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可耻但有用》
第一章
儿童为了全面而协调地发展其个性,需要得到慈爱和了解,应当尽可能地在其父母的照料和负责下,无论如何要在慈爱和精神上与物质上有保障的气氛下成长。尚在幼年的儿童除非情况特殊,不应与其母亲分离。
——1959年《儿童权利宣言》
秦也第一次看到这段话的时候还在上小学三年级。
那一天是零六年的六月份,很热的天,教室外面的垂杨柳顺着一阵阵的裹着热气的风飘进了教室里几缕。
翠绿纤长的柳树叶子上蠕动的毛毛虫掉在了那本夹在语文课本里的《二童权利宣言》摊开的a4纸上。
将将掉在那一行字上,“尚在幼年的儿童除非情况特殊,不应与其母亲分离。”
秦也麻木的盯着那根摔得找不着北的绿虫子。
耳边嚷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接着是塑料包的椅子腿和瓷砖剐蹭的声音。
三十个人的教室里,一片燥热混乱。
她安静的看着那根虫子,“啪”的盖上了那本书,一拳砸了下去。
教室里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小学生们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秦也。
门外的一阵敲门声适时的打破了沉默。
“秦也,你妈妈找你。”
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安静抬眼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教导主任,乖巧的站起身来道,“知道了。”
大热的夏天,小姑娘穿着秋季校服慢慢的站起身来,裤子和汗水被粘在屁股上。
她拽了拽衣服,短暂的凉风飘了进来。
起身时胃部一阵痉挛,她微微弓腰,像是在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接着没事人一样起身走了。
门口的教导主任挺着个圆润坚挺的胖肚子,冲着讲课的老师点了点头,把女孩子领走了。
秦也昂着头双目无神的跟着那个三十多的男人。
男人偏头许是觉得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路过于漫长了,没话找话,“小也,长的可真快,这才上三年级都得有一米六多了吧!快赶上你妈高了!学习又好,长的又漂亮,你妈妈得喜欢死你了!”
秦也挤出一个礼貌的笑来,“嗯。”
男人尴尬的拿手蹭了蹭秃斑两侧的汗珠子,“小也这次是打算转学吗?”
秦也斜了一样那胖男人,“你要跟着去啊?”
男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看见前面没几步道的值班室,急忙道,“好了,就送到这了,你去找你妈去吧!”说完便如释重负的转过身去往教学楼冲。
秦也低头沉重的叹了口气,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眼神,像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装在了一个小孩的模子里。
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校门外侧那个打着一把小洋伞穿着修身旗袍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
那个身形扭的像个dna双螺旋结构的女的就是她妈,一个过了气的模特。
因为跟她爸一夜情搞大了肚子,又因为体质特殊打胎搞不好会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这才跟她爸结了婚生下她哥。
然后又生下了她。
秦也她爸除了长的好看,脾气好外一无是处,懦弱的近乎于无能。
她想了想也对要不是她爸长的好看,她妈也不会跟她爸胡搞。
更不会把自己搞出来。
秦也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全是她那个整日浓妆艳抹的妈一看家里没钱,就满嘴喷粪,吃了火箭炮一样跳着高的骂她爸和她哥得来的。
她哥比她大十岁,今年不早不晚正正好好满了十八岁。
刚一成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道死哪去了。
秦也想了想猜他那个除了长的好看,满脑子草包的哥哥。出去混大概最好的下场就是去卖屁股。
秦也正了正卷边的双肩包背带,朝她妈走过去。
一出了校门,她妈一把拎着她的后脖领子拽过去,像吃了死孩子一样的红嘴叉子大开大合的骂她,“你他妈的腿折了?不会快他妈走几步道?傻逼!”
听习惯了,依旧觉得刺耳,她不知道别人的家长都怎么跟孩子说话的,反正她看见的在外面的大都给孩子留个脸面。
她这么想着,突然心里就来了气,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勇气冲她妈吼回去,“我又没让你过来接我,你自己要在太阳底下扭屁股给旁边的奥迪看,人家不理你,你倒是会拿我来撒疯!”
豪不意外的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来,女人长长的指甲刮破了她下巴颏留下了个血凛子,她连躲都没躲开。
就这么让她揍,打习惯了。
女人揪着她的辫子一把怼进了车里,“跟你那个死哥一样,什么狗奏玩意?!”
秦也面无表情的坐在后座瞪着她妈坐在主驾驶的椅子背,恨不能一刀砍死她。
但是恐怕可行性不太大,不是因为自己拎不动菜刀,是因为她妈肚子里又揣了一个。
也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春风一度搞来的,下蛋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下。
也幸好刚跟她爸离婚了,要不然,她那个又穷又没脾气的爸就得把脑袋顶上黑毛换成绿的了。
她想了想等着吧,再等十年。她宁肯死外面也不回家里。
三个小时的车程,两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到了杭州。
下了飞机就被一个脑满肠肥,一脸油光能当镜子照,肚子大的赛八个月的孕妇的秃顶老男人接走了。
秦也表面上笑的一脸乖宝宝的样子,心里却想这种货色她妈都能下的去嘴,真不愧是穷疯了。
那男人出手阔绰,事先知道秦也学习好,爱看书专门打了个两米高的大书柜给她装书。
又专门在别墅里开了个八十平米的屋子给她当卧室。
秦也想了想不就是喊声爸吗?她连何玉芬那样发起疯来能把她吊起来拿塑钢水管子往死里抽的娘们儿都能喊声妈。
这样的喊声爸也没什么的。
虽然长的丑但不打人,也挺好的。
她惯是会装的,冲着谁都能笑出一脸掉在蜜罐里的幸福样。
虽然她大半个童年都沉醉在是拿菜刀砍死她妈还是下敌敌畏药死她妈的纠结中。但好歹是个从小一直当童模的,刚挨完一顿胖揍就能对着镜头笑的像个一脸人畜无害的八岁小女孩。
她觉得自己算是稍微好点的,她看的书上又挨打又没钱花的多的是,她这样的好歹不缺钱,也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就这样稳稳当当的过了九个月,她妈顺顺当当的生下了个孩子,塌塌鼻子,大饼脸,一脸的麻子,黑的扔煤堆里,煤堆都嫌她黑。
架不住秦也喜欢。
这个屋子里面总共四个人,一个是带着女儿进陌生男人家里连个安全嘱咐都没有的老娘们儿,一个是整天顶着一张丑脸对继女笑的色咪咪的老畜牲,一个是能面不改色的盯着暴露狂说上一句“长这么小,也他妈好意思出来遛鸟?”的八岁小女孩。
这个长的虽然丑了点但尚且身心健康的女娃娃算是算是全家唯一的希望了。
她那个新爹,叫刘平,一个大众的不能更大众的名字,一个大众的不能更大众的脸。
这样顺下去,他犯了一个大众的不能更大众的错,好想也没什么毛病。
她妈是个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那家的女主人派人跟踪自己老公。
刘平是靠着老丈人发家致富的怂包,不敢跟媳妇儿闹翻。
发现了有人跟着自己,不敢往金屋藏娇的地方走,绕了一大圈儿,走错了路,逆行了。
下高架桥拐弯的时候闯红灯,小轿车被侧面开过来的大货车从上面直接碾过去了。
连人带车皮都没能再鼓起来。
据在场人说,那黑红黑红的血混着脑浆子,红红白白的顺着压扁了的车皮缝不分你我的淌了一地。
哦,对了,秦也就是那个在场人。
她冷眼看了下事故现场,觉得已经没有打120浪费时间的必要了,又冷静的看了眼尸体和车身损伤程度,觉得这连捐赠遗体为现代医学做一下贡献的可能性都可以排除了。
机动车逆行负全责,连记下那大货车车牌号的必要都没有。
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冷静的自己都害怕。
当晚上她写完作业,在家看书的时候,不出意外她妈一晚上没回来。
九点钟准时上床,五点钟起床。
她洗漱完毕,觉得今天没必要上学去。
秦也把别墅上下稍微值些钱的东西一样一样收好,撬开保险柜把里面的金条一根根取出来拿纸包好放在书包里面,又把那些稍微值些钱的便宜玩意儿塞进去原模原样的关上。
做完这一切刚刚好七点钟。
她去婴儿房给刚刚起床的刘茫换尿布。
刘茫这名字是刘平取的,那个老畜牲大概觉得此生能从茫茫人海里找到何玉芬这么漂亮的女人一个带着漂亮女儿的三儿是他三生有幸,能让他体会到养成系的快乐。
但原话肯定不是这样,左右都是恶心的让人反胃,秦也懒得去想。
小名叫茫茫,大名叫刘茫,等到她那个像有大脑炎后遗症的后爹亲娘想起来这名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改了。
只能先拖着等上小学了再说。
秦也心想改个屁,人家找你来让你生儿子的,你生了个不带把的。人家还能让你住这就不错了,还特么改名字,糊弄鬼呢吧!
她伺候完茫茫喝奶换尿布,推着婴儿车走到大厅。
刚赶上她那个哭的眼睛肿的像核桃的亲娘回来。
她亲娘脸上有几个还没来得及消除的巴掌印。
她刮了一眼,恶心的只想吐她一脸,还有碧莲哭,她心里骂了一句。活他妈该。
秦也装起来自己都害怕,嗓子眼里硬是挤出来几个软糯的字,“妈妈,怎么了?”
何玉芬难得挤出了几分少的可怜的母爱,上前抱了下秦也,拉着她和茫茫上了院子里的小吉普。
秦也被她抱在怀里,因为在殡仪馆待了太久身上的外套有些冷,冰的秦也胳膊上的汗毛直竖。
仅有的那一点温暖就是她妈那张被人扇的发烫的脸贴在她脖颈上传来的。
刚上车,外面就响起来一阵叫骂声。
接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领着一大帮壮汉冲了进来。
冲着车一顿猛砸,何玉芬哆哆嗦嗦的爬在方向盘上哭。
秦也想了想自己之前被刘平摸了一把屁股后,她安在刘平车底下的小型炸弹。
手伸进书包里,摸到那个小遥控器,一手给茫茫捂住耳朵搂紧怀里摁下开关。
“咚”的一声巨响,别墅旁边的车被炸的翻了个儿,油箱里的油顺着火星子开始呼啦啦的烧了起来。
秦也看了一眼她被吓得像得了失心疯的的妈,低声喝道,“开车啊!”
第二章
那栋别墅被那把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点点秃了的地基。
车到底是让何玉芬趁乱穿过人群开了出去。
刘平车底下的那个炸弹找不到是谁放的,他在生意场上树敌太多又到处胡搞撒种子。
说是生意对手安的可以,说是被他绿了的男人安的也行。
反正怎么也赖不到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身上。
这次事情大概对何玉芬的打击太大,也在各个地方都有所传闻。
何玉芬这回是带了两个孩子的离婚女人,也四十多岁了。
男人多大岁数都喜欢年轻漂亮的18岁大姑娘,她这样的勉强算得上是个半老徐娘。
有钱人又不缺娘养,她就没了市场。
靠着手头那点暂时的钱勉强回了北方老家租了个廉租房。
一个月五百块钱,屁大个地方两张铁床,一扇拉门,门里边睡觉,门外面做饭。
四家人一起用一个卫生间,尿腥味和廉价烟草味混在一起冲的人脑瓜顶疼。
秦也把那一书包两斤重的金条埋在了小区的一棵松树下。
这是她最后的指望但凡能有一口气活下去就绝对不能动这笔钱。
她早上五点去学校,把茫茫托付给隔壁楼住的房东,自己再背着书包走上五公里的路到学校。省下一天来回的车费就够她买两个草稿本的。
秦也知道何玉芬卖身的时候,她跳级进了初中,跟着初三的一起上课,打算考高中。
那一年她九岁。
她背着书包回家的时候看见路边一个小男孩跟妈妈撒娇说自己考试前进了两名让妈妈给他买游戏机。
秦也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小男孩的笑脸,咧起嘴角对着路边的玻璃窗也学了一下。
玻璃窗里面的人反应不错,看着她回应了一个笑。
秦也不想让何玉芬夸她是假的,到底是亲妈,时不时的给一点好。
她就能一点仇都不记。
她一路上挂着脸上那刚刚学来的笑容,推开了廉租房的防盗门,站在自家的小门前听见了屋子里面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门内的热气混杂着男男女女杂乱的喘息声和床板子吱嘎吱嘎的声音。
秦也站在门前挂在脸上的笑一下子就装不下去了,她觉得心头一跳,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看向没关严防盗门。
那站着的是一个高中男生,穿着白色的校服,高高瘦瘦的站在那,神色莫变的盯着她。
见秦也看向他,突然讥笑一声。
他显然是听见了门内的声音。
那男生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上楼去了。
秦也忽然觉得自己一直死命守着的能层叫做自尊的皮被她亲妈亲手扒了下来,扔在了地上,被人吐着唾沫轮番踩来踩去。
她耳边一阵断断续续的嗡鸣声。
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爬,刹那间将她尚且年轻的热血都给冻住了。
秦也眼眶通红的扶着墙下了楼。
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劈头盖脸的左右开弓甩了她一个嘴巴子。
她忽然就想弄死何玉芬然后自己也不活了。
心中的怨愤就像火一样烧了起来,如果她不把自己生出来,没准她可以生在一个正常人家里,没人扇她嘴巴子,没人拿衣服架子抽她让她一天换四百件衣服赶着暑假给家长挣钱。
也许会有父母发现她脑子聪明,多在她身上花一点时间。甚至骄傲的跟自己的同龄朋友说,那是我家的孩子九岁就能上初三了。
秦也站在自己埋下金子的那棵树下,从五点放学就一直站在那终于等到天黑了。
她看见那几个心满意足的嫖客揽着满身的肥肉从那栋楼里出去了。
脚已经站麻了。
房东的老太太看她一天没来抱孩子,正好要去她家问问,看见她杵在树底下。
连忙跑过去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丫头怎么在这站着啊?一会让蚊子给吃了!”
秦也张了张嘴,半天没出声,嗓子眼里的话一窝蜂的堵在了一起,忽然咧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生自己的亲妈不来问问自己家孩子去哪了,来问的竟然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蹲在地上哭的嗓子哑了,把一天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吐到最后就呕胆汁。
房东老太太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大概拼凑出了一大半的故事情节。
抱着茫茫三步一跳高说要找何玉芬说理去。
秦也哭够了,胃里反上来的酸水存在嗓子眼里辣糊糊的疼,她清了清嗓子道,“姨,您别去找她了,都没有的事,是我自己睡糊涂了发疯。”
说完也不理那老太太的张牙舞爪,抱着茫茫回家去了。
她知道房东老太太也就是说说的本事她没那个胆去找她妈算账,正经人家过日子的女人都怕婊子。说到底也是别人家的事,没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秦也那天晚上推门回家的时候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冷静的飞快。
她已经明白了,何玉芬这是破罐子破摔,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个女人已经开始吸白面儿了。
秦也从她的那个后爹送的书里面看见过知道吸毒的人活不长,何玉芬没钱买不了多少,大概率会发展成针头注射,最后得艾滋病烂死在屋子里面。
秦也想了想自己那个不知道在哪的懦弱的爹和出去卖屁股了的哥哥。
第一次问了何玉芬,她父亲的事。
何玉芬使劲吸了一下子茶几上的白面儿,双手失控的搓着自己的人中,缓了半天道,“他一年前就死了,知道我怀了这个小王八羔子的时候跳河死的。”
何玉芬瞥了一眼秦也苍白的脸,“怎么着?你还挺想他的?”
秦也气的浑身哆嗦,“你到底有没有心?”
何玉芬没打她,甚至笑了一下,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狐妖一样,依旧美的扎眼,“你知道个屁!”
秦也闭了闭眼睛,继续问道,“那我哥呢?”
“你说秦然那个长了瘟的王八犊子啊?他早就出国了,不知道浪到哪个洋娘们身上去了,你还指望他啊?”
秦也抱着茫茫一夜都没敢撒手,一手握着放在枕头底下的刀柄,一手死死抱着小孩。
听着那女人沉重的呼吸声,恨不能一刀一刀的捅死她。
可是她不能,心里面到底是有一道砍,茫茫还小,自己也才九岁,如果杀了人总是要坐牢的。以后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血缘关系,仅此而已。
她就这样仇视着她,顶着心头无穷无尽的怨愤的上了高中。
她上了高中,课稍微多了起来,在学校的时间开始变长。
秦也把今天从松树底下掏了出来放在书包里寸步不离的看着。
还要当心她那个死妈给茫茫吸毒,每天走之前先把屋子从头到尾的收拾一便,小心翼翼的把那些针头和床单上可疑的白面儿扫干净。
就这样杯弓蛇影的到了十二岁。
秦也那个会作的一手好死的妈终于快要死了。
数不清的病发症一起找上了门来,那女人眼眶子全凹了下去,浑身青青紫紫的溃烂成片,像是一块被人捣烂了的虫子皮糊在了身上。
秦也说不上是盼着她死还是不想让她死。
只是觉得多看这个娘们儿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何玉芬咳嗽的时候嗓子里像是含了块砖头,用难得温情脉脉的眼神看向自己两个孩子,拿着公鸭嗓子对秦也道,“你长的真像我。”
秦也心里不可遏制的升起一团怒火,她恶心的看着何玉芬,这个女人临死了都还要用遗传学上的相似再来恶心她一把。
这屋子里随便一个能用手拿起来的东西都有可能成为何玉芬轮在自己身上往死里打的趁手兵器。
但是她还是有一点点控制不住的受虐狂一样想起她那一丁点的好,她会在周日没活儿的时候给自己做顿饭。
虽然难吃的要死但热乎的暖人心窝子。
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可以摆脱这个女疯子的时候,她短暂的十二年的时光忽然风驰电掣的在她眼前飞过去,砸在她眼眶子上。
她认为自己应该恶心这个贱女人,对她的一切感情都是软弱和犯贱,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的都是轻的。
秦也逼着自己去想自己跟这个女人十二年来的生活里受的,一把扳正她的脖子,“你死了,没人会替你哭,你他妈活该!”
何玉芬神色迷茫的看着她,看了半天道,“你哥的联系方式我放钱包里了,你找他去吧。”
秦也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恨过她,这样一个女人活着的时候不管不问她,临到死了还想卖个好给她。
她神色漠然的看着那女人,站起身去抱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茫居高临下的看着何玉芬道,“这个臭婊子就是你妈,你再好好看看她。”
说着蹲下身去扔过去一个镜子砸到她脸上去,“照照你那尊容。”
镜子砸到女人圆润的额头上上,有轻微的脆响。
女人看了眼镜子,真的只有一眼,就开始触电一样浑身抽搐,像个破风箱似的开始呼啦呼啦的开始喘,眼睛里被憋的全是红血丝,上了一层蒙的眼睛瞪的像要掉出来一样。
足足喘了三分钟才咽气儿。
临死前好歹也让她遭了一回血罪。
秦也不想让那两斤金子的钱砸在这种给死人善后的破事上。
她给那女人留下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是一个中年女人接的电话,嗓音有些沙哑粗噶,秦也在这边甚至能听见她那头清了清嗓子吐出去一口痰。
“喂?”
秦也想都没想就把电话关了。她猜的到的想法就是她哥换了手机号,或者她哥找了个傍身的富婆,她不想接着让人恶心自己。
电话那头是一个衣着时髦的中年女人,看手机没了声,随手扔在还敞着的商务车椅子上了。
冲从大楼里面走出来的年轻人道,“小秦,刚有人打你电话,刚接就给挂了,保不齐是私生饭,欻空把手机号换了吧!”
那年轻人冲着一楼的玻璃门正了正衣服领子,抹了一下头发,慢慢悠悠的走出来道,“知道了,芳姐。”
事实证明社会主义制度总是存在优越性,她妈那个造了大半辈子孽的女人因为是农业户口,被赔了一万块钱,丧葬费全出来了。
秦也乐得自在,下葬那天,她妈那边居然还来了几个小姐妹来给她嚎丧。
她觉得恶心,站的老远冷冰冰的抱着茫茫看着那群唱大戏一样的女疯子。
临走的时候恶狠狠的冲何玉芬的墓碑上吐了口吐沫,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三章
秦也一个朋友也没有,也无所谓,她一直死命跑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生怕稍微慢一点就要永远的被人家甩在身后去了。
终于考上了省重点。
秦也没功夫傻乐,她还未成年那些金条放在那她也没法拿去当了。
秦然那边临到换手机号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看着那个老家的区号,播了回去。
秦也接电话的时候是在中考完了七月份的下午,她刚拾掇干净自己从房东家接回茫茫。
家里的米面油全都没了,她得出去挣钱,她这时候才难得想起来自己在刘平那个老畜牲家过得日子,虽然每天提心吊胆好歹吃穿不愁。
早上起来把茫茫放到房东老太太家,自己出去跟一帮泥里打滚浑身蛮力的老头老太太抢着捡破烂,再拿上麻袋扛起来送到废品收购站。
最多卖上个五毛一块再急匆匆的赶回家冲澡跑着去把茫茫接回来。
晚上的时候背着茫茫出去跟着房东老太太到街边上卖小吃。
往那四角不齐的板凳上晃晃悠悠的一站,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一头栽进那口泛着油花的大锅里去。
秦也有点快撑不下去了,那些看场子的不上学了的小混混里全都是男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边走,但还是知道一个没爹没娘拉扯着个妹妹的未成年女孩子,最后的下场大概是跟她娘何玉芬那样,变成做鸡的婊子。
她接起秦也打过来的电话时有些诧异,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节给她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疲累的清澈少年的声音,“喂,你好,我看见你给我打电话的记录了,你找我有事吗?”
秦也愣了一下子,“秦然?”
“是我。”
“哥……”
“叫我哥哥也没用,你要再打骚扰电话,我就报警了。”
“我是小也……”
电话那头的人愣住,半天都没出声,“小也,妈又打你了吧?”
秦也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委屈,“没有,她死了,爸也死了…”
秦也那一通电话像是将那个断了线的风筝又自己在空中打了个结跟秦然的那头的胡乱的连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秦然那边怎么样了,总之过了一天之后,她中午一身烂泥巴脏兮兮的托着空麻袋回来准备洗澡的时候。
突然看见门口一个包的里三层外三层帽子围巾口罩齐上阵的大个子时觉得这人大概率是脑子烧坏了,小概率是起水痘了怕见风。
这一片最不缺的就是脑子有病的人,她当作是没看见直接略过去。
那人却突然叫住自己,“小也。”
秦也皱眉转过头去看那人。
那人做贼一样仔细的看了眼四下,低声道,“小也,是哥哥。”
秦也,“………”这是走了一个女疯子来了一个男疯子,从一个火坑旋转跳跃闭着眼进了另一个火坑吧。
被定位成男疯子的秦然丝毫没有自觉的被秦也领回了家,深刻体会并感受到了来自最底层的穷苦生活。
秦也洗完澡从房东那抱回了茫茫给秦然看了一眼,顺便简单明了的把女疯子这几年造的孽都说了,“她跟别人下的,那人撞车死了,她吸毒跟着去了。”
秦然不知道此刻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描述自己复杂的心情,她看了秦也半晌道,“跟我走吧”
秦也觉得自己此刻的内心应该就像一滩死水一样,却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生机盎然充满活力的一池春水。
简直内外兼修。
不仅演技好而且智商高。
秦然裹的像个棒棒糖一样抱着小的领着大的跟房东老太太说明了来意,把拖欠的房租全都还了回去。
又百般感谢老太太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对妹妹们的照顾。
一番书面用语下来后,秦也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大概就是个成精的草履虫,一个成了精的单细胞生物。虽然傻但干不了坏事。
也不存在干坏事的智商。
秦然带着两个妹妹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跑回了北京,刚下了飞机。
就又开始往身上裹衣服。
秦然偷地雷一样眯着两双乌溜溜的黑眼睛道,“一会儿你自己先从外面走,哥从安全通道走。外面有人接你。”
秦也开始还觉得她妈那个女疯子生秦然的时候应该把羊水灌他脑子里去了又或者说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
等秦然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一大堆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女人举着五颜六色的横幅,步伐不统一,嘴里喊的话倒是分外统一。
“哥哥!!!”
“看我!!看我!!!”
“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阵的尖叫声恨不能掀翻屋顶。
简直不可理喻。
到了秦然家,这里面的生活条件倒是改善了不少。
比她家那个廉租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连着安稳的住了一个月下来。
秦然天天不着家的在外面不是接广告就是接采访,跑的两脚不沾地。
难得闲下来的时间累的倒头就睡,少有的那么一点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用他那不太聪明的脑子琢磨了一下秦也的心思。觉得女孩子就是富养就好,把钱给够了自己在后面给她当靠山,随便小也怎么作妖他都在后面兜着就成了。
左右就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和一个一岁大的小孩儿他还是能护住的。
他二十二岁还没过了中二犯病的时期,小也却早就过了。俩人就这么文不对题的凑合过上了日子。
秦然自己的第六感却总觉得这个妹妹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终于秦也她自己挑了个良辰吉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书包抱在怀里面等着秦然下班回来。
秦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大棒棒糖解下脑袋上的一堆东西,总算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跟何玉芬那个女人长的不像,像她爸爸多一点,秦也心里慢悠悠的想着。只要跟何玉芬长的不像再丑她都能接受。
秦然坐在秦然对面看着她依旧抱着个大书包,皱了皱眉头随口道,“你这包里面有宝贝啊?”
秦也“嗯”了一声,从书包里掏出了那两根金条。
正在喝水的秦然直接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上不下不来咳嗽了足足一分钟,险些归西。
秦然脸都憋的发青,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阎王爷那拉回来,道,“你这从哪来的?”
秦也简洁明了的指了指一边上满地爬的茫茫,“她爹那来的。”
秦然,“………”这也太简洁了。
秦也大概是看出了秦然这个单细胞生物的脑子有点无法想通其中关节。
从头到尾的细细的跟秦然说清楚了自己这笔钱是打哪来的。
当然把自己在高速上看见死了的刘平和自己在他车底下装炸弹的事全都略过去了。
秦然依旧吓得目瞪口呆。
秦也交代完了自己所有的心事,如释重负的瘫在自己的床上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
她就这样在哥哥家里住了下来,总算是有了安定的生活,不用每天被人揍得晕头转向了。
时间过得很快,她都来不及去恨那个死了的女人就长大了。
年幼时留在心里的疤却一点都没有淡下去,时间越久就越深像是凿在骨头上面的。
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她二十二岁成了博士,成了理论物理学家。完成了自己小时候在课堂上老师问自己理想时自己底气十足的一句科学家。
有了好朋友还合伙在苏黎世工业大学边上开了一家宠物医院,好朋友是个叫胡畔的中国女生。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生活平铺直叙的摆在自己面前,以后的几十年一眼就望到了头。
或者换一种说法,研究没有结果,日子没有头。
这种日子就像一种润肤乳把她身上的本就微末的少女跳脱的气息去死皮一样润物细无声的给磨掉了。
秦也毫无预兆的疯了。
那是一个没什么记忆点的下午,秦也穿着一身黑,活像个成了精的老乌鸦一样从学校做完讲座回来。
胡畔忙着给手里头刚送来的腊肠狗打疫苗,见她进来,像往常一样道,“秦教授回来了!”
“我背着书包进门不是回来,我准备出去!”
胡畔没觉出不对来,依旧撅着大屁股半跪在地上道,“怎么了,今天带的那学生没听明白你讲的什么啊?”
“跟他们上课还不如教个大猩猩怎么骑小自行车呢。那群智障连给人解闷的才能都没有!”
胡畔依然觉得这大概是平常那个温柔和顺的秦教授讲东西学生没听懂,秦教授闹小脾气了,她抓起下一只狗接着扎针,“怎么呢?”
秦也道,“怎么了?怎么了!theyhavetwopartsofbrain“left”and“right”.intheleftsidethereisnothingright.intherightsidethereisnothingleft!”
胡畔这才觉出不对来,费力的扭动千层糕一样的肥肉转过身去看秦也。
这一看险些没把自己的水桶腰给闪了,秦也不知道打哪弄来的一条水粉色鱼尾裙,身上的亮片明晃晃的穿了一身。
扭着水蛇腰斜倚在沙发上,翘着兰花指往脸上扑粉。
湖畔觉得自己可能被雷劈了都不一定在有生之年看见秦也化妆。这姑娘当年毕业头一回面试都誓死不从没让人往她脸上画上点口红。
今天这是抽什么疯。
胡畔刚要说话。
那边浓妆艳抹画的像个女妖怪一样的秦也开口道,“你两个下巴色不一样。”
“啊?”
秦也扭了扭自己的腰,伸出柳条似的长臂,头也不回的朝身后目瞪口呆的胡畔挥了挥手,“胡胖,我走了!”
胡畔,“………”这死货刚才叫自己什么?胡胖?!
胡畔崩溃的摸了摸自己一层层的肚子,“我不胖,我才不胖呢!我这是可爱在膨胀!”
秦也打小就会装,掩饰自己心里所有的怨愤家,那些掩饰就像压井时的压力一样,终于所有的情感在她二十二岁这一年全都喷了出来,胡乱的混成了一大锅粥,扑面而来的泼了她一脸。
胡畔觉得秦也有些太过反常,就悄悄跟着她出去了。
这一晚上秦也先去染了一头火焰色的毛,腰扭的像抽了筋的螺旋桨,迈着剪刀步甩开了压马路去了酒吧。
大概是眼睛散光的缘故又或者说老天爷不想让她搞一夜情,她进的酒吧是一家gay吧……
第二天秦也早上顶着一脸的宿醉跟胡畔大眼瞪小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胡畔一脸的小肥肉写满了严肃,愣是将一个大脸猫伪装成了黑猫警长,眼神里满是让秦也这个从蓝皮鼠变成一只耳的叛徒从实招来的严肃。
结果秦也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这一身,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怎么穿成这样?”
胡?黑猫警长?畔一脸严肃的看着秦也,“你装失忆是没有用的,组织是不会考虑对你宽大处理的。”
秦也,“……??”这都哪跟哪啊?
第四章
胡畔严肃的斜了她一眼,小胖手拿起手机给她看照片。
这一看不要紧,里面全都是她和一个面目不清晰的男的贴在一起各种腻歪各种角度各种姿势的拍,还是她愣往人家身上贴的那种……
秦也,“…………!!!”
“我,我是真不记得昨晚我去哪了。”
“这都什么东西啊!”
胡畔仔细的斟酌着她的神色,根据她这个半吊子医生的本能,她脑子里根据秦也的表现瞬间生出了上百种可能,从中提取最有可能存在的样本,进行初步推断……秦也要不就是得了人格分裂症,要不就是在逃避昨晚骂自己胖所造下的不可逆转的罪过。
鉴于秦也的专业学科是理论物理而不是表演艺术,胡畔暂时搁置了第二个假想。
“秦教授,我觉得你可能是得神经病了。”
“………哦,是吗?”
胡畔皱眉道,“精神病患者通常否认自己没有病。”
秦也昨晚喝多了被胡畔扛回来躺了一宿,她胃不好现在觉得肚子里火辣辣的烧的慌的疼。也没那个闲心接着听胡畔那来历不明的猜想。
就着胡畔跟在身后踢踢踏踏稀碎的脚步声,她准备去给自己少点热水喝喝暖暖胃。
秦也左脚刚迈出卧室门口,从厨房的方向窜过一只跑成残影的猫冲着她脚底下撞去。
没睡醒的迟缓大脑来不及操控自己的双腿保持平衡,脑袋直接磕到了实木的门上,一声闷响,利索的倒在了地上晕过去了。
胡畔一个箭步带着一身的膘冲了过去,探了探鼻息,看还有气舒了口气。
这才拍拍秦也的脸,“秦教授!秦教授!醒醒!秦教授!”
一声一声的呼唤像是从天边细碎的传了过来,模模糊糊的送到了秦也的耳朵里。
秦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歪着头,刁钻的将胡畔从上到下连带着胖出的肉坑都扫了个便,“胖子,你谁啊?”
胡畔,“………”这是又出现一个人格了吗?为什么第一句就说自己胖!!!
秦也大爷一样躺在胡畔粗壮的大腿上,见她愣神伸手弹了下胡畔的双下巴,“扶我起来啊,小胖子。”
胡畔,“…………”我不气,我不气,气死我来谁得意。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恐伤肾。
胡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兽医专用服务性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啊?”
“罗斯·怀斯特。”
胡胖心道,我特么现在跑还来得及吗?这是多变态人格分裂出一个女杀人狂魔来。
秦也嫌弃的看了胡畔一眼,什么时候捡回家个这么个死肥肥,长的跟猪八戒他二姨似的。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来回揉着脑袋上撞的大包。
转身看着胡畔,“我把你从街上捡回来,你就这么对我的?”
“你什么时候把我捡回来的?”
秦也拢了拢头发,褪下手腕上的皮套不紧不慢的扎起了辫子,看着胡畔就像看着一个待宰的羔羊一般。嘴角慢慢的咧起一个弧度,神色平静甚至有些愉悦的看着胡畔。
胡畔浑身上下一个激灵,一下山进卧室内。
“咚”的一声闷响,是脚踹到了门上。
胡畔浑身吓得发抖到底是靠着体重优势关上了门,几下反锁上后,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门外的响声停了下来,外面的人似乎放弃了踹门,听脚步声像是走远了。
胡畔哭着拿起手机,这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手机,这是秦也的。
索命一样的声音停了下来,胡畔开始思考对策,她想了想小命要紧,顺着卧室的窗户费力的翻了出去。
宠物医院是一个独立的二层别墅。
卧室在二层,一层是医院。
胡畔靠着一身经年累月吃出来的肉垫子摔在了楼外面的草皮子上。
连滚带爬的从外面把医院大门锁上了。
秦也手里不知道从哪来的大斧子拎着去开始凿卧室的实木门。
胡畔确定把大门锁好后,迅速的躲在了一棵树后面蹲下给秦也手机里通讯录唯一的一个联系人打了电话。
幸好秦也分裂出的这个暴力人格智商不是很高认准了一棵树吊死,往死里砍卧室门。
要不胡畔这条小命估计今天就要交代在瑞士了。
也幸好秦也发疯的日子是周日,平常这条街一天就过不了五十个人,今天更是一个人都没有,要是发生在国内,现在估计都已经被大叉子叉进精神病院打上镇定剂了。
胡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见秦也她裹得像个人形棒棒糖一样的大哥,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驾鹤西去了。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胡畔心想,她这是上辈子估计不把实验室炸了三个来回都对不起这么大的孽缘啊。
秦然也吓得不清,手足无措的看着秦也连续疯了三个小时。
最后打电话叫来了自己做心理医生的室友。
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个生命科学和生物医学硕士,一个心理学博士,一个是二线绣花枕头男明星。
三个人围着床上躺着的人像进行什么古老的施法仪式一样围了一圈。
站了半个小时后,绣花枕头腿有点麻了实在是参不出什么玄学来,矜持的挠了挠头皮,先开口道,“那个……你们俩不累吗?”
三个人换了个地儿接着坐下。
胡畔先开口道,“我现在知道的是她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了,第一个人格出现的没有暴力倾向喜欢漂亮衣服嘴毒智商高,持续了四个小时,第二个人格存在暴力倾向叫罗斯·怀斯特话少智商低,重度仇视社会,存在并发生了严重暴力行为,持续了三小时二十三分钟。”
心理学博士点了点头,冲秦然道,“根据我来的路上你和我说的秦也小时候的事,我觉得她还会有其他人格出现。”
秦然崩溃道,“nili,这都分裂出两个了,还没完啊?”
被他叫nili的男人用看红毛大猩猩的眼神瞟了一眼秦然,“1977年,美国俄亥俄州连续强暴案嫌犯比利?米利根分裂出了24个人格,这些人格不仅在性格上,甚至连智商、年龄、国籍、语言、性别等方面也都不一样。跟他比一下你妹妹算是轻症患者,还有抢救一下的必要。”
“24个人格?!”
nili继续道,“你不用这么惊讶,数据表示95%的人都存在潜意识迷离现象。就像你和我现在坐在这你没有能力能证明你是否存在于我为你创造的虚拟空间里,你也没有能力能证明你是否存在于现实的社交生活中。你同样也无法证明你有能力区分虚拟空间和现实社交生活。”
秦然面无表情道,“但我相信你再继续讲我听不明白的东西内涵我的智商,我有能力把我手里的酸奶泼在你刚洗完的头发上。”
说完还加了个假笑,“亲爱的,你相信我有能力做到这样对吗?”
nili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防蓝光眼镜,表示这话他没法接。
胡畔搓了搓脑袋,“你就直说你有没有治好她的把握?”
nili偏头看了她一眼,“我当然有,但是胡小姐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你在遭受到朋友发生精神分裂并对你做出有杀人倾向的行为,你为什么还呆在这没走?”
胡畔舔了下嘴唇,想了想道,“她救过我一命,我之前做模拟爆破试验算错了数据差点把自己炸了,是她提前把我从屋子里拖出去,我才活到现在的。”
nili点了点头,“sorry。”
胡畔不解道,“forwhat?”
“我刚才以为你俩是一对,现在察觉到自己做出的错误猜测道个歉。”
“所以…你……在给谁道歉?”
“我的病人,秦小姐,我误会她会喜欢你这样的。”
胡畔,“…………”不知道生物实验室里的二甲次胂酸钠还有没有了。
秦然及时打断两个人的对话,“我觉得吧,现在最好是先把小也学校的工作辞掉,然后她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他顿了顿道,“畔畔,今天的事辛苦你了,一会等小也醒了我就带她走。”
nili道,“我觉得现在就可以带走了。”
秦然无知无觉道,“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呢,她就在你身后啊。”
秦然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没吓到起飞,“这倒霉孩子属黄鼠狼的!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秦也直接略过了自己大脑发育不完全的哥哥,看了眼面前坐着身姿挺拔穿着黑西装,剃寸头,带金丝边眼睛的男人。
这个男人长的中规中矩的好看,五官都像是按照黄金比例拿着格尺量着描出来的,就像是整容医院门口挂着的ai合成的男模特的脸一样。
长的跟个机器人似的。
秦也想了想胡乱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nili,“秦小姐,昨天摸了我一晚上,如果这种方式算是你的动词“见”所表达的方式,那我的答案是“见过”。”
秦然,“…………”这都发生了什么?他头疼的揉了揉脑袋,“你们俩打住,王逆厘你昨晚上跟我妹妹干嘛了?”
被直呼大名的王博士仔细思忖了一下道,“我不太清楚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社交场合但是我确定你现在的这种行为属于父系氏族男性对自己的直系女性血亲所表现出的原始占有欲,我可以理解为你们俩之间存在不正当性关系吗?”
“存在个屁!”秦然气的像个炸了毛的老疯子,“秦也!你说,你们俩昨天到底怎么了!”
秦也镇定的喝了口桌上的凉开水,言简意赅道,“我强奸未遂。”
秦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进城的乡巴佬,每天都会有新鲜事物来刺激他,他接受了这一个但总会有更加刺激东西被他看见。
就比如说现在这个情景就好比他去菜市场买菜,买菜的大妈免费给了她一吨新鲜大白菜还不要钱,还打算把自己刚成年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免费嫁给他。
然后,新婚之夜大姑娘变小伙子一样刺激。
被刺激过了头的秦然喃喃自语道,“我现在有点相信我是在你创造的虚拟空间里了。”
这是王逆厘第一次看见正常清醒状态下的秦也,柳树一样的姑娘,过分瘦长了些,刚染的火红色的头发微微有些卷毛垂在脸颊两侧。脸色有些苍白,温润乌黑的大眼睛嵌眼眶里,看人的时候温和的近乎于纵容,总是无可奈何的看着所有人。
脸又尖又小,整个人瘦的就像是一副骨头架子一样。
说不上有多漂亮的一个姑娘,甚至瘦的有些苦相。
但浑身上下却是一股类似于濒临破碎的美感,看一眼就能让人这辈子都别想忘了她。
nili在心里说这大概就是得了精神病的气质。
第五章
胡畔替秦也去了趟学校把秦也的东西都收拾好又替她交了辞呈,忙活完了一切才发现,秦教授的个人办公室里一切与娱乐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别的教授桌子上大多会有个摆件类的,没成家的会放个全家福,成了家的回放个老婆孩子的照片。
秦也的办公桌上除了一叠码的整整齐齐的a4纸和一个特大号的大订书器别的什么都没有。
整个办公室就像个样板房,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乍一看什么事也没有,一旦和正常人放在一起就觉得太过反常单一。
难怪会出问题,胡畔心里想。
秦也那边搬进了她哥在瑞士买的房子。
秦然这几天反思出了一点门道觉得自己对这个妹妹除了给钱别的地方实在关心的太少,十分难得的从自己的直肠子里琢磨出了一丝弯弯绕。
看见秦也一年四季雷打不动的穿着高领毛衣长裤子,猛然间惊觉秦也一个姑娘家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当童模那几年穿过裙子,跟自己一起过的时候好像从来都没买过裙子穿。
秦然皱了皱眉头冲坐在一边看深海纪录片的秦也走过去,给自己挑了个长兄如父的大家长角色,语重心长的来了个开场白道,“小也啊,哥问你,你觉得哥哥对你怎么样啊?”
秦也聚精会神的看着纪录片里的弓头鲸,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有责任?”
秦然别扭的盘腿缩在沙发上,吭哧老半天,“对。”
“我小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本质是个中微子,可我一个中微子却总想表现的像个夸克。中微子存在了上亿年也是到了1956年才被验证存在的。我没办法让你也去萨凡纳河核电站反应堆旁边地下12米的地方挖了两个坑去验证中微子的存在。你不是frederickreines和clydel.cowan,我从本质上讲也不是中微子,所以我变成这样不是你的责任。”
秦然,“…………啥?”
秦也觉得她哥脑子里面可能不是羊水是王水
秦然,“我怎么觉得你在用眼神骂我?”
秦也痛苦的看着这个和自己从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这个别出心裁的二百五,道,“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我看见你之后开始不信了。”
秦然美滋滋的想她可能是把自己当做生命中的保护神了,刚要说两句谦虚的话。
秦也,“我开始相信草履虫能成精了。”
秦然,“…………”虽然还是有点没听明白,但是确定她一定在骂我。
茫茫那边还住在中国,现在是十二月份,国内的初中生要等到一月中旬才能放假。
每年茫茫放假了,她就上苏黎世这边来找秦也,只是秦也今年恐怕没法接待她了。
秦也左思右想该怎么跟茫茫说才能让这个皮猴子安分的在国内过完一个寒假并且不会发现她姐姐出现了任何反常现象。
人家都说顾此失彼,秦教授在关注她妹妹的事时就忽略了她那个草履虫精托生的哥哥为什么要和一个gay做室友。
等秦也终于想到该问这件事的时候迎来了她第一次和王逆厘的心理精神治疗。
秦也觉得她有必要个自我介绍,“我叫秦也,今年二十二岁,智商160体重100身高178,苏黎世工业大学理论物理学博士后。”
王逆厘觉得气氛有些太干了,他琢磨了一下笑着道,“说的太详细了搞得像相亲一样。”
秦也,“………对不起,你在讲笑话吗?”
王逆厘,“………”
秦也,“……我现在应该笑一下吗?”
王逆厘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应该闭嘴。”
王逆厘放弃活跃气氛,拿出一张单子放在桌面上,冲秦也道,“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会涉及到你的隐私但我希望你能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端正严肃,“你年幼时期经常挨打吗?”
秦也尴尬的笑了一下,“一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吗?”
对面的人安静的看着她,等着她自己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小时候经常挨打?”
“根据波比娃娃实验,暴力行为是会传染的,罗斯·怀斯特这个人格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而且根据你哥给我的档案来看,你经常跳级所以在校期间遭受校园暴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就只能是从家庭来的暴力,你常年跟着母亲生活,是你的母亲吗?”
秦也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对于何玉芬的任何形式上的称呼了,她刚听见你母亲这三个字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明过了很久,打在身上的伤早就已经不痛了,可再次被人提起时所有的情形就像是根本没走远一样,依旧历历在目提醒着她,明明错的不是她,最后却是她感到羞耻。
秦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闭了闭眼睛,过了一会开口道,“是。”
王逆厘盯着她的眼睛道,“她会无缘无故的打你吗?”
秦也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眼睛看,像是把身上的所有的伪装被人扒皮一样血淋淋的撕了下来。
她开始不受控制的去想自己跟何玉芬生活的那八年里所遭受的一切,早上被她掐醒,从被窝里拖出去扯下床一顿打骂,然后被拉到拍照的地方,不停的换衣服,衣服架子打在皮肉上的声响,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无动于衷漠视的身影。
她头疼欲裂,抬手猛地插进自己的头发里面,使劲的砸着自己的脑袋。
疼啊,太疼了。
王逆厘要伸手拦住她,就见秦也猛地深吸一口气,转眼间神清气爽的好了,他诧异的看着秦也。
秦也掰了掰脖子,欢天喜地的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极为轻快活泼,“啊!可算出来了!憋死我了!”说着还伸了个懒腰。
抬眼看见对面坐着的王逆厘。
忽然色咪咪的一笑,“哥哥!”
王逆厘,“哥哥?”我怎么心里有点害怕。
秦也接着双眼竟然蓄出了些泪花子,“哥哥!”
王逆厘,“等会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哥哥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吗?!”秦也娇羞的摸了一把王逆厘放在桌子上的手,“人家是小甜甜啊!”
王逆厘猛地把手撤回来,“………”这又出来了一个人格?
他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下来,对上自称小甜甜的人那如同色中饿鬼的眼神,“你……你多大了?”
小甜甜,“讨厌了啦!怎么问人家女孩子年龄!人家今年才十七岁!”
王逆厘忍着小甜甜那口牙碜的台湾话,“那你上几年级了?”
小甜甜,“人家今年才上国中饿年级。”
小甜甜说着往前一凑,伸长了脖子使劲闻了闻,“爱马仕香水哎!哥哥你好骚哦!不过我喜欢!”
说着就要往王逆厘身上饿虎扑食一样来了个大跳,王逆厘赶紧连滚带爬的躲开。
声嘶力竭的喊道,“秦然!秦然救命啊!”
小甜甜一把搂住王逆厘的腰,“哥哥的腹肌我爱了!”
“秦然!秦然!救命啊!!!!”
秦然提提踏踏的从楼上刚洗完澡穿着个颜色鲜艳的大花裤衩子就被王逆厘杀猪般的嚎叫声催下了楼。
就看见自己妹妹像个考拉一样,一手勾着王逆厘的脖子,一手摸着人家胸肌,两条腿缠在人家腰上,活脱脱一个喝了雄黄酒的白娘子。
“秦也!你给我下来!”
小甜甜一看见秦然下来了,顿时就蔫了,乖顺的从王逆厘身上爬了下来。
王逆厘连忙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松了一口气。
缓过神来后迅速躲在秦然身后去了。
秦然裹着个毛巾一身水汽的挡在王逆厘身前,刚长到下巴一边齐的头发被水浸湿,还没来的急擦干湿答答的垂在脸颊两侧,有那么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挂在了高挺的鼻梁上。
此刻瞪着秦也的那双大而乌黑的眼睛没什么威慑力却足够好看。
小甜甜看着秦然和王逆厘站在一起的场面,如遭雷击竟然每往前扑反而退后了一步,“你,你们两个……是……”
秦然,“………??!”
“我不是!”
小甜甜跳脚道,“你胡说,秦也姐姐都告诉我了,nili是个gay,你个大男人跟一个gay住在一起,你不是喜欢他,你图什么啊?”
王逆厘跟小甜甜站在统一战线,“对啊,你图什么啊?”
秦然要崩溃了,“我图个屁!”
小甜甜捂着耳朵,“啊啊啊啊!你自己都说出来了!不知羞!”
秦然,“…………”
他觉得自己快要气成一个灶坑里的王八了,还要努力穿着一条大花裤衩子尽力维持了自己作为长辈的脸面。
然而脸面维持的不是很好,并且在秦也摆出一脸拉纤做媒相,让他和王逆厘立马结百年好合恨不得搬个民政局来让他俩原地洞房的话里接连崩坏。
最后忍无可忍的要脱下鞋底子给秦也来一顿“爱的教育”。
然而却被王逆厘拦腰抱住,在秦也愈发放纵的笑声里险些起到吐血。
秦也分裂出来的这个小甜甜人格似乎也是认定秦然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更加上窜下跳。
拿着秦也的手机给被迫困在沙发上两脸生无可恋的秦然和王逆厘一连咔咔拍了进一百多张照片。
然后坐在俩人对面对着手机嘴角疯狂上扬,扭的像一条得了癫痫的蛆。
连着闹了一个小时,小甜甜才渐渐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房子塌了。
而后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秦然和王逆厘守着一个哭的像死了亲爹一样的小甜甜,不断的端茶倒水,把秦也平时看的纪录片全都换成了选秀的综艺节目和韩剧。
小甜甜泪眼朦胧的看着大屏幕,“只要爱豆换的快,悲伤就追不上我。呜呜呜呜呜~”
第六章
秦然气的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平时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又或者说自己到底是有多不关心妹妹。
一个小女孩从十二岁一直到二十二岁,从来没有问他要过什么。十年的时间从来没有给他添过任何一丁点麻烦,来的时候还给了他两斤金子。
学费都是用奖学金交的,书费全是放假的时候出去打工赚的,包括十三岁的时候到人生地不熟的瑞士上学,甚至平常打电话的时候都没听她说过一点抱怨的话。
他一个男人心思粗有的时候换季忘了给她买衣服,她就能一直一声不出的穿着校服。
完美的像个假人一样。
秦然嗓子眼里的话一窝蜂的聚到了一起,直顶的眼眶子发酸。
那一天上午秦也闹腾了五个小时,拖着两个大男人看了一上午的韩剧。
在经历了一上午的精神肉体双重折磨后,王逆厘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
关于患者童年被母亲家暴的事情尽量从患者哥哥那问。
另:现在已分裂出三个人格,第一个,不知道姓名,嘴毒,爱化妆,喜欢搞艳遇。
第二个,罗斯?怀斯特,喜欢砸卧室门,原因不明。
第三个,小甜甜,爱好追星,看韩剧。
上述三者皆有可能出现反面,最终预计形成除主体人格外共六个人格。
根据变色龙效应,模仿对方的一些动作或者行为可以博取对方的亲近。
她看人的时候喜欢很温和,说话总是不急不忙,一说一笑的。
而且喜欢穿长袖长裤。
秦也连着在卧室待了一下午没出来,胡畔买了一大堆东西,带着头盔和自制的防弹衣来了。
穿的像个滚圆的铠甲勇士似的敲了敲秦也的卧室门。
门里面没人应声。
胡畔在门口像个死变态,壁虎一样趴在墙上企图顺着门缝看见秦也在里面干嘛。
她那个脑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开始以为秦也会想不开在里面自尽了。
冲站在一边皱着眉低头玩手机的王逆厘道,“王医生,你能先把手机放放吗?她是不是出事了?”
王逆厘斜了一眼胡畔,心里十分怀疑她那个生命科学和生物医学硕士学位是不是花钱买来的,拿着手机冲着她那张发面馒头似的大脸前一摆。
胡畔尴尬的挠了挠头,“啊,是,是红外线监控啊……”
胡畔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转企图在驴拉磨似的绕圈中参出一点禅意,最后把自己转饿了,把买给秦也的吃的自己先嚼了一大半。
盘着两条短腿坐在门口,唆了唆手指,道,“秦教授,你跟我也算是认识了两年多了,在我的观念里算是很好的朋友了。”
她顿了顿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对着门喷唾沫星子道,“我上学的时候长的太胖不招人待见,男生烦我,女生笑话我。后来我遇见了你,你从来都不嫌弃我,就算你那个染红毛的人格说我胖但你跟那些人不一样。我分的清哪些话是带着恶意,哪些是不带着恶意的。你呢!心里面藏了太多事,有些话,你像我,你说出来就好了。你太端着了,不敢让别人觉得你不够好但大家都是人,有几个能一辈子没受过罪,没落魄过的。你不用害怕,要勇于接受治疗!面对人生中的狂风暴雨!不惧风霜雨雪!风雨过后就是彩虹!”
王逆厘眯着眼睛嫌弃的看了眼胡畔——对,她这个硕士学位一定是花钱买的。
胡畔自给自足,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全吃了后被王逆厘打发走了。
他送走了那个“学历造假的胖子”一转身就看见了秦也顶着一脑袋红毛穿着黑毛衣黑裤子站在落地窗前目送胡畔。
王逆厘试探的问道,“秦也?”
秦也“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刚才她没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
秦也勉强笑了一下,“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不会猜吗?”
“我确实是心理医生没错但我不是算卦的。”
“你要是算卦的话肯定生意好,每天肯定有很多女生去找你。”
“我有那么好看吗?”
“我不知道,但你简直就是比着我的审美长的。”
王逆厘虽然字面意思上觉得被夸了但总觉得一个精神病人的审美反正不会太正常,总有一种被人骂了的感觉。
秦也看了一眼王逆厘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哥那个人十级颜控,你要是长的丑,他绝对不会让你跟他住一起的。”
王逆厘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按照计划,学着她平日里说话的神色坐在她旁边,“你一天没吃饭了,你不饿吗?”
“人饿的时候分泌的脑肠肽可让动物获得类似从可柯碱或酒精里获得的一样的愉悦感。我一天最幸福的时候可能就是挨饿的时候。”
“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有文化的厌食症患者。”
秦也偏头看了一眼王逆厘,“你不想劝我多吃点饭吗?”
王逆厘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嘴长在你身上,我是你哥雇的私人医生,管的是你的精神问题不负责你的饮食,我要是管了,得加钱。”
秦也,“……你绝对是我见过最爱钱的心理医生。”
“你还见过别的心理医生?”
秦也想了想,自己上一次看心理医生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七八年前吧,都忘了那医生长什么样了,去了也没看明白什么先给她开了一堆处方药,吃完了就想睡觉,倒是熬过了一大段日子。
她点了点头,“对啊,看过,在国内看的,前几年刚断药,要是一直吃着恐怕就没现在这事了。”
王逆厘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为什么断药了?”
“不知道,吃的心脏疼,就断了。”
王逆厘扫了一眼秦也有点惨白的发紫的嘴唇,“明天去我们医院查查心脏吧。”
秦也忽然把手展开抵到他面前,“你看。”
那是一双过分瘦长的手,白嫩的皮肤包裹着关节一节节的像竹子一样又长又直,王逆厘忽然觉出些不对劲来,“马凡氏综合症?”
秦也把手收回去,像是回答别人的事一样无所谓道,“嗯。”
“你哥知道吗?”
秦也,“啧”了一声,“他要是不知道你打算告诉他吗?”
“他又不会治,我告诉他干嘛?”
“你说的对,我喜欢你。”
王逆厘眯了眯眼睛,他从秦也出屋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终于能确认了,他低声道,“你不是秦也,你是谁?”
对面的姑娘支着下巴低头一笑,“我以为我多告诉你点我的事,你就能对我放下戒心呢。是我想多了。”说着她把手轻轻的覆在王逆厘的手上,心脏不好的人体寒,没什么热量的手冰的王逆厘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王逆厘皱眉把手抽了回去。
秦也也不生气就这么虚虚浮浮的摆着刚刚摸到的那个姿势,像是回味一样,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有的女人身上天生自带着一种风情,跟她长的是美是丑一点关系也没有,像是最原始最自然的美感,骨子里带着的妖娆劲,就像是一株暗红色的野玫瑰花顺着她的身体蜿蜒的开出一朵花来。
谁凑的近一点就能被香气迷的不知今夕何夕。
王逆厘觉得秦也的这个人格应该就是这一类人,嚣张跋扈的美。
一点羞耻心都没有,肆无忌惮的放纵着自己的美。
本应该尴尬的气氛因为这样的一个人格却让屋子里有一种暧昧的静谧。
王逆厘临睡前想着秦也的样子,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他已经很久不做梦了可那晚他梦见了许多年前的事,遥远的像是焦黄的相卷一样的记忆。
在梦中忽远忽近的看不清分外折磨人。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睡得口干舌燥的起来找水喝。
胸口闷的像是堵了一大块棉花。
果然那天出了事。
他养父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他弟弟要来瑞士一趟,让他好好招待一下。
说完话老头就迫不及待的把手机撂了继续跟老伴满世界的神游去了。
王逆厘根本没来的急说这边的状况。
只好跟弟弟联系了一下让他说一下自己的航班,给他定了个离自己稍微近点儿的酒店。
他收拾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眯了一会,结果一睁眼一闭眼,四个小时过去了。
上午九点到的飞机,现在应该已经快要迟到了。
他来不及多想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然后成功的把手机落在家里了。
他前脚刚走,秦然就醒了,看见桌子上的手机,摸了下沙发还带着热气。
用他那核桃大的脑仁琢磨了一下就肯定了王逆厘一定在家没走。
然后他就收拾了一下自己出去买菜了。
于是王逆厘以为秦然在家陪着秦也,秦然以为王逆厘在家陪着秦也。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把一个精神病患者留在了家里。
等秦也一觉醒来就又分裂出了一个新人格。
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到位,怎么作妖都没人发现。简直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而后,秦也那个新分裂出来的人格何玉给自己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躺在里面割腕了。
世上死法千千万,她偏偏选了一个难度系数高持续时间长的,手法不够精湛的没个几小时都死不了。
她刚给自己放血,放到意识模糊,外面王逆厘落下的手机就响了。
是一首极其惹人心烦聒噪的彩铃,也不知道是哪个土炮给他挑的。
躺在浴缸里的新人格何玉,被这首彩铃吵得连死都死不利索。
只能带着一身热水和血从里面爬出来接电话。
电话那边是一个少年的有些疲惫的声音,说中文的时候还有些令人发笑的咬字不清。
那青年说,“哥,你在哪呢?我没找到你,我给你手机定位了,我快到你家了。我拿的东西太多了,你下来接我吧!”
