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缘》 第一章 时光隧道 刘凡第一次相信这世上除了人类之外,尚有鬼神之事。小时候在农村,冬天上学两头不见日,经常是披星戴月独自穿行于黑漆漆的乡间小道,那时对刘凡来说最害怕的莫过于碰见灯笼鬼,看不见身子,只是在中指上挑一盏灯笼,慢慢地向你飘来,想起来每次都是浑身颤栗。但从小学到初中,刘凡从来也没碰到过。 大学期间及工作后接受了无数次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父亲灌注于他的那些生龙活现的鬼怪故事已逐渐在记忆中淡去。父亲是一个传统的农村唯心论者,坚定地相信世上有鬼神的存在,没想到在参加工作之后的第五个年头他就亲身验证了一次“父亲的学说”。 一月一日午后两点的那一刻,刘凡感觉自己肯定经历了一次时光隧道和一次灵魂附身。 难得偷得一日闲暇,刘凡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前往祁连山主峰—岗什卡,相约去看七彩冰瀑,驱车两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时已时至中午,一路上刘凡昏昏欲睡,忙着补偿昨夜年终决算亏欠的睡眠。 一下车,青藏高原冬日壮丽的雪峰突然撞入眼帘,由远及近,由高到低,长年不化的雪峰、雪峰下裸露的岩石、高山草甸和间或夹杂其中的冰块,近处巨大山壁上悬挂的冰爆在中午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与土黄色的岩石、冰瀑脚下山溪旁干枯的苔藓、大片大片覆盖着植被的山脊一起构成一道五颜六色的光的世界。 稍时休息后,大家开始一路攀爬,走过短短的滑雪基地铺设的水泥道后,沿着崎岖小路继续向上。 天空碧蓝如海,虽阳光直射,但冬日山间的风依然凛冽,清新的空气带着土腥味直渗入人的心肺,天地如此宽阔,尘世的喧嚣远离而去,刘凡直感觉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是的,他的这种感觉马上就要应验了。 刘凡身材高大魁梧,大学时坚持锻炼的习惯一直没丢下,身材仍然健壮匀称,不像同宿舍的老大、老三、老五,曾经玉树临风的他们现在只能负重前行。故而刘凡一直是队伍的领头羊,耳边不时传来老五那破锣嗓子:“老六你慢点,等等哥哥们”。 城市的水泥盒子禁锢了人们的想象,山间的一切在众人面前都新鲜有趣,随处可见的野鸡、远处山崖边成群的石羊、一闪而过的灰鼠和野兔,不时让大家传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刘凡的注意力不在这些,他喜欢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石头,特别是各种陨石,宿舍里就收藏了好几块,据资深玩家说,这些都是小行星陨石,太多了,稀奇的还是月亮陨石,甚至是火星、水星陨……。 青藏高原广袤的土地是奇石爱好者们寻找陨石的乐土,刘凡只要有时间,就和几个狐朋狗友搭伴到野外加入寻石大军,几年来虽无所收获,但一直乐此不疲。 将近爬了一个多小时,估计海拔已接近四千米左右,四五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老七远远的缀着,其他几个兄弟已不见踪影。 一块巨大的冰川横在前面,崎岖小路向右延伸,左边山坡陡峭,更远处是一道突出的山脊,好奇性驱使刘凡手足并用艰难地爬向左边的陡坡,足足化了近十分钟才爬到山脊。 后面传来老七的大喊声:“老六快下来,那儿太危险”。 刘凡看到山脊右侧是一个小小的山坳,里面零星矗立着一簇簇灌木,本想回头向下,但就转身的一瞥间突然看到山坳中静静地躺着一块怪异的石头,不大,形状象一个农村老式的石锤,特别的是其上反射着一种奇异的光,一下子吸引了刘凡。 山坳里面坡度较缓,刘凡三两步下到山坳中间,两只石鸡和一只窥探石鸡的荒原猫飞快离去,奇石侧面压着一块手掌大的圆圆的普通青石。 刘凡拨开青石,蹲下身子细细欣赏,这块奇石黑中泛绿,表面凹凸不平,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经验告诉刘凡这是一块陨石无异,但这种颜色的陨石刘凡以前从无接触,刘凡预感到自己碰到了一块珍稀陨石,轻轻拿起石头,不知是激动还是其他,一陈酥麻感觉瞬间从手上传来,恍惚间刘凡感到一道黑中带绿的强光从天空射来,穿过石头射向自己的心脏,最后一瞬刘凡感觉残存的意识随光而去。 伴随着脑袋近乎被敲开的疼痛,耳边传来一阵阵嘶哑的呼唤:“凡子,你醒醒”,“凡子,你醒醒”,浓重的方言中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愤与绝望。 刘凡不明白这是叫谁,是叫自己吗?只记得自己找到了一块珍贵的天外来石,之后就不明白了,难道自己不小心摔下了山坡?难道是老七在捏着鼻子和自己开玩笑? 想起石头,立即感觉到左手中仍沉甸甸在握,是那块石头,但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强,那只是个坡度很小的山坳,不可能摔得如此疼痛,既然摔伤了,老七也不可能再捏着鼻子和自己开玩笑啊! 身边的呼唤变成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哥,你醒醒,你醒醒,刘凡越来越糊涂了,这是谁还管自己叫哥啊,从来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啊?但是浑身根本提不起一点精神,身体痛如刀割,眼皮重逾泰山,心急如焚中又一次昏厥过去。 一股冰凉的液体从喉咙里缓缓而下,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刘凡才感到自己象长途跋涉在沙漠中的旅人,这甘泉来的太是时候。 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敦厚老实的男孩,身量不高,可粗胳膊壮腿看上去很结实,嘴上一层男孩了特有的细细绒毛,年龄估计在十八九岁之间,一头乱发很奇怪地用一根小木棍栓着,正拿着半块陶片向自己嘴里喂水。 男孩身着一件分不清灰黑的半短上衣,下摆一直拖到膝盖上,上衣上面套着一件看似牛皮制成的坎肩,下身穿着一件刘凡小时候农村老家男人穿的肥厚的夹袄裤,衣服和裤子均破烂不堪,许多地方破损后露出里面粗麻布织成的衬衣,整体装束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男孩看到刘凡醒了,胖嘟嘟的脸上露出一脸憨笑,扑到刘凡的身上,激动地高声欢呼,“哥,你可醒了,可把我和苏叔吓坏了。”之后扯开嗓子朝后喊了一声,“苏叔,快过来,我哥醒了。” 前方传来一声大笑,“我就说小凡子命大,阎王爷不见得喜欢他,你看,这不应验了。” 刘凡虽然已完全苏醒了,但稍稍一动浑身上下仍疼痛不止,特别是脑袋,只好仍旧仰面躺着,但因为躺在缓坡上不影响视线,眼睛向下一瞥,就看到右侧下方烟雾缭绕,一只瓦罐搭在新挖成的土灶上,空气中弥满着一股肉香,一个看上去近四十岁的男人正在土灶边忙碌。 听到男孩的呼唤,中年男子一骨碌窜过来,一身和男孩同样的装束,但更显得破旧,久经岁月的脸上眉开眼笑,嘴里说道,“稍等等,鸡汤马上就好,这里是大自然的宝库,山鸡、野兔应有尽有,在这里安家,石羊都会主动送货上门。” 男孩缓缓将他扶着坐起来,刘凡才有机会看清眼前的全貌,只见自己手里仍然攥着那块奇石,石头和自己失去意识前一模一样,上面散发着那种奇异的光,只是在石锤的尖部多了一块黑红色,身侧仍然躺着那块圆圆的普通青石。 虽然刘凡仍紧紧握着奇石,但石头再也没给他带来任何奇异。 石头没变,但眼前的一切全都变了,山还是那座雄伟壮丽的雪山,但此时此刻景色已从隆冬变为盛秋,午后的阳光直射到刘凡的身上,身上暖洋洋的,雪线远远退去,像一只小小的雪帽子一样扣在山顶,周围一片一片的灌木丛延伸向视野远方,灯盏花、馒头花黄白夹杂,竞相开放,山坡远处一片野生杜鹃争奇斗艳,不知名的翠鸟在草丛中鸣叫。 刘凡随意一瞥,发现自己脚上骆驼牌的旅游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破旧难看的鸡窝鞋,分不清颜色的粗布肥裤,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最外层套着一幅用铁片串成的甲衣,只是其上布满暗红色血渍,看了这一切,刘凡心里暗暗好奇,这到底是咋会事,自己身上的名牌衣裤怎么全换成了这些破衣烂裳,“宝马换宝来?” 刘凡艰难地砸吧了一下嘴,突然发现前两天牙科赵大夫刚拔掉的一颗虫牙好好地长在嘴里。 这一下刘凡还真是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自主地说道:“这是谁,我在哪?” 话一出口,正在忙碌的两人一下子杵在那儿,一脸惊诧地同时开口:“凡子、哥,你咋啦,咋这么说话,不对劲!” 刘凡窘迫地喃喃自语:“我真的啥都不记得了,我们这是在哪,在干吗?“ 叫苏叔的男子一脸疑惑,不肯定地说,你连我俩是谁也不记得了? 刘凡只好艰难地再次摇摇头。 “唉”,苏叔一边叹气一边说道,“也难怪,你和那个契丹族千夫长从山路那边一路打到这边,我和董子一直在后面追,冲到山脊这边,两人的兵器都不知道飞到那儿去了,抱在一起从山脊这边滚下来,之后拿着石头互相击打,你命大,刚好握了块尖石,几下就要了那契丹族千夫长的命,那个千夫长也用你旁边那块圆石打了你两下,估计脑子受伤,把记忆打没了,苏叔苦笑道,这可咋办呢?” 董子在那边瓮声瓮气地说,“命留下了,要那记忆干啥,不顶吃不顶喝的。”苏叔在那边想了想,点点头,深以为然,“对,只要命留下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契丹族千夫长?难道自己是穿越了,穿越到赵家人的大宋朝了?”刘凡心里想道。 第二章 意外晋升 苏叔将瓦罐端过来放在刘凡面前,就手将两根用灌木做成的筷子塞到刘凡手中,一边说道,“别愁眉苦脸的,没啥大不了的,天下大事、肚子最大,一切事情吃饱了再说。” 刘凡一边慢慢地吃喝,一边很随意地就着瓦罐看了看汤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虽然模糊,但是刘凡还是看清了汤里映出的脸,一下子又楞怔了起来,这张脸不是前几年自己的那张脸吗,好像与刚上大学时候的自己的那张脸一模一样、一样年轻,唉,也不对,脸形一模一样,但这张脸黑里泛红,大学时可是白白净净的,这是咋回事,刘凡更加迷茫了。 既然你啥都忘了,那我就一一再说给你听,先给你说说最紧要的,“现在是大齐朝至和五年,自建国后,大齐与北边契丹国连年征战。董子、你、我都是金城府狄道县城南庄百姓,为金城甲旅士兵,已多年在甘州戊边,董子是你堂弟,你从小父母双亡,是你叔婶抚养成人,因朝廷募兵制规定每户必须要有一人从军,多者不限,你叔叔年纪大了,你家就由你和你堂弟从军,而我和你叔叔是至交好友,因膝下无子,只能由我自个服兵役了。” 你叔叔一下子将你和你弟都送上前线,临行前对我细细嘱托,“一定看好你俩别出啥事。” “你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作战也勇敢,这不,几年时间已升为宣节副尉,领金城甲旅寅营营副。今儿一早我们在甘州与契丹族一部短兵相接,契丹兵败退,你率领一队骑兵一路追到这祁连北麓,击杀其千夫长,回去之后指定又要升职啦。” 听了苏叔的介绍,突然想起父亲从小灌输的鬼神论,相信自己不但随着那束光穿越了时光隧道,而且还趁着这具身体的主人与千夫长一块被阎王爷请去而实现了借尸还魂。 但更奇怪的是,这人不但和自己同名同姓,而且长相简直也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人好像看上去年岁比自己穿越前小了六七岁。 一切变化的太快,刘凡此时几乎难以承受这突然而来的巨大转变,这时候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摸,才发现这身材也是长胳膊长腿,浑身肌肉隆起,和穿越之前也差不多。 思虑如麻,一会想起苏叔说的大齐至和五年的话,猜测这是一个什么朝代,自己的历史知识中可从没出现过,一会又想起那留在异时空的至亲怎么办。 胡思乱想之间,左手无意间在胸前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见是一块造型奇特的墨玉,有小半块手掌那么大,做工精美,整体造型看上去像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狗,只是尾巴太短了点,看上去怎么都像兔子尾巴。 只听董子嘴里一边嚼着鸡肉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哥,快吃饭,没啥看的,我记事起你就戴着这石头片子,我抢了几次,娘还把我的手都打疼了。” 苏叔看到刘凡在端详着那块玉,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凡子,快吃饭,一块破玉有啥好看的。” 等三人吃完饭,董子牵来马匹,慢慢将刘凡扶上马,因刘凡有伤在身,三人直到天黑尽了才赶到军营。 一路与苏叔和董子的闲聊中,刘凡也对这个自己浅薄历史中从未出现过的朝代有了初步了解。 大齐建国已历三代,自开国以来,和北方少数民族的战争不断,为应对契丹犯境,这几年大齐政权在北方边境设立了西北、河东、燕山三大行营。自圣上继位后,契丹国逐渐将战争重心向西转移,八月初契丹犯边,其前军出沙州于昨日八月十二抵达甘州前沿,金城三旅在甘州前线执行侧面防御任务。 甘州位于河西走廊中部,南枕祁连山,北依合黎山、龙首山,向西北过肃州而直达大齐西北门户——玉门关,但苏叔说玉门关已于先帝时失守,现大齐以甘州城为中心重点防御契丹军南下。 甘州城小、城墙低矮,加之甘州地理东西长、南北窄,故西北行营总管神虎军司马李宗雄将军坐镇凉州,命西北行营副总管神武军司马郭怀德将军为右路军总指挥,率神武军及神威军负责甘州防御事宜,并在甘凉沿线部署军队进行阶梯防御,命神骧军为左路军在西宁州担当侧面防卫任务,防御契丹军从青藏高原向东侵犯。 郭怀德将麾下主要军队在三个方面进行了部署,一是金城军司马祁伯远率金城军三个旅依祁连山北麓扎营,二是亲率神武军八个旅、神威军三个旅及甘州军两个旅在甘州城内外进行正面防御,三是甘州军另外三旅在合黎山至甘州沿线机动。 一路上,苏叔不但将自己知道的金城军乃至右路军中的主要将领以及军中着装、礼仪等事宜向刘凡一一做了说明,而且还详细介绍了今日金城军接敌的细节,“昨日契丹军六万军队在其西路元帅府副元帅努而葛丹的率领下抵达甘州前线,随即于午夜时分派出一个万人队想依祁连山北麓绕行至甘州后方拟出其不意通过攻击防范较为松散的东门进城,并前后夹击直下甘州,但其意图被早已潜伏在敌营附近的斥候发现,金城甲旅及时沿黑河右岸迂回至敌军后方,凌晨甲旅接敌,刘凡率领队伍猛冲猛打,契丹军大败,刘凡尾随一队契丹败军半日最终将其全歼,并斩其千夫长,但自己带领的队伍几乎也被打光。” 回到营中,刘凡三人得到了甲旅旅帅乃至祁伯远将军的高度赞扬,称在早晨的大战中,刘凡作战勇敢,带领甲旅寅营三哨人马首先切开契丹军防御,为甲旅主力突入敌军后防创造了战机,经金城军前后夹击,敌军大乱,此战共阵斩契丹军一千八百余级、俘五百一十六人,是此次契丹犯边首次大胜。 当夜,右路军总指挥郭怀德将军将战果通过飞鸽传书上报行营总管李宗雄,刘凡和寅营校尉均上报了一等功。虽然成绩可观,但寅营也在战斗中损失惨重,经统计阵亡三百四十五人,重伤四百二十三人,活蹦乱跳的没剩几个人了。 翌日一早,右路军总指挥部就接到了西北行营飞鸽传来的叙功文书,鉴于战时非常时期,行营为了振奋士气从急从宽进行叙功,以表彰金城军在祁连山北麓战斗中的卓异战功,郭怀德总指挥亲自从三十里开外的甘州城内赶来,当面向金城军传达了行营关于昨日战斗的奖赏。 授予祁伯远从四品下明威将军,任右路军副总指挥,兼任金城军司马;原甲旅旅帅、甲旅副旅帅以及原寅营校尉均有升任;刘凡升任金城军甲旅副帅兼寅营营校尉;其余有功人员均给予了不同程度的升迁和奖赏,就连苏叔和董子也因祁伯远等金城军高层的举功同时升任寅营营副尉和亲兵哨长。 寅营为金城甲旅主力骑兵营,共辖十哨人马,其中一哨斥候兵、一哨辎重兵,剩余八哨骑兵,尚有二十人的校尉亲兵,其前刚从金城补充过来的预备士卒已于昨日战斗统计后全部分配到各哨,虽然个别哨仍有不满员,但总数也有近千号人马。 对于刘凡来说,才一天功夫不到,自己已从一个异时代的银行小职员来了个华丽丽的转身,从管理一个小储蓄所八个人一下子变成管理上千号人,相当于一个地市级的大行长,任刘凡名牌大学毕业一身才华、两世为人,一时间也难以适应这种瞬息变化,别说还是甲旅副帅。 刘凡前后过了一遍自己目前面临的窘境,做为骑营校尉,首先要解决的是骑马的问题,可自己前世基本连马摸都没摸过,唯一和马的亲密接触也就是昨日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伤重自己和董子共乘一骑回营的路上。 虽然昨日苏醒时浑身疼痛,但其实全身上下均是一些皮外伤,昨日回营后军中郎中已对伤口进行了处理,除头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外,其他伤口已无大碍。 想到目前的一切,刘凡一时愁眉苦脸,怎么办,装软蛋说自己有病上不了战场,那肯定是将熊熊一窝,结果自己不但被大家看不起,还连带拖累手下,那个真正升入天堂的刘凡肯定被自己气的活过来,空有一身现代知识,刘凡一筹莫展。 这时刚升任亲兵哨长的董子进来报告,苏叔和卯营副尉求见。 卯营副尉叫耿大伟,原寅营哨长,和刘凡、苏叔一样均是城南庄人,几年来几人一直在一口锅里搅勺,因卯营副尉在昨日的战斗中阵亡,故耿大伟刚从哨长接任卯营副尉之职,虽然名为大伟,但长的一点也不大伟,按刘凡的估计,身高绝对不超过一米六,干巴瘦小的身上看上去就没几两肉,偏偏长了一张大嘴和一双小眼睛,让人一看见就想笑。 虽然这会儿耿大伟因升职高兴的小眼睛几乎笑没了,但此时此刻刘凡因心里装着事连一丝笑的心情都没有,大伟一边拱身行礼,一边满不在意地说,“咋咧,旅帅大人不舒服,伤势太严重了?” 刘凡回礼说,“伤不碍事,关键是一下当了个甲旅副职不知道咋整啊?” “屁,车到山前必有路,凡子打仗英勇,到时候带队往前冲就成了,这有啥发愁的。” 刘凡一边与苏叔和大伟等人说话,一边在心中暗暗为自己鼓劲,对呀,自己前世虽然是一个银行小职员,但小学时看了少林寺之后就对武术痴迷,特别是大学期间跟随体育老师整整学了四年武术,加之故去的刘凡留给自己的仍是一副强壮身体,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章 前往甘州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骑马这一项还是要过的,苏叔和耿大伟离开后,刘凡估计时间应该在早晨十点半左右,离指挥部宣布任命时间也就过了一个小时不到,叫董子牵了马一起走向临时练武场,因这时不是出操时间,武场之内静悄悄地没一个人影。 刘凡一边走一边对董子说道,“那个狗日的千夫长一石头砸得哥连啥事都忘掉了,不知道是不是连马也不会骑了。” 董子随口道,“哥,不可能,金城军里面你的马技如果认了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这咋能忘掉?况且这骑马有啥难的。” 刘凡一边牵着自己的坐骑走向马场,一边暗自祷告,那个那个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刘凡啊,看在咱俩同名同姓的份上,一定帮帮我,让我对骑马无师自通,免得毁了你的一世英名。 因伤还没完全好透,董子帮着刘凡慢慢跨了上去,在骑上马背的一瞬间,刘凡突然感觉这骑马打仗就好像是脑中固有的记忆,各种在马背上的技巧,包括马刀的各种刀诀好像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存放了万万年,取之不尽、用之不绝,兴奋之余,刘凡慢慢地加快马速,挥舞长刀做出各种劈砍动作,竟然越来越顺手,练了近半个时辰,感觉身上已微微出汗,刘凡才将马速缓下来。 董子在一边大声喊道,“哥,虽然受伤了,但你的功夫一点也不比从前差,奇怪了,好几个动作我以前咋都没见过?” 刘凡心想:“你见过就奇了,是体育老师教的。” 出了练武场,刘凡和董子牵着马缓缓走回南边的营地,因骑马这项最紧要的事情迎刃而解,刘凡心里一下轻松起来,想道穿越就穿越了吧,现在也没办法回去了,只能慢慢来适应这个世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有董子、苏叔在旁边,有什么事两人帮衬着,想来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 这时候心情一放松,眼睛里才有了景致,营寨依山而建,大致有好几个足球场大小,外围是一人多高的木制栅栏,正西方向开有一座可供两辆汽车并行的宽敞大门,门边两名哨兵持刀而立,正对大门一里开外设有一座高度差不多有三层楼左右的瞭望塔,营寨外围有四五队士兵在来回巡逻,营寨内是大大小小数十座牛皮军帐,周边零散堆有箭垛等各种军械器材。 营寨左边就是高大雄伟的祁连山北麓,近处山阴里一洼一洼金黄色的桦树与偶尔夹杂其中的柏树将山间装饰的绚丽多彩,远处连绵的雪峰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秋日壮丽的景色直渗入人的心肺,心情无比舒畅。 刚回到军营,营里已派人传来甲旅旅帅的命令:“因敌军近在咫尺,为应对随时战况,自己要留下来协助司马都尉在营中留守,着刘凡跟随祁伯远前往甘州大营参加军事会议。” 金城军在祁伯远的带领下,一行四人加上一哨护卫一百多人午正时分出发,庆幸的是除刘凡刚刚认识的祁伯远将军外,和自己一样也因乙旅旅帅留守而前往大营参加会议的“老上级”、原甲旅寅营校尉、现乙旅副帅马有来也在随行队伍中。 祁伯远是一个年近五十左右的小老头,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加上一身洗的发白的浅绯色军装,还有右手拇指上戴的绿色扳指,怎么看都好像是得了点浮财的乡下老财主,但左耳边一道浅浅的刀伤却道破了这人老军旅的身份。 刘凡一一向祁伯远、马有来以及丙旅旅帅田将军见了礼,田将军看上去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四十多岁汉子,但听苏叔说田旅帅是金城军的第一智囊,有勇有谋,平时惜言如金,但这时却拍着刘凡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后生可谓啊,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甘州离金城军驻地不过三十多里,一行人快马加鞭转眼就到,一路经过好几道勘验和甘州南门检查后,赶到指挥部关防严密的签到处时估计就下午一点半左右。 刘凡从昨日来到这个谜一样的世界,看到的除了临时搭建的军寨之外只有几座大山,这时候才领略了这个时代的城市建筑。 甘州城墙高约九米左右,全是黄土夯筑,四周设有箭楼,连年征战在城墙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痕迹,有几处已经出现了裂缝。 城内多是低矮的土屋,除士兵外偶尔出现的行人均行色匆匆,唯一像样的建筑就是被征用为右军指挥所的州府衙门,也不过是一个土木结构的两层建筑。因此次参加会议人员较多,指挥部将会议地点临时改在州衙大堂进行。 一进仪门,只见大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晃眼看去全是着绯穿绿的将军校尉,上首一位将军在公案后居中而坐,正是右路军总指挥郭德怀将军,一见金城军一行,站起来哈哈大笑道,“老祁你们可迟到了,人家文渊比你远上四五里路,已经在这喝上茶了。” 只见一名穿浅绯色圆领衣服,面相可亲的高个子将军从座椅上站起来,向祁伯远含笑一礼道,“职下见过副帅。” 祁伯远一把抓住对方,“就你礼多,咱俩是多少年的交情,还来这些虚头把脑的。” 叫文渊的将军接道,“这不行,您现在是右路军副总指挥,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我得巴结着点。”说完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祁伯远就手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之后又向对自己见礼的几位将军校尉还了礼,并示意随行三人与自己一起向郭怀德以及一众将校见礼。 从进到仪门开始,刘凡一直跟在马有来后面,学样见样,竟然也能够滥竽充数,全部混过眼去。 虽然早晨就已见过了这位行营副总管兼右路军总指挥的郭大将军,但那时刘凡满脑子都是穿越后我该怎么办之类的疑难问题,眼睛里根本没在意这位郭大将军的样貌,这时候稍微定下心来,才注意到这位年岁起码在五十以上的行营二号人物如果脱去一身将军袍服,活脱脱就是一年老年书生模样,文质彬彬中夹杂着一丝慈祥,根本看不出是统帅近十万士兵的方面军总指挥。 这时候郭怀德示意祁伯远坐在其下首后,又向坐在旁边的一位做记录的将军说道,“伯远和文渊一行一路赶来,肯定没顾上好好吃喝,你安排下人给大家先上点吃食吧。” 说完没过多少时间,即见一从仆役络绎将热腾腾的羊汤和白面饼从角门端了进来,趁着吃饭之机,郭怀德与祁伯远小声讨论了小半个时辰。 饭毕,等仆役将桌子收拾完并向大家献上茶汤后,郭怀德随口向旁边说道,“开始吧”。 一众将军校尉双掌抚膝直腰挺胸端正坐好,大厅上霎时落针可闻。 金城军的座位在甘州军的下首,与对面的神武军、神威军将校相对,刘凡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依样挺胸收腹坐到最末位自己的位置上。 第四章 战争形势 郭怀德没有马上说话,胳膊肘支着案桌十指交叉,与先前样子截然不同,目光从左到右慢慢环视一周,随口说道:“今日的会议有点不同以往,以前基本上都是我在说大家在听,但是今天,我刚和祁副总指挥交换了意见,我先说说目前的形势,之后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似乎是要给众人留给一个思考的时间,又似乎尚未理顺接下来该说什么,郭怀德目光久久停留在对面仪门的某一点,然后才低沉着声音慢慢说道:“我想,大家也看到了目前敌我双方的态势,对我们来说,面临的形势不乐观啊!” “八月初,契丹西路元帅府起二十万人马从玉门入境,驻足沙州,之后分别向甘州方向和西宁州方向派出两路军队犯边。” “甘州方向由西路元帅府副元帅努而葛丹统领,其六万人马已于昨日抵达甘州西面三十里处扎营,虽然昨日偷袭中有所损失,但估计其总数仍在五万五千人超上。” “努而葛丹是契丹国名将,以悍勇狂妄闻名,以往与我大齐的多次交战中几乎攻无不克,很少败绩,据昨日斥候回报,契丹军西路元帅府最终选择将主攻方向定在甘州,其主力十万人马也于四日前从沙州出发,预计十八日即可抵达甘州前线。” “以努而葛丹狂妄的性格,必不会等其主力到达后再行进攻,预计稍事准备后,将立即对我军发起进攻,以乘其主力到达前一战而竟全功,故指挥部预计明后两日我军就要承受对方狂怒的进攻。” “另外契丹南路方面四万人马作为牵制部队已借道吐蕃逼近我大齐西宁州。” 说完这些,郭怀德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手拿起细瓷茶杯抿了口茶汤,之后又续道,“回顾我军情况,我右路军方面,在南面祁连山北麓是金城军三个旅,北面合黎山一线是甘州军三个旅,甘州城内外是神武军八个旅、神威军三个旅、再加上甘州军两个旅共十九个旅七万五千多部队,另外我右路军在永昌县附近部署了神威军四个旅做为纵深防御,总共九万多部队四日后就要承受敌军近十五万军队的全面冲击,此战堪称凶险。” “左路军方面神骧军七个旅、加上西宁州、湟州的六个旅,总数大致五万超上人马。” “凉州大营方面,尚有神虎军八个旅、神策军六个旅、及积石军五个旅做为机动部队,随时准备向两面进行支援。” “虽然我军在总数上不弱于对方,但主要是要进行多点防御,而敌人只要集主力于一面,毕其战于一役即可。鉴于契丹主力已离开沙州向我方逼近,我昨夜向行营飞鸽传书上报战况时已向行营说明了契丹军此次东侵其主攻最终选择了甘州方向,请求行营立刻给予增援。早间接到行营方面信息,大总管已命令行营十六个旅由神策军司马李守义将军带领明日出发驰援甘州,预计二十日可到达甘州,另外在永昌县的四个旅明日一早出发,预计十七日到达甘州。” 