,您泡泡脚,去去寒气吧。”柳叶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轻轻放在季淑离面前。 季淑离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柳叶则连忙蹲下身子,开始为季淑离脱去那双精致的鞋袜,那白皙如雪的双脚渐渐展露出来,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纤弱。 她轻轻地将季淑离纤细的双脚放进热水之中,热水瞬间包围了它们,仿佛给疲惫的双脚注入了一股活力。 “小姐,您瘦了许多。”柳叶仔细地打量着季淑离的脸庞,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关切,好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季淑离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回道:“忧虑使人劳累,这才瘦了不少。” “您不在的日子里,这间卧房一直都是老爷和公主亲自收拾,他们对您的关怀无微不至呢。”柳叶垂下头,柔声说道,眼中闪烁着泪光,“就连律公子寄来的信件,也都一一完整收拾在箱子里,没有人动过,就好像一直在等着您回来一样。” 听到“信”这个字,季淑离顿时愣住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反问道:“信?” “对啊,律公子从边疆给您寄来的信。”柳叶再次点了点头。 季淑离眨了眨眼,那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恍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思绪渐渐飘远,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过往的画面。 柳叶轻轻地擦拭着季淑离双脚上的水珠,动作轻柔而细腻。 柳叶端着水盆站起身来,眼中流露出关切与体贴,轻声说道:“奴婢就先下去了,小姐好好休息吧。” 季淑离微微颔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放在衣柜旁的那个大箱子上。 房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室内顿时只剩下季淑离一人。 季淑离站起身来,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到箱子面前,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将箱子打开。 随着箱盖的开启,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封封书信。 季淑离万分惊讶,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封书信,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信封上的纹路,缓缓打开信件。 “阿离,展信安。” “这是我在河池的第二个月。” “我在上次的信中写到赵锵救了一个女孩,那女孩今日又来寻赵锵了。她可真热情大胆,一次次的表白心意,一次次的被拒,却依旧选择继续表白。我觉得赵锵迟早会被她的心意所打动。” “还未问候你与鹤年的近况,是否身体康健、万事顺利?但你的性格向来报喜不报忧,我的问候明显多余。不过,无论如何,请记得照顾好自己和鹤年。” “河池离京都太过遥远,我的思念总去不了想去的地方。” 季淑离放下信件,快速拿起另一封书信打开。 “阿离,展信安。” “我今日被父亲罚了,他怪我没有将我的计策告诉他,害他担心一场。他又很高兴,因为我亲手砍下了呼延邛的头颅,他看到了我的成长。” “阿离,你在京都有没有为我担心?” “阿离,一定要好好穿衣吃饭,不要生病。” “阿离,草原的夜晚群星闪耀,不知道你哪里有没有星星出现?” “阿离,鹤年出生,你有没有受苦?他一定很像你,有大大的眼睛,漂亮的眉骨。” “阿离,我遇到了一个姑娘,她问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你是‘像白山茶花一样的女孩’。” “阿离,阿旭给我写来书信,说我种的山茶花今年开得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回淮阴侯府,能不能见到我的山茶花。” 第84章 回宫 “这些信件,你真的都要带回皇宫去?”淮阴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抬眸看着暗卫们动作熟练而迅速地将木箱搬上了马车,忍不住开口问道。 季淑离轻轻地点了点头,“带回去让我留有一些念想。” 淮阴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季淑离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阿离,你此番回去,定要谨慎小心。你娘去世,朝中局势本就动荡不安,难免会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趁机作乱,说不定会对你下手。” 季淑离朝淮阴侯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爹,不用担心我,我能应付得过来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了,我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 淮阴侯欣慰地笑了笑,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锦囊,然后轻轻地放在季淑离的手心。 “这是什么?”季淑离低头看着手中的锦囊,心中充满了疑惑。 淮阴侯凝视着季淑离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严肃,“这是假死药,服用后七天七夜之内身体会处于一种假死状态,察觉不到任何呼吸和脉搏,但同时也会带来一定的副作用。阿离,一旦你身处险境,无法脱身时,便可服用此药物,宫中爹留的眼线自会有办法带你出宫。” 季淑离紧紧握住手中的锦囊,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她抬起头,看着淮阴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眼中闪烁着泪花,“爹,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个锦囊,不会轻易使用它的。” 淮阴侯拍了拍季淑离的肩膀,眼中满是鼓励,“好孩子,爹相信你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去面对一切困难。无论何时何地,爹都会一直支持你、守护你。” 季淑离微微颔首,放进怀中。 暗卫搀扶着季淑离缓缓踏上了回京的马车。 马车古朴而庄重,车帘微微垂下,隐隐透出车内的静谧。 淮阴侯静静地伫立着,目送着季淑离渐渐远去。 那辆马车犹如一叶孤舟,缓缓驶离这片熟悉的土地。 初冬的风愈发凛冽,无情地吹拂着大地。 它卷起树上残存的枯叶,那些枯黄的叶片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是岁月流逝的痕迹。 淮阴侯望着随风飘舞的枯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林绣此刻正静静地坐在崔令仪的对面,原本姣好的面庞之上,渐渐浮现出了几丝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 “皇后娘娘已经离开数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林绣望着桌上的梅枝,缓缓说道。 崔令仪轻轻叹了一口气,“荣庆公主离世,娘娘心中定然不好受,这个时候又怎会有余力去顾及什么时候回来?” 林绣不由自主地将手轻轻抚摸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忐忑开口:“我是担心,娘娘回来之后,要怎么和皇上解释。” “皇后,可是一国之母啊,平日里听着是何等的高贵,权势更是犹如滔天之浪,令人望而生畏。可如今,就连自己母亲去世这般最正常不过想要回家探望的请求,都被皇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崔令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夹杂着深深的厌恶与不甘。 “娘娘若是回来了,贤妃姐姐可千万千万别在娘娘面前提及这些话呀。”林绣缓缓垂下眼眸,轻声劝说道。 “我自然是清楚的,你就别再操心这些了,好好照顾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崔令仪回过神来,轻轻地拍了拍林绣的手背,眼中流露出关切之意,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我近来总是心绪不宁,睡不安稳,也吃不下东西。”林绣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的憔悴之色用脂粉也遮不住。 “可请了太医来瞧瞧?”崔令仪一脸关切,柔声问道。 “请了的,太医日日都来请平安脉,没有任何问题。”林绣唇角微微上扬,回道。 “那你这是?”崔令仪不禁疑惑起来。 林绣呼出一口浊气,双眉微蹙,“我总是觉得,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别杞人忧天了,想必你是怀孕之后情绪不稳定所致,我新得了一个香囊,放上陈皮,竟然助于睡眠,我拿给你带回去试试。”崔令仪眨了眨眼,见林绣一脸低落,连忙转移话题。 说罢,崔令仪便叫紫鹊将香囊取了过来。 林绣接过香囊,手指轻轻摩挲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微微侧头,望着窗外那摇曳的树枝,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预感,让她预感到即将有一场重大的变故降临。 崔令仪看着林绣的神情,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林绣向来敏感细腻,如今又怀着身孕,情绪更是容易波动。 “别想那么多啦,也许只是你太紧张了呢。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保持心情愉快,这样对胎儿也好。”崔令仪连忙开口劝慰道。 林绣缓缓点了点头,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眼中却隐隐闪过一抹苦涩,轻声道:“谢谢姐姐关心。”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便能位列九嫔,到那时,你就可以亲自抚养他。”崔令仪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轻轻摸了摸林绣的肚子,朝林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林绣听此,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真实了一些,原本黯淡的眼眸中也闪烁着几分希冀的光芒,然而随即又流露出几分惋惜,微微叹了口气道:“是啊,只是可惜我的知许,我错过了她的童年。” “你不必如此难过,等你位列九嫔之后,不妨去求求皇上,说不定让知许回到你身边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呢。”崔令仪柔声劝慰着。 林绣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然后缓缓回道:“我虽然也有这种想法,但我看惠昭媛对知许确实是真心的,她待知许如亲生女儿一般,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而伤害到她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并没有那么强烈地想将知许接回我的身边。” 崔令仪赞许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之色,“你能有这样的想法,这就很好了。” 京城的上空悄然飘起了初雪,那一片片轻飘飘的雪花如精灵般缓缓落下,仿佛是大自然用它最轻柔的笔触,为这座繁华的皇城涂抹上了一层纯净的白色。 季淑离掀起车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宫人搀扶着季淑离缓缓下了马车,双脚踩在铺满积雪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季淑离身着一身淡雅的青色衣裙,裙袂飘飘,宛如一幅清新脱俗的画卷。 她的面庞白皙如玉,眉若远山含黛,没有佩戴任何黄金首饰,素净的模样更增添了几分纯净之感。 这座金砖红墙的皇城庄严而肃穆,青色的衣裙却如春日里新生的嫩叶般娇嫩欲滴,微微闪烁着光芒,似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其身。 洁白的雪花如同灵动的蝴蝶,纷纷扬扬地落在季淑离的墨发上,宛如镶嵌了一层璀璨的银饰,为季淑离增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灵气。 季淑离目光凝视着前方的宫殿,面色冷淡,迈着沉稳的步伐,一路步行向着养心殿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积雪之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仿佛是她内心世界的映射。 终于,季淑离走到了养心殿的门外,缓缓掀开裙摆,双膝跪地,姿态优雅端庄。 “臣妾季氏,自知有罪,特来向皇上请罪!” 季淑离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 雪白的雪花依旧不停地飘落着,增添了一抹悲凉的色彩。 罗公公见季淑离跪在殿前,顾不得其他,脚下生风般急匆匆地跑进殿内。 齐越扬端坐在龙椅之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支毛笔,正全神贯注地埋头批阅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上……”罗公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 齐越扬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让她跪。” “这、这恐怕于理不合啊,皇上。”罗公公嗫嚅着说道,话语中带着几分犹豫和为难。 齐越扬手中的动作丝毫未停,依然继续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奏折,对罗公公的话充耳不闻。 罗公公无奈叹了口气,沉默半晌。 窗外的雪花依旧纷飞,丝毫没有停下的预兆。 罗公公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再次开口道:“皇上,屋外正下着雪,天寒地冻,万一给皇后娘娘冻着了,这该如何是好啊。还有大皇子也正等着娘娘呢,若是娘娘病倒,只怕大皇子会伤心的啊。” 齐越扬烦躁地将手中的毛笔狠狠丢到一旁,微微抬眸,原本就深邃的眼眸中此刻更是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烦,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几个字:“将皇后叫进来吧。” 罗公公连忙点头,而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罗公公脚步匆匆,却又不失稳重,不一会儿便来到外殿,对着等候在外的季淑离轻声道。 季淑离微微颔首,罗公公上前亲自搀扶,季淑离轻轻搭在了罗公公的手臂上,顺势起身。 “多谢罗公公。”季淑离轻声回道。 罗公公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不碍事不碍事,娘娘快去吧,皇上正在等您呢。” 季淑离独自走进殿中,沉重的大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关上,仿佛一道屏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纷扰。 养心殿内,炭火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将整个屋子映照得红彤彤的,仿佛一间温暖的小世界。 季淑离身上残留着外面的寒气,她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走进殿中,仿佛从寒冷的冬日闯入了温暖的春天般。 “臣妾参见皇上!” 季淑离走到齐越扬跟前,双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臣妾擅自离宫,自知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季淑离低着头,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皇后,你还知道回来啊。”齐越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十分凌厉。 “臣妾的夫婿与孩子都在皇城,臣妾自然知道回来。”季淑离直起腰,眼神清明,姿态端庄。 这一句话熄灭了齐越扬一半的怒火。 “没有朕的允许,谁准你擅自离宫的?!”齐越扬依旧冷着态度呵斥。 “是臣妾威逼利诱,迫使城门打开,这才借机离宫,是臣妾一人之错!”季淑离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如受惊的蝴蝶般微微轻颤。 “你!”齐越扬皱着眉头,胸口剧烈起伏,“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这皇宫之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的行为让朕颜面尽失。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肩负着何等重要的责任吗?作为皇后,你应该时刻守在朕的身边,辅佐朕治理天下,而不是随心所欲地做出这种危险的举动。”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愿受陛下责罚。臣妾只是在想臣妾的母亲弥留之际见母亲最后一面,一时冲动才做出了这样的错事。请陛下原谅臣妾的无知和鲁莽。”季淑离再度伏拜,在齐越扬看不见的地方,眼中满是厌恶。 齐越扬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怒意渐渐消散。 “罢了,既然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就暂且饶过你这次。但你必须记住,以后绝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否则别怪朕无情。”齐越扬上前几步,扶起季淑离,抬手轻抚季淑离的发丝,缓缓说道。 季淑离神色平常,微微扬起头和齐越扬对视,“臣妾多谢皇上。” 齐越扬仔细打量着季淑离的脸庞。 眼前的人儿,容颜依旧娇艳欲滴,却恰似一个失去灵魂的瓷娃娃,眼眸之中,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看不见一丝生机。 齐越扬心里划过一丝不安,好像季淑离随时都会离他而去一般。 “阿离,不要离开朕。”齐越扬捧起季淑离的脸颊,深深地看向季淑离,轻声说道。 季淑离移开目光,轻柔回答:“皇上您在说什么胡话,臣妾就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 第85章 家宴 慈宁宫门前。 “惠昭媛、苏充容,且留步。” 白玲珑在红菱的搀扶之下,缓缓从慈宁宫大门中走出,朝着前方正欲离去的二人高声喊道。 太皇太后素来对孩子们喜爱有加,故而后宫中有子嗣的妃嫔们,常常都会携着自己的孩子前来向太皇太后问安。 恰好今日,吴秋月与苏怜茵一同带着二公主和二皇子到慈宁宫请安,待进入殿中才发现白玲珑竟然也在。 吴秋月怀中紧紧抱着娇憨可爱的二公主,苏怜茵则小心地护着二皇子,两人不经意间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警惕之色,而后不约而同地缓缓回头,满脸疑惑地望向白玲珑。 “容妃娘娘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吴秋月微微压低声音,轻声询问道。 白玲珑则迈着轻快的步伐,迅速走到二人身前,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柔声说道:“方才在殿内,本宫便一直想说了,二公主生得这样玲珑可爱,眉眼之间简直与林婕妤如出一辙呢。” 吴秋月听到这番话后,挤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连忙回道:“多谢娘娘夸奖,知许,还不快谢谢容娘娘。” 知许眨着大眼睛看了一眼白玲珑,乖乖开口说道:“谢谢容娘娘夸奖,容娘娘也很漂亮。” “不客气,知许的小嘴可真甜啊。”白玲珑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抬起手摸了摸知许的小脸蛋,柔声回道。 知许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一红,害羞地往吴秋月的怀里钻。 白玲珑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吴秋月,邀请说道:“外面天气寒冷,不如两位姐妹到咸福宫坐坐吧?” 吴秋月下意识看向苏怜茵,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安。 苏怜茵轻轻拍了拍二皇子的包被,抬头看着白玲珑,抱歉地笑了笑,柔声道:“娘娘,不是臣妾要下了您的脸面,实在是二皇子方才玩得睡着了,臣妾得赶紧带着二皇子回延禧宫去,不方便到咸福宫小坐。” “是啊娘娘,知许如今正是爱闹腾的时候,只怕会扰了您和李才人的清净。”吴秋月跟着点头附和说道。 白玲珑微微皱起眉头,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微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强留了。改日若有机会,还望妹妹们能到咸福宫来做客。” 吴秋月和苏怜茵连忙点头应承,表示一定会找时间拜访。 随后,两人向白玲珑行礼告退,各自抱着孩子上了轿辇。 “母妃,为什么容娘娘说我像林娘娘呀?”知许乖巧地窝在吴秋月怀中,那小小的脑袋微微抬起,眼神里闪烁着几分天真的疑惑,奶声奶气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一般传入吴秋月耳中。 吴秋月闻言,眼神不禁闪过一丝不自然,强忍着心中的情绪,缓缓开口道:“容娘娘说只是夸赞知许像林娘娘一样漂亮呢。” 知许听后,脸上立刻绽开一抹甜甜的笑容,犹如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知许也觉得林娘娘很漂亮呢,知许和林娘娘一样,以后一定会成为漂亮的大美女。” 吴秋月看着知许那纯真的笑容,心中却莫名地涌起几分受伤的感觉,紧紧将知许揽进怀中。 一旁的苏怜茵目睹了这一幕,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怜惜,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轻声说道:“月儿,知许只是童言无忌,你不要多想啦。” 吴秋月轻轻地抚摸着知许的发顶,眼神漠然地盯着前方,脑海中思绪万千,却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年关渐近,窗外的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所笼罩,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精灵般在空中翩翩起舞,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屋外便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季淑离身着一袭淡雅的素衣,浑身上下无任何珠钗装饰,怀中紧紧地揽着衡儿。 衡儿肉嘟嘟的小手被季淑离温柔地握在右手中,母子二人正专注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母后,衡儿要小老虎。”衡儿轻轻哼唧了一声,圆溜溜的大眼睛微微侧转,看向季淑离,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好。”季淑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衡儿的请求。 季淑离握着衡儿的手,在纸上缓缓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老虎的皮毛细腻而富有质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与灵动,仿佛随时都会从纸上跃然而出。 “哇,这就是老虎吗?”衡儿瞪大了眼睛,张着小小的嘴巴,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纸上的老虎。 “对啊,衡儿喜欢老虎吗?”季淑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宠溺的目光。 “喜欢,母后教衡儿画老虎。”衡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季淑离轻轻一笑,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笔,蘸了蘸墨汁,又取出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平展在案桌上。 她转过头,对着衡儿柔声说道:“那衡儿可得跟上母后的动作哦,可别让母后失望呀。” 衡儿稚嫩的小手,失去了季淑离手掌的包围,却也能够稳稳地握住毛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轻声应道:“好。” 季淑离心中暗自好笑,随意地拿起毛笔,起笔便是一道极为复杂的线条,那线条如灵动的蛇一般蜿蜒曲折,瞬间便将衡儿给难住了。 衡儿脸上露出慌乱之色,他连忙将毛笔转到左手,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摸索,才勉强画出一个残缺的弧线。 弧线歪歪斜斜,与季淑离先前画出的线条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小殿下莫不是左撇子?”莲香在一旁看着,猜测说道。 季淑离听到这话连忙偏头看了过来,“这也说不准,衡儿现在才多大,哪里就看得出来是左撇子。” “莲香姑姑,左撇子是什么?”衡儿眨着大眼睛看向莲香,好奇问道。 “用来称呼更习惯使用左手的人。”莲香柔声回道。 