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半生香》
第一章:暗潮涌动
序言:
天地初开,世间一片混沌。
后逐渐有神、妖、魔三界并立且互相争斗,而女娲创造出的人类是被妖魔所看不起的存在,他们力量弱小且寿命短暂,数年来惨遭妖魔肆意杀害。
女娲为了保护人类不受侵害,将他们带到一片广袤的土地上,用上古时代遗留的十二神器围成一圈,并派十二守护神镇守四面八方,形成一层妖魔不能进入的强大护盾,这一陆地后被人称为云巅大陆。
然而,有些妖魔因长期潜伏在人类世界,修行出与人类相似的气息与容貌,他们混迹于其中同时被带到这片大陆。好在护盾的压制让他们不能施展任何法力,可他们却能长生不老与世长存。
这时候,总有些妖魔按奈不住寂寞,他们精心谋划、暗自筹谋,企图冲破这结界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同时,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逐渐崛起,打算利用这些弱小的人类去统治整个世界。
由此,云巅大陆长达三百来年的宁静,终在这看似繁华的盛世中,一步步走向一片黑暗和迷茫的未来!
正文:
又是一年梅雨季节,夜雨倾城直到深夜。
皇宫内院,巡逻的侍卫们提灯走过后,忽有一身影飞上屋檐,悄悄潜入了皇帝的寝宫,那榻上的人似乎睡得正熟,潜伏的刺客等了许久都未见有声响。
现在正是行动的好时机,她起身抽刀飞上去,对着床上的一击即中。可被子下面似乎有些异样,她翻开一看,里头竟然空无一人。
就在此时,身后有一股寒意直逼而上,她赶紧侧身躲开,却还是因为反应不及肩上中了一剑。眼见形势不妙,她一个翻身破窗而出,可后头的人似乎没打算放弃,同时一跃而出紧跟在她身后。
那刺客轻功虽好,可毕竟受了伤,还没能出宫墙便被后头的人追上,她只能硬着头皮反击,承下他所有的招数。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置朕于死地?”
李云霄一把截住她,伸手去扯下她的面纱。无奈天色过暗,加上阴雨绵绵,只能隐隐看得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走神可是个好机会,那女子趁机打掉他的胳膊,一掌过去将他打的后退三步,随即转身翻墙而出消失在雨夜里。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一个中年模样的女人衣发凌乱的倚在墙角,雨丝从窗外飞进来湿了她的发。即便是历经岁月沧桑,有些许皱纹爬上了她的脸庞,可仍能看得出她年轻时候是一笑倾城的绝美姿色。
她望着窗外,不知究竟瞧见了什么,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深更半夜的猛然一看还以为闹鬼呢,值夜的狱卒见着心里念叨一句,打个呵欠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没多久他听见外头有动静,难怪方才那女的一直盯着窗外,那个角度是刚好可以看清外头的,合着是大半夜的有人来探监啊!
“这大半夜的……谁……”狱卒一声啊还没叫出口,看清来人吓得赶紧跪下磕头。
“皇上……属下罪该万死,不知是皇上来……”
李云霄冷着脸摆手示意他退下,那狱卒见状赶紧磕头谢恩,然后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这边牢里的女人抬头望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问:“哟,今儿个吹的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
李云霄看她那波澜不惊的神情,便也懒得跟她弯弯绕绕,他道:“今夜有人想要朕的命。”
这女的听他忽然来这么一句,先是愣了一秒,当下没忍住便笑出声来。
“难不成你觉着是我飞出去杀你的,所以才特地跑来质问我?”
“这偌大的皇宫里,不是只有你最恨我么?独孤莀,你背后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那名为独孤莀的女子闻声站起来,慢慢走到李云霄跟前,她凑到他耳边细声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你杀了我,没准下辈子我就告诉你了!”
他看着她那高傲的样子,衣袖下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明明满身的怒气已经几乎要到爆发的极点,可他依然忍着,他不相信过去种种阴谋都是她一个女人能谋划出的。他早晚会把幕后的主使揪出来,然后将他们统统千刀万剐,再五马分尸以报弑母之仇!
第二日,天色未亮,朱雀街头还空无一人。
一辆马车在潮湿的路面上飞驰而过,车里头不知丢出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扎眼。
随着街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来看热闹的也越发聚集起来,他们围成一圈,纷纷开始猜测这黑布袋子里头究竟是个什么。
其中一个卖糖葫芦的凑近去瞅了一眼,似乎闻到了从袋子里头传来的阵阵异味,霎时脸色发白,他颤颤巍巍道:“这……这不会是个尸体吧?”
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一群人,听到‘尸体’两个字,一瞬间都跟电打了似的吓得东蹿西逃。
幸而有些个机灵的跑去西平府报了案,巡查的队伍很快赶过来,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带头的那个叫赵无忧,整个上丘城里头应该没几个不知道他的名字,尤其是那些女人。
与其他官差穿着不同,他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
当然,能让女人为之倾心的不单单是他的容貌,还有他那显赫的家室和出众的才学。所以人们都说,他愿意待在西平府做一个小小的官差头子,说白了就是来断案玩的。
其实真正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眼里,出了人命的案子比天大,所以能让他露面的案子只有一种,那就是命案。
他系好了面纱,白布包着手用短刀小心翼翼地将袋子划开。周围那些躲在柱子后面的、或是被官差拦在外面的人,即便是害怕也伸长了脖子、半捂着眼睛的想一探个究竟。
袋子慢慢被打开,随即弥漫而出的是一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里头装的显然就是一具尸体。那死亡的女子看容貌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她的脸上身上遍是伤痕,而且一双眼睛睁的极大,嘴巴微微张开,看样子生前似乎是见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
“死者身上各处虽有淤青,但还看不出致命伤在何处。就尸斑的分布表现来看死亡已近两日,目前尸体已经有腐化迹象,尽快抬回去让仵作详细查验。”
边上三两个衙役应声把尸体抬走了,赵无忧起身走到周勇跟前,用汗巾慢慢擦拭自己的手,他道:“你且去查查,看近期是否有人报过女子失踪案。”
这边衙役几个刚把尸体抬进西平府,府尹曹大人就从里头火急火燎的跑出来,看到尸体差点没当即背过气去。他一口气坐在地上,两撇小八字胡气得都快要竖起来,连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
“这……这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有个死人了呢?哎呦喂……”
曹府尹的心里头可是在滴血了,眼看着大半年就要过去,明明上任的前头都平平安安一片和谐,这刚入了盛夏竟然就出案子了,还是个人命关天的大案!
这案子要是破不了,不但是年末拿不到多余的俸禄,没准皇上知道还会怪罪下来,一顶乌纱帽保不住不说,还要承担杀头的风险呐!
第二章:一针致命
“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挤破头都想担任这么个破位置,以为绝不会有人敢在皇城脚下随意犯事儿。现在可是有人敢在上丘都城里明目张胆的杀人,那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皇上刚继位就敢……怕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啊!”
外头还没走进来的赵无忧,将曹府尹的自言自语听了个真切。其实他曹潘说的话虽有些粗鄙,可不是没有道理,犯事的人既然敢把尸体明目张胆的扔在朱雀街这通往皇城的大道上,这目的就……想到这里他忽然自顾地摇头。
罢了,真相还没揭开之前,一切推理经不住推敲,但愿只是他一时想多了吧!
这边曹府尹见赵无忧从外头走进来,赶紧一股脑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那愁云惨淡的脸上瞬间就堆满了笑容。
“哎呦,赵公子,您可回来了!这大清早就出案子可把您给累坏了吧,我赶紧让厨房给您备些早茶和糕点,要不您先进屋里头去歇歇?”
赵无忧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嗤笑一声。
“早茶就不必了,曹大人您还是留着一会慢慢享用吧。只是我有点意外啊,没想到大人您这承受能力还挺强,并且还有这么特殊的癖好……在下佩服!”
赵无忧抱拳鞠了个躬,随即转身往停尸房走去,只留了曹府尹在那里两脸的茫然。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等等,这满院子刚刚飘出的异味似乎是……腐味!他当即趴在树边上吐了起来,他所在的位置刚好就是风的下游,这么重的尸气飘荡着别说吃东西了,闻着都能让人作呕不止。
停尸房里,仵作详细翻看了尸体后,习惯性的去洗手擦拭。
“看到桌子上那根银针了么,是从她头发里取出来的。老夫当仵作这么多年,实在是没见过一针致命这么狠毒的手法。不知谁会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狠的手,若是让这恶毒的凶手逍遥法外,那真是太可怕了!”
赵无忧隔着布拿起那根银针,仔细端详了一番,可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他已经在朱雀街上问了在场所有人,没人看到这尸体怎么来的,只说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这就说明有人半夜就把尸体仍在那里,而夜里四面城门是紧闭的,这犯案凶手没准就在这城里。
外头周勇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他咽了咽口水,不停地喘着气。
“老大,这姑娘身份查……查到了,是巷东头的李员外那家的二姑娘,据说是前两日去寺庙里上香,后来就失踪了。还有个不好的消息,我们出去打探的人回来说另一边吴家的独女昨日也不见了!”
又有姑娘失踪了,莫非是要连续杀人?赵无忧心中隐隐觉着有些不妙。
尽管当初衙役们给案发当场的百姓再三交代,不能随意散播这命案的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些爱嚼舌根的私底下三言两语就把话传开了。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没几日人命案和女子失踪的案子便闹的满城风雨。
百姓们纷纷传言说有妖邪作祟,专害那些尚未出阁的女子,搞得各家各户的女儿家们人心惶惶。
不过这时候,有些人倒开始在上丘城里慢慢活跃起来。要说这种时候生意突然红火的,要数那些做法写符的道士,还有寺庙里越烧越旺的香火。
赵无忧觉得这些人完全可以作为最先怀疑的对象。不过还有一点让他觉得意外的事情,就是发现尸体那位置,正对着一家名为半香楼的胭脂水粉铺。
要说奇怪的就属他家生意依然络绎不绝,按理说大家最忌讳的就是沾染晦气影响了时运,可这忌讳在入店里的那些姑娘们眼里似乎完全不存在。
周勇接了命令询问线索,为了避开嘈杂的人群他特意挑了傍晚前去打探。
叩开半香楼的门,开门迎客的是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子,她一袭水蓝色素衣,白皙的脸蛋上写满了清纯和稚嫩。
周勇向来是个没心眼子的,一看开门的是个小姑娘,还未等人家开口,上来就问她一句:“你家大人呢?”
他看那姑娘满脸的疑惑,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你家管事的,我是西平府来的,公务在身有话要问你家管事。”
那姑娘总算是明白了周勇来的目的,随即把门打开,抬手行了礼。
“小女云樱见过官差大人,我家公子外出云游半月有余尚未回归来,现在这里由我暂行代理之职,大人您若有事问我即可。您且进来坐坐,我这就去给您沏壶茶来。”
入了半香楼的门,扑面而来的是清新淡雅的香粉气息,明明各种味道互相掺杂却又相互融合。轻轻呼吸过后,尚有余味蕴绕在心头,勾起了心底那一丝柔软。
周勇忍不住一个抖擞,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好好的一个大老爷们,竟然陶醉起香粉味儿来了,让衙门里头那几个知道,还不得把他笑话死!
“大人您久等了。”
云樱从里屋走出来,端了茶水和点心放在桌上,又给他杯子里添了茶,方才坐下来歇口气。
“不知大人您有何想问的,小女一定知无不言。”
周勇因为案子的事情连续奔波了一整日,想想还真有点渴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其实也就是例行询问,我记得你家也算是百年老店了,我们老大想知道,为何你家的生意丝毫不受那案子的影响?哦对,就是前几日被扔在你家门口的那具尸体。”
“原来大人要问的是这事,其实这并没有什么,近日来的都是我们半香楼的常客,说起来客流相对以往还是少了些。”
云樱起身给周勇添了茶水,又继续道:“我们店里经营的都是姑娘小姐们常用的胭脂水粉,近几日这满城风言风语的,她们也有些害怕。我家一直有个习惯,每次有客人来采买都会赠送一个香囊,这香囊有安神的作用,常佩戴还能驱蚊虫。尤其这两日我还特地去长青寺求了许多辟邪符放进香囊里,所以有很多顾客都专为这香囊而来呢!”
云樱说罢起身去柜台上取来一只香囊递给周勇,她笑道:“大人您若是不嫌弃,这香囊就送给您了。”
周勇客套了两句便收下了,毕竟此时正是蚊虫多的季节。见着天色渐晚,他又随意询问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周勇走后,云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直到看他消失在街的尽头,方才面无表情的将门合上。
第三章:赤裸裸的挑衅
周勇从外头蹑手蹑脚的走进书房,可刚进门就见埋头翻看典籍的赵无忧突然抬起头来。
他不是循着声音,是闻到了味道,周勇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薄荷草香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边周勇见他已经被惊扰,习惯性抬手嘿嘿笑了两声,快步走到他的案桌前。
“老大,我按您吩咐去调查了。那半香楼里面就一个小丫头,管事的出去个把月了没回来,我觉得没什么可疑的。我也问了周边的店铺,都说他们是个传承百年的老店没看出什么问题,难道老大您是觉着其中有什么猫腻?”
赵无忧整个人的思绪都停到了周勇腰上别着的香囊,这精致的银丝绣线和好闻的味道,让人的心思不由自主的牵到它身上。周勇见他半天不吱声,顺着目光看到自己别着的香囊上,赶紧取下来放到案桌上。
“这是他们楼里的赠品,说是有什么驱蚊的功效,我觉着挺好就戴着了。”
赵无忧随手拿过后打开,发现里头除了丁香、艾叶、白芷、苏叶、薄荷、石菖蒲、藿香、金银花这些常规的药材和一个辟邪符咒,其他再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
不管怎样,如今整个上丘都已经加强了巡逻队伍,他们只求在失踪的人还没找回来之前,不要再有人死。
可事实偏不遂人愿,这天还未过四更,便有巡逻队伍发现了一名女子的尸体,不过这次地点是在白虎街,而这名女子的身份经过证实,确定是吴家失踪的独女。朱雀街和白虎街一半都属西平府的管辖,这女子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恰巧就在西平府的边缘范围内。
此消息一出,最先晕倒的就是曹府尹。至于他是真晕还是装晕我们暂且不论,可若是他不晕,那快要把门槛踏破,把大门撞破的李家和吴家怎肯就此罢休?
停尸房里,仵作从死者的头发里取出同样的一根银针,这足以说明两起案件的关联。唯一区别的是,这名女子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而且死亡时间较短。这么想着,赵无忧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像是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是香囊,他小心翼翼地将香囊从死者身上取下,这银丝绣线的做工手法和周勇带回来的那个一模一样。这么说来,他在第一个死者身上也发现了一样的香囊,区别就在于这两人的香囊里没有辟邪符。
听周勇昨日回来传话的意思,这辟邪符是半香楼里的人从长青寺求的,而这两名女子从失踪到死亡似乎也跟这长青寺有着密切关联。还有这两人身上都戴着香囊,即便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点,看来他该亲自去这两个地点拜访拜访了。
他刚要动身,却看周勇从外头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老大,青龙街那边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赵无忧来不及多想,他丢下香囊快步上前道:“赶紧备马跟我过去!”
前头吴家那女子虽出了事,可毕竟是巡逻队伍发现的,所以暂且将消息给压住了,可青龙街那个大白天的竟然就把尸体给扔在大街上,据说那犯事的人就这样驾着马车闯出了西门扬长而去,这是明显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赵无忧两人刚赶到事发现场,就看到一黑衣男子威风飒飒,上去就把西门的守城队长一脚踹到了地上。
这熟悉的身影,还有这总爱从里到外一身黑的穿着打扮,可不就是南安府沈家二少爷沈言么?!
“一群饭桶干什么吃的,你们这一整队的人,还能把一个凶手给放跑了?”
那几个守城的侍卫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边上看戏的人群也悄无声息的不敢有言语,生怕惹了沈言的注意就要被抓住揍一顿。
赵无忧倒是不以为然,他笑着走上前去。
“沈二公子,几日不见还是这么英气逼人,不愧是这上丘城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啊!”
沈言那原本就阴沉的脸,听到背后这声音不觉又拉长了三分,他不耐烦地转过身。
“你来干什么?我告诉你啊,这青龙街可是我们南安府的地界,你可别想在我这地盘上耀武扬威!”
沈言向来是看不惯他的,老是一本正经的板着脸不说,家父还总拿他当标榜,事事都要拿他跟自己比对两句。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多念了几本书,多断了几桩案子,长得又有那么几分姿色……
赵无忧刚想开口,却看到南安府尹大人沈从安穿过人群走了进来。
“赵公子可莫要听我这不孝儿的胡言乱语,都是我平时对他疏于管教,才会让他如今这般目中无人。”
看着沈从安出现,那个守城队长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其余几个守城的侍卫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暗地里松了口气。其实他们也并非是怕他沈言,不过是平日颇受沈从安的照顾,才不愿驳了沈家的面子而已。
“沈大人严重了,沈公子不过是秉公办事,况且下官只是想来查探这几日连出的案子,想从中多寻些线索罢了。”
赵无忧一边说着,抬手行了礼。
“既如此赵公子不如就随我们一同回南安府去,这里鱼龙混杂谈话多有不便。”
说罢,几人便动身往南安府走去。刚走到府衙门口,忽有一道凌光闪过,沈言反应极快,他一把将边上的赵无忧推过去,那飞镖穿过两人之间直钉在了大门上。
周勇见状赶紧拔剑巡视一圈,无奈周围人来人往,那放暗器的人早没了踪影。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飞镖取下,上面附了一张纸条。
“线索,望月亭相见。”
周勇一念完,赵无忧二话不说就上了后头牵着的马,他道:“沈大人,还望多集结些人马尽快赶过去在四周埋伏,下官先过去探路。”
沈言一看赶紧也爬上马,他可不能被赵无忧给比下去。也顾不上周勇使劲在后头喊:“那是我的马啊!”便跟在后头扬长而去。
半香楼的阁楼上,云樱看着这两人策马从街上飞驰而过,转身对着身后的男人问道:“公子,我们为何要帮他们?”
那男人倚在桌前,手中的玉骨扇来回把玩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么一出好戏,自然是想早些看到它上演咯!”
第四章:美人如玉
沈言一路紧跟在后头,两人很快出了城,眼看赵无忧越跑越快,他忍不住抱怨起来。
“我说姓赵的,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啊?就你这手无寸铁的,前头要是个埋伏,没我在你可就凉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还是甩鞭子追上了赵无忧的速度。
望月亭是距离上丘城外大约十里地的一处亭子,多用来供来往的赶路人歇脚。平日里过往的行人虽不算多,好歹也有寥寥几人,可今日一路上都没看到人的半点影子。
两人在距离亭子百米处下了马,远瞅着亭子里头似乎也是空无一人。
“还以为真会有什么线索呢,奶奶的……不会被人涮了吧?”
沈言忍不住小声嘀咕着,话音刚落就感觉背后有一股冷风袭来,他一个转身躲过,那偷袭的人却不见了踪影,只听得四周除了风声便是一片寂静。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偷袭小爷,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我们单挑!”
周围一片片竹叶随风飘落,将落在地上之时,忽然被注入了力量纷纷开始颤抖起来。霎时间,周遭有寒气附着而上,将那一片片竹叶化作雪白的利刃,朝着沈言飞了过去。
他赶紧抽刀翻身躲避,那些叶子越来越多丝毫没有骤减的趋势,而且似乎就冲着他一人。赵无忧向来是不会武功的,他只能拉紧了缰绳躲在马儿背后静静观望着。
前头好不容易挡完了一波,新一波又呼啸而来,竹叶一片片集结成一股巨大的飓风朝着沈言飞了过去,他迅速化出一道护盾,然后用剑拼命抵挡。不过这小小的护盾在飓风的强压之下显得太微弱了,眼看着护盾马上就要被碾碎,他终于忍不住闭眼喊了起来。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您饶命啊!”
他话音刚落,那飓风瞬间破碎,化成雪花飘散开来。紧接着一个身穿八卦衣的老道士,在徐徐清风中飘然而下,他拿起手中的拂尘甩了沈言一脸。
“你小子,武功没见涨,就会耍嘴皮子跪地求饶!”
还好沈言一早就猜出来,能随时幻化冰阵,又有如此强大的气势,还能留下余地不伤他分毫的,除了他师父陆景仪再无二人。
他半笑着低下头小声嘟囔:“师父,您别在外人面前驳我面子成么?”
这头两人聊的正欢,那头的赵无忧却把目光集中到了望月亭中间的石桌上,那上头似乎放了幅卷轴。他走上前去,拿起卷轴的一瞬间系着的线刚好滑落,那副画就这样展开来。
画上是一名女子,这女子面若中秋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清冷的眸子恍若仙子立于碧水寒潭之上。
此外,画的边上还提了一句词: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尽管这幅画没有署名,但能看出这作画之人一定爱这女子爱的深刻,因为画上的每一笔都苍劲有力满含情感。还有这女子的眼神,清冷中带着淡淡的忧伤,让人看着不觉失了神去。
沈言一脸好奇的凑上来,东瞅瞅西看看。
“师父,这画您从哪弄的还挺好看,你用暗器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们看画吧,这可不像是您惯有的风格啊?”
“说什么胡话,我看你小子又想挨揍了!为师我只是有事要找你,刚好看到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就想试试你的功夫有没有精进罢了!”
陆景仪说完,拿起腰上别着的酒壶囫囵吞了两口,然后砸吧两下嘴,感觉十分惬意。沈言忍不住摇头,还真是个老酒鬼,走哪都不忘来一口,他看着这画上的女子忽然凝住了神。
“这女子看着有些眼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吏部侍郎之女上官染么?她是这上丘城里头出了名的才女,据说从小就聪明伶俐,且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湛,单是她那一见难忘的容貌,就能让城里头无数男子得失心疯。”
有这么夸张么?赵无忧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够浮夸!不过沈言倒是没瞧见,他还在那一本正经的说道。
“可惜她已经被选上这一届的秀女,再过些时日就要入宫了。这样的美人入了宫,那可就是落在枝头的凤凰,封个妃子什么的也是早晚的事啊!”
赵无忧原本没有在听,可当‘秀女’这两个字进入耳朵里,他一片迷雾的脑袋豁然开朗起来。
没错,他发现自己之前忽略了重要的一点,算起来三个案子的最大的关联就是秀女!
前两名死者的共性是一个参加过秀女的筛选不过落选了,而另一个确定是在秀女名单里,至于第三名死者的身份还有待确认。
“沈兄,不知你府上是否有你们辖区今年入选秀女的名册?”
沈言一听,一脸得意拍拍胸脯道:“这个当然有了,前几日我父亲接到了宫里来的传旨,刚好被我瞧见!”
陆景仪瞪了他一眼,他摸了摸自己白白花花的胡子,随后拿起浮尘使劲敲沈言的脑袋。
“你小子,什么时候功夫能了解的这么透彻,也不至于打不过就求饶!不过为师今日来找你,是想你帮我留意一个叫柳明的道士,他打着我们观云道观的旗号,在上丘城里到处招摇撞骗!”
沈言眯着眼睛,小声道:“师父,这种小事值得您专门跑一趟么?我看你是想趁机进城来多捞些酒带回去吧!”
沈言说罢,迅速躲过陆景仪扫来的拂尘,趴在了赵无忧的身后。
此时沈从安带着的一队人马赶过来,陆景仪那原本暗淡的眼神瞬间就亮起了光芒。
“哎呀,我的老朋友,许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沈从安走上来,一本正经的凑到他跟前低声道:“你这个老泼皮,我们不是前几日才在一块喝了酒么,怎么又惦记起我家的青梅酿了?”
陆景仪瞪大了眼睛,狡辩道:“你看你这话说的,那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不过我这……我这一路上奔波过来,也确实有点口渴了!”
沈言看着自己那上了年纪的师父,明明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穿的还一本正经,怎么说出来的话和外在的形象这么不搭呢?
“不过我跟言儿还在这里查案子,等案子结束我们再回去也不迟啊!”
沈从安话音刚落,沈言便嘟囔道:“已经结束了,那丢暗器的人没看着,亭子里除了给我们留下一幅画别的什么都没有。”
“既如此,那就留几个人在四处勘察,看能否再发现什么线索,剩下的人就同我回府去吧!”
沈从安说话间,一行人便动身回城,陆景仪跟在他边上不停地念叨:“我跟你说啊,等回去你得让他们把那个青梅酿挖出来放到那个冰窖里,冻上两个时辰再拿出来那味道绝对是顶好的呀!然后还有那个桂花酥……”
第五章:渐露的真相
这满城的风言风雨很快传到李云霄耳朵里,他在朝堂上勃然大怒,还把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摔了满地。
“都是一群废物!冯珂,你这正留守都督指挥使的位置是不是待腻了?放任凶手在这上丘城里逍遥法外,是要打朕的脸吗?传朕旨意,限你们五日内将凶手捉拿归案,否则冯将军你就和那两个地方官员都回家颐养天年去吧!”
圣旨很快送到了南安府,邹公公宣完旨意走后,冯珂接了圣旨在前厅正襟危坐,他端起桌上的茶一口接着一口也不言语。
沈从安几人还跪在厅不敢起身,尤其是匆忙赶来接旨的的曹府尹,明明累的满头大汗,可被道这圣旨给吓得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冯珂喝完了一杯茶后,终于缓过神。
“如今这旨意你们也清楚了,若还不能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怕是我们的项上人头就都保不住,你们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将圣旨留在桌上便起身离开。
沈言偷偷侧过身用余光看着他走出院子后,这才敢动动身子,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锤自己的大腿。
“喝个茶喝那么久,摆什么臭架子,害得我腿都跪麻了!”
沈从安起身拿着圣旨审视了一番,他道。
“如今此案还毫无头绪,不知赵公子今日此行可有发现什么?”
“回大人的话,下官的确已经有些思路,我们需要派人四处调查,看是否曾有人直接或间接四处打听秀女之事,没准会有意外的收获。另外这长青寺也很有可疑之处,还需要有人再去详细盘问一番。”
这多亏了那幅画让他找到了关键的线索,如今第三名死者的身份确定是在秀女的名单里,那么凶手作案的目标就很明显了。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明明第一位死者并未被选上秀女却死了,究竟是凶手在混淆视听还是另有图谋?
当然不乏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并不知道秀女的名单,而那些死者的身份都是他打听或是从别的地方知晓的。
赵无忧曾经盘问过李员外家那个小姐的伺候丫鬟,据她所描述她们小姐是个性子高傲的人,什么事情都喜欢争最好的,这样性格的人若是落选了一定羞于将此事说出去,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沈从安思索了一番,便道:“既如此那便让我儿去协助你打探,至于我就带几个人亲自去长青寺走一趟吧!”
沈言一听当时就急的跳起来,他愤愤道:“凭什么要我协助他办案啊,他自己有胳膊有腿的,还有一张花言巧语的嘴,我看去哪盘问都能顺风顺水!”
此话一出,沈从安那波澜不惊的脸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他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沈言立马就怂了。
“哎呀行行行,我去还不成么?”
他拍完屁股上的灰尘,甩甩袖子一摇一晃着吊儿郎当的走出门去,嘴里还不忘小声嘀咕:“这都什么世道……哪有老子让自己亲儿子上赶的去伺候别人的,没天理啊!”
一回头看见赵无忧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赵公子,还不赶紧走啊,难不成还想让我背你啊?”
沈言说罢,在他老爹就要冲上来给他一记飞腿之时,拉上赵无忧一溜烟跑出门去。
沈从安看着自家儿子消失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陆兄啊,你说说我这儿子,八成是上辈子造的孽,这辈子上门来找我讨债了!”
陆景仪笑而不语,沈从安自顾叹气后,便又说起正事。
“那陆兄也随我同去长青寺走一趟吧,还有曹大人不如也……曹大人呢?”
他四处环视一圈,才发现曹潘不知何时竟没了踪影,他这一不留神就开溜的功夫还真是叫人为之惊叹。
说来也是巧了,赵无忧和沈言两人一路打听下来,没听到关于秀女的消息,却有了意外的收获。他们打听到一个人,此人正是陆景仪口中那个假道士柳明。偏偏大家对他招摇撞骗的手法深信不疑,逢人便说这道人的仙术有多高明,这一来二去每天上门去他家求符问道的人络绎不绝。
他二人决定去会会这道人,便假装求符排队去拜访,好不容易轮到他们,沈言上去就把剑往他桌子上一放。
“长得这个贼眉鼠眼的样,难怪喜欢招摇撞骗,这要是做个正经生意估计客人看到你这样子都能被吓死!”
那柳明一看八成是来找茬的,当即就站起来吼道:“我可是观云道下山的巡游道士,来普度众生替大家消灾解难的,你要敢动我是要遭天谴的!”
沈言当即就嗤笑一声。
“呦呵,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观云道有你这么一个肯蒙拐骗的假道士?话说你这衣服从哪搞来的,乌不溜秋的这么丑,还有你这画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那柳明一听霎时脸就变了,可他依然硬撑着胡诌道:“我看你们才是冒充的,想故意诋毁我扰乱我生意。大家快来看呐,这两个骗子想诬陷我,谁帮我把他们赶出去,我就把今天所有的辟邪符都送给你们了!”
那些个来求符的百姓一听有免费的符拿,当即就一窝蜂的冲进来把屋子里挤了个水泄不通,他两人被夹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那柳明就这样溜之大吉。
他们费了老半天劲才从人群里挤出来,扶着门外的墙大口喘着气。
沈言无奈道:“这些人脑子进水了吧,真假都不能分辨!”
这时候赵无忧忽然瞧见有个七八岁模样的小乞丐,鬼鬼祟祟的躲在对面的巷子里往这边看。赵无忧给了沈言一个暗示,两人家装不经意的走远然后绕过去,等那小乞丐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前后包抄。
“小朋友,偷看什么呢?”
沈言一脸贱兮兮的表情走上前,那小乞丐被逼的没了退路,只能靠在墙上慢慢蹲下来。
“道士叔叔说,不能告诉别人我在这里放哨,否则就不能每天给我肉包子吃了。”
沈言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柳明真是可以,还找个小孩子帮他放哨,这不明摆着心里有鬼么!”
赵无忧蹲下来,对着那小乞丐柔声道:“我们不是别人,我们是自己人。叔叔也可以给你一些银子,可以买好多包子吃!”
然后他把手伸到沈言跟前,沈言转过身一脸质疑地看着他。
“是你说要给他买包子的,凭什么要我掏钱啊!”
赵无忧一脸淡然道:“出门太急,没带。”
行吧,沈言慢腾腾地从钱袋里掏出二十文放到他手上。
“呐,这可是你欠我的!”
赵无忧把银子放到那小乞丐手上,他道:“这些钱可以去前面那个包子铺买十个肉包子吃了,等那个道士叔叔回来,你就去前面拐角处的官府那里告诉那个门口的官差,我们还能再给你钱买十个包子哦!”
那小乞丐接过钱后,看着他们怯怯道:“你们是坏人吗?”
沈言蹲下来,小声道:“我们怎么可能是坏人呢,我们是道士叔叔的朋友,想偷偷给他个惊喜,等他回来了请他喝茶呢,所以你可一定不要告诉他哦!”
那小乞丐一听,开心地点点头便跑去买包子了。只留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觉相视而笑。
第六章:夜会佳人
赵无忧带着沈言准备给西平府门口的衙役打好招呼,却看到周勇在府衙门口焦急的徘徊,他一见到赵无忧赶紧跑上来。
“老大,你可回来了!我带着兄弟们巡逻一圈回来后跑去南安府找你,他们说你已经走了。你快去看看曹大人,大约半个时辰前他偷偷摸摸地跑回来,不知在房子里捣鼓什么……”
周勇说着忽然停住,他环视四周一圈,确定没有外人后,凑到赵无忧耳边小声道:“我感觉他不会是想逃跑吧?”
这个曹潘,做事做不成器,逃跑向来是一流。
赵无忧赌定他不敢大方的从前门走,便径直走去后门拦他,他们躲在后花园的假山边上,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曹府尹从前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他确定后院没有人后,便拖着大包小包的行头坦荡荡地往后门走去,边走还得意洋洋道:“想要本大人的脑袋,那不能够!”
哪知他刚说完,就看到沈言突然出现拦了去路。
“曹大人这是去哪啊?”
曹府尹被这一举动吓得一哆嗦,他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这不是家中老母病重,想赶紧回去探望!”
曹府尹一边说着步子往后挪了挪,却撞到了周勇身上,他转身一看又一个抖擞,包袱里的金银器具瞬间落了满地。
“曹府尹还真是孝顺,家中既然有大事,怎么也不告知我们一声?这么多行头,你看你一人拿的多不方便啊!”
赵无忧双手环绕在胸前,一边说着慢悠悠的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曹潘一看前后左右都是人,自知没了退路,只能姿态低奇道:“哎呀,我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如今案子还没有丝毫破展,官家就已经快让我身首异处了!”
赵无忧看着他,一脸认真道:“你可知一旦你出了城,那些冯珂在城门口布下的暗哨就能把你射成筛子。所以是今日死还是五日后再死,你选一个吧!”
曹潘俯下身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长叹一口气后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头沈从安和陆景仪在长青寺询问了寺里的主持,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引起他们注意的倒是院子里打扫的小僧,时不时的爱瞅他们一眼,却总在他们四目相对时眼神闪躲着撇过头去。
沈从安觉得他是有什么话想说,可当他询问那小僧时,他却不肯有多余的言语。他带着一行人假意离开后,潜伏在附近的树林里埋伏,今日一行这么大动静,也许夜里会有蛇按耐不住要出洞呢!
果然天黑不久,就看到有人偷偷摸摸的从寺里跑出来,他们迅速上去将那人团团围住,发现此人正是白天那个扫地小僧。
“说吧,有什么想要交代的?这大半夜你偷偷摸摸的出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你这是要去散步吧?”
那小僧一看这阵势,吓得当时就跪下来求饶。
“大人饶命,那些死了的人真跟我没有任何干系。我就是贪点小钱,有个道士让我多留意那些前来供奉香火的女施主,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子。我只需要每日把偷听到的愿望和还愿告诉他,再给他指出是哪个人,他就能趁她们回程路上将她们拦下,多捞些算卦的钱财。哪知道怎么就正好,那几个女子就死了呢?”
陆景仪一听道士俩字,连忙追问道:“你说的道士是不是一个叫柳明的,他面色枯瘦,脖子上还有一颗黑痣。”
那小僧想了半天。
“名字我不清楚,不过他脖子上好像是有一颗痣。”
沈从言听得还有些稀里糊涂。
“陆兄此言,难道是认识此人不成?”
陆景仪应声点头,他摸着胡子淡然道:“真是巧了,看来这柳明来头可不小啊!”
今晚的月色比往日更明亮一些,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给上丘城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
有一蒙面男子趁着月色翻进了上官府的高墙,他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每次都能熟练地躲过巡逻的侍卫,他一步步接近了女子的内院,走到那人的屋子前。
叮叮叮,三声敲窗示警,里面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小心翼翼的将窗户打开。
“你来了!”
月光下映出那女子的绝色容颜,她柔软的声音,一字一句直击他心底,那男子翻过窗户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只想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因为只有在这寂静的夜,他们才能短暂的相逢。可他知道,黑夜总会褪去,白天终究会来,所以只能趁现在紧紧的将她抱住。这么想着,他的力度不由地又紧了三分。
“我听父亲说,今日皇上在殿里震怒,因为有两个入选的秀女被害,导致选秀入宫的日子推迟了些。”
她明显感觉他的身体僵住了,他飘忽闪躲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她那原本有些欢喜的心,随着他的一言不发渐渐沉没。
“你怎么会,你这又是何苦呢,当真只为了我一人害得别人无辜丧命么?”
他笑了,那笑中却分明是酸涩的苦。
“难道要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送入宫去么?”
她伸手拂过他的脸庞,轻声道:“你知道如果我不去会是什么结果,所以无论你做怎样的挣扎,这结局终究是不会变的。我只求你,不要再为我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她话音刚落,心头传来的刺痛感让她不由地俯下了身子。
又开始了,身体里似有一万只蚂蚁在游走,在啃噬,这蚀骨般的痛一寸一寸快要将她的理智吞没。
那男子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急的几乎要发疯了。
“药呢,药在那里?!”
他翻遍了桌上的盒子,终于在一个小匣子里找出仅有的一颗为她服下。
她紧皱着眉头,随着药效发作渐渐睡去。
男子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细心的为她捏好被子。
“阿染,哪怕牺牲别人能多为你争取几天,我也心甘情愿。如今我已经找到方法,定能给你带回解药彻底解决你身体里的毒。”
男子起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下,他不能确定今夜的离别,是否会成为永远的诀别。
他就这样静静守着,直到天色将亮才起身离去。
第七章: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那个叫柳明的假道士在春香楼里逍遥自在了一整夜,以为避过了风头,便带着将醒未醒的酒意,摇摇晃晃着往自己家里走。
他走到半路,碰到看守的小乞丐窜出来向他讨要包子。
“道士叔叔,昨天那些人都走光了,我一直守在你家对面,没有人来找麻烦,是不是可以给我今天的肉包子吃了?”
他本就未醒酒,再加上昨日被搅黄了生意心情郁闷,便十分不耐烦的一把将那小乞丐推到在地上。
“你个臭要饭的给我起开!大早上的惹老子一身晦气,一天天就知道吃肉包子,包子铺是我家开的啊?”
那小乞丐坐在地上,一脸委屈地看着那道士骂骂咧咧走远了,便毅然决然的起身往西平府跑去。
柳明走进院子推开自家屋子的门,屋里的摆件东倒西歪一片狼藉,不用想也知道是昨天那群人干的,他一脚踢开挡在门口的破凳子,心里头更加不爽了。
“他奶奶的,真是一群土匪!”
他刚骂完,就听到屋子里面有动静,以为还有人趁他不在想偷东西的,立马冲到里屋吼道:“哪个天杀的大白天还敢偷……你怎么来了?”
他看清屋里头桌前坐着的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一边跟他说话一边用余光努力寻找可以逃跑的空当。
“你还真是逍遥自在,又跑去春香楼里找那娇俏可人的怜儿姑娘了吧?”
柳明咽了咽口水,一手扶着墙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腿。
“这不是最近风声紧,我就想着出去避避风头么,呵呵……你不会还想要我帮你抓人吧?”
那男子起身走出里屋,停到柳明跟前,他笑的意味深长。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柳明看着他那表情就感觉到不妙了,他颤颤巍巍道:“什……什么忙?”
“昨日来的那两个都是官府的人,如果不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不会再伤害无辜的人,所以这件事情总归是要有个了结的,你说对吧?”
那男子的笑意更深了,柳明很快察觉到情况不对,他一个转身拔腿就往门外跑,可他哪里是那男子的对手,那男人只翻了个跟头就挡到他面前。
他自知已经逃脱不掉,只能跪下来苦苦哀求道:“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一定跑远远的再不回来了。就算被他们抓住,我保证也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天地为证,如有违背必遭天打五雷轰!”
那男子俯下身,冷冷看着他。
“可惜在我这里,能替我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沈从安一行人赶回南安府歇息时天已将亮,一群人忙碌了整夜,脸上都写满了疲倦与困顿。
其他人都已经休整后歇下,只有沈从安坐在院子里想案子的事,他听着衙役们从屋里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忍不住摇头感叹。
“当真是老咯,如今心里有点挂念就寝食难安呐!”
“你这年纪轻轻就开始喊老,要我这一把年纪的老骨头怎么活?”
陆景仪从屋里头走出来,顺手伸了个懒腰。
“看来你也睡不着,所以说年轻就是好,就像我那浪荡儿这会估计还睡得天昏地暗呢!”
陆景仪走过来,坐到沈从安对面。
“我看你这当爹的太不了解你儿子了,他求胜心大着呢,先前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就看他屋里灯亮着。”
沈从安一脸质疑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不是自己儿子。
“那是你老眼昏花了吧,平日里他哪次不是睡到了日上三竿呐?”
陆景仪从腰上拿起酒壶,小嘬两口后给他一个眼神道:“你不信啊,自己去看。”
沈从安蹑手蹑脚地走到沈言的门前,下定决心刚要偷看,沈言突然一把推开门走了出来,看着他老爹半弓着在门口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爹,你这大清早又闹的哪一出啊?”
“咳咳,没什么就是累了一天了松松筋骨,顺便锻炼身体扎个马步什么的。”
他爹迅速起身,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往院子里走。
沈言倒是也没多想,便转身把门合上。
“那您先活动着,我得赶紧去看那骗子回家了没,万一被那姓赵的提前赶过去抢了功劳,那我二十文钱不白花了么?”
沈从安听的迷迷糊糊,便问:“什么骗子,二十文又是何意,昨日你们出去一趟案情有什么进展么?”
“昨天我们消息没打探到,把师父要找的那骗子倒是找到了,可惜让他给跑了,这不现在正打算过去瞧瞧呢。”
沈从安一听,当时就来了精神,赶紧追问道:“人在哪呢?”
陆景仪也道:“是啊,人在哪呢,他可跟这个案子有很大关联!”
“这么巧么,那还说什么呢,赶紧走吧!”
几人说完赶紧动身往柳明的住处走。
这边赵无忧一大早起来准备去打探消息,刚好碰到那小乞丐前来报信,他蹲下来按约定从钱袋里取出二十文递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呢?”
那小乞丐接过钱揣进怀里,奶声奶气道:“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别的乞丐不愿意收留我,他们总笑我吃得多,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饭桶。”
赵无忧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土,这么小的孩子,谁这么狠的心丢他在街上流浪呢?与其让这孩子被坏人利用,倒不如将他收留了。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保证每天都有很多肉可以吃哦!”
那小乞丐想了想开心地点点头,可是很快又摇了摇头。
“他们以前也收留过我,可是我太笨了什么都干不好,既不会要饭也不会讨别人喜欢。”
赵无忧笑着轻轻捏他脸蛋,他道:“我不需要你去要饭,也不需要你讨别人喜欢,你只需要跟着我,只要我有口饭绝不让你饿肚子。”
那小乞丐听完,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就闪烁起光芒,他高兴的使劲点头。
赵无忧把小乞丐交给了门口的衙役后,刚巧跟沈言三人在柳明的住处外碰了头。
沈言犹豫着是要敲门进去,还是翻墙偷溜进去,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他们几个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发现屋子的门也半开着,沈言走近一看,柳明就那样直直的悬挂在房梁上,他赶紧上前一刀将绳子割断。
赵无忧伸手摸了他的脉搏,很明显此人已经断了气,而且就体温来看刚死不久。
第八章:猎杀者
如今所有的线索到柳明这里就断了,偏偏还在他屋子里发现了凶手作案的银针,以及一封承认自己罪行的遗书。
从长青寺小僧的供词,到现有的证据,以及他除了上吊窒息死亡的勒痕外没有其他任何伤害,所有的线索都指到了他一人身上。
更奇怪的是,后来的几日上丘城里一片和谐,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和平与安定,这就更加印证出这柳明的的确确就是凶手,因为他死后再没有发生任何命案以及女子失踪的案件。
只有赵无忧觉着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到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柳明的作案动机何在,当真只如他遗书所说一时好色起意?倘若他真是凶手,必定功夫高深莫测,又怎么会在那日仓皇逃跑?还有他死前所穿的衣服,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即便是真的上吊也定会因为痛苦而挣扎的。他却像一件艺术品一样,被完美的挂在那里。
可终究所有的线索到他这里就断了,赵无忧所能知道的除了真凶狠毒的杀人手法以外,就是那幅不知是何人留下的画。
当初给线索的人留下这画究竟想说明什么,他是该从这画上的女子入手,还是该去寻这作画之人?
赵无忧不禁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南安府邸。
陆景仪已经完成了此行的任务,他看着沈从安透露出依依惜别的目光,仿佛千言万语的思绪都在这难舍的目光里。
“行了,我这就让李管家再取多取两罐青梅酿给你带着路上喝。”
沈从安还能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什么一日不见万分想念,他惦念的分明是后院里那些埋在地里的宝贝。
陆景仪乐不颠地接过李管家送来的酒,凑到鼻子边上轻轻一闻,不由自主的啧啧赞叹。
“还是沈兄最懂我!要不是道观里催的急,我还想多待几日呢。可我这才出来多久,山上就已经连连派人来寻我了,说师爷疯病又犯了,天天喊着要捉妖,拦都拦不住。你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我看他是活的太久,老糊涂咯!”
沈言倒不这么认为,他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师祖修行了三百来年,没准还真见过呢!”
陆景仪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三日不打你上房揭瓦了是不?顶撞起你师父来了,你要再不好好练功,小心我把你逮回深山里修行个一年半载,让你和豺狼虎豹为伴,看你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得,我错了师父,您路上当心着点,等有空我再去山上看您!”
他说完,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
沈言说的没错,世间本就有很多未知,没有发现,并不代表不存在。
三川涧,在青峰峡深处。
这里一年四季都有瘴气纭绕,所以常人绝不敢踏入。只有一种人知道这三川涧的入口在何处,那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人,准确来说是从这里活着走出去还能走回来的人。
其实数百年来,有一种职业一直悄然存在并代代相传,他们便是猎杀者。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没有他们拿不到的东西,总的来说就是几乎没有他们不能完成的任务。
而猎杀者的统管归属于隐月阁,没人知道隐月阁悄然存在于三川涧的目的,也许曾经有人知道过,但他们一定早已成为刀下亡魂。
三川涧的入口隐藏在一瀑布之下,若你能顺利避过所有的机关,便会有守卫在那入口处等你。
眼下这顺风顺水避过机关的黑衣男子,一眼就能辨别出是隐月阁的人,他成功通过所有机关后,守卫照常出现在入口接应。
“报上你的名字。”
那守卫一边询问着,取出银针扎在那男子手上,他的手指慢慢渗出了蓝色的血液。
“肖寒,杀字坊。”
肖寒,还真是字如其名,这男子说话间眼里带着的凌冽寒意,就已经让那守卫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收。”
那守卫确认完话音一落,前头那些如尖刃般四处缠绕的藤蔓纷纷缩到了地底下去。
肖寒穿过狭长的山洞,迎面而来的便是如画卷般的山河美景,还有无数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
这隐月阁一共分为五坊,分别是杀字坊、寻字坊、隐字坊,兵字坊和艳字坊。他们分别负责杀人、猎货、收集信息和打造个人独门兵器。艳字坊独立于其他四坊之外,并且都是女子,她们只听阁主亲自调动,其他四坊则会按照各个坊主发布的任务去行动。
成为一个猎杀者并不容易,他们要有高深莫测的技艺、敏捷的思维,还要有一颗冰冷的心。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异于常人的存在,他们拥有蓝色的血液,因为他们是妖。
肖寒回到自己的屋子,没过多久坊主就找上门来。
“你违反了禁令擅自杀人,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阁主已经在殿里等你了。”
肖寒却好像料到一切会来一样,反应十分平淡。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大殿的高位上,有一女子半倚在那里,她一袭红衣娇艳似火,妩媚的红唇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来了。”
她看着肖寒走进来,起身掀开红色的珠帘,才发现她半张脸遮掩在面具之下。可这般妩媚的身姿,加上一袭薄纱霓裳,还有她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偏偏一切都能凸显得分外娇艳动人。
“说吧,我可以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肖寒自顾一笑,随即跪到地上。
“没什么可解释的,我自知触犯了门规应当受罚,但我并不后悔。只是若我能去挑战第十二神殿,为阁主取回一件神器,还望阁主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长容走到他面前,伸出纤细的手抚上他冷俊的脸庞。
“是你违反门规在先,倒在这里跟我谈起条件来了。哦~我知道了,你杀人也好,想去闯神殿夺神器也罢,无非就是为了你那可人儿上官家的小姐么!”
她的手慢慢往下,滑落到他胸膛上,随即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可若我不想答应,偏偏就要让你去死呢?”
第九章:镜(1)
“阁主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比起我的性命来说,阁主更需要的是神器。”
肖寒抬头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肯定。
“哈哈哈,你说的是不错,我的确很需要神器。只是这数百年来有多少人主动请缨进入这十二神殿,可至今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的,你又凭什么这么笃定你就一定能拿到神器呢?”
长容说话间起身走回去,半躺在那高位上,此间已近晌午,她倒是觉得有些困顿了。
“若我没能从那神殿活着出来,一样是以死谢了罪,倒不如在死之前去搏一搏。只要我拿到神器带回来,还忘阁主能够替她找到解药,让她脱离苦海。到时候,无论阁主再给我怎样的惩罚,我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肖寒这番明了的分析,任谁听了似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还真是个痴情好男儿,既如此那我就全了你这个机会。一个月内若你能安然带着神器回来,我不但不会罚你,连这杀字坊主的位置我都可以给你。不过你应该知道,规矩定了就得遵守,即便死罪能免可活罪难逃,所以完成任务回来之后再来我这里领罚吧!”
长容说罢拂袖起身往后殿走去,肖寒得了命令也起身离开。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门外此时有一缕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霄寒所说的第十二神殿,是十二神器排行中最弱的一把神器。据说它无影无形,能根据人的心去幻化,而那守护神就附在神器上,只要能破了幻境便能打败附在上面的守护者。
这传说还是从那些胆小的,刚踏进去就仓皇逃脱出来的人口中知道的,因为那些一心要拿到神器的人都被困在梦境里,不知疲倦,也感受不到饥饿,直到饿死、累死化成一堆堆惨白的尸骨。
阁主耗费了近百年才确定了十二处神殿的位置,而第十二神殿在一处寒潭之下。
明明是炎炎夏日,这寒潭里的水却冰冷的刺骨。好在肖寒本就是雪狼修炼而成,能够忍耐这凛冽的寒意,他试探了一番确定水下没有异状,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越往下沉这水就越发冰冷,他只能强忍着努力往下游,直到入了神殿的结界后,那寒意终于被结界挡在了外头。
他随意抹干脸上的水渍,大步走到神殿跟前,推开了门。
轰隆一声,大门被打开,里头只有看不到尽头的漆黑。四周弥漫而来的是呛人的尘土味,肖寒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仅仅是因为尘土,还因为这里面是等待他的未知。
这里显然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四周空荡荡的,连他踏步走进去的声音都在大殿里回荡。
安静,他感受到的只有越发让人窒息的安静,安静到他停下脚步之后,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他都已经能听到自己身体里迸发出的心跳。
咚咚、咚咚……肖寒努力压制自己越发不安的心绪,大门却忽然被一股力量带动,吱呀一声合上了。
脚下逐渐亮堂了起来,然后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下去,一阵阵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而他不停地下坠、下坠,直到摔进一片竹林里。
当他从模糊的意识中渐渐清醒,努力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从上到下都安然无恙。
而自己手上则拿着的一面镜子,这镜子背面满是斑驳锈迹,反过来镜面上却能清楚得看到他的倒影。
“恭喜你已经成功获得了神器。”
肖寒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镜中的倒影却自己开口说话了。
“你……你怎么会?”
“你不必紧张,我不过是这镜中的守护者,我本体是一片虚无,所以会照着每个持镜者的面貌幻化。”
这守护者此言一出,肖寒不禁更加疑惑,明明他都什么还没做怎么就能拿到了神器呢?
“我知道你心中定有疑问,可你有足够的勇气走进来,并且通过了在殿里的考验,这说明你注定就是天选之人,而且既然这镜子都将你选中,我也必须对你俯首称臣。”
尽管肖寒还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原委,却还是因为得了神器而心生一丝窃喜。
“可是如今你明明已经是神器的持有者,为何还想把我交给你们阁主?”
镜中的守护者能看穿他的心思,可他必须拿神器去交换解药,所以他并不愿有多余的言语。
“你不能把我交给她,因为她根本就不能帮你找到解药,她之所以答应不过是对你的缓兵之计。更何况你都已经替她夺了神器,她却依然要你受罚,你知道那惩罚何其残忍,从那些滚烫的堆满火石子的路面上走过,即便不会死,脚也会成了残废。”
肖寒看着那守护者,坚定道:“阁主会替我找到解药的,因为她从未食言过。至于那惩罚本就是我该受的,况且我们妖与常人不同,我们的愈合能力极强,不过是受罚的过程痛苦而已,有什么我不能承受的?”
那守护者的表情从严肃到笑容逐渐明亮。
“那如果我可以给你解药呢?我不但能给你解药,还能有办法让你娶到你最心爱的女子。不仅如此,即便是你想登上北黎地界的皇帝宝座,我都可以为你权谋。只要你不把我交给任何人,我就可以完完全全让整个世界都属于你一个人。”
肖寒低下头,不由地笑出了声,也许从前这些都会是他的渴望,但如今……
“我只想要她一人足矣啊。”
那镜中的守护者不禁摇摇头,所以说再强悍的男子,一旦染上了情,便脱不了身了。
“女人这个东西,既软弱又没用,究竟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是啊,究竟是什么呢?他仔细回忆着,恍惚间,记忆好像回到了他们初见。
那是一个落雪后的冬日,他接了命令要来府上,为她画一幅送去宫里的肖像。
她有着不同寻常女子的从容与冷静,却在他交完画卷,出院子将走之时叫住了他。
“先生留步。”
他不该留步的,只因已有许久没人唤他一句先生。
他一转身,看见她从墙头探出半个身子。那俏丽的脸蛋上染了两坨红晕,应该是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很久,只为等他路过。
第十章:镜(2)
倘若她没有唤他一句先生,他也没有为她停下脚步,也许现在便不会被困在这幻境里,可他从未后悔过。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从不问他过往的人。
肖寒眼底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抬起胳膊,用力将铜镜摔在地上。那镜子瞬间破裂,碎片四溅开来,镜中的倒影随即消失,从那些碎片中一点一点抽离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一团云雾。
“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可惜就算你打破了这面铜镜,也走不出这幻境去。不过你倒是比先前死的那群笨蛋要厉害些,但你依然很无趣,因为你和他们一样有贪欲,你贪恋你爱的女人,这便是你的弱点。”
那云雾忽然飞到他眼前,逐渐变化出上官染的模样,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有想跟我相守的渴望,而我愿意跟着你远离这尘世的喧嚣,我们就在这山里,你砍柴耕田、我织布裁衣,做一对神仙眷侣好吗?”
她那摄人心魄的眼睛让肖寒的目光渐渐暗淡,他原本清晰的瞳孔逐渐收缩,直到完全麻木失去了意识。
“好。”
他漠然回答,然后露出机械性的微笑,牵着她的手慢慢向远处的茅草屋走去。
上丘城,西平府内。
“哎呀,老夫我都跟你说了许多次,我真不记得那几个死者身上除了头部致命伤以外,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尽管仵作再三解释,可赵无忧仍是不死心,他一路紧跟在仵作后面,从内院走到停尸房,又从停尸房走到茅房外头。
曹府尹正巧从茅房里头出来,他带出的满身臭味儿让赵无忧停在那里,忍不住伸手捂上了鼻子。
曹府尹看到他,原本想凑上来的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赵公子,如今这案子已经了结,圣上那边也有了交待,我们这项上人头也算是保住了,可想一直守住也不容易!你看看现在,城里头一片安好,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十分美满呀,所以算我求您了,你就别再搅和这已经了结的案子不成么?”