随着郭怀德将军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一幅西北地区的敌我势力分布图清晰地浮现在刘凡的脑海中,前世的刘凡处于中华民族将要复兴的伟大时刻,国家承平富强,刘凡出生时,那个丧权辱国的混乱时代早已远去,但刘凡偏偏是一个狂热的军事爱好者,自上中学开始就喜欢翻看各种军事历史题材的小说,大学里更是把古今中外的战役翻了个遍,一些著名的战役如国外的诺曼底登陆、中途岛战役,国内的如四渡赤水、台尔庄战役,古代的如淝水之战、潘阳湖大战等等,在同事面前说起来简之如数家珍,头头是道。 刘凡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之中,他知道,战争很难创新,只要细细分析,大多数都是对历史的重复,他相信自己绝对能从古今中外的战争题材中找出一款与目前形势相似的篇章来。 郭老将军接着说道,“先皇至正三年,大齐迎来了自立国以来契丹的最大一次犯境,圣上任命辅国大将军孟徵为元帅,全权负责与契丹的作战事宜,孟徵将军是大齐难得的军事天才,且大齐立国仅三十余年,全军素质尚可,故而孟徵领军大败契丹主力,斩契丹军七万余级,俘契丹西路元帅及其麾下一万多府兵,契丹西路元帅府基本灰飞烟灭,此战后大齐迎来了难得的十年和平期。” “直到至正十三年,已恢复元气的契丹国又开始在边境挑起战端,此时孟徵将军已离世,之后一直到现在,契丹几乎年年寇边,而大齐在双方对峙中少有胜绩,特别是至正十五年契丹国东路元帅府集二十万大军攻略河东,下太原以下三十七州近一百多县,前军直抵京城门户,小半个中原沦落在契丹军的铁蹄之下。” “先皇见事不可为,一度欲南巡江宁,幸亏群臣力谏才未能成行,之后丞相府建议起用已致仕老将盖延寿经略河东,协各路军马步步为营,加之契丹军不善守城,直至次年五月才将敌军逐出河东。” “六月,朝廷设立河东行营,任命老将盖延寿为河东行营总管,十八年又设立燕山行营。” “自圣上至和元年开始,契丹国将战争重心逐渐转向西北方面,重建西路元帅府,任命契丹国王异母弟耶律德宗为西路元帅,至和二年和四年契丹军均出玉门攻破甘州,二年夏秋之际甚至一度攻略西北大部分州郡,兵锋直至秦州府。” “三年五月朝廷设立西北行营,任命李大将军为西北行营总管,目前李大总管和盖延寿大总管已是迟暮之年,但仍坚守在北方边境。” 郭怀德将军随口又是一篇文章,几个年老的将军在座椅里端然肃坐,连眼神和表情都没有多大变化,显然对这段历史再熟悉不过,但多数年轻将校却大都听得迷瞪懵懂,个个面庞紧绷专心致志,生怕错漏一言半语,同时暗自在心里琢磨这番话所表达的引申意义。 对于刘凡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军事课堂,因此倒没有想到去琢磨这背后的含义。 郭怀德也不理会在坐的各位在心里转着什么心思,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说这些往事就是想提醒大家别轻视我们的北方邻居,我们已经在历年的交战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现实告诉我们在认清守土之责的同时,必须要有革新精神,引领我们走出连年败绩的怪圈。” “可能我们这些老家伙已严重陷入陈旧的思维中了,尤其是与努而葛丹的这一仗,对这次战役的成败至关重要,打好了,可能今年契丹军的进犯就会无疾而终,打不好,不但甘州要沦陷,可能大半个西北也要遭受契丹铁蹄的蹂躏,因此召开这样一个军事会议,请大家就如何应对这次战争,在之后的发言中畅所欲言,以便指挥部综合各方面意见制定作战方略。” 第五章 初起争论 虽然刘凡上大学时的专业课即不是政治也不是历史,但刘凡仍然知道民主集中制最早是由列宁提出的,在清朝以前的封建社会,资本主义萌芽在明朝中晚期已经出现,但从未听说在封建社会的哪个朝代出现过民主集中原则,因此,当郭总指挥提出大家畅所欲言以便指挥部集中各方意见制定作战方略时,刘凡对这个处于异时空、大致和唐宋年代相仿的国度人们的思维充满了由衷的赞叹,一千多年前的朝代已经有了社会主义的启蒙思想,这是怎样一种进步啊! 会间稍时休息时刘凡随口向马有来说道,“马大哥,我昨天和那个契丹族千夫长干架时不小心让对方用石头在头上打了几下晕了过去,醒来时竟然脑袋空空一片,以前所有的记忆都打没了,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亏得苏叔和我弟向我说了一些情况,以后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得对我提醒着点。” 马有来一脸惊奇道,“还有这种事,那你以后还咋混啊”,刘凡道,“昨天醒来弄清状况后我也好长时间不能接受,但我弟说了,记忆打没了就打没了呗,命留下了就是天大的好事,我感觉也是,之后也就慢慢想开了。” 马有来说道,“好吧,我俩一块儿扛枪好几年了,说过命交情也不为过,以后有啥事吭声就成。” 刘凡马上打蛇随棍上,“那你给我说说大齐有那些军队呗。” 马有来随口道,“这有啥难得,大齐在立国之初就设立了二十四支禁军,每军设六至八个旅不等,目前,西北行营共有五支禁军,分别为神虎军、神武军、神骧军、神威军、神策军,共辖三十六个旅。除禁军之外,朝廷在全国各州设立了地方卫军,编制和数量都有规定,北方有战争的州郡大都设立了二至三个旅的地方军,最多的也不能超过五个旅两万人马,而其他内地州郡大都只设立一个旅的地方卫军,数量也严格限定在二千人之内。我能说上的也就这么多,以后记起来了再告诉你,走吧,军议开始了。” 休息过后,郭怀德点名甘州军司马魏文渊首先发言,刘凡虽然看到所有将校正襟危坐,但眼神中均隐隐含有一种期待,看魏司马如何来做好这个开场白,是啊,抗胡第一次大战,对敌我双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同时也极大地影响着未来战局的走势,由不得魏司马和众人不慎重。 魏文渊站起来向主案敬礼后,稍做思考,郑重开口道:“总指挥点名让我首先发言,我真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我是一个老甘州,自十六岁起就在甘州戍边,在这里成家,三十多年来就基本没离开过甘州前线,儿女都是在这里出生的,虽然至和二年和四年甘州破城后随大军转移,但等到契丹军退却后又第一个顶上来,在这里我从小兵到哨长、从校尉至旅长、再到军司马都尉、司马,我几乎见证了甘州城的每次战斗,可以说,我对甘州城充满了感情”。 说到这,郭怀德将军带头鼓掌,大家纷纷附和。 “以前基本都是指挥部如何说,我们就如何执行,但这次让我来说战斗怎么打,在上级命令下达之前,我是不会退却一步的,至于如何防守,我认为还是不能脱离多年的防守经验,以坚守甘州城为基础,充分利用骑兵部队的机动性,在甘州城外围及纵深远方寻找战机,寻求重创敌军侧翼,以便解甘州城之困,达到战役目的。” 刘凡听了魏文渊的说话,心里不由好笑,这人会说话,先诉说自己的苦劳,博得大家好感,之后提出的方略还是死守甘州,等于啥都没说,真是蒙混过关滥竽充数。 对面上首一位着深绯色战袍裹着鱼鳞甲、模样却有些斯文的军官站起来,向郭怀德将军行礼道:“总指挥,魏将军所言极是,众所周知,契丹军善骑射,在阵地攻势方面却是羸弱,我军步骑混杂,很难有良好的行军速度,在野外争战中与契丹军一决高下有先天弱势,应将步兵主力置于城内,并将军内所有重弩集中使用,敌骑接近时集中发射,于外骑兵在侧翼骚扰,定可拒敌于城门之下。” 旁边马有来悄悄说道,“这人认识不?” 刘凡轻轻摇摇头,马有来低声道,“这就是神威军司马冯先将军,因右路战事最为紧要,李大总管命其率领神威军和郭总指挥的神武军一起承担甘州防御事宜。” 刘凡心里又一次吐槽,真不知道这些高级将领是否已陷入思维惯性之中,死守、死守、还是死守,关键是被动防守能守住吗,至和二年和四年就是例子,又等于啥都没说。 郭怀德向冯先点点头,轻声说:“老冯说得不错,请先坐下,再听听其他人的想法吧。” 这时候,祁伯远低头与郭怀德说了一声,随后看向金城军丙旅旅帅田将军,“我想,老田就代表金城军说说吧。” 听了祁伯远的话,田旅帅立即站了起来向郭怀德及祁伯远端正一礼后说道:“既然总指挥言明今天可以畅所欲言,我就代表我个人发表一点浅见薄识,不对之处尚请各位指正。”说完再次向主位一礼。 “自至和二年起,我军就对甘州城如何有效防御进行了多次讨论,提高城墙抗打能力,加大守御部队火力,也做了很多准备,但结果甘州均在二年和四年被敌攻破,如何打好这次防守战我没有想好,但绝对不能再和上两次一样在城内进行被动防御。” 此话一出口,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到了平静的水潭里一样,立即在大堂内荡起一圈涟漪,虽然不敢开口喧哗议论,但对面神武军及神威军旅帅互相挤眉弄眼,有几个明显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刘凡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猜对了,不是这么多的将军校尉都是榆木脑袋,关键是大齐年年处于防守,大多数人已经很习惯这种敌攻我守的位置了,早已画地为牢,为自己设定了圈圈,认为战争本来就如此,如果一旦有人跳出这个思维,则不但被大家群起而攻之,而且必定被看成异类。田旅帅的发言被对方耻笑就是例子。 马有来悄悄告诉刘凡,禁军与地方卫军历来不和,天子禁军经常看不起地方军,特别是昨日我金城军取得了不小的战绩,这些禁军将领嫉妒着呢。 果然,不等郭怀德说话,坐在对面的一位禁军旅帅马上站起来,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道,“既然田将军说不出如何打好这一仗,那前面说的不就是废话吗?还做这个发言干什么?” 这人长的高大威猛,浑身肌肉隆起,马有来向刘凡低声说道,“这是右路军中禁军第一猛将王凯。” 说罢嘴角上翘,微微露出讥笑表情,之后立刻站起来说道,“既然总指挥已经说了今天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我认为不管有没有完整的方略,只要有想法都可以说,我认为田旅帅说得不能算错。” 王凯讥笑道,“你就是那个刚刚升为副旅长的营校尉吧,打了个小胜仗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啦,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教我。” 听完这句话,祁伯远面无表情,郭怀德已脸含愠色,还没说话,坐在禁军中的一位年轻将领马上站起来,面色极为不虞,快声道,“王凯,怎么说话的,这是在讨论作战方略,对不对指挥部自有定论,就事论事即可,谁允许你对马将军进行无端攻击。” 王凯一听到此人说话,突然像抽了筋的长蛇一样浑身蔫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了。 刘凡进门就发现所有参加的将校中,除了自己,唯有此人年龄与自己相仿,但长相却有天壤之别,刘凡长的五大三粗,黑红脸膛,唯一可以说得过去的只是身体壮实而已,而此人却一表人才,面如冠玉,唇如涂脂,脸型精致,偏偏脸上还带有一种中性美,唉,不对,这人好像有点面熟,在那儿见过?不可能在这儿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才不过两天,见过的人用脚指头都能数的过来,那是在另一个世界见过相似的人?刘凡低头沉思了一下,但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来。 刘凡上班后去过泰国,见过好几个人妖,难道是和哪一个人妖长的有点像?或者是——这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恶俗的想法,泰国的人妖也穿越了?向马有来投去一道询问的目光,马有来也缓缓摇了摇头。 只见郭怀德轻轻压了压手指,示意三人坐了下来,脸上极为严肃,低沉着声音说道,“你们均是我大齐栋梁,军中胞泽,虽有策略分歧,但都应该为我大齐着想,绝不可轻言妄语攻击对方,伤了和气,此为第一次,我暂且记下,像王凯这样,如再有出言不逊之事,我将军法从事”。 郭怀德处置了争议,又向众将校申明了一下会议纪律,并对众人再次强调,有什么建议可以继续畅所欲言。但因刚才之事,谁也不欲再先行发言,大厅里一时又落针可闻。 第六章 初生牛犊 刘凡想着刚才的争议,知道无非就是敌方进攻能力超强而我军如何防守的问题,一遍一遍地梳理着脑子里存储的那些战争素材,突然一丝灵感从脑中一闪而过,恍然间好像抓住了什么,敌强我弱,对——武汉会战,国军抗战中为数不多的胜绩之一,就是因为国军一位著名将领提出了“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的论断并得以执行,致使这此战役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以‘老虎仔’为首的国军将领重创了狂妄的倭寇进攻部队,一改国军先前防御之战每战必败的怪圈,这和目前大齐军队遇到的情况有点相似啊。 心中默念:“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 正想着这与目前甘州防御的不同之处,耳中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思路一下子被打断,这是谁呀,抬眼一看,只见所有人都向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祁伯远一张脸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一转头才发现是自己闯了祸,因想的太投入不小心将茶杯碰了下去,在众人面前出了不大不小的洋相,但这时候也没法挽救,瞥眼间还看到对面座位上有人目光中甚至含着幸灾乐祸。 郭怀德缓缓开口,“小刘旅长有什么想法吗,如有想法也不用摔杯为号啊,没看到外面有埋伏啊——说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众将校被他这一声笑闹弄的一楞,随即也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刚才因王凯、马有来两人争执而引起的凝重气氛一霎间被冲了个无影无踪。 刘凡在笑声中尴尬地站起来,向祁伯远看了一眼,只见祁伯远微微点了点头,便挺胸大声说道,“我非常赞同田旅帅和马旅帅的意见。” 话还没说完,郭怀德马上接口道,“噢,你们三人是不是提前就算中了会议内容,建立了攻守同盟啊,哈哈,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刘凡接着郭怀德的话一字一句道,“我在想能否守甘州而先弃守甘州。” 这句话刚说完,接着自己的第二句话还没出口,便看到一众将校被这句看似前后矛盾的语句闹了个莫名其妙,都楞在那里瞪着刘凡,看他如何继续发挥,祁伯远刚舒展下来的眉眼又皱了起来。 只听对面那个熟悉的声音又阴阳怪气道,“这金城军咋啦,说话就没个靠谱的,这小子伤还没好透又不小心吃错药啦?” 这话一说完,只见郭怀德一脸怒气,刚要说话,坐在对面上首的冯先一看情况不对,马上站起来怒斥道,“王凯,闭上你的臭嘴,再敢胡言乱语你就别参加会议了”。 郭怀德见冯先站起来说话,也就没再出言对王凯进行叱责。 王凯悻悻地闭上了嘴,刘凡心里想着,感情这个人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管不住自己的嘴啊。 只见郭怀德慢慢说道,“小刘旅长真是一语惊四座啊,此句该做何解?” 刘凡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这儿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也不知道有没有道理,等下说出来供大家参详参详,但在说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总指挥示下。”说完向郭怀德行又拱手一礼。 “讲。” 刘凡道:“甘州城内民众大致有几何,如果战时需要,能否在一两天内全部撤离?” 听完这句话,郭怀德转头目示魏文渊,对方立刻站起来说到,据今年六月统计,甘州城有民众一万三千余口,户二千五百有三。”应该是刚统计不久,魏文渊说话没有一丝犹豫。 “这些民众大多都是甘州军内家属,极少部分是一些经营民用或军需用品的商人,甘州是多年两军前线,如一旦战起,职下估计这些人在一日之内就可以基本撤离甘州。” 刘凡接着问道,“我军粮草是否全部囤积在甘州城内,还是只囤积了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靠随时转运?” 旁边做记录的文书模样的将军答道,“我军在甘州只预备了旬日粮草,每三日就会有永昌方面的粮草运到。” “第三个问题,甘州城内是否挖掘了应对紧急情况下的密道通向城外?” “哈哈哈……”郭怀德一阵大笑,接口说道,“小子,你问的太多了。”这句话等于没做回答,但刘凡已经从郭怀德的表情及语气中证实了确有密道存在。 随着三个问题的提出,众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刘凡甚至看到对面那个人妖的眼里露出一丝奇异来。 刘凡一刻也没做停留,接着说了下去,“在解释‘守甘州而先弃守甘州’这个想法之前,我想就我军目前面临的机遇和困难先简要进行分析。 “第一就是时间问题,今日是八月十四日,总指挥刚才说过,契丹军主力十八日到达甘州,而行营增援部队主力二十日到达甘州。” “这样就有了三个时间段,即今日至十七日我右路军七万五千余军与努而葛丹的五万五千余军对峙;十八至十九两日永昌县的神威军四个旅到达后我军九万余军与契丹西路元帅府主力到达后的近十五万五千余军对峙;二十日行营增援部队到达后,我军十五万五千余军与对方十五万五千军对峙。” “从三个时间段来看,第一阶段我军占优,最有可能击败对方;第二阶段最为凶险,契丹主力压上后甘州城极大可能被攻破,从而导致我军全面溃败;第三阶段敌我双方军力基本相当,但我军战力及行军速度等均不及对方,虽然占有地理优势,但甘州城被敌方攻破的可能性依然存在。最关键的是我军能否熬过艰难的第二阶段的十八十九两日?” 马有来凝神听着刘凡说话,心中越来越惊奇,这家伙与我一个锅里搅了四年勺,除有一把力气再加上打仗时敢打敢冲外,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天这是咋啦,一石头下去被打开窍啦,还是神仙附体了?竟然说的头头是道!又见他虽然人高马大的,但脸上尚带有少年人的稚气,一本正经地装作老成模样侃侃而谈,心里不免又好笑,又不自禁地为他担忧。瞥眼间看到祁伯远也皱眉做沉思状,脸上也隐隐带有一层忧色,知道祁司马也害怕这小子年轻无状,刚得到行营嘉奖,一句言语不当个人前程又被自己毁了。 “第二就是机会问题,从三个阶段来看,我军取胜的最大机会就在于从今日起算的四日之内,只有在契丹主力到达之前解决努而葛丹,才会变被动为主动,促使战争向有利于我军的方向转变。” “特别是一旦歼灭努而葛丹军主力,契丹西路元帅府大军是否还有信心继续向甘州进军?” “我感觉,听到努而葛丹主力覆灭的消息后,契丹大军在兵力不再占优的情况下,很有可能退回沙州作进一步打算,不会盲目前行。” “如果不能主动出击而放弃这唯一机会,一味依靠被动防御,等契丹两支大军汇合后就是我右路军的噩梦。” 祁伯远昨日之前虽然知道甲旅里有这么一号人,也听说过这个人读过几年私塾,但从来没感觉这人有什么了不起,今日听到这小子将目前状况分析的如此透彻,不管他后面的什么“守甘州而不守甘州”的言论是否有道理,但仅这段分析就使人刮目相看,心里的担忧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因此,‘守甘州而先弃守甘州’是想变被动防御为主动出击。” “首先由甘州军在城内进行全面动员,务必使民众于明日午时之前全部撤离甘州。甘州城内大部分建筑为土木结构易于燃烧,如军中备有火油等易燃物品,可全部交由甘州军在城内多处隐蔽放置。” “其二,我军主力部队隐伏于甘州城东南北三面,在甘州城内部署少量部队用于防守,诱使努而葛丹今明两日主动攻城,防守军要坚持到十六日黄昏后有序撤出甘州城,并使努而葛丹相信我方全力以赴后不得已才放弃甘州。” “其三,十六日黄昏待契丹军主力全部进入甘州城后,甘州军于午夜时分从密道内进入甘州,在预置火油的多处位置纵火,并伺机打开城门。” “其四,见城中火起,城内细作打开城门后主力部队从三个方面向甘州发起总攻,务必一战歼灭敌军主力。” 第七章 答疑解惑 刘凡在前世也从未在如此阵仗的会议上侃侃而谈,一番话说完,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尴尬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只听郭怀德感慨地说道,“不是当面听到,我真不相信这一番话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嘴里说出来的,不管方案能不能成事,但其部署周密、细致老辣,就是老冯、我、老祁这样的老军务也不一定能想出来,好啦,小刘你先坐下来,大家也说说看,看其他人还有什么好的意见或建议。” 刘凡刚才紧张,说话时几乎没看到众人的表情,这时候坐下来才发现好多人看自己就象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大熊猫,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真无法评价刚才的言论对自己是好是坏。 幸好郭怀德的说话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这时听到又要让大家发言,大厅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就连对面王凯和那个‘人妖’也攒眉做沉思状。 一片安静中,神威军司马冯先站了起来,先向郭怀德拱手一礼,说道,“总指挥,不能因为提出方案的人是二三十年的老军务而就认为方案可行,也不能因为提出方案的人嘴上没毛就说方案不可行,我认为小刘将军提出的这个方案有理有据,感觉可行,但细节上肯定需要补充完善,现在向行营上报时间已不容许,到底用不用还要听您、老祁和文渊的意见。” 郭怀德想了想,说道:“那就文渊先说说吧。” 魏文渊站起来向郭怀德一礼后说道,“我想有两个问题问问小刘,你将总攻时间定在十六日晚有什么凭据吗?” 刘凡立刻站起来回答,“没有什么很强的凭据。” “噢,那你为什么定在十六日晚,而不是十七日或十五日晚?”魏文远面无表情地问道。 “做出这个决定是基于二点,其一,若将总攻时间定在十七日晚,我军预计的契丹军主力到达时间是十八日凌晨左右,但这只是个预判,如果一旦出现契丹军主力先期到达,则我方对契丹前锋的主动攻击极有可能转变为契丹前锋和主力对我军的内外夹击。” “其二,如将总攻时间定在明日晚间,一是留给甘州军的时间将非常仓促,二是努而葛丹还要在今日傍晚或明日早间及时进攻甘州,三是若契丹军队攻击不到一日我军即弃守甘州,很有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半晌,魏文渊再问,“如果十六日恰逢有雨,我军在城内难以引火,大军是否还要按计划发起总攻?” 刘凡少许斟酌后答道,“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无论天气如何变化,都要按照指挥部的命令及时发动总攻,如因天气影响不能在城内纵火,甘州军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打开城门,放城外大军入城。另外,据我所知火油燃烧非常旺盛,不惧雨水。” 魏文渊低头深思了一下,然后朝主案抱拳道:“总指挥,职下没有问题了。” 刘凡坐下来,想到自己这会儿鹤立鸡群,有点太出格,刚想转头看看马大哥的表情,对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说道,“郭叔,我能否向刘旅长提个问题?”一听到这声音,刘凡就知道是对面那个‘人妖’说话了。 只听郭怀德温和地说道:“小敏不用客气,你和小刘年岁相仿,有什么疑惑直问就成了,我想小刘旅长肯定乐于解答。” 刘凡站起来面带微笑向对面拱手行了军礼,之后静等对方问话。 只见对方回礼后,语句清晰地说道:“请问刘旅长,如果契丹前锋未主动攻城,我军即使出兵骚扰,对方坚守不出怎么办?” 刘凡笑道:“我想不会,总指挥刚才已经说了,努而葛丹是契丹名将,在历年与我军的交战中几乎战无不胜,长期以来养成了目空一切、狂妄自大的性格,必不会等其主力到达再行进攻,之所以昨日偷袭后今日没有连续进攻,我想肯定在制作攻城器械,一旦准备就绪,即会对甘州发起全面进攻,以乘其主力到达前一战而竟全功,何况面对我军的主动骚扰呢。” “其二,草原民族自古以来都是以战养战,随身一般只携带数日口粮,契丹前锋自肃州补充粮草后至今已历时五日,如坐等主力抵达后再行进攻,则粮草肯定难以为继,我军等得起,但对方肯定耗不起,据我估计,明日努而葛丹必有动作。” 刘凡刚说完,还没等对面人妖将军开口,对面冯先将军下首的一个年龄大致四十多岁的络腮大汉站起来一边向郭怀德行礼一边说道,“总指挥,职下也有个问题。” 不等郭怀德同意,就急急问道:“那个那个刘兄弟,我是个大老粗,根本不会那些弯弯绕,前面你说了那么多道理,我也没听进去多少,只听到一个重要的,就是说要将甘州城主动让出来,但一旦契丹那个什么狗蛋,那……那……得什么什么望什么什么,一刻不停继续向东进攻怎么办?” 旁边还站着的那个人妖噗一声笑了出来,“张叔,你说啥呀,什么又是狗蛋,又得什么望什么的,那是得陇望蜀。” 旁边称张叔的人续道,“对对对,就这个意思,还是小敏有学问”。 马有来低声向刘凡提醒道,“这人是郭总指挥的司马都尉张祯,看似长得一幅粗犷模样,其实心里头亮堂着呢,不要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刘凡向马有来报以一笑,之后转头向对面行礼道,“努而葛丹虽然狂妄,但从多少年不败的战绩来看,其绝非毫无头脑之人,他肯定清楚,攻取甘州就是汗马功劳,弃甘州而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肯定要等到主力到达、后方稳固后再行进取。” 只见郭、祁二人均微微颔首。 这时,郭怀德转头向祁伯远说道,“老祁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祁伯远抬头看了刘凡一眼,低下头来凝神片刻,之后才缓缓摇头。 郭怀德说道,“那就这样,请各位在偏厅稍事休息,祁副总、魏司马、冯司马留一下。” 第八章 守城方略 一众将校快步走出大堂,刘凡刚和田旅帅、马有来在偏厅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旁边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刘凡,说道,“小子,出名了,如果这次能成事,把契丹强盗赶出去,我想凉州城全部待字闺中的少女都想嫁给你。” 三人立刻站起来向站在前面的张祯、王凯以及‘人妖’三人行了军礼,王凯拱手行礼后说道,“三位别介意,我这人就这样,管不住自己的嘴,有口无心,请三位多担待。” 田旅帅笑道,“这有啥得,一上战场还是生死兄弟。” 听了田旅帅的话,王凯立即接道:“田旅帅这话真说到兄弟的心坎上了,就凭这句话,回头请三位吃酒。” 旁边‘人妖’轻轻一笑,“张叔,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小刘将军虽然长的高大威猛,堪比关公,但不一定所有人都喜欢他这种风格吧?” “我就喜欢,咋啦,小子别担心,回头我就把我家闺女嫁给你。” 王凯笑道,“哈哈,小刘你赚大了,还不赶快谢谢你岳父大人。”接着又小声对田旅帅及马有来说道,“上次他硬要把闺女嫁给我,吓的我差点上铁佛寺当了和尚。” 听了王凯这句话,几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张祯一听大怒,一脚踢过去没踢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说道,“别听他胡说,我家小妮可好看了,长的真是开什么闭月的。”众人又是一阵狂笑。 正说的高兴,只见一名侍卫进到偏厅,高声通知各位将校入会。 等大家坐下来,郭怀德没有再讲什么,抬头轻声对旁边吩咐道,“士均宣布吧。” 随着他的说话,大堂内登时鸦雀无声,叫士均的将军一脸凝重,先向郭怀德一礼,转身拿起一张公文走到帅案前,大声宣读: 大齐行营右路军指挥部钧令,绝密! 