衡儿歪着脑袋,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迷茫,但还是强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淑离看着衡儿这副滑稽的模样,微微抿嘴,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桃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先是快步走到火炉边,待身体稍稍暖和过来后,才走上前行了个礼。 “娘娘,户部已经将公主名下的所有产业划进国库了。”桃夭的声音有些低沉,紧紧咬着嘴唇,眼中闪烁着怒火,活脱脱就是一个正在告状的孩子。 季淑离闻言,手中的毛笔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在纸上作画,她的神色依旧如常,看不出丝毫的波澜,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紧握着笔杆的手指微微用力,那力度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本宫早有预料,户部那些老狐狸觊觎母亲名下的产业已久,母亲才故去不久,这帮老狐狸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产业划走了。”季淑离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无奈和悲伤,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桃夭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涨得通红,愤愤不平开口:“可那都是公主操劳半辈子才挣来的身家啊,他们凭什么就要划进国库去?” “好了,桃夭。”季淑离幽幽出声,劝慰道:“户部若没有皇上的指示,哪里敢这般行事。” 桃夭整个人如同泄气一般,神情耷拉下来。 “娘娘,皇上来了。”梅芳探进来一个头,朝里说道。 季淑离连忙抱着衡儿从榻上起来,对着桃夭吩咐:“快将这些收起来。” 桃夭点头,上前将纸笔统统收了下去。 齐越扬带着一身寒气,缓缓进了殿内,罗公公将他身上厚重的大氅轻轻脱下,拿在手中。 “臣妾参见皇上。”季淑离牵着衡儿,微微朝齐越扬福了福身。 齐越扬见状,连忙上前几步,伸出宽厚的大手,稳稳地扶起了季淑离,轻声说道:“阿离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父皇!”衡儿如黑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满是期待地看向齐越扬,眼神中透露出的天真与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齐越扬看着衡儿,嘴角微微上扬,蹲下身子将衡儿单手抱了起来,抬手轻轻地捏了捏衡儿肉嘟嘟的小脸蛋,说道:“几日不见,衡儿又圆润了不少。” 衡儿嘻嘻一笑,自然而然地揽过齐越扬的脖颈。 齐越扬在榻上坐下,季淑离顺势坐在父子二人对面。 “今年的冬天,相较于往年而言,确实算不上十分寒冷。朕心中暗自思忖,决定在交泰殿举办一场家宴,宴请皇亲国戚,共同庆贺除夕佳节。”齐越扬微微抬起眼眸,深邃的目光缓缓落在季淑离身上,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之中隐隐透着几分示好之意。 “皇上既然有此美意与用心,那便赶紧着手操办起来吧。”季淑离轻轻一笑,平静回道。 “朕觉得此事还是交由阿离你来操办最为妥当,你向来心思细腻,懂得如何安排才能让这场家宴尽善尽美,再叫上贤妃和容妃在旁协助便好。至于银子的问题,不必担忧,尽管叫内务府去办理便是了,一定要让大家都能尽兴而归。”齐越扬神情笃定地继续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季淑离垂下双眸,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祥和的表情,轻声回道:“多谢皇上如此信任臣妾,臣妾定会竭尽全力办好此次家宴。” “那就好,朕打算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来永寿宫接着衡儿一块前去。”齐越扬见事情已经吩咐,便要带着衡儿离开。 季淑离连忙站起身来,朝着身后的莲香柔声说道:“外头天寒地冻的,莲香,快给衡儿换上棉衣,切莫着凉了。” 莲香听闻,赶忙应道:“哎。” 说罢,莲香进了里间,拿着一身厚实的棉衣外套走了出来,仔细为衡儿穿上。 棉衣一穿上身,衡儿整个小人儿就变得圆鼓鼓的,那模样活脱脱就像个喜庆的福娃娃似的,可爱极了。 齐越扬一把地抱起衡儿,在衡儿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回头看向季淑离,说道:“那朕就带着衡儿先去慈宁宫了,晚些时候朕再带着衡儿回来。” 季淑离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一直追随着父子二人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尽头,才重新返回殿中。 桃夭心中满是不满,小小的嘴巴微微撅起,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皇上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拿公主的银子铺张浪费?” 梅芳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忙加入的队伍,皱着眉头说道:“往年的时候,从未见过皇上说银子只管向内务府要,可今年却突然这样开口,那娘娘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往里贴补的那些钱算得了什么呢?” 桃夭和梅芳的眼中,对齐越扬的怨恨藏也藏不住。 月牙轻轻抿了抿唇,和星语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不敢开口说话。 季淑离静静地坐在榻前,目光落在那花瓶中已经凋落的梅枝上。 她缓缓伸出手,将那枝梅轻轻取出,然后用手指轻轻一折,那脆弱的梅枝便应声而断。 季淑离抬起头,缓缓说道:“算什么?算本宫有钱没处花吧。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必客气,只管向内务府要银子就是了。至于能要到多少银子,那就全看咱们怎么去布置这场宴席了。” 桃夭闻言,眼中一亮,随即挑眉看向季淑离,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崇拜之意,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娘是说?” 季淑离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轻声说道:“桃夭,你尽管去做,一切都往最贵的去办,怎么奢靡怎么来,四舍五出花的都是咱们的银子,有人会替咱们心疼的。” 桃夭和季淑离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第86章 除夕 交泰殿,除夕家宴。 整个大殿看上去极为奢华,墙壁和柱子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宴席上的桌椅全部采用最好的金丝楠木制作而成,质地坚硬,纹理美观,而且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配上黄缎绣金龙镶宝石做桌围。 菜品一共有二百一十八道,其中冷菜有九十道,热菜则多达一百二十八道。 不仅品种繁多,而且色香味俱佳,令人垂涎欲滴。 此外,还有各种果脯、点心和茶水供应,一应俱全。 宴席上使用的餐具也都是上等的瓷器,精致而典雅。 摆在齐越扬面前的就是一套黄地黄里龙纹瓷器,这套瓷器色彩鲜艳,图案精美,再加上象牙白玉筷,更加炫彩夺目。 大殿内的装饰品更是精美华贵,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随意放置的一盏花瓶,最少也要上百两银子。 众皇亲国戚鱼贯而入,视线便被眼前奢华无比的宴席牢牢吸引住,一时间竟都有些眼花缭乱。 再看上方,齐越扬端坐在正位之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显得格外威严庄重。 齐越扬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大殿,眼中不禁流露出满意之色,忍不住开口夸赞道:“今日这除夕家宴当真办得大气非凡,皇后着实费心了啊!” 季淑离则身着一袭黑红色凤纹宽袖袍,坐在齐越扬的左侧,听到齐越扬的称赞,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婉转地道:“臣妾能将这宴会操持妥当,全赖皇上信任与支持,臣妾在此谢过皇上夸奖。” 白玲珑静静地坐在崔令仪的右侧,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暗自打量着整个交泰殿的精心布置。 殿内处处金碧辉煌,璀璨夺目的珠宝装饰、精雕细琢的屏风以及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无一不让人惊叹不已。 尤其是那些摆放在架子上的精美瓷器,更是让白玲珑大开眼界,其中有好些个她连见都未曾见过。 “原来当皇后竟是这般的奢华吗?”白玲珑心中暗自思忖着,一丝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太皇太后轻抿一口手中温热的香茗,而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今年的冬日倒是没那么冷冽,这雪下得也是迟了些,真不知道这般情况会不会对明年的收成有所妨碍呀。” 齐越扬悠然自得地把玩着大拇指上那块温润剔透的玉扳指,听到太皇太后的话语后,微微一笑,宽慰道:“皇祖母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忡忡,户部的那些大臣们皆是能臣干吏,处理这类关乎民生大计之事想必不在话下,定然能够妥善应对,确保百姓们不受灾荒之苦。” 下首坐着的老安王爷突然站起身子,双手高高举起面前斟满美酒的金杯,毕恭毕敬地朝着太皇太后敬酒,并朗声道:“太皇太后在上,请受臣弟一拜!太皇太后您年高德劭,身体仍旧硬朗安康,实乃洪福齐天、恩泽深厚呐!臣弟自觉惭愧,远远不及您老人家呀。” 太皇太后面露慈祥的笑容,赶忙伸手端起摆在桌案上的酒杯,轻轻啜饮一小口作为回敬,同时关切地问道:“十七皇弟呀,咱们这些老家伙可是有好些时日未曾相聚啦,不知你近日身体状况如何呀?” 老安王爷谦逊地摆摆手,应道:“承蒙太皇太后挂念,臣弟这把老骨头还算争气,也就是维持个老样子罢了,无甚大碍。” “那你今日可得多坐一会儿,和哀家说说话。咱们这一辈的人基本上都先走了,只剩咱们几个。”太皇太后和蔼开口说道。 “如此甚好,太皇太后莫要嫌臣弟唠叨就好。”老安王爷笑呵呵回应。 夜幕悄然降临,一轮明月高悬于枝头之上,洒下清冷的光辉,宛如一层银纱覆盖着大地。 季淑离轻柔地怀抱着已然进入甜美梦乡的衡儿,缓缓地回到了永寿宫。 衡儿正安静地熟睡,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时轻轻颤动,模样可爱至极。 季淑离小心翼翼地将衡儿轻轻地放置在床上,细心地为衡儿褪去了外衣,接着又轻轻地脱下鞋袜,然后拿起一床厚厚的被子,仔细地盖在了衡儿小小的身躯上,只露出那张粉雕玉琢般的小脸。 站在一旁的莲香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轻声开口道:“今日大皇子、大公主还有几位世子郡主一同玩耍,好不热闹呢!”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奴婢瞧见二公主一直在旁边观望,应该是有些羡慕,但二公主身边的嬷嬷却不许二公主上前玩耍。” 季淑离微微抬起脚,轻盈地迈出了侧殿那略显幽暗的门槛。 永寿宫内一片静寂,伴随着轻微的裙摆摩擦声,季淑离柔声回应道:“知许患有哮喘之症,身体向来虚弱,惠昭媛对知许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不让知许与他人一同嬉戏玩闹,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站在一旁的莲香听闻此言,不禁轻轻叹息一声,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情:“只可惜当时林婕妤恰好也在一旁瞧见了这一幕,心疼得悄悄地躲到角落里暗自哭泣。” 季淑离秀眉微蹙,面露担忧之色,一边缓缓走进主殿,一边关切地询问道:“那林婕妤现下状况如何?要知道她如今身怀六甲,月份渐长,孕妇本就最为忌讳情绪出现过大的波动啊。” 进入主殿后,季淑离款款落座于雕花檀木椅上,顺手接过梅芳恭敬递过来的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轻抿一小口,待茶水在口中稍作停留后,方才咽下,并再次开口追问。 莲香连忙如实答道:“林婕妤目前并无大碍,娘娘放心。” 季淑离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如此甚好。也罢了,这天色已然不早,夜色渐浓,咱们还是早些歇息吧。你们也都辛苦了一整天,今夜便早些回房安睡去吧。” 莲香赶忙屈膝福礼,脆生生地应道:“是。” 说罢,莲香便退了出去,到侧殿为衡儿守夜。 桃夭则搀扶季淑离,前往净室洗漱一番。 永寿宫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顶轿辇被四名身强力壮的小太监稳稳地抬着,晃晃悠悠地走进宫内。 齐越扬双眼微闭,面色微红,满身酒气弥漫开来,显然已是醉得不省人事,斜躺在轿辇上。 “罗公公。”梅芳和王安一见到来人,立刻快步走上前去,朝着罗公公微微福了福身。 罗公公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对着两人说道:“皇上今晚在宴席上多饮了几杯美酒,此刻已然沉醉不醒。按照祖制,皇上今夜该在皇后娘娘这儿歇息。” 王安微微颔首,表示明白,随即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外头风大,吹久了怕是会让皇上受寒。咱们还是快些将皇上抬进去吧。” 罗公公转头看向身后的几名太监,喊道:“动作都利索点,赶紧把皇上抬进殿内歇息!” 得到指令后,几个太监小心翼翼地将齐越扬从轿辇上抬了下来,梅芳则赶忙走到前头,为众人引路。 不一会儿功夫,众人便顺利地将齐越扬安置在了床榻之上。 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太监们皆低下头,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此时,整个寝殿内显得格外安静。 罗公公环顾四周,发现室内竟空无一人,不禁眉头微皱,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呢?” 一旁的梅芳连忙回答道:“回公公的话,娘娘正在沐浴。” 罗公公听后,点了点头,略作思索,接着又吩咐道:“皇上喝得这般酩酊大醉,明早起来肯定头疼欲裂。你们快去厨房端一碗醒酒汤过来,好好伺候皇上喝下,这样也能让皇上好受一些。” “是,公公放心,奴婢这就去办。”梅芳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吩咐月牙和星语留在殿中随时侍奉,自己则匆匆忙忙地退出去准备熬制醒酒汤了。 月牙和星语听到吩咐后,连忙应声称是,快步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先为齐越扬褪去脚上穿着的鞋袜,接着又缓缓地将他的外衫脱下。 罗公公见到室内已有宫女在悉心伺候着,识趣地悄然退出房间,并顺手轻轻合上房门,静静地守候在门外。 不多时,季淑离洗漱一番后从净室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前候着的罗公公。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今儿个皇上因为在宴席之上多饮了几杯美酒,所以来得稍微晚了些许,请娘娘恕罪。”罗公公一见季淑离出现,赶忙朝着她行了个礼,回禀道。 季淑离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并不在意,柔声说道:“无妨,本宫先进去瞧瞧皇上的状况如何。” 说罢,便抬脚向屋内走去。 “嗻。”罗公公躬腰垂首,低声应道。 季淑离踏入殿中,只见齐越扬正毫无形象地躺在榻上呼呼大睡,整个人如同一个大大的“大”字般横陈在床中央。 室内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仿佛能把人的鼻腔都给灌满一般,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季淑离不禁下意识地皱起了小巧的鼻子,面露嫌弃之色,喃喃自语道:“皇上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酒气。” 桃夭见状,心中暗自思忖片刻,而后轻声开口劝道:“娘娘,依奴婢之见,要不您还是移步到侧殿与大皇子一同就寝吧。看皇上这样子,今夜恐怕难以睡得安稳,娘娘若是留在这儿,怕是也无法好好歇息呢。” “那便如此吧,月牙、星语,你们二人就在此处守着,切不可有丝毫懈怠。”季淑离朝着站在一侧的月牙和星语吩咐道 恰在此时,梅芳双手稳稳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走了进来。 只见月牙和星语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醉得不省人事的齐越扬从床上搀扶起来。 梅芳见状,赶忙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端起手中的碗,对着齐越扬的嘴巴就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下去。 待看到醒酒汤已被全部灌入齐越扬的腹中后,季淑离这才轻移莲步,动身离开了房间。 行至房门口,季淑离停下脚步,缓声道:“罗公公,近来衡儿不知为何,每到夜里总是哭闹不止。本宫今夜打算留在侧殿陪伴衡儿,恐不能在此照看皇上了。如今皇上已然喝下了醒酒汤,此刻正在熟睡之中。劳罗公公多多费心,留意一下皇上这边的情况。若是有任何异常,定要及时告知于本宫。” 罗公公听后,忙不迭地点头应承道:“娘娘尽管放心便是,奴才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心全意地照顾好皇上,绝不敢有半点儿疏忽大意之处。” 季淑离闻言,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身向着侧殿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色渐深,雾气愈发浓重,仿佛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四周万籁俱寂,连一丝风声都不曾听闻,唯有高悬于天际的月亮,散发着皎洁而明亮的光芒,宛如一盏明灯照亮了这片静谧的天地。 星语盘坐在角落里,倚靠着墙壁,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瞌睡,小脑袋瓜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晃动着,模样甚是滑稽可爱。 “嘶……” 齐越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脑海一般,强忍着痛楚,缓缓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当看到眼前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床幔时,齐越扬恍然想起自己此刻正身处永寿宫中。 他转头看向身旁,伸手朝里侧摸索而去,却只摸到一片冰凉——季淑离并未如往常一样睡在他的身边。 齐越扬忽然感到喉咙发干、口舌燥热,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端起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温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滋润了干渴的喉咙和肠胃。 随着这杯水下肚,齐越扬原本混沌的头脑也渐渐变得清明起来,困意也如潮水般退去。 第87章 风寒 宫殿内仅点燃着两支微弱的蜡烛,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使得室内显得格外昏暗。 齐越扬静静地坐在软榻边上,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宫室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季淑离生活的痕迹:梳妆台上摆放着她常用的珠花和发簪;窗边的几案上还摊开着一本她尚未读完的书卷;床边的衣架上挂着她昨日穿过的衣裳。 齐越缓缓地站起身来,伸出那修长而略显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眼前摆放着的这些物件。 就在这时,一个毫不起眼的木箱悄然进入了他的视野,并如磁石一般紧紧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这个木箱看上去有些陈旧,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斑驳的痕迹,但却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诱人的气息,让齐越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齐越扬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个陈旧的箱子前,轻轻地将箱盖掀开一条缝隙,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来。 随着箱盖逐渐被完全打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封封摆放整齐的书信。 齐越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好奇,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拿起其中一封信,然后慢慢地拆开了封口。 当他看到信纸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字迹以及落款人的名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瞬间呆若木鸡,定定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齐越扬的目光无法从那个名字上移开,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但身体依旧僵硬得如同雕塑。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次看向箱子时,发现里面竟然满满当当全都是同样笔迹的书信,粗略估计足有上百封之多,而且每一封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此时的齐越扬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再也没有勇气去打开后面那些尚未拆封的书信。 他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麻木地转身坐到床边,手中紧紧握着刚才那一纸已经泛黄的信件。 夜越来越深,雾气也愈发浓重起来,丝丝缕缕的寒气透过窗户的缝隙钻进来,肆无忌惮地侵蚀着房间内的温暖。 齐越扬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双眼失神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封信上的名字和字句。 整个夜晚漫长而难熬,齐越扬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床边,不曾挪动分毫。 他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任由黑暗和寒冷将自己包围。 终于,在经历了无尽的煎熬之后,天边渐渐地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星语悠悠地睁开双眼,透过窗棂,看到外面的天空微亮,她轻轻地转过头,向内室望去。 只见齐越扬宛如一座精美的雕塑,静静地端坐在床边,身体纹丝不动,一双眼眸失去了焦距,仿佛沉浸在无尽的沉思之中。 星语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走到齐越扬面前,然后双膝跪地,身体微微颤抖着,用略带惊恐和担忧的语气问道:“皇上,您……您没事吧?” 齐越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他艰难地转动着自己那早已僵硬的脖颈,低下头,目光缓缓聚焦到跪在眼前的星语身上,声音异常沙哑:“叫罗公公进来。” 星语闻言,头也不敢抬一下,迅速站起身来,匆匆退出房间。 王安正在屋外洗漱,一抬头就看到星语神色慌张地走出来,心里不禁一紧。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见星语快步来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王公公,皇上让我去叫罗公公进正殿去。” 王安点了点头,匆匆进了室内。 罗公公正躺在通铺上呼呼大睡,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 王安伸出手轻轻推了推罗公公的胳膊,小声说道:“罗公公,醒醒,皇上叫您呢。” 罗公公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睡眼惺忪地看着王安,听到是皇上传召时,他瞬间清醒过来,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胡乱抹了一把脸,便跟着星语朝屋内走去。 此时,天已蒙蒙亮,但清晨的寒气依旧逼人。 一阵寒风吹过,吹得罗公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搓了搓手,轻手轻脚地走进室内,低垂着头,恭敬地向齐越扬行了个礼,轻声说道:“奴才参见皇上。” 过了半晌,四周依旧静悄悄的,竟没有任何人回应。 罗公公心中有些不安,终于按捺不住性子,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朝着上方望去。 只见齐越扬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 罗公公心头一惊,赶忙向前迈了两大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齐越扬动作迟缓地转动了一下脑袋,眼神空洞无神地望了过来。 