何玉深吸一口气,并没有觉得生气反而有一那么一点被人救了的窃喜。
那一丁点的窃喜变成了远方指引着她走出深渊的光,哪怕是只有一点微弱的快要看不见的光亮都够她坚持很久很久。
她放掉浴缸里的水,换了身衣服给自己手腕上的刀口缠上绷带。
第七章
秦也分裂出的新人格何玉是十三岁那年的她,也只记得十三岁之前的事。
那一年是她搬到秦然家的第二年,她妈在她身上的高个子基因让她在刚摸到青春期的影子时就开始像施了特效化肥的章丘大葱直接蹿到了一米七二。
一个当红男明星家里被拍到经常有高个子女人抱着小孩儿出现。
迅速被媒体推到了头版头条,凭借一张图进行各种身份推测,像来是他们最擅长做的事情。
于是秦也就成了秦然隐婚对象,茫茫就成了他俩生的孩子。
那时候刚好赶上秦然正和剧组在野外采景,对外面闹翻天的事情一无所知。
茫茫那时候两岁,小孩子这个年纪有个头疼脑热很是正常,于是在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茫茫发了高烧。
秦也抱着她打了个车准备去医院看看,一路上当然少不了狗仔牛皮糖一样的跟车。
然后出租车毫不意外的出了车祸。
出车祸的时候秦也死死护住妹妹,被插了一后背的碎玻璃。
秦断了一跳胳膊外加轻度脑震荡,她很清醒的看着那些跟车的狗仔并没有报警也没有叫救护车只是对准了车祸现场各种角度使劲的拍。
好像那不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而是一沓鲜红的人民币。
整整两个小时,那个两岁多的小孩因为高烧不退外加失血过多死了。
再也没活过来。
秦然后来开了记者发布会,澄清了所有的误会。
误会可以澄清但时光不能倒流。
秦也知道那些狗仔只是被暂时刑拘那天把家里面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后来她被秦然送到了瑞士上学,终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不被需要的人,一个找不到希望的人。
除了让自己风华正茂的年纪里去死让墓碑上的相片是一张尚未老去的脸,她又能做什么呢?
何玉哆嗦着手把自己的绷带缠的又厚又紧。
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进来的人是王逆离的弟弟,看样子大概是个混血儿,嗯……还是个喜欢穿女装的混血儿……
眉眼瞧着像是中国人,整个脸部的骨头却是西方人的模样。
嘴唇有些厚,灰色的眼睛,眼角下有颗红色的泪痣,五官很立体,长的有些过分漂亮了。
就是…这身上的紧身波西米亚长裙裹着他那一身的腱子肉有点不大对路子……
青年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不太熟练的中文结结巴巴道,“你好,我哥哥,王逆厘,住在这吗?我是他弟弟。”
何玉沉默半晌道,“进来吧。”
屋里面的窗户被秦也全都打开了,呼啦啦的吹着过堂风。
青年没忍住打了个激灵,看了眼何玉那死了男人一样的寡妇脸,愣是吓得没不敢吱声。
冻的牙都直打颤。
青年在何玉回头看他一眼的时候没忍住牙又打颤了。
何玉盯着他的牙看,看的他都要以为自己那一对门牙是不是长成了一对大翅膀忽哒着一起成双成对儿飞走了的时候。
何玉说话了,“你冷吗?”
青年有点害怕,“我,我不冷。”
何玉冷静的分析道,“你的牙在打颤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得了帕金森,一种是天太冷刺激肾上腺素分泌增加产热使骨骼肌不自主颤抖,我不觉得你这个年纪有得帕金森的可能。”
青年听了她这一顿分析,崩溃道,“那你倒是把窗户关上啊姐姐!我快要冻死了!”
何玉关了窗户,屋子里面的热气总算是慢慢的聚在了一起,让他暖和了点。
青年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坐着,谨慎的看了眼何玉道,“你住这儿啊?”
“嗯。”
青年仔细的从头到尾扫描仪一样把何玉看了个便,在心里自以为是的点了个头,长的还行,只可惜他哥喜欢男的要不然绝对是一桩好事。
何玉察觉到少年在看他,倒水的手猛地一顿,猫头鹰一样把头转过去,“你看我干嘛?”
青年被她这活像没长脖子的一个转头,吓得差点没从沙发上飞起来,安抚了一番自己的小心脏。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何玉。”
少年自来熟道,“你是中国人吧?我是西班牙人,我叫jesus,王逆厘是我哥哥,你是他什么人啊?”
何玉平静的给他倒了杯水,看着青年的眼睛道,“从你们的角度来说,我是他的病人。”
青年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又放在膝盖上稳住,“我哥,好像是专治精神分裂的………哈哈哈哈……”
“你害怕我?”
jesus心道废话要不精神病干嘛要住精神病院跟正常人隔开啊。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当然不敢这么说。
组织了一下有限的词汇量,他道,“我是个艺术家,艺术家也是个半疯,我怕你干嘛?”妈妈,我想回家……
何玉整个人像一张纸片一样靠在沙发上,她摊开后背仰着头看着屋顶道,“谢谢你,你刚刚救了我一命,你要是太害怕了,就走吧。”
jesus看见了她张开双臂时,从衣服下露出的绑着绷带的手腕,绷带下似乎还在有血液不断的渗出来。
躺在沙发上的人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像是祭坛上的羔羊,放弃了最后挣扎,准备用自己的精神战胜肉体的疼痛像神明献祭自己年轻的生命。
jesus站在地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这人死了怎么办?不走,这人是个精神病把自己弄死了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秦也瘦的就剩一把骨头的小身板,心一横,“我送你去医院吧!”
秦然买完菜开车回来,一开门就看见一副奇妙的画面。
自己的前男友出现在了自己家背着自己的妹妹往外走。
秦然觉得这画面冲击力有点大,要么就是自己没睡醒看错了要么就是自己在梦里。
他伸手扶额自言自语道,“我现在完全相信我在nili创造的虚拟空间里了。”
门内的年轻人看见他也明显愣了一下,顿了好半天才道,“你住这?”
秦然,“……嗯…”
jesus,“她割腕了。”
秦然,“……嗯……啊!我送她去医院。”
何玉坐在车里,几年前的车祸一下子又情景再现一样出现在眼前,那些留在地上的血像是一条条蠕动的蛇一样爬了起来捆住她的脖子,束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双眼通红的去抠汽车的拉手。
秦然看了眼后视镜,“小也,你干什么?”
车门打不开,何玉越来越急,开始拿手一拳一拳的死命去砸外拉手。
秦然心烦意乱,忍不住回头吼她,“大早上你发什么疯,赶紧把手拿开。”
何玉哭着道,“我求求你,我不坐车,我不去医院,你放我下去!”
秦然叹了口气,只能把车门锁打开。
何玉打开车门直接从车上滚了下去,她连滚带爬的从车里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秦然赶紧下车去追,一把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小也,你怎么了?”
何玉浑身上下像是被碎玻璃渣子插过一样,疼得眼珠子憋的发红,她拼命推开秦然,哭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在那,你去哪了?!”
秦然被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的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呢?”
何玉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
皮肉接触时清脆的一声,秦然愣的半天都没动弹。
“茫茫死的时候,你到底在哪?那些人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你自己要往后缩,凭什么要把我也送到国外来!”
秦然还没从被亲妹妹甩了一巴掌的情景中回过神来,劈头盖脸的听了她这一顿骂。
站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脑袋都是空白的,像是死机了一样,就剩个空壳子站在秦也面前,看着她声嘶力竭的表情。
他手有些控制不住的打颤,北欧实在是太冷了,冻的人心口都疼得慌。
秦然只觉得眼前也开始一阵阵的发黑,耳边似乎能听见心脏顺着血管一下一下擂鼓一样的跳动声,他控制不住的扶了一下车身。
一股凉意顺着脚底往上爬,瞬间就把他浑身的血给冻了个拔凉。身上唯一一点热乎的地方只剩下被秦也打肿了的半边脸。
jesus在他面前手脚并用的说些什么,秦然木然的看着他的嘴在动,那人手舞足蹈的都快打到他鼻梁上去了,他却连眼睛都没眨。
一瞬间像是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关节有些麻木的撑着自己的躯壳,他觉得自己跪下去可能这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有什么死撑着的东西,撑着的已经麻木了的关节被人拿着凿子劈了个豁口。
撑不下去了……
没接着人往回跑的王逆厘正巧赶上这一幕。
他上前拍了下秦然的胳膊,“秦然?”
秦然晃了晃,深吸一口气,好像才想起说话一样,张开嘴还没说话,猛地把头偏到一侧就开始剧烈的捂着嘴咳嗽起来。
秦然捂着嘴被呛得喘不过气,脸飞快的顺着耳根子一路红了上去。
然后,血就顺着指缝淌了出来。
jesus“嗷”的一声叫了出来,“vomitosangre!”
王逆厘瞪了他一眼,“你瞎啊,这是鼻血顺嘴淌出来!”
秦然头重脚轻的攥着王逆厘扶着自己的手,气若游丝的捂着嘴道,“你送小也去医院,我去洗洗。”
他声音嘶哑,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巨大能量,王逆厘这种惯不会看人眼色的都能感觉出来他在忍着什么事。
王逆厘看了眼一旁傻站着的弟弟,给他使了个眼色,拉着蹲在一边头疼的缩成一团的秦也走了。
医院里下午时分的阳光金灿灿的撒了一屋子。
躺在病床上的姑娘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光,柔和的像是油画里的人。
留了一条缝的窗户吹进了些许微风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上,撩动了几缕青丝。
王逆厘没忍住好奇的伸手拿指尖轻轻探了一下秦也额角上的绒毛。
“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呢。”他心说。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jesus给他发的消息问他别墅里面有没有给低血糖病人吃的备用药。
他抬手刚准备打字,手有些抖直接摁了旁边的+,旁边病床的老人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的胳膊一下。
王逆厘分神去扶人等再回过神来就看见手机里面多了几张糊的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照片。
还有一张……
是秦也。
那是一张角度和光线全都选的一点水准也没有的照片,床上的人眼底乌青,嘴上还有些干裂的发皱,像是刚过了正午时分被晒得打了蔫的花,颜色艳丽是真的,生气寥寥也是真的。
王逆厘删图片的手顿了一下,让它留在了手机里面。
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送到医院来的,她醒过来的时候,正在挂水,冰凉的输液顺着针孔流进血管。
她后知后觉的被冰了一哆嗦。
头顶上响起一个声音,“醒了?”
秦也伸手使劲揉了揉脑袋,“我怎么在这啊?”
王逆厘把手里的药剂说明书叠好,放进盒子里,正了正衣服领子,才开口道,“你发病了,这一次是个叫何玉的十三岁小姑娘,她割腕了。”
秦也试探着抬了一下右手,没抬起来,手腕割裂开的皮肉扯的她手指头连带着心尖尖都疼得一哆嗦。
王逆厘道,“秦小姐,我觉得你还有些事没有说出来,你对你哥哥应该是有些怨气的。”
秦也被他这一声“秦小姐”叫的浑身上下都抗拒,她道,“问这种事情,还是应该装的关系亲密一点问的比较好。”她顿了一下道,“你叫我小也吧!”
王逆厘看着秦也的表情顿了很久,好半天只是皱眉看着她,像是决定终身大事一样,最终勉强开了金口应下,“好,小也,你对你哥哥有没有什么怨气?”
王逆厘的声音很好听,没有很沉的磁性,总是不急不缓的像是在讲述一段漫长却不枯燥的岁月,让人想到秋天午后的阳光。
干净而温暖。
秦也躺在床上听他这么叫自己,没来由的就开心,她瞟了一样墙上的钟表,下午三点钟,是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时间。
像是得到了某一种科学家在精神上的共鸣,她笑了一下,道,“这件事我没怪过他。我只是怨他只知道一味地躲,还要拉着我一起躲。很奇妙吧!明明那些人才是做错的,我们却要躲起来。加害者逍遥法外,受害者却要躲在人后怕见人。”
王逆厘头一回见她笑的这么开心,不是为了礼貌性的微笑,也不是为了去掩饰什么。
他心里想她这样笑的时候其实很漂亮。
王逆厘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他说,“加害者若是能有同理心的话还要心理医生干嘛?”
秦也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她才说话,“王医生如果不做心理医生了想做什么?”
王逆离转了转手里的药盒子,笑了一下,“不知道,可能早就死了吧,活不到现在。”他停了一会,像是转移注意力一样看着药盒子后面的注意事项,“我爸妈是杀人犯,我妈还怀着我的时候就被判无期了,我十岁之前一直住在孤儿院,我爸是个逃犯,时不时的过来看看我。我小时候的愿望是当警察然后……把我爸杀了……”
秦也靠在枕头上道,“这么一说咱俩还有个共同点,我小的时候是想杀了我妈。”
王逆离看着秦也,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姑娘脸色苍白,天色已经暗了,病房里没有点灯,她的眼睛亮的像是星星一样,温和湿润的大眼睛里面全是悲伤。
嘴角挂着一个几近于格式化的微笑。
“你以后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的。”
秦也愣了一下,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那么一个人跟自己说过一句一模一样的话,想不起来是谁了。
像是穿过一段漫长的血肉模糊的记忆,心里面一条拥堵多年的河道被一条不远万里跋涉而来的溪流缓缓冲开,一瞬间万物生长。
秦也心道大概是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孤岛效应。
在海上漂了很久的船终于靠岸了,明明不是要到的地方,船却很高兴,但到底不是想要到的地方早晚会离开。
秦也胡乱的晃了晃脑袋,看了眼吊水道,“回家吧”
“好。”
第八章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条窄窄的距离,慢悠悠的沿着街角溜达。
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
昏暗的街边,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行人身上,有一种温暖的错觉。
黑色寸头高个子驼色大衣的男生步子很大走的却很慢,红色长发黑色大衣的女生走的七扭八歪的路线。
王逆厘手插在大衣兜里,低头斜了眼秦也的发顶,“你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红色?”
“因为红色的可见光波最长。”
“为什么女人都觉得东西越长越好?”
秦也,“………”我好像理解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嘴角抽了抽,把话接下去,“你不是不喜欢女的吗?”
王逆厘踢了一脚树边上落下来的枯叶,“我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
秦也,“………”
王逆厘没注意到秦也就快裂开的表情,继续道,“我不喜欢那些以偏概全的所谓名言,不喜欢心理学书里面编的智障小故事,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的心理测试题,女人这一项在里面连个垫底的都算不上。”
秦也有点不太理解,就算他是个同性恋但也不应该这么烦女的吧?她琢磨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事业,虽然她妈比较不是人但她也没有把女人这一个物种全都嫌弃个遍。
那王逆厘烦女人可能不是因为他亲妈,秦也有点好奇顺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女人啊?”
王逆厘看了她一眼道,“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很喜欢,你之前在gay吧见到我,肯定以为我是同性恋吧?其实也不是,只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孩子。”
他说男孩子的时候用的是一种罕见的温柔,像是用满腔柔情掬起一捧春水又小心翼翼的怕顺着指缝溜走。
秦也其实挺想知道他喜欢的男孩子是谁的,又觉得打听人家隐私不太好,只能生生憋回去了一八卦的念头。
像是火车临到了岔路口才发现要变轨一样生硬的把话题拐了个恨不得把车皮都能拧成麻花劲的弯,“你看过《心理物理学纲要》吗?”
王逆厘停下脚步看着她,认真道,“小也,我是个心理学家,你所有的掩饰我都能看的见。你染红色头发,是因为你害怕红色,你想要克服它。但是小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无所畏惧。所有的人都可以有害怕的东西。我们恨这个世界是因为他有我们惧怕厌恶的事情但我们也爱这个世界,因为他能用最大的包容去接受惧怕那些事情的我们。你尽你最大的努力做到今天的样子,虽然很辛苦但一直努力的做一个正直的人,你现在只是像一个经常熬夜加班的人得了感冒一样,你只是太辛苦了,你一直做的很好。”
那一瞬间秦也在王逆厘的眼中看见了一种叫做支柱的东西,像是一个名扬天下传闻可以永远都不休息的旅人找到了一个凳子,虽然这个凳子又破又跛,但是能歇一会儿就足够支撑他走完自己的后半生了。
秦也的眉毛飞快的往中间蹙了一下,眼眶顷刻间就红了,嘴角轻轻抽了抽动,眼泪就好像要掉下来了。
然而下一刻,秦也抬起胳膊,在脸上遮挡了一下,片刻后又放下,她除了眼皮有点红脸上恢复了那种万年不变的温和平静。
“嗯。”秦也轻轻的应了一声,“谢谢你。”她哽咽了一下,扯起嘴角咧出一个笑来,“你可能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对我……有……谢谢你…谢谢……”
王逆厘拍了拍秦也的肩膀,轻声道,“你做的很棒,你只是有点累了。”
秦也捂着嘴哽咽道,“……别说了……我要哭了……”
王逆厘上前抱住秦也,把她环在怀里,像哄一个容易受惊的小婴儿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goodgirl,iproudofyou.”
秦也在一条空巷子里抱着王逆厘哭的撕心裂肺,二十几年的苦痛全都像泄洪一样喷涌而出。
有的人面上看上去一片风平浪静,比旁人还要强上很多倍,心里面的自卑敏感却像是一张镶在肉里面的铠甲一样将自己捆的死死的。
任人怎样批评斥责都能无动于衷但只要一丁点微末的善意就能让她松开束缚,露出一身的伤疤,溃不成军。
王逆厘觉得自己也快要哭了,他那一身高定西装被秦也勒出来一身的褶子,但这个情景他也不好打扰她,只能过后让秦然给他涨工资了………
秦也那天晚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自己大概哭了一宿。
据当晚去她家蹭饭的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胡胖子胡女士所说,她抱着秦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活像死了爹的苦菜花。
虽然她爹真的死了…
她也真的是个苦菜花…
胡女士还说那天晚上秦也躺在沙发上睡得分外香甜,呼噜打的震天响,让她怀疑自己和秦也一起住在宠物医院的那些日子里,秦也是不是从来都没睡过觉……
秦然被她打了的事谁都没有再提过,也没人再去翻开九年前的事,一切看起来都顺风顺水的。
但是治毒疮总是要把上面的痂撕掉再用刀子将腐肉剜了,把药上了,非得要来上几个回合伤口才会好。
这样一直忍着总有一天会更严重。
这一天过去了之后,秦也有小半个月一直都没发病。
并且每天笑的一脸狗腿子跟在秦然后面一副你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你让她杀鸡她绝不砸狗的样子。
胡畔的学校放寒假了,这个死胖子似乎是开窍了,在半个月里减了三十斤,瘦的整个人都小了两号。
连着从脑门到脚后跟的皮也跟着松了两圈。
整个人往那一站整一个漏了馅的灌汤包。
秦然正坐在沙发上跟王逆厘打游戏,马上要输了一回头看见胡畔,立马像见了救星一样扔下手柄,皱的一张脸像个村头热爱关心各家琐事的老大娘。
秦大娘道,“哟,妹妹,这是怎么了?”
胡畔生无可恋的站在门口,嘴角一瘪,满脸的委屈,说,“我被人甩了。”
秦也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要我抱抱你吗?”
在一边的吧台上打果汁的jesus探出头来,“你被人甩了什么?他往你哪甩的?”
秦然看了眼王逆厘,想了想他的养父母好像都是博士,他抽了抽嘴角道,“每次这种情况一发生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才是被领养的那一个。”
王逆厘看了眼缺心少肺的弟弟和输不起的秦然,“每次这种情况一发生的时候我也会觉得,你们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胡畔自动屏蔽掉了沙发那边的对话,一脸说不出的凄凉冲秦也道,“那个男的说他跟我在一起是因为他有恋丑癖。”
秦也,“那是他瞎了眼,你长的这么好看,怎么就丑了?!”
胡畔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你不用说这种话安慰我。你知道我最伤心的是什么吗?不是他说我难看,是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秦也犯愁的看了一眼秦然和王逆厘。
秦然起身过来,老大娘一样恨铁不成钢的拍手,道,“脸不就是一张皮吗?谁都有老的一天,谁能一辈子从小美到老,再说了,你丑你自己又不照镜子,恶心的是别人!”
“………”秦也忍无可忍,“秦然,你能说点人话吗?”
秦然对着镜子梳头的手停下来,他张了张嘴,道,“我刚才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我觉得我就能从小美到老。”
可想而知胡畔哭的有多伤心…
王逆厘接收到了金主大人发给自己发挥搬砖精神的眼神,斟酌了一下语言去安慰胡畔,“每一个长大都是一个复杂曲折的过程。”
胡畔趴在秦也肩膀上抽抽搭搭的“嗯”一声。
王逆厘点了点头,“全世界有几十亿人,就算你变成个宗教信仰也总有不属于你的信徒。”
胡畔瞪着兔子一样的红眼睛,捂着嘴道,“这是我长这么大收到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王逆厘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看了一眼正费力的把胡畔搂在怀里的秦也,“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那些以偏概全的所谓名言了吧?”
秦也,“………”
胡畔,“………”
秦然,“………”
jesus,“………??”
王逆厘端庄的掸了掸衣服褶子,继续道,“我要是创造一门以科学为名的宗教信仰,一定不会有人能拒绝做我的信徒。”
秦也目瞪口呆的拍了拍胡畔的后背,“看见没?你要是有他一半的自信去参加世界小姐比赛都绰绰有余。”
胡畔,“我还会坚信我一定能拿个冠军,亚军都满足不了我。”
jesus的果汁终于打好了,他来的这段时间自动把自己定位成了一个不用发工钱包吃包住的地主家的小长工。
大地主秦然矜持的冲着他忙活了半个小时的劳动成果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跪安了。
小长工却直接在一边盘着腿坐下来了,伸长了脖子,“所以被人甩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也牙花子发酸的看了他一眼,“就是失恋了。”
小长工点了点头,“你这比我哥强多了,我哥一直在等他那个心上人都等了十四年了也没等着。他这连失恋都算不上,连暗恋都不是。”
秦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虽然我觉得去你脑子有病但我挺好奇你说的这个事的。”
小长工自觉往地主那边蹭了蹭,一脸八卦像,“我哥他小时候没被领养之前,喜欢过一个小男孩。”
秦然,胡畔,“唔唔唔~~”
秦也,“………”我这是进了什么国家专门研究智障的秘密基地了吗?
王逆厘举手表示接收到了众人八卦的信号,说,“是我在孤儿院碰见的一个小男孩,比我小两岁,是个中国人,叫何宇。”
秦也说不上怎么回事,她心里面“咚”的一声使劲跳了一下,跳的她整个人都当机了两三秒。
像是一根断了的电线重新让人连上了,她浑身就像通了一股电一样,陌生而熟悉的电流沿着她有些迟钝的神经,不急不忙的等着她自己熟悉。
王逆厘接着jesus没说完的话继续道,“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可我记得我当时是很喜欢他的,不仅仅是小朋友间的喜欢……我记得那种感觉…”
jesus在一边“啧”了一声,“我记得,小也,上次分裂出来的人格就叫……叫……何宇吧,真巧。”
秦然,“……那叫何玉,何玉好吗?”
“我觉得我的说汉语的口音很可爱的,好吗?!”
“你那是大舌头,你西班牙语也咬不清,你之前一直管nili叫lily,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你是演员,你靠念台词挣钱,我又不靠这个挣钱,我为什么要咬清楚字?”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当画家比当演员高贵了?”
“在我的思维殿堂里,yes!”
“那你觉得你比我高贵,你干嘛还要赖在一个你看不起的人家里待着啊?为什么啊?”
“因为我喜欢你!我对你余情未了!我离不开你!”他说完话后知后觉的瞪着大眼睛咬了一下下嘴唇。
秦然,“……”
秦也,“……”
王逆厘,“……刚刚不是在说我的事吗?”
胡畔糟心的看了眼王逆厘,“……最开始还说的是我的事呢。”
秦也利索的拿手把他俩的嘴糊上了。
秦然觉得自己的脑袋肯能是刚才吼的太用力有点缺氧了,他有点恍惚的看着jesus。
jesus也觉得自己话赶话赶到那句去了,很丢人,杵在原地半天连个屁也放不出来,怂的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个人尴尬的对视了几秒,然后默契的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胡畔,“刚失恋就让我看这种东西,比给刚做完绝育手术的倭黑猩猩身边放个发了情的母猴子还残忍。”
秦也,“…………”
胡畔刚才哭的太狠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她抽搭了一下擦了擦脸,“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也被他扔了一身的屎好吗?”
秦也,“………”这肯定是国家专门研究智障的秘密基地没错了。
第九章
秦也连哄带骗的送走了胡畔,拖着王逆厘出了屋子走着去超市买东西。
王博士非常不理解她这种行为,他说,“我们为什么不在家待着,跑这来干嘛?”
秦也拖着他的胳膊往前走道,“避嫌,王医生,避嫌懂不懂?”
王逆厘拿起一瓶类似于洗发水的瓶装不明液体随手扔进了购物车里,“我是个精神心理学博士又不是社会心理学博士,我为什么一定要懂?”
秦也双手撑在购物车推手上,无奈而沉重的叹了口气,低头跟他扔进购物车里的润滑液打了个照面,“………?!!”
她没忍住眉头跳了一下,“看来是我误解你了,你懂的还挺多的。”
王逆厘不解的看着她,“你没有误解我,我确实懂得挺多的。”
秦也眯了眯眼睛,“我觉得你说的“懂”的集合范围和我说的“懂”的集合范围不存在交集。”
王逆厘自信一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除了人际关系不存在不懂的东西。”
秦也控制了一下自己快要压不住的嘴角,准备等一会笑个大的,她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逆厘自信一笑,“我当然知道。我准备把他抹在jesus的鞋底上让他摔个大屁股墩。这是个经典的恶作剧,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拿它抹在鞋底上在客厅里打出溜滑。”
秦也,“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回去也试试。”
王逆厘觉得自己的自信有点受到了打击,好像是被秦也嘲笑了,他皱眉道,“所以你觉得这个东西是用到哪的?”
秦也笑的前仰后合,扶着货架子才站稳当,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喘着气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用法。”
王逆厘求知欲一下子窜上了头顶,瞪着大眼睛猛地凑到秦苍面前来,“你快说!”
秦也险些被他撞到鼻子尖,笑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被一个观赏性的木头墩子绊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捞些东西让自己站稳当些,以她这个海拔最接近的就是王逆厘的脖子,所以直接揪住了王逆厘的脖领子……
“咕咚”一声闷响两个人摔在了地上。
秦也的后脑勺精准的磕在了一边角落里促销的色拉油桶的角上。
她磕到之后第一个想法是如果每次弹簧测力计都能像她磕到脑袋这样精准的停在一个数值上不来回动就好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撞迷糊了,总感觉脖子上又一个软软的东西贴了上去,凉丝丝的……
秦也迷迷瞪瞪的看着眼前拉着自己的手腕,摸她头的男人。
越看脑子越糊涂,接着一片黑暗铺天盖地儿袭来,她终于成功的晕过去了。
别墅客厅里四个人围着沙发上躺着的人站了一圈。
几个人表情一致分外严肃,目光一致沉默而又紧张的盯着沙发上躺着的人。
秦然先开口道,“我押小甜甜。”
胡畔,“我押何玉。”
jesus,“我押劈门的罗斯怀斯特。”
王逆厘,“………”他嘬了嘬牙花子,在原地“啊”了半天,最终放弃挣扎,“你们故意的吧?”
胡畔放下手臂以一种小学生主持儿童联欢晚会的做作语气道,“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你连这都能发现?”
王逆厘,“………”
秦然拍了拍手示意收场,“我如果输了,我做三天的晚饭。”
jesus立马狗腿的凑到他身边去,“没关系,你输了我替你做。”
王逆厘一脸嫌弃的把头转向胡畔,“你要是输了就三天别来这蹭晚饭吧,你不来吃就相当于他做饭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一个人能吃三人份的饭?”
“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你连这都能发现?”
胡畔,“………我真希望今晚上会有个女疯子把你强奸了。”
秦然目瞪口呆道,“你说的那个女疯子……好像是我妹妹。”
胡畔,“对不起,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秦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胡畔的肩膀,“没事,我之前生他气的时候还说过希望你能一屁股坐死的话呢。我原谅你了。”
“………”胡畔看了眼王逆厘,“我现在暂时跟你统一战线了。”
王逆厘冲着还在昏迷状态的秦也道,“如果你现在醒着,你就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烦女人了。”
秦也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做了一场旷日持久筋疲力尽的梦。
做的那一场记不清楚的梦好像是抽水机一样把她体内的水份似乎全都带走了。
她嗓子里面像是被火烤一样,干的惹人心烦。
厨房里面似乎有光亮着。
她走进去,看见王逆厘鬼鬼祟祟的嘴里叼着一个手电筒贼一样的给自己冲奶粉。
手电筒里白森森的光照在他脸上,留下成片的蓝灰色阴影,显得整个人像是从鬼片里爬出来的男鬼一样。
秦也迎合气氛,压低声音道,“你干嘛呢?”
秦也发誓那绝对是她认识王逆厘迄今为止他动作幅度最大的一次,一个一米九的男生直接从地上原地起跳蹦到了齐腰高的岛台上。
“如果胡畔在的话,绝对会抽他一管血拿回去跟黑蜘蛛猴比比。”秦也心说。
王逆厘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心脏,低声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来干嘛?”
他缓了口气,把腿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岛台上,过了半天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我有点饿。”
秦也笑着看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手电筒放的位置,往手电筒侧面走了两步。
“你干嘛呢?”
“现在从那个角度看我会比刚才更漂亮一点。”
王逆厘觉得自己脑子里面的报警器响的快要炸了,他仔细的看了眼自己的这身衣服,长睡袍,里面就穿了个内裤,完了完了。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那点医德没留一个精神病独自在这待着。
王逆厘谨慎的拢了自己的衣服,用深闺少女看采花大盗的眼神看向秦也,“你叫什么名字?”
秦也眼皮垂了一下子,长长的睫毛就将眼睛里的东西挡了个干净,再抬头时已经不是刚才的神情了,她盯着王逆厘的眼睛,笑着道,“我是小仙女啊。”
她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一个跳动的音符小鹿一样轻巧的跳进他都耳朵里,柔的他心里一哆嗦。
王逆厘确定了,这肯定就是那个想强奸他的红毛了。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秦也歪着脑袋俏皮的把手举过头顶投降,“叶互生。”说着又把手递过去,“握个手吗?”
王逆厘抽筋拔骨的把手伸出去了,刚要碰着的时候又猛地缩回去,握成个拳头往她掌心迅速的砸了一下,算是握过手了。
叶互生上半身没骨头一样趴在岛台上,支颐的看着他,女妖精一样道,“你怕我。”
王逆厘脸上的皮肉抽了抽,心道我能不怕你吗,我都怕你说话的时候嘴里吐出一股迷烟来把我弄晕了扛回家去。
他定了定神,岔开话题道,“你今年多大了?”
叶互生眯了眯细长的眼睛,“甜甜没跟你说过女孩子的年龄不能问吗?”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摸精光,“你就是怕我,你怕自己喜欢上我。”
“不好意思,你说的“上”是动词还是动词词缀?”
叶互生撅了撅嘴巴,有点不乐意道,“啧,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现在怎么这个死样子。”说着她伸出细长的手指笔画了一下王逆厘的身形,“不过你长成这个样子,就当它是动词词性吧。”
王逆厘心道,我就知道你馋我身子。
他想了想,皱眉道,“你说的“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叶互生挑了挑眉,捏起旁边碗里一粒坚果燕麦,放在鼻尖闻了闻,道,“字面意思喽。”
王逆厘心里面忽然有点害怕,他有点没底,像是近乡情更怯一样,他心底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不敢去碰。
两个人竟然谁都没说话就这样坐了几分钟。
少女盘起了长发露出了光洁白净的额头,她手放在修长的脖颈上,像是在想一些事情,慢慢的从上往下捋着自己的脖子。
秦也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眼中没了初次见面时咄咄逼人的欲望,乌黑的眼中是女子看向情郎的温柔遣眷。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一样,“明明是我先找到的啊。”
王逆厘道,“你先找到的什么啊?”
秦也猛地起身,一把扣住王逆厘的肩膀,亲了上去,只是轻轻的贴着,她像是在吻清晨时的一缕晨雾一样,小心翼翼的生怕一用力就撞散了。
王逆厘觉得脸上有些湿润,他没亲过人,头一回一下子被姑娘猛地贴上来,小心翼翼的亲了一下,惊得他半天都没敢动。
他睁大眼睛看着秦也,她似乎很紧张,细长浓密的睫毛有些轻微的抖动,眼尾也有些红。
很用力的表情却只是亲轻飘飘的一下。
他坐在黑暗中,平生第一次有些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楚。
王逆厘一夜都没睡,他被那一句“你小的时候”弄得心神不宁。
他查了所有关于秦也的资料,从出生到上学,所有的东西他都逐字逐句的认真看完时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也幸好秦也从小到大优秀的过分,他查她的名字时几乎没有遇到一丁点的障碍。
搜索引擎找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她,一张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学校门口的图片上面孤零零的站着穿着博士服的秦也。
手里面抱着一大捧蓝紫色的迷迭香,衣角被风吹了起来。
高高瘦瘦的人站在台阶上,像是一缕青烟凝成的幻景,风一吹就能散的无影无踪了。
王逆厘的手哆嗦了一下,他咬了咬牙往下滑,下面是姓名,学校,获得的荣誉,籍贯…
他的手顿在那里…
上面的籍贯写的和秦然的一样都是在首都,和他小时候住的地方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逆厘屈着腿靠在一楼的落地窗前,看着电脑上那张被点开的图片。
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第十章
门外的风雨中飘摇作响的铁栅栏门内高低不齐的啼哭声,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像是一部在现实生活中的鬼片。
一间大的像仓库一样的屋子里面放了八十多个哭嚎不止年幼的孩子。
稍微年长些的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他们不哭不闹的坐在护栏里面发呆。
衣服领子和袖口脏的像打铁的,头发乱的像鸡窝,眼睛也是空洞洞只带着一些生理性的明亮。
像是乱世中飘摇的一艘破船,孤儿院里的几个阿姨像是修补船上窟窿的水手,拆了东墙补西墙。
新来的孩子还不适应环境,哄好了这个另一个又开始哭了。
还要给孩子们做饭收拾屋子洗衣服。
这些忙的头昏脑胀人女人任由那些年长些的大孩子在屋外的大雨里奔跑。
屋檐下面站了一个五六岁小男孩,男孩子生的很漂亮,漂亮的不像个小男孩倒像是个水灵的小姑娘,他叫何玉。
原本应该是喜欢肆无忌惮的撒欢和爱玩水的年纪他却只是站在屋里面看着外面的人撒欢。
他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又像是只想安静的发会儿呆。
像是一张棋盘,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被黑白子所占据,他安静的站在角落里看着黑白子的明争暗斗。
旁边的办公楼里时不时的回传出男男女女官腔十足的朗朗笑声。
他看向脚边的雨伞下聚起的一滩积水,没有打伞独自消失在雨幕中。
孤儿院的前门关的倒是严实,四面却开了四五个单人过得小门,有的是被人从栅栏上锯掉了一根,有的是从院墙底下掏的洞。
他其实有点搞不懂既然有这么多小门大门还关不关的有什么必要。
那是他还小不明白大人的世界里只要面上功夫做足了谁管你底下干出什么破事来,只要不闹翻天大家都会步调一致的装瞎。
男孩子顺着破围墙下面的洞钻了出去,暴雨出歇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焕然一新的生气,空气里弥漫着一阵好闻的泥土香味。
他漫无目的的沿着那条坑坑洼洼的土道走。
到底是孩子心性他走的无聊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
那颗石头一路颠簸的撞在了一个矿泉水瓶子上,那被人捏过的长的皱皱巴巴的塑料瓶子滚到了一个一个破凉鞋脚边停了下来。
被一双带着白色工作手套的小手飞快的捡了起来。
小手的主人是个比男孩子大两三岁的男孩,上身穿着一个洗的有些掉色了不合身的大汗衫,下身穿着一个不伦不类的白裤子。
男孩儿手里面拖着一个大麻袋,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各种各样被踩扁了的水瓶子。
何玉对这样的小孩早就见怪不怪,但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一个爱干净的。
那个男孩子好像再用最后的努力维持着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即便他是个捡破烂的却也是个干干净净的人。
何玉难免停下脚步多看了他几眼。
接着就看见那孩子手里拿着的一袋小包子猛地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野狗一口叼走了。
男孩子像是疯了一样的冲向那个要钻回垃圾箱里的野狗。
何玉看的仔细那狗的眼睛已经发红了要是被咬上一口指不定就要得什么病了。
男孩子却浑然未觉,直接用手像那条狗身上砸去,疯了一样的去扒开野狗那留着发臭口水的獠牙。
那狗估计也没料到碰见这样会死缠着自己不放手的人。
竟然有些被吓着了,惊慌失措下晕头转向的朝何玉这跑来。
何玉被他妈从早到晚不停的揍,打得一身火气,正愁没地撒气。
直接躲也不躲朝着那野狗肚子就是一脚。
柔软的腹部被人卯足劲踢了一脚,那野畜牲径直飞了出去脊背上磕到硬邦邦的围墙上,湿润的鼻子呼啦啦的喘了几口气,肚子鼓起又瘪下去,反复几次就挥别了人世间。
那边的小男孩手忙脚乱的扒开一大堆液体和固体堆成的发馊了的垃圾,掏出来了那个还尚在塑料带里包的好好的包子。
脱下手套直接就往嘴里胡乱的塞了进去。
一面嚼着一面警惕的盯着何玉。
何玉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把一直揣在兜里放着的精装小蛋糕丢进他的怀里,转身就走了。
身后隐隐有脚步声,何玉猛地回头眼睛对上男孩子那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
何玉有些生气道,“你跟着我干嘛?”
男孩子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孤儿院,“我住在那里。”
何玉有些尴尬的把脸扭过去,想了想脚步却慢了下来,等他跟上自己。
男孩子见他在等自己,连忙兴冲冲的追上去。
何玉偏头看了他一眼道,“孤儿院不给你们做饭吗?你干嘛要跟野狗抢吃的?”
男孩子小心翼翼的在不让自己身上脏的地方碰到他的前提下往他那边靠了靠,“我年纪小打饭抢不过他们大的,总是吃不饱。”
何玉偏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家就住在前面那条街,我以后偷偷从家里那些吃的送给你吧。”
小男孩有些不解,“家里?”
何玉在院墙外面停下脚步,“嗯,家里。怎么了?”
小男孩道,“什么是家啊?”
何玉上学很早,人又聪明,书本上看过的东西一遍就记住了,此时却没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她只觉得家大概是个给人住的地方,这样想着她便说道,“就是大人花钱买的房子。”
小男孩懵懂的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两个小孩就这样偷偷的在那条破败的后巷拐角里见面。
两个无所依靠的人像是找到了相互的慰藉,成了互相的依赖。
何玉是个腼腆的小孩一直没有问男孩子的名字,这一天他又给男孩带饭了,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啊?”
狼吞虎咽的男孩子听了这句话停了下来,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坐在原地半天都没动弹,连嘴里的东西都没顾得上嚼,过了一会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小声道,“我没有名字。”
何玉有些诧异道,“怎么会没有名字,老师说只要是被人养大的,哪怕是小猫小狗都有名字的。”
男孩子苦笑一下,“可是我真的没有啊。”
何玉想了想,“怎么会呢?我就有两个名字,一个跟我爸爸姓一个跟我妈妈姓。我还有一个小名叫小也。”他顿了顿道,“你没有名字那我送你一个名字吧。”
“什么?”
“逆厘,我在书上看的,这个词的意思是迎福。”
小男孩还是有些泄气,“迎福?我哪有什么福可迎的啊?”
何玉声音轻快活泼道,“迎你的新名字也迎我做你的好朋友啊。”
男孩子看着何玉的眼睛郑重其实的反复念了即便这个名字,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你真好,我喜欢你。”
本来就是小孩儿之间相互表达对好朋友的喜欢,何玉的脸却红了,他有些不大自在的道,“你不能随便说喜欢我,我爸爸说,喜欢一个人是要和他结婚的。你不能乱说。”
小男孩儿无所谓道,“那怎么了?你长大了我娶你就好了,我这个人最守信了,你等着我,我一定来娶你。”
何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晌假人一样眨了眨眼睛,“不行,我,我,我是个男的。”
小男孩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道,尚且稚嫩的声音庄重的许下诺言,“喜欢人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答应你了,一定不会反悔的。”
就这样日子平静和顺的过了小半个月。
何玉她想要告诉王逆厘她其实一直是个小女孩是她妈为了让她多挣钱,剃了小男孩的头型,可以当男孩子的服装模特,带上个假发又可以做女孩子的服装模特。
书上说,年幼时不掺杂一切的喜欢永远是人这一辈子最值得怀恋的时光,哪怕最后一无所得天各一方,等到岁月以至暮年时拿出来反复品味也是一大乐事。
王逆厘就不这么想,他觉得这辈子都会跟着何宇,哪怕他是个男的。反正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
长这么大也就只有何宇一个人对他好,至于他为什么一直管何玉叫何宇,大概是何玉那时候换牙,牙齿漏风再添上小孩咬字不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叫了。
由俭入奢宜由奢入简难,即便对年纪尚小的王逆厘来说这俭是真的俭,奢也只是温饱水平的奢。
但他一样像很多过了好日子就忘了穷日子是怎么过的人,他倒也不是真的全都忘了,忘的也却是有关于他爸的那部分。
他爸是个逃犯,一个猖狂的逍遥法外的逃犯,猖狂到能时不时的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身边。
时不时的给他一个小孩儿添添堵,传给他点家传绝学,比如说怎么杀人不会被别人发现之类的。
王逆厘觉得他纯属放屁,他要是学精了也不会变成个逃犯,还有脸来教自己。
他每隔几个月就来见王逆厘一面,让他看自己去杀一些小猫小狗,把他捆在椅子上逼着他去听那些小动物凄厉的哀鸣声。
跟何玉过得这段日子大概太过于安稳了以至于王逆厘都忘马上又要到了他爸要来找他的日子了。
那是一个没什么记忆感,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午后,两个孩子照常在孤儿院前街的破巷子里见面。
第十一章
她在那条巷子里傻等了三个小时,从日出正午到太阳西斜。
没等到王逆厘,她安静的坐在一边。
她不声不响的等着人来,她年纪还小虽然知道什么叫做变故,却不愿意去多想。
何玉芬今天出门了,她也不怕回家晚了,十二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钟,那条空巷子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不曾走进来一个人。
手摁在石阶粗糙的坑坑洼洼上留了一手的红印子。
她慢慢揉搓着手,在心里告诉自己秦也他也许不回来了,不要再等了,回家吧。
又想着万一他一会回来了呢,万一自己刚一走他就来了呢?
三点钟的时候远处的巷子口终于传来了一阵虚浮的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小男孩往日里红润的脸庞此时面无血色,眼底全是血丝,黑白分明的眼仁里全是空洞洞的无助。
脚步虚浮,站都有些站不稳当,好像吹一口气就能倒了。
秦也见他过来了,忽然就上来了脾气,把饭往他旁边一撂也不去看他。
“是你说你要来找我吃饭的,所以我才等着,如果你不吃了,至少提前和我说一声,不要让我一个人当傻子,可以吗?”
王逆厘坐在一边好半天没出声,过了一会,他哑着嗓子开口道,“谢谢你还在这等着我……我以后不会来迟了。”
他的嗓子像是刚被东西辣过一遍了似的,喑哑的没有一丝一毫小孩子的奶声奶气,他低头尝了口饭,饭还在嘴里没来得急咽下去,他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把头埋在胳膊里。
秦也以为他要哭了,他却只是趴在臂弯里像是感冒了一样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冲着一脸忧色的秦也扯着嘴笑了一下。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竹蚂蚱来放到秦也的手心里,红着眼圈子冲着秦也微微一笑,“送给你的。”
秦看了一眼手心里的小蚂蚱,抬头轻声对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我是你的好朋友,在我这里,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的。”
王逆厘脸上的肉猛地皱在了一起,他眼皮红了起来,抽动着嘴角,皱着眉点了点头,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泪珠子就先掉了出来。
那一天两个年幼的孩子在那条破败的箱子里用稚嫩的怀抱相互温暖着彼此,也许怀抱不足够宽厚温暖但嘴里的话语却足够让人心底重新温软如初。
在巷子的另一头一个黑衣服的男人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狞笑一下,转身走了。
第二天秦也走路的步伐很轻快,每走一步都像是小鹿一样蹦来蹦去。
如果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极为戒备的走路,她就会发现身后尾随了一名男子。
就像是千百年来没有人能阻挡历史的车轮一样,那个被何玉和秦也这两个名字叠加在一个身上的小女孩没有逃过那个男人的魔爪。
四面漆黑的地下室里,她被捆在铁床上看着对面那个男人洗刷着准备用在她身上的刑具。
铁床上很糙,小孩稚嫩的皮肤贴在上面的红锈迹上,刮的手生疼。
她心跳如擂鼓。
对面的椅子上像是也被绑了一个小孩。
那个孩子不像她这样安静,他拼命的想要挣开身上的束缚,徒劳的听着没有护角的铁椅子剐蹭在水泥地面上刺耳的声音。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种人反抗越激烈越能激起他们的杀欲。
秦也拼命控制住自己快要跃出胸口的心脏,她一直歪着头躺着这个角度刚好压到耳朵里的血管,能听到像是心跳的脉搏声。
她从被抓紧来到现在一直数着秒,已经过了快一个半个小时了。
她每天趁着她妈午休跑出来,只有四十分钟的空闲时间。
正好今天赶上她妈要领自己去摄影棚挣钱,那个婆娘虽然对她不怎么样但对钱却是顶顶上心的。
一天下来将近一千块钱的收入,她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如果她长了点脑子报警的话,离得最近的派出所开到这个地方也要半个小时。
如果她能在午觉睡醒后的二十分钟发现自己闺女丢了的话,儿童失踪可以立刻立案,现在警车应该已经开到了,或者说已经到了,他们一直在找她被抓的地方。
秦也心里面一想到妈妈就心里发酸,她那时年纪还小,纵然觉得妈妈不够好可到底是觉得她心里面是有点喜欢自己的。
至于王逆厘她没有报太大的希望,说到底也只是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孩子。
地下室里的无影灯伴随着开关摁动时的一声脆响,明亮的白光猝不及防的砸进了秦也的眼睛里。
看来那个男人的刑具已经洗好了。
她看清了那些刑具,镰刀、榔头、刺刀、短刀、锤子、电钻……
男人看她不哭不喊的躺在床上,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拿着那把短刀像她走过来,锋利的刀刃上反射了灯光,箭一样钻向她的眼里。
秦也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男人没有向她走过来而是朝椅子上走过去,一把拽下套在小男孩头上的黑布袋子。
男人手没轻没重的拍了拍男孩子的脑袋。
男孩猛地把头扭向一旁,冷生冷气道,“你放开我。”
秦也心里面咯噔一声,她努力把脖子昂起来去看对面坐着的男孩,那是王逆厘…
十分钟前
焦急的秦然在家找不到秦也终于报了警。
警察先到了房子附近搜查,不断的在前后街搜查,甚至连孤儿院的仓库里都翻了个底朝天。
还是一无所获…
地下室里面秦也腹部猛地被利器割开,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了皮肉分离的声音。
疼痛直接沿着着伤口蛇一样猛地扎进头顶,疼啊,太疼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生理性的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硬是死死咬住口腔里的嫩肉硬是一声也没出。
对面一声不像是人的尖叫应声而起,那声音喑哑尖锐,像是那把刀捅的人不是秦也而是他。
他不住的苦苦哀求,“我求求你,你放了他吧!我求你!”
男人听见声音麻木的把带着口罩的脸转过去,侧过身让他看清展台上的血,仔仔细细的欣赏男孩脸上目眦欲裂的表情,他慢悠悠的把插进去的刀横向割过去,“这个不好玩,连叫一声都不会。”
像是在回应他的动作一样展台上的人闷哼一声,把所有要喊出的嚎叫声全都憋在了嗓子眼里。
疼啊,太疼了,快要受不了了。
她脑子有点麻木的转了转,原来疼到一定份上就感觉不到了,只会觉得有些发烫。
像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一块肉,她被接连捅了十几刀。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猛地停了下来,闪到一边的架子后面去不知道找什么去了。
失血过多,耳边那个凄厉的哭嚎声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眼皮渐渐撑不住的要合上了,肚子像是漏了气一样,每喘一下都撕心裂肺的疼。甚至都能感觉到被割破的皮肉在空气中忽哒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传来几声遥远的叫骂声,接着传来一声巨响。
秦也麻木的想着,是警察来了吗?
她身上的锁头被人拿钥匙打开了。
眼前是一个幼小模糊的身影,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声声稚嫩急切的呼唤。
“小也!小也!”
“小也!小也!小也!”
“救命啊!”
秦也一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像是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样猛地坐了起来。
她像是一条渴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前胸后背早已被汗水打的湿透了。
额角处的毛发一阵冰凉,冒冷汗了。
“很久没有做这样真实的梦了。”她心里想着,“这里面的孩子是我吗?”
“小也?”
现实与梦境渐渐的重合,梦境中唤着小也名字的男孩,终于在现实中得到了回应。
一声轻轻的,“嗯。”
终于他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终于在岁月未至暮年时遇到了那个活在他记忆里的小也。
纵然相见不相识,也好过此生无缘。
秦然下楼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觉得这样没什么问题,就是……王逆厘跟秦也挨的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他跟个高中毕业班的班主任趴窗户抓早恋的小情侣一样扒一在二楼的扶手上看一楼的两个人。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该不会是……咦…
他刚眯眼准备仔细想一想,一楼的门就打开了,胡畔从门口拎着一大堆吃的蹦进来,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太空包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胡畔一抬头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秦然,直接喊道,“嘛呢?大明星!”
然后来自秦然班主任的凝视直接被秦也看的一清二楚……
秦然觉得自己作为大家长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尴尬的搓了搓鼻子,跟胡畔搭话,“你买的啥啊?”
胡畔乖巧的冲着秦然一笑,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样样展开道,党支部书记一样抑扬顿挫道,“啊,这个…人!历经一段漫长的旅途,总是会在最开始选择把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最信任的人,而我呢?即将踏上一段漫长的旅途开始我……”
“………啧”秦然嫌弃的看了眼胡畔,“说人话。”
“我要回家过年,能把猫放你家养两天吗?”
秦然,“……滚!”
胡畔,“不是吧阿sir,这样严格吗?”
秦也放下一边正在修的表盘,起身过去道,“畔畔,你别搭理他,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第十二章
胡畔觑了一眼秦然的神色,飞快的打开了太空包,包里面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见了生人怯生生的“喵”了一下,就要往包里缩回去。
秦也眼前一亮一把捞了出来,抱在怀里摸了摸,“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胡畔一脸骄傲,掷地有声道,“二狗!”
秦也,“……好名砸啊!”
秦然斜眼瞄了一眼秦也,“我可没答应你要养啊。”
胡畔飞快的扫了一眼三个人,十分有眼力见,道,“那你们投票决定吧。”
王逆厘不喜欢猫,连带着所有的带毛的东西都不大喜欢。
但他看着秦也抱着猫笑的眼角眉梢都喜滋滋的样子,鬼使神差道,“小也喜欢就留下吧。”
秦然,“二比一,好了,没通过,你拿走吧。”
“………?”胡畔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是二比一,不应该少数服从多数吗?”
秦然一副封建大地主阶级的做派,掐着兰花指拿着小木梳对着镜子仔细梳了梳头,一副极其欠扁的样子,“昂,是这么回事,但我是房主。”
秦也抱着猫斜了他一眼,冷不丁的把小猫往他怀里一丢。
秦然慌忙之下连木梳和镜子都扔出去了才抱稳了二狗。
秦也趁秦然手忙脚乱之际踢了踢胡畔的脚后跟,“还杵这干嘛?跑啊!”
灵活的胡胖子非常上道的抓起包撒腿就跑。
秦然气结,没有威慑力的大眼睛瞪着秦也半天憋出来一句,“死孩崽子。”到底是把猫留下来了。
秦也跟在他后面顺毛,“好了,大明星,猫的事我管,你不用操心。”
秦然回头嫌弃的看了眼秦也又看了眼怀里的粉粉嫩嫩的小奶猫,想给秦也又有点后悔了,到底是好面子往秦也怀里一怼。
秦也点了点小猫的鼻子头道,故意用假嗓子像个熊一样说话逗它,“二狗,打今儿起我就是你干妈了。”
王逆厘搓了搓自己一脑袋的短毛,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眼镜。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跟秦也较劲,许是昨晚的事,他想不通的情绪从外到内的让他憋着一股劲。
这股劲直接让他从心里到外面都被拧巴成了麻花。
“这猫打一进门起就在打瞌睡,觉这么大多半是个大脑皮层堪比溜冰场的弱智,它连自己是谁都不一定知道,还干妈?切!”
秦也,“………”
秦然站在岛台后面端起一杯果汁挡在嘴前面,低声冲jesus道,“你哥今天来大姨父了?”
jesus,“我不知道,反正他一个月总有三十多天不开心的日子。”
秦然,“嚯哦!”
秦也抱着怀里一根杂毛都没有的小白猫难以置信的看着王逆厘,“你对他恶意挺大啊?”
王逆厘刚才的话一说出来就有点后悔了,但他好面子只能硬着头皮愣往下接,“我对它只是从客观角度做出的客观评价而已,不存在恶意。”
“……”秦也,“是吗?那我要是第一眼看见jesus就说他是个混血的智障,你觉得我存在恶意吗?”
王逆厘,“这个就要看跟谁比了,他从生理角度和普罗大众比当然不是,他要是和我比,说他是智障等于在夸他是个天才了。”
jesus,“………”
秦也犹豫了一下,“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认同你骂二狗是弱智,它还没忌奶呢,嗜睡怎么了?”
王逆厘,“我也只是做出初步推测而已。”
秦也来了劲了,“身为一个理论物理学家,我告诉你,你做出的这个推测不仅没有数据作为支撑,而且毫无作为学者的基本科学素养可言!”
“对不起。”王逆厘深吸一口气,叉腰道,“你是在质疑我作为学者对科学的严谨性吗?”
秦也抱着二狗高贵冷艳的翻了个白眼,“实验室的一次性鞋套还合脚吗?”
王逆厘眼睛猝然睁大,“你个理论物理学家懂什么叫实验吗?就算对照和变量冲着你左右开弓扇巴掌你都搞不清对照实验和控制变量的区别!”
秦然喝了口杯子里的果汁,眯着眼睛感叹道,“我现在有点后悔让畔畔走那么早了,她要在这,起码可以做个现场解说。”
秦也抱着二狗,咬牙切齿道冲着王逆厘道,“howdareyou!”
jesus激动的差点隔着岛台蹿出来,搬着秦然的肩膀低声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环保少女!”
秦然一脸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王逆厘瞪着大眼睛,一脸得瑟的拽下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哈了口气,冲秦也道,“你从自己的私情角度出发否定我做实验的诚信度,不仅无效而且可耻,你选了理论物理而不是实验物理,谁知道是不是你身上经常发生泡利效应?”说完了把眼镜拿衣服角蹭了蹭,欠揍的低声道,“iwin!”
秦也,“我是个科学家,我没有私情,你要是有胆,现在跟我去实验室,二狗要不是个弱智。你回来之后就要冲着它的脑室和蜘蛛网膜下腔给我道歉!”
“done!”