令:甘州军甲旅子丑两营即日起在甘州城内做全面动员,务使合城百姓于明日午时全部从甘州东门撤出。 令:甘州军甲旅寅卯两营即日起与指挥部辎重营联络,收集军中所有火油、菜油等可燃物,并于明日午时前在城内选择多个隐蔽处妥善放置,上述两项事宜均由甘州司马魏文远将军亲自负责。 令:金城军甲旅、神武军乙旅会议结束后即刻接管甘州城内防御,祁伯远副总指挥全权负责城内防御及撤退事宜,两军视具体情况于十六日申初时分之前退出甘州。 令:金城军剩余两旅、甘州军已丙两旅继续作为牵制部队在原地进行机动巡防,在甘州西南、西北两个方面牵制敌人。 令:右路军指挥部即日起撤出甘州,并在甘州城东面设立临时指挥部,神武军甲、丙两旅与指挥部卫戍营共同承担甘州东线作战任务。 令:神武军剩余五个旅由司马都尉张祯指挥即日起在甘州南面纵深远方隐蔽待命。令:神威军三个旅及甘州军剩余两个旅共五个旅由冯先将军指挥在甘州北面纵深远方隐蔽待命。待命期间自备熟食,不得喧哗、不得举火。 令:甘州军甲旅在完成既定任务后,在防守部队撤退前即刻进入地下密道,并于十六日夜子时初刻从密道中潜出,在城内纵火,并伺机打开城门。 令:东、南、北三方进攻部队于十六日入夜后从潜伏地隐蔽前行于亥正三刻到达甘州城外两里之地待命,斥侯部队前出一百步,若敌方斥侯靠近,立即击杀。进攻部队一俟城中火起,即刻发起全面进攻。另每个方向的进攻部队准备适量云梯,以备不时之需。 此令,右路军总指挥部郭。 大齐至和五年八月十四日 等叫做士均的将军宣布完毕,郭怀德站起来沉声说道:“大家都清楚了吧”,一众将校合声道:“清楚了。” 突然一个声音说道:“郭叔叔,我要留守甘州。” 郭怀德随即说道:“胡闹,这是指挥部即定的钧令,那能随便更改,你跟随指挥部好好学习军务吧。” 只见对面人妖将军撇着嘴,满脸不愿意,禁军中好几人都是一幅想笑的模样。 说罢,郭怀德又沉声一字一句道,“在会议结束前,我还要提醒守城及牵制部队要把握‘诱敌深入’这四个字,这是此战制胜的最最核心之处,我想,守城及牵制部队一定坚决抵制敌军的进攻,不但要打好,而且还要打狠,不要给敌军留下一丝疑惑,请,各位将军一定记住了。另外,牵制部队一俟守城部队退却,即刻有序退至甘州城东面一线。” “请各位将军在将要到来的战斗中奋勇向前,为圣上、为大齐亿兆百姓的安康争出一片天地。特别是金城军甲旅、神武军乙旅。” 郭怀德目视王凯及刘凡二人,两人立刻挺身肃立,郭怀德停顿了一下玩笑道,“大家一定要帮我右路军剁了努而葛丹,如果你们剁不了他,我就剁了你们。” 回去的路上,田旅帅感慨地搂着刘凡的肩膀说道,“不容易啊,在西北行营甚至大齐的历史上从未听说一个小校的建议在一场大的战役中被完全搬来用的,你让我、老祁这些老家伙情何以堪啊。” 因为来回赶路,加上用餐等耗去的时间,直至亥正两刻左右,甲旅才全部进入甘州城内。 刘凡原先的预想是七八支部队换防,加之老百姓撤离,城内城外一定是人喊马嘶一片忙乱景象,但出乎意料的是,不但进城时一切井然有序,就是甲旅在行军途中的勘验检查一项也没比早晨少。 在刘凡另一个世界的历史知识中,不管是震撼天下的秦军、汉军、唐军,还是横扫欧亚的蒙古铁蹄,从未听到军队纪律能够与刘凡穿越之前的国家军队相媲美,仅仅好像背嵬军、戚家军能够做到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这使刘凡对古代军队的纪律和组织有了更高的认识。 入城之后,祁伯远召集守城部队营级以上军官进行了一次简短会议,对后两天城防进行了明确分工:“金城军甲旅子丑两营由旅帅孙万年率领负责南城墙防御,兼顾东城墙南段,其中丑营为预备队;金城军甲旅寅卯两营由刘凡率领负责西城墙南段防御,其中,卯营为预备队;神武军乙旅子丑两营由王凯率领负责西城墙北段防御,其中丑营为预备队;神武军乙旅寅卯二营由副旅帅率领负责北城墙防御,兼顾东城墙北段,其中卯营为预备队。祁伯远为总指挥居中协调各方事务。 会后,部队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迅速清点守城器械,部署守城要务,虽然深秋的河西走廊已颇为凉爽,但大家个个都累出了一身油汗。 诸事完毕,一众将校又在祁伯远和魏文渊的带领下对城防再一次进行了巡视。途中据魏文渊介绍,这甘州城周长约为九里有余,城高约为三丈三分,厚三丈七分,四门和四角分别设有门楼和箭楼,城四周建有护城壕,深两丈七分,宽三丈二分。甘州城于至正三年修建,至今已历二十多载,历经多次风雨,至今依然屹立不倒。 第九章 明月家乡 巡视结束后,一众将校纷纷回营休息,刘凡因为这两天变故太大,加之自昨日苏醒后马不停蹄一直就没个消停,虽然已经认知了自己穿越这个事实,但不知何故心里好像一直有点忐忑不安,也滤不出是什么事情,这时候消停下来想静静心,又叫上苏叔、董子一同登上了城头。 已是子夜时分,月华如水,一轮皓月高挂中天,西面、南面、北面几十里开外点点灯火,应分别是契丹军和我方金城军、甘州军营帐。 城墙上值班的军队两步一哨,正在严密地注视着前方,其他部队已在城墙边的营帐里抓紧时间休息。 深夜万籁俱寂,想到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在这月亮的节日里,仰头看着天空中同一轮明月,忽然想起东坡先生的那一首千年以来脍炙人口的诗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啊,东坡先生写这首词是思念远在千里的兄弟,但自己的父母、兄弟又在哪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一块石头就将自己和亲人隔在了两个世界,家里姐弟三人,自己是最小的,平时在父母膝下敬孝最少的就是自己,这时候心里满满都是思念和懊悔。 正想的出神,猛然听到董子说道,“哥,看啥呢,王旅帅向你打招呼都看不见。” 刘凡这才注意到王凯和一个着浅绿色军装的矮个汉子一起慢慢从北面城墙踱步过来,老远就向自己打呼。 刘凡这时也顾不上与董子说话,蹬蹬蹬跑过去,拱手向对方行了一个军礼,嘴里说道,“见过两位将军,王将军咋还没回去休息?” 王凯还没说话,旁边矮个汉子马上接口道,“不敢担当如此称谓,职下只不过是个营校尉”,说罢,拱手一礼,“神武军乙旅子营校尉李爱国见过刘旅帅。” 王凯接口道,“这小刘旅帅脑子可不简单,李二拐你以后要与刘旅长多亲近才是。” 李爱国答道,“职下明白,请刘旅帅以后多多赐教。”说着又是一礼,弄的刘凡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 王凯又接口道,“刚才看见小刘旅帅抬头一直在看月亮,连我的招呼都看不见,听说月亮里住着一位美女神仙,是不是看到美女了?” 刘凡看到这王凯嬉皮笑脸的一张脸,心里暗暗自语:“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随口答道:“不是不是,只是感觉这深秋的夜晚月明星稀,光华万里,大自然真是太美了。” “唉唉唉停停停,说你脑子里有东西还真显摆上了,想媳妇就想媳妇呗,有什么不好出口的,如果不想要张将军的闺女,回头哥哥给你介绍一个,包你满意。” 刘凡苦恼地摇了摇头,这人咋又拐到这上面来了,只好转移话题道:“王旅帅,今天那个小敏将军是个什么来路,好像大家都让着他。” 王凯朝李爱国看了一眼说道,“看吧,看吧,这小子真是想媳妇了,看上人家小敏了,但哥哥要郑重地告诉你,小敏你就打住吧,那不是你能吃得下的菜。” “啊,小敏将军难道是女的?” “哈哈,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难道你还真把他当成我们臭男人了,真是糟蹋了千娇百媚的小姑娘了。” “小敏是个姑娘这在西北行营连旧闻都算不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好吧,看在你我共同防守这西城墙的份上,哥哥就给你倒倒这内幕吧。” 几人在侍卫刚刚搬过来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王凯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不知道吧,小敏姓李,叫李敏,说到李敏,连当今太子爷也要高看三分,因为他有一个天下闻名的父亲和军中新贵的哥哥,那就是我大齐西北行营总管李宗雄大将军和神策军司马李守义将军,而李守义将军更是娶了靖宁郡主。” “这还不算,你知道小敏以前的未婚夫是谁吗?正是我大齐名将孟徵将军的小公子孟涛,与二王子一起师从李大总管学武,年纪轻轻就官拜大齐宣威将军,在西北行营任事,但天妒英才,孟涛将军与小敏尚未成婚,就在至和二年对契丹军的战斗中不幸阵亡了,小敏因婚事受挫加之从小就在父兄的耳濡目染下喜欢舞刀弄枪,竟然想要从军征战说是要给阵亡的未婚夫报仇,不过我听说在孟涛学武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见过面,报仇云云可能只是借口,实际上从小就有上阵杀敌的念想。” “大总管最疼爱的就是李敏这个小女儿,到最后也没拗过他,至和四年的战事就让她跟随行营辎重营宋长史学习军务。今年战事一起,又粘着大总管一定要到前线,这不,给了个有名无实的神武军甲旅旅帅,跟着郭总指挥学习军务,实际上甲旅基本都是副旅帅陈老头子说了算。” 王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哈哈,小刘旅长,说白了,李敏如果是一棵大树,你就是一棵矮草,千万别把自己想高了,你最高也高不过一颗小树,回头仗打完了,哥哥就请你去凉州最有名的怡红院见识见识,那才是正道。” 刘凡心里想道,“我就好奇了一句,你就编排出这么一堆长篇大论,正是好奇心害死人啊,他李敏是大树,和我这棵小草连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说道,“王将军您说的对,我全都记下了,仗打完了我们一起去凉州喝酒。” 因明天说不准一早就要开战,一行人胡侃了近半个时辰后意犹未尽地各自回营房休息。 虽然时辰已过子夜,但刘凡因心里的那一丝忐忑一直找不到原因,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坐起来叫外面值夜的亲兵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慢慢喝,一边又把苏醒之后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山间的受伤、苏叔的介绍、军营的升职、武场的练马、大堂的会议、总指挥的讲话、自己的策略、甘州的防御。” “对,就是自己的策略,虽然自己怎么想这个策略都是比较完善的,但战争瞬息万变,因自己一个毛头小伙子的一席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十几万大齐士兵齐聚甘州城下,一旦战争失利,导致几万甚至十几万大军覆没,这个责任自己能背得起吗?到时候就是将自己碎尸万段也不能挽回几万甚至十几万军队的命啊!” 思虑如麻,一会儿想到干脆去对祁伯远说说自己年轻不知事;一会儿又想到十几万大军如果全军覆没,自己做为其中的一员肯定难以独善其身,自己已经死了就一了百了啦;一会又想到如果大齐败了,但自己不小心活下来怎么办,难道引颈就戮? 胡思乱想了近半个时辰,但对于如何解决这个苦恼的事情心里仍然没有一丝头绪,不得已又把方案细细过了一遍,感觉方案还是可行,看不出有什么大的纰漏。 这时候想挽救也已经来不及了,想想自己就是一个小人物,大不了一死了之,砍头就是个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自己的错误很可能连累董子、苏叔、那个没见面的叔婶,还有祁伯远、马有来……。 心里又是一阵矛盾,唉,刘凡一下子又躺到床上,心里道,不管了,该咋就咋,把头蒙进被子里装鸵鸟吧。 第十章 敌人来了 一夜迷迷糊糊,感觉刚睡过去不久,睡梦里正与姐姐哥哥大战“干瞪眼”,母亲在旁边添茶倒水,父亲拿着一本《六壬神课》正看的津津有味,突然被一阵大力摇醒,只听一个侍卫亲兵在一边急急地说道,“大人快起来,斥候来报,契丹那个狗蛋的军队开始动了,董哨已经上去了。” 刘凡一下子坐了起来,“已经开始进攻了?” “没……还没。”那斥候亲兵结巴道。 刘凡一边迅速穿衣一边懊悔地想,“可惜我的一把好牌没了,今后姐姐哥哥三缺一怎么办?” 在侍卫的帮助下套好盔甲,三两下登上城墙,士兵们已经竖起盾牌,严阵以待,身边整齐地放置着滚木擂石等守城物件,无数的守城准备在城墙上绵延开去。 董子过来道,“哥,刚斥候来报,契丹军离城十里。”正说着,城下一名斥候大声吼道,“报,契丹军距我五里。”前方斥候一声大吼,飞马从城墙角转过去了。 刘凡快步走到垛口边,只见西边远处地平线上天地变色,尘云连山遍野,好像暴风雨中排山倒海而来的滚滚洪流。 隐隐地,战马的身影,胡人的皮帽慢慢浮现。 刘凡摒住呼吸,感觉此时天地都凝固了,脑子里嗡嗡作响,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右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刀,仿佛要攥出水来。 旁边苏叔说,“凡子,你咋啦,看着脸色不太好啊!” 刘凡道,“我没事,就是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嘁,哥,你小声点,你也是老兵了,四年前我和你刚来到这里,第一次上战场你就满不在乎,当时马大哥看到你说道,这小子脑子里少根筋,就不知道怕是个什么。” 刘凡瞪了一眼道,“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埋汰哥哥啦。” 随口又道,“苏叔,至和二年和四年甘州城破,最初是从哪儿攻破的?” 苏叔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契丹军不畏生死,每次都来势凶猛,两次破城都是通过云梯攻上城头后我军抵不过,不得不全面撤退的。” 转眼间,只见前方尘云似是不再向前蔓延,耳边不断传来骏马的嘶鸣,最后一个斥候从城墙边掠过,口中高呼,“报,契丹军距我两里。” 前方皮帽子雾蒙蒙一片,在离甘州城六七百步开外的地方慢了下来,几万队伍旗帜鲜明,缓缓分成三部,中间一部兵力最为雄厚,又隐隐分成三股,听不清是一道什么口令,两边队伍开始慢慢奔跑,逐渐加速,看行进路线应该是前往南北两个方向戒备。 同时,中间队伍整齐划一,只听’唰’的一声下马声,那声音好像一声闷雷直接冲破守城军士的耳膜撞入心脏。 这时候,刘凡看到祁伯远在孙万年和王凯的陪同下从台阶上慢慢踱上来,连忙快步跑过去迎接,说道,“副总指挥,马上就要开打了,你咋上来了,这儿危险。” 祁伯远拍了拍刘凡的肩膀,笑道,“老头子我打了三十多年仗了,啥阵仗没见过,胡人刚到吧?” “对,刚刚到达,估计进攻还有一段时间。”刘凡道。 “还远着呢,敌人也需要时间来制定攻城计划,准备攻城器械,补充食物,这一切都做细做透,起码也要到巳正时刻,不急,还没顾上进食吧,赶快安排伙房也拿点吃食上来,等到打起来可就啥也顾不上了。” 刘凡向董子说了一声,一会儿功夫,只见辎重兵将大盆的肥肉片子炖粉条及一筐筐白面饼流水家地递了上来,有条不紊地送到守城士兵手里。 待一众将兵吃喝完毕,祁伯远站起来,一改平时慈眉善目的模样,严肃着脸朝后说道:“拿来。” 只见身后亲兵拿出一个前大后小的铁制圆筒递过去,一个七品侍卫当即吼道:“全体立正——行军礼。” 自孙万年和王凯以下众将士双腿一并抬臂当胸。 祁伯远对着圆筒大声道:“我大齐的将士们,今天我们又迎来了一个最为严峻的时刻,契丹强盗又露出了他们的獠牙,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想,你们很多人还记得至和二年契丹兵锋踏过甘州的事吧,那一次,我大齐西北大地,有多少家园被摧毁,有多少妇女被蹂躏,又有多少百姓惨死在契丹强盗的铁蹄之下。” “令天,豺狼又来了,请大家告诉我,我们能放他过去吗?” 全体将兵一起怒吼:“不能、不能!!” 祁伯远又接口道:“这一次,不管是神武军还是金城军,我们都要有必死的信心护卫这段甘州城墙,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一定不能让契丹狗贼从我们身上踏过,大齐的战士们,你们能做到吗?” 全体将兵又一起怒吼:“大齐必胜、大齐必胜!!”。 一时间,雄壮的吼叫响彻天地。 祁伯远一行离开后,刘凡看到离开战尚有少许时间,又与两个营校尉、副尉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士兵的部署与装备。 昨日进城后,刘凡与苏叔及卯营营校尉曲永平、副尉耿大伟就防守事宜私下进行了一番讨论,最后又把兵力及布防进行了一次全面调整,因寅营是骑兵营,营内大多士兵均擅使弓箭,故以寅营六百人为弓箭手、二百人为弩手,丁营三百人为枪兵、三百人为直刀兵、三百人为刀盾兵,剩余人员除去操作投石机的士兵之外与辎重兵共同组成预备队。 在具体配备上,大体是一个垛口一名盾兵、一名枪兵、一名直刀兵,弓箭手三百人一组在城头前后分布以便循环射击,提高杀伤力,弩兵负责远程打击,说白了刘凡将两个营的士兵一次性全放在了城头,基本没留什么后手。 该方案报上去后,虽然指挥部中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最终均得到了右路军总指挥郭怀德和副总指挥祁伯远的支持。 刘凡这时看到除军士之外,校尉及十几个哨长每人还配备了一种短弩,想了想说道,“这东西好,军库里还有没?” 曲永平接口道,“只有二十把,每个哨长一把已经分下去了,听说指挥部的短弩全叫魏司马领去了。” 刘凡道:“他要那么多干吗,巷战也用不上啊。你去找一下魏司马,说先借我三百把用两天,回头还他。实在不行,求一下祁副总指挥。” 时间不长,曲永平带领一众士兵将三百多把短弩运了上来,说道:“我刚一开口,魏司马没吱一声,就叫手下收集了三百二十把短弩及弩箭七千支给我,还交待我一句说,‘请告诉小刘旅长,需要什么说一声就成,怎么也要保证冲在一线的部队啊!’” 刘凡感叹了一声,说道:“每个盾兵人手一把短弩,弩箭二十支,分下去吧,给大家说清楚,这东西只能靠近了射击,特别是针对上了云梯的敌军,胡乱使用军法处置。” 第十一章 八块木板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何况是等别人来打自己,太阳缓慢而坚定地在天空中移动,当斥候先后来报左右两边金城军及甘州军已接敌时,契丹军的主攻也开始了。 大齐至和五年八月十五日上午,这爆发于西北甘州前线、决定了契丹与大齐这一年整个战场的走势、后来又被军事评论家们认为是契丹与大齐攻防转换起点的战斗,最初的到来其实没有一点突出的征兆,在防守将士们的眼中这与至和二年及四年的甘州防御战简直毫无区别。 如果硬要从中寻找一点不同之处,那就是这年大齐西北行营右路军的防御战自制定战争策略、甘州城防御及整个战役结束,似乎多了一个刚到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出任大齐右路军某部中高级将领。 巳初三刻,契丹军从左右两边分别分出两个千人骑兵队在甘州城下绕半圆循环攻击,当骑弓进入射程范围时,无数羽箭向城头飞来。 苏叔道,“这是先用骑射压制城头,保护对方的步兵进入射程范围,以免步兵受到我军重弩的远程打击。” 听了苏叔的话,刘凡大声喊道:“盾兵注意保护,弓箭手还击。” 霎时,城上城下箭如急雨,箭矢交替,城楼上激荡着破空之声,随着双方的持续对攻,城头不时传来军士中箭的呼喊声,已有几个中箭的重伤兵被辎重兵抬了下去。 果然,在骑兵出动的同时,乘着骑弓对城头的压制,契丹主力队伍中先是二十多辆投石机由士兵推了出来,其后只见八个由百多名士兵队伍组成的方阵,每人一手持盾,一手共同抬着一块巨大的木板紧随其后,在投石机与八个方队前后左右密密麻麻都是持弓随行的契丹士兵,感觉就好像是南美州森林里的食人蚁,浩浩荡荡排山倒海而来。 刘凡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里从小没少看古装剧,但每一部剧片看完后带给的不是战争令人发指的残酷和发自内心的震撼,而是荒诞不经或不可思议,后来才慢慢知道那是纯属现代人的娱乐。 当古代真实的战争扑面而来时冷兵器互相冲撞带来的震撼只有身临其境的人能够理解。 “不好”,苏叔说道,“契丹狗要用木板架桥,这比往年用土石填充护城壕容易多了。” 刘凡也是又惊又奇,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虽然看了许多讲述古代战争的书籍,但可能是细节描述不甚详细等原因,自己还真不知道可以这样过护城壕的,想到自己如果还能回去,一定要更加仔细地学习和研究古代历史军事知识。 刘凡一边思绪翻飞,一边大声吼道:“投石机准备,进入射程范围后集中向敌方投石机和八块木板发射。请弩兵准备,给我瞄准抬运那八块木板的契丹兵。” 旁边苏叔道:“凡子你现在是军中主将,不得有失,由董子陪着在门楼里居中指挥即可,你没见王凯一直在门楼里面吗?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 说着,向身后的董子使了个眼色。 刘凡过去搂住苏叔的肩膀道:“叔,你说过,这几年你、我和董子三人每次临战就从来没有分开过,如果我和董子走开了,你不小心出个意外怎么办,我怎么向我婶子和妹子们交代啊?我们三人还在乎那些劳什子的身外之物干什么。” 苏叔停顿了一下,笑道:“好好好,这石头砸的,把我们凡子这个闷嘴葫芦砸成了秀才公啦,道理一串一串的。” 董子也憨笑着摇摇头,拿了一面大盾紧紧跟随在刘凡身旁。 过了不到两刻时间,敌方投石机和步兵长弓已陆续进入了射程范围,这时对方的骑兵已全部退去,已准备多时的甘州守军投石车和重弩也开始展开了密集的攻击,契丹投石车也不甘示弱,迅速向城头抛洒石块 巨大的圆石不断地夹杂着恐怖的呼啸声向城头飞来,虽然大部分落在了城墙前面,但仍有不少砸在了城墙上,或飞过城头砸向城内,有些恰好落在城头的往往就会砸出一蓬血雨,收割上两三条性命。 但这些在城头守军的眼里好像跟平时吃饭睡觉一样平常,根本充耳不闻,任由辎重兵处理。 刘凡看到在守军弓箭、投石机及弩箭的打击下,虽然也造成了契丹军部分伤亡,有几辆投石机已被打散,抬运木板的契丹士兵虽然不时被弩箭击中,但一俟中箭就会迅速被旁边随行的弓手替代,八块木板仍然缓慢前行。 想了想对旁边的苏叔说道,“这样不成事。” 马上急声喝道:“大伟哥,叫你的所有弩手听我统一号令、所有弩手听我统一号令,给我集中瞄准抬运南面第一块木板的契丹兵、给我集中瞄准抬运南面第一块木板的契丹兵,放!!” 只听弩箭呼啸而过,在弩箭的集中射击下,抬运南面第一块木板的一大半契丹兵倒地,失去平衡的木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刘凡一看效果不错,继续喊道:“好了,瞄准第二块木板的契丹兵,瞄准第二块木板的契丹兵,放!!” 随着弩箭的又一次射出,第二块木板也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刘凡还没喊出第三次口令,只听后面王凯的那个破锣嗓子奇道:“嗯?小子,这个方法不错唉!” 转头向后面的亲兵说道,“告诉二拐子,按刘旅长的方法集中强弩统一射击,从北面第一块木板开始。” 刘凡向旁边刚跑过来的耿大伟说道:“大伟哥你来指挥。” 随后才向王凯拱手行礼道,“王旅帅真是大将风度,这时候还有时间在这边转悠。” 王凯道,“嘿,你小子胆儿够肥的啊,阴阳怪气的还敢埋汰我。” 刘凡连忙道:“不敢不敢,我是想战斗这么激烈,我自己都紧张的满头大汗,而王旅帅好像一点儿也不紧张,感觉还心情不错。” 王凯接道:“听说你以前在金城军中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平时就是一个棒槌,从来就不带怕的,怎么这两天我感觉你不但是一个话唠,而且现在竟然还紧张上了?” 刘凡在心里默念:“你才是一个棒槌,你们全家都是棒槌。” 随后接道:“是个人就会有怕的,我咋能例外呢,以前别人只是没注意到罢了。” 王凯又说道:“我当然心情好啦,早晨得了点好东西,这不巴巴地给你送过来,你小子不但不领情还敢埋汰我,不跟你说了,走了。” 一边随意躲过一支飞向自己的箭支,一边神密密地将一个陶瓶塞进刘凡手里。 等王凯离开后,刘凡马上将陶瓶的泥封揭开向嘴里灌了一口,“咦,这什么破酒,酸不拉唧的。” 随手将陶瓶塞给旁边的苏叔,苏叔一看说道,“凡子你真不喝?这可是凉州名酒一品香,等闲人家根本买不起,我还是好几年前在老家喝过一次,你知道这么一瓶要多少钱吗?” “多少?” “得要一两银子,这是普通人家半年的口粮啊!” “啊!就这个难喝的劲,还这么值钱?” 苏叔笑了笑,说道:“你要不要再喝点?” 刘凡摇了摇头说道:“你和董子喝了吧,我真不喝。” 心里想道:“等在军队里混不下去了,开一家酿酒作坊去,躺着赚钱就行了。” 看到强弩在集中使用后南边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和北面第一块木块已经躺在了地上,而刚刚被打倒的第一块木板又被契丹士兵奋不顾身地抬了起来,又开始慢慢向前移动。但这样一来,木板整体的移动速度就更慢了。 刘凡正在沉思,旁边一人从远处跑来急急就手一礼说道,“刘旅,弩箭将尽,得尽快补充。” 刘凡一看正是负责辎重的一个哨长。说道,“好的,你先回去,弩箭马上就到。” 随口对董子安排:“董子,你去找一下孙旅帅,就说这边紧张,南面没接敌,让他先匀一点过来。” 虽然在强弩的集中射击下木板一次又一次地砸在地上,但契丹军也知道架桥的重要性,在密集的箭雨和飞石的掩护下不惜一切地拥着八块木板向前冲锋,距离护城壕已近在咫尺。 城头弓箭手及弩手也在各自哨长的催促下不顾箭雨飞石拼命向下攒射,使得契丹兵在最后十几丈距离中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几十条人命的代价,攻守双方的伤亡数目均急剧增加。 在付出了比守城方几倍多士兵的性命后,终于将六块木板架在了护城壕上,其余两块木板急忙间没控制好一头栽进了护城壕内。 随着六座木板桥的架成,在契丹兵的欢呼声中,一声低沉悠扬的号角声从敌军营中响起,契丹军缓缓开始退却,直到强弩射程之外。 第十二章 攻城之战 随着契丹军的临时退却,攻守双方的第一次战斗宣告结束。 契丹兵退却后留下的未及时运走的尸体从护城壕边一直铺到半里开外,少说也有七八百具,这还不算被拖走的重伤兵,估计仅弩箭的集中射击也让契丹兵留下了三四百具尸体。 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稍微松了一口气,刘凡舒服地在垛口边坐下来向董子说道:“赶快叫伙房送点吃食上来,通知部队抓紧时间进食休息。” 随口对刚坐下的苏叔说道:“叔,有没有办法把那六块木板弄到护城壕里去?” 苏叔想了想说道:“不可,虽然契丹兵退了,但其两翼两个千人队身不离鞍,就是防备我军捣乱,一有情况,几百步距离契丹骑兵转眼就到,况且西门已用砖石封死了,从南北两门绕过来或从城墙上吊下去一两个人不顶事,人多了目标太大,还没近木板就成了契丹骑兵的活靶了。” 刘凡又想了想道:“那就算了,伤亡如何?” 苏叔答道:“刚曲校尉过来说了一声,我方阵亡八十七人,重伤五十九人,神武军稍好一些,阵亡和重伤总数也在一百三左右。这才是刚刚开了个头,真正凶险在后面呢。” 知道刘凡苏醒后把前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苏叔又接着说道:“至和四年甘州城防是由甘州军负责的,我不甚清楚,但至和二年金城甲旅也负责防守这段西城墙,那是你和董子刚从金城府补充过来,在东门外新兵营待命尚未分到战兵中,守城战一直打了三天,到最后城外堆起的敌我双方的尸体足有一人多高,我也是受伤后不小心掉下去才在死人堆里捡了条命,那次战斗后甲旅就没剩下几号人。”说着禁不住缓缓摇了摇头。 未初二刻不到,契丹军向甘州城的第二次进攻开始了。 和先前一样,还是左右两翼骑兵绕圈子在城下用骑弓压制,步兵队先是继续推着投石机缓缓进入射程范围,随着投石机开始向城头抛射,在一声凌厉短促的号角声之后,攻城队伍抬着云梯从百步开外冲向甘州城。 刘凡扶着垛口看了看逐渐靠近的冲锋队伍,头也不回地说道:“董子你派个人过去告诉耿大伟,让他将弩手分成三队,一队包一块木板,待骑兵一退,用弩箭集中给我看住三块木板桥,将上了木板桥的契丹兵填到城壕里去,如果弩箭不够,就用步弓。另外再给我拿一把陌刀来。” 虽然刘凡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却很骨感,过了不到一刻时间,事实就让刘凡明白了想把敌人挡在木板桥上是何其困难。 