仅仅只是这么一眼,罗公公就感觉自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下一刻,令人惊恐万分的事情发生了,齐越扬双眼向上一翻,身体失去平衡,直挺挺地向后仰倒而去。 “皇上!不好啦!快来人呐!快去请太医!”罗公公瞬间吓得面无人色,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 声音尖锐刺耳,响彻整个永寿宫。 王安和星语两人原本站在外间,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由得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慌失措之色。 短暂的愣神之后,王安反应迅速,二话不说转身便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罗公公的这声惊呼犹如一道惊雷,将永寿宫里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 季淑离也被这阵骚乱所惊动,先是紧张地看了一眼身边熟睡中的衡儿,见衡儿并无醒来的迹象,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轻轻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梅芳快步走进屋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大氅,轻柔地披在了季淑离的身上,并 压低声音说道:“娘娘,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罗公公刚刚进去没多久,就大喊大叫要请太医呢。王公公这会儿已经跑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昨夜是谁守夜?”季淑离微微蹙眉,疑惑问道。 “上半夜是罗公公亲自守着,下半夜则是由星语姑娘去守的夜。”梅芳恭恭敬敬地如实回答道。 月牙捧着衣裳走了进来,与梅芳一同为季淑离换上崭新的衣裳。 待穿戴整齐后,季淑离来不及多加整理,便匆匆忙忙地朝着正殿赶去。 刚一踏进室内,季淑离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皇上怎么了?” 罗公公正一脸惶恐地跪在床边,听到季淑离的问话,赶忙叩头回道:“启禀娘娘,昨晚皇上突然叫奴才进殿,奴才进来之后,还没来得及问安,皇上竟然就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奴才伸手一试,发现皇上的额头滚烫得厉害,想来应该是发热所致啊!” 季淑离听闻此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坐下,然后迅速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齐越扬额头。 果不其然,只觉入手之处犹如火炭一般,奇烫无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夜没有给皇上添炭火吗?”季淑离转过头来,看向站在一旁的星语,质问道。 星语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娘娘,昨夜地龙烧得极旺,整个暖阁里都暖洋洋的,所以就没有再多添炭火了。” 季淑离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沉思之际,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枕头边上的那一纸信笺。 看到信笺的瞬间,季淑离的眼神骤然一变。 她借着为齐越扬整理被褥的动作,将信笺藏进袖口中。 “太医来了!” 王安一路小跑着,紧紧地拽住太医的衣袖,将其快速地带进了大殿之中。 季淑离听到声音后,急忙起身,给太医腾出一个靠近床榻的位置来。 太医先是朝着季淑离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便快步走到床边,屈膝跪了下来,伸出右手,轻轻搭在了齐越扬的手腕处,开始认真地为其把起脉来。 片刻之后,太医才松开手,一边捋着自己下巴上那花白的胡须,一边缓缓开口说道:“皇上这乃是寒气入体,从而感染风寒所导致的发热症状。待微臣开一副对症的药方,熬好之后喂皇上喝下,应该就能够缓解这发热之兆了。” 季淑离听闻此言,脸上浮现几分忧虑之色,担心问道:“章太医,皇上此番病情究竟有无大碍啊?” 太医微微躬身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天气异常寒冷,偶尔染上风寒也算是在所难免之事。只要皇上能静心休养一段时间,按照微臣所开的药方按时服药,相信很快便能痊愈,并无大碍,请娘娘放心便是。” 听完太医的这番解释,季淑离轻点了下头,随后转头对王安吩咐道:“王安,你送送章太医。” 王安应了一声,随即陪着太医离开了寝宫。 须臾,梅芳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缓缓走进屋内。 罗公公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稳稳地搀扶起病榻之上身体虚弱的齐越扬。 季淑离接过梅芳手中的碗勺,一勺一勺地将那黑乎乎的汤药喂入齐越扬口中。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稚嫩的呼喊声突然从外间传来:“母后!”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衡儿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内室。 莲香见状,神色紧张地紧跟在衡儿身后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听到声响,季淑离轻轻放下手中的瓷碗,然后朝着衡儿微微抬起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衡儿一眼便看到了面色苍白如纸、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齐越扬,立刻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季淑离身边,扑进季淑离温暖的怀抱里。 “母后,父皇怎么了?”衡儿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忧虑地望着床上的齐越扬,用比平时低了许多的声音轻声问道。 季淑离温柔地抚摸着衡儿的头发,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轻声回答道:“父皇生病了,衡儿要乖乖听话,不可以吵闹哦,不然会影响父皇休息的,明白了吗?” 衡儿十分懂事地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子往季淑离怀中又缩了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床上躺着的齐越扬。 见齐越扬还未醒来,季淑离便带着衡儿出去用早膳。 罗公公倚靠在床边,静静盯着齐越扬发呆。 夕阳西下,如一颗巨大的红色宝石渐渐沉入西山之后,余晖将天边渲染得一片火红,但很快这绚烂的色彩就被黑暗所吞噬,夜幕迅速笼罩了整个天地。 躺在床榻之上的齐越扬,紧闭许久的双眸终于缓缓地睁开了。 一直守候在旁的梅芳见状,赶忙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探向齐越扬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已然消退时,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梅芳迅速朝身旁的月牙递去一个眼色,月牙当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皇上,您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梅芳俯下身来,柔声细语地询问道。 “水……”齐越扬艰难地张开那因长时间未进水而变得沙哑无比的喉咙,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来。 站在一旁的星语听到后,立刻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温水,快步走到床前递给了梅芳。 梅芳则扶起齐越扬,让他靠坐在床上,然后慢慢地将水杯凑近他的唇边,一点点地喂他喝下水。 那杯温热的清水顺着喉咙流淌而下,仿佛一股清泉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土地,齐越扬顿时觉得身体舒适了许多,原本沉重的脑袋也清醒了一些。 季淑离牵着衡儿进了屋子,衡儿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父亲,急忙挣脱季淑离的手,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般飞奔到床边。 “父皇、父皇,您怎么样啦?有没有好一点呀?”衡儿仰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关切地问道,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稚嫩的奶音。 齐越扬强打起精神,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衡儿的头顶,微笑着低声回答道:“父皇没事,衡儿不必担心。” “皇上这一整天都发着高烧,可真是把臣妾们都吓坏了呢。”季淑离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笑了笑,在床边坐了下来。 齐越扬目不转睛地看向季淑离,眼神深处却是一片黯淡无光,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难以捉摸其中隐藏的真实情感。 此刻,他的内心就像汹涌澎湃的大海,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场狂暴的龙卷风。 第88章 同盟 除夕过后,凛冽的寒冬逐渐远去,天气开始慢慢转暖。 温暖宜人的阳光宛如母亲轻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大地。 暖洋洋的太阳正慈爱地照耀在季淑离的身上,柔和的光辉透过斑驳的树叶缝隙,如金色的细沙般洒落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给她原本就温婉动人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温柔而迷人的金光。 一个小小的身影欢快地迈着还不太稳当的小腿,像一只可爱的小鹿一般跑了过来,并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季淑离的怀中。 衡儿扬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撒起娇来:“母后,喂儿臣吃饭好不好嘛?” 季淑离听到衡儿的请求,不禁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地从躺椅上坐起身来,动作轻柔地将衡儿紧紧地抱进自己温暖的怀抱里,低下头看着小家伙,佯装嗔怪道:“你呀,是不是又没有听莲香姑姑的话,不好好吃饭啦?” 衡儿闻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红润的小嘴巴,嘟囔着说道:“才不是呢!只是母后喂的饭会更香一些啦。” 季淑离被衡儿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彻底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伸出一只手,从一旁站立着的莲香手中接过精致的瓷碗,用勺子舀起一小勺香喷喷的米饭,送到衡儿嘴边。 衡儿见状,立刻乖巧地张开那樱桃般的小嘴,津津有味地咀嚼起季淑离喂给他的饭菜来。 黄昏时分,夕阳如血,渐渐地沉没于天际线下,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 随着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殆尽,夜幕悄然降临大地,如同一张巨大而神秘的黑色帷幕缓缓展开。 季淑离正与衡儿一同坐在温暖舒适的榻上,兴致勃勃地拼搭着五颜六色的积木。 两人全神贯注,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温馨愉悦的氛围。 桃夭轻盈地走进室内,微微垂下头行了一个礼,轻声说道:“娘娘,罗公公刚才派人来过了,说是皇上今夜留宿养心殿。” 听到这个消息,季淑离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对着衡儿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道:“衡儿啊,时间不早啦,该到睡觉的时候咯,快跟着莲香姑姑去洗漱好不好呀?” 衡儿闻言,乖巧地放下了手中正在摆弄的积木,抬起那张粉嫩的小脸,看着季淑离甜甜地应道:“好呀。” 接着,他便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莲香,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说:“姑姑抱抱!” 莲香见状,脸上立刻绽放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抱起衡儿,转身缓缓退出了房间。 桃夭则动手收拾起散落在桌上的积木,一边整理,一边忍不住嘟囔道:“今儿可是初一呢,按例皇上应该来咱们宫里才对,怎么又不来了……” “国事繁忙,皇上一时顾不上也是应当的。”季淑离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后,缓缓开口说道。 她的语气显得十分随意,仿佛对这件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一旁的桃夭听到这话,停下手中正在收拾桌面的动作,抬头看向自家主子,轻声回应道:“上个月十五皇上也没来呢,娘娘您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说话间,桃夭已经将桌面上杂乱的物品摆放整齐,又用抹布仔细擦拭了一番。 季淑离闻言,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挑起细长的眉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地说道:“总归要找个由头来安慰一下自己嘛,要不然还能怎样?难不成本宫要说皇上是因为厌恶了本宫,所以才一直不肯踏入这永寿宫半步,那你听了岂不是会更加生气?” 桃夭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伸出双手作势要捂住季淑离的嘴巴,口中连声道:“呸呸呸!娘娘您可千万别讲这样的胡话呀,多不吉利啊!” 季淑离见状,不禁轻笑出声,但很快便收敛了笑容,不再多说什么。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阳光明媚的一天,吴秋月和苏怜茵二人一同带着孩子们来到了御花园游玩。 二公主知许正兴高采烈地在前头奔跑着放风筝,欢快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响彻整个御花园。 奶娘则小心翼翼地抱着二皇子站在一旁观望着,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吴秋月和苏怜茵坐在亭子里一边聊天,一边看顾着孩子们的情况。 突然间,只听见知许发出一声惊呼:“啊!我的风筝!” 众人急忙循声望去,原来是风筝线不知为何突然断裂开来,失去控制的风筝如断了线的木偶般直直地坠落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掉进了前方的假山之中。 吴秋月见状,心中一紧,连忙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朝着知许快步走过去,满脸关切地问道:“知许,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呀?” 知许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母妃,我没事儿,只是我的风筝掉进去啦。” 看着女儿安然无恙,吴秋月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看向那座假山,转头对着身旁的素兰轻声吩咐道:“素兰,你快些去把风筝给捡回来吧。” 素兰闻言,赶忙应了一声:“是,娘娘。” 然后素兰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转身就朝着假山方向走去。 正当素兰快要走到假山跟前时,却听到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不必了。” 紧接着,一个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缓缓从假山之中走了出来。 只见白玲珑手中正拿着一只制作精美的燕子形状的风筝,仔细一看,那正是知许刚刚掉落的那一只。 “见过容妃娘娘!”众人见到来人竟是白玲珑,赶忙纷纷躬身行礼,齐声喊道。 白玲珑身着一袭素雅的鹅黄色长裙,裙裾随风轻轻飘动,宛如仙子下凡一般。 她面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莲步轻移,主动走到了知许面前,然后优雅地蹲下身来,目光温柔地看着知许,轻声问道:“这是你的风筝吗?” 知许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眼前美丽动人的白玲珑,过了片刻才奶声奶气地回答道:“是我的风筝,谢谢容娘娘。” 说罢,知许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乖巧地从白玲珑手中接过了风筝。 待知许接稳风筝后,白玲珑方才缓缓起身。 一旁的吴秋月朝着白玲珑盈盈一笑,开口说道:“多谢容妃娘娘,真是巧合,竟然在此处遇见了娘娘您。” 白玲珑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应道:“今日阳光明媚,气候宜人,本宫便想着出来走动走动,也好散散心。” 听到白玲珑这番解释,苏怜茵连忙微笑着发出邀请:“既然如此,娘娘不如移步到这边的小亭子稍作歇息如何?” 白玲珑闻言,欣然应允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本宫贸然前来,恐怕会打扰了你们二位的清静呀。” 吴秋月听了这话,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哪里有什么清静可言。” “是啊,娘娘快请过去坐坐吧。”苏怜茵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说道。 吴秋月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知许的小脑袋瓜儿,朝着身旁站立的素兰柔声吩咐道:“素兰,好好照顾着公主。” 素兰听闻此言,连忙微微俯身行礼应道:“是,娘娘放心便是。” 说罢,素兰轻盈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牵起知许那胖乎乎的小手,目送白玲珑、苏怜茵以及吴秋月三人缓缓走向不远处的亭子处。 待三人相继入座之后,站在一旁的素竹动作轻柔地端上一盏刚刚沏好的新茶,并将其稳稳当当地放置在了白玲珑面前的石桌上。 白玲珑优雅地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拿起茶盏,先是用杯盖轻轻地拨弄了几下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然后微微仰头,朱唇轻启,小口抿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 只听白玲珑轻声开口道:“今儿个这天儿可真是不错呀。方才本宫远远地瞧见贤妃娘娘带着大公主还有林婕妤一同前往了永寿宫呢。想来这天气一变好,大家伙儿都按捺不住想要出门走动走动啦。” 坐在白玲珑对面的苏怜茵闻言微微一笑,接话回应道:“可不是嘛,前些时日天气严寒得很呐,小孩子身子骨弱,自然是不方便轻易外出的。如今总算是盼来了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可不就得抓紧机会出来玩耍一番嘛。” 白玲珑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紧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对了,说起这林婕妤来,本宫记得她腹中胎儿已有七个月了吧?瞧她那隆起的腹部,竟比旁的孕妇还要再大上那么一圈呢,也不知道是否怀的乃是双胎呢。” 吴秋月握住茶盏的手渐渐用力,低垂着眼帘不作声。 苏怜茵尴尬一笑,讪讪回道:“这个臣妾倒是不清楚,只等林婕妤生产之日便可知晓了。” 白玲珑却一副没看出二人表情不对劲的模样,继续自言自语道:“哎,本宫记得咱们这些伺候皇上的人里,惠昭媛你可是第一个怀上龙嗣的,若是那个孩子平安降生,如今也该有四五岁了吧。” 吴秋月眼神一动,脸上的表情瞬间难看几分,自嘲开口:“是臣妾无福,留不住那个孩子。” “好端端的怀着孕,怎么偏偏就误食了西域罗盘草而流产了呢?”白玲珑故作惋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药草罕见,若有个精通医术的丫鬟在身边伺候,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说罢,白玲珑偷偷瞥了一眼吴秋月的表情。 吴秋月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白玲珑,直截了当开口:“容妃娘娘有什么话,不如直接一些说个清楚,别人未见得是个好的,但娘娘您这般打着哑谜说话,也可见一斑。” 白玲珑微微仰起头,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如春花绽放般明媚动人的笑容,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在她明亮的眼眸深处,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在必得之色,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既然惠昭媛都如此坦诚地这般说了,那本宫自然也不会再遮遮掩掩,索性就直截了当地讲吧。” 吴秋月毫不退缩地迎上白玲珑的目光,面容沉静如水,语气平稳地回应道:“容妃娘娘请直言便是,此处除了你我几人之外,并无他人。” 白玲珑轻轻挑动了一下细长的柳眉,美目流转间,将视线定在了吴秋月与苏怜茵身上,似笑非笑地问道:“想当年,惠昭媛不幸因误食西域罗盘草而致使腹中胎儿流产一事,不知你们二位可真觉得这仅仅只是一场巧合而已?” 听闻此言,吴秋月与苏怜茵不禁对望一眼,两人的目光交汇瞬间,彼此的眸中皆流露出深深的疑虑之色。 沉默片刻后,还是苏怜茵率先打破僵局,紧盯着白玲珑,追问道:“娘娘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娘娘已然知晓了真相不成?” “咱们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唯有皇后娘娘出自赫赫有名的医药世家,且身边还有一位精通医术的婢女伺候。倘若当年惠昭媛所怀胎儿乃是男婴,那不就稳稳地占据了长子之位。要二位姐妹是皇后娘娘,面对如此情形,又将会作何打算呢?”白玲珑微微挑起那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梢,话语间带着明显的煽动之意。 吴秋月闻得此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沉默下来,缓缓垂下臻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一旁的苏怜茵见此情景,急忙出言反驳道:“容妃娘娘,您这番话也不过仅仅是个人的臆测而已啦,毫无真凭实据,怎可这般信口胡言乱语呢?” 白玲珑却不以为意,嘴角轻轻扬起一抹浅笑,慢条斯理地回应道:“两位妹妹莫要着急上火,即便此事确实仅是本宫的无端揣测,但眼下林婕妤恐怕身怀双胎。待到她顺利诞下麟儿之后,依例便能晋升至九嫔之位呢。且不说别的,单论林婕妤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想要把二公主接回翊坤宫亲自抚养,想必对她们而言,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吧?” “你想要我们做些什么?”吴秋月微微仰起头来,目光如炬,直直盯着面前的白玲珑,原本娇柔的嗓音在此刻也变得冷厉起来。 白玲珑却是不慌不忙,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用一种慢条斯理却又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与本宫同盟。” 第89章 关押 “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啦!”绿梅一路小跑着,神色慌张地冲进了室内,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 白玲珑正坐在桌前,手持一把精致的剪刀,仔细修剪着面前几枝娇艳欲滴的鲜花。 听到绿梅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手一抖,差点剪坏了一朵花。 白玲珑赶忙放下手中的剪刀,转过身来,一脸不耐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绿梅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气息才稍稍平稳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白玲珑,满脸忧虑地说道:“娘娘,大少爷……大少爷他出事了!” 白玲珑一听,心中顿时一紧,连忙追问:“大少爷出什么事了?快说!” 绿梅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语速极快地说道:“大少爷自从去户部当差以后,竟然偷偷贪污了不少银子,而且这些钱全被他拿去赌博挥霍掉了。今日早朝,御史台上书弹劾了大少爷。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怒,一气之下就把大少爷给关押起来了!” 说完,绿梅紧张地看着白玲珑。 “什么?”白玲珑闻言,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大少爷贪赃枉法,还拿去赌博?