“可我们明明都知道那柳明不过是个替死鬼,他跟本就不会武功,难道要放任真凶逍遥法外么?”
赵无忧那坚定的眼神,是铁了心不找出真凶不回头。
“也罢,大不了我自己去查就是了!”
他说完,一转身自顾地走了。
“你你你……我我我,哼!”
他这般执拗弄得曹府尹想说又不敢惹,不说吧心里头又不快。他伸长了手指赵无忧的背影刚想开骂,却看到仵作从里头出来,赶紧笑着一边擦额头的汗一边用衣袖扇风。
“你说说,今日这天儿可真热啊!”
看着那仵作走远了,他才深呼一口气放下手来,
“走走走都走,你们走我也走,同样都是两条腿谁还不会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一个潇洒转身后也跟着扬长而去。
这头赵无忧走到南安府门口刚要敲门,忽然背后响起了声音。
“你怎么来了,难不成是找我还那二十文的?”
沈言站在大街上,瞧着一身衙役装扮是刚巡逻回来。他招呼身后的衙役们先走后,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到赵无忧跟,见他习惯性抬手行了礼。
“沈兄,我来是想来问关于之前那件案子的。”
沈言还以为有什重要的,不禁摆了摆手道:“嗨,那案子不都结了么,还有什么可问的呀?”
“你我都知道这案子还有重重疑点的。”
看着赵无忧那一脸的认真,沈言忍不住闭眼扶额。
“我说赵公子,哦不赵爷!我们这南安府呢,虽然庙小但事多呀,你看我这成天忙里忙外的,不如赵公子您这般清闲。”
赵无忧仍然不愿放弃。
“你要是不跟我查这案子,那二十文我就不给你了。”
沈言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不是……说的好像我们沈家,我堂堂沈少爷缺这二十文钱似的,就当我那日施舍给路边的乞丐了还不成么?”
想拿区区二十文银两要挟他,也太不拿他当根葱了吧!
“既然沈兄执意如此,那我只好将那日出去打探时,沈兄专门去春香楼里‘询问’了一番的情况向沈大人报备了,没准还能因此发现不少线索呢!”
沈言一把拉住左脚就要踏进南安府的赵无忧,将他扯了回来。
“行,我怕了你还不成么?说吧,你要怎么调查,我可事先说好太烧钱的事情我绝对不干啊,我还得留着银子赏给樱桃姑娘呢!话说人柳明一个假道士都能有兴致去逛青楼,赵兄你怎么对那里头的漂亮姑娘一点兴趣都没有?那日我死拉着你都不愿进去,还非要在外头等我,害的我都没能待太久!”
沈言说完,没注意赵无忧在游走的神情,忽然脑子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怎么难不成赵兄你是有……断袖之癖?”
他说完咽了咽口水,双手环绕在胸前,下意识往后退了腿。
赵无忧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从走神中回过来。
“沈兄,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有断袖之癖?”
“不对上一句。”
“我说你不爱逛青楼,还不如人家柳明,死的前一晚还去逛了青楼?”
赵无忧的眼神里逐渐泛起了光芒,他肯定地点点头。
“对,就是这一句!一个都要自尽的人,前一晚上还会有心情去逛青楼吗?”
沈言仔细想了想。
“万一他是打算吃饱喝足,玩够了好安心上路呢?”
赵无忧看着他,不想有多余的言语。
沈言以为自己说了个笑话,奈何现在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尴尬,他只好硬着头皮转移了话题。
“那我们现在该从何查起?”
赵无忧看着他,一本正经道:“首先要从告诉你这条消息的人那里查起。”
那不就是逛青楼么,沈言当时就乐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走啊?”
赵无忧看着他从上到下的打扮,问道:“你确定要穿着官服去?”
沈言低头一看,给他一个你真是够上道的眼神,脚底抹了油似的跑进去换衣裳。他刚换好衣服跑出来,正巧碰到了沈从安午睡起来开了书房的门。
“你这慌慌张张的,又打算去哪闯祸啊?”
沈言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慢悠悠的走过沈从安跟前,低声道:“爹,那个我跟赵兄弟打算去书店买些兵书回来看。”
沈从安原本阴沉的脸色,一看到门口赵无忧走上前来鞠了个躬,立马就喜笑颜开。
“那你们去吧!”
沈言转身加快了脚步,他一个挑眉对着赵无忧偷偷比了个耶,便赶紧拉着他跑了出去。
这要是让他老爹知道自己竟然带着赵家公子去逛青楼,还不得拿着他的大刀追得自己满城跑!
第十一章:镜(3)
赵无忧刚要往春香楼走,却被沈言一把拽进了对面的茶楼里,他疑惑道:“沈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青楼么,你怎么还有心情来喝茶呀?”
他此话一出把其他人的怪异目光都招惹过来,沈言恨不得赶紧扒个地缝钻进去。
“你小点声,万一这里头要是有能认出我的,回头再给我爹知道不就完啦?!更何况哪有正经人家公子、少爷大白天去逛青楼的,你先安心坐下喝点茶,再吃些糕点,我们等天黑了再行动。”
沈言特意挑了二层,两人坐的位置刚好对着春香楼,赵无忧一边喝着茶时不时往对面瞅。他一段时间观察下来,果真白天进去的只有寥寥几人,还都鬼鬼祟祟的生怕让人看见,随着日头渐晚来往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行了,走吧!”
沈言喝了最后一口茶后站起身,两人从茶楼里出来还未走近春香楼的门,外头迎客的鸢儿姑娘一眼就瞧见了,她立马摆起了笑容,盈盈步子上前打招呼。
“呦,难怪今儿早起来就听到喜鹊在屋外头叫个不停呢,我还想着有什么喜事,原来沈公子您今日要来了!”
鸢儿习惯性搂上沈言的胳膊,余光却瞧见了跟在后头的赵无忧。
“沈公子,您后面这位……看着可不像是我们这楼里的常客呀,不会是第一次来吧?”
沈言回过头,看赵无忧那扭扭捏捏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姑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头一回来。
“我说赵兄,你能别弄得跟新媳妇儿上花轿似的么,到底还想不想查案了,想查就抬头挺胸跟我走!”
赵无忧这才勉强抬起头,轻咳了两声对着沈言道:“走吧!”
他那一副坦然面对生死的模样,惹得鸢儿不禁掩面笑了起来,她道:“这位公子相貌如此俊朗,怕是楼里的姐妹们见着可要丢了魂去。”
赵无忧跟在沈言后面往楼上走,果然如鸢儿所说的,周遭那些女子纷纷向他投来仰慕的眼神,还有人对着他小声地说说笑笑谈论起来,这架势就好像自己马上就要被生吞活剥了似的。吓得他赶紧加快脚步,直到三人走上二楼的客房,看着鸢儿顺手将房门关上,他才终于坐下来安了心。
沈言从钱袋里取出银两放到桌子上,他道:“鸢儿姑娘,今日我们来是有正事,你去帮我把怜儿叫过来,我们有些事情想问。”
鸢儿拿过银两笑道:“行那你们先稍等,我这就去叫怜儿过来,顺便再叫人给你们送些茶水和点心。”
她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看来沈公子在这楼里还真受欢迎,外头那些女子都可劲的凑到你跟前,想招呼你呢!”
赵无忧突然来这么一句,沈言都没听明白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他刚要开口反驳,外头就有人推门进来。
“呦呦呦,沈公子可是破天荒头一回主动传我进屋呢!”
这未见其人便闻其声的女子便是怜儿,明明是个惹人怜爱的名字,偏偏生了个泼辣爽快的性子。
“我说沈公子,樱桃姑娘这会儿可在屋里头伤心呢,听说你过来竟直接上了客房没去她那……难不成是想让我来伺候这位俊俏公子?”
怜儿正颇有兴致的说道着,却突然看见了沈言边上坐着的白衣男子,她话锋一转就想往边上凑。可她还没能上前一步,赵无忧就已经迅速从凳子上跳起来往后挪了三步。
“怜儿姑娘你先过来坐,我们今日只是来查案子,想问你关于柳明的事。”
沈言一边说着,硬生生把赵无忧拽了回来,按到位置上。
“你说那道士呀,他有什么可聊的,不就一江湖骗子么!”
怜儿一边说着,接过外头送进来的茶水糕点摆放在桌上,又给他们斟了茶。
她一口气坐下来,感叹道:“前些日子他不知做了什么行当,据说是赚了很多银两,天天上我这来又是送首饰又是买胭脂水粉的,后来还说要给我赎身呢!但做我们这行的都知道,他们不过是花钱找乐子图一时的开心,况且有哪个男人真会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呢?”
怜儿说完低头轻笑一声,只是不知笑的是男人,还是她自己。
赵无忧看着她,忽然又问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他将怜儿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番,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香囊。
“恕在下冒昧,敢问怜儿姑娘腰间这香囊从何而来?”
怜儿闻声低头取下戴着的香囊,看了几秒后放到桌上。
“这不就是那柳明买胭脂水粉的店里头送的,好像是叫什么半香楼,据说那里头的东西可贵着呢!”
又是半香楼,赵无忧阴着脸陷入了沉思,这个半香楼究竟是什么来头?他还记得周勇之前说的,算时间他们管事的这些日子也该回来了,看来非要他亲自走一趟不可!
夜沉沉,伸手看不见五指。
是梦么?
肖寒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尽头。
“他是个妖,是灾星…”
“对,是他把厄运带到我们村的,只要把他杀了我们就能解脱!”
“杀了他,杀了他……”
过往的种种声音逐渐在耳边响起,他咬紧牙关牙努力把耳朵捂住,可是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它们一次次穿透他的耳膜,在他脑海里回荡。
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个妖,就因为他是人和妖生下来的孩子,就要被当成异类么?
妖界容不下他,他被迫在人间流浪,可因为藏不住耳朵和尾巴,人类也容不下他。他被不停地驱赶,哪怕躲在马厩里也被人毫不留情的轰出去;他被人殴打,用荆棘条抽得浑身上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苦苦哀求,一心只想求条生路,可他依然被那群人架在祭台上要活活烧死。
他永远记得,那炙热的火焰一寸一寸灼烧着他的肌肤,他在火光中哭喊,收到的却只有大家冷漠的目光。
他终于绝望了,直到阁主出现将他从火堆里救下。
那一年,他只有九岁。
“看到了么,你想活着就只能让他们死。”
这是阁主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永远的记住了。
第十二章:破虚妄
周遭亮堂起来,眼前那些细碎的光亮聚拢成一面镜子,那镜中映出肖寒的影子,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放弃吧,在这世间你本就是不被承认的存在。活着也不过是在苟且偷生,倒不如自我了断,也许来世能投生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另一面镜子随即幻化而出,那镜中映出的他满是愤怒和仇恨。
“你不能放弃!你明明没有错,该死的是人类和容不下你的妖,那些所有欺负你、伤害过你的人他们统统都该死!你只要拿到神器,就能拥有天下,你拥有了天下就能把他们都踩在脚下!”
两面镜子开始旋转起来,他们无休止的声音不断重复环绕着他,过去痛苦的回忆如针尖般刺穿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逐渐吞没,紧接着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必须做一个选择,你要自取灭亡,还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我都可以成全你,只要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为什么他一定要选择,为什么他的人生总要被别人决定?倘若可以,他也不愿来到这世上、不愿做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而不被接纳,可他没有选择。
也许世界曾经是灰色的,以后的人生也该是灰色,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有了活着的意义,有了想守护的人……
肖寒慢慢站起身,周身迸发出深蓝色的烈焰,那些火焰从手上抽离,在他手中凝结出一把剑。
“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己的路我自己来走!”
他抬手一个跨步上前,一刀下去将两面镜子劈了个粉碎!
哗啦……
镜片碎了满地,周遭这无限延伸的黑暗瞬间消失,神殿的样貌在他逐渐明亮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你破了我的阵,三百年来我第一次输了。”
那守护者又一次幻成他的模样出现在眼前,不过这次他手上多了一把神器。
“这面镜子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看见人的内心,而我的职责就是守护它,可如今我的阵法被破了,按照规则这镜子便是属于你的。”
肖寒伸手接过铜镜,那镜子中逐渐显现出上官染的容貌,她如今已经是他此生唯一的追求。他伸手抚摸着镜面,不由自主地嘴角微微上扬。
守护者的任务结束,是时候启程离开了,不过他眼中却透露出不明的笑意,似乎并没有因为失去神器而不舍,倒像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当你终于冲破了虚妄,却未必就能看见真实!”
那守护者说完最后一句话,逐渐化成碎片随风消散而去。
四周轰隆一声巨响,头顶有沙土抖落下来,肖寒看着四面墙体越来越多的裂缝,赶紧转身往神殿外头跑。他刚踏出神殿的大门,那大殿就如同失去了支柱一般轰然倒塌,化成了一片废墟。
大抵是这神殿没了神力,外头的那层护盾也随即消失。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寒潭的水就扑面而来一把将他推了老远,凌冽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他赶紧往上游,游到感觉整个身体都快僵硬了,才终于冲出水面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霄寒爬上了岸边,顾不得满身湿漉漉的,先从怀里掏出铜镜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铜镜丝毫没有受损后,他才随意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铜镜带回去,只要阁主拿到神器他的阿染就有救了。可他刚迈开脚步就察觉到不对,四周的灌木丛明显有东西移动的痕迹。
“谁?”
霄寒质问一声,迅速把铜镜揣进怀里,他将袖口落下的几根针捏到手上,朝可疑的地方丢了过去,却没有任何反应。
当他终于感应出身后有不速之客时,却已经来不及了,那身后的影子给他背上重重一击,他瞬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杀字坊的床上,他第一反应就是摸揣进怀里的镜子,果然不见了。他赶紧掀开被子爬起来,也顾不得几乎站不稳的身体,扶着桌子一步一步往门口挪动。
“你醒了。”
外头端着汤药走进来的是服侍杀字坊的奴仆仲凌,他看肖寒这随时就要摔倒的样子赶紧放下汤药,将他扶坐到桌前。
“仲凌,我不能待在这儿,我得赶紧去找阁主,神器被人偷了!”
仲凌一把按住他将要起来的身子,淡然道:“阁主有令,让你醒来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先把这药喝下,这药有驱寒的功效,所以你一定要喝完才能去殿上见她。”
肖寒端起桌上那烫口的药一股脑的喝了个干净。
“好了,我们快走吧!”
仲凌将他扶到大殿,肖寒走进去当下就跪在了地上。
“阁主,是属下办事不利让神器被人抢了去,还忘阁主能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让我去把神器找回来!”
“不必了,神器如今已经在我手上,至于那抢神器的人……给我带上来吧!”
长容话音一落,外头两个护卫就将那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男子抬了上来,扔在了大殿上。肖寒凑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熟悉的面孔不就是他们杀字坊的坊主叶澜么?
“坊主……叶坊主他怎么会是夺我神器的人?”
仲凌凑到肖寒耳边轻声道:“是阁主叫我带了人跟在你后头暗中保护你的,因为阁主怀疑我们这隐月阁混入了奸细,所以就在他准备对你下手的时候,被我们抓了现行。”
叶澜铆足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他抬头看着高位上坐着的长容,凌乱的头发遮不住他对长容那满眼的恨意。
“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何不直接一刀杀了我?”
他低头苦笑一声。
“自从当年你把肖寒带回来,怕是我这杀坊主的位置他就已经是备选人了吧?每次他即便犯了错也是,你总是偏袒他、维护他,如今还要将我的位置夺去给他。明明我那么努力,一心为隐月阁付出这几百年的心血,明明这些年我拥有的只剩这位置而已啊!”
叶澜忽然狂暴起来,他的眼睛逐渐被黑色侵占,周身也开始散发出黑色的气焰,他一聚力将身上绑着的绳子崩了个四分五裂。
“他入魔了!”
仲凌下意识拉过肖寒挡到他前面,眼看叶澜就要扑过来,长容忽然拿起剑踮脚上前,她只一剑飞过去就刺穿了叶澜的心脏。
“区区一个刚入魔的小喽啰,还想在我面前做无谓的挣扎。你为隐月阁付出这么多我自然清楚,我本来是有别的位置安排给你的,可最终你却选择了背叛,只要是背叛我的人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长容转过身去,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们两个把他抬出去,给我扔到山里去喂野狗。还有,记得把这里收拾干净了,我嫌脏。”
她抬脚刚要走,却被肖寒一把叫住。
“阁主,神器我给您拿回来了,我那解药……”
“放心吧,解药已经配好放在你屋子里了。”
长容走到阁楼顶上,抬手拿起那面铜镜,镜子里慢慢浮现出一片血红色的彼岸花。
第十三章:藏宝图
入夜,上官染察觉到屋顶有动静,然后有一女子飞身跳下屋檐,她起来披了衣裳走下床,坐在桌前给那女子斟茶。
“阿曦,你背后的伤势如何了?”
“不过是一点小伤于我无碍,只可惜那时候他太狡猾了,害我没能取了他的狗命!”
上官曦的语气里满是不甘心,她坐下来摘下面纱后,端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昏暗的烛火下,能看出她有和上官染几乎一模一样的姣好容貌。
上官染看着她那疲惫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又接了什么艰难任务,心底不由地心疼起来。
“阿曦,那日你太鲁莽了,为何要擅自行动去刺杀他?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以后……还好这件事被二哥想办法隐瞒过去,否则父亲一旦知道怎能轻易饶过你?况且那皇帝既然能走到今天,又怎么是你一场刺杀就能解决掉的呢?”
上官曦站起来抬头看着窗外,今夜的天阴沉沉的,乌云一层压着一层,偶尔还有闷雷在云层中闪过。
“父亲执意要送你入宫潜伏在他身边,我的确无力反驳。可我听说那狗皇帝生性冷血无情,宫女太监稍有犯错就会被拉去斩首。这种性子的人我怎么放心让你去?还不如让我换了你的身份,寻个时机直接将他一刀斩了来的痛快!”
上官染走上前轻轻拉过她的手,柔声道:“这是父亲的意愿,我们不能自己贸然去行动。况且父亲已经答应我,只要进了宫你就不用再出任务,我也不用每日都为你担惊受怕。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必每日再活在黑暗里,你终于能自由了!”
自由么,她几乎都已经快要忘了这个词的存在。人人都知道上官家的二女儿有倾城的绝色,却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因为她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活在黑暗里,做一个不为人知的存在,所以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可是比起自己的姐姐来,她做的这点牺牲根本不算什么。
“肖哥哥怎么办,他那么努力为你找解药。你拿自己的幸福换来我的自由,你觉得我能独自一人去逍遥快活吗?”
上官染轻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傻瓜,你不用为我担心。后宫佳丽三千人,只要我努力做最不显眼的那一个,便不会招惹到任何人。至于皇帝那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更何况肖寒他已经许久没有消息,再有两日便是秀女入宫的日子,也许在这之前我已经没机会再见他一面,我们……就当是此生无缘吧!”
窗外的雷声有越发凶猛之势,看着外头层层翻滚的密云,怕是有漂泊大雨将至。
上丘城外的某处偏僻府邸,在这看似平凡的宅院下,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昏暗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一个提灯的黑衣人打开假山外头的机关,那假山中间的一块石头向右移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延伸至地底下的阶梯。
他沿着阶梯往里走,空间越来越开阔,逐渐可以看出这里是一处暗牢。越往里走,地面上就有越来多的斑驳血迹,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血腥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
黑衣人走到最里头那间,还没推开那扇房门,就已经听到了从里头传来的一声惨叫。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推开那扇门。
“师爷让我来问一句,怎么还没供出来?”
一入刑房,满眼都是各种用刑的器具。鞭绳、凌迟的刀具从大到小整齐排列,绑刑犯的架子边上,那已经被炭火烧的通红的铁板,在火光中噼里啪啦作响。
还有被绑在架子上的人,浑身上下都是一条条鞭痕,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他的手指因为刚施了枷刑而变得血肉模糊,不断有血从指尖顺流而下,落在地上开出猩红的花朵。
“还真是铮铮铁骨的英雄好汉,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那用刑之人在数十种刀具中精心挑选后,他的手停在了最细长的一把短刀上。
“这把看着好像不错。”
那男子拿起刀一个利落的转身,用刀狠狠地刺穿了刑犯的手心,一声刺耳的尖叫瞬间响彻整个地牢。
可用刑的人倒是十分得意自己的这番杰作,他凑到那刑犯身边低声道:“哎哟,是不是很痛啊?实在是抱歉,那我这就给你……拔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点一点把刀从刑犯手中慢慢取出来。鲜血随着刀子的挪动顺着刀面汩汩流出,那刑犯终于顶不住了,他咬牙强忍着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说……我说……那幅藏宝图明日午时会有我们的线人送到袁威将军府去……我知道就只有这么多了!”
“早说不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么,在这给我装什么忠诚?”
用刑的人取下刀子,转过身给了黑衣人一个眼神,那男人便提灯出了刑房。他将写好讯息的纸条绑到鸽子身上放了出去,确定鸽子朝上丘城的方向飞去后,才转身进了屋子。
那鸽子顺着路线到了上丘城里,却在路过半香楼的阁楼时,被一青衣女子飞身拦下。
这女子面容英气逼人,长长的秀发高高束起,更加彰显出她的英姿飒爽。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进楼里,将消息递到坐在桌前的男人手上。
“少爷,这是截获的消息。”
这长得明明温润似水的男子,眼里却有说不出的凌厉,他便是这半香楼的楼主云逸,而那青衣女子则是他的贴身服侍云华。
“没想到袁威将军也参与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你把消息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吧,我们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明日一早自会有人上门来帮我们的。”
云华应声将纸条绑回去,走到窗边将鸽子放飞。那信鸽飞去的方向正是上官府邸,而拿到信的人则是上官府的秦师爷,他接了消息将信转到吏部侍郎上官敬平手上。
他只随意瞟了一眼便道:“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看着处理便是做两手准备,上官敬平这个老狐狸,即便是严刑拷打出来的结果他也未必会全信。所以秦师爷仍然会像以往一样派两队人马,一队暗中埋伏支援,另一队则伺机行动,一旦发现可疑可以之处,两队就可以互相支援撤退。
外头开始下起雨来,而且越来越大,这上丘城里怕是注定不会太平了!
第十四章:天生异象
一场大雨直到天色将亮才渐渐停下,沈言一大清早起来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他忽然意识到自青楼那日一别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赵无忧的影子,说好第二日再去半香楼查案的,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放了鸽子!
沈言去西平府走了一趟,对着门口的衙役询问一番才知道,他们也有好几日没见着赵无忧的身影。斟酌再三,他决定再去赵家一探个究竟,哪知到了外头竟然连门都进不去。
“尚书府没有出入令牌禁止入内。”
门口的守卫一句话就把他拦在了外面,惹得沈言当时就急了。
他双手叉腰对着那俩侍卫愤愤道:“我真是你们家少爷的朋友,不信你把他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前两日我们约好了一块去查案子的,是他自己爽了约没来。他若是忘了你就跟他说,欠了二十文钱的那个南安府的找他,他肯定就能想起来了!”
那右边的守卫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依旧冷冷丢给他一句。
“尚书府没有出入令牌禁止入内。”
“嘿……算了,懒得跟你们计较!”
再这么纠缠下去,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专门来讨钱的呢!沈言心里头念叨着,刚走到拐角处却被人叫住。
“这位少爷请留步!”
他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粗布衣裳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鞠了躬。
“小的是尚书府的下人、我们公子的贴身伺候丁山,敢问您可是南安府沈家的少爷?”
沈言应声点了点头,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总算有个能认出我的,你赶紧给门口那两个守卫解释下,好让我进去,我都快被当成讨债的了!”
丁山四下看了看,凑到沈言身边小声道:“此地说话多有不便,还请少爷跟我这边走。”
沈言跟着丁山进入巷子走到尚书府的一处墙角下停住,他疑惑道:“怎么你们赵家的人都奇奇怪怪的,说个事儿还要跑这墙角根来?”
丁山转过身,对着他又鞠躬行了礼。
“还请沈少爷见谅,我家少爷前几日去青楼的事情被老爷知道了,如今府里头已经下了命令,没有允许他不能踏出府内一步。可他今早起来急得不行,特意让我寻个时机溜出去找您呢,说让你赶紧帮忙把他带出去,这不我好不容易寻了个借口出来,就看到沈少爷您来了!”
听着丁山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番,沈言这才明白,原来赵无忧是被关在里头出不来了,不过现在这似乎不是重点……
“可我连门都进不去怎么带他走,难不成让我插个翅膀飞进去?”
丁山想了想,犹犹豫豫的不知怎么开口。
“这就是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从这里翻进去就是我们少爷住的院子,少爷说你会轻功,所以我想把他带出来应该不难吧?”
沈言一听,眼睛瞬间瞪的跟个铜铃似的。
“你让我翻墙进去就罢了,还要翻墙把他带出来,我成什么人了我,飞贼啊?偷的还不是东西,是你们家少爷……我还不如偷个东西呢,拿去当了好抵我那二十文钱,从此我们就两清了!”
丁山也觉得这事不太妥当,可毕竟是自家主子的命令,他也无可奈何。
“沈少爷,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公子说了,如今事态紧急,所以这次您若是能把他带出去,就当欠了你个恩情,以后定会涌泉相报的。”
沈言看着那高墙不禁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老老实实翻进了院子。根据丁山给他描述的大概位置,他从后花园勉强摸索到赵无忧的住所,可这里房间那么多究竟哪一个才是?
他正想着忽然被人一把拉进了屋子里。
“嘘!”
赵无忧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看着外头一队侍卫走过后,他才起身带着沈言进了书房,并且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真凶线索,明日半香楼见?”
沈言看着这纸条有些发懵,问道:“你这哪来的,我们不就是要去这里查线索么,怎么难不成他们还请我们上门?”
赵无忧指了指桌上的一支箭。
“昨天半夜我听到一声响动,起来开门一看,这支箭就插在我门上了。所以我让丁山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出去找你一趟,没想到你来的还挺快啊!”
沈言可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他安危才来的,他一双眼睛咕噜一转,赶紧支开了话题。
“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吧!”
他们偷偷摸摸躲过巡逻侍卫来到墙根前,没想到这么高的墙,沈言一个翻身就把他带出了院子。赵无忧不觉露出了欣赏的目光,他都已经开始后悔自小没能学点武艺傍身了。
两人紧赶慢赶走到半香楼前,云樱已经在门口接应,看她这样子是早知道他们要来。
“两位公子里面请,我们楼主已经在二楼等候多时了。”
沈言这是头一回进女人采买胭脂水粉的地方,那好奇的劲头上来了,看到点新鲜的玩意就忍不住想上手摸摸,相比一旁安静从容的赵无忧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云某在此恭候二位多时,阿樱,去把沏好的茶端上来。”
云逸说话间起身对着他们抬手行了礼,便邀请他二人上座。
赵无忧和沈言也客套性回了礼数,两人一坐下来,赵无忧便开门见山道:“云公子既然请我们来,也就知道我们的目的,所以若是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哈哈,早就听闻赵家公子断案如神,没想到平日里行事也是这般干净利落。既然赵公子都如此坦白,那我也就明说了,我想跟你们做个交易,你们帮我拿到一幅寻宝图,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们凶手的下落。”
赵无忧就知道这云公子能大方的请他来,肯定没安的什么好心。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知道凶手的消息,你又凭什么相信我们能够完成这任务?”
云逸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就凭你们之前收到的那幅美人图。”
果然如赵无忧心中所料的,之前那秀女案子的线索就是他给的,因为那支箭的样式和之前在南安府门口的那支一模一样。
他正低头沉思要怎么回复,一旁忙着东张西望的沈言忽然看着窗外惊声道:“那是什么?”
几人纷纷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天边忽然有黑压压的一片向这边靠拢过来。他们起身站到窗户边上,外头街道上那些人也纷纷驻足下来看着那一片黑色越来越近。
“是乌鸦!”
沈言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看清那东西,竟然是成千上万的乌鸦飞了过来。他们如密云一般从头顶飞过,让整个商丘城都因天空这黑黑的一片而变得昏暗!
路上的行人纷纷面露怯色,有些胆小的赶紧跑进屋里关上门躲了起来。
街边一个卖菜的老头看到这景象不禁感叹:“这漫天的乌鸦可是不祥之兆啊,怕是有灾难要来咯!”
众人的目光正聚集在那成群结队从头顶飞过的乌鸦上,忽有一个衣衫褴褛、白发飘飘的疯乞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他大笑着从街上跑过,边跑嘴里边喊着:“天生异象,有人要逆天而行,违背天道!我们要完啦,哈哈……我们要完啦!”
第十五章:暴风雨前
云逸一脸从容地坐回位置上,仿佛对外面的这番景象已经是司空见惯,其他几人也纷纷坐了回去。
只有沈言的脑子里依然回荡着漫天乌鸦飞过的场景,后背不觉一阵阵凉意传来,他晃了晃脑袋,赶紧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两口压压惊。
“不过是一群乌鸦和妖言惑众的疯乞丐,不要扰了我们喝茶的雅兴,但你们二人得尽快做决定,因为再有一个时辰,那图纸就会被送到袁大将军府上去了。”
赵无忧原本是有些犹豫的,可一听到这人的名字立马来了兴致。
“不知云公子说的,可是武毅将军府上的袁威袁将军?”
沈言原本只想安静的听他们说,也没打算插话,可听到这事还跟官家扯上了关系,他当时就急的从位置上站起来。
“你们自己要从官府手上夺图纸也就罢了,还要我们帮忙去抢?姓赵的我们走,我看这几个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们请我们过来没安得什么好心。要真想把凶手告诉我们,直接说不就得了么,在这跟我们兜圈子,拿我们当傻子啊?”
赵无忧怀疑沈言脑袋里装的可能都是豆腐渣,脑子反应迟钝真是到了一种境界,对方都坦白到底了他才意识到别人有目的,究竟他这榆木脑袋以前是怎么拿来断案的?
还有他这般耿直的性子想说什么就一股脑的吐露出来,也不管赵无忧一直在边上挤眉弄眼的扯他衣袖,痛痛快快的把话说完了之后,还硬生生地拉着他要走。
“我答应你,所以我们需要做什么?”
赵无忧顾不得沈言在一旁张牙舞爪的想再说话,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回了位置上,看着他终于老实了,自己才安心坐下来。
“赵公子可真是个爽快人!”
云逸将手上的扇子一收,给了边上的云樱一个眼神示意,她便点了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给赵无忧递过去。
他道:“这上头便是我们打探到的所有线索,只要能赶在线人跟袁府的人交易之前帮我们找到他,再将那图纸抢过来,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赵无忧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了五分底。
“那云公子且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他收起信封拽着沈言起身拜别,果然两人一走出了半香楼的门,就有人憋不住了。
“我说姓赵的,你怕是在家关了两天脑子变傻了吧?这从官家手上抢东西那被抓住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不光你们赵家、还有我们沈家可能都会被株连九族,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沈言说的这番话,赵无忧就好像没听见似的,只默默地往白虎街走去。
这白虎街是整个上丘最繁华的地带,这里杂耍唱戏的卖艺手段层出不穷,还有各种小吃摊位、特色水果和糕点。
赵无忧寻了个看起来比较热闹的醉仙楼走了进去,挑了个最靠门的位置坐下来,从这里能直接看到街上的大半个光景。
“我说你倒是给句话啊,你究竟怎么想的,如今这都急得快火烧眉毛了,你竟然还有心情来吃什么饭?”
沈言一脸阴郁地从后头跟了进来,右手放在桌子上支楞着脑袋看他。
“你先听我慢慢跟你说。”
赵无忧终于回了他一句,转过头对着上来奉茶的店小二道:“先给我们来一壶上好的元红酒,再上几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
“得嘞,客官您稍等,小的马上招呼厨房给您做。”
店小二擦了桌子,利落地给他二位倒上茶便去后厨点菜了。
赵无忧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这才凑过来对着沈言道:“你去了趟半香楼,没从中看出什么猫腻?”
沈言气得满心都是被他惹出的怒火,着急的嘴巴都干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观察什么猫腻,他抬手喝了一口茶愤愤道:“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罢,别在这跟小爷我绕弯子!”
赵无忧伸手拿起茶杯细细端详了一番,他的眼里满是笑意。
“从我门走上二楼的第一眼我就注意到,那楼里许多摆件都是稀有物品,可以算得上是整个上丘屈指可数的。尤其是一件摆在堂上的血如玉,那是可前年我父亲送出去的贺礼,不过当时我只是偶然见过,不知道具体到了谁的手中,但可以肯定他的位置一定在我父亲之上。”
沈言这么一听,好奇心一下子就勾了上来,他四下瞟了几眼后凑过去小声道:“你意思那半香楼可能是某位朝廷重要官员的,那他们为什么要抢那个图,按说将军府要是接到这种东西不是都会送去国库的吗?”
赵无忧端起店小二送来的酒,倒了一杯给沈言递过去。
“首先这是一幅藏宝图,它的价值本身就还有待验证,东西还没找到之前谁能知道究竟有些什么?其次就是这个武毅将军袁威,他的名头虽响亮,却是个虚职,而且还是个贪财好色之徒,经常仗着有点权势欺压百姓。可他毕竟是一个没有实力的小小将军,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敢收别人送来的藏宝图,要么就是他一根筋脑子不大好使;要么就是背后有人在利用他,而他没有反抗的权利,所以只能被迫接下这个任务。”
沈言这么听着,还是有些云里雾里,赵无忧觉得要是再不说明白点,他可能打死都看不出其中的道理,便又开始给他解释。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情必须我们来完成,因为这是有人在对我们进行考验,否则凭着他们的实力明明可以轻松办到,何必大费周折来寻我们?而且我怀疑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个引蛇出洞,知道这藏宝图消息的肯定会有不少人,怕是一会这整个街道都要乱成一团咯!”
赵无忧话音一落,刚好店小二的菜也上齐活了,看着沈言还在那里沉思着努力理清思路,他便摇了摇头便自己先吃上了。
“想不明白就先吃,吃好喝好攒够了精神气儿,一会可是会有一场恶战等着我们呢!”
第十六章:明争暗斗
两人酒足饭饱之余,赵无忧忽然来了劲头,他望着街上来往的人潮问道:“沈兄不妨来猜猜,他们会用什么方法把图送到将军府上去?”
沈言此生最讨厌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什么事都让他猜,第二件就是他那老爹成天在跟前念叨赵无忧如何的优秀。今日可好,这两件事情都占全乎了,整的自己跟个傻子似的,这么想着他心里头又不爽了几分,便随意敷衍了几句。
“这我哪能猜得到?要我说他们何不找个城外偏僻的地界交易得了,非要在这大街上人多眼杂的!”
他原本只是随口的一句,却在不经意间说到了点子上。
“他们当然要选这人多眼杂的地方,不然怎么好设局让别人钻进来呢?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赶紧去街上转转,看能否发现什么异常。”
赵无忧说完起身甩了甩衣袖便潇洒走出门去,临行前还不忘丢给他一句。
“记得把饭钱付了,我没带银两。”
“什么,没带钱还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还点这么好的酒菜,到底谁给你的勇气?”
沈言一边说着伸手摸了摸腰间,心头忽然一凉,这下完了……早上着急出门钱袋似乎忘了拿。
他看着一边等待结账的店小二,努力堆起满脸的笑容,弱弱地问了一句:“小二,你们这儿能赊账么?”
只见那店小二眉头一皱,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铁青的,他转过身对着里头大声吼道:“七姐,有人想吃霸王餐啦!”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本姑娘店里吃霸王餐?”
这充满强大气场的声音一落,就听到二楼传来一阵响动,紧接有一身穿鹅黄色袄裙的女子出现在二楼的拐角,她便是这醉仙楼的厨娘唐七七。
只见她手里抓着鸡毛掸子,从楼上纵身一跃,就直冲沈言飞了过来。
“等等,我说姑娘你先别冲动,你听我说,我可不想打女人的……哎哎哎!”
沈言赶紧拿起边上的剑挡掉她飞过来的鸡毛掸子,又侧身躲过她的一个飞腿踢,虽然他全程只使出了五分的功力,但没想到这姑娘还挺能打,竟然把他的招数都接下了。
这头沈言在屋里打的火热,赵无忧却在外面发现了异样,街道远处有押送囚车的队伍朝这边走了过来。
就是那被关在里头的犯人让他起了疑心,按说一个下等的囚犯整日睡在牢房的干草堆上,难保凌乱的头发上不会有干草沾到。
可这囚犯虽然头发凌乱散落却十分干净,而且他的手总有意无意的往边上的干草堆上摸。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凸起的干草堆下面很有可能放的是武器。
一个普通的下等囚犯,用的却是十分坚固的铁制囚车,关键囚车里头还可能藏着武器,怎么看都像是设好的局。
还有那骑着马领队在前面的小将,手里拿的应该是通缉犯的布告,却不排除就是一幅幅藏宝图的可能,因为最危险的运送方式往往最不容易叫人怀疑。
可现在如何才能在囚车走来之前拦住他们,好给别人创造夺图的时机呢?他先给坐在对面二楼茶馆的云樱一个示意,让她通知其他人做好准备,自己则返回楼里头去叫沈言。
可他一进去才发现里头此时正打的热火朝天,沈言看他来了,赶紧一把抓住那唐七七伸手打过来的鸡毛掸子,焦急地喊道:“我说姓赵的你赶紧的掏钱呐,再不给钱,我都被当成吃霸王餐的了!”
赵无忧原本只是想戏耍他一下,没成想竟然惹出这么个乱子,他拿起钱袋刚想给沈言扔过去,心底却忽然生出一计。
“今日这醉仙楼在场的所有客人,谁能抢到我手上这个钱袋,这里头的所有的钱就都归他了!”
客栈里的食客们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都从凳子上站起来蜂拥而上。
“姓赵的,你玩我啊你?”
沈言一看赶紧甩开鸡毛掸子也冲上来抢那钱袋,赵无忧却在他马上就要把钱袋拿到手之时,一股脑地将钱袋扔向外面的马路上,里头满满当当的碎银子瞬间如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
“谁捡到就是谁的!”
这般一喊,食客们又一窝蜂的涌出去,街上路过的行人一看也跟着争抢起来,这可苦了毫不知情的沈言,他气得脑子都快炸了,捏紧了拳头上来都想揍他一顿。
“你……”
赵无忧赶紧趁机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藏宝图出现了,把这姑娘引到街上去打!”
沈言这才整明白原来只是为了制造混乱,这还不容易,他转过身对着那姑娘一个微笑后一溜烟窜出了酒楼。
唐七七以为他要跑,一个跨步踩在凳子上子飞身到门口,又一个跟头翻过去挡在沈言面前。
“吃饭不给钱,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她话一说完,举起鸡毛掸子又上去跟他打了起来。一时之间,地上捡钱的捡钱,互相抢钱的抢钱,加上又吸引了一大堆看热闹的过路人,醉仙楼门跟前一下子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在这时,原本藏在屋顶的一群蒙面黑衣人都从楼上窜下来,去劫停在那里的囚车,负责押送的士卒们见状赶紧抽刀反击,奈何这群黑衣人个个是高手,那几个小小士卒没两回合就败下阵来。
有几个人合力去抢下带队那小将手上的布告,他们拿到东西后打开一看,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犯人通告而已。
“这不是藏宝图,东西肯定在囚车上!”
那黑衣人一喊完,其余几个人纷纷把目光集结到那囚车上。他们刚要砍断上面的铁索,却忽然从四面屋顶飞下几个白衣蒙面女子,动手跟他们打了起来,看样子应该是云逸手下来抢图的。
两边打了没几个回合,官府巡逻的人也赶来了,他们看到这混乱的场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带头的队长只以为他们是要劫囚犯的,当即抽刀对着后面的人喊道:“不能让他们把犯人放跑了,都给我上!”
第十七章:计中计
那些黑衣人的手法及其狠毒,下手几乎可以说是刀刀致命。
“杀人了,杀人了!”
路边的摊贩亲眼见着两个士卒被捅了刀子横尸在他面前,鲜血飚过来溅了他一脸。他转身想跑,却发现双腿瘫软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只能抱着头颤颤巍巍地躲进摊子底下求生。
其他看热闹的一群人闻声也纷纷转过头来,一看到白花花的刀子和东倒西歪的尸体,瞬间吓得四处逃窜,不过片刻的功夫便都跑没了影子。
那原本只在囚笼里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的犯人,就在互相争抢的几人打开牢笼的那一刻,忽然拿起藏在干草下面的双刀,站起来一脚就把杀进来的黑衣人踹飞出去。
其中一个白衣女子趁空当把囚车上下都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藏宝图的踪迹,加上这囚牢里出来的人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她赶紧打了个暗哨通知所有人撤离。
这手持双刀的男子十招之内就解决了两个黑衣人,剩下那几个一看情况不对,也顾不得什么藏宝图赶紧仓皇而逃。
没有人注意到,这街上发生的一切都被站在某处看台上的男子,用瞭望镜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那些黑衣人逃走后,对着身后的人淡淡道:“去,把他们给我跟紧了,我倒要看看这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
剩下那几个黑衣人逃出城外后跑了老远,全然不知身后有身影一直在尾随,他们只替自己能够活着逃出来而感到庆幸,其中有三两个实在是跑不动了,便停下来坐在树边上大口喘着气。
没有人注意到死亡正在逐渐靠拢,四面传来悉邃的声音,暗处有一排利箭搭上了弓弩。原本被微风吹拂的树叶慢慢停止了晃动,三两只鸟儿不知被什么惊起也飞出了山林,空气中弥漫着伤口散发出的血腥味。
当他们互相对视后,才发现周围除了他们自己的喘息声,已经是一片静谧。
远处有一人的手迅速抬起又落下,几十只弓弩接了号令一声齐发,霎时间一支支利箭从树林中呼啸而过,刺穿了他们的胸膛。
那逐渐流出的血液将他们的黑袍染成了墨色,耀眼的鲜红像盛开的花一样从身体中流出,在地上蔓延开来,冷艳而又孤傲的绽放。
他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死的最后一秒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半香楼的阁楼上。
云华从外头回来,她那僵硬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藏宝图没有拿到手。
“他会不会骗了我们,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把那图安排在队伍里?”
云逸听着云华的猜测,像是笃定了一般,回道:“他不会是那种人,况且这图我们能否拿到本身就是次要的,他需要的只是对那两个人的考验而已。所以那图一定还在,只是你们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或是可以放置的物件。”
云逸这番寻思完,脸上又不免升起一丝不明的笑,不像是玩味倒有点像是钦佩。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他独自喃喃的话音一落,就看到云樱从楼下走了上来,后头还跟着赵无忧,而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幅藏宝图。
“云公子,你要的这东西我拿到手了,我那位朋友可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到现在人还在那醉仙楼里头扣押着。”
云逸一见他手上的卷轴,原本有些失望的脸上瞬间就焕发了光芒,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图都快挪不开了。
“赵公子果然是智慧过人,我派出去抢图的那几个美人,可都没找到一丝半点的踪迹,要让她们知道自己办事不利,可又该暗自伤神了!”
云逸给了云华一个眼神,她便走过去将那藏宝图拿过来打开,可当她慢慢展开之后,看着里头的内容忽然愣住了。
“这不就是那犯人的布告么?”
“不错,但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布告而已,你仔细用手摩擦就会发现它的料子会错开。这布告有夹层,若我没有猜错,裁开后下面的那层便是你们要的藏宝图了。”
赵无忧细细说完之后,云华抽出身上的短刀一刀下去,那布就被割成了两半。果然如他所说的,拿开上面的布告之后,下面随即显露出就是一幅藏宝的线路图。
“赵公子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只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无忧一脸得意道:“这当然要感谢那带头的小将了,明明现场打的那么火热,他却全程都把那布告护的严严实实,生怕让人夺了去。如今这藏宝图你们也到手了,我想要的答案你们也该给我了吧?”
云逸还沉浸在这获得胜利的喜悦中,听到赵无忧的一番解释又豁然开朗。
“那是自然,其实我们也早就开始着手抓那真凶,只可惜他十分狡猾,总在我们每次就要抓到之前给逃了。而且大约从十五天前他就没再回自己的住所,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再追查到他的下落。”
云樱从怀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里面是所有关于真凶身份的线索。
赵无忧将信封揣进怀里看也不看就起身要走,可将走之时他忽然退回来对着云逸问道;“敢问云公子身上可有多余的银两,事态紧急详细的不便多说,只是需要些钱给我那朋友赎个身……”
赵无忧离开后没多久,便有人不请自来了。
“你还真是够狡猾的,竟然把这藏宝图封在了布告下面,我的一群美人可都都被你给骗的团团转,不过这场赌局你最终还是输了。”
那男子坐下来,慢悠悠道:“没想到这个赵无忧还真有两下子,看来是我之前小看他了!可惜那个派人来抢图的幕后之人太过狠毒,竟然为了自保,把自己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人都乱箭射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云逸端起桌上的茶,倒了一杯给他递过去。
“看来你精心布下的这场局,有人为了自保断尾求生咯!”
那男子轻抿一口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听到他不屑地冷哼一声。
“没关系,不过是个池中漏网之鱼,还妄图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只要我的线足够长、饵足够肥美,早晚他都能成为我砧板上的鱼肉!”
第十八章:嗜血狐出没
上官府邸。
上官敬平正专注于给鸟架上的八哥投食,秦师爷低伏着身子从外头进来,走到他身边小声道:“这次的任务失败了,看来是有人故意设局想引出我们。不过大人您放心,我已经把露过面的人全部处理干净了,没人抓住我们的把柄。”
上官敬平伸手抚摸着八哥不见言语,他似乎早就对今天这种意外习以为常,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问了一句:“染儿明日该要进宫了吧?”
秦师爷点头回道:“对,明日便是三小姐入宫的日子。”
“如今把她安然送进宫是要紧的,近日就消停些,别惹出什么乱子就好。”
“大人说的是……不过四小姐那边当真就放她自由了吗?”
上官敬平转过身看他一眼,淡然道:“染儿一向把她妹妹看得重,只有这么做她才能安心去宫里,不过她们姐妹情深,老四断然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的,所以这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秦师爷原本有些疑虑的脸色瞬间明朗。
“还是大人想的周到,那我这就去置办明日送三小姐入宫的马车。”
上官敬平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随后继续送了一只虫子到八哥嘴边。
“乖,来跟我学一句:好吃!”
那八哥对着蠕动的虫子摇晃着脑袋瞅了两眼,然后试探性叨进了嘴里,砸吧砸吧咽下去后,清了清嗓子尖声道:“啊~好吃!啊~好吃!”
上官敬平闻声欣然笑了,笑的眼睛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缝。
“对,只要你听话,就有虫子吃,张嘴来再给你一个!”
那八哥又张开嘴老老实实的吃下一条虫子,它虽然没有被关在笼子里,一只脚却被长长的链子拴在架子上,一样飞不出这庭院去。
这边赵无忧带足了银两,总算把沈言从醉仙楼里解救了,唐七七一脸开心地将那钱袋抛起后抓进手里,然后十分利落地给沈言松了绑。
“我说你们这些高门少爷,好好的在这跟我吃什么霸王餐,弄得我还以为你们是成心想来讨打的呢!”
沈言被绑了一个时辰腿都僵硬了,胳膊也被麻绳勒的通红,他揉了揉酸胀的膝盖,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就你这母老虎的劲儿,谁敢上你这吃霸王餐呐,进个阎王殿都比来你这楼里轻松快活!”
偏巧唐七七的耳朵向来好使得很,就这苍蝇式的嘟囔都被她听了个真切,她那脸色唰一下就沉了下去,沈言头都没抬就已经感觉到有捏好的拳头举在头顶上,等着要让他脑袋开花了!
还好赵无忧一看形势不对,迅速眼疾手快地从怀里又掏出了些银两给她递过去。
“唐姑娘,这多余的钱就当补偿你店铺砸坏东西的损失了。”
唐七七一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瞬间就松了拳头双手上前利落的把钱接过,然后一脸满足地将它们统统放进钱袋里。她是瞅准了赵无忧生的仪表堂堂,做事又利落稳重,而且看他穿着打扮肯定也是个富家少爷,便动起了歪心思。
毕竟在唐七七的人生里只有两件大事:第一个就是挣钱,她向来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再一个就是嫁入高门让自己变得更有钱,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跟钱脱不开干系!
“要我说呀,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
她说罢将钱袋揣进袖口里,一脸娇羞地凑到赵无忧跟前,试探性道:“只是不知公子你姓甚名谁、年方几何,还有最重要的可有家室?”
沈言看赵无忧回回都被女人吓得节节后退那样子,努力咬住嘴巴想克制,却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真是万万没想到他的克星竟然是女子!
看赵无忧不断对他发出一波又一波的眼神求救,他终于缓过来咳嗽两声后,对着唐七七道:“原来唐姑娘除了经营这醉仙楼,竟然还做红娘的行当!”
唐七七没好气地转过身,双手叉腰瞪了他一眼。
“关你什么事儿?”
沈言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一脸自信道:“那我这不是……是想问问你,像我这么风度翩翩的,能否觅得佳人良缘啊?”
他一边说着,帅气的一个伸手从额头滑过,然后潇洒的对着她挑了挑眉。
哪成想唐七七将他一脸鄙夷的从头看到尾,只冷笑道:“我看你这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样子,要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人家得倒了八辈子霉呢!”
“你……”
沈言捏紧的拳头忍了忍又放下,要不是为了给姓赵的解围,他才懒得跟一个疯女人计较呢!
赵无忧看双方僵持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要开打,赶紧道:“沈兄,我们不是还有案子需要调查么?”
沈言这才拿起桌上的剑,跟在赵无忧后头怒气冲冲的出了酒楼。
外头天渐渐黑了,上丘城又从白日的热闹喧嚣陷入了寂静。
城外深山某处,那第十二神殿的寒潭周围却逐渐发生了变化,有一只狐妖正在进行蜕变。这附近没有了神器的压制,她终于可以摆脱狐狸的样貌,幻化成一娇媚的女子。
不过她不是一只普通的狐妖,而是一只嗜血狐。
嗜血狐只有靠吸取血液才能有利于自己修行。而她之所以幻化出人形,是因为人类的血液新鲜又美味,比起深山里那些野味来说可要好捕捉的多。
更何况狐妖天生自带媚骨,只要她足够美,自有那些贪恋女色的蠢男人排着队送上门来,成为她口中的美味佳肴。
由于没有人类的衣服,她只能披了一张兽皮走到一处砍柴的农户家。
开门招呼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脸色黝黑,后背微驼。她侧身瞅了屋子一眼,看里头简陋的摆设就知道这男子独居在这里,而他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半掩着的身体,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小女子……在这深山里迷了路,想问这位大哥讨些吃的。”
“好好好,姑娘你进来吧!”
这男子用衣袖随意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然后乐呵呵地敞开门放她进去,全然不知这楚楚可怜、娇弱娇弱女子身躯下隐藏的是个嗜血猛兽!
“不知姑娘喜欢吃什么,这山里的各种野味都有风干的肉!”
这男子说完将门一关,她忽然主动上前搂上他的怀,她的头慢慢凑到他脖子边上,新鲜血液的味道让她忍不住舔舐。
“人家自然是……要吃你了!”
她的手逐渐抚摸上他的后背,那修长的指甲瞬间化成利器深深刺进了他的脖子里,鲜血霎时间从脖子上顺流而下。
那男子还沉浸在享受的快乐中,就这样被她显露的獠牙生生吸干了血扔到地上,整个身体干枯到只剩下褶皱的皮包着骨头。
她伸出舌头添了添嘴边的余血,一副尚未得到满足的样子,明显还意犹未尽呢!
第十九章:替
难得碰到万里无云的晴空。
尚书府后院,池子里的荷花捧着露水争相绽放开来,府里的下人们起了大早开始打理院子。
赵氏祠堂里,摇曳的烛火随着天色明亮而逐渐暗淡,赵无忧却还跪在堂上,他因私自外出受罚已经跪了一整夜,疲劳和困顿缠绕着他。
吴妈妈端了些早茶从外头进来,送到他面前,看着他那虚弱的脸色不由地心疼起来。
“二少爷,您好歹吃一口吧,昨日的宵夜您都没来得及吃呢!”
可赵无忧只跪在那里,盯着堂上自己母亲的牌位没有任何动作。吴妈妈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们父子俩都是犟脾气,认定了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只能规劝道:“要不您就去给老爷认个错,您这样一直跪着又不肯吃东西,身体会吃不消的!”
“吴妈妈,您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既然他要我跪两日我就一定要跪两日的。再说我本就没错,更别想我给他道歉。”
他顿了顿,又道:“有时候我倒羡慕那屋檐上的雨燕,飞出去有自由的广阔天空,飞回来住的也是温暖的巢穴。不似我,住在这冰冷尚书府里头,雕梁画柱不过是浮华的外表……”
“二少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您要是把身子搞垮了,老爷肯定也会担心的,再说大少爷那边已经传了信回来,再有一月边境的战事就要告一段落,他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憔悴的样子,肯定会心疼的!”
赵无忧忽然低下头,自嘲道:“他会担心?他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呢!这样就只有功名显赫的大哥,可以让他在别人面前挣足了脸面,也不用再为我这不中用的儿子,成天都觉得丢人。”
吴妈妈看着他那倔强的样子,知道说再多也是无用,只好起身走去堂上,去找尚书大人说情。
赵佘此时正用了早膳,叫人伺候更了朝服准备去上早朝,吴妈妈赶紧走上去行了个礼拦住他。
“老爷,二少爷他只是一时贪玩不懂事,况且他已经跪足了一整夜,您就原谅他吧?他从昨夜回来到现在一口东西都不肯吃,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他要不吃就别给他吃,把他的饭全都丢到外头去喂狗!不考功名、不走仕途,成天就知道在吃喝玩乐,真是丢尽了我们赵家的脸,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赵佘说完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便出院子坐上马车走了,他说话的声音极大,自然全都传到了后院赵无忧的耳朵里。他跪在那里,波澜不惊的面容下却是咬紧牙关,衣袖里不由地捏住了拳头。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街道上也开始热闹起来,皇城入口逐渐有马车聚集。
今日便是秀女入宫晋选的日子,但凡是京城里头有名望的,亦或是皇亲贵族家中到了年纪的姑娘都在其中。
上官家的马车走到一处客栈边上,里头的丫鬟彩云探出头来,叫车夫停下了马车。在外头伺候的彩环赶紧放下凳子,站在边上把上官染从车里头扶出来,彩云也跟在后头下了车。
三人走上二楼,到了一件屋子门口,上官染便推门进去。
“你们两个先在外头守着,我即刻就出来。”
上官曦已经在客栈里头等候多时,两人一见面就忍不住拉起了对方的手。
“姐姐你可来了,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呢!”