说完话两个人便雄赳赳气昂昂的抱着二狗做出了别墅。
抱着一只还没有手臂长的小猫硬是走出了护送原子弹的气场。
秦然乐呵呵的捡笑,接着忽然想起什么来。
举起装着果汁的搪瓷杯子里冲着门口指了半天,扭头冲jesus目瞪口呆道,“他俩,不会把人家猫给解剖了吧?”
“………”jesus,“我一直没注意听他俩说啥,他俩说到环保少女之后我就什么都没听见。”
秦然,“……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忘了后面说啥了。”
两个人气势汹汹的钻进了王逆厘的车里。
秦也抱着二狗大马金刀坐在副驾驶上。
甫一坐下,秦也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王逆厘反应倒是快,吉娃娃一样从座椅上弹起来,“下车!”
说着就一阵风一样蹿到秦也那边,开车门。
秦也坐在副驾驶上没回过神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王逆厘叹了口气,一手护在她的背心处,一手揽着她的腿弯,矮下身子,抱孩子一样把秦也抱了出来。
“……”秦也站稳当后靠在车身上,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被王逆厘看的发毛。
一米九的大个子站在她前面像个门板一样挡的严严实实的。
王逆厘忽然低下头脸凑过去,越来越近,不带眼镜时的锋利的眉眼露出来,没遮没挡的看着秦也的眼睛,像是把她浑身的筋都看穿了似的。
秦也身后就是车,一点退路都没有,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脚尖。
王逆厘的脸停在她眼前,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低声道,“难受吗?”
秦也一脸不解的摇了摇头,“怎么了?”
王逆厘见她没事,立马换了一副神色,“你别想耍赖,今天咱们俩就是爬也得爬到学校去。”
然后王逆厘拉着秦也就走了一小时的路终于赶到了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
秦也坐在校门口的椅子上喘着粗气,“王逆厘……我告诉你,二狗要,不是个弱智,回去,我非得去举报你学术造假。”
王逆厘也累的够呛,还是不认输的戳了戳二狗的脑门,“它这脑积液再多点,剃了毛不用化妆直接就能去演温碧霞版的雷震子了。”
秦也气急败坏,猛地起身,眼前一黑,身上不受控制的晃悠了一下。
一双手稳稳当当把自己扶稳了,秦也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看见王逆厘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没忍住往后退了一边。
王逆厘,“你低血糖啊?”
“我这是体位性低血压,你当自己眼睛是万用表啊?又能做脑ct又会测血糖?”
秦也说着不大自然的把王逆厘的手挣开。
王逆厘盯着秦也的嘴,脑袋开始不受控制的去想那天她亲自己的样子。
好像凉凉的,很软的样子,像是龟苓膏。
他就这样有些出神的站在秦也对面,傻子一样盯着她看。
虽然他长的好看,但这种像是染色体出了问题一样死盯着人的一个部位不放,还是会显得有些猥琐又脑残。
也好在他长的好看,不会让人多想,秦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进去啊!”
王逆厘“啊”了一声,猝然回神,盯着秦也看了几秒,诧异道,“我为什么觉得你变好看了?”
秦也眯着眼睛上前凑近,近的两人中间都快能夹住一张纸的时候,她停下来看着王逆离的眼睛道,“可能你的眼睛继扫描脑积液和测血糖之后又开发出了美颜滤镜功能,王博士。”
凑的太近了,王逆厘甚至能闻到秦也早上吃完药之后喝的蜂蜜水的味道,甜丝丝的钻进他的鼻腔里。
他心里面一瞬间像是长了春风吹又生的杂草一样,心底的野火烧也烧不尽。
像是被施了一个奇异可爱的小魔咒,他低下头去,想要亲她一下。
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
“叮铃铃~”一阵猝不及防的上课铃像是童话故事里冷血无情后妈,十分不会看眼色的打断了两个人之间单方面的暧昧。
秦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依旧像来时那样雄赳赳气昂昂,“快走吧!再过一会该放学了!”
王逆厘不情不愿的被秦也拉着胳膊往前走,用他那个千回百转的大脑皮层开始思考为什么秦也突然变得好看了的问题,好像每次他离秦产生近距离的肢体接触之后,她就会变得漂亮一点。
他低头看着拉着自己往前走的那双细长白瘦的手,心道,难不成她是灰姑娘,我是仙女教母,我能让她变好看?
我还有这本事?
不行我是个严谨的学者,回去先拿jesus试试,我怎么可能是仙女教母呢?
我最次也应该是花园宝宝里面的玛卡巴卡。
他纠结而又拧巴的看着秦也,这个事他觉得一时半会儿是想不明白了。
王逆厘领着秦也去了一个专门学习动物专业的医生那去,让他给二狗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秦也穿着来时的灰白色的针织开衫毛衣,脊背靠在墙上,垂头看着脚尖,安静的站在一边。
第十三章
王逆厘看着靠着白墙站在一边的秦也,搓了搓手。
往常这个时候,他是最不爱说话的人,因为在等着一个神圣的科学结果。
可他现在看着秦也站在那边。
就止不住的想要跟她搭话,说点什么都好,就是想要听听她说话的声音。
王逆厘心里面像是有一个小人,小人平常的时候总是一副严谨治学万年不变的棺材板脸,自从秦也来了之后,那小人脸上就总是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笑容。
对,那个小人就是玛卡巴卡…
王逆厘往秦也那边小心的凑了凑。
斜了一眼见人没发现,他又往那边挪了挪。
检查完的医生抱着小猫从里屋的实验室出来,有些震惊的看着他走之前中间还恨不能隔个城墙的俩个人,突然就像两个粘豆包一样凑到一起去了。
医生抱着二狗眯着眼睛扫了一下两个人,“报告得等一会才能出来,nili你不介绍一下?”
本来秦也才是这所学校的科研人员,可她平时深居简出的像个深山里的老和尚,一学期下来,除了她门口的刷脸打卡仪器和胡畔,学校里面就没有第三个能记住她脸的。
秦也其实有点紧张,她如今这个样子,并不想让王逆厘说她是个病人,尤其是在这种可以称之为同行的人面前。
说到底她是在意的。
“一个小朋友,我室友的妹妹。”
秦也猛地抬起头,看向王逆厘。
他安抚的冲她笑了笑。
接着王逆厘沉声介绍道,“小也,这是我上大学认识的朋友,美国人,叫percy。”
percy和秦也握了握手,继续拿着听诊器听了听二狗的心跳,脸皱成一块破抹布,道,“你可别吓唬我,咱俩就普通医患关系就好了。”
秦也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笑起来一团孩子气,眼睛亮亮的,很可爱。
这样的人也会精神出问题。
percy听完了二狗的心跳,拍了拍它的脊背,“小伙子身体不错,就是脑子不大好,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受过虐待,他的左眼受过重击,视力很差。确实是脑子很笨但不是弱智,应该是惊吓过度精神出了些问题,平时注意点别吓着它,没什么事。”
秦也点了点头刚要接过二狗。
上面插过来一双带着青筋的大手挡在她的手前面。
那双手像一个大袋子一样把二狗浑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只漏出去一个困倦的小脑袋耷拉在外面。
王逆厘把小奶猫小心揣进自己的外衣兜里面,见秦也站在原地看着写报告的percy发呆。
他不是个心思太细的人,学的虽然是心理学专业的但他从来没那个爱好去观察别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去琢磨那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是一碰见秦也他就控制不住的开始琢磨一些弯弯绕,愣是把一根顶天立地的直肠子纠结成了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山路。
他看着秦也站在那,眼睛里面看着percy是很羡慕的,她看着percy的时候眼睛里面有光,那是一种无关风月而是看见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希望时才有的微弱的光芒。
那一瞬间王逆厘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医生会爱上自己的病人了,看见孤立无援的人那双很久没有了神采的眼睛忽然有了光,错把别人眼中的希望和依赖当成了爱慕。
秦也对他是没有这种依赖的,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过。但她却很听话的按照他说的事去做,吃药,吃饭,锻炼身体,每一项都去做。
他有时候会不恰当的把她和一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老人做比较。
上了岁数的人经历了一生的风雨能足够坦然的面对死亡,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他们也会每天该干嘛干嘛。
秦也就是这种状态,可她才二十出头。
四顾无依,每天活在巨大的恐惧里,隐忍克制的对待每一个人,用尽可能最平淡的心情去对每一个人,没有猛烈的欢喜就也不会在离开时承受太多的苦痛。
每一天都活在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摆脱的痛苦里,数着过往的伤疤过日子,活下去不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可以期待的人或事,仅仅是因为还有那么一两个关心自己的人。
她总是把自己从和自己有关的事情里面剥离出来,可还是不能完全成为一个局外人。
总有那么一点点的牵挂的。
王逆厘靠在壁炉边上喝了口水,叹了一口带着蜂蜜味的气。
他抬头看了眼二楼秦也的屋子,那扇门从她今天中午回来到现在都没打开过。
他伸手按住二狗的尾巴,在它离进壁炉变成一只糊猫只差最后一步时,控制住了他。
一手抓住猫的后脖颈提起来揣进针织外套的兜里,“走,领你找你干妈去。”
王逆厘看着门口挂的一块小黑板上的粉笔字,“can''thelp,inthezone.”陷入沉思。
二狗一脸懵逼的被王逆厘放在了门口,仰着脑袋使劲的够着看王逆厘,可惜海拔太低看不清。
王逆厘蹲下身子伸手在门上轻轻的挠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二狗学自己。
二狗身为一只有文化有素养的猫大概觉得这事比较可耻,迟迟不肯动爪。
王逆厘双手合十,上下摆动,求祖宗一样,低声催促道,“挠啊!”
二狗沉痛的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在门上有气无力的挠了两声。
王逆厘飞快的闪身拿走杯子站起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等秦也开门时又是一副人模狗样。
低着头看着一脸懵逼使劲抬头的二狗,一脸失望的沉痛道,“你怎么能挠人家门吗?”
二狗,“…………”但凡我会说话,都不会让你这么猖狂。
秦也把二狗抱起来,“王医生,怎么了?”
王逆厘来之前本来想的好好的,一看见人就又忘了该说什么了,面上一脸的风平浪静,心里面那是巨浪滔天,他轻咳了一声道,“你,心情还好吗?”
秦也,“………”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王逆厘看着秦也有点发木的站在门口,心道,“完了,完了,她现在肯定觉得我很贴心,我可真是个年度十佳好医生。”
“我心情还好,在帮学生改论文呢,你要有事等两点钟后再找我。”
接着王逆厘就被秦也毫不迟疑的关在了门外。
王逆厘摸了摸险些被磕到的鼻子,心道,“她肯定是太感动了,怕当着我面哭出来,不敢看我。”
一门之隔的屋子里面,秦也把键盘敲了个稀巴烂,这届的大学毕业生脑子大概都进屎了,写的论文还不如大猩猩放一个屁崩在键盘上打出来的有水平。
王逆厘听了听门内杂乱的键盘声,冲着二狗嘚瑟的摇了摇手里的杯子,“看见没?”
二狗,“……”但凡我长张嘴,也不会让你疯的这么厉害。
王逆厘三步一扭腰两步一回头,带着他的杯子探戈探戈下楼去了。
jesus正好在楼下叠手巾,看见他哥百年难得一遇的一脸憨笑,惊的脑袋上的毛险些站起来长腿跑了。
“哥,你笑啥呢?”
王逆厘一脸美滋滋的摸了摸jesus的头发,一个转身嘚瑟的坐下,“你不懂。”
jesus,“你使唤人家猫挠门,使唤完了还训人家,我要是能看懂,我就真是个混血的智障了。”
王逆厘心虚的看了眼他,飞快的拿舌头舔了舔牙,“你干嘛偷听别人说话?”
jesus放下手里的毛巾,拿出开学术研讨会的架子,端庄的坐在他面前,抿着嘴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不!不!不!我觉得你可能对“偷”这个字存在一丝误解。”
王逆厘,“…………”
“我觉得跟你比我那根本就不叫偷听,那叫光明正大的挨骂。哼!”
王逆厘被他“哼”的一个激灵可怜巴巴的缩起了自己的胳膊腿企图把自己掖进沙发缝里。
jesus难得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一回,前脚刚反击完后脚又怕王逆厘训他没大没小,愣是紧张的同手同脚的跑回了屋里。
王逆厘心情沉重的看了眼客厅的时钟,还要四十分钟才到两点呢,太久了点了。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翻出笔记本,开始记日记。
二零一九年的十一月三日
秦也,不对应该叫小也,她今天和我一起去给二狗去做脑ct了。
她开始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后来看见了了康复的percy,她又开心了。
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我见过她大笑的样子,眼睛弯弯的,嘴巴咧起来,有点像没牙仔,特别可爱。
但是她今天的样子不是那样的,我不太明白人为什么会被另外一个人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小也就经常被别人影响到情绪,陌生人、熟悉的人甚至是一只猫,她好像没有自己的事去做,永远都是被别人左右着,仿佛没了那些人她就活不下去了。
但我很庆幸她还能被这些人影响着。
因为没了他们,我这个患者可能早就没了……
王逆厘写完了日记习惯自己从头再读一遍,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一篇日记竟然跟患者的治疗毫不相干,写的还全都是跟自己这个患者有关的。
他后知后觉的心惊,这有点不太对劲啊,怎么老写她。
第十四章
王逆厘伸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像一个二踢脚一样从座椅上窜起来,直奔一楼正在切菜的jesus。
看也不看就直接把正在啃切多了的萝卜块的人直接搬家具一样举了起来。
“嗯嗯嗯嗯???”
jesus一脸惊恐的看着王逆厘,嘴里含着萝卜含混不清道,“干模?”
王逆厘搬过他的脸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这也没便好看啊?”
jesus,“嗯?”
王逆厘绕着jesus走了一圈,自言自语:“难道要靠的再近一点?”
于是王逆厘和含着一嘴胡萝卜也不敢嚼的jesus大眼瞪小眼的站了将近二十秒。
王逆厘嫌弃的退后一步,“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长这这么像西伯利亚雪橇犬?”
jesus,“??!!!”
他快速的嚼了嚼萝卜,瞪着一双灰色的大眼睛,“你有病啊?”
吃萝卜时嚼的太快,嘴角上沾了点萝卜碎末,他抬手使劲蹭下去。
嫣红的唇角被颗粒碾压过有一种妖艳的红色。
王逆厘眯了眯眼睛,心道,“难道得亲他一下?不是吧?有点恶心啊!算了算了,就当是为了科学献身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东西似乎都在神之右手牵动中慢了下来。
钟表的时针咔的一声终于转到了数字2。
应声虫一样二楼的猫和人同时走出了房门。
耳边的声音似乎在不断的放大,像是影片被人调到了0.75倍速。
jesus看见了王逆厘的嘴对接上自己的嘴时,秦然站在二楼楼梯扶手上诧异的挑眉。
他似乎还要从兜里拿眼镜出来仔细看一看。
秦也走出来的时候似乎拿出了手机,闪光灯有点晃眼睛,他情不自禁的闭了一下眼睛。
jesus的脑子里面全是维塔斯的海豚音,他想了想,他这可能是要被他哥吓死的前兆。
到底是个艺术家,要死了还给自己配个bgm。
他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他哥那个冷冰冰欠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怎么还是这么丑?”
jesus迟缓的睁开了眼睛,真好,还没死啊。
秦然慢悠悠的走下了楼,“他亲你,你刚才闭眼睛了?”
jesus,“…………”我还是死了算了。
王逆厘像个拔屌无情的渣男一样,嫌弃的jesus撂在一边,一脸反胃的擦了擦嘴走了。
秦也趴在楼梯上拿脚尖踢了踢神游天外的秦然,“哎,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秦然,“can''thelp,inthezone.”
秦也眯着眼睛,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嘲笑:“别骗人了,你那个脑子里面有什么值得想得啊?”
秦然缓缓转过身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秦也觉得自己好像接受到了某种无声的死亡威胁。
她胆秃的往后退了一步,手在嘴上一滑,“zip。”
—来自您的好友秦然的死亡威胁已撤销。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对劲,王逆厘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他也知道,只是觉得跟他没什么关系。
再加上大家都一致的不面对这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情节,屋子里面出奇的安静。
难得大家都一起待在客厅里,却奇异的连个人放屁的声音都没有。
秦也斜了一眼秦然屁股旁边的遥控器。
那个遥控器被他的屁股坐了一个小边角,抽的快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应该不会,她小心的把手凑近了一点,没人发现,继续行动。
她的手碰到了遥控器的边,近了近了!很好秦然没发现。
再近一点,到了到了!
速度!
她猛地把遥控器从秦然的屁股底下完整的抽了出来。
秦然一下子就像个被人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样猛地跳了起来,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杀气四溢的看着秦也。
秦也小心翼翼的把遥控器的护在怀里,弱弱的看了眼秦然,小声道,“杀人犯法。”
秦然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就像个被一直被人拿着小毛在你身上蹭来蹭去,说该生气吧,还不至于,说不生气吧,还窝火。
整一个灶坑里的王八-憋气又窝火。
他一身的邪火没地撒疯,直气的脑袋嗡嗡的,感觉血压都上去了。
jesus,“亲爱的,你没事吧?”
找着降压药了,就你了。对不住了,向你开炮吧。
“亲你妈个头!”
秦也飞快的扫了一眼局势,集中火力,“对啊,亲什么亲?”
秦然,“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显着你长嘴了?!”
jesus,“……你们能不提亲和嘴这两个字吗?”
秦然刚准备深吸一口气把秦也这段时间干的好事从头到脚数落一番,被jesus一句话打断,硬憋回去,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背过气去。
王逆厘看了眼局势,找准时机开口道,“其实主要是我的问题,我觉得近距离接触后,你眼中的对方会变得更好看,我就拿他当实验对象了。”
秦然被jesus拍着后背,好半天才把这一口气给顺过来,等王逆厘说完话,死不瞑目似的支楞起一只手指着王逆厘,气短的道,“那,你亲小,也,了吗?”
王逆厘仔细想了想那天秦也亲自己的样子,更准确的说是秦也的身体,叶互生的灵魂,更准确的说是秦也的潜意识主动亲了他一口,而不是他亲秦也,他皱着眉捋清关系后,对着秦然那假肢一样的手指头摇了摇头。
秦然被他这一口气在王逆厘的沉思过程中好悬没上来,见他摇头,才放心,“那就好。”
jesus手停在秦然后背上,“那我呢?”
秦然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在你哥的实验里面跟他做t字形迷宫实验里面那条老被电的蛆并没有什么区别,是你想太多了。”
jesus,“………是蚯蚓……”不过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秦也眯着眼睛远远的盘腿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看着不远处窝在沙发上挨在一起坐着的两个男人。
一个短发一个长发,一个是高大健壮,一个是苍白清瘦。
这样两个光看着模样都知道他们各自的领域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还是两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比把花园宝宝里的玛卡巴卡和驯龙高手里的没牙仔单独拉出来说他俩有奸情还要离谱。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单一的标准可言,就像是数百年间无数物理学家追求过的那个可以让所有事情合理化万能公式,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没有定数可言的生活有时候也挺好的,秦也这样想。
“甜甜?”
秦也下意识应道,“啊?”回应完才后知后觉的捂了一下嘴。
王逆厘抿了抿嘴,扯出一个假笑来,冲她伸了伸手,“给我。”
秦也往后缩了缩脖子,把手机往口袋深处藏了藏,“我没拿手机拍你们俩。”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肯定是分裂的人格小甜甜了,正主可没这么智障,小甜甜沉痛的想着。
王逆厘看着她歪着脑袋,眉头一挑,“给我吧。”
小甜甜捂好自己的口袋,紧张道,“我跟你说,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你过来,小心,小心,我亲你!我,我亲死你!”
这话果然有效,王逆厘的手几乎是立马缩回去了,生无可恋的蹭了一下自己的嘴,“算了,你拿着去吧。”
小甜甜美的跟什么似的,大马猴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
俗话说得好得意忘形,嘚瑟没好事。
小甜甜作为嘚瑟中的战斗瑟,作精中的战斗精,异常遵守这句话的因果关系。
她见着没人管自己,拿着手机开始翻了起来,边翻边念叨,“贵圈真乱,三个人都能写出来六本小说来,你们什么时候来个三人行也算是给我的手机图库上个色了。”
秦然把头转过去,jesus把头转了过去,王逆厘把头也转了过去。
来自三个人的同时凝视……
秦然,“你懂的挺多啊。”
王逆厘,“你手机里到底有多少照片?”
jesus,“你想要上什么色啊?”
三分钟后………
秦也蹲在地上被一根尼龙绳被迫和客厅里的柱子来了个背对背拥抱。
痛苦的看着三个男人删除自己手机里的图片。
“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放过他啊!”
jesus使劲拢了拢胸前的衣服,宛如一个养在深闺的黄花大闺女唾弃采花大盗,“我呸!你想的倒美!”
楼上一直在楼梯口徘徊,不会下台阶的二狗,扒在扶手和台阶的缝隙里伸出小脑袋努力想要看清这群人到底在干嘛。
十一月份的日子好像过得特别快,马上就进了十二月,秦也的病症比王逆厘刚来时轻了很多,罗斯怀特和何玉的人格始终都没再出现过。
就连小甜甜都很少出来,就时不时的冒出来个叶互生吓唬吓唬王逆厘。
这个人格跟秦也最像也最不像。
王逆厘闲下的时候总是无缘无故的点开搜索引擎里面找到的秦也的那张照片发呆。
像是那双空洞迷茫的眼睛里面藏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了。
一段分明很清楚的过往,他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王逆厘是个很聪明的人,高智商高学历但他又是个很笨的人,连自己心里面想的什么都琢磨不透。
他有时候发现自己本来准备看一本书,看着看着就想到了别的事,而这些事始终都指向秦也。
开始的时候他可以解释为这是医生经常想着患者,后来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这天天见面,自己怎么还老想着她,不应该烦她吗?
王逆厘心烦意乱的戳了戳桌子上没牙仔的小摆件,“我怎么老是想你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嗯?”
敞开的门口被人有节奏敲了三下,闪进来一个披着红头发毛茸茸的小脑袋,“你中午吃什么?”
王逆厘专心致志的摸着没牙仔的脑袋,“can''thelp,inthezone。”
第十五章
秦也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那些充满了变数的人格像是蛰伏的寒蝉开始了漫长遥遥无期的冬眠。
所有不可控的因素都被王逆厘和秦然小心翼翼的挡在了外围。
可秦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永远不可能像是博物馆里的一件藏品一样被展柜玻璃挡在里面。
她想要完完全全的变好就要像正常人一样出去和别人社交,说话。
王逆厘把percy介绍给她认识,percy的妻子是个中国人,在苏黎世做钢琴老师。
兼职开了个花店,秦也没事的时候总去她那里买一束迷迭香,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络了起来。
琴行放假关门的时候,两个人还约着出去玩了几次。
王逆厘、秦然和jesus远远的在后面跟着,两个人玩的很开心。
秦然有一次远远的跟着,眼睛看着,心里还是不放心,趴在方向盘上,偷地雷一样问王逆厘,“你那个朋友,他靠谱吗?”
王逆厘拿着修手指甲的挫,蹭了蹭jesus啃秃了的手指甲盖,百忙中抬了抬眼皮,“那个人当年是被家里逼疯的,他亲爸贩毒,后爸吸毒,亲妈不知所踪……你别这么看着我,这在学校里早就不是什么隐私了,是个人都知道……”
秦然,“………”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王逆厘专心致志的对付jesus的指甲盖,低头吹了吹锉刀上的指甲沫,“他之前病情比小也还严重,直接分裂出了九个人格,你看他现在,还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样不缺。”
秦然听完王逆离的话,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半天没说话,“…你们说,小也以后……能不能找到一个喜欢她的,照顾她的人……”
王逆厘,“你不挺喜欢她吗?我看你也挺照顾她的。”
秦然咬着后槽牙缓缓的把头转向后面,忍无可忍道,“……在我把你顺窗户扔出去之前,自己下车。”
王逆厘挫指甲盖勤勤恳恳的小手停住,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秦然。
jesus看了眼还没挫完的指甲盖,又看了王逆厘的眼神,冲秦然道,“亲爱的,这种话……”
“嗯嗯嗯。”秦然眯着眼睛用鼻音让他闭嘴,“你要是和他一伙的,今天晚上你就跟草皮子睡吧。”
jesus,“滚!”
二十秒后,苏黎世贝耶钟表博物馆门口的一辆黑色迈巴赫里踹出去一个穿着黑色粗花呢大衣的寸头高个子男人……
王逆厘,“真是不敢相信,我刚才还在跟他和和美美的处理多余的硬角质蛋白。”
迈巴赫飞速往前开了几米,又停了下来。
王逆厘眼前一亮,“我就知道jesus没那么没良心。”
后车座的窗户开了个小缝,从里面扔出来一个修手指甲的小锉刀……
王逆厘,“………”
对面街的秦也几乎是立马看见了他,远远的高举着一大束蓝紫色的迷迭香,冲着他挥了挥。
高高瘦瘦的红头发姑娘垫着脚尖,看样子很高兴,像是一面迎风招展的小旗,见王逆厘朝她那边看又使劲的挥了挥手。
“王博士!这边!看这里!”
隔着一条马路,王逆厘看着秦也笑了。
绿灯还没亮,秦也抱着一大捧旧报纸包裹好的鲜花隔着车流冲他笑,亮晶晶的眼睛里面全是止不住的开心。
王逆厘双手插在兜里面,情不自禁的也冲着她笑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像是一阵来无影去无踪的龙卷风在他心里面狂啸不止,那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
顺着他揣在兜里面的手上的青筋的每一下紧绷和心脏的每一下跳动,所有的节奏慢慢统一,终于在他混沌的脑子里统一成了一句话,“我喜欢秦也。”
这句话像是春风吹不尽的野草一样,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心。
王逆厘忽然就没办法让自己冲着秦也笑了,不行,他往后退了一步,不能这样,他飞快的把头转了过去。
绿灯亮了,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而轻快的声音,“王博士!”
他落荒而逃。
秦也不解的看着跑远了的王逆厘,她转过头去看percy的妻子,她正拿着摄像机对着来往的车流和拍照。
她安静的站在路旁等着她。
依旧是有些不解的着王逆厘跑远了的地方。
扬起的嘴角落了下去,秦也像是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回了家。
她蔫蔫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没有想往日一样跟在客厅画画的jesus和看书的秦然打招呼。
秦然有些奇怪的看了眼秦也关上的门,和jesus对视一眼,伸脚踹了踹他的侧腰,“唉,你看见没?”
“………”jesus沉默三秒,“啊!我看见了!”
秦然,“……你根本都不知道我说啥吧!”
jesus,“嗯…”
秦然翻了个白眼起身坐起来随口问道,“你哥跑哪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jesus扫了眼秦然的侧脸飞快的在画上添了几笔,“不知道,他不认道,一时半会儿走不回来。”
秦然皱眉道,“他不能走丢了吧?”
空气沉默了三秒。
不知道谁先开的口,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道,“damnit!iamafuckgenius!”
离别墅不远的酒店里,王逆厘弯着腰打了一个大喷嚏。
他不敢回去,害怕看见秦也。
秦也现在都病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要天天按时吃药,能用着他的地方少的可怜。
王逆厘洗漱完把自己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型,怎么也睡不着。
他满脑子都是秦也站在马路边举着一大束迷迭香冲自己笑的样子。
那样子像是一幅画刀子一样磕在他脑子里了。
王逆厘伸手使劲砸了自己的脑袋一下,那何宇怎么办?
自己说要找到人家和人家结婚,结果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找到。
王逆厘在床上打了个滚。
爱情虽然没有先来后到但人总要有礼义廉耻。
自己和何宇当时虽然年纪小,但感情是相互的。
秦也这,只是自己单箭头的喜欢她,大概也就是多巴胺分泌多了,多喝热水代谢代谢就完了。
王逆厘直接来了个垂死病中惊坐起,从床上一个猛子弹了起来,连着喝了两大壶的热水。
跑了一晚上的厕所。
第二天一早上顶着两个斗大的黑眼圈和喝热水喝到水肿的一张脸爬起来,关掉手机的闹钟。
他趴在床上,给秦然发了微信告诉他自己要回国,就接着趴在床上手胡乱的在手机屏上滑来滑去,又眯了一会。
再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是那张,他带着秦也去输液拍下的那张照片。
只需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王逆厘伸出被压的发麻的手慢慢的朝自己的心口探去,“完了。”他心道。
他虽然是个高学历高智商的大好青年,但解决起任何问题来除了躲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除了躲得比别人快一点毫无可取之处……
他一个电话拨出去给自己的老师报了个信,把秦也塞给了他。
自己买了机票飞去了中国。
秦然坐在桌子对面和王逆厘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师打了个照面。
老师是个和善的瑞士人,对着翻译器说了一大堆德语,最后翻译器冷冰冰的男声冒了出来,“请问,你是我的学生让我接手的病人吗?”
“………”秦然无语片刻,对着翻译器道,“你学生没跟你说过患者是个女的吗?”
老教授听完翻译器里的话,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片刻后翻译器道,“你长的这么好看,我还以为你是个女生呢!”
秦然无语的看着老教授。
老教授倒是个能聊的人,对着翻译器又是一大串叽里咕噜的德语,翻译器里面毫无感情和平仄起伏的男声冒了出来,“你祖父和你外祖父还是单身吗?”
“……”秦然痛苦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那他们婚姻幸福吗?”
秦然,“………”救命啊!
jesus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给两人一人端了杯水。
秦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低声道,“赶紧去把秦也喊下来!赶紧的!”
低声说完话又转过头去瞬间像川剧变脸一样扯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冲着老教授摇了摇头。
jesus,“………”我刚才是不是出幻觉了?
秦也被jesus一连串夺命追魂连环敲吵得头都要炸了,被迫打开了门。
一打开门jesus就愣在了门口,这才一天半的时间,秦也好像就变得和他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了,像是昙花只是短暂的开了一会,现在韦陀走了,她便敛住了花瓣收回去了。
“你没事吧?”
秦也靠在门口,不耐烦的闭了闭眼睛,“你敲门就是想问我这个?”
jesus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指了指楼下,“你哥找你。”
秦然被那老教授的翻译器一口一个冷冰冰的甜心儿喊的头皮连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起发麻,血压蹭蹭的往上窜。
见秦也来了像是见了救苦救难观世音,急忙起身给她腾地儿。
老教授见秦也来了,神色不再轻佻竟是难得的严肃,甚至开口说了中文,“你就是秦教授吧?”
秦然,“……”我感觉我好像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歧视。
秦也拢了拢身上的针织开衫加绒毛衣,苏黎世十一月底的天不是很冷,屋里面还开着空调,她还是身上一阵阵的涌起寒气,手背上甚至都有些冰的泛红。
她清了清嗓子,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我觉得您没有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必要。”
老教授没有急着回话,只是用那双能够包容世间万苍老混浊的眼睛安静的看着秦也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秦也眼皮抬起来飞快的朝老教授身后瞄了一眼,随即又耷拉下去,她抬手捋了一下鬓角的红头发,“哥,你们能先上楼待着吗?”
秦然和jesus对视一眼。
第十六章
秦然一脸无辜,好像刚才蹲墙角的人不是他一样,把怀里面抱着被他紧张的手锁喉勒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二狗一把塞到了jesus怀里。
掸了掸身上的猫毛,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正气凛然的上楼了。
进了屋,jesus刚要关门,秦然猛地拿脚尖挡住,冲着自己身后吹了个口哨,示意他闪一边去。
jesus,“亲爱的,你这样做……”
秦然,“嗯嗯嗯……”
“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秦然冲着他翻了个高贵冷艳的白眼,继续扒门缝去了。
一楼的客厅两个人面对面安静的坐着,过了很久,秦也先开口道,“他为什么走了?”
老教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和我说的是自己有急事先回国了。”
秦也身心俱疲的叹了口气,“他应该是在躲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敢肯定他一定是在躲我。”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挺奇怪的是吧?”
“你很喜欢他吧。”
秦也愣了一下,半晌回他道,“我有一个人格她…叫叶互生,很喜欢他…”她低下头去,顿了顿道,“特别喜欢他……他大概是觉得有些困扰,我能理解的。”
秦然扒在门缝边上,恨不得把耳朵弄到秦也和那个老头的嘴边上去,听听他们俩到底唠的什么。
可惜并没有听明白个个数,还险些一个趔趄顺着楼梯滚下去。
好在jesus眼疾手快拦腰抱住他,才没让秦然爱扒门缝的故事变成事故。
一楼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二楼。
秦也不好意思的看向老教授,“不好意思,我哥他脑子不太好使,这样,我先送您回去吧。”
老教授摇头晃脑的看了眼秦然,一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
自信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手机号塞到他胸前的口袋里后拍了拍,在右耳边比出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眨了眨左眼,“callme。”
秦然,“………”这屋子里面是他妈有块吸gay石吗?
jesus好容易撵走了粘人的老教授。
一脸反胃的回来就撞见站在墙边斗鸡似的两个人。
秦然揪着秦也的脖领子,目眦欲裂,恨不得掐死她,低声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我一遍?”
秦也一点脾气也没有的任由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抓着脖子晃来晃去,“我说我不想治了。”
“你他妈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啊?”
秦也忽然来了脾气一把甩开秦然的手,崩溃的喊道,“我治不好!谁来都治不好我!你知不知道我从十二岁开始我每一天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秦然?”
她眼眶通红的指着客厅的一个角落,“我每一天都有幻觉,我每一天我都能看见茫茫!她对我哭对我笑,管我叫姐姐!问我今天穿什么衣服,怎么扎辫子!她就在那里,我有什么办法!我知道那是幻觉,我他妈知道!但是我治好了,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她了!我他妈舍不得啊!”
秦然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那是一种像失去地心引力的极度失重感,一直在手心里握住的东西突然失去了控制的恐惧。
他颤声道,“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秦也声音低沉而压抑,着了魔一样反复的问道,“我跟你说什么?你想要我跟你说什么?”
“秦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但我没资格!当年是我找的你,我求你带我走的,我没资格去说你不好,是我没有那个能耐养活她。我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被何玉芬生出来,如果我小的时候她下手痛快一点直接把我打死,我就不用遭这个罪了!”
“十年!”秦也撕心裂肺的吼道,“整整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这个破地方,我早就呆够了!语言不通!种族歧视!”
“我没日没夜的写论文,搞课题,我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我有多累,你知道吗?我早就活够了!”
“我活够了!”
秦也满脸泪水,眼皮红肿的都要睁不开了,她靠在墙边上,低着头气若游丝:“哥,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活够了。”
像是一个被人把魂抽离体外的躯壳只剩了一层皮,她软塌塌的瘫坐在墙角根。
明明选择了一条死路,她却难得的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的感觉。
秦然傻站在一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脑袋一片空白,秦也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进去了但好像每一个字他都没听明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好像有个人拿着一个大锤字在他心口上使劲凿了一下子,心跳鼓噪如秋蝉,每跳动一下耳朵那都能听见响声,一片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一下墙,顺着墙滑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秦然先开口了,嗓子哑的像是一个怪物,“我陪着你。”
秦也猛地把头转过去看向秦然。
秦然想要冲着她笑一下,可惜效果没那么成功,笑的比哭都难看,“你不想活了,我陪着你。”
“哥……”
“我…我,先上楼了,饭在厨房那边,饿了自己去吃。”
说完话,他区起胳膊摇摇晃晃的把自己撑起来,躬着腰走了。
jesus默默的跟在秦然身后上楼了。
秦然一进屋立马川剧变脸一个旋转跳跃原地360度转身,飞速扒在门缝瞄客厅里的秦也。
一边贼兮兮的看一边问jesus,低声道,“我刚才演的怎么样?”
jesus,“我差点都信了。”
秦然笑完又叹了口气,“不这样也没办法啊。”
jesus,“小也就剩你这么一个哥哥了,她肯定在乎你啊。”
秦然头疼的靠着墙坐下,侧头顺着门缝往外看,“是我不好,之前只顾着赚钱,后来又在监狱待了三年,不管不问的给她那么点大个孩子扔国外了。”
jesus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困惑道,“我之前看报道,她十二的时候就长的挺大个儿了,怎么叫那么点大啊?”
“………”秦然无语片刻,“其实你有时候跟王逆厘挺像亲哥俩的。”
天已经黑了,一楼的灯没人打开,秦也开了一盏台灯放在长条的餐桌的一头,自己坐在另一头,看着那束灯光。
她很小的时候在家写作业不喜欢开灯,就喜欢一盏小小的台灯,不是因为要省电,只是因为太亮了没有安全感,灯光暗一点就好像在被那束光轻轻的抱着,好像有人在陪着自己,她太孤独了。
她靠在椅子背上,出神的看着那束昏黄的灯光。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人为的就能控制的,就像她现在,能看见茫茫坐在那盏灯下写作业。
“我要走了。”秦也轻声冲着她说。
灯下的小女孩没有搭理她,依旧安静的在翻书。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灯下的小女孩翻书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是因为你总能看见我吗?”
秦也微微错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她,“是我太累了。”
过了很久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我想家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小女孩冲着秦也咧嘴一笑,“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秦也出神的看了她半晌,皱了皱眉,“你怎么长这么大了,还黑的跟个羊粪蛋似的呢?”
说着还嫌弃的眯了眯眼睛。
小女孩不乐意了,撅着小嘴巴“哼”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样,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小女孩笑完了,道,“姐姐,我该走了。”
“为什么?”
“我不是茫茫,我只是你心里想象出来的一个人,你知道我不存在却放任我出现了十年,我每天陪着你吃饭,睡觉,学习。可你现在因为我活得太辛苦了,我必须要离开了。”
“你还年轻,你还想活着。你只是太累了,歇一歇就好了。”
秦也安静的听着她说话,“你不跟我回家了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一直都在这里,你可以带我去任何地方。”
“可我想看着你。”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你应该活下去,你还有很多的地方没去过,有太多的景色没见过,不要让茫茫成为你心里面的一个永远都迈不去的坎。”
那个声音像是从心底里穿出来的,用尽全力的想要拉住她那一点点所剩无几的求生欲,拼劲全力的大声吼着,留下来吧!
小女孩继续道,“你哥哥,他和jesus还没有结婚呢,你不能这么自私。”
过了很久秦也终于点了点头,说,“你走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小女孩冲着她俏皮的歪了歪脑袋,收拾好自己在桌子上的课本,装进书包里,起身道,“只要你一直记得茫茫,她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秦也点了点头,目送她消失,她心里面出奇的平静,没有一点点的惊涛骇浪,有一种万籁俱寂的宁静也可以说是死气沉沉的空虚。
她不知道该去怎么做,窗外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蒙蒙亮了。
又是一夜未眠。
秦也眼底乌青的看着窗外,有的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看一辈子看到死。
永远的躲起来,谁都找不着自己,如果幸运点的话,可以直接没有一丁点痛苦的猝死,那就更好了。
不用再走在街上的时候看见别人家的妈妈领着孩子温言细语的说话嫉妒。
第十七章
也不用在去面对家人朋友,每一个她解决不了,表达不出的关系和爱意。
她靠在椅子上,以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开始审视自己。
从内到外,心底里的每一寸都拿着显微镜剖开了仔细看。
“我没有害过任何人。”她默默的对自己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别人的身上,一旦那个人出了一点意外,那自己想要不疯都难。
秦也安静的注视着心底里的那片黑暗而无人踏足的地方。
“我把秦然看成了依靠把茫茫看成了希望,一个人最重要的两个精神支柱。”秦也像第一次拿着显微镜观察标本的初中生一样,生怕自己漏掉了什么。
没有自己的事去做,自己所说的对于科学的热爱也是假把式,全部都是为了自己想要的那层尊严,那层在九岁那年丢掉的皮。
为了这层虚名拼了命的让自己比别人强上一等。
她天天为从十二岁开始过得十年而保守折磨,其实她的日子早就停在了九岁那一年。
秦也安静的看着心底,她走进的那片淤泥渐渐干净了起来,那片禁地却让涉足人疼痛难抑。
心理上的疼痛,像是愣生生的撕掉自己的一层皮,痛快却也痛苦。
时隔十三年,她再次鲜血淋漓却足够真实的自己。
一个拼命站在人前却胆小怯懦虚荣的自己。
秦也想出了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缺点,挨个往身上连线似的对上去,每一个几乎都能找到匹配的位置。
她有些痛苦却也轻松的看着自己肮脏丑陋畸形的灵魂。
一个令人作呕却在人前倍受推崇的怪物。
她眼眶子沉的发酸,头有些发胀的昏昏沉沉,天旋地转终于昏天黑地,她睡着了。
龚州市市立一中门口,一辆出租车来来回回的绕着转了快有八圈了。
王逆厘坐在车里皱着眉看着这所中学。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觑了眼,见他神色有疑,“小伙子,你叔我,真是本地人,你要早两年回来兴许还能见着点拆剩的破墙,现在是啥都见不着了,这里原来真是孤儿院。”
王逆厘没出声,过了会问道,“那原来住在孤儿院后面那条街的人都搬到哪里住了?”
“嗨!这能上哪去,就中学旁边那家属楼呗,现在这成学区房了,可赚大发了。”
“叔,您在这家属楼里面有熟人吗?”
“我就住那,你打听这个干嘛?找人啊?”这人是个自问自答的高手,没人接话也能唠的有来道趣,“嘿,我跟你说啊,我们这片那可真是人杰地灵,以前还没拆的时候,我邻居家那大儿子。嚯哦!长的那叫一漂亮!我之前就说过是当大明星的料,还真让我说着了,火的时候啊,就那中学对面的小卖店卖的东西上都有他,就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进去了,好好的一个人就废了…”
王逆厘被他这老旦似的拉着长音一唱三叹的语气,弄的头大,也没仔细听他说什么,见车再次停在中学门口时赶紧敲了敲副驾驶的储物盒道,“师傅,停这儿吧!”
临下车了那司机也碎嘴子的不肯放过他,花洒似的喷着吐沫星子,把自己的名片塞到了王逆厘手里。
王逆厘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拿袖子使劲蹭了一把脸。
无语的看了眼手里面的名片。
第一件事就是去药房买了一沓子口罩和消毒液,冲着那张名片灭火器一样足足喷了大半瓶子的消毒液…
王逆厘才安下心来。
龚州这里和之前比变得天翻地覆,他这些年不是没有找过何宇,他回来过很多次但时间都很仓促,总是差那么一点。
那根找人的线索就像是一根头发丝那么细,他不能太心急,怕一扯就断了,又不敢松懈,怕一放手就再也找不着了。
他每次来这的时候都会联系上一个司机给自己的名片,来来回回收的名片得了厚厚的一小打。
王逆厘捏着那张被消毒水浸的都反光了的名片。
司机说的话忽然就在他耳朵里面打了个来回。
“以前还没拆的时候,我邻居家那大儿子。嚯哦!长的那叫一漂亮!我之前就说过是当大明星的料,还真让我说着了,火的时候啊,就那中学对面的小卖店卖的东西上都有他,就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进去了,好好的一个人就废了…”
这个人说的会不会是秦然。
王逆厘立马给那个人打了个电话,他手抖的都有些握不住手机,一个一直埋在他心里面的假象把他折磨的一瞬间像是天堂一瞬间又像是地狱。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边司机还没来得及说话。
王逆厘就抢了先,“叔,你还记得你们家之前那个邻居叫什么名字吗?”
司机心道,“哟,之前那傻大款又来了。”
他转了转干涩的眼睛开始琢磨,“就记得,他们家那娘…媳妇姓何,男的叫什么我给忘了。”
“不是,我是说他们他们家的孩子,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
“哎呦,这你可难为我了,我一大老爷们又不追星,你等我想想啊…”
王逆厘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却还得安分的等着那个磨人的老妖精,等着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几秒钟的时间愣是过得像是几年一样。
简直是煎熬。
那司机可算是在一片思绪中开了口,“好像叫…然然吧,我听他爸这么叫的。”
“那他们家的老二叫什么?”
“呃……叫…何玉吧……好像是这么个名…”
“…没有别的名字了吗?”
“哎哟喂,我又不是那送子观音,谁家孩子叫什么我都记得,钉是钉,铆是铆的……”
没等那人说完话,王逆厘就把电话挂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翻滚成惊涛骇浪的心底平静下来,先去公安局吧,对,去公安局吧。
王逆厘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抬手把羽绒服的拉锁往下拉开了一点。
情绪太过激动竟然热出了一身汗。
他开始慢慢的按照导航的方向朝公安局走去。
“十分的无耻不要脸。”王逆厘在心里骂自己。
何宇和秦也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刚下了雪的人行路上,踩一脚就咯吱一声,他泄愤似的抬脚使劲踩了几下又那脚尖把雪挑的到处都是。
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他开始仔仔细细的琢磨。
如果何宇和秦也不是一个人,那就彻底跟秦也断的干净一点,趁这次机会留在中国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如果他们俩是一个人……那就回去找她,把这辈子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其实你是想要第二种的。”王逆厘在心里说,“到底是辜负了人家一点,晚节不保啊,王逆厘。”
他伸出手痛苦的在脸皮上拍了几下,“太不要脸了。”
“亲爱的?亲爱的?该吃饭了!”
“亲爱的?”
“然然?然然?”
jesus见不着人只能上楼去找人,进了屋子里里面却没人。
外面忽然想起一声刺耳的尖叫,“秦也!”
那声音绝对不是很久没见到朋友后惊喜的叫声,是见着了极其恐怖的场景发出的极度惊恐失措的尖叫。
是胡畔…
jesus急忙跑出去看。
胡畔手足无措的拎着一大堆行李看着七层高的别墅的最上面,“秦也!你要干什么啊?”
jesus一见着这场面,一秒钟都不敢迟疑,转过身去直奔着楼顶上冲过去。
天台上,秦也赤脚站在边上,风吹过时,衣服紧贴在身上,形容枯槁。
jesus上去时,秦也安静的转过头像是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那种眼神是jesus一生中只见过两次,上一次是十年前秦然在icu外面等着秦也出来的时候,那种万念俱灰的眼神。
眼珠里的颜色只剩下黑白没有了一丁点光。
他害怕,连带着声音都哆嗦了起来,“小也,你听话,你别想不开,上我这来,过来。”
秦也张开双臂,低着头看着脚下那一小块落足的地方,转过来背对着外面。
jesus吓得后背上的冷汗都冒出来。
秦也神色平静的看着jesus,“你觉得我是想不开才站在这的,那你说一个累了很久的人,不想活了,他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呢?”
jesus崩溃道,“小也,我求求你了,你赶紧下来吧,你下来咱们回屋好好说,不行吗?”
“我不是秦也,我是何玉。”秦也轻声道。
“你认错人了。”她轻声道。
jesus把手举过头顶,“是我认错了,我错了,我求你赶紧下来吧!我求求你了!”
“我要死关你什么事啊?”
jesus口干舌燥,手忙脚乱道,“你要死,你问过你身体别的人吗?甜甜?叶互生?他们俩想死吗?还有秦也!她刚答应要好好治病,你这是要干嘛啊?!”
“她们那是不敢,那就我替他们做,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在困在这里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你这样明明是你自己自私,你连问都不问,凭什么替别人做决定!”
一瞬间,jesus在秦也脸上看见了一丝动摇,他赶紧上前几步,轻声道,“下来吧,回家了。”
秦也有些发懵的看着看着他,她忽然大声道,“你站在那别动!”
jesus一个激灵连忙站住脚。
“我很久都没和人说话了,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话?”
“好好好,你先下来。下来咱们回家说,好吗?”
秦也神经质的摇了摇头,“你们都是骗子,每一次都是这样,我一下来了,就没人理我了,我又变成一个人了。”
jesus无奈道,“好,我听你说话,你要怕我走了,你……你坐下,你长的那么高重心不稳,这要摔下去,命都没了…”
秦也依言乖巧的坐下了,“你不走吗?”
“不走,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第十八章
秦也话还没说出口,先觉得心里发酸,眼泪就流下来,“我想我哥哥,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待着,这里没人喜欢我……”
“你跟我哥哥说说,让他来接我好不好?”
jesus听王逆厘说过何玉是十三岁的秦也,只知道她一个人在国外,学习很好。
别的一概不知。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的像个被大人遗弃的小孩儿似的秦也,忽然心里面一阵难受,嗓子眼里的话一窝蜂的堵在了喉咙,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他缓了好半天,才道,“你哥哥他很疼你的,他也很想你。”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jesus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说明白,是过不去了,“他做牢了,为了给茫茫报仇,他自己把那几个长期跟拍他的狗仔引出去,做了场车祸,把那几个人全都撞死了。”
“他没有不理你,他一直都很想你。”
“真的?”
jesus轻声道,“真的,他为了茫茫,放弃了自己当红的事业,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一直尽力把你们的事情都处理好,他不是不理你,只是他不想让自己的事牵连到你。”
“他很爱你们。”
胡畔在楼底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等的都要报警了,才看见esus背着哭睡着了的秦也下来。
胡畔拿嘴型问jesus,“这是怎么了?”
jesus瞄了眼后背上的人,低声道,“进去说。”
两个做贼一样回了屋,低着头站在秦也的床头出神的看着她。
门口忽然被人敲了三下,秦然压着眉毛像看变态似的看着他们俩,“你们俩这是在哄一个178的巨婴睡觉吗?”
jesus一看见他就走过来,抱了个满怀,把人裹在胸前,使劲亲了亲他的头发顶,“我爱你。”
秦然被他这么使劲抱着,气都喘不上来,“…你这是干啥对不起我的事了?”
胡畔无语的站在床边上,看着粘豆包似的两个人,“是没人看见我吗?”
jesus稍微送开了秦然一点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开始抱着不松手。
胡畔,“hello!hello?有人在吗?”
jesus低头趴在秦然的肩窝里小狗似的使劲蹭了蹭,“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秦然,“你是不是偷看我那《朱生豪文选》了?”
“………”胡畔倒牙似的嘬了嘬牙花子,“算了,没人听见我说话。”
胡畔的肚子咕噜一声开始抗议一天没吃饭,“就算没人听见我说什么,有人听见我的肚子在说什么吗?”
秦然,“你要饿死了,往东走十里有个火葬场。”
胡畔,“……这么无情吗?”
秦然,“你要是继续拿着秦也的那个王八,一会儿她醒了能比我还无情。”
胡畔仔细的看了眼玻璃罐子里的小动物,“这不就是一巴西龟吗?”
jesus摸了摸下巴,皱着眉仔细想,冲着秦然道,“她上次说这叫……芝…麻龟?糯米龟?不对……”
胡畔艰难道,“…那是…芝诺龟……”
jesus打了个响指,恍然大悟,指着胡畔道,“对!”
秦然摸了摸jesus的脑袋,笑道,“走了,憨憨,她已经开始在心里骂你脑子有病了。”
几个人走到客厅,胡畔跟着他俩颠颠到了客厅,“各位,我有个事要宣布一下。”
jesus切茄子的手停下来,“啊!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以后不来蹭饭了?”
胡畔,“……我明明每次都带菜来蹭好吗?”
秦然举手道,“我来!我来!我猜猜,由于你单身时间太久,你终于想开了要出家了!”
jesus,“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你猜的比较靠谱,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畔,“………”
秦也一脸严肃道,“快别笑了,一会她生气了,拿金钵收了你!”说着比划道,“大威天龙!”
jesus,“哈哈哈哈哈哈!金钵是啥啊?”
“………”秦然一脸家丑外扬了的表情看了眼胡畔,“你继续说吧。”
胡畔矜持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我今年回家遇见了我的大学老师,我们聊了几句,他看了我写的设计合成生物分子信号感应处理元件和细胞自我控制元件的学术论文,问我愿不愿意回学校加入他的科研团队。我如果愿意的话他说要给我写推荐信,我把今年的课程上完就可以回去了。”
jesus,“哇,你可真厉害……可是你去年不是说要读博的吗?”
胡畔喝了口水,“是,可是,这他们最多能等我到明年的六月份。所以我也想问问你们,你们觉得我该怎么选?”
秦然瞄了眼胡畔沉吟半晌道,“我不知道能给你什么建议但是小也说过读书不是惯性,你看过这么多的美景,走过这么多的路,你有了自己的梦想,应该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走。”
他想了想继续道,“我们俩个并不能对你的人生做出任何的规划但你最后怎么样都是要去想想自己的初心。”
jesus点了点头,接话道,“你的决定权始终在你自己身上,我们能告诉你的始终有限。”
胡畔捂着嘴,一脸惊恐的看着两个人,“我嘞个奶奶,你们俩怎么跟我爸妈说的一模一样。”
秦然眯了眯眼睛,深情的转过去看着jesus,“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jesus,“是啊。”
胡畔,“……呃…现在就有点吓人了。”
jesus继续切茄子,一边切一边冲胡畔道,“不如你自己停下来几天,好好想想。往前走的太快了容易看不清自己脚下路。”
胡畔感叹道,“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又文化?”
秦然,“错觉,都是错觉,你多来蹭几顿饭就没了。”
胡畔反应了几秒,品了品这话的意思,激动道,“你这是答应我,让我来你们家吃饭了!秦然!你真是我亲哥!不!你就是我再生父母,爸爸!”
秦然像撵苍蝇一样扒拉胡畔,一面往客厅走,“行了行了行了,我不让你来我这吃饭,这大过年的你上哪去啊?瑞士又没有尼姑庵。”
胡畔得了便宜也不在乎他口头上磕碜自己了,狗腿的跟着他跑前跑后。
秦然随口问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你不是说要在家过年吗?”
胡畔喝了口水,摆了摆手,“嗯……你可别提了,我回去小一个月,我妈一天给我排四场相亲,上午俩下午俩,我再不跑她都要给我来个包夜的了。那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好像卵巢功能衰退的是我不是她一样。”
“啧”,秦然往胡畔手里塞了头蒜让她扒,“你今年多大了,你妈这么着急?”
“二十四了呗,真是……什么样都给我介绍,我又不是那阿德利企鹅连石头都上。”
jesus,“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是阿德利企鹅?”
秦然抿着嘴斜了一眼jesus,看样子很想揍他一顿,还是忍住了,“就你话多。”
秦然算了算,小也过了年也该二十三了,胡畔都开始相亲了,小也可怎么办啊?
不能让她一直这么下去,王逆厘这个死货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从哪搜罗来个老gay头塞来了给秦也治病。
治的都要放弃治疗了。
真是比秦也的那个王八还缺德带冒烟。
他想了想问jesus道,“你哥跟没跟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jesus想了想道,“他前天说他回龚州了,要去趟派出所,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就该回来了……嗯…我倒是挺希望他出点意外的。”
胡畔扒完蒜,洗了个苹果盘腿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嘎嘣一口,“你什么时候被王医生他们家收养的啊?”
“………”jesus,“你故意的吧?”
“唉嘿嘿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王医生多大去的你们家啊?”
jesus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出生的时候他都挺大了,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我亲哥,后来我大姐跟我说他是个gay让我别老跟他玩,我才知道他是领养的。”
胡畔艰难道,“……你大姐…是怎么知道…他是个gay的?”
jesus,“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姐犯了和秦也一样的错误。”
胡畔嘴里含着一块苹果,含混不清道,“啥啊?”
“强奸未遂……”
“噗……”胡畔一口苹果直接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卡的一口气差点没见了阎王。
秦然拿着菜刀,“………”
刚睡醒站在楼梯口的秦也,“………”
无语子?jpg
胡畔屁股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赶紧拿起来,“这谁手机啊?”
几个人同时看过去,jesus把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走过去道,“我的……是我哥啊。”
他接起来还没来得急说话,就直接被电话那头王逆厘放炮似的一连串话砸的他耳朵都要聋了。
“小也呢?她没事吧?今天没人去你们家找你们吧?有人也别开门,看见了大棍子赶出去,听见没!”
jesus把手机拿的一臂远,恨不能扔窗户外头去,“怎么了啊?”
“我没时间跟你说了,我这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们好好在家待着,哪都别去!等我回去听见没!”
jesus痛苦的揉了揉耳朵,“……听见了。”
jesus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手机就挂断了。
屋子里面有些出奇的静。
秦然指了指他的手机,翻着手心,仔细斟酌的问道,“你哥……以前…抽过这种类型的疯吗?”
jesus,“……没有……”
胡畔和秦然对视三秒,然后两人不约而同蹿成一道残影,半分钟内关好了整栋别墅所有的门窗。
秦也,“………”
jesus,“………”
第十九章
秦也迷迷瞪瞪的靠在楼梯边上,揉了揉还有些红肿的眼皮,嗓子还有些刚睡醒的沙哑,被两道残影冲的一晃悠自言自语道,“我是还没睡醒吗?”
jesus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仔细分辨着她的神色,试探的喊了一声,“小也?”