这怎么可能呢?” 绿梅抿了抿嘴唇,低着头小声回答道:“千真万确啊,娘娘。现在大少爷已经被关进大牢里了,情况十分危急。我们该如何是好啊,娘娘?您可得想想办法救救大少爷呀!” 白玲珑深深吸了口气,秀眉紧蹙地问道:“本宫爹娘那边可有传信进来?” 绿梅连忙欠身回答道:“目前尚未有消息传来。不过,老爷现在仍在御书房外跪着求情呢。” 白玲珑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怒声呵斥道:“哼!看他干的好事!竟惹得龙颜大怒,连累全家都不得安宁。” 说罢,白玲珑愤怒地用力拍了拍面前的桌面,震得桌上的茶具都微微晃动起来。 红菱脚步匆匆地快步走进屋内,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装满清水、插满鲜花的精致花瓶,轻轻地将其放在桌上后,赶忙走到白玲珑身边,轻声安慰道:“娘娘息怒,您暂且先消消气。如今皇上已然下令将大少爷关押起来,想来此刻皇上正是怒火攻心之时。依奴婢之见,娘娘不妨亲自前往乾清宫走一遭,试探一下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再劝说老爷回府歇息,毕竟老爷年事已高,如果一直这样长跪不起,恐怕身体会承受不住啊。” 白玲珑听了红菱这番话,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也罢,那就照你所言去做吧。快些为本宫更衣,本宫去一趟乾清宫。” “是,娘娘。”红菱和绿梅齐声应道,随即手脚麻利地开始为白玲珑换上一身新衣。 御书房。 齐越扬面色如墨,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紧紧攥着手中御史台呈上来的折子,折子被捏得有些发皱。 御史台的几位官员战战兢兢地站立在下首,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与此同时,殿外跪着一个人。 只见白大人已然脱去了象征身份地位的官帽,恭恭敬敬地放在一旁,将他的头颅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终于,齐越扬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这些便是贪污的所有罪证了吗?” 话语虽然音量不高,但其中蕴含的压迫感却如同泰山压卵一般,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心头一紧。 听到皇帝发问,侍御史欧阳大人赶忙向前一步,拱手作揖,朗声道:“回皇上,经过微臣等人的详细调查和核实,小白大人共计贪污了一千七百两白银之多。这些银两皆是通过户部征收以及剥削百姓的税银所得。其所犯之罪行已经逐一记录在册,每一条罪状都有真凭实据,可谓是铁证如山啊!” 说罢,欧阳大人微微抬起头,偷瞄了一眼龙椅之上那位盛怒中的帝王。 齐越扬闻言,脸色愈发难看,猛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摔在了面前那张宽大的檀木桌面上。 伴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奏折顿时散落开来。 紧接着,齐越扬怒不可遏地大喝一声:“胡闹!” 这突如其来的怒吼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宫殿之中,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原本就提心吊胆的几位官员更是吓得浑身一颤,纷纷双膝跪地,低垂着头颅,再也不敢吭一声,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天子。 “户部的人难道都是一群蠢货吗?如此巨大的纰漏居然都能视而不见?!”齐越扬面色涨得通红,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瞪大双眼,怒不可遏地质问着。 “回皇上……”户部尚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惶恐不安地连连叩头,声音略带颤抖地回答道:“户部前段时间一直忙于将荣庆公主名下的产业悉数收回并加以整理,以充实国库。微臣等人日夜操劳,未曾想到竟会在此期间出现疏漏,让那小白大人有机可乘,胆敢贪污征收税银多达一千七百两银子啊!不过,臣等察觉到此等异样之后,便立即向御史大夫如实禀报了呀!” 荣庆公主名下的产业可谓是富可敌国,其价值高达惊人的七千万两黄金! 相比之下,白玉延所贪污的这区区一千七百两银子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齐越扬听到这番解释后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愈发恼怒起来,狠狠地瞪了户部尚书一眼,口中怒斥道:“真是一帮酒囊饭袋、无用之才!” 被皇帝这般责骂,户部尚书吓得浑身一颤,哪里还敢再多说半句,只是战战兢兢地继续跪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着。 “皇上息怒!请皇上千万莫要动气,保重龙体要紧呐!”欧阳大人满脸惶恐之色,如捣蒜般连连叩头,直至额头紧贴地面,整个人呈五体投地之姿,恭恭敬敬地说道,“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处置小白大人,务必将那一千七百两赃款如数追回啊!否则此事若传扬出去,恐怕会有损我朝威严,令百姓对朝廷失去信任呐!” 齐越扬微微抬起眼眸,目光犹如冷箭一般射向欧阳大人,沉声道:“那依欧阳爱卿之见,应当如何处置此事才最为妥当呢?” 欧阳大人连忙挺直身子,提高音量回应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小白大人此次所作所为实在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到了极点!他竟敢公然贪污如此巨额的银两,其罪行可谓天理难容!理应对其革去官职,并施以杖责三十大板之刑,然后将其打入天牢关押起来。唯有如此严惩不贷,方能起到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之效,从而彻底肃清朝中这股不正之风,重振朝纲!还望皇上圣裁!” 就在此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骤然传来。 “殿外是什么动静?!”齐越扬面露惊色,猛地转头朝着殿外大声喝问。 罗公公弓着腰,一路小跑着匆匆进殿,来到齐越扬跟前,慌忙跪地请安道:“回皇上,方才是容妃娘娘手中的食盒不小心摔落在地所发出的声响。” 齐越扬闻言,不禁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随口吩咐道:“让她回咸福宫待着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到御书房来!” “是,奴才遵旨。”罗公公应了一声,便又赶忙起身,脚步匆匆地退出大殿而去。 白玲珑神色惊惶地弯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食盒,原本娇美的面庞此刻全然被惊慌失措所占据。 罗公公一路小步快跑着从宫殿内奔出,待他站定后,朝着白玲珑略带歉意地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说道:“娘娘,请您先回吧。皇上这会儿正在里头跟几位大臣商议要事呢,实在不方便接见您啊。” 白玲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罗公公挤出一丝笑容,柔声开口问道:“不知皇上何时才能得空见本宫一面呢?若是可以的话,本宫就在这儿稍作等待也是无妨的。” 罗公公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白玲珑,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皇上特意交代过了,没得到皇上的旨意传唤,任何人不得随意打扰,尤其是那些无关紧要之人呐。” 白玲珑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勉强维持着微笑,轻声应道:“既是这样,那本宫便不再在此处过多叨扰皇上了。” 言罢,白玲珑缓缓转过身去,朝着跪在宫殿外边的白大人一步步走去。 一直跪地等候的白大人,见到白玲珑走过来,赶忙抬起头匆匆看了她一眼。 白大人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慌乱之色,嘴唇微张,刚要说话,却又像是怕被旁人听见一般,压低了声音唤道:“娘娘……” 白玲珑见状,连忙将声音压得更低,轻声安慰道:“爹爹莫急,且放宽心保重身体要紧,女儿自会想法子周旋此事的。” 白大人听后,微微点了点头,重重地叹息一声,满脸尽是无奈之色。 白玲珑紧紧攥住手中的绢帕,在身旁红菱的小心搀扶下,快速离开了乾清宫。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咸福宫的庭院里,绿梅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等待,终于看到白玲珑和红菱主仆二人缓缓走来。 绿梅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快步迎上前去,但当她看清二人脸上那凝重而阴沉的神色时,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愕与担忧。 \"娘娘,您没事吧?\" 红菱一脸紧张地站在白玲珑身旁,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绿梅则赶紧手脚麻利地端上来一盏刚刚沏好的新茶,然后恭敬地垂首立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白玲珑心中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烦闷不堪,紧紧攥住手中的茶盏,突然猛地用力一甩,只见那精致的茶杯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茶杯瞬间变得四分五裂,茶水四溅开来,满地狼藉。 “去景和宫,把江玲玲给本宫叫过来!”白玲珑瞪大双眼,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恶狠狠地吩咐道。 “是,娘娘!” 绿梅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应声道,随后转身一路小跑着退出了宫殿。 “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红菱见状,赶忙走上前去,轻轻握住白玲珑的手,柔声劝慰道。 白玲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狂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下来,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嘴里更是不停地咒骂着:\"那些个御史台的老东西们,简直就是一群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玉延他年纪尚小,如何能承受得起那三十大板的杖责?还不是因为他们眼见着我们白家如今失势,就胆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欺凌到我们头上!此仇不报,本宫誓不为人!\" “是呀,娘娘,咱们现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大少爷解救出来啊。”红菱赶忙附和着白玲珑所言,并顺着她的话语继续说道。 只玲珑紧蹙着那如柳叶般细长的秀眉,满脸都是不满之色,樱桃小口微张,愤愤不平地开口道:“本宫又何尝不知晓此等要事呢?若不是如此,本宫又怎会特意叫江玲玲过来。” 说完之后,白玲珑便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红菱抿了抿唇,站立在一旁,不敢再多说半句闲话。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了一片令人压抑的沉寂之中。 就这样过去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白玲珑抬眼望去,却看见仅有绿梅独自一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见到这一幕,白玲珑心中不由得一沉,原本紧皱的眉头此刻更是紧紧锁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纹。 白玲珑有些恼怒地质问道:“江玲玲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绿梅被白玲珑这么一问,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屈膝行礼,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江御女病的严重,太医院无一人肯为江御女诊治,如今的江御女连床也下不来了啊。” “没用的东西!”白玲珑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此刻的她心急如焚,额头上甚至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第90章 假孕 夜幕如墨般缓缓降下,将整个宫殿都笼罩在了一层静谧而神秘的黑色帷幕之中。 季淑离轻柔地拍打着床上那柔软的锦被,口中轻声哼唱着一首悠扬动听的摇篮曲,歌声宛如夜莺啼鸣,婉转悦耳。 躺在床榻之上的衡儿,伴随着这温柔的旋律和母亲温暖的抚摸,渐渐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桃夭脚步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走到季淑离身旁,朝季淑离递了一个眼色。 季淑离心领神会,动作轻柔地替衡儿掖好了被子,然后转身默默地退出了侧殿。 来到外间,季淑离在一扇雕花窗前坐了下来。 一旁的梅芳见状,赶忙上前为她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放在桌上。 季淑离伸出玉手,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小口那清香四溢的茶水。 然而还未等她放下杯子,桃夭便迫不及待地凑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说道:“娘娘,咸福宫的容妃娘娘居然有喜了!” 听闻此言,季淑离不禁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忙问道:“怎么回事?” 桃夭连忙解释道:“据说是太医院的柳太医亲自诊断出来的。” 季淑离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过了片刻,才缓声开口道:“此事可当真吗?” 桃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确定,接着又说道:“不过奴婢觉得这事着实有些蹊跷。昨天容妃娘娘的亲弟弟因为犯了事被关进了大牢,可今天她却突然传出有孕的消息。这时间赶得也未免太过凑巧了些吧?” 说罢,桃夭不由得皱紧了双眉,满脸狐疑。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季淑离缓缓将手中精美的茶杯搁置于桌上,美眸微敛,朱唇轻启,语气平淡如水般说道。 “只怕容妃娘娘另有打算啊,咱们如今还是得小心谨慎些,尽量避开咸福宫为妙。”桃夭微微颔首,轻声附和着。 季淑离稍作沉吟,目光流转,看向桃夭,缓声道:“你去钟粹宫通知贤妃一声,就说明日本宫会与一众姐妹们前往咸福宫,一同庆贺容妃有孕之喜。” “是。”桃夭恭声应下,莲步轻移,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一直静立在季淑离身旁的梅芳上前一步,轻声提议道:“娘娘,明日何不如让奴婢跟随您一块儿前去瞧瞧?这样一来,奴婢也好找机会暗中探探容妃的脉象,看看是否有异样之处。” 季淑离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蛾眉淡扫,眼中闪过一丝睿智之色,沉声道:“不必如此,倘若容妃只是单纯想要救下白玉延,那倒也算是人之常情。但若是她胆敢存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咱们又何须惧怕于她?” 咸福宫。 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了室内,照亮了一方角落。 白玲珑用完早膳后,便悠然地坐在榻前,专注地绣起花来。 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梭于针线之间,一针一线都显得格外细腻精致。 李若芙正坐在对面,一边剥开一个金黄的橘子,一边笑着对白玲珑说道:“玲珑,你这胎怀得可真真是时候呢,简直就是个福星呐!” 说着,李若芙将一瓣鲜嫩多汁的橘瓣放入口中轻轻咀嚼,酸甜的味道顿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白玲珑听闻此言,不禁轻声笑了出来,目光得意地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缓声道:“昨儿个皇上特意过来看望本宫,亲口答应了本宫,定会将玉延从轻发落。”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李若芙一听,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忙不迭地道:“如此一来,你也能安心养胎,可要千万好生看顾着这一胎哟,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呢。” 白玲珑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原本微笑着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只是嗫嚅着开口道:“芙儿,其实我……” 然而,她尚未说完的话语却被突然从外间走进来的绿梅给打断了。 绿梅恭恭敬敬地向白玲珑行了一礼,脆生生地禀报:“启禀娘娘,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孙昭容、柳美人和舒才人一同前来探望您了。” 闻此消息,白玲珑赶忙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她与李若芙相视一眼,随即迅速起身相迎。 季淑离领着身后数位妃嫔,步履轻盈地踏入殿内。 白玲珑和李若芙赶忙迎上前去,恭敬地屈膝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贤妃娘娘!” 紧接着,其余人等也纷纷齐声行礼说道:“见过容妃娘娘!” 季淑离那美丽的面庞上始终挂着一抹亲切的微笑,微微抬手示意大家免礼,柔声说道:“容妃如今有孕在身,行动不便,这些虚礼就不必讲久啦,快快请起入座吧。” 白玲珑心轻声应道:“谢皇后娘娘体恤,妾身遵命。” 说罢,便缓缓站起身来,转头朝着身旁的贴身宫女红菱吩咐道:“红菱,看茶。” “是,娘娘。”红菱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随着众多人的到来,原本宽敞明亮的室内瞬间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宫人们连忙端上座椅,各位妃嫔按照各自的位份依次落座。 季淑离稳稳地坐在象征着一宫之主权威的正位之上,右侧坐着温婉娴静的崔令仪。 不一会儿功夫,红菱便双手捧着托盘,将一盏盏热气腾腾的茶水逐一送到每位客人面前,并轻轻地放置于桌上。 季淑离先是饶有兴致地仔细观察了一番白玲珑的举止神态,这才优雅地伸出玉手,接过自己面前的那杯茶。 她先是用精致的茶盖轻轻撇去茶汤表面漂浮的浮沫,而后轻启朱唇,浅浅地啜饮了一小口茶水。 只觉得这茶香四溢,入口清爽宜人,令人回味无穷。 季淑离满意地点点头,赞道:“容妃这里的茶当真不错呢,不仅香气扑鼻,更是口感清新爽滑,实在是难得的佳品啊。” “这茶可是皇上昨儿个特意赏赐下来的云南普洱呢!臣妾一直想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品尝一番。正巧娘娘您今儿大驾光临,臣妾便赶忙吩咐下人泡了这新茶,好让娘娘也能一同尝尝这来自远方的珍馐美馔。”白玲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轻柔地回应道。 坐在一旁的崔令仪只是轻轻地闻了闻那股浓郁的茶香,随即便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容妃如今尚且怀有身孕,平日里饮食方面可得多加注意才是。像这茶水,虽是香醇可口,但终究性凉,喝多了怕是对腹中胎儿不太好,所以容妃还是尽量少饮用些为宜。” 听到这话,白玲珑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心中虽然有些不满崔令仪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教自己,却又不好当面发作,只得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是,多谢贤妃娘娘的悉心教导,臣妾记下了。” 季淑离微笑着接过话头:“容妃身怀六甲实乃大喜之事,本宫今日与诸位姐妹一同前来,正是为了前来祝贺呀!” 说着,季淑离转头看向身旁的梅芳,示意其将带来的礼物呈上。 梅芳闻声而动,赶忙从月牙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精致的箱子。 她轻缓地打开箱盖,里面琳琅满目的珍宝瞬间展现在众人眼前。 梅芳面带微笑,逐一拿起箱中的物品向容妃介绍起来:“这第一件呢,乃是用纯金精心打造而成的百岁长命锁,金光闪闪、璀璨夺目。它寓意着长寿和福气,定能为容妃娘娘您腹中的小皇子或小公主增添无尽福祉。” 紧接着,梅芳又取出第二件宝物:“这送子观音象可是来自南岭的珍贵贡品,据说这尊送子观音极为灵验,能够庇佑容妃娘娘您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最后,梅芳拿出一块温润洁白的和田玉石,玉质细腻柔滑,仿佛羊脂一般:“此乃西域传来的上等和田玉石,众所周知,玉器最为滋养人啦。容妃娘娘不妨将这块美玉雕琢成各式精美首饰佩戴于身,不仅能彰显您的高贵气质,更可为您和胎儿带来祥瑞之气呢。” 待梅芳将所有宝贝一一展露完毕后,微微转身向着外间轻声唤道:“章太医,请进来吧。” 章太医匆匆走了进来,步履稳健,神色恭敬,来到殿内先是对着季淑离行了个大礼,然后又朝着白玲珑拱手作揖。 季淑离依旧面带浅笑,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直直地望向站在一旁的白玲珑,缓缓开口说道:“今日本宫特意携章太医一同前来探望容妃妹妹。等会儿还要劳烦章太医仔细查验一下这些送来的物件,切不可有任何疏漏之处啊,以免混入些不该有的东西,伤了容妃腹中胎儿的性命。” 白玲珑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咱们一众姐妹之间,何须如此防备。” 季淑离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轻轻一挑秀美的眉梢,目光直直地迎向白玲珑,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万一真的有人要害容妃妹妹你,这岂不是正好能将那心怀叵测的奸人给一举抓获嘛。” 白玲珑心中暗恨不已,却也只能继续忍气吞声,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是,既然娘娘如此有心,那臣妾就在此谢过娘娘的好意了。” 季淑离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说道:“容妃今日可有请过平安脉?正巧章太医此刻正在此处,不如就让章太医为容妃妹妹请脉看看吧?也好叫本宫放心一些。” 听到这话,白玲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忙摆手拒绝道:“不必了!臣妾今日用过午膳之后,柳太医便已经前来为臣妾请过脉象了,说是一切安好,就不必再劳烦章太医了。” “既然如此,那便无需再劳烦章太医了。”季淑离不动声色地将白玲珑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后,语气淡淡地回应道。 众人在咸福宫内静坐了一个时辰,才纷纷起身告辞,各自离去。 季淑离与崔令仪并肩而行,一同漫步在宽阔而幽静的宫道之上。 崔令仪压低声音,轻声开口说道:“依臣妾所见,容妃今日似乎显得颇为心虚呢。” 季淑离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崔令仪的看法,接着缓声分析道:“不错,你瞧她今日行礼起身之时,竟没有丝毫护着自己肚子的动作。再者,当本宫提出让章太医为其请脉时,她不仅情绪变得异常激昂,更是连连高声拒绝。此等反常之举,实在令人心生疑窦。” 崔令仪不禁面露惊色,连忙追问道:“娘娘您的意思莫非是说,容妃此次所谓的怀胎之事有诈?” 季淑离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缓缓回答道:“以目前种种迹象来看,此事十有八九乃是假孕之兆。” 崔令仪闻言,脸上瞬间浮现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季淑离却是轻轻一笑,从容地解释道:“想来也是情有可原。要知道,她的胞弟如今仍深陷牢狱之中,而她的父亲也不过是刚刚被调回京都没多久罢了。倘若她不使出这般手段来,又有谁能够拯救她那身陷囹圄的亲弟弟呢?” 崔令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唉,看来容妃这次也是被逼到绝境了啊。一个谎言往往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和弥补,如今容妃只怕正为此事发愁,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找个人来替她解困。” 季淑离不禁低下头去,轻声嘱咐道:“崔姐姐,你和绣绣最近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尽量减少外出活动吧,切不可随意走动。” 崔令仪闻言,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季淑离,面露担忧之色,急切地追问道:“你担心容妃会对我们不利吗?” 季淑离却是一脸淡然,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回答道:“不是你们,而是我。”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就好像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般。 