她话音一落,肖寒便从里屋掀了帘子走出来。上官染那欣喜表情一下子消失了,她的双眼逐渐模糊,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滑了下去。
“肖哥哥……”
她已经期待了无数次、在无数个梦里都盼望过这样的场景,可现在她却没有勇气向前走一步,因为她不能因为一己私情……就误了妹妹的终身。她抹了眼泪迅速转过身去,一手撑着桌面努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波澜。
“既然已经见了最后一面,我便再无奢求,你走吧!”
肖寒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给她。
“阿染,我已经帮你找到了解药,你们可以不用再受上官家的控制。我们三个可以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北黎,我们去别的地方,隐姓埋名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上官染慢慢低下头,苦笑道:“别傻了,只要今日我不进那皇城的门,我们就别想出这上丘城。你太小看他的实力了,一旦他发现我们失踪,就算挖地三尺都会把我们找出来的。再说你怎么确定这解药就是真的呢,难道我们从前试过的那些药还少么?”
肖寒拿起的盒子慢慢放下,他忽然眼神坚定道:“若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去深山里剃度出家,从此了断这红尘,一心为你求神明护佑!”
“你……”
上官曦在一边是在看不下去,她一个箭步上前给上官染背后一掌,然后把她推到肖寒的怀里。
“最烦你们这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样子。不就是进宫么,我换了衣裳替她去就是了!我功夫这么好,随便寻个时机就可以溜出去,你们天涯海角永生相随,何必要带我一个放在身边碍眼?如今这药你先给她服下,若是无用我们还能继续拿秦师爷送来的药吃。”
肖寒把上官染抱进屋子里便去外屋等候,上官曦很快换了衣服从里头出来,这相似的模样连肖寒都快分辨不出来了。
上官曦看着躺在床上安睡的姐姐,终于宽了心。这么多年,无数个日夜里,只要她完不成任务,姐姐都要被身体里的毒折磨一次,如今她们都可以解脱了。
在打开门的前一刻,她对着肖寒做了最后的叮嘱。
“替我照顾好姐姐,若让我知道你怠慢了她,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还有……等她醒了代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肖寒站在窗边,看着上官曦的马车逐渐远去,心头有说不清的思绪在缠绕。
这世间总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你想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失去另一样东西。而她们总为了对方的幸福不断做出牺牲,这样真心为对方付出的姐妹情谊,大概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对了吧!
上官家的马车极速驶过,惹得路边上一女子为闪躲一脚就踩进了水洼里去,瞬间一声尖叫响彻了整条大街,而这此人正是御史大夫之女初诗诗。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马车,信不信我宰了你!”
明明马车都跑远了,她依然不死心的吼叫着,一把拽过身后的婢女道:“愣着干什么啊,还不给我擦干净?真是有够倒霉的,衣服被马车刮破就算了,下来找铺子买身衣裳还能遇到这么倒霉的事!”
那婢女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却好像越来越脏怎么都弄不掉,惹得初诗诗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一脚把那婢女踹进了水洼里。
“真是没用的东西,让你擦个鞋都擦不干净,看我进宫后怎么收拾你!”
那婢女也不敢言语,只看着自己满身的泥垢默默流泪。这时候边上的成衣铺里头走出来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她满脸皱纹、身子佝偻看着有些吓人。
“姑娘,要不要看看我们店里的衣服,保证样式在城里头数一数二,能让你的如意郎君一见倾心呢!”
初诗诗原本是有些不情愿的,可一眼瞟进那铺子里头,各色艳丽的衣服瞬间就把她吸引了去。她一踏进铺子,就看中了一件粉色罗纱裙,这么鲜艳的颜色一定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让皇上看见。
“就要这件了,我现在就去试试。”
“等等!”
那老婆婆叫住她,笑着拿起一双绣花鞋递过去。
“再配上绣着牡丹的鞋,一定能得荣华富贵!”
初诗诗顺手接过那鞋子,满意的点头,她正愁自己没鞋可换呢,这样正好一举两得了!
“还是你比较有眼色,比我那婢女好使多了!”
她说完拿了衣裳和鞋进里屋去试,外头婢女慢慢从地上爬起走进屋子,身体依然不停抽泣着。
“小丫头,莫要伤心。你也随我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只有穿的漂漂亮亮才不会藏住你这楚楚动人的模样!”
那老婆婆挑了一件衣服,把那婢女带进了另一间屋子。她关门后,忽然转手插上了门栓,那婢女看她笑盈盈的眼神有些慎人,不由自主的节节后退。
可那老婆婆忽然上前一把攥住了她,那婢女就像定住了一般再无反应。两人的身体慢慢发生了对调,直到那老婆婆的身体逐渐瘫软倒在地上,婢女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她换了干净的衣裳走出屋子去,正巧初诗诗从屋子里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
“秋月,把银子付了我们赶紧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还好那叫秋月的婢女只换了一件素色的衣服,倒也没引得初诗诗有多余的注意,她只道:“奴婢已经把钱付过了,那小姐我们赶紧走吧!”
初诗诗的注意力还在那好看的衣服上,便只随意道:“嗯,总算机灵了一回,还好碰上这家店铺,这次就当我饶过你了。”
两人说完便出了店铺,坐上外头的马车向皇城驶去。
第二十章:豆腐西施
此间正午,沈言端起饭碗看着桌上的‘豆腐全席’有些发懵,因为上头摆着的三菜一汤分别是麻婆豆腐、小葱拌豆腐、回锅肉炒豆腐以及翡翠豆腐汤。
他拿起筷子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哪一道菜下手。再看他老爹沈从安,此时的表情更加可怕,他向来一丝不苟的脸上,这会竟然对着满桌豆腐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沈言不禁陷入了沉思,难道最近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这满桌豆腐是他老爹给的暗示?于是他略带试探地问了一句:“爹,这么多豆腐是破了什么案子,别人没钱拿豆腐抵给我们的债吗?”
沈从安一听他这话瞬间脸色就下来了,只闷声道:“没什么,就是偶然遇到一家豆腐店,看着豆腐挺好就多买了点,快吃吧!”
沈言半信半疑的听完,低下头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自己的问题就好,他这才放宽了心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平日里沈从安的习惯向来都是饭后都要午休的,可今日不知怎地他鬼鬼祟祟的就出去了。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外出,连个衙役都没带,最近似乎也没什么大案子需要劳他亲自出面啊!沈言越想越奇怪,便偷偷跟在后头想看看他老爹到底在搞什么鬼。
起初倒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的,沈从安一路上只例行跟路边的摊贩聊了几句,问问最近街上的治安情况。可快走到一家豆腐摊的时候,他忽然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并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随后他脸上忽然堆起了温柔的笑容。
这番举动看的沈言内心都有点发毛,这还是自己那一向威严的老爹么?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那豆腐摊主听到沈从安打招呼的声音慢慢转过头来,即便是粗布衣裳打扮也难掩那女子的容貌。她并非那种倾国倾城的绝美姿色,却是举手投足间的优雅端庄。正巧有微风拂过耳边的秀发,她抬手轻轻撩到耳后,这举动更显得成熟中透露着一丝妩媚。
怪不得,怪不得中午满桌子的豆腐,原来是照顾人家生意,不过这醉翁之意……似乎不在酒啊!
沈言偷摸在扇子摊边上看的正入神,忽然有一张大脸凑到自己眼前,吓得他一个趔趄。
“沈少爷,您这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周勇憨笑着顺他目光看过去,好在这时候来往的人多,他并没有注意到那豆腐摊位的沈从安。
“没什么……就是天热闷住了,走了一会神!”
沈言拿起摊位上的扇子使劲扇着,努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波澜,他这可是不小心发现了个大秘密呢!
周勇一本正经的点了头,也拿起摊位上一把扇子使劲扇着,叹气道:“今天确实有点热,我这刚出来没多久都一身汗了!”
沈言确定自己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便追问道:“对了,你怎么在这,我记得这街不是你们巡逻范围啊?”
周勇想了想,当即拿扇子拍了自己的脑门。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是要去尚书府找我们老大的,都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影子了!”
沈言当下一琢磨,昨日私自带着赵无忧翻墙跑出来,没准这会又该受什么更重的惩罚了。这要是让他手下给知道了多没面子,毕竟自己从前偷懒被罚跪在院子里,让身边的弟兄们看见脸都快丢光了!
“哦,他没什么事儿,就是这两日可能有点忙,所以拖不开身回你们那西平府了!你就安安心心回去,没准过两日他就出现了!”
哪知周勇当即摆了摆手,笑道:“那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们老大了,他那脑子里没什么事情比案子重要。况且如今府里接了上面的任务,说城外头有个村子出现了瘟疫,死了好几个人呢!但因为死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不能排除是凶杀案,叫我们赶紧派人过去调查。”
“那你们就先过去调查,毕竟你们老大如今手头上的事情可比案子重要多了!他……他被家里安排了一门亲事,你说你忍心打扰人家两相看么?你就先带着人去探查一番,若真是命案再回来找他也不晚你是吧?”
沈言绞尽脑汁说完,这么精妙的理由连自己都快信了,要周勇还不上当那他可就真的无能为力了,不过他太高估了周勇的脑子。
只见周勇一手衬托着下巴认真思索了半晌,忽然十分坚定的点点头,他拍了拍沈言的肩膀道:“还是沈公子想的周到,若是我现在去打扰他,万一把这门亲事搅黄了,可就是断送了我们老大一生的幸福。我这就回去集结人马,先出城探查一番再回来给我们老大禀报!”
周勇义愤填膺地说完转身准备离去,忽然又回过头来放下扇子,抱拳给沈言行了个礼。
“多谢沈公子指点迷津,告辞!”
看着周勇那坚定离去的背影,他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再撇过头去一看,发现他老爹此时又买了几块豆腐,不由地叹了口气:看来今晚的宵夜注定又是豆腐上桌了!
第二十一章:瘟疫之下
芙蓉村。
村长王长贵带了周勇一行人在村子里查探,他们脸上都蒙了白布以防感染。周勇发现整条路上除了他们几人以外,其他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王长贵边走边解释:“我们芙蓉村地广人稀,虽然村里只有寥寥几十户人家,大家日子过得也还算和谐充实。但如今各家各户都房门紧闭不敢多有来往,生怕被瘟疫传染要了一条命去。毕竟我们这些穷苦人家,不比城里头高门大户,一旦生病哪里有什么钱医治?挨过了就算你幸运,挨不过那也都是命中注定啊!”
王长贵停到了一处废弃的院子前,推开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几人也跟在后头走进那残破的屋子,里面整齐摆放了五具尸体,都用稻草盖着。
“这就是我们村死的那几个染上瘟疫的人。说来也是奇怪了,我们村离其他村子远得很,也不常来往,可这瘟疫不知怎么的就传过来了,而且死的都是身强体壮的男子!我看他们的死相太可怕,没见过好好的一个人就干瘪到只剩下皮包骨头,所以才报了案子想让你们来查查的!”
王长贵说完之后用干草叉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干草拨开,乍看之下几人的死相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干瘪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吓得有两个衙瞬间后退两步,还有一个新来的直接跑外头吐去了。
周勇和仵作两人上前,把几个人的尸体从头到尾查看了一番,发现所有死者的特征都是脖子上有一处咬痕,并且脖子后面都有致命利器的划痕。
仵作一边记录着尸体情况一边说道:“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死于脖子上的致命伤,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颈部,导致失血过多而死亡。至于为何变成这般褶皱的尸体,尚且还不能定论,老夫我当仵作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见这么奇怪的死法。”
王长贵听了仵作的这番话,忽然神兮兮道:“听老一辈人说我们这后山里有一只山鬼,他偶尔会杀掉去山里砍柴的樵夫吃肉饮血!我们也害怕就是山鬼跑来村里作祟,所以特地叫人去观云道,想请道士来为我们做一场法事驱邪消灾呢!”
周勇心里头琢磨,既然查不出头绪,那就只能请他老大亲自出马看看了。
“我瞧着天色也晚了,从这里回城还有一段距离,我先回去把今日的情况跟我们大人禀报。如今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人干的,毕竟这手法不像是常人所为,却也并非疾病所致。村长你就让各家各户把门都锁紧了,待明日你们请的道士过来,我们官府的人也会赶来再好好查探一番的。”
“好,既然差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只能静候佳音了,我这就送你们到村口去。”
王长贵说完便带着他们出了村子,目送他们离开后,他转身将走却被一个娇媚的声音叫住。
“这位老爷请留步!”
他转过去,看见一容貌可人的女子从树后走上来,她那妙曼的身段一摇一摆,满满都是引人浮想联翩的欲望。
“这位老爷,您看这天色渐晚的,小女子独身一人没有去处,不知老爷能否让我借宿一晚?”
她那狐媚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瞬间就勾的王长贵人失了魂去,空气中似乎又开始弥漫起血腥味来……
入夜,尚书府内。
莫管家给处理公务的赵佘送上了一杯热茶,他看赵佘端起杯子要喝时不经意撇了一眼窗外,那里正好能看到后院的墙,他很快体会了其中的意思。
“大少爷不日就要回府了,听说出征两年来可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呢!”
“是啊,怀儿一向有勇有谋,今日在朝堂皇上还对他一番夸赞,说等他回来要好好嘉奖呢!”
赵佘话音一落,她阅览卷宗的目光不觉停下了来,想了想又道:“桐儿要是有他哥哥的一半,我也不必整日为他操心了!”
莫管家走上前给他添了茶,随后看着窗边盛开的鸢尾花笑了起来。
“自入春开始,咱们这园子里的花可都是前赴后继、争相开放呢,你看这鸢尾花开得多好看呐,还有后院池子里的荷花、前头院子里的栀子花……可我们唯独忘了两种!”
赵佘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你这好好的,提花做什么?”
莫管家笑着继续道:“老爷,去年这屋子里昙花盛开的时候,您可是为了它在这守了一整夜呢!”
赵佘看着那株昙花不禁感叹:“是啊!轻纱掀起看娇容,阵阵幽香自园中,夜静群芳皆睡去,昙花一现醉诗翁。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它坚守一整个夜晚,只为看它一刻的绽放!”
莫管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昙花要等一整年却只是绽放那么几秒,梅花要忍过一年四季直至寒冬开放,二少爷跟大少爷看似不同,却都有自己的志向。当初大少爷执意要参军,您不也再三阻拦没让他报名,可他竟然收拾包袱连夜跑去追上出征队伍了!如今二少爷到了年纪却不愿跟随您入这仕途,不是他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只是他不愿走老爷您在前头给他铺好的路啊!”
听着莫管家这一番言语,赵佘倒是有些不满了。
“你这意思,我让他去考科举、入仕途倒成了强求,难不成任他在那小小的西平府做一辈子衙役?况且我这么多年的为官之道你还不清楚,我何时会因一己私情就乱了规矩?”
“普天之下人心难测,老爷您自然不会乱,可那些想攀附老爷的人呢?”
莫管家说完,拿起茶壶和杯子放进茶盘里。
“这茶已经凉了,换一壶倒是很简单,但再泡出来就是另一番滋味。倒不如趁着茶还热,就先把它喝够了,毕竟这好滋味别人说了不算,要自己品出来的那才叫人生!”
赵佘看着莫管家,那紧皱的眉头忽然就舒展开来,他没好气的笑道:“你啊,这么多年也就你敢在我面前直言不讳、大放厥词了!如今我也老了,辛辛苦苦这几十年,什么风风雨雨没经历过?夫人走得早,我自然想他们以后的路轻松些……罢了,他要做什么便随他去。但我有个条件:三年后若他依然还是一个小衙役,你就让他老老实实回来给我读书考功名吧!”
其实赵佘后面早就了解到他们去青楼当真只是为了案子,可碍于情面他一直不肯放下,而赵无忧一样执拗也不肯道歉,如今这莫管家的一番言语总算让他学会后退一步。
毕竟这人啊,生来都是第一次到这世上,做父母也好、做儿女也罢,哪个不是一点一点靠犯错成长起来的呢?
第二十二章:初次交手
赵无忧听着莫管家传来的那些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逼着自己入仕途的父亲竟然同意他继续在西平府做事,这明天的太阳怕是得从西边出来了吧?
莫管家一番传话后,又道:“我已经叫厨房准备了八宝粥,您吃了以后早点歇息吧,这是西平府送来的关于明日案子的详细内容,送信的人说明天一早还得赶去事发地点查案呢!”
赵无忧接过莫管家递来的信,目送他离开后,终于浑身瘫软下来。他缓了整整一刻钟,膝盖才从麻木中恢复,外头候着的丁山赶紧跑来将他扶去卧房。
由于跪了一整日,他两个膝盖都是一片紫红色,吴妈妈赶紧拿了活血散替他小心翼翼地揉搓着。
“哎哟哟,你看看这腿,要是再跪下去就该废了!二少爷您打小身子骨就弱,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
赵无忧倒是不以为然,他满脑子都在琢磨管家传来的那些话,一整个夜晚都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第二日,又是天朗气清。
赵无忧起了个大早赶去西平府,今时不同往日,他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正巧周勇伸着懒腰开了门走出来,一看到他头脑立马清醒了。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这几日你不在弟兄们可成天念叨呢!”
赵无忧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勇这孩子年纪虽然不大,脑子也不算好使,但好在为人忠诚、踏实,什么事情交给他都能放心。
“这几日辛苦你了,昨日你送来的信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觉得还有很多疑点,你赶紧叫上弟兄几个,我们再走一趟!”
周勇看他一副神清气爽、喜笑颜开的模样,铁定是有什么喜事,便乐不颠地凑过去道:“老大你放心,弟兄们那边都叫好了一会就出来了,曹府尹那头也打好了招呼。但你今天……似乎有点不同寻常啊,怎么看着心情很好似的,难道是昨儿个尚书大人同意你那终身大事了?”
周勇说的自然是沈言胡诌出的那门子虚乌有的‘亲事’,可赵无忧全然不知,只当他说的是家父同意他继续在西平府当差那档子事儿,便点头应了。
没想到周勇知道后那反应比自己知道的时候还大,一下子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只见他两手一拍立马追问起来:“太好了,那日子定了么?”
赵无忧都开始怀疑周勇是不是一整晚都在暗中监视,否则怎么连他爹给的三年之约都知道?
他正打算开口,府里头衙役们打着哈欠接二连三的走出来,看见赵无忧赶紧抱拳点头打招呼。周勇一看时机不对,赶紧给他一个我懂你的眼神,随后低声道:“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赵无忧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随即默默点了个头。
一行人骑了快马赶到芙蓉村口,却没看到村长的影子。周勇先下了马,带着两个人在村里巡视一圈愣是一个人都没看见。
“要不我们先去那摆放尸体那看看?”
周勇凭着记忆带他们走到那屋子外头,正巧一个村民带了个道士从村口走过来。赵无忧远远看着那道士有些眼熟,待他走近了再一瞧,此人可不就是沈言的师父么?
“小生赵无忧,见过陆道长!”
“挺好挺好!”
陆景仪客套性回了礼数后,一看周围都是熟人,他那摆着的架子立马就绷不住了,提溜着眼珠子四处瞎瞅。
“我那乖徒儿怎么没见着?听说有上丘派官府来查案子的,我以为是我那徒儿和沈兄弟呢!本来还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的,现在看来……没戏!”
他当然见不到自己那乖徒儿,因为沈言此时正忙着偷偷摸的跟踪某人,而这某人正是自己的亲爹沈从安!
话说他一大早上起来就看到自己老爹偷偷摸摸的出去了,还直奔城外的方向。他可不能任由自己老爹出去跟别人私会,就算这卖豆腐的有那么几分姿色,也绝对要过自己这关才有资格做他后娘!
他一边跟着沈从安一边自己在心里头琢磨,当他偶尔神游了几秒抬头一看却发现……人居然跟丢了!
“这偌大的树林子,竟然跑的比兔子还快!”
沈言双手叉腰靠在树边上,自言自语着十分懊恼,偏偏自己脑子抽筋,好好的不跟踪专在这发什么呆啊?
他正生着闷气,忽然身后有人轻轻拍了自己两下,他以为是被沈从安抓了个现行,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狗头保命,可他小心翼翼的透过指缝间却看到一个陌生女子的脸。
“公子不必害怕,小女不过是途经此地迷了路,敢问能否帮忙带个路?”
那女子一脸娇羞地低头上前一步,水莹莹的眸子眼波流转,不过片刻她一双手就抚摸上了他的胸膛,惹得沈言一个机灵。
好家伙,春香楼里的姑娘们都没她这么火辣,还头一回见上来就要生扑的女人!
可当她的一只手慢慢往上,快要摸上沈言的脖子时,却忽然感觉感到一阵刺痛,吓得她立马将手缩回去。
“你竟然有避妖符,你到底是什么人?”
“避妖符?”
沈言仔细想了想,从衣服里取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这玩意不就是祖师爷当年非要挂在他脖子上的,说是能保命驱邪,他也没多想就一直戴着许多年。
那妖怪见他不言语,以为是个捉妖的高手,便下定决心要除掉他永绝后患。
“哼,别以为一个小小的避妖符我就怕了你!”
她忽然面露凶色,一改方才的娇美可人的姿态,嘴里的獠牙凸现而出,她手上那尖锐的利器也已经蓄势待发,从上到下的架势活脱脱一副要生吃他的模样。
“等等……什么情况?”
沈言还来不及反应,她那利爪就划上来给他衣服生生撕出了一道口子,露出里头白皙的皮肤,他赶紧看了一眼自己那被划破的衣袖,还好胳膊没有伤到。
“你来真的啊?!”
沈言一看这女的明显是要挑战他的底线啊,二话不说抽刀上去两人就打了起来。
她下手极为狠毒,一招一式都想直接割了他的脖为上。不过她显然低估了沈言的能力,妖再怎么厉害,被压制住了法力就和常人没什么太大区别。所以连续几个回合下来,那妖怪明显占了劣势,她一看形势不对便趁机想跑,但沈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
他一个飞身上前对着那妖怪背后就是一刀,蓝色的血液瞬间溅了满地,沈言看着自己刀上的一抹蓝色愣住了。
“你不是……你怎么……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第二十三章:各怀心计
那妖怪忍痛捂着伤口,泛着凌光的眼神恨不得立马就将沈言碎尸万段,不过现在她练就的功力还差最后两成,再加上这附近有其它神器压制,她的法力根本施展不开。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如今只有先回去养精蓄锐一番,再想办法把这些断她修行路的人通通铲除干净!趁着沈言还在那里发愣,没有要乘胜追击的趋势,她赶紧飞上树梢,随后一个翻身消失在密林里。
“什么玩意……不会真是妖怪吧?”
沈言还在惊魂之中没有定下神来,任他怎么揉眼睛睁开看,剑上依然是蓝色的血迹、地上也是。他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那遍布整个上邱城的黑乌鸦……还有那个疯乞丐说的一番话,不觉后背阵阵发凉,赶紧收了剑往上丘的方向跑去。
沈言刚跑到芙蓉村口处,就看到几个衙役装扮的男子在四处搜寻东西,想起来前日周勇说的有个什么案子,没准就是这个村子,赶紧上前抓住一个衙役问道:“敢问你们可是西平府来的?”
他看那衙役愣愣地点头过后,又追问道:“那周勇呢,来了么?还有那姓赵的……赵无忧,你们老大!”
衙役抬手指了指村里的方向道:“他们都在那边,就一个破屋子——外头守了我们两个弟兄的那一户。”
沈言迅速跑到那屋子跟前,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跟赵无忧讨论今天这怪事儿。可他一脚刚踏进院子,里头那些被衙役们一具一具从屋子里头抬出来的干尸,瞬间让他跑出去一阵作呕。
“我这今天……造的什么孽啊?!”
沈言一屁股坐在路边上,随意用手抹了抹嘴巴后忍不住开始小声念叨。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什么怪事儿都能让我给遇上!”
“哎呀~瞧瞧你那出息,以后出门可别说你是我观云道长陆景仪的徒弟!”
陆景仪从院子里走出来,上来就逮住沈言的耳朵将他揪起来,也顾不得某人疼的在那里嗷嗷乱叫,直拖着他就往院子里一甩。
“赶紧给我进去跟着人家学,当初在山上让你好好学武艺,你偏要跑去给你爹当手下打杂,说什么喜欢享受破案的快感。现在不过是面对几具干尸而已,这才到什么程度啊你就开始打退堂鼓,赶紧的、麻溜的、给我滚进去!!!”
沈言老老实实挪到赵无忧跟前,一边点头跟他打了个招呼,一边半眯着眼睛去看那几具尸体,同时还要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自己造的孽选了这行,跪着也要走下去……
一圈查验下来除了明显的伤口和咬痕,尸体从上到下都十分平整,甚至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赵无忧看着百思不得其解。沈言倒觉得这脖子上的手法和咬痕有些眼熟,总觉得像是在那里见过……忽然,他沉思的眸子瞬间明亮了!
“就是那女的……不是,就是那像个妖怪那玩意……她她她上来就勾引我,完了忽然给我手上咔嚓一下子……然后我就噗一刀,那蓝色的血嗖一下子飙了满地啊!”
陆景仪和赵无忧都默默地看着他,边上两个衙役也是一脸的茫然,陆景仪满脸怒气的一个箭步上前就给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说人话!”
然后沈言就委屈巴巴的,将前面在林子里遇到的经过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当然略过了他跟踪自己老爹的前半段。
陆景仪若有所思的上前,拿起沈言脖子上的辟妖符看了又看,半晌道:“听你这意思,我那师爷以前非要给你戴的这东西还救了你一命,我一直以为他是脑子糊涂了拿来哄小孩的呢!”
“无论她是不是妖、也不管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妖,但只要她杀了人,那这案子就跟我们西平府脱不开干系。国有国法天有天道,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该伤害诸多无辜性命。更何况杀人就要偿命这是天经地义,哪怕她逃去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找出来绳之以法!”
赵无忧这一番慷慨陈词并非一时兴起,先前那秀女的案子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如今又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他断不会再放过这身份不明的真凶,一定要想办法在她杀更多人之前将她抓住!
寒潭之边。
一声轰隆巨响,几道惊雷似剑戟相击,触到水面之时瞬间炸裂开来。
“哈哈哈,我的引雷大法终于练到第九层了!”
这嗜血狐自从开始吸食人血后,她的功力瞬间大增,连沈言背后砍的那深深一刀,都在她运功疗伤半个时辰后逐渐恢复。
现在只需要找到极阳之体,就可以直接练到第十层,那时候她就再也不用畏惧什么神器的压制。
而她刚好就找到了那有极阳之体的人,现在只需要想个法子把他引到这寒潭附近,有她的法力在,人类那不堪一击的肉体,还不轻松成为她练成神功的垫脚石!
况且人类的弱点一抓一大把,他们不但弱小还同情弱者、爱出风头,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喜欢干什么除暴安良、惩恶扬善的可笑举动,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当做鱼饵引人上钩了!
第二十四章:寒潭对决(1)
没人知道沈言正是那妖怪所说的极阳之人,而她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御妖符咒原本不能奈她如何,可偏巧他的体质让御妖符的力量增加了数倍之多。
这妖怪一番谋划之后,原本凌厉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那微微凸起的腹部,喃喃道:“本来想等到你爹爹闭关渡劫出来,如今看来为娘自己就可以把他们解决掉了。你放心,爹爹跟娘亲一定会在你来到这世上之前,为你打出一片安定的天下!”
芙蓉村里。
衙役们一番搜寻之后,很快在竹林深处发现了村长的尸体,而尸体上所有特征都跟先前那些人吻合,确认死于同一种手法。
赵无忧满脸的怒气愈发明显,他用尽全力攥住一旁的竹子,恨不得这竹子就是那凶手,能让他一把就捏个粉碎!
沈言头一回看他生气成那个样子,也不敢有所怠慢,赶紧仔细斟酌了一番,心底忽然生出一计。
“我看她那么喜欢靠美色来获取猎物,不如找个诱饵在四处晃悠,再安排其他人埋伏四周布下天罗地网,一旦她上钩我们集体出现将她捉拿!”
沈言正为自己的计谋感到无比自豪,身后却有一女子的声音徐徐飘来。
“何必费尽心思把我引出来,如今我倒是亲自上门了,可你们也得有能耐抓得住我啊?!”
那妖怪站在树上嗤笑着看他们,一番妄语之后,立马转身跳上另一棵树越飞越远。沈言向来受不住这种挑衅的,加上这女的特意来自投罗网,所以他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他以为毕竟一个打不她、还受了伤的女子,就算前头有陷阱也无可畏惧,全然不知是要将他引到那嗜血狐主宰的死亡之地!
陆景仪当然不能放纵自己徒弟这般胡闹,只能赶紧追了上去,赵无忧等人一看也赶紧跟在后头追着跑。
这嗜血狐明显就是要钓他上钩,一旦自己跑得过快还要停下来等他片刻。到了那寒潭的入口处沈言却有些犹豫了,他能感觉到自里头传来的凛冽寒意,以及那幽深丛林背后弥漫的未知。
那妖怪也是料到了这一点,眼看着其他人马上就要追来,她忽然从树后面抱出一个娃娃,那娃娃浑身被捆得结结实实。
“听说吃童男童女能增加不少修为呢,这细皮嫩肉一口一个,可比你们这些臭男人吃起来好多了。怎么你杵在那里,是觉得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对付不了我一介女流,想等你那些虾兵蟹将来了好给你援助么?”
沈言原本是打了退堂鼓的,万万没想到这女的竟然抓了一个小孩子来,还对他一阵大放厥词。他这要是再不上去把这女的收拾了,他就不是个男人!更何况这还不是个女的,准确的说不是个人,她是个妖怪。
“你……你给我等着,识相点你就先把那孩子放了,我倒是愿意给你一条生路,但你若执意不悔改,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
那妖怪对他的一番恐吓自然毫不在意,她冷笑道:“是么,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说完抓着那小孩瞬间跳进了丛林里,沈言在那欲进不进着实有些焦急,他赶紧抽刀甩出一道剑气将那灌木林劈开一道口子,这么明显的记号他们若追来应该能注意到吧?毕竟孩子的命耽误不得,他只能一鼓作气冲了进去。
一路追到了寒潭附近,前头那一抹影子却忽然消失了,他立刻拿起手上的剑做好防御。能感觉到四周有悉邃的声音,有某种东西用极快的速度在周围的密林里穿梭,像是在试探、又像是挑衅。好像稍微不注意,那东西随时都会从某个他注意不到的方向窜出来,直接要了他的命去!
身后忽然有一股寒意窜来,他迅速转身一刀劈了过去,定神一看才发现只是被激起一丈高的水花而已。他看到那水花投过的影子越来越近,料到情况不对迅速回过身来,刚好截住那妖怪劈过来的刀。
那刀好生厉害,凌冽的白光透露着一阵阵让人畏惧的寒意,顷刻之间那刀上凝结出冰就蔓延到沈言的刀刃上。还好他迅速抽刀及时止损,那被冰侵蚀的刀面却瞬间破裂化成碎片散落下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那刀上巨大的缺口,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这刀虽然没有名气,却也是上好的材料锻造而成啊!还有这妖怪全然不似早上那般弱不禁风,倒像是脱胎换骨之后更加厉害了。所以就现在这个局面来看,这对面不仅是个怪物,就连刀也是把怪刀,这次是一不小心上了贼船,想下去难咯!
“我看你是自知敌不过我,才特意找了把刀来为你助长气焰,怎么你这么看得起小爷我?”
气势上虽然敌不过,可面子不能输啊,沈言只能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好让他们尽快赶来支援。这要正经打下去,不过十招之内,他就要跟先前那些村民一样变成一具干尸了!
“哼,别在这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受死我还能保证留你个全尸!”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收了这极阳之体,原本以为这沈言有点能耐,所以她特地取了丈夫的绝世兵刃鬼剑来,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所以这杀鸡焉用牛刀?
她将那剑收起来,忽然腾空而起停留在半空中,原本一望无云的天际逐渐有乌云开始聚拢,四面风声大作,那乌云一层压着一层几乎都要压到头顶了,翻滚的密云深处隐隐传出一阵闷雷声。
沈言看着那闪电在头顶噼里啪啦的闪烁着,内心不禁感叹:我勒个乖乖,这要是一不小心被劈中了,那还不得外焦里嫩、当场归西啊!
他正想着一道雷声霹雳而下,直冲他飞了过来,他赶紧化出一道护盾拼死接住了那道雷。
“你区区一个凡人,怎么会有法力?”
这嗜血狐原本以为只要三成法力就足够了,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子用护盾生生接下了,可他根本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凡人,怎么会有法力?
她没时间多想,看来这次要用尽全力给他致命一击才行,否则还不知这小子会使出什么别的伎俩。
第二十五章:寒潭对决(2)
“你说的什么法力我不懂,不过就你会呼风唤雨了不起啊,还不是被小爷我轻松挡下了!”
沈言话音刚落,忽然一咬牙一皱眉低下了头,他紧捂着胸口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那么痛苦,却还是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道雷其实是他生抗下的,如今尚且能站着都已经算是阿弥陀佛,更别说再去承下一道雷了。可现在还不能有丝毫懈怠,他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手握着剑柄紧了又紧,终于用力站了起来。
那妖怪闻到沈言身上传来的那一丝血腥味,想解决掉他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凡人的躯体究竟能抗多久,让你尝尝这第九层的引雷大法的厉害!”
只见她双手合十宛若莲花状,随后食指点到额头,额心逐渐有金光脱离出来转到手上,她转手对着天空一发力,几道闪电骤然而出,它们逐渐聚拢形成一道巨雷。
眼看着那巨雷轰隆直下,刹时间,只听得巨雷炸响,四周飞沙走石一片混乱!
而现在自己化出的这微薄护盾怕只是个心里安慰,他已经闭好了眼睛等待死亡降临。可等着等着,却在黑暗中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几米开外的树上,又从树上摔倒了地上。
死了么?好像还没死!
他赶紧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刚才待的地方,被那雷生生劈出了一个大坑!虽然撞在这树上他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不过比起这个……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是在自己身上开个大洞是多么恐怖的场景!
沈言深呼吸一口气,转头一看自己身边,原来及时将自己救下的,可不正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的援兵么?!
“师父,你终于来了,再不来就只能给你徒儿烧纸了!”
看着沈言趴在地上一边吃土一边咳嗽着,陆景仪赶紧跑过来将他扶起,刚才一时情急下手过快,竟然忘了及时将他接住……还好某人现在顾不得计较这些,只焦急道:“师父,她是妖啊,我们得赶紧把那孩子救下来!”
陆景仪往沈言指着的方向一看,气得立马给沈言头上就是一拳头。
“傻徒儿,那不过是一个石头,你是怕是中了幻术咯!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妖怪,头一回见到还是个这么厉害的,为师我怕是也打不过啊,要不我俩赶紧跑吧!”
沈言被自己师父这一番言语噎得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倒是想跑来着,可是身体不允许啊,这又是雷劈又是狠摔下来,还能活着都是万幸了!
“你们区区凡夫俗子,不过是蝼蚁般的挣扎,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想跑到哪去,都给我乖乖受死吧!”
她话音一落,伸手召唤出的那鬼剑瞬间一分为十,飞向空中引着那阵阵天雷直冲而下。
“小心!”
陆景仪赶紧甩出拂尘去抵挡,可也不过是微妙之力,眼看着那剑阵越来越近,几乎都要压到头顶了!
第二十六章:寒潭对决(3)
“大胆妖孽,休想伤我徒子徒孙!”
这空灵般的声音徐徐飘来响彻天际,余音在山林间回荡,那妖怪闻声仰头去看,发现乌云密布中有一白色身影慢慢近了,仔细一瞧竟是一位白发长胡子老道腾空御剑而来。
只见他拂尘上的银丝瞬间延展数十米长,纷纷卷住那几只鬼剑,使它们不能动弹分毫。而他一个腾空翻起,脚下踩着的青澜剑一下缩成正常大小飞到他手上,他拿起剑就朝着那嗜血狐直冲了过去。
那妖怪一看情况不对,赶紧侧身躲过,同时用念力将所有鬼剑分身变回了原型飞回她手上。说时迟那时快,她立马截住老道士砍过来的那一剑,然后反手一个漂亮的回击。
两把剑互相摩擦碰撞、噼里啪啦阵阵作响,剑刃上擦出的火花在阴暗的半空中闪耀着。很快,那鬼剑以同样的手法凝结成冰蔓延到青澜剑上。
陆景仪一看瞬间就急了,他赶紧喊道:“师爷,小心那剑!”
可他话音刚落,那青澜剑忽然迸发出深蓝色的火焰,那火焰愈烧愈烈,将那些覆盖过来的冰逐渐融化,不过片刻就把整个冰面烧了个精光。
嗜血狐原本志在必得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惊恐,她停了半晌幽幽道:“你这剑怎么会……明明你也不过是个凡夫肉体而已,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老道士一手拿着剑,一手悠然地摸着自己那几乎快要长到地上的白胡子,仿佛眼前这撼天动地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渺渺云烟。
“你只是个刚修成人形的小妖,却妄想靠走捷径获取的法力,以为有法器傍身就高枕无忧。殊不知法器认主,修行随心的道理,我劝你就此收手离开,若你执意要取我徒孙儿性命,那老道我就只能替天行道了!”
她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这眼看就要煮熟的鸭子能人让它飞了?她那冰冷的眸子里杀意渐浓,同时嘴角那一抹笑意充满了蔑视。
“不过是个婆婆妈妈的老道士,还真当我怕了你不成?你以为你一堆信口雌黄、胡编乱造的理论就能把我吓走么?那你怕是太小看我了,如今既然你们一个二个都执意送上门来,那就统统给我去死吧!”
她说话的同时,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变化,那娇嫩的皮肤渐渐褪去,原本柔美可人的面孔也随之变得恐怖而狰狞。她的身体越发越膨胀,那尖到让人发怵的獠牙逐渐显现,直到最后完全蜕变出嗜血狐的原形。
她抬头对着天空一阵咆哮,那天雷瞬间将云层逐渐聚拢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暴。那风暴逐渐下落,空中偶然飞过的鸟儿一下被那风暴吞没,周围开始地动山摇起来,连沈言和陆景仪二人抱着的那棵大树,都有拔地而起的趋势。
面对如此事态紧急的现状,老道士却只轻摇了摇头。
“愚昧!”
他收回那停在空中的拂尘,将青澜剑放回了背上,只见他大手一挥那拂尘就如同一张大网一般将嗜血狐死死压住。
他从怀里掏出一道符咒,那符咒化作一道金光飞上去贴在那银丝线上,无数银丝细线瞬间金光闪烁,紧接着就是那妖怪一阵刺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山谷。
那巨大的风暴由于没了法力,逐渐破碎消散开来,那刚被卷进去的鸟儿原本一直在风暴里挣扎,一看得以逃脱赶紧飞远了去。
那老道士用阵妖符逼得她只能弱小到正常狐狸大小,他走上前对着她淡然道:“你如此执着于贪念且不思悔改,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道亦有道,因果本就循环往复,你既杀了人,那就等着人类来给你制裁吧!”
沈言看着眼前这一切总算得以安定,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赵无忧等人好不容易赶过来,却只落得个把那狐狸和沈言架回去的活计。
好在这一番案子总算有个了结,凶手最终也得以伏法,不过这一切对上丘以后要面临的磨难来说,还只是刚刚开始呢!
第二十七章:暗算
押送这嗜血狐回上丘的途中,赵无忧一路上陷入了沉思,倘若朝廷真的知道了妖的存在,是否又会让现在这局势动荡不安?
新帝继位不久,朝堂明争暗斗不断,如今的帝王正处在风口浪尖一个上。凶手得以伏法、百姓也能安康自然是好的,就怕有人要借此从中作梗,以助长那些图谋不轨之人。
他正想着,忽有一把冷箭飞来从耳边穿过,嗖地一声正中那嗜血狐的身上,蓝色的妖血从那伤口汩汩流出。
“什么人?!”
陆景仪率先察觉到前头有黑影闪过,他赶紧一个飞身追了上去。
周勇一看这情况,也赶紧让衙役们把那网子放下查看妖怪的伤势,伤口上的血逐渐凝固不再流动,那嗜血狐只呜咽了两声便没了气息。
“这箭上有毒,而且中箭的位置正中要害,看来是没救了。”
一旁的老道士听到这结果便抬手收了那网子,他淡然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愿你下辈子能投身做一个普通人,多一些善意,少一些妄念,安安稳稳终其一生便是圆满之道。”
不知怎地,原本对这突发状况有些担心的赵无忧,却像是心里有块大石头落了地,他在想也许这样的结果反而是好的。不用上报朝廷、不怕引起混乱、也不会造成百姓的恐慌,可这想法也只是在一念之间,他感觉更多的情绪是从心底油然升起的不安。
他总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在冥冥之中被人安排着,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被人看在眼里。像是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某处观望,他在谋划、在操控者一切……
这头陆景仪一路紧跟在那黑影后头,追了不知有多远,只感觉他自己都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忽然发现那影子没了踪影。他环顾四周一圈,看到前头不远有一处瀑布,而这瀑布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转身掏出腰上别着的酒壶一抬手,咕噜咕噜一连喝下去了好几口,喝完伸手一挥衣袖随意擦了嘴边的余酒。片刻休憩之后,又得小酒增加了体力,便将那酒壶挂在腰上转身走了。
临走之前,他还对着那一片平静的水面感叹:“还是年轻人体力好啊,我这人老咯,不行咯!”
没过多久,那波澜不惊的水面上忽然冒上来几个气泡。
入夜,玄月正挂在树梢上。
高墙宫院内已经是一片静谧,有两个掌灯去值夜的小宫女走在去仁德殿路上,她们走着走着忽然有一个宫女发话了。
“你听说了么,前些日子送来的一批秀女,皇上竟然一个都没看上的!”
那左边的小宫女四面瞧了瞧,确认周边没有旁人,对着边上的宫女又悄声道,“你说皇上这都继位三年了,后宫竟一个主子都没有,现下好不容易入宫了一批秀女,就在放在那后宫里头晾着了!咱们皇上究竟是在挑什么呢,莫非是这入选的秀女们都生的太丑了?”
那右边掌灯的宫女先是摇了摇头,思索了半晌道:“我前些日子偶然路过倒是见到了那些秀女们,一个个生的如花似玉、美若天仙呢!连这皇上都瞧不上,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
“嘘!”
那左边的宫女听着一下子急了,她赶紧四下看了看确认周边没有人,才下意识拍拍胸脯叹了口气。
“皇上是天子,天子可是九五之尊!你这般乱说,让人听见可是要杀头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今日再晚去王嬷嬷可又要唠叨了!”
看着两个宫女渐渐走远了,有个身影才敢从树后面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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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逃
此时有两三朵乌云飘过来,厚实的云层逐渐挪动着,将那明亮的月光遮挡了去。
上官曦拧着眉头看了看面前的高墙,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太难的高度,怪就怪这身繁琐的衣裳着实有些挡手脚,这要是换成夜行衣,她早就一个跟头翻过去了。
而她之所以在宫里被困了几日不能脱身,最棘手的问题就是——那两个吃饭、睡觉、甚至连更衣都要如影随形的‘左右护法’ 彩云和彩环。
虽然从前她总羡慕姐姐走到哪里都有贴身的伺候,想什么要什么随时都有使唤的人能递到跟前,可总归是独来独往的日子惯了,如今怎么都觉得别扭。
今日好不容易趁着守夜的彩环半梦半醒的打瞌睡,她才能寻了时机从那储秀宫里头溜出来,以后还不一定能有机会呢。这么想着,她就更加坚定要早日逃离这皇宫大院。被束缚的日子太难过,而姐姐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身体的毒到底有没有解决……总之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她挽起衣袖别在了胳膊上,又将那罗裙提起来,紧接着往后头退了几步做了个助跑后,便一个漂亮的飞身翻了过去。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时由于天色过暗,看不太清楚墙外的地面,当她自以为十分完美的落了地,却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这一个措不及防让她连喝了好几口池子里的水,等她终于扑棱着爬向岸边,才有力气将那呛住的水咳出来。
原本就对这后宫的布局就不熟悉,万万没想到还挑了这么一堵墙。她正懊恼着,忽然听到远处有一队小跑的身影近了。
“赶紧过去看看,那边什么声音?”
上官曦意识到刚才的动静过大,以至于惊扰到了外头巡逻的禁军,她赶紧提着湿漉漉的衣裙躲进前面的假山里。
当她以为自己终于安全了,却猛然发现假山正对着那石凳上坐着一个人,虽然天色有些昏暗,看那身形却能辨别出是个男子,而那人此时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们四目对视良久后,便听到禁军的脚步声已经齐刷刷进了园子。上官曦下意识侧过身,躲到石缝里取下了别在头上的簪子,她将簪子紧紧捏在手里头,等待着被人揭发后跟禁军搏命的那一刻。
外头整队的禁军走进来,为首的那个举着火把提刀上前才看清那坐着的人是谁,他松了警惕收起兵刃后,将那火把递给身后的人便抬手抱拳行了礼,后头的人也跟着行礼。
“九王爷,您怎么深更半夜还坐在这院子里头?”
那坐在石凳上的男子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眨巴着眼睛缓缓抬手指着天空道:“月亮……没有了,不好玩!”
那禁军头领抬头看了看天,几片乌云正缓缓挪动着,而那挂在夜空的明月被挡得结结实实。
“九王爷,您快回去睡吧,夜里露水重,容易受凉!”
这头领说话的语气着实不像在跟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交流,倒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而那被唤作九王爷的男子闻声侧过头来望着他,随即木讷地摇摇头,嗫声道:“不要,小九饿了,想吃鸡腿!”
“好好好,卑职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
他笑着说完立刻转过身,冷脸示意后头几个四处搜查,然后交待了一个手下去别院的厨房里头招呼做些吃食。
那几个禁军接了命令都开始四处搜寻起来,好在上官曦的身子娇小,她卡在那狭窄的石缝里,除非别人看到她进来,否则是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位置的。
可如今就有人看到了,不过看那人的情况,似乎是个傻子呢!
第二十九章:傻王爷
上官曦手里仍然紧紧攥着那簪子,稍有点动静她那不安的心就要揪起来一次,有时候往往一丝半点的松懈,便有可能要了整条命去。
那几个搜寻的禁军四处翻看了一阵,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想来这宣王府虽地处偏僻的位置,可毕竟在皇宫边界,一旦出了什么纰漏上头也不好交代。
还有这宣王李慕,明明是个傻子,偏偏皇上对他颇为照顾,让他衣食无忧的养在这宫里许多年。所以即便是大家私底下对他又是嘲笑又是捉弄,可总在明面上做足了功夫,更别说别人对他再怎么欺负,他也只当是别人在跟他嬉戏打闹。
而且大家都清楚待在这府里没有出头之日,自然也没几个人肯在他身边伺候,而留而下的几个也都是表面阿谀奉承,暗地里中饱私囊图点钱财的奸诈小人。
至于这禁军头领看似对他如此上心、如此尊敬,也不过是想守好职位本分不给收下落口舌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确定周边安全,他便带着余下的几人准备离开。
“王爷,吃的东西卑职已经吩咐厨房去做了,一会便能送来。这会卑职几个还有夜巡的任要务在身,就不打扰王爷赏月的雅兴了!”
李慕并没有理会他们,他依然支着脑袋抬头看天,空中一片片乌云就要远去了,明亮的月光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即便是他没有给回应,这头领依然带着手下走出了园子。他们刚走出去,就碰到从膳房赶来的伙计端了食盒过来,那伙计一看到他们立马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他目送着那几个禁军走远后,打着呵欠从外头走进来,将那食盒往桌子上一丢,然后取出盘子递到李慕跟前,冷声道:“赶紧吃吧,深更半夜不让人睡觉!”
李慕一看到那鸡腿,原本一脸阴郁的脸上瞬间喜笑颜开,他微微有些圆润的小脸蛋上也随之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模样瞧着甚是可爱。
可他一口啃上鸡腿的下一秒,忽然就皱紧了眉头,都没咀嚼就把那咬进嘴里的鸡腿吐了出来,还把手里的鸡腿也摔在了地上踩三踩。
“呸,凉的,不能吃!”
那伙计一听瞬间脾气就上来了,可也不能把李慕怎么样,他只能憋着一口气,把盘子往桌上一撂。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想让我大半夜再烧火给你端热乎的来,做梦去吧!”
他说完冷哼一声便扭过头去,优哉游哉的回房去歇着了。
而躲在假山后面原本要趁机溜走的上官曦,不知怎地看李慕望着地上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是狠不下心离开。如今还不知道哪个方向能出去,加上自己现在这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回去没准也会引起彩环的怀疑。
她只能下定了决心将那簪子别回头上,走到他跟前。
原本低着头的李慕看到一双鞋子慢慢抬起头来,他那稚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子,这一脸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会生出三分心疼啊!
上官曦瞧着他那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开口就问:“厨房在哪?”
李慕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自己的抽噎,柔声道;“就……就在前院里。”
此时正是深夜,侧房里头的厨子、伙计们睡得正香。
上官曦在厨房里头十分熟练的给灶上添了干草又铺上一层小枝子、再在上头码上柴火。她拿起火折子一吹,那星星之火便在灶里头越烧越旺。
她又翻找出一些白日里剩下的鸡腿和馒头热在锅里,自己则刚好趁着火的温度将身上的衣服烘干。李慕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幽幽道:“你是来跟我做朋友的吗?”
上官曦没打算回答,只默默在那里烘着自己的衣服,他等了半晌见没有回应,又自说道:“宫里头没有人愿意跟我玩,除了皇帝哥哥以外他们都不愿意跟我做朋友,不过有人说我以后肯定会有朋友的。他们说:我的朋友不是从天上掉下来,就是土里头钻出来,还有可能是石头里蹦出来,而你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我觉得你跟他们说的差不多!”
朋友么?上官曦忽然低头自笑起来,那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对自己身世的嗤之以鼻。
在上官府里头,她是个连亲人都没有资格拥有的隐形人,一个连亲人都不能被知道的存在,更别说是拥有朋友了。从前她的人生里只能拥有两样东西,自己的姐姐,还有要杀的目标。
如今倒是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了,却是个傻子。
一个隐形人,一个傻王爷,还真是两个特殊的存在呢!
第三十章:法力/法术
随着满屋子的蒸汽蕴绕,那鸡腿混合着馒头的香味将李慕从昏昏欲睡中勾醒,他屁颠屁颠凑到灶台跟前,对着那冒热气的蒸笼直流口水。
上官曦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便起身去揭开那蒸笼盖子。
而李慕在一旁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去就抓个鸡腿来吃,可刚摸过去,就被那扑面而来的蒸汽烫的立马将手抽了回来。
“好烫,好烫!”
那钻心的疼痛急得他在原地直跳脚,上官曦看他瞬间眼泪婆娑的样子,赶紧打了一瓢水来,抓起他的手放进水里去。
冰冰凉凉的触感逐渐覆盖了伤口的疼痛,他激动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却还是嘤嘤抽泣着,惹得上官曦倒是有些恼了。
“好男儿铮铮硬汉铁骨,别总哭哭啼啼跟个女子似的,收回去!”
李慕听到她这一声吼叫,立马将嘴巴闭住了,他紧咬着牙关,瞪大了眼睛像是在努力遏制,可那眼泪依然在眼眶中来回打转。
上官曦看着他那样子,实在是生不起气来,他的手明显被那蒸汽烫的红了一大块,其实肯定很疼吧,可说让他忍着就真的努力忍住了。
她转身从锅里取出鸡腿来,耐心吹凉了些送到李慕嘴边上,他那原本撇着的小嘴立马就乐呵呵地将鸡腿咬下去一大口。
一顿胡吃海塞填饱了肚子后,他早就把那手上的伤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趴在桌子上接二连三的打呵欠,不过一刻便倒在桌子上头沉沉的睡去。
上官曦还在那灶火旁待着,烘烤了一段时间后,衣服终于干的差不多了。而屋外头天色将亮,她看着李慕那通红的手背,取出袖子里的手帕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好,便趁着未亮的天色赶回了储秀宫。
上丘城外。
武陵山的半山腰处便是观云道的居所,此时太阳正从卖力的从山头爬起来,那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沈言睡着的床上。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床边上睡着的正是自己那老爹。
他已经许久没敢这样正面看沈从安了,如今这样仔细瞧着,才发现他鬓边的白发又比以往多了些。
而沈从安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动静,他一个机灵起身睁开眼睛,看到沈言醒过他来先是松了一口气,可很快那眉头就紧皱了起来。
“你个臭小子,我才出去多久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要是哪天出了趟远门,你还打算飞上天啊!”
若是在平日里,他沈言可是一定要怼回去的,可现在他看沈从安这憔悴的样子,一定是连夜赶过来守在身边,一刻都没有歇息过。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那不是……帮赵无忧处理案子么,谁能想到这凶手竟然是个妖怪!对了爹,那妖怪送回上丘了么,还有我这怎么到山上来了?”
沈从安倒也没多想,只瞪着他冷声道:“案子的事情他们西平府自会处理的,你就不必操心了!你师父说你受了内伤,还需多静养几日才好。”
第三十一章:病危
在那蝴蝶谷深处,有个依山旁水的好地方,那里有一座新盖起来的茅草屋,还有一片刚挖出来的小池塘。
那池塘里的水是有人专门将河水开了渠子引进来的,除了可以养鱼之外,还能方便四周一亩三分田地的灌溉。
眼前的这一切是上官染从来都不敢奢求的,明明是朴实无华的生活,可她仍然感觉那么不真实。
肖寒每天上山砍柴打猎,晌午之前准时带着柴火和猎物回到茅草屋里头,而她则会在这是前准备好简单的饭菜。
有时候他们也会一起行动,他锄地她就跟在后头撒种子;他砍柴打猎她就在后头拾柴装猎物;他在屋前劈柴烧火,她便在灶前洗菜做饭。
尽管有时候也会担心妹妹的安危,可看肖寒整日都那么快乐,她忽然觉得自己开始自私起来,即使短暂的幸福她也是愿意的。
那几日,他们两人的眼里好像只有彼此,他们心里只想这一切能够永恒。
可梦啊,终有将醒那一日的,那日的天空很蓝,夕阳很美。
肖寒带着上官染坐在山顶上,他答应了要陪她一整夜的星星,然后一直守到太阳升起。
上官染正看着那最后一抹余晖消逝,忽然感觉身体一阵痉挛,她赶紧用绣帕捂着轻咳了两声。
眼看肖寒被她这状况吸引就要转过头来,她迅速收起那帕子,转头对着他笑道:“都怪你,前日里非要带着我去后山里采蘑菇,眼下瞧着似乎是染了风寒呢!”
他一听到‘风寒’两个字脸色都变了,立马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眼里满是懊恼。
“怪我怪我,要不我们改天再来看日出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山上风大,只会让你的风寒更严重的!”
他说完便要拉着上官染走,她赶紧一把拽住他柔声道:“今日天色好,改日说不准就不似今天这般万里无云了呢!再说就算真的病了,大不了你明日上山时候多采些药草回来不就成了!”