随着契丹骑兵队的缓缓退却,已进入射程范围内的契丹步兵迅速分成两部,一部以盾兵和弓箭手组成,盾兵负责隔阻城头射下的箭弩,弓箭兵则用箭雨压制城头的反击,一时之间城头箭如飞蝗,比先前更加密集,城头弓箭手、弩手及投石机在一众校哨的带头下不顾箭雨飞石继续回击。 而另一部则由抬着云梯的契丹兵打头,后面跟随着装备了重型兵器的大量突击士兵,杀声震天,契丹士兵嘴里喊着听不懂的口号,像洪水猛兽一样扑向甘州城。 虽然契丹弓箭手的密集压制使城头守军的伤亡快速上升,但在守军不顾生死的持续反击下,也有力阻碍了契丹突击部队的前进速度,特别是刘凡设计的强弩的集中射击,踏上木板桥的契丹进攻部队估计十有其三倒在木板桥上,当然自身损失也非常惨重,丁营二百名弩手伤亡已达四十多人。 越过城壕的敌军飞快地将昨天刚刚制成的粗陋云梯搭上城墙,迅速向上攀登,城头上由辎重兵送上来的一口口大锅已被推到了城墙垛口边,一批木桶也早已备好,直刀兵提着木桶从锅中舀起滚烫的热油,从城头照着云梯泼溅下来,正在登梯的契丹士兵被热油淋在身上,惨叫声撕心裂肺此起彼伏,从那云梯上如同石头一般坠落下去,偶尔躲过热油的契丹士兵则被长枪和短弩招呼,一个不剩地滚下云梯。 但契丹兵似乎是一群嗜血的群狼,依然前赴后继地向上攀爬,随着热油一桶桶泼下去,契丹兵像下饺子似的从云梯上往下掉,很快在城墙根里扎成一堆,随着丁营校尉曲永平一声号令,枪兵将已点燃的火把扔下城墙,城墙下瞬间燃起了一道熊熊大火,一道火烟将甘州城墙与城壕分隔开来,火海中契丹将士浑身上下着火冒烟,挣扎凄嚎,奋力起身,没走几步又颓然倒地,一股黑烟蒸腾而上,直冲云霄,清澈如洗的天空终于多了一片‘乌云’,而首先冲到甘州城下的这波契丹士兵在这片‘乌云’下与云梯一起葬身在这人间修罗地场。 看着城下挣扎嚎叫的契丹军,金城军甲旅士兵并没有在眼中显出怜悯之色,因为他们很清楚,至和二年和四年,契丹强盗不仅是把甘州变成了修罗场,而且把小半个西北也变成了修罗场,无数家人和朋友在他们的屠刀下惨死,在战场上如果稍有不忍,或许不久之后,哀嚎的就是自己,怜悯就是柔弱,战场上的柔弱,就等同于将自己送入了地狱! 刘凡看到从开战以来甲旅士兵不断有人倒下,这时候又亲自旁观着这自己导演下的血与火的人间惨剧,一颗不甚强大的心脏终于有点承受不住。 虽然秋日午后的天气依然炎热,但刘凡却感到好像浑身上下寒冷彻骨,一颗心脏像擂鼓一般在胸腔里跳动,感觉随时会从身体里喷出来,喉咙干涩的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脑子里一片混沌,好像直接被人用大汤勺把脑浆挖空了,自己这时候就好像是一个被摆上皮影戏的布偶,什么事情都没经过脑子直接从喉咙里穿腔而出做出安排,幸亏所有方案都在昨天晚上的细细谋划并推演了好几遍,这时候下面的校哨按部就班执行即可,随口的安排也错不到哪儿去。 幸亏脑子里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这时候自己一定不能乱,一乱就可能影响到眼前的这一两千号人,就是这丝残存的理智帮助刘凡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让他意识到这时候自己是负责一方的军中主将,稍有差错就有可能让听从自己指挥的这些士兵失去生命……。 别无选择,他只能用残存的理智来逼迫自己直面这残酷的人间炼狱。 契丹军一看形势不对,立即改变策略,不顾城下还在燃烧的火焰,又一波契丹兵带着云梯冲了上来,这波契丹兵显然已经看到了火油的厉害,一手执有兵器,一手持盾,在头顶用盾牌作防护,热油泼溅下来,也只是倒在盾牌之上,一时难以伤及自身,这样坚持两三个呼吸,只要想办法越过城头并在城头占住一片空间,那么甘州城墙就基本上到手了。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史以来的攻城战就没有这样简单的,只听又是一声令下,甘州城头上顷刻间滚木擂石像雨点般落下,还没爬到垛口的契丹兵又全部被木石砸成了肉泥,落入下方还在燃烧的火烟中。 而不管是泼热油,还是用滚木擂石击打,两边的弓箭兵根本就没停下来,距离城墙五十步开外的契丹弓箭手除用抛射压制城头的守城士兵外,这时候更多地在运用点射,特别是那些箭术上佳的契丹箭手,早早就瞄准了云梯顶端,只要有守城士兵探出身子,立刻便是十几支羽箭嗖嗖地飞过去,往往就能收割上一条守城士兵的性命。 而城头上由曲永平指挥的弓箭手也一刻不停地在向下射击,有些士兵控弦的拇指已渗出血来,虽然总体命中率不是很高,但仍然有效迟滞了契丹军的进攻速度。 而一直由耿大伟指挥的弩兵,则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三块木板上,用强弩或步弓将敌人放倒在桥面上。 从未初二刻开始,攻守双方你来我往打了将近两个时辰,城墙上自契丹兵搭云梯开始,一直保持着近乎纷乱的态势。 不但所有战兵没闲着,而两百多名辎重兵一边要负责补充守城器械、一边还要负责将不断增加的尸体和重伤兵抬走、对轻伤兵进行简单救护,更是忙了个脚后跟踢屁股——手忙脚乱。 刘凡和董子以及几个护卫也一刻没得闲,不停地奔跑在城墙各处,梳理协调、临机决策、救急救火,而稍有空闲就马上加入到防守大军之中。 第十三章 急救队员 而这一天真正的救急却来自于神武军负责的西城墙北端。 申初二刻左右,一名神武军士兵满身是血,狼狈地从西城墙北端冲了过来,嘴里高声喊道,“刘旅,北边契丹兵攻上来了!快、快救救我们!” 一听到这话,所有金城军将士脑子里不禁都“哄”地一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刘凡一刻也没犹豫,一边拔足狂奔,一边命令道:“曲校尉留下指挥,苏叔、董子跟上!” 一行三人加上十几名亲兵跑过西门楼,只见北端神武军仍按部就班地在浴血奋战,只是最前面西北角城墙箭楼处黑压压一片皮帽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外围裹了一层神武军士兵,显然是离城墙西北角最近的垛口被契丹兵攻破了。 王凯、李爱国及一众亲卫已被推到城墙角的台阶边,台阶上挤满了想上来援助的神武军预备队伍,但城头地方小,敌我双方挤成一团,台阶被挤的水泄不通,神武军预备队虽然人数多,但人挤人不但上不了城墙,反而被王凯等人推得越来越退后。 王凯已经浑身是血,本来就长的‘惨不忍睹’的脸上一条刀伤从眉骨向下直达嘴角,血肉外翻,此时如果恶鬼见了也自叹不如,几道血迹一直爬进战袍领里,一身精铁打造的甲胄七零八落,从不离身的宝剑不见踪影,手里却多了一把契丹人的弯刀,依然挥刀抵挡着契丹兵的疯狂砍杀。 刀来枪去吼呼连连,时不时一蓬血雨高高扬起,砍下的头颅被踢得到处乱滚,契丹兵在一名千夫长的带领下就像疯了一样,嘴里高声吼叫,手里举着刀枪斧锤劈刺剁砸,将一个个神武军士兵打翻在地,他们身材魁梧高大、是契丹族士兵中最高贵的英雄,也是大齐士兵最凶狠的敌人! 太阳仿佛要彰显自己的存在一般,将毒辣的光线倾泻在这段城墙之上,但仍然压不住契丹兵身上那种熊熊的杀气。 虽然一众神武军士兵仍对契丹士兵做包围状,但失了气势的神武军已成待宰的羔羊,对契丹兵没有了任何威胁,而已被攻破的垛口边还源源不断地涌上契丹族士兵来。 刘凡只扫了一眼,就已经明白形势已经万分危机。立刻对后面的十几名亲兵说道,“所有侍卫都有,给我夺回垛口,用短弩!” 只见十几名侍卫抬手对着垛口边的契丹兵,十几支弩箭唰地一声就飞了过去,霎时就放倒了七八名契丹族士兵,随后手持直刀齐刷刷地砍了过去。 就在这转眼时间,五六个契丹兵看到来了援兵马上围了过来,一名身着皮甲的契丹族士兵手持带有利齿的铁锤一下横着扫向刘凡的胸口,刘凡反应奇快,弓腰前倾险险躲过铁锤的横击,嘴里一声怒吼,右手陌刀又准又狠地向左上斜劈,沉重锋利的陌刀轻易划开对方的皮甲将对方前胸连带左臂一起劈开,那契丹族士兵两只眼睛兀地鼓起,一口鲜血顿时从嘴里涌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目光慢慢从自己的左臂转到刘凡的脸上,又从刘凡一脸惊悚的面孔转向浩瀚的天空,松开手里的铁锤吐出一口长气软倒在地。 是的,刘凡一脸惊悚,自己杀人了,自己竟然杀人了,另一个世界连鸡都没下过手的自己竟然亲自剁开了一个人的胸膛,他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抽干了力气,脑子里一边空白。 但这种情绪只延续了不到一秒,因为一股死亡的威胁已扑面而来,刘凡没有再顾上看那人一眼,瞬间向左前方进步侧身让过飞速剌来的一杆长枪的同时,左手已抓住枪身,右手陌刀横着直划过对方脖颈,一颗头颅斜着掉落地面,没有头颅的脖颈上喷出一蓬血雨,霎时淋了刘凡一头。 刘凡这时候根本顾不上擦拭,前面一名契丹族士兵持着一把弯刀已当头砍下,眼见已避无可避,左边苏叔已将一面木盾横过刘凡的头顶挡在弯刀下面,弯刀也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狠狠地砍在了木盾上,刘凡虽然躲过了一劫,但因契丹兵用力过甚,木盾也重重地砸在刘凡的头顶上,只砸的他眼冒金花,好在性命还在,右边的董子这时已将长枪捅进了对方胸口。 刘凡一行三人只几个呼吸就杀了三名契丹兵,一众契丹族士兵一看援兵凶狠,呼啦啦又分出七八名士兵由一名百夫长带头向刘凡一行围了过来。 但这时刘凡带来的十几名侍卫兵已经在损失了近一半人的代价下夺回了垛口,围攻敌军的神武军士兵看到刘凡带来的援兵不但夺回了垛口,而且瞬间杀死三名契丹兵,均精神大振,齐齐高呼着努力向前砍杀契丹兵。 而随着契丹族百夫长带队向刘凡扑来,王凯身边的契丹兵已只余十几人,被挤成一团的空间马上有所松动,十几名神武军已从台阶上补上来加入了战团,场上形势为之一变。 刘凡这时候已亲手杀死两人,和苏叔董子合力又杀死一人,脑子里已近乎麻木,见一名契丹兵手持大斧逼得一名神武军士兵连连后退,便举起短弩对着契丹士兵拨动悬刀,只听那名契丹族士兵一声闷哼,弩箭已深入其腹腔之中。 转眼又见那名契丹族百夫长在打倒了一名神武军士兵后手持狼牙棒一个泰山压顶直直向自己砸来,刘凡瞬间举起陌刀将狼牙棒向左侧一带,狼牙棒顺势从刘凡的左臂划过,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其上面的尖剌已在刘凡的左臂上划下了几条血痕,顿时痛入骨髓,但这时也顾不上这些,眼见董子剌出去的长枪又被对方的狼牙棒抵住,左脚在地上一蹬一跃而起,右脚临空踢在契丹族百夫长的肚皮上,契丹族百夫长一声闷哼身体前倾,被刚从一名契丹族士兵身上拨出刀来的苏叔顺手砍下头颅来。 等刘凡三人再杀了两名契丹族士兵,场上的敌军已所剩无几,仅余四名契丹兵围着千夫长站在城头中间,一大众神武军围成一个圈子慢慢靠近。 王凯狞笑道,“让我来剁了这几个狗强盗。” 刘凡看到场上形势已经逆转,正想说王帅让他们缴械投降吧,少些无谓的杀戮,转眼看到董子和几个护卫已经把七名亲兵的尸体抬到城墙内侧边,一下子楞在了那儿,几步跨过去抱起一名亲兵的尸体,只见这名叫做申大海的士兵已紧紧闭着眼睛,全身已经冰凉。 这个岁数和自己差不多,十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鲜活生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虽然今天以来一直有士兵阵亡,但刘凡刚来这个世界两三天,前面阵亡的士兵刘凡实际上一个也不认识,虽然心中不忍,但到底感觉不很强烈,但这时候看到这几天来与自己几乎形影不离的几个兄弟一转眼变成了尸体,这种感觉使自己根本难以承受,他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双目空洞地看着这些兄弟,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感觉另外一个世界幸福安康的生活养成的感观好像一座正在倒下的大楼一样在脑子里崩塌。 苏叔和董子知道刘凡苏醒后忘记了前事,只在旁边默默地陪着他。 这时候已解决了五名契丹兵将的神武军士兵在王凯和李爱国的带领下慢慢走了过来,王凯罕见地没有马上说话,在刘凡的身上缓缓地拍了拍,说道:“兄弟,不是你及时赶到,今天就是我神武军乙旅的蒙难之日,我欠你七条命、神武军欠你七条命,这个情兄弟我记住了,今后兄弟但有所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凡狠狠地甩了甩头,想暂时把今天以来心里积累的一切混乱思绪甩个一干二净,接着才开口说道:“大家都是兄弟,不需要分那么清楚,刚刚一名神武军兄弟还替苏叔挡了一刀,如果我们有难,神武军兄弟难道还会袖手旁观吗?” 一众神武军将士听到刘凡说话,轰然叫好道:“刘帅威武、金城军威武!!” 第十四章 首战之论 刘凡一行在神武军的协助下将七名侍卫的尸体都搬到西城墙南端,交给辎重队集中管理,又让董子找来军中郎中对自己左臂上的伤口进行了简单包扎,虽然三道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但因都是皮外伤,已无大碍。 等忙完一切,时辰已到酉时三刻左右,契丹军虽然在酉时初刻几乎攻进甘州城,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这时终于像潮水般退去。 刘凡一下子瘫坐在内城墙边上,感觉这一天时间过的飞快,从早晨到现在,他的心一直都悬在嗓子眼上,几乎没有时间能缓下来松一口气,但是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感觉时间好像无比漫长,因为就在这一天里,他经历了另一个世界一生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 那些片断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中一一浮现,‘被弓箭射中身亡抬下城墙的生命;城下熊熊燃烧的大火;第一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敌人——那看向天空的绝望的眼神;被自己砍去头颅喷出一片血雨缓缓倒下的无头尸身;在城墙上整齐摆放的七具侍卫的尸体……。 这一幕幕画面一个个片断,终于使他幡然醒悟,那个国家承平富强、人民幸福安康的另一个世界已经离自己远去,在那个世界已经形成的人生观、价值观必须要根据这个世道的现实重新进行构建。 是的,他要慢慢想想接下来自己如何要好好面对这个世道。 刘凡没有应侍卫的请求下到城墙下的军营,和苏叔、董子、曲永平、耿大伟一起在城头陪着守城的士兵用了夜饭,一行人又在城头巡视了一圈,虽然看上去所有士兵都有些疲惫,但情绪仍然高昂,看来一天的战况下来,大家都对守住甘州城有了信心。 因一直没顾上关注今天其他方面的战事,刘凡这时候才从曲永平的口中了解到了具体情况。 今日一战虽然西城墙段敌我双方打的非常激烈,但南北城墙一直没有接敌,契丹军甚至未像至和二年及四年一样派出小股部队对南北城墙进行骚扰,而契丹军南北两翼部队对在侧翼戒防的金城军和甘州军的进攻打的一点儿也不积极。 刘凡慢慢地梳理着脑子里的信息,知道这是努而葛丹想集中火力于一点,只要能从西城墙攻破甘州城,则大齐南北侧翼部队、南北城墙的防守部队均会不战而退。 他想着如何打好明天的防守战,忽然感觉这时候天空一下子暗了许多,抬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万里无云的天空布满了一层薄云,旁边耿大伟看了刘凡一眼,说道:“天气变了”。 刘凡没有接口,一边慢慢往回走一边暗自思索。 这时曲永平又补充道:“刚才辎重队来报,金城军在今天的战事中共阵亡四百一十六人、重伤二百七十九人,听说,神武军的伤亡比我方更严重,仅阵亡就达六百多人。” “主要是神武军在人员部署上采取了添油战术,一俟战事吃紧才从预备营调动部队上城,导致下午城墙多次被攻破,虽然前几次都及时不惜代价用人命堵住了垛口,但最后一次也几乎被契丹军抓住机会攻下甘州城。” “契丹军方面,今日一战我和老苏根据契丹军退却后留下的尸体粗略估计了一下,仅阵亡的士兵不会低于三千,这还不包括重伤的。” 苏叔这时候也说道:“凡子,仅从敌我双方的伤亡情况来看,我们这次防守起码比至和二年强多了,你也看到了刚才士兵们都对这次守住甘州城有了信心,就这样打下去,只要兵力充足,契丹军就很难攻破甘州城。” 刘凡没有再说什么,暗暗感慨道:“仅一天时间,金城军两个营就伤亡达到了近七百人,这样下去甲旅几天就打没了,古代战争真是用人肉垒起来的啊。” 快走到垛口边时,一个想法在脑子里慢慢成形。 这时一名侍卫刚好跑过来报道:“旅帅,副总指挥过来了。” 刘凡一行赶忙跑过去迎接,只见祁伯远、孙万年、王凯一行在一众侍卫的陪同下慢步向这边走来,王凯脸上的伤口看来已经简单地进行了处理。 只听祁伯远老远就大声笑道,“小刘旅长你们干的不错啊!” 几人赶忙向三人拱手行了军礼,等三人回了礼,在侍卫搬来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刘凡才坐到孙万年旁边的一个凳子上,对着祁伯远低声说道:“一天就将近伤亡七百多人,这样几天就把甲旅打没了,这那能算好。” 祁伯远微笑着接口说道:“不能妄自菲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们今天的伤亡比以往已经很低了,而且你及时带队赶往王旅帅那边,解友军于危难之中,挽甘州于瞬息之间,你的功劳不可磨灭。” “今天我们士兵的牺牲就是让大齐能够平安康盛,让西北乃至大齐千万百姓过上安稳日子,不再受北方强盗的肆虐和蹂躏,小刘,我看你还是有些方面想不开,我说的这些你要记住了。” 刘凡想了想立即站起来说道:“副总指挥,职下记住了。”说罢向祁伯远郑重一礼。 旁边孙万年也微笑着向刘凡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 听苏叔说,孙万年也是金城军甲旅为数不多的老人,至和二年甘州防御战中幸存的唯一校官,至和二年战役结束后由子营营副尉提升为子营校尉,平时少言寡语,但听说在子营中有很高的威望。 只听祁伯远继续说道:“今天甘州防御战的打法,让我们大家都眼前一亮,本来小刘旅长提交的守城方案在临时军议中大多数司马和司马都尉都是提了反对意见的,困为从以往传统的防御观念来看,这个方案的缺点是明显的,把全部士兵都一次性压到城头上,一是在契丹兵密集的箭雨下人多就无形中增加了伤亡,二是无预备队伍,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就难以应对。” “当时在军议上,我也是不看好的,但最终郭总指挥力排众议将方案定了下来。从今天执行的结果来看,不但没有出现我们预计的那种不利局面,而且比至和二年及四年的防守效果还要好一些,这不能不说明在瞬息万变的战事中我们需要有革新的魄力啊。” 刘凡笑道:“不敢承受副总指挥如此评语,其实我刚开始的想法是西城墙南面差不多近二百个垛口,要配备盾兵、枪兵、刀兵、弓箭兵,一个营的兵力稍显不足,不得已才把两个营都拉上去的。之后出现的结果倒是我方无虞,却把更大的压力在无意之间推到北面神武军那边了,之后向着王凯抱拳道,‘罪过罪过’。” “嗯?这话怎么讲?”祁伯远、孙万年、王凯一起疑惑道。 刘凡道:“一段城墙两军防守,如果一边兵力强劲而导致火力强,那后面的敌人一看两边火力有强弱之分,肯定大部分跑到火力弱的王旅帅那边去了。” “而敌人搭木板桥,恰好在西门的南北两面各搭了三块,我又让耿副尉将弩手分成三组各包南面的三块木板,要求弩箭只招呼三块木板桥,这样一来,仅木板桥上就几乎放倒了两三成的敌兵,契丹士兵发现南边三块木板桥不好通过,又有一部分本来要选择南面三块木板桥的最终却选择了北面的三块木板桥。” “当然我的初衷是为了加强防守,这种结果也是我刚刚才琢磨出来的,是否真是如此,还要看击毙在西城墙南北两端敌人的数量来最终确定。” 王凯楞了一下之后呼啦一声站起来道,一手指着刘凡说道:“刘凡你可真够黑的,但…但…但…,也够直爽!做了阴险事还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真是少见,我真佩服你。本来你下午不顾生死将神武军解救了出来,我想今后我的这条命就给你了,但刚刚听了你说的话,我反悔了,我只能给你半条命了。” 旁边孙万年奇道:“那另外半条命留给谁啊?” 王凯道:“肯定是留给凉州城的怡红院了。本来我把自己的这条命分做了两半,一半给怡红院,一半给我还没过门的娘子,但今天要不是小刘旅帅及时过来援助,我的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不得已,只好把留给我那还没过门的娘子的半条命给刘凡兄弟了。” 在座众人听到他说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刘凡暗自嘀咕道,“谁稀罕你那半条烂命。” 第十五章 退出城外 祁伯远又接着笑哈哈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这里面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其一,城墙上面各兵种分工明确、在衔接和合作方面部署严密。” “其二,将弩箭的火力始终集中在木板上这点非常可取。” 其三,短弩在近程攻击中的作用发挥的比较好。这些我已经让军中书记全部记录了下来,你们也要谨记。” 几人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职下记下了。” 祁伯远又说道:“今日刚好是中秋节,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但我们这些身在前线戊边的将士也难以和家人团聚,指挥部安排辎重营给每人做了两个枣馍,就在下面军营里面,等会让辎重兵分给守城的士兵吧。” “另外,契丹人好不容易架起了木板桥,肯定会努力加强对木板桥的守护,这时候天气阴沉了下来,更增加了守城的难度,夜里契丹人很有可能会骚扰,甚至于夜战,将神武军卯营和金城军丑营分别调往西城墙北段和南段做为预备部队,以加强今夜西城墙的防御,南北城墙方面今日没有接敌,将留守的营分做两部轮流值守和休息。” 众人又齐齐站起道:“遵命!” 祁伯远一行离去后,刘凡对西城墙南端防御事宜立刻进行了重新调整,因丑营作为预备队今日一直在军营休息待命,刘凡和丑营校尉商议后将丑营分作了两部,留一部由丑营校尉张庭带领负责今夜的城防值守,另一部与甲旅寅卯两营立即全体回营休息。 待全部部署完毕后才对校尉张庭说道:“今夜老天有眼,视线不明,虽然对守城增加了难度,但同样更增加了攻城方的难度,天时地理均在我方,契丹军必不会在暗夜发起进攻,张校尉辛苦,带领这五百军士值守一夜,一待天明即全部回营休息。” “还请张校尉留意,如果天气由阴转睛,就要提高警觉,若敌军将骚扰变为实攻,请派人立即通知我。另外,请辎重兵多备火把,在城墙上每隔几步点上火把,以利防守。” 此时时辰已过戌正时分,契丹军在护城壕前段一百多步燃起五堆熊熊大火,并在南北两翼部署了两支骑兵队身不离甲、人不离马,以防大齐军队乘夜破坏木板桥。 由于昨夜没睡好,加之今日没个消停,刘凡在军营与众人一起用膳后,立即告别回房休息,感觉头一碰到枕头就酣然入梦了。 一夜好睡,直到董子叫醒他的时候已经是卯正两刻左右了,迅速整理好甲胄用完早膳登上城头已是辰初时分。 丑营校尉张庭一看到刘凡,立即蹬蹬噔跑过来就手一礼道,“刘旅你说的太对了,昨夜虽然契丹两翼的骑兵绕圈子骚扰了几次,但只是向城头放了几箭就退回去了,步兵连动都没动。” 刘凡哈哈一笑道,“暗夜进攻,视线受阻,敌情难明。是老天帮忙,这种天气对守城方有利,努而葛凡是当世悍将,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将士兵的性命当儿戏的。” 说罢,又赶快催促张庭带领五百军士回营休息。 这时苏叔、曲永平等人已与昨夜值守士兵完成了交接,正协同部分士兵协助辎重兵共同搬运守城器械,刘凡让曲永平、苏叔将丑营另外五百军士中的四百人补充到各个兵种之中,让剩余的一百兵手持直刀跟随董子作为机动部队,并让侍卫传话马上叫城下忙碌的辎重兵哨长过来。 辎重兵哨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脸汉子,也是和刘凡一个庄子的,这时候从城下跑上来拍了拍刘凡的肩头说道,“凡子,你叫我?” 刘凡道:“祝大哥,我想问一下,守城用的滚木擂石和菜油还剩多少,能坚持过今天吗?” “凡子,滚木擂石没问题,再坚持两三天都行,但菜油昨日大多让甘州军取走了,说是指挥部的命令,现在已所剩不多。” “那就辛苦祝大哥一下,在城头多备些滚木擂石,最少要比昨日多两倍有余。菜油先备着不忙烧热,等侍卫传话后你再行准备送上城头即可。” 刘凡又问道:“另外,祝大哥,军械库中有标枪吗?” 刘凡看到祝哨长一脸迷惑,又解释道,“就是士兵用手投掷的短矛。” 祝哨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说道:“你说的是投枪吧,库房里好像有一些,但那东西没人用。” 刘凡接着道:“没人用正好,你去领上二千五百把,给休息的丑营五百士兵每人配备五把。” 刘凡又想了想,马上叫来董子道:“你现在去找一下神武军王旅帅,把这几句话带给他。” 之后小声在董子的耳边细细地叮嘱了一遍。等叮嘱完了又不放心地问了一下董子,记清楚了没,这个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董子说道:“哥,这有啥难的,总共也没几句话,不会出错的。” 等一切准备就绪已是辰初三刻,这时敌人的攻击也开始了。今日契丹兵的攻击似乎比昨日更为疯狂,一轮一轮的攻击向起潮的海水一样连续不断,简陋的云梯上契丹兵更是向蝗虫一样密密麻麻往上爬,守军的压力不断增大,城头堆集的滚木擂石飞快地消失,辎重兵自早晨一刻不停地向城头搬运,才能勉强够用。 而就是这样,从早晨辰正时分左右开始到未初时分,城头多个垛口一度被敌军攻破,幸亏刘凡准备了机动队,垛口一被攻破,刘凡和董子身先士卒带领机动部队立刻冲上去,用人命去填,迅速将登上城头的契丹族士兵剿灭,才保证了城头的安全。 直到未初三刻左右,一名指挥部亲兵才过来向刘凡低声传达了祁伯远的口令:“申初时分准时撤退。” 刘凡算了算时辰,立即让侍卫传话给辎重兵祝哨长,准备热油,未正两刻之前全部送上城头,待完备后辎重兵及全体伤员即刻从东门撤出。 又令丑营张庭校尉带领正在休息的五百军士在城下待命。 待全部热油送上城头,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刘凡一声令下,让士兵将滚木擂石换成热油,从城头将所有热油一桶一桶全部照着云梯泼溅下去,正在登梯的契丹士兵被热油淋在身上,又像昨日一样惨叫着从云梯上滚落下去,只听契丹兵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和他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刘凡看到自早晨开战以来,城墙下积攒的契丹兵尸体已经有半人多高,又是一声令下,已准备多时的守城士兵将点燃的火把立即扔下城墙,城墙下瞬间燃起了比昨日更加猛烈的熊熊大火,立即将甘州城与攻城的敌军分隔开来。 看到熊熊大火已经燃起,在敌我之间隔出一道烈火屏障,这时候刘凡更不犹豫,一声高喝:“全体都有,弃城撤退!全体都有,弃城撤退!全体都有,弃城撤退!” 一连喊了三遍,大多数守城士兵才反应过来,但这时候时间珍贵如金,刘凡一刻不停地喊道:“指挥部命令,全体撤退!” 待所有士兵退到城下,已有零星契丹士兵不顾火海爬上城头,刘凡命令曲永平、苏叔等人立即带领守城士兵退往东城门,自己和董子一行与在城下待命的张庭及五百士兵做为后队掩护大队退出城外。 虽然攻进城内的契丹士兵向疯子一样在后面追赶,但一是因大火的隔阻入城的敌军为数不多,二是一俟敌军靠近,在刘凡的一声令下,五百支投枪铺天盖地地飞向契丹军,霎时将后面追赶的契丹兵扫个一干二净。 几次投枪后,后队在刘凡和张庭等人的带领下安全撤出东门,几乎做到了零伤亡。 第十六章 临时营寨 夕阳西下,大地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昨日薄薄的乌云这时已烟消云散,湛蓝湛蓝的天空换上了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云絮在空中飘动,就像置身于轻纱般的美梦之中。 这是一座建在荒凉土山下的简陋军寨,差不多有六七个足球场那么大,营寨内密密麻麻耸立着大大小小的牛皮军帐,营寨边上堆成小山一样的弓箭、兵器,比比皆是。 而前面三百步左右就是日夜向东奔流不息的黑河河床,依着荒凉土山一直向西向东共建有十七八座这样的军寨,有些已经驻满了右路军士兵,有些依然空空荡荡。 四五队盔甲齐全的兵士,腰里挂着牛角号,手里擎着刀枪,在土山上和军寨前面的小路上慢慢地来回巡视。 刘凡、苏叔、曲永平等几人现在就坐在军帐旁边的草地上,每个人手里端着一大海碗辎重兵刚刚送来的冒着热气的肥肉条面片汤、外加一人两个黑面饼,正吃的满头大汗。 