见此情形,崔令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紧张地追问:“那你可曾做好应对之策?” 季淑离却再次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朝着崔令仪莞尔一笑,说道:“崔姐姐不必忧心,其实于我而言,这里本就非我久留之地。”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阵轻柔的微风徐徐吹来,轻轻地拂动着季淑离的衣袂,轻纱在空中微微飘动起来,宛如仙子下凡般飘逸出尘。 第91章 意外 夜幕如一张巨大的黑幕缓缓降下,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了一片昏暗之中。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给夜晚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绿梅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进内室,轻轻地将汤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微微垂首,轻声说道:“娘娘,药熬好了。” 坐在床边的白玲珑闻声侧过脸来,目光落在了那碗汤药之上。 只见那碗中的汤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色,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白玲珑皱了皱眉,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汤药倒入了窗前摆放的一盆兰花盆栽里。 随着汤药的倾泻而下,原本娇艳欲滴的兰花似乎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今日皇后竟然带着那么多人前来探望本宫,她那双眼睛就像鹰一样锐利,只怕早已看出本宫的异常了。”白玲珑猛地将手中的瓷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站在一旁的红菱见状,赶忙安慰道:“娘娘息怒,柳太医全家老小的性命可都掌握在娘娘您的手中呢,他绝对不敢乱说话的。” 白玲珑听了这话,稍稍冷静了一些,但眼中依旧闪烁着怒火。 略微思考片刻,白玲珑突然转头看向红菱,开口问道:“红菱,你手中可还有西域罗盘草?” 红菱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疑惑之色,不解地问道:“娘娘要这草药作甚?” 白玲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狠毒的笑容,冷冷地说:“本宫要用它来演一出好戏,若是能够借此机会一举除掉皇后,那才叫大快人心!” 红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声道:“好,奴婢这就去寻。”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整个皇宫都被映照得熠熠生辉。 许多嫔妃们纷纷走出宫门,前往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御花园漫步赏景。 季淑离、崔令仪和林绣三人却与其他嫔妃不同,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宫殿之中,足不出户。 如此一来,可着实让一直在苦苦寻觅良机想要对季淑离动手脚的白玲珑感到烦恼。 此时的季淑离正慵懒地坐在榻上,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罗裙,如云般的秀发随意地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耳畔,更衬得她面容娇美动人。 桃夭与之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棋盘,黑白两色的棋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其上。 此刻,棋盘上的局势已然明了,桃夭眼看着自己即将落败,不由得心急起来。 桃夭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季淑离,娇声娇气地求饶道:“娘娘,求求您高抬贵手,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季淑离心知肚明桃夭的小心思,但见她这般模样实在惹人怜爱,便微微一笑,手中拿着的棋子也随之轻轻落在别处,故意给桃夭留出了一丝转机。 桃夭见状,顿时喜出望外,赶忙迫不及待地落下一子。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再次被季淑离无情地扑灭。 季淑离巧妙布局,步步紧逼,不一会儿功夫,又将桃夭的棋子团团围住。 这下子,桃夭彻底泄了气,她嘟起小嘴,满脸不情愿地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罐里,嘴里嘟囔着:“娘娘,奴婢不下啦!每次都输给您,一点面子都没有。” 季淑离看着桃夭耍小性子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桃夭的额头,嗔怪道:“都已经给了你这么多次机会,怎的还是如此轻易就放弃,莫不是要当那耍赖皮的小孩子不成?” 桃夭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几个字,乖乖将桌上的棋子收了起来。 梅芳将刚刚泡好的山楂金银花茶轻轻地放置在季淑离面前的桌子上,柔声细语地开口说道:“娘娘,您尝尝这茶水吧。您才用过晚膳,此刻饮用这种茶最为适宜呢。” 季淑离面带微笑,优雅地伸出玉手接过那精致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杯中的茶水。 一股酸酸甜甜、沁人心脾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缓缓散开,仿佛如同一阵春风轻拂而过,令人感到无比惬意和舒适。 梅芳紧接着又开口说道:“娘娘,今日皇上翻了永和宫陈美人的牌子呢。” 听到这句话,季淑离不禁微微一愣,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随即追问道:“陈美人?” 一旁的桃夭见状,接过话头解释道:“就是那位与娘娘您有那么几分相似的陈美人。只不过她以前一直都没有承宠,而且平日里为人处世极为低调,所以娘娘您对她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也是正常。” 季淑离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便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 就在此时,只听得“啪嗒”一声脆响突然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季淑离闻声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见这佩剑上沾染了些许灰尘,便自作主张地拿起绢帕轻轻擦拭了一番。谁承想,奴婢一时失手没能够稳稳握住剑柄,导致这佩剑竟直直地掉落于地。”星语低垂着脑袋,双膝跪地,身躯微微颤抖着,手中正紧紧攥着一方绢帕。 季淑离闻声将目光投向那柄掉落在地的佩剑,刹那间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怔怔地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桃夭眼见星语这般惶恐不安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之意,轻声开口道:“好了,星语,想必你也是无心之失,且先退下吧。” 听到这话,星语如同得到大赦一般,忙不迭地点头应是,随后迅速站起身来,端起放置在一旁的水盆,匆匆退出了房间。 待星语离开之后,季淑离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快步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将那把佩剑从地上缓缓捧起。 这把佩剑,名曰“秋水”,乃是当年荣庆公主特意嘱托某位技艺高超的匠人专门为季淑离精心打造而成。 它不仅剑身轻巧灵动,即便是女子使用起来也丝毫不会觉得吃力,而且其锋利程度更是令人惊叹不已,纵使与那些寻常所见的长剑相较量,亦是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堪称削铁如泥。 当年,季淑离正是手持这把“秋水”佩剑,与严律并肩作战,共同击退泰王,成功守护住了齐越扬的皇位。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这把佩剑竟然被闲置在角落之处,蒙上了一层灰尘。 “娘娘?”桃夭瞧见季淑离正一动不动地捧着那柄佩剑,宛如雕塑般呆呆发愣,不由轻声呼唤一句。 季淑离闻声缓缓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才动作轻柔地将佩剑重新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转头看向桃夭,语气平静,吩咐道:“本宫无碍。桃夭,明日你记得将此剑送去好好保养一番。从今往后,便交由你来亲自照看这把剑了。” “是,奴婢遵命。”桃夭赶忙低头应诺,恭敬地回答。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整个宫殿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季淑离躺在宽敞而华丽的床榻之上,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守夜的梅芳听到屋内传来细微的声响,连忙点亮了一盏小巧玲珑的油灯。 梅芳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帐之外,压低声音轻声询问道:“娘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季淑离依旧平躺着,双眼直直地盯着上方精美的床幔,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回应:“没事,只是今晚不知怎的,怎么也睡不着而已。” 梅芳听闻此言,心下稍安,但还是关切地追问道:“娘娘可是心里藏着什么事儿呢?若不嫌弃,不妨说与奴婢听听,或许能让娘娘好受一些。” 说着,梅芳移步到床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季淑离微微侧过头,沉默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地叹息一声,缓声道:“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心事。” “娘娘可是在想那把佩剑的事?”梅芳接着问道,目光落在床幔上。 季淑离缓缓转过头,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她轻声说道:“梅芳啊,还记得在侯府的时候吗?那时咱们总是像两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律哥哥身后。我呀,那会儿特别调皮,非要缠着律哥哥教我舞刀弄剑。娘见我如此执着,便亲自找了最好的铁匠,给我打造了这把秋水。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多年过去了,而娘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梅芳柔声安慰道:“娘娘千万别太伤心了,公主那么疼您,她一定在天上看着您,保佑着您呢。” 季淑离微微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嗯。” 然后她慢慢地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梅芳。 只见她紧紧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浸湿了枕边的锦帕。 梅芳静静地站在一旁,隔着床幔看见季淑离略显单薄的背影,心中满是怜惜。 待季淑离的呼吸逐渐平稳之后,梅芳才蹑手蹑脚地走到桌旁,轻轻吹灭了灯笼。 梅芳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季淑离,确认她已安然入睡后,这才悄悄地退出内室。 “母后,我要吃腿腿。”衡儿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鸡腿,胖乎乎的小手还不忘朝着那个方向指去,同时奶声奶气地向季淑离撒娇道。 “好,母后这就给你夹。”季淑离脸上洋溢着宠溺的笑容,温柔地回应着他。 季淑离拿起筷子,准确无误地夹住一只肥美的鸡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撕下来一块鲜嫩多汁的鸡肉,轻轻地放入衡儿面前的小碗中。 衡儿见状,开心得不得了,连忙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一旁的小勺子,迫不及待地舀起碗中的鸡肉,一股脑儿地塞进那张小小的嘴巴里,吃得满脸都是油光,活像一只小花猫。 “娘娘,不好了!”桃夭神色慌张地从外间一路小跑进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发生何事如此惊慌?”季淑离心头一紧,赶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急切地望向桃夭,追问道。 “回娘娘,二公主她、她哮喘犯了。”桃夭喘着粗气,声音略带颤抖地回答道。 “什么?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犯了哮喘呢?”季淑离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心中满是担忧和疑惑。 “春日里柳絮纷飞,二公主今儿个出门游玩了一趟,不小心让那随风飘来的柳絮给呛到了,结果就引发了哮喘。”桃夭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绞着双手。 梅芳连忙递过来漱口水,季淑离接过漱了口后,朝身旁的衡儿说道:“衡儿乖,先自己吃饭,你二姐姐生病了,母后过去瞧瞧你二姐姐。” 衡儿乖巧点头应下:“母后放心,衡儿乖乖吃饭。” 季淑离摸了摸衡儿的发顶,带着梅芳和月牙匆匆出了永寿宫。 冗长而又寂静的宫道之上,阳光透过两旁古旧的红墙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小翠小心翼翼地躲藏在拐角处,一双眼睛不停地四处打量着。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季淑离那婀娜多姿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了宫道的尽头。 待到季淑离的队伍逐渐走近,小翠这才深吸一口气,领着身后的一群宫女朝着前方迈去。 “哎呀——”一声惊叫响起,小翠竟然猛地撞在了走在前面的梅芳身上。 由于冲击力过大,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小翠被撞得生疼,忍不住痛呼出声:“哎哟……好痛啊!” 梅芳更是猝不及防,被小翠一下子扑倒在地,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小翠,嘴里还急切地喊道:“你快起来呀!” 一旁的宫女们见状,纷纷惊慌失措地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两人。 而就在这混乱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小翠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地伸出手来,将一小包药粉迅速塞进了梅芳随身携带的荷包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裙摆。 第92章 见红 季淑离微微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翠听到季淑离发问,赶忙跪倒在地,恭敬地说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刚才是奴婢不小心冲撞了梅芳姑姑,还望皇后娘娘开恩饶过奴婢这一次。” 原本想要发火的梅芳,此刻看到小翠身上所穿乃是乾清宫宫女专属的服饰,心知小翠乃是御前宫女,身份特殊,于是硬生生咽下了到嘴边的责骂,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你既是乾清宫的宫女,为何不在乾清宫内当差,反倒出现在此处?”季淑离秀眉微蹙,美眸凝视着眼前之人,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之意。 小翠赶忙低垂着头,不敢与季淑离对视,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娘娘,方才皇上听闻二公主哮喘病突然发作,特命奴婢前来长春宫探望一下二公主目前的状况。” 季淑离闻听此言,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说道:“原来如此,本宫也正打算前往长春宫看望二公主,既然如此,你就跟在本宫身后一同前去吧。” “是!”小翠如蒙大赦,急忙小碎步跟上,紧紧跟随在季淑离身后。 不一会儿功夫,一行人便来到了长春宫。 季淑离快步走进屋内,一眼便瞧见齐知许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小小的身躯上竟然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令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她不由得放轻脚步,缓缓走进内室,轻声询问道:“惠昭媛,不知二公主此刻情况怎样了?” 坐在床边的吴秋月闻声转过头来,看到是季淑离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吴秋月满脸愁容,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心疼之色,柔声回答道:“多谢娘娘挂念,经过太医一番诊治之后,知许的喘症已暂时得到控制。太医刚刚开好了药方,这会儿正在为知许施针呢。” 说着,吴秋月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床上的女儿,眼眶微微泛红。 就在此时,崔令仪也进了室内。 吴秋月见状,赶忙站起身来,朝着崔令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见过贤妃娘娘。” 崔令仪抬眼瞧见季淑离竟然也在此处,急忙快步走上前去,向着季淑离施了一礼,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万安,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季淑离微微颔首,开口询问道:“贤妃怎得也来了?” 崔令仪忙回答道:“臣妾听闻二公主身体抱恙,心中着实挂念,所以特意前来探望一番,瞧瞧二公主如今状况如何。” 说罢,便将目光投向了床榻之上躺着的二公主。 看着二公主那苍白的小脸和紧闭的双眼,崔令仪不禁面露忧色,关切地问道:“二公主眼下可还好吗?” 吴秋月眼眶微红,拿起手中的绢帕轻轻擦拭着眼角滑落的泪水,哽咽着回答道:“有劳贤妃娘娘挂心了,多亏太医及时诊治,此刻正为知许行针呢,她的喘症已然得到了控制。” 崔令仪听后,眉头微皱,略有些急切地说道:“这春季本就柳絮漫天飞舞,惠昭媛您身为二公主的养母,平日里应当多加悉心照料才是,怎能如此大意,竟让二公主与这些易引发病症之物有所接触呢?” 言下之意,显然是对吴秋月这位养母的失职颇有微词。 季淑离心知崔令仪也是因为担心二公主而口不择言,于是连忙伸手轻拉了一下崔令仪的胳膊,向其投去一个制止的眼神,暗示她莫要把话说得太重。 崔令仪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太过火,连忙噤了声。 吴秋月哭哭啼啼:“平日里臣妾也常拘着知许,不准知许到御花园去,谁知今日臣妾午睡时,下人们竟带着知许出去走动,这才叫知许遭了殃。此时是臣妾一时没有看住,贤妃娘娘斥责臣妾,也是臣妾该受着的。” “惠昭媛,贤妃她绝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季淑离满脸笑容打着圆场说道。 吴秋月微微低垂着头,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声音轻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臣妾明白。” 季淑离转头看了看齐知许,见她此刻已然无恙,心中暗自思忖着自己也确实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轻声说道:“既然知许已经没有大碍了,那本宫就先回宫去了。惠昭媛,如果知许之后还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异常的情况,你尽管派人到永寿宫来找本宫便是。”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崔令仪开口说道:“臣妾正好也要回寝宫,不如与皇后娘娘一同走吧?” 季淑离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吴秋月则赶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妾送送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 说着,便跟随着二人一同走向外间。 三人一路缓缓而行,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终于来到了门口,吴秋月停下脚步,再次向季淑离和崔令仪行了个礼,目送着她们离去。 待到季淑离和崔令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吴秋月原本还带着几分悲伤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吴秋月慢慢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诡笑。 “你方才同惠昭媛所说的那些言语,有些过分了。惠昭媛向来都把知许当作掌上明珠一般疼爱有加,简直就是如珠如宝。如今知许哮喘突然发作,想来惠昭媛心中也不好受。”季淑离稍稍侧过头来,对着身旁的崔令仪轻声低语道。 此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二人并肩缓缓行走在宽阔而又幽静的宫道之上,脚步声轻缓且有节奏地回荡在空气中。 崔令仪听闻此言后,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面露愧色地解释起来:“我也是无心之失。绣绣听说知许哮喘犯了之后差点儿受惊时,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毕竟眼下绣绣已经怀有身孕好几个月了,身子骨本就娇弱,哪里还能经受得起这般惊吓?所以一时情急之下,我才会口不择言,说出了一些过激的话语。” 季淑离听着崔令仪的解释,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提议道:“既然事已至此,那我们不如一同前往翊坤宫探望一下绣绣吧,也好当面安抚一番。” “嗯,如此甚好。”崔令仪欣然应道,两人加快脚步朝着翊坤宫的方向走去。 三人一并在翊坤宫用了晚膳,正坐在一块喝着消食茶水。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紧接着,沁儿急匆匆地冲进屋内,脸色煞白,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惊慌失措。 “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小主,不好了!咸福宫的容妃娘娘见红啦!”沁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慌慌张张地喊道。 听到这个消息,季淑离、崔令仪以及林绣三人不禁同时对视一眼,眼中皆流露出深深的震惊之色。 季淑离反应迅速,猛地站起身来,转头对身旁的林绣说道:“绣绣,你安心待在翊坤宫里,我和崔姐姐去咸福宫看一看情况究竟如何。” 崔令仪见状,连忙附和道:“是啊绣绣,我和阿离先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崔令仪抬脚也紧跟着季淑离一同往外走。 林绣轻轻地点了点头,缓缓起身,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微笑着叮嘱道:“那你们可要小心些啊。” 季淑离和崔令仪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宫门口。 敏儿扶住林绣的胳膊,满脸忧心地开口说道:“小主,奴婢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呢。只怕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此番前去,恐是大事发生。” 林绣眉头微皱,深深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回应道:“我又何尝不知,但我若贸然跟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只会给她们增添更多的麻烦罢了。” 敏儿咬了咬嘴唇,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林绣慢慢返回内室。 而此时,季淑离和崔令仪已经匆匆赶往咸福宫,一场未知的风波正等待着她们。 卧房之中,一名名宫女神色慌张地端着一盆盆鲜红如血的水急匆匆地往外走着。 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引得在场的众人皆瞠目结舌、震惊万分。 白玲珑痛苦的呻吟声从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叫人胆战心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淑离心急如焚,脚步如风般快速迈入殿中,满脸怒容地质问着身旁的宫女。 “回娘娘,我家娘娘用过晚膳之后就突然见了红,奴婢们真的不知其中缘由啊!” 红菱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季淑离泣不成声地解释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齐越扬正步履匆匆地向着殿内走来。 