秦也闻声打着哈欠“嗯”了一声。
秦然和胡畔关完了窗户又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坏了的报警器才回了客厅,缓了口气。
秦也这才看见胡畔,一个月没见着面,倒是觉得她瘦了许多,先前是个球现在变成了椭球形。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胡畔满嘴跑火车,道,“这不是想我们家亲爱的了吗。”
秦也眼睛猝然睁大,看了眼秦然看了眼jesus,结结巴巴道,“这,这,你,你喜欢哪个啊?”
胡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是说我想你了。”
秦也眼睛瞪的更大了,“我也不行啊!我,我,不是,我……”
胡畔翻了个白眼举起手算是服了她了,“过来让我抱一下行了。”
她走上前去抱住秦也哥俩好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想要个闺蜜的想法估计这辈子是实现不了了。”胡畔在心里无限悲凉的想着。
jesus看着她俩愣了会神,忽然想起来什么,冲秦然道,“亲爱的,你今天早上出去干嘛了?”
秦然随口应了一声,皱眉想了想走到壁炉旁边拿起一个包裹道,“有个快递,都忘了拆开看了。”
他翻过来看了一眼发件地址,“还是个国际快递,从国内来的。”
胡畔,“芳姐给你发的吧,没准是你下个戏的合同。”
王逆厘下了飞机就发疯了一样的往家里面冲,一路上闯了三个红灯,不要命了一样的往家里跑,下了车。
一阵追命一样似的拼命敲门,“秦也!秦也!秦也!”
他发疯了一样的砸门,砸的虎口处都渗出血来。
门终于开了,是胡畔开的门,她有些懵的看着王逆厘。
王逆厘伸手扒拉开她,就往屋里面冲。
秦也上厨房拿了剪子要帮秦然把包裹拆开,东西刚递到秦然手里。
一转身就看见王逆厘风尘仆仆的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王逆厘把她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确认她什么事都没有,才喘了几口气,脸上竟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秦也看着他道,“你回来了?”
王逆厘刚才跑的太快甫一站住,脑子都有些不大好使,手都找不到该放在哪了,吭哧了半天才憋出来一个字,“嗯。”
他胸中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和口袋里手上那根崩的如同琴弦一样紧的青筋一齐跳动着,在耳边发出铮铮的声音。
王逆厘有些恍惚的看着秦也,他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终于查清楚了所有的事。
总算是确定了秦也就是何宇。
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他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万念俱灰和欣喜若狂这两样东西一起砸了上来。
喜的是因为终于找到了她。
灰的是因为小也很可能就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而他那个判了无期徒刑的爹在他回家的前一天已经出狱了。
王逆厘查了一下他出狱后去的地方,他看见瑞士苏黎世这几个字后,那是一种始终相差一步,毕生都害怕触不可及的痛苦。
他下了飞机之后拼命的往家跑,想着见到面了之后一定要好好抱一抱她。
结果现在却连该说什么都想不齐全。
jesus看了眼屋里有些微妙尴尬的氛围,想了想道,“哥,你之前走的那么急是干嘛去了?”
王逆厘“吁”了口气,转过头去心绪已经平复下来,“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事。”
“那你刚才打的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王逆厘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来个一二三。
他低头捂嘴干咳了一声,正看见胡畔手里的报纸,他转了转眼睛,“啊……我听人家说,这附近出了个入室抢劫的,我,我担心你们。”
秦然挑眉,“们?”
王逆厘心虚的往后伸手摸了摸身后的东西,“对……对啊…”
身后的东西,“哥,你再摸下去,我就该让你抠瞎了……”
王逆厘一回头差点没跳起来,他那双手正不偏不倚的改在jesus那张脸上,摸得正起劲儿。
他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实在是编不下去了,“我,我先回屋收拾收拾……”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
胡畔举着报纸对着秦也指了一会儿,又转过去指着jesus,困惑道,“他,喜欢哪个啊?”
王逆厘一关上门站定,洗了把脸,低着头看着水槽,慢慢冷静下来。
有点丢人啊,他想,怎么就成这样了?
水有些冰,他的脑子开始慢慢的回笼,他是个聪明人,总是知道有些事需要徐徐图之。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小也保护好,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面那张熟悉的脸,盯着他的眼睛。
他要是敢追到瑞士纠缠小也,大不了就杀了他,杀人有的是办法,只要小也好好的。
他不在乎的。
“啊!!!”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接着是一段不堪入耳的破口大骂。
听着声音像是胡畔的。
王逆厘擦了把脸出去了。
胡畔一天连着被吓了两次,脸都有些发青了,此时抱着二狗躲在在一边的墙角里倒是难得能看出来她是个女的。
拆开的包裹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密封袋子,袋子已经打开了。
里面是一只死了的黑猫,腹部被捅了二十余刀,四肢皆是完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显然都被人暴力打断了。
客厅里面是浓烈的一阵挥之不去的腥臭味。
秦然脸色差的像个死人一样,看了眼那猫,一脸呕吐状,道,“完了,估计这不能住了。”
王逆厘抬头看了他一眼。
秦然继续道,“估计是我那几个脑残粉找上门来了……呕…”
王逆厘皱眉道,“恐怕不是,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吗?”
秦然拿着脚尖踢了踢那个盒子,“都是些凶案现场的照片…哎呦我去……这么多血这人还能活了吗?”
王逆厘捂着鼻子蹲下身去抽出那几张照片,几乎是一眼,他就认出了那张铁床上的人,是当年的秦也。
他手控制不住的攥紧了那张老照片,嗓子眼发紧,一股浓重的恨意从他心头漫起,绵绵无期的扩散开来。
被愤怒冲昏了头,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身边有人凑过来看上面是什么。
“小也,别那么好信,赶紧收拾收拾屋子,臭死了!”
秦然的一句话猛地把他从怒不可遏的困境中拖了出来,他飞速把照片揣进兜里,没让秦也看见。
秦也偷看的行为被人抓包,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抬头瞄了眼王逆厘那一脸要杀人放火的神色。
踮起脚尖退了几步,袋鼠一样提着手踮着脚的去找拖把去了。
几个小的在收拾屋子,秦然过去找王逆厘说话。
“你怎么了?”
王逆厘脸色惨白低着头半天都没说话,再抬头时眼眶通红的扫了眼客厅里忙活的几个人。
“上楼说吧。”
关了房门,王逆厘让秦然坐下。
秦然有些不解,“你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他们面说的啊?”
王逆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想了很久才开口道,“二十五年前有一对夫妇,男的是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高智商人才,他在外面口碑特别好在家里面却天天家暴妻子,他的妻子不敢说出去,后来妻子怀孕了生下来个男孩,男人很高兴可女的没多久就产后抑郁跳楼了。”
秦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王逆厘没理他,继续道,“女人死了,男人没了施暴对象。儿子又太小满足不了他。他就只能在外面做这种事,后来他被警察发现了,他就成了逃犯,他儿子也被送进了福利院。”
秦然心里面忽然一阵说不出的惶恐,他开始觉得王逆厘说的事可能和楼下的那只死猫有关系。
“他太聪明了,警察一直都没找到他,他甚至隔三差五的会去看自己的儿子,想让儿子成为和他一样的人。每次见面都会让他看自己虐杀小动物。有一次他的行踪被附近的警察发现了,他不得已又开始逃,这一次他很久都没能回来,在这期间他儿子长大了还交了一个好朋友。”王逆厘说到这忽然像感冒一样吸了吸鼻子。
秦然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
王逆厘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说下去,“那个男孩子和自己的新朋友玩的很开心。可没过多久,他的父亲又回来了,他发现了儿子的朋友。”
王逆厘说到这终于解脱似的停了下来看向秦然。
秦然深吸一口气,“你……你…你就是那个……小也是……”
王逆厘什么都没说,已经不需要再说了,他只是看着秦然说道,“我知道他当年被判了无期徒刑,现在他出狱了,我觉得他已经找到小也了。”
“报警吧。”秦然坐在椅子上道,“小也不能再出事了。”
王逆厘点了点头,“秦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愿因那段记忆,她已经忘了,我希望,我们能继续瞒着她。”
秦然点了点头,“这我知道。”他说完话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爹妈是烈士吗?”
王逆厘沉重的叹了口气,过了好半天,秦然都以为他不准备说话了。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不想忘了小也又不想让自己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只能不断的通过周围人来提醒自己,把自己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第二十章
秦然皱眉道,“那我怎么能知道你现在说的事是真是假?”
“咱们俩认识五年了,秦然。你信我一次,除了这件事别的我都没有骗过你。”
秦然看着王逆厘的神色,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过了,他想了想道,“对不起啊,这事和小也连在一起,我……”
“我明白,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人是我…”
秦然也不知道还跟他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道,“走吧,该吃饭了。”
王逆厘心里面有一块大而明亮的地方,整个地方被一束纯净而明亮的火焰昼夜不息的照着。
光明之下总有暗影,他过去掩盖的很好,现在全部被自己亲手扯了出来,一瞬间有一种在人前直不起腰的感觉。
无法言说的自卑和不可控的外力一起往他心口上锤,疼得有口难言。
一楼的东西已经被人打扫干净了,jesus的饭也做好了。
胡畔和秦也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呢,抱着二狗翻来覆去的研究。
jesus见两人下来,狐獴一样的脑袋立起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俩。
秦然失笑,“你怎么跟个留守儿童似的?”
胡畔颓废的像一坨烂泥一样抱着二狗坐在秦也边上,活脱脱一个新婚丧偶的小寡妇脸。
“小寡妇”胡畔开口道,“他要是留守儿童,我就是空巢老人,还是没处过对象的空巢老人,跳广场舞都找不着伴的那种。”说完话还带了个哭腔。
秦然无语的看了眼她,冲秦也道,“她踩电门了?”
秦也安抚的拍了拍胡畔宽厚有力的后背,瞪了眼秦然,“你少说两句。”
秦然瘪了瘪嘴,回头拍了拍王逆厘的肩膀,“我去跟芳姐打个电话,你们先吃。”
说着就出去了。
jesus,“哥,你们上去刚才讲什么了?”
王逆厘尝了口茄子,抬眼嫌弃的看着他道,“就你这中文水平,说了你也听不懂。”
jesus,“…………”
胡畔那边继续哭丧,“他中文这么次都能找到对象,我说的这么好,都找不着,嗯哼哼哼………”
秦也又拍了下她的后背,“我的乖乖,我说的也挺好的,我不也没男朋友吗!”
胡畔沉痛的抬手摸了一把秦也的脸,以一种看遗像的悲伤情怀,“你他妈长的这么好看,下海最少六万起,你这是不想找,你要找一找一大堆………嗯哼哼哼哼……”
秦也被夸了,刚想笑又觉得气氛不对,不能乐出声来,继续安慰她,“你也挺好看的…”
胡畔梨花带雨的抬起头道,“然后呢……”
秦也口干舌燥的比划道,“你…你学习好……”
“我今年期末考了班里倒数第二。”
“你是开宠物医院的医生,你对小动物好…”
“你放屁!我是专门做绝育手术的……”
“你…你…你…能吃…”
“这他妈也算是优点啊?”
秦也一个头两个大,却还要耐着性子安慰她,“能吃是福。”
“那我的男朋友呢?我不要福,我要对象啊!嗯哼哼哼哼哼哼……”
秦也看她干打雷不下雨,被她哼唧的要烦死了,直接快刀斩乱麻,道,“可能你命中却屌吧。”
胡胖子瞬间像被人定了身一样,惊恐的看着她。
秦也淡定的站起来去给自己盛饭去了。
胡畔此时的内心觉得此时就算是达尔文诈尸了来找她说自己的生物进化论是自己瞎编的也不会比刚才的秦也说的那几个字更劲爆。
就好像是一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轰轰烈烈的从自己脸上碾了个来回,她脸黑的都可以画个月亮去演包青天了。
胡畔顶着一头雾水迷迷瞪瞪的起身,做梦一样看着饭桌子前坐的三个人,“这梦做的够全乎的啊!”
jesus看了眼躲在沙发后面的胡畔,“回神了,该吃饭了!”
王逆厘,秦也和胡畔吃完饭,秦然的电话还没打完。
秦也把胡畔送走了,秦然那边的说话的声音才开始渐渐接近了尾声。
jesus一直在等秦然一起吃,见他挂了电话回来了,干等不回来索性去外面看看。
“芳姐那边怎么说?”
秦然挂了电话扫了眼jesus,“她那边查着是谁了,就是一小孩,私生饭,我报完警了,没事了。”
jesus和秦然都在外面,屋里头就又剩下秦也和王逆厘两个人。
王逆厘有点尴尬的看着秦也,不知道该跟她说点什么好。
指了指厨房道,“我,我去刷碗。”刚说完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不说要跟她一起看电视啊!
他这边懊恼的话还没絮叨完,就听见客厅那头“咕咚”一声响动,接着是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
王逆厘急忙跑出去。
就看见秦也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已经晕过去了。
王逆厘不敢去碰他,赶紧叫了救护车。
手术室外面,几个人焦急的等着。
王逆厘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失去的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念想了,如果小也没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自己长到这么大全凭着她当年的几句话,像是个续命仙丹一样提着一口气。
他搓了搓眼睛,如果现在有什么可惜的大概就是没跟她说过自己的心思。
什么心思啊,他又想。
王逆厘心里面窝了一团郁结不开乱麻一样的怨气,他叹了一口气。
手术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这是怎么了?”
一个焦急的女声从不远处的走廊传过来,尖锐的刺进王逆厘的耳朵里。
是胡畔来了。
秦然和jesus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两句话。
“你告诉她了?”
“没有。”
两人又把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王逆厘的后脑勺。
“你怎么来了?”
秦然和jesus又对视一眼,
“谁都没告诉她,她怎么找来的?”
胡畔急慌慌的问王逆厘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和二尖瓣脱垂而致的心肌缺血。”
jesus,“不是是急性心梗吗?”
秦然这时才觉出些不对劲来,难得智商上线,“你刚才跟那个主刀大夫出去说什么了?”
胡畔忽然伸手道,“不是,你刚说的那个症状,是马凡氏综合症吧?”
王逆厘点了点头,“是。”
“难怪长那么高。”
秦然皱眉,忍无可忍道,“什么马凡氏综合症?你们俩说什么呢?”
王逆厘,“我以为你知道的,你不知道啊?”
秦然崩溃道,“你能不能把话说全了?”
“叶互生和我说过小也有这个病,还让我别告诉你。我看一直按时吃治疗的药,就没跟你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秦然压着嗓子道,“你们俩谁能跟我说说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畔和王逆厘对视一眼,开口道,“这是先天性遗传性疾病,发病率低,死亡率高。一般有骨骼异常、内眼疾病和心血管异常,小也算是比较幸运的她的症状比较轻,只是心脏有些不好。”
秦然忽然觉得眼前发黑,晃悠了一下,jesus以为他要倒下了,他却硬生生的站稳当了,咬了一口自己口腔内壁的嫩肉,打起精神来。
“那,能治好吗?”
胡畔摇了摇头,“只能手术修复,目前没有方法能治愈。”
秦然手攥的死死的,生怕自己漏听了一个字,可没有一个字给了哪怕一丁点希望。
从幼年时期开始罩在他头上的阴魂不散的霉运,再一次兜头给了他一大棒子。
“不行啊。”秦然想,“小也才二十二,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秦然神经质的点头,不断的重复着几句话,“你又不是医科生,你,你又不是医生,我听医生说,我不听你的,你说的不对。我就在这,等小也出来…”
说着他就要朝身后的座椅坐下去,想一个蛮横不讲理的老大爷,却让人看了可怜的想哭。
胡畔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安慰他,她说的全都是事实,确实是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秦然那边把脸埋在了手里,胡畔以为他要哭了,谁知道他只是使劲的搓了搓自己的眼睛,有抬起头来,眼睛盯着手术室上方的时间看。
坐的笔直的,像是真的在等医生出来告诉他,小也没有得这种病或者这种病肯定能治好的话。
王逆厘心里面像是有个带着钩子的弯刀在心里面上上下下不知轻重的搅来搅去。
他站在胡畔边上,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没关系的,大不了,我陪着她。”
胡畔当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很多年后回想起当时的一幕,才后知后觉的心惊,原来他当时已经做好了秦也醒不过来就陪着她一起去死的打算。
遥远而古老的殉情,原来也会在现在发生。
只可惜当时躺在手术室里的秦也不知道王逆厘的心思。
或许是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个开了眼的神仙,不想让她这辈子一点甜头都没偿着就去死。
那场手术出乎预料的成功。
胡畔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手术室外,秦也被推出来的那一瞬间,医生跟王逆厘说了几句话之后。
那个脸色一直平静的一丝波澜都没有的男人,自己躲在了楼道里哭了半个小时。
大概是庆幸爱人的死里逃生,也是在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
也是在小半生看不见的腥风血雨里终于瞥见了一丝天光时的瞬间溃不成军。
第二十一章
“你渴不渴?”
“不渴。”
“你饿不饿?”
“不饿。”
“你今天吃药了?”
“吃了。”
“你躺着累不累?”
“不累。”
“你胸口难不难受?”
“不难受。”
“你看书看的眼睛累不累?”
“我耳朵挺累的。”
“你无不无聊?”
“…这话该我问你吧。”
秦也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无语的看着坐在床头前并着腿坐的一脸乖宝宝样子的王逆厘,发自内心的问道,“王博士,你就没点别的事干吗?”
王逆厘瞪着圆溜溜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秦也,半天可怜巴巴道,“胡畔去回家给你拿书去了,秦然去找大夫了,jesus跑去给他去当翻译了。”
秦也没忍住挑了挑眉。
王逆厘一脸憨厚的笑道,“我只好来找你了。”
秦也,“………”这人怎么笑的这么憨还这么好看。造孽啊!
她随手翻了下手里的书,王逆厘立马凑过去,“你看到哪了,给我也看看呗!”
秦也无语的看了眼不远处胡畔刚买回来放在那的一模一样的书,“………”
王逆厘可怜巴巴道,“不行吗?”
秦也,“行行行,看吧,看吧。”
王逆厘赶紧贴了过去,贴的距离之近都让秦也怀疑这书上的字不是汉字是一排齐刷刷的裸体美女。
两张脸之间只隔着一本书厚度的距离,秦也甚至能感觉到王逆厘稍稍偏一下头时,毛寸虚浮的刮到自己脸上痒痒的感觉。
就像是一根细长的小羽毛在她脸上翻过来倒过去的摸来摸去。
这书估计是看不进去了……
“该翻篇了吧?小也?小也!”
“啊!啊?”
王逆厘偏着头道,“你想什么呢?”
秦也冷不丁的回神,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往后蹭了蹭。
王逆厘眯着眼睛凑过去,嘴上问道,“你刚才想什么呢?”心里面却想肯定在想我,肯定在想我。
秦也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脑子疯狂的转了起来,接着实力发挥了自己单身二十二年的功力,“你几天没洗头了?”
王逆厘,“………我今天早上刚洗的。”
“那……那你多长时间没剃头发了?”
“……我洗之前剃的……”
王逆厘委屈巴巴的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后脑勺,摸完了闻了闻自己的手,“没味啊,你闻着什么了?”
“就……就……还挺香…”
“你问的,我,我还以为臭了呢。”
jesus和胡畔两个大脑袋凑到一起贴病房门口的小窗户上。
胡畔,“你哥这个博士到底是怎么考上的?”
jesus,“我连他怎么活到这么大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胡畔,“你哥是不喜欢秦教授啊?”
jesus,“我怎么知道,他之前还喜欢男的呢!”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就知道他俩现在凑得挺近的,准没什么好事!”
“你俩凑的也挺近的。”秦然阴恻恻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jesus和胡畔浑身一个激灵。
胡畔那根属于吃饭的求生欲,一脚踢开jesus,大喊一声,“呔!他是清白的!”
秦然,“………”老王说的对,胡胖子的学历肯定是花钱买的。
他伸手往左右扇了扇给自己开路,“让一让。”
屋子外面乱的很,屋里面倒是安静,秦也不知道被王逆厘怎么忽悠的竟然把书放一边不看了,乖乖的盘腿坐在一边,让王逆厘给她扎小辫…
胡畔看了眼一脸老妈子一样慈爱笑容的王逆厘,硬是浑身起鸡皮疙瘩,挤出了一脸的褶子。
秦然凑到jesus耳边道,“我怎么感觉你哥他脑子有点问题啊?”
“我觉得挺正常的,你看扎的小辫多好看。”说着还看热闹一样“嘿嘿”笑了两声,让秦然看秦也的头发,“多好看啊,哪不正常啊?”
“废话,谁家正常大老爷们会编双尾鱼骨辫?!”
jesus停下来看了眼秦然又看了眼王逆厘,“………!!”笑容渐渐消失?gif。
秦然糟心的看了眼jesus,走过去把医生开的药放到床头柜里,拿脚尖勾了个小凳子过来,提了下裤腿坐下,顺手把秦也放在一边乱七八糟的打印文件拢在一起。
边收拾边说话,“医生说你现在还在危险期,每天得多睡觉,一天8--10个小时。睡饱了之后可以下楼溜达溜达,暂时就这么多。”
说完话了,又起身去收拾胡畔带的那一大堆吃的,挑挑拣拣把胡畔像夹带军火一样放在水果里面的辣条丢了出来,“这都什么玩意儿,垃圾食品,你看哪个好人家孩子吃这玩意儿?”
胡畔贴着墙皮站着看脚尖,像个被班主任提到走廊罚站的小学生。
异常乖巧。
秦然,“畔畔,你干嘛呢?”
胡畔低着头矜持的笑了笑,“这种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老师在没收零食,训学生,我没被老师说过,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
秦然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小也你之前吃的精神类药物,我问医生了,他们说可以吃,就是注意安神的先停一停。”
秦也“嘎嘣”一声啃下一大口苹果,“嗯,知道了。”
秦然看了眼手表,皱眉道,“你吃中午饭了吗?”
jesus赶紧凑上前去娇羞的插话道,“我没吃。”
“谁问你了?小也,吃了吗?”
jesus站在一边受伤的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秦也嘴里含着一块苹果,瞪着大眼睛想了想,眼前一亮,举着自己啃了大半的苹果道,“吃着呢!”
秦然头大的看了她一眼,“一眼没看住就闹幺蛾子!你等着我给你弄点饭去。”
他一手拿下门口衣撑子上的大衣,一手往身上穿,一边穿一边道,“这个医院附近饭难吃的要死,改天我请个保姆,天天给你做饭吃。”
秦也,“不用…”
“不用什么?倒时候你胃再坏了,再治胃去?!告诉你没那个闲钱啊!”
他骂骂咧咧的穿好衣服出去了。
胡畔眯着眼睛从jesus身上指到王逆厘指到自己最后指到秦也,“你哥真是神人啊,骂了一圈自己还把气的够呛。”
秦也到觉得没什么,被骂了心情也好,最起码比之前没人管没人问还要天天挨打的日子强多了。
现在的日子只要自己不去刻意的想几乎很难回想起自己之前那样的一段经历。
恍若隔世,她想了很久想到了这个词,应该就是形容现在的日子的吧。
她心里面暖呼呼的继续啃了口苹果,有个家人真好啊。
秦也本来以为自己吃饱喝足了且心情舒畅,晚上肯定能睡得香,结果自己的眼睛却盯着天花板非常不给面子的失眠了。
越想睡越睡不着,她起身开始像个幽魂一样在单人病房里面驴拉磨一样想把自己转睡着了。
可是越转越精神,甚至都开始在脑子里把病床和自己都看成质点推算引力关系了。
越算越精神,秦也烦躁的敲了敲自己聒噪不停的脑袋,开始去翻柜子里面有没有逃过秦然的漏网安神药。
铁柜子上被落了锁,她蹲下身去,徒劳的拿手敲了几下锁头,骂锁头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看我病好了,非把扔马弗炉里,看你到时候还开不开!”
秦也盘腿参禅一样盯着那个锁头,看了老半天。
锁没动。
“你开一下吧,我求求你了!我真的睡不着啊,困死了啊!”她说着头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
接着崩溃的揉自己的脸,在地上打滚,“睡不着啊!”
王逆厘来的时候秦也正抱膝坐在床边,头埋在胳膊里,隐隐能听见像小孩一样哭的直抽搭的声音。
他走过去蹲下低声道,“小也。”
秦也头歪了歪露出个缝来,让眼睛能看见他,她抽搭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王逆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哄小孩一样,“我怕你睡不着,回家熬了安神汤给你喝,你喝完了就睡着了。”
“骗人。”
王逆厘并排跟她坐在地上,把保温盒拆开,打开盖子,“你又没喝,怎么知道我在骗人?你又没有亲身实验过!”
秦也猛地抬头,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瞪着他,半晌道,“拿来,我喝!”
王逆厘看她喝了汤舒了口气,继续哄孩子,“地上凉,上床上坐着好不好?”
秦也没搭理他,大口大口的仰着脖子喝汤。
没一会儿就把碗喝的见了底儿。
秦也喝完了停下来几秒,转过头瞪王逆厘道,“骗人!”
王逆厘挑了挑眉,“你睡觉睁着眼睛坐地上睡啊?”
秦也撇了撇嘴,乖乖的起身上床,盖被子闭上眼睛要睡觉了。
王逆厘起身看了她一眼,给她掖了掖被角。
看了一会,见她呼吸渐渐沉了下来,转身就要走了。
手却被人猛地拉住。
王逆厘吓了一跳,诧异的转过身去看着秦也。
“女孩子的手真软啊。”他想。
秦也的脑袋露在被子外面,像个晚上玩的太开心不想睡觉的小孩,虽然这个小孩长的有点太高了……
“你别走,你留在这陪我。”
王逆厘喉咙紧了紧,哑着嗓子道,“孤男寡女,不合适。”
秦也摇了摇头,“科学家不分男女,我今天晚上要睡不着觉,明天就去举报你学术造假。”
王逆厘,“…………”是我想多了……
他合衣躺在床上被子外面,眼观鼻鼻观心的把手乖巧的叠在胸前。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窗外那轮月亮又大又圆,清亮柔和的光跃进窗子里罩在了床上。
像一层轻柔的水雾雾蒙蒙的盖在人身上,如梦似幻。
身边还躺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王逆厘觉得这屋子里面的气氛有点微妙的暧昧。
秦也,“你认为《酉阳杂俎》,里面的《天呎》里里面记的事是真的吗?”
王逆厘,“………”为我的鲁莽自罚三杯。
第二十二章
王逆厘从小一直在国外长大,这个事他压根都没听说过,他干咳了一声,“你认为存在吗?”
秦也被被子裹得像条长长的蚕蛹,她费力的偏过头去看王逆厘,“你压根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我觉得你有叛逆啊,秦也。”
“噗哈哈哈哈…”秦也笑了一会就停了下来,“我跟别人都不这么说话的。”
王逆厘“嗯”了一声,等着下文。
“但我觉得你会惯着我。”
王逆厘忽然觉得心里面空了一下,心律越来越快,跳的眼皮都有些打颤了,他顿了老半天结结巴巴道,“你,你,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秦也眼皮渐渐有些沉了,困意袭卷上来,声都是像从鼻子里面发出来的一样,“你跟我哥一样,你看他总是训我,但是我每次跟他说胡话,他从来都没真生过我的气……我有时候就想要是你们俩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王逆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秦也的眼睛费力的睁开往他那边看去。
他一下一下细细的从发根捋到发梢,侧着身子伸出一只手探到秦也的后脑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低声道,“睡吧,我一直陪着你……”
秦也的眼睛渐渐闭上了,梦呓似的从嘴里崩出来几个字,“真的啊?”
王逆厘看着她的呼吸渐渐沉了下去,知道她这是睡着了,轻轻的摸着她的头道,珍重亲了亲她的眼角,轻声道,“真的。”
月光下泻,像一层白色的纱网蒙在两个人身上。
红头发的姑娘睡熟了,清瘦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和下颚骨几乎平行,细密的睫毛安安静静的垂下去,像一只沉睡的小鹿。
王逆厘把人哄睡着了却不想走了,他就这样侧躺在秦也身边,一手枕在头下一手裹着秦也的脑袋,看了大半宿。
天蒙蒙亮时才眯了一会,睁开眼睛后,脑子还是迷迷瞪瞪的一睁眼看见秦也依旧是那个姿势侧头冲着自己这边睡。
“真好”他想,“要是以后一辈子睡醒了都能看见这张脸就更好了。”
“咕咚!”
门口一声闷响,王逆厘赶紧伸手捂住秦也的耳朵,瞪向门口。
门口是jesus像个螳螂一样,一会儿看地上的东西,一会儿看他,看完又开始装瞎,摸完了墙摸门框。
摸完了又想往外跑,结果脑子短路,忘了门该怎么开了。
王逆厘确认秦也没被吵醒,起身连推带搡的把jesus撅到外面走廊去。
低声道,“你干嘛啊?”
jesus,“这话改我问你吧!”
王逆厘瞪了他一眼,“秦然呢?”
“秦然!你还想让秦然看见,你是嫌命长吧你?”
王逆厘头疼的抓了抓寸头,“你们俩不天天在一块吗,他人呢?”
“他昨晚上太累了,今天起晚了。”他说完了,又觉得跑题,“他要是问起来我今天在病房看见什么,我怎么说啊?”
“谁会这么问啊?他顶多问你一句,你今天去的时候小也醒了吗?”
“对啊!她不但没醒还跟你躺在一张床上!”
王逆厘,“你不会撒谎啊你?”
“你忘了我小时候拿糖豆训练我别撒谎的事了?”
王逆厘崩溃道,“那至少都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是2007年四月一号开始的!”他顿了顿委屈巴巴道,“伊拉克内政部宣布,伊北部泰勒阿费尔镇卡车炸弹袭击事件的死亡人数已升至152人,致使该袭击事件成为自伊拉克战争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单次袭击事件。”
王逆厘无语道,“……我开始后悔当时没拿糖豆训练你闭嘴了。”
jesus深吸一口气,“反正这个事,他要问,我铁定是要说真话的。”
“你还铁定,你就是光腚你也不能这么说啊!秦然要是知道我在秦也身边躺了一宿,他得劈了我!”
“你还躺了一宿?!”
王逆厘一把搂住他的嘴,“你是怕你哥活的太久了是吗!”
jesus眼睛瞪的快要掉出来,示意他把手放下去,他保持着这副见了鬼的样子足足缓了一分钟,才道,“现在得把这个谎圆回去。”
王逆厘抓狂的揪着头发,“都没人问你,你圆什么啊?”
jesus,“他要是问我,我就说你在走廊里躺了一宿。”
“你怎么不说我在暖气片上挂了一宿啊?”
“对!你在走廊里看了一晚上的花园宝宝。”
“我有病啊,再说花园宝宝都好久没更新了。”
“你也不能自己一个人看,得两个人一块看。你还不喜欢女人,那就只能是男的。”jesus猛地拍了下手,“对!就说你跟一个黄头发的日耳曼人看的!”
“咱们俩是在跨服聊天是吗?”
jesus使劲点了点头,“对!黄头发!”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怼到了王逆厘怀里,头也不回的跑了。
王逆厘,“…………”当初就应该拿个逗猫棒训练他。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低头翻口袋里的东西。
再推开病房门时,秦也已经醒了,被子都叠好了,盘着腿坐在床上打游戏。
王逆厘走过去道,“睡好了?”
秦也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王逆厘瞄了一眼屏幕,伸脚扒拉过来个垃圾桶,蹲下去削苹果皮,“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玩俄罗斯方块?”
秦也顺着方块移动的方向往床边上蹭了蹭,“嗯…你都多大了,你怎么还看花园宝宝吗?”
王逆厘脑子里的弦猛地绷紧,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听到了那根弦“铮”的一声,手上一哆嗦差点砍掉半个苹果,“你听谁说的?”
秦也不吱声。
王逆厘急了连苹果都不削了,“你说话啊!”
秦也觉得王逆厘可能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他,小声道,“你自己说的啊。”
王逆厘,“啊?”
秦也支支吾吾道,“就,就你,自己说的啊。”
“啊?”
“就你,你,你昨天晚上说的啊。”
“啊?”
“你跟我说,晚安唔西迪西,晚安玛卡巴卡,晚安依古比古,晚安汤姆布利伯,晚安小点点,晚安叮叮车,晚安飞飞鱼,晚安秦也……”
“………”王逆厘尴尬的看着秦也,像是被定身了一样,半天没动弹,“不是,你,你装睡啊?”
秦也压了压眉毛,小声道,“我也没跟你说我睡着了啊……”
王逆厘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看着秦也,他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不是……”
“啊?”
“你,你不会举报我吧?”
秦也,“那倒不会,我睡了挺长时间的,就是天快亮的时候醒了,听见…你说的那个……”
王逆厘心里稍稍舒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松的是哪门子的气,只是觉得心里面松快了一下,又开始紧了起来,怪异而有酸的慌的感觉,不会是雌性激素分泌过多吧,他想,怎么心思变的这么细了啊?
他看了一眼秦也的眼睛,又蹲回去小媳妇似的削苹果,这苹果皮打的越大约来气。
他想了想一撇嘴,把弄干净了的苹果往果盘里一扔,冲秦也道,“我出去一趟。”
关门走了。
秦也不明所以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我眼皮上是有花吗他老盯着看?”
王逆厘把手揣在口袋里面漫无目的的沿着走廊那条铺着白蜡木的路向前走,他低着头,转弯时不小心被冲过来的小护士撞了个趔趄。
那个护士急急忙忙的道了歉又继续向前跑了。
他没在意。
很多年后他想起那一天发生的很多事,那是一种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无能为力。
如果那天他没有因为那一点面子上的挂不住继续留在那跟小也说话,又或者只是留在了门外没有走远。
也许后来的许多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开始意识到有些人也许从一出生开始就像是两条sin函数和cos函数一样,走过一段路不管怎么磕磕绊绊怎样艰难险阻都会再次遇见。
每一次相遇都是惊鸿一瞥,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浪漫,兜头罩在孤苦无依的人身上,让人误了终身却又心甘情愿。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一生有多漫长,譬如花期,花开花落遇见了就是情疏迹远只香留,错过了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尘。
总是慢一步,错一步,从此以后一步错步步错。
通俗一点用秦然的话讲就是:孩子死了你来奶了,大鼻涕到嘴你知道擦了,晚你妈了个腿了。
就是这样。
秦也坐在病床上回头看了眼王逆厘放在果盘里的苹果,想了想起身要去拿。
她手刚碰到果盘的边,病房门口传来三声“笃笃笃”的敲响。
秦也没多想,觉得大概是王逆厘回来了,顺口道,“进来吧,你干嘛每次进来都敲门啊?你……”
她顿了一下,开门的人不是王逆厘是个小护士,她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冲秦也用不大熟练的中文跟她说这是有人寄给她的。
秦也接过来,道了声谢。
是一个里面装了文件的国际快递。
她翻过来看了一眼收件人,上面写着秦也的名字,秦也想了想,可能是胡畔给她邮的书吧。
也没多想,就直接撕开了。
里面是一个牛皮纸袋子。
纸袋子里面有一封信和三张照片。
她一时好奇,伸手拿了出来。
这张照片拍摄时可能被太过晃人的灯光弄的有些模糊不清,如果不是铁床上的那一摊红色的东西,她可能都以为这是一张黑白照片了。
她翻来覆去的看着,没看出个所以然。
第二十三章
第二张照片。
是一个有些模糊的脸,看样子是个剪了男孩子头的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大。
她皱眉仔细看了眼女孩子的脸,心里面忽然咯噔一声。
手险些拿不稳照片,她哆嗦着手把这两张照片拼到了一起。
合到一块的那一瞬间,恍惚中似是有一道横空而过的闪电直接当头劈在了她脸上。
她眼睛开始控制不住的淌眼泪,那一段已经痛苦到被自己分裂的记忆又硬生生的被人插回了脑子里,头疼欲裂。
秦也伸手去拿第三张照片,那是一张两个小孩坐在石板上吃饭的照片。
几乎是一眼她就认出了王逆厘和自己。
一瞬间她心里面像是被定格了一样,她花了十四年的时间来逃脱一段恐怖的经历,拼劲一切代价的让自己忘掉,甚至把自己变成了精神分裂症。
那段记忆却像是幽灵一样如影随形,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
一切又重新反回原点,一切又从零开始。
秦也使劲的掐着自己手上的肉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去看那封信。
信上是秦然、jesus和胡畔经常出入的场所和家庭住址。
每写完一个人出现的地方,下面就是一个照片。
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了如指掌。
最下面是一行手写字:都是正规程序安装的监控,没有跟踪你哦。
手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全部掉了下去……
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过了半天她木木的伸手拿起一旁的纸巾使劲擦了一把脸。
把牛皮纸袋子收好压在了一边小书架的最下面。
她一样一样的收拾好东西,披了件大衣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她回头看了眼床头柜上已经氧化的开始发黄的苹果。
她摸了下口袋里的手机,慢悠悠的走出了病房,这里是住院部的二楼,一楼有一个室内的小型喷泉和假山,她溜达到那,坐了一会。
再走时水里面多了一个手机。
她慢慢悠悠的走到心内科附近,逛游了一会进去,找到了负责自己手术的主刀大夫,礼貌的表达了自己手机找不到了想要借他手机打个电话的请求。
不一会秦然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个电话。
秦然一边往袖子里伸胳膊一边道,“怎么了小也?”
秦也那边注意着医生的动向,一边低声道,“哥,你现在在哪呢?”
“我还能在哪?在家待着呢呗。”
秦也稍稍舒了口气,“jesus呢?”
“不知道,可能在楼下做饭吧。”
“哥,你赶紧联系他,在把胡畔叫上,让他们都原地带着别乱跑。”
秦然刚睡醒脑子还有点不大清醒,听了她这劈头盖脸的一顿嘱托,直接来了一句,“你是确定秦也没错吧,不是王逆厘拿了个变声器来糊弄我玩的吧?”
秦也急了,“哥,我没时间跟你说了,你让她们俩快点!”说完了就把电话挂了。
秦然挂了电话,做梦似的嘟囔了几句,刚准备打电话,就看见有一个没有备注的来电,那边的人声音粗生粗气的像黑武士的声音。
“我在看着你。”
秦然,“啥玩意儿?”
说着就把电话挂了,扔在一边去了,被这个人打断了流程,秦也刚才嘱咐的事他也忘了。
临走的时候,他挠了挠头,狐疑的看着手机,“我是不忘了什么事啊?”
他对着手机屏幕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骚包的冲着手机屏幕呲着牙笑了笑,这边照照,那边捋捋彻底彻底把秦也的话忘了个干净。
发件人的手机号已经成了空号,秦也没打通,她开始静下心来安静的思索着自己的出路。
她闭了闭眼睛,这个人应该跟踪他们很久了,对他们近期的状况很了解并且很有可能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
秦也猝然睁开眼睛,那个护士…
她开始像电影回放一样在脑子里寻找关于那个护士的所有记忆。
找到了…
工号4848
秦也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个人不是这家医院的,这家医院的所有护士的工号全部是五位数的。
那个人不是这家医院的!
后知后觉的惊魂未定,她下意识的伸手摸墙,脊背靠在冰冷的墙面,手下意识的扣着自己的衣角。
光滑而没有温度的墙面顺着她消瘦的脊背沿着血管和神经传了一身的寒意。
耳边是逐渐放大的蝉鸣一样聒噪不断的声音甚至掩盖了周围嘈杂的人流声。
鬓角有些发凉,是风吹过冷汗。
她盯着不远处水池角落里的手机,像是想要顺着它穿过它一把薅出那一头的人。
报警吗?她想,这个人当年已经被抓捕归案判了无期徒刑,现在自己只是收到了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没有完整的证据链去证明他跟踪自己。
那个护士现在查监控也没有用了,她肯定早就走了,怎么办?
她深吸了一口气,“秦也,快点想办法。”
秦然那一头才挂断了电话穿好了衣服,那一头的人又打来电话,“你穿着纯白色的t恤,黑色的长筒裤…”
“你喜欢你也不能在我家安监控啊!你这叫犯法你知道嘛!”
“我不是你的粉丝…”
“每一个打来的都这么说!说吧你把监控安哪了?自己说,别让我翻啊!翻着了,我告死你!”
“我真的不是你的粉丝!”
“你录音呢吧你!我告诉你啊,少来这套!爷出道十四年了,随便发,无所畏惧我告诉你!”说着又把电话挂了。
电话那头的人,“………???”
秦然骂骂咧咧的把电话挂了,随意扫了一眼屋子里,“缺德带冒烟的鬼放哪了?个长了瘟的王八!”
他里三圈外三圈的转悠也没找着,最后放弃了找了个凳子坐下,嘟囔道,“这房子不能要了!”
随即他抓了抓头,“她不会在这屋里安监听器了吧?”
想到这一点他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要啊!我跟你说,这个房子我没有卖的打算!我准备搁着住一辈子,死了骨灰都扬这儿!”
监控器那头的人,“…………”我到底是喜欢了个什么玩意?
他话音未落手机又打来一个电话,这次电话那头的人没给他先开口的机会,没了刚才气定神闲的语气,竹筒子倒黄豆一样飞速道,“我不是你的粉丝,你少骂我!”说完话又立马把电话挂了。
秦然,“…………???”
秦然活到这么大,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够用但该长的心眼还是一样没落下的跟别人长的一样。
又因为出来混的太早那些心眼还眼见着比别人多些算计。
嘴上说是没听清,但坐下一会回过味来还是下了一跳,他想起王逆厘那天跟他说的事。
还有十四年前他报警后,警察冲进那间屋子时,那一股直冲人鼻腔逼得人想吐的血腥味…
有一个像人又像是小兽一样绝望嘶哑的哀嚎声,那人嗓子已哑的像是被砂纸爆过,都已经听不清他喊的是什么了。
却让人光听见声音就觉得肝胆具裂…
场面太过于惨烈…
一整张宽大的铁床,上面躺着一个像一条死鱼一样的小孩,小孩穿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被血染的猩红。
那止不住的血顺着铁床的四角向下滴去,如同涓涓细流…
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如纸,一张脸不住的冒着冷汗。
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涣散的瞳孔努力想要看清进来的人。
几乎是对视的那一瞬间秦然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世上回存在虐待狂,能够亲眼看见一个眼中充满着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和光芒的人,看着他的世界逐渐被自己亲手摧毁。
在受害人眼中看见疯狂而又无力的挣扎,最后看着他眼中的三千广厦,明灯无数尽数因自己而坍塌破灭。
那是一种宛如坠入深渊般没有尽头般没有尽头的失重和极致的刺激。
也是打那天起,他看见秦也的眼睛就会想起那一天里太过惊悚震撼的场景,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逃了…
他依稀记得那天坐在出租车上离开,路过孤儿院门前时,有一对外国夫妻领走了一个苍白瘦弱的小男孩。
现在想来那个孩子可能就是王逆厘了。
十几年啊,他想,这些人又绕回来了。
秦然拨出去一个电话号码,是一个他之前在国内的警察朋友的手机号。
那边的人接通了,依旧是那种老烟枪的嗓子说话。
秦然道,“你帮我查一个人,十四年前龚州市故意伤害未成年人的犯人,他姓王,现在已经出狱了,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
那边的嗓子像卡带了一样使劲清了清,“大哥,我今儿休假,您能饶了我吗?”
“两顿火锅。”
“这不是火不火锅的事,我好不容易放个假,你看……”
“五顿…”
“唉!你还跟我杠上了…”
“八顿火锅加两箱中华。”
“成交!”
秦然唾弃了一番他这个在群众身上薅羊毛的当代人民警察毒瘤,豌豆射手一样狂喷了他半个小时才熄火。
没多大一会那头的电话打回来了,那头的人说,这人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龚州,哪都没去,一直被警方暗中管控着。
老实本分,而且根据他居住地的监控,他根本没有去过任何一家快递超市去邮寄过任何东西。
平日里也是独来独往,安静如鸡。
看来已经是接受监狱改造,打算重新做人了。
第二十四章
街角的宠物医院又开张了,那个胖胖的女医生已经变瘦了。
只是精气神始终少一点似的,找个儿地就能睡一会。
都不用一躺就着,就让她单独靠墙角站一会她都能把瞌睡打的昏天黑地。
这会儿又在医院后面的小院儿里的摇椅上眯着了,抱着一天跟她一样困的眼皮直打架的白猫崽睡着了。
门口一辆疾驰而过的车上后备箱甩下了一个大油桶和一块白色的小纸包,那油桶的口已经开了呼啦啦的洒了一地。
拿纸包被扔出来时里面的东西有些撒了出来,浅黄色的固体一落地就开始冒出了白烟,接着开始沿着那滩油轰轰烈烈的烧了起来。
整个院子几乎在一瞬间就蔓成了一片火海,所有的火苗争先恐后的簇拥着争抢着向后院奔去。
怀里的猫先醒了,它惊叫一声,开始急躁不安的在主人身上踩来踩去。
主人咳嗽了几声终于悠悠转醒过来,她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开始不顾一切的向远处没有火的地方奔去。
“小也!小也!你醒一醒!小也!”
那一声声急促而又低沉的呼唤像是从遥不可及的地平线自天际而来,模糊而又坚定的砸进了秦也的耳朵里。
“小也!你醒醒!”
秦也被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晃的一时有些迷糊,她撑起眼皮努力适应环境。
是王逆厘在叫她,秦也转过头去看他。
王逆厘长长的“吁”了口气,松下心来,“你可吓死我了,我刚才回来没看见你,到处找都没找着你,跟院长去调了监控发现你在停车场晕倒了。”
秦也隐约觉出些不对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皱眉道,“胡畔呢?”
“她刚出去找隔壁那德国医生去了,你找她干嘛?”
秦也心神恍惚,她皱眉抬手使劲的拍了拍额头,接着她猛地爬起来奔着自己的书架走去,那最下面的地方已经没有了那份邮件。
她眼中满是惊惶无措的看着王逆厘。
王逆厘上前想要拉住秦也,“你怎么了?”
秦也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脑袋,过了好一会她眼睛猝然睁大,“对,那个护士,工号4848的护士,那个护士呢?”
王逆厘诧异的看着她,“什么护士啊?”
秦也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
她嘴巴张开又闭上,像一条渴水的鱼,“今天早上来这个屋子里送快递的护士,那个护士呢?她不是这个医院的!我现在就去找她!”说着就要往门外冲。
王逆厘看她这副模样,怕她出事,不敢让她出去,一把拦腰抱住,把她拦在了门里面。
“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
王逆厘死命拦腰搂住她,把她摁在自己怀里,下意识的摸着她的头发不停的说,“小也,没事了,没事了。”
顺着一声声嘶哑的安抚,像沿着深渊中的一根绳索,那个混乱不清的意识渐渐回笼,她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埋在王逆厘的怀里。
他靠在墙边上,胳膊轻轻的抱在她的后背上,有些怕吓着她似的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心,“没事了,没事了。”
秦也身心俱疲的趴在他身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像一波巨浪袭来,铺天盖地的海水淹的她喘不上气来。
她小声喊道,“王医生…”
“我在。”
“王逆厘…”
“我在。”
秦也喊了他喊多少声他就轻轻的应几下。
最后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感冒了一样道,“你会不会也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王逆厘听见这句话时,像是一条薄而窄的刀在心口上刮了一下子。已经很久了,他小的时候,也想过秦也会不会是他的一个幻觉。
他定了定心神,摸了摸秦也的头发,声音低沉轻柔,“心跳不会骗人的小也。”
他说着话使劲抱紧她,肉体紧贴在一起,近的能够听的清彼此的心跳,“我也不会骗你。”
她整张脸都埋在王逆厘的衣服上,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我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你了,我给你去过名字,我那时候叫何玉对不对?”
王逆厘的手顿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害怕的,他害怕她想起来之后会赶他走。
要是她赶他走,他怎么办?他去哪啊?他这一辈子活到这么大,只活了秦也这两个字。
像是一个坐在审判庭上等待最终审判的囚犯,他听见秦也说,“谢谢你…谢谢你来找我。”
秦也伸手抱住了他。
“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有些事情一念之差,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想大概就是这样了。
冰凉的地板上跪坐着两个人,他们穷尽一生去追求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曾经带给自己的关于温暖的已经快要斑驳陈旧的回忆。
两份不等长的生命在最好的年华相遇,有些时候很多事情从根本上是讲究一些原则的。
就像一根长蜡烛和一根短蜡烛一起燃烧,没有办法让他们同时熄灭。
秦也的病好了,每天一大把的药片一粒接着一粒的吃,中西医一起下手,总算是把她那把除了皮就是骨头的身板字添了层少的可怜的油膘。
那天的到底是查清楚了,她早上起来忘了吃药了,那个护士也是从别的医院跳槽过来的,错带了之前那家医院的工牌。
而她所看到的那些照片和文件只是叶互生和她人格逐渐融合的征兆。
一丁点事都没有。
病情稳定下来,她回了学校的实验室,偶尔当选修课的教授给学生上课。
秦然把之前被私生饭装了监控的别墅挂牌准备卖了,自己又挑了一个让胡畔搬进来大家一起住。
胡畔白天跟秦也一起去学校,晚上回别墅,闲着的时候就去宠物医院做个兼职。
在别墅的日子里受王逆厘和秦也两尊学神毫不掩饰的嫌弃下成绩突飞猛进,火箭一样蹿到了上游。
哪里都是向着和和美美的方向奔,连jesus都准备开画展了。
只有一点,没有进展,就是秦也和王逆厘的关系。
王逆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次秦也在医院主动抱过一次后,她就开始有点躲着自己。
秦也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形式主义,最会粉饰太平。
王逆厘是知道的但他又说不上哪不对反正就是不对。
秦然给坐在落地窗前盘着腿挺直后背,快要坐化了的王逆厘杯子加了水。
水浇在杯底清脆而通透哗啦啦的响声,吓了他一跳,他下意识的偏头过去看。
秦然一边倒水瞥了他一眼道,“你在这坐了三个点了,你知道吗?”
王逆厘清了清许久未说话的有些发木的嗓子,接过水,“谢谢。”
秦然眯着眼睛贼兮兮的看着王逆厘,“没道理啊,”他想,“他之前虽然比较变态但是好像没干过这种事啊。”电光火石之间,他脑子里面蹦出一个念头。”
秦然捂着嘴,“你该不会是在想女人吧?”
几乎是一瞬间,王逆厘瞬间像是个被火烧了屁股的猴一样手舞足蹈的蹿了起来,边蹿还便手舞足蹈,“怎么会?我哪有?怎么可能?你少胡说!你瞎说什么啊你?”
秦然眯起眼睛,“………”我信你个鬼。
他抱着胳膊,看热闹道,“你惹人家生气了?我跟你说,这个岁数的姑娘最好哄了,你又长的这么好看,跟她说几句好听的,她就饶了你了。”
胡畔鬼一样悠悠的从他身后飘过,“你这么明白,还不是找了个男的过日子?”
“………”来自秦然的死亡凝视…
胡畔斟酌了一下情况,很识相的利索的把自己的滑板踢到一边去,自己找了面墙面壁思过去了。
-您的好友秦然的死亡凝视已撤回。
秦然不解气似的盯了一会胡畔的后脑勺,转过头来继续完成自己关心室友的大业,“来,说说,你怎么惹着那姑娘的?”
王逆厘纠结的挠了挠自己的寸头,有点委屈,“就…没惹她啊…她就…不搭理我了…”
刚下楼走过来一直在听声的jesus,一个旱地拔葱把自己甩过来,“哥!你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多大了?长的好看吗?”
秦然眯着眼睛摸下巴道,“把你难为成这样,比你小吧!”
jesus,“哇啊!她今年多大?长的好看吗?”
王逆厘被他俩吵得头都要大了,混乱的挥了挥手,“比我小两岁…”
jesus,“哇啊!二十二岁!是你学生吧!长的好看吗?”
秦然像个扛着算命幡的大仙,掐指一算,“不一定是学生,没准可能是同事,还可能是病人呢!”他想了想,砸吧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病人这样的剧本,刺激!”
jesus,“哇啊!是病人啊!长的好看吗?”
王逆厘神色悠远的看着窗外,像个上了岁数的老和尚一样慢慢悠悠一唱三叹的吐字,“没牙仔啊~”
jesus,“不会长的像没牙仔吧?”他想了想没牙仔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这人要长这样可真是有点磕碜了。
但考虑到他哥打了二十四年光棍之前还一直喜欢男人的份上,安慰他道,“哥,这个找女朋友啊,不要太看外表,这关了灯都一样…”
秦然,“………”
王逆厘像个假人一样坐在椅子上,忽然像把电充满了一样,猛地把把手搂过头顶,扭了一个妩媚的姿势,“头发这样甩过去…嘴巴也…笑的也那么开心…”接着换了一副表情幽怨道,“冲学生那么多话…冲我一句话都没有……就难受的时候来找我…”
“跟他一个学校,是教授…还是他的病人。是个女的,长头发……”秦然低声嘟囔道,“……???!!”
第二十五章
秦然声音颤颤巍巍的捂着自己的小心脏道,“我说……那个…女的…头发是什么色的?”
“是从天边的地平线升起的希望,是追溯到人类进化源头的美丽,物质燃烧时所迸发的光芒,那是……”
秦然无情的打断他不知道从哪个娘肚子里冒出来的诗意,“所以到底是什么色?”
王逆厘像个霜打了的茄子,“红色…”
秦然,“………!”
jesus,“………?”
胡畔,“…呵呵…”
jesus开始准备悄无声息的退出战斗现场。
秦然,“你准备上哪躲灾去?”
jesus垂死挣扎道,“这个……你不应该找他吗?”
“我也是头一回处理这样的状况,有些理不清头绪,对不起…”
jesus,“……”完了!完了!秦然道歉了!秦然居然道歉了!二级警报……
“不好意思,您能先上楼吗?”
jesus,“………”完了完了,秦然说敬语了!秦然居然说敬语了!一级警报…
胡畔在一边非常不看场合没有眼力见的开口道,“你们俩前一阵儿不还好的跟一个人的是吗?”
胡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后悔儿咬了下嘴。
秦然,“什么叫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jesus糟心的看了眼胡畔,痛苦的捂住自己的眼睛。胡畔心虚的看了眼jesus,在秦然的淫威之下一会儿在卖队友的小旗下站一会,一会儿又跑到不抛弃不放弃的小旗下站一会。
秦然,“给你介绍对象。”
胡畔的眼前一亮。
jesus顺着她那绿到发蓝的目光清晰明了的看到了自己今晚睡草皮子那凄惨的命运。
估计是胡畔那最后一丁点的关于天天蹭jesus做的饭的良心发作,没有完全出卖jesus至少是按照他们后来的计划把他卖了的……
胡畔拎着刚让jesus上楼拿的密封纸袋,咽了咽口水,开启了她生平以来,继小学寒假作业不是没写而是落家里了的谎言后的第二个谎言---王逆厘跟一个黄头发日耳曼纯爷们坐在医院走廊里看了一宿的花园宝宝……
“这个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那天jesus早上去,去医院看小也。”胡畔差点笑出来,硬憋回去痛苦的捂了一下自己的脸,忍笑忍到憋出哭腔,她保持着踩了电门一样的语调说话,“他就看见,王医生他守在病房门口,他怕秦也半夜出事。不敢睡觉啊!”
“他得让自己精神点啊!他就在走廊里看了一宿的花园宝宝但是,一个人,看多没意思啊!睡着了都没人叫自己!”胡畔像个说评书的沉痛的拍了拍一旁的岛台。
“刚巧此时路过一个男人,于是他就向他发出和自己共度良宵一起观看花园宝宝的猛男邀请……”胡畔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硬是靠自己强大的求生欲憋成了哭腔,“悬壶济世!感天动地呀!嗯哼哼哼………”
胡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道,“那天早上jesus去的时候,现场只剩下了一根黄色的头发!一部还在播放花园宝宝的手机!还有已经累的睡着了的王医生!悬壶济世!感天动地呀!嗯哼哼哼哼哼……”
胡畔字字泣血,“jesus他认为王医生他是一个好医生啊!可王医生不承认他干的事啊!非说是个路过脱发很严重的病人掉的…所以,所以,所以他就想让我去化验一下这个,这个,这个,到底是不是一个脱发病人掉的,他自己去查监控。悬壶济世!感天动地呀!嗯哼哼哼哼哼…”
秦然,“为什么他去调监控了,你还要拿头发去化验?”
胡畔,“………”废话,老子他妈在编瞎话呗!
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想了想刚要开口,王逆厘伸手拦住她。
他伸手摘了自己的金丝边眼镜,起身冲秦然道,“我那天晚上没在外面待着,我跟小也躺在一块,我哄她睡觉来着。其他的什么也没干。”
“盖被子纯聊天啊?”
“其实……我没盖被。”
秦然痛苦的捏了捏自己眉心,“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好朋友,你…你…你泡我妹妹?”
jesus紧张的连气都要喘不匀乎了,冲王逆厘道,“要我提醒你一下吗?现在在平行时空里,秦然可能正拿着那根头发说,你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王逆厘举手打断他,冲秦然道,“好了,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做。那如果我说,我让她给甩了你开心吗?”