她难以想象,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寒他就担惊受怕成这样,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到了咳血的程度,他该多着急啊,可她怎么忍心再让他为解药再去拿生命冒险呢?
她拉起肖寒的手,侧过头紧紧依偎在他怀里。
太阳终于快升起来了,这是最后一日,她能坚持到的最后一日。
“肖哥哥,我多想就这样陪着你,跟你一起数天上的星星。秋天收着我们种下的果实,冬日里我砍柴、你织布,春天再一起撒下谷草种子,然后一直期盼着,期盼着,等待下一个季节的到来……”
上官染的身体愈发虚弱了,甚至连说句完整的话都开始吃力起来,她攥紧了衣袖,硬撑着转头想给肖寒一个勉强的微笑。
至少她原本是这么想的,却在那一刻胸口有剧烈疼痛感传来,然后她瞬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她倒在了肖寒的怀里,还没能挤出一丝微笑,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她可能等不到了,等不到妹妹从宫里头出来,等不到那池塘里的鱼儿长大,也等不到和她的肖哥哥一起白头偕老。
其实从几天前她就意识到了,原本以为已经完全康复的身体,却开始不断咳血,并且越来越频繁。
“阿染!”
“怎么会这样,你明明说已经好了的啊?!”
可无论肖寒怎么吼叫着,上官染依然昏睡不醒,他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人:阁主。
是阁主给的解药,为什么会咳血?为什么病情会更加严重?!
回三川涧就有办法了,对啊,只要找到阁主就有办法了,阁主一定能救她的!
肖寒一把将他抱起,往山下跑去。
“阿染,你等着,我现在就带你回隐月阁!”
第三十二章:利用
肖寒套了车,带着上官染马不停蹄地往三川涧赶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从他向阁主请求拿神器换解药开始,就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别人精心设好的棋局里。
隐月阁的规定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可肖寒硬是背着上官染闯到了大殿跟前。
殿外头几个守着的护卫以及前头拦路的那些隐士们,纷纷拿着刀剑将他围成一圈,那面对着他的其中一个隐士吼道:
“阁主有令,外人不得入内,否则格杀勿论,还请肖坊主不要乱了规矩!”
他全然不把这些小喽喽放在眼里,只冷哼一声道:“如今人命关天,我一定要带着她去见阁主,看你们谁敢拦我?”
肖寒的实力他们自然是知道的,若是真打起来难保十秒之内就会身首异处。
可毕竟是自身职责所在,他们虽有几分畏惧,却依然没有收刀的意思,因为如果他们动恻隐之心让了路,里头那个一定会让他们死的更惨!
“那就得罪了!”
前头那个说完抬起刀就要砍过来,肖寒就立马将他一脚踹飞了出去,其他人见这形式也赶紧挥刀冲了过来。
肖寒转手将上官染放下来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则轻松他挡掉他们打来的招数。随后他一跃而起,一个翻腿旋转踢,就将左右两人打倒在地。
这里正打得火热,忽有一人身影过来,挡在刀剑相交的中间。那人劈开了他们所有的招式,淡然道:“都停手吧,阁主有令,放他们进去!”
那几个隐士和守卫虽心有不甘,可还是默默收起刀剑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职。
肖寒赶紧抱起上官染就往殿里头跑去,他刚进那殿里头,就听到高位上传来长容霸气侧漏的声音。
“不过就想贪个觉而已,一大早就听到你们在外头吵吵闹闹,真是让人不得清净!”
肖寒能感觉到她话里威慑的气势,他将上官染轻声放下后,一甩衣袖就跪了下来,那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响亮。
“属下自知今日行事鲁莽,要打要罚悉听尊便。还请阁主在这之前,先救了阿染的性命!她吃了您给的解药一周,今早忽然吐血过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了!”
长容慢步走上前来,伸出手去探了上官染的脉搏,随后她那脸上浮现出了不明的笑意。
“她体内原来的毒的确是已经解了,况且我既然能答应给你药,自然它就是真正的解药。不过她如今这脉象倒是中了另外一种毒,此毒乃情花毒。”
她转身走回自己那位置,有道:“情花毒一般短时间内不会发作,不过用情越深就会起效越快,如今看她这症状如此严重,看来她对你还真是用情至深啊!这么一看,你们来真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我都有点不忍心将你们拆散了!”
情花毒,这情花不是只有隐月阁后山坡才有的东西么?
肖寒那原本哀求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竟然现在才意识到!
“是你……你在那解药里头加了情花毒!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背叛过隐月阁,而且你答应过只要给你拿了神器,你就会给我解药的,为什么反过来还要害她?”
长容垂下了眸子,她那朱唇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我是答应了会给你解药,可我没有说过不会在里头放另一种毒药啊!”
第三十三章:恩断
长容抬手拿起一面镜子,那是肖寒先前夺回来的那把神器,镜中一片片彼岸花依旧开的如火如荼,远处依稀能看到一红衣女子站在桥上,痴痴地望着眼前的花海。
她看着镜中的一切,美目华光流转,似是拢了半生的烟雨、渺渺烟波皓然。她原本孤傲不羁的眼神中蓦然闪过一丝悲悯,不过很快就将那不安的情绪隐去了。
长容抬头对上肖寒那满是杀意的眼眸,盈然笑意又浮现在脸上,她转手收起那镜子。
温然道:“其实我也没想把她怎么样,不过是希望你依旧待在这隐月阁,老老实实做你的杀坊主而已。但你若执意要带着你这心爱之人退隐山林,去过什么闲云野鹤、不谙世事的生活,那我只能说她这身体里的毒……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会加派人手给你,只要你能继续帮我拿回其他十一件神器。我保证会按时给她服下缓解的药,让你的心上人会在这隐月阁健健康康做她的坊主夫人。不过你最好想通了再回答,我这情花毒可是除了隐月阁以外,至今无人能解呢!”
肖寒本就逐渐冰冷的心,更是渡上了层寒意。还真是很好一场利用呢,把别人的棋子这么轻易转手变成了自己的筹码,让他终究不能摆脱这组织。说什么想不想好的,眼下这形势他有选择的权力么?
只是……
“所以你当初会救下我,也只因为我是个可以为你所用的工具而已么?所以这三百多年来,我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为你赴汤蹈火做任务,都不能报答你当年救我的恩情?我以为只要对你足够忠贞,可最终才发现……我也不过是一个有价值的下属而已!”
可笑的是他还曾经妄想过,至少她是亲眼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所以他以为自己怎么也算一个没有血缘的亲人了。虽然在明面上他们表现的那么疏远,可私底下总比常人更亲近些,长久以来她对他更像一个无微不至的姐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长容转过身去,幽然的语气脱口而出。
“没错,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个有价值的下属而已。我累了……你想好就去艳字坊找玉瑶,她会给你需要的东西。”
长容说罢拂袖退身而去,独留他一人跪在那里。
良久之后,肖寒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随后取下了头上的簪子,一缕缕青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这把刀,还是修成人形后她赠予的呢!
这么想着,他忽然低头轻蔑一笑,抬手就将那垂下的青丝割掉一缕。所谓割发代首,从此以后他们便两不相欠了,过去的一切恩情都将归于尘土,以后他们只是互相需要而已。
长容在屏风后将这一幕看的真切。
肖寒抱起上官染走出门那决然的背影,还有地上那一缕随风飘散开来的青丝,似乎被外头的晨光照耀的十分扎眼。
她那波澜不惊的神情,看似满脸从容,衣袖底下却是捏紧了拳头,修长的指甲分明已经深深嵌入肉里。
可现在已经等不起了,再过些时日他怕是就要……所以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她也要去尝试!
后头有脚步声近了,她很快定了神转过身去。那来的人正是隐字坊主百里恒,那人先是抬手鞠了一躬,随后取出怀里的情报递了过来。
“阁主安排去各处的隐者已经到位,他们正在迅速熟悉周边人情事物,只要阁主需要,随时可以进行启用。另外,那只嗜血狐杀字坊的人已经解决掉了,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只是属下有一事不解,我们为何要杀掉同类?毕竟她可是苍狼王的挚爱,而且她腹中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呢!”
长容展开那封信看完之后,转手将纸条放到油灯上,看它慢慢燃烧化成灰烬。
“你会为了一个小虾米,去放掉一条大鱼么?观云道那个老不死的道士,以为轻易把这嗜血狐降服了就有多大的本事。若这苍狼王知道自己的挚爱、以及未出世的孩儿统统死在了那老道士手里,你觉得会不会又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呢?”
百里恒的眼神里露出一丝钦佩,阁主就是阁主,做事不但杀伐果断,而且招招致命。
“借别人的手去杀我们想解决掉的人,阁主这一招实在是高明!那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把消息给放出去!”
第三十四章:梦魇
入夜,弘文殿外一声雷鸣轰响,一道道闪电不断交替,它们前赴后继不断扩散又消失,仿佛要用尽全力撕开这片漆黑的夜空。
从绵绵细雨逐渐到大雨滂沱,外头呼啸而过的风,将那木门推的吱吖作响。屋外的水汽带着寒意飘进来,让睡在床榻上的李云霄忍不住蜷缩。
他下意识翻过身后,又跌入了沉沉的梦里。
还是许多年前那个暗无天日的夜晚,如今天这般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他们躲在大殿的最深处,听着那殿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雨水打在屋檐上哗啦啦作响,还有那越来越近的脚步。
噔、噔、噔,像是有人在敲响死亡的警钟,那人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匕首的寒芒,在那黑暗中格外刺眼。
“出来吧,我看到你们了!”
那浑厚的声音幽幽响起、那漆黑的眼眸还在四下观忘,他没有停下脚步,说这么一句也不过是在试探。
躲在墙中暗格里的李云霄,曾经是那么瘦小无助,即便是他咬紧了牙关、一双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可眼里却是难以掩饰的恐惧。
穿过那小小的透气孔,他看到那杀手离躲在屏风后面的女人越来越近了。
他看到母后那眼里含着的泪水,那是满含无奈和绝望的泪,可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坦然接受的准备。
她转过头,给了李云霄最后一丝微笑,那笑容带着欣慰,因为她至少将孩子保住了。
然后李云霄看到了,亲眼看到那人手起刀落。
他的母后就这样倒在地上,一瞬间哪里都是血,墙上、地上、还有母后那鲜艳的衣服上,满满都是斑驳的血迹。
然后那血迹逐渐蔓延开来、那滚烫的血液一直延伸到他脚下,而那杀手顺着血迹慢慢转过头来,朝着他藏身的方位越来越近。
咻地,那一双充血的眼睛从洞中看到了他!
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的眼神让他浑身战栗,那杀手慢慢抬起刀,阴狠笑容随之显露。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李云霄轰然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抬手扶额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到眉心,再从眉心滴落到床榻上四散开来,如同他这支离破碎的梦境。
直到一丝丝寒意飘过,才让他从惊恐中逐渐抽离。
殿外的天色将亮,这一场梦下来怕再难入眠,他只好起身下了床。外头候着的宫女们听到动静,赶紧端着东西走进来,伺候他一番洗漱更衣。
邹公公在门口等着,他看了看外头这朦胧的天色,忍不住低下头打了个哈欠。
在皇上身边伺候,是哪个公公都瞧红了眼的。可几年来他跟着圣上同起同睡下,总是没个准头,原本他就是个老人了,这一来二去的身体也有些不太吃得消。
更何况自己身体都受不了,圣上这身子骨再硬朗,也经不住起早贪黑的天天这么折腾啊!
他一寻思,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总听左右两个丞相念叨,说秀女入宫后迟迟没有受到册封。
之前他怕圣上觉得烦恼,便将那几个奏折都压在了最底下,如今正是好时候啊!
他转身让自己的徒弟小顺子去批阅奏折的景玉宫,将那几个压在底下的催封奏折统统都放到了最上头。
这第一批秀女据说个个出落得水灵,尤其是上官府里出来的二姑娘集容貌与智慧于一身。
加上圣上本就风华正茂、年轻气盛,若有美人常伴君侧,那还不应了话本里的: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果然,李云霄翻阅过三本奏折后,看到的都是关于后宫册封的事情。
“后宫一日无主,我朝一日无后。哼,这个林丞相无非就是自家女儿被送进来等着受封,在这跟朕提什么无后?”
李云霄一番嗤笑后,又拿起下一本奏折。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怎么周简他一员粗犷猛将,在这跟朕耍起文绉绉的诗词来了?”
连续翻阅过几本奏折之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可这后宫一直空着,似乎的确容易落人口舌。没准这一来二去的,又生出点什么不必要的朝堂纷争,他仔细斟酌过后终于拍板子定下了。
“邹公公,你派人去储秀宫传个话,让秀女们都准备好在院子里头候着。今日早朝过后,朕即刻对她们进行封赏,好让朝堂上的那些人都定定心!”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邹公公那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在转过身的一刻乐开了花。
第三十五章:医者仁心
再说这一头,赵无忧和沈家父子两个在山上住了一天一夜,都等到了第二日天明,那绛云塔里头的老道士还没能醒来。
鉴于以往的经验,他这种嗜睡的情况没个两三日是不会醒了,沈言几个商量过后,就拜别了陆景仪启程回上丘去。
三人走到半路上,沈言才听赵无忧说起嗜血狐在前日半路被劫杀的情况。
“所以赵兄你意思是说,你把那些之前被杀的村民,都按照染了瘟疫报上去了?”
沈言那说话的语气带着万分不快,他怎么说也是拼了命才等到师祖过来将那狐狸精收服,本以为好歹立了场大功,也不枉受了顿皮肉之苦。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先把她给宰了!
沈从安自然是明白赵无忧的做如此法是何意,这么一看自己那傻儿子还是太年轻了,他只好耐心给他解释起来。
“如今最重要的人证没了,一只死狐狸怎么拿来做凶手指正?还有这妖怪从何而来,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妖怪对我们上丘造成威胁?稍有不慎,我们就成了散播谣言、惑乱朝纲的罪臣!”
沈从安说罢走上前去,一脸安慰地拍了拍沈言的肩膀。
“儿啊,好好跟人家赵公子学学,你以后要走的路可还长着呢!”
这看似是安慰的话,怎么听着就那么不得劲呢?
沈言看着自己老爹那表情,再看看赵无忧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倔强的小脾气不免又上来了。
“不是爹,您怎么也跟师父一样了,我可是您的亲儿子!他姓赵的有什么好,长的弱不禁风又不会功夫。我好歹还能跟那妖怪过两招,要换成他早就凉透了!”
沈言屁颠屁颠地跟在沈从安后头,一张小嘴又开始吧啦个不停。
“爹,您走那么快干什么?师祖说了,我跟师父可都是有慧根的人,没准以后我能修行得比师祖还厉害呢……爹您慢点啊,别摔着了!”
沈言说罢,赶紧伸手抓住差点一个趔趄倒下去的老爹。
赵无忧在后头,看这父子俩你追我赶的戏码正开心,忽然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个老妇人摇摇晃晃的,最终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他赶紧上去将那老妇人扶起来,搀扶着她坐到边上的树荫下。
那老妇人缓和了半晌,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有气无力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老妇我在这里歇歇就好,公子您就继续赶路去吧!”
赵无忧自然是不放心的,他看这老妇嘴唇干裂、面色蜡黄,想必是一路奔波劳累,着急赶路才会累垮了身子。
“大娘,前头离上丘城不远了,要不我扶您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那老妇人一听到大夫这两个字,瞬间皱紧了眉头,似是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里,她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今日就是要去城里头请大夫,给我那躺在屋里不省人事的老头子看病的,可他们一个个看我这身麻布衣裳打扮就知道我拿不出银子来。加上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在闹瘟疫,他们怕我会传染,便都把我给轰出来了!”
那老妇人越说心里头越难过,几句话下来自己已经潸然泪下,她呜咽道:“我这把老骨头如今都是吊着半条命,家里哪还有什么钱去看病,可我那老头子一直昏迷不醒的……”
原本已经走远的沈言回过头看到这情况,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回来,一双手叉腰喘着气道:“出什么事儿了?”
赵无忧看老妇人伤心成那个样子,起身凑到他耳边将情况大致描述了一番,沈言一听那表情瞬间就变了。
“这些狗娘养的也太不是东西了,要让我知道是哪家店铺非去砸了他们的招牌!”
走在前头的沈从安看到他们这情况转头走回来,却听到了响亮的马蹄声,还有一阵清脆的银铃铛声随着摇摆叮叮作响。
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装饰别样的马车上,等这马车走近了众人才看清,那外头坐着赶马的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而那马车里头的女子,一双娇嫩的玉手慢慢掀开窗边的帘子,她看到这外面的情况,如百灵鸟一般婉转的声音缓缓响起。
“歆儿,把车在前头停下。我看那树边上躺着一个人,去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那被唤作歆儿的丫鬟应声将马车赶到赵无忧身边停了下来,她利落地放下凳子,伸手去扶车里的女子出来。
那掀开帘子走下来的女子披着一袭轻纱白衣,她清亮的眸子眼波流转,似是将眼前的景色都收入了眼底的一汪清潭。
肤光如雪,明眸皓齿,形容的大概就是这样容颜出众的女子吧!
沈从安看着自家儿子和赵无忧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到底是年轻气盛禁不住美色的诱惑,他都想上去给他儿子擦擦嘴边就要流出来的口水了!
那走下马车的女子一眼就瞧出来这老妇人身体不适,她即刻上前伸手去替她把了脉。
“只是劳累过度加上急火攻心,其它并无大碍。”
那女子一番诊治完,才发现自己似乎唐突了,便赶紧起身抬手行了个礼。
“小女子名唤白洛,是药王谷的弟子,此次出行是为完成师父的叮嘱:出山历练,治病救人,以尽行医之道。”
白洛身后的丫鬟听着自家姑娘的一番介绍,又补充道:“我家小姐虽然性子慢热,可遇到这种行医救人的事情,便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倘若因此冒犯了各位,我在这里替姑娘给大家赔个不是了!”
她说罢,抬手抱拳深深鞠了个弓,那凌然的气势,说是个小子也不为过。
第三十六章:试探
白洛被这突发的情况吓住了,她赶紧俯身将那老妇人扶起。
“老人家您先起来说话,这样跪着可是折煞我了!既然是有人生病自然是要救的,我这就跟您过去看看。”
“好好好……”
那老妇人随意抹干了眼泪,赶紧伸手指了指前方的路。
“我就住在前头不远处的那个莲花村里!”
她话音一落忽然又有些窘迫地搓着手,嗫声道:“可你看老婆子我这穷困潦倒的,也拿不出银两来给你,我这……”
“老人家您就放心吧,常用的药材我车里都有,那些都是从药王谷里头带出来的不花钱!至于我这治病救人的医术,就用当今日这一遇的缘分抵了吧!”
那老妇人听到这话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能连连给白洛道了三声谢谢。
“老人家您太客气了,我看您这身体也不大方便,不如就跟我们坐马车赶过去,病人也能更快得到诊治。”
那老妇人转头给赵无忧再次道了谢,她激动到泪水又在眼底打转。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真是菩萨显灵了,让我遇到这么多好心人,我家老头子终于有救了!”
歆儿走过来将那老妇人扶上了马车,白洛跟在后头,对着赵无忧和沈言礼貌性微笑点头过后,便坐上马车远去了。
明明车子都已经走远了,沈言那心里头,似乎还有铃铛的脆响在心头蕴绕,他不由长叹一声发出了感叹。
“人美心地又善良,这就是差距啊!”
他自顾自的感叹完,回过头才发现赵无忧和沈从安已经走了老远,赶紧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储秀宫的庭院里头,繁花烂漫开的正盛,偶尔有蝴蝶在那娇艳的花丛中停留后又翩翩飞起。
此间已近晌午,正是烈日当头。
不过倒是没人因为这灼热的阳光感到烦躁,如今几十个待选秀女都规矩站在这院里,等待皇帝的亲自挑选。
但凡有点姿色的姑娘都恨不得把头抬的比天高,哪里似平日那般畏惧什么阳光,倒是生怕头低了一点,就难被皇帝瞧见自己绝美的姿色。
不过李云霄的注意力倒是集中到在一个女子身上,与那些穿的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不同,她穿着极其淡雅的素色罗裙,还站在最后一排那最不显眼的角落里。
他向来是讨厌别人主动的谄媚,总觉得这些女人都是朝廷里那些官员送来身边的细作。
虽然这上官家也不例外,可别人都是昂首挺胸,她倒是低眉顺眼的生怕被别人瞧见。
李云霄走上前去,穿过人群盯着上官曦看了又看。
这容貌也算有几分姿色,不过他只觉得这相貌有些眼熟,越看越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仔细回忆后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而站在后头的上官曦,明显能感觉这向她投来的灼热目光,她的手心都因为过度紧张染渗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就她了。”
李云霄话音一落,就听到储秀宫的统管周公公拿起面前的牌子喊道:“吏部侍郎之女——上官染!”
上官曦听到这名字不觉心底一沉,明明只要坚持到今晚就好,偏偏在这个时候……
周公公笑着俯下身子目送李云霄离开后,转身叫人拿了上官染的牌子,又传来几个宫女把她带走了。
边上所有站着的秀女看上官曦远去的背影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她们一窝蜂地凑到周公公面前,争先恐后的询问起来。
“周公公,为何皇上迟迟不来,来了也不给我们封赏,偏偏只挑了一个人走?”
“周公公,皇上明日还会来么?”
“周公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被选上啊,不会就在这里孤独终老吧?”
众人纷纷将周公公围的水泄不通,只有个别几个女子站在边上冷冷的观望。
她们要么是不屑这般没规矩的询问,要么是心底早有了别的打算,还有些人是只顾着看那远去的上官曦,看的满腔怒火从心底升起。
此人便是左丞相林渊之女林九歌,她一把攥住边上开的十分娇艳的花朵,用力扔到地上用脚踩了个稀烂。
她望着远处弘文殿的一角,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道:“没有人能走在我前头,都给我等着,我早晚要把属于我的都拿过来!”
这一整日对上官曦来说格外的漫长,她一路下来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从头到脚都被那充满香气的池水浸泡了一番。
她都想好了,若是这狗皇帝敢对她做任何图谋不轨的事情,她就用藏在枕头底下的发簪直穿他的胸膛。
她坐在床榻边上,直到近子时才听到外头传来动静。
李云霄走进来,遣了所有的宫女独自走到床榻前。
上官曦此时静坐在那里,低眉颔首故作娇羞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免动心。
他慢慢靠近坐在她身边,一双手逐渐抚摸上她的脸庞。
下一秒,手里却伸出一把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李云霄先前那充满邪魅的眼神蓦然隐去,连声音都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说吧,是不是上官家派你来的?”
偏偏他坐的方位正好挡到了那床上的枕头,上官曦垂下了眼眸故做无辜状,身体也顺势向后缩了缩。
“皇上您在说什么,小女……不懂。”
李云霄攥着的匕首很快追上来,力度不觉又紧了三分,锋利的刀口瞬间在她雪白的皮肤上添了一丝红印。
他一把扯下她的里衣,掀开她的头发侧身去看。
意外的是,后背上没有刀痕,只有那洁白无瑕的皮肤,在这昏暗的灯火下显得分在诱人。
这原本只是一个寻常的试探,可她眼神里既没有杀意,也没有恐惧。
这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该有的胆量,但凡是个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要吓哭了的。
第三十七章:大难临头?
次日清晨,天将蒙亮,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街道的沉寂。
半香楼里头很快传来脚步声,然后是睡意朦胧的云樱开了门,她看清来人的面孔便十分熟络地打招呼。
“公子您来了,我家公子这会就在楼上候着,您请进来吧!”
半香楼上,又是那熟悉的身影顺着楼梯迎面走上来。
云逸看着眼前这男子嘴角勾勒出的笑,便猜出了其中的半分意思,他习惯性给那男子斟了酒放到桌前。
“看你这高兴的样子,怕是已经准备行动了吧?”
这人坐下来先品了一口酒,等那一股带着清香的辛辣感顺着喉咙下了肚,方才悠然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旨意传进宫里去,那些暗地里搞鬼的人若是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怕是要急眼了!”
云逸看他那得意的样,嗤笑道:“那不正好得了你的意,一切可都是按照你的计划进行着呢!”
“我的计划自然不会有纰漏,不过云公子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这一条长线,可只有你才能抛出最远去呢!”
他话未说完,忽然停住凑到云逸耳边,不知轻声补充了些什么,只见云逸听过之后一脸无奈地摇头。
“你啊,还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那男子倒是不以为然,他端起那酒壶自行倒了一杯,十分爽快的一口吞了下去,随后将那杯子放到桌上起了身。
“既然你们已经准备好,我这鱼饵也是时候现身了,否则那肥美的大鱼怎会如此轻易的上钩呢?”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街上来往的人潮也随之多了起来。
热闹的市井之上,忽有几匹彪悍的骏马极速奔驰而过,吓得路边的百姓们纷纷往路边上闪躲。
南安府邸,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起了墙院边上停着的喜鹊,院子里正在打扫的小厮赶紧去开了门。
他只虚掩着打开了门,本想看清是谁,可这三人凌然的气势把小厮吓得一个往后趔趄。
前头那人拧着眉头十分冷酷,后头那两个一看就是宫里头的御林军,三人那威风凛凛的霸气样,可不像是来喝茶的。
厅里头正用早膳的沈家父子俩被外头的动静吵到,齐刷刷地走出来想一探究竟。
门外面,站在前头那位一身黑衣从头到脚都是黑色打扮,衣襟、腰带和袖口上却是特殊的红丝绣线花纹。
沈从安再看那男子腰间别着的牌子分明是一个‘御’字,赶紧伸手示意那小厮退下,随后打开大门上前行礼道:“原来是宫里来的御前侍卫大人!下官的家仆胆子小,冒犯了大人您还请恕罪,不知大人此时来有何要事……”
沈从安这么一说完,忽然觉得此举有些不妥,毕竟人家可还在门外站着呢,赶紧又接着说道:“下管唐突了,大人您一路奔波一定十分劳累,快请进屋里头歇歇!”
他一边说着转过身给了沈言一个脸色,低声道:“还不快去招呼准备着,给侍卫大人奉茶?!”
沈言转身就要进厅里去安排,那御前侍卫忽然冷冷说了一句。
“不必了,我只是来传皇上口谕,陛下有事要宣沈言即刻进宫晋见!”
那御前侍卫说罢转身走到外头去,后头那两个也转身跟着上了马,
沈言父子俩毕恭毕敬的目送,看着他们骑马马后扬长而去后,沈从安黑着脸转过头来看着自家儿子。
“说吧……又在外头闯什么祸了,如今还惹到皇上那去了?!”
“爹,我没有啊!”
沈言一脸的茫然,他除了平常的吃喝办案还能干点什么大事?
这突然的召见他也很意外,毕竟南安府不过是个小小的区域府衙,连他爹这个芝麻大小的官都没有亲自面见过皇上。
虽然这平日里吃喝玩乐有些纨绔,可也算是安分守己的啊!
等等……这么想着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和赵无忧在白虎街上,间接性掺和了抢图的事情,难不成这事儿叫宫里头那位给知道了?!
完了,他就奉劝过的,这事儿本来就不靠谱,如今可是被那姓赵的给害惨了!
第三十八章:藏宝图重现
可这事儿绝对不能让他老爹知道了,否则以沈从安的性子,肯定会先把他一刀了结,再提着他的项上人头亲自去宫里找皇上谢罪。
没错,他爹绝对会干出这大义灭亲的一番举动!
没准刚好还能趁机娶了那豆腐西施,再生个大胖小子从新开始培养,可比他这个不成器还生出祸端的儿子好千倍万倍……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沈言赶紧理了理情绪,佯装着一脸淡然。
“爹您就放宽心,也许皇上无意发现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给我个什么职位封赏呢,您说对吧?那我这就过去了,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沈言把撂下,不等他爹开口自个儿先一溜烟跑了,当然他跑的方向并不是皇城,而是那尚书府。
他拐了个弯转到尚书府的街头,就看到上次让他翻墙入院的下人丁山,那人正牵了马车从后街出来,而赵无忧此时正从台阶上下来朝那马车走去。
看样子他也接到了传召,沈言赶紧跑上去,一把将赵无忧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他一边双手叉腰喘着气儿,一边断断续续道:“我说……你不会真要进宫去见皇上吧?”
赵无忧应声点了头,悠然道:“既然是皇上召见,自然是要去的。”
沈言一脸焦急地四顾一圈后,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我说你……你怕是傻了吧?皇上肯定知道我们之前干的那档子事儿了,要我说我们现在跑也许还来得及,还去宫里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赵无忧依旧面色平淡,他伸手拍了拍沈言的肩膀。
“沈兄不必惊慌,若真是我们闯了祸,皇上何必还派人通传我们去宫里晋见,不如直接用囚车把我们押过去来的干脆!”
看沈言这反应迟钝的小表情就知道,他这脑子要是不整明白点,还真转不过来那弯儿。
赵无忧只好又继续补充道:“上回在酒楼我就告诉过你,一场夺图之战不过是有人对我们的考验。而且那日回府之后我便询问过家父,如今我已经知道这背之人是何许人也!”
听完他的一番说辞,沈言那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过听到这幕后之人现身,他又忍不住好奇地道:“真的,那人谁啊?”
能轻易调动多方人马,还能设下这圈套,在这上丘城里如此肆意妄为的,除了宫里头那个,他沈言就想不出第二人了!
所以他倪着眼睛,试探性问道:“该不会就是……皇上吧?”
看着赵无忧那拨浪鼓一般的摇头,沈言好不容易提起来的精神瞬间又蔫了,他百般追问之下,也只得到赵无忧的一句:进了宫自然就能见到了。
“切,又卖关子,小爷我最讨厌别人说话只说一半了!”
沈言撇着嘴巴跟在赵无忧后头上了马车,不说就不说呗,他倒要进宫去亲眼看看,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这么大能力,竟然在背后把他们玩的团团转!
皇宫内院,赵无忧和沈言两人跟着引路的公公停在景玉殿外等候,过了半晌,邹公公才走出来传他们进去。
殿里头,李云霄正伏在案桌前批阅奏折,沈言和赵无忧一进来先跪下行了礼数。
“草民赵无忧,叩见皇上!”
“草民沈言,叩见皇上!”
两人结结实实磕了个头,俯下身子后听到李云霄说了一句:“不必拘于礼节,都起来吧!”
沈言趁着起身的劲头随意将李云霄瞟了一眼,原本进来之前一路上他还有些紧张的。
听说当今圣上虽然年轻,可却十分有威慑力,任谁看了都要惧怕三分的,不过现在一看这皇上可比他想象的要温和多。
李云霄翻阅完一整本奏折后终于抬起头来,他伸手示意邹公公将桌上放着的卷轴给他们递过去。
“朕向来不喜欢绕弯子,如今也就直说了。这图这前些日子从别人手里得到的,有人特意向朕举荐说你们很有能力,所以朕需要你们去找到这宝藏带回来。”
李云霄起身背过手看向外头,又接着道:“如今边境战事吃紧,朕继位之时答应天下百姓三年内征税减半,导致如今国库空虚急需增援。”
“可朝廷里头并不安定,朕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有人给朕带来这份好消息。据说藏宝地点是先皇时期,有一叛贼为给自己留后路偷偷让人藏下的,有足足一整座山高的金银财宝。”
赵无忧听着李云霄的讲述,双手接过邹公公送来的卷轴打开,慢慢展现出的地形走向,赫然是先前送去半香楼的那一幅。
几经周转下来,这藏宝图最后竟然还是回到了他手里,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的安排?
天下人那么多,偏偏选中了他和沈言两个?
国库空虚什么办法不能想,却让他们去找一处连存在都毫无根据的藏宝图?
还有这皇上一看就是心思深重,连他的大臣亲卫们都信不过,又凭什么去相信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这整件事情发展,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三十九章:神秘人现身
赵无忧还在心里头一番琢磨,心底有无数的疑问闪过,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皇兄,臣弟来迟了!”
来的那人服饰鲜艳亮丽,衣着雍容华贵,他腰间别着的玉佩上单有一个煜字。
从这玉佩不难看出,他就是当今皇上的六弟李煜。
门口徐徐吹进的微风,将他身上的味道吹拂过来。赵无忧那敏锐的鼻子,首先就嗅出了其中的玄机——这人在前不久去过半香楼。
没有哪个男人会随身携带一身胭脂水粉的味道,除非他前夜流连在烟花之地,可这味道绝不似风尘女子身上那般刺鼻的脂粉味儿。
那么只有他去过半香楼这一种可能,再加上他的身份和他父亲提起的完全符合,这就更加坐实了他先前的猜测。
“本王可是为了皇兄,一大早亲自去糕点铺子给你买的呢,都是皇兄你爱吃的那几样!”
李煜说着走进来,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走上前去将手里的食盒递给邹公公。
邹公公接过食盒走到桌前,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摆到桌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蜜饯和糕点。
那栗子糕、红豆糕和蜜糖糕混合的香味,倒先把沈言的馋虫给勾起来了。
他可是大清早的刚端起饭碗就被喊过来了,连口热乎的都没吃上,这会儿肚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只能巴望着桌上的点心咽了咽口水充饥。
李云霄坐回桌前,拿起一块红豆糕放到嘴里细细品味,不由点头赞叹。
“你来得正是时候啊,朕方才跟他们说起这藏宝图之事,详细的还得你跟他们多做解释呢。还有这糕点也好吃,说起来还是只有六弟总记着朕的爱好,常给朕带些来解馋!”
李云霄刚吃完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放下糕点起身对着赵无忧道:“都怪朕一看到糕点都忘了跟你们介绍,他是朕的六弟李煜,就是他亲自举荐你们来的呢!”
赵无忧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他赶紧抬手行礼,还佯装着惊讶道:“原来是煜王殿下,给煜王殿下请安了!”
“卑职沈言,也给煜王殿下请安!”
沈言在后头应声附和着,他平时就讨厌这繁琐复杂的礼节,现在又饿得发慌,还要拜了又拜的耗费体力。
李煜摆手表示回应,他笑道:“先前本王可是见过你们在白虎街大显身手了,一个头脑灵活思维敏捷,另一个身手敏捷四肢灵活。你们两人组合起来,以后定是能成就一番大业,我们北黎可就需要这样有才能的人啊!”
“不过这寻图之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既然皇兄已经将此时交由本王处理,不如明日我们定在白虎街的醉仙楼详谈。”
李云霄顺口接下他的话。
“六弟说的对,此去远行并非三两日能成之事,少则半月,多则半年。这次传你们过来,不过是先让你们心里有个底,这后续之事还得六弟多操劳了!”
赵无忧看他们两个终于不再言语,赶紧抬手行礼道:“承蒙皇上、煜王的厚爱,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以孝犬马之劳。”
李云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看这时辰也该去上早朝了。
“既如此朕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你们就都退下吧。还有这些糕点朕也吃不下这么多,分些你们路上吃吧,毕竟刚才可是听到有人肚子在叫唤了呢!”
几人应声行礼拜别后,各自退身而去。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出宫门外,原本一脸正经的沈言终于忍不住了。
他打开手里抱着的食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一口塞下两三个糕点,囫囵吞下去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第四十章:街头风波
马车缓缓行驶着,沈言还在车上吃的正欢,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喊。
“没钱还想吃我的包子,看你拿手抓的,给我弄脏了谁还买我包子啊?”
赵无忧掀开车帘,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趴在一个包子铺跟前。
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的瘦弱模样,似乎是从别处逃难到这里来的。只见她伸出双手,扑通一声跪在那卖包子的店主跟前。
“求求你了大哥,您就可怜可怜赏我一个包子吃吧!我是从别处逃难过来的,两个孩子都饿得快晕过去了,我们盘缠用尽又找不到投身之所,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那店主看她这样子,忽然有些惊慌失措,他赶紧摆了摆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这也是小本经营、薄利的买卖,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呀?你看这附近逃难的人这么多,我要是给了你,他们都得向我讨要,那我还活不活了啊!”
两人这一番热烈的争吵,将四下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那女人看样子是依然没打算起来,她只是趴下连磕几个响投,继续苦苦哀求着、呜咽着。
忽然,她一个哽咽没有缓过来,就那样倒在地上没了反应。
卖包子的店主一看这情况给吓住了,他赶紧摆摆手喊道:“我什么都没干啊,你们可都看着呢,是这个女人她自己晕了的!”
原本正沉浸在美食之中的沈言,看到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放下手里的糕点,伸手在嘴边随意抹了抹嘴角,叫停了车夫就走下去,赵无忧也跟在后头下了车。
看沈言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就知道,这路见不平需要拔刀相助的事情,他肯定是要插上一脚了。
不过他上去第一件事就是先摸了那女人的脉搏,好在这脉象虽然微弱却还是有一口气在的,否则这摊主可就摊上大事儿了!
沈言打算将那女子扶起去附近找个医馆看看,却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人惊声叫喊起来。
“别碰她!她很可能是莲花村出来的,莲花村里都是染了瘟疫的人,那些染了病死掉的,到夜里可是会从土里钻出来吃人的!”
边上不知是谁,听到这话也赶紧应和起来。
“是啊,听说那莲花村一到夜里就闹鬼,还有人看到冒绿光的鬼火呢,所以好多人都因此逃出来了!”
沈言听着倒是全然不在意,他嗤笑道:“说的那么邪乎,好像你们见过似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要是觉得害怕就都散了呗、干嘛还围在边上看戏,要不就过来搭把手啊?”
周围的人一听到帮忙吓得瞬间四下逃散,生怕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只有赵无忧一言不发地走上来,同他将那女人扶到马车上,然后叫车夫往距离最近的医馆走去。
不一会,马车停到了一家名为济世堂的医馆外,医馆门口负责招待的小医徒一看这情况赶紧过来帮忙,指引着将那女人抬进了屋子。
“小姐,来了个病人晕倒了,师父还没回来呢,您快出来帮忙看看吧!”
那医徒话音刚落,掀开帘子从后头走出来的女子,却让赵无忧和沈言两个惊住了,她就是先前在上丘郊外碰到的女子。
白洛看到他们两个似乎也很意外,她走上前去一边给那女人把着脉,一边笑道:“两位公子真是侠义心肠,两次遇到你们似乎都是为救他人性命呢!”
赵无忧即便是内心波澜,却还是一脸平淡地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
倒是沈言这个铁憨憨,平时挺灵活一个人,这会儿不知怎么的也只会挠挠头痴笑着应和。
“是啊,姑娘跟我们还真是颇有缘分呢!”
怪就怪这姑娘生得太温婉了,一颦一笑都透露着超凡脱俗的气质,他都把春香楼里的怜儿姑娘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四十一章:巧合还是机缘?
“此人身体并无大碍,应该只是饥饿所致的晕厥。”
白洛说完转身又对着边上的小医徒道:“把这病人抬进里屋,放到床上让她歇息一阵,再吩咐厨房做些清粥来,待她醒后吃了应该就能恢复。”
小医徒听完点过头后,走上前去刚要将她扶起,那女人原本涣散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她已经虚弱到几乎连说话都快没有了力气。
“这是哪儿啊?孩子呢……我得去找我的孩子们!”
她猛然起身后,只感觉四周天旋地转,身体瘫软到难以控制,还好小医徒反应足够迅速,赶紧顺势将她扶回了椅子上。
白洛端了桌上的热茶倒上一杯递给她,那女人接过那茶杯饮尽后觉得不过瘾,直接揭开茶壶盖往嘴里倒了几口,白洛看着她那焦急的样子伸手去制止。
“大姐您慢着点喝,别呛着了!”
这女人缓和了些时间后,激动的情绪终于稳定了许多,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医馆里。回想起先前的事情,虽然意识模糊,但依稀记得是赵无忧和沈言两个将她扶了起来。
“多谢两位公子的侠义相助,多谢这位姑娘好心相救!”
“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沈言说完看白洛投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眼神去。
小医徒从后厨端了些吃的过来放到桌上,那女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可伸出手去却还是犹豫着抽了回来。
她咽了咽口水道:“各位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把这些吃的带回去给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既如此那就打包好了给你都带走!”
白洛给那小医徒一个眼神,他赶紧拿了纸袋子来将所有的吃食都包装好了给那女人递过去,她接过袋子激动地一双手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多谢姑娘的好意,多谢了!”
眼看这女人就要打算告辞,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赵无忧忽然发问了。
“大姐,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你们莲花村究竟出了何事,怎么那么多人都跑出来了,当真是瘟疫很严重么?”
“这……”
很明显能看出那女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的眼神飘忽闪闪躲躲,总觉得有什么想说的却有难以出口。
赵无忧看得出她不想透露什么,那么就算她当下说出口的也不一定是实话实说他随即话锋一转道:“既然大姐您不愿透露,那我也就不追问了。您快些回去吧,要不您的孩子们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那女人神色松动了之后,轻轻点过头,便转身告辞了。
赵无忧看她离开后,又对着白洛问道:“姑娘还记得上次在城外救下的那位老妇人,你那日可有跟着去莲花村一趟,她家里重病的那位老人家情况又是如何?”
白洛对他这突然的发问虽然有些疑惑不解,不过她回忆之后还是把当时的情形娓娓道来。
“那日我施针后,已经把那位老人救下了,后来我给他们留了些药就跟我的侍女离开了。”
“只是我有一事尚不明确,我总觉得刚才这女人还有前日里那一对老夫妇的脉象相同,都有些奇怪。虽然瘟疫的症状各有不同,病情也会分轻重缓急,但从他们的综合情况来看确实像染了同一种病,奇怪就在于这病似乎并不具有传染性。”
赵无忧谢过白洛之后,便从济世堂里走出来,沈言跟在后头追上来,一脸的谄媚道:“哟呵,看不出来啊!赵兄今日这撩妹的手段突飞猛进,都会主动跟姑娘搭讪了?!”
沈言哪里知道到赵无忧只是一门心思在钻研莲花村的事情,他是觉得这村子里的瘟疫有些蹊跷,虽说前头街上那些人说的可能是夸大其词的谣言,可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再说倘若真是可怕的瘟疫,官家早就会把四周城门设置拦截关卡,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难民进来呢?
罢了,如今最要紧的应该是如何解决眼前更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明日需要面对的煜王。
他转过身拍了拍沈言的肩膀,低声道:“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跟令尊解释今天皇上交待的重任吧!还有这个煜王,感觉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他和皇上都是心思深重的人。帝王氏族各有谋略,我们做臣子的本不该妄议,可你该懂我的意思,这儿离南安府也不远了,回去好好休息以备明日去醉仙楼赴约吧!”
沈言听他突然说了这么些话有些纳闷,他只恨自己没有长了一颗同赵无忧一样的脑袋,说话稍有深意他就感觉脑仁都要炸了。
“什么意思?我感觉皇上挺平和的啊,煜王感觉也很好啊,我到底要懂什么啊?!”
沈言看着赵无忧的马车悠悠的远去,忍不住双手叉腰愤愤道:“好不容易知道了幕后之人是煜王,又开始给小爷卖起这讨人烦的关子来了!”
第二日,天朗气清。
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沈言那一双瞪得极大的眼睛上顶着两坨黑眼圈,因为他一整夜都没能睡好觉。
前夜回来,他心怀担忧的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向沈从安娓娓道来,以为这么危险的任务他一个当爹的,肯定不会放心自己儿子出去冒险。
哪成想沈从安当时就高兴地拉他进了沈家祠堂磕头拜祖先,他一边磕一边还激动的潸然泪下。
“感谢我沈家列祖列宗,我儿终于能出人头地了,此次定要保佑他平安归来,为我沈家争光添彩!”
沈言看他老爹高兴的样子,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是巴不得早点把他推出门啊……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奈何皇命不可违,眼下这情况他也只能认了!
一番心里斗争之后,他起身穿衣收拾去了前厅。看着空荡荡的早膳桌,他不由地叹了口气,看来老爹是一大早就安耐不住出去见某人了,而且最近是越来越勤快了!
这么想着捧在碗里的粥它忽然就不香了,他随意喝了一口后,对着边上伺候的侍女道:“我吃饱了,都收了吧!”
他深呼吸一口气,缓过情绪后便出门往醉仙楼走,这一场寻宝的旅程他是注定要去了。
虽然是早膳时间,可醉仙楼里头的食客真是不少,上下两层几乎都是客满的。
“看来这儿的味道应该不错啊!”
沈言站在门口自言自语了一句,前脚刚踏进酒楼,忽然看到二楼来回窜动伺候的小二背影有些眼熟。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个清楚,就被眼前一抹靓影挡住了视线。
“你来干什么?”
这熟悉的声音,这双手叉腰的熊熊气势,还有这一幅傲视群雄的面孔,他倒是忘了这醉仙楼里还有一元凶悍猛将——母老虎唐七七!
瞧瞧她这小眼神瞪的,鼻孔里仿佛都能看到冒出的热气儿了,整的自己欠了她钱似的。
沈言立刻清了清嗓子,一脸得意地从腰间拿起钱袋甩了一圈之后,挑了挑眉道:“小爷我来花钱,不行么?”
唐七七那要杀人的眼神一看到鼓鼓囊囊的钱袋,瞬间就放下了姿态,笑脸盈盈道:“原来是贵客到访,底下已经满客,还请您上楼去坐着!”
她目送着沈言上了楼,又对着上头吼道:“楼上的小二赶紧招呼着,有新客到了!”
沈言寻了个空位置坐下,就看到有茶壶利落地端来放到桌上给他倒茶,然后是小二殷勤的询问。
“客官您想要点什么,包子馒头还是茶水糕点啊?”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沈言抬头定睛想看清他的脸,那小二看他抬起头也迅速转过身去,却还是被沈言认出来了,就这背影化成灰他都能认得!
“爹,你跑这来干什么?”
“额……这位客官您认错人了,我忽然感觉身体不适,马上下去换个人来伺候您!”
沈言起身一把抓住沈从安的手,让他不能挣脱。这时那豆腐西施正好从楼下上来,给客人端了早点放到桌上,看到他们这一幕走上来问道:“沈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好啊,原来是跑来给豆腐西施献殷勤来了,还当起了店小二!
“那什么……芸娘啊,我忽然想起衙门里还有点急事儿要处理,下回我再来帮你啊!”
沈从安红着耳朵,迅速挣脱了沈言的手后,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正巧赵无忧从外头走进来看到沈从安仓皇离去的身影,他走上楼又看到沈言站在那里面色凝重的发呆,幽幽道:“沈兄,煜王定的厢房在前头那间,你站那作甚?还有刚才我好像在楼下看到令……”
“没什么事……等回去再找他算账!”
沈言冷着脸打断了赵无忧的话,气呼呼的走过去推开了厢房的门,赵无忧也跟在后头走了进去。
李煜此时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看桌上那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壶就知道,他已经来的有些时间了。
赵无忧关上房门后,跟着沈言走上前去行了礼。
“让煜王久等了!”
“我们等来迟了,还请煜王见谅!”
李煜闻声转过头来,笑道:“无妨无妨,本王也是刚到。”
边上伺候的侍卫上来给沈言两个倒了茶,三人坐下共饮一杯之后,李煜直接开门见山道:“经过上次白虎街抢图一事之后,我想你们都知道这藏宝图有不少人盯着。也许我们这次行动,暗地里也会有不轨之人盯着有所动作。虽然我们装备和兵马齐全,可此行毕竟艰难刻苦,希望你们都能做好心理准备!”
沈言还沉浸在刚才的突发事件里,压根没仔细听,只呆滞的随意点了头。
赵无忧可不一样,他一定是从头到尾全都要知道情况的,时间、地点,以及所有的人马配备情况他都要事无巨细的了结清楚。
李煜对整个队伍的规划做了详细介绍后,开始将整个行程的规划路线,他拿起北黎的地图道:“我们会从这一处险要的赤霞峰穿过去,那里据说是有一处狭窄的洞口,并且是必经之路,只有经过了才能去我们想找的地方。”
赵无忧看他指着地图上的位置点了点头,可看到那赤霞峰所属的位置之后,他呆住了。
赤霞峰脚下所处的村子居然是莲花村,也就是说莲花村也是此去的必经之路。
莲花村——这村子就像魔咒一般,频繁出现在近期的生活里,它和眼前这一切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第四十二章:芸娘失踪
几人从醉仙楼离开后,已近正午,沈言拖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回了南安府。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本就让他心烦意乱,今天还碰到老爹干的这档子事。
如今自己都要去赴汤蹈火了,连未来都生死难料,他爹巴巴的把自己往外送就算了,还天天贴着脸往别人跟前献殷勤,看来是亲生的没跑了。
沈从安正在院儿里的前厅门口来回踱步,一看到沈言一脸阴霾走进了府,他立马腆着脸走上去。
“儿啊,累了吧?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一大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快来吃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沈言是铁了心要给他老爹一点颜色看看,要不别人还以为他是个捡来的呢!
他冷着脸一本正经地走到桌子跟前坐下,端起碗筷就要去夹面前的红烧肉,沈从安赶紧顺势夹了两块肉到他碗里。
“这个红烧肉啊可好吃了,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多吃点啊!”
他爹此话一出,沈言原本举着的筷子瞬间就挪到了边上的鱼,哪成想他爹又道:“对对,这清蒸鱼也是你爱吃的,你最爱吃这鱼头,总说吸着可香啦!”
看着他爹夹到碗里的鱼头,沈言不耐烦地把筷子又挪了挪,发现边上放着的居然是麻婆豆腐。
豆腐、豆腐、又是豆腐……他索性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不吃了!
沈从安注意到他看豆腐时那皱起的眉头,就知道他儿子应该早就意识到了,只能放下筷子委声道:“儿啊……今天这事吧,是我一个至交她酒楼里比较忙,所以我就碰巧去店里帮了一个小忙而已!”
还至交,怕不是挚爱吧?沈言是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思,他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的房里,门栓一扣将自己反锁在了屋里,任他爹在外头怎么敲门也不开。
他听见沈从安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后远去了,其实他爹要追求什么幸福他原本并不在意,可为什么要瞒着他呢,直接了当的说难道不好吗?
这样僵持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沈言因为一时置气,甚至都没有出去吃一口晚饭。
此时正是天色将亮,南安府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清晨的寂静,院儿里的看护拉开门栓后,唐七七便冲进来问道:“沈大人呢,我找他有急事!”
“我们沈大人这会估计还没起呢,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唐七七顾不上跟他废话,便跑进院儿里直喊道:“沈大人,你在哪?芸姨不见了,你快出来啊!”
沈言和沈从安听到这一声吼叫,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开了卧房的门,两人没有言语的四目相对后,便也都沉默着带上门往前厅走去,不同的是沈从安的步伐可比沈言的焦急多了。
“唐姑娘,你这慌慌张张的是芸娘出什么事了吗?”
唐七七一看沈从安走过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冲上前去,慌急道:“芸姨不见了,昨天她说要回莲花村里拿东西,我就劝她不要回去。可她说不会久留,只拿了东西就走,当时酒楼里忙我也没顾得上跟她同去,结果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了她都没有回来。”
沈从安想了想,问道:“那会不会是看天色晚了,就留在村里了?”
哪知唐七七连连摇头,几乎是肯定道:“没有,我赶了马车专门去迎接,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她的人影。到了莲花村发现她说要拿的东西都还在,可人却找不到了……如今这都天亮了她还没有回酒楼,你说她会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在唐七七的世界里,芸姨已经算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要是她真出了点什么事儿,自己挣得那么多钱还能拿来孝敬谁?
“你先别着急,你呢就先回酒楼等着,我再去莲花村走一趟。莲花村离上丘这么远,万一她只是路上出了点什么意外耽搁了,你们两个又恰巧错过了,岂不是闹了笑话?”
沈从安虽然这么说,却也不过是安慰的话。其实他内心已经火急火燎到恨不得现在就飞去莲花村一探究竟,却还要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好定了唐七七的心。
“对,你说的对!那我这就回酒楼里去看看,再派人去酒楼附近找找,劳烦沈大人再带些人帮我在路上搜寻一番!”
唐七七说完转身刚要走,却注意到沈从安背后的那一抹人影,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后惊声道:“你怎么在这?”
沈言看她那一脸鄙夷地样子,双手环绕在胸前没好气道:“我还想问你又怎么在这呢?!”
沈从安看这两人话语里的火药味,也是满脑子的问号,他疑惑道:“怎么你们认识?”
他此话一出,沈言和唐七七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不认识!”
看着他俩这眼神里明显的敌意,沈从安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但芸娘的事情紧急,他也没工夫在这里深究。
“那我这就集结人马,准备出发!”
看着沈从安和唐七七两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沈言心里忽然有点孤单和落寞。
“整的谁还有没有个要找的人似的,吃个早饭我也找姓赵的去!”
他独自喃喃过后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嘴角上扬,显出一幅全然不在意的表情走回了屋子。
第四十三章:莲花村之谜
沈言虽然嘴上那么倔强,却一直猫在院子里发呆没有出门。
好在赵无忧前日就注意到他一反常态的情绪,这平时向来咋咋呼呼的、有点事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的人,偏偏昨日在醉仙楼里蔫了吧唧的,跟霜打了似的。
所以他一早起来先去西平府里找曹府尹告了个长假,说明情况后,紧接着就来南安府来找沈言了。
当下寻宝的任务出发在即,他也担心沈大人会因为沈言的安危拒绝他参与此事,所以特地来探查一番。
哪曾想刚进门就看到沈言坐在院子里,赵无忧上前第一句话便问:“怎么,看你这样子是令尊反对皇上派给我们的任务?”
沈言抬头看他一眼,不动声色道:“若真是这样倒好了,如今他是巴不得我早点出去,好让他落得清静。”
赵无忧听出他话里不满的意味,看来还真是多虑了,这沈家父子两个都是古怪脾气,连心思也是变化莫测、风云突变的。
他道:“既如此沈兄有什么可忧虑的,看这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如我们出去散散心?”
散心?两个大男人难道要去坐船游湖、欣赏湖光美景么?
沈言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道:“跟你啊?还不如待在这院儿里,清静。”
“好吧。”
赵无忧转过身,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道:“原本是想约了你同去济世堂,找白姑娘再问些莲花村的事情,毕竟那是我们此行的必经之路,想着总要谨慎些的。不过看你今日似乎身体抱恙,我只好自己受累去跑这一趟了,你就在这里慢慢清静吧!”
“等等!”
赵无忧一只脚都还没有迈出去就被叫住了,他回过身看沈言一脸淡然的走上来。
“既然事关寻宝任务,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受累呢?自然是要和你同甘共苦、共同进退的,我们一起去吧!”
赵无忧明面上波澜不惊地点了头,内心却嗤笑了起来,果然这沈言心思再变化莫测,可有一点是始终都不会变的。
济世堂外,白洛和贴身伺候萱儿正给病人拿了药包送至门口,就看到沈言和赵无忧两个远远地走了过来。
“白姑娘早啊!”