他身后紧跟着陈挽君,陈挽君先是朝着季淑离和崔令仪盈盈欠身行了个礼后,便很识趣地自觉站到一旁去了,并未跟随齐越扬继续往里面走去。 “参见皇上!”见到齐越扬到来,众人赶忙齐刷刷地跪地行礼。 齐越扬面沉似水,随意地一挥衣袖,然后径直走到主位之上稳稳坐下。 一双凌厉无比的眼眸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薄唇轻启:“免礼。” “谢皇上。”众人听到这话,才敢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 季淑离,则微微抬眸望向齐越扬。 算起来,她已有足足一个多月未曾与齐越扬相见了。 目光触及到齐越扬那张冷峻的面庞时,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齐越扬只是淡淡地抬眸与季淑离对视了一眼,随即便紧紧蹙起眉头,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迅速将头转向一边,仿佛多看季淑离一眼都会让他感到极度不适一般。 吴秋月和苏怜茵将齐越扬的表情收入眼中,默默地垂首敛目,双唇紧闭。 一阵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声从内室缓缓传出。 声音虽然轻微,但却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地扎进了齐越扬的心窝。 听到这声音,齐越扬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重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见了红?”他紧皱眉头,低声喃喃自语道。话语中满是关切与疑惑。 一旁的红菱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皇上,我家娘娘平日里身子一直康健,今儿个用过晚膳之后不知为何就突然见了红。眼下柳太医正在里头为娘娘仔细诊治。” 齐越扬听闻此言,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他一边转动着手串,一边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向内室迈步而去,口中还急切地说道:“朕去瞧瞧玲珑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红菱见此情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慌忙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拦住了齐越扬的去路:“皇上万万不可啊!内室此刻血污遍地,一片狼藉,实在是污秽不堪。皇上您贵为天子,龙体何等尊贵,怎能轻易踏入这样的不洁之地呢?” 齐越扬被红菱这么一拦,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又满脸焦虑地追问起来:“那太医呢?怎么玲珑会这般难受?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见红?” 柳太医神色凝重,脚步匆忙地从室内疾步而出,一边走着,一边用手中那块洁白如雪的绢帕用力擦拭着双手沾染的血水。 待走到众人面前,柳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向皇帝禀报:“启禀皇上,微臣刚刚为容妃娘娘诊治完毕。容妃娘娘已有身孕不过两个月,但由于胎象尚不稳定,此时又不慎误食了西域罗盘草,所以……这一胎恐怕已经是回天乏术了啊!” 说完,柳太医重重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皇帝威严的目光。 听到这个消息,站在一旁的吴秋月顿时花容失色,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与难以置信,高声叫道:“什么?容妃也误食了西域罗盘草?!” 柳太医抬起头来,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解释道:“正是如此,娘娘因食用过量的西域罗盘草,才致使腹中胎儿滑落。” 吴秋月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紧接着,吴秋月双膝一弯,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泣不成声地哀求道:“皇上,请您一定要为臣妾和容妃作主啊!当年,臣妾也曾因为误食了这西域罗盘草而不幸滑胎,如今容妃竟也遭此厄运。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那实在是太过牵强附会了!” 苏怜茵见状,也赶忙跟着跪了下来,一脸恳切地附和道:“皇上明鉴,此事的确疑点重重。还望皇上能够彻查清楚,揪出幕后黑手!” 第93章 搜身 齐越扬只觉得眉心处犹如有鼓槌不断敲击一般,突突地跳动着。 他紧蹙双眉,目光冷冽如冰,直直地凝视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吴秋月和苏怜茵,口中冷冷地吐出话语:“此事尚未定论,究竟真相如何尚不得而知,你二人怎可如此轻率,便在此信口胡言乱语!” 吴秋月闻听此言,泪水瞬间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而下,娇柔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悲声哭诉道:“皇上啊,当年臣妾腹中的孩子无端落胎,而如今容妃姐姐的孩子竟也遭此厄运,这接二连三的惨事,难道皇上您就当真对臣妾和容妃姐姐所失去的孩儿毫无一丝怜悯之心吗?” 齐越扬刚欲开口再辩驳几句,却见内室的帘子忽地被人用力掀开。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白玲珑身着一袭素淡的寝衣,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风一吹便能倒下似的。 她在绿梅的艰难搀扶下,脚步踉跄地走出了内室,而后扑通一声重重地匍匐跪倒在了齐越扬的跟前。 “表哥,求求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为臣妾那可怜的孩儿讨回一个公道!”白玲珑泣不成声,几近哀求地仰头望着齐越扬,原本灵动美丽的眼眸此刻已哭得红肿不堪。 齐越扬见状,心中一揪,急忙跨步向前,伸出双手将白玲珑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脸关切之色溢于言表,轻声安抚道:“玲珑,切莫这般冲动行事,快快起身,莫要伤了身子才好。” “表哥,玲珑这辈子都未曾求过您什么,唯有这一件事,臣妾恳请您务必为臣妾那可怜的孩儿讨回一个公道啊!”白玲珑一边说着,眼眶已然泛红,晶莹的泪珠如决堤之水般,不停地顺着她那白皙娇嫩的脸颊滑落而下。 齐越扬见到白玲珑如此悲痛欲绝、哭得如同那雨中娇弱的梨花一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惜之情。 他赶忙从宫女手中接过那件华美的披风,小心翼翼地将其披在了白玲珑微微颤抖的身躯之上,而后轻声安慰道:“玲珑莫哭,朕答应你,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孩儿之人。” 听到齐越扬这番坚定的承诺,白玲珑稍稍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那双美丽的眼眸此刻虽仍布满泪痕,但其中却充满了对眼前这位帝王深深的信任与依赖。 白玲珑轻点螓首,声音略带哽咽地道:“臣妾自是信得过皇上的。” 齐越扬见状,温柔地扶着白玲珑到榻前坐下,紧接着,转头朝着身旁侍立的罗公公沉声吩咐道:“罗全,速去查明真相!” “嗻。”罗公公恭声应诺后,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步履匆匆地退出了宫殿。 此时的白玲珑轻轻依偎在齐越扬宽厚的肩头,一只手则拿着一方洁白的绢帕,轻轻地擦拭着眼角残留的泪水。 趁着这个间隙,白玲珑悄悄抬眼瞄向不远处的季淑离。 崔令仪满脸忧虑之色地静立于一侧,手上紧紧地攥着绢帕,内心过度紧张,连指尖都已有些泛白。 季淑离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对于白玲珑投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没过多久,只见罗公公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 罗公公一路小跑至御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地低下去,不敢抬起来直视龙颜。 “启奏皇上,奴才办事不力啊!经过奴才一番查探得知,这咸福宫的吃食向来都是由御膳房统一负责准备和配送的。奴才将为咸福宫做菜的厨子们都仔细审问过了,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之处。然而……”说到这里,罗公公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然而什么?快讲!”齐越扬不耐烦地催促道,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显然对罗公公的吞吞吐吐感到十分不满。 罗公公吓得浑身一颤,赶紧接着说道:“然而因为御膳房掌管着各宫的膳食安排,每到晚膳时分,各宫的人都会前往御膳房提取属于自己宫殿的菜肴。所以奴才一时间实在难以查明究竟是哪一宫的人在这些食物里动了手脚啊,请皇上恕罪!”说完,他不停地磕头谢罪,额头上都磕出了淤青。 齐越扬闻言,脸色愈发阴沉,冷哼一声道:“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真就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吗?罗全,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趁早收拾东西从朕眼前消失!” 齐越扬的声音冰冷而充满威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罗公公听后更是叫苦不迭,连连叩头如捣蒜一般,嘴里还不停求饶:“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奴才一定竭尽全力去调查此事,绝不辜负皇上的期望!求皇上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吧!” “滚下去给朕彻查此事!”齐越扬满脸怒容,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与不悦。 白玲珑柔弱说道:“皇上息怒,此事也不能全怪罗公公。若是真有那居心叵测之人暗中动手脚,自然会做得天衣无缝,岂会轻易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还望皇上明察。” 说着,白玲珑抬起头来,美目流转之间尽是温婉之色,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之情。 一旁的吴秋月见状,向前一步,对着齐越扬行礼后说道:“皇上,臣妾以为,这西域罗盘草乃是稀世珍宝,极为难得。若不是对医理有着深入了解之人,定然不会清楚这西域罗盘草究竟有何神奇功效以及如何使用它。所以臣妾斗胆想请教一下皇后娘娘,您身旁的这位梅芳姑娘可是精通医术?” 吴秋月的目光如炬,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季淑离身后站着的梅芳。 听到这话,崔令仪忍不住冷笑一声,侧过头去,斜睨了一眼吴秋月,然后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哼!难道懂得医理就一定是凶手不成?这是什么道理啊?” 吴秋月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阵恼怒,轻轻一甩手中的帕子,冷哼一声:“本宫可没有说梅芳姑娘就是凶手,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罢了。” 季淑离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吴秋月,眼神寒冷至极,朱唇轻启,缓缓地说道:“梅芳的确略通一些医理,但她绝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接触到西域罗盘草之人。惠昭媛如此信口胡诌,莫非是迫不及待想要给本宫安插罪名不成?!” 吴秋月冷冷一笑,十分镇定道:“皇后娘娘莫要动怒,妾身只是基于些许线索做出的推测而已。若真要查明真相,不若让罗公公去搜查一下今日前往御膳房提膳的宫女和太监们。说不定从中能搜出什么关键之物,这样一来,也可还梅芳姑娘一个清白啊。” 苏怜茵眼珠一转,赶忙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妾身觉得惠昭媛所言不无道理。既然此事关乎重大,确实应当彻查清楚才好。” 白玲珑娇柔地依偎在齐越扬的怀中,轻声附和道:“皇上,臣妾也认为此计可行呢。只要细细搜查,定能水落石出的。” 崔令仪听着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如此默契,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紧紧握着拳头,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其咬碎一般,开口道:“本宫瞧着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倒像是事先约好了合起伙来演戏呢!只是这精心编排、苦心搭建的一出好戏,恐怕没那么容易唱好吧?” 话音刚落,一旁的齐越扬脸色骤然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崔令仪,面露不满之色,大声呵斥道:“贤妃!” 崔令仪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后便不再言语,只是气鼓鼓地站在季淑离身旁,宛如一只愤怒的小鸟。 而此时的季淑离则依旧身姿挺拔,面不改色地与齐越扬对视着。 齐越扬凝视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心虚或慌乱,但令他惊讶的是,除了那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的一阵清明外,再无其他任何情绪。 齐越扬不禁眉头微皱,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想要缓解一下此刻烦躁的心情。 随后,他目光转向一直候在一旁的罗公公,沉声吩咐道:“罗全,立刻去办!把今日所有到过御膳房的人全都清查一遍,不得有丝毫疏漏!” “嗻。”罗公公连忙躬身应下,然后匆匆忙忙地退出了宫殿,开始执行皇上交代的任务。 一时间,宫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唯有几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今日的晚膳是由梅芳和沁儿一块去御膳房领的膳食,因而梅芳也跟着罗公公一块出去了。 梅芳与沁儿并肩而立,静静地站立在廊下,目光集中在面前神情严肃、滔滔不绝地训诫着众人的罗公公身上。 没一会儿,几位负责搜身的嬷嬷来了。 嬷嬷们面无表情,动作熟练而迅速地开始对在场的每个人进行仔细的搜查。 其中一位嬷嬷搜到梅芳时,平静的面容突然微微一皱,眼神犀利地盯着梅芳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巧荷包,紧接着厉声喝问:“这是什么?” 梅芳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赶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荷包,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嬷嬷,这是奴婢的荷包,里面装了一些薄荷和甘草等香叶,平日里用来提神醒脑用的。” 嬷嬷并未因为梅芳的解释而放松警惕,反而伸出手去,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荷包的系绳,并将手伸进荷包内摸索起来。 不一会儿,她就从里面掏出了一小包纸包着的粉末状物体。 嬷嬷举起那包药粉,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再次逼问道:“这又是何物?” 梅芳看到那包药粉后,脸上顿时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一边拼命地摇着头,一边申辩道:“这、这不是我的东西啊!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嬷嬷显然并不相信梅芳的辩解,紧紧地攥住梅芳纤细的手腕,同时扭头朝着坐在上方的罗公公高声呼喊:“罗公公,快把这人拿下!” 罗公公连忙带着两名身材矮小但却孔武有力的小太监快步走了过来。 两人分工明确,一人按住梅芳的一只胳膊,使得梅芳完全无法动弹分毫。 一旁的沁儿目睹这一切,满脸惊愕,顾不得其他,急忙向前一步,对着罗公公恳切地求情道:“罗公公,请您一定要明察啊!梅芳姐姐绝对不可能是坏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罗公公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姑娘莫急,此事关系重大,咱家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且先将这不明之物拿去给太医查验一番,待到真相大白之时,自然不会冤枉好人。” 说罢,罗公公拿着这一小包东西,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室内。 罗公公低垂着脑袋,将那包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皇上,这便是奴才刚刚从梅芳姑娘身上搜出来之物。” 季淑离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那包东西,心中不由得一阵震惊,因为这小包东西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属于梅芳所有。 很显然,在此之前早已有心怀叵测之人趁人不备,偷偷地把这东西藏匿在了梅芳的身上。 齐越扬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包药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紧接着,他朝着站在一旁的柳太医轻轻使了一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柳太医赶忙快步走上前来,伸手接过罗公公递过来的那包药粉,将其一层又一层地打开。 柳太医先是凑近药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他又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蘸取了一些粉末放入口中品尝起来。 片刻之后,柳太医脸上露出一副笃定的神情,转身面向皇上躬身行礼道:“回禀皇上,经微臣查验,此药粉乃是由西域罗盘草精心研磨而成的粉末无疑。” 季淑离美目中满是怒火,低声呵斥道:“胡言乱语!” 柳太医被这一声呵斥吓得五体投地,跪伏在地上不敢言语。 几乎是瞬间,白玲珑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冲上前去,指着季淑离厉声痛斥道:“皇后娘娘,臣妾平日里对您可是敬重有加,从未有过半点不敬之处。可如今您竟然狠心加害于臣妾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您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呐?!” 第94章 贵妃 季淑离猛地一挥手臂,将白玲珑用力地推开。 她满脸怒色,声音高亢而凌厉地呵斥道:“容妃,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黄、胡言乱语!本宫究竟有何种缘由会去加害于你的孩子?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一旁的吴秋月见状,急忙快步走上前来,毫不示弱地反驳道:“那臣妾的孩儿又当如何解释?当年臣妾所怀的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儿!” 季淑离听闻此言,不禁冷笑出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哼!这莫须有的罪名岂能随随便便就扣在本宫的头上?你们可有真凭实据?” 此时的吴秋月已是急得面红耳赤,双膝一弯,“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倒在了齐越扬的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道:“皇上,求您一定要为妾身作主啊!” 另一边的白玲珑则早已是泪眼朦胧,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怜悯,哽咽着说道:“皇后娘娘,这个孩儿乃是臣妾千辛万苦才求来的,在臣妾心中,此子如同妾身的性命一般重要。臣妾着实不明白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得罪了您,以至于让您对臣妾施以这般狠辣的报复手段?!” 面对白玲珑的哭诉,季淑离依旧不为所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白玲珑,语气冰冷地回应道:“人证物证一概全无,容妃你又凭借何物认定此事乃本宫所为?难道仅凭你空口白话便能定本宫的罪不成?” “物证?难道从梅芳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就不算是物证了吗?”白玲珑红着眼眶愤恨地看向季淑离,大声质问道。 “是吗?”季淑离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冷哼一声,一双美丽而锐利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众人,缓声道:“何人能够如此笃定此物便是梅芳所有?又有谁曾亲眼目睹梅芳在容妃您的膳食之中动手脚呢?凡事都要讲求证据,若仅凭臆测便妄下定论,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苏怜茵缓缓抬起头来,狭长的美眸毫不畏惧地迎向季淑离的目光,用一种看似轻柔却暗藏锋芒的语气说道:“娘娘贵为皇后,掌管着这后宫六院,手中所握之权可谓滔天。以娘娘的威望和手段,若是想让那些宫人们乖乖听命于您,想必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 吴秋月顿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附和道:“没错!皇后娘娘想要让人听话简直易如反掌。依臣妾看,倒不如直接将梅芳打入慎刑司,施以严刑拷打,到时候自然就能真相大白!” 季淑离猛地瞪大双眼,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厉声呵斥道:“谁敢!本宫身为皇后,自当秉持公正、明察秋毫,绝不会轻易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谁也休想动本宫的人一根汗毛!”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令在场之人皆不禁心头一震。 “皇上!”吴秋月挪动双膝,跪在了齐越扬的跟前,一只手紧紧地扯住齐越扬的衣角,眼神中充满了哀怨与祈求,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皇上,臣妾求求您了,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齐越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这一幕闹剧,眉头紧紧皱起,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烦闷之情。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吴秋月,沉声道:“皇后身为六宫之主,一向以贤惠大度着称。如今仅凭区区一个药包,你怎能如此轻易地下断言说是皇后所为呢?”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启禀皇上,御膳房掌厨彩琴求见。” “传!”齐越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同时用力一提衣摆,将被吴秋月死死揪住的衣角抽离出来。 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宫女进了大殿。 彩琴连忙屈膝跪地,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把事情说清楚。”齐越扬面无表情地冷声喝道。 “是。”彩琴微微颔首,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迎向皇帝,轻声回答道:“回皇上,今日咸福宫的膳食确实是由奴婢负责操办的。晚膳时分,梅芳姑姑与沁儿姑姑一同来到御膳房提取膳食。奴婢做菜的时候,梅芳姑姑曾过来问过奴婢在准备什么菜肴。当时,奴婢正忙于烹饪,未曾留意到其他异常。现在回想起来,奴婢觉得梅芳姑姑极有可能就是趁着这个时候,趁奴婢没有防备之际,偷偷地下了药,从而导致容妃娘娘滑胎。” 崔令仪不禁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开口说道:“哼,仅凭你这一面之词,如何能让人信服?若人人都如你这般随意指控他人,那宫廷之中岂不是要乱成一团糟了?” 彩琴面上浮现有些焦急,连忙摆手辩解道:“并非只有奴婢一人看到了当时的情形啊,皇上!当时在御膳房里当值的其他人也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呢!” 齐越扬给了一旁的罗公公一个眼色。心领神会的罗公公立刻躬身行礼,随后匆匆忙忙地退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功夫,只见那罗公公迈着沉稳的步伐,领着几位宫女缓缓走进殿内。 这几位小宫女刚一进门,便动作整齐划一地屈膝跪地,齐声高呼:“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罗公公面无表情地斜睨了这几名宫女一眼,语气冷冰冰地吩咐道:“把你们刚才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听到罗公公的命令后,宫女们纷纷颔首应是。 