秦然神色忧郁的看着他,“甩的有多狠?”
“亲完我,睡完我,抱完我说不认识我。”
秦然装了三秒正经为王逆厘逝去的爱情默哀,接着就控制不住的笑起来,“噗哈哈哈!我现在特别开心。”
jesus,“所以被甩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胡畔,“给我介绍对象的话还算数吗?”
秦然喝了口水,“当然算数!”
胡畔一步蹿上前去,“真哒?”
秦然点了点头,“当然了,我拜托他一点小事欠了那个人八顿火锅和两箱中华,把你介绍给他,我算报了大仇了。”
胡畔觉得依照自己女性的自尊她此时应该唾弃一番秦然的行为但她硬是憋住了,“那个……你还有别的仇人吗?我都可以。”
“……”王逆厘,“滚!”
“好嘞!”
几个人在屋子里面叽叽喳喳的闹做一团。
连秦也在套钥匙开门锁的声音都没听见。
秦也一进屋,一边低头换鞋一边道,“我回来了!”
屋内瞬间一片死寂…
jesus和胡畔像两个同时哑了火的炮仗,不约而同的靠墙角向她行注目礼…
秦也,“………???”
胡畔的眼睛连带着嘴角一起使劲愣是把脸扭成了个麻花劲,拼命暗示她让赶紧上楼去别说话。
“………”秦也,“你中风了?”
秦也扫了一眼屋内的人群分布格局。
心道,“胡畔和jesus靠墙站着,秦然坐着,王逆厘坐着。王逆厘根本不会看眼色,可以忽略不计…这场面明显是秦然生气了…如果是胡畔招他的话,那她应该早就被踢出家门了,jesus不敢惹他,可以忽略不计。不是王逆厘,不是胡畔也不是jesus,那就只能是自己了!”秦也脑子里面那根关于秦然特有的神经像琴弦一样瞬间绷紧。
秦也小心翼翼的冲着秦然咧嘴一笑,“嘿嘿,哥,我回来了。”
秦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然后瞬间假笑,“嘿嘿嘿…你回来了啊!”
秦也,“那个……我先上楼了?”
秦然,“您快请,你慢点上。您别摔着了。用不用我扶着您啊?”
秦也脸笑的都僵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就能上。”接着就赶紧躬着腰降低存在感,一溜烟似的蹿上去了。
客厅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胡畔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先开口道,“那个……我先回家了…”
jesus,“我去…送你……”
两个人像偷地雷的一样一路鬼鬼祟祟的摸到了门口,jesus再回来的时候客厅已经没有人了。
他看了眼秦也的房间,又看了眼王逆厘的屋子。
深深的叹了口气,从冰箱拿了两瓶啤酒上楼进了王逆厘的屋子。
屋子里面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相对无言。
墙上的钟表一下一下咔嗒咔嗒的走着,屋子里面过分安静了,静到秦也觉得自己似乎都听见回声。
她实在是被秦然熬的没办法了,“哥,你进来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你有什么事吗?”
秦然不太会关心人也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娘们唧唧的,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好像是犯错的人,被人拿了主动权。
他想了想道,“打你十二岁来找哥哥那天起,你就没让我操过心。什么别的小孩早恋啊,叛逆啊,什么旷课,逃学,找家长啊,你一样都没有。”他像是在回忆一段往事一样,不急不忙的说话,“哥说实话,我接你的时候,心里面直打鼓,那时候自己都不大能养活明白,怕耽误你学习,还寻思过你要是…跟…跟妈一样…我可得怎么教你好。”
秦也笑了,“我这不是长的好好的吗?”
“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时候刚接你过来看你章那么大个个字,我还吓一跳,我就想这孩子怎么长这么高啊?”秦然说着也笑了起来,“就是太瘦了,瘦的跟个香似的。我还琢磨长的跟个大头钉似的还一脸凶样,这能学习好吗?结果一看,嘿…这都能考大学了…”
秦也无声的点了点头,相处了这么多年,她有预感秦然要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要说别的。
果然秦然说,“你一直都是一个特别特别聪明的孩子,我也知道你对身边的人一直都很关心,嘴上再怎么说,心里面也是挂念的。可是小也啊,有的时候,你不能因为你很依赖一个人,你就认为那是喜欢……那…那能不算数的。”
秦也知道她哥这是来说自己跟王逆厘的事来了,“哥,我前一阵子想起来一些事,挺远的了,都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记着你那时候还在家待着上高中呢。我有一阵天天中午不睡觉偷偷跑出去。你是知道的吧?”
秦然有些不解的点了点头,“知道啊,你那时候跟我说你去同学家学习。”
秦也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那个……其实……我是去给…一个孤儿院的小孩送饭去了……”
“你等会…你别告诉我……那小孩是…”
“嗯…”
可想而知那天秦然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第二十六章
一个做思想工作的人反被教育了一通。
自己花了十年养大的一盆花被人连花带盆的端走了,而且还是花先动的手…
本以为俩人现在算是散伙了结果只是小吵小闹。
秦然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
于是当晚jesus抱着枕头进了王逆厘的“闺房”…
jesus抱着雪白的小枕头,一脸憨厚纯朴的看着王逆厘。
王逆厘绕着他前前后后走了一圈的对着他翻了一圈的白眼对他的行为进行嗤之以鼻才稍微解了点气。
jesus一脸憨厚老实道,“不用担心我,我睡床上就好,你就睡地板上,就这样晚安。”
王逆厘,“不行,我嫌你埋汰。”
“可我不嫌你啊而且你毕竟上了岁数了,地上硬对腰好。”
王逆厘静静的看了他三秒,并在心里疯狂摔打了他一万遍,“我现在去跟秦然说,你上幼儿园就往家领女朋友。”
jesus利索的往地上直挺挺的一倒,小手一摊,“错了,哥。”
王逆厘一身地主老财的气息,高贵冷艳的从高处瞥了他一眼,“别抠脚,别打呼噜,别跟我搭话。”
夜深了,屋子里的灯还没关,jesus仰面躺在地上看着那盏白晃晃的灯,犹豫了一会,十分痛苦的捂住眼睛,“哥,我能把灯关了吗?”
“不能!”
“为什么啊?”
“我害怕!你再叭叭把你牙掰下来。”
jesus伸手护住自己的小板牙,往床上瞄了一眼,“不是我非要说话,是有个事,然然今天晚上心情不好,他呀有个癖好就是……心情不好就得省电…”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今晚上会把电闸掰了。”他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灯应声而灭。
几乎在同一瞬间像按了机器玩具上的按钮,jesus直接原地坐了起来,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哥。
王逆厘无语的看着他,伸手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出一个亮度堪比探照灯的手电筒,摁下按钮……
用明晃晃的光芒无声的嘲笑着jesus的智障行为。
jesus,“………”
王逆厘拿着光源远远的坐在床头上,面无表情的一遍一遍的从他脸上晃过……
晃一遍,“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晃回去,“玛卡·巴卡,阿巴,雅卡,伊卡,阿卡,噢!”
再晃回来,“哈姆,达姆,阿卡嗙!咿呀呦!”
再晃回去,“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放灯睡觉…
jesus,“………”也不知道用意念能不能把人弄死……
估计是不能,要是能的话王逆厘估计也不能活到这么大。
王逆厘闭眼侧躺在床上用后背把jesus怨毒的目光挡了个干净。
jesus倒是不说话了,他却也睡不着了,这灯的光线和那晚上的月光一样清亮,他举起手遮住眼前的光在脸上留下一道黑子的影子。
他心里面有个像那缕月光一样清亮的地方,那个地方里面柔软干净是他所剩无几的能用来考虑人情世故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大能装的下他所有学来的关于处理人心的知识,也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秦也。
“为什么就不爱搭理自己了?”王逆厘翻来覆去的想。
在第一百零八次翻身弄出声响后,床底下飘出来一个幽幽的男声,“你要死啊?”
王逆厘,“啊啊啊啊啊!”
jesus像后背上安弹簧了一样直接弹了起来捂住了王逆厘的嘴,低声道,“你小点声,别把然然吵醒了!”
王逆厘吓得瞪大了眼睛,缓了好半天紧绷的双眼皮才松了下来,眼神示意他把手拿下来。
jesus,“说说吧,大半夜不睡觉想什么呢?”
王逆厘蔫蔫的看了他一眼,“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虽然比我聪明但有些事情你未必有我看的明白,你清楚知道一朵花的形态特征、生长习性还有植物分布,你却不知道怎么把它送给一个女人才能讨她欢心。”
王逆厘赶紧做好,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乖巧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jesus眼见着晚上睡床有门了,赶紧又往里面挪了挪,“说说吧,你跟她。”
“她这阵总是不太爱搭理我,还有点躲着我。”
jesus眯起眼睛,“首先,我得问你个事,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王逆厘想了想,“就…你看见我俩在床上躺着的,那天下午。”
jesus皱眉想了想,觉得那不对劲:“你表白了啊?”
王逆厘摇了摇头。
jesus面部逐渐扭曲,“不是…你让人家女生…让…让秦也先说的?”
王逆厘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jesus,“不是……那你们俩怎么在一起的?”
王逆厘的头摇成了一道残影。
jesus,“………”震惊我妈。
他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从头教起,苦口婆心道,“哥,这俩人在一块啊,你是男的,你得先开口!你得跟她说你喜欢她啊。你不说,人家能理你就怪了!”
王逆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jesus眯了眯眼睛,试探道,“你打算怎么说?”
“直接说啊!”
jesus差点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这话哪能直接说啊?!”他口干舌燥的咽了口吐沫,“你怎么着也得先追人家一段时间意思意思吧,再挑个合适的时间说。”
王逆厘转了转眼睛,开始上道,“啊!那,我得怎么追她啊?”
jesus,“送花,看电影,吃饭,陪她一起下班,一起上班。逮着个空儿就在边上带着。”
“那我怎么知道时机到了,能说了呢?”
jesus砸吧了一下嘴,“这个…我帮你观察着。小也吗!虽然比一般的女生聪明但说到底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花啊!衣服啊!鞋啊!挨样送…别停……准保能追到手。”
王逆厘,“啊~”他点了点头看了眼jesus离床中间越来越近的脚丫子,“我知道了,滚吧!”
jesus,“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无情!早知道这样就不帮你了!”
王逆厘从睡衣兜里掏出来根录音笔,“小也吗!虽然比一般的女生聪明但说到底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花啊!衣服啊!鞋啊!挨样送…别停……准保能追到手。”
jesus,“………”这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第二天一早上,被jesus洗了一晚上脑的王逆厘早早起来,提前穿好衣服“端庄”的坐在楼下。
胡畔路过时看了他一眼,“王医生今天有病人啊?”
王逆厘正了正领子,飞速把头往上看了一眼又坐好,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胡畔都怀疑那一瞬间一点也不端庄的王逆厘是不是自己出幻觉了。
“帅吗?”王逆厘贼一样低声问道。
胡畔,“啊?啊!帅!”第一遍是没反应过来第二遍是反应过来王逆厘问的啥。
胡畔揉了揉眼睛心有余悸的又看了眼王逆厘的那一身黑,低声嘟囔道,“不说话,我以为坐了个小黑猩猩呢。怎么穿的跟秦也那么像啊?”
“…………!!!”胡畔瞬间精神都不困了。
不一会儿秦也收拾完下楼了。
胡畔笑的一脸慈祥,看着眼前两个长的像人的小黑猩猩,笑的分外和蔼可亲,“秦教授,我今天打车去学校,就不跟你骑车去了。”
秦也也没当回事,随口应了一声就准备自己去学校了。
王逆厘看她要走脚却像生根了一样站在原地,眼见着秦也就要出门了,他才喊了一声,“小也!”
秦也闻声回头,“啊?”
王逆厘喊出了嘴又开始后悔不知道剩下的话怎么说出口,干巴巴的就这么跟秦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面似的干站着。
胡畔,“…………”说话啊!王逆厘!平常看你小嘴叭叭的不挺能说的吗!
王逆厘有点尴尬的搓了搓手,“啊?”
他肚子里面憋了一大堆话一见着人了却一个字也不蹦不出来,他想不出该怎么跟秦也说自己的心思才能不吓着她,有的事徐徐图之,他不是不知道,可一到秦也这徐徐图之就变成了磨洋工。
不敢说啊,找了十四年才好容易摸着边了,又发现她得了一身的病,开始没黑没白想法子,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全都化作一腔热血不求回报的砸到了她身上。
王逆厘是个实心眼的人,别人给他一个好,他就将心比心再还给你一个。说到底是一个没人疼过得的不知道该怎么还恩,又恰好碰见了另一个这一生中最最心善的时候。
一个是实心眼的报恩小妖,一个是好心全被人剜走了的女书生。
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一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信别人的话。
王逆厘的自行车骑的七扭八歪的跟在秦也身边,秦也看了一眼他那九曲十八弯,“你没必要跟我骑的一样慢,你去学校不是有急事吗?”
王逆厘把车把捏的死死地,手背上的青筋都给憋出来了,“我,着什么急啊?我不着急!”
秦也扫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骑的却比刚刚稍稍快了些,不让他那么费力。
“王逆厘。”她忽然出声叫他。
他扭头看向她。
“王逆厘。”晨起时还有些空旷的路上,只有偶尔开过的几辆汽车,她的声音在空荡的街角边突兀的响起。
“唉!”像是游鱼戏水一般,他紧跟着前面的那条鱼应了一声。
两个人那天一前一后挨着到了学校,秦也下车的时候站在一边突然开口道,“我记得你今天没课。”
王逆厘挠了挠头,“啊,我回来拿个东西。”
第二十七章
秦也安静的盯着他的眼睛,“虽然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我是一个理论物理学家了,而且我最擅长的就是总结规律。王博士,”她顿了一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不会不知道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结巴吧?”
“………”王逆厘舔了舔嘴,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堪比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充满刺激,比他看网上有人解说《花园宝宝》其实是部恐怖片时还刺激。
秦也继续道,“昨天晚上jesus跟你住一个屋了,他是不是教你什么了?”
王逆厘手心开始冒冷汗,心里面擂鼓一样,所有的话一窝蜂的堵在了嗓子眼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木头一样杵在那干瞪眼。
秦也走过去,“他跟你说什么了?”
王逆厘觉得自己此刻站的不是校园里而是一小块在海上漂着的小的不能再小的木头板上,秦也每往前走一步他的脚趾头就纠结又紧张的恨不能攥到一块去。
秦也继续往前走,盯着他的眼睛,“他是不是跟你说…”
“说,说什么?”
“说……”
“说什么啊?”
“说我今天要在学校上量子跃迁的公开课,让你来支持我?”
王逆厘,“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对!”他赶紧偷偷把头转过去摸了一头的冷汗,“吁”了口气。
心跳可算是缓了下来。
秦也拍了拍王逆厘肩膀,哥俩好道,“够意思!”
然后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术的呆子一样在原地傻笑了半个小时…
不远处的车上,胡畔大半个脑袋都探出去了,急得恨不得一脚把王逆厘踹到秦也身上去。
她抓狂的挠着头发,不住的用手比划着,“上啊!上啊!啊啊啊啊啊!”
开车的jesus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这位小姐,我赶时间,您能下车喊吗?”
胡畔没尽兴的看了眼窗外,“哦。”说着就要解安全带下车了。
刚解开她随意的抬眼看了下窗外,猛地把头埋下去躲了起来。
jesus被她吓了一跳,“唉!畔畔!你干嘛呢?”
胡畔缩在副驾驶从侧面扭过头来,保持着一个高难度的姿势翻了他个白眼,恶狠狠道,“闭嘴!”
jesus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又看了眼车窗外,车子的正前方走过来一个背着书包身材高大留着长头发的男人,看样子像是个学生,他走了过来,敲了敲车门。
胡畔浑身上下都被吓得猛地哆嗦了一下。
那个男生把手撑在车身上,矮下身来跟jesus打了个招呼,接着开始对胡畔道,“你新找的男朋友?应该八成跟我之前一样得了那种病,估计等他做完心理治疗就再也不想搭理你了。”
“你倒是瘦了挺多的嘛!可是长的丑的人再瘦也是丑,人家说胖子是潜力股,那说的是长的好看的胖子,不是说你好吗?坦克!”
jesus把车门打开下车,“你这人有没有礼貌?你妈妈就这么教你跟女生说话的?”
那男生从上到下把jesus扫了个遍,被他骂了也不生气,趴在车窗那跟胡畔说话,低声道,“你这回钓的凯子质量过硬啊!也不知道他能忍你多久?”
jesus忍无可忍道,“你怎么说话呢你!”
男生撇了撇嘴也不生气,无所谓的笑了笑,点儿浪当的在车门上敲了几下,吓的胡畔心惊肉跳。
他摊了摊手,嗤笑一声,“永远都是一个样子。一脚踹不出个屁来!”
终于走远了。
jesus回到车里,看了眼还缩成一团的胡畔,也不知道怎么哄她,只能道,“畔畔,你今天要不就别去了吧。”
“我没事,早习惯了。”说着把帽子扣下来把整张脸挡了个严实,走了。
jesus看着她越走越佝偻的身形,她尽可能的把自己的肩膀缩紧,肩头已经缩的扣在了一起显得后背愈发宽厚滚圆。
那个身影在三五成群的校园里显得分外孤单。
他叹了口气,目送着她渐渐走远,他也开车走了。
王逆厘被秦也误解成来捧场的,一路上秦也美的跟要冒泡了似的,不停的跟他说话。
秦也像拖死狗一样拉着生无可恋的王逆厘,“哎!你听见前面走廊有人吹口琴了吗?”
王逆厘,“嗯哼。”
秦也立马斗志昂扬道,“当吹口琴的人离我们越来越近时,他的声音比原来的要高,当离我们越来越远的时候,他的声音比原来要低。”
“………”王逆厘,“嗯哼。”
她笑着说话,听起来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了,“这个效应叫多普勒效应。”
“嗯哼。”
“物体辐射的波长因为波源和观测者的相对运动而产生变化。在运动的波源前面,波被压缩,波长变得较短,频率变得较高(蓝移blueshift);在运动的波源后面时,会产生相反的效应。波长变得较长,频率变得较低(红移redshift);波源的速度越高,所产生的效应越大。根据波红(蓝)移的程度,可以计算出波源循着观测方向运动的速度。”
“嗯哼。”
秦也越说越激动,“恒星光谱线的位移显示恒星循着观测方向运动的速度,除非波源的速度非常接近光速,否则多普勒位移的程度一般都很小。所有波动现象都存在多普勒效应!”
王逆厘生无可恋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秦也停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我想说的是,根据距离和音调的关系所画出的图像放在衬衫上还挺好看的。”
王逆厘低头看了眼自己里面穿的黑白条纹衬衫,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你下回能直接说吗?”
秦也笑着道,“那多没意思啊。”
王逆厘,“…………”造孽啊!
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是自己的智商碾压别人,直到有一天碰见了秦也,让他知道了太美的承诺总是因为太年轻。
也让他第一次在一个知识的殿堂里彻彻底底的理解了青春疼痛文学的文字内涵……
生命还真他妈的是一个奇幻的旅程。
王逆厘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坐着听秦也讲课,全程德文授课,声音低沉没有起伏,相当的有催眠效果,有不少学生上着课直接听睡着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有几个亚洲面孔,王逆厘板板正正的坐在那,旁边的以为他大概也是出来修学分才来上这节课的。
旁边的那个男同学哈气打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困的都翻白眼了还愣撑着不倒,迷迷糊糊中嘟囔了一句,“谁打我一下…”
王逆厘心领神会的往他那瞄了一眼,嫌弃的捏起旁边的一根笔怼了他一下,男生瞬间清醒,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懵了一会,凑过来低声道,“兄弟,中国的?”
王逆厘,“嗯。”
红眼睛的大兄弟自来熟的凑过来道,“兄弟,能听懂她讲的啥吗?”
王逆厘仔细回忆了一下秦也在教学楼下停车时候跟自己讲的话,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嗓子道,“量子跃迁。”
红眼睛大兄弟一脸看见伟人的表情看着他,赞叹不绝道,“我除了她刚上课打招呼的几句话,一个字都没听清。”
王逆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听不懂你来干嘛?”
红眼睛大兄弟“啧”了一声,凑过来,声音抑扬顿挫,生机勃勃道,“这不能怪我,你是不知道这女的有多邪性啊!今年二十二物理学博士!关键她头发还这么多哎!唉,兄弟,你哪个院的,没事你找我玩去。”
王逆厘仔细想了想,他是问我哪个学校的,又没问我毕没毕业,他想了想道,“我心理学的。”
红眼睛的大兄弟敬仰之情愈发浓重,“心理学的?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来上她的课啊?算了算了,你大几的?”
“我博士毕业了。”
“………”红眼睛的大兄弟激动的都破音了,“你毕业了?!你多大啊?!”
“二十三。”
红眼睛的大兄弟,“…………!!!”
王逆厘仔细的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犹豫半晌道,“你学习这么差,为什么上课还要跟我说话啊?”
红眼睛的大兄弟,“………你伤我心了。”
王逆厘,“我只是在客观陈述一个事实,你为什么会伤心?”
于是红眼的大兄弟陷入了跟秦然、胡畔和jesus相同的困惑,他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的?
大兄弟晃了会儿神,继续投入他上课没事干关心同桌的大业里,“唉!兄弟!有女朋友没有?”
王逆厘有点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每个人跟我说过几句话后都能发现我没有女朋友,你为什么不能发现?”
“因为我……比较有礼貌?”
“不好意思,你这是在问我吗?”
红眼睛大兄弟再次陷入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怪圈里,他被王逆厘撅的半天都找不到话接下去,冷不丁抬头看了眼秦也又看了眼王逆厘,再看一眼王逆厘又看一眼秦也,“…………!!!”
红眼大兄弟本着不怕被气死的精神继续凑过去唠嗑,“兄弟,你跟这老师熟吗?”
王逆厘嫌弃的往边上蹭了蹭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又从兜里掏了一次性口罩戴上,完成一系列常规操作后。
在红眼大兄弟哆哆嗦嗦的把手捂在嘴边上哈了口气质疑自己是不是口臭的时候…
看着台上秦也写的粉笔字,十分冷静道,“熟”
红眼大兄弟遍布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大,“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王逆厘上上下下认真的扫了他一遍,冲他有点诧异道,“这是我认识你一来,你说的最不蠢的一句话了。”
红眼大兄弟,“………”这天没法聊了。
第二十八章
过了一会儿红眼大兄弟又坐不住了,瘫在椅子上蹭着要坐起来,“兄弟,你叫什么啊?”
“王逆厘。”
“嚯!你这名起的够绕口的啊,你有没有兴趣上我们单位看看?”
王逆厘冷静的转过头去看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人的嘴可能是呱嗒板做的,怎么就能一直不停的说下去呢!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认命道,“王逆厘。你哪个单位的?”
红眼大兄弟见他主动问自己了,忍不住往他那边挪了挪,“我是龚州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我叫李弜。你有没兴趣来我们这做外聘专家啊?”
王逆厘头疼的叹了口气,“您那嘴能消停一会吗?”
“嘿,我长这一张嘴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他转了转眼睛,“你要是不打算来我们这也不打紧,我就随口一问。我来这是放假的,我爸非拽我来听课。”
王逆厘探头往他边上看了几眼,“你爸呢?”
李弜抬手往第一排最明显的白头发脑袋上摇摇一指,“喏,就那个老头。”指完了也不用王逆厘评价,开始自产自销的叨叨,“这些科学家可太吓人了,你说他一个什么搞细胞的非要来上量子…什么玩意儿的课,咋想的?”
王逆厘居高临下的对他进行了来自学术上的鄙视,低声给他普及知识点,“20世纪五十年代初期,法国的pullman和daudel等人开始了致癌物质的量子力学研究,用量子化学的休克尔理论研究了多环芳烃的致癌作用机理。进入60年代后,由于精密量子化学计算方法和计算机的发展,使得相当多的具有生物活性的有机分子的定量处理成为可能,开展了大分子构象、酶作用机制、突变、核酸、蛋白质结构与功能、药物分子的结构与活性等多方面的研究。1970年成为一门学科形成标志的科学组织诞生了---由量子物理学家p.q.lowdin和分子药理学家w.p.purcell倡议成立了国际量子生物学会isqb。”科普完之后,王逆厘转过头严肃的冲李弜道,“他们有自己学科的名字而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玩意儿,我希望你能对你所说的话进行道歉。”
李弜,“…………”我怎么觉得又开始困了呢?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让自己清醒一点,“你别生气嘛!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啊。”
王逆厘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我不觉得你记得我刚才讲的什么东西。”
李弜紧张的往后缩了缩脖子,“………”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王逆厘有些不耐烦的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子,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你的脑子不太好使,但最后说的几个字你应该记住了吧!”
李弜,“…………”我刚才为什么要嘴贱跟他搭话。
王逆厘,“i……”
李弜像是个刚学拼音的小学生开始小声有点害怕的跟着班主任读拼音,“i………”
王?班主任?逆厘,“s…”
李弜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脑袋,“s…”
“q……”
“q……”
“b……”
“b……”
…………
几个轮回下来他已经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了…
一节课终于熬到了下课时间,李弜不给王逆厘一丝提问自己刚刚学的怎么样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在桌子上挺尸装死。
王逆厘阴魂不散的声音阴恻恻的在他身边响起,“人在装睡时呼吸会不稳定,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你压根没睡,所以别装死了起来吧。”
李弜颓废的像一摊自上而下都被大石块全方位碾压过的烂泥,“你能不能放过我啊?”
王逆厘端庄严肃的正了正自己的大衣领子,喝了口茶水,村支部党委书记一样摆好架子开始发言,“1953年,语言专家在制定中国通用语言的考察时,来到了滦平的金沟屯镇、巴克什营镇、火斗山乡三地进行了语音采集。在采集完后,专家一致认为这里的语言符合音节口型顺畅,声调简明,易于分辨,适用于广播、演讲和日常交流。尤其没有北京胡同音的儿化、省字、尾音等习惯。很容易学习和推广。1955年10月,全国文字改革会议和现代汉语规范会议正式召开,将滦平话定位普通话,并大力推广学习。”
李弜苦着脸道,“啊?”
“他们做出这么多努力才让你嘴里说出现在的普通话,就是让你用来放弃对知识的追逐的?”
“………”也不知道我现在死还来得急吗?
王逆厘见他一脸木讷如鸡一般的看着自己,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觉得此人已经没救了。
李弜保持着自己的这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开始思考秦然说给自己介绍的让他明天见面的女朋友,那姑娘干什么来着?妈的!好像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他绝望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完了”他想,明天的相亲是绝对不能去了,这要是去了估计就成了第一个死在相亲桌子上的人民警察了。
离教学楼不远的实验室里,正在解剖一只被强行从冬眠中苏醒的蟾蜍的胡畔打了个大喷嚏……
于是又一直死不瞑目的蟾蜍为生物学献出了不怎么宝贵的生命…
最后一节课下的时候,李弜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生平中第一次既没有在上课的时候唠嗑又没有趴桌子睡觉。
硬生生的听秦也拿德语上了四十分钟课,虽然一个字也没听懂……
一下课连想表达一下从王逆厘那边出去的小请求都没敢说,直接踩着后排的桌子,逃荒似的跑了。
王逆厘等秦也收拾完衣服跟她一起出去,一手拎着自己的保温杯一手拿着眼镜盒,他站在门口等着秦也出来。
与此同时在实验室里一上午连着解剖了十只冬眠蟾蜍的胡畔慢悠悠的下了楼梯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瞎溜达,开启了她一天中最重要而艰巨的任务,找学校的大门……
她双手插着兜裹着长长的人流中,跟着前面的人的脚走,想看那人走到哪,她就跟着往拿走。
往前走了一步,唉,她也往前走一步……
往左边走一步,唉,她也往左走一步……
往右边走一步,唉,她也往右走一步……
往后边走一步,唉,唉?怎么往后走了?!
然后她就把前面那人的鞋给踩掉了……
被踩鞋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扣着个鸭舌帽,上半身穿着个被拉拉锁的灰色短羽绒服,下面一条宽松的运动裤,个字倒是挺高的,就是有点驼背。
男生被踩了一下下意识的跳了起来,在人群中左支右拙晃悠了几下利索的摔倒在地。
胡畔赶紧道,“对不起,对不起。”转念一想到是在国外,捂了下嘴,又开始想拿英语道歉。
那男生听着话直接把帽子拿下来了,一张肤色有些黑的亚洲面孔,长的眉清目秀的甚是找人喜欢,就是眼睛有点红。
李弜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站了起来道,“走路看着点啊!”
胡畔看了眼他的脚道,“嗯,对,不是,那个,您那脚没事吧?”
李弜想要发火来着但是念在她是个女的又是中国人的份上,只好自认倒霉,有点心烦的踹了下地,“我没事,你走路看着点!”
胡畔连忙点头哈腰的继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但是,也不全是我的错啊,谁让你走着走着往后缩的……”
李弜有点心虚的拿手扣袖头,“我发现走错路了呗,这学校我头一次来我哪知道往哪走啊?”他说着,转了转眼睛忽然道,“你是这学校的吧?你要是能把我领出去,你给我踩瘸了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啧”胡畔犯难的看了眼李弜那前一秒还扭的生龙活虎,下一秒说瘸就瘸的脚丫子,有点不好意思道,“那个…我也不太认路…”
“你不是这的学生吗?”他凑近看了眼胡畔挂在脖子上的学生卡,“没错啊。”
胡畔伸手把他的脸推远点,“不好意思,以前我出去的时候都是我的小伙伴领着我的,我不看道的。”
李弜抓狂道,“那你那小伙伴现在去哪了?”
胡畔掏了掏兜,摸出来个已经掉了漆的诺基亚,“你等着我给你摇人啊。”
李弜,“………”这学校都什么人啊?
他远远的站在一边等着胡畔打电话,听着她的声音一会大一会小,也不知道在叫谁,一会儿像个被人强制洗澡的猫张牙舞爪冲着手机喊“姓王的那个傻逼瘪三。”一会儿又温顺如刚刚拆家归来的哈士奇,冲着手机温温柔柔的叫,“秦教授。”
李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估计以后谁娶了她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他低声嘟囔道。
那边抽完疯的胡畔走过来,日本女人一样冲着李弜鞠躬微笑道,“他们还有一分钟就下来,您等会哈。”
话音刚落,老年机的大喇叭一般的彩铃响起,胡畔冲着李弜温柔而又略有歉意的一笑,拿起手机面目狰狞的咆哮道,“我他妈已经跟你说了八百六十便你爹我在爱因斯坦半身铜像旁边等着呢!你要是再给我数学校里有多少个爱因斯坦!我就把你的脑瓜子削下来去给二狗当球踢!”
李弜,“………”
胡畔吼完的三秒钟,李弜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空耳,有那么一瞬间整个操场都安静了……
随后他清晰的听见了那头的话,“…我想说的是…我现在在你身后……”
第二十九章
李弜发誓那绝对是他那一辈子过得最玄幻的一天,他转身看见王逆厘的时候觉得关于自己下半生的智商已经被他踩到了脚底下碾了一脚,踩完了之后他还嫌弃的找了个马路牙子蹭了蹭鞋底…
他惶恐的打了个哆嗦,以至于他在出学校的时候全程躲在胡畔身边,拒绝和他发生任何眼神和肢体上的接触。
胡畔全程安静如鸡,带着耳机眼神躲闪不给人何人机会提起刚才的事…
最爱说话的不敢说,最喜欢怼人的也找不着话怼,一路上几个人安静的像陌生人。
即便如此李弜在校门口和几个人分手的时候还是觉得被王逆厘的眼睛无声的骂了一句,“智障……”
秦也随口冲李弜点了点头,随口道,“注意安全。”
两拨人随后朝着不同的路口走了。
胡畔继续装死…
秦也见他们俩没一个人打算说话,一路上那么长也不能一直把嘴封上,她瞄了眼胡畔又瞄了眼王逆厘,开口道,“畔畔,明天的相亲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胡畔低头耷拉脑,丧气的把耳机摘下来收好,“我不打算去了。”
秦也愣了一下,“不是说好了要去的吗?怎么突然不想去了?”
胡畔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像是憋着一股气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憋的一身难言的委屈,半晌她咧起嘴冲秦也笑了一下,“就不想去了呗,还得跟你哥说一声,让他白忙活了。”
秦也抬手摸了摸胡畔的脑袋,“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胡畔强撑着提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别问了,我,我不想说。”
王逆厘的声音阴魂不散的在一边像背后灵一样响起,“是你那个恋丑癖的前男友来找你了吧。”
秦也,“………!!!”
胡畔闭了闭眼睛,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脸沉默了半晌,再抬起头时,眼皮有些泛红,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话能够清晰的说出来,“王逆厘,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聪明?你是不是以为说的每一件事都没有错?你从来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我是你的朋友!我们每天住在一个屋檐下,在一所学校上课!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颤抖着嗓音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样说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今天过得一点都不好!早上的时候我刚刚碰见前男友,让他从头到脚的恶心了个遍!上解剖课的时候被老师训!就在刚才我打电话给秦也,我想让她领着我出去,我也只想问个路而已!你为什么每次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你能不能想一想别人!我一个大活人!我也有心的!我不是每一次都能笑着回应你的那些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话的!所以麻烦你能不能稍微放一放你自己的事,哪怕是稍微闭一会你那张嘴!”
她吼完这些话,没消火反倒更生气了直接把书包拿下来砸在了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一边哭边骂,“我他妈上辈子真是造了孽了!怎么就碰上你这么个缺德带冒烟的狗了呢!”
王逆厘小心翼翼的凑到秦也耳边低声道,“我这不是猜对了吗?她干嘛这么生气?”
“…………”秦也无语的斜眼看着他,“你再大点声,这件事就从民事纠纷变成刑事案件了…”
“那我是该大点声吗?”
秦也咬牙切齿道,“闭嘴!”
秦也揣着兜走过去坐在胡畔身边,曲肘怼了怼她,“别生气了,请你吃好吃的,奶酪火锅?哎呀,别生气了嘛,让他花钱,我陪你去,怎么样?”
“哎呀~畔畔~别生气了嘛~”秦也瘦长脚长,伸手就把胡畔整个搂住,像晃悠一块软软的小熊抱枕,“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好不好?笑一个嘛~”
胡畔刚要笑又看见王逆厘站在那更生气了,愣是给憋回去了。
秦也赶紧冲王逆厘使眼色,“王博士,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王逆厘不情不愿的往胡畔面前一站,瘪了瘪嘴,“好,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在你的前男友那里取笑你,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在关于你的外貌和男朋友的事上笑话你,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胡畔抽抽搭搭的蹭了蹭鼻子,“行……我原谅你了。”
秦也沉重的舒了口气,拍了拍胡畔道,“好了,别哭了,哭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胡畔,“………我不是你的好畔畔了吗?”
秦也呲了呲牙,拿肩膀撞了撞胡畔,“得了吧!我都看见你偷笑了,赶紧起来吧!我跟你说我哥今天可是让jesus在家做牛肉火锅了,你晚点回去可能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胡畔赶紧连滚带爬的往起站,两个人手拉手的跑了。
王逆厘跟在最后面任劳任怨的像个收破烂的老大爷在后面背着包……
2019.11.27
我听不懂许多人说话时的言外之意,也许我可能根本就不聪明。
小也的病已经稳定下来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也许她没有那么需要我了。
有的时候我会想我会不会只是她生命中匆匆而过的过客,譬如一天从黎明到黄昏而我只是她那一片晴空之上飘过的一朵流云。
我没喜欢过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觉得她值得所有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有一天她会老去,会像一朵花一样慢慢凋零枯萎,但我在她最好的年纪遇见过她,见过她花期正盛的样子。
也许这样就足够了…
他写着写着越写越觉得自己脑子有病,他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那行蓝绿色墨水的钢笔字。
这些字等他百年以后成了有名的心理学家,后辈们拿他当先哲对待并翻阅他的手记,最后总结出他是一个卑微的舔狗…
王逆厘被自己的脑洞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对那行字望了又望,像个见了佛经的小妖怪呲牙咧嘴的躲得老远。
他瞪着大眼睛惊恐想了想,片刻后利索的起身,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三声过后秦也开门。
她盘着头发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带着一副白色透明框近视眼镜,手里拿着一沓资料。
见来人是王逆厘她有些诧异,低头看了眼资料,随口问道,“怎么了?”
王逆厘眨了眨眼睛,“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如果我不说的话我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秦也有点发愣,没太听明白他想要说什么,把手里的活收了,“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王逆厘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自己的衣服领子,让自己看的正式一点。
“我爱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想要问问你的意见看看我怎么追你你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秦也像个在一个极其平常的日子里,知道了老师作业多留了一份的学生,开始有些惊讶随后平静下来,“我也喜欢你,不用追了。”
王逆厘犯难了,“可是jesus说,女生都是要追的。”
秦也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有点犯难的看着他,“这我不知道,我没追过女生。”
王逆厘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
秦也想了片刻后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了。”
王逆厘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那,接下来要干嘛?”
秦也斟酌半晌,沉吟道,“握个手?合作愉快?”
王逆厘仔细的想了想,从睡衣兜里掏出一个小酒精喷雾瓶子想要往手上喷,看了眼秦也又忍回去了,伸出手去道,“合作愉快。”
秦也伸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几下,“合作愉快。”
楼下刚上楼碰见收尾这一段对话的胡畔跟秦然,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看。
秦然,“他们俩这是干嘛呢?”
胡畔,“你问我呢?一个是你亲妹妹,一个是跟你合租五年的室友,你问我?”
有那么一瞬间秦然想要把这个最近像吃了火箭炮一样的死胖子一脚踹下去但奈何他听了jesus给他吹的关于她是怎么被前男友欺负的枕边风,他忍了半晌,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胡畔看着他忍辱负重的背影,悄悄在心里面哆哆嗦嗦的庆祝了一声,终于在这个家扬眉吐气了!
秦也面色平静的甚至有点面瘫的把门关上了,三秒过后,胡畔的手机被一阵铃声摇起来。
接通后那边是一段低沉急促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听的出那边的人很激动。
胡畔正在给二狗洗澡,把手机夹在脸和肩膀中间道,“怎么了秦教授?瑞典皇家科学院给你打电话了?”
秦也那边开始像个自传仪一样原地转圈,“畔畔,畔畔,畔畔,畔畔!”
胡畔点读机一样,“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秦也,“王逆厘刚才说他喜欢我!”
“………”胡畔,“你等会儿……不是……你们俩刚才在门口说的合作愉快是这个事吗?你们俩管处对象叫合作啊?”
“那叫什么?叫买卖关系啊?”
“那是倒卖人口,那犯法!不是…你等会…”胡畔放下手里面好像长在泡沫里的二狗,“你知道怎么谈恋爱吗?”
秦也吭哧了一会儿,“就…嗯……那个……就是……”
胡畔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开口。
秦也放弃治疗,小声道,“不知道……”
胡畔把自己的塑胶手套一扔,豪气万丈大马金刀的单腿撑在浴缸上,“出门直走右转,来我这,我教你!”
第三十章
不一会秦也拿着个笔记本电脑敲开了胡畔的房门。
胡畔鬼鬼祟祟的往门缝外面望了又望,才把秦也拉了进来。
一进屋先看见了一身的泡沫都干巴在身上的二狗导弹一样直冲着秦也蹿了出来,她拿脚垫在二狗肚子下面卸了力,伸手捏在它后脖子上提起来,“你这猫怎么养的跟个狗似的?”
胡畔伸手接过去进了浴室接着给二狗洗澡。
秦也搬了个小板凳跟着进去了,“你刚喊我过来要教什么啊?”
胡畔手在二狗的脑袋上使劲抓了几下,抓的小猫舒服的直翻白眼,“教你拿的起,放的下呗。别到时候跟我似的让别人甩一脸屎连擦都不敢擦。”
秦也坐正了,皱眉道,“我今天还没问你呢,你那前男友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再这样下去都影响你正常生活了。”
胡畔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二狗,忽然笑了,“你可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笑出来可能就是个疯子了。”
秦也“啧”了一声,把自己的电脑合上,“我可是得过精神分裂现在还没好利索得吃药的人,你就算是疯了在我这也就是个小意思。”她顿了顿冲胡畔低声道,“冰箱里面有酒,你要不要喝点?”
胡畔有点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可算了吧,明天还得上学呢。”
秦也都以为胡畔不打算说了,她的眼睛里面有太多的愁云,可总是用一脸的阳光灿烂盖着,可愁云惨淡总是要把雨下出来才能白日照春空。
胡畔把东西收拾好给秦也拿了两张照片给她看,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个穿着花旦戏服披散着长发的十五六岁的姑娘。
脸上刚刚卸了妆,素净和润的一个女孩子,鹅蛋脸瑞凤眼悬胆鼻,唇红齿白的样子端的大方好看。
秦也翻过去看见那张照片后面淡蓝色的圆珠笔写着几个字--胡畔,2013.9.17
应该过去很多年了,照片周围被人的手摸得都有些泛黄了,又好像并没有过去很久,凑的近一些还能问的到圆珠笔的香味。
秦也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托在手心里,放回原处。
她没说话,她知道胡畔自己会说的。
“我上大学之前一直都长这样,我从前以为我会唱一辈子的戏。”她把照片拿过来像是看上辈子的事似的,“后来我才知道不是谁都能在那台子上稳稳当当的站一辈子的,我以为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后来才知道学业、父母、朋友,这随便哪一样动一下都能让人这辈子都爬不起来。”
胡畔的声音慢慢悠悠的,她像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在讲一个自己年轻时候一段往事,只是闲暇时抖搂开了给别人瞧瞧,已经不在意了。
可谁又能真的把过去说一声不在意了,说到底只是算了。
觉得算了吧,没那个意思了,干嘛非得跟自己较劲呢?
说白了就是饶了自己了。
那天胡畔说了很多话,那个前男友是胡畔少女时期一直暗恋的人,学习好、家室好、样貌好,脸是张好脸可人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了。
说白了就是个样子货。
人长的好看了多半会有点傲气,稍微变丑点变胖了点从前的傲气就会立刻变成成倍的自卑狂风暴雨般袭来,让你躲都躲不开。
胡畔刚来瑞士读研究生的时候,在校园里偶遇了她那个少女时代暗恋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胡畔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言情小说里的女主,从此可以天长地久白头到老的和那个人开启一场玛丽苏恋情。
可是小说里没告诉她那个女主不可以是个死胖子,不可以是个给猫做绝育手术时手起刀落的兽医,更不可能发生在她这种把白大褂穿的像个猪肉贩子的女生身上。
可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啊!
胡畔当时的手机微信头像是她上高中穿着校服的照片。
她去偷偷跟着那个男生的时候用各种手段把那个男生的微信给弄到了手。
从此开始做了梦。
网络的好处是你可以发挥你的一切想象力把网线那头的人和你的审美点进行无限匹配。只要见不到面,她此生都是你的女神。
可是总有见面的那一天,当时的胡畔脑子不大清醒对男神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把所有人类可以拥有的美德都全盘摁在了他身上。
两个同时拥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见面了,可以想象那个场面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男生尴尬于女生的外表恶心却不好直说,女生沉迷于男生的外表花痴却不自知。
男的出发前甚至都跟室友发话了说此生非这个姑娘不娶。
眼下却开始觉得难以下咽。
胡畔跟秦也说,那个男生跟她说要先谈一个月的恋爱试试。
结果在胡畔的强买强卖下硬是拖了一年都没分。
她其实也知道那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梦,她喜欢的是那个人的壳子和他书生气的笑。
所以即便是分手了,被人在大庭广众下甩了,她也什么都没说,说到底是自己的事,自己上赶着纠缠人家,还让人家被同学按了个恋丑癖的名号。
耽误了自己还拖累了别人,得不偿失。
分手的前一天胡畔放学的时候像往常一样跟那个男生一起坐公交回家。
像往常一样男生没有坐在她身边,陌生人似的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胡畔那天看着那个后脑勺,她就想,他一点也不喜欢我,那我呢?我有一点点喜欢他吗?
好像也没多喜欢,结果第二天就散伙了……
胡畔拍了拍自己的肉脸,冲秦也道,“说到底是我自己不要脸没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她颓废的叹了口气,“所以,小也你得想明白了,你到底是喜欢现在的他还是喜欢的是一个自己想象的王逆厘,你得想清楚。”
秦也靠在摇椅上,上上下下的晃悠,眼神有些虚空的往前方望着,“我知道他是个什么人,龟毛毒舌以自我为中心,每天守着自己的那点东西供祖宗似的研究个没完没了的。”她说到这话头一转,“可我跟他是一类人,没什么区别。我也没比他强哪去,还一身的病。”
胡畔,“你这么说,我感觉王逆厘好像是有点吃亏……”
秦也,“唉!”
胡畔挑了挑眉,“好了好了好了,知道了。”
秦也笑的都直不起腰了,走过去躺她边上,“哎呦喂,你这床怎么比我的软这么多?”
胡畔,“嘿嘿嘿。”
秦也在她腰上抓了几把,“说,是不是你把我的床换了?”
胡畔,“嘿嘿嘿。”
“不是吧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有一句老话说的好,朋友就是用来卖的。”
“我去你大爷的!你赶紧给我起来给我腾地,上一边给我捶腿去!”
胡畔赶紧坐了起来把秦大爷的腿放自己腿上一脸狗腿的敲了起来。
“唉,你跟王逆厘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你哥说?”
秦也打了个哈欠,颓废的像个上了岁数的老大爷,“哎哟,你可真会出难题。你是知道前两天你那个花园宝宝事件,他上我屋去给我做思想工作,先是相了半个小时的面。我真是怕了他了。”
胡畔越捶越来劲,小胖手倒蹬的跟个小棒槌似的,她一边锤一边道,“秦也,你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她手慢慢停下来,“你俩这刚确定关系,你不应该去找王逆厘吗?你来找我干吗啊?”
“因为你这大床舒服呗。”秦也哼唧着在床上翻了个滚。
胡畔呲牙咧嘴的看了一眼毫无形象可言的秦也,“你可别去找他了,你跟个蛆似的,别给人吓跑了。”
秦也,“放屁,老娘美若天仙。”
窗外下起了窸窸窣窣的小雪,夜空里没了月光,乌黑的像一条麻袋将房屋整个捂在里面,黑压压的一眼看不出头去。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归于宁静,永远的被埋藏在这片天空之下的泥土中。
第二天一早胡畔先把秦也摇起来,自己哒哒的出去跟着jesus出去像被遛狗一样围着前后巷子跑了五圈。
累的汗津津的回来洗了个澡,在把已经醒了一半神的秦也继续摇几下彻底摇醒。
然后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架着刚洗完脸在一边困到放空的秦也往外走。
屋子外面jesus和王逆厘在刷车,胡畔乐颠颠的往外跑。
jesus看了她一眼,“今天不是周六吗,你背书包干嘛去?”
胡畔美滋滋的往外跑,头也不回道,“接受知识的洗礼去。”
jesus停了手里的活单手撑在车上,“不能够啊,她连作业都懒得写,还知识的洗礼?”
王逆厘看了眼jesus,倒胃口的把脸扭到一边去了,“人家那是嘴上懒得写,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你伤我心了。”
王逆厘擦了擦车窗,“你的那个心呢,就跟那手机屏似的。每次你以为碎了,其实碎的都只是外面的那层钢化膜。”
说完了话便提着水桶走了。
独留jesus一人在清晨的寒风中凌乱……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三十一章
眼见着天进了十二月份,外面越来越冷了。
秦然这阵子被芳姐接回国拍戏去了,jesus颠颠的跟着非说喜欢中国喜欢的不得了死活跟着也去了。
俩人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胡畔家里的哪个东西能动哪个东西不能动,每样菜怎么做才能进嘴。
胡畔拎着一张记得满满登登的a4纸累的腿都回不过弯了,看见什么东西就点读机似的在脑子里响起秦然那老和尚念经似的嘱托。
“你们俩就不能跟秦也和王逆厘说吗?”
秦然叹了口气,把嘴抿成一条直线,沉重的把手放在胡畔宽厚的肩膀上把她原地转了个方向,让她看。
胡畔看过去,地上坐着两个脚上穿着卡通长筒地板袜,身上穿着花园宝宝珊瑚绒睡衣跟二狗排排坐看“猫和老鼠”的成年人……
王逆厘,“我觉得这个不是很好看。”
秦也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换一个吧。”
胡畔觉得可以稍微治疗一下…
王逆厘,“我还是觉得花园宝宝好看。”
“………”胡畔转过身来,以一种难以言说极其复杂的心情看了眼手里的a4纸,冲秦然和jesus道,“你们俩能多说再多说点吧。”
胡畔最近在忙自己的论文时常在学校以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直接就回离学校比较近的宠物医院睡了,只是每天能跟秦也在学校里面匆匆见上一面,老妈子似的嘱咐她回家记得吃饭。
秦也这阵子吃药副作用上来了,觉大,正好又赶上快要期末了,她一周就去讲一节课就行。
每天在家睡的个天昏地暗。
醒了就能看见王逆厘点着个小台灯坐在不远处守着自己拿着个画夹子也不知道鼓捣什么呢。
问他要,他也不给看。
秦也这个人好奇心一向重的出奇,越不给看月想看。
可奈何王逆厘道脑袋上跟装了雷达似的,她这边一有响动,他就能立马把东西藏好,而且怎么找都找不着。
每次都看了个寂寞……
有的时候就是越看不着越想看,秦也感觉现在自己个脑子里面有个挠不着的痒痒,天天勾魂似的在她耳边3d立体环绕声,“王逆厘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啊?”
秦也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王逆厘在楼下做饭上去偷偷看一眼。
反正就看一眼应该没什么事。她在心里嘟囔着给自己壮士气。
秦也鬼鬼祟祟的看了眼在厨房跟那一锅柿子鸡蛋斗争的热火朝天的王逆厘,蹲下身一点点挪蹭到王逆厘的屋门口。
近一点了又近一点了。
进去了!
秦也舒了口气,直起身来,然后和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叉腰的王逆厘打了个照面………
秦也,“…………”这人是浑身上下都是眼睛吗?
王逆厘叉着腰凉飕飕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秦也打了个“哈哈”,“你刚才不是在炒菜吗?”
王逆厘点了点头,咧起嘴角做出一个假笑,“你刚才还在那看书呢!”
秦也吭叽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个,我要说你现在…在平行宇宙里…你信吗?”
王逆厘闭上眼睛,把眼镜摘下来捏了捏眉心,半坐在自己的桌子上,长腿撑在地上,抱着胳膊看着秦也,“小也,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叛逆啊。”他说完了又叹了口气,有点无奈道,“你就那么好奇我弄的什么东西?”
秦也站起身拍了拍腿上蹭的灰,靠在墙边上,有点心虚的挑眉看着脚尖,“尼尔?陆登庭曾经说过,如果没有好奇心和纯粹的求知欲为动力,就不可能产生那些对人类和社会具有巨大价值的发明创造。我是个科学家我……有点好奇心很正常的。”
王逆厘看着她无奈而又有些纵容,“你就这么想看?”
秦也赶紧摆手,“其实也不是很想看。”
王逆厘“哦”了一声认真的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那这样,你亲我一口,我就给你看。”
秦也舔了舔自己的门牙,沉默了三秒,“可以啊!但是我得先跟你说个事。”
“嗯。”王逆厘笑着点了点头,“你说。”
“也没什么事就我刚吃大蒜了。”说着就要过去。
王逆厘赶紧往后仰,躲了一下,“你别过来啊!”
秦也一把抓住他的毛衣袖子,勾着他的脖子,跳着脚道,“唉!你过来我亲你一下!”
王逆厘一边跑一边扯着已经快被秦也拉变形的衣服,“你别过来啊!”一边喊一边要朝门外面冲出去。
秦也没穿拖鞋长的又瘦,知道王逆厘不敢跑的太快怕摔着自己,就打着滑扯着他的衣服跟在他后面,“你过来让我亲一口,你不说让我亲一口就行吗!”
王逆厘撕心裂肺的喊道,“那你先去刷个牙啊!”
秦也索性也不拉他衣服直接抱着他的腿,一屁股坐在他脚上,秤砣一样挂着,让他走不了。
王逆厘惊恐万状的看着秦也,宛如一个遇见采花大盗的黄花闺女放弃了最后的挣扎,他靠在墙边上举起双手,“我错了,我刚才不应该让你亲我。我错了,姐姐,你赶紧起来吧。”
秦也摇头晃脑,一脸无赖相,“你说说,唉!这事还就没完了,我今天还就得亲你了。”
王逆厘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这怎么还来不讲理的劲了?”
秦也“啧”了一声,瞪着大眼睛摇头晃脑,皱眉道,“唉,也不知道是谁啊?前两天,跟我说爱我。哎呦!喜欢我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这才过了几天啊,就因为一neinei的蒜,他就开始嫌弃我了。”
“噗哈哈哈,你听我解释啊。”王逆厘笑着往地下坐。
秦也装模作样的捂着耳朵道,“唉,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王逆厘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伸手就去摸了摸秦也的头发。
秦也往后躲了一下,笑着往后一躲,“唉!我不听你就不解释了?还想摸我头蒙混过关?”
秦也笑的时候很好看,眉毛和眼睛一起弯了起来,平日里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整个人抱着王逆厘的腿往墙边一缩,就像个淘气的小孩。
王逆厘看见她笑就止不住的跟着她一起笑,他伸手一把使劲把秦也搂过来,在脸上使劲亲了一大口,像抱个大玩具熊一样把秦也整个抱在怀里晃来晃去,“你怎么那么好看啊。”
秦也不明不白的被他拉过来抱个满怀,亲的有些发懵。
有点没反应过赖,湿漉漉的大眼睛就这样没遮没拦的盯着他看。
王逆厘看她这样愈发喜欢,拿着脸在秦也头发上呼噜噜的使劲蹭了几下,伸腿把她整个圈在怀里,暖呼呼的裹怀里,在她脸上使劲啃了一口,啃完了又使劲亲了一口,“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秦也被他热乎乎的亲几口,脑袋都有点转不过来了,反应过来蹭了下脸,“你口水蹭我脸上了。”
王逆厘伸头拿着额头蹭了蹭秦也的额头,“没有!小朋友怎么能撒谎呢?”
刚回来闻着菜糊了,正准备上楼找人的胡畔,“………”造孽啊!
秦也被王逆厘这么一通闹,早就忘了要去他屋子里的事了。
等她反应过来,再去的时候,已经错过最佳时期,王逆厘直接了当在门上装了个指纹锁和报警器,从根源上扼杀了秦也想要扒门撬锁那本就不切实际的想法。
秦也向胡畔委婉的表达了想和她合作一起撬锁的想法。
当晚吃了一锅糊菜的胡姓女士,非常不给面子道,“秦教授,你是忘了你当年拼星球大战的乐高拼了三年了吗?”
秦也那点如同火星子一般不切实际的想法被胡畔一脚踩灭了后又使劲碾了几下,连个死灰复燃的希望都不给。
秦然那边打电话回来说是过年也不能回来了,让秦也回国找他们。
秦也和胡畔一起回家,而且考虑到如果秦也把王逆厘带回国后出现在秦然面前可能会造成的一系列大型不可控的武打现场。
所以今年王逆厘王博士只能先回西班牙待着了……
临走的那天,王逆厘给秦也装了两大箱子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又嫌箱子可能会拎着太沉,又跑去走了国际快递寄回国了。
彼时的胡畔看着手里的拉杆箱背上的小书包深刻地体会到了单身的痛苦……
把人送到飞机场了,王逆厘笑着冲秦也说,“等你回来了,我就给你看看我要送你的东西。”
那一年到了年底,天边脏黄色的阳光投过蜘蛛网似的云彩扔到她身上,满天随风飘零的细碎雪花,她在如锦的春华绿树下站着,一片椴树叶在风的多般阻挠下就这样落在她单薄消瘦的肩上,犹如爱情。
王逆厘看着眼前的人,他笑着想,他现在知道秦也为什么这么好看了。
因为特别喜欢你,所以你很好看。
秦也冲着他挥了挥手走了。
那一天是2019年的最后一天。
万物沉寂,万物复苏,像是僵持不下的一个临界点,盼着等着春风吹上一下,迎来万物生长。
那绵绵的春风啊,愿你能送我的爱人以平安。
第三十二章
飞机落地没多久,胡畔的那个恨不得把宝贝闺女时刻挂裤腰上的亲妈林萍萍女士就把她接走了。
林萍萍女士早年丧夫后来改嫁了也没再生孩子,就这么一个姑娘拉扯到这么大,心肝儿似的捂着。
见了秦也立马发挥了全中国中年妇女的特性,嘴一张开就绝不给你插话的机会。
拉着秦也一路小跑就冲进了饭店请她吃饭。
秦也长这么大就没怎么接触过这个年龄段的妇女,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再加上林萍萍女士在一众妇女中战斗力尤为突出,秦也基本上就是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坐在了饭店的椅子上。
林萍萍女士笑的一脸喜庆,穿的一身红更喜庆,喜气洋洋的问秦也道,“你就是小也吧?畔畔经常跟我提你,说你是她室友。我们家畔畔可喜欢你了!”