金城军甲旅除了在西城墙阵亡和重伤的之外,现在都在这个营帐里一边吃喝休息,一边等待右路军总指挥部的进一步命令。 自申时正刻从城内突围到现在,不但甲旅一众士兵有些想不开,连几名军官都对右路军指挥部的这个决定颇有微词。 曲永平和耿大伟现在就对指挥部如何下达这个命令各执一词,在旁边小声讨论得不可开交,刘凡看了一眼开口道,“行啦,别再争执啦,大伟哥你看你在曲校尉的面片汤里下了多少唾沫星子。” 曲永平一听完刘凡的话,看了看自己的半碗面片汤,一时间满脸便秘的表情,不知道这半碗面片汤还要不要吃。 刘凡一边欣赏着这夕阳余晖下的秋日火云胜景,一边继续说道:“不用我们操心,听说神武军王旅帅又被流矢伤了,孙旅帅与祁副总指挥一起过去探望,说不准孙旅帅一回来一切就会清楚了。” 其实,为何撤退刘凡心里很明白,但即使所有策略都是根据他的建议为基础来设计的,刘凡也不能说,因为这是军中铁律。 说起神武军旅帅王凯受伤的事情,几人眼睛里都是笑,曲永平道:“听神武军的兄弟说,昨日在城头上幸亏王旅帅闪的快,不然脑袋就让一个契丹兵劈成两半了,就是这样也在脸上留下了一条两寸多长的伤疤,刚才又听军中郎中说,早晨不小心又让流失伤到大腿,王旅帅真是流年不利啊。” 耿大伟接道:“那算啥,说到伤亡,他这点伤屁也不是,大腿也就是让流失划伤了,听说包扎了一下照样走路,刚才老祝送饭过来时我和他瞎扯了两句,听他说,神武军从西城墙撤退时,留下五百人断后,根本就没能甩开对方,一路让契丹兵粘着打,好不容易出了东门,一看剩下能喘气的就没多少人啦。” 听到这消息,几个人都默默地摇了摇头,心里不由自主地想道:“真他娘的太惨了。” 一片静默中丑营校尉张庭感慨道:“刘旅,说实话,投枪那玩意儿我记得自从我吃上这口军粮就没见有人用过,幸亏祝哨心细,还能记得库里有那东西,你说说你那办法到底是咋想出来的?” 刘凡随口道:“唉,其实我从昨天就知道了指挥部要我们今天下午就要退出甘州城的决定,从那一时刻起我就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撤退的问题,你们也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因为实在想不出招来,我就干脆把城防交给你,自己就火急火燎地去睡下了,果然,刚睡下不久,一位金甲天神手握一把长刀,从天空中冉冉向我飞来,我马上跪下向他讨教,他说道,‘我乃灌口二郎神君是也,替玉帝镇守天庭,今闻你心有疑惑,特向你授予天书一卷……’” 还没说完,一众校哨全部笑骂道:“满口胡扯,你这话连猪都不信!” 正说着,只见一名侍卫快速跑来,就手向刘凡一礼道:“刘旅,孙旅帅让你马上去指挥部大帐,郭总指挥点名要见你。” 说完立即牵了马过来道:“刘旅,骑马过去吧,这走过去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 果然,从这边看过去指挥部大帐就从这里一路过去的第十座军寨中,看起来不远,但刘凡感到两人骑着马也足足跑了好几分钟时间。 由于是临时军寨,一路上除了遇上几队巡逻军士外,就只有在军寨门口下马接受勘验和大帐入口处签到。 转过一道内垂门,只见眼前火光一片,晃眼看到营帐中左右两边木制灯架上每隔几步就点有牛油大蜡,少说也有二三十支,空气中充满着一股深重的蜡烟味,刘凡一下子从外面进来,两眼被耀眼的火光一激,半天都看不清帐内状况。 等眼睛适应了帐内环境,只见与上次的军事会议相比,今天帐内人少多了,上首只坐了三人,郭怀德总指挥居中而坐,左右分别坐着祁伯远副总指挥和叫士均的那个军中文书,右首坐了三人,左首也只坐了孙万年、王凯、李敏三人,只见王凯耷拉着脑袋一幅懊悔模样。 一见刘凡进来,一众人中除了郭怀德与祁伯远等寥寥几人外,其余人均起身迎接,刘凡不敢托大,几步过去先郑重地向郭德怀和祁伯远敬了军礼,随后又一一与在坐的几位将军校尉见了礼。 上首郭怀德笑哈哈地说道:“赶快坐吧,刚才正说你呢。”刘凡看了一下,见右首三人均不熟悉,稍微犹豫了一下坐到了李敏的旁边。 李敏见他犹犹豫豫,低头小声地说道:“咋啦,不愿意和我一块坐?” 刘凡低声答道:“不敢,只是李将军英姿飒爽,我一粗鄙之人,一见你就自惭形秽,这一坐旁边就害怕这两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瞬间就被比没了”。 李敏听他说完,轻笑道,“小刘将军不但足智多谋,而且还巧舌如簧,真看不出来啊!对了,你知道王凯出啥事了吗,自城内退出来就丧着一张脸,我以前还从没见过他还能有心事。” 刘凡笑了笑:“我差不多能猜着,稍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只听郭怀德玩笑道:“刚才我们一直在讨论你这两天守城方面采取的一些战术问题,现在主人公来了,咋样,有没有兴趣给我们说说?” 刘凡马上站起来惶恐道:“总指挥高抬我了,我一个毛头小子哪有战术可言,需要我说什么请总指挥示下即可。” 郭怀德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那就说说你是如何做到几乎零伤亡撤退的吧!” 第十七章 再次解惑 刘凡心里说道,唉,现在不能胡扯了。 想了想才慢慢说道:“其实,当指挥部将防守西城墙南端的任务交给我时,我就想到两个问题,‘一个是如何坚守的问题,这个容易些;另外一个就是及时从甘州城内安全退出来的问题。’” “从刚开始我就一直在琢磨着撤退时不要让敌人贴上来粘住我们,如果能与敌军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那我们就基本能够不受损失地全部退出甘州城。” “昨天守城时,我看到用火油不但能打退敌人的进攻,而且还在城墙边上隔出了一道火墙,有效迟滞了敌军的进攻。” “我马上想到,这个方法可用,因而早间的守城我一直用的是滚木擂石,把不多的火油省了下来。等指挥部派人向我传达申初时分撤退的命令后,我立刻把滚木擂石换成了已准备就绪的火油,并把所有火油全部泼溅下去点燃,于是立刻在城墙边上形成了一道很好的屏障,暂时隔阻了契丹兵的进攻。这个很短的时间已经足够甲旅在西城墙上的部队全部退到内城墙下。” “但这个还不足以我们彻底甩开敌人,因为火油隔阻的时间很短,可能我们刚刚撤下城墙,敌军就已经上了甘州城,这样还是被敌人吊着打。” “还有什么办法能有效阻击敌军而我们又不受大的损失呢?” “我又想到了连弩,连弩的射击很精准,但问题它更精贵,听说全右路军就没几把,不可能全部给了我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我们在飞速撤退中能够迟滞敌军的追击就可,不需要有多高的精准度,这时候我就想到了投枪,它刚好符合要求,杀伤力很强,而且因火油的隔阻,一时间追击我们的契丹士兵不会很多,五百人一次性投掷怎么也能将少数追兵全歼或大部分歼灭,果然,我们一共用了四次投枪,就基本上没受损失地退出了甘州城。” 等刘凡说完,一众人均露出沉思模样,祁伯远与右边上首一位瘦小的老头还微微点了点头。 只听郭怀德轻声慢语地说道:“思虑周密、环环相扣,小刘旅长真不错啊,不但能推演大范围的战场局势,而且也能抓住重要的细枝末节。” 说罢又对着右面上首那个干巴老头说道,“唉,你陈老头子是知道的,如果我那小儿子还在的话,现在差不多也是小刘这个年龄了。” 这句话一出口,在坐将校均心中一楞,暗暗在心里琢磨,一方统兵大将竟然在军议时给大家说起自己亡故的儿子,这境况有点奇怪。 一片沉默中,右面上首那个干巴老头沙哑着声音缓缓说道:“说白了你郭老头子还就是一个落榜的秀才,在李总管身边参赞军务,三十多年了,从一个小小文书做到了一支重要禁军的司马、指挥一路方面军的统兵大将,但咋样也改不了那股酸臭味,说起话来拐弯抹角的,咋啦,眼热这个少年人了?” 郭怀德一听忍俊不禁道:“还真是你陈老头子了解我,只不过偶尔感怀一下,哪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之后又转过头与叫士均的将军小声说了起来。 刘凡向一旁的李敏看了一眼,然后用眼神瞟了对面上首一眼,李敏奇怪地向刘凡看了一眼,然后才悄悄地说道,“你不会连我的副旅长也不认识吧?他是神虎军的老人,我父亲从小的书僮,今年才从神虎军调到神武军。” “噢。”刘凡随口应了一声,想道:“感情这西北行营也是一个家族企业啊!” 又问道:“郭总指挥就一个儿子?” 李敏摇了摇头说道:“郭叔叔一共有两个儿子,郭凌晨哥哥是进士及第,目前在吏部任事,另一个儿子很小的时候就亡故了,还有,最难得的是郭叔叔有一个天下闻名的宝贝女儿。” 刘凡道:“比你还厉害?” “这那跟那啊,凌晗师从当代大儒苏鸿宇,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尤善天文和算学,主管军中辎重事宜的宋长史也自叹不如。而我只喜欢刀枪剑戟,这也没法比呀。” 说完又对刘凡眨眨眼,揶揄一笑道:“郭叔叔起了爱才之心啦,你小子说不准有好事了。” 看到刘凡仍然一幅呆怔模样,心里想道:“这小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别被他的这幅实诚模样给骗了。” “好啦,我已经让士均将小刘旅长在甘州防御战的一些做法和策略全部记了下来,等战争结束后上报李总管同意,送入兵部,看看能否编入我大齐武备纲要。” 这时祁伯远低声向郭怀德说了几句,然后才开口道:“刚才郭总指挥对金城军甲旅在这次甘州防御战中的总体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但我这儿有一点不同看法,说出来只是想提醒提醒小刘,不是说你在守城战中有什么失误,有些好的想法和策略还是要与兄弟部队分享,如果你的撤退方略能够及时地分享给神武军,我想至少神武军的断后部队也少一些损失,当然昨日在神武军防守的西城墙北端出现危难时,你挺身而出这一点指挥部也是非常肯定的。” 祁伯远刚说完,王凯就急惶惶地站起来,低声说道:“副总指挥,这不怪小刘旅长,是…是…是我没做好。” 郭怀德也沉声话道:“我也同意老祁的意见,为将者要有同胞之谊,不能藏私,小刘旅长你一定要记住了,下不为例!” 刘凡马上站起来说道:“是,总指挥,职下记住了。” 王凯一见郭怀德也出声支持祁伯远的说法,这时候也不顾打断别人说话,马上大声说道:“总指挥、副总指挥,是我不对,冤枉小刘旅长啦,今日一早小刘旅长就让刘董向我知会了他的撤退方略,但我以为那什么投枪不好使,就没采用小刘旅长的撤退方略,这…这…这,是我的错,请总指挥处罚我吧!”说完低头对着郭怀德。 一众将校听完王凯的话,脸上均露出一幅惊异表情,旁边李敏几乎马上向刘凡悄声问道:“有这事?你刚刚为何不说?”心里想到,“真是不能看表面,这人不但心性沉稳,而且还处处为别人着想,受到误解也不辩解。”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几乎同时,郭德怀也缓缓问道:“小刘旅长你刚才为何不明说。” 刘凡只好站起来说道:“有可能刘董传话传的不清不楚的,王旅帅听得也不甚清楚。” 心里诽谤道:“这个我那好意思当面辩解。” 王凯又急急道:“不是,刘董说的撤退方略和你刚才讲的一模一样,是我没采纳,刘凡兄弟,老哥哥这边对不住了,辜负了你的一片好心。说白了我还是有点轻视你,以为上次在军议时你提出的作战方略也不过是不小心蒙的。唉,我服你了,即生瑜何生亮啊,想我王凯从小就立下高远之志,自比冠军侯霍去病,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至今三十有五,尚连娘子都还没过门,到头来连刘凡你也比不过,让我何以面对苍天啊!” 众人刚开始还感觉王凯今天说话诚恳,但越听越不是味儿,有几个人甚至鼓着腮帮子拼命忍住笑,李敏实在忍不住一口气笑出了声。 只见郭怀德黑着脸对王凯说道:“别说了,坐下吧。” 一下子被郭怀德打断,王凯才感觉自己可能又是话没说对,只好尴尬地坐了下来。 听完王凯的解释,大帐内一时安静了下来,郭怀德转头看了一眼祁伯远,两人均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欣慰。 这时却是祁伯远开口道:“少年人能够镇定自若、宠辱不惊、想对方之所想,虽然很不错,但有时侯也容易让别人产生误解啊。” 刘凡只好又立即站起来说道:“副总指挥又高看我了,我只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其他的真没想到。”说着憨笑着挠了挠头。 等刘凡坐了下来,郭祁两人也没在这事上作过多纠缠。 这时只听郭德怀口气一变,低沉着声音说道:“因为指挥部钧令已在上次军议时下达各部了,现在我再交待一下今日夜间攻击东城门的任务吧。” 一众将校一听郭怀德转到今天会议的正题了,立刻直腰挺胸正襟危坐。 只听郭怀德续道:“刚才我和老祁、万年、陈老头子私下已经商议了一下,因金城军甲旅和神武军乙旅已连续两日在城头鏖战,特别是神武军乙旅伤亡已近半,这两个旅还是做预备队吧,但这中间有个小的调整,东城门主要由神武军甲旅、丙旅承担主攻任务,但考虑到金城军甲旅小刘旅长两天来已经比较熟悉甘州城防情况、作战也勇敢,命你带领金城军甲旅丑营协助神武军甲旅李敏旅长承担东城门的攻坚任务吧。” 说至这儿对右面上首低声笑骂了一句道:“这下你糟老头子该放心了吧。” 之后又续道:“剩余金城军甲旅部队由孙旅长带领和神武军乙旅共同承担预备队任务,另外王凯今晚就不要去了。” 说着看了王凯一眼:“你有伤在身好好休息,让副旅长带队前去就行了。另外,老祁、陈老头子我们三个老家伙也前往东城门外压压阵吧。” 第十八章 玄铁宝刀 孙万年与刘凡回到甲旅驻防的军寨,孙万年当众宣布了甲旅今夜的任务,因时间已是戌正时分,离总攻只剩下一个半时辰,刘凡与张庭稍微商议了一下,把八百多丑营士兵分成了三队,分别为刀盾兵、枪兵和直刀兵。 等刘凡及张庭带领一营士兵快速赶到神武军甲旅时,全旅士兵已整装待发。 李敏一看到刘凡一行到来,说道,“快点快点,就等你们了。” 等刘凡与张庭向二人行了军礼,只听李敏又对陈老头子说道:“陈叔,你和郭叔叔真是的,非要麻烦小刘旅长,在你们眼里我就那么不禁打吗?” “这哪的话,那能让他来保护你啊,你从小练就的身手谁不知道,只是缺少点实战经验,让你们在一起主要是年轻人好沟通,战事方面也可以互相交流,这两天你也看到了,小刘旅长打仗真有一套。” 刘凡一听两人的对话,心里不禁好笑,原来让人抓了壮丁,还不落好,唉,这大户人家的小姐还真不好伺候,得,认怂,谁让这神武军甲旅是她们家的,不对,好像这整个西北行营都是她们家的,人在屋檐下,那有不低头的,只能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活。 这时候李敏瞟了一眼刘凡带过来的一营人马,说道,“我今天听了你说的那个投枪,有点好奇,既然今天还是要进到城内打仗,你让你的兵每人再带上几把投枪,也不是什么精贵东西,说不准临场能用的到,如果用不着碍手,随手一仍就行,你看可以吗?” 刘凡立即回答道:“这有什么难的。”转身向张庭吩咐了几句。 陈老头子一边和李敏说话,一边冷眼观察站在一旁的刘凡,看到这小子虽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神态恭敬、举止沉稳,听了李敏与自己的对话脸上根本没显露什么表情来。 心道:“这小子如果不是一个非常厚道之人,那一定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又转头向李敏说道:“小敏,你去把我那把宝刀拿出来。” 他当然猜错了,因为刘凡虽然有些城府,但是为人也不缺厚道。 等李敏走远,陈老头子走到刘凡身前,缓缓抬起双臂,就手对刘凡深深一礼,等刘凡反应过来,慌忙托起老人的双臂,口中连声道,“陈叔,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是咋啦,给我一个毛头小子行这样的礼,当不得当不得啊!” 只见陈老头直直盯着刘凡的双眼,慢慢对刘凡说道:“小刘旅长,我不是为你行礼,而是为我西北行营,也可以说为大总管行这个礼,你不要以为这是我老头子在危言耸听,你可能不知道,大总管今年已六十有七,经年征战身上留下多处痼疾,长期经受病痛的折磨,而使他坚持与顽疾斗争的信心一个是来自于对大齐的责任和对圣上的忠诚,而另外一个就是他的这一对儿女,特别是小敏,是大总管四十九岁那年才得的,老来得女,从小就宝贝的不得了,小时候小敏如果想要天上的月亮,如果有办法,大总管绝对不会给星星,她真正说得上是大总管的命脉所在。” “你也知道,现在东西两个方向上是盖延寿大将军和我们大总管在支撑着这个国家,目前,西北这块地方还不能少了大总管,而如果小敏有什么闪失,大总管一旦难以承受打击,西北行营将难免出现动荡,后果难以预料。” 刘凡没想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这么重要,如果这人一旦有失,还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刚才还有点对指挥部临时给自己安排的这个任务不以为然,这时候才知道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与守住甘州城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立即郑重地拱手向陈老头一礼道:“请陈叔放心,只要有我一条命在,我绝对不会让李敏将军有失。不过,陈叔,即然李大总管这样疼爱这个女儿,为啥不想办法把他留在后方啊?” “唉,别提了,小敏虽然平时听话懂事,善解人意,但因老夫人去的早,加之大总管与他哥哥长期在外征战,从小性格就有点孤僻,执拗起来别说我们这些人,就连大总管也扭不过她,没办法,只能是我们这些糟老头子想办法看着她呗。” 只见李敏手里拿着一把看似很普通的长刀走了回来,两个人马上住口不言。 李敏一脸狐疑地看了看两人,说道:“陈叔,你俩在说什么啊,我咋感觉你们脸上都是一幅怪怪的表情。” “还能说啥,正说这把刀呢,我说这是一把稀世宝刀,但这小子好像有点不相信。” 说着,从李敏手里接过刀来,慢慢地用双手将刀平端起来,好像这是一把价值万金的名贵瓷器,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碎,眼睛失神地盯着手里的物件,似乎对这东西万般不舍,又似乎想起了某个久远的过去。 李敏在旁边小心提醒道:“陈叔,你咋啦,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刚才想到点旧事,有点失神,唉,老了不中用了,一想到过去就容易犯楞怔。”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刀递向刘凡,“小子,别小看这把刀,我老头子在这世上无情无故,虽然说白了只是一个仆从,但大总管从没把我当下人看,特别是守义和小敏两人,我是从小看他们长大的,说他们是我老头子的至亲也不为过,我这辈了也知足了,这把刀是我年轻时候唯一的一点念想,现在想来留着也没啥用,当初她交给我的时候也希望我奋勇杀敌,现在老了,也该交给别人了,我想这样也不辜负她的希望,今天交给你,希望你也能用它保家卫国,顺便看护一下小敏的安全,小敏虽然从小就跟着父兄练武,但说白了从来就没经历过什么实战,我老头子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只要小敏安全,我也就没什么憾事了。” 李敏听了陈叔的话,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扭头对刘凡轻声道:“快点接住!” 刘凡这时候也被陈叔说的有点犯怵,但这时候却也不敢不接。 李敏被陈叔说得眼圈已经有点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少许哽咽道:“陈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担心什么啊,况且我也是一旅之长,不可能像士兵一样冲在最前面啊,你和爹爹身体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好日子还长哪,别动不动就感怀好不好?” 陈叔听完李敏的话,说道:“对呀,你是旅帅,不用身先士卒,居中指挥不就行了,唉,是我老糊涂了,但还是不能大意,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好啦、好啦,再别说啦,快让小刘旅长见识下你的宝贝吧,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留给我。 “这东西不适合你,况且你的宝刀没有五把,也有三把,这东西放在你那儿绝对是要被束之高阁。小子,把刀拔出来看看吧,别让明珠蒙尘。” 刘凡现在也没办法拒绝别人的馈赠,感觉这把刀就稍微比别的刀长一些,宽一些,但好像比一般的刀重多了,缓缓拔出刀身,只见刀身黝黑,隐隐透着一股寒光,这不是一把直刀,从刀尖到挡手形成一条弧形,但弧形比契丹人用的那种弯刀的弧形小多了,刃身上是一圈圈不规则的水纹,想来是铸造时多次锻打所致。 脑中忽然想起金老爷子笔下的玄铁重剑,抬头对着陈叔不敢肯定地说道:“这是一把玄铁重刀?” 只见陈叔一楞,开口道:“没想道你小子还真不赖,这是一把玄铁宝刀,不叫玄铁重刀,是前朝一位武者从得自于昆仑神山的天外来石经百日锻造而成,刀身沉重,削铁如泥。我看你小子生的魁梧强健,这把刀正好配你,刀也寄托了我作为一名士兵的全部希望,你小子好好奋斗吧,不要把我的宝刀埋没了。” 刘凡郑重地将宝刀系好,心里想到:“又是一块陨石,随身物品中还藏着一块陨石,看来我这人不管在那都是跟陨石有缘啊。” 他高抬双手躬身弯腰向陈叔敬了大礼,沉声道:“小子定不负老人家厚望。” 第十九章 午夜之战 刘凡最初的想法,是契丹人发现自己被大齐军队三面包围后,一见大势已去,肯定稍触即退,从西门突围而去,之后齐军必将势如破竹,使得契丹人毫无还手之力。 但最终结果却与他最初的预想相差甚远。这场战事,完全可以用一波三折来形容。 临时军寨距离甘州东城门约十里左右,神武军甲旅于亥初时分出发,缓缓前行抵达甘州城外两里开外时,时间估计在亥正两刻稍过,等全体士兵隐伏下来时斥侯传来消息,神武军乙旅、神武军丙旅、金城军甲旅以及指挥部卫戍营均已先后到达。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又是一个月圆夜,天空中铺满了朵朵白云,朦胧而含蓄的圆月不断在蝉翼般透明的云朵中穿行,淡淡的月光在天地间洒下了一片清辉,雾蒙蒙的大地被仙境般的光辉照亮,雄伟的祁连山笼罩在神秘静寂的光环中。 而在这样的仙境中,沐浴的不是诗与画,而是刀与杀,是的,是嗜血的杀戮。 刘凡、李敏等人现在就卧在东城门外两里开外的草丛中,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大齐军士,静静地等待着城中起火的那一刻,前面的铺垫早已完成,最关键的一刻也即将到来。 旁边响起李敏低声的询问:“刘凡……,你紧张吗?” 刘凡转过头去,月光下只见李敏脸色苍白,两手死死地抓住手中的宝剑,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表情严肃,神情紧张,认真的有点可爱。 刘凡忽然想起脱下铠甲放下心中的硬壳,这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在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正是高三或大一天真烂漫的年纪,是妈妈的宝贝、爸爸的小棉袄。 心里有一个地方忽然有点软,鬼使神差地在她的手上拍了拍,说道:“别怕,我一直在你旁边呢!” 而李敏也神奇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时间有时候像风驰电掣,有时候却像蜗行牛步,短短一刻时间在刘凡等人的心里感觉却是无比慢长。 当第一朵火花在城里绽放的时候,令人窒息的等待才宣告结束,仅仅只是一瞬间,城内大片大片的火光冲天而起,随着东南北三个方向上响起的嘹亮的号角声,伴随着冲锋部队的怒吼,大齐向契丹军的第一次主动攻击开始了。 可能惯性思维使契丹军根本没想到有这种情况的发生,故而最初的进攻异常顺利,潜伏在内部的甘州军不但在城内大范围纵火,而且同时打开了甘州东南北三门。 报——我军协同甘州军已清除东城门所有残敌,子丑两营已全部入城! 报——子营已向正西方向攻击,丑营沿城墙内侧向东北角方向攻击前进欲夺取东城墙! 但是这刚开始的顺利没有延续多长时间,契丹军并没有在城破之时像刘凡想象地那样从西城门弃城而逃,最初的慌乱过后,大齐东南北三个方向的进攻部队迎来了契丹军疯狂的反击。 刘凡心中疑惑道:“不应该是这种版本啊,历史上很少出现过发生大规模巷战的情况啊!除非守军已有必死之志或还留有后手,必死之志不可能,留有后手?” 这个猜想一下子将刘凡吓出了一身冷汗。 稍微一冷静,刘凡马上向后面喝道:“董子,你亲自去向郭总指挥报告,敌军可能留有后手。” 李敏在旁边问道,“怎么啦,有新情况?”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契丹军的反应不合常理,我估计敌军还留有后手。唉,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没想到敌军还留有后手,那来的后手啊?千万别因为我的建议存在漏洞而葬送右路军的这几万大军啊!”说完一下子抱着头蹲了下来。 李敏在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刘凡的肩膀,说道:“先别急,我想我们三面合围,不会出现大的问题,况且还有总指挥部呢,虽然是你提的方略,但方略也是由指挥部最终研究同意的,如果真出现问题,也不要把所有的过错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 刘凡想了想,这时候不是懊悔的时候,站起来说道:“听你说的,先等等,看看城内攻击的情况吧!说不准也可能是我杞人忧天。” 报——子营在向西老君庙附近进攻受阻! 报——丑营在东北角内城墙台阶处受到敌军阻击,尚未攻上城头! 接到斥侯飞速传来的城内巷战进展情况,刘凡还没来及与李敏说话,只见董子骑着马如旋风一样从后面卷过来,从马上急急说道:“哥,郭总指挥说他知道了,李旅帅,哥,郭总指挥让我转告你们,因敌军反击猛烈,甘州军魏文渊司马带领一营士兵已全部退回密道,城内敌军将主力部队放在南北两个方向上重点抗击来自南北门的压力,而向东的防守力量较为薄弱,令我部立即全力以赴向正西进攻,减轻南北两面进攻部队的压力,以期打垮敌军的全面抗击,并不惜一切代价攻击东北角台阶拿下东城墙。” “哥,我还要去神武军丙旅传达指挥部命令。”说完又一阵风似地飞速而去。 刘凡想到:“对呀,只要快速打垮城内敌军的抵抗,有没有后手都基本上是一个结果了。” 刚想转身向李敏建议全军压上,突然又想到陈叔再三嘱托的李敏不能有失的话,只好把快要脱口而出全军压上的话硬咽到肚子里。 搓了搓手磨磨蹭蹭地对刚要发布命令的李敏说道:“这个,李旅帅,能否打个商量,由我带领部队进城攻击,你在这儿带领亲兵队伍居中指挥,我让斥侯随时向你报告?” 李敏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这话中的含义,笑嘻嘻地说道:“这里我是旅帅还是你是旅帅。” “当然您是旅帅啦!”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果然,李敏根本不给他机会,大声命令道:“金城军听令,着你部在刘旅帅的带领下在城外居中指挥,不得有误!” 说完向刘凡抿嘴一笑,向剩余的两个神武军营下令道:“全军即刻进城。” 刘凡和张庭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心里想道:“这他娘的让一个小姑娘给涮的,这咋办?” 张庭急急的说道:“刘旅,这个……这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还是进城吧!” 刘凡心里想道:“唉,违抗命令就违抗命令吧,进城要紧,不然一旦这丫头出问题,郭总指挥和陈老头还不把我煮着吃了。” 对张庭和刚回来的董子说道:“走吧,进去再说!” 等刘凡一行进到城内,只见整个城内已是一片修罗地狱,敌我双方谁也顾不上灭火,许多地方熊熊大火仍在燃烧,东城墙靠北区域是神武军甲旅进攻的区域,东城墙靠南区域是神武军丙旅进攻的区域,但目前看来,东面两个旅在向正西、东北角台阶、东南角台阶的进攻均受到契丹军不惜一切的抵抗,除了死伤了大量士兵外,尚未取得任何成效。 李敏已让刚入城的两个营加入两个方向的攻击队伍之中。 