沈言一看到白洛就两眼放光,巴巴地跑到她跟前打招呼,要么总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呢,这书里要是真有这样的美人,他也不至于一看书就打瞌睡。
白洛看到这两人,便笑着上前柔声道:“还真是巧了,没想到又遇到了二位公子。”
赵无忧行礼过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
“其实今日并非巧合,不过是我们专程来问问,就是关于昨日提过的莲花村之事,不知姑娘可还有更详细的讯息?”
“原来你们是为这事而来,我昨日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你们的,余下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今日正打算再去一次,因为我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罕见的疾病,想去查探一番,看能否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病症,不知二位可愿与我同行?”
白洛本就懂医术,若能与她同行自然会颇有收获,赵无忧当然是愿意的。
他当下便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结伴一同前去莲花村一探究竟。”
几人说完,便跟着白洛去后院牵了马匹和马车,同往莲花村赶过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莲花村比先前去过的芙蓉村还要惨淡,之前的芙蓉村虽说贫穷落后,好歹村里还算干净整洁有人居住,可这莲花从上到下都像是被洗劫了一般。
几乎每家每户的门都是大敞着的,里面杂草丛生凌乱不堪,看这破败萧条的景象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好在先前白洛去的那户老人家在,那老妇人从门缝里看到来访的是他们几个,才安心的拉开了门栓。
“原来是几位恩人到访,快请进来!”
那老妇人给他们几个看了座,又去端茶水过来给他们倒上
“多亏了姑娘上次好心医治,我那老头子如今已经醒了,这不今日上后山拾柴火去了。”
白洛客气地回道:“不过是行医的本分,大娘您不必记挂的。”
赵无忧利落地接过茶杯,试探性问了一句:“老人家,你们村子一直就这么荒凉么?”
那老妇人听到这,手上的茶壶忽然一顿,她当时就放下茶壶叹了口气。
“其实以前不是这样,还不是一场瘟疫害了无数人家。后来能跑的都跑了,留下的只有我们这一把老骨头,经不起那折腾。”
白洛听到这里,不禁心生疑惑,她追问:“您怎么就确定是瘟疫之症呢?”
那老妇人想了想,便坐下细细道来。
“这说起来都是我们村自己惹出的祸事,大约在两个月以前,村子里头忽然来了一批人,穿的奇奇怪怪的,他们说是要高价请人去山里头找东西。”
“只要家里有年轻的壮汉愿意去的都可以拿到一大笔钱,据说当时满屋子都放满了银子,把人眼睛都看花了,所以当时几乎所有男丁都去了!”
“邪乎的就是,村子里的男丁跟着那些人进了山后,整整半个月杳无音信。
可突然有一天,那群人回来了,带回来的却是全村男丁们的尸首。真是造了孽了,他们说进山之前我们村里染了瘟疫,在山里的时候大家都被感染了,一个活着的都没有。”
听到这里,赵无忧首先就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他疑惑道:“那你们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都相安无事,偏偏只有进山里的男人感染了?”
那老妇人听他说这话更是连连摇头。
“嗨,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当时他们给我们这个答案我们自然是谁都不信的。毕竟整个村子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所有的妇人们都联合起来反抗,大家肯定是不服的。结果这更邪乎的就来了,原本村子里留下的人好好的,忽然就开始接二连三的生病。”
“原本带头挑事的那几个都死了,死的症状和山里抬回来的村民一模一样,这这下就更坐实了那群人的说法。村里头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不能把那些厉害的人怎么样,只能走的走、逃的逃,远离这是非之地。”
“我和我那老头子原本身体也还算硬朗,可从那时候开始,身子也大不如前,只能留在这去废弃的田里头找剩的菜吃,能撑一天是一天了!”
第四十四章:布局
赵无忧几个询问完,从老妇人的屋子里出来,有些话当着老人的面他不好直接开口,等几个人走到村口他才道:“不知白姑娘是否也觉得这次的瘟疫可能有些蹊跷?”
白洛还没回答,一旁的沈言倒是先愤愤不平起来。
“别说白姑娘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就连我都能看出来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定有阴谋,这些心狠歹毒之人最好别让我碰到,否则定要让他们尝尝小爷的厉害!”
他一边说着还捏紧了拳头,顺手将边上的树枝折下来,狠狠地掰成了两半。
“我觉得二位公子说的不错,既然是瘟疫之症怎么会身强体壮之人先发作呢?况且从那大娘的描述来看,不像是会传染的瘟疫,倒有可能是被下了毒。”
白洛低下头沉思了半晌,待她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赵无忧的眼神,两人那发亮的眸子,说明他们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验尸!”
“赵公子说的不错,这因毒而死之人,毒药必定深入骨髓。所以只要那些被埋掉的人骨头发黑,就可以断定究竟是真瘟疫,还是有人想借此杀人了!”
几人正商量着,忽然听到远处有马蹄声近了,沈言一下就注意到那骑马之人正是他老爹,他鬼使神差的转过身想躲,却被沈从安一眼就瞧见了。
“言儿!”
沈从安一边喊着迅速下了马跑过来,他还不知沈言是为何而来,只以为他儿子不会插手芸娘的事,没想到他还特地跑到莲花村来了。
沈言僵直了身子转过头来,看了他老爹一眼后撇过目光去,喏喏道:“那什么……你不要想多了,我可不是来帮你找人的,我只是跟他们过来探探路!”
他承认赵无忧说要去莲花村的时候,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私心的,毕竟当时他以为这里瘟疫横行,担心自己老爹会出什么事情。即使现在形势有了转变,还跟沈从安碰了个当面,但他绝对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关心。
赵无忧听到沈言的话倒是好奇了起来,他问:“恕在下冒昧了,沈大人是在找什么人?”
“哦,就是我在上丘认识的一个朋友。真是奇怪,我们一路找过来都没发现踪影,上丘那边至今也没有消息。我们还去了趟后山,要找的人没找到,却捡了一个人回来。”
沈从安说完对着身后赶过来的几个衙役招了招手,他们便把放在马上晕倒的那男子抬了过来。
即便是满脸的伤痕和污垢,却仍然能认得出此人正是肖寒,不过很可惜眼前这几个人从未见过他的真实样貌,自然也对他并不了解。
奇怪的是,他本是妖体,浑身上下所有的伤口流出来的却是鲜红的血液。
“我们捡到他的时候看他伤势很严重,想着也许他能知道点线索,就打算把他带回上丘找个大夫瞧瞧,只是看他如今一息尚存,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
白洛走上前查探了一番,她从上到下检查过后,面色凝重道:“他的伤势很严重,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必须尽快带回上丘治疗。”
赵无忧想了想,便决定几人分开来行动,再者让一女子同去挖尸首也不好,便道:“既然如此,那白姑娘你就带着他回医馆去治疗,我跟沈兄去找那埋尸体的地方一探究竟。”
听到白洛要回城,原本沈言巴巴的就要跟上一起回去,他可不想跟自己老爹待着去找人。
结果一听赵无忧还说要去挖尸首,脸色当时都青了,想想这人都死了个把月,那要挖出来还能是个完整的吗?
沈从安看他们一来二去的言语,听得有些稀里糊涂,他意识到芸娘忽然失踪,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情况要复杂得多。
“你们说的尸首是何意啊,难道这里出了什么案子么?”
“沈大人,事出有因我们稍后详谈,先把这昏迷的人抬到白姑娘的车上,让她先赶回去。”
看着沈从安点了头,赵无忧和沈言两个把肖寒抬过去放到了马车上,目送着白洛的马车离开后,他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描述了一遍。
听完这一番讲解,沈从安更是心里头生出一丝丝不安,他有个大胆的猜测。
“我怀疑,芸娘很可能不小心撞见了他们做什么不轨之事,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为了杀人灭口,芸娘她不会已经……”
他越想越后怕,倘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为时已晚?
“爹,您就别胡思乱想了,若真是他们杀人灭口没准你们早就找到尸首了,我看您还是别着急下定论。”
沈言虽然说的话只是安慰,可他觉得这样至少能让沈从安少一点担忧。
“言儿说的对,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肯定会没事的!”
沈从安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抑制自己不安的情绪,真相还没揭开之前,不能自乱了阵脚。
“那就有劳赵公子带着我儿去查验那些人的尸首,我跟几个手下再去周围看看,一来是找人,二来是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利的线索,天黑之前我们在这里汇合。”
几人商量完过后,便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一黑色身影看着他们离开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此人正是隐字坊主百里恒,他确认一切事物安排妥当后,便启程回了隐月阁。
阁楼顶上,长容像是听出他的脚步声一般,百里恒走进去都还没有开口,她倒是先发话了。
“事情办妥当了?”
“回阁主,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药也已经给他服下,保证不会引起怀疑。”
长容摆弄着桌上的一盆花,那红色的花苞正聚拢着,仿佛随时都要盛开。
“玉瑶的医术就是好,如今他肖寒看起来跟普通人无异,就让他先跟着那两个凡人好好快活着。
对了,记得让他们把玉瑶留下来的药,按时送去杀字坊的上官姑娘那里,她心爱之人在外头出生入死为我们办事,我们可得好生待她呢!”
“还有……送去宫里的人该用起来了,可别让那个皇帝,觉得这天下日子过得十分太平。”
“是阁主,属下这就去办!”
听着百利恒的脚步声远去后,长容拿起桌上的匕首在手臂轻轻划下一刀,而她的胳膊上一刀一刀满是从前划过的伤痕。
汩汩流出的蓝色血液滴落在那鲜红的花苞上,花苞受了血液的滋养,似乎显得越发娇艳了。
第四十五章:宫斗戏
皇宫内院。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这一批新晋的佳丽没有三千人,也有好几十人,而皇上只有一个,大家还要夜夜盼望着他的宠幸。
运气好的或是家里地位高的,李云霄多少还会给她们点面子,封个美人、婕妤当当,再不济也是个采女或常在。
唯独上官曦明明是他李云霄第一个看上的,却没得半点的封赏,加上她那夜没受宠幸的事情不知被谁传开了,一来二去整个后宫满是她的流言蜚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不断夸大其词、胡编乱造,无数种版本就出来了。
有传言说她虽然长得好看,可身上有一大块胎记,丑得吓人;还有说皇上不宠幸,是因为她不但有狐臭还有脚气;更不堪的流言是说她不知洁身自好,被皇上发现所以抛弃了。
要么世人总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上官曦是深刻体验到了。
其实这些她原本都不在意,她只担心秦师爷的药已经按时送进宫来了,可姐姐那边一直都没个准确的消息。
现在即便是自己出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他们,更何况如今已经在官家跟前露过面,再想走就更难了。
这皇帝本就心眼重,要不是她上次特地用易容术掩盖了伤口,怕是早就死在了他的刀口下。之前错过了一次逃跑的机会,如今一定要摸清这后宫的地形,制造契机溜走才是。
“瞧着今日天色不错,彩云、彩环,不如我们去后花园里赏赏花吧?”
“是,小姐!”
原本上官曦只想顺着后花园的宫墙,努力摸清出路,好巧不巧还有人也来这赏花了。
那两人一个是这批秀女中上升最快的林相之女林九歌,另一个是御史大夫之女初诗诗。
林九歌虽然只升了个婕妤,却是目前后宫地位最高的,加上柳诗诗虽然只是个嫔位,对林九歌却是百般讨好。
两人便常常结伴而行,仗着自己的权势,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关键是还没人敢反抗。
而且这两人好巧不巧,家里头跟她上官府也都是对家,她们本就对她才貌双全心生暗妒,又见她如今不受待见,免不了要给她使点绊子。
三人迎面走来正好在拱桥上头碰了个照面,上官曦跟着后头的人依宫里的规矩给她们行了礼。
“民女上官曦见过林婕妤、柳嫔。”
“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上官家的姑娘,怎么还以民女自称呢?哦,我倒是忘了,皇上至今都还没给你封赏呢!”
林九歌一脸得意的走上前,看着上官曦那卑躬屈膝的样子,她就觉得十分解气。
当初这上官曦第一日来就抢尽了风头,原本以为她以后肯定是个不好对付的,现在看来还真是多虑了。
可上回的恨必须要出一次才能解气,她思量着侧身给柳诗诗一个眼神,那柳诗诗瞬间就体会到了。
她走到桥边,故意将耳环扔进了水里,惊呼道:“哎呀~林姐姐,我的耳环不小心掉到水里了,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这怎么办啊?”
林九歌很快顺着她的话茬子接下这一出好戏,她也显露出一脸的焦急样。
“柳妹妹,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记得那是你娘亲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吧?对了……我听说上官妹妹水性素来很好,要不有劳上官妹妹帮我们下去找找?”
上官曦低着头,眼神里露出一丝冷意,她们怕是早就听说上官染小时候曾经失足落水过,所以素来畏水的,如今是想借着机会故意捉弄呢!
“林婕妤怕是说笑了,民女水性并不好。”
上官曦话语一落,身后的彩云也低声道:“是啊,奴婢们从小就跟着小姐,她向来不习水性,还望两位小主莫要为难我家小姐。”
原本让她下水就是故意找茬,所以无论拒绝还是接受,林九歌和柳诗诗都是注定要为难的。
果然林九歌的脸上添了一分笑意,要是上官曦接受了,顶多也就是下水出出丑,可若不接受那就更有好受的了。
“看来上官妹妹是不愿意帮柳妹妹这个忙,你说你自己拒绝也就罢了,只是没想到你一个无名无分的秀女,身边的贴身婢女倒是这么不懂规矩,还顶撞起我们做主子的来了!”
柳诗诗一看这情形,赶紧附和道:“就是,看来你们家小姐没教好你们规矩。来人,给我好好掌嘴,让那个顶撞的婢女长长记性。”
柳诗诗身后的婢女得了命令,一脸趾高气昂地走上前,扬起手臂就要狠狠地甩给彩云一个巴掌,却被上官曦一把截住轻轻一推,那婢女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只见她哎哟一声,哭丧着脸爬起来躲回了自家主子的身后,柳诗诗这下更是抓住了把柄,怒斥道:“好你个上官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胆敢以下犯上包庇自己的下人!”
上官曦理了理衣袖,她可不似自己姐姐那般优柔娇弱,谁敢欺负她就一定要加倍奉还的!
但该做的面子还得做,她立刻露出委屈的面容,躬身行礼道:“两位姐姐莫要生气,我的下人不似两位姐姐这般,都是出身高门、通晓礼数,待我回去一定好好亲自管教她们!”
林九歌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驳,倒是在拿两个贱婢和自己比较了,她冷哼道:“既然上官妹妹说要管教,不如就让你这两个婢女去帮柳妹妹捡了耳环,就当是赔罪了!”
她说完,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婢女立马走上前,抓住彩云和彩环的胳膊就要把她们扔进池子里。
彩云、彩环两个自然要反抗的,柳诗诗一看也赶紧招呼身后婢女们上前帮忙。
一时间,五六个婢女扭作一团你推我搡,场面一度混乱。
不知是谁的手伸上来想趁乱把上官曦也推下去,还好她反应利落故意将那婢女一把推到柳诗诗跟前,她用力一挤那婢女就把柳诗诗顺道给撞了下去。
只听噗通一声,柳诗诗整个人就沉了下去,她也是不习水性的,自己扑棱了两下,慌忙喊起了救命。
那几个上去拉扯的婢女一看自家主子落水了,赶紧都跳下去帮忙,林九歌一看也气极了,她吼道:“把这个上官染和她的贱婢统统给我推下去!”
林九歌一声令下,五六个婢女都一窝蜂涌上来要抓上官曦,她倒是不慌不忙,看似一脸的娇弱,却是游刃有余地的躲过了别人伸过来的手。
她又跑到林九歌身边,故意引那一群抓她的婢女过来,在她们以为要抓住自己时,一个蹲下侧身躲过,那群婢女铆足了劲扑上去,却是连着林九歌一把扑进了水里。
看着水里乌泱乌泱扑腾的一群人,上官曦一脸得意的拍拍手,随后很快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喏喏道:“姐姐们这是做什么呀,不知哪里惹得姐姐们不快了,我这就带我的侍女们回去好好面壁思过!”
她说完,拉着彩云和彩环一溜烟跑了。
柳诗诗和林九歌好不容易被婢女们拖着爬到了岸边,一直站岸边上的秋月把她们两个拉上来。
这么低级的手法真是太没趣味,没人注意刚才这场面混乱的时候她秋月全程都只冷眼旁观。
她跟着柳诗诗回了住处,本就脾气暴躁的柳诗诗换完衣服之后,看着镜中自己那狼狈的样子,更是气的将桌上的胭脂水粉都摔了满地。
“上官染,你给我等着,今天这比账我定要好好给你算!”
这种出谋划策的时候,就该轮到她秋月出场了,比起今天这种小打小闹,她更喜欢一招制敌。
她走凑到柳诗诗耳边轻声道:“小姐,我有个法子,保证能让她永无翻身之地!只要我们我……”
听着秋月的一番描述,柳诗诗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丝阴狠的笑。
“很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第四十六章:发现
这头赵无忧和沈言两个从莲花村里取了工具,赶到老妇人所说的埋尸地点后,天色已经渐暗了。
微风吹拂过来,沈言一边颤颤巍巍地挖着,总觉得背后一阵阵冷风有些阴森。
“我说姓赵的,咱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掘人家坟墓,是不是有些缺德啊,要不还是算了?”
赵无忧没有抬头,只是一个劲的挖着,回他道:“你不觉得我们是在帮他们吗?你看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什么坟墓,他们这样顶多算是个孤魂野鬼。”
他说着忽然停顿一下,给了沈言玩味一笑。
“再说了,咱们不这么明目张胆的,难不成要等到大半夜再过来,你确定你不怕?”
沈言一想到上次在街上听到的传言,不觉一阵颤栗,手上赶紧加快了速度。
“谁怕了?我是想赶紧确认完回去,我爹这会没准已经在村口等了,懒得到晚上再来一趟。”
其实他是懒么?他是真怕啊!
赵无忧低头一笑继续挖着,忽然发现了异样,他看到有衣角在土里头若隐若现。
“沈兄,好像快挖到了。”
赵无忧从衣袖里取出帕子绕到耳后系上,开始小心翼翼地刨着,很快一股异味扑鼻而来,即便是捂着绣帕也难以掩盖这难闻的气息。
果然如他所想的,由于夏日炎热,加上这些尸体被草草掩埋,所以土质疏松,一个多月来尸体已经基本腐化。
紧接着就看到,那些破烂的粗布衣裳下面是发黑的骨头。
沈言捏着鼻子迅速凑过来看了一眼后,跑到一边呼吸新鲜空气感叹:“果然跟你说的一样,他们是中毒死的,可凭着这些发黑的尸骨,我们怎么知道究竟是谁把他们害成这样的?”
也是,赵无忧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却看到远处山林间绿幽幽的火光闪烁着,而且不止一处。
“也许那些东西可以告诉我们答案。”
沈言顺着他的目光瞟过去,瞬间就傻眼了,远处真有星星点点的绿光闪烁移动,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道:“你别告诉我,我们要去找那些鬼火啊!”
赵无忧低头将所有的土都填回去,他双手合十闭目喃喃:“逝者已矣,今日如此唐突,还望你们莫要怪罪,我们定会努力找出真凶让你们得以安息!”
他说完,拿起锄头就往那鬼火方向走。
“你不是吧,真要去啊?”
沈言瞅了瞅四周漆黑一片,这幽深的林子里还时不时传来古怪的叫声,他只好拿着东西,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两人连走带跑没多久就追上了那些火光,走进了些,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些声音。
沈言仔细听了听,疑惑道:“我怎么听着还有说话声啊,鬼能说话吗?”
其实赵无忧也猜到了,毕竟他宁可相信这世上有妖,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所以当时他看到那些鬼火,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么是妖作乱,要么是人作祟。
如今虽然确定了,可是妖是人,看着都不像是好对付的。
不过看那几人去的方向,从上次煜王给的地图来考量,似乎是通往赤霞峰的方向。
沈言一看他们走远了,赶紧迈开步子就要追,却被赵无忧一把拉住。
“别跟了,我们回去吧!”
“啊,这就放过他们了,不是你说要跟着那些鬼火的么?”
这好不容易确定不是鬼了,他才有勇气继续放开胆子跟踪,哪想赵无忧忽然来这么一句。
“就我们两人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再说这林子越走越深,说不准有什么山林猛兽,我们没有足够的准备不能贸然前行。
不如先回去跟令尊商量商量,倘若要找的人至今还没有下落,明日我们便带足了人和储备顺这路去找他们说,他们既然长期在这里,难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沈言听他这么一解释瞬间豁然开朗,他不禁用赞赏的目光点了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估计我爹这会也等得急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两人紧赶慢赶走到村口,看沈从安那愁眉不展的架势就知道,人肯定还没有找到。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怎么样,有收获吗?”
“爹,那些人真的是被毒死的,而且我们还看到了鬼火,我们怀疑可能就是他们搞的鬼!”
沈从安听着面色越发凝重,他思量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倘若真是几十条人命惨遭杀害,那这案子可就大了,但这莲花村毕竟不是我们的管辖。
芸娘失踪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只能尽快赶回醉仙楼再确认一次。”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八分底,若芸娘真回了醉仙楼,那边早就会派人来传话了。
赵无忧看出沈从安那沉重的心思,他也觉得芸娘的失踪,没准就和山上那群人有关联,至少如今虽然没有线索,可同样也没找到尸首,那就还算是好消息。
不过……他倒是差点忘了一个人。
“沈大人,不如您先回醉仙楼去确认,我们也要去济世堂看看你救下的那人怎样了,没准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线索呢!”
赵无忧抛出的这一块砖,让原本有些灰心丧气的沈从安心里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
沈言也从他父亲变幻莫测的表情中,看出他是真心喜欢芸娘。
回想起从前因为不懂事给家里闯了多少祸事,他爹却要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如今也该让他老人家安安心了。
回程的路上,原本一路沉默的沈言,忽然开口对着沈从安道:“爹,你放心,她肯定不会有事的。还有,那什么……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肯定会努力的,至少保证不拖你后腿!”
他这么一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可从来没这么矫情过,也没等一脸呆滞的沈从安回复,自己先驾着马跑了。
一行人到了城内,开始分路而行,沈从安往醉仙楼走,沈言则跟着赵无忧去了济世堂。
两人赶到济世堂门口,医馆里那小医徒正要关门,看到他们两个下马过来,道:“两位客官,我们已经打烊了!”
“哎哎,等等!”沈言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就要合上的大门。
“小哥儿莫急,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来找白姑娘!”
那小医徒将他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眼前一亮。
“哦~我记得你们,你们不就是前日里救了那妇人的,不知两位公子找我家小姐何事?”
“你家小姐今日是否有带一位昏迷的病人回来,那重伤之人便是我们需要医治的病人。”
那小医徒听完赵无忧的描述,仔细想了想,终于整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那二位公子且进来说话,我家小姐就在里屋给那位病人煎药呢!”
看小医徒终于松手开了门,沈言笑着推门走进去,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小哥儿,外头这两匹马也是你们家的。”
“好嘞,我这就把马牵到后院去。”
小医徒徒利落地将门带上,便干活去了。
两人走进里屋,发现救回来的人此时躺在床上,依然昏迷不醒。
寻着浓重的药味,透过窗户看到白洛此时正守在药炉旁一脸的憔悴,想必她为了救人也是忙前忙后了一整天。
赵无忧走进院子里,一声白字刚脱口,就看沈言三两步已经凑上去了。
“白姑娘,我来吧!”
他笑嘻嘻地一把夺过那扇子,就开始疯狂地煽了起来,原本细小的火苗瞬间旺了。
白洛看出他是个新手,柔声道:“沈公子,要不还是让我来吧,这药啊得慢熬,火大容易糊!”
“不不、不用!我慢些就成!”
沈言那一幅殷勤的样子,赵无忧倒是差点就忘了,某人在下山时候一路吆喝自己腰酸背痛腿抽筋的,现在瞅着可是好得很呢!
如果他没有猜错,某人接下来肯定还要不断献殷勤……
“白姑娘,你真是聪明灵秀,今日我们去看了那些尸骨当真是被人下毒致死的!还有,我看那被我爹救下的那人躺在屋里,气色也好了些,看来白姑娘不仅人聪明,医术也高明!”
白洛听着沈言的一番夸赞,礼貌性的回道:“沈公子过奖了,这些不过是常人之所能及,只是人虽然救过来了,却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赵无忧听到这里,上前询问:“白姑娘此话何意?”
白洛长舒一口气,淡淡道:“这人我是救下了,只要仔细调养日后定能康复。可不久前他醒来时,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只说自己头痛的厉害。
我怀疑他可能是头部受到撞击,导致暂时性失忆,这种情况我在医术上也见过。只可惜我的医术还不够,药方只能治标不治本。
真正让他恢复还需要时间和观察,但就现在情况来看,他似乎不能为你们提供什么线索了。”
失忆?
沈言和赵无忧两个,原本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开始逐渐凝重起来。
第四十七章:招惹
他们不知道,这肖寒之所以会失忆,并非装出来的,而是药效起的作用。
长容之所以选择这么做,是为了让肖寒全身心的投入到这队伍里,与赵无忧和沈言两个结伴同行,一旦他们日益感情深厚,便能在将来为她所用。
赵无忧和沈言两人拜别了白洛从济世堂出来分道而行,他们约好了明日一早在南安府集合,一起去赤霞峰探底。
沈言满怀着心事走回了府邸,看到沈从安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应该是在等他回来,这说明人目前还是没有下落。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失忆的事,只说人救过来了但还昏迷不醒,如今能让他爹抱有一分希望的消息,他都不忍心剥夺。
夜深了,沈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只愿明日这赤霞峰之行,能带来一份好消息吧!
第二日一大清早,唐七七把南安府的大门敲得震天响,要不是不知道那赤霞峰在哪,她恨不得昨晚就跑过去找她芸姨了。
好在沈家父子两个也起得早,正在院子里带了一队衙役收拾行头,沈言一听这动静赶紧过去开了门。
正巧外头赵无忧也牵了马走过来,沈言看着他调侃道:“哟,还挺准时的么?!”
赵无忧笑着停了马走上来打招呼,目光却无意瞟到了沈言背后的那把剑上。
“沈兄,你这把剑似乎有些眼熟啊?”
沈言一听,得意的挑了挑眉,兴奋道:“那是,这可是上次对付那女妖怪的战利品,所以我就给收了!”
赵无忧想了想,有些疑惑:“可我记得当时是你师祖给收起来了,还说这刀并非常人能驾驭,这怎么就到你手上了?”
沈言一听脸色有些微变,却还是努力佯装一脸的淡定。
“咳咳,这不是不忍心看到一把宝刀就这样隐匿于世、就此尘封么?不过一把刀而已,有什么不能驾驭的,我倒觉得这刀和我英俊的容颜十分搭配。况且我那师祖三天清醒两天糊涂的,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吓唬我的鬼话!”
沈言话已至此,赵无忧也不好再追究,毕竟武学功夫什么的他是一窍不通。
而他沈言现在只为带了一把宝刀而洋洋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全然不知此次出行,这宝刀不但没能为自己所用,反而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一队人马修整好之后,浩浩荡荡的向赤霞峰前行,先头赵无忧几个骑着快马探路,赶马车带行头的衙役则跟在后头。
到了赤霞峰底,阴森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的树木长年累月蜿蜒而上,将阳光遮挡的死死的,稍微有只乌鸦的叫唤都能把沈言吓得一惊。
赵无忧下了马,上前几步观察了一番四周的环境,方才道:“后面没有路了,我们就把马留在这里,我怕动静太大可能会打草惊蛇。
沈大人不如和唐姑娘先在这里,等后面的人马齐了再追过来,我们先进去探路,然后会在沿途打下记号,方便你们找过来。”
“也好,那我们就先在此等候,你们进去可要注意安全,无论发现任何情况,切记千万不要贸然行动,一定要等到我们人都赶过去!”
沈从安刚一说完,唐七七忽然急着上前道:“我要跟他们一块去,我功夫好,没准能帮到他们,再说让我待在这里等,我实在待不住!”
沈从安斟酌了一番点头应了,依着唐七七的性子,若不让她去还不得一哭二闹,他只能又交待起来。
“那你们两人把唐姑娘护好了,尤其是你个臭小子,要是她伤了一根汗毛,我拿你试问!”
沈言看着他老爹对着自己的样子,仿佛她唐七七才是沈家亲生的,而他是个捡来的。
罢了……懒得跟她一介女流相比较,容易掉价!
“您就放心吧爹,我保证一定护她周全!”
沈言没好气地说着,转身跟上了赵无忧和唐七七已经走远的步伐。
这茂密的林子越往里头越阴暗,前头还能听到些鸟叫虫鸣的,后面连只乌鸦的叫声都听不着了。
沈言将背上的剑取下来抱在怀里,生怕有个风吹草动的,自己应付不及。
他的第六感没有出错,原本一片寂静的四周很快有了点动静,一团黑影用极快的速度从远处穿梭而过,发出一阵声响。
“等等!”沈言迅速拔出剑来,细细观察着四周的状况。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儿?”
唐七七一脸笃定的看着他点点头,认真道:“嗯,我听见了!我就听见你那咽口水的声儿,还有你那扑通扑通的小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吧!”
沈言给她一个死亡凝视,唐七七乐呵呵的嘴巴瞬间闭上了。
“真没劲,我这不是看这么紧张的气氛,想给你们调节一下氛围么?”
她说完下一秒忽然紧张起来,一只手捂着嘴巴颤颤巍巍道:“你先别动,你背后那树上……有蛇啊!”
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沈言一听她这话,瞬间身子都僵住了,背后一阵阵凉意灌顶。
他眼睛一闭,张牙舞爪的瞬间一蹦三尺高跳到唐七七背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睁开眼,却发现那棵树上什么都没有,瞬间气不打一出来。
“好你个姓唐的,敢玩我啊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沈言一边说着将剑放到背后,捞起袖子就要轮拳头,却忽然侧过脸看着唐七七背后惊声道:“那不会是……狼吧?”
唐七七看他那一脸惊恐的眼神,忍不住嗤笑着打掉他的拳头。
“别装了,我刚玩过的套路,有意思么?”
“那的确是一只狼!”
唐七七听赵无忧在一旁的声音响起,才慢慢转过身去一看,果然远处站着一匹野狼,正幽幽地盯着他们三个。
“嗨,一只狼而已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看本姑娘的绝妙箭法,保证一击即中!”
她说完一个飞身到树上,找了个制高点,背着的弓箭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以前她常在莲花村芸姨那玩,什么野鸟野兔没打过?!
她迅速瞄准那野狼,将弓箭用力一拉扯,搭在弦上的箭瞬间飞梭而去,那狼都没来得及躲避就被箭支射穿了。
看着那狼呜咽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唐七七一脸得意的飞身下来。
“怎么样,本姑娘这技术还不赖吧?”
看她如此高兴,赵无忧原本不想泼她冷水,可眼下这紧急的情况他又不得不说。
“唐姑娘,其实我想说狼并非单独行动,他们是靠群居捕猎的。”
唐七七一听,当时脸就铁青铁青的,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
一旁的沈言更是焦急,他连说话都快不利索了。
“那那那,就是说狼群在周围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赵无忧仔细思索了一秒,尚未想出应对策略,只能拔腿就往回跑。
沈言一看这架势,再看唐七七还呆站在那里,赶紧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三人刚跑了几步,就看到四周原本躲在树丛里的狼群都冒出头来,它们阴冷的目光和那张开嘴巴后尖利的牙齿,仿佛已经都做好了饱餐一顿的准备!
第四十八章:狼王归来
赤霞峰内一山洞深处,一群蒙面人不知在里头开采挖掘着什么,忽有一男子抬起头来,他那幽蓝的眼瞳盯紧了洞口处。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着外面的动静,随后睁开眼邪魅一笑。
“看来有不速之客到访,我的小宝贝们正伺机而动呢!”
他听到了来自山林的一阵狼嚎,那是发起狩猎的号角声,这声音意味着它们对圈到的猎物势在必得。
那男子身边的随从望了洞口的白光一眼,上前道:“殿下,我们需不需要增派人手去把他们解决掉?”
“不必了,不过是些山野莽夫,倒合我那些爱宠的胃口!”
那男子说话的语气像是对自家的‘爱宠’们有十足的把握,因为那些可都是在草原上横扫一切的狂野猛兽。
它们是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生存,又受过专业的驯养长大的,怎是中原山林中的区区小野狼能比得了的?
而这一点,赵无忧和沈言几个也深刻意识到了。
因为四周逐渐显露出来的,是不同于他们从前见到过的狼群,寻常山林里的野狼通体是棕黄色,而他们面前都是上半身呈黑灰色、下半身却是银灰色的。
这群野狼体型比普通的野狼足足大了一倍,它们寒冽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毫不畏惧,锋利的爪子犹如尖刀一般踩踏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它们一步一步上前,从四面悄然汇聚而来,将赵无忧、沈言和唐七七三人团团围住。
这是早就将他们盯上了呀!
沈言和唐七七一看前后左右都没出路,赶紧一个飞身上了树头,抓紧树干才发现赵无忧还在底下幽幽地望着他俩。
沈言一时情急都差点忘了,赵无忧压根不会功夫,他赶紧飞下去想要把赵无忧带上来,却被左边的一头野狼飞身扑倒在了地上。
这些家伙应该是许久没有饱餐一顿了,它们纷纷张开嘴巴,一口尖锐无比的獠牙之下,垂涎的唾液滴落在地上,让人看了不觉一阵战栗!
那扑倒他的饿狼飞速上前,企图用獠牙一口扼住沈言的喉咙,好在他迅速用剑死死抵住那突袭而来的尖利巨口,用尽全力一脚将它踹得飞远。
趁着四周狼群逐渐汇聚跃跃欲上的空隙,沈言赶紧化出一道护盾挡在赵无忧前头喊道:“我这护盾撑不了多久,还不赶紧爬到树上去!”
他沈言这点皮毛的功夫耍耍威风还行,真要对付起来眼前这起码十几只野狼,轮流耗也能把他耗死,况且之前寒潭之战本就让他拼尽了全力,导致他至今都没能完全恢复。
赵无忧闻声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上爬,唐七七也过来帮忙,一把将他拉到了树上去。
沈言用法术死死支撑着护盾,那些野狼一个一个猛扑了上来,又被护盾抵挡反弹回去,它们根本没有撤退的打算,反而扑上来的野狼越来越多。
唐七七不敢闲着,她迅速从背上取下三支箭搭上弦,一个飞射而出,那几只中箭的野狼瞬间就呜咽着嚎叫起来。
哪知这一下非但没有挫减这群野狼的锐气,倒让它们变得越发凶猛起来,它们前赴后继一波波蜂拥而上,想用身体撞破这屏障,品尝挂在嘴边的美味。
如今这严峻的形势,沈言想撤退明显有些困难,以他目前的修为,还没能到放掉结界自己安然离开的地步,只能用身体不断凝结聚力。
四周的狼群是看准了树上那两个不好捕捉,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不放手。
一旦他撤了护盾想上树,随时都可能被四面的野狼生扑,这要是进了一群野狼的肚子,那就是死了都不能得个全尸啊!
“我爹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啊,我快要撑不住了!”
沈言紧咬着牙关继续坚持着,那化出的护盾明显有了裂纹,再这样下去当真就要被生吃了。
唐七七几番射箭压制之后,一摸背上也只剩下最后三支。
赵无忧一看这情况,只能焦急地喊道:“沈公子你赶紧撤了护盾上来,我们给你做掩护!”
他说完从唐七七背后拿出一只箭,抓在手里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唐七七也将最后两支箭取下搭在了弦上。
“你快上来吧!”
沈言硬撑着回过头来看他俩认真的架势,依然有些心虚。
“你们这能行吗?可别把小爷坑了,我可是沈家唯一的血脉,金贵着呢!”
“行与不行一试便知,现在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赵无忧言以至此,沈言也只能硬着头皮撤了,他凝住气用力往外一推,冲上来的那几只狼瞬间飞了出去。
他赶紧趁机飞身要上树,可三面的野狼很快冲上来,就在他一把抓住树干之时,左右两只狼一个起身就要将他扑倒,好在唐七七的速度够快,箭支飞速直穿那两只野狼的身体而过。
可不知从何处窜上来一只野狼,一口就咬住了沈言的脚踝,刺骨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这时他已经抓住了树干,只能强忍着疼痛一把拽住爬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赵无忧瞅准了咬着沈言脚踝被带上来的野狼,一箭猛刺过去,生生刺穿了野狼的眼睛。
那野狼瞬间就松了血盆大口,它倒在地上用爪子抓着自己被戳瞎的眼睛,不停地哀嚎着。
沈言还没能从被咬伤的痛苦中抽离,树下的狼群又发起了下一波的攻势,它们先是一个个扑上来想撕咬,却因为高度不及放弃了,可它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方法。
它们一个个在底下堆积,而新的一波野狼则踩着那些狼群跳起来,这是要垒宝塔而上啊!
“我去,它们脑子都什么构造啊,这么刁钻的法子也能想到?”
沈言虽然嘴里吐槽着,手上却丝毫不敢懈怠,他努力往上爬了爬,争取让自己不容易被够到。
然而他忽略了这些野狼惊人的弹跳力,这颗树虽然足够粗壮,但本身并不算很高,一头野狼极速奔来一跃而起,就在沈言还在专注往上爬的时候,对着沈言的腿一口就要咬下去。
赵无忧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野狼跳起来,他赶紧一把攥住沈言往上走,可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赵无忧已经不报有希望的时候,这远处一只飞箭穿过树林飞驰而来,直穿那野狼的腹部,而紧跟其后的还有数支利箭飞驰而过,毫无偏差的射在了那些狼群身上。
呜咽和哀嚎瞬间四起,一阵阵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不绝。
原本在山洞里忙着搜寻的男子似乎感应到了,他立刻带着随从,骑上洞口处的马赶过去。
那些野狼受了轻伤的尚且还能逃命,因伤势过重当场死亡的则尸横遍地,还有因为伤势过重躺在原地苟延残喘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余下活着的那几只逃跑,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从山洞里赶过来的男子看着跑来躲在自己身后的几只野狼,捏紧了拳头咆哮道:“谁敢动我的爱宠,我必让他碎尸万段来喂饱我的狼崽子们!”
他说完迅速下了马,看到正从树上下来的赵无忧几个,一身的怒气瞬间燃起。
他刚要上去,却看到远处沈言手里正拿着鬼剑,一刀一刀杀着倒在地上的那些、自己最心疼的爱宠们。
鬼剑……居然是鬼剑!
那男子身上的怒气越发浓重,他原本幽蓝的瞳孔逐渐收缩,一股巨大的黑气从周身散开来,四周的草地瞬间被灼烧的体无完肤。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费尽心思要找的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四十九章:一场恶战
沈言一边龇牙咧嘴的吆喝着疼,可手上拿着刀也没见停的,他刚才可是被这一群狼崽子逼得差点没了退路不说,还给自己脚上来了这狠狠的一口,现在非得让它们尝尝一刀封喉的厉害!
而那远处从旁相助的,原以为是沈从安从后头赶上来了,细看却是一个穿着将服的带着一支队伍驾马呼啸而来。
跟在将领后头的卫兵还举了一个旗子,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赵’字。
赵无忧看到那带头将军的熟悉面孔,再看那随风飘摇的赵字军旗,心头忽然咯噔一下。
前头那位将军下了马,走上前来,一眼就看到转身想要避开目光的赵无忧。
“桐儿,你怎么在这?”
沈言瞅了瞅那旗子,在看这将军对着赵无忧叫的那一份亲热劲儿,顿时恍然大悟。
“早就听闻赵家军在边关大获全胜,不日就将班师回朝,没想到赵将军这归来之时,还顺道把我们给救了,多谢多谢!”
赵无过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他随意摆摆手回了沈言的礼数,道:“我原跟手下弟兄们在前头歇脚,刚才有两个士兵来附近寻方便,说看到你们这边有了麻烦,我立马带人抄着家伙事儿赶来了,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下的还是自家亲弟弟!”
他说完又上前一步,走到赵无忧跟前,啧啧摇头道:“可惜啊,我这弟弟似乎不想认我这当哥哥的,也不愿承我这救命之恩咯!”
赵无忧依旧背对着他,虽然眼神里有不满和埋怨,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说话的语气依然有一丝倔强。
“赵将军的恩情,哪是我一个平民百姓能承的起的?”
赵无过还没顾得上回答,忽然听到远处有动静,像是有吹埙之声悠扬而起,婉转动听拨人心旋。
可慢慢的,那柔美的声音越发焦急狂躁,让四周原本是无风的寂静,随着阵阵曲音使得树叶都开始随风摇摆,而这风的感觉却像是某种音波在扩散。
近了,纯净的乐曲变得嘈杂,远处有什么东西纷纷攒动而来!
“是狼群!”
沈言瞪大了眼睛仔细看那接踵而至的野狼,这数量起码有几十只,它们和之前的那一批完全不同,像狂暴了似的,一双双眼睛充斥着嗜血的红色!
狼王邪风站在远处,手上的埙不断发出优美的曲调,让那一只只野狼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向赵无忧等人飞奔过去,丝毫没有畏惧!
一群人看形式立马做好防御状态,纷纷抽出刀来严阵以待,而弓箭手们则迅速搭箭飞射出去。
没想到那中箭的一个个野狼丝毫不受影响,即使血流不止却依然挤破脑袋往前冲。
好像这些野狼的目的只有一个:哪怕是死前的最后一秒,只要还活着,只要还能动,就要将他们统统撕个粉碎!
“保护好他们!”
赵无过一声令下,抢先冲到赵无忧前头一刀劈下,将生扑过来的野狼头颅一刀砍下。
他一把抓起赵无忧直飞上树,将他放稳在树杈后,立刻飞身下来帮忙,毕竟他对自家的弟弟最了解,不会武功待在下面倒是个麻烦。
那些野狼将眼前的一群人团团围住,完全不给他们可趁之机,它们采用车轮式战术,一旦抓住一个人落单,立马就将那人拖出来,三两只野狼上去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撕得粉碎!
外头护着的一圈士兵很快就被这些野狼一个一个拖了出去,利剑和利爪的对抗之下,那些士兵们作战经验再丰富,也敌不过这些野狼敏锐而集中的猛烈攻势。
远处,邪风看着自己十分完美的杰作,再看沈言,拿着自己的鬼剑一刀一刀下去十分痛快的样子,阴狠的笑容更是涌上心头。
“拿着我的东西用的挺上手啊?那就让你好好玩!”
他只皱了皱眉头,改变了曲子的音调,沈言那手上的鬼剑忽然颤抖起来,它似乎感应到自己主人就在这附近,不断颤抖着想要脱离沈言的约束。
“什么情况?”
沈言使劲拽着那飞上天去的鬼剑,努力想把它拽回来,却被那鬼剑生生带起来停在了半空中。
一只野狼看准了时机一个跳跃上去,咬准了沈言的衣服,那鬼剑忽然又没了生气似的,失去了牵引的力量,沈言就这样被野狼一把拽下来。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又被另一只野狼咬住了胳膊要拖出去,好在唐七七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扯住,赵无过也迅速给了那野狼的一刀方才保住他一条小命。
赵无忧站在树上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他们在下面奋力反抗急的直跳脚,他努力放平心态去追这乐曲声的源头。
他断定一定是这曲子有问题,否则这些野狼怎会如此狂暴,跟先前那些简直天差地别,而且这声音能听得如此清楚,那吹埙之人一定就在这附近!
他仔细寻着四周看过去,很快就看到了立在原处的邪风。
“哥,操纵之人在那边!”
赵无过抬手顺着赵无忧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飞身上树,拿起背上三支箭就对着邪风飞射过去,却被他一个利落的翻身给躲过了。
“擒贼先擒王,你们拖住,我去会会他们!”
赵无过也是吃定了要搞定这幕后操纵的邪风,而邪风看着他轻松越过树梢飞身而来,也像是做足了回击的准备。
“殿下我们还是撤吧,我们还不能过早暴露身份,左沁王要是知道了我们不好交代!”
邪风那随从的一句话点醒了他,如今功力尚未恢复,神殿也没能开启,一旦有什么差错定会因小失大。
“好,那就先留着他们狗命几天,待一切大局落定别说是一个仇人,这北黎的天下都是我们的,到时候再慢慢地折磨他们!”
他说完捏紧了拳头上马,眼看着赵无过飞身而来就要落地,却被他抢先一步跑了,那些狼群也像是得了命令一般,纷纷转身离开。
赵无跑回来,看着地上躺着的士兵们,死的死伤的伤,赶紧让剩下的人将他们都扶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未免再生事端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赵无忧被带下来之后,看着沈言那狼狈地样子,再看他手里拿着的鬼剑,终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这剑今天差点害了你,我看你最好还是把它给扔了。”
“真是差点坑死小爷我了,但我觉得吧,这剑虽然邪门……还是不能扔,不如带回山上老老实实交给我师祖算了!”
沈言说话那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羞愧之心,他哪能想到之前那狐妖用起来威风凛凛,自己却完全招架不住,只能撇撇嘴一瘸一拐的被赵无忧扶着离开。
第五十章:艳福不浅
沈从安带着一群人顺记号赶过来,正好看到自家儿子被赵无忧搀扶着往回走。
他看沈言一瘸一拐的狼狈样,裤角被扯的稀烂不说,还满是血迹斑斑,赶紧上前查看情况。
“你这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受伤了呢,我看看?”
沈言自然不能透露是因为自己偷来这鬼剑惹下的祸事,赶紧把剑往后收了收,故作坚强道:“没事儿爹,就是被狼咬了一口而已,我以前在山上学功夫时候什么阵仗没见过,这一点小伤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沈从安仔细瞧了瞧,伤口确实不大严重,这才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
倒是一旁的唐七七心里头多少有些愧疚,她觉得本来此行就是为了帮她找芸姨的线索,如今人还没有下落,自己倒惹出了这么多乱子。
“沈大人,这次都要怪我!是我一时好大喜功招惹了狼群,害得沈公子受了伤,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他,我……”
唐七七话还未完,忽然听到一声冲天炮响,远处一道白光升上天空,随即炸裂开来。
看那方位确认是上丘城内,这是她为了和醉仙楼保持联络,临走前特意交代了伙计,一旦芸姨回去了就发信号告知。
“是芸姨,芸姨回酒楼了!沈大人,我得先回去确认一下!”
唐七七那原本愁眉不展的面容瞬间喜笑颜开,她也顾不得现在这般状况,赶紧上马就往上丘城赶回去。
沈从安那迫不及待的眼神目送着唐七七离开,他明显也想回去,可看了看自家儿子又忍住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正经当爹的,如今也是一把年纪,总要显得沉稳些,才好言传身教,不想在儿子跟前失了体面。
这么一番寻思,他那一双欲去牵马的手便又收了回去,还要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不过他这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早就被沈言看穿了,看来只有亲自开口解围才能给他老爹找个台阶下。
“行了,既然该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不如爹你就先带府里的弟兄们回去休整,这几天大家忙着找人,起早贪黑的想必也累了,府里也一定堆了很多杂事没有处理。
我呢就跟他们一同去济世堂疗伤,所以这儿你就不必操心了,快回去吧!”
沈言话都说到这份上,显然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沈从安自然是愿意的,因为这样一来就能名正言顺的离开了。
“那我就先带他们回去,待我安顿好一切事务之后,即刻去医馆找你。”
看着沈从安匆匆上马离去的背影,沈言满脸无奈低头一笑过后,低声喃喃道:“真是口是心非,跑得那么快……”
他转身看向赵无过,此时赵将军正交待手下带着受伤的将士们,让他们先跟赵无忧回上丘处理伤口,而他自己则要回去集结军队回皇城复命。
如今该走的人都走了,留下的都是受了伤的几个‘老弱病残’,这场面乍一看倒显得有些凄凉。
沈言抬手拍了拍赵无忧的肩膀,悠悠道:“赵兄啊,现在你可是我们这队伍里的顶梁柱咯,走吧!”
赵无忧看着沈言那一瘸一拐的步伐,丝毫不影响他利落的爬上马去,怕是他也着急着赶去济世堂治病呢!
济世堂内。
白洛给沈言仔细查看了患处,这被咬的地方伤口虽然不大却很深,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只是咬透了皮肉。
不过看沈言那紧闭着嘴巴,一双手紧紧攥着衣袖的样子,似乎很能忍,就连白洛敷药在患处时也不见他吭一声。
原以为他当真能忍,没想到白洛就起身出去配药的片刻功夫,他就一把抓紧赵无忧的胳膊疼的吱哇乱叫唤。
结果叫了还不过五秒,就听到屋外有动静,想是白洛回来了,便立刻闭上了嘴巴笑脸相迎。
这般灵活自如的变化,估计那台上唱戏变脸的都不及他三分,让一旁的赵无忧看得打从心底里对他生出敬佩之心!
白洛走进来,提了两个药包交到沈言手上,细声道:“沈公子,这个小药包是外敷的,需两个时辰更换一次外敷,这个大药包是煎了内服的,一日两贴早晚各服用一次即可。你这虽然是皮肉伤,可头两日不宜多走动,等这些药用完了,我会派人再给你送去府上!”
“白姑娘的医术真是高明,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沈言一边说着,立马故作坚强起身抖擞两下,实则那钻心的疼痛可是自己默默忍着呢!
不过这番举动倒是惹得白洛会心一笑,她笑起来那明媚的模样,是比这苦口的药更管用——温文儒雅,醉人心田。
不过赵无忧要是再不把沈言拉走,怕是他再痴痴地看下去,口水都要出来了。
两人走出济世堂的门,却看到唐七七正端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候在门口等他们。
“唐姑娘,你怎么来了?”
唐七七走下马车,对着赵无忧毕恭毕敬道:“我是来接沈公子的,听沈大人说他在这里疗伤,我想他可能腿脚不方便,特意驾了马车过来送他回南安府。”
唐七七这一番心意,着实是为了弥补今日犯下的过失,不过她这突然的温柔倒让沈言觉得十分不适应,生怕有什么不怀好意的阴谋在等着他,没准马车里就埋伏着整蛊他的机关呢!
可他也不好明说,只能跃跃欲试道:“那就多谢唐姑娘好意了,那什么……姓沈的,你先上去!”
赵无忧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笑着走在前头上了车,沈言跟在后头进了马车才发现,里头不但没有整他的机关,还摆满了糕点和水果。
“哇,这母老虎怕不是今日吃错药了,这糕点里面不会加了泻药吧?”
沈言一边小声嘀咕着,手却很诚实的拿起糕点送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今天这一番折腾,他还真是有点饿了。
“沈兄,没看出来你艳福不浅啊!”
赵无忧那话里的意味明显,惹得囫囵一口吞下糕点的沈言差点没噎着,他使劲拍了拍胸脯,才终于顺遂了。
“她也就是觉得欠了我个人情,要不然估计我俩大街上碰到了,她都巴不得装不认识我。
所以呢,你小子可就别拿我开涮了啊!”
第五十一章:手误
玩归玩、闹归闹。
一番调侃过后,赵无忧静下心来寻思,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有些蹊跷。
尤其是芸娘的失踪,必定和这莲花村的案子有所关联,所以他必须要了解清楚才行。
“唐姑娘,先前你回醉仙楼以后,不知你那被寻回的亲人因何故耽误了回来的行程?”
面对赵无忧的询问,唐七七坐在外头赶着马,忽然低垂下眼眸轻叹了一口气。
“别提了,我问过芸姨,她说在回莲花村的路上被什么人给打晕了。
后面不知被关去了哪里,整日好吃好喝供着,就在屋子里关了一天一夜,到了今日忽然又被蒙了眼睛,把她直接丢在了上丘城外。”
她说完心底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一双手捏紧了拳头,愤愤道:“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在背后捣鬼,要让我知道了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沈言仔细想了想,哪能有这等事,莫名其妙关了又给放了的?
他不禁冷哼一声,嗤笑道:“我看呐,八成是你得罪了什么人,害得你芸姨替你受苦!”
沈言说的虽然是调侃的话,不过赵无忧倒觉得,也许这抓芸娘之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官府注意到莲花村发生的情况。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有人想替那些无辜死掉的莲花村百姓伸冤,却又因为身份不方便露面,只能想办法间接将人绑架了。
第二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只想引人注意到那赤霞峰里隐藏的神秘人,那里面可能真有什么大家都想得到的宝藏。
可这第一种想法站不住脚的地方在于:若他真只是为了让人注意到莲花村的情况,只需上呈一封无名信递到官府即可,又怎么会如此了解芸娘和沈大人的关系,去费尽心思绕这么大的弯子?
还有那赤霞峰里头不知究竟有什么东西,能牵扯这么多人进来,看来明日必须得去跟煜王通报这事了。
赵无忧一番寻思结束后,掀开车窗一看,觉得周围这场景有些熟悉,这怎么好像是走到了自家府邸外头?
马车走到尚书府门口,唐七七利落地拉过缰绳跳下马去,掀开车帘道:“赵公子,尚书府到了!”
“尚书府?”沈言一脸疑惑地四下张望过后,瞬间就恍然大悟。
他支棱着脑袋没好气道:“我说呢,没事突然对我们献什么殷勤,原以为是看我受伤了可怜呢,合着是在借花献佛啊!”
赵无忧倒是不以为然,他下了马,抬手躬身谢过。
“有劳唐姑娘了!”
唐七七一改对着沈言那烂脾气,忽然温柔起来,她柔声道:“赵公子不必客气,不过是顺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无忧礼貌性点过头后,又侧身对车上的沈言一番叮嘱。
“沈兄这两日就在家好好休息便是,后续进展待我好好查探一番后,我们再做打算!”
“好说好说!”沈言拿起一颗葡萄扔起来,熟练地仰头让那葡萄落进嘴里。
他一脸享受地咀嚼着,又补充道:“我吧,对休息这种事儿最在行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回去吧!”
唐七七依依惜别地目送着赵无忧消失在门口后,这才转身上马往南安府走。
原本她也不想跟沈言有多余的交流,想他那一副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奈何里头偏偏就传出来招惹的声音。
“哎呀,你说这南安府跟尚书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还真是够顺路的!”
唐七七紧咬着牙关,假装自己听不进去。
要不是沈大人这两天为了帮她找芸姨忙前忙后的,亲儿子又因此受了伤,她才懒得伺候呢!
可坐在里头的沈言此时正调侃的尽兴,怎么舍得让她一路清闲?
“我说唐……唐姑娘!”
虽然沈言很不想这么叫,毕竟人白洛姑娘窈窕淑女,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再跟这唐七七一对比那可真是……压根都没有可比性啊!
“我觉得你要真看上赵兄弟了,最起码要先把你这嗯……利落的形象改变的那么淑女一点点,否则呢以他的性子,是个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在他眼里都跟豺狼虎豹似的!”
“女人呐,哪一个不是娇滴滴的柔情似水模样,才能讨得男人欢心,要都像你这么勇猛,男人早都被你吓跑了!”