秦也被她大喇叭似的嗓门喊的脑子都要死机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嘴里的那个“小也”是谁。
“这话可怎么接?”她脑子里的神经都快纠结成毛线团了,也没想出来该怎么说,她赶紧那眼神示意胡畔。
“你不用说,我妈自己会往下接。”胡畔成功接收到秦也的问题,并用眼神给出答案。
果然林萍萍女生继续道,“今年多大了?上几年级了?”
秦也赶紧恭敬的答话,“阿姨,我今年二十二,我已经毕业了。”
林萍萍女生矜持的“啊”了一声,“毕业了呀?我们畔畔还在念书。”越说越兴奋,“都二十三了还在上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说完了还咧着猩红的嘴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是想有头还是没头。
秦也喝了口水,决定开始战略性装死。
林萍萍女士继续道,“姑娘学什么专业的?有男朋友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也幸亏是秦也是个情商所剩无几的直球,也不觉得尴尬,“我学理论物理的,有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呢。”
林萍萍女士眼前一亮,“男朋友做什么的?是中国人吗?跟你怎么认识的?”
秦也一五一十答道,“他是精神心理学医生,是西班牙籍华人,跟我是……”
“咳咳!”胡畔在一边猛地清了清嗓子及时打断了秦也的话,低声道,“妈,你问的太多了!”
林萍萍女士无语的瞪了胡畔一眼,继续保持村口大妈式查户口一样的盘问,“姑娘学理论物理的呀?我听畔畔说这学种专业的可都要是博士的,你二十二就毕业了,是大学生吧?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秦也觉得从小到大都没人这么关心的问过自己,分外新鲜,十分正式的把手里的活放下。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被人这样从里到外的关心过,是一种奇异的暖心感。
“我不是大学生,我是理论物理学博士,现在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的理论物理学教授,现阶段和长久的目标证实弦理论。”
胡畔痛苦的顺着她妈那双像通了电的大灯泡似的眼睛清醒的看到秦也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而自己难以逃脱的挨骂的命运。
林萍萍女生瞪着那双眼线翘的恨不得要和太阳肩并肩的大眼睛,“二十二就博士了?青年才俊啊!你看我们家的玩意儿,什么东西!”林萍萍女士越看越喜欢直接把胡畔赶到一边去自己坐到秦也身边,盘核桃一样拉着秦也的手,“姑娘,你男朋友条件也不是很好啊!我听说这心理学家这……都挺变态的。”
胡畔,“我觉得您就挺变态的。”
林萍萍女生一记眼刀飞了过去,转过来川剧变脸似的和蔼可亲的握着秦也的手,“姑娘啊,姨再给你介绍几个,放假闲着也是闲着,是吧?”
胡畔,“………”妈,你是看不见我吗?
秦也连忙摆手拒绝,“阿姨,我男朋友挺好的,我也没有换的想法。”
林萍萍女生不乐意了,“唉?没人说让你换啊,这货总要比三家才知道好不好的!”
秦也惶恐的把手从林萍萍女士人肉暖炉似的肉手里剥出来,尴尬的在身上蹭了蹭,“那个,阿姨,畔畔还没男朋友呢!”
林萍萍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放在她嘴前,“嘘”,林萍萍女生摇了摇那根镶满了水钻的美甲,“休提那个败兴的东西。”
说着把一边的菜单挪过来,“想吃什么,咱娘俩今儿吃点好的。”
胡畔,“………妈?!”
林萍萍女士高贵冷艳的冲胡畔丢了个眼刀过去,“减减肥吧你,多少斤了?”
胡畔老老实实道,“一百二。”说完了又不服气的嘟囔道,“我这是健康。”
“哎呦,你看人家小也,细高大个,杨柳似的。你看看你,哎呀,天爷呀!跟个地雷似的,没法看了。少吃点吧!”
林萍萍女士说话声情并茂,笑时画着黑褐色眼线的眼尾和像吃了死孩子的红嘴角恨不得比翼齐飞,生气时一脸没了胶原蛋白的皮肉软塌塌的聚在一起好像一坨被人团成一团的塑料袋。
秦也想幸亏胡畔长的不像她妈妈,要不然秦然非得大手一挥把床和胡畔一起顺窗户扔出去。
从此相忘于江湖,见面也不要打招呼……
林萍萍女士猩红的嘴唇在她眼前大开大合的狂喷吐沫星子,也不知道她讲到哪了。
秦也有个毛病,别人话一说多了或是嗓门太大,听久了她就开始神游物外,大脑自动屏蔽了别人的声音只能接收到影像。
以至于林萍萍女士开始讲到了她和胡畔后爸王先生的相识相遇相知时。胡畔已经开始闹心的放弃表情管理了,秦也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笑容。
看来有时候装死在社交场合上也是一门相当不错的技能。
“小也?小也!回神了!我的天哪!”胡畔使劲晃了晃她。
秦也一下子清醒,眼神有点懵的看着胡畔。
胡畔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厕所的方向,“刚辛苦你了,咱们俩赶紧走吧。”
秦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了眼桌子上林萍萍女士的包,“你妈还在这呢就走啊?”
“废话。不然等她讲完啊!我告诉你这家饭店可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再不走,她能让你在这过年!”
秦也赶紧站起来往外走,胡畔跟着她。
“你跟着我干嘛?你妈还在这呢!”秦也诧异的看着胡畔。
胡畔推了下秦也让她赶紧跑,“废话!我妈要不在这,我就不用跑了。”
秦也和胡畔俩人像逃命似的出了饭店就上了出租车。
秦也喘匀乎气,坐稳当后,“你这样做你妈不生气吗?”
胡畔,“啊”了一声,“当然会生气了,但是她一生气就不跟我说话了。”她越想越开心,差点乐出声,“这点还是挺好的。”
秦也低头捋了捋衣服,“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希望有个这样的妈,最好从早到晚都跟我有说不完的话的那种。我看见别人家妈妈放学接孩子回家一路上问长问短的,我就特别羡慕。我就想要是也有个人拉着我的手好好和我说话该多好。”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你跑出来了,你妈妈应该会伤心,你应该和她道歉的。”
胡畔有点愧疚的回头看了眼那个已经远的看不清的饭店,赞同道,“你说的对。”
开车的师傅从后视镜往胡畔的位置看了一眼,“你看,那我在哪停一下吗?”
胡畔摆了摆手,“不用停。”她把脸扭向秦也,“我觉得你说的对但我还是过两天再道歉吧。养养耳朵。”
秦也没再说什么,心里却还是挺羡慕的,她想着,真好啊。怎么闹妈妈都不会真生气,到最后还是会选择原谅无理取闹的孩子。
那是她第一次在何玉芬死了之后主动想起这个女人,秦也想着,她长的比胡畔她妈好看多了,她要是好好活着到了现在也该五十多岁了。
年轻时候漂亮的妖精似的女人,到了这个岁数儿女双全。她混到现在也可以说上个学业有成了,换一户人家待着,当妈的保不齐都乐的合不拢嘴了。
作死啊,秦也想,死了也好。要不现在秦然找了个男的,何玉芬保不齐怎么在家里撒泼打滚嚎丧呢。
还有脸说胡畔呢,秦也又想,巴不得自己亲妈早点死,自己又有多孝顺呢。
大雪天司机开车开的很慢,路上又赶上几个红灯,车走走停停速度堪比蜗牛。
车窗上了层厚的刮不开的霜看不清外面只有些模模糊糊的红色或黄色的灯光渗进来。
脖子上厚厚实实的围着王逆厘织的围巾,把脸埋在里面还能问道一股清甜的果香味混着一点酒精味,是王逆厘平常用的洗手液的味道。
身上也暖融融的,她上飞机前吃了药,来了困劲恍惚中有一种回到家了让人安心的错觉。
她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口袋里的手机振了几下,她有点困倦的开口道,“喂?”
那边是王逆厘的声音,隔着手机那边能听见很多人欢呼的声音,像是再庆祝什么,在漫天的狂欢中他低声像是耳语道,“小也,西班牙下雪了。”
秦也困倦的缩了缩脖子,“嗯,我这边也在下雪。”
王逆厘那边沉默了很久,他在那边闷声笑了出来,“你不应该说你那也下雪了,你应该问点别的。”
秦也嗓子有些干,带着刚睡醒特有的鼻音,“那我应该问什么?”
“嗯,你应该问我冷不冷?”
“好,你冷不冷啊王博士?”
“本来是很冷的但是一想到你我就不冷了,因为我心里一直在想你,你是我的小太阳啊。”
秦也低着头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胡畔,“…………”来人啊,有人杀狗了!
第三十三章
胡畔和秦也下车后就被芳姐带走了,进了台商务车一路火花带闪电不超过半个小时就到了秦然家里面。
十年了,她有一次回到了这个房子。
四面的粉刷干净的白墙还是和过去一样,只是从前种在院子最外围的一片迷迭香换成了一大排的木头架子,看上去像是种豆角的也像是种茄子的。
之前种迷迭香的时候,茫茫还不会走路,只会爬,那时候最喜欢往花田这边凑。小海豚一样直挺着着脖子昂头使劲闻花的味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十年了,她要是还活着应该都上初中了。
门里面跑出来一个穿着正红色卫衣穿着黑裤子带着一张鬼脸面具的大个子男生。
张牙舞爪的往胡畔和秦也这边扑,一边扑一边粗着嗓子喊道,“抓到谁,谁就刷碗!啊啊啊啊啊!”
秦也长胳膊长腿的躲得快,直接往胡畔的行李箱上一坐,腿一撑就滑远了。
离得老远看着胡畔一边骂街一边满院子的绕圈跑。
翘着脚大爷似的在一边看热闹。
胡畔转了一大圈找到了躲到了一边一直站着立定如木头桩子一般的芳姐后面,戴面具的人明显有点害怕芳姐,顾忌着她在这不敢去抓胡畔。
试了几下抓不到生气的把面具一把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红润的脸来,那人浓眉大眼高鼻深目,唇红齿白,浅灰色的眼睛下边一颗泪痣,有点孩子气的憋着嘴。
他一跺脚,“芳姐!你们俩耍赖!”
胡畔指了指一边靠在墙边笑的像染色体出了问题似的秦也,“你也耍赖!你怎么光抓我不抓她啊?”
jesus,“废话!你看我敢吗!”
胡畔无语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别气了,我洗碗好吧!”
jesus撅嘴,“才不用你洗,我买洗碗机了。”
胡畔,“那你干嘛追我啊?”
jesus瞪了她一眼,“我想和你玩呗!真是的……”
胡畔最受不了长的好看的人撒娇,立马举手投降从芳姐身后出来,“好好好,我错了,你现在抓我吧!”
jesus委委屈屈的看了眼脚尖又抬眼皮看了眼胡畔,“真的?”
胡畔见他这个模样,愈发有耐心,“真的!”
“那我开始抓了?”他伸手过去见胡畔不动,又不乐意了,“你像刚才那样!你跑两步啊!”
“好好好,我跑,我跑!”胡畔无奈的向前跑了两步。
jesus,“哎呀!你跑快点啊!”
胡畔把步伐加快了速度。
jesus搓了搓手,喊道,“抓到谁,谁就刷碗!”说罢长腿一伸,一个箭步向前迈出去提住胡畔的后脖领子,“抓到你了!一会记得刷碗!”说完话拍了拍胡畔的肩膀。
朝屋子里面跑进去,一边大步向里面冲一边喜气洋洋的喊道,“然然!晚上不用刷碗了,我们出去看电影吧!”
胡畔,“…………?!”
秦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畔,“你以后再笑的时候能调成静音模式吗?”
当晚胡畔站在碗池子边上看着三人份摞的小山一样的碗时,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来自西班牙人民不辞辛苦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恶意……
以及中国人民秦也的无情嘲笑……
秦也在胡畔那再不过来帮忙三天之内杀了你的眼神中憋着笑过来洗碗。
秦也的洗碗方式和涮毛肚的方式所差不大,下碗池子遛一遛再捞出来。
胡畔看不下眼去,一脚把她踢一边去,“王医生给你开的中药你喝了吗?”
秦也痛苦的快要把一张脸皱成葡萄干了,“哎呀,我不想吃。”
胡畔咔嚓一声撂下手里的盘子,“怎么能不吃药呢?熬了吗?”
“哟,祖宗,您饶了我吧。我这一天吃药都快吃饱了。”
“不知好歹!你瞅你瘦的跟个干巴猴子似的,那药是给你补脾胃的,我一会儿刷完碗我给你熬上。”
秦也连连摆手,“别别别,你刷碗多累啊,别熬了,明天再说吧。”
胡畔不乐意了,“你是忘了,我当初拖论文你是怎么训我的了吗?今日事今日毕!哪有拖到明天后天的道理的!啊?”
秦也痛苦的捂着自己脸,“哎呀,你做了一天的飞机,晚上又刷碗,一会还熬药,你不累吗?”
“你可得了吧!你少让我操点心比什么都强!”
“………”秦也痛苦的把脸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个老妈子似的了?”
胡畔手法利落的刷完碗,一边擦岛台一边训她,“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要努力回颜值巅峰的女人,你少打我的破头歇!我多干点活我减肥减的快!老娘乐意!”
当晚上秦也被胡畔灌了两大碗乌黑的中药汤子,然后在十点之前就被赶鸭子一样撵上了床。
还自己组装了红外线监控,把数据传给了王逆厘。
完成所有操作后的胡畔上称后惊喜的发现自己下了一百二十斤,秦也在不怎么隔音的屋子里躺着听见胡畔那杠铃般的狂笑声中清晰的闻到了自己下半辈子的中药味……
秦也以为累了一天又吃了安神的药,晚上会睡的很香,结果这一夜只是半梦半醒时常从梦中惊醒,惊的背后一身冷汗。
迷迷糊糊的也醒不过来,最后一次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浑身上下像是被架在货架子上烤了似的,头皮上还带着汗珠子湿漉漉的将头发黏在了一起。
嗓子干的发疼。
她起身去喝了点水。
厨房里的东西和晚上胡畔洗完碗后的摆设一样没人动过。
秦也皱着眉隐约觉出些不对劲,她端着水杯子走到床边看下去。
秦然的车没有开回来。
她心里面有些急躁,打鼓一样上上下下的揪着心。
秦也想了想给你芳姐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没人接,每一次拨过去都没听见那个女人火急火燎的用烟嗓子说话的声。
她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芳姐的手机号是常年24小时不离身的。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她给秦然打了个电话,结果还是一样没人接。
jesus的也是一样没人接通……
秦也不安的在窗边走来走去,拼命让自己的心定下来,过了片刻后她敲开了胡畔的门。
jesus的也是一样没人接通……
秦也不安的在窗边走来走去,拼命让自己的心定下来,她心里像是有上百只蚂蚁从不同的方向不住的抓着,啃着,直揪的人心乱如麻每一刻安生。
手机上依旧没有任何秦然的消息。
她定了定心神叫醒了胡畔。
胡畔迷迷瞪瞪的使劲闭了闭像被栓了秤砣的眼皮,梦游似的在手机上划了老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她也没有收到过秦然或是jesus说晚上不回家的信息。
秦也心里面一瞬间就凉了半截,她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床边上,把她能想到的所有最坏的结果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秦然和jesus同时出了事。
要么是被人绑架了,要么就是……
她叹了口气,要是他俩一丁点事都没有还不接她电话,她非得拿鞋底子还好量量他俩的皮。
现在是凌晨三点了,马德里现在几点了?
没有任何预兆她心里忽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大概是晚上九点了。”她想。
秦也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走出去给王逆厘打了个电话。
“喂?小也。”电话那边接通了是王逆厘一贯平稳和润的声音,“怎么起的这么早?困不困啊?”
几乎是一瞬间她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心里的躁动不安一下子就被人捋顺了,她靠在墙边上,低声道,“我刚才给我哥和jesus打电话,没人接……”
王逆厘那边轻声“嗯”了一声,他道,“没事的,你别怕。你先把手机挂了,我给他俩打过去试试。”
秦也应了一声,忽然发觉眼下的事和从前自己一人在异国他乡漂泊无依之时所咽下的所有委屈其实一比根本就排不上号,忽然有了个可以依靠的人说话时却有了种委屈。
明明没什么事却还是想哭…
她其实自己一人能抗住很多事也不怕苦,但若是能有个人过来给她稍微靠一下给她点甜头尝尝也是再好不过的。
秦也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院子里昏暗的灯光,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就这么天长日久的过下去吧。
没多大一会王逆厘的电话就打回来了,他依旧是轻声细语的把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楚了,是秦然出了点事,看完电影回来的时候出了点车祸,人没什么事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手机什么的看电影的时候开了静音后面出了事没来得及改回去。
芳姐那头忙着处理有人拍到秦然和jesus牵手的照片,跟人谈着价钱准备买下来,也没功夫接电话。
秦也在这头听着王逆厘的声音,她靠着墙边忽然觉得心像是被泡的都要化开了,“我想你了,王博士。”
王逆厘那头的声音明显听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我确实是挺招人想的,毕竟我长的好看。”
秦也,“………………”
秦然那边没多大会儿就回了电话,百年难得一见卑微了一分钟跟秦也道了歉,说是他不对。
等到秦也想要再多问几句的时候,他就像是炸了毛的野鸡、脱了僵的野驴和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不耐烦道,“大人的事小孩少问!赶紧睡你的觉去,醒了再来找我就行!挂了!”
秦也,“…………”jesus现在肯定不在他身边。
但凡那个西班牙人在他身边站着他也不能疯成这个样的。
第三十四章
八点多的时候胡畔开车拉着秦也去了医院,秦也没骨头似的靠在副驾驶上。
半分钟后成功领略到了女司机的威力,转向不打转向灯开雨刷,倒车不放手刹开后备箱。
一路上好悬没把小命搭上。
好容易到了医院胡畔还不让她下车,说对面是她妈林萍萍女士,等她妈走了再让秦也下车。
林萍萍女士正和胡畔的后爸王先生站在一起和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聊天。
胡畔趴在方向盘上眯着眼睛贼兮兮的看了半天下结论道,“唉,小也,你看那个男的是不是有点眼熟?”
秦也,“废话,你都把人鞋都给踩掉了能不眼熟吗?”
胡畔转过头来,老花眼似的眯着眼睛琢磨了老半天,猛然间睁大眼睛像是终于把那根纳鞋底的细线穿过针眼了,“啊,我想起来了,叫什么…什么酱来着?”
“………”秦也无语的叹了口气,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人家叫李弜好吗?木子李,双弓弜!”
胡畔胡乱的“啊”了一声,“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又把头转过去继续观测敌情去了。
秦也抱着胳膊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胡畔看了一会儿,居然坐直了。
她斜了眼秦也道,“好像出事了,我下去看看。”说着就把车门打开下车了。
秦也的哈欠又一次没有圆满的收场被迫半路合上,赶紧跟着胡畔一起下车。
秦也跟在胡畔的身后离得有些远,人离一群人有些距离的时候一眼就会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
她第一眼看见不是李弜也不是林萍萍,是胡畔的继父。
那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明明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张面孔却对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部位都眼熟很。
秦也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即使这个人背对着自己,她也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可他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一个都答不上来。
秦也离那人越来越近发觉自己身上那种本能的抗拒愈发强烈起来,一身冷气直接从走后跟蹿到了头顶,吓的她打了个哆嗦。
她没往前走,一直站在胡畔身后的不远处等着她。
没什么大事,胡畔妈妈开车的时候不小心追尾了秦然的车,正好让下班的李弜碰上了这件事,连警都不用报直接当场就处理了。
刚才林萍萍女士是在说要给李弜介绍女朋友的事。
这个……女朋友也就是胡畔和秦也……
说完了话,林萍萍女士拉着王先生就过来了,一脸兴奋的表情好像是秦也刚从植物人状态中苏醒过来,拉着秦也给王先生介绍道,“这是小也,畔畔的好朋友,特别优秀的女孩子呀!我跟你讲,别看她年纪轻轻的,是个博士哦!”
她说的话秦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心跳鼓噪如夏日蛙鸣,那根心中关于过去的神经绷得死死地,像是一张薄膜随着胡畔继父的靠近一点点的拉伸变薄了。
男人伸出手来,嘴一张一合的,秦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秦也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浑身上下如同变成了一层已经龟裂的水泥一碰就血肉剥离碎成一摊肉泥。
那种不知名陌生而熟悉的恐惧如同不知来处从天而降的一场沙尘暴让人丝毫没有招架的余地。
除了逃离别无他法。
看着秦也仓皇逃离,胡畔在后面追她的身影。
男人笑了一下,低声道,“改名字了。”
秦也拼了命的跑,身边的一切风一样的向后退去,世界仿佛在她身上加了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困住了她,除了心中那颗擂鼓一样跳动的心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无边无际的恐惧像是一头野兽在她身后长着血盆大口,等着她停下把她嚼碎了咽下去。
秦也发了疯的跑,胡畔竟然一时没能追的上她。
终于到了十一楼,胡畔找到了她。
秦也瘫坐在在安全通道的白色铁门边上,脸上的汗雨一样往下流,整张脸全是不正常的惨白色,汗水像是给她整个人镀了一层不真实的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眶四周被汗液浸的像是发炎了一样的红。
整个人和周围全是格格不入的诡谲。
胡畔看着她心里一震,她的脑子蹦出一个念头,秦也会随时离开这个世界。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李弜走了过来,他像是没有看到胡畔刚刚看到的一样,几个箭步蹿了上去。
低声喊着秦也的名字,伸手探了探秦也脖子附近的动脉。
她整个人像是没有了意识,瞳孔涣散只知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胡畔低声道,“氧气中毒。”
李弜没听清,“什么?”
“我去找医生,你别乱动她。”她说着打开那扇门走了。
秦也躺在病床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像举行什么古老的仪式一样站在床边上。
过了一会穿着警服的站不下去了,他有点尴尬的轻咳一声,“咳,那个……怎么称呼?”
胡畔一直在想事情被他打断时吓得一激灵,她有点茫然的“啊”了一声,又反应过来“啊”了一下却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指了指秦也又指了指自己,“你问哪一个?”
李弜瞪着大眼睛,眨了眨,“不是……你是觉得她在这躺着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胡畔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指了指秦也道,“看好了。”
说罢提了提裤腿蹲下去,凑到秦也耳边低声道,“第六惰性气体是什么?”
秦也,“氡气。”
李弜,“………??!”
胡畔在秦也床的上空冲李弜伸出手,“我叫胡畔,第二次见面了。希望你不记得上一次。”
李弜握住她的手上下摇晃了几下,“李弜,幸会。咱们上一次在哪见过面?”
下面传来一个声音,“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爱因斯坦雕像前面。”
李弜瞬间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僵硬的将眼珠往下看,下嘴唇上的肉因为紧张有点发抖,“………这就有点吓人了。”
胡畔,“不吓人,她已经醒了。”
秦也顺着床头的枕头一路蹭了起来,坐直,看着半空中握着的手。
往左看看,往右看看,“你们俩手是上了锁了吗?”
李弜赶紧松开胡畔的手。
脸瞬间从耳根子一路烧了起来,连带着整个脖子都红了起来。
李弜顶着个烧的发烫的大红脸站在原地愈发尴尬。
秦也又不嫌事大的加了一句,“你不会没牵过女人手吧?”
胡畔瞄了眼李弜那僵直的哪哪都不敢动的样子,心下明了估计是连女朋友都没找过,她抿嘴老流氓似的笑了笑。
装作一脸正经,认真道,“那我是第一个拉过你手的女人,那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负责啊?”
李弜脸红的都快要滴血了,他赶紧连连退后摆手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胡畔皱着眉认真的点了点头,强忍住笑意,“你是不是嫌我长的不好看?”
李弜急忙摆手,“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胡畔点了点头,“嘶…明白了,觉得我差钱是吧?刚才楼下那女的看见没?她前夫龚州首富。”说完拍了拍自己,“在下没什么才艺,比较会投胎,恰好就进了她前夫这家。”
李弜被胡畔戏弄的无路可退,每个毛孔都写满了拒绝,浑身上下都是抗拒。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行,你要负责是吧?那你就负吧,你是刷卡还是现金?”
胡畔往前走了几步离李弜进了点,背着手道,“这位男同志,您是在公安局工作的,不是在全聚德好吗?”
李弜,“啊?”
秦也继续不嫌事大,“她说你是为人民服务的却有一颗想当鸭子的心!”
李弜,“………”这都什么人哪?
这地方就跟个女妖精待的盘丝洞似的,他没了办法,只能仓皇而逃,留下一句,“我有事先回单位了。”转身撒腿就跑。
胡畔歪着脑袋往外瞄了一眼,又回头冲着秦也眨了眨眼睛,“人清走了,说说吧,刚才看着我那后爹跑那么快干嘛啊?”
秦也坐在床边早就把被子叠好放一边了,板板正正的坐在床边脚搭在自己的鞋上,她坐的笔直看着胡畔笑着一字一顿道,“我没有跑啊。”
“睡糊涂了吧你,你刚才跑的都氧气中毒了。”
秦也盯着胡畔的眼睛,依旧是一字一顿道,“我说,刚才跑的人不是我。”
她的声音跟往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死盯着人的眼睛却让胡畔心里一阵阵的发毛,长的再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人看也会让人有一种无路可逃的错觉,感觉自己像是已经被抓进陷阱的猎物,随时都会被她开膛破肚。
胡畔心里咯噔一声,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试探的叫到,“小也?”
秦也的脚搭在鞋上,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胡畔,不是看见朋友开心的眼神而是看见猎物时野兽心情激动的神色,“第二次单独见面了,还不认识我?”
是罗斯?怀斯特……
胡畔强撑着笑了一下,“小也,你别闹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一会儿要去看你哥吗?看完他之后你陪我回学校看老师,你不是还说要顺路买一大束的迷迭香回去吗?”
第三十五章
秦也低下头有点不耐烦的踢了踢自己的鞋子,抬眼皮看了下胡畔。
人低着头抬眼看人的时候眼白看着比黑眼仁多,就会加了一脸的杀气。
胡畔被秦也这表情吓得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可是她愣住的时候秦也已经开始动手了,她一个箭步蹿下床去,一把揪下挂起来的吊水,拿着长长的输液软管几圈直接勒住了胡畔的脖子。
胡畔开始拼了命的挣扎,她腿和手一起挣,秦也单手握拳直接凿在了她太阳穴上。
手脚突然开始无力,眼前也是断断续续的出现黑白,耳边是嗡鸣不断的鸣金声,聒噪的扯着她整个人脆弱的神经不断的在昏迷和清醒中游离。
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逆着方向全冲到了头顶,横亘在她脖子上重压着的胳膊死死的扣住她的血管,头和眼睛像是快要炸了一样的疼。
已经开始喘不上气了。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急促的拍打着,那扇门上似乎牵引着胡畔的整个神经,每响动一下便拉着她从濒死的边缘拖回来一点。
门外的响动忽然停了,胡畔被秦也压着脖子气已经喘不出来了,她像是一条渴水的鱼徒劳的大张着嘴。
突然一声巨响,像是间隔了一个世纪那样长,门被人踹开了。
一个高个子的身影在胡畔已经模糊的视野里冲了进来。
接着脖子上没了束缚,她终于瘫倒在地上,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来。
冲进来的人是李弜,他刚才把手机落在这了,也幸亏他赶回来的及时要不然胡畔的小命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秦也被他一个手刀劈晕在地上,被扔在了一边去。
胡畔尽可能站的离她远点,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已经被勒的脱了层皮的脖子。
李弜正单膝跪在地上要给秦也拷上手铐。
胡畔意识慢慢回笼,刚刚在阎王那走了一圈回来,好容易缓过来来一口气了咬着了舌头,嘴里面一股子腥味,痛觉神经顺着那个破口的地方一路钻到脑子里揪的她钻心的疼。
见李弜把秦也双手背在腰上,就要拷住,急忙道,“李警官,你等下,她这个情况有点特殊,她有人格分裂症。”
李弜愣了一下看了眼手里的手铐子,“精神病?”
胡畔有点不太接受这个说法,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只是胡乱的应了一声。
“那怎么不给她送精神病院去啊?”李弜又气又急道。
“找了专业的私人心理医生全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的………”
李弜往屋子里四圈看了一眼,最后停在胡畔身上,“你别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医生。”
“当然不是我。”说完了又想起王逆厘,呛了口风,支支吾吾道,“那…医生…在,在西班牙呢……”
李弜那天到底是带走了秦也。
秦也一直不想去医院只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茫茫死在这里;另一个是因为秦然,他刚刚从监狱出来没多久,事业才开始慢慢恢复起步,如果她进了精神病院被别人拍下来曝光了。
舆论的导向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清楚,但是她清楚的知道无论哪一种都很有可能让他这辈子都再也爬不起来了。
很多事情都是有一个临界点或是最大值,就像是介稳状态,始终处在介于稳定和不稳定状态之间。
可秦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她不是化学物质可以被科学家反复实验推断出真正平衡数值的区间。
她是人,胡畔也是人,她也不可能不顾着自己的死活继续把秦也留在家里,假装她和之前一模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像是一根钉子钉在了木板上再拔出来也是要留个印的。
秦也被送走的那天,她没告诉秦然,只是让胡畔跟jesus说了一声然后自己跟着李弜走了。
她能意识到自己的药不管用了。
现有清醒的时间也能听到的其他人格在自己的脑子里说话,他们像是一整个终于被聚齐的大家族。
热切的拉着彼此,不停的叙话,他们说着彼此的遭遇,一刻也不停歇。
她闭了闭眼睛,垂下头看了眼手上的手铐。
李弜坐在汽车后座,半开着窗户靠着车门上抽烟,等着精神病院救护车来。
秦也抬手拿手铐磕了磕窗户,像是抽气似的小声道,“李警官,我能打个电话吗?”
李弜还没从刚才在门外面看见秦也勒着胡畔那凶狠的表情和动作里缓过来,他吐了个烟圈道,“打吧,你身上带手机了吗?”
秦也点了点头,又发现他根本看不见,加了一句,“带了。”
她掏出手机手机通讯录里面只有四个联系人,都不用翻就能看见王逆厘的名字。
李弜看了眼窗外,“你有手机怎么干嘛跟我特意说一句直接打不就得了?”
那边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嘟嘟的忙音背景下,秦也脸色发青,浑身上下脱力了瘫坐在副驾驶上,“我怕吓着你。”
她像是力竭一样使劲的换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坐正一点,几声过后,那边的人接通了。
王逆厘的声音带着睡梦中人刚刚醒来时特有的鼻音,他低声道,“小也,怎么了?”
外面已经能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了。
秦也凑的离话筒近一点,小声道,“没什么,我想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坐了起来,能听见衣服和床单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接着是提提踏踏的脚步声,水流进杯子的声音,终于那边的人开口了,“小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救护车离这里只有一条街远了,她已经能看见白色的车身了,秦也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膝盖扭着劲儿的顶在副驾驶的车门上,好像这样心里面的苦楚就能少一点。
“王逆厘!如果我有一天被抓走修月亮去了,我想好带谁了。”
救护车上开的越来越近了,眼见着就要停在车前面了。
秦也的声音短而急促听着有些咬字不清楚一点中气都没有,却足够坚定不移的冲着那头道,“我想带着你去,只带你一个。”
车上下来人了,她不等王逆厘那边说话就挂断了。
她看着救护车上下来的医生往这边走,她把手机压在胸口上,忽然开始号啕大哭。
自记事起就包围着她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砸的她整个人整个心都像是掉入了无穷无尽的黑夜。
她头疼欲裂,开始用力的拿脑袋一下一下使劲的撞着车窗,每撞一下心里面的痛苦好像就能少一点,头发丝中已经渗出了隐隐血色
秦也把头埋在围巾里,闷闷的哭声透过有些厚的围巾传出来是压抑隐忍的恸哭。
后脖颈子被憋的发红,一根根紧绷的青筋顺着仅有一层油皮的手根根崩起,紧贴着手铐。
李弜背过头去,下车帮忙给医护人员开了车门。
他突然不敢去看秦也,觉得那样的巨大到能够摧毁一个人内心天地的悲伤,让人没法和一个二十刚出头女生联系在一起。
秦也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乖乖的跟着那些人走了。
李弜看着她清瘦僵直的背影消失在救护车上。
上一次看着她是在哪来着?他想,在大学的公共课上,虽然一脸严肃嘴上的音调也毫无平仄起伏但还是很有生气的一个姑娘,能看出她热爱自己的工作。
现在整个人就像是忽然从彩色画面转成黑白的了,好好的一个姑娘现在算是毁了。李弜在心里想。
他摇了摇头冲着救护车走远的方向缓缓吐了个烟圈。
屈指弹了弹烟灰,把剩下的烟屁股扔进了垃圾箱。
回身看见胡畔站在不远处往自己这边看,见他回头挥了挥手,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胡畔一路小跑过来道,“她走了?”
李弜点了点头,没多说话,也没什么想说的话。
胡畔站在原地两个人就这么杵着,谁也没开口,过了一会,胡畔的手机响了三声,她抬头冲李弜道,“我接个电话。”
说着朝一边走了两步。
是个跨国电话,李弜看见胡畔皱眉道,“怎么了?”
那边的人像是说了很多话,胡畔一直在很认真的听着,过了一会她道,“她确实是出了事但是我觉得她可能不希望你现在来。”她顿了顿,“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听上去让人觉得我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有些事我必须提前跟你说好,你跟她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我跟她已经认识三年了。小也面上虽然从来不说但是她是个好面子的姑娘,你现在来看见她这副模样,她心里的难过不会因为你嘴上对她说的情谊少半分。你现在来只会是火上浇油。”
那边的声音平缓有力,依旧是往常那样有条不紊的声线,只是比往常语气快了点,“我想要问的事已经问完了,你说的话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说完话那边的人不等她反应完就挂了。
胡畔气的想骂街,但考虑到旁边还有个男性在场,她硬是给憋回去了,倒吸了一口连着呛了好几口风,险些没背过气去。
第三十六章
王逆厘站在机场候机厅的落地窗前面,他带着耳机,里面是秦也跟他打电话时,他录下的音频。
低沉压抑像是感冒了的声音在他耳边反复的说道,“王逆厘!如果我有一天被抓走修月亮去了,我想好带谁了我想带着你去,只带你一个。”
那个声音很轻,轻的如果不仔细听根本都听不清,那个声音又很重,重的像一块巨石,每说完一个字像是就在他心里面砸下一块血肉。
十四年前那种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的痛苦像是情景再现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噩梦一样时时刻刻的不停歇的折磨着他。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插在他心窝子上,平日里疼得麻了都觉不出什么异样。
一旦秦也出了什么事那根针就左右被人手弹了一下,开始钻心刺骨的疼。
那是19年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马德里巴拉哈斯机场的人格外的多,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午夜时钟敲响时共同庆祝着新一年的降临。
上千人同时的欢呼声环绕着整个机场,所有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而他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听着耳边的热闹,看向窗外黑色天空下场地上停着的飞机。
真冷啊,他想。
精神病进精神病院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是正常人和正常人待在一起是一样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所有的东西想要留在世上总是有一些规矩需要遵守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物件都是这样的。
秦也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看着正上的白墙,她脸色发青,浑身发冰,被子被压在身体下。
她茫然的看着粉刷干净的房间,眼皮像是没劲睁开一样,眼中没有一丁点的光。
眼底是明显的青灰色,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血的一副人皮壳子,干巴巴没有灵魂了。
她偏过头去看窗外。
又下雪了啊,今天是几号了?
应该跨年了吧。
很多人都会凑到一起围着说话吧,她很久都没和人说过话了。
但是看见人来话又说不出来,气短的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所有的话压在心里一窝蜂的堵着嗓子眼,窝的她眼眶子发酸。
秦也把头别到一边去,擦了擦眼角的水渍。
她看见墙角蹲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扎着马尾辫,穿着长袖的黑红白三色的校服。
秦也用尽全力却还是只能慢蹭蹭的爬起来。
她没力气的腿发软,走一步就要停一停,她费力的坐在靠着小女孩比较近的一把椅子上。
“你是来跟我说话的吗?”秦也说话的声音低的像是嗓子眼冒出来的几个不连续的咕噜声。
小女孩抬头看着她道,“他们都不理你吗?”
秦也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是三个人,一个矮个子扎着双马尾留着齐刘海穿着jk制服别了一身的爱豆人脸徽章正嚼着泡泡糖看着秦也,另一个高个子短发穿着一身连体工装裤背对着秦也鼓捣着窗台上的大理石,第三个人和秦也长的一模一样她穿着修身的连衣裙画着浓妆见秦也看向她翻了个白眼转了过去。
是小甜甜,罗斯怀斯特和叶互生,小女孩是何玉。
秦也脑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感觉就想理所当然一样,她安静的近乎于死态的看着自己的四个人格在屋子里和自己坐在一起。
何玉凑到秦也身边低声道,“背过去的那个她生你气了,她就这样,你不用理她,过一阵她自己就好了。”
“脾气这么好。”秦也道。
“是脑子不好,忘了。”何玉盘着腿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的嫌弃她,“这里最笨的就是她,脾气最好的也是她。”
“………?”秦也,“她都要杀人了还脾气好啊?”
何玉眉头跳了跳,“杀人是很麻烦的,她脾气好才想要直接给人一个了断的,脾气不好的就琢磨着怎么慢慢把人折磨死的。”
秦也身心俱疲的叹了口气,“你看问题还挺透彻的。”
“我说的意思你没明白吗?”何玉转头有点奇怪的看向秦也,伸手指了指罗斯?怀斯特“她是想让你快点死。”又指了指叶互生,“她想慢慢折磨死你。”
秦也身后陡然冒出一股凉气,那股凉气顺着脊柱沿着一路的血管冲向心脏,那股寒意惊的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她蹙眉看向何玉,“那你呢?你想让我死吗?”
何玉从低处看向她,“我是十二岁的你,我有点后悔我没跟着茫茫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
秦也颤声道,“所以,你想让我死?”
何玉的眼睛不躲不闪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是你自己说的和茫茫相依为命,她死了你也不想活了。你说过的话难道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秦也控制不住的往后躲了一下。
何玉继续道,“你看那边那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脸,她记得你所有的记忆,好的、不好的,她的存在就是因为你的懦弱。既然你这么害怕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秦也迎着叶互生的目光打了个冷颤,“我现在已经想起来了,我没有害怕活着。”
何玉笑了一下,极为轻蔑的看着她,“那你想起来为什么看见胡畔的继父会跑吗?”
几乎是一瞬间秦也的眼眶子瞬间发红,她站起身来看了眼叶互生的方向又看了眼何玉,她神经质的摇了摇头,无路可退的迎着两个鄙夷的神色。
几近疯魔的反反复复重复道,“我没有逃,我没有,我没有。”终于她撕心裂肺的喊道,“我没有!”
她脸上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浸湿了半截衣领子,她拼命的摇头拼命的躲开那些像是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鄙夷的眼神,那些眼神像是没有开刃的刀剑一样,不杀人却有足够的威力却足够她惊慌失措。
那些目光像是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贴在她的身上,任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把自己藏在了柜子里,用尽全力捂住自己的脑袋,号啕大哭。
柜子缝外面透进来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她待在里面很久了,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的眼皮哭的已经睁不开了。
太累了,她想,她只是想要活着而已,怎么就这么累啊?
“小也…”
柜子外面有人轻声叫她,她像是一只受惊的猫,这一声响动她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她朝柜子最里面的铁皮靠了靠,冰冷没有温度的铁皮顺着她的背心冰的她脑子清醒了些来了点精神。
外面的人看里面很久没有回声,准备伸手打开柜子,秦也蓦的伸手死死扣住那一点凸起的铁皮,勒的手上白了一块。
外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没再拉扯柜门,灯光被他的身形挡住暗了一下,他好像是坐了下来。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王逆厘伸手贴在那层铁皮上,他的声音像是是感冒了一样,带着鼻音,哄小孩一样轻声道,“小也,是我,我来看你了,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秦也吸了吸鼻子,她把眼睛漏了出来,“我害怕,外面,我不敢开。”
王逆厘强忍住眼中的泪水,“那我陪着你坐在这,你别怕,我就在这。我哪都不去。”
“你真的不走啊?”
王逆厘一听见她这话,顿时心里面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堵的他气都喘不上来,憋的心里面又软又酸,他知道秦也可能顺着缝再偷看自己,他咧着嘴努力笑了一下,“对,我哪都不去了。”
秦也靠在柜子里,瑟瑟缩缩的抱着腿,她小心翼翼的顺着缝隙看了一眼王逆厘的脸。
半晌她把柜门欠开个缝隙来,猫一样的露出两双眼睛看向外面,屋子里已经没了那些人。
王逆厘冲着她笑了一下。
秦也推开门学着他的样子也笑了一下。
王逆厘眼眶通红的笑着安抚的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秦也有点发愣的看着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瞪大了眼睛,有点茫然的看着王逆厘。
王逆厘以为她害怕了又要缩回去,刚想要拉住她。
秦也忽然哆嗦着身子哭了起来,脸皱了起来,像是呛住了一样咳嗽了一下,接着她声音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你是,我的幻觉。”
她说几个字就因为抽气不得不停下来。
王逆厘听见这话,心疼的赶紧伸出手来一把把她整个搂在怀里,使劲的抱住她,外衣被外面的风雪冻的有些冷硬,他把衣服打开把秦也整个包在自己怀里。
手心一下一下捋着秦也有些毛燥的头发,秦也靠在他怀里终于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她的哭喊声因为咳嗽变得断断续续,她一边搂着王逆厘的脖子,一边哭道,“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
王逆厘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一点,不住的拍着她的后心,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小也,我以后再也不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她使劲勒住王逆厘的脖子,拼了命的往他怀里挤,哭的昏天黑地,情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收都收不回去。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哭成一团。
第三十七章
白森森的日灯光照下来,晃的人脸色发青,秦也脸色本就不好,让人看见更加如同鬼一般。
秦也哭完了才觉得不好意思,捂着脸不让王逆厘看。
刚才还使劲往人家身上靠,现在却把脸捂住不想让人看。
仿佛刚才的崩溃只是一瞬间,现在又恢复成了那个斯文沉着从不错的秦教授了。
两个人还坐在地上,王逆厘轻轻的亲了亲秦也的手背,温热的嘴唇靠在冰凉的手上,温度放大像是被烫了一下。
秦也挡住脸的手没忍住被烫的缩了一下,她手背的指节有些发红。
王逆厘拿手贴了贴道,“这么凉啊。”
说着自然的把秦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揣着捂起来了。
秦也现在吃的药量大了,有的时候脑子反应不过来,此时有点犯傻眼睛发愣的看着王逆厘捂着自己的手。
好好看的手啊,修长白净,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的干干净净的像一个白色的小月牙,中指最上面的关节因为总写字的缘故成了一个小凹槽,一点瑕疵还是很好看。
她脑子有些发木的想了想自己的手,手背上有几道不大明显的已经和皮肤的纹路融到一起去了的疤痕,手腕外侧有几个凸起的肉疤,是小时候被何玉芬拿指甲刮的。
靠近里侧的地方是一条深深的黑色印记,那是之前割腕留下的。
她看着王逆厘的手看了又看,她垂下头出神的盯着。
这样好的人,她心里面慢慢想着,自己配的上吗?
他们两个之间就像是一组不等式。
王逆厘的这边是健康的躯体,无限的未来,每一天都是向上的。
她呢?精神混乱分不清幻觉和现实,随时都可能要了命的心脏病,每一天都是向下的。
两条不对等的式子,王逆厘的那边减去她,还剩下很多很多,二十多岁的年纪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他会遇见一个比她好很多的人,可能没她聪明但比她健康。
人生有很多个阶段,她命不太好,活不了太久只能成为王逆厘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
既已入穷巷,就要止损。
结束的时候可能会有点难过,时间会让一切当时想起来痛苦不堪的事情变成可以在饭后闲聊时随口说出的一段往事。
没什么事是时间抹不平的。
秦也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她像是一具尸体,黑暗中她自言自语低声道,“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虽然我那时候脾气不大好但至少能健健康康的陪你几年。”
目力所及的正上方依旧是白色的天花板,那面墙像是整个压在了她心口上,砸的她喘不上气来。
她开始有点愤世嫉俗的想,为什么所有的倒霉事都让她碰见了,一辈子没遇见过几个好人,却还要尽心尽力的对别人好,干脆她做的绝一点当个挂件赖在王逆厘身边上,走到哪跟到哪。
就这么耗着他,把他最后一点耐心都熬干了自己也不走。
就跟个大鼻涕一样黏他身上,甩都甩不掉,先恶心死他,自己再死。
可是不行啊,她这辈子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她想把自己最好看的样子留给他,不是到最后相看生厌,走到无法挽留的一步。
真难熬啊,后颈处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抓着她的脑子,让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下去,一点点最终完全陷入了困倦中。
天已经很晚了,外面下着雪,一条宽宽的大道通两边,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接着三个背着手压马路的人。
最前面的女生穿着个长到脚踝的白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一根上了霜的苞米棒子。
苞米棒子一直大踏步的走在最前面,每走一步就很不能在地上拿脚后跟砸出个坑出来。
很明显是生气了。
后面跟着的两个男生,一样的寸头瓜皮帽,穿着一样的短羽绒服和黑裤子,白运动鞋,个子也差不多高,远远看去像对双胞胎。
离得近一点就能看出来左侧的那个是中国人,右侧的那个是个混血儿。
虽然长的一点都不像,神态还是像的紧,大约是从小在一起相处久了,总是有些像的。
右侧的那个大眼睛看了眼前面“苞米棒子”的走姿,低声道,“哥,她生气了?”
王逆厘一脸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大有此刻归了西也能放心的架势,“胡畔!你慢点走!傻子都看出来你生气了!”
jesus,“…………”
胡畔被叫住恶狠狠的回头剜了一眼王逆厘,那架势活像是要把他削皮挫骨弄死了再挖出来鞭尸也不解恨似的。
jesus,“哟,这嘴都给气歪了,怎么了这是?”
胡畔使劲瞪了一眼jesus,又看向王逆厘,“你觉得你很聪明是吗?你觉得你很喜欢她是吗?”她说完几句话气的直转圈,“你聪明个屁!我告诉你,你下回去,秦也不跟你散伙,我他妈就是你孙子!”
“是你想多了,小也挺好的啊,我觉得她还挺喜欢我的。”王逆厘说完了还笑了。
胡畔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拿着手指着王逆厘气的抖如三秋枯叶,“我想多了?”胡畔气的直抽抽,不可置信的拿手又指了指自己,“我想多了?我跟她在一块待了三年,她放个屁我都能知道她今天吃的什么!”
王逆厘觉得心情不是很美好,他皱眉看着胡畔,“那你说,我昨天去看她的事,哪错了?”
胡畔叉腰深呼吸,吸了一口气决定中气十足好好骂醒他。
结果先被吸进肺子的寒气呛了一口风,咳嗽的形象脸面全无,如虹般的气势一下就打了折扣。
她只好拿出一副温温吞吞的话语来慢慢说,“你去的时候她最开始会很高兴,因为你正赶上她崩溃、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出现了。可是她好了之后呢?你想过没有,她看着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再看看你,天差地别,她会怎么想?”
王逆厘愣了一下,这个他确实没想到过,他有些发愣的看着胡畔,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
胡畔继续道,“你最好在她彻底康复之前一次都别去看她,要不然你就擎等着打光棍吧你!”
说着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继续往前走,拿脚后跟砸地。
jesus看了眼前面越走越远的胡畔,又看了站在雪里发呆的哥哥,左右为难,都不知道该跟谁走了。
好在最后王逆厘挪蹭了脚步,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一步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了家。
胡畔不知道去哪了,一晚上没回来。
秦然那边自从车祸头部受了伤,一天除了睡就是睡少有的时候迷迷瞪瞪的爬起来跟jesus说几句话,偶尔提到秦也就被jesus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
就这样小半个月过去了。
胡畔那天晚上跑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沓子的信纸回了家,她后爸买的房子离秦然家只隔了一条街,她东西还放在秦然那因为生王逆厘的气就直接回家睡了。
第二天又老妈子一样不辞辛苦的把信纸扔给了王逆厘,说让他写信给秦也,自己替他传信。
临走了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跟jesus对好证词,如果秦然问起来秦也去哪了,就说她去胡畔家住了,如果非要告诉他,也要等着秦然病好了再说。
2020年的一月十九日,胡畔第一次去精神病院探望秦也,她兜里揣了一封王逆厘写给秦也的信。
在这个电子信息化日渐发达的社会,那是他第一次写信,也是秦也第一次收到信。
王逆厘没给人写过信,觉得只要把想说的话慢慢和秦也说一说就好了。
信上写到:
关于这封信我在下笔前曾不断的犹豫想着该用电脑打字还是用笔写下来,他是一封互相问候留于表面的信还是一封直白热烈的情书。
可不管是我笔尖落下的字是,你还好吗?或是我很爱你。压在信上的无名指那头连着的心跳却是一刻不停歇的在诉说着衷肠。
可能我应该说些题外话让你不会为我过于炙热的爱情所烦忧。譬如我不怎么好看的汉字和你长长了的头发。
如你所见上面的文字有些涂抹的不整齐,就在我写下这一行字的时候依然再想你会不会像批改学生试卷一样,因为我的卷面不整洁而扣我在你心里的分。
那你千万不要这样做,因为可能我已经抄了很多遍了。我永远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让最好的我遇见你。
你于我而言像是一束如影随形的光。太阳太过热烈不像你,你太温和;月亮又太过暗淡也不像你,你很有主见。
你可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而我又有多喜欢你。
当年和你分开之后我有回龚州找过你。
是我十四岁那年,我记得我回去的时候在一家饭店里吃饭时,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校服扎马尾的女孩子冲着窗内的人笑。
我觉得是你,追了很久,没有追上。那天那个身影离我忽远忽近,我很怕抓住的人不是你,更怕从头到尾那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觉。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之后,每年都会回龚州看一看,龚州发展的很快,每年的变化都很大。
高楼大厦林立,水泥沥青铺路,我却再也没看见过你。哪怕是一个幻影。
小也,我那时候真的很想你。
也许你以为我对你的感情很浅,只是一个人突发兴致的图个乐趣。
第三十八章
如果你这样想就错了,你是我从十岁起就想娶回家的人。
不是因为你受的伤,只是因为我特别喜欢你。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可你说长大了要嫁给我的时候,我真的特别开心。
我每一天都在想,你要穿成什么样子嫁给我。
我们结婚以后住在哪里?
你看我在连你的性别、家住在哪、长大后长的好不好看都不知道就想要娶你,有怎么会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你却因为你生病了就离开你。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看月亮天文望远镜和又关月球的科学文献你都愿意去相信《天呎》里面说的修月人存在,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你的病可以治好呢?
你信我,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胡畔拿着这封信进了秦也的病房时,秦也正背对着门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的正出神。
胡畔伸手在门框上敲了三下,“秦教授,看什么呢?”
秦也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愣了三秒才慢吞吞的转过头来看向胡畔。
她神色发木的看着胡畔,紧接着又猛地把头扭了过去,想看有不敢看似的,声音有点发抖道,“你怎么来了?”
胡畔叹了口气,“想你了呗!”
说着走到床边上坐下,看了眼一直背对着她坐的秦也,“你准备这样坐到什么时候啊?”
秦也悄悄的瞄了她一眼,没出声。
屋子有点热,胡畔把羽绒服拉链拉开,脱下来翻过来叠上抱在怀里,“我都不怪你,你害怕什么?”她心里面攒了一大堆的事又接着叹了口气,“我跟你说啊,这都小事。谁心里还没点……”
她的话一下子被打断了,不是因为秦也说话,是她突然回头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全是看不到头的悲凉,像是人心底坚不可摧的信仰被突然打破了,灵魂无所适从无处可依的恐慌。
秦也她侧着脸不去看胡畔,她颤声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差点亲手杀了你………你现在又来找我,我很开心,但是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一次可以,你可以说是我没认出来你,但是第二次呢?”
那张脸孔上是近乎于绝望的隐忍克制,写满了锥心刺骨的恐惧和压抑。
胡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她看着秦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全都觉得不合适又尽数咽了回去。
秦也把头转过去继续看着窗外,“你走吧。”她说,“你们以后都不要再来看我了。”
她的话像是一声叹息一样,稍微不注意听就像一缕烟似的散开了。
胡畔没办法了,只能起身出去,临走时她把信放在了床上,轻声道,“这是王逆厘给你写的信,看一眼吧。”
她起身穿上衣服,走到门口,手握在把手上迟迟不按下去,她猛地把头转过来道,“对不起。”
秦也茫然的转过头来看着她。
胡畔把头别到一边去,手盖在脸上过了一会眼眶微红的看着她,“说句对不起有这么难吗?”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散去心中郁结,却怎么也散不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好朋友之间闹了矛盾,你打了我,你说声对不起我说声没关系,这事不就过去了吗?”
她越说越委屈,差点咧着嘴哭出来,“我一个挨打的都没说什么,你一个打人的你还有理了!”
越说越生气直接坐在地上哭出声了。
秦也现在脑子慢动作也慢,胡畔在地上坐的屁股都凉了,她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过去,站在胡畔身前小声道,“对不起。”
胡畔生了气把嘴别到一边去不搭理她。
秦也费力的蹲下身去,手软绵绵的摸着她的脑袋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胡畔抽抽搭搭的蹭了蹭眼角的泪花子,摸了摸多出围脖的一小节脖子道,“你给我勒的可疼了,现在还疼呢。”
秦也面露愧色,一脸的不知所措,“那…那我……”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出能带着胡畔怎么样把这欠下的债给抵了,最后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像个小孩的魂硬塞在一个大人的身体里,坐在一边手足无措无措的看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胡畔。
胡畔嘟嘟囔囔道,“你,你好了之后请我吃火锅,我就原谅你。”
秦也刚想要开口应下,长了长嘴又闭上,半天没出声。
胡畔瞄了一眼她的神色,吸了吸鼻子,“你这是打完人连吃吃火锅都不愿意了。”胡畔哭的更厉害了。
“愿意,愿意,愿意,我愿意的,你别哭了。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秦也叹了口气,“我答应你,我一定快点好,好了请你去吃火锅。”
胡畔讹了一顿免费火锅,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好像死了亲爹一样的从病房里出来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王逆厘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胡畔脸上没擦净的眼泪。
他皱眉想了想,原来小也心这么软啊,他转了转眼睛,记在心里头了。
胡畔被王逆厘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却说不出哪不对来,冲着他道,“你在哪杵着干嘛?还不快走。”
王逆厘甚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胡畔心里更发毛了。
王逆厘眼睛像是装了扫描仪一样从头到尾的把湖畔扫了个遍。
胡畔倒是没觉得有一种被人扒光了的错觉就是觉得有种脑子里的弯弯绕一下被人打到公屏上的感觉。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
刚走到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就有一辆车停下来。
车窗降下来,是一张小麦色的年轻人的脸,年轻人眉目生的十分俊朗,单眼皮深眼窝,细长挺直的鼻子,薄薄是嘴唇,窄而小的脸。
是李弜。
他趴在车窗上冲两人打招呼,“畔畔,王博士,你们俩上哪去啊?”
胡畔冲王逆厘使了个眼色,往一边歪了歪嘴角,示意他上一边站着去。
可惜了王逆厘向来看不明白这种暗示。
直接问道,“我是应该站远点吗?”
胡畔,“……你直接死远点其实更到位…”
王逆厘抿了抿嘴,意味深长的冲李弜道,“我先走了,注意安全。”
胡畔,“………”
李弜看了眼胡畔,笑道,“你去哪?我送你吧。”
胡畔装模作样的皱了皱眉,“这…你往哪边走啊?我也不知道顺不顺路。”
“我往漓……”
胡畔利索的打开车门跳上了副驾驶,“走吧,顺路。”
李弜被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震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缓了一会,自言自语似的把没说完的话补完,“往漓江路走。”
一路上胡畔都没怎么说话,李弜觉得她有点过分安静了,赶上个绿灯停下来看了她一眼,搭话道,“你今天去看秦教授了,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才几天啊,又不是进了什么灵光宝地一下子就能变好,医生说她人格分裂的病症已经控制住了,只是她现在经常出现幻觉。她的问题就在于明明知道是幻觉还老是同幻觉讲话。”胡畔说着没忍住叹了口气。
红灯亮了,车开了出去。
李弜开口道,“既然知道是幻觉为什么还要和他说话啊?”