见到刘凡过来,李敏笑道:“刘旅帅,这两天我好像一直听到金城军甲旅作战勇敢,刘旅帅指挥有方,没想到这金城军在军队纪律和执行命令方面稍有点问题唉!” 刘凡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张庭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说道:“旅帅,你看今天虽然大战正酣,但今夜白云朵朵,月光如水,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这下别说李敏,连张庭也一下子没控制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只有董子理都没理,还是一幅懵懂模样,幸亏刘凡是关公放屁——不知道脸红。 第二十章 又是投枪 刘凡看到不管是东北角登上城墙台阶方面的进攻,还是老君庙附近的向西进攻,因地势狭窄,不管压上再多的部队,最前面接敌的也只有十几个人,数量优势一时之间难以取得成效。 李敏这时候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说道:“这怎么办,人多也挤不到前面去啊。” 刘凡稍一思考道:“旅帅,说不准你建议带上的这个东西还真能打开局面,让我用这个去试试吧!”说着就手指了指金城军士兵手中的投枪。 李敏说道:“好吧,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说完及时下令让神武军两个方向上的进攻部队为金城军让开一条通道。 刘凡对张庭说道:“张校尉,你带领五十名盾兵、五十名直刀兵前往老君庙方向,直刀兵每人拿五把投枪,盾兵负责掩护直刀兵一起前行,离敌军一二十步进入投枪射程时,立即让投枪集中投射,我估计两三次投射说不准就能打开局面。” 张庭问道:“刘旅,就一百士兵是不是有点少啊?” 刘凡笑骂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为你让开的这条道上有多少神武军将士为你保驾护航啊!” 说完又向李敏请示道:“旅帅,攻上城墙可能稍微有点难度,我亲自带一百军士去,协助神武军攻上城墙。” 李敏随口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和张校尉的好消息。” 刘凡又转身向董子说道:“董子,你带领剩余金城军士兵协助李旅帅的亲兵侍卫严密保护李旅帅安危,不可暂离一步。”之后立即带队而去。 东北角登上城墙台阶方向的进攻已进入白热化,虽然神武军稍微让出了一条通道,但前方几步宽的台阶上敌我双方仍拼尽力气殊死搏杀,十几层的台阶上满满当当都是敌我双方的兵士,最中间接敌的士兵不顾眼前乱飞的枪林箭雨,手持自己的刀枪斧锤尽力向敌人身上招呼。 一声高呼之后往往就夹杂着一蓬血雨,一名士兵倒下了,后面立即就有另一名士兵补上,台阶边沿上、角落里、甚至城墙上都搭着有头无头的尸体,这种战斗形式已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敌我双方用性命一条一条地去交换。 刘凡没时间感慨这血雨腥风的惨烈场面,离台阶尚有十几步之遥时立刻命令道:“听我口令,投枪对准上半部台阶,放!” 随着口令结束,五十支投枪铺天盖地地飞向台阶上面的敌人,因短程内投枪巨大的杀伤力,马上在上半部分的台阶上放倒了十几个契丹兵,还没反应过来的契丹士兵仍不顾生死地向前冲杀,但随着三道命令的结束,城墙上沿已经看不到站立的敌军士兵了。 神武军士兵一看形势对我方有利,随着一名校尉一声大喝,数不清的大齐士兵踩着敌我双方士兵的尸体向城头冲去,台阶终于被攻下来了,对甘州城墙的攻击最终从这里打开了缺口。 等刘凡回到李敏身边,得知在老君庙方向的进攻也在投枪的集中抛射下打开了僵局。 由于城墙已经被攻破,加之老君庙方向的进攻快速向前推进,神武军丙旅在正西武庙方向的进攻也推进到龙王庙附近,而老君庙方向的进攻更是已踏过甘州城中轴线,此时,虽然城内敌我双方的进攻仍混乱不堪,但形势总体已倒向大齐军队,刘凡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点着落。 心里稍微一放松,才感觉这时候又累又饿,转头向董子说道:“董子,有吃的吗?” 董子边掏兜边说道:“辎重队在部队离开时一人发了两个白面馍,祝大哥还单独给我了一个油布包,说是给你的。”说着一起递到刘凡的手里。 刘凡打开油布包一看,一股肉香迅速飘散开来,只见是一块煮熟的牛肉,嘴里自语道:“这可是精贵东西。”说着就手拿起陌刀小心将牛肉切成小块。 李敏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笑道:“还真没见过用这么大的刀切肉的,真是大材小用。” 刘凡笑道:“没办法,我这也只能就地取材啊!” 说着把手伸到李敏面前说道:“旅帅来一块。” 李敏摇摇头说,“我可吃不下,你那陌刀这几天天天在城墙上砍人,上面满是人血,想想我是咽不下去。” 刘凡大口嚼着肉,都囔着说道:“嘿,这时候还能讲究这些,只有那些大家小姐才会这样讲究。” 突然想到李敏就是一个大家小姐,不好意思地补上一句道:“抱歉,我忘了你也是大家小姐。” 李敏轻笑道:“你知道就好。”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也知道军中根本没法讲究,听说至正十五年,契丹军攻太原,守军前后坚持了八个月之久,最后城内粮尽,老百姓为了活命都是易子而食,城内守军更是以人肉为食又坚持守了两个多月。”说着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刘凡与董子几人吃了牛肉,又拿出白面馍还没啃上两口,突然一声凌厉短促的契丹军号角声从城外传来,只见城外火光冲天,密集的马蹄声向闷雷一样从南北两个方向上向甘州城扑来。 刘凡眼前蓦地一黑,感觉天旋地转,心中想道:“他娘的,这是想啥来啥啊!”几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等在董子的搀扶下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一股深沉的悔恨立即涌上了心头,自己提出的建议终久还是出了问题——契丹军留了后手。 李敏这时也感到军情紧急,急急在旁边说道:“怎么办、怎么办啊,要不我们撤出去?” 刘凡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说道:“不可,这时候千万不能退,现在只要有一个方向退出,则最终结果必将是我军全军覆没。” 回头看了一下刚刚回来的张庭说道:“张校尉,我现在令你立刻带领全体丑营将士前往老君庙方向,最大限度将城内敌军向西城门一线压迫。” 李敏这时也反应过来,既然契丹军从南北两个方向上对我攻城部队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只要击退城内敌人,则胜负尚还难以预料,而如果这时候攻进城内的大齐任何一方军队一退,则敌人规划的内外夹击之势立成,大齐军队绝对再无回天之力,霎时被自己刚才的决定吓出一身冷汗。 刘凡自语道:“本来规划的是‘下一锅饺子’,没想到却弄成了‘两个肉夹馍’,现在只能看南北两边攻城的各五个旅能否坚守不退。” 刘凡心里正在为军事会议上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悔恨不已。突然一丝疑惑又不经意地涌了上来,不对,契丹西路元帅府主力即使插上翅膀也不可能这么快飞到甘州城,那这夹击南北城门的契丹军必定是怒而葛丹昨日向南北两翼派出的进攻金城军及甘州军的部队。 这么说来,契丹军只有攻城的主力部分两三万人进了甘州城,两翼部队在甘州城外协防。听曲永平昨日说道,南北两翼打得一点儿不积极,那现在敌军两翼部队到了,我金城军及甘州军去那儿了,而且董子向郭总指挥上报自己预测敌军可能有后手的信息时,郭总指挥好像一点儿也不焦急,只是简单地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既然战事如此紧张,那东城门外做为预备部队的金城军甲旅和神武军乙旅为什么按兵不动。 一道明悟向闪电一样撞进自己的脑袋,对了,不但契丹军有后手,郭总指挥同样也有后手,怪不得指挥部没一点儿动静,郭总指挥也一点儿不焦急。 想到这儿,刘凡转头向李敏说道:“我想通了,不但是契丹军有后手,郭总指挥也早已准备了后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李敏也道:“我也一直感觉有些奇怪,本来按计划是在两边协防的金城军和甘州军应该退到东城门外一线,但今天下午一直没见他们露面呢!”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俩的想法,只听又一声嘹亮的大齐号角声在天空响起,南北两个方向上又传来无数大齐士兵高昂的冲杀声。 而此时一名指挥部亲兵也及时将信息传来。 报——我军金城军、甘州军以及从永昌县赶来的神威军四个旅已从南北两个方向包围了城外敌军,着你部全力清剿城内敌军,争取全歼敌军主力。 刘凡终于松下气来,心里暗暗道:“他娘的,幸亏自己的一颗心还算强大,不然今天晚上自己绝对难以承受这来来回回巨大的起落。 本来以为下一锅饺子就够,没想到最后变成了‘下三锅饺子了’,‘两个肉夹馍’又变成了‘千层饼’啦。还以为这次战役全是自己的方略,没想到最后还是几个老家伙厉害,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第二十一章 最后一招 刘凡感觉今天晚上的战事一波三折,已经够曲折的了,说什么也该进入尾声了,可是他又想错了,因为对他和李敏来说最大的波折才慢慢逼近。 也许当大齐军队向南北两个方向发起总攻时,努而葛丹感到大势已去,他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许他早已嗅到了城内这我中有敌、敌中有我的混乱局面下有机可乘。 因此他使出了自己最后的一招杀手锏。 一股二百人左右的队伍悄悄向李敏一行掩进,当刘凡发现这是一队摘了皮帽子刻意装扮成大齐士兵的契丹军时,已经来不及退却了,自己与李敏以及两人的亲兵共六十多人全部被对方围了起来。 董子在一边说道:“哥,这些人全身黑甲,我看像是努而葛丹的侍卫队,听说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契丹族勇士。” 刘凡随口道:“知道了,现在别说是勇士,就是一群猛虎,我们也要坚持到底,等待援军的到来,我想现在城内到处是人,这儿的情况马上就会被发现,我们最多支撑一刻时间即可。” 这时候刘凡心里已经意识到,这肯定是努而葛丹早已谋划好的火中取栗的一招,其目标肯定是李宗雄的掌上明珠李敏丫头了,敌人只要抓住李敏,就是奇货可居,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向李大总管或朝廷提出各种无理要求了。 这敌人的消息也够灵通啊,李敏进城这才多少时间,就已经让敌人掌握了,难道是己方有奸细,或是这混乱局面中让敌人认了出来? 陈叔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一定要保证李敏不能有失,郭总指挥让自己带一营人马跟随神武军甲旅就是为了让自己和这一营人来保护李敏的,而自己却愚蠢地将一营人马派了出去,完全没意识到这种混乱状况下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但这时想到这些已没啥用,想办法应对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里,他立刻大声喝道:“全体侍卫都有,给我分成两部,围成内外两圈。” 所有侍卫也已经意识到情况严峻,立即呼啦啦围成了内外两个各三十多人的圈子。 刘凡站在外圈上看到自己右边是董子,左边竟然是李敏,立刻对李敏说道:“李帅,我俩一起站在这外圈不成事,我在外面指挥抵抗,你站到圈内居中协调,一旦看到外圈因伤亡被敌人打开缺口,立即指挥内圈侍卫补上去堵住缺口,这同样重要,不然还未有效抵抗就被敌人打散了,你在里面居中协调好,我们就能坚持的更久,说不准就能等到援军的到来,不然眨眼功夫,你我和这些侍卫都要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李敏稍稍想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退到了内圈之中。 就这眨眼功夫,外圈侍卫已经乒乒乓乓与敌人打了起来,三十多名侍卫绕圈子与敌人厮杀。 李敏与刘凡的这些侍卫大多都是配备了长枪盾牌与直刀,基本上是三人一组应对敌人的进攻,互相照应,一人进攻一人协助一人防守,虽然人数少,一时间也坚持了下来,特别是一有人伤亡,在李敏的指挥下,马上有人补上缺口,没有立即被对方将阵形打乱。 刘凡看到一名契丹兵手持弯刀向自己劈来,立即举陌刀向右侧一引,抬脚就踹在契丹兵的肚子上,被右边的董子一枪剌中胸口。 一根长矛像毒蛇一样向自己的腹部刺来,刘凡瞬间一扭身,长矛划着自己的肚腹而过,虽然没剌个正中,但还是感到腹部一陈火辣辣的疼痛,那契丹兵一下没收住脚向前栽倒,被左边的刀盾兵一刀砍倒在地上。 双方你来我往,刘凡只感觉打了后世的十分钟时间不到,虽然自己已亲手砍了四个人,但身上也已多处受伤,敌我双方对战的人数均在急剧下降。 刘凡已晃眼看到内圈站着的已经没几个人了,就这一会儿功夫,侍卫已经伤亡过半,自己这边预想的援军仍然不见影子。 而契丹兵虽然被侍卫杀死杀伤的更多,但看上去却仍然还有一百好几十人,围剿自己这三十多人仍绰绰有余。 待一众侍卫奋力再坚持了一阵,刘凡、董子和另外一名侍卫合力又砍了两个契丹兵,外圈的侍卫已不到二十人了,晃眼看到刚才站在旁边的侍卫已不见了,补上来的竟然是李敏。 刘凡知道如果援军再晚上几分钟,自己和李敏以及这二十多名侍卫将无人能够幸免。 “唉,才来到这个世上三四天,看来马上又要离开了,这是弄的啥事啊!” 心中想道:“不管怎样,就是要拼尽自己、董子和这剩余的二十多名侍卫,也要为李敏争取这最后一点时间。” 立即高声喝道:“大家围过来,保护李旅帅!” 只见一众侍卫又哗啦一声,一下子将李敏围到里面,又形成了一个致对外的更小的圈子。 李敏急道:“刘凡,要死一块儿死,这样算啥事啊!” 刘凡一边尽力抵抗对面契丹兵的攻击,一边说道:“你想想,你在圈内,大家集中保护你,则队伍不乱,如果你在圈外一旦有事,大家一慌,这十几人倾刻间就会被敌人剁成肉泥。” 只见侍卫一个个地被契丹军打翻在地,人数越来越少,圈子越来越小,契丹军眼见胜利在即,一个个大呼小叫,奋力向前。 刘凡看到侍卫已不足十人,自己和李敏几人再无幸免,心里悔恨交加,但形势不容许自己思想跑毛,这稍一疏忽换来的是一支弯刀重重地在砍在胸部,幸亏董子用长枪挑了一下,不然就是脑袋瞬间开花,只见左边一人奋力将一把宝剑插入对方的胸膛,刘凡只感觉眼前一花,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各种嘈杂的声音从耳中传来,董子的惊呼、契丹军的怒吼,而这中间还有无数大齐士兵传来的冲杀声,是的,在这最后时刻,援军终于到来,在最终失去意识前,他恍惚看到身边李敏那一身浅绯色的将军袍服。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似的浑身疼痛将自己从昏迷中唤醒,这种情景怎么这么熟悉,忽然想起自己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刚醒来时就是这样一种感觉,难道自己又穿回去了?睁开眼睛,不禁一阵失望,只见围攻的敌人早已不见踪影,董子、张庭、还有李敏都围在自己身旁,转眼一看,自己一行人还在甘州城内,身边到处是契丹族士兵的尸体。 他清了清嗓子,张口问道:“什么时辰了,我们怎么还在这儿?” 旁边董子说道:“哥,你就昏迷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我们能去那儿?” 刘凡又问道:“我这是咋啦,怎么又昏迷过去了?” 旁边张庭说道:“刘旅,你只不过杀脱力了,主要还是急火攻心所致,没事,右胸部的伤也根本不碍事。” 刘凡这时候才转过头问李敏道:“旅帅,你没啥事吧?” 李敏听到刘凡的问话,才好像猛然反应过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没啥事,看到最后形势越来越紧张,侍卫已经剩下不到十个人了,那个契丹兵在你右胸部砍了一刀,我飞身用宝剑一下子捅到他的胸口上了。” 刘凡看到她故作镇静的脸上透着恐惧和迷茫,想到自己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样子,便缓缓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唉,当兵就先要过这一关。” 知道这种事别人也帮不了忙,只能自己慢慢消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转头又问董子:“董子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董子道:“哥,我能有啥事,你都没事我能有事吗,最多也就是加了七八处小伤口。” 刘凡瞪了董子一眼道:“咋说话的,听口气你比哥哥还厉害啊!” 董子瓮声瓮气地道:“打了三回仗,你就昏过去了两回,哥,你以后要好好锻炼,我感觉你怎么越来越弱了。” 刘凡一听:“嗨,这小子把上一次的昏厥也算到自己头上,但自己也没办法辩解呀,不过说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可能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比现在的自己更加注重锻炼,特别是他可能比自己更加粗线条,有一颗更加强大的心脏。唉,董子说得对,以后身心两方面都要加强锻炼。” 只听董子又接着说道:“你一倒下来,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想,这怎么跟爹娘交代啊,我没保护好哥哥啊!刚把你抱起来,就看到无数救兵扑了过来,之后的形势就是一边倒,没多长时间就将剩余的契丹兵全部剿杀了。” 刘凡心里苦笑道:“这是谁保护谁啊?” 只听旁边一个神武军校尉说道:“刘旅帅,是我们最先从城墙上看到这边的情况,我一想李旅帅和刘旅帅一直在这边,一下子想到这边出事了,赶快召集士兵过来救援,这还差点没跟上。” 刘凡拱手一礼说道:“谢谢这位兄弟啦,不是你及时带队过来,我和李旅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刘旅,我和你同姓,叫刘大智,在李旅手下丑营任营校尉,快别这样说了,神武军今天也看到了,是你奋力组织这些侍卫亲兵救了我们李旅帅,不是你组织这些侍卫绕成两圈子抵抗,就根本挡不住这支努而葛丹的侍卫队,听说这支侍卫队在契丹军中战斗力非常强,平时角力一个人就能抵过两三个普通契丹族士兵呢。况且刚才我们攻打城墙就损失了不下一百人,是你过去帮忙两三下就打开了通道,这让我们丑营少损失了多少士兵啊,大家都记着你的好呢!” 刘凡又对几人问道:“目前情况怎么样了,怎么现在一点儿喊杀声都听不到了。” 张庭说道:“刘旅,刚才指挥部亲兵已经向我们传达了指挥部命令,目前敌人已经全面败退,南北两个方向上的敌军基本被我军全部歼灭,只有城内少数敌军从西门突围,指挥部已令金城军、甘州军和禁军一部全面追击。令我军即刻退出甘州城前往临时营地休整。甘州城防由甘州军甲旅承担。” 第二十二章 心中疑惑 等刘凡、张庭一行回到金城军甲旅驻扎的临时营寨时,时间已是卯初三刻。 东方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一丝亮白,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营地边上的荒凉土山还沐浴在一片青灰中,早起的晨鸟在营地木制的围栏上跳来跳去,用清脆的鸣叫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黎明的曙光消融了夜幕的肃杀,静静地等待初升的万丈朝霞。 人类的残杀并没有使天地动容,新的一天又是那样美好,清风带着一股泥土的芬芳轻轻地在身边拂过,吹去了战士甲衣上血腥的味道,使人恍惚以为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辎重队已为征战凯旋而来的将士准备了丰盛的吃食,用热情的笑脸和双手将一碗碗冒着热气的羊汤和白面饼捧到战士前面,为他们除去一夜的劳累和疲乏。 刘凡在董子的陪同下先去找正在忙碌的郎中对右胸部的刀伤稍做了一下处理,虽然刀口较深,还好刘凡皮糙肉厚没有伤及要害。 等全旅将士用过早食,刘凡又协助孙万年部署伤员救治、营寨值守等营中杂务,待到一切事情都厘清完毕,已是日上三竿了。 刘凡又简要向孙万年汇报了自己和丑营在城内的作战情况之后才回营休息。 这一觉睡的异常安稳,刘凡念念不忘想在梦中再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家中与双亲团聚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自八月十三日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已历五日,在另一个世界五天也就是一个星期的工作日时间,常常是转眼即过,像浮云一样大多数的一周工作日基本不会在心中留下什么,但在这个世界的五天时间对刘凡来说过的就异常沉重,经历的事情像刀刻一样在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这时候才感觉所有的负累都放了下来,加之又是一个绝好天气,身心格外轻松,遂叫上苏叔、董子想一起去黑河岸边转转,看看另一个世界里就听说过的风景奇绝的黑河河谷。 但事情往往难遂人愿,刚出营寨就碰到了两位不速之客,只见陈叔和李敏一老一少向着金城军甲旅的营寨慢慢踱步而来,身后跟随着几名侍卫,三人急步上前郑重见礼完毕,刘凡又向陈叔介绍了苏叔和董子两人。 还没顾上问两人有何要事,只见陈叔笑哈哈地先开口:“我正想着你这小子睡醒了没有,这不正好,连营门都不用进了,怎么样,我们一起沿着这黑河岸边走走?” 刘凡接口道:“敢不从命。”左手一伸,向陈叔说道:“老爷子请、李旅帅请!” 陈叔、李敏和刘凡三人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向黑河北岸行去,苏叔、董子和几名侍卫远远地跟着。 刘凡这时候才感到今天的李敏与前几日稍有不同,自始至终都很安静,不禁奇怪地瞟了一眼,发现李敏低着头仍是一幅心事满满的模样。 想到:“可能昨天的事还没在心中转过弯来,也难怪,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等转过弯来也差不多费了一两天功夫。” 陈叔转头朝刘凡说道:“唉,你看我这死老头子的记性,本来准备先向你致谢的,一说话又不知道把这事忘那儿去了。” 说着对着刘凡郑重一礼道:“谢谢小刘旅长昨夜对李敏这丫头的看护,让他安全从战场上回来,我回去可以安心地向他老爹交差啦。” 刘凡马上回礼道:“请老爷子千万别再这样说,同是军中袍泽,就是一个不相识的兄弟在战场上遇到性命之忧,难道我们能袖手旁观吗?况且还是你和郭总指挥专门安排小子带着一营士兵去保护,就这样,还因为我的愚蠢差点让李旅帅身陷囹圄呢!” “嗯?这怎么讲?”陈叔奇道。 感情李敏这丫头啥都没向陈老头子说啊!刘凡更奇怪,问道:“陈叔,李旅帅没向你讲述昨夜的情况?” “唉,这丫头凌晨回来就这幅模样,我看他好好的连点油皮都没蹭破,也就没怎么上心,但到现在还是这样不言不语,我就想过来和你聊聊,顺便向你致谢。” 刘凡心里道:“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 只好把昨夜战场上包括‘攻打正西老君庙方向;自己带队进攻东北角登上城墙的台阶;契丹军两翼对南北攻城部队的反包围后,自己认为向指挥部提出的方略存在漏洞而悔恨不已,又错误地把用来保护李旅帅的金城军甲旅丑营派到攻击一线,导致被努而葛丹侍卫队乘机包围,以致最后侍卫亲兵不足十人后感觉自己和李旅帅再难幸免,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更加悔恨交加,因而急火攻心失去意识,最后终于被神武军甲旅丑营援救’等所有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 见陈叔听了自己的诉述后仍然一幅沉思模样,又接道:“至于李旅帅心情不好……大概……可能是自己首次杀……”,一个‘人’字还没出口,只见李敏抬起头来瞪了刘凡一眼,刘凡马上张口结舌,把剩余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只听李敏抓住陈叔的胳膊低着头小声说道:“陈叔,我只是想到昨日还跟着我的五十名侍卫没过几个时辰就剩下不到十个人啦,心里有点难受。” 陈叔听到这儿,缓缓地在李敏的头上摸了摸,说道:“唉,我以为是啥事,昨夜你和小刘旅长入城后的情况我也从指挥部那儿大体了解了一些,但没有刚才小刘说得那样详细,这些事一时想不开也情有可原,但你作为一旅之长,就应该明白,打仗那有不死人的,我刚才出门时听说,追击努而葛丹的三支军队回来了,努而葛丹的五万多大军最终逃回去的不足五千人,仅在甘州城内外就留下了四万多具尸体,不说契丹人的情况,这次战斗是我军近十年来的最大一次胜绩,但就这样也阵亡超过二万了,这一个个哪一个不是爹生娘养的,放在眼前都是鲜活的生命,但这些我们都是没办法啊。” 李敏又小声接口道:“其实这些道理我也早就想通了,就是一时难受,陈叔,你不用担心,我过两天就好了。” 之后又低着头对着刘凡小声道:“刘凡,不是你昨夜想出用侍卫绕成两个圈子的阵形,又在外圈带领侍卫集中抵抗,我想我今日肯定再也见不到陈叔啦,谢谢你啦。” 听了李敏的道歉,刘凡一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这有啥谢的,本来就是指挥部交给我的职责,而且就是不顾你,难道契丹人能放过我和其他人吗。” 说到这儿,陈叔也附和道:“对,小刘说的对,战场上结下的友谊再真诚不过,再说了,你们还这么小,只要有心以后有的是机会互相帮扶。” 刘凡马上向陈叔举手一礼说道:“陈叔,小子记下了。” 因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这时寻了个话题道:“陈叔,这次战斗我还有一些事不太明白,想来你可能知道一些,能否见告?” 陈叔道:“说吧,小子,虽然名义上我只是敏丫头的副手,但有些事情老郭也不瞒我。”说着微笑地看着刘凡。 “是这样,指挥部在最终定下这个方略时,是否已经考虑到契丹族两翼部队有可能会对南北两个方向进行反包围,之后就根据这个预测制定了针对性的策略?” 陈叔微微思考了一下,才说道:“因我没参加上次的军议,但会上的情况我第二天就从老郭那儿知道了,当时就感觉你提的这个方案很不错,但你也能理解,这么大的军事方案又没上报军部甚至行营批准,一旦出现问题,右路军这几个老头子、几个司马这辈子就别想过好日子了,甚至连大总管都没法逃脱,就是不考虑这些,也要为近十万大军的安危着想啊!” “因此,十四日定策,十五日夜间老郭、我、还有临时赶过来的老祁,我们几人整整讨论了半宿,把这个方案的前前后后以及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逐一进行了列举。” “在深入分析中我们就意识到,努而葛丹是当世名将,他不可能会把部队全部拉进甘州城,很有可能保持侧翼部队不动仍在南北两个方向上戒防,这样甘州城一旦有事,就有更大的主动性。” “针对这种可能要出现的情况,老郭立即命令取消金城军和甘州军撤回东线的命令,要求两支部队保持一个安全隐蔽的距离,严密监视契丹军两翼部队,并命令两支部队如果十六日晚契丹军两翼部队攻向南北城门,则立即与从永昌县赶来的神威军四个旅共同对契丹军两翼部队进行再包围。” 刘凡听了陈叔的介绍后与自己脑海中的信息稍一印证,就发觉这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 “只是永昌县的神威军是咋会事,不是说十七日才能赶到甘州吗?上次军事会议上郭总指挥介绍说永昌县的神威军要十七日才能到达,为什么昨晚提前到达并参加了对契丹两翼部队的战斗?” “噢,这个是十四日会后就做出的决定,考虑到现有部队围歼努而葛丹的五万多敌军仍然有难度,十四日晚就飞鸽传书要求永昌县的神威军务必星夜兼程于十六日晚酉正时分之前到达甘州城南北两个方向的指定地点。” “另外,东城门外的金城军甲旅、神武军乙旅作为预部队,主要还是为南北两个方向上的战事准备的,最后紧急时也压到南北两个方向上参与了对南北城门外契丹军两翼部队的围歼。” 