唐七七听着十分不耐烦地低下头,仔细一看自己今日为了方便,确实穿的颜色暗沉样式简单,也不曾细心做一番梳妆打扮。
但是……这跟他沈言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她用力拉扯缰绳停住了马车,一只脚踩着台子掀开车帘,没好气道:“下来!”
沈言看她那冷着的脸,比寒冬里的暴风雪天还可怕,虽然身体很诚实的往车外走,可嘴上却依然理不饶人的小声嘟囔。
“这世道,还不让人说点实话了……”
“你……”
唐七七一双眼睛怒视着他,眼里充满了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沈言撕个稀巴烂,可她要忍耐啊,不能被这泼皮无赖影响自己的形象!
沈言不以为然地从车里头走出来,谁知衣角被里头的木桩挂住了,他又因为一只脚受了伤,没站稳一个趔趄摔下去,眼看就要大脸着地摔个狗啃泥。
好在他反应迅速,就在衣服被扯破要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一个利落的翻腿旋转——左手扶着马背,右手一把抓住了唐七七的肩膀,十分稳当的落了地。
不过沈言之前倒是没有注意,没想到这唐七七看着瘦弱,摸起来还是挺有肉感的么!
“不要迷恋哥,我只是个传说!”
他十分帅气地甩过刘海,转头去看唐七七,企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崇拜的目光——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是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而是胸上!!
“沈——言!你个王-八-蛋!!!”
所以他不但没能得一个赞赏,还得到了唐七七打来的一记措不及防的重拳!
沈言一脸委屈的捂着眼睛,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刚走到南安府门口就看到沈从安远远地跑来迎接。
他原本只是想着沈言行动不方便,特意等他来搀扶着回去,却看到他右眼的眼圈周围青到发紫,看着似乎十分严重!
“哎哟~我看看,怎么了这是,怎么脸上还受伤呢,没事吧言儿?”
沈从安伸手想去触碰,哪想刚一碰着他眼睛,就听得沈言疼的嗷嗷直叫唤。
“疼疼疼!没事儿,爹您别碰了,我自己来就行!”
沈从安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地心疼起来,他仔细搀扶着沈言往回走。
“不是唐姑娘说赶了马车去接你么,这怎么还旧伤添新伤了呢?”
唐姑娘……那哪是个姑娘啊,那就是个祸害,回回见面都得受伤,那简直就是个自带霉气的扫把星吧!!!
“我吧,就是路上没注意,碰着一老虎,还是一母的!”
今日算起来,都是自己惹下的祸事,还能怎么办,自己扛呗!
沈从安瞪了他一眼,怒叱道:“你小子,又开始说胡话了,赶紧进屋去,厨房已经备好了晚膳,都是你喜欢的!”
沈言一听到吃的,那原本灰暗的眼眸瞬间明朗,他咽了咽口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干瘪的肚子,脚上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真的?哎~我这一路上瘸着走回来太慢了,我都快饿死了,那我们赶紧进去吧!”
第五十二章:一出好戏(1)
夜里,储秀宫后花园内。
一个太监躲在墙角,他屏住呼吸趴在树丛后面,等那巡逻的侍卫纷纷走过后,这才敢起身呼吸一口气。
这时,背后忽有一人影闪过,然后一只手咻地搭上他的肩膀,吓得那太监一个趔趄贴上墙面,差点魂都给飞了!
待看清了来人之后,他才定下心来缓缓掏出袖中的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哎哟~我说小祖宗,这大半夜的你想吓死奴才呀?”
秋月对他这一声嗔怪丝毫不在意,她只关心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四下看了看,确定周遭没人后,低头冷声道:“我家主子托你带的东西呢,拿到手了吗?”
那小太监将手帕放回去,又从另一个袖口里拿出一袋物件递给她。
“柳府交待的差事,奴才怎么敢懈怠?不过香烛这东西尚宫局不是就可以领到么,秋月姐姐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托奴才偷偷带进来呢?”
秋月接过那物件后,听到他这话明显愣了一下,她本就冰冷的眼神里更是镀上了一层寒意。
“你看了里面的东西?”
天色暗沉,那太监丝毫没有察觉到秋月的神情变化。
他只觉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奴才只是一时好奇,这不是害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宫被责罚,就顺便瞅了一眼,还望秋月姐姐莫要怪罪!”
“哦。”秋月将香烛揣进袖子里,忽然抬头露出不明的笑容。
她取下头上的银簪交到他手上,道:“如此便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太监十分高兴地接过银簪,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确定这簪子物有所值后便揣进了袖口,抬手行礼准备告辞。
“多谢秋月姐姐的赏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姐姐以后若还有所托,尽管来找我便是!”
那太监说完,毫无防备地转身离开,却在走向池塘边上时,一根银针飞来直穿他的后脑勺。
他中招后当下就断了气,身体也因为失去重心,倒头跌进了水里。
秋月走上来,静静地看着漂浮在水上的尸体,她取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那太监身上。
哗——!
尸体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火光中迸发出淡绿色的火焰,不过片刻就将尸体烧的只剩下一滩绿水。
这园子里池水是活的,一晚的时间水流便会带走一切,毫无痕迹可寻。
“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好奇心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秋月兀自说完,转身回了倾颜殿。
大殿里,柳诗诗在里头焦急地来回踱步,她一听到屋外有动静,立马打开门神经兮兮地将秋月拉进去,又迅速将门合上。
“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秋月点了点头,随即从袖子里拿出那包裹的袋子,打开给柳诗诗看了一眼。
“小主您放心,这东西跟瑶光殿里的香烛外表上相差无几,只要香烛燃尽,任谁也别想找出一丝的证据!”
“这么说来,只需明日我再推波助澜上演一出好戏,就能亲手把她送上断头台了!
哼,吏部侍郎之女又怎样,才貌双全又能怎样?进了这后宫……就算是他阎王老子,也休想阻拦我登上皇后之位!”
柳诗诗原本带有疑虑的脸上,逐渐显现出明朗的笑容,像是已经看到了皆大欢喜的结局似的,她一双手紧握着那香烛,乐得嘴角都要咧快耳朵根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看似出谋划策、精心布置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顺手的利用,有的人可是在边上笑的比她更开心、更阴狠呢!
第二日,早朝过后,景玉殿内。
李云霄正批阅着今日递上来的奏折,看到影罗暗卫秋实从外头走进来。
他立马吩咐身边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去,确认只有秋实一人停留在大殿之上,这才开口问道:“上官家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秋实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低头双手呈上,递到李云霄的手中。
“皇上,这上官敬平做事情还真是滴水不漏,卑职派人四处打探了好些日子。从他名下经营的产业铺子到他身边的各色人物,好像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十分善良且廉正之人。
布善施粥、庙宇捐修、定期的给城里的乞丐们送衣食,所有的善举他可以说是一样不落下!”
李云霄打开密信仔细看了一遍,又听了秋实的娓娓细说,心下倒是觉得这上官敬平有点意思。
不过这有点意思,可并非是个褒义词。
人无完人,一个人的名声和背景越是毫无破绽,就越有可疑之处!
“让所有的暗卫接着查,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而且查的时候还不能露出破绽,必要时可以放弃一些线索,不要因小失大,从而打草惊蛇自乱了阵脚。”
“是,卑职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继续打探!”
秋实接过李云霄递回来的那封密信,熟练地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信纸,看它在烛台上燃尽之后,这才转身退出了景玉殿。
李云霄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看着燃尽的残灰陷入了沉思。
上官敬平、上官染——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有什么谋划?
早晚有一天,我会在这一团看不清、摸不透的云雾里,揪出你们背后真实的目的!
上官家究竟有什么目的尚未明了,可今日这后宫里头,倒是要上演一出精心筹谋的好戏了!
柳诗诗带着几个贴身的宫女和伺候赶去储秀宫,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那上官染了,她可是今日的主角呢!
所以,当坐在院子里的上官曦看到柳诗诗笑盈盈走进来那模样时,身边的彩环立刻没好气地凑到她耳边细声道:“小姐,这个柳嫔怕不是又要来整什么幺蛾子呢!”
整就整,大不了见招拆招便是,这偌大的皇宫,她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想她上官曦从十四岁开始做刺杀探秘任务,几年来风里雨里,什么手段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杀过?
况且就她柳诗诗那点脑子,量她也想不出个什么奇招来,就当给这无聊的日子解解烦闷了!
眼见着柳诗诗直冲她走过来,上官曦立马嘴角上扬,笑着起身相迎。
“民女上官染,见过柳嫔!不知柳嫔今日突然来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柳诗诗见她这般客气,自然也要做足了表面功夫,她立马走上前将上官曦扶起身,嗔怪着。
“瞧上官妹妹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们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他日日操劳国事极少来这后宫,说起来我们也算同是苦命人了!”
上官曦听她这忽然打出的可怜牌,倒是好奇她这要弄得是哪一出,便顺着她的话意说下去。
“柳姐姐说的极是,民女没有姐姐这般好福气,还能得个封赏,如今在这储秀宫里,就是有委屈也没处说的。
不过既然入了这后宫,便什么都以皇上的意愿为先,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受受苦累也就做罢了,大不了就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一生,也别无他求!”
上官曦说这话的意思,既能表明她无心跟柳诗诗有任何争抢,也没有驳了皇上的地位尊严,表明皇上才是这后宫之主。
这一字一句的,全然不给柳诗诗留下任何话柄,倒是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下话去。
第五十三章:一出好戏(2)
好在一旁的秋月倒是反应极快,她立马上前一步给了上官曦回应。
“上官小姐此话严重了,我家小主不过是对前日里的事情有些挂怀,今日来也是不计前嫌,想与上官姑娘重归旧好,日后也能有个互相照应!”
柳诗诗对秋月的这番回击十分满意,没想到这秋月从入宫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改从前唯唯诺诺的性子,不但会出谋划策还会及时解围。
她赶紧应和道:“对对对,秋月是打小就跟着我的贴身婢女,她最能知道我的心意了,上官妹妹可千万不要多想,我不过是想多个姐妹可以说说话而已!”
上官曦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一声,说说话而已还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恨不得想让所有人都看见?
但她明面上却十分恭敬道:“既如此那自然是好的,我这就让彩云和彩环去拿些好茶和点心来,昨日家父可是托人送来了好些东西呢!”
上官曦身后的彩云和彩环两人得了命令,转声就要往屋里头走,不想却被柳诗诗一把叫住。
“等等,聊天喝茶可以改日再来,其实今日我是有事想请上官妹妹帮忙的!”
果然,就知道她没安得什么好心!
“哦?妹妹才疏学浅,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姐姐的?”
上官曦想了想,故作委屈地补充道:“若是还要去水里救人那便罢了,妹妹身子弱,实在是禁不住在水里折腾呢!”
“怎么会?上次是姐姐不知道上官妹妹的身体情况,误听了别人消息才惹出那闹剧的!”
柳诗诗看似表情波澜不惊,可右手却明显攥紧了一些,哪怕她眼底已经恨眼前这人到咬牙切齿,却还要装出一副伪善的模样。
她又道:“这不是马上就要到一年一度的祭神节,咱们后宫啊~可是肩负着祭神节前前后后的琐事。尤其是瑶光殿里供奉的谷神,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去那里祭拜,送上贡品感恩今年的丰收,祈求谷神保佑明年五谷丰登的!”
“所以今日我们想着带上果品和供奉,先去瑶光殿将里里外外都操持着打扫一番,算时辰这会林婕妤应该已经在瑶光殿等候了,不知上官妹妹可愿同去?”
柳诗诗见上官曦迟迟没有言语,就知道她没那么容易上钩,看来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
“我以为之前落水那件事情妹妹已经原谅我了,所以才贸然提出这请求,想着我们姐妹几个合力将这瑶光殿整理妥当,说不定还能在皇上跟前露脸,得他一句夸赞……”
柳诗诗说完故作停顿,她一边哽咽着,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从语气到表情都透露着满满的失落感。
“也罢,看来是我唐突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以免扰了妹妹的清静!”
两人之前怼的热火朝天,周围已经逐渐有秀女们出来围观看戏,她们私底下七嘴八舌的胡乱言语,不知又要弄个什么流言蜚语出来。
上官染的身份之前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加上现在这场面乍一看,还以为是她欺负了柳诗诗呢!
上官曦轻叹一口气,眼下这形势,不答应是不行了。
“柳姐姐莫急,我不过是因为高兴才一时不知所措,全然没有冷落姐姐的意思,我当然很乐意与你们同去,这可是其他姐妹们都求而不得的好差事呢!”
眼见着鱼儿乖乖上钩,柳诗诗那满脸阴霾的神色瞬间消失。
她就知道这招有效,也不枉自己拼命掐红了大腿,才挤出的两三滴眼泪了。
“太好了,那妹妹你记得一会来瑶光殿里头找我们,我就先带人去御膳房准备贡品了!”
柳诗诗说完,带着宫女们走出那储秀宫,看着四下无人,她满脸的笑容瞬间消失,当下凛冽的目光就显现出来。
“秋月,你把瑶光殿里的人安排妥当了吗?可别出了什么岔子,否则今日我这低三下四的气可是白受了!”
那秋月凑到她跟前,毕恭毕敬道:“小主放心,东西和人都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计划进行,保证让她毫无退路。”
柳诗诗轻笑一声,道:“好!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储秀宫里,上官曦特意从妆盒里换了一只银簪带上,那银簪做工繁琐内藏玄机,只要取下来对着机关轻轻一按,便能伸出尖锐的利器,保准一招毙命。
这是她进宫前本想送给姐姐防身用的,现在倒是庆幸姐姐没进这随时都有可能被暗算的后宫里。
这里头危机四伏,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丧命,没准有些人临了还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一旁给上官曦整理衣着的彩云,终是没忍住想多嘴一句。
“小姐,我们为何要答应那柳嫔,她无事献殷勤,不知又设了什么圈套引我们过去中招呢!”
上官曦还没有回答,边上的彩环倒像是看出了其中的原委。
她满面愁容道:“你以为我们这次拒绝了,她们下回就不会换个法子来找我们茬么?她们这是当众邀请,又明确说了上次的事情不会计较,小姐若不去倒显得狭隘了,那不又得背后落人闲话!”
“既然来了这后宫,这种情况日后都是难免的,你们不必担心,我们见机行事就好!”
自家小姐都发了话,彩云和彩环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都默默跟在上官曦后头往瑶光殿走。
刚走到一半,那早就躲在拐角的秋月忽然窜出来,挡了她们的去路。
“上官小姐,还好在这儿碰到您,我想借彩云和彩环一用,我们御膳房端水果糕点的人手不够,需要她们帮帮忙!”
那秋月生怕上官曦有些疑虑,又慌忙补充道:“放心,林婕妤带着人已经在瑶光殿等候了,您可以先过去,我不会借用她们太久时间的!”
上官曦仔细想了想,把彩云和彩环支开也好,这样若里头真是有什么埋伏,动起手来还方便些,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功夫暴露。
没准多她两人还是个累赘需要保护,便点什么也没说就点头应了。
彩云和彩环互相望了一眼,也想不出能推脱的法子,只好跟在秋月后头往御膳房走。
上官曦孤身一身走到了瑶光殿外,可这大殿的门窗紧闭,不像是有人在打扫的样子。
不过那林婕妤的两个贴身婢女倒是在门口守着,一看到上官曦走过来,其中一个立马上前来迎接。
“上官小姐,您可来了,我家主子在里头点香烛呢,就等着您进去了!”
“怎么你们这点香烛还要紧闭门窗啊,是有什么说法吗?”
那婢女听上官曦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当下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半晌才支支吾吾道:“这不是……怕点香烛时候受了风,毕竟这香烛有上百支,要是吹灭了其中一支可就不吉利了!”
上官曦看那婢女话虽然没说利索,不过编的倒是挺像那么回事,便假装明朗了似的点点头。
“既如此可不能让林婕妤等急了,我们进去吧!”
那两个婢女以为蒙骗了过去,总算放下悬着的心给她开了门。
上官曦站在殿门口,看着里面空荡荡的大殿一个人影都没有,她还没来的及回头,就被门口那两个婢女合力一把给推了进去。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迅速上锁和匆忙逃跑的声音。
上官曦将门用力拉扯了一番,门外却是已经被锁紧了,不过这大殿空荡荡的似乎一个人都没有,那个柳诗诗不知究竟在搞什么鬼?
她这么想着,忽然听到谷神像前面的祭台底下有动静,里面好像有人。
上官曦取下头上的簪子,一步一步往祭台靠近,而那祭台底下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随时都要冲出来。
动了!
她捏紧簪子,抬手就要给那突然钻出的东西致命一击,可利器落到那团东西的头顶时,她忽然停住了。
“宣王,你怎么在这?”
上官曦仔细瞧了瞧,这不就是上回遇见的那个傻王爷李慕么?
她将簪子放回头上,使了好大的劲才将李慕从祭台底下拉出来,这李慕手里还拿着一鸡腿啃的正欢,小脸红扑扑的像染了一弯红霞。
“看来你是在这偷偷喝酒吃肉,玩的正嗨呢!”
上官曦一边感叹着,四下摸索门窗开始找出口,不过这柳诗诗还真是布局的够严实,一圈搜寻下来,门窗都被关的死死的,完全找不到出路。
“喝酒?”李慕想了想,略带嫌弃地摇了摇头。
“小九讨厌喝酒,苦的不好喝,小九喜欢鸡腿!”
他说完又十分开心地连啃了好几口。
“怎么会,我看你这面色红润,不是喝酒,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风寒?李慕听不懂这风寒是何意,只是觉得今日天气炎热,身体燥热的浑身难受。
“好热啊,小九……热!”
李慕一边说着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他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甚至连手里的鸡腿都吃不下去了。
“热?怎么会,明明昨夜才下过一场小雨,莫不是你真的感染了风寒?”
上官曦走回来,伸手摸了摸李慕的额头和脖颈,当真发烫的厉害!
李慕仍然不停地拉着自己的衣服想要脱掉,看他那难以忍受的样子明显越发急躁起来!
上官曦忽然意识到眼下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好像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周围的温度逐渐上升,气息开始变得有些紊乱。
这四周明明除了香烛在燃烧,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若李慕是因为吃了鸡腿开始变得异常,自己从可进来开始没有吃任何东西……等等,香烛,是香烛!
上官曦立刻从衣袖里取出绣帕捂住口鼻,可这满大殿的香烛足足有几百只,究竟哪一只才是有问题的?
还有四周的出口完全被封死,看来这柳诗诗是想用香烛里的异香,等两人中毒发作,再给她扣一个私通外男的罪名啊!
第五十四章:一出好戏(3)
眼下这情况,估摸着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出不去,那柳诗诗肯定就会带着人来抓‘现行’了。
一旦此时落定,纵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楚,没准这辈子都再见不到自己姐姐一面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妥协!
上官曦一边四下张望着找出路,一边用衣袖将蜡烛弄倒拍灭。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李慕已经慢慢将目光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由于药效的趋势加上身体本能的反应,眼前的上官曦就如同刚出锅的鸡腿一般:香气十足,分外诱人!
他捏紧了拳头,似是挣扎了很久,却终是没能忍住起了身。
趁着上官曦毫无防备的空当,李慕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倒在身下。
他不知哪里来那么大劲,纵使上官曦铆足了劲想挣脱,一双手却被死死扣住捏的生疼!
“你疯了,九王爷,你清醒点啊?!”
此时的李慕已经中毒颇深,他哪里还有清醒的思绪听她说这些,只是俯下身子慢慢向她靠近。
当真是疯了!!
上官曦已经不能顾及他九王爷的身份,只能蓄力铆足了劲一头撞向他的脑袋。
强烈的刺痛感瞬间突袭了李慕神经,让他一下子清醒了,当下便捂着自己脑袋开始嚎叫起来!
不过李慕这么一折腾,倒是无意间让上官曦看到了出路,她被按倒在地上的时候,正好看到屋顶有个天窗。
那天窗在神像的正前,应该是为了让谷神吸收日月精华、集天地之灵气而专门留下的。
这大殿虽高,但以她的功夫来说,只要爬到那神像上再飞身出去完全没有问题。
太好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可自己就这样走了,肯定会引起那柳诗诗的怀疑,若是自己会功夫这件事暴露……罢了,先逃出去再说吧,现在看起来留在这下面才更危险!
上官曦三步并作两步爬到那神像顶上,一个飞身便轻松地上到屋顶去,确定四周没有人后,她迅速翻身飞下屋顶。
她原本想找个什么东西把锁子砸开,正全神贯注地四处张望搜寻,却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句:“二妹?”
上官曦慌忙转过身去,待看清那男子的脸时方才松懈下来。
“原来是二哥,我还以为……”
等等,二哥?
怎么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谁不行,偏偏碰上他二哥上官捷!!
看他一副禁军的打扮,应该是赶上今日在宫里头轮值,上官曦下意识拿手挡住自己的脸转过身去。
上官捷确认眼前这女子熟悉的背影时,吗原本凌厉的目光明显变得温柔些。
“二妹,你不是应该待在储秀宫么,来这里做什么?我方才在瞭望台巡视,发现到有人从瑶光殿的屋顶飞下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人混进……”
不过,好像有些不对啊!
那飞下屋顶的女子看身法十分利落,而且上官捷很确定那女子就是眼前的人不错,可二妹向来是不会功夫的,怎么会这么轻松就下来了?
上官曦偷偷从指缝里瞅了一眼,看他二哥死死盯着自己那严肃的表情,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有什么异样。
“难道你不是二妹,是三妹?”
此话一出,上官曦瞬间就紧张了。
“不是……都不是,那什么,你认错人了!”
上官曦转身想跑,奈何却被他二哥一把拽住。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万万没想到以前自己四处逍遥自在,没事儿就喜欢捉弄他二哥,现在反而被他揪住了小辫子!
她知道怎么也难逃二哥的火眼金睛,更何况现在是被抓了个正着,只能破罐子破摔,先让他帮忙救出那九王要紧。
她一咬牙一跺脚,终于放手转身对上官捷道:“哎呀,好了好了!二哥,我的事情容后再议,现在可有更要紧的!有人在瑶光殿给我设了圈套,如今我是逃出来了,可九王爷还在里面,我们赶紧把他救出来吧!”
上官捷以为他只是信口胡诌,只怒视着她责骂道:“我信你才怪,你是不是又想打皇上的主意,现在你姐姐可是已经入宫了!还是说……你们姐妹两个在搞什么乌龙,不会又是合起伙来整我呢吧!”
上官曦原本想解释,可看着远处那柳诗诗和林九歌已经带着人入了园子,正从那东园的入口往这边走过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先跟我过来!”
上官曦说完一把攥着他二哥的手,飞回那瑶光殿地屋顶,又从那天窗落到大殿里去。
直到上官捷看到在地上躺着的、已近乎昏迷不醒的,的的确确是九王李慕,这才相信了刚才上官曦所说的。
“不是……这怎么回事?”
就算事实就摆在眼前,可上官捷仍然对现在的处境有些云里雾里。
“我都给你说了有人要陷害我,而且这殿里的香烛有问题……”
上官曦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看来她们一群人已经快走到殿门口了。
“来不及了,你先带他走,一会我再给你解释!”
她慌忙将李慕扶到上官捷的背上,确定他们稳稳地飞出了顶上的天窗,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刚低下头的下一秒,就听到了屋外门锁落地,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柳诗诗和林九歌人阔步踏进来的样子,带着凌然一身正气,像是有十足的把握,就等着开门捉‘奸’的那一刻!
可当看到上官曦孤身一人、衣冠整洁地站在这大殿中央时,她们两人的表情明显有些诧异。
不过她们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柳诗诗和林九歌两人对视一眼后,那柳诗诗便用十分笃定地语气,对着身后一群婢女道:“都给我仔细地搜!”
后头的一群婢女听了命令,便都一窝蜂地涌上去开始四下翻找起来。
明明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上官曦却偏要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疑惑道:“两位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这瑶光殿虽然大,可总的来说比较空荡,从其中一个婢女翻了祭台下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开始,林九歌就猜到人应该已经不在这殿里了。
所以就在柳诗诗冲上去就要说话时,她抢先一步道:“也没什么,只是我一只珠钗不知掉哪里去了,她们在帮我找而已!”
果然如她所料的,看着那些个婢女都一个个摇头,林九歌的心底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还好她反应够快迅速脱身,要不然今日可就被莫名其妙地拉下水了,没准还当了个垫背的!
她转头对着柳诗诗冷声道:“现在看来,这大殿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哪个奴婢眼瞎,说在这儿看到了,害人空欢喜一场,我看还是自己回寝宫里仔细找找吧!”
她这话里坏外的意思,都在暗示柳诗诗办事不利,害得自己也在这里跟着出丑,让她柳诗诗自己回去好好反省呢!
看着林九歌带人就那般趾高气昂地扬长而去,柳诗诗那本就有些懊恼的脸色,更是气得脸色铁青铁青的。
明明自己费劲心思精心谋划,而她只是过来坐收渔翁而已!现在事情没办成,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可偏偏仗着林家相国的权势地位,她又不敢发火,只能原地跺脚撒气。
气撒完了,她又丢给上官曦一个恶狠狠地表情,随后迅速堆起满脸地笑容舔着脸去追那林九歌。
第五十五章:看戏人
确定外头那些人都走光了,上官曦这才敢动身往大殿后面走,好在上官捷带着李慕并没有走远,只躲在了瑶光殿后面的灌木丛里。
得了新鲜空气的李慕,脸色明显比先前好转了许多,只是他依然还在昏迷不醒的状态,让人看了不免有些担忧。
上官曦仔细查看了一番,幸好人及时救了出来并无大碍,她道:“不过是中了迷药类的毒,过两个时辰应该就能恢复了。”
上官捷确认这九王没事后,方才闲下思绪来想刚才的事情,他是怎么也想不通,这好好的后宫怎么还有人敢肆意栽赃,如此胆大妄为!
“四妹,你倒是说说,你们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到底在搞什么?”
迫于眼前的无奈形式,还有以后早晚会被他发现的趋势,上官曦只能将他拉到一边,然后把自己入宫前自作主张打晕了姐姐掉包进以宫后,最近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上官捷听完明显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满心的气焰已经快要到了怒火中烧的地步,但也只能压抑着情绪,焦急道:“你、你们怕不是疯了?”
也许吧,上官曦只淡然一笑表以应对,打从她决定进宫那天起,做的每一个决定就没有不疯的,但她从未后悔过!
“二哥,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若真是姐姐进来了,你觉得她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里安然生存多久,这里处处是陷进和埋伏,还有那皇上对我疑心极重,我觉得他自始至终都对我们上官家有所顾虑!”
可兄弟姐妹几个在父亲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所以就算有人牺牲了,也很快会有新的棋子顶替上来。
“你以为父亲派姐姐进宫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宏图大业,二哥你不是也一样么,日日在这高墙深宫屈居人下,只为满足他的一己私欲!”
上官捷那意会的眼神明显对这些都懂,但他只低下头,似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们只是……没有选择而已!”
是啊,他上官敬平使得一身好手段,他们兄妹几个看似自由自在,其实都被上了无形的枷锁,走到哪里都难逃那永无边际的囚笼。
除非他上官敬平死了,否则就算是到了天涯海角,也难逃他的掌控!
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无法挽回,上官捷只能在离开前留给她最后一句告诫。
“为了保住你的身份,今天这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深宫远比你想象的危险,要么乖乖听父亲的完成任务交差,要么赶紧走的远远的,最好离开北黎永远都不要回来!”
不知是他的这句告诫,是否在无形之中给上官曦提了一个醒,还是她自己内心早就已经做下了选择。
从那日之后,她开始为自己筹谋,下定决心以后只为自己而活!
半晌过去,李慕倚在树干上有了动静,意识也清醒了一点,他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上官曦那楚楚动人的脸庞。
“仙……仙女姐姐!”
上官曦听到他这一声呼喊,前一秒还忧心忡忡的,下一秒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真是个傻王爷,每次开口说的话都叫人觉得惊奇!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前院里彩云和彩环在不停地叫喊着寻她,她只能皱着眉头过转身,在李慕那尚未清晰的视线中匆匆离去。
“小姐,你没事吧?”
“你跑去哪里了,没有受伤吧?”
彩云和彩环两个一看到她立马凑上来,从上到下、从前往后地审视了一番,确定上官曦丝毫没有损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彩环凑上来,一脸委屈道:“那个叫秋月的婢女,居然趁我们在御膳房拿东西的时候,把我们锁在了厨房里!”
“是啊,是啊!不知她们又怎么为难小姐了,害得我们想出又出不来,后来有个宫女好心帮忙把锁子砸开了,我们这才能跑出来!”
彩云一边说着,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她嘤嘤道:“都怪奴婢们没用……”
“好了好了!”上官曦虽然最讨厌别人哭哭啼啼,但她就是见不得彩云那原本稚嫩地小脸蛋、愣是哭的像个花猫似的,只能给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安慰。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们不用担心,她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不哭了哦……我们回去吃点心吧!”
一番安慰过后,这两个婢女总算宽了心,巴巴地跟在上官曦边上回了储秀宫。
而在她们离开之后,秋实却从那瑶光殿后面现出身来。
其实今日瑶光殿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她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躲在暗地里的秋实看了个真切,只是上官家兄妹俩的谈话实在是太小声,害他没有听到其中的内容。
他原本也只是照例保护九王的安全而已,没想到碰巧就看了这一场大戏,好在李慕的身体并无大碍,他也算不上失职,但今日这一台戏定是要传进皇上的耳朵里了!
他将整个事情的原委跟李云霄通通交代了一遍后,问道:“那柳家小姐胆子也太大了,都害到了九王爷头上,卑职要不要……”
李云霄此时正打湿了毛巾,小心翼翼地给昏睡中的李慕擦脸,他淡然道:“不必了,你只需要保证小九的安全即可。”
他会有这样的打算,自然是有原因的。
“如今上官家还有重重疑点,我们暂且还不清楚上官敬平派上官染来的真实目的。至于那柳家小姐,她能帮朕对付那上官染也好,她们一群女人在后头斗得越火热,就越没有功夫来扰朕的清静。”
李云霄将擦过的毛巾递给一旁服侍的宫女,又细心地给李慕盖好被子,方才回过头来。
他道:“况且就算她上官染是无辜的,可若是连这后宫一点半点的小伎俩都躲不过,又谈何在这偌大的后宫里立足?”
看着秋实默默点了点头,李云霄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
“李煜那边呢,他那个半香楼你调查的如何,当真就只是一个香粉铺子而已么,朕怎么觉得他是另有所图呢?还有他带回来的那个什么藏宝图,说是要寻什么宝藏,迟迟也不见有动静,赶紧催催,可不能让他太闲了!”
“是卑职办事不利,半香楼那边一直毫无进展,卑职一定竭尽全力找出讯息来。煜王那边卑职一定转告,让他们尽快动身。!”
秋实等了半天,也不见李云霄有责骂的言语,只能自顾道:“那卑职就现行告退了!”
此时的李云霄,依然在那里看着沉睡中的李慕发呆,秋实只好带着满面愁容和艰巨的任务自行离开了大殿。
半香楼、藏宝图、上官家、还有后宫那一群无事生非的祸害,当真是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呢!
第五十六章:无忧之忧
前日里,赵无忧特地去煜王府走了一趟请求约见,奈何李煜公务缠身当日不在府中。
到了今日傍晚,赵无忧又收到了煜王府来的传话,约他明日上午在半香楼会面,说是有要事相商。
他猜测这煜王要商量的事情,没准就跟自己要讲的事情不谋而合,说不定明日一番商量之下还会有新的发现呢!
这么想着,他在饭桌上不由自主地走了神,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留在半空中,愣是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赵佘看了看一旁狼吞虎咽的赵无过,再看看那吃两口饭就要发一会呆的赵无忧,感觉自己好像生了一个傻子!
明明老大如生的英姿飒爽、豪气勃发,做事也是斩钉截铁的十分果断;可老二却是从小就体弱多病,优点也就是多读了点书,可既没有考取什么功名,也没有做个什么正经的差事。
前几日好不容易听说他被召去面见皇上,不知接了什么任务回来也不肯说,只闷头一个人整日思前想后、进进出出的不知究竟在做什么?!
当真是自己当年脑子一热取错了名字,什么赵无忧?无忧,无忧,如今天天都为他烦闷忧愁,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啊!
赵无过此时正猛劲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全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形势,已经发展到非常‘严峻’的地步。
这几年边关连年征战,军营里基本都是上顿不接下顿,有时候刚吃了一口饭敌人就杀过来了,一整日的埋伏、上阵杀敌几乎都是饿着的,根本顾不上吃!
红烧肉、麻辣鱼、炖大肘子……如今这桌上摆的每一样,都是自己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美食啊!
可原本吃的正香的他,在不经意间一抬头,看看左边那筷子还举在半空中的老弟,再看看右边一脸阴郁地看着弟弟的老爹。
没想到自己这几年没回来,家里每日吃饭的气氛还是如此地尴尬!
看来只有当哥哥的亲自出马才能解围了,他一咽言下饭菜,拍了拍自己哽咽的胸脯后,对着赵无忧道:“弟弟,别想了,我看你这两日在家忧心忡忡的,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要不跟大哥说说?”
困难?天大的困难也不关他赵无过的事儿!
赵无忧收回思绪,冷哼一声表示嗤之以鼻后,终于动筷子夹菜到碗里继续吃饭。
他这一声冷哼赵无过原本没怎么在意,可赵佘倒是不愿意了。
他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用命令的口吻斥责道:“你这什么态度?你大哥问你话就好好回答,小时候成天跟在你大哥后面问这问那的,怎么长大了翅膀就硬了?”
小时候?赵无忧一想到这里就更加生气了。
小时候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有一天会瞒着自己头也不回地跑去从军,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兄弟俩共同打出一片天下呢,结果自己单飞跑出去闯荡天涯了!
“大哥一路奔波劳累,我这做弟弟的不敢让他有所操劳,我吃饱了就先回书房了,你们慢慢吃!”
赵无忧放下筷子起身,露出了一个标准式假笑,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正厅。
眼看着赵佘就要发火,一旁的赵无过赶紧伸手阻拦道:“爹,没事没事,您别动怒,我们兄弟俩相处方式就这样,他就喜欢跟我斗嘴!”
赵佘坐下来,甩了甩衣袖,努力平息了几秒后冷声道:“我看是管教的太少、都无法无天了!”
一旁的莫官家倒是看的十分通透,毕竟这几十年,他是亲眼看着这兄弟两个长到现在的。
他微微一笑道:“老爷,我看二少爷八成是还在为当年、大少爷抛下他偷偷去从军的事情生气呢!”
“生气?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可生气的!那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还斤斤计较,堂堂七尺男儿这点度量都没有,以后怎么成就大业?!”
莫官家轻笑而不语,其实他心里可一直记的清楚呢,大少爷偷偷去从军的那一年,赵佘那根本就是气得就差把屋顶都掀咯!
他一连好几个月都是饭菜难以下咽,明明整日好肉好菜的伺候,后来愣是憋出病了,太医过来一诊断,竟然是不规律吃饭导致的营养不良!
要么总有那句俗语呢: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父子三人看似秉性不同,实则都是一个脾气——又犟又爱钻牛角尖!
第二日,赵无忧瞧准了时辰赶到半香楼。
他没想过在上午进铺子,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姑娘小姐在这里挑选胭脂水粉,这窜动的人流让他感觉自己进去就会被淹没了。
而这些姑娘小姐同样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大老爷们要进这香粉铺子,又逢许多姑娘还都知道这尚书府家俊俏小哥的名声,便都驻足了目光去打量他。
这有一个礼部尚书的父亲,哥哥又是战功赫赫的威武大将军,可不知哪家的姑娘小姐有这好福气,能与这家室、才学与相貌俱全的好男子共度余生呢!
“原来是赵公子到了,您且跟我这边来!”
云樱拨开人群给他腾出了一条路,赵无忧这才敢匆忙地跟在她后头往二楼走。
整个过程他是头都不敢往边上转一下,生怕多看了哪家姑娘一眼,惹得别人误会。
云逸站在二楼的拐角处看着楼下,手中的玉骨扇轻轻摇摆着。
“赵公子人气颇高呀,我这楼里的客人们看的眼睛都快挪不开了呢!”
面对这番调侃,赵无忧的表情显然有些窘迫,可嘴上还要争些面子回来的。
他走上来,鞠躬行礼道:“我看云公子才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赵某不过是有幸沾了光而已!否则这别家店都是门可罗雀,唯独这半香楼的客人络绎不绝,那是别家店主都羡慕不来的!”
当真是生得一张巧嘴,话锋一转就夸回了云逸的头上,惹得他瞬间粲然一笑。
“只可惜我并非是个女子,否则你赵公子这般甜言蜜语我可承受不住啊!快里边请吧,桌上已经备了好茶和点心,就等贵客上座呢!”
赵无忧承了恩情坐下来,一杯好茶下了肚后,还没有见到六王爷李煜的身影。
空气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他只能先打开话匣子,问起心里一直惦记的一件事:“不知先前‘秀女’那一场案子,云公子可有进展?”
云逸悠闲地吃着点心,回忆了一番后摇摇头。
“我派出去的人一直就守在那画师住的地方,直至今日都没再见他的半点影子,我怀疑他可能已经逃离上丘了!”
赵无忧觉得这凶手倘若真是逃离上丘那倒还好,至少这样城里的人还是安全的,怕就怕他不知哪日突然现身,再惹的上丘城里动荡不安。
不过如今秀女已经入宫安定了,唯一还握在手里的线索就是那画上的上官染,再过几日就是谷神节,若是能在宫里的祭神大典上会会那上官染,没准就能发现点什么!
第五十七章:神器再现
赵无忧正在心底思量,忽然听到楼梯口有动静,紧接着就看见李煜走上楼来,他温润的面容上带着些歉意。
“让二位久等了吧,本王半路上遇到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这不闲聊了几句后才想起来差点都忘了正事!”
李煜摆手回了赵无忧起身行过的礼数,看他急匆匆的神色,想必与那旧人也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之下忘了时辰。
赵无忧原本是这么想的,可当他无意瞟过李煜走来时脚上穿着的鞋子,发现他的鞋边分明是有被刻意擦过,底部还留了细细的一圈泥痕。
上丘城里头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湿地的,莫不是这李煜刚才出了城?
若只是普通的出城便罢了,还要刻意清除痕迹,谎称自己偶然遇到了故友,这李煜一定想隐瞒什么!
还有他坐到位置上后,二话不说先匆忙喝了一口茶,说明之前事发突然他着急赶路,甚至没来得及休息。
云逸看赵无忧在那里走神,以为他还在为之前秀女的案子揪心,便故意轻咳一声,提点道:“六王爷,赵公子可是等着您答疑解惑呢!”
赵无忧连忙收回思绪,起身恭敬道:“煜王,卑职确实有些问题想请教,就是关于莲花村和赤霞峰之事……”
说到这儿,李煜忽然抬头打断了他,凝神道:“你要说的该不会是,莲花村里被集体埋了的那几十具尸体吧?”
赵无忧听到这里自然是有些诧异的,不过后来也想明白了,毕竟这么大的案子,难保不会有人告到官府里去,没准这会儿上头已经知道了。
果然看他点头之后,那李煜便道:“前日我们接到莲花村的村民的一纸状诉,说有凶手蓄意谋杀害了几十条人命。
这么大一出案子本王自然要亲自处理,连着两日都在那莲花村里头调查线索呢,不过你怎么会知道那案子的事?”
赵无忧原本是有如实禀报的打算,可现在他并不觉得这李煜是个可靠之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现在只能找个借口避过了。
“哦,这不之前去探路的时候听到一些传言,但因为不确定真实性,便想回来跟王爷您禀报一声。”
“原来是这样……莲花村的案子的确要查清楚,否则路上若真是有歹人作祟,难保不是有人为了抢图故意在此处设下陷井!”
李煜讲完自己的猜测之后,面色忽然显得有些凝重,他几番纠结之下,决定还是把另一个大胆的想法说出来。
“其实本王在村里听那些村民说了些传言,虽然大多数都是谣传不可信,但是关于尸人的传言却不像是造谣。”
尸人?赵无忧记得之前在大街上,也听城里的百姓们说过这尸人的传言,当时他只以为是坊间的谣言,并没有过多注意。
不过眼下,看李煜似乎没有对自己心生疑虑,便也顺着他的话题问了下去。
“看王爷这般笃定,不知可是知道些什么?”
像是突然回忆起往事一般,那李煜认真的点过头后却并没有细说,只是随口搪塞了几句一带而过。
“只是小时候听到过长辈的一些亲身经历,这种尸人似乎是西蜀那边的一种巫术,所以本王怀疑可能有西蜀的人混进了我们北黎,想在这赤霞峰里找什么宝物。
听说那赤霞峰里草木丰盈、是福泽灵秀之地,数百年来山里一直有宝物罩着,那些偷偷混进来的人八成就是为了这宝物而来!”
宝物,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赵无忧不由自主地就想了沈言的师祖之前提到过的——十二神器,也许这宝物就是其中的一件神器。
难道那看着疯疯癫癫的糟老头子,其实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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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阿寒
见赵无忧和云逸都没有言语,李煜又继续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眼下更重要的是三日后的谷神节,今年本就五谷丰登收成大好,加上边关数场战役打得敌人节节败退,所以这次祭神的庆典将会十分盛大。
整个朝野上下都对此次庆典十分重视,本王也自然要参与其中,至于莲花村那边我已经让人在附近清查,确认一切安全后我们就带着先头队伍从莲花村出发!”
赵无忧虽然有怀疑过,那莲花村的命案和也许和赤霞峰的神秘人有关联,但迫于现在的局势,他只能将一切的发现都装在肚子里。
如今煜王已经插手此事,他自然是不便再过问的,况且李煜对之后的安排如此规划,身为下属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听从。
他只愿煜王的手下能够发现赤霞峰里的秘密,这样就不用自己大费周章的去旁敲侧击了。
赵无忧从半香楼里头出来,几番思索都找不出近期发生的事情,究竟有什么关联。
芸大娘莫名其妙的失踪又完好无损的回来是为何?莲花村里被下毒无辜丧生的几十条人命是为何?还有赤霞峰里那掌控野狼的神秘人在找什么?又是谁去揭发了那莲花村的案子?
如今的这些,似乎都成了难以解开的谜团……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往前走着,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济世堂前。
正巧白洛的丫环歆儿从堂里头出来,一看到他脸上立马面露喜色,她快步走上前招呼道:“赵公子来的可真是巧了,我正要去找您呢!”
赵无忧刚还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打转,直到看见歆儿抬手晃在他眼前越发清晰的视线,这才回过神来。
“歆儿姑娘,找我有事?”
歆儿应声笑着点头:“就是前几日在莲花村你们救下的那位公子,今日他可算是清醒了些,还能有力气说几句话了,小姐正要我去府上请您来瞧瞧呢!”
这则消息倒是让原本一筹莫展的赵无忧看到点希望,先不说那男子什么身份,只要他能稍微有点记忆没准都能提供一点线索。
“有劳歆儿姑娘了,在下也是碰巧经过这里,如此便随你去看看吧。”
赵无忧跟在歆儿后头进了济世堂,就看到白洛此时正在堂内给一位妇人看诊,她熟练地写下药方递给那妇人后,方才注意到赵无忧走上前来。
白洛惊奇地起身来迎接,道:“这么快就请到了?”
歆儿走上前去,一边收拾着桌上杂乱的物件,一边笑道:“可是巧了,我刚一出门就看到赵公子人在外头,倒省了跑腿的力气!”
她话音一落,就听到里屋哐啷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摔碎了。
歆儿闻声掀开帘子去看里面的情况,却看见肖寒此时面色苍白地扶着桌椅,那颤颤巍巍的身体仿佛随时会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赶紧躺下,真是不能安生!”
歆儿赶紧跑过去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又拿了扫帚来细细地将地上的茶盏碎片扫了个干净,这才放心地让白洛和赵无忧走进来。
“你们先坐着,我去添些茶水来!”
赵无忧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肖寒原本还在合计怎么开口,却听肖寒先问了一句:“你认识我,你知道我是谁?”
白洛怕赵无忧听不明白,便开口解释道:“这公子醒来之后记忆几乎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好在他除了记忆受损之外,受的都是皮外伤,修养两日便能下床行走。”
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赵无忧那原本带有希望的眼眸逐渐低垂,却意外地看到他脖子上挂的坠子,上面除了有一个特殊的图案之外还刻有一个字——寒。
莫非这个字是他的姓氏?倒是不曾听说这上丘城里有‘寒’姓,不过既然是在莲花村救下的没准就是个外乡人,况且寒姓也是存在的。
“没有名字不好称呼,我看你这坠子上刻有一个寒字,不如就叫你阿寒吧!”
第五十九章:大典前夕
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底,原本面色平淡如水的肖寒,眉头微微有了些许变化。
阿寒,这听起来很熟悉名字,似乎有人这般呼唤过许多年……
零星的碎片开始在脑海中浮现,那些充斥着厌恶与谩骂的嘴脸对着自己,那锋芒尖锐的利器无情地飞来,一段段记忆模糊又清晰。
他们是谁,自己又究竟是谁,为什么脑子里除了这些什么都想不起来?
回忆中,炙热的火光不断灼烧着身体,明明那么耀眼,却让他感觉冰冷到忍不住浑身战栗!
肖寒的额头开始不停冒出冷汗,他铆足了劲想逃离,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一旁担心病情的歆儿走上来,迅速将他按了回去,她一边仔细照料着,一边没好气道:“小姐说了,今日好生休养明日便能下床走动,你要是执意不听落下病根,可就是毁了我们小姐行医济世的好名声,还不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
赵无忧心底思量,总让他在这医馆里待着也不是办法,接连几次麻烦人家白姑娘已经是叨扰。
更何况这男子的病情看着并不简单,即便是相信白姑娘的医术,也还是需要请专门的大夫来看看才好。
眼下只能找个时机先把这男子带回去,再看能不能托宫里的太医来瞧瞧,有没有治疗这病症的法子,毕竟他可是目前握在手里的唯一线索了!
可仔细想想,这次来的太突然,也不曾带有谢礼报答白姑娘的恩情,思来想去便回家备足了礼数第二日登门拜访。
所以现在,济世堂门口站着的小医徒看门外的马车落了定,后头有乌泱泱的一队人马走上前来,那些家丁们跟在自家少爷身后,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盒子。
原本就不算大的济世堂内,在赵无忧身后这一队人马走进来时,齐刷刷地站成了两排,愣是将这堂内占的满满当当。
白洛和歆儿从里屋走出来,还没弄明白外头这阵仗是什么情况,只见赵无忧转身抬手一声令下,那些家丁们便都将手里的盒子打开了。
左边是真金白银、穿戴的首饰、耳环珠钗样样俱全,右边是各色稀有的药材,罕见的灵芝、人参、鹿茸、虎骨,甚至还有千金难求的赤血莲!
“白姑娘,这些都是在下的小小心意,近日承蒙姑娘多次照料费心费力,还望姑娘莫要推辞,尽数收下才是!”
赵家几代都是名门,自然是这上丘城里头人尽皆知的富足,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姑娘小姐想尽法子要入他尚书府?
不过今日这阔绰的架势,还有这一排排红彤彤的首饰珠宝盒子,知道的明白他是感谢和报答人家白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来下聘娶亲了呢!
歆儿一把拍醒了一旁张大嘴巴傻站着的小医徒,示意他赶紧去挂了休息的牌子将外门合上,否则门口那越来越多围观看热闹的,可不定要造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白洛自然明白赵无忧的心意,不过她本就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也不好就这样直接了当驳了他的好意,便决定就收下一样东西。
“赵公子,这赤血莲我就收下了,这味药材对失魂症有很好的疗效,回头我再多翻看些医书,没准能找到根治那寒公子的办法,至于其他的您还是原封不动带回去吧!”
白洛已经说的这般明了,赵无忧自然是不好再客套的,便顺势道:“既如此也好,只是他长久待在你这里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想今日顺便将他接回府上,有专人照料也方便些。”
白洛笑着点点头。
“那公子本就是你们救下的,来去自随你们的意愿,我看他今日体力已经恢复了三成,轻微走动不成问题。我这就让歆儿抓好药方给你,回去让他好好喝药调养,不日便能痊愈了。”
歆儿应声将肖寒从里屋小心翼翼地扶出来,两个有眼色的家丁赶忙上前接过,将包好的药草也一并拿了过来。
赵无忧客气地拜别过后,就这样用马车将肖寒大大方方的接进了尚书府。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悄然掀起了无声的波浪,打破了暗潮涌动下的平息许久的宁静。
为了方便照料,他将肖寒安排在自己卧房的隔间,也就是书房的内室。
入了书房的门,肖寒随意环视了四周一圈,整个屋子里的摆件、画卷那么多,偏偏他一眼就看到了赵无忧随意摆放在桌上的那一幅。
他走上前去,默默凝望的眼神丝毫不差地落在那画卷的女子身上,这幅画上的人正是上官染,而这幅画卷正出自他肖寒的手笔。
如今的他看这画上的女子,明明那么陌生却透露着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好像自己的心被紧紧地揪住了。
不知不觉中,泪水竟然样从眼角落下来,滴在画卷之上。
“寒兄,莫非这画上的女子你认识?”
肖寒下意识伸手去摸挂在脸上的泪痕,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只觉得这女子明明只第一眼看到,却像认识了很久。
良久过后,他轻轻摇头道:“可能是这画上的句子太伤感了罢!”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字里行间怀念美好的相逢,梦回千百遍只为与君相拥,充满了离别的不舍与眷恋。
可此时的赵无忧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判断,这个寒公子一定与那上官染有什么牵连,别人见了这画都是叹惋绝世佳人的美貌,唯独他会为此画落泪。
即便是不报有希望的期盼,也算的上一丝线索,看来祭神大典上,他要想办法多带一个人混进去了!
第六十章:生死殿
赤霞峰里,一处杂草丛生遮掩下的山洞口蜿蜒曲折直达内部。
而在这山洞里,不断有一些黑衣人推着装满碎石的独轮车从里头走出来,把碎石倒掉后又推着空车进山洞里搬运,如此来回循环往复。
随着洞内深处一声轰炸响起,原本被大石头堵住的一处通道瞬间破了个大洞,一个黑衣人咳嗽着从拐角处起身走上来。
他伸手瞥了瞥四周扬起的灰尘,在确定这通道四周不会坍塌的安全性后,拿起墙上的火把试探着走进那狭窄的入口,发现里面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洞内世界。
五彩绚烂的钟乳石大大小小排列在顶空,山顶有特殊的洞口得以透光进来,即便没有火把也能将里头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钟乳石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光线的折射忽明忽暗,仿佛满天五彩斑斓的星空闪闪,让人看了不觉痴痴沉醉。
辛苦了整整一个月,终于见到了这别有洞天的世界,那黑衣人原地惊叹了许久后,慌忙回过神来,他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喊道:“通了通了,我找到入口了!”
狼王邪风闻声带着一队人马从另一处通道赶过来,所有人都在为这四周的景色赶到惊叹,而邪风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了远处那一片空地上的神像上。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逐渐显现出来的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狭长沟壑,好在这沟壑虽宽上头还架着一座独木桥,虽然这桥看着摇摇欲坠布满了灰尘,不过踩上去还算得上结实。
一行人顺利度过这木桥后,目光便都汇聚到了屹立在这山洞中央的神像上,其中几个黑衣人绕着那飞天神像转了一圈。
有一个人似乎认出了神像的身份,他低声喃喃道:“这神像看着有些眼熟……这不就是谷神瑶光的神像么,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一座谷神像呢?”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之时,不知从何处有声音幽幽而起,在四面回荡。
“又是不知死活来找神器的,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夺我天界的东西,也不问问我这生死殿答不答应!”
众人都以为声音的源头来自神像,他们细细端详着,这独一无二的绝世容颜、这天资卓绝的柔美身段,确定除了她瑶光世上再无二人。
邪风仔细观察过后,嘴角忽然露出邪魅一笑,似是带着调侃的语气,他缓缓道:“我竟不知这堂堂天界至美至上的谷神,何时变成守护者来看守十二神器了?”
那躲在暗处的人听到这话身体明显顿住了,他惊愕的眼神中蓦然闪过一丝哀怨,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愤然道:“我是谁、要做什么与你何干?你们妄想得到神器说难也不难,还是先活着走出生死殿再说吧!”
生死殿,生死殿,入便是死,出便是生。
之所以叫做生死殿,是传闻这里放置着一件神器,那就是能够使命运轮转,让人起死回生的——阴阳盘!
四周的墙壁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它们坍塌陨落交错轮换过后,逐渐有数道门将四周围成了一圈,这就是让人闻之畏惧、见之更是浑身战栗的生死阵。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所以这门对应一共有八门,过关的方法也很简单:死门入,生门出,只要你们能从死门进去,再找到生门走出来,到时候你们不但能安然无恙的活着,我还会将神器无条件双手奉上。
但若不能,你们便会被一直困在里面,永远都别想再出来了!”
还没闯门,有几个黑衣人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他们慌里慌张地四下找寻出口,却发现除了八道门之外再没有任何出路可寻,一时间未知的恐惧和惊慌失措感让这几个黑衣人慌了神。
邪风身后的护卫倒是不以为然,他冷声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各自选一道门进去?”
有一个实在胆小的黑衣人当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满脸婆娑地苦苦哀求道:“王爷,属下家中尚有老母和妻儿,若是……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
这下跪的黑衣人话还未说完,那护卫拔剑迅速手起刀落后,霎时血溅当场,人头落地连在地上滚了三滚。
“都给我进去,谁敢退缩,一样是死!”
这一场杀鸡儆猴的表演过后,其他的黑衣人即便是想退缩,也闭紧了嘴巴不敢言语,只能颤颤巍巍地上前,鼓足勇气各自选了一扇门。
当那群黑衣人纷纷走进门去,这八扇门逐渐升起在空中幻化成里头的景象,奇怪的是,从实时的景象里可以看到:当这些黑衣人回过头后,却发现自己进来的门上都写着一个‘死’字。
也就是说,入门者,皆是死门。
“我愿跟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护卫说完,毅然决然的跟在邪风的身后踏进一扇门去。
即便是三两个人选择进了同一扇门,可当他们走进去,却发现四周一片茫然,只有独身一身在此。
周围除了寂静,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渺渺云烟。
“不过是幻境而已,有何畏惧?”
邪风冷声嗤鼻过后,那重重云雾逐渐散去,随之显现出来的是如画般的山川水秀之景,然后有一个柔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风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这熟悉的呼唤,曾经在梦中、回忆里蕴绕了无数次,邪风猛地回过头去看,那站在远处的可人儿,正是他无数个日夜里梦回流转的妻子——仟仟。
他迫不及待地跑上去将仟仟拥入怀中,这熟悉的触感,这爽朗的笑声,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真实。
“你疯了,快放我下来,小心孩子!”