紧接着,那位站在排头的宫女率先开口说道:“回公公的话,今日傍晚时分,梅芳姑姑的确来到了御膳房这边。当时,奴婢亲眼瞧见梅芳姑姑与彩琴正在交谈呢。” 话音刚落,另一名宫女赶忙接着说道:“没错,奴婢可以为此事作证。梅芳姑姑确实与彩琴有过交流,而且那会儿彩琴正好在负责容妃娘娘的膳食安排。” 队伍最后边的宫女有些胆怯地轻声说道:“奴婢……奴婢当时离得比较远,只能远远看到彩琴正和梅芳姑姑说着话,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奴婢真的没有听清。” 白玲珑轻轻抬起玉手,用手中那块精致的丝帕遮住了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白玲珑娇柔无力地挪动双膝,缓缓挪至齐越扬身前,泪眼汪汪、凄凄惨惨地开口哀求道:“表哥,玲珑和玲珑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求求您一定要为玲珑主持公道呀!” 齐越扬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白玲珑搀扶起来,温柔地安抚她说道:“玲珑,你刚经历小产之痛,身子还如此虚弱,快快坐下吧。” 季淑离“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腰杆挺得如同青松一般笔直,大声喊道:“皇上,请您一定要明察秋毫!臣妾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丝毫谋害容妃以及她腹中胎儿的心思!” 在场的其他妃嫔们看到季淑离跪下之后,也都不约而同地纷纷跟着跪了下去。 白玲珑则依旧不停地哭泣着,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一边抽泣着,一边用手指着季淑离,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如今这满屋子的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皇后娘娘您竟然还要如此巧言令色?!” 季淑离冷冷地扫了白玲珑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与愤怒,厉声地质问道:“本宫为何要谋害你的孩儿?” 苏怜茵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插话道:“皇后娘娘您贵为中宫,统领六宫,又顺利诞下嫡长子,别提有多威风。虽说您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没有动机,但谁知道您是不是在背地里偷偷耍些阴险狡诈的手段呢?毕竟有些事情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不会有人发现真相。” “苏充容,你可知议论当朝皇后,可是大不敬之罪,按律当严惩不贷!”季淑离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怜茵,眼神之中充满了挑衅意味。 苏怜茵嘴唇微颤,想要反驳,但还是强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硬生生将其咽回肚子里去。 白玲珑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委屈地哭诉道:“皇后娘娘,妾身深知自己身份低微,入不得娘娘法眼。但娘娘您如此嫉妒妾身,甚至容不下妾身也就罢了,可您怎能狠心害死妾身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呀!” 崔令仪不禁面露惊愕之色,难以置信地惊呼道:“嫉妒?皇后娘娘是何身份,何须嫉妒你一个小小的妃子?” 白玲珑闻言,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季淑离,继续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妾身自从进宫以来,承蒙皇上恩宠有加,或许正因如此才引得皇后娘娘对妾身心生不满,有所偏见。对于这些,妾身都心甘情愿承受下来,只求能在宫中安然度日。然而如今……” 一直沉默不语的齐越扬此时也微微抬起眼眸,目光如炬般直直地射向季淑离,细细审视着季淑离的表情。 季淑离一脸淡然,从容不迫地回应道:“本宫对你从未有过丝毫嫉妒之心,容妃切莫在此信口胡言、肆意污蔑本宫!” 白玲珑听闻此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趁热打铁追问道:“既然娘娘不嫉妒妾身,莫非是因为娘娘的心压根儿就没放在皇上身上吗?” 齐越扬怒目圆睁,口中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住口!” 季淑离猛地站起身来,冲到白玲珑面前,扬起手掌,毫不犹豫地朝着白玲珑的面庞狠狠扇去。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白玲珑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打得向一侧歪斜过去,左脸瞬间高高肿起,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通红,五指印清晰可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 “皇后!”齐越扬回过神来,对着季淑离厉声呵斥道,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喷涌而出。 季淑离缓缓将颤抖不已的右手拢回到袖中,由于方才用力过猛,此刻掌心火辣辣地疼痛,仿佛被火灼烧过一般。 季淑离强忍着痛楚,挺直了脊背,毫不退缩地与齐越扬对视着。 吴秋月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皇上,皇后这般放肆,难道您还要继续包庇皇后娘娘吗?” 这一嗓子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将众人从惊愕中拉回现实。 白玲珑也趁机抬起头来,刻意将自己那红肿不堪的左脸正对齐越扬,泪眼婆娑,神情凄楚可怜,声音哽咽地道:“皇上,臣妾求求您了,一定要将梅芳打入慎刑司,让她好好交代清楚所有的罪证。臣妾恳请皇上严惩皇后娘娘,还臣妾一个公道啊!” “臣妾附议!”吴秋月见状,赶忙跪倒在地,附和着白玲珑。 “本宫看谁敢?!”季淑离目光凌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呵斥一声。 “罗全,立刻将梅芳打入慎刑司!”齐越扬双眼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季淑离,满脸怒气仿佛能喷薄而出一般,大声怒吼道。 一旁的崔令仪见状,心中大惊,颤声劝道:“皇上,请您三思啊!此事或许还有内情,不能如此轻易地下定论……” 齐越扬根本不给任何人开口解释的机会,阴沉着脸,继续高声说道:“皇后季氏,即日起便禁足于永寿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至于打理六宫之权,则交由容贵妃与贤妃共同处理。”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罗公公倒吸一口凉气,疑惑道:“容贵妃?” 齐越扬面无表情,冷冷吩咐道:“传朕旨意,容妃白氏,品德端庄、温柔娴淑,即日起晋封为贵妃。” 说罢,齐越扬猛地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只留下满殿的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在齐越扬高大挺拔的身影之后,白玲珑绝美的面容上,渐渐地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见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如箭般直直地射向不远处的季淑离,轻挑眉梢,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季淑离见状,只是轻轻地冷哼一声:“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容贵妃,这贵妃之位,您可要好好享受。” 说罢,季淑离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白玲珑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 第95章 真我 漫长而寂静的宫道之上,季淑离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脚步匆匆地向着永寿宫赶去。 王安和桃夭早已守候在永寿宫门前,满脸忧虑之色。 看到季淑离的身影逐渐靠近,两人赶忙一路小跑迎上前去。 还未等季淑离站稳脚跟,桃夭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季淑离的衣袖,满脸焦急地问道:“娘娘,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梅芳姐姐会被抓去慎刑司?” 季淑离微微皱眉,目光急切地看向王安,语速飞快地吩咐道:“王安,情况紧急!你立刻亲自跑一趟慎刑司,告诉那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准对梅芳动用刑罚!快去!” 王安不敢有丝毫耽搁,他应了一声“嗻”后,甚至来不及多问一句,便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朝着慎刑司方向狂奔而去。 教导嬷嬷领着一队御前侍卫迅速赶到了永寿宫门前。 王嬷嬷快步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向季淑离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说道:“皇后娘娘,请您先回永寿宫吧。” 季淑离面色沉静如水,迈步走进了永寿宫,缓缓转身,眼睁睁地看着御前侍卫们将永寿宫的大门紧紧关闭起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娘娘,您没事吧?”桃夭满脸关切地轻声询问道。 季淑离缓缓转过头来,与桃夭对视一眼后,摇了摇头,朱唇轻启:“桃夭,但愿我这一次,赌对了一切。” 一双美丽的眼眸中便已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哀伤之色,仿佛夜空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星辰般惹人怜惜。 桃夭见状,心头不由得一紧,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季淑离白皙的胳膊,柔声道:“娘娘,夜深了,外面风凉露重的,咱们还是先进内室歇息吧。” 进入内室后,桃夭轻轻地将季淑离扶到床边坐下,然后转身去取被褥等物。 季淑离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外面如水的月色,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惆怅和失落。 当朝皇后突然被禁足于寝宫之中,这一消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在整个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群臣激愤,议论声此起彼伏,整个朝堂犹如炸开了锅一般,吵得可谓是天翻地覆。 御书房内,跪倒一片朝臣。 左丞相挺身而出,义正言辞地质问道:“皇上,皇后娘娘一向温柔贤淑、品德高尚,且还为皇家诞育了嫡长子,如此功劳苦劳,她何曾有过半点过错?皇上您究竟为何要将皇后娘娘禁足?还望皇上能给臣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崔太傅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高声反对道:“容妃膝下既无子嗣,又未曾立下显着功绩,如今却贸然被晋封为贵妃,这实在是有悖常理、天理难容呐!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当应以江山社稷为重,切不可过度沉迷于后宫之事而荒废朝政!” “皇后娘娘贤良仁德,断不应遭受此等不公待遇,恳请皇上速速收回成命!”其他大臣们见状,也纷纷附和着跪地齐声喊道。 “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啊!”呼喊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整个御书房。 面对这群情汹涌的场面,端坐在龙椅之上的齐越扬却是脸色阴沉至极,眉心突突直跳,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对于眼前这一众大臣的喋喋不休和苦苦劝谏,齐越扬的容忍度已然达到了顶峰。 齐越扬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都给朕住口!” 这一声怒吼震得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颤,原本喧闹嘈杂的御书房顿时鸦雀无声。 “都给朕滚!”齐越扬满脸怒容,手臂一挥,便将桌面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奏折、笔墨纸砚以及其他物品统统扫落在地。 伴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声响,满地狼藉不堪。 “皇上息怒!臣等罪该万死,请皇上饶命!”大臣们一个个惊恐万分,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 罗公公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盏刚刚沏好的新茶走上前来,微微躬身:“皇上,您消消气儿,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齐越扬一把夺过茶盏,二话不说仰头便是猛灌一大口。 茶水顺着喉咙一路滑下,缓解齐越扬焦躁的情绪,长长地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道:“这帮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居然敢管到朕的头上来了!真是反了天了!” “皇上,慎刑司那边传来消息,梅芳什么都没有招。”罗公公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用刑了也没招?”齐越扬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眼中闪烁着寒光,冷冷地质问道。 罗公公不禁浑身一颤,犹豫了一下才接着回答道:“皇后娘娘派人盯着慎刑司,不许对梅芳用刑。” “哼!”齐越扬冷哼一声,用力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震得桌上剩余的物件都跟着晃动起来,怒目圆睁道:“如今这皇宫到底是朕说话算数还是皇后说了算?竟然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 罗公公连忙跪了下去,垂着头不敢接话。 “今日之内,朕要听见梅芳说真话。”齐越扬冷冷瞥了一眼罗公公,说道。 “嗻。”罗公公应声,连忙退了出去。 钟粹宫。 崔令仪坐于主位之上,手中握着一盏精致的茶盏,一脸忧虑。 雪雁急匆匆地闯入屋内,还未站稳脚跟,便气喘吁吁地喊道:“娘娘,大事不妙啊!” 崔令仪心头一紧,忙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雪雁顾不得平复呼吸,赶忙说道:“罗公公领着一群人朝慎刑司去了,听说是要对梅芳用刑!” 崔令仪手中的茶盏也随之滑落,所幸这盏中的茶水温度不高,并未造成烫伤,但还是溅湿了她的裙摆。 “怎会这样?”崔令仪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与不解。 一旁的林绣见状,迅速起身来到崔令仪身旁,一把拉住她的手仔细查看起来。 确认无伤后,林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并从紫鹊手中接过一方手帕,轻柔地为崔令仪擦拭掉手上残留的水渍,轻声安慰道:“姐姐莫急,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崔令仪心急如焚,眉头紧皱,目光坚定地说道:“不行,我得去御书房一趟。” 林绣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好,那妹妹便陪姐姐一同前去。” 崔令仪却连连摆手拒绝道:“万万不可!你如今已怀有八月身孕,眼看着就要临盆了,这个时候怎能随便走动?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敏儿,快快护送你们主子回翊坤宫歇息!” 林绣嘴唇微张,正欲出言回绝之时,却见崔令仪已然带着紫鹊,步履匆匆地转身离去。 “娘娘,咱们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一旁的敏儿见状,赶忙走上前来,轻声劝慰道。 林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崔令仪渐行渐远的背影之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是我有孕的时机不对。” “皇上,贤妃娘娘求见!”小厦子弓着腰,急匆匆地跑进了内室,对着端坐在龙椅上的齐越扬恭敬地行了一礼。 齐越扬原本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眉头紧蹙,面露不悦之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断然拒绝道:“不见!让她回去。” 小厦子领命后,正要躬身退出房间,然而还未等他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崔令仪不顾众人阻拦,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内室。 崔令仪微微屈膝,朝着齐越扬行了一礼,大声喊道:“臣妾参见皇上!” 齐越扬一脸愠怒地瞪视着崔令仪,语气冰冷地质问道:“朕何曾准许过你擅自闯入此地?” “臣妾有话要与皇上说。”崔令仪稳稳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声音坚定地开口道。 坐在高位之上的齐越扬见状,剑眉微皱,朝小厦子轻轻一挥手,小厦子心领神会,赶忙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待得室内再无旁人之后,崔令仪这才挺直了身子,那张精致如画的面容上此刻毫无惧意,心直口快地说道:“皇上,您实在不该轻信他人的谗言而将皇后娘娘禁足,更不该对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动用刑罚!在臣妾的心目之中,皇上您向来都是英明睿智、明察秋毫的一代明君,然而近些时日以来,皇上您的所作所为,却是让臣妾心中原本高大威严的圣上形象都不禁产生了动摇。” 听闻此言,齐越扬俊朗的面庞瞬间笼上了一层阴霾,不耐烦地伸出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冷哼一声道:“哼!人证物证俱在,朕又何曾冤枉过皇后?” 面对皇帝的质问,崔令仪并未退缩半分,面色依旧从容淡定,缓缓说道:“皇上难道当真不清楚皇后娘娘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吗?皇后娘娘素来以贤良淑德、谨慎持重而闻名于天下。难道皇上身为娘娘的枕边之人,朝夕相处之下,竟然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予娘娘吗?” “皇上,您究竟是因为容贵妃流产之事而恼怒娘娘,还是因为您的私情而迁怒于娘娘呢?”崔令仪突然话锋一转,毫不留情地直戳齐越扬的心窝。 齐越扬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猛地抬起手边的砚台,狠狠地朝崔令仪砸去。 那砚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朝着崔令仪飞去,带着凌厉的风声。 砚台险之又险地从崔令仪耳边擦过,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砚台四分五裂,黑色的墨汁如雨点般四处飞溅开来,不偏不倚地溅了崔令仪一身。 原本华丽的衣裙顿时被染得乌黑一片,狼狈不堪。 崔令仪却毫无惧色,依旧挺直身躯,目光坚定地直视着齐越扬,缓缓开口说道:“皇上,臣妾与您自幼便相识啊。总角之宴,言笑晏晏。您年少时志向高远,信誓旦旦地说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天子,造福天下苍生。可如今您已然登上这至高无上的皇位,却为何与少时那个意气风发、心怀壮志的您截然不同了呢?” 齐越扬不禁微微一怔,凝视着崔令仪,缓缓开口道:“令仪,朕还记得曾经的你也是那般温柔婉约,善解人意,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崔令仪面色沉静如水,毫无惧色地直视着皇上,坦然言道:“以前的臣妾是名门望族的崔家女,是备受瞩目的公主伴读,亦是所谓的京都第一才女。但此刻,跪在皇上面前的我,方是真正的、毫不掩饰自我的崔令仪!” 听到这番话,齐越扬微微一怔,短暂的沉默之后,竟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离经叛道!” 这四个字仿佛带着千斤之力,狠狠地砸在了崔令仪的心上。 崔令仪的眼眸深处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紧咬嘴唇,倔强地挺直脊背,坚决不肯向眼前之人低头示弱。 “立刻给朕回到你的钟粹宫好好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休想踏出宫门一步!”齐越扬满脸寒霜,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目光注视着崔令仪,无情地下达了命令。 崔令仪闻言,缓缓站起身来,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予齐越扬,脚步坚定而决绝,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御书房。 季淑离轻柔地拍打着衡儿的背部,轻声哼唱着歌谣,衡儿安静地躺在季淑离温暖的怀抱里,渐渐地闭上了眼睛,进入梦乡。 月亮爬上了枝头,洒下一片清冷而萧瑟的光辉。 季淑离将衡儿轻轻地放回床上,细心地为他盖上柔软的被子,轻手轻脚地转身走出了侧殿。 刚一出殿门,季淑离便看到桃夭正一脸忧虑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 还没等季淑离开口询问,桃夭便快步迎上前来说道:“娘娘,贤妃娘娘被禁足了。” 季淑离不由得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惊愕之色,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桃夭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回答道:“贤妃娘娘擅自闯入了御书房,和皇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皇上龙颜大怒,禁了贤妃娘娘的足。” 季淑离心中满是愧疚之情,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崔姐姐一定是因为我才去的御书房,是我对不住她。” 桃夭轻咬着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季淑离将目光投向桃夭,轻声开口道:“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 “巡盐史坚决不肯投靠咱们。所以,棠姐姐已经动手了。”桃夭抬起手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季淑离轻点了一下头,缓缓转过身去,朝着内室走去。 第96章 离别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重重宫阙洒落在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 大臣们身着华丽官服,整齐地站立两侧,气氛庄严肃穆。 “启禀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一名官员神色慌张地快步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地叩头,高声说道:“巡盐史赵大人于昨夜突然毒发身亡,曝尸荒野!”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朝堂上炸响。 坐在龙椅上的齐越扬猛地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之色,瞳孔瞬间放大。 巡盐史可是他的心腹重臣,一直负责监管盐业事务,掌握着重要的权力和资源。 突然遭此毒手,怎能不让他震惊万分。 户部尚书也急忙站了出来,面色凝重地向皇帝拱手施礼,焦急地说道:“启禀皇上,荣庆公主名下所有产业近日来状况堪忧,接连出现亏损,目前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啊!” 自荣庆公主离世后,名下所拥有的众多产业便全部移交至户部管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原本盈利丰厚的生意却像是被诅咒了一般,连连遭遇挫折,亏损数额高达上百万两白银之巨。 齐越扬只觉得自己的眉心突突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在场的诸位官员心里跟明镜似的,对于当前局势可谓是洞若观火。 要知道,季淑离就在前些日子刚刚被下令禁足于寝宫之中。 紧接着,负责巡查盐业事务的官员就离奇离世,连着户部所掌管的产业也出现了巨额亏损。 如果硬要说这一系列事件和季淑离毫无瓜葛,恐怕任谁都难以相信。 季淑离尚未出嫁之时,就已然凭借自身卓越的商业才能成功撑起了皇商,延续荣庆公主创下的辉煌,并逐渐掌控了相当可观的财力资源。 