第二十三章 次战之论 刘凡心里想道,“军事会议上我心里还诽谤过这些老家伙,没想到这几人不但料敌于先、思虑周密,而且早早就进行安排部署,特别是让永昌县的神威军提前赶来这一招,才是此次甘州攻防战制胜的最关键之处,如果没有永昌县神威军的参与,仅凭金城军和甘州军以及南北城门上部署的各五个旅的攻城部队,不但要抵御城外契丹军两翼部队的进攻,还要应对城内敌军向南北城门的疯狂反击,这胜负还在两可之间,就是勉强胜了,也不可能将城外的敌军骑兵队伍全部包住乃至歼灭。” “可见,让永昌县的神威军星夜兼程赶来参战才是此次战役的画龙点睛之笔。自己以后说话作事要更加小心谨慎,且忌言语无状、自高自大,以免惹出大祸。” 这时又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我和李旅帅进入甘州城后,基本上一直待在甘州城老君庙正东面一百步左右、离东城墙也就一百步左右的地方,期间我带领金城军丑营部分士兵去攻打东北角上城墙的台阶,李旅帅基本没有挪过地方,而之后努而葛丹的侍卫队乘城中混乱想浑水摸鱼擒拿李旅帅肯定是努而葛丹已经掌握了李旅帅入城的具体消息,我实在想不通努而葛丹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己方有奸细,陈叔你帮我分析分析。” “噢,你这个疑惑昨夜斥侯报告指挥部你们被围并随后获救的情况时,我和老郭、老祁也有分析。” “我们觉得进入甘州城的作战部队内部出现奸细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不能说明在其他方面就没有契丹军的奸细,最大可能还是契丹军在开战之前就通过奸细了解了大齐军队各军各旅长官的详细情况,而契丹军斥候也会根据各旅的旗帜把我军各个城门进攻部队的番号报告给努而葛丹,努而葛丹很可能就是根据这一信息确认敏丫头的大体位置的。”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分析,具体怎样让契丹人掌握了这一情况,只有问努而葛丹本人了。可惜这次没能留下努而葛丹,还是让他逃脱了。” 说完这些,一眼看到刘凡还是一幅沉思状,又笑哈哈地说道:“问完了没有,难道还有问题?我老头子可有点累了。” 刘凡稍一犹豫马上说道:“谢谢陈叔为我答疑解惑,又学到了不少东西。”说完郑重地向陈叔拱手一礼。 陈叔又笑道:“小子,别以为这样就完了,我给你答疑解惑是有代价的,现在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了。” 刘凡又赶忙拱手道:“敢不从命,请陈叔示下。” “小子,别这样说一句话就举一次礼,你不奇怪我还难受呢,是这样,我老头子一时兴起,想听听你小子是怎样考虑的,现在努而葛丹带领不到五千残兵败将已逃往肃州,我估计耶律德宗也没胆量再往甘州进发啦,但随后我军应该怎么办,长驱直入进逼沙州,还是驻防甘州按兵不动?” 一听陈叔与刘凡要讨论之后作战的事宜,李敏也马上抬起头来看着刘凡,刚才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也好了许多。 因为这些事情刘凡已思虑多时,几乎没停顿马上接口道:“陈叔,我想这肯定不是你的一时兴起吧,是不是指挥部已经对下一步的作战有了初步的规划?” “让你小子说个事,你倒问起我来了,你瞎操心那么多干吗,赶快说你的想法!” 刘凡只好无奈地挠挠头,说道:“这要看指挥部或行营要达到一个怎样的战略目标,这里面也有主动出击和被动防御两种战略选择。但无论如何绝不能立即长驱直入进逼沙州。” “嗯?你不看好我军前出沙州?我听老郭说已有好几人建议指挥部应乘胜追击拿下沙州乃至玉门关,一雪前耻!” 刘凡道:“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能说有错,我此前也有挟大胜之威一举拿下沙州的想法,但目前看来好像不太现实。” 刘凡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其一,双方兵力问题,这次甘州歼灭战后,努而葛丹的六万大军基本灰飞烟灭,仅逃回去不足五千人,但耶律德宗的西路元帅府主力十万人马没受任何影响,加上逃回去的五千人以及沙州原来的防守人员,契丹西路元帅府在沙州的可战之兵还在十一万超上。” “从我方来看,这两三天的战斗伤亡估计也在两万五千人左右,目前能战之兵已不到七万,二十日李守义将军的援军到达后,合计可用之兵为十三万兵。如果前出沙州,除去甘州留守之兵外,最多能调动的兵力也在十二万左右。在沙州城外,十二万对十一万,这点兵力优势微不足道,况且契丹兵的整体战力稍高于我方。” 其二,沙州城虽然和甘州城大小相仿,但我听说至和三年契丹军将沙州城进行了全面加固,仅城墙就加高到四丈有余,我军前出沙州城,天时、地利均不在我方。而甘州防御战我方之所以取得大胜,这其中还是我军很好地利用了努而葛丹的轻敌冒进思想,但在沙州城外我军再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双方打成僵局,谁也奈何不了谁,倘若有失,我军能否完好无损地退回甘州?” 故而,我认为前出沙州恰恰是高估了形势,是和努而葛丹一样犯了轻敌冒进的思想,我以为不可取。” 李敏前面想的也是乘大胜之余威奋起直追直下沙州,这时候听了刘凡的分析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想到这人一次一次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自己家里兵书万卷,而这人听说就是一白身,上过几年私塾,这脑子里哪来的这些谋略之术啊。 听完刘凡的一席话,陈叔稍稍沉默之后说道:“你这样一分析,我感觉还真有道理,如果在沙州城下打了个不死不休或一旦出现失误,说不准又被打回原形了,我们又要坐在这研究如何守住甘州的问题啦。我想就目前来看,好多人都对形势保持乐观的态度,很少有人和你一样能静下心来进行深入分析,你说的这些非常重要,我想郭总指挥甚至大总管都对你的这些想法会给予重视的。” “另外,既然你不赞同前出沙州,那你对我军如何把控目前的局面有什么建议吗?” “不敢说是什么建议,前面我提出的‘守甘州而先弃守甘州’方略,在实际执行中一波三折,可把我吓怕啦,我再不敢向指挥部天不怕地不怕地去提什么建议了。” 旁边李敏插话道:“刘凡,我感觉你能提出这样的方略已经很不错了,不能因为它稍有瑕疵就全盘否定,况且我们每一个人提出建议,最终还要指挥部和行营把关,不能把方略尚不完整全归结到自已身上,如果每一个人提出的方略十全十美,那还要指挥部和行营干啥用呢。” 听了李敏的话,陈叔也赞同地点点头道:“小敏这几句话说的非常不错,小刘旅长你不要在这些事上有什么顾虑,你的建议指挥部和行营在采纳之前是要反复考虑的,即使采纳了也要全面补充完善,我知道你这样说也只是一种谦虚谨慎的表现,我们也看到了你小刘旅长自这次战争开始,一直在琢磨如何打好这一仗,包括在大的战略到小的战术你都很用心,这一点弥足珍贵,像你这个岁数很不容易啊。快说说你的想法吧,我已经有点急不可耐了。” 第二十四章 战争先机 刘凡被这两人一打岔,这时候都不知道说到哪儿了,只好重新组织了一下思路,续道:“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敌我这场战役的焦点已经不在甘州这个方向了,耶律德宗也知道在甘州方向的机会已经完全失去,如果他还有想法,必定会将目光投向西宁州方向,看能不能从西宁州、湟州这条线搬回一局。” 陈叔和李敏一下子都被刘凡这种大范围转移性思维给完全打懵了,两人此前也对后面的战役在脑子里有过推演,只是想的是要不要乘胜追击想办法再消灭耶律德宗主力,从来没想到什么西宁州,那是神骧军的事啊! 刘凡续道:“如果耶律德宗看到甘州城按兵不动,马上悄悄再派出一支人马加强对西宁州的攻击,而大齐在凉州方面目前已基本无兵可派,一旦被契丹人攻破西宁州,则西宁州、湟州、甚至金城府、凉州都将身陷不虞。” “因此,我认为目前不是打不打沙州的问题,而是如何打好西宁州阻击战才是关键。” 对于这种全局性的战略问题,别说是李敏,连陈叔都感到不可想象,在脑子里思来想去,仍然难以形成一个整体的思路。 陈叔这时候被这种战略问题搅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又听到刘凡一会儿说不能主动攻击沙州、一会儿又说不能在甘州坐以待毙,以免让耶律德宗抓住先机再次派兵加大对西宁州的攻击。这时候竟然有点沉不住气,说道:“小子,你把老头子搞糊涂了,不能主动攻击沙州、也不能在甘州坐等,我听来这有点矛盾啊,到底出不出甘州啊!” 自刘凡说完,李敏一直是一幅沉思状,这时开口道:“刘凡,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还是要兵出甘州,做出一幅要主动前行以进攻沙州的姿态,但也不能行军太快、太积极。” 说到这,李敏又自言自语道:“但这也讲不通啊,走的再慢迟早还是能走到的,除非还有后招。” 刘凡这时候真是有点佩服李敏这丫头了,果然是将门世家,思路敏捷,连陈叔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而他仅从自己的前后两段话中竟然已经初窥自己的意图。 自已在另一个世界依靠强大的电子信息技术和对军事知识的狂热,使得脑子里装下了古今中外几乎所有的著名战争实例,才从如此浩瀚的军事历史知识中有了一点想法。 没想道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竟然一下子猜了个正中,心中不仅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看到两个人还在等自己解答,刘凡赶快收起心中的感慨道,“李将军真是聪慧,你猜的太准了,正是有后手,请两位不要焦急,让我慢慢给你们讲完,之后你们再考虑考虑这方略能不能成事。” 三人一边在河边慢慢踱步,一边听刘凡续道:“自古以来战争虽然千变万化,但有一点始终不变,那就是决战中先机或主动的重要性,如果决战双方有一方占据了主动,则战争的胜机往往会朝着占据主动的一方倾斜。” “但先机和主动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被动方一旦抓住一次机会在局部战场上取得胜利就可能使整个战役的先机倒向自己一方。” “因而,先机或主动对战争双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在一次决战中双方都要拼命拿住先机、占据主动,决不能让其轻易失去。” “就拿这次大齐与契丹的战役来说,刚开始契丹人犯边,从哪个方向进攻,如何进攻,其主动性完全掌握在契丹人一边,大齐只能等契丹人出招后,才能根据其进攻策略部署防御措施,所有做出的应对或措施都是滞后的、被动的。” “而我们胜利完成甘州防御战正是使战争的主动权倒向了大齐一方,如果现在轻敌冒进则很有可能失去战场主动,但如果按兵不动也会让主动和机会白白流失,因此,我们必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积小胜为大胜,最终重创契丹主力,并成功将其逐出国门。” 陈叔和李敏听了刘凡的这一番言论,均是一幅皱眉深思状,良久,陈叔才缓缓地说道:“呃,这等说法,倒是未曾听闻,也从未在任何兵书战策中论及,虽然浅显易懂,但似乎确实如此,颇合兵法大道,发人深省,你小子能有此等领悟,就是著书立说也不为过啊。” 李敏轻轻笑道:“我倒是怀疑他年纪轻轻这些想法是从哪儿来的,刘凡你是不是妖怪附身啦!” 这丫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自己穿越时空隧道来到这个异世界,说白了就是借尸还魂,真他娘的和妖怪附身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说着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努力镇定了一下心思:“陈叔过奖了,我只是平时喜欢瞎琢磨,你说的好像我的想法比这祁连山还高似的,但我只是觉得就比我自己高一些,真没有陈叔你说的那样夸张。” 李敏一直用一幅探究的眼神盯着刘凡,好像希望用那双大眼睛从刘凡的脑子里挖出东西来,直看的刘凡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只好盯着李敏道:“李旅帅,别看我长的五大三粗的,但有些人生而知之,况且我自小努力,你听了我的这些言论是不是有点崇拜我啊,是不是感觉我今天特别帅!” “切,长成这样还自我感觉这么良好,我只是有点奇怪。”李敏不屑道。 陈叔听到刘凡这话说的越来越没边了,只好开口道:“小刘旅长,请慎言、慎言,你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我们还没说到正题呢!” 刘凡又滤了一下思路道:“所以,为不失去这难得的战场主动,其一,就像刚才李旅帅说得,兵出甘州,做出一幅要坚决夺取沙州的姿态来,缓缓向肃州、沙州方向进发,使耶律德宗不敢擅自向西宁州方向增派援军。” “其二,因金城军一直在甘州北麓驻防,我和苏叔恰好掌握一条通往西海郡方向的密道,如果骑兵从甘州出发,急行军估计五至六日即可到达西海郡,东西夹击歼灭契丹族南线四万进攻部队,则基本可解今年契丹西路元帅府对大齐的侵犯。” “噢,小刘旅长的意思是甘州方向只是引诱敌军不敢轻举妄动,而乘其机会,在南线将契丹军四万兵力实施包围并予以歼灭?”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刚才说了,现在战争的重心或者说机会已经不在甘州方面,因为我们没办法也没有能力一口吃下耶律德宗的十万多主力部队,只有将目光瞄向西宁州方向,想方设法将西宁州方向的四万契丹部队主力予以全歼,积小胜至大胜,最终奠定此次大齐与契丹战事的全面胜利。” “另外,如果指挥部感觉这个方案可行,则一定要迅速出兵,取道西海郡的部队我认为无需太多,五个旅两万人马足够,且必须要尽快出发,如条件允许,最好明日出发,二十三日左右即可赶到西海郡,并提前通过飞鸽传书与神骧军取得联系。” “在契丹军方面,估计耶律德宗也不会明后两日即刻做出战略部署而派兵增援西宁州,他也要考虑契丹军一旦分兵,如甘州方面二十日后全军直取沙州,那说不准就是西路元帅府主力部队的噩梦了。因而,他必须要等到李守义将军到达后我十三万大军的下一步行动,之后才能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增兵西宁州,这就是我方占据战争主动权的优势所在。” 听到这里,陈叔缓缓说道:“世间可能真有生而知之者,今天让我亲眼见识了小刘旅长的军事才能,我会及时向指挥部及行营上呈你的战争方略,你是我右路军乃至西北行营的福星,消弥这契丹人带来的战争灾祸,你功不可没,异日必定前途可期。” 听完陈叔的一番话,刘凡还没顾上开口,只听一边李敏疑惑道:“刘凡,虽然听起来感觉你刚才这个方案很不错,但我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比如,契丹军斥侯一旦发现我军分兵后,看到甘州方面目前防守部队只有五万左右,兵力薄弱,是否有可能全军压上再攻击甘州?” 刘凡马上接口道:“不会,因为取道西海郡的部队最快明日出发,契丹军斥侯就是明日及时发现,并立即报告给耶律德宗,耶律德宗获知我军轻骑直取西宁州,及时部署主力从肃州出发赶往甘州,最快也是二十日到达甘州,那时李守义将军的十六个旅也已抵达甘州,契丹十万多军队对阵大齐十一万军队,况且又被我方突袭西宁州,如果西宁州方向的四万契丹军被我方前后夹击歼灭,之后袭破契丹四万南路军的大齐两路军队,汇合成轻骑直取兵力薄弱的沙州怎么办,那时候耶律德宗就要考虑这十万大军能否安全回到契丹了。” “另外,他也不会在得到我军直取西宁州的信息后,再次派兵增援西宁州,因为不管是从肃州还是沙州出发,骑兵最快也要十至十一日方可赶到西海郡,那时西宁州方向的战争我估计早已结束了。” “那按照你的思路,耶律德宗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坐等契丹四万南路部队被我方前后夹击乃至消灭?”李敏又问道。 “机会当然是有,但不是进攻的机会,而是撤退的机会,如果耶律德宗能够及时侦知我方直取西海郡的信息,如果对方也有我军一样飞鸽传书的信息传送手段,且耶律德宗够敏锐,则应该立即命令契丹南路军四万人马快速撤向沙州,则两路契丹军均可安全无虞地通过沙州回到契丹地。若他还有其他妄想,那就说不得了,今年我们就想办法把西路元帅府主力全留在汉地。” “那照此判断,如果耶律德宗一旦侦知我方意图,并及时知会契丹南路军,那是否意味着我方直取西海郡有可能扑空?”李敏继续顺着刘凡的思路提出问题。 “完全有这种可能,且落空的可能性很大,我记得草原民族自古以来就驯养一种鹰隼,用于帮助狩猎、传递信息等,故一旦让契丹军侦知我军动向,则极有可能通过鹰隼将信息传递给契丹南路军,那样我们的奇袭行动就可能会提前宣告失败。因此,是否要秘密发兵西海郡,还需指挥部以及行营最终来下决心。” 第二十五章 再次受伤 天气阴沉沉地似乎马上就要来一场鹅毛大雪,整条街空荡荡地看不到一个人影,寒风呼呼地迎面吹来,好像刀子一样刮过人的肌肤。 他提着公文包慢慢走在小区的巷子里,天地灰蒙蒙一片,临街的房屋掩隐在一片青灰色中看不见全貌,往日巷子里几间熙熙攘攘的小超市不见踪影,安静的好像是夜深人静的夜晚,但他记得自己是刚下班呀,在一片疑惑中他望见了自已和同事合住的单位宿舍,母亲正站在宿舍门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奇怪,父母不是和姐姐一起住在老家的小县城吗,啥时候来的,他激动地叫着妈妈向前跑去,但两腿好像怎么都使不上劲,嘴里嘶哑地好像根本没喊出声音来……。 恍惚中听到有人抓住自己的胳膊使劲摇晃,焦急的呼唤声从耳边传来:“哥,你又梦魇了,快醒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董子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他缓了一口气,才慢慢说道:“我没事,这两天老做梦回家……” 说着在董子的扶持下缓缓坐了起来,但胸腹部还是禁不住一阵疼痛。 董子罕见地低下头,半晌才说道:“哥,我也有点想爹娘,等你的伤好透了,给营里说一声我们和苏叔一起回家一趟吧!” 刘凡没有马上回答,静静地思虑了一阵,才说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申正时分了。” 刘凡轻叹了一声,从早晨一下又睡了近四个时辰。 “中午时张祯将军又过来看你了,见你睡了就没喊醒你,说是等你伤好了就请你去他家坐客,说是他在甘州时就答应你的。”董子又续道。 刘凡只能好笑地摇了摇头,只不过是张祯将军自己在甘州说的笑话,难道张祯将军真有此意,那还真麻烦了。 一提起张祯,刘凡似乎又回到了八月二十三日晚上在西宁州那场前后夹击战…… 八月十七日晚陈叔回营后将刘凡提出的计划向右路军总指挥部一汇报,马上引起了郭总指挥的高度重视,当天下午紧急召开了军事会议就将奇袭西宁州的计划确定了下来,并将该项任务交给了神武军五个旅,由司马都尉张祯为统帅,并抽调刘凡带领金城军甲旅寅营为向导,协助计划执行。 五个旅在张祯的率领下于八月十八日凌晨出发,经过六日急行军,穿越广阔的祁连夏日塔拉大草原、翻过大雪纷飞的冰沟大坂,于八月二十三日傍晚抵达西海郡附近。 由于大齐部队在联络上出现偏差,奇袭部队和神骧军没能同时向契丹军动手,正因这少许的时间间隔使奇袭部队首先承受了契丹军的疯狂反击,导致一开始部队出现较严重的伤亡,刘凡和董子先后受伤,董子被一箭射中大腿,刘凡更是在胸腹间被扎了一枪,幸被战友救回。 战斗结束后,张祯看到刘凡高烧不退且已陷入严重昏迷之中,伤势沉重,鉴于西宁州难以寻得良医,遂立即命令苏叔带领金城军甲旅寅营护送刘凡及董子前往凉州寻找名医叶广布医治…… 经战后传回的军报记载,因衔接出现误差,大齐两方部队最终也没能全部包住契丹四万大军。 时役大败契丹南路军,阵斩契丹军一万一千三百余级、俘一千五百余人,契丹南路军剩余主力两万余人向南突围深入吐蕃腹地。 二十四日,神骧军及神武军奇袭部队在神骧军司马廖永先将军的率领下轻骑向西进军沙州,而此时甘州方面右路军十万人马也已到达肃州开始攻城。 二十五日耶律德宗仅坚守一天即放弃肃州缓缓向沙州方向退却,八月三十日耶律德宗到达沙州后稍做停留,随即于九月初二放弃沙州全军出玉门退回契丹,至和五年大齐与契丹的大战也于九月初二这一天画上了句号。 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一下子将刘凡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过来。 只见叶广布医师与一名提着药箱的小僮一起走了进来,一看到叶医师,刘凡马上要董子扶着下床迎接,只听叶医师那尖厉刺耳的声音已经响起:“小刘将军,别动,伤势还没好透呢!” 刘凡已经在董子的搀扶下走了过去,就手向叶医师一礼,说道:“不是您的出手,我早已去见阎王爷啦,那能在您面前还摆什么将军的架子。” 叶医师看上去差不多六十多岁,矮小身材,嘴边两绺八字须,刘凡怎么看都与影片中的卓别林有点相似。 等两人坐了下来,董子向叶医师献上茶汤,急急地向叶医师问道:“叶医师,我哥的病不碍事吧,我最害怕是不是伤到了内里?” 叶医师向董子瞪了一眼道:“你小子咋说话的,伤着内脏还能在这儿站着喘气吗,况且只要我老头子出手,他阎王爷也得给面子不是?唉,这几十年来一直与阎王爷作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损阴德!” “叶医师咋这样说呢,您这从事的是万家生佛的事,不知积攒了多少福报,以后仙逝了也肯定要去天上享福,说不准玉帝都要请您去蟠桃园内品尝仙桃,神仙日子还在后面呢。” “唉,你小子这张嘴,我能把死人医活,你能把死人说活,停停停,我是服了你了,不是你房间里挂着的这身行头,我还真不相信你是行伍出身!” 刘凡笑着向董子轻声道:“还不赶快把这清汤寡味的茶汤撤下去,把昨日王凯将军送来的一品香取出来给叶医师斟上。” 叶医师听完刘凡的话,本来淡然的表情马上换成一幅眉开眼笑的神态。 等叶医师给刘凡和董子都换了药离开后,天光已经是酉正左右了,刘凡让董子慢慢把自己扶到院内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这是一处一正三偏共四间房的单独小院,是刘凡到凉州后行营单独给他在部队驿馆内安排的住处,拾掇的干净整洁而又清净,就刘凡和董子及仅剩的两名亲兵居住,其他亲兵在几次战役中均已阵亡,现在还未能补充,吃食都是驿馆内早晚送来,苏叔有时候偶尔从城外的军营中赶回来也住在这里。 刘凡几人自九月初到达凉州后已经在这儿住了近十天了,前几天自己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就这几天才能慢慢下床,偶尔也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深秋的太阳像被罩上橘红色的外套,将柔和的光芒轻轻地洒下来,虽然阳光照得人身上脸上依然暖烘烘的,但秋日的景象已一览无余,一阵西风吹过,杨树上泛黄的叶子在风里打着旋儿,悠悠地飘向地面,几只寒鸦在树枝上飞来飞去,用嘈杂的声音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虽然近十天来刘凡昏迷的时候居多,但这个时代的娱乐实在是太贫乏了,没有电视可看,没有手机可玩,没有网络可上,刘凡一闲下来只有和董子说说话,晒晒太阳,再不就是脑子里胡思乱想,昨日王凯来看自己时,他还央求王凯想办法给他搜寻一些书籍来,最好是历史方面的,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他也想了解了解这个谜一样的大齐到底是属于历史上的那个阶段。 说起王凯,刘凡一下子又记起昨日王凯和自己闲聊时的一席话,契丹人退出沙州后,行营命令廖永先将军率领神骧军七个旅防守沙州及玉门关,命金城军三个旅守肃州,另外行营又向朝廷行文请求给金城军增加一个旅的编制,其余神虎军、神武军、神威军、神策军等均已退回凉州休养。 因为此次胜利是自至正三年以来大齐迎来的难得的大胜,朝廷加急送往西北的文书中说道:“圣上得知西北大胜,龙颜大悦,朝堂已明确表示对于各军各旅要从重从宽叙功。” 另外,听王凯说,自己及一营金城军士兵可能回不去了,行营有意将自己留在禁军内,但具体如何安排目前尚无定论。 第二十六章 贵客来访 深秋的黄昏来得总是太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 看到又一个无聊的日子慢慢过去,刘凡和董子两人拍拍身上的土灰,刚进去用完了侍卫端来的夜饭,就听到侍卫又报告说有客来访,赶忙起身迎接。 只见一行三人已经走到院子中央,当首一人身着一袭修长青袍,面相清俊,温文尔雅中却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后面两人均是一幅仕子装扮,软角幞头上镶嵌金饰,不同颜色的长衫上腰系玉佩,形状别致的低腰牛皮软靴,一看都是着了男装的女子。 前面一人刘凡面熟,只恍惚了一下就认出是神武军甲旅旅帅李敏,后面一人看起来更显年轻,稍有点婴儿肥的脸上尚含有一份稚气。 刘凡突然感觉心跳有点加速,这怎么长的与自己大学时候的对象秦妍有一丝相似,记得大一时刘凡去临校文学院踢球认识的秦妍。 刘凡人高马大,踢球更是一把好手,刚进大学就被选进系足球队,没多长时间就混成主力中锋。 那次将文学院秦妍所在的系队直接踢成九比一,毫无还手之力。 中场休息时,对方系学生会的三位女生送来饮品,其中就有秦妍,刘凡看到秦妍的那一刻就感觉这女孩长的有一股沉静美,比赛结束后,双方球队共同照了一张合影,只后有人开玩笑说,跟你们系学生会的美女们也合个影吧,之后一众球员纷纷与三位女生合影,刘凡有幸也与秦妍照了一张。 球赛结束后几天刘凡就厚着脸皮连续给秦妍写了几封热情洋溢的信,关系就慢慢确定了下来。 大学四年双方都非常珍惜对方,只是最后因家庭干扰秦妍去了国外求学,刘凡也只能黯然回省城就业,虽然上班后两人很少联系,后来更接到秦妍发来的信息,“说已拿到鹰国签证并与同级留学的男生确定了关系,此生无缘只能来世相聚。” 之后的一个月刘凡天天喝的酩酊大醉,以此排解心中的无奈,虽然后来慢慢好了起来,但其后刘凡好像再也没有了别样心思,也从未对其他女孩子假以辞色。 刘凡偕董子赶忙上前拱身行礼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多多包涵,请上座!” 说完恭敬地将三人迎进正厅。 等侍卫上了茶,刘凡与董子在下首陪坐了下来,还没顾上开口,只听上首男子郑重说道:“八月中旬与贵昆仲失之交臂,近日常听闻刘旅胸有万千丘壑,身怀缚虎之术,今特来造访,望不惜赐教!” 说完就手向刘凡和董子抬手一礼,听完对方说话,刘凡一脸迷瞪,扭头看去,只见董子更是一幅呆傻模样。 李敏刚抿了一口茶,看到刘凡和董子两人,一个迷瞪,一个呆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哥,你干啥呢,干吗咬文嚼字,你以为对面坐的是两位弱不禁风的秀才公啊!” 一边说话,一边才想到这里面除自己之外,剩余四个人两两都不熟识,自己竟然忘了介绍,立即续道:“抱歉抱歉,忘了给二位介绍,想必二位大概已经猜到了,这是我哥哥李守义,这位吗,刘凡我曾经给你说过,看你能不能记起来。”说着向刘凡眨了眨眼。 旁边那个小女孩声音温婉地接口道:“敏姐,你们曾经说起过我?你怎么刚才没告诉我啊!”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行礼道:“小女子我叫凌晗,父亲自甘州回来,一直对刘将军赞誉有加,我一时心奇,跟着李敏姐姐来拜访刘将军,请别责怪冒昧。” 刘凡一听完二人介绍后,向董子使了个眼色,一起站起来重新向郭守义行礼道:“职下见过李司马,不知将军光临寒舍,多有失礼,请见谅。” 完了又向叫凌晗的姑娘行礼道:“见过郭小姐。” 刘凡这时候已经想起李敏说过的话,知道这是郭总指挥的唯一女儿郭凌晗。 只听李守义哈哈笑道:“小刘旅帅别这样客气,你我年岁相近,且同为军中袍泽,虽然之前未曾谋面,但你的所作所为我已多有耳闻,舍妹和陈叔均对你推崇备至,我们交往的日子刚刚开始,希望今后不要为这些繁文缛节所累,小刘旅长以为如何?” 