仟仟撅着嘴巴怒嗔过后,邪风赶紧将她放下来,伸手去触碰那凸起明显的腹部。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将头贴上去,能清晰的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一个鲜活的生命此时正在里头蠢蠢欲动,想出来看看这新奇的世界呢!
与此同时,其他黑衣人内心的欲望都被激发出来,他们所贪恋的美色、所渴求的财富、所期盼的至高无上的权贵,都将他们勾入了一个虚构的世界。
那守护者现身出来,是一风度翩翩的白发男子,他一脸痴情地看着那谷神像,眼里满是疼惜和怜爱。
良久,他兀自喃喃道:“都说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可人心皆是血肉所铸,就算是超脱三界之外的不朽之身,也难保不会为欲望所动容。
瑶光,几百年不见,你可还安好?”
第六十一章:两个混子
祭神大殿当日,大街上火红的灯笼高挂,又赶上初秋天朗气清的好时候,今日的天空在红彤彤的灯笼映衬下显得分外湛蓝。
街坊领里的百姓们纷纷将麦穗挂在自家门口,一来是祈求来年的好收成,二来是能彰显出今年自家麦穗的收成见好,越大的麦穗就越能显示出辛苦耕耘下的好收获。
这满街高挂的火龙灯笼,还有那庆祝喝彩的舞龙队伍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巷东头走到巷西头,倒是惹得一群孩童欢快的嘴都要合不拢了!
他们手里攥着风筝和糖葫芦,有钱一点人家的孩子会拿着捏好的糖人,跟着舞龙的队伍东窜西跑的,丝毫不觉疲惫。
这热闹的架势可不比元宵节逊色,沈言一边看着那群孩子嬉戏打闹着,一边感叹自己已经在这般岁数,没了小时候的那泼皮顽劣劲儿。
这几天因为腿伤憋在家里头可要闷死了,今日终于能得了机会出来走走,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那——没准此刻早已把他忘在九霄云外的赵无忧!
话说赵无忧此时正忙着让肖寒穿上书童的衣裳,好将他带进宫里去会会那上官染,结果两人换好衣服刚出门跨上马车,就被沈言一把拦了去路。
沈言一脚踩在马车上,嘴里还叼着半路买下的糖葫芦,他一边咀嚼着一边没好气地对赵无忧嘟囔。
“我说,你有什么好事儿怎么不能带上我呀,你是要带这不明来路的小子去哪?”
未免被旁人听到多生是非,赵无忧将沈言拉到一旁低声道:“我是要带他去宫里头找线索,沈兄你这伤还尚未痊愈,还是不要跟我们以身犯险的好!”
一听要去宫里头走走,沈言更是来了劲头,他可是从未去宫里头瞧过一眼呢!
这不他糖葫芦啃完最后一颗立马凑上来,鬼兮兮道:“那就更得带上我了呀,你们俩一个会功夫的都没有,遇到麻烦更是自身难保,有我在保证让你们安全!”
虽然多个会功夫的看起来是没什么不对,可皇宫那地方也不是说混就能混进去的,只要是个活生生的人进去那宫门,就免不了要被一番盘问。
阿寒做了书生的装扮勉强还能搪塞过去,可这沈言一身纨绔子弟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做下人的,除非……
“你若信我,便有别的法子可以带你进去,只是怕要委屈你了!”
沈言看赵无忧那十分坚定的语气和眼神,忽然就有些犹豫了,他总觉得这能进去的不像是什么好法子,可别是需要钻狗洞之类的!
到了皇宫门口,掀开车帘却只看见赵无忧和肖寒两人端坐在车里,邀请文书确认无误过后,门口的禁军便给他们放了行。
不过片刻,马车就成功通过了皇宫入口,往深宫内院走去。
车子刚走进深巷不久,就听到赵无忧所在的位置下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就是沈言灰头土脸地从座位底下钻出来。
他一边扒拉着头发上挂着的蜘蛛丝网,一边抹着脸上蹭下的灰尘,苦兮兮道;“再待下去小爷我都要闷死在里面了”
一身捯饬过后,终于显得端庄了许多,他又道:“说吧,待会什么计划?”
好在车辆前后并没有人在,赵无忧原本紧绷的思绪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悠悠道:“哪来的什么计划,宫中情况复杂诸多不便,只能见机行事!”
他们年且尚幼,做事冲动不假思索,有的人却是早就在等待时机了。
该来的总会来,他上官敬平处心积虑筹谋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又怎么舍得放过这大典的绝佳机会?
前夜里,上官曦得了秦师爷特意送来的任务,要在大典当日献舞一曲争得皇上宠爱。
其实要她献舞的理由很简单,若上官曦能顺利上位稳坐后宫,将来再生个太子继承皇位,难保他李云霄不会死于祸乱、病痛,到时候他上官敬平就能顺理成章的坐上一国监臣之位。
这样的美梦,让上官敬平在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性去等待,有足够的能力和财务去筹谋,他坚信这一天不远了!
然而,他忽略了这一步棋子的关键人物。
真正的上官染其实早已人在千里之外,而她上官曦绝不是可以轻易受人掌控的提线木偶。
她做了一个决定,只要今夜能得了机会,便杀了那李云霄永绝后患,自己则找足了后路全身而退。
重获自由、远走高飞、摆脱束缚,一切就都在今日了!
第六十二章:各自筹谋
不知是哪个宫女太监传出的谣言,从前些时候就开始有人私下议论,说后宫的主子们今日献上的曲艺若能拔得头筹,入夜后便能同皇上在后花园里吃酒赏月。
上官曦是领命在身不敢懈怠,别的妃子秀女们却是都想独争这一份宠爱,可太大的事情惹出来又怕兜不住,只能在一些细微末节的小事情上动手脚。
于是便萌生了各种断别人前路的法子,什么假装姐妹情深与同住的秀女喝酒至烂醉如泥,自己却偷偷将酒倒掉,好让人家赶不上第二日的祭祀典礼。
还有些秀女私下里偷偷在别人饭菜中加泻药,让人吃了上吐下泻、有些是剪了别人精心准备的礼服让人去不成、更甚有故意在茶水中加了蒙汗药让人睡过头的……只能说女人要是狠起来,着实有些可怕!
可怜那些受害者,无权无势又找不到人和证据,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别人去祭祀大典上争夺宠爱、大放异彩的。
比如这倾颜殿内,服侍的婢女们正进进出出的忙碌着,给自家主子梳洗打扮。
柳诗诗抬手轻轻抿过胭脂后,雪白的肌肤映衬之下,火红的唇色更加凸显出她的盛气凌人。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开始沉沦,这绝世的容貌任哪个男人看了能没有几分眷恋?
“那上官染至今无名无分,还偏偏要在今日大典上出风头,主动请缨要献什么舞,也不先看看自己的分量?!”
“虽说她是以才女的身份在上丘城出了点儿名头,可这宫里不比外面那些个眼拙的,这里头高门显贵的看谁不都得带点家族地位,她上官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有什么是能拿得出手的?”
柳诗诗一番絮叨过后,旁人丝毫没有言语,怕再无人接话免不了又要被责骂,一旁机灵的小侍女赶紧趁机笑着应和。
“是啊,小主年今年盛装出席,可是要在台上压她们一头了,这上官家的小姐不知天高地厚,怕只会自讨苦吃呢!”
柳诗诗嘴角微微上扬,她的手在面前摆着的金银首饰左右徘徊,最终落定在那珠光宝气的金钗上。
“这话倒是不错,不过我更想让她在台面上出出丑,才总觉得这心里啊~能舒坦些!”
秋月接过她手里的金钗小心翼翼地别上去,像是很自然的领了命令,便低头退身出去办事了。
为了今日这一场,她柳诗诗可是专门请名家绣娘做了整整一个月的苏粉水袖华裳,她就是要成为艳压群芳的一枝独秀。
而早晚有一天,她也定要独坐那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位!
秋月是掐准了时辰,挡在半道上拦了前去各个宫里头送东西的婢女们。
那领头的红姑姑据说是尚宫局里专门分派东西的老人了,几十年来后宫里像这重要日子里,你争我斗的局面也见过不少。
可要在这宫里长久立足就必须守好自己的本分,既然谁都不能得罪,那自己负责的活计也绝不允许出什么茬子。
不过用银钱收买人心这种最笨拙的法子,她秋月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她要做就要做到毫无痕迹可循,绝不轻易叫人看出破绽。
“红姑姑好!”
秋月低头行礼过后,像是充满了好奇一般地望着红姑身后那两个宫女端着的服侍。
“敢问姑姑,这衣裳可是送去给上官家小姐的?”
虽说这秋月不是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婢女,不过毕竟还是有自家主子撑腰,所以即便是不情愿,她红姑也是要给些薄面的。
“是,若没什么要紧的,我们还要赶着去置办差事,烦请秋月姑娘挪挪步子让个路!”
“红姑姑莫急,奴婢这也是实属无奈之举……”
秋月一面说着,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有千般委屈难以诉说。
她道:“我家小主天生性子孤傲,做什么都要争独一无二,所以今日叫奴婢一个一个去打听别家主子的穿衣服侍,她好避开相同的王样式……可我们这些下人的着实叫人一路为难,做了要遭人冷艳和嫌恶,不做又要受自家主子的责罚打骂……”
秋月都已经泪眼汪汪的说到了这个地步,她红姑要是在不给看一眼,别人瞧着倒像是她在欺负人了,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妥协一步。
“我可以让你看看衣服的样式,不过你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决不允许靠近!”
原本就没想过要触碰的秋月,听到这话自然是万般情愿的,这样她就更不怕出事之后自己会有什么嫌疑了。
红姑身后那领命的两个宫女拿着衣服将之展开来,也就是一件平平无奇毫不出彩的素蓝色舞衣。
秋月一个步子上前看似是抬手要谢礼,却故意被衣裙绊住一个趔趄摔到地上,手上的粉末也顺势飞出粘到那件舞衣上。
不过这距离相隔着有近一米远,在红姑眼里也就是看到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谢过红姑姑的好心相助,奴婢先告退了!”
秋月转过身,看似是惊慌失措的离开,却在转角的那一刻,表情瞬间变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储秀宫内,彩云和彩环将那素蓝色舞衣来来回回翻看了好几遍,直到彩环终于忍不住撇嘴抱怨起来。
“小姐,这件衣服哪里像是能穿得上台面的,倒像随便从箱子底下翻出来的旧货,这尚宫局究竟怎么办的事,虽说当初我们的确要的是蓝色,可也不能随便塞给我们一件敷衍了事啊!”
彩云听着也是很急躁,她越想越生气,嘟囔道:“我这就把她们追回来讨个说法!”
眼看着彩云一只脚都已经要踏出门去,上官曦赶紧开口将她叫住。
“你以为追回来就能解决问题么,她们不过是领命办事,如今既然已成定局,便就这样也罢。”
彩云和彩环自然是不甘愿的,可也得听命行事,只能垂头丧气的走到上官曦身边,继续给她整理梳妆。
这妆发没有整理就绪,却听到外头不知何处传来嘤嘤哭声,声音时断时续的惹人心烦。
本就思绪不定的彩云忍了许久后,终于是忍不住了。
“好好的日子,究竟谁在外头惹晦气?!”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回应,只听得那哭声顿了片刻之后,又开始了。
彩环走到门口瞅了两眼,回过身来道:“好像是对面许家的小姐,不知怎么了,她抱着衣服坐在门口哭呢!”
上官曦理了理衣着后,站起身来。
“随我出去看看吧。”
那早已哭得满脸通红的许家小姐见上官曦走上来关切,更是放开声音嚎啕大哭起来。
不等上官曦开口问原因,她便抽泣着呜咽道:“上官姐姐,我的衣裳……不知被谁剪破了,这可怎么办啊?!”
礼服被剪破,就意味着没办法盛装出席,对后宫的女子来说,今天这一场争斗若是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那便是满盘皆输了。
第六十三章:这下玩大了
上官曦将她扶进屋内,看那许小姐喝下一杯茶水后,情绪终于缓和了些。
“许妹妹若是不嫌弃,就把尚宫局刚送来的那件给你穿吧,虽然样式有些简单,不过好歹能应个急。”
彩云一听这话肯定是不乐意的,她慌忙道:“小姐,这怎么行呢?您可是也要参加祭祀典礼的,若是没有礼服可怎么行!”
“我?”上官曦自笑一声:“等着吧,一会便会有人送来了。”
彩云和彩环两个还没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那许家小姐先高兴地跳了起来。
“真的吗,我也可以参加典礼了?!”
她一边说着,迫不及待地跑到床榻前去看那件摆着的流仙裙,她将那裙子紧紧抱在怀里,明明是笑着的,却好像眼眶忍不住又要红了。
“这件……这件可比我的那件好看许多了,谢谢上官姐姐!”
上官曦虽点了头,却一时之间不知用何样的话语去安慰她,对越是没有身份地位的人来说,哪怕是陌生人的一点施舍都能开心许久。
也许最简单的快乐反而最纯真,但这份纯真她深知自己不具备。
从简简单单的礼服分配就能看出,这宫里的人,每个都带着身份和背景去对待别人,高门贵女只凭背景就能过得风生水起,混得不好的、地位不高的便只能默默承受天差地别的待遇。
那许家小姐离开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两个宫女端着盒子踏进门来。
“上官小姐,这是吏部侍郎差人给您送来的物件。”
彩云和彩环走上前利落地接过后,那两个宫女便退身出去了。
似是终于看明白了什么,彩云最先意识到里面放着的东西,应该就是自家小姐先前说自会有人送来的物件。
果然,盒子打开之后便是一件水蓝色的萝纱裙,这衣服用材别致,绣线细腻,一看就是名家秀坊所出之作。
不仅如此,这薄纱裙还有一个精妙之处,看似简单的衣着外表之下潜藏着一个小小的机关。
“老爷可真有心,专门给小姐备了这么好看的礼服!”
有心?上官曦虽然笑着点头应和,眉眼中却透出些许冷意,他上官敬平的确是有心,不过有的却是一颗狼子野心而已!
巳时已到。
瑶光殿外,祭祀礼台之上,浑厚的奏乐声随着巫师的入场慢慢响起,各色带有生肖图案的祭旗随风飘荡着,场面宏大而壮观。
一群带着黑色面具的舞者们走上来围成一圈,他们手里的麦穗不停抖动着,将稻谷挥洒在圈中心的的巫师身上。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麦穗抖尽散落在地面上。
这是每年祭祀必备的开场——引神舞,意在引天神瑶光下凡,享受人类给予在桌上的供奉。
那巫师双眼紧闭,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手里拿着的龟壳不停在胸前环绕着、环绕着,直到他忽然睁开眼睛,猛地将那龟壳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开!”
随着巫师的一声令下,龟壳中瞬间抖落下来几枚陈旧的铜钱。
细数过后,铜钱正好六枚,这预言意味着来年依旧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那巫师原本严谨的面容终于柔和了些,他将那六枚铜钱放到龟壳顶上,双膝跪地之后,又将龟壳举过头顶,大喊:“上吉,叩天神谢恩!”
此话一出,皇上、各家王爷们、连同台下的文武百官在内所有的人,纷纷朝着那卜出的卦象行跪拜之礼。
谢天恩正礼过后,便可以品茶、吃酒、赏才艺,说白了就是敞开了肚子喝酒吃肉、谈天论地。
除了舞坊、乐坊的献艺之外,便是后宫各家妃子、贵人们表演的时刻了。
怕是每个出场的女子应该都是奔着李云霄来的,这些女子从头到尾那娇柔明媚的眼神都时不时往他身上瞟。
不过很可惜,李云霄向来对这些主动投怀送抱、献谄媚的胭脂俗粉没有兴趣。
一场又一场的表演过去,虽然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也随着正午的到来显得越发炎热。
李云霄身为皇上和各家王爷们尚且有黄罗伞、日月扇的遮挡避阳,倒是苦了大臣和在场侍奉的下人们,穿着厚重的官服、顶着炎炎烈日也不敢有抱怨,只能不停地用衣袖和手帕擦拭着,多喝点茶水以解渴。
这时登台的表演女子虽然面带薄面纱,不过看她荷叶边流仙裙的穿着,倒不难看出此人正是那许家小姐。
这女子身材看着玲珑娇小,舞姿倒是颇为出彩,戴面纱应该也是为了保留神秘感,等待最后那一刻给带皇帝的惊艳。
台下,那秋月大抵凭衣服认定她就是上官染,便一脸得意的走到台前坐着的柳诗诗身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那柳诗诗原本平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来。
当秋月面无表情的退下之后,原本台上正跳舞的许小姐不知怎的身上竟然冒起了白烟,随着她一声尖叫之下,身体有刺痛般的灼热感袭来。
然后只是那一瞬间,她浑身上下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惹得台下霎时一片哗然!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大家都十分意外,在场人惊讶的都愣住了、害怕的人又畏缩着不敢动,任她许小姐痛苦的在火焰中煎熬喊叫、在地上翻滚打转都没有一人敢上前去帮忙。
这时候,原本应该在暗处老老实实待着等待、尽量避免露面的人终于安奈不住了,他看着台下那些离得最近反而无动于衷的人,低声破骂了一句:“*的!”
四周本就有防止走水专门放置的大缸,他走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水缸举起来,大喝一声:“都给我闪开!”
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只见他向前跑了几步后,立刻将大缸扔上空中,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腾空而起。
他对着缸底用力一踢,那缸中之水瞬间飞了出去落在许小姐身上,而这男子也完美落地,将那水缸接住放在一边。
虽然火势被及时扑灭,可那许家小姐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边上两个负责伺候的婢女终于敢上前去将她扶下台来,太医也赶紧跑过来查看情况。
确认没有生命安全之后,众人那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几个侍卫过来将她带去太医院做后续的诊治,典礼也终于可以继续进行。
众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便没有过分在意,想他李云霄都不曾发话,他们做臣子的更不敢有多余的言语。
谁都清楚现在这场面一旦有人出场,那便是全场的焦点,无疑是引火烧身呐——比如此时站在大缸跟前的沈言。
果然逞一时之快的后果还是要自己承担的,现下众人都默默把头低着,只有李云霄死死盯着他的目光,让沈言深感焦灼。
与此同时,背后有个疑惑的声音轻轻响起:“言儿?”
熟悉的声音、几十年如一日的呼唤,可不正是他如假包换的亲爹沈从安么?!
这下,事情似乎惹得有点大了!!!
第六十四章:姜太公钓鱼
果然,在这一片悄无声息的典礼场上,只有沈从安一人敢站起身来。
他走到还在原地发呆的沈言跟前,一把将他拉了下去,自己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
“卑职沈从安教子无方惊扰了圣上,还请皇上恕罪,卑职定会将他带回去严加管教!”
若是沈言堂堂正正受邀进来的便也罢,可沈从安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官职能进来已是不易,那自家儿子更是不会在邀请名单之列。
所以他就只有可能是通过别的法子进来的,但无论是什么法子,私闯皇宫就是大忌讳!
如今即便他一时逞英雄出面救了人,却是私闯宫门犯了宫规在先,若到时候盘问起来必定免不了责罚,倒不如现在先主动表明过失,再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李云霄的面容不带任何表情,他只顺口接了一句:“沈大人何出此言呐?”
沈从安还没有开口回答,武毅将军袁威就带着人从场外走了上来,后头跟着那几个都是先前负责宫门值守的将士。
这一行人跟着袁威下跪行礼后,他道:“回皇上的话,这沈少爷无官无职并未在邀请名单上,宫门外负责值守验邀请帖的将士们也确认过,确无一人看到过他进来。”
“哦?”李云霄故作疑惑之后,原本有些冰冷的表情又显得凝重了些。
“私闯宫门可是犯宫规了,所以你是说这沈家少爷有罪咯?”
“这……”
袁威本来是这个意思的,可就皇上这一句反问里他揣摩出了许多,当下若是承认了沈言的罪责,倒显得是自己错了。
“是卑职没能掌控好今日这局面,才会出了这场意外,还请皇上责罚!”
袁威心里头那点花花肠子,以为自己这样一说,就不会在皇上心里落个推卸责任的印象,哪曾想偏偏就着了某人的道。
李云霄那原本琢磨不透的表情逐渐明朗,嘴角竟开始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缓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场起火和守卫不严都是你的失职?朕瞧着,两项罪责加起来可算得上是死罪了!”
袁威一听这话,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慌忙躲开李云霄那利剑般锋利的眼神,连辩解的话语都变得不怎么利索了。
“不不不,卑职……卑职虽然监查不严出了纰漏,可无故起火之事实在是不知因何而起,还请皇上明断!”
“明断?”李云霄缓缓抬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但下一秒那酒杯就被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碎片四散开来,吓得周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魂儿都要飞了,一个个的跟自己也犯了什么错似的,纷纷跪在地上低下头去。
“性命攸关之事摆在眼前,你们谁上前过一步了?如今他沈家少爷就算一时贪玩偷溜进这皇宫里来,你觉得这救人一命的恩情抵不过一条冰冷的宫规么?”
李云霄说话的语气越发冰冷,冷到袁威没有抬手都能感受到从头顶传来的阵阵寒意,他的额头不断冒出虚汗,一双手也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你究竟是想要朕给你个明断,还是想给朕扣个昏君的名头,成为上丘城百姓们的饭后谈资呢?”
此话一落,袁威当即紧咬紧牙关低头一阵猛磕,他的额头因为用力过度开始渗出一颗颗血珠来,地面上也逐渐留下了斑驳的血痕。
“查行上卑职虽有疏漏,可害人之事卑职可万万不敢呐……卑职愿为自己的失职承担一切罪责,任凭皇上处置!”
这回他虽然有所辩解,不过至少还是先坦诚了自己的错处,还要继续追究责任倒有点欲加之罪了。
李云霄的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不过他很快收了情绪,冷冷道:“今日你虽有失职,但谅你也不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救人不及的罪责朕就不追究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余下的……就不用朕再给你交待了吧?”
袁威虽然脑子愚钝,不过还没笨到连皇上话里的意思都听不出,他赶紧磕头谢恩。
“明……明白!卑职……家中尚有年迈老母行动不便需要赡养,想主动请求辞官回乡,明日就启程离开上丘,还请皇上恩准!”
李云霄轻挑眉头过后,一脸从容道:“既然你如此孝心一片,朕也不好勉为其难,那就准了吧!”
“谢皇上恩准!”
袁威又一阵拜谢过后,这才敢起身退场,他一边用微微颤抖着的右手去擦拭额头滚落下来的汗珠,终于敢深呼吸一口气,为自己保住一条小命而庆幸。
一场好戏完美落幕收尾,另一场好戏也该开始了,李云霄理了理自己的衣着,大手一挥免了沈从安和沈言的礼数。
“沈家父子不必跪着了,快快入座吃酒才好,如此喜庆的日子不好扫了兴致,典礼就继续吧!”
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沈家父子这才敢起身坐下,如此一来,沈言倒也能名正言顺的坐在这典礼场上。
宫女太监们起身开始整理这狼狈不堪的场面,彩云虽从侧台目睹了许家小姐出事的整个过程,不过为了自家小姐以后的前程,她决定先将这件事情瞒下来,一切等典礼之后再做打算。
还在别苑里梳妆准备的上官曦,全然不知典礼场上发生过的一切,她只一心想着这一场表演过后,能否取得跟李云霄单独相处的机会,好进一步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
如今,终于到了自己该上场的时候!
悠扬的琴音徐徐而起,负责伴舞的侍女们从四面汇聚,盈盈步子走入场上,在她们围成一圈后,水袖同时向空中抛洒而上,瞬间带起了满天花雨。
上官曦就在这漫天花雨中从天而降,飘逸的水袖和裙摆在微风中轻轻舞动着,配合她柔软的身姿,只是蓦然回首的惊鸿一瞥,恍若立在渺渺云端的仙女降世到这凡里尘来!
每一个巧妙的舞步,每一个漂亮的转身,牵动的都是整个场上观舞者们的心。
随着琴音柔软的气势逐渐悠扬而上,上官曦舞蹈越显汹涌澎湃,像是凝聚了千言万语的诉说,没有女子内心的柔软,只有刚毅果敢的动作和舞步!
恰恰是这与别人截然不同的一点,吸引了李云霄那原本漫不经心的思绪。
此时已到正午,太阳照射折射出的光晕打在上官曦的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明亮、耀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她一人的身上。
而这时,原本被照射之下显得波光粼粼的水蓝色逐渐淡去。
随着她的一阵阵旋转,逐渐褪去颜色开始泛着银光的萝纱裙,忽然从裙角魔幻般地生出一簇簇金黄的麦穗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触人心弦!
台下不禁想起一阵惊呼,他们都是发自内心啧啧称奇的赞叹。
这一刻,好像所有人都被带去了一场仙境,每个人都在仙境中自由地翱翔。
直到一曲终了,仍有语音缭绕心头,久久不能释怀。
终于,众人逐渐从寥寥无几的掌声中清醒,台下瞬间满是此起彼伏的掌声和赞叹!
第六十五章:引
她温润的笑容如潺潺流水、清亮的眸子眼波流转,好似在肖寒的梦里循环往复过千百回……
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心头蕴绕着,他看着台上那即将退场的翩翩佳人,终于忍不住起身。
“阿染……是阿染!”
赵无忧闻声迅速抬手捂住肖寒失声惊呼出来的叫喊,好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掌声和谈论还没有淡去,否则可是又要引起全场人的注目了!
前头沈言的暴露本就徒增了不少麻烦,如今好不容易平息一波,可不能轻易再出茬子。
不过正如意料之中的,这男子果然跟那上官染有些关联,否则怎么会有这般亲近的称呼,倒不枉自己费尽心思把他带进来!
观望台上,邹公公正看着李云霄嘴角勾勒出的半分笑容,心里就有了底,如今这月下对饮之人怕是已经有着落了。
倒是台下原本以为一切都胜券在握的柳诗诗,瞧着上官曦在台面上众心捧月的样子,再看看李云霄那魂不附体的观望,她明面上嗤笑着拍手应和,心里却是头恨不得把上官染放在脚底下踩得稀烂!
柳诗诗朝后头不经意地一瞟,揶揄的目光让秋月下意识低下头去。
那秋月知道自己这次是轻敌了,没想到这个叫上官染的还真有两把刷子,就这么凑巧躲过了劫数不说,还能得了众人的欢心和喜爱!
其实从之前一次次的布局来看,她能感觉到这个上官染并不好对付,如今更有可能是未来道路上的阻碍。
不过没关系,还有一份大礼在后头备着呢,多不过是让她还能再喘几口气而已!
此时,台下众人都只顾着被台面上精彩的落幕所吸引,没人注意到秋月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离开了场子。
而这头,沈言正盯着台上的下一场表演看得入神,突然被身后的人大力一拽,他百般不情愿地撇开那人的手,可后头倒是拽得更用劲儿了!
他瞬时怒火中烧骂骂咧咧地转过头去,正对上沈从安那张严谨刻板的老脸,紧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正经的事情没做几件,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哪有啊爹,我们是来办正经事的……”
沈言唯唯诺诺地开口,心头那一股怒火瞬间被浇个稀灭,他颇有些不服气地瞥了瞥嘴巴,明明连说话的气势都减了半分,可嘴上依旧执拗着。
“这里是皇宫,容不得你在这里胡闹,圣上宽宏雅量,不追究你厮混进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你还想做甚?赶紧老老实实给我滚回去!”
沈言的心思全然没在沈从安的斥责上,他只默默低头挪眼承受着,不知过了几时,终于看见赵无忧在对面伸手召唤他。
仿佛在一片汪洋之中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沈言立马起身抬手弯腰九十度深深一拜,对着沈从安十分虔诚道:“谨遵父亲教诲,孩儿这就马不停蹄地‘滚’回去,走了啊!”
“哎~~!你这个臭小子,城门在那头!”
看着沈言乐不颠儿溜走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这儿子没那么容易乖乖听话,可谁让他是自己上辈子欠下的孽债,偏就投生到沈家来,这债怕是只能用往后的余生来还了!
景秀园内,彩云和彩环兴高采烈地跟在上官曦后头往储秀宫走,今日自家小姐可是获得了全场的掌声和赞美,她们亲眼见着那皇上看得眼睛都快挪不开了,如此一来册封之事想必也就指日可待!
“上官小姐请留步!”
眼看着上官曦带着两个婢女就要走进后宫去,赵无忧几人终于紧赶慢赶地跑上来,叫停了她三人的脚步。
上官曦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去,可当她看清那走在最后的男子正是肖寒时,她明显有些慌乱了,下意识地侧过头去躲避。
好在彩云还算是明些事理,她三两步上前,伸手就把赵无忧给拦住了。
“站住,你们是何人,谁许你们闯进来的?”
即便是这样贸然打扰已经有些唐突,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赵无忧客客气气地抬手行礼。
“这位姑娘,叨扰了,实在是有些官务在身想问你家小姐几句话,哦~我等保证绝不会行越距之事,只是远远的问几句便好,还望你家小姐能允许!”
彩云见眼前的几个男人文质彬彬的打扮,也不像是图谋不轨的,便放松了些警惕,她回过头给上官曦一个请示的眼神。
可很明显,上官曦并不愿意,她只低下头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认得这些人,你叫他们走吧!”
自家小姐都摆明了态度,彩云说话的气势自然又硬了些。
“都听见了么?我家小姐说了,不认得你们几个,外人私闯后宫可是大罪,还不识相些快快离开,否则我可是要喊人了!”
看那上官小姐如此明显的回避态度,要么就是真心不想搭理他们,要么就是心里有鬼不敢经受提问。
今日这见面本就有些仓促,宫中耳目众多难免四周人多口杂,不过好在有一件事情是确定了,那就是这上官曦和阿寒两人的确有些关联。
回头再看霄寒那双目失神的样子,这焦灼的情况怕是再追究也问不出个什么来,赵无忧仔细思量过后,终于还是决定放手了。
来日方长,有个线索在总好过漫无目的地搜寻,以后总能找到机会让她开口的。
看着上官曦和那两个婢女就这样匆匆消失在视线里,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言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好不容易才逮住的,怎么就放她走了,要我说若是需要盘问,直接捆起来一顿严刑拷打就什么都能招了!”
赵无忧对沈言这番桀骜的话笑而不语,他也就敢等人走了之后耍耍嘴皮子功夫,这样的美人他估计心疼都来不及呢,还能舍得东动手?那可真是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了!
他伸手拍了拍沈言的肩膀,一脸淡然道:“别想了,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收拾收拾我们出宫去吧!”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街道上的热闹与繁华慢慢褪去,纯净的夜空不带有一丝乌云,显得今晚的月色十分明亮。
御花园里,望月亭上已经摆好了满的水果点心、金盏酒酿待人品尝。
上官曦得了旨意端坐在那儿,看李云霄将身旁的宫女和太监们都遣散到边上,独留两人端坐在湖中央的亭子里。
从远处望去,这一对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倒也算般配,不过看他们深邃的眼眸和恍惚的神情,却不知各自心底都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四周安静的出奇,李云霄独自闷下几口酒后,脸颊逐渐泛起了两坨红晕,思绪也开始显得迷离起来,他看着从头到尾都不见有言语的上官曦,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你很怕朕?”
他记得这女子从前明明有些胆量,秋实日日来报,前些时段后宫里发生过那么多事,她也都能一一对付,如今她端坐在那里怯懦的样子,倒显得有些拘束和扭捏了。
但事实上,上官曦不过是在思量着怎么挑合适的时候动手,还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可究竟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呢?
当她蓦地抬起头,目光对上李云霄的视线时,却本能地感觉到四周传来一股冰冷的杀意。
上官曦只轻微侧过头去,便看到前头远处的围墙上闪过一缕黑影,紧接着就看到墙头泛起一丝冷光。
这冷光……莫不是弓箭?!
上官曦心头最先闪过的念想,便是有人要暗中行刺杀他李云霄!
这可真真是给了自己好大一个机会,这个时候只要自己稍加利用,给足那刺客刺杀的契机,非但用不着自己动手,如今眼前还有这么多人可以给作证,让自己清清白白脱了干系。
上官曦迅速端起桌上的酒酿,给李云霄的酒杯里斟满,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
她站起身来,努力摆出一副娇柔的笑容,缓缓道:“皇上说笑了,小女不过是一时心喜方才乱了思绪,能和皇上一同赏月吃酒自然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又何来畏惧之说呢?”
第六十六章:谋变
这突如其来的奉承并没有让李云霄感觉到意外,他只想看看私底下在后宫里那般招摇,明面上从不似别人主动去招惹他的人,今又日却要在祭神大典上出尽风头引起他的注意,究竟是个什么来由?
他缓缓端起酒杯,明明眼底带着半分薄凉,嘴角却显露出微微一丝笑容。
“你这是主动邀请与朕同饮这一壶酒?那今夜你我二人可是要不醉不休了!”
上官曦温润地点过头后,先行抬手一饮而尽,干净利落的样子一改先前扭捏的姿态。
李云霄当下只觉得这人甚是有趣,都说女人的心思海底针,还真是弯弯绕绕、风云变幻呢!
要来了,上官曦那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忽地闪过一丝窃喜,仅仅几秒的时间仿佛凝住了一般,连呼吸声都不敢轻易吐露……
只有李云霄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那搭在弦上的一支冷箭就在他抬手一杯酒刚送到嘴边之时、咻地一声~飞驰而来!
“皇上小心!”
原本还站在原地的上官曦,忽然猛地上前将李云霄推了一把,霎时间、他只觉耳边窜过的一阵阴冷的风,耳梢瞬间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紧接着就看到一支箭冷冷地钉在了对面的梁柱上,那红木雕琢的柱子生生被戳了一个大洞!
李云霄还尚未从第一支箭的惊吓中回过神,第二支箭已经迅速飞射而来,上官曦一把将李云霄拉到柱子后面想要躲避,可原本提供支撑的靠背栏杆不知怎的,咔嚓一声就断了!
二人因为失去了倚靠的重心,瞬间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这一阵哗啦啦的落水声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有刺客,快、快保护好皇上!”
邹公公最先反应过来,他慌忙喊上一群人跑上来将亭子团团围住,那些个宫女太监们一边努力遏制自己颤抖的双腿、一边四下张望着。
即便是怕死,也只能捂住脑袋祈求自己能侥幸头逃过一劫,可千万别被人在身上哪处射个窟窿才好!
边上守着的侍卫们四下分散开来排查周围的情况,几番搜寻下来自然是一无所获。
不过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明白,那放冷箭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待在原地,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早在放完第二支箭后就退身而去了。
再说这不小心落入水中的上官曦和李云霄,本想着局面已经稳定,打算探出头去上岸,可不知怎的、原本一片浑浊不清的湖底开始泛出一缕缕金光。
不对劲!
李云霄最先预感到底下的情况可能有些奇怪,他一把攥住上官曦的手想迅速往上游,可就在二人马上就要探头露出水面之时,水中忽然凭空凝聚出一股能量将二人的脚踝牢牢裹住,任他们怎样折腾都难以挣脱露出水面。
很快,水底那金光越发刺眼了,它们逐渐弥漫出来,将他二人团团包裹住。
然后哗的一声那股力量迅速又抽回湖底~两人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湖水的中央!
邹公公看着原本波澜起伏的湖面越发平静,很迅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些严峻。
果不其然,几个下水去帮忙的侍卫们,一个二个都两手空空的从水底爬了上来。
“没有找到……”
“我这边也什么都没有!”
看着浮出水面的侍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这好好的两个大活人,还能在水里就凭空消失了不成?!
邹公公也顾不得自己平素尊贵的形象,扯着嗓子尖儿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找、继续给我使劲儿地找,就算把湖里的水都舀干了,也得把皇上给找出来!!”
第六十六章:谋变
这突如其来的奉承并没有让李云霄感觉到意外,他只想看看私底下在后宫里那般招摇,明面上从不似别人主动去招惹他的人,今又日却要在祭神大典上出尽风头引起他的注意,究竟是个什么来由?
他缓缓端起酒杯,明明眼底带着半分薄凉,嘴角却显露出微微一丝笑容。
“你这是主动邀请与朕同饮这一壶酒?那今夜你我二人可是要不醉不休了!”
上官曦温润地点过头后,先行抬手一饮而尽,干净利落的样子一改先前扭捏的姿态。
李云霄当下只觉得这人甚是有趣,都说女人的心思海底针,还真是弯弯绕绕、风云变幻呢!
要来了,上官曦那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忽地闪过一丝窃喜,仅仅几秒的时间仿佛凝住了一般,连呼吸声都不敢轻易吐露……
只有李云霄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那搭在弦上的一支冷箭就在他抬手一杯酒刚送到嘴边之时、咻地一声~飞驰而来!
“皇上小心!”
原本还站在原地的上官曦,忽然猛地上前将李云霄推了一把,霎时间、他只觉耳边窜过的一阵阴冷的风,耳梢瞬间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紧接着就看到一支箭冷冷地钉在了对面的梁柱上,那红木雕琢的柱子生生被戳了一个大洞!
李云霄还尚未从第一支箭的惊吓中回过神,第二支箭已经迅速飞射而来,上官曦一把将李云霄拉到柱子后面想要躲避,可原本提供支撑的靠背栏杆不知怎的,咔嚓一声就断了!
二人因为失去了倚靠的重心,瞬间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这一阵哗啦啦的落水声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有刺客,快、快保护好皇上!”
邹公公最先反应过来,他慌忙喊上一群人跑上来将亭子团团围住,那些个宫女太监们一边努力遏制自己颤抖的双腿、一边四下张望着。
即便是怕死,也只能捂住脑袋祈求自己能侥幸头逃过一劫,可千万别被人在身上哪处射个窟窿才好!
边上守着的侍卫们四下分散开来排查周围的情况,几番搜寻下来自然是一无所获。
不过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明白,那放冷箭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待在原地,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早在放完第二支箭后就退身而去了。
再说这不小心落入水中的上官曦和李云霄,本想着局面已经稳定,打算探出头去上岸,可不知怎的、原本一片浑浊不清的湖底开始泛出一缕缕金光。
不对劲!
李云霄最先预感到底下的情况可能有些奇怪,他一把攥住上官曦的手想迅速往上游,可就在二人马上就要探头露出水面之时,水中忽然凭空凝聚出一股能量将二人的脚踝牢牢裹住,任他们怎样折腾都难以挣脱露出水面。
很快,水底那金光越发刺眼了,它们逐渐弥漫出来,将他二人团团包裹住。
然后哗的一声那股力量迅速又抽回湖底~两人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湖水的中央!
邹公公看着原本波澜起伏的湖面越发平静,很迅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些严峻。
果不其然,几个下水去帮忙的侍卫们,一个二个都两手空空的从水底爬了上来。
“没有找到……”
“我这边也什么都没有!”
看着浮出水面的侍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这好好的两个大活人,还能在水里就凭空消失了不成?!
邹公公也顾不得自己平素尊贵的形象,扯着嗓子尖儿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找、继续给我使劲儿地找,就算把湖里的水都舀干了,也得把皇上给找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云霄逐渐从恍惚的意识中清醒,当他赫然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却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恍若缥缈仙界般美妙的世界!
这时,原本还在昏迷的上官曦也在晕眩中逐渐睁开了眼,她同样也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成千上万的桃树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延展开来,茂密的桃花一簇紧挨着一簇,将这一片天地铺成了粉红色,直到与天空尽头的蓝色相连接。
微风吹拂而过,伴随着风逐渐飘落的花瓣缓缓坠落,形成一阵阵美丽的桃花雨,空气中夹杂着浓浓的桃花香气,一切都是那么的美轮美奂!
李云霄逐渐从这片迷离的景色中回过神,明明前一秒还在一场被人刺杀的水声火热之中,怎么却又因失足落水之下的机缘巧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方才……你是救了朕……”
上官曦心底冷哼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不过看他李云霄这样扭捏的神情,再听他这般柔软的语气,莫不是意在道谢?
还不等她开口回话,李云霄就又撇过目光去,自说道:“你放心,朕日后定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说的,好像她上官曦缺那一份善待似的,她今日这般忽然地就转变了策略,无非就是在那一支箭就要飞来的关键时候,忽然意识到了这里头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明明是如此守卫森严的大内深宫,怎么会混进来一个刺客还会丝毫不被察觉,要么就是他一直潜伏在这深宫里随时等待伺机而动,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将之放进来另有图谋。
再不然……还有可能是自己的身份被那个人察觉,先前就是一场试探。
既然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走一步更稳当的棋路,毕竟做一个救命恩人怎么也会比做一个刺客的帮凶更有出路吧?
哪成想,再后来……就莫名其妙演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皇上,现在我们还是先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吧!”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道的谢也道了,李云霄轻咳一声之后,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冷峻。
他二人还没有挪动步子动身,却听到远处有一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个都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这架势好像随时准备将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大卸八块!
不过很显然,这距离十米开外粗布衣裳打扮的小胖娃儿似乎不具有战斗力,他怀里抱着一个装满桃花的竹背篓,嘴里本来哼着一曲轻快的歌儿,在看到他二人之时也停住了哼唱、顿住了脚步。
那小胖娃儿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他原本闪闪发亮的眼神忽然显露出一丝惊恐、那奇怪的眼神仿佛又像是觉得万分惊奇。
三人互相对视了几秒之后,对方人多势众明显气势占了上风,那小胖子显然招架不住了,只见他小背篓往地上一丢,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边跑还一边使劲儿地喊:“村长、村长、怪事勒~咱们村儿里来外人了!”
第六十七章:误入桃源村
李云霄和上官曦跟紧了那小胖娃儿的脚步,两人一路穿过桃林走到尽头,忽然显现而出的是一座座整齐排列的茅草屋。
路边有七彩的蝴蝶簇拥着在花丛里环绕,伸展出墙外的桃花树上落着三两只喜鹊在枝头嬉戏。
此时虽有烈阳当头,却似乎并没有炎热的气息,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祥和与安宁。
可那些原本还屋顶上做工、地里头除草、院子跟前歇脚的村民们,听见那小胖娃娃的一阵叫喊,也不管是真是假,先一溜烟地都跑进屋子里躲了起来!
只有两鬓斑白、一口白胡须几乎要垂到地上的老村长慢悠悠的从院儿里走出来,他杵着拐杖挪了好些步子才站定到小胖娃儿跟前。
只见他眉头一皱,抬起手里的拐杖先给那胖娃儿一记敲打,方才眯着眼睛斥责道:“我说小虎啊,你个虎崽子……又想吓唬大家会儿了是不是,让你给我摘的桃花呢,又跑哪偷玩去做了一场美梦回来吧?”
那被称小虎的胖娃娃一听气得直跺脚,再看看身后跟过来的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人直挺挺地站在边上看戏,心里头更是火烧火燎似的焦急。
“是真的,是真的啊村长,不信你看那!”
老村长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迷迷糊糊地好像是看见有两个人影站在远处,他眯缝着眼睛又仔细瞧了半天……
嘿,还真是两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啊!
怎么说他也是个活了百十来年的老村长了,什么大世面没见过,他一脸淡然道:“不就是来了两个外人而已,慌什么……哎,忽然想起来我那屋里头还烧着茶呢,你们慢聊,老夫我就先走一步了!”
只见这老村长话音一落,默默转过身后拔腿就往屋子里头跑,一进屋就把四周门窗关的死死的,连个透光的缝儿都不给留。
小虎原本是不怎么怕的,可眼下老村长竟然都将自己这般无情的抛弃,他只能颤颤巍巍地跑到村长的屋子跟前,一边怯懦地盯着已经跟进院儿里来的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个,一边用满心的求生欲去敲门让村长放他进去。
屋子的门依然不见开,只听见那老村长在屋里头哀怨道:“小虎啊~让你去摘桃花,你可倒好,桃花没见摘回来,还带回来俩外人来!让他们赶紧离开,这儿可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上官曦和李云霄二人本就对这陌生的环境一无所知,连怎么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怎么出去了,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人可以询问,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见此情形,上官曦只好走上前去,轻轻敲门道:“老人家您不必担心,我二人本无恶意,只是意外闯入桃林,想跟您询问个出路。”
老村长喘着气坐在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紧接着随手用衣袖一抹,没好气道:“哪儿来的便打哪儿去,我们桃源村民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躲避战乱,不曾有人离开过,自然也没人知道出路,听老夫一句劝,趁着天色还早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两人虽然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他们深知继续纠缠下去未必就能问出个结果,思来想去之下,二人最终决定还时先回最初醒来的地方探寻出路。
李云霄一路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沉默不语,他总觉得现在所处的环境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究竟哪里奇怪,这里的确很美,美到让人感觉都有点不太真实。
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片桃花林里,微风吹拂过来,桃花从树上一片片落下,旋转着吹落到地上,先前那小胖娃不慎丢弃的背篓还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头原本满满一整个背篓的桃花却不见了踪影。
四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一路跟随着他们的脚步,而他们最初醒来的地方,除了一望无际漫漫无边的桃花林,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为什么他们桃源村的村民都如此惧怕外人的到来?为什么那老村长又说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叫他们赶紧离开?这看似美轮美奂的桃源村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李云霄深信,莫名的契机将他们带来这儿,一定不是偶然,是冥冥之中有人牵引着、是命中注定他二人要走这一遭!
与此同时,上丘城内已经是天色将亮,虽然街道上还是一片祥和,可皇城内的后花园里却已经乱成一团。
眼看马上就要到了上朝的时辰,皇上却至今还下落不明,四下里忙着寻人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一个个累的面容憔悴、脸色苍白,手底下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众人连夜里里外外搜寻了好几遍,几乎都要将这整个寝殿带着后花园翻了个底儿朝天,愣是没见着皇上和上官家小姐的半点影子。
邹公公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半晌,也没见想出个什么好法子,情急之下只好叫人来赶紧去通知六王爷李煜。
皇上失踪的消息是万万不能叫别人知道的,可自己的身份又不便于出行,只好给了那小太监一个由头。
“你就跟煜王殿下说,皇上今晨儿起来总念叨那玲珑铺子的糕点,叫他来的时候买些带个带来一同用早膳。当然,这些话都是要当着外人的面儿说的,待他避开旁人后,私底下一定要仔仔细细把实情告知,请殿下火速进宫来协助才好!”
那小太监应声领命离开后,邹公公想了想,又抬手招呼了一个机灵的手下过来。
“你去大殿前传话,等玉阶前的官员们都差不多齐了,就说皇上昨夜在后花园里不小心吹了风,早上起来有些头痛的厉害,今日就不能上朝了。让各路大臣们将需要上奏的折子统一交到你手上,再由你送去景玉殿给皇上审批。”
外头的都安排妥当,余下的就是这内里了,邹公公清了清嗓子,冷声道:“今日诸位在场的不论身份地位都有一份功劳,等皇上回来老奴定会给你们讨一份嘉奖,但你们也应该明白,今日之事但凡走漏一点风声,老奴就是豁出性命去,也要拉着你们跟我一起陪葬!”
众人得了命令纷纷点过头后,又开始了新一波搜寻,现在大家都只盼早点能见到皇上的身影,才好安他们这一颗颗躁动的心。
第六十八章:不能说的秘密
“是谁在那?出来!”
李云霄凝眸一声呵斥过后,原本躲在不远处桃花树后的小虎,几番犹豫之下终于敢从树后探出身去。
也不知是这小娃娃天生就是个胆大的,还是他脑子有些不大灵光,总而言之就是……全村人都对这两个外来的陌生人怕极了,偏偏就他一人有恃无恐!
这回他不但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竹篮,不过那篮子被粗布缎子盖着,却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
“你们当真是从外头来的,外面究竟长什么样子,也会有漫山遍野的桃花树吗?”
小虎学着他们的样子盘坐在地上,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撑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表现得对外界充满了好奇,歪头支棱着样子,仿佛已经为接下来听故事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上官曦此时心头的思绪灵光一闪,忽然就有了主意,没准从这个小娃娃身上下手还能有意外的收获呢,总比他们在这里瞎摸索的强吧?!
如此一琢磨,她立刻就笑眯眯的凑到小虎边上,柔声细语道:
“小虎啊,你要是想听我们讲外头的故事当然是可以的,外面那大千世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可比你们这村子有趣多了!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们这么害怕外人呢,难道之前从不曾有外人来过这儿么?”
小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半晌过后,他才愣愣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长说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只有他一人知道……不过我可以用好吃的给你们换,这些都是我从家里偷偷拿来的,只要能给我讲外面的故事,这些全部都给你们吃!”
小虎说罢,将放在一旁的小竹篮往前一推,得意洋洋地掀开那盖着的布子,里头还真是各色各样的糕点、馒头一应俱全。
上官曦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也当真是自己想的太乐观,一个小孩子而已他又能知道些什么呢,况且就算说了也未必能当真!
反倒是之前为了准备祭神大典的表演本就没吃什么,入夜更是只一杯冷酒下肚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儿,眼下摸摸自己干瘪的肚皮,着实有些饿得发慌……
“皇……那个,您要不要吃点,毕竟我们还得留着足够的力气去找出路呢!”
尽管上官曦如此客气的邀请,还给足了他下台阶的理由,但李云霄只随意瞟了一眼后,便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样子转过身去,也不知是他本就瞧不上这篮子里的东西,还是他只是一心想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尊贵形象。
不吃便罢了,上官曦也无暇顾及,等他饿极了,总归还是要吃的,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僵持,倒不如自己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咽了咽口水,迅速从篮子里拿了一块桂花糕,眼看着抬手就要送进嘴里,忽然听到有人在远处大喊。
“不能吃,等等~千万不能吃……你们不能吃这里的东西!”
老村长上气不接下气的从远处敢将过来,还不等人家反应,一把就将上官曦手中的点心打到了地上去。
到底是上了年纪,从桃源村赶到这里不过两里地的路程,愣是让他扶着拐杖喘了好些时间,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老人家,您这是做甚?先前您不愿告诉我们出路也就罢了,现在又何苦要糟践这好好的粮食?”
上官曦一边埋怨着,低头俯身将摔碎了半块的桂花糕从地上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撇去上头的尘土。
“哎!”那老村长先是长叹一口气,仿佛一切的呜呼哀哉都在这凝着的情绪之中。
他道:“你们哪里知道,倘若你们真要吃了桃源村里的东西,就永远就出不去了!”
“什么?”
上官曦听完心头咯噔一声,她赶紧将手里的糕点放回篮子去,不过很快又觉得这说法有些荒谬,便半信半疑着追问:“老人家,您怕不是为了赶我们离开,故意在这儿编个理由吓唬我们的?”
“信与不信由你们!”
老村长原本想再说什么,忽而看到天边逐渐泛红的天际,他那原本哀怨的脸色霎时就变了,赶紧加快了说话的语速。
“再往北走一里地有条干净的溪流,那里的水喝了没有问题,还有这地上的篮子你们尽可以拿去摘树上桃花吃,切记除了桃花和溪水任何东西都不可食用!”
老村长说罢,麻溜的捡起地上的小背篓给上官曦递过去,又补充道:“天就要黑了,今夜无论你们二人看到桃源村里有任何异像,亦或是听到里边传来任何奇怪的声音,都千万不可以靠近村里一步,待一切落定直至明日太阳东升后,我自会前来寻你们!”
天色逐渐开始变得昏暗,仿佛从烈日炎炎的晴空到夕阳布满天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仔细留意不难看出,这里的白天黑夜明显比正常世界走的要快些。
端坐在那里的小虎还没来得及听上故事,就被老村长拽起来拖着往回走,看他们急匆匆消失在小路尽头的狼狈样子,不知究竟在怕什么。
上官曦回过神来,发现一旁的李云霄此时正眉头紧锁得盯着天边看,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真有闲心发呆!
上官曦兀自摇了摇头,不经意朝着他看着的方向撇过眼神去,西面那天边尽头的太阳逐渐下落,到天地连接线时,竟端端的停在了那里。
它明亮耀眼的光晕逐渐淡去,慢慢地化成了一轮金黄色的圆月,虽没有白天那般耀眼夺目,却也把四周照耀的微微发亮。
那圆月从西边山头逐渐升起,直到高高悬挂在空中,似一盏划破漆黑夜空的明灯。
然而,这月光带来的没有温暖,只有丝丝冰冷和诡异,这让原本心底就有些害怕的上官曦此刻更是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她不由自主地向李云霄靠拢过去,剧烈的心跳声还没来得及平息,忽然从桃源村里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丝火光不知从村中何处而起,瞬间向四处蔓延开来!
霎时,尖叫声、惨叫声、救命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救火……我们快去救火呀!”
上官曦下意识就要往桃源村方向跑,却被身后的李云霄一把拽住,他冷声道:“你做什么,那老前辈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小虎……小虎还在里面呢,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还只是个孩子……
这句话深深刺痛着李云霄的心脏,原本早已被隐藏在深处的记忆,蓦地浮现在眼前。
十三年前,应该也是在今日,泪流满面的母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无情的身影却只甩过衣袖,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他永远都忘不了母后绝望无助的眼神,她哀怨求饶的语气逐渐变成了恨,恨到咬牙切齿、恨到冰冷彻骨!
“你为何要这般无情,明明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第六十九章:七月半鬼门开
陆续传来的惨叫声让李云霄从痛苦的记忆中回过神,此时他已经两眼通红,终于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怒吼道:
“你看这四周、你再看这天上,想想我们今日所见所闻,这哪里是个正常的世界?!况且那前辈说过他明日会来寻我们,那就必定不会有什么意外,你可曾想过,也许我们这般贸然前去反而会害了他们?!”
如此让人焦心的场面,他却能够用异常冷静的心态去分析和判断,这不是一个常人能够轻易做到的。
上官曦心头一番苦苦挣扎后,手下原本攥紧的拳头,也终于在情绪慢慢平复之下松开来。
这一次,的确是她冲动了,不是因为远处那些耀眼的火光,也不是因为那些刺耳的惨叫和几十、甚至上百条的人命,而是她从小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别人的生命对她来说应该卑微似蝼蚁,可曾经她也在那个小小的年纪,有着对外面世界无尽的渴求,却无奈自己身为影子的特殊身份,终日只能待在漆黑的密室里,练功、杀人,如此循环往复……
“走吧,我们去老前辈说的那条溪流边上等他们。”
两人都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将过去的伤痛掩埋,他们开始往那溪流处进发。
今夜那里便是两人的栖息地,而明日——不知还有怎样的未知等待着他们!
上丘城内,半香楼上。
云逸睁开惺忪的睡眼从床榻上走下来,刚打开窗户刚准备瞧一瞧外头的天色,就看见李煜带着一队人马从大街上飞驰而过
“不知什么事情急成这样,天都还没亮呢……”
看他们赶去的方向应该是皇城里,还真是贵人事忙,云逸心下兀自感叹过后,半打着呵欠转头去,原本打算再回床上小憩一会,忽感觉然背后一阵冷风窜来!
他那原本闲适的目光瞬间汇聚,轻轻一抬手,便接住了从窗外投射而来的飞镖,上面附着一张纸条。
他打开纸条仔细看过后,当下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真是懒,连个送信的差使都不愿派,还要我叫人去走一遭!”