即便如今她虽已入主中宫多年,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其权谋手段非但没有丝毫减退之势,反而愈发炉火纯青,变得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户部尚书眼见事态发展至此,不禁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声,然后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言辞恳切地劝谏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皇后娘娘此次实属无辜受牵连啊!还望陛下能够明察秋毫,尽快解除对皇后娘娘的禁足之令!” 齐越扬额头两侧的青筋根根暴起,宛如虬龙一般狰狞可怖。 他紧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此事暂且搁置一旁,容后再行商议!退朝!” 说罢,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心中皆是忐忑不安。 “这……皇上这究竟是何意啊?”户部尚书眼睁睁地看着齐越扬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心中满是疑惑和不解,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同样一脸惊愕的工部尚书,焦急地开口问道。 工部尚书缓缓地摇了摇头,沉重地叹息一声:“唉!我也不知晓啊。不过看皇上这般恼怒,想必此事非同小可。咱们还是先随着众人一同退出大殿,莫要在此处多生事端了。” 说罢,便与户部尚书一道跟随着其他大臣们匆匆离开了大殿。 咸福宫。 白玲珑坐在齐越扬的对面,熟练地剥开一个金黄的橘子,然后将鲜嫩多汁的橘瓣轻轻递到齐越扬的面前,娇声说道:“皇上,尝尝这刚送来的新鲜橘子吧?” 齐越扬面沉似水,默默地接过橘瓣,握在手中却并未立刻放入口中,深深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巡盐史突然离世,导致国库出现巨额亏损,偏偏又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真是让人头疼不已啊!” 白玲珑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之色,柔声安慰道:“皇上切莫太过忧虑,保重龙体要紧。皇后娘娘此番被禁足,想来心中定然有所不满,这也是人之常情。皇上您此刻若是解除了皇后娘娘的责罚,臣妾能够理解您的苦衷。毕竟,臣妾深知自己所出之子远远不及皇后娘娘的皇子那般尊贵。” 说着,白玲珑故意垂下眼帘,做出一副楚楚可怜、善解人意的模样。 齐越扬听后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玲珑,你切莫妄自菲薄。在朕的心目中,你向来都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之人,朕又怎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呢?” “可若是朝中诸位大臣提及此等事宜,皇上恐怕难以应对和解释啊。”只见白玲珑娇柔地轻声说道。 齐越扬不禁冷哼了一声,满脸怒容道:“左丞相那个老匹夫,竟胆敢让朕前去给皇后赔罪致歉!简直是胆大包天!” 白玲珑美眸转动,朱唇轻启道:“若事已至此,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皇上您不如到永寿宫,对皇后娘娘稍稍放低姿态,认个错如何?” “休想!朕贵为天子,乃九五之尊,岂会需要向她区区一个皇后低头认错、示弱服软?”齐越扬语气冰冷,毫不留情地驳斥道。 白玲珑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缓缓说道:“臣妾倒是想到一计,或能使皇后娘娘主动来向皇上服软。” 齐越扬闻言,轻轻挑起眉梢,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让朕听听究竟是何妙计。” 白玲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越扬的神色变化,略作迟疑后才试探性地开口提议道:“皇上何不将大皇子从皇后娘娘那里接至养心殿,由您亲自抚养教育呢?” 齐越扬听闻,眉头瞬间紧紧皱起,想也不想便下意识地摇头拒绝道:“不可!衡儿如今年纪尚幼,骤然离开皇后身边,定然会感到诸多不适与惶恐不安的。” 白玲珑继而缓声说道:“臣妾绝无让皇上强行将大皇子从皇后娘娘身边夺走之意,臣妾只是想着,请皇上下旨将大皇子暂时接至陛下您的身边,由您亲自照看上几日便可。皇后娘娘向来对大皇子疼爱有加、爱子心切,若见大皇子不在她身旁,定然会心急如焚。如此一来,想必皇后娘娘便会主动向皇上您低头服软。” 齐越扬闻得此言,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眉头微皱,开始认真地思索起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来。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衡儿与季淑离母子连心,倘若真能巧妙利用衡儿来牵制住季淑离,或许还真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好法子呢。 正当白玲珑欲再度开口劝说齐越扬时,却突然听到齐越扬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嗯”音。 齐越扬微微颔首,面露赞许之色道:“玲珑啊,你此番计策当真精妙绝伦呐!” 白玲珑嫣然一笑,眼眸之中,却似隐藏着一抹毒蛇般的狠意。 季淑离身着一袭绛紫色的华服,正端庄地坐在桌前,耐心地教导衡儿认字。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宁静的画面。 然而,这份平静却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打破。 只听得永寿宫的宫门发出沉重的开启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喧闹传来。 衡儿眨巴着大眼睛望向窗外,不解地问道:“母后,宫门怎么打开了呀?” 季淑离闻言,缓缓抬起头来,视线越过窗棂投向院外。 只见原本安静的庭院此时竟多出了许多陌生的身影。 季淑离弯下腰轻声对衡儿说:“衡儿莫急,许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母后出去看看便知。” 随后,季淑离转头朝着身旁一直侍奉左右的桃夭吩咐道:“桃夭,你好生照看着衡儿,本宫出去瞧瞧究竟是何事。” “是,娘娘放心。”桃夭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抱起衡儿,轻轻安抚着他。 季淑离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袂,然后步履匆匆地走出书房。 王嬷嬷正站在院中,其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宫女和太监。 见到季淑离现身,众人赶忙跪地行礼,齐声道:“奴婢(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季淑离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缓声道:“起来吧。” 王嬷嬷起身,连忙向前一步,恭谨地开口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等人乃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皇上想让大皇子殿下前往养心殿陪伴圣驾,小住几日。” “当真是皇上的旨意?”季淑离看向王嬷嬷,质问道。 “皇上今日去了趟咸福宫。”王嬷嬷低垂着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没有直接回应季淑离的问题,而是看似不经意地抛出这句话来。 季淑离心中不由得一紧,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思索片刻之后,迅速做出了安排:“既是小住,衡儿年岁尚小,身边自然是离不开那些平日里一直伺候着他的人的。莲香、月牙,你们动作快些,赶紧把需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妥当,然后跟着一块儿去养心殿好好伺候衡儿。” “是!”莲香和月牙不敢有丝毫怠慢,齐声应道,随即就开始忙碌起来。 季淑离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赶忙补充说道:“噢,对了。衡儿向来最喜欢抱着本宫床上那个金丝软枕睡觉了,莲香你亲自去把那个软枕带上吧。” 说话间,季淑离不易察觉地向莲香递过去一个眼神。 莲香心领神会,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是,娘娘。”莲香应了一声后,便脚步匆匆地跑进了正殿。 月牙也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转身朝着侧殿走去,准备收拾衡儿日常所用的物品。 内室之中,莲香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轻轻地伸出手摸索着床榻上的某个位置。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个隐藏得极深的机关被她成功开启,紧接着,一个小小的暗格缓缓露了出来。 莲香快速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锦囊,塞进了自己的衣袖当中后,不慌不忙地将暗格重新关好,并仔细检查确保一切都恢复如初,这才抱起放在一旁的金丝软枕,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内室。 “娘娘,奴婢已经将这软枕取来了。”莲香微微躬身,向坐在椅子上的季淑离和站在一旁的王嬷嬷禀报着:“请娘娘和嬷嬷稍等一会儿,奴婢们收拾好其他东西后,便可以前往养心殿了。” 季淑离看向王嬷嬷,轻声说道:“王嬷嬷,不妨进来喝杯茶歇歇吧?” 王嬷嬷赶忙摇头摆手,惶恐地说道:“娘娘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敢劳烦娘娘赐茶呢!” 季淑离却不以为意,语气淡淡地劝道:“不碍事的,王嬷嬷您可是宫中的老人了,本宫理应请您喝杯茶。快快进来吧,不必如此拘谨。” 王嬷嬷也不好再推辞,恭恭敬敬地应道:“既然娘娘盛情相邀,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她便跟着季淑离走进了主殿。 王安搬来一把凳子放在王嬷嬷面前,星语则手持托盘,将茶杯递至王嬷嬷的手边,王嬷嬷一一道谢,双手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两人静静地坐着一会儿,莲香领着衡儿走了进来。 莲香微微福身,回禀道:“娘娘,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衡儿乖巧地坐在季淑离那温暖柔软的怀抱之中,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直直地望向季淑离。 季淑离面带微笑,轻柔地抚摸着衡儿的小脑袋瓜,轻声细语地说道:“衡儿乖,父皇特意来接你到养心殿去小住几天。不过衡儿一定要记住哦,去到那里之后要乖乖听从父皇的话,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必须先询问过莲香姑姑才行,明白了吗?” 衡儿听后,连忙用力地点了点头,用那稚嫩却又坚定的语气回答道:“母后放心,衡儿肯定会特别特别听话的!” 季淑离朝着衡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将衡儿轻轻地抱起来,放到莲香的怀中,对着莲香仔细地嘱咐道:“到养心殿后,照顾好衡儿,千万不能有半点疏忽。” 莲香眼中满含着不舍之情,颔了颔首,抱紧衡儿,紧紧地跟在王嬷嬷的身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正殿。 季淑离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衡儿,一路跟着走出来。 众人快要走出永寿宫的时候,守候在门口的侍卫伸出手臂,拦住了想要继续相送的季淑离。 季淑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朝着衡儿用力地挥了挥手。 衡儿回过头来,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同样朝着季淑离挥动着小手,大声喊道:“母后,衡儿很快就回来了!” 季淑离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衡儿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季淑离缓缓地转过身来,迈开脚步回了永寿宫。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季淑离的眼角滑落下来,直直地砸在她白皙如玉的手背上,溅起一朵微小而凄美的水花。 第97章 提剑 衡儿被接入养心殿至今已然过去了整整三日,永寿宫却始终如同死水一般沉寂,丝毫没有半点消息从里面传出。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齐越扬心中原本就不多的耐心也逐渐消耗殆尽。 终于,齐越扬再也按捺不住,唤来罗公公并下达命令道:“将衡儿送去南三所住下吧!” 罗公公不禁微微一怔,随后赶忙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说道:“皇上,大皇子如今毕竟年岁还小啊,就这样让他住去南三所会不会不太合适呀?” 齐越扬近来被前朝后宫的事情惹得心烦意乱,一边揉着自己的眉心,一边不耐烦地反问道:“南三所那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而且衡儿身边跟着的都是一直伺候他的那些人,能有什么不合适的?” 面对皇上的反问,罗公公心知再多说无益,于是便识趣地闭上嘴巴不再言语,猫着腰缓缓退出了正殿。 待那扇沉重的门关上之后,罗公公不由自主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厦子见状,连忙凑上前去看着罗公公好奇地问道:“师父,您叹什么气呢?” 罗公公轻轻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地回答道:“别问那么多,你快去后院向莲香姑娘传话,让她收拾好东西,然后带着大皇子殿下搬到南三所住下。” 小厦子听后忙不迭地点头应承下来,接着便转身一路小跑着向后院奔去。 “什么?!”月牙猛然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厦子,嘴唇颤抖着说道:“怎么又要搬走?我们不是刚刚才从永寿宫搬到养心殿吗?为何现在又要折腾一番?” 小厦子面露难色,额头微微渗出一层细汗,有些紧张和不安,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道:“月牙姑娘,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呀。” 月牙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厉声道:“大皇子在永寿宫一直都住得好好的,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搬到了养心殿,如今却又要让我们殿下搬到南三所去。” 莲香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拉住了月牙的袖口,柔声劝慰道:“月牙,你先消消气,莫要这般冲动。厦公公也是身不由己,咱们可不能为难人家。” 月牙听了莲香的话,愤愤地闭上了嘴巴,不再继续叫嚷。 小厦子则感激地看了一眼莲香,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说道:“莲香姑姑,真是多谢您体谅奴才的难处了。” 见月牙安静下来后,莲香转头看向小厦子,接着问道:“那皇上可有说具体什么时候让我们搬走呢?” 小厦子连忙摇了摇头,回答道:“回姑姑的话,皇上并未明确提及此事。不过依奴才之见,姑姑您最好还是能在今日之内尽快搬过去为宜。南三所那边我师父已经提前过去帮忙打点好了一切,您尽管带着大皇子过去住下便是。” 莲香点了点头,将从袖口中取出碎银放在小厦子手中,“多谢厦公公传话,大皇子东西多,还请厦公公安排些人过来搬行李。” 小厦子收起银子,笑嘻嘻应道:“奴才一定安排妥当。” 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天际,洒下清冷的银辉,宛如一层薄纱覆盖大地。 衡儿蜷缩在莲香温暖的怀抱里,眼眶微红,满脸委屈地仰头问道:“姑姑,父皇是不是嫌弃衡儿太过吵闹啊?” 莲香轻柔地抚摸着衡儿的发顶,眼中满是疼惜之色,用极其温柔的嗓音安慰道:“殿下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呀,您如此乖巧懂事,皇上又怎会不喜欢您呢?只是皇上日日夜夜都要操劳国事,每天需要处理数不胜数的繁杂事务,实在分身乏术,唯恐无法悉心照料好殿下,这才特意安排殿下搬至南三所居住。” 衡儿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继续追问:“那为何不让衡儿回到母后身边呢?衡儿好想母后……” 莲香微微一怔,稍作停顿后,依然和声细语地解释道:“皇后娘娘近日身体抱恙,怕会将疾病传染给衡儿,才暂时让衡儿留在这边。只要皇后娘娘的病情有所好转,康复如初,衡儿自然就能够回到皇后娘娘身边了。” 衡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说道:“姑姑,那衡儿今晚就在心里默默许愿,祈求上天保佑母后早日痊愈,恢复健康。” 莲香看着衡儿乖巧可爱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伸手轻轻为衡儿褪去鞋袜,柔声道:“好孩子,既然如此,那殿下今晚可要早点歇息哦,睡个好觉才能快快长大呢。” 衡儿乖乖地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进入甜美的梦乡。 白玲珑慵懒地靠坐在美人榻上,一边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一边享受着绿梅轻柔地为她揉捏双腿带来的舒适感。 红菱走到近前,向白玲珑福了福身子,然后压低声音在白玲珑耳边轻声说道:“娘娘,大皇子已经住进南三所了。” 白玲珑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朱唇轻启,用娇柔甜美的嗓音缓缓吩咐道:“让小翠开始行动吧。” “是,娘娘。”红菱赶忙应下,随后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这日,齐越扬正与陈挽君相对而坐,一同享用着丰盛的晚膳,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佳肴,香气四溢。 小厦子急匆匆地冲进了室内,还没等站稳脚跟,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五体投地般向齐越扬禀报起来:“皇上,不好了,大皇子出事儿了!” 齐越扬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猛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小厦子吓得浑身颤抖,额头上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回皇上,大皇子他对鱼虾严重过敏。可是今天在用膳的时候,不小心误食了大量的鱼虾,现在全身发热,长满了红疹啊!情况十分危急!” 齐越扬闻言,心中大惊,当即霍然站起身来,脚步如风一般快速向着外间奔去。 冗长的宫道上,月牙拼命狂奔,终于气喘吁吁地抵达了永寿宫大门之前。 门口守卫的侍卫们见状,立刻上前拦住月牙。 月牙却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狠狠地瞪向那些侍卫,大声呵斥道:“皇上只是下令禁足皇后娘娘,可从未说过不允许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进出永寿宫啊!你们凭什么阻拦我?” 侍卫们被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犹豫片刻之后,放下手中的刀,让开道路,准许月牙进入了永寿宫内。 月牙急匆匆地迈开步子就往里跑去,一路横冲直撞,进入殿内,月牙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桃夭脸上露出短暂的惊愕之色,快步走上前去,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月牙,关切地问道:“月牙,发生何事如此惊慌失措?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里间的季淑离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异常响动声,赶紧起身从内室走了出来。 看到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神色激动万分的月牙后,季淑离不由得心头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还未等季淑离开口询问,月牙已然抢先说道:“皇后娘娘!不好啦!大皇子出事了!” 听闻此言,季淑离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而去,好在一旁的星语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了季淑离摇摇欲坠的身形。 “今日晚间,御前宫女小翠亲自送来晚膳喂殿下吃下,谁知那晚膳中竟将鱼虾肉打成肉泥,殿下吃过晚膳后便浑身红疹,高烧不退!”月牙忍着哭腔,快速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惊愕之色。 季淑离浑身一颤,如坠冰窖一般,手脚冰凉得失去了温度,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毒蛇般从她的脚底迅速蔓延至心间,面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美眸之中更是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星语心中不由得一紧,满脸忧虑地轻声呼唤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季淑离突然身形一闪,急速冲进了内室,直奔柜架而去,伸手一把取下挂在上面的秋水长剑。 那剑身闪烁着寒光,犹如一道闪电划过黑暗。 紧接着,季淑离手提长剑,步伐坚定而又急促地径直朝着永寿宫的大门走去。 殿中的众人见状,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跟在季淑离身后。 一时间,整个永寿宫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门口王安见季淑离手中提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来不及多想,立刻迈开大步飞奔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季淑离面前,战战兢兢地问道:“娘娘,您提剑究竟要去做什么呀?这样实在太危险了,请娘娘三思啊!” 季淑离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皇后玉牌,毫不犹豫地丢到了王安的怀中,沉声吩咐道:“王安,本宫向来信任你。你拿着这块玉牌速速前往慎刑司,务必将梅芳给本宫完好无损地带出来。” 王安双手颤抖地接过玉牌,连连点头称是,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起身带着两名小太监,冲出了永寿宫。 桃夭紧紧地跟在季淑离之后,脸上满是焦虑之色,急忙开口询问道:“娘娘,您这是要去何处啊?” 季淑离仿若未闻一般,只是脚步不停地径直朝着永寿宫的宫门方向快步走去。 宫门口负责守卫的侍卫们见到季淑离走来,赶忙迅速站成整齐的一排,严严实实地拦住了她前行的道路。 为首的卢侍卫向前一步,恭敬而又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下旨明令禁止您离开永寿宫,请娘娘莫要为难属下等。” 季淑离闻言,猛地停下脚步,美眸如寒星般冰冷地凝视着眼前的这群侍卫。 她的声音犹如冬日里的寒风,令人不寒而栗:“本宫乃是受天地祖宗认可的中宫皇后,你们若是胆敢阻拦本宫,难道不怕被株连九族吗?识相的话,立刻给本宫让开!” 听到这番话语,一旁的侍卫不禁面露惧色,悄悄地伸手扯了扯卢侍卫的衣袖,暗示卢侍卫将季淑离放出去。 卢侍卫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挺直了身子,朗声道:“皇上之命不可违,皇后娘娘不得踏出永寿宫半步,属下等人也是奉命行事,请娘娘恕罪。” 就在这时,只听得“噗嗤”一声闷响骤然响起。 一道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刹那间,所有人都惊愕得呆立当场,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们定睛望去,只见季淑离不知何时竟然抬起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进了卢侍卫的腹部。 季淑离那张绝美的面庞此刻犹如覆盖了一层寒霜,握住剑柄快速地将其抽回,染血的长剑硬生生地被拔了出来。 刹那间,只见一股猩红刺目的鲜血如同一道汹涌澎湃的喷泉一般,猛地从卢侍卫身上的伤口处喷涌而出。 血液纷纷扬扬地溅洒在了季淑一身红色华丽衣裙之上。 两种同样浓烈的色彩相互交织、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既妖艳又诡异的画面。 点点温热的血液溅落到季淑离那洁白如玉的面容上,顺着她精致的脸颊滑落而下,宛如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这般血腥的场景却并未让季淑离显得狼狈不堪,反而在那鲜红血迹的映衬下,更透出了几分令人心悸的诡异美艳。 卢侍卫捂住伤口,狼狈地摔倒在地,晕死过去。 季淑离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朱唇轻启,冷冷地说道:“将他抬去太医院,不管发生任何后果,都由本宫一人承担!” 听到这话,众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急忙纷纷为季淑离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眼睁睁地看着季淑离手提那柄还在不断滴着鲜血的长剑,身姿绰约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