胡畔努了努嘴,“太孤独了呗。”
李弜打了下方向盘,低声嘟囔道,“我自己值夜班蹲点的时候也挺孤独的。”
胡畔头疼的厉害,拆下扎着马尾的皮筋,拿手抓了两下,抓散了写,从兜里掏出个木梳来梳头,一边梳一边道,“我之前和她还不是太熟的时候,就听说她为了做一个实验,自己一个人待在在地下室守着仪器住了半个月没出去。”
李弜皱着眉道,“她那是干什么啊?”
胡畔把化妆镜掰下来对着左右照了照,“忘了,反正又是一大串专业名词,我有一阵一直想从她身上抽管血去跟关在笼子里的黑猩猩比对一下的,可是一直没成功。我跟她住在一块三年了,到现在都摸不清她每天晚上几点睡,睡在哪?”她说着话起劲了,“我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做upar-cart细胞注射了”
李弜呲了呲牙道,“你们这群科学家真厉害啊。”
胡畔把手一摆,“可别,我就是一学生,咱们俩专业不一样,隔行如隔山,听着厉害而已。”她说着又停下来笑了一下,“不过你要是真觉得我是科学家也可以这么叫我。”
李弜失笑片刻,“你跟我爷爷应该能聊到一块去,他就不让别人管他叫科学家,叫专家也不行,谁要敢叫他准得跟人红脸。”
“爷爷是干什么的?”
“搞生物的呗,一天到晚对着那几个大猩猩跟小耗子比对俩孙子还有耐心。”
胡畔瞥了他一眼,“你们家是两个孩子啊?”
“嗯,11年开的政策年底就落地了,今年正好九岁了。”遇上下班高峰期,堵了车,李弜减速慢慢开着车。
胡畔不知道想着什么了,她靠着副驾驶的脑袋昏昏沉沉梦呓似的道,“九岁……真小啊,我小的时候盼着长大,现在又嫌长大了太累了。”
李弜偏头看了她一眼,胡畔垂着头,披散着头发已经睡着了。
第三十九章
车已经开到漓江路了,李弜把车开进了自己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胡畔睡着正香,李弜小声叫了她几次都没成功。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点发愁的看着眼睛太大睡觉闭不全,露出一条眼白像翻白眼似的眼睛。
头疼啊,李弜想着。
过了一会,胡畔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
李弜赶紧叫了她几声,结果人家只是换一边接着睡而已…
他一个头两个大的看着胡畔,一点招也没有。
正犯愁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一个把黑色翻领t恤掖进裤腰,腰上扎着黑色裤腰带的老头。
迎着那亮闪闪的皮带头,李弜定睛一看,头皮一下子差点没炸开。
这不是他爷爷吗?
他手忙脚乱的把手往胡畔身上想要拍拍她,可是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不好该拍哪。
最后看准了她圆润的后脑勺贴上去轻轻摇了摇,低声喊道,“唉!别睡了!”
他的手很大,胡畔的头又很小,稍微一挪蹭躲开就把脸塞到了李弜手里。
软绵绵睡得小孩子一样红扑扑的脸蛋懒洋洋的缩在他手里还上下蹭了蹭。
李弜的脸瞬间像爆红,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胡畔贴着他的手心拿鼻尖左右热气腾腾的蹭了蹭,闭着眼睛,嘴找过去贴上他的手上胡乱的啄了几下,嗓音软软的嘟囔道,“二狗,别闹。”
李弜,“…………!!?”
他愣神的间隙亮闪闪的皮带头走到了他的车前,敲了敲车窗。
三秒过后,李弜顶着张关公脸视死如归的打开了车窗。
“爷爷……”
李德海凉飕飕的看了眼副驾驶,“女朋友?”
李弜赶紧拼命摆手,“不是,就普通朋友。”说着赶紧拿手推了几下胡畔的脑袋。
胡畔彻底被摇醒,一脸茫然的擦了擦口水,忽然觉出些不对劲来慢慢的把头转过去看向左侧。
“…………!!?”
胡畔像是演默剧一样大眼瞪小眼的和窗外的对视了十几秒…
“李老师。”
李弜试探道,“…你们俩认识?”
李德海一扫刚才下楼找孙子的杀气腾腾,和蔼可亲的冲着胡畔笑道,“小胡同学啊,放假回国了?什么时候时候回来的,也不跟老师说一声。”
胡畔刚睡醒还有点发懵,好在常年生活在她妈林萍萍女士查户口似的盘问中生存,一个不落下的挨个回了,“回来小半个月了,家里有事,一直没来的急看您。”
李德海一脸慈爱的看着胡畔,连着往日高高挑起的刀眉此刻都落了下来像两条长寿眉,“正赶上饭点,上我家吃点吧,尝尝你师母的手艺。”
胡畔虽然在秦然家蹭饭成习惯了,但也没脸皮厚到别人客气几句她就立马跟着走的份。
“李老师,不麻烦您了,我还有事……”
李德海叹了口气,“可惜了你师母今天做的月盛斋酱牛肉了。”
“……!!!”胡畔眼睛一亮,“其实我那个事不着急,明天办也行。”
李德海赶紧颠颠的过去把车门打开,拉着胡畔回屋吃饭去了。
李弜,“……爷爷…爷爷…我在这呢!爷爷!”
饭桌上,李德海一脸容光焕发好像年轻了十几岁一样,一口一个小胡同学叫的仿佛李弜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客人。
“我之前去欧洲的时候,去了一趟你们学校,还去停了一节课,可惜那次我把你的联系方式弄丢了,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着你了呢!”
胡畔嚼了一大口牛肉,咽下去,安慰他道,“没事,一会儿我再给你留下。”
李德海慈爱的看着她道,“多吃点,多吃点,我那次去听的秦教授的课,年纪轻轻,很有作为嘛!特别遗憾你那次不在。”
胡畔擦了擦嘴,皱眉想了想道,“我们学校好像没几个亚裔的教授,男的女的?”
李德海激动的手舞足蹈,“是个女娃娃,跟你年纪差不多大,讲的是量子跃进,讲的可好了。”
胡畔琢磨了一下,姓秦,女的,跟我年纪差不多大,讲的还是物理,“………!”这不就是秦也吗?
她清了清嗓子道,“您说的教授是叫秦也吧?”
“对!就叫秦也!”李德海一拍大腿激动道。
“唉?”李德海低声道,“小胡同学啊,这个秦教授有没有男朋友啊?”
李弜,“噗……”一口肉汤差点喷出去。
李德海瞪了他一眼,一脸期待的看着胡畔。
“当然有啊。”
李德海点了点头,眼神暗淡了一下想了想什么又复燃了,“小胡同学呢?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胡畔又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
李德海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弜道,“你们公安局里面男孩子挺多的,看有没有合适的给小胡同学介绍一个。”
李弜愣了一下,刚刚提到胡畔没男朋友时,李德海瞄了他一眼以为要提到他吓得他背后冒了一身的冷汗,现下又觉得没点到自己有点失落。
但老人家说话总不能不回,只好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王逆厘道那封信一直被秦也摆在床头,她像是在远远的观望着一个精神支柱一样望着那封信。
纯白色的信封背面上被人话了一直没牙仔,大而黑的眼睛圆溜溜的瞪着,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那封信几乎成了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没有了黑夜和白昼,她整日昏昏沉沉的强打精神在屋子里起来动一动。
她会站在窗边迎着风,听外面人说话的声音。
生活好像忽然的慢了下来,她从前像是被按了快进的人生被停了下来,可以让她缓一缓修整自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早上醒来床头上都会被人放一朵迷迭香。
最下面的根部被人贴了贴纸,是一个玛卡巴卡的铅笔画小人。
拿手摸一下有时候会蹭上点黑色,应该是手绘的,很可爱。
她小心翼翼的把东西都放在抽屉里面收好。
那些幻觉还在,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看着她。
她却再也不跟他们说话了。
听护士说医院里又来了一批心的医生。
她开始不再只关注自己身上的事情,时常回趴在窗边上看窗外的人说话,散步。
不再像是一个局外人,虽然还是疏远却开始自行融入他们。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再慢慢的往好的方向发展,每天的那一朵迷迭香和胡畔那天说的话像是一根绳索慢慢的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
一点一点的逐渐看见了天光。
医院的药量渐渐减少了。
王逆厘也一直没来看她。
胡畔倒是和jesus来过几次,说秦然知道了她那次差点掐死自己的事,最近对自己特别好,不在明面上总是在私底下,对她很是贴心。
比如说上个礼拜偷摸儿的把她跟李弜锁在地下室里,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给他们俩放出来。
再比如说前两天把湖畔的车钥匙给藏起来了,让李弜每天接送她。
哦,对了,胡畔刚刚决定不读博了要跟李弜他爷爷一起搞科研。
研究所就在她之前的大学里,离着李弜上班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不到。
还有昨天他把李弜的车钥匙也给藏起来了,让李弜和胡畔不得不拿脚量地,走着去上班。
胡畔满脸抑制不住的兴高采烈的冲秦也道,“你哥他人真是太好了。”
秦也有点一言难尽的看着她道,“你就没觉得哪不对吗?”
“没有啊。”
秦也,“………”这真是本来要拍马腿上结果拍完了发现是个矮脚马,正巧拍在马屁上了。
药量慢慢的减了下来,秦也的脑子逐渐恢复过来,她像是小孩一样开始学着跟别人说话,学着怎么笑,怎么生气,怎么学着说拒绝。
所有的事都要从头开始,好在她学东西向来快的让人发指,康复速度也是一骑绝尘碾压一起送进来的病友。
秦也之前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对每天早早上的那朵迷迭香从来都没有功夫多想过。
现在有了闲工夫就开始冲着床头那块空地琢磨了起来。
“会是谁放的呢?”她想。
医院前前后后的几个区她都去过,根本没有种迷迭香的地方,这里的病人又不能每天都出去,所以那就是护士或者是医生。
她眯了眯眼睛,拿出自己夹满了迷迭香标本和小贴纸的日记本。
准备写个计划,她想要找到那个每天送她花的人,也不是想要怎么报答他就是想要当着他的面说一声谢谢吧。
她想了想在日记本上列了张单子。
负责她这一片的护士总共有十个人,她观察过一周七天,假设一切从初始状态开始上班,周一是上早班,周二上大夜班,周三休息,周四上小夜班,周五休息,周六可以上主班也可以上药疗班也可以新一轮上早班。
她捻了捻手指,这样下去的话一周有两个休息日,而精神病院的护士休假时她是不会来的。
那既不是护士也不是其他患者,那就只能是医生了。
她每天早上七点多钟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这个区间点送花来的应该是经常值夜班的医生。
值夜班的大多是新来的医生。
“新来的医生。”秦也在心里默念道,“那应该会有个宣传栏,专门贴他们照片的。”
她想着拿起一张玛卡巴卡小人的贴纸托在手心上轻轻亲了一口,很轻很轻,像是怕用力一点就会把它弄散一样。
第四十章
又轻轻的放进胸前的小口袋里面揣着,那个小纸人承载了她大半辈子里面几乎是全部的温暖。
那是她从别人身上得来的没有温度却真实的温暖。
不再是表象的温度。
秦也写完了日记随手放在床头上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床头又是一朵迷迭香,花茎处的玛卡巴卡小人的手上多了一个红色的气球。
秦也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浆糊呆愣愣的看着那个红色的气球,愣了半晌,福灵心至的朝门口的把手上看去那上面系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红色的小气球。
一天的心情都莫名的变好了。
那个气球像是一盏灯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也把她心底的那块阴霾照的亮堂堂一片。
早晨查房的护士长看她心情好的出奇,替她高兴之余有点诧异,“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秦也抿嘴笑道,“玛卡巴卡有气球了。”
护士长,“………”留院观察吧,看这样还得再住一阵。
秦也要是知道护士长心里想的什么,估计非得把自己变成个哑巴…
护士长要走的时候,秦也叫住她,“医院是新来了一批医生吗?”
“对啊,不过也没来几个。”护士长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站在门口跟秦也说话。
“都是哪里人啊?”秦也问道。
护士长想了想,“嗯……哪的人都有啊,还有从国外回来的呢。”
秦也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点期待,她心里开始有了些不切实际的期待,“哪个国家啊?”
护士长写完了单子顺手把笔别在了口袋里,“好像是瑞典回来的吧…”
秦也失落的想跟蔫的都打柳了的花,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心情一下子就跌落谷底了,也没心思去看宣传栏里面的人都有谁了。
护士长不知道她怎么就不说话了,却还是要接着查房,把门带上,出去后嘟囔道,“苏黎世是瑞士的还是瑞典的啊?”
她挠了挠头,没再细想又像上了发条一样马不停蹄的去查房了,早把秦也的事抛在脑后了。
最近医院的精神内科来的一批心毕业的学生,几个研究生几个博士生,年纪相仿大家没事的时候经常凑在一块玩闹。
一群人里个字最高的那个寸头,没有病人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要不就是拿着笔写着什么,写完了就放在信封里收起来。
要么就喜欢对着桌子上的那盆花修修剪剪,这样看着他应该挺喜欢花的,可是总是长出来一朵剪一朵。
晚上没轮到他值夜班的时候也能看见他,喜滋滋的插着兜溜溜哒哒的朝住院部那边走,美的跟个什么似的。
感觉平日里不爱说话的正经的像机器似的人浑身上下都多了点人情味。
看着不像是去看病人像是去约会的。
科室主任收到了那群人的反应也开始有意无意的观察他,可是寸头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总是能找到主任看他的时候猛地一转头跟他来个猝不及防直达心灵的对视。
主任自认为自己一个上了岁数也算的上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天天这么盯着人家小年轻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变态。
后来也就由着他去了,左右那孩子是个性情和善的人,人长的好看又有才,可能人家只是想丰富一下自己的经验呢。
人又没犯什么罪,这事就算是翻篇了。
可是身为一个职业医生的敏锐的直觉还是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说这个年轻人很喜欢尖锐的物体,用铅笔的时候卷笔刀就在一边的桌子上放着,他非要拿刮纸刀削,而且总喜欢拿着铅笔的尖锐部分翻来覆去的摸,有的时候还会在手上扎几下。
还有一次这寸头被虫子蛰了,在手腕里侧,办公室里别的年轻人也有被咬的,大都是上了药。
只有他没上药,在洗手间的时候主任无意间看见了那块被咬伤的地方,被手抓的血殷殷的,一大块红色的皮肤上数十道结痂的伤口,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会不会是自残啊?
上了岁数的主任的内心很纠结,连着纠结了一个礼拜眼见着头顶上的那残存的几根毛也有要离他而去的架势。
于是主任内心极度挣扎的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叫寸头吃了顿饭。
饭桌上一开口就宛如乡下村委书记拿大喇叭讲话一样,“啊……这个……小王啊,最近家里面还好吗?”
王逆厘挽起袖子给主任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水,“家里挺好的。弟弟快要结婚了,姐姐也快要生孩子了。”
主任心里舒了口气,看来家庭健康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弟弟什么时候结婚,跟科室的同事说一声让我们也去凑凑热闹,看看新娘子。”
王逆厘把倒好水的杯子放到主任面前,坐下扯了扯衣服,“没有新娘子,他跟男的结。”
主任一口水喝到了嗓子眼,差点没喷出去,好在多年积攒的对精神病人的应变能力让他把这一口水压下去了,他咳嗽了一声,“咳……同性恋啊…祝福…哈哈…”
王逆厘没大弄明白主任让自己跟他单独出来吃饭的意图,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挺有才华的想要跟自己套近乎,现在看着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他这段时间跟着李弜和胡畔相处久了,接触的人都是情商比较正常的,有些他之前不大明白的事也搞清楚了不少。
他自信一笑,看了眼主任那一头锃亮如抛光鸡蛋壳的头顶,还有那几根被开着的窗户吹起来的头发,那一脸被岁月摧残的皱纹。
“主任家里管的挺严吧?”王逆厘喝了口水状似随意道。
主任愣了一下,“还行吧。”
“现在人出门大多用手机支付,你刚刚用的是纸币,纸币内侧有墙灰折痕很明显,说明这钱你是偷藏的而且还攒了很久。”王逆厘放下杯子,推了下眼镜,黑洞洞的眼睛穿透主任高度近视的厚眼镜片,盯着那双混浊的眼睛道,“你这个岁数到更年期了吧,本来媳妇就管的严,现在应该管的更严了吧。”
主任顾左右而言他,勉强给自己找场子,“我们家…我说的算。”
“是吗?”王逆厘伸手正了正主任的衣领子,感叹道,“这边儿都磨起毛了啊。”
主任垂死挣扎道,“其实是我不想买。”
王逆厘抬了抬眼皮,一脸欠扁的表情看着主任,“……哦…”
主任,“我老婆让我买,我死活不想买…”
“……哦…”王逆厘顿了顿,在主任把自己的饭碗扣他脑瓜子上之前说道,“你小时候家里面对你的控制欲挺强的吧。”
主任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王逆厘神神叨叨的点了点头,“原生家庭对你的控制最开始让你想逃,最后让你适应再后来没有都不行。”他相面似的看了会儿主任那一脸能把苍蝇夹死的大褶子,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架势道,“想和我聊聊吗?”
三分钟后主任靠在王逆厘肩膀上,失声痛哭,“我妈妈管我管的好严的,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背书晚上十一点半睡觉,一天只给五毛钱零花,别的小朋友都是两块钱,她还每天嫌我是个废物,呜呜呜呜……”
王逆厘有点嫌弃的拿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仔细的把他头上的那几缕毛摆好后拍了拍他的头,“快退休了才混个科室主任确实不是很优秀。”
主任哭的更伤心了,“我小时候他们一直想要我成为他们想象的那种样子,但是我做不到啊。”
“国内家长普遍对儿童存在侵入式教养,强迫儿童达到自己的期待值。过高的期待值和你过低的智商造成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迫使你产生愧疚感更加服从他人的控制。”王逆厘说着给主任递了张纸让他擦擦鼻涕,“所以导致你现在自己家怕媳妇,回父母家怕你妈。”
主任哭的被王逆厘说的越来越伤心,越听越伤感,开始为自己逝去的年华和岁月而哭泣,越哭越伤心。
王逆厘在下午的上班点到了之前,及时抽身,打断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主任,“如果你不是很伤心的话就和我去做个mri检查,还可以顺便做个脑积液检查,让我看看。”
主任那一张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哭的又肿又皱巴,难看的都有点吓人了,凑过来可怜巴巴的拉着王逆厘的白大褂抽抽搭搭道,“我跟你去。”
于是那天下午jesus、胡畔和李弜在去看秦也的路上就瞧见王逆厘有点抗拒的搂着一个身材臃肿矮若地缸,头上没毛的中年男子。
男的还一直腻腻歪歪的往他肩膀上靠,一边靠一边还在轻轻的抽泣。
胡畔有点受不了这画面,强行压下要作呕的胃部。
半天后面部憋的有些狰狞的看着jesus,“你哥这爱好听广泛的啊……还好这口?”
jesus艰难道,“那应该是病人吧……”
李弜,“……那是我爸…”
胡畔,“………!!?”
jesus,“………”
第四十一章
jesus顿了几秒后,略显庄重而不失沉痛的垂下头深表遗憾的冲李弜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爸他……”
胡畔也也难得严肃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李弜的脸一会青一会白,五颜六色的混做了一团,最后变成了有些不正常的涨红色,他有些生气道,“你们想什么呢?他是精神内科的主任。”
空气中有三秒中的宁静。
jesus和胡畔对视一眼,又分开,顿了顿,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那他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弜,“………”
jesus,“持续多久了?”
李弜,“………”
jesus,“严不严重啊?”
李弜,“………”
胡畔不忍直视的闭上眼睛,踢了一下jesus的脚后跟。
jesus一脸无辜道,“你踢我干嘛啊?”
胡畔无语片刻,冲着他那张脸看了一会道,“可能是想试试看你脚后跟上有没有一个升智开关。”
说完话就赶紧跟着已经不跟他们傻站在原地杵着的李弜跑了。
jesus疑惑的冲着被胡畔踢了脏的一块脚后跟看了半天,还试探的拿手按了按,“没有啊。”
李弜其实是来给他爸送饺子的,因为他爸说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了这今天又赶上了他值夜班,他妈可能怕把他爸脑袋上的最后几根毛给饿没了,就使唤放了一天假的李弜送饭去。
李弜前脚刚到后脚就看见了亲爹跟王逆厘那辣眼睛的一幕到现在还神游物外,一脸深受打击没缓过神来。
一脸空洞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比秦也这个精神病看上去精神状态还要差。
秦也看了眼神游天外的李弜凑到胡畔身边道,“你能看见他吗?”
胡畔斜了她一眼,“我看的小说里面,精神病院确实挺愿意闹鬼的,但现在好像是白天。”
秦也无语的看着她。
胡畔赶紧举手,“我能看见他。”
秦也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里面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呢。”
胡畔随手拿了一个自己买给秦也吃的橘子,自产自销的扒皮吃了,被酸的皱了皱眉,“你幻觉还没消失啊?”
秦也“啊”了一声,“是啊,但是就那么几个人,我现在都认全了知道是幻觉了。”
胡畔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跟jesus,“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幻觉的?”
秦也无语的抬手蹭掉胡畔嘴边蹭上的香蕉沫,又看了眼盘腿坐在地上嗑瓜子的jesus,“我就没见过哪个幻觉这么能吃的。”说着嫌弃的看了眼这俩货,“你们俩上精神病院蹭饭吃,怎么想的啊?”
这俩人一个翘脚坐在床上,一个盘腿坐在地上,活像两个填不满没底的饭桶,一个劲的吃。
而且吃都堵不上嘴一边吃一边问秦也什么时候能出去跟他们玩,准备去哪。
好好的一个中规中矩冷冷清清的的病房他们以来就变成了热热闹闹的食堂。
自产自销,像是来春游的不像是来看病人的。
秦也刚开始觉得特别幸福,有这么几个好朋友,能拉着自己往出走。
慢慢的就开始变味了,胡畔开始发现这货生病的时候是个柔弱无可依的女娇娥看着谁都是一脸的愁肠百转,你来看她,她眼角含泪恨不能对你托付终身。
你要走了,她与你执手相看泪眼朦胧,眼眶子里泪花一打转转就想猫爪子一样挠在人心口上,又酸又软,恨不能替她遭罪。
等她病好了就有变成了个冷酷无情的活驴,看着谁都不顺眼,翘着脚大爷似的在一边看书,用眼神无声的告诉他们爱吃啥赶紧吃,吃完赶紧滚,别搁着烦他。
胡畔虽然是个饭桶但好歹是个有志气的饭桶,可惜一碰着秦也了,就变成了个没皮没脸没有下线的吃饭机器。
整天想着法儿的哄着这祖宗开心。
内心有一点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天生的受虐狂,生下来就是让秦也搓磨着玩的。
胡畔水仙似的站在自己心灵的水畔孤芳自赏,自己可真是个年度十佳好朋友,可以评个感动中国人物啥的,那些什么红旗手啊,小奖杯啦,都可以发给她。
“你吃东西能别吧唧嘴吗?”
一声冷酷无情的女声把她从自己的幻想里拖了出来。
胡畔张了嘴,“秦教授,我记得我之前认识你的时候,你挺温柔的啊。怎么都不生气,现在怎么火气这么大啊?”
jesus,“要不然你以为她是因乎点什么疯的?”
秦也皱眉看向他,“是因为,不是因乎好吗?”
胡畔,“噗……他那个嘴就没正过。我之前还想他张管王逆厘为什么老叫唉…昨天我才知道……哈哈哈哈,他咬不清字,叫大名咬不清说是王丽丽,叫哥哥也咬不清说是锅锅…哈哈哈哈,王逆厘不叫王逆厘叫王丽丽…哈哈哈哈哈哈”
秦也看了一眼笑出驴叫的胡畔冲jesus一挑眉道,“知道怎么让她停下来吗?”
jesus乖巧的摇了摇头。
“你论文写完了吗?”
胡畔笑容瞬间消失,“……非要聊到这种沉重的话题吗?”
秦也舔了舔嘴角,语重心长的拉起胡畔的手,“你知道吗?胃属土,心属火,而火生土,心情不好的时候火就虚。从而难以对胃造成影响导致食欲下降。”秦也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把胡畔手边的辣条放回了袋子里
胡畔,“……就为了一袋辣条,你就这么伤我心?”
jesus,“我锅说了,一个人说伤心的时候,其实你的那个心呢,就跟那手机屏似的。每次你以为碎了,其实碎的都只是外面的那层钢化膜。”
胡畔,“……你哥即使不在这都能对跟秦也合伙摧残我…这是什么夹板气啊?”
一旁一直宛如僵尸的李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神了,提了提自己手里的饭盒道,“你们先聊,我去给我爸送饭了。”
jesus起身道,“我跟你一块去吧,顺便送送你。”
李弜随口道,“你要过去看看你哥哥啊?”
整个屋子瞬间静了下来,胡畔到了嘴的苹果咬了一半叼在嘴边愣是没咽下去,转魔方一样僵硬的把脖子别过去看了眼秦也。
时间似乎在这几秒钟过得格外漫长。
秦也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上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甚至还翻了下书,感觉到jesus和胡畔看着自己的目光,抬头有点奇怪的看了眼几个人,最后停在李弜和jesus身上,“你们俩不是有事吗?怎么还不走啊?”
jesus看了眼胡畔,结结巴巴道,“啊……走…现在就走……”
说着同手同脚的跟李弜出了门。
胡畔看着秦也嘎嘣一声嚼了下嘴里的苹果,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秦也披散着头发带着眼镜回头瞥了她一眼,放下书道,“你想要问什么就问吧,别跟个雷达似的盯着我看。”
胡畔,“不是,你什么时候知道王逆厘在这上班的?”
“我不知道啊。”
“啊?”胡畔懵了,“你不知道,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感觉他说的时候觉得很正常就像顺理成章一样,我在这,他也在这。”秦也顿了顿,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的道,“所有的事情一下就说的通了。”
胡畔来了好奇心,“什么所有的事啊?”
“你好奇啊?”秦也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了扣过去的书上,坐端正了看着胡畔。
胡畔眯了眯眼睛,“我问了你肯定也不会说,算了,你们俩的事我也懒得管,反正不能过散伙了,也省的你俩祸害别人去了。”
秦也,“……哦……”
“我真不好奇,我一点也不好奇,我怎么可能好奇呢!真的是……”
秦也,“……哦……”
胡畔炸毛,“我真的不好奇!”
秦也一脸欠扁的看着胡畔,偏偏语气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我也没说你好奇啊。”
胡畔直到走的时候还被秦也气的半死,她倒也确实是好奇但也没到那种份上。
她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儿想了想,现在的秦也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虽然有时候很气人但是总比之前单一的像默片一样的人有了色彩。
胡畔自恋的想了想,这里面有她的功劳在,看着一个人在生死的边缘上被拖回来,而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力在,想想就觉得有点幸福。
天有些冷,她把手揣进兜里,摸到一层凉丝丝的塑料包装皮,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一袋辣条。
胡畔哭笑不得的看着手里的辣条,回头看了看秦也病房的窗户,那里面玻璃窗后有个一闪而过的脑袋,她笑着想了想这个人应该快好了。
过了一会窗户上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那是两张拼到一起的a4纸。
纸上好像拿加粗的黑色记号笔写了什么。
她有点近视看不大清楚上面写的什么,拿出手机拍照放大看。
上面拿德语写着:hastdudeinehausaufgabengeschrieben?(作业写了吗?)
“………”
胡畔高高竖起了自己的中指,冲着窗户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窗户上的纸拿了下去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
胡畔背对着秦也的窗户,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在秦也把头探出来的时候伸长了胳膊使劲的挥了挥手。
第四十二章
秦也在屋子背着手一个劲的老头子溜弯压马路似的一圈圈转。
转到了第七十三圈时,医生领着护士长和几个实习医生推门进来了。
秦也冲着护士长弯弯着眼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板牙。
护士长这段日子跟秦也混的熟了不少,又从胡畔那了解点,大概是对她这个人算是有了了解了十之八九。
此刻见着秦也冲自己眉开眼笑,从业多年的直觉告诉她,这姑娘绝对不是因为看见她开心才笑的。
可是主任对她不了解啊,只是单纯的来看她康复的怎么样,能不能出院了。
主任拿着病历单子看了一眼,冲着秦也随口道,“看见我这么高兴吗?笑的这么开心。”
秦也笑容瞬间消失,“我是因为你来的时间刚刚好开心,重点在时间而不是你。”说完了嫌弃的分外露骨的直接把头别到一边不去看他。
主任中午刚被王逆厘进行了“心灵辅导”泪腺有一丝丝的脆弱,被秦也说的直接眼眶子就红了。
但是凭着多年的职业操守愣是给憋回去了,还接着问道,“为什么喜欢我们来的时间啊?”
“也不算是来的时间吧,我刚才在屋子里转了刚好73圈你们就进来了,我最喜欢的数字是73。”
主任看了眼护士长,继续跟秦也说话,“为什么喜欢73啊?”
“说了你又不懂,懂了你又会忘,忘了你又要再问我。”秦也把头转过来抬眼皮看了下主任,“我有那么无聊吗?”
主任被她噎的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屁,半晌喃喃道,“我记性很好的。”
“别闹了,你都快成秃成奇趣蛋了,还记忆力好?”
主任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推了下眼镜,有点挂不住脸的往四下看了一圈,“我记忆力很好的。”
秦也随手翻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书,又撂到一边去,“秃头呢?大家都看见了,记忆力呢?摸不着看不见的,你说好就好了?谁信啊?”
主任气的直喘粗气,抬头纹都肿了几分。
秦也看他气的皱巴如话梅似的老脸一挑眉,“你不服气啊?”她“啧”了一声,有道,“好,那我考考你。”
“我刚才说,你进来的时候我转到第几圈了?”
主任,“……你…我…你!”说着把病历往护士长怀里一塞,转身捂着脸小姑娘似的跑开了。
一路奔跑时那少女似的跑姿简直让人没眼看。
护士长,“………”
后面的实习生,“………”
秦也,“啧,真丑。”
虽然主任被她一通没头没尾的喷给气哭了。
但是鉴于护士长对她的了解成都和她的病情,她还是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算算正好赶上胡畔放假,准备让她开车去接秦也回来。
秦然、jesus和王逆厘在家迎接她,准备给她个惊喜。
说是惊喜实际上就是准备几个礼物,做了点饭然后几个大男人就开始坐在地上打游戏……
王逆厘倒是准备了挺久的还特意给养母打了个电话,问一问女孩子大部分都喜欢那些礼物。
对于他能有这样的想法,胡畔比较庆幸的是他没自己上淘宝上搜去。
于是在一个不怎么美丽的下午就发生了以下的对话。
王逆厘盘腿坐在沙发上,秦然脖子上缠着颈椎固定器和jesus排排坐,坐在地上打游戏。
胡畔在一边抱着笔记本苦哈哈的写作业。
电话响了没几声那边的人就接通了。
王逆厘他妈花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消化自己儿子突然性取向反转并且居然找到了女朋友的消息。
“儿子,你要买东西送女朋友的话,她平常喜欢什么呀?”
王逆厘手摸着下巴“嗯”了半天,“我觉得她喜欢量子和……黑色…”
“………”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不知道你怎么找着的对象,但是千万别让她跑了…”
最后王逆厘他妈直接把电话挂了放弃了最后一点从他这能了解到什么的想法。
秦然和jesus到是给秦也买礼物买的挺快的。
秦然给自己的游戏充了一套皮肤,说哥哥开心妹妹也就开心了,家和万事兴…
jesus给自己买了个曲面游戏显示屏,说这是给秦也打游戏用的……
胡畔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而且不要脸还不要的理直气壮的,简直让人无力还击。
秦也什么时候打过游戏啊?
胡畔看了眼手里没开封新到的ps4pro,喜气洋洋的骂了一句,“真是的,秦也什么时候打过游戏啊?”
…………
胡畔一大早六点多钟实在睡不着了就爬起来下楼。
看见王逆厘和jesus坐在一块像两个菜市场的剪豆芽的老大娘一样。
盘着腿对坐在沙发上,给一盆花剪着枝叉,jesus还特意找了副眼睛戴上,更像个戴老花镜的老太太了。
胡畔轻咳了一声,走下来,“你们俩几点起的啊?”
jesus推了推快要掉到下巴的眼镜,“四点起的。”
王逆厘,“我五点起的。”
胡畔呲牙咧嘴的“啧”了一声,看着地上那一大堆的石榴花,“这花都是给秦教授的?”
jesus“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我们西班牙国花,漂亮吧?”说完了又幽怨的看了眼王逆厘,“秦也就能有石榴花,我想要花的时候他就说那是一束被剪下的植物xing器官。”
王逆厘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好像是你大学毕业吧,我当时不是送了一块长了苔藓的石头吗?”
jesus,“对,石榴花剪下来没几天就死了,那块长了苔藓的石头,只要我记得天天给它喷点水,它没准能把我送走。”
胡畔仰头喝了口水,走过去看看他们修成什么样了,随手拿了朵花放手上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了看,忽然想起来什么,“啊,对了,你妈把送给小也的东西邮到了吗?”
王逆厘点了点头,“到了。”
胡畔,“邮的什么啊?准备了那么长时间。”
王逆厘示意胡畔等一会,接着从旁边的一个纸壳箱子里掏出一张相框,相框里是一张有些发黄的草纸,上面画着古斯塔夫·费希纳定律的公式图,右下角是gustavtheodorfechner的蓝黑色钢笔字签名。
胡畔和jesus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从对方的眼睛看到几个字“这是什么玩意儿?”
心里想的什么当然不能说出来,胡畔清了清嗓子指着那相框装模作样道,“挺…挺好看的哈,秦也肯定喜欢。”
王逆厘小心的把相框收好,瞥了眼胡畔,放下手里的剪子,一脸端庄的看着她,“孔甲乱夏,四世而陨。”
胡畔皱眉,“啥?”
王逆厘这阵子把秦也之前住在这的书挨本看了个便,自以为对汉字的理解突飞猛进,看着谁不顺眼都不直接说话直接甩一句文言文内涵人家。
jesus举手抢答,“他说你不懂装懂,装逼遭雷劈。”
胡畔长大了嘴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我的专业是生命科学和生物医学,而你的是心理学,专业根本没有重叠。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做了全身脱毛和箍了牙的婆罗洲短毛猩猩,你凭什么取笑我?”
王逆厘心平气和的看着她,甚至笑了一下,“先从你的角度出发,你既然觉得我就是个大猩猩,那你为什么要跟大猩猩吵架呢?”
jesus,“问的好!加一分!”
胡畔咬牙切齿道,“你算老几啊你!我跟实验室里的仙人掌都能打起来,我还不能跟大猩猩吵架了?!”
jesus秉持着不怕死的精神,继续解说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漂亮!”
王逆厘冷笑一声,“在双方沟通中,不断的说出自己缺点的人是更自卑更没有安全感的人,你害怕别人比你先说出来你不知道怎么应对,所以就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其实你根本就是个缺爱的人!”他说着话把眼镜摘了下来,“单亲家庭的吧?”
胡畔瞪大了眼睛,“你还没发育的时候我就是单亲家庭了,怎样啊?”她说着停止了腰板,“倒是你,牙尖嘴利,攻击性这么强,内分泌不调催产素分泌多了吧,你要早产啊?!”
jesus看着俩人马上要咬起来的架势,赶紧拉架,“你俩能等秦也回来再吵吗?她不在这,我怕出人命,这房子要是变成凶宅以后卖都不好卖。”
王逆厘高贵冷艳的冲胡畔翻了个白眼,戴上自己的金丝边眼镜眼镜贵妇似的坐沙发上去继续剪花去了。
胡畔气的鼻孔朝天,瞪了眼无辜的jesus转身走了。
jesus,“唉!你不吃早饭了啊?”
“我是单亲家庭的,我不配吃!我吃个屁啊!”说着摔门走了。
jesus茫然的看了眼他哥,用眼神问他吃不吃。
王逆厘瞪了他半天,一挑眉,冲着jesus假笑道,“她不吃我得吃啊,我不吃可以,孩子不行啊。”
jesus弱弱道,“怎么感觉你们俩在骂我啊?”
王逆厘把手里的花一撂,又拿起一朵花“咔嚓”一剪子剪掉半截,凉飕飕的看了眼jesus,“胳膊肘往外拐,你还有理了。哼!”
jesus被他一声慷锵有力的“哼”吓得半天没敢动弹,半天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厨房道,“我去做饭…”
第四十三章
秦也在医院的东西没多少,带回家也能用的上的就两副防蓝光眼镜、一个三根手指厚的日记本还有两大纸壳箱子的书和魔方以及王逆厘写的十五封没被打开过的信。
胡畔帮秦也收拾东西的时候看了一眼那日记本,那是秦也刚住院的时候她送给秦也的,才一个月的时间侧面都已经全都黑了,看样子应该是全都记满了。
她挺好奇秦也这么一个一个除了吃药和睡觉什么都不用干,活动范围只有病房和楼下操场的病人是哪来的这么多事去记的。
毕竟她天天满龚州跑日记也就勉强能写个年月日、天气、吃了啥还有花了多少钱。
胡畔挺好奇的就在回家的路上随口问了一下。
秦也半天没吱声,胡畔都以为她在酝酿着嫌弃自己的狂风暴雨,已经准备好迎接风暴了。
结果过了一会儿秦也平静的看着前方,她用像是嫌在大中午买的冰淇淋化的太快的口气说,“其实也没记什么,就是想死的时候写一封遗书,一天三次,一次写十篇,我写着写着就发现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累赘要嘱托的,事太多了,那就先活着吧。”
胡畔拿余光瞟了眼秦也,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你那累赘里面都有谁啊?”
秦也眼神有些放空的看着虚处,“每次写都先写jesus,也不是别的…就是怕他对我哥不好,我哥这人岁数大、脾气暴、抠门还事多。但是他很善良,他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我虽然实验做的不怎么样但是我也知道凡事都要从最坏的方面去想。万一他俩以后没在一起,分手了,我就在上面跟jesus说说,怎么跟我哥说才能不让他太伤心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写完他之后就是我哥了,也没什么好嘱托的,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兄妹一场净给他添堵了。那么好的事业也被我拖累了,还要每天成早到晚的替我操心。”
她顿了顿,“再然后就是王逆厘了,挺好一个人就是长了个嘴,我也没跟他说什么,就是说,我没看他写的信,让他不用对我有太多的遗憾,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最好娶个短命的媳妇,嗯……最好别娶。”
“……”胡畔一直被感动的泪水差点没倒流回眼眶子,她抽搭了一下,呛了口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现实?”
胡畔停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想起了什么大声道,“你等会!你是没写我吗?我还出来接你,我天天去看你,你就这么对我的?!”
秦也使劲翻了个白眼,“当然没有啊,我把你毕业论文替你写了,我怕我死了,没人催你交作业,你毕不了业,我就替你写了。”
胡畔咧着嘴差点哭出声来,“这是我今天听过的最感人的一句话,要不是我在开车,我非得亲你一口。”
“冷静点。”秦也面无表情道,“我现在还没死呢,所以你那个论文还是得自个儿写。”
胡畔咧着嘴彻底哭出声来了………
胡畔,“这是我第一次希望我身边在闹鬼…”
直到胡畔拉着秦也回家了到门口了,她还像个死了男人的小寡妇一样为自己到手的作业跑了而哭的抽抽搭搭……
刚进了屋子里面,迎面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彩带兜头罩下来。
一片乌泱泱的欢呼声像是海潮一样的扑面而来。
等等……海潮?这屋子里面不就三个人吗?
秦也和胡畔定睛一看,那三个人不是正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吗?
不对……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李弜,四个人乖巧的甚至有点委屈的看着门口……
秦也,“………??”
胡畔,“……………”不会真闹鬼了吧?
俩人小心翼翼的顺着四个人的眼神往两边往去。
只见两边一边小板凳上站着个老头一边板凳上站着个老太太。
左边岁数大的是李弜的爷爷李德海先生,右边岁数小点的是胡畔她亲妈林萍萍女士……
彩带喷完了,两个人从板凳上站着在一片安静的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声音的屋子里大声欢呼道,“欢迎秦也出院!”
欢呼声过了是一片令人尴尬到抠脚的死寂……
jesus扫了眼左右,迅速开始鼓掌,“呜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然后声音在秦然的死亡凝视下越来越小……
胡畔尴尬的看了眼她妈,又看了眼李弜,最后决定自己扛下所有。
“谢谢大家的热烈欢迎,谢谢!”说完了还冲几个人鞠了两个九十度的躬。
李德海精神抖擞的从板凳上下来上下使劲的和秦也握了握手,“你好。”
秦也被他大力握的浑身的骨头缝儿都要磨出声了,连带着眼前都有些晃的发黑,她咬着后槽牙缓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来,“你好。”
李德海瞪着一双雪亮的眼睛,中气十足道,“你好,我去看过你讲物理的公开课。”
秦也点读机一样一问一答,“你也好,我不知道你来看过我的公开课但我现在知道了。”
“你讲的非常好!”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节课,但是我觉得你说的对。”
屋里面其他人,“…………”
李德海苍老的眼睛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使劲拍了拍秦也的肩膀“年轻人!有朝气!那你的研究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胡畔皱着眉满脑子问号,接话道,“李老师,她都进精神病院了能研究出什么来啊?”
秦也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艾萨克?牛顿在相信自己是犰狳的时候写下了《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我得了精神病为什么就不能研究点什么出来?”
胡畔无语的直瘪嘴,“根本就没这回事好吗?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妈每次照镜子还都觉得镜子里的人是王祖贤呢!那她是不是也能搞出个什么林萍萍第四定律出来啊?”
林萍萍,“………”
秦也看着胡畔一本正经道,“当你把她跟牛顿放一起比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出错了。她除了脑袋上的羊毛卷和牛顿比较像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共性。”
“你说的对。”胡畔顿了一下,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对!那香蕉都跟人类的基因组有50%到60%的相似度,为什么就不能把林萍萍女士和牛顿放在一起比呢?”
jesus张了张嘴看了眼气的快要冒烟了的林萍萍女士,在一边小声道,“我早告诉过你别来的。”
秦也被胡畔的话愣住了,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什么,“牛顿由于发明了万有引力定律而创立了科学的天文学;由于进行了光的分解,而创立了科学的光学;由于创立了二项式定理和无限理论而创立了科学的数学;由于认识了力的本质,而创立了科学的力学。为纪念牛顿的贡献,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决定把662号小行星命名为牛顿小行星。至于她…”秦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点缺氧似的闭上眼睛顿了顿,睁开眼睛继续道,“除了为北极圈上空的臭氧层的闭合拖一下后腿,我想不到她的人生中做过任何有关于科学发展的事情。”
胡畔深吸一口气半天没想出来怎么怼回去,转身看向林萍萍女士,“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林萍萍女士目瞪口呆的看着秦也半晌回魂似的看了眼胡畔,“她刚刚说到香蕉后面的一个字我也没听清。”
jesus,“羊毛卷开始后面我好像就听不清了。”
秦然,“她们是怎么从精神病院扯到臭氧层的?”
王逆厘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过了一会道,“我只觉得小也吵架的时候很性感。”
“………”秦然,“我还在这坐着没死呢。”
王逆厘上下看了眼秦然,有点好奇道,“你死没死和小也性不性感有什么关系吗?”
秦然目瞪口呆的看着王逆厘,“你在我面前说妹妹性感,你觉得呢?”
王逆厘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秦然,“我第一次跟秦也见面的时候当着你的面问过这个问题,现在可能要改一下方式了。”他眼睛下垂想了想,“我第一次问的是,你现在的这种行为属于父系氏族男性对自己的直系女性血亲所表现出的原始占有欲,我可以理解为你们俩之间存在不正当性关系吗?”王逆厘看着秦然面寒如冰的脸色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思考了一下,斟酌道,“现在可能要改一下,嗯……改成…你是准备要和她发生不正当性关系吗?”
秦然脑子里有跟叫做理智的神经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使劲往回拽着他控制着让他别往死里揍王逆厘一顿。
王逆厘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你半天没说话,是默认了吗?”
“啪”的一声,弦断了。
门口是还在争论不休林萍萍女士和牛顿之间存在或不存在共性的问题。
客厅里是已经打起来的秦然和王逆厘,一边还站着一个不知道该帮谁的jesus…
李弜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观战,半晌他在嘈杂的背景音下喝了口酒,沉重的吐了口浊气,“我今天上午为什么要答应他们进来?”
第四十四章
安静的卧室里,所有的一切都擦拭的格外干净,没有一丁点额外的响动,连呼吸声都慢而绵长,将钟表的声音显得格外大,每每响起“咔嗒”一声就像是在人的心上敲一下,催着人赶紧为下一秒的事奔波。
王逆厘打坐一样直挺挺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参禅似的看着整整齐齐的桌面上正中心处的那个相框和没牙仔。
他眯了眯眼睛冲没牙仔,柔声道,“这是我妈妈送给你的,希望你能喜欢,如果你喜欢的话要不要和我妈妈见个面?”
“嘶”王逆厘牙缝倒吸了口气,“太生硬了。”
双手手搭在膝盖上,食指到小拇指依次快速的敲在腿上。
他挠了挠下巴,眼珠子一转,嗓音加粗,“我妈送给你这个东西是想让你和她见一面。希望你比较识趣。”
他抓了抓头发,“不行,不行,再换一个。”
他换了正常的语调,“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又捏着嗓子故意尖声细气道,“喜欢。”
“这是我妈送给你的,既然那喜欢这个礼物也肯定会喜欢我妈,我妈妈很想和你认识,你和她见一面吧。”
“哎呀,不行,不行,不行。”王逆厘撸起自己的高领毛衣的领子把脸裹进去,愁的要死,毛衣领子裹着嘴巴闷声闷气道,“哎呀,怎么说啊?”
“我选第二个。”门口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他学着王逆厘的样子粗嗓子道,“我妈送给你这个东西是想让你和她见一面。希望你比较识趣。”
王逆厘正想的出神冷不丁听见这天外来电似的一声,吓的差点没直接从凳子顶上弹起来。
门口的人穿着粗棒针织麻花红毛衣,喜气洋洋的带着一顶小红帽,灰蓝色的大眼睛满是认真的看王逆厘。
王逆厘瞪了他一眼,“穿成这样?今年圣诞老人拉车不用小鹿用雪橇犬了?”说完了又反应过来重点不在这,“你干嘛偷听我说话?”
jesus进来直接坐到他床上道,没什么诚意道,“我错了,但是我觉得第二个很有男子气概!”
王逆厘满脸疑惑道,“真的吗?”
jesus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了,让人没法拒绝你。压根都不给人拒绝你的机会。”
王逆厘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那你之前让秦然跟妈见面是怎么说的?”
jesus坐在床使劲上下弹了两下,拿手拍了拍床垫,“没见过啊。”他想了想又道,“送然然礼物,他又不是女的,我又不用问妈,他们就一直没见过。”
王逆厘仰头靠在椅子背上,“我现在有点开始后悔你成人礼的时候跟你去过教堂了。”
jesus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撑在腿弯上,想了想道,“你不就跟我去过一次吗?”说完了他惊起的瞪大了眼睛,“你不会许愿了吧?你不会许愿说希望你小时候碰见的小孩是个女的吧?”
王逆厘瞪大眼睛看着jesus,“你…你开什么玩笑?我是无神论者!”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他想起来了,那年jesus十五岁了,还有几天就要过成人礼了。
jesus想要个fornasetti的盘子,他那时候沉迷于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这里面所有的画家他又最喜欢米开朗琪罗,米开朗琪罗的画里面大多数还都是有关于基督教的。
按照当时jesus给王逆厘说的思路就是。
去教堂,教堂里面有耶稣,耶稣被米开朗琪罗画过,米开朗琪罗会保佑他收到一个盘子。
反正不仅思路混乱而且毫无依据可言……
当时王逆厘已经十八岁了,那一年是2013年,他最喜欢的作者爱丽丝?门罗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于是从十月开始一直到十二月他一直都保持着一个极度好说话和有求必应的状态。
这种状态保持的让一度没有宗教信仰的jesus他妈悄悄请了好几个牧师想看看这孩子是不是鬼上身了……
所以当jesus跟王逆厘说让他开车拉自己去三公里外的教堂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一天的冬天没下什么雪,道上也没几台车,简直就是一路畅通无阻。
两个人一路上没什么阻拦的就到了阿穆德纳圣母主教堂,也是西班牙唯一一个被教皇祝圣过的教堂。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个季节来的游客本就很少这个点来的基本就是没有,又没有赶上礼拜,所以当地人好像也就jesus和王逆厘…还有一个牧师…
教堂祈祷的地方,一排排整齐的椅子,他坐在了左侧,在jesus的后面。
右侧有一个瘦高个的姑娘,穿着一身黑,从头到脚捂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白手和帽子外的几缕黑色的发丝。
王逆厘来这种地方一向觉得没什么意思,脑子早就溜号到那个女生身上去,看她在干嘛。
女生开始只是闭着眼睛伸出一双手握在一起抵在额头前,过了一会,她拿出一本书来,那本书是《关于正常光谱的能量分布定律的理论》,书不是很厚,已经被翻的卷边了,侧面也隐隐发黑了。
女生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手指大小的小的普朗克半身雕像摆件,压在了书上面。
“中国人吗?”王逆厘想,“好想过去打个招呼。”
他这样想着就朝女生的方向挪了过去,依旧是坐在左侧,他走到了离女生最近的只隔着一条过道的位置,低声试探的问道,“你好?”
女生是被吓了一大跳,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半张脸都被口罩挡住,露在外面的大眼睛有点发懵的看了一会王逆厘才回过神来,小声回道,“你好。”
王逆厘笑了笑道,“你也是中国人?”
女生有点害羞的点了点头道,“嗯。”
王逆厘指了指她的书道,“路德教?”
女生似是没想到他知道这本书是普朗克写的也没想到他知道普朗克是路德教的信徒,她眼睛弯了弯像是很开心的想要露出一个笑来,却很克制的一板一眼的只笑了一下就收回去了。
“你也喜欢马克思?普朗克?”
“一般吧。”王逆厘撇了撇嘴,看上去有点不屑一顾的样子,“要是1918年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是广义相对论不是量子论我就更喜欢他了。”
女生转过脸来仔细的看了看他,瞥了一眼刚刚闻声往这边看的牧师,她低声道,“1905年,爱因斯坦将自己对运动相对性的认识写成了论文,投给了德国著名物理学刊物《物理年鉴》。当时德国的物理学刊物稿件实行主编负责制,这份期刊的主编是量子理论的提出者普朗克。而且1912年,在普朗克等人的推动下,相对论才逐渐传播开来。”她皱了皱眉,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他们是好朋友,你不应该这样说。”
王逆厘愣了一下,接话道,“普朗克当柏林大学的校长期间,还把爱因斯坦请到了柏林,在1914年为爱因斯坦设立了一个新的教授职位。学术之间的相互扶持,这样的好朋友能遇见真的不容易。”
女生像是有些头疼,她有点神经质的揉了揉眉心,听见王逆厘说的话后晃了一会儿神才道,“你喜欢相对论,我喜欢量子论。”
女生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和手里的普朗克半身雕像差不多大的爱因斯坦雕像。
那双手把爱因斯坦的半身雕像托在手心处递到过道的上空,手停在那里,她道,“我很久没和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今天能遇见你真的很高兴。”
王逆厘看着那个小雕像又看了眼秦也,过了一会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郑重其事的接过雕像,万分珍重道,“谢谢你,我也很高兴。”
女生收拾了一下东西起身走了,把书装进书包的时候,书的侧面微微摊开,第一页的页脚处上面用浅蓝色的钢笔写着两个隽秀的字--秦也。
王逆厘目送着女生离开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刚才的对话里缓过神来,他看了眼教堂正上方十字架上的耶稣。
心里竟然开始不自觉的祈祷了起来,希望自己小时候遇见的那个每天给自己送饭的男孩子长大了能变得和刚才遇见的那个女生一般。
他听见自己这种心声后,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嘟囔道,“我这是干嘛呢?”
“唉,你这爱因斯坦雕像还留着呢?”jesus伸手拿起王逆厘摆在桌子上的小摆件。
这句话一下子把王逆厘拉回了现实。
他蹭了蹭鼻子,随口应了一声“嗯”。
jesus转了转眼睛道,“这东西,然然桌子上也有一个,看着跟你的这个材质挺像的。花纹也像。”
王逆厘听着他絮叨,一把把东西夺回来,“你那个眼神,地上一口痰你都能看成钻戒,还有脸在这说呢?”
jesus无所谓的抓了抓脑袋,“也是。”
正说着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王逆厘看了眼jesus,“你手机响了。”
“哦”jesus从裤兜里拿出来,看了一眼道,“是妈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唉!别接!”他话出口时已经晚了。
第四十五章
手机那头的人显然听到了他说的什么,“什么别接啊?”
jesus瞪大了眼睛僵硬的举着手机看了眼王逆厘又挪下来看了眼屏幕。
王逆厘糟心的看了眼jesus,无声的比划道,“别开摄像头。”
手机里的人说道,“为什么不能开摄像头啊?”
jesus,“哈哈哈……接通之后就看见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在是没话接下去,他只能尬笑,笑的没有平仄起伏且毫无灵魂活像个上了岁数的公鸭子。
王逆厘勉强在jesus的笑声中调整了一下心态,冲着手机咧起嘴角乐了一下,有气无力道,“…妈…”
那边的女人声音洪亮,用极其富有激情的嗓音激动道,“快快快,我儿媳妇呢?拉来让我看看。”
王逆厘纠结的抓了抓头,不是他不把东西送给秦也,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他妈妈想见一面她。
这太快了,才两个多月,中间还分开了那么久,秦也不一定愿意见她。
王逆厘不敢把她逼得太紧,也不是不敢,实在是相等着两厢情愿了,到时候顺理成章的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他这边还没说话,手机那头的人就又开口了,“儿子,你是不是觉得妈有点让你拿不出手了?”
“完了,又开始了。”王逆厘想。
他这个养母管孩子有自己的一套,最会装小白兔卖惨,每次都往你心坎上砸一下,让你可怜她,然后掉坑里,自己埋自己…
王逆厘痛苦的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拿起桌子上的相框,一身的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起身准备推门出去了。
刚到门口,打开门就看见秦也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站在门口,似乎是要敲门,见他开门了有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跟他大眼瞪小眼。
半晌秦也眼神四处瞟来瞟去,快速的在门上敲了三下,长长的舒了口气,瞬间身心舒畅…
王逆厘,“………”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手按在秦也肩上把她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相框被双手递了出去,他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该怎么说,“小也,这个是…”
“你妈妈送给我的,对吧?”秦也笑着看着他道。
王逆厘有点发愣的“嗯”了一声。
秦也接了过来,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道,“畔畔和我说了,我还在想你把礼物放哪了,怎么不送给我?”说着话,她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相框,倒吸了一口凉气,“哇!你妈妈从哪搞到的?哇!”
她张的大大的,一会看看王逆厘一会看看相框,“哇啊!古斯塔夫·费希纳定律公式图!还有签名……”
王逆厘有点不确定她眼睛里面是不是冒出了激动的泪花,他不太知道怎么回应秦也这种激动的情绪,挠了挠头试探的问道,“那,你要不要和我妈妈……”
秦也忽然上前大力抱住她。
王逆厘被她这么大个个子冷不丁奋力向前一扑,怕她站不稳当,半天没敢动弹。
秦也虽然长的高但比着王逆厘看还是小了好几号,她垫着脚直接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脖子上。
王逆厘浑身僵硬的像块铁板,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最后决定贴在她后脑勺上,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声道,“哇!”
秦也松开了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要让我见你妈妈吗?她在哪呢?”
“屋里。”王逆厘还没从刚才的拥抱里缓过劲儿来,有点发木的指了指屋里。
秦也颠颠的拉着他跑了进去。
王逆厘摸了摸自己胸口处还有脖子上和人拥抱过还没消散的体温,自言自语道,“我应该让我妈给她多买点礼物。”
楼下的楼梯口处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啃黄瓜的人。
左边的男人恶狠狠的“嘎嘣”一声咬掉一口黄瓜,“我就知道,这死妮子不会平白无故的问我,特别惊喜应该怎么演。”
胡畔靠在楼梯上,像是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妃子一样哀婉凄楚的看着楼上,“渣女,骗我感情。”
秦然诧异的看了一眼胡畔,“你不是喜欢李弜吗?你怎么不去找他?”