可又能怎么办呢,鉴于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无论李煜需要做什么,他都是无有不应的。
一个时辰后,沈言和赵无忧两人在皇城门口碰了面。
“这么巧啊赵兄弟,你也是被煜王派人传唤来的?”
沈言询问的话语刚落,就瞅见赵无忧后头还跟着一个肖寒,他那原本兴致勃勃的精神头瞬间就拉下去半截。
不知为什么,偏偏他打心眼里就看这个肖寒不顺眼!
赵无忧没有察觉沈言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此刻他一大半的心思都飞进宫里去了,所以只随意应付了一句:
“嗯,只是不知宫中究竟有何事,需要特传你我二人前来协助,如此一想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沈言那两眼珠子咕噜一转,心头再琢磨了几秒,忽然神经兮兮地凑到赵无忧耳边,低声道:“该不会是那……上官家的小姐,因昨日我们在园子里截住她的事情跟官家说了些什么,惹恼了皇上现下要来治我们的罪?”
赵无忧仔仔细细的听完,原以为这沈言这能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推断,当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这么一想,他忽然忍不住低头嗤笑道:“沈兄你还真是……脑回路清奇呢,倘若真如你所说的这样,那我们昨日便不会平平安安的出皇城了,我瞧着宫里头是有棘手的事情发生了,而且是不方便宫里人通传的那种,所以只能请我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来协助。”
重要的事情?沈言瞥了一眼站在赵无忧边上的肖寒,没好气道:“那你还要带着他,岂不是个累赘?”
“我这不是想着,若还能再有机会见到那吏部侍郎之女,没准能询问出个什么来。”
还真是不改那惯有的倔脾气,一根肠子直到底、明摆着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把已经了结的案子拿来死磕!
沈言还没来得及开口将他好好调侃一番,就听到有公公在城门口喊道:“赵公子、沈公子,二位快随奴才一同前往御花园,煜王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这皇城门口距离御花园还是有些距离的,沈言走着走着便觉得无人交流的气氛有些沉闷,他想着打破这局面,能先从这领路的太监嘴里套出点口风也是好的。
“敢问公公,六王爷有何事需要我等去御花园相见,莫不是园子里的秋菊开了,特请我们去欣赏?”
那公公明显口风严谨的很,他一边在前头伸手引着路,一边恭敬答道:
“回公子的话,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至于主子要做什么,待会到了您自然就知晓,何必刻意为难小的呢?”
啥都没套出来反倒吃了一口闷子,沈言只能憋着不甘心的气焰,跟在后头巴巴的往前走。
几人终于到了御花园,赵无忧看见门口严森森的守卫以及园子里四处搜寻的下人,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可能比自己预料到的还要复杂。
果不其然,李煜从远处转过身,一看到他俩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快步走上来惶急道:“你们可算来了!邹公公,你快将昨日的状况给赵公子细细说明,看他能否从中发现点什么。”
邹公公应声点过头后,便将昨夜发生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番,听得沈言和赵无忧两人眼睛都直了,要不是看现在的情况实属严峻,恐怕这奇特的状况大家都会以为只有在戏文里才能听到吧!
不过自嗜血狐那件事后,沈言和赵无忧两人内心世界的神奇大门就像是被打开了,妖都存在,那人会凭空消失的现象也不是不可能。
赵无忧先将发生的一切自行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听邹公公的描述,他曾见到水底有闪现出金色的光芒,难道是水里有什么东西?
“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教,敢问这水底除了淤泥外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邹公公仔细回忆过后,忽然眼神一亮:“有的,先前有个侍卫在水下打捞时发现了一面铜镜,但看那铜镜锈迹斑斑毫无特别之处,我们都只以为是从前的宫女不慎丢落的。”
邹公公说罢,便去亭子中央将那随手丢在桌上的铜镜拿来,给赵无忧递过去。
赵无忧将那铜镜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的确是没什么特殊,他原本打算伸手还给邹公公,却被一旁看痴了的沈言一把抢过去。
沈言面色凝重的仔细端详了那面铜镜后,捏住袖子将那铜镜两面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番。
铜镜背面原本斑驳的痕迹逐渐隐去,逐渐显露而出的是一个圆形的八卦图阵,白色的背面上描刻着黑色的图案。
图案从里到内共四圈,最里面是阴阳混合的图形,向外一圈分别写着:死、景、杜、傷、生、休、开,再向外一圈刻着十二生肖的画像。
最后一圈则与内圈的每个字相互对应,分别为:
死:申坤未
景:丁午丙
杜:巳巽辰
傷:乙卯甲
生:寅艮丑
休:癸子壬
开:亥乾戍
当沈言看到最后那一行字时,忽然眼里透露出难以想象的惊恐:“你们说皇上和上官小姐是在亥时不见的,亥乾戍开,那就意味着……意味着……”
一旁干看着他结巴的李煜原地急的直跺脚,他忍不住催促:“你倒是说啊,到底意味着什么?”
沈言努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他咽了咽口水,忐忑道:“我曾无意间在师祖打瞌睡时,因好奇看过他桌上摆放的一本玄书,这八卦阵的图案上:亥代表时间,乾意为天代表我们生活的地方,戍意为地代表地下,而这几日好巧不巧偏偏正直七月半(阴历)!”
“七月半鬼门开,书中曾有记载:从七月中旬开始,鬼门会大开三日,昨夜正是第一日……我想,是这面铜镜不小心将皇上和上官小姐吸了进去,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恐怕已经不是阳间了!”
第七十章:掀起的尘埃
李煜一脸质疑的愣在那里半晌,方才幽幽道:“说什么胡话呢,沈公子你……怕不是一大早还没清醒昏了头?”
沈言早就猜到自己这么说旁人定是不会轻易相信的,这要搁在几个月前没准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然而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能怎么办?
好在一旁的赵无忧及时开口解了围。
“要想证明沈兄所说是否属实很简单,既然鬼门会打开三日,而昨日又是第一日,那我们只需静待至今晚即可。”
李煜还没做回答,一旁的邹公公倒是急了。
“那怎么行?皇上今日未能上朝,诸位大臣们也只是稍有疑惑,可若明日皇上还是不能出现在大殿之上,难免会有风声散播出去引人猜忌,以至祸起萧墙!”
李煜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道:“我看不如大家兵分两路,该找人的一刻也不能停下,赵公子你们便等到今夜亥时见机行事,倘若真如所说的那样,二位可定要保我皇兄平安归来!”
沈言虽然表面强颜欢笑着应下了,心里当然是没底气的,他将赵无忧拉到一旁,杵在他耳边轻声道:“眼前这情况很是棘手,只你我二人怕是很难搞定,我想……”
他话还未落定,赵无忧便已经猜到了。
“沈兄的意思我懂,我这就让煜王派人去请令师尊和师祖下山来,以如今这场解燃眉之急。”
沈言一听,那原本紧皱着的额头终于舒展了些,一眼便能看透人心思的,怕只有他赵无忧是也,现在就等着日落西山、有援兵来相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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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内。
一道刺眼的晨光让李云霄从恍惚的梦境中惊醒,可看着四周这满眼的桃花树,倒像是还蕴绕在梦境之中。
不过下一秒,那忽然凑过来的小虎那圆润脸庞,让他一个趔趄仰过去,后脑勺直愣愣地撞到了树上。
“嘶……”
李云霄拧巴着两条眉毛,还没来得及捂住后脑勺喊疼,就看一旁的上官曦因为吵嚷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立刻收了手,咬牙努力强忍着痛楚,男人么,一点面子还是要有的。
“小虎,老人家您也在?你们没事啊?”
上官曦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们半晌,这两人真是从头到脚都毫发无损,不对啊……
她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又侧头去看那远处的桃源村,明明昨夜里还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可现在确是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上官曦努力揉把着眼睛,现在这真真实实的一切,并不是在梦里啊?
“村长,你快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村长看了看小虎,心头有说不出的难受,原本早已被时间冲刷的记忆逐渐浮现在眼前。
有些事情本不该就这样被掩埋,有些人也不该就那样被忘记,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外人,也许一切都是该有的缘分。
他看着天空的尽头,深邃的眼眸逐渐将思绪带回了从前。
“几十年了,我已经几乎快要忘了那件事的源头,记得那日从山里打猎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儿子、儿媳妇,已经快要开饭了,可当我们刚坐上桌时,忽然外面闯进来一大群官兵……”
“那群官兵……他们用刀架着我儿的脖子,逼问我一个女子的下落,我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可眼看我儿脖子上的刀口越来越深,鲜血就顺着那刀口滴落在地上。
我当时就想,难道要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失去我至亲的骨肉吗?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向他们透露了!”
“那本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兵乱,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可我们整个村子的村民们,为了保全自己苟且偷生,不曾有一人出面保护她。”
老村长一边说着,悔恨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也开始变得呜咽。
“是我们害了她啊,这都是报应,是我们全村人该受的惩罚……才会让我们在这极恶之地,每年七月半都要遭受三日天火的惩罚!
无论我们身在哪里,都会在那个时候回到村里,看着周围火光弥漫,在烈火中承受肌肤被灼烧、被撕裂、那蚀骨般一寸一寸灼烈的痛!”
第七十一章:守护者
“老前辈您说我们在极恶之地,那这里究竟个什么地方,可还是在北黎地界?”
李云霄会这么问,表明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这里并非寻常,如今又听到这奇怪的名字,更意识到这里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老村长叹下一口气后,方才将思绪拉回来一些,合该是年纪大了,动不动就会因为一些前尘往事而伤感。
“不错。天道轮回,往生地界,只要是肉体凡胎都会过那轮回道,但罪孽深重之人便会留在极恶之地遭受惩罚,只有洗清自己的罪孽方可重新归入轮回投生。”
“轮回道?那我们现在不会已经在十……十八层地狱了吧,难道我们都死了?”
上官曦手心下意识捏紧了裙角,她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说完后,觉得原本徐徐的清风忽然变得有些阴冷。
怎么也没想到,这四周唯美的风景表象之下竟然是亡魂的地界!
“不不不,年轻人!你们大可放心,我先前我就试探过,发现你们呼吸之间有正常的气息,所以想来应该只是误打误撞闯入此地的。”
既然知道这里是哪,那总该有回去的办法吧?
李云霄板着他那异常冷峻的脸庞,悠然道:“所以先前您不让我们吃这里的东西,就是害怕我们吃过以后回不去了吧,那前辈您可知我们为何会到这里来?”
老村长轻轻点过头后,起身看着东面那逐渐升起的朝阳。
“不错,桃花在这里代表着永恒,还有眼前这片溪流中的净水能洗涤心灵,它们都没有被我们桃源村的污秽气息所沾染。
不过你们为何会来到这里,老朽也不得而知,但我依稀记得有人曾告诉我,外人的到来也许会打破我们的禁锢,帮助我们洗脱罪孽重入轮回。”
不知为什么,洗脱罪孽重入轮回这件事情听起来像是一种解脱,可从那老村长别过去的脸庞中却看不出一丝欣喜,甚至于他那原本就苍老的脸庞上又徒增了一丝忧郁。
李云霄逐渐意识到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似乎全村人都很惧怕外人的到来,倘若真是村长所述那样,难道于他们来说——投入轮回道重生,不会比在这里每年承受欲火焚身之痛来的好吗?
老村长拧着眉头苦苦思索了良久,忽然心头灵光乍现,他愁云的面容变得豁然开朗。
“不过……也许有个办法可以试上一试!”
听到这句话, 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人原本已经黯淡的目光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口说完后,就那么巧妙的抬头四目相对而视。
清风拂过,吹起上官曦耳边的一缕青丝,伴随着一片片桃花在空中飞舞,这般唯美的画面仿佛就定格在那里,挂在李云霄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几秒过后,两人才纷纷眼神飘忽的避开来。
老村长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两人似情窦初开般懵懂青涩的眼神交流,他饶有韵味的笑容言明了此时默默吃瓜的内心,终于又继续开口以打破两人这尴尬的处境。
“啊~我也只是听说过,据说顺着溪流往上走就能到达水流的尽头,那里住着极恶之地的守护者,我想也许他会知道出去的办法。
不过至今鲜少有人见过那守护者的模样,据说他身高八尺、满口獠牙、面色青黑,尤其是额生第三眼能看透人内心深处的欲望,所以千万别想有巧言令色辞藻骗他的心思!”
眼下这困窘的处境,只怕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了,更可况还只是去见什么守护者,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人默契的点过头后,起身便要辞行。
“等等,我这手里的拐杖或可当信物一用,见面后你们顺便帮我跟他带句话:就说我一介草莽罪无可恕,初心不改陌路难寻!”
老村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将那拐杖郑重其事的交到了李云霄的手上。
上官曦转过身,跟在李云霄后头还没能迈开步子,就被小虎一把抱住了大腿。
他一脸委屈的抬头巴望着,奶声奶气道:“姐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小虎还等着你给我讲外面的故事呢!”
这可爱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忍不住心疼,上官曦俯下身轻轻抚摸过他稚嫩的脸蛋,柔声道:“好,小虎乖,姐姐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给你讲故事的!”
得了确定的承诺,小虎这才默默的点头,似是做了很久的挣扎后方才依依不舍的将手撒开来。
看着两人向上而行那逐渐远去的背影,老村长在原地痴愣了良久,自说了一句。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太阳逐渐高挂,灼烈的光线直射而下,即便没有炎热的气息却仍能让人略感焦躁不安。
还有这漫漫桃花林依然一眼望不到尽头,要不是一直顺着溪流前行,都会产生一直在原地踏步的错觉。
不知走了多久,上官曦终于忍不住开口划破这一路而来的宁静。
“皇上,我看距离源头还有些距离,我们要不要停下来歇一歇?”
“不必了。”
下意识的话语脱口而出后,李云霄这才注意到,上官曦跟在后面的步伐不知何时已经慢了许多,想她一介女子本就柔弱,倒是只顾着自己着急了。
“朕有些乏了,仔细想想,我们还是原地休息半刻再出发吧。”
得了命令,上官曦终于能长舒一口气坐下来好好歇歇,瞧着眼下这溪流一眼望不到头,不知还要走到何时去。
此时除了潺潺溪流声,周遭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两人思绪神游间,空中忽然响起一记清冷的声音。
“来者何人?”
余音蕴绕之时,有一蜿蜒而上的桃花树间显现出翩翩男子的身影,他低眉冷眼,随意瞥过李云霄手上拿着的拐杖,嘴角逐渐勾勒出淡淡的弧度。
“三十年为期,如今算着倒是大限将至,那老头儿可是已经放下了?”
“什么放下?”
李云霄心中有所疑惑,他自然不明白这突然出现的男子话里是何意,不过看眼前这人悠闲雅致的姿态,不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你们不是那老头派来当说客的?有意思……”
那男子稍坐起身来,伸手折下树上的一枝桃花,只一刹那,桃花便随风脱落而下,花瓣飞落到李云霄和上官曦的身上,散发出淡淡金光。
不是地狱恶鬼就罢了,身上还有这么重的阳气?
“我瞧瞧……这好好的十八层炼狱竟然来了两个凡人,还都是生生活物,甚是有趣!”
李云霄隐月感觉到眼前这男人非比寻常,再听这男子话里的意思,既然他能如此迅速察觉到他们二人的身份,该不会就是老村长说的那人?
“莫非你就是这极恶之地的守护者?”
虽然李云霄这话听起来像是已经确认了,不过那男子总觉得他提问的同时眼里带着半分疑惑。
“那你以为守护者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是身高八尺、满口獠牙、面色青黑,尤其是额生第三眼……之类的,现下真真见着了,可是一样都没有啊!
不过仔细想想,八成是被那老头儿给涮了,要想确认倒也不难,提个问题一试便知!
“有人告诉我们,说这溪流的尽头住着守护者,眼下我们可是已经走到了?”
“溪流?尽头?”
那男子听完,当下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哪儿是什么溪流,此是黄泉之水天上来,前方更没有什么尽头,你们一介凡人,还以为能走上天河去不成?”
果然,就知道那老头子不是个实诚的!
嘲笑归嘲笑,眼前的男子努力收了收情绪,半晌过去,却还是忍俊不禁道:“他就是这么跟你们说的?真是个老泼皮,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那么喜欢戏耍别人!
该不会还告诉你们我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俊俏佳人,长了满嘴獠牙十分丑陋什么的吧?”
李云霄只面笑着应和沉默不语,看这两人熟络的关系,哪里是什么未曾谋面,根本就是老相识了,当真是自己先前想的太天真!
第七十二章:恶鬼的游戏(1)
既然守护者已经找到,那二人离开的契机便指日可待了。
李云霄仔细思量过后便开口道:“老前辈虽话有戏言,但终归是把我们二人指引到了这里,那他便是于我们有恩情的,只是不知尊驾做何称呼?”
“称呼?”这男子微微底下了眉头,原本还有些明朗的笑容淡了些许。
“已经许久没有人问过我名字了,你们若是愿意,称我八爷便可。”
他倒不是介意提起自己的真名,就怕叫人听了过后三魂七魄都要吓飞去。
不过八爷这一词落定,让上官曦那原本就紧张的心头瞬间一沉,看她略显惊恐的眼神,应该已经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传说地狱有二鬼,唤作黑白无常,他们负责勾魂索魄之职。
白无常名为谢必安,人称「七爷」;黑无常名为范无咎,人称「八爷」。
那么眼前这自称八爷之人自然就是黑无常——范无咎,也许初听这名字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之处,然则,「咎」乃取「救」字谐音,见黑无常者无救便是来源于此。
与上官曦相反,李云霄对这范无咎倒并没有表现出畏惧,什么七爷八爷都不在乎,他只一心想着该如何离开这非人之地!
“那敢问八爷可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
范无咎飞身下来,轻盈的身体随风漂浮着,他忽然将目光打量到上官曦身上,这娇嫩的脸庞倒是禁不住惹人怜爱。
他飞身到上官曦跟前,抬手轻轻拂过她的面容,轻笑道:“办法么自然是有的,要么你们顺黄泉而下,走上孟婆桥坠入轮回道后便能重生;要么你将这娇美可人的小娘子留下给我享用,我便能让你全须全尾的回阳间去。”
意料之中的,李云霄一把就将上官曦挡在了身后,范无咎对这一举动并不在意,只是转身飞回了树上,这种英雄救美的场面他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他并不急于执着的求成,只是开口缓缓道:“生亦何忧,死亦何惧?人生短短几十年,终究逃脱不了一场场轮回,倒不如让她留在我身边,看尽人间俗世繁华来得快活。”
不错,有多少人贪恋这尘世浮华,却偏偏如过眼云烟般消散而去,而长生——听起来倒像是个莫大的恩赐。
“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上官曦蓦然抬起头,冰冷的眼神恰巧对上他俯身投来的目光。
范无咎对她这斩钉截铁的提问颇为敬佩,明明生了一副娇弱柔美的面容,不想却是个泼辣伶俐的性子。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种无畏的抗争反而更得他心意。
“第三种选择,呵——难不成你们闯了我的地盘,还妄想全身而退?”
当真是贪心的人类啊……
范无咎低眉一阵思索过后,忽然抬首露出玩味的笑意,仔细想想,眼下还真有个难题需要解决。
“说起来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出路,不如你们陪我做个游戏,赢了我就把你们都放出去,如何?”
还未等别人开口,他又迅速补充道:“你们可要想好再答应,若是输了,就只能待在这无边地狱永世不得投生,想象一下:两个飘荡的孤魂,要遭受无数恶鬼的追赶和啃噬……没有尽头,只有永远、永远哦!”
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人默契的对视过后,似乎都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时点了头。
什么长生、他们不需要,什么恶鬼、他们亦不畏惧,因为阳间可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去啊,还有那些阴险狡诈的猖狂之徒们,都还好好活着呢,他们怎么能就那么轻易放过?
“好,既然你们这么有胆量,那就好好玩玩吧!”
范无咎那嘴角的笑意越发意味深长,他抬手一个响指,身体便慢慢隐去。
四周忽然开始变得一片寂静,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忽然感觉身子一沉,竟直直坠落下去!
不知坠落了多久,只感觉四周天旋地转的人都要被晃吐了,才落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这里一片阴暗的云雾,看不清远方,只能看到四周是一片片干涸的树枝从,锋利尖锐的藤蔓将这些本就干枯的树枝根根缠绕盘踞,三两只乌鸦落在枝头,发出凄凉的叫声。
“走,赶紧的都给我走,磨蹭什么呢?”
耳旁粗狂的声音响起,李云霄和上官曦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身上都被上了一层厚重的枷锁,不仅如此,身边还有一群粗布衣裳打扮的男女老少们,都被上了重型枷锁蹒跚前行。
李云霄还没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忽然被人从背后猛踢一脚,让他一个趔趄往前迈了好几步,差点没栽过去。
他冷冷的回过头,看见后头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也被身后催促赶路那官兵恶抽了几鞭子。
那老人本就年迈体弱,还没抽几下就经不住跌倒在地上,一双厚茧的老手直戳在路边的荆棘从中,鲜血汩汩而出滴落在地。
可不管这老人怎么哀嚎着苦苦求饶,那官兵却依旧冷冰冰的,抽鞭子赶他前行。
“走不动就给老子往前爬!”
官兵一阵怒吼过后,接踵而至的是一次比一次更狠的挥鞭,仿佛使了全身的力气灌注到鞭子上面,直到那老人求饶的求饶声越发微弱,终于承受不住这严重的酷刑,摊在了地上。
“他娘的,真是晦气!”
官兵俯身确认过这老人停止跳动的脉搏后,没过瘾似的,又骂骂咧咧的踹了两脚才离开。
不清楚现在什么状况,身上也被上了枷锁反抗不得,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个只好默默跟在这长龙般的奴隶队伍当中艰难前行。
冰冷的尸体就那样孤独的躺在地上,四周有越来越多的黑乌鸦逐渐聚拢,它们在俯首、在等待。
等待人群远去之后,它们就有足够的时间享受这上天恩赐的美味佳肴!
第七十三章:恶鬼的游戏(2)
上丘城内。
不知不觉已过晌午,眼看太阳一步一步西行,邹公公急的开始在亭子跟前来回踱步。
算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按路程来推算派出去的人也怎么应该到了的呀,原本心里还有些底的沈言,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也显得越发焦躁不安。
沈言正坐在那里锤头丧气,忽然感觉周身有一阵寒意袭来,紧接着便是无数冷刃纷纷向他靠近,好在他反应迅速一个侧身躲过偷袭,转身之时又抬手用剑挡住了接踵而来的冷刃。
“哪个天杀的,敢暗算小爷?!”
沈言骂骂咧咧的话语脱口而出,就看到从围墙后面现身的陆景仪,他赶紧乐呵呵凑上去点头哈腰的打招呼,心头却恨不得赶紧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当真不长记性,除了他那个时不时就要验武功的师父,谁还会用这凝水成冰的本领试探他?
“你小子,三日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
陆景仪说罢抬腿就是给他一脚,沈言只能硬着头皮挨完打,还得乐呵着往他眼巴前儿凑着去拍马屁。
“有师父您老人家在,徒儿哪敢放肆!”
调侃归调侃,该办的正是还得办,一旁的赵无忧见状,赶紧将放在桌上的铜镜递到陆景仪跟前。
“陆道长,我们特意邀您前来,就是想您帮忙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物件?”
原本还面带笑容的陆景仪在低头瞟到那面铜镜之时,脸色霎时变得阴沉,他面色凝重的接过那铜镜,仿佛面对着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熟悉的图案、这时不时散发着阴冷寒气的触感,莫不就是传说中的……
“ 乾元镜?”
乾元镜三字落定,沈言倒是心中先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平时很喜欢钻研没把这茬给搞错,要不可就是闹了个大笑话!
不过等等……说起来自己当初也是偷看了师祖的玄书才知道的,这玄书又是师祖明令禁止翻阅的,莫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也?
不知是原本就心虚,还是看到沈言瞄过来那疑惑的眼神让陆景仪下意识咳嗽了两声,他支吾了半天,一本正经道:“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嘛!师尊年纪大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自然应该主动积极的学习和分担……不过这乾元镜乃传说中的上古神镜,怎么会在这大内宫墙之中,还被埋在这神潭淤泥之下?”
究竟为什么会遗落到这荷花池中,谁也没有答案,所以陆景仪这一招主动转移话题显然没有奏效,眼瞅着旁人一片鸦雀无声,他赶紧又想法子主动邹话题。
“那什么,昨夜具体发生的情况我已经大体了解,我看现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将皇上和那一同被吸进去的姑娘带回来,否则一旦过了时辰鬼门就会自动关闭,若我们都没能及时出来,恐怕就要永远被关在里面了!”
天渐渐黑了,点点星光随着逐渐暗淡的夜色变得明亮,此时的北斗七星正巧对着头顶上方,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乾元镜因为吸收了星光的照耀,刻画在铜镜背面的黑色纹路逐渐散发出点点金光,并且越发耀眼!
“鬼门快开了,要一起进去的人赶紧抓紧我!”
陆景仪说话间,那乾元镜上的八卦图案已经开始自行轮转起来,原本还正对着亥图的‘开’字明显往右挪了两刻,只要再往右挪动两次就会到那‘死’字之上。
这种时候,但凡是个正常人恐怕都会心中犯怵,不过赵无忧和沈言两人都像已经做好了准备似的,同时握住了陆景仪的肩膀,就连李煜也丝毫不见犹豫的抓了上来。
来了!金色的光芒逐渐在四人的周身蔓延,天空中,那北斗七星逐渐连成一线,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灌注而下,眼看着就要将他们吞没。
这时,原本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邹公公忽然冲上前,一把就将李煜拽了回来,他慌急道:“六王爷您可不能走啊,您走了宫里没有支撑恐怕就更要乱作一团了,王爷您可要三思啊!”
“可皇兄他危在旦夕,我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李煜使劲挣脱邹公公的束缚往前扑过去,可是已经晚了,那耀眼的金光瞬间消逝,将乾元镜和陆景仪三人一同带走了。
哎呀,就差那么一点!
最终没能一同前往的李煜只能气的原地直跺脚,其实邹公公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皇兄的性命虽要紧,可朝堂的稳定更要紧,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稳定现在这宫里的局势,以祈求赵无忧一行人能将皇上平安带回来了!
极恶之地上空,三个不明物体的坠落和一阵尖叫声划破了这一片荒地的宁静,原本还在专心享用美食的乌鸦们被这吵嚷声惊起,纷纷四散飞去。
这一个措不及防的坠落还是脸先着地,差点没把沈言的骨头都给摔散架了,倒是陆景仪及时用拂尘缠绕住了树藤,又顺手一把将赵无忧及时给抓住。
看着边上这两人平稳的落了地,沈言一边哎呦的叫唤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巴巴道:“我说师父您这也太偏心了,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我才是您徒儿吧!”
陆景仪抬手收了拂尘,不紧不慢道:“人家赵公子不会武功就罢了,你还不会么,为师教给你的东西怕是都吞进肚子里去了,还敢质问起师父来了?”
“那我可不敢啊!”
沈言的语气再怎么豪横也只是吐槽,怎么敢驳他师父的面子,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师父……你看这四周枯藤老树昏鸦的一片寂寥,怕是已经到了阴间吧?”
他四下望了望,前头不知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坨在地上。
好奇心的趋势下,沈言也不管现在这地界是什么状况,三两步便凑上去想要看看,这不看不要紧,他就只看了一眼当即便趴在边上吐了起来。
那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几乎已经不成形的尸体,身上的肉已经快要腐烂完了,内脏也已经几乎被掏空,皑皑白骨在那一团团模糊的黑色当中若隐若现。
赵无忧对尸体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面色从容地走上前去对那尸体进行了仔细的查看,分析道:“蛆虫的数量并不多,说明死者的死亡时间并不长,看尸体损伤程度的状况,应该是自然死亡后被动物野食留下的痕迹。”
除了藤蔓和地上这已经干了的几滴血迹,剩下的就是一路延展向前的脚印,在这漫无边际的枯树林中显得格外扎眼。
“这地上这么多的脚印,应该是有大量人潮涌动的痕迹,我们跟着这些脚印往前走,没准能有什么发现。”
赵无忧说罢就起身循着脚印往前走,沈言还没缓过劲,就被陆景仪一把提起来拖着往前走,他一边拖着一边摇头兀自在心里感叹:
造孽啊,这究竟是收了个什么烂徒弟!
第七十四章:恶鬼的游戏(3)
此间正午。
与之前的情形全然不同,灼烈的阳光炙烤着一切,那热腾腾的气焰化作蒸笼一般在空气中浮游,远远望去像一滩阴凉的湖泊,走近了却依然是干涸的大地。
热,除了热再没有任何感受,热到身体里的汗水都快要蒸发干净了,只留下干燥的皮肤和油腻腻的脸庞。
李云霄觉得自己脚底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前方长路漫漫不知何时才到尽头,他不是没有试过,每次他开口问那些官兵要去哪里,可那些官兵就像听不到似的,只麻木的挥鞭催促他们前行。
到底那范无咎给的是什么考验?
李云霄慢慢侧过头,上官曦此时也在一旁闷声往前走着,看她苍白的脸色就知道她的体力也已经消耗了大半。
可怕的是身后那些官兵们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疲惫,他们手中那鞭子只一次比一次抽的更加凶狠,不断有体力不支的人躺倒在地上,官兵们却熟视无睹,只要确认人已经咽气,他们就会任由尸体躺在那里被身后尾随的乌鸦分食。
甚至到最后,李云霄觉得自己都快要习惯了,习惯那些不断被抛弃、遗落在身后的尸体。
终于,当翻过一座巨大的戈壁山头过后,树木开始有些绿色,原本一望无际的戈壁也能看见三两片青葱的草地,再往前走下去还能看到几座破旧的茅草屋坐落在山间。
越往前走树木越葱郁,逐渐开始有过路的山里人对他们露出诧异的神色,可他们也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便匆匆扛着柴火和锄头远去。
每当李云霄伸出手里想把他们拦住,他的手却只穿过那一个个透明的身体,那些人也径直穿过他伸出的手臂走了过去。
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都是幻像吗,可为何手中这坚实的枷锁、脚下这沉重的铁链、还有身后那些官兵甩过来的鞭痕却都那么真实的存在着?
不过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记忆出了差错,李云霄竟然觉得眼前这一切陌生又熟悉,而且越往前走这种熟悉感越明显。
当他们一群人到达分岔路口时,路旁石碑上的几个字让他豁然开朗,那上头赫然写着——桃源村。
没错,是桃源村!
虽然天色已暗,但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除了周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将先前一望无际的桃林覆盖,他们眼前所见和之前看到的桃源村几乎一模一样:一座座排列整齐的茅草屋,大大小小井然有序的耕田,屋顶冒着袅袅炊烟,还有道路上传来孩子们你追我赶的欢笑声……
为首官兵头子是个身材魁梧的,他本就黝黑粗犷的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看着十分渗人。
他一把攥住边上一个想匆匆逃开的村民,那力道就像提起了一片羽毛。
“你们这里谁管事?”
雄厚的嗓音和他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一样狂野,那村民的衣领一时间被扯得死死的,下意识想往后退两步都没有余地,只能颤颤巍巍的张开嘴皮子道:“就村……村口那家!”
官兵头子闷声丢开村民,带着人径直朝那村口的住户走过去,这村民像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似的,地上掉了的锄头都顾不上拿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空气里飘着的是刚出锅的饭香味,这个时间,原本是大家围坐在桌前享受一顿晚餐的时候,然而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军队让村里原本活跃的气氛变得压抑。
砰!院子的大门本就已经摇摇欲坠,却被那官兵头子丝毫不忌讳的一脚踹开。
里头原本都已经端起饭碗的住户都纷纷被这一阵响动惊扰,转头看向外面,正对着门口坐着的那位头发有些花白,他眯缝着眼睛看了许久才注意到门口这突然闯入的一群陌生人,这些人的身上带着浓浓的杀气。
“原来是官爷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还站在院外的李云霄心中一惊,上官曦也被这声音惊得抬起头来,慢慢从村口屋子里走出来的男子果然是他们记忆中熟悉的模样,连他手中拄着的拐杖都分毫不差。
“老人家,是我们啊,你还记得我们吗?”
尽管上官曦用尽了力气高声叫喊,可站在院子里的村长跟完全听不见似的,只端正的站在那官兵头子跟前。
两人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他们就像看客一般置身在这段前尘往事的回忆中,无论怎样都不能左右这局面,只能顺应事情的发展,而现在这局面似乎就是村长之前口中所述的祸端起始。
“你就是这里的管事?把你们村里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问。”
官兵头子命令的话语落定后,村长的心中虽然有所忌惮可自身的威严也不能落下,他抬手鞠躬道:“不知官爷有何公事要办?我们桃源村世代居住在这里与世无争,从未有人做过半分越距之事,还望官爷明查!”
“老子要你召你就召,哪儿那么多废话?”
村长仔细打量了他们从上到下的行头装束,虽说是北黎的军营打扮没错,但从他们脚下带过的污渍和身上厚厚的灰尘来看,这群人明显不是从城中出来的,倒像是从边境赶回来的。
而且外头那些被镣铐和枷锁束缚的几乎都是一群老弱病残,也不像是有罪之身,防人之心不可无,未免多生事端村长还是舔着脸追问道:
“官爷莫要动怒,我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只是不知官爷隶属哪个军营,官牌或者告令在身?不然日后若是出了差错,上头知县追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官兵头子明显不耐烦了,他手中的拳头慢慢捏紧,身后的随从立马像得了命令似的抽刀就走上前去站到村长跟前,举着刀恶狠狠的抬手就是往下猛地一戳!
没有痛感,呼吸也还算顺畅。
村长咽了咽口水低头一看,院子里放养的一只公鸡就那样一刀下去被生生断了脖子,几滴血滴落下来染在刀背上醒目而耀眼。
“这就是告令,一刻内若是叫不到人,再断的可就不知道是谁的脖子了!”
一切成文与不成文的规矩在性命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村长迫于无奈,只好叫自己儿子赶紧带着锣鼓边敲边召集村民们在村口处集合。
随着震天响动的锣鼓声在村里各处敲响,稀稀落落的人群逐渐在村口汇聚,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何样危险的处境。
这个夜晚,也注定不能平静的度过了。
第七十五章:诅咒与背叛
村里所在的住户本就不多,细数下来不过三四十人,他们男女老少各有不同,有些人眼里带着疑惑,有些看着官兵腰间别着的刀大气都不敢出,只闷声立在那里。
见人已经差不多齐了,官兵头子也懒得干等着耗费时间,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那白布上头画着一个女子,虽然画的有些潦草,好在都抓住了精髓让人认过一眼就能看明白。
“这女子是我们押送囚犯途中逃跑的一个,你们谁见过?”
村民们虽然一个个摇头的、低下头的不见有人言语,但那官兵头子能感觉到这群人一定有所隐瞒,光问是没什么用了,若不来点强硬的怕是不肯有人吐露点什么。
譬如他觉得应该先从这一村之长下手,他走到村长面前,连弯子都懒得绕,直接黑着脸道:“要么你把那个女人的下落告诉我,要么我手起刀落后,可就不能保证你会不会少了什么东西,也许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
官兵头子说完对着身后随从一个眼神示意,那人立刻就抽刀架在了村长身边一个年轻男子的脖子上,原本还算淡定的村长眼神立刻就慌乱了。
他颤颤巍巍的想伸手上前去护,奈何刀尖耀眼又锋利,他还没来得及上前一步,刀就已经在那年轻男子细嫩的皮肤上抹出一道划痕,鲜血顺着刀背汩汩而下,让村那颤抖的心也跟着如刀绞般痛楚。
“这是你儿子吧?瞧这细皮嫩肉的书生模样,这雪白的脖子给添上一刀多可惜啊!”
那随从说完后,手上的劲道又明显又重了些,血液顺着刀尖滴落下来,滚落在泥土上。
“等等……我说我说,她昨夜只是在我们村里停留了片刻,便往西南方向去了,其他的我们当真一概不知!”
尽管村长这般诚恳,可官兵头子依然对他说的话存有疑虑。
他道:“我看不如把他儿子一起带走,若是敢骗我们,他这儿子会是什么下场就不必说了。”
村长自然是百般不愿的,他当即扑通一声跪下来,苦苦哀求。
“我保证绝无半句假话,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吧!”
官兵头子还没发话,架刀的随从倒是不耐烦了,他嚷嚷道:“你再多嗔唤两句,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办了他!”
村长那儿子虽然看着文文弱弱,但似乎也不愿让自己的父亲牵连其中,他犹豫了几秒后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爹,您就放心让我跟他们去吧,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这……我……”
村长所有的难受都哽咽在心里,他只恨自己没能力,却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带走。
后来,他的儿子当然没能回来。
没人知道这些官兵来自哪里,也不知这些官兵押解的究竟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为何他们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村民们只冷漠的看着官兵们带人远去,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这桃源村无关。
四周的画面开始逐渐模糊,再后来,只能看到村长在四处苦苦哀求,求大家带人去救他的儿子,但收到的都是大家漠视的回应,看着一道道木门无情的合上,村长只能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他的眼里有悔、有怨恨,有所有一切难以宣泄的情绪。
之后的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听村里人议论,说那群官兵要找的那个女人被杀死在宫殿里,村长的儿子也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死在了那些官兵的手中。
这下村长彻底绝望了,他背叛了救命恩人,却依然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他大概恨吧,恨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反抗,恨大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为了保全自己那么软弱无能。
所以在那个夜晚,他选择一把火了结整个村寨,连同着了结了自己性命。
是他的怨念最终化成了诅咒,让桃源村的所有人饱受了近二十年的折磨。
一片片火光将这段记忆化成了灰烬,四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色,李云霄和上官曦身上的枷锁也被火焰逐渐吞噬,只留他们二人站在一道黑色的石门前面。
四面有声音悠然而起。
“这道门的后面关着桃源村近二十年来积累的怨气,现在的桃源村看似一片祥和,实则是我将经年累月所有怨气都关在了这道门里,如今怨气越来越重,怕是再无人消灭以后连我自己都难以压制。”
的确,李云霄和上官曦能够感觉到这门后传来的厚重气息,那种感觉很压抑,仿佛只要门一打开,就会有什么庞然大物窜出来扼住自己的喉咙,再将他们一点点吞噬。
“若你们能平了这些怨气,桃源村里的所有人便能破除诅咒得以走入轮回重生,若你们做不到,也可以选择现在就乖乖投降被我吃掉,没准还能替我增加点修为好压制它们。”
投降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们二人走到了这一步,压根就没想过会有退路。
李云霄伸手想推开那道门,门内此时是一片漆黑和静谧。
这寂静的感觉让人背后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静静等待,当他的手触碰到木门上,隐隐能听到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起初像是里头有人在哭泣,后来听着又像是有人在笑。
李云霄伸出去的手顿在那里,仿佛做了良久的挣扎过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终于……终于等来了……”
里头原本细微的声音逐渐清晰,一大波黑色的雾气瞬间从门里头蜂拥而出,那一团团黑色的雾气分离开来,在这一望无际的白色空间里游荡。
它们起初是被压抑许久的兴奋,因为它们感受到了自由的空气,感受到这广阔天地里的无拘无束。
不过很快它们就意识到了,这里不是人间那片广阔的天地,它们依然被束缚在结界里。
“自由……”
“我要自由……”
“给我自由……”
无数个声音在呐喊,在哀嚎,此起彼伏的哀怨声越来越大,逐渐演化成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它们游离的目光逐渐汇聚到李云霄和上官曦的身上,那一瞬间,就好像找到了宣泄。
它们异口同声的发出吼叫:“挡我出路者,全都给我去死!”
第七十六章:一场恶战
四面黑压压的雾气顿时向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人俯冲而去,它们个个争先恐后,它们看起来根本无所畏惧!
即便是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人此时已经做足了防备的姿态,可毕竟是手无寸铁,难道要靠赤手空拳去搏命吗?
眼下这场斗争还没有开局似乎就已经有了定论,范无咎站在局外默默观望着,嘴角那玩味的笑意越发明显。
他就是喜欢看这些弱小的人类被压制,明明一个个那么微不足道,却总是喜欢逞能,而现在——就是他们为自己的逞能付出代价的时候!
一团团黑雾张开了深渊巨口蜂拥而至,在眼看就要接近了李云霄和上官曦两人的一刹那,咻地~被从远处飞来的一记拂尘打散了。
它们哀怨的发出一声吼叫,不过很快的,那些四散的雾气开始慢慢聚拢、蓄势待发。
远处仓皇赶来的陆景仪、沈言、赵无忧三人倒算是舒了一口气,好在先前四周忽然变成一片白色时,他们并未因一时的恐惧停留在原地,硬生生靠着感觉一直往前走,没想到就这么巧合的在关键时候救了李云霄和上官曦的命。
“我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赵无忧仓皇的说完之后,下意识挡在了李云霄的身前,不过眼下这焦灼的情况似乎还不是争论谁是谁非的时候。
黑雾一波一波接踵而至,它们采用车轮战术,不慌不忙的攻克着眼前的敌人,幸而五人此时还算默契,迅速围城一圈一致对敌。
李云霄的拳头、沈言的刀剑、陆景仪的拂尘不断挥舞着将雾气打散,即便是不会功夫的赵无忧也闭着眼睛一双手在空中乱舞着。
然而这些黑色雾气消失在空气中后,却又逐渐汇聚起来俯冲向前、以此周而复始。
它们都不过是一缕缕怨灵,没有消退的意志,更是感受不到疲劳,倒是李云霄几人承受了几番攻击之后明显已经疲惫不堪,守护的阵型也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果不其然,这些怨灵在一番番攻势下很快找到了赵无忧这个突破口,它们统一向他冲了过去,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陆景仪反应迅速,一把将拂尘打过去挡住了那些怨灵们的攻击。
不过它们同样不甘示弱,拽住了陆景仪的拂尘将他拉到空中,其它几波怨灵则俯冲过来撕咬着他的衣服,一道道口子从已经破碎的衣衫中划裂开来。
众人越发体力不支,怨灵却丝毫没有怠减之势,一波波攻击不断在他们身上留下撕扯的痕迹,裸露的肌肤上瞬间都添了一道道血痕。
血的味道,更是激发了怨灵心中的欲望,这是妥妥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节奏啊!
沈言紧咬着牙关一把甩掉了咬在衣袖上的怨灵,哀怨道:“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大家连留个全尸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时,还吊在空中的陆景仪用尽浑身的力气,一个翻身踢散了周边的怨灵,这一大幅度的动作却让怀里的东西不慎掉在了地上。
乾元镜散发出来的气息瞬间吸引了所有怨灵的注意,镜子里面是熟悉的味道——那是人间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
“出路……”
“我们解脱啦!”
“我们终于自由啦!”
怨灵们争前恐后的向那乾元镜飞奔而去。
一直身在暗处观察的范无咎原本没打算插手,可当乾元镜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他那平淡如水的表情立刻就慌乱了。
他迅速飞进结界之中,击碎了那就要趁机钻进乾元镜中的几缕怨灵。
众人虽然对他的这一举动感到十分意外,但他们很快就能体会到,即便是范无咎亲自压阵,却依然不能把这些怨灵怎么样。
场面一度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这些雾气就没有消灭的办法吗?我们这样一直耗着根本抗不了多久。”
沈言话音刚落,手臂就被怨灵生生划出一道口子,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滴落在那些怨灵身上的血液同样也把怨灵的身上灼烧出一个大洞,并且似乎无法复原。
这一奇特的现象引起了陆景仪的注意,他差点就忘了沈言可是极阳之体,纯阳的血液自然是这些阴气过重的怨灵所畏惧的。
“我有一个办法或可一试!”
陆景仪一边说着,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无字黄符,他将所有的黄符甩上空中,嘴里不知默念了什么咒语,只见那原本平平无奇的黄符瞬间如得了命令一般,围成一圈在空中轮转起来。
紧接着,他一把抓住沈言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将他的手臂在剑口上划拉一刀,沈言避之不及,嗷地一声就在原地张牙舞爪的乱跳起来,边跳嘴里还念叨着。
“师父你干嘛啊,你这是要谋杀亲徒啊!”
不过陆景仪根本没工夫搭理,他迅速将流出的血液收集,沾到拂尘上大手一挥在空中肆意书写着符咒。
当拂尘落定,一个庞大的红色符字凝结在空中,又化成无数小符字飞到那些在空中旋转的黄符上,所有的动作可以说是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原本在空中旋转的黄符印上了血书的符咒,像是瞬间灌注了一股力量,迅速飞出去落在那些怨灵们的身上。
那些被符咒沾染的怨灵们定在那里,刚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后,便被粉碎在了空气之中,先前的汹汹气势一下子发生了极大的反转,余下的怨灵们见状纷纷开始四处逃窜。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看着怨灵们一个个在逃窜中被消灭,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众人们终于有了可以喘息的空间。
惨烈的哀怨声逐渐平息,周围已经看不到黑色雾气的踪影,大家似乎都安全了。
李云霄抬脚往前一步,却正好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
他俯身去捡之时,忽然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不过麻木的感觉只有几秒便消逝了,而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还在四面八方巡视,没有人注意到藏在玉佩之下的一小团黑色雾气咻地~钻进了李云霄的指尖中。
第七十七章:短暂落幕
现在的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而这些怨灵的消灭对范无咎来说自然是好的,四周的茫茫白色终于开始逐渐消退,显现在眼前的依然是那片傲然绽放的桃花林。
先前上官曦还对这漫漫桃林心存芥蒂,如今瞧着四周明媚艳丽的景色,像是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看着一树树繁花簇锦、再听着涓涓溪流声,满满的都是亲切感。
“既然你们成功过关,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虽然总是有点心有不甘,但如今还些事情是他更想关注的,所以范无咎顿了顿话语继续道:“不过我有疑惑尚且不明,乾元镜乃是我一位故友的法器,如今怎么会在你们这些凡人人的手上?”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点瞧不起的意思啊,这种时候沈言往往是第一个跳出来反抗的,他忍痛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满脸倔强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小朋友。
“怎么着,我们怎么就不能拥有这法器了?而且你看着也是人模人样的,难不成还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范无咎唇角微扬一笑而不语,也就是他此时急于打听故友的下落,便没对这沈言的挑衅斤斤计较,要搁平时早给他一脚踢上黄泉路了,还轮得着一个凡夫俗子在眼前叽叽喳喳乱叫唤?
好在赵无忧从第一眼就看出来此人的气质非比寻常,他一把将沈言拉回身后,客客气气地鞠躬道:“其实我们几人都是误打误撞闯入此地,至于你说的这法器,我们也是不知其因何缘故落在那泥潭深处被我几人打捞起来。想来或许是你那位故友不慎遗落,若你愿意,我们自然可以托你归还于那故友便可。”
难得瞧见一个说话做事还算舒坦的凡人,范无咎挑了挑眉头半带着感叹道:“乾元镜既然已经遗落那便是它自己的命运,我的职责只是守护这极恶之地做好自己的本分,你们凡人的命运我可掺和不起。”
李云霄细细揣摩他这话里的意思,合着他先前喊着要生吞活剥啦、什么恶鬼之类的言语都是吓唬人的?
亏着自己还一本正经的相信了!
不知为何,原本他还只是心中升起一丝怒意,可那一点点的积怨却凝结在胸口怎么也挥之不去,甚至连身体都能感觉到胸口传来的隐隐刺痛,眉眼之间也瞬时闪过一丝黑气,不过那气息很快又隐去了。
与李云霄截然相反,上官曦的眼中则是难以言喻的欣喜,但同时又带着一丝依依惜别的神色。
短相识、久别离,从一开始她就料到迟早要面对这一天的。
“既然确认我们都可安全离开,那在回去之前我们可否再去桃源村告个别?”
她的心里一直挂念着小虎,没准他此时正端坐在石墩上,痴痴地望着路口等他回去讲外面的故事呢!
陆景仪低头看了看乾元镜上的时间还算充裕,便点了点头。
“我们还有一个时辰,抓紧时间的话应该还来得及能赶回去。”
几人跟着上官曦匆匆忙忙赶到桃源村口,原本还畏惧外人的桃源村民们,此时都稀稀落落的站在村长的身后看着他们从远处走来。
先前因为诅咒的缘故他们缺失了记忆,如今桃源村的诅咒已破,大家没有因为可以投入轮回而赶到兴奋,相反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
他们大概也是在恢复记忆后,为自己曾经的过失而忏悔吧。
小虎大老远就跑过来,看着上官曦蹲下来迎接后,更是一脸兴奋的扑进她的怀抱里。
“小虎啊~因为一些事情的缘故我们就要走了,我也没时间再给你讲外面的故事了。”
上官曦深吸一口气后,强忍着眼角的泪水伸手捏他肥嘟嘟的脸蛋。
“不过你千万别难过,因为很快啊~你就能亲自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还能再相遇,我一定带你把外面的好吃的都吃个遍!”
小虎天真的点了点头,铺天盖地的美食光是想想口水都能从嘴角流出来。
“那我们拉钩为誓哦!”
两人说罢便拉勾击掌立下誓言,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光是一句简单的承诺就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快乐。
村长一脸慈祥的走上前来,缓缓道:“多谢你们几位让我们整个桃源村的村民得以解脱,人啊,活得越久曾经后悔的事情就越多,我现在也是看开了,你们几位且行且珍惜吧!”
众人都不明白,村长看向李云霄和上官曦的眼神带着意味深长的韵味是何意,随后他便拉着小虎、带领村民们前往轮回道去投胎了。
李云霄几人也终于能在鬼门关闭之前离开,这一次小小的意外之行也落下了短暂的帷幕。
第七十八章:潜在的威胁
上丘城内,此时已近深夜,厚厚的云层布满了夜空,看不到一丝星星或月亮透出的光。
还在院子里翻找搜寻的众人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他们的脸上透露着困倦,行动也略显迟缓,周围已经被这些太监、宫女们翻来覆去探寻了八百遍,摆明了是什么都没有的,然而迫于形势的压力他们仍然不敢停下搜寻的脚步。
就在这时,金色的光芒忽然从皇宫内院的湖面上晕染开来,刺眼的光芒划破漆黑的夜色,让众人下意识都捂上了眼睛,紧接着便是李云霄、上官曦、赵无忧、沈言、陆景仪几人现身在湖边。
耀眼的光芒随着几人的现身逐渐退散过后,一直还守在边上的李煜那原本还焦躁不安的眼神立刻就燃起了希望,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一把就将李云霄紧紧拥入怀中。
“皇兄,太好了,皇兄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臣弟甚感欣慰!”
一直守在外头的邹公公听到声响也赶忙跑进来,确定是自家皇上之后,这才放心的长吁一口气,他对着身后跟随的小太监悄声道:“去,让一直候在宫里那几个太医做好准备,切忌不要慌张,莫让他人心生疑虑。”
这一头,李煜将李云霄紧紧拥抱过后,忽然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似乎激动过了劲儿,他赶紧放手过后将李云霄从头到脚仔细观望了一番。
“皇兄,你……你可有受伤?快,臣弟已经安排了几个太医一直静候在景玉殿,我们这就过去让太医给皇兄好好看看!”
说罢,李煜便头也不回的拽上李云霄就往景玉殿走。
李云霄被迫跟在李煜身后,经过上官曦的身前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瞟过上官曦侧目的脸庞,然而只有那一秒带着一丝情感的凝望,他的眼神又迅速恢复了从前那般冰冷。
倒是原本因为获救后应该感到庆幸的上官曦,从容的神色在侧身看到站在一边的肖寒之时,眼里明显透露着惊恐与错愕。
他怎么会在这里?那自己的姐姐上官染此时又在何处,病情是否稳定、身体是否安好?
无数疑问从上官曦的心头闪过,她在心底猜想了一万种可能,却独独没有猜到此时的肖寒已经失忆了,不但什么都记不起来,甚至还可能把她看成了上官染。
几番挣扎过后,她仍然没有勇气以目前的身份跟肖寒有任何接触,只能趁着人多眼杂的空当迅速转身离开。
“姑……”
肖寒看着上官曦那匆匆离去的背影,伸出的手还没到空中就被沈言一把打了下去。
“姑、姑什么姑啊,我看姑且就先这样了,大家都各回各家歇着吧,什么事情日后再说!”
的确,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都对目前的形势不利,好在这两日一折腾跟那上官家的小姐关系又近了一点,相信日后多接触几番总能有新的线索。
赵无忧仔细思量过后,便开口道:“沈兄所言极是,我们离家有两日了,再不回去想必家中也会有所记挂。”
闻此声,邹公公立刻走上前来,恭敬道:“两位公子且宽心,老奴已经备好了几辆马车,即刻便能送各位出宫去,只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不宜让再多的人知道。
倘若有人问起,你们便只说是前几日大雨导致年久失修的重明殿破损,你们都是被请来修复里头存放的典籍、史册和传记要文的,宫里宫外人多眼杂耳目众多,还请诸公子多多包涵。”
宫里的消息向来口风紧,该怎么做他们也都知道,看到在场的几个都点过头后,邹公公这才放心让赵无忧和沈言几人离开。
众人走后,余下的便都是些宫女太监们了,说来说去总归是老套的规矩,不过该提点的还是不能拉下。
“你们在场的都给哀家听好了,皇上已经大病初愈,明日便可上朝处理事宜,这几日大家忙前忙后伺候皇上都是有功劳的,回头哀家自会让尚功局给你们多发三倍的月钱。
至于其他该说不该说的你们心里都清楚,别个也没什么事儿,工具大家该收的收了,安置好以后都早些回去好好歇着吧!”
邹公公的话音落定,周围的宫女、太监们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折腾了这么几日,他们感觉像是从断头台上走了一遭,恨不得赶紧一头扎进被子里睡到天明,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个七七八八的。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漆黑的天色已经从东边开始泛起白光来。
而此时,一片寂静的景玉殿内,李云霄的思绪蕴绕在沉沉的梦里,又是那个空荡荡的宫殿,又是那种令人后背发毛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满地的鲜血宛若一朵朵莲花在那个中年女子的身上绽放……
梦境将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额头的汗水不断汇聚过后,从脸颊顺流而下,他似乎在挣扎,却久久不能从那恐怖的梦境中解脱。
他的心口上,有一团黑气逐渐从身体脱离出来,环绕在他身体的上空。
“恐惧……哈哈,我就喜欢人类的七情六欲,愤怒、欲望、贪婪、恐惧统统都给我吧!”
一缕缕情丝从他的身体里不断抽出,被那黑雾统统吸了进去,不过几秒,那黑雾就明显扩大了一些。
屋外有脚步声近了,然后有两个宫女推门走了进来,那黑雾瞬间又缩回了李云霄的身体里,一切都归于平静。
暂更声明
本来想更一章后再发暂更声明的,但是发现最近堆积的事情越来越多根本没有心思去写,主要原因是工作和家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公司的变动让我觉得该给自己找好退路,所以每天下班之后需要去培训班学习,加上近期家中有人生病住院做手术需要照顾,就更没有时间去写,希望未来一切都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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