胡畔愤愤的咬了口黄瓜,“我还喜欢金针菇呢,我也没去吃屎啊。”
秦然,“………”
王逆厘屋里三个人异常乖巧的排排坐在床上对着手机屏幕。
王逆厘他妈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的看了看秦也越看越喜欢,笑的见牙不见脸。
“小也,是吧?哎呀,真好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此话一出几个人瞬间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没人敢动弹。
jesus,“我……我想去…上个厕所…”
秦也,“其实我肚子也有点疼。”
王逆厘,“你们这么一说,我刚才水好像也喝多了…”
“都给我坐下!”
几个人吓得一激灵又全都坐好了。
王逆厘他妈叹了口气,“是我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了……”
王逆厘无奈道,“妈,你又开始了是吗?”
“老了啊!我们那个时候拉一下手就是要结婚的,抱了一下就是死了要埋在一起的…是我老了……唉!”
秦也凑过去离王逆厘近了点,低声道,“那你说我哥死了是应该跟我埋一起?还是跟jesus埋在一起?”
王逆厘皱了皱眉,偏头靠向她低声耳语道,“这可不太好整,我也抱过他。”
秦也压着眉毛想了想,“四个人手拉手埋一块儿?”
王逆厘思忖了一番道,“啧,这样放棺材的坑不太好挖啊。”
“咳…咳……”手机屏幕上的人低声清了清嗓子,“小也还有个哥哥啊?”
秦也愣了一下刚要答话又想起来她刚才可能听见自己说什么了,有点尴尬的拿手蹭了蹭脖子,“有哥哥。跟我住在一起。”
“哎呦,快!让我看看!小也长这么漂亮,哥哥也肯定好看!”
jesus瞪大了眼睛在屏幕外看不到的地方使劲摆手,嘴和眼睛一起使劲,浑身写满了拒绝。
王逆厘半张着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全都交给自己就好。
然后……
“妈,他就在楼下。”
jesus,“………!!!”
秦也回头看了眼王逆厘,分别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四个黑色加粗下划线的大字,“祸水东引!”
于是一分钟后,床上坐了四个人,胡畔继续在楼下啃黄瓜,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嚼了一会儿,“我可能想吃金枝菇就真得去吃屎了。”
手机屏幕换成了电脑屏幕,床上的三个人换成了四个人,秦也和秦然挨着坐在最中间,王逆厘和jesus像是怕俩人跑了似的坐在最外围。
秦也往秦然那边蹭了蹭,耳语道,“哥,装死怎么演啊?”
秦然低声咬牙切齿道,“现在想起来我是你哥了?”
秦也低头闭嘴不出声了。
屏幕里头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典型的西欧人长相,高鼻深目浓眉大眼,上了年纪的皮肤有些松弛,却还是生动好看的,看模样上jesus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跟他长的一模一样。
右边坐着的是个中国女人,上了年纪有些发福了,减了短头发,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温柔似水的,眼角下有颗泪痣跟jesus那颗位置一模一样。
女的先说话了,冲着秦然和煦的一笑,“你就是小也的哥哥,然然吧?”
秦然被她问的有一种被提审的犯人的错觉,他点了点头道,“对,是我。”
男的说话了,他的汉语还不是很标准,说话的方式活像电视里的洋鬼子,“亲哥哥吗?”
秦也接话道,“虽然我有的时候也会怀疑他不是我亲哥,但是我去测过dna相似度,确实是亲的。”
“……?”秦然,“你什么时候做的?”
秦也瞥了他一眼,“在你管聚碳酸酯三尖瓣动脉假体叫女性生殖器官的时候。”
“……行吧…”秦然舔了舔上嘴唇,“不过…确实挺像的…”
电脑屏幕里的男人压着乌黑浓密的眉毛神色凝重的看了眼王逆厘,“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找着女朋友了……”
jesus笑着道,“家里面一切都还好吗?”
男人一本正经的推了推眼镜,沉声道,“家里面就这俩活物,都在这坐着了,我不知道你看见我们俩觉得好不好。”
“现在我知道王逆厘跟谁学的那么说话了。”秦然说着还笑着推了一下jesus,“看你爸的年纪,你哥应该还能活挺久的。”
jesus,“你看着他不应该想到我吗?”
“………”秦然足足看了他三秒钟,抬手摸了摸他的大脑门儿,笑着道,“其实你才是领养的那个吧?”
秦然长的好看,他平日里很少冲着谁咧嘴笑,总觉得太傻,他年少时就当家,总觉得那样违背他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jesus看着他笑有些发愣,被美的晕晕乎乎的,平常说的话脱口而出,他自己没什么察觉,外人却是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连秦也都要看不下去了,把胳膊伸到后面去,拽了拽神游天外的jesus的毛衣。
屏幕里的人轻咳一声,有点纠结道,“你们俩…不会是…一对儿吧?”
秦然愣了一下,赶紧摇头道,“当然不是。”
第四十六章
jesus离家出走了,更准确的将算是他自己把自己净身出户了。
背了一个大画夹子就走了,走了还没一条街才发现自己兜里忘揣钱了。
于是……
胡畔家书房的沙发上就多了个一米八八的大老爷们……
他没钱没手机不过好在是个长的人见人爱的帅小伙,路上碰见了热心市民林萍萍女士,看见jesus像根在风中饱受摧残的大葱一样迎风伫立在街角。
顿时保护感油然而生,二话不说就给拉回家了,热汤热饭暖被窝三件套外加嘘寒问暖小赠品试图感化这根“被风雪摧残的大葱”……
jesus一脸像是被封建领主压迫的农奴刚刚被救出来,想要跟人诉苦又不出口的样子。
可怜巴巴的抱着膝盖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团进沙发缝里,但奈何个子太大没能成行……
林萍萍女士坐在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顺毛,“有什么事,你跟姨说,别窝在心里面啊。”
jesus吸了吸鼻子,别扭的把胳膊腿受气小媳妇似的闪到一边去了,瘪着嘴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没事,您忙自己的事去吧。”
林萍萍女士叹了口气,“那姨先出去了,你在这待着有事叫我啊。”
刚带上门走了没几步远就听见屋里面像是小孩似的一阵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一进去果然是jesus抱着膝盖坐沙发上哭着呢。
一边哭一边还喘不上来气似的抽搭一下。
林萍萍女士赶紧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哎呦,孩儿啊,咋的了这是?”
jesus憋的脸发红,“我从来都没被别人坚定的选择过。”
“papáasi,mamáasi,现在找了个喜欢的人也这样………”
“………”,林萍萍女士,“啥?”
jesus正在伤心的劲头儿上,哭的梨花带雨的看着林萍萍女士,“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小时候是老二家里面上面是姐姐,papá说女士优先,我得让着姐姐。”
他咽了下口水,抽搭了一下,“后来,我家又领养了我哥,mamá又说我要照顾他的感受,什么事都要可着他们来,可是我才是最小的啊,他们从来都没有人选我。”
jesus使劲抹了一把眼泪,“现在我好容易找了个喜欢的人,他又找了一大堆的理由来搪塞我,不跟我结婚。”
jesus直接把头埋在林萍萍女士的肩膀上哭了。
林萍萍女士拍了拍jesus的后背,顺毛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捋着,“你喜欢谁啊?”
jesus抽搭了一下,“你见过他的,你那天去长头发瘦瘦的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那个。”
林萍萍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秦也吗?她不是你哥女朋友吗?她选你那叫劈腿,那能选你吗?”
jesus抬头扒拉了她一下,“不是她!是她哥!”
这绝对是林萍萍女士2020年年初听到的最具有爆炸性的新闻,她努力控制好情绪不让自己的嘴巴张的太大,半天才把震惊的已经涣散的瞳孔聚回来,有点结巴道,“你…你喜欢男的?”
jesus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林萍萍女士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晌回魂似的道,“哇啊!”
过了一会儿她稍稍冷静了点,消化完了这个消息,开始安慰他说,“这个也不能怪人家,你是西班牙人吧?你们外国人看的开。我们中国人不一样到了一定年纪都想留个后。”
她拍了拍jesus宽厚的肩膀,叹了口气,“更何况,爱情,就是那么一时半刻的事。我听畔畔说秦然,秦然是吧?今年都32了,你才多大,看着比畔畔还小两岁呢。你年轻,冲动有活力可是不够稳妥,有些事要三思而后行。你们俩谈恋爱时你侬我侬的没什么顾虑很好说,但是结了婚呢?等你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秦然已经四十多了,你到了他这个年纪,激情、冲动都会散去,留下来什么了吗?什么都没有,到最后没准最先厌倦的人反而是你。有些事老祖宗说的对,当断不断必有后患。”
jesus红着眼睛看着她,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等了他三年了,就等来个这么个结果,我怎么可能接受?”
林萍萍女士叹了口气,“有些事不到一定岁数是看不透的,你看看我,我当年义无反顾的嫁给畔畔他爸,家里面全是不同意嫌他穷啊。我当时就想我们两个有手有脚的还挣不来钱吗?后来钱确实是挣来了。孩子也养大了。”
林萍萍女士一脸沧桑,颓然的叹了口气,“他也看不见我了,每天都像合租室友一样不是爱人,激情过去了,就是对于过分熟悉的厌倦。”
她挑了挑眉,“我看出来他眼睛里面对我没有当年的那种激情和爱了,我有时候看他一眼,一想到我和这个男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还给他生了个孩子,我就有点恶心还有点后悔。后悔我当年还不如把他当个鸭子包一段时间,爽够了再把他甩了。”
jesus没忍住笑了一下。
林萍萍女士看着jesus道,“也许你觉得自己现在很冷静但是你想一想你和这个人会在未来生活几十年,他比你大十岁,会比你先老去,皱纹、白头发没有一样会少,而你们没有儿女环绕膝头,可能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甚至连为什么要在一起过的理由都想不到了。”
jesus有点发愣的看着她,半天没出声,过了一会儿直挺的脊背忽然就弯了,他有点疲惫的靠在沙发上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是这是17岁就看上的人,就这么断了,我舍不得。”
林萍萍女士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还是太年轻了。”
秦然盘腿坐在窗边上腿上放了个烧艾草的小炉子,室内被熏的烟雾缭烧。
他长的好看坐在里面像是个仙人下凡似的,可惜胡畔十分不应景的来了一句,“你不呛的慌啊?”
秦然转过头去,带着防尘面罩的脸渐渐从烟雾中露出,呈现在胡畔面前。
他撤下面罩,以一种站在智商制高点的蔑视感看了眼胡畔,“你找我干嘛?”
胡畔咳嗽了一声,“没什么事,咳…就是告诉你一声,jesus离家出走跑我家去了。”
秦然点了点头,“朕知道了。”然后转身戴上他那防尘面罩又坐回去了。
胡畔有点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在烟雾中。
挠了挠头下楼看着靠在一起看书的俩人,“唉,你们俩,一点都不担心吗?”
秦也盘腿坐在地上后背大爷似的着王逆厘的小腿,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胡畔,“你要是把你操心别人的时间放在自己的作业上一半,你那论文现在都应该写完了。”
胡畔有点生气了,“那是你亲哥,那怎么能是别人呢?王丽丽你弟弟还在我们家蹲着呢,你们俩能不能操点心?”
秦也抬头和王逆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胡畔反应了一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王逆厘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蔼可亲一点,“意思是他俩闹他俩的,你少掺和,到时候人家俩好了,你到里外不是人了。”
胡畔眨巴了一下眼睛,站在原地木头桩子一样杵着。
秦也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改行或者换一个专业?”
“啊?”胡畔皱眉道,“没有啊,我干嘛要换,我挺喜欢这个专业的。”
秦也推了推眼镜,“我建议你把专业换成师范,毕竟你现在把专业课学成这样只能去当个老师了,过几个月就要考教师资格证了,你去考一个吧。”
胡畔,“………”她被气的有点说不出话了。
秦也沉吟半晌,“就去教历史吧,因为这门学科也用不着你去创新。”
她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又“嗯”了一声,“你去当个历史老师应该比你做生命科学和生物医学有前途多了,毕竟你23了硕士还没毕业。”
胡畔瞪大了眼睛,大声道,“我23硕士毕业已经很早了好吗?我觉得自己很棒的,像你这样22就成博士的才比较邪门好吗?!”
秦也冷静的看着胡畔,接着抬头看了眼王逆厘,笑着道,“看,她生气的样子好像我高中的历史老师上课发现我同桌历史书里面夹了言情小说发飙的样子,她可真是个天生的历史老师。”
胡畔,“…………”救命啊,有人打一下120吗?我要被活活气死了。
王逆厘点了点头,“我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场景,但是我上德语课偷看《逃离》的时候,老师大概也是这么发飙的。”
“你也喜欢爱丽丝?门罗的小说?”
“对,2013年她得奖后的那个秋天和冬天我都过得特别开心。”
“嗯,2013年,我那年冬天还去了西班牙马德里的阿穆德纳圣母主教座堂。”她说到这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在一边被气的半死正在喝水败火的胡畔,转过身去看着她,“说到这,胡老师,请问阿穆德纳圣母主教座堂是哪年建成的?”
胡畔,“啊……嗯…这…”
秦也,“19……”
胡畔,“19…啊……嗯…”
秦也,“1983年!”
胡畔,“对!1983年!”
“我看你当历史老师也没什么前途了。”秦也有点发愁的看着胡畔。
胡畔气的直翻白眼,她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有点生气道,“不是…你怎么这么看不上我啊?”
第四十七章
此时楼上飘下来一个举着烧着艾草盒的秦姓男士,他仙气缭绕的走过来,被呛的咳嗽了老半天后气若游丝道,“放宽心点,她谁都看不上。”
胡畔还是生气,“我是你的好朋友啊,我就没有一点好吗?”
“okay。”秦也起身冲她道,“你是个很善良、很好看、很诚实的人。”
胡畔心情稍微好了点,她点了点头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王逆厘,“那他呢?”
秦也挑了挑眉,“他也很善良、很好看、很诚实还很聪明。”
胡畔听完了总觉得哪不对劲,“我怎么比他少了一条啊?是我不够聪明呗。”
秦也诚恳的看着她道,“要不说你诚实呢!”
然后胡畔也离家出走了……
于是李弜家的客厅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李弜其实有点没太弄明白胡畔她家离秦然家就两条街,她怎么不回自己家住去。
并且心口合一的问了她这个问题。
胡畔沉重的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在不断的被秦也埋汰智商、催作业和被我妈不断的催婚、催相亲这两个里面我哪个都不想选。”
李弜抱着大枕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长成这样…没男朋友啊?”
“………?”胡畔反应了一会儿,“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李弜摇了摇头,“我是在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胡畔“啧”了一声,挑眉看着李弜道,“你对我有意思啊?”
李弜神色平静的看了她一会,“你是想让我扯着你胳膊把你扔出去,还是扯着你的脚脖子把你扔出去?”
胡畔,“………”
李弜指了指客厅拐角处的一个门道,“我住那个屋,晚上有事叫我。”
胡畔点了点头道,“啊……我随便问一下你,只是随便问一下。”她抬头望着李弜,“你晚上锁卧室门吗?”
“我也说一下,只是随便说一下。”李弜学着她说话的语气,顺手把抱枕扔到她怀里,不太友善的笑了一下,“我得过亚洲散打冠军。”
胡畔,“………”算了,毁灭吧,累了……
胡畔就这么颓废的盖着一条小毯子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忽然被一阵隐隐绰绰的灯光和轻手轻脚的动静给闹醒了。
动静并不大,但她认床睡得浅,她看着那处昏暗的灯光和在地板上映出的人高马大的影子。
瞬间联想到了她看过的那几部恐怖片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联想。
胡畔扫了一眼屋子,衣服架上挂着一副网球拍,她摸到手里,光着脚丫子,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
贴着墙角,他看见那人的影子在厨房里四下乱窜,一会摸摸这一会又摸摸那,似乎是在看这个值不值钱那个值不值钱…
胡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影子往她这边靠进了,又进了一点,又进了一点…
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心中千万种想法汇成一句话,“狗贼!”
她暴喝一声,一网球拍砸了上去。
接着看也不看,拿着球拍一通暴打…好像有一些烫的东西泼到了她胳膊上,挺疼的,但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胡畔!胡畔!”
手里的球拍猛地被人抓住了,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白t恤黑短裤的男人…
有点眼熟…是李弜……
胡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点发懵的看着他,半天憋出来一句,“对不起啊,你…你…你不打女的吧……”
李弜头大的揉了揉脑袋上被胡畔砸起来的包,“嘶”他呲牙咧嘴道,“脑瓜子都差点让你给削开瓢了…”
胡畔支支吾吾的站在原地缩手缩脚的靠着墙皮站着,像是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李弜头其实没被砸的多严重大部分被胳膊当下了,他平常摔打管了,揉了几下散开了淤青除了有些发麻都不疼了。
他看了眼吓傻了的胡畔,其实挺想知道她能说出点什么来着。
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
大眼瞪小眼的站了一会。
李弜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这姑娘眼睛怎么越来越红了,好像里头还有水,不会是要哭了吧?
他刚要说话。
胡畔咧着嘴就哭了起来,是一种有点害怕了憋着的小声哭。
李弜没见过几回女生哭,他也不知道怎么哄,半天了手足无措的憋出一句,“你打我,你哭什么?”
胡畔手脚僵硬的站在原地,小声哽咽道,“我手好像烫秃噜皮了…”
李弜赶紧把她手拉出来,左手处的虎口处已经起泡了,食指和大拇指上有些发白了…
他赶紧把她拉到水龙头边上拿水冲。
“你被烫着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啊?”
胡畔哭的抽抽搭搭的,“你那么看着我,我以为你要揍我呢,我都要吓死了,你长这么大个儿,我又打不过你…”她边哭边嘟囔,有点不够喘气的使劲吸了吸鼻子。
“行了,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不打你……”
胡畔哭的直打嗝,“你们一家都什么人啊?爷爷天天让人加班不给假休,孙子大晚上装神闹鬼吓唬人……”
李弜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手,见没什么大事了,才回道,“那研究所又不是我爷爷开的,你该休假休你的呗。”
“你懂个屁啊!我害怕他!”
李弜手按在胡畔肩上,把她往客厅推着走,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的搭话道,“那你拿网球拍揍他一顿。它不给你放假你就打他。”
胡畔被他气笑了,呛了口风,咳嗽的半天没直起腰来。
半晌才喘的呼啦呼啦的破风箱似的直起腰来。
李弜拍了拍她后背道,“行了,别哭了,我给你上完药,你上床上睡去,我在这睡。”
胡畔打了个哭嗝,“真的?”
李弜好脾气道,“真的。”
胡畔吸了吸鼻子道,“还是算了吧。”
李弜挑眉看着她道,“怎么了?你来大姨妈了?”
“………”过了一会儿,胡畔沉重的点了点头,“对她来串个门,今天还带了好几个老太太进来打麻将了。”
李弜低头瞅了眼胡畔光着的脚丫子,“你拖鞋呢?”
胡畔手还被李弜抓着,她有点费劲的左右转了转腰,“不知道…唉,你干嘛?”
李弜手抓着胡畔的手,直接拿着腿把胡畔的腿连带着脚丫子全都拐到了沙发上去,又把药多摸了几层。
起身去卧室,打开抽屉翻了翻,再走出来,拿了双没开封的中筒地板袜扔到胡畔怀里道,“穿上吧。”
胡畔小媳妇似的“哦”了一声。
她穿袜子的空荡,李弜又去了厨房一通忙活,过了一会拿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放了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把奶喝了再睡吧。”
胡畔左手上有点肿了,右手那指肚谈了一下杯壁,见有点烫就立马收回来了。
她看了眼李弜,忽然想到了什么,“李警官,你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喝奶啊?你不会没忌夜奶吧?”
李弜砸吧了一下嘴,过了好一会,他挠了挠头,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脸好像还有点红了……
当晚的胡畔还是没能成功睡上李弜的大床,不过李弜到是把自己的珊瑚绒的小粉毯子和自己的被子都让给胡畔了。
胡畔躺在沙发上看了眼那扇开了的卧室门,摸了摸自己被窝里被烫的手,觉得自己占的便宜还挺大的……
第二天一早就精神抖擞的决定一定要为研究所奉献青春,滴水之恩当喷泉相报…
连着加班加到了晚上八点半。
然后她肚子就开始疼了,开始觉得是有人在拿着针扎自己肚子上的一根筋,后来感觉是有人在揪自己肚子里的一根筋,再后来就是感觉有人在自己肚子里的那根筋上弹十面埋伏,最后好像就是埋伏里的那些人一起拿刀在自己肚子里头搅来搅去……
胡畔哆哆嗦嗦的拿着手机准备打个电话,最后悲哀的发现自己手机里面除了亲妈林萍萍女士就只剩下一位女性--秦也
胡畔在被她妈唠叨死和被秦也嫌弃智商中抉择了一下,痛苦的觉得还不如自己直接吊死在办公室里来的比较痛快。
最后到底是自己坐电梯跌跌撞撞的出了研究所,准备打车去医院,只可惜了研究所这边的路口不好打车,她蹲在道边在漆黑的夜色下跟路边的石墩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眼神不好的司机根本注意不到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等的都要睡着了,终于身边停了一辆车。
这车瞧着还挺眼熟的。
耳边似乎是一男一女在对话。
男的说,“她是不是死了?”
女的说,“除非在天气极度寒冷的情况下她死了还能保持这个姿势不变,其他情况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接着耳边是拉链拉动的声音,身上多了件羽绒服然后她就被男的骂骂咧咧的抱上了车…
一路上也一点都不平静。
女的先说,“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你有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另外的百分之五十中有百分之二十是我的责任,百分之三十是她自己的事。”
第四十八章
男的说,“这肉长她自己身上,这我怎么还有这么大责任呢?”
女的声音分外冷静但还是能听出有些激动,“她不是一个足够聪明而且头脑冷静的人,肯定是你对她做出了一些小恩小惠,她觉得要报答你又不想给你添麻烦,所以才会在你爷爷那加班。”
男的手敲在方向盘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心虚,“那…那也不至于占那么大比例,最多百分之二十。”
女的,“百分之四十。”
男的,“百分之二十五。”
女的,“百分之三十五。”
男的,“百分之三十。”
女的,“done”
又过了几个路口,胡畔意识渐渐回笼,她迷迷懵懵的睁开眼睛看了眼前面开车的人和副驾驶。
“秦也?”
副驾驶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别去他家待着了,去我家吧。这个男的他比你还笨,你跟他住一块,只能越活越回旋。”
李弜,“我还在这坐着呢!你就说我坏话?”
“不然呢?”秦也有点不解的偏头看向他,“背后说你坏话,你能听着吗?”
李弜,“………”确实听不着…
秦也回头递给胡畔一个藕粉色的保温杯,“生姜红糖,有点烫,吹吹再喝。”
胡畔艰难的爬了起来,接过保温杯,打开盖子迎面扑出来一脸的热气。
胡畔有点小感动,心里面也热乎乎的。
然后秦也,“你论文写完了吗?”
胡畔,“………”算了,毁灭吧,累了…
“我才出去待了一天,怎么可能全都写完了?”
秦也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她,“你能在收作业前的最后一天晚上写完,为什么在你出去待的一天里写不完?”
胡畔,“大概是因为…我们老师有持枪许可证吧……”
秦也叹了口气,“你以后要嫁人也找个有持枪资格证的吧,太能磨了你。”
胡畔肚子里又开始像有人拿刀搅一样的疼,疼得太阳穴上一跳一跳的,连带着眼前都开始像万花筒一样时不时的红黄蓝绿凑到一团聚成黑复又散开炸的眼前一片金星。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冲秦也道,“我现在真的很难受,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作业的事了,至少安慰我一下吧。”
秦也转过头来看了胡畔一眼,乌溜溜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呢,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有点别扭的伸手在胡畔身上找了个地僵硬的拍了拍,“摸摸毛,摸摸毛。”
“噗……”李弜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抿了抿嘴又憋回去,“你再忍一会,研究所在城东边,医院在城西边,至少还得再开一个点才能到。”
胡畔痛苦的闭上眼睛拿后脑勺使劲撞了撞后座的靠椅,“你能放个歌吗?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李弜闻言伸手鼓捣了几下,“好了。”
せーの~
でもそんなんじゃだ一め
もうそんなんじゃほーら
心は进化するよもーっともーっと言叶にすれば消えちゃう関系なら言叶を消せばいいやって
思ってた?恐れてた?
胡畔开始觉得自己和花泽香菜结仇了…这上面没没一个节奏都开始跟自己肚子疼的节奏合了起来,几句歌词疼一下,最后还带一起打点的。
她受不了了举起手,头疼欲裂,咬牙切齿道,“关了吧…”
秦也回头拿着手又在胡畔身上拍了拍,“摸摸毛,摸摸毛。”
秦也看了眼胡畔,“要不我给你唱歌?”
胡畔脸上的汗进了眼睛,眼角处的汗液和泪水已经混做一团,辣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疼的实在是没劲了,她气若游丝的“嗯”了一声。
“ichbinschnappidaskleinekrokodil
kommausagyptendasliegtdirektamnil
zuersgichineinemei
dannschnischnaschnappteichmichfrei
schnischnaschnappi
schnappischnappischnapp
schnischnaschnappi
schnappischnappischnapp”秦也的声音始终是偏于有点紧绷而冷静没怎么有情绪波动的那种,现在拿这种声音去唱儿歌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胡畔稍微舒坦点了,迷迷糊糊的却开始感觉秦也在骂自己是傻逼……
就这么一路折腾下去,胡畔感觉自己下车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被几百个人同时踩了,那些人踩完了还一人换了一个带钢板的皮鞋头在自己肚子上踹了一脚。
胡畔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羽绒服身上盖着一件羽绒服,最外面还压了一床被子。
她热的口干舌燥,费力的从这一堆衣服里面爬了出来。
床边上坐着秦也,她正认认真真的盯着看另一边躺床上睡觉的人的侧脸。
胡畔看见那人的睫毛好像在发抖……
胡畔觉得秦也再这么看下去,那人可能就要报警了,她清了清嗓子叫了她一声,“秦也…”
秦也回过头来,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道,“好点了吗?”
胡畔点了点头,“李弜呢?”
“去上医生给你拿药去了。”
胡畔点了点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又看了眼只穿着毛衣的秦也,脑中想到什么顿时心里面又酸又软,柔声道,“你外套呢?”
秦也冲着病房里一个黑暗的放着把椅子的小角落,“那呢。”她顿了顿眯着眼睛道,“你不会以为我把自己衣服脱了给你穿吧?”
胡畔,“………”是我想太多…干啥啥不行,自作多情第一名。
秦也看了眼胡畔有点别扭道,“你不问我今天怎么来找你了吗?”
胡畔皱眉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秦也激动的指了指自己,“那你问啊,你问了我就告诉你。”
胡畔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好,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了?”
秦也清了清嗓子,精神抖擞的正了正衣服,一副党支部书记要发言的样子,郑重其事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胡畔挑了挑眉,“…你不是认为自己不会犯错吗?”
秦也点了点头,“对”,她顿了顿,“虽然我很优秀但诺贝尔奖都有搬错的时候更何况我凡胎肉体能力有限,总会有纰漏。”
胡畔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天爷啊…”她砸吧了一下嘴,“我的耳朵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秦也伸手挡住了胡畔的嘴,示意她听自己说下去,“我哥说朋友就是应该区别对待的,是我对你要求太高,总拿一些框子去约束你,是我的不对。”
胡畔的眼睛震惊到要掉出来了。
秦也看人的时候总是温柔又纵容的,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谁都是深情款款,可是嘴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胡畔一看见秦也就会觉得她妈说的那句话一个吐沫一个钉,可能并没有任何修辞手法,完全是写实…
秦也继续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陪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和你在一块做什么事情我都感觉到很幸福,即使你不够聪明,总是拖延很多事而且有的时候还水肿了一点不好看,我还是很爱你。”她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你知道吗?如果核强力稍强或稍弱,那么原子核的结合能将有所不同,这种共振将不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宇宙中任何地方都没有碳或任何较重的元素,因此,宇宙就不存在碳基生命形式。核强力数值刚刚好的几率能有多大呢?”
胡畔眼神躲闪不敢看她,“………”别问我啊,我不知道啊……
秦也继续道,“在这些碳基生命形式里,有650万种陆生生活的碳基生命形式中,你是灵长目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胡畔,“………”我求求你了,我的心脏真是受不了,你能不能别问我了!
好在秦也没问她,继续说了下去,“在灵长类的碳基生命形式有14科约51属560余种,而你刚好是人类属于灵长目类人猿亚目人超科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胡畔,“………”她开始觉得秦也可能不是在提问题,而是再表达一些事情。
秦也继续说道,“你是灵长目类人猿亚目人超科,而全球有76亿人口,而你刚好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概率有又多大呢?”
胡畔瞪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秦也,半天过去了,“…哇啊…”她泪眼朦胧的蹭到秦也身边一把抱住了她。
秦也皱眉观察了一下胡畔的反应道,“你真的听清我说什么了吗?”
胡畔还没从秦也的话里缓过神来,有点晕晕乎乎的应道,“听清了。”
秦也眨了眨眼睛,“我做出一个假设,你就应该去证明这个假设,我说了道歉,你就应该对道歉做出回应。”她皱眉道,“你怎么连这么重要的步骤都能忘了?”
胡畔生无可恋撒开了秦也叹了口气,“我就不应该对你有太多期待。”无奈的点了点头,“我原谅你了。”
秦也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点了点头,“步骤完整了,谢谢你啊。”
胡畔面无表情道,“不客气”
门口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李弜和一个上了岁数的女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仔仔细细的看了眼胡畔的脸色,在本子上写了点什么,冲胡畔道,“肚子还疼吗?”
胡畔摇了摇头,“好多了。”
第四十九章
女医生把笔别在口袋里,冲着胡畔道,“没什么事了,平常注意点别让脚着凉了,每天没事切两片姜放热水里喝。”医生顿了一下,朝着胡畔的左手偏头指了指,“手怎么了?”
胡畔艰难的举起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看了一眼,“昨晚上烫的。”
秦也斜眼瞄了下李弜,有点阴阳怪气道,“百分之三十哈?”
李弜手揣在兜里,眼睛因为心虚有点漂浮不定的到处瞄,低声道,“百分之四十不能再多了。”
女医生上前把本子夹在腋下,冲胡畔道,“把纱布拆下来我看看。”
胡畔从小山一样的衣服里面历经艰难险阻的把自己拔萝卜一样拔出来,松了口气,把纱布拆了。
上面的伤口已经变成了惨白色的已经发皱的一层皮,眼见着跟周围的皮肤不是一个色了。
女医生皱眉道,“这怎么能包起来呢?都不透气了!赶紧去烫伤科,今晚值班的是徐医生,快去找他去!”说着不由分说的就把胡畔的东西拢起来,推着几个人出了病房往外面指了指,“坐电梯上六楼左转第二个门,快去!快去!一会皮都掉了!”
胡畔觉得人生充满无数个岔路口,每一个岔路上都是需要选择,每一次选择都把一个人推向一一条不同的结果。
用秦也的话来说就是混沌理论认为即使在一个确定系统中如果描述该系统变化的方程式为非线性的,那么初始条件最微小的改变也可能也起灾难性的无法预计的后果。
不过眼前这个后果似乎没有秦也的理论里面那样糟。
唇红齿白,眉目英挺,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朗星入怀。
胡畔装的一本正经,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原处,眼睛却总是一下一下的往人家脸上瞄来瞄去,一碰上徐医生的眼睛就立马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眼睛朝别处瞟去。
秦也居高临下看的清楚,看了眼李弜道,“李警官,春天快要来了吧?”
一直站在一边靠墙愣神的李弜,冷不丁被人cue了一下,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顺着秦也的视线看过去,胡畔这盯着人家医生的脸看的起劲。
李弜心里头莫名其妙的开始有点不太舒服,他背着手往出走,边走边道,“我去上个厕所。”
徐医生和胡畔嘱咐了几句,起身去给胡畔开药去了。
胡畔靠在秦也身边低声道,“早知道人民医院烫伤科的大夫这么帅,我非得刚回国就把手放在刚被酒精喷灯烤过得石棉瓦上烫一下。”
秦也看了眼走远了的李弜的背影,觉得他今天好像有点驼背,还有点萧萧瑟瑟的凄凉。
她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心道,“李弜不会喜欢胡畔吧?”
秦也看了眼笑的像个老鸨子似的胡畔道,“你觉得李警官怎么样?”
胡畔正说的起兴冷不丁被秦也打断,有点意犹未尽,不怎么耐烦道,“什么怎么样啊?”
秦也皱眉看了胡畔半晌道,“我觉得你不应该拿被酒精喷灯烤过的石棉瓦烫手,你应该直接拿酒精喷灯烤烤你的头。”
胡畔,“啊?”
秦也眉间皱眉皱的更深了,“我觉得李弜好像喜欢你?”
胡畔,“开什么玩笑?他要是喜欢我!那玛卡巴卡就跟没牙仔有一腿。”
秦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胡畔开始有点心虚,“不…不能吧…”
秦也继续看着她。
胡畔心里愈发没底,“这…这不可能啊……”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都能有你这种连作业都懒得写的校友,他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你?”
胡畔呆愣愣的看着秦也,“你说的…有道理啊……”
秦也越看胡畔越闹心,忍不住嫌弃道,“对啊!爱因斯坦怎么会有你这种奇葩垃圾校友啊!”
胡畔,“……你哥不是说朋友应该区别对待吗?”
秦也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对不起,我的话说的不对。”
胡畔微笑着点了点头,“秦然还是挺管用的。”她想。
接着秦也道,“你这种人居然能跟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做校友?!这样听想不想是在夸你?”
胡畔,“………我可以说没有吗?”
秦也停了一会看着她,一脸欠扁道,“no~”
徐医生把药开完了,嘱咐了胡畔点注意事项就让俩人下楼取药去了。
一出门就看见空荡荡的楼道里面,李弜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靠着墙边孤零零的站着。
那模样要多孤独有多孤独,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胡畔“啧”了一声,十分做作而没出息的感叹道,“天爷啊!我现在居然也开始可以挑人了,好难选啊!”
秦也冷静的看了她一眼,“我不觉得徐医生对你有任何带颜色的想法。”
“………”胡畔,“你最近上网上的挺勤吧?”
秦也其实是个直肠子的人,她总觉得话憋在人心里面不说出来早晚得出事。
她活到今天这么大,有时候也会觉得挺庆幸的,小时候没让她那个有家庭暴力的妈打死,后来没被路上遇见的死变态乱刀分尸,再后来没有因为嘴欠被胡畔那把活在嘴边上的四十米大长刀砍死。
人生于世,拿长镜头看是个喜剧,拿短镜头看是个悲剧。
她觉得胡畔有什么话就不怎么直说,她看出来李弜有点喜欢胡畔,胡畔也有点喜欢李弜。
男女之事,直说就好了,同意就在一块,不同意就找下家,大不了觉得尴尬以后见面不打招呼就好了,没事收那么多暧昧的朋友,平白给自己添堵。
有那功夫还不如睡会儿觉来的舒坦。
胡畔那天取完药之后没回李弜家也没去秦也家,直接回了自己家。
她这人有个毛病,平常没事的时候与林萍萍女士势同水火,势不两立;有事了或是一生病,就想立马回家待着,觉得林萍萍女士骂自己也好,唠叨自己也好,都能让自己舒坦点。
她拿着钥匙开始开别墅的大门。
秦然在中国和瑞士的家门家门钥匙还有实验室、宠物医院和研究所的钥匙都穿在了一起。
她没戴眼镜觉得每一个都长的差不多,只好挨个试。
试到第三对时,二楼的窗户开了,一个恍若带了大喇叭声音加持的声音平地一声滚雷般响起,“大晚上的你要死啊!没带钥匙你回来干屁啊!”
胡畔低声骂了句脏话,又换了跟钥匙,大吼道,“你有骂我的功夫都下来开八百遍门了!”她很久没这么大着嗓门放炮似的喊话了,脑子有点缺氧,她深吸一口气,又道,“还有!我带钥匙了!我只是带的太多分不清哪一个是了!”
门锁上咔嗒一声,门开了。
林萍萍女士继续大吼道,“你是不是把钥匙折里面了!”
“没有!我把门打开了!”
“哦!你可真厉害!打开门了不起女士!”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妈!”
门开了,胡畔喊的有点疼,脱了鞋直接进了厨房拿水就喝。
提提踏踏的一路进了卧室,灯也不开直接洗了个澡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可是旁边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有点硬,还挺有弹性!
还是热乎的……
热乎的?!
胡畔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脚不沾地的跑到门口把灯打开了。
“啊!!!!”她张个大嘴,像是个土拨鼠一样大声叫了起来。
躺在床上睡眼朦胧的jesus,“………???”
胡畔眼珠子瞪的都快要掉出来了,一颗心上下起伏剧烈跳动,吓得她嗓子眼里仿佛装了一个上窜下跳的兔子。
她叫完了才想起来自己是脱光了上床的,又冲jesus吼道,“看屁啊!把眼睛闭上啊!”
林萍萍女士小火箭一样从隔壁冲了出来,原处观望了一下战况,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挡在了两人中间冲jesus道,“吓着你了吧,没事哈。”
说完就推着光溜溜的胡畔走了…
胡畔惊魂未定的穿好了衣服坐在她妈的床上,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林萍萍女士朝她后背扇了一巴掌,“没事别瞎叫唤!”
胡畔被她这反应愣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我是你闺女,我让别人看光了。”
林萍萍女士高贵冷艳的冲胡畔翻了个白眼,“别自做多情好吗?你这长的跟个搓衣板似的,前胸后背一样的身材,人家小伙子比你胸大多了,人家看你干嘛?他对你又想法还不如直接对镜自摸呢!”
胡畔,“………”
已经很晚了,跟胡畔躺在一张床上的林萍萍女士已经开始打呼噜了,鼾声震震像一下下挥动的无情的凿子每一下都精准的劈在胡畔那根脆弱的神经上。
她眼底乌青的瞪着天花板,两只手死死抓着被林萍萍女士那粗壮有力的短腿勾走的仅剩下的一点点小被角盖在肚子上。
胡畔咬牙切齿的攥着被角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接着林萍萍女士一脚精准且好不浪费的蹬在了胡畔的腰上,辅以“金刚大象腿”勾被神功的威力将剩下的那一点点被子也拽走了。
第五十章
未开灯的昏暗室内在一簇细长的火焰下晃出了暗红色的光晕映在黑色的墙壁上那是中有一种不可预知的浪漫。
火焰被触碰了一下,窈窕的身姿如同女人曼妙的腰身,墙上的影子也动了一下。
男人沉声道,“我进来了?”
女人轻声应下,蚊子似的说了声,“嗯。”
“哎!你轻点!”
“嘶……慢点!”
“哎呀!慢点!”
女声的声音有些急促而沙哑,像是撒娇的声音带着软毛钩子一样往人心坎上一下一下猫儿似的轻轻挠着。
......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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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王逆厘有点怔愣的看着秦也,他知道她长的好看,听人说话的时候眼睑下垂乌黑湿润的大眼睛专注的看着人,开心的时候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很好看,就像现在眉眼和润的看着你,笑的像个冬日里得了糖吃的小孩,脸蛋红扑扑的,一身的朝气。
秦也指了指王逆厘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王逆厘脸一瞬间从耳根子红了起来,不只是耳朵,连着脖子和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像是被人指出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他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尴......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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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刘佳男朋友更生气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把秦也的话怼回去,就冲自己的女朋友撒邪火,“你就听着她这么说我?!”
刘佳被吓的一哆嗦,半天了冲胡畔和秦也憋出来一句,“对不起。”然后起身就要拉着男朋友走。
那男的似乎是认定了要在这块地找回场子来,一把甩开了刘佳的手,蛮力一推那女孩子就被推倒在地上了。
头磕在地上的那一声闷响,胡畔怕人出事赶紧跑过去看。
男人疯狗一样一把抓住胡畔道,“你给我道歉!”
胡畔使......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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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接着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倒蹬着小碎步捂着脸一路含羞带怯的跑了过来。
直接跑到了秦然面前,瞪着水汪汪的三角眼,“秦然?是你吧?”
“………”秦然,“应…应该是吧…”
胡畔他爸瞪着湿漉漉的眼睛,伸出一只手向前道,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嗓子破音,“我非常喜欢你演的电视剧,我是你的粉丝!”
秦然头向上抬了一下才慢慢点了一下头,“……看出来了…”
胡畔他爸猛地把手往前一递,“能握个手吗?”
秦然把手抬......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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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王逆厘单手敲在墙上,一声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和尚敲木鱼似的,敲得他脑子有些发钝。
他不太知道怎么回应别人这种话只能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jesus那边好像急了,“你嗯什么呀?你表个态啊?”
“不是……你结婚,我表什么态啊?”
“废话!你是我哥,我结婚你要不来……”
“怎么着?我不去你还不结了?”
jesus那边又开始憨笑,“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到时候求婚你得帮我。我不管啊!我可什么都......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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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你想的太多了。”胡畔笑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秦也以为她能说出来点什么。
结果…
胡畔,“怎么可能有呢!”
秦也无语的看了一会儿胡畔,心里面有点说不来的感觉,她很聪明可以很轻易的把别人看不懂的难题解出来但是感情上的事不是一个个公式化的题目。
她最近看了很多人和事,开始想人和人之间到底保持多远的距离才合适,才不会过分熟悉以至于到对彼此厌倦的地步。
胡畔把脚插到积雪下脚面猛地一抬起扬起一层薄......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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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胡畔听了一阵,眯着眼睛赞叹道,“还挺有节奏感的哈!”
李弜抽了口烟,吐了个烟圈抱着胳膊挑眉看了眼胡畔,“你现在挺厉害的!学会苦中作乐了啊!”
胡畔点了点头,随口道,“那当然,毕竟我是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说着就往声源处背着手领导视查似的走过去了。
李弜弹了弹烟灰,接着把烟叼在嘴里跟着“领导”上去了。
他俩到的时候秦也和王逆厘终于从一段长达一个小时的死循环中结束。
秦也晃晃悠悠的扶着一根......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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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秦也转过头来,把嘴闭上了,靠在胡畔耳边低声嘟囔道,“他这个人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啊?”
胡畔点了点头,安抚的拍了拍秦也的胳膊,眼睛像是雷达一样一会儿看看这一会看看那,有点敷衍的晃悠着秦也的胳膊随口道,“乖啊,一会儿回来给你买魔方。”
靶场离得近没走几步就到了,胡畔几乎是一眼就看见李弜了。
太出挑了,宽肩窄腰大长腿,室内有些热,他把长袖撸了上去露出一截古铜色的手臂,肌肉线条很是好看。
民警......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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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李弜瞥了一眼秦也,接着jesus的话道,“你可拉倒吧,她自己还是个宝宝呢,还给别人起名?”
胡畔,“噗……”她没憋住笑了一下,笑的都有点抽筋了冲秦也道,“来,秦宝宝,上妈妈这来!”
秦也,“………”愚蠢的人类。
她翻了个白眼但压不住好奇还是想过去看一眼去。
看了一眼又想怕被电着似的缩了回去,“男孩女孩啊?”
jesus抱着小孩一下一下的晃悠,柔声道,“是个男孩。”
秦也凑过去想看又害怕......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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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秦也跟胡畔说了一声,几个人赶紧往回跑。
车还没开到地儿,就听见不远处一阵骂声。
“你有本事啊你!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连个屁你都不放!我还以为你回西班牙安家了呢!你回来找我干嘛啊?我又不会给你们家添丁进财,你回去吧!找个好人嫁了吧!”
“然然…”
“别他妈叫我然然!我又不是女的!一个月!一个月啊!你有本事啊!你来无影去无踪的你跟谁在这耍闪现呢?我告诉你啊,我岁数大了我可跟你玩不起,您以后......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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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秦然看着他,他的眼睛里面是年轻人的活力,他的眼睛里有肆无忌惮的渴望和随意挥洒的青春。
他才二十三岁,刚刚走进了社会背着从学校带出来的满身道理自以为能够应付的了反锁复杂的关系。
秦然有点笑不出来了,他又抽了口烟,强压下心头的不适,“过日子,是两家人长期相处磨合的事情,我们彼此要和彼此的亲人朋友相处。”
jesus依旧是不明白,“我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姐姐也支持我,把第一个孩子都让给我们了,我哥......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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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秦然搂着她肩膀的手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猛地缩了一下,一脸作呕状看着她道,“哎呦我,你可省省吧!”
秦也伸手往秦然肋骨上拐了一下,“我最好看!”
秦然表情狰狞的躲开了她这一下子,又蹦蹦哒哒的跳回来捏了捏她的脸,“对,你最好看,行了吧!”
秦也咧了咧嘴,高兴了。
从墓碑到出口那一边并没有走多远,秦也眼神好使,离着老远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高个的穿着黑色粗花呢大衣站的笔直的如一棵小白杨,单手拿着......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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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马上就能够过来了…
王逆厘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脚都别着劲儿的够着浴巾。
“咔嚓”一声,是开门的声音。
接着是一个女人欢欢喜喜的声音,“小也!畔畔!哎呦!孩子在哪呢?快抱出来给妈看看!”
秦也一个激灵诈尸一样捂着脸坐了起来,捂着脸摸到了楼梯,逃也似的留下一个裸男在风中凌乱……
林萍萍女士风风火火的抱着一个小纸壳箱子冲了进来,一见着胡畔怀里的孩子顿时眼睛发蓝的扑了过去。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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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我怎么帮你啊?”
王逆厘冲她招了招手,秦也低着头别别扭扭的附耳过去,王逆厘看着她凑过来的发顶,上去轻轻亲了一口。
秦也猛地转头,眼睛亮亮的又有些懵的看着他。
他整个手都盖在秦也头上上下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有点无奈道,“我亲你是想告诉你,我没有生你的气。”
秦也有点茫然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王逆厘继续道,“你找个机会单独跟jesus说话,找他要钥匙,快去吧,别让你哥上楼看见我就行。”
......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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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秦也回了自己屋子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啊找,最后看见了压在柜子最底下的一个铁皮盒子,盒子上因为磕碰而留下的坑坑洼洼,一点也都不好看。
凑的近一点似乎能闻到一点凉丝丝的还有一点锈掉的味道,他安静的停留在那个角落,看着路过这个屋子里面来来回回的过客。
从十二岁那年开始见证了秦也整整十余年漫长而痛苦的路程。
幸而她熬过来了,
她轻轻的把手附在那个盒子上,打开了看见了那里面放的一整盒子码的整整齐齐的金条......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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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当天晚上秦也在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在脑子里想着那两个人站在二楼上紧紧相拥的画面。
像是一个雪球树脂摆件里面的两个小人物,他们伴随着四手联弹的钢琴声能够天荒地老的相拥下去。
秦也成功的失眠了……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着,晦暗的光芒像是心情不好似的。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兜里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十一点半了。
那些糟乱无章的理论和现实像是漫天飞舞的黄沙胡乱的凿在她的脑子里,时而聚成一团时而又散开。
......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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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所有的人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小心翼翼的触碰那些自己所不了解的未知。
闲下来的时间一天左右也不过睡觉吃饭的九个小时,她睡觉就要占上八个小时,剩下的一个小时她总是爱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暴虐的风席卷着漫天的飞雪带着呼啸而来的戾气砸向窗户。
一窗之隔听着窗外的呼啸声有一种令人惊慌的安心,像是有一种独孤求败的心境,让秦也无端生出许多无敌是多么寂寞,这种非主流的想法。
秦也有时候会想着从她认识王逆厘开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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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十五岁大概是在瑞士读书吧。
那时候刚去瑞士三年,还没认识胡畔估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个德语单词十一个字母得有九个不发音的,也不知道她讲课的时候那一口流利的德语是怎么练出来的。
估计还是会和现在一样不知道冷热,大概经常生病吧。
秦然那个时候还没出狱,也没人管她。
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估计是成天住在实验室和图书馆了,修了两个学位,表面上是敏而好学,博闻强识实则是漫漫白日无从煎熬,才去选......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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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胡畔是把这件事忘的差不多了,但她还忘了更严重的一件事,秦也是最不会看人眼色也最会看人眼色的。
秦也这个人心思在你身上的时候,能拿出来十二分的精神头把自己那一根通天遁地铁做的直肠子拿火烧再拧出个九曲十八弯来替你考虑恨不得柔肠百转处处让你舒服让你滋润。
她心思不在你身上的时候,哪怕你死在她面前了,她都能直接像跨门槛一样目不斜视的迈过去,如果赶上她那天心情不好可能还得嫌你碍事在你身上补上一脚。
但......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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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不曾想,笑话了别人,今日自己也成了这副模样。
她颓然的瘫坐在床侧,一时间竟有些六神无主,神思不属。
秦也盯着刚刚被自己打开的手机屏幕一点点的暗了下去,光亮彻底消失的一瞬间微弱的“咔嗒”一声,像是她在脑中的一根神经上“铮”的弹了一下。
她甚至都能听得到那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根神经被绷得死死的,像是一层薄膜已经被展开到了极限,再多一点点的刺激都能让它瞬时崩溃的四分五裂。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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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秦也出了机场的时候,路上白茫茫一片望去竟然没什么人。
恍然间,像是时空破碎,她又回到了十二岁那一年,孤身一人拉着行李站在苏黎世的机场门口,那一天也是下了一场小雪。
路上也是没几个人,大家行色匆匆,没人有那个闲心去管一个小孩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是了,无亲无故,异国他乡,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谁会管你?
她抬头望天,伸手想要接点一片雪花,只可惜那雪花一碰到指尖瞬间就化了。
她神色有些怔愣的看......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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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门上的锁孔一阵响动。
“咔嗒”一声,门开了。
秦也额角的汗流到了眼睛里,盐水进了眼睛的感觉很疼,可她不敢眨眼。
她眼睛黑的发亮,黑暗中像是狩猎的猫一样盯着那双粗短的腿渐渐靠近。
男人急躁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终于暴露了他自己的本来面目,他开始暴躁的在屋子里不断的走来走去。
一边骂着一边飞快的倒处翻开柜子或是桌子,找着秦也的身影。
秦也身体开始轻轻的打着冷颤。
她不知......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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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秦然,“………”
胡畔一点也没有危机意识,一脸憨笑继续道,“我刚去你们家看见jesus和你的时候,你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帅啊,我那时候还在想我到底是选你呢?还是选jesus呢?”她说着说着幽怨的叹了口气,骂道,“谁他妈能想到,你俩竟然有一腿。”
秦然,“………”谁能给他递一把刀剁了这老色批的狗头。
李弜气的脸色已经开始隐隐发青,他道,“你这梦做的倒是完整,也不知道梦没梦见过徐医生。”
胡畔“......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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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重新看了一遍。
李德海那天摸着那张纸跟胡畔语重心长道,“我那天走的时候,她出来送我,说我不该那样逼你为难你,你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实在是福气。那天也确实是我的错。”
胡畔手停在那张纸上,那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她顿了一会儿抬头冲他苦笑,“老师,我去了之后还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
她低头抿了抿嘴角,在抬头时满脸已是坚毅之色,“我妈和我爸那边,他们一直都跟您有联系,他们一直......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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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胡畔转过身来,笑的一脸色相,“你上道挺快啊,小伙!”她说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压低了声音,“我还真算过。”
后座终于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咳嗽声。
“那个……我…我醒了。”
秦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男生。
那男生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眼神上下躲闪不敢去看秦也的眼睛。
见秦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有点气恼道,“你看什么看啊?”
秦也扫了他一眼,皱眉犹豫了半晌道,“你裤兜里揣馒头了吗?”
“你有病......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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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胡畔转过身来,笑的一脸色相,“你上道挺快啊,小伙!”她说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压低了声音,“我还真算过。”
后座终于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咳嗽声。
“那个……我…我醒了。”
秦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男生。
那男生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眼神上下躲闪不敢去看秦也的眼睛。
见秦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有点气恼道,“你看什么看啊?”
秦也扫了他一眼,皱眉犹豫了半晌道,“你裤兜里揣馒头了吗?”
“你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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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陈宁听了一会儿胡畔那个比兔子大不了多大的声音,上前有点不耐烦道,“没吃饭啊?大点声啊!”
他这一嗓子吓得胡畔差点没直接从地上飞起来,赶紧捂了一下他的嘴,低声道,“你小点声,别吓着她!”
陈宁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忍了又忍半天道,“我看她打我那力气还能怕吓着?”说完这句话后终于彻底忍无可忍的拖着箱子走了。
胡畔看他走远了,这才舒了口气,没好气儿的敲了下秦也的脑袋,“别装了,赶紧起来!”
秦也揉了......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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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自己给别人取得名字叫逆厘,说是迎福,还说自己是人家的福星。
现在看看大概是个灾星。
自己十七年的回忆中竟是始终都没有一处安稳的落脚地。
身上的被子并不厚,胸口处也没有压着什么东西,她却觉得胸口处好似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着,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任她如何叹气都散不开的郁结。
眼前的视线忽然被一双手挡了一下,接着那双手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那手很暖,像是烤火时一个距离刚刚好的温度。
她下意识......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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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心里面出奇的定了下来。
慢慢的把手里的刺儿扔下,缓慢却坚定的往他身边靠去,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所明白的那些物理理论没法在这件事上对她有所助意。
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和王逆厘之前那个患者percy的妻子呆在一起,每天买一束花,听她弹弹琴,然后问一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像是一株慢慢长大抽条的柳树,那些鹅黄的嫩芽顶开了粗厚的树皮,像是那些懵懂初开的情窦悄悄从厚重的心墙下......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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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心里面出奇的定了下来。
慢慢的把手里的刺儿扔下,缓慢却坚定的往他身边靠去,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所明白的那些物理理论没法在这件事上对她有所助意。
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和王逆厘之前那个患者percy的妻子呆在一起,每天买一束花,听她弹弹琴,然后问一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像是一株慢慢长大抽条的柳树,那些鹅黄的嫩芽顶开了粗厚的树皮,像是那些懵懂初开的情窦悄悄从厚重的心墙下......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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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陈宁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索性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好奇呗,就想看看你平常牛个什么劲儿?嗯……我搜完了,挺佩服你的。”
他说着抬手不自然的蹭了蹭鼻子,“一般来说比较厉害的人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怪癖,所以你前两天得罪我的那个事,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秦也头靠在副驾驶座椅上,闭目养神,“我谢谢你啊。”
陈宁斜眼扫了她一下,觉得她这态度自己受了冷落,开始没话找话,“唉,你怎么不问问我,......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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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我不知道,有的时候很明白,有的时候又很糊涂。”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做一个工作总结一样,只是在平和的陈述自己过去一段时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还要继续自己下一阶段的工作一样。
秦也这个人打小就活的像个深山老林里深居简出的老和尚一样。
这一阵子好容易让身边这群人弄的来了点活人气现在又开始变成了一副石佛模样。
胡畔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有个大活人在她面前炸了,她都能波澜不惊的说一句“完了,没药用价......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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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我不知道,有的时候很明白,有的时候又很糊涂。”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做一个工作总结一样,只是在平和的陈述自己过去一段时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还要继续自己下一阶段的工作一样。
秦也这个人打小就活的像个深山老林里深居简出的老和尚一样。
这一阵子好容易让身边这群人弄的来了点活人气现在又开始变成了一副石佛模样。
胡畔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有个大活人在她面前炸了,她都能波澜不惊的说一句“完了,没药用价......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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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心里面出奇的定了下来。
慢慢的把手里的刺儿扔下,缓慢却坚定的往他身边靠去,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所明白的那些物理理论没法在这件事上对她有所助意。
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和王逆厘之前那个患者percy的妻子呆在一起,每天买一束花,听她弹弹琴,然后问一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像是一株慢慢长大抽条的柳树,那些鹅黄的嫩芽顶开了粗厚的树皮,像是那些懵懂初开的情窦悄悄从厚重的心墙下......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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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心里面出奇的定了下来。
慢慢的把手里的刺儿扔下,缓慢却坚定的往他身边靠去,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所明白的那些物理理论没法在这件事上对她有所助意。
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和王逆厘之前那个患者percy的妻子呆在一起,每天买一束花,听她弹弹琴,然后问一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像是一株慢慢长大抽条的柳树,那些鹅黄的嫩芽顶开了粗厚的树皮,像是那些懵懂初开的情窦悄悄从厚重的心墙下......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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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秦也分裂出的新人格何玉是十三岁那年的她,也只记得十三岁之前的事。
那一年是她搬到秦然家的第二年,她妈在她身上的高个子基因让她在刚摸到青春期的影子时就开始像施了特效化肥的章丘大葱直接蹿到了一米七二。
一个当红男明星家里被拍到经常有高个子女人抱着小孩儿出现。
迅速被媒体推到了头版头条,凭借一张图进行各种身份推测,像来是他们最擅长做的事情。
于是秦也就成了秦然隐婚对象,茫茫就成了他俩生的孩子。
......
《逃避可耻但有用》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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