刘凡马上回答道:“正该如此,李将军你也看到了,比上三位翩翩佳公子,我只能说自己长的还算像个人,说白了,我兄弟二人不过是个只知道厮杀的粗鲁莽汉,是陈叔和李旅帅高抬我了。” 一听完他的话,李守义又哈哈大笑起来,连旁边的李敏及凌晗两人听了刘凡对自己的贬损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李敏随口接道:“你从哪儿看到坐在你前面的三位是翩翩佳公子?” “噢,李旅帅,恕在下眼拙,刚才看到二位都是一身士子装扮,就以为三位都是风度翩翩的公子,我还想呢,幸亏天已黄昏,路上行人稀少,加之视线受阻,不然全凉州城的少女们就算是挤破头也要来一睹你们三位的风采呢!” 李守义再次被刘凡的一席话逗的哈哈直笑起来,连旁边李敏和叫凌晗的姑娘都一下子没能保持住矜持模样笑的浑身直抖。 李敏笑首对李守义说道:“哥,你别被这人一幅憨直模样骗了,这人看似憨厚,实际上巧舌如簧,心里多的是弯弯绕。” 等一阵笑过之后,李守义才接口道:“真是没想到小刘旅长不但胸中多有丘壑,而且还如此幽默风趣,和你交往真是感觉如沐春风。” “先不说这些了,说点正事,今天说白了是受行营委托来看看小刘旅长伤病恢复的情况,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伤好利索了没有?我那儿还存着点藏红花,那东西最是活血化瘀,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让行营和李将军费心了,叶医师的医术真是不错,目前董子和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我想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驿馆回军营去了。” “噢,那真是可喜可贺,其实右路军指挥部刚撤回凉州的时候,看到你高烧不退,郭叔、王凯将军、张祯将军等好多人都对你的情况很担心,就是舍妹也不时念叨你的伤势,这下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哥,你说啥呢,我啥时候念叨了?”刘凡瞥眼看到李敏脸色竟然有点微微发红。 “噢,对对对,是我说错了。” 李守义一时也感觉自己这话说的有点问题,但这时候已经说出口了也没法收回,只好立即转移话题道:“另外,张祯将军把你拉到凉州治病养伤,虽然叶医师的医术不错,但想来你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各方面肯定有许多不便之处,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请你不要客气,不管是大事小事,我代表行营也成、代表我个人也罢,都愿意为小刘旅长做点什么。” 刘凡想了想说道:“还真有点小事,我昨天已托付给王凯将军帮忙,但想来这事对于王凯将军来说稍有困难,但对于三位来说,仅仅是个举手之劳而已。” 看到对面三位在听了自己的话后一幅认真模样,刘凡续道:“是这样,住在这老驿馆里,衣食住行均安排的非常周到,根本无须我等操心,只是想请托李将军给我找几本书,以便能够在养病期间稍能排解漫长的无聊时光。” 李守义马上接口道:“没想到刘将军还识字,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方面的书籍?” “小时候家境贫寒,叔父只让我和弟弟上了几年私塾,平常的书能看懂一些。我想请李将军帮忙找一些前朝及大齐历史方面的书、还有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制盐、酿酒等方面的书。”刘凡道。 “噢,这还真不简单,小刘旅长还对格物之道也有研究?” “略知一二。” 听刘凡说完,不但李敏一幅惊奇模样,凌晗大眼睛中也露出一幅探究之意。 李守义看了几人表情,又对刘凡说道:“我想晗儿更愿意为你排忧解难,但想让晗儿妹妹心甘情愿帮你,你必须也要满足晗儿的好奇心。要知道,晗儿虽然年岁不高,但机缘巧合,师从隐士苏鸿宇,格物之学世所罕见,算学更是难逢敌手。看你能否解答晗儿妹妹的问题,也让我们瞻仰一下你的才能。” 刘凡低头想了想:“这个格物之学太广泛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奇巧淫技,谁知道你问啥啊,算学比较专一,想到自己一个名牌大学的理科男,不至于被问倒吧。” 只好犹犹豫豫地对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凌晗抱拳道:“不小心又说错话了,凌晗小姐如有算学方面的问题,我倒不妨尽力一试,但如果没能答出,也请凌晗小姐原谅。” 听完刘凡的话,凌晗站起来向刘凡一礼,轻轻说道:“刘旅长,我知道这世间的君子多有研究经世之学、孔孟之道者,而对于算学、格物学却少有涉猎,以致于很难找到志趣相同之人,我不是有什么好胜之心,但师傅云游经年不归,心中有个问题始终难以解决,每每如鲠在喉,实不得已,先请刘旅长一定原谅凌晗的冒昧。” 刘凡知道到此境地,再也没法推却了,只好干脆说道:“请凌晗小姐说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二十七章 三道试题 凌晗说道:“是这样的,上次随母亲去铁佛寺礼佛,中间休息时,慧真法师向我提了一个问题,题目是这样的,‘铁佛寺每次夜饭时,三人共用一只菜碟,四人共用一只汤碗,五人共用一个馍盆,已知碟、碗、盆共计四百七十只,请问碟、碗、盆各是几何,寺中共有几多僧?’” 凌晗刚才已知刘凡对稍微古雅一些的文言根本不熟悉,就基本用白话说出了题目。 刘凡一听完题目,心里想道,这道题都不能解,那算学还是难逢敌手?不可能吧,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看这丫头,果然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了一丝狡黠,心里更加笃定,原来这是小丫头先出的一道测试题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原以为这小丫头是个实诚人呢。 嘴里应道,“稍等。” 用手指头在地上随意划了几下,也就后世的一分钟左右,立即答道:“六百僧人、二百只碟、一百五十只碗、一百二十个盆。” 这话一出口,厅中三人立即被惊了一大跳。 李氏兄妹与凌晗是通家之好,从小看着这丫头长大,对凌晗的算术之事也多有耳闻,知道这种题虽然难度不大,但用算筹解起来最少也需要大半个时辰,而这小子几乎瞬间就解了出来,凌晗和李敏更是面面相觑,一个发怔一个发楞,都想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呀。 果然,只过了稍许时间,李敏马上说道:“刘凡你是不是原先解过这道题,不行,晗儿,这人可能作弊,再重新出道题试试。” 凌晗脸上也是一幅狐疑模样,说道,“刘将军,我们都有点不可思议,不好意思,我还要继续出题。” 刘凡心里道:“第一道测试题已过,还来了一道附加题,行吧,就这种题目就是一百道也有何难。” 笑吟吟地说道:“请凌晗姑娘出题。” 凌晗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余二、五五数之余三、七七数之余三,请问该数共几何?” 这下刘凡连在地下划拉一下也直接省略了,几乎是没停顿,马上说道:“三十八。” 听完刘凡的话,厅内三人再次被刘凡几乎是马上说出答案惊的目瞪口呆。 虽然凌晗还是一幅不可置信的神态,但稍一停顿,缓缓站起来将右手覆在左手上,双手加额,向刘凡行了一个长揖礼后说道:“刘将军,刚才是我不对,存了一份考校您的算学能力的心思,请你原谅小女子的冒昧之举,这下我相信了,您的计算速度和老师比起来都不逞多让。是这样的,老师离开后,有一天我偶得一题,初时计算时尚有规律,但数字大于五后,又难以与筹算结果吻合,请刘将军教我。” 说罢再次双手加额躬身对刘凡行礼道:“今有贷人百钱,年息十钱,五年归之,问息几何?六年归之,问息更为几何?” 听了凌晗再次出题,刘凡知道,这是今天这丫头真正要自己帮忙解决的问题了,别看这题目问了两次,但这五和六大有深意,这是中国古代著名的杨辉三角问题,刘凡隐约记得杨辉是南宋生人,听这丫头刚才的陈述,好像这时候杨辉三角尚未出现,说明在这个时代对杨辉三角的研究也才是萌芽阶段。 牛顿说他的成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完成的,看来杨辉三角理论也是在前人的研究成果上最终不断完善而形成的,是古代中国数学家对数学发展的重要贡献之一,其内信息含量巨大,应用广泛。 刘凡在上大学时由于所学专业与数学息息相关,从而对杨辉三角进行过详细研究,也基本还能记得杨辉三角的一些特性,而刚才这丫头说的五和六的问题正是杨辉三角中其中之一的特性,即杨辉三角的前五行数依次是十一的零至四次方,而从第六行开始规律又发生变化,看来这丫头还没找到第六行开始的与数字十一的对应规律。 这时候刘凡也不再买什么关子,直接说道:“这第五年的利息好算,因为从第一年到第五年,其本息合计分别是一百乘于一点一的零次方即一百。” 刚说道这里,刘凡看到凌晗一幅皱眉不解的样子,马上解释道:“这‘一点一’就是说这个点的后面的数字是微数的意思。”这下凌晗马上听懂了,立刻点点头示意刘凡继续。 刘凡接着说道:“从第一年到第五年,其本息合计分别是一百乘于一点一的零次方即一百、一次方即一百一十、二次方即一百二十一、三次方即一百三十三点一、四次方即一百四十六点四一,如果把这些数字从上到下排列起来,就形成了一个数字组成的正三角形,每一个数字都是其肩上两个数字之和,而这种规律在第六年就被打破了,第五年的本息合计为一百四十六点四一,而第六年按上述这个规律计算为一百六十一点零五一,其中有些数字不再是其两肩上数字之和了。” “是这样的……” 之后,刘凡随手在地上将杨辉三角写下来,首先解释了地上这些符号代表那个数字,之后才将杨辉三角的这一规律详细向凌晗解释了一遍。 听完刘凡的解释,虽然凌晗对刘凡用这些符号代表零至九的数字感觉很新鲜也很不可思议,但她基本已经听懂了刘凡解释的这个数字三角的规律,先不忙分辨对错,等回去后再细细研究。 李守义和李敏两人听到刘凡又马上解决了凌晗提出的问题,又看到凌晗对着刘凡在地上画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脸专注,这时候也开始相信刘凡在这算术方面的非凡能力。 只听李守义说道:“我知道晗儿妹妹的算术能力在大齐不能说是数一、数二,但第三绝对是有的,没想到刘将军对此道也有深入研究,晗儿从小就在名师的指导下进行了系统学习,而刘将军如何习得这些高深莫测之能,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刘凡听了李守义的说话,心里暗暗骂自己道:“把他娘的,这话真是不能随便乱说啊,自己不就是想借几本书看看吗,怎么话赶话的又让别人产生了严重怀疑啊,要知道这需要多少句谎言才能圆过去啊!” 但这时候已由不得刘凡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唉,是这样的,我前面也对李旅帅说过,我这人从小就喜欢瞎琢磨,十岁那年一个人在家门口用小木棍当算筹摆着玩,不小心被路过的一个西域游僧看到了,他奇怪地问我这些小木棍是干什么用的,我那时也是少年天性,马上滔滔不绝地在他面前显摆了一通,吹嘘自己算术如何如何好,连婶娘也算不过我。” “胡僧听了我的话后,笑眯眯地问我愿不愿意跟他比试一番。那时候我年少好胜,听他此言当然是求之不得。” “结果连比了三把,都是我刚在地上用算筹摆上题目,他就已经给出了答案,我惊奇之余,就连连央求他把计算方法教给我。最终他没能抵住我的软磨硬泡,就把这些代表数字的符号及用法讲给了我听,临走时又依依不舍地留给我一本小册子,说道,‘看你这孩子如此好学,一并给你个好东西吧,好好研究,绝对会使你受益非浅。’” “小册了里面前半部分讲的全是用这些符号进行算术计算的法子,后面讲的我当时根本看不懂,但小的时候记忆力好,竟然把那些看来根本说不通的内容基本全记了下来,这几年慢慢琢磨,才发现讲的是一些格物方面的事情,其中就有制盐及酿酒方面的一些介绍。” 听到这儿,只见李守义、李敏两人脸上均是一幅似笑非笑的模样,而在旁边仍研究杨辉三角的凌晗这时却停下来专注地听着刘凡说话。 不料刚说到这里,一直坐在后面的董子疑惑地问道:“哥,我咋不知道这些事!” 刘凡正在挖空心思地编着谎话,完全忘了后面还有一个呆瓜弟弟。 突然听到董子说话,悚然一惊,幸亏刘凡还算有点急智,连忙回头瞪了一眼,说道:“你那时候天天跟在阿慧屁股后面跑,那有时间关注你哥在干什么!” 今天两人无意中说起回家之事时,听到弟弟对自己话了一句话,‘不知道阿慧现在怎么样了’。就知道这弟弟虽然人木纳老实,但心里一直放不下小时候的玩伴。 董子一听到刘凡说起阿慧,不善伪装的脸上竟然罕见地出现一股扭捏神态,连忙低头应了一声道:“噢。” 只听李守义继续道:“小刘旅长,那本书现在在你这儿吗,能否借我一观?” 刘凡只好无比沮丧地说道:“早丢了,小时候把那东西宝贝的不得了,天天揣在怀里,有一次在河边戏水,没办法把书和衣服均放在了石头上,不小心让风吹河里去了,等发现时已经被冲走了。”说完脸上表现出十足懊悔的模样。 等刘凡说完,李守义和李敏脸上均是一幅了了的表情,而旁边凌晗却满脸都是可惜,吩咐驿馆的仆役拿来了纸笔将刘凡画在地上的杨辉三角全描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征询意见 这次却是李敏开口:“刘凡你怎么突然对盐酒感兴趣了,不会是想弃伍从商吧?” “那能呢,我即使平时不怎么关注国家政策法令,也知道盐是国家严禁之物,绝不允许民间私自制盐售盐,而对酒的管理虽然没有像盐那样严厉,但也是国家严控之物,民间私自酿造和售卖必须要经户部批准,且酿酒需要雄厚的财力物力,我一个升斗小民拿什么去私自酿酒售酒呢!” “之所以对酿酒感兴趣,是因为书上有记载,原话有点忘记了,但其意思是说用这种方法酿造的酒的纯度很高,而最主要的是用这种酒清洗伤口,可以清淤消肿,减少因创伤而引起的高烧,我也是因为这次受伤有一段时间高烧不退,有一天才忽然记起这段记载的。” “就像这次战争,许多士兵受的都是不甚严重的轻伤,但因为伤口感染没有很好的消毒药品而导致死亡,如果我们能把这种酒用于战争救治,说不准就能挽回许多生命。” “而对于盐却纯粹是好奇,我记得大齐的食盐都是从南边晒出来的海盐,从南方运到北方各地极不容易,而那书中记载吐蕃之地有一种盐岩,取之即可食用,所以想找一些格物方面的书籍,看对盐岩有没有更详细的记载。” “噢,你这酿酒的想法非常不错,我回去之后就向行营上报,看能否在你的指导下在行营先小规模酿造一批,如果功效尚可,再上报朝廷大规模生产不迟。” “不管能不能成事,你这想法就使人敬仰,我先代表行营今后成千上万的受伤士兵向你致谢了。”李守义接口道。 旁边凌晗小声说道:“守义哥哥,如果行营同意刘将军酿造这种酒,我能不能跟着刘将军一起学习这种酿造之法?我也想为士兵出点微薄之力。” 李守义一听凌晗的要求,哈哈大笑道,“晗儿妹妹,这事我说了可不算数,首先要郭叔叔同意,最关键是小刘旅长同意不同意。” 李守义一说完,刘凡看到凌晗立刻将一双眼睛转向了自己,只好马上表态道:“这有什么可保密的,只要凌晗姑娘愿意,可随时来参与,况且书上记载的模模糊糊的,有些方面我也不甚明白,有凌晗姑娘在旁,刚好可以一起验证,想到以后有机会还能与这姑娘相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期盼。” 这时李敏转头对着李守义说道:“哥,你今天来找刘凡不会只是想看看他伤势情况吧!” 李守义一听李敏说话,立即道:“唉,尽在这儿欣赏刘旅长在算术方面的非凡技能了,把最主要的事给忘了。是这样的,刘旅长,行营方面已有考虑,想把你留在禁军,但这事目前还没有和右路军祁副总指挥商议,父亲和郭叔叔的想法是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这事估计就基本上能定下来。” 等李守义一说完,包括凌晗姑娘在内的三双眼睛齐齐盯着刘凡,刘凡知道,凌晗姑娘想让自己留下来,是因为想跟着自己讨论算术和学习酿酒技术,而李氏兄妹也一脸期盼倒是有点没想到。 因这事自己前面已经有了预感,也已考虑多时,虽然继续留在金城军多半也能升职,但自己还是想留在凉州,这时候也没再犹豫,立刻说道:“谢谢行营以及李将军给我这个机会,我想留在凉州,并不是说金城军有什么不好,主要是出于家人方面的考虑。” “噢,你这种考虑我们确实没有想到。” 刘凡续道,“在甘州戊边长期难以和家人团聚,难报父母养育之恩,而在凉州,这一问题可迎刃而解,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我最近常常想的是如果闲暇之余能有时间孝敬老人,教导妹妹,那才不枉为人子人兄。” 李敏这时候插话道:“听说你父母从小就不在了,是叔婶养育你成人的?” “对,叔婶视我为已出,我视叔婶为父母,因我亲生父母去世时我尚不足一岁,所以从小我就和弟弟一样叫叔婶为爹娘。” 三人听完刘凡的话,均被他的这份真情所感动,特别是李敏,可能从小也失去母亲,感同身受,这时候眼睛内竟然也亮晶晶的。 几人静默片刻,李守义才继续说道:“那我就如实向行营汇报了,我想等朝廷对西北行营这次战斗的叙功文书下来之后,行营根据朝廷的奖赏很快就会对你的职务做出调整的。” 刘凡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李将军,我脑子里还存了点不成熟的想法,现在想一并说出来,想听听您的意见。” 李守义立即一幅感兴趣的模样:“你说。” 刘凡组织了一下思路说道:“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考虑军队战力的问题,在甘州参加军事会议时,郭总指挥曾经说过,大齐至正三年孟徵将军领军大败契丹军,契丹西路元帅府基本灰飞烟灭,在分析胜利原因时说道,‘一是孟徵将军是大齐难得的将才,二是当时大齐立国仅三十余年,军队战力尚可。’” “自此以后,大齐与契丹的历次战役中少有胜绩,我感觉这其中的核心问题就是军队作战能力与开国之初已无法相比,军队战力下降已是不争的实事,对于我们来说,当前摆在面前的首要问题就是如何提高军队战力的问题。” 说到这里,刘凡稍稍停顿了一下,等待李守义和李敏对这段话所表达的意思在脑子里做进一步消化。 果然,听完刘凡的话,李守义缓缓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对,我和父亲也多次探讨过军队的战力问题,父亲也认为军中贪腐、纪律涣散是一支军队、甚至一个国家最终走向衰败乃至灭亡的重要诱因。” “这几年,为惩治腐败、严肃纪律我们也做了许多努力,相较而言不管是西北地区的五支禁军还是地方卫军,在战力方面还是高于大齐其他部队的,但与大齐立国之初的军队就根本没法比了,你如果有更好的方法能够有效遏制军中贪腐,整治军队纪律,从而有效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我想行营肯定会给予高度重视的。” “看来行营和李将军在这方面的认识比我深刻多了,我可能有点杞人忧天,我也认为在和平时期提高军队战斗力正是应该从惩治腐败、严肃军纪、强化训练这三个方面入手,在这里第一条、第二条我无能为力,而第三条,我恰好有点想法,如果行营能给我个机会,我想就提高我军作战能力方面尽一点自己的微薄之力。” 李敏一听完刘凡的话,马上感兴趣道:“哥,这个你就就别向爹爹和郭叔叔他们汇报了,我求爹爹先把刘凡借给我,首先在我的神武军甲旅中进行训练,如果效果不错再向全军推广。” 李守义马上说道:“不行,如果行营同意了刘旅长的军队训练方法,也要由行营出面做出统一安排,哪有你私自向爹爹要求将刘旅长借给你的,这不合规矩。” 刘凡在心里暗暗思忖:“这西北行营正是你们李家的啊,规矩难道还不是你们自己家定?” 李敏接道:“这个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先向爹爹和郭叔叔去说,由我去说。” 李守义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只好说道:“好吧,好吧,由你去说,这件事我先不说就是。” 说罢,对着刘凡无奈地笑了笑。 李敏马上转过头来对刘凡说道:“刘凡,这件事你也不能主动去找郭叔叔和我爹,反正你训练哪个部队不是训练,如果你感觉委屈,这个旅帅你当也成,我给你当副手,让行营再给陈叔安排个其它职务。” 李守义听李敏说完,皱着眉头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胡闹,我告诉你,你去求爹爹先在你的甲旅里面训练也不是不行,但千万别在爹爹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李敏看到李守义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要求,眼中满是笑,轻声对刘凡说道:“刘凡,那就先委屈你一段时间,行吗?” 刘凡虽然感觉有点好笑,但还是立即站起来敬礼道:“谨遵李旅帅之令,我这边静候行营命令,一俟行营命令下达立刻前往甲旅报道,至于职务什么的那些根本没必要,但有一点,李旅帅要行使监督权力,保证全旅士兵要全面听从我的指示。另外,我还有一个小小要求,届时我要把金城军甲旅寅营全部带过去一并参加训练,请李旅帅批准。” 听了刘凡的回答,李敏马上回答道:“这有什么批准的,你带来就是,另外,在具体训练时,我也要与士兵一起参加训练,这没问题吧?” 刘凡笑道:“绝对没问题,只要李旅帅能坚持就成。” 第二十九章 历史密雾 等李守义一行三人离开后,时间已是亥时初刻了,刘凡正要准备洗漱休息,看到董子在旁边踌躇了半天一幅想说话但又为难的样子,奇怪道:“你咋啦,平时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犹犹豫豫的。” 只见董子低着头小声说道:“哥,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你不是上次苏醒后啥都忘记了吗,怎么又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刘凡一听这小子心里竟然装上事了,自己还真不能大意,像这种老实木纳的人一般都认死理,一个解释不好兄弟两人心里不小心产生了隔阂就不好了。 他坐到凳子上慢慢说道,“其实不仅是你看出来了,可能苏叔也早已看出来了,自上次苏醒后,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原来的记忆丢了个一干二净,但却多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初我也不能接受,但不是你说了吗,只要命能留下,其他啥都不重要,所以我刚开始也没在意。” “但慢慢地我发现,脑子里的这一大堆多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还挺有用,象今天说的算术和酿酒等都是这一堆乱七八糟里面的,但我又不能实话对李将军他们说我这脑子里凭空多出来了算术和酿酒等一大堆东西啊,这一说出来,别人还不把我看成妖怪啊,但又必须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怎么办,只能是编排一些假话对付他们呗。” 只见董子低着头还是一幅沉思状,刘凡又续道:“自上次甘州守城开始,我向右路军总指挥部提出作战建议、这次提出酿酒用于军中士兵的救治以及想在军中实施士兵训练计划,这一切其实说白了都是想让爹娘以及两个妹妹还有苏叔一家今后日子过的好一些。” “你也能看清楚,这个世道没有权势、没点财富,老百姓的日子过的非常艰难,我俩自己现在拿命换来的这点前程也仅仅只是让家里人不至于挨饿受冻,但这种刀头舐血的活计也极有可能使我们在后面的战场上随时搭上自己的性命,现在爹娘已经岁数大了,家里全靠我们俩个,一旦我俩出事,爹娘和妹妹们靠什么来生活?他们绝大可能今后永远都要受苦受累,因此,做为男子汉,我俩必须要尽快干出点成绩来,积累点财富,让父母和妹妹们以及苏叔一家摆脱穷困,最起码能够让他们一世生活无忧,这就是我最近一直在脑子里想的事,也想方设法朝这个方向努力,你能听明白吗?” 等刘凡说完,董子马上抬起头来,满脸通红地说道:“哥,我听懂了,这一切都是为家里、为爹娘和为妹妹们,我不应该对你在心里产生疑惑,我……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不胡思乱想了,我们不但要让爹娘过好日了,还要让妹妹们过好日子。” “哎,这就对了,其实你对哥问这些事根本也没啥问题,你想问啥,哥也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苏叔那边我也会给他说清楚的,关键是不能让除你和苏叔之外的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一点非常重要,一旦让别人知道了并抓住这点事做文章,则很有可能不仅我们三人要失去眼前的一切,而且还要累及家人,所以这一点你要切记。” 董子立即续道:“哥,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我俩是男子汉,我俩为爹娘和妹妹们奋斗,争取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对,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等这边的事情稍有眉目,我们和苏叔一起回家,我想的是先在这边买一处小院子,把爹娘和妹妹们都接过来,如果条件许可,把苏叔一家也接过来,让我们也可以随时向父母敬孝,最主要的是我想让妹妹们也见见世面,学点东西,好让他们今后自己的生活也更有起色一些。” “还有,你今年十九了,岁数也已经不小了,这次回去,我要向爹娘说一下,看爹娘和苏叔商议,能不能把你和阿慧的事订下来,我想苏叔也非常愿意这们亲事,最起码他也能老有所依。” 说到这里,刘凡看到董子低着头,脸红的几乎能嘀出血来,没再继续说下去,这个弟弟木纳老实,有些话还不能说的太多。只听董子几乎含糊不清地小声说道,“哥,你咋不成亲呢?” 刘凡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董子的头说道:“哥哥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已经看好了一位姑娘,等有眉目了,我自己会向父母说的。时间不早了,这些事情先放下来以后再说,赶快去睡吧!” 等刘凡躺在床上的时候,无意中忽然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啊,自己好像已融入到这个世界中了! 第二天一早,刘凡和董子两人早食还没放下筷子,只见两个侍卫合力抬进来一个做工精细的大木箱,说是来人还在门口等着回信。 刘凡疑惑道:“什么回信?” 侍卫立刻接口道:“来人说你打开箱子就知道了。” 刘凡疑惑地打开木箱,只见满满一箱子书籍,少说也有二三十套,每套书籍均用函套封装,书籍及函套均精美异常,最上面放着一张折叠的宣纸,刘凡随手打开一看,宣纸上竟然是用阿拉伯数字排列而成的杨辉三角,心里想着这丫头竟然马上活学活用了,其下用字体隽秀的小楷一一罗列了杨辉三角的一些基本特性及应用,刘凡大体浏览了一下,已经与后世之人总结的所差无几,心里感慨这丫头真是一个难得的数学天才,也明白这丫头的意思让自己看看对杨辉三角特性的总结是否完整,但通篇只是排列的数字和特性的总结,没有一句请求刘凡给予指导或提点什么的语句,只是给送书的仆人带了一句等待回信的话,刘凡不禁暗自一笑。 稍微沉思了一下对侍卫说道,“你对来人说一句,‘每一行之和也是二的次方’就行了。” 心里想道,“杨辉三角博大精深,稍微提示一下就成,让她自己去研究和挖掘,说的太多,倒有可能会拔苗助长。” 等侍卫离开,刘凡才一套一套将书籍搬出来查看,仅历史书籍就有十几套,几乎囊括了自史记以下的所有正史,至唐书为终。 在另一个世界刘凡就收藏了一套中华书局的二十五史,知道对唐朝历史的记载有旧唐书和新唐书两部,分别为后晋刘昫和北宋欧阳修所编著。 而此唐书的编著者则为大齐范程。与刘凡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猜测差不多,估计目前的大齐是继承了唐朝的统治,历史在这里变了样,和另一个世界的历史记载走向了两条不同的平行线。 除历史书籍外,尚有论语、孟子等一些这个时代比较常见的应试书籍,而格物方面的书籍仅有两套,分别是一套《四民月令》和一套《齐民要术》,主要讲述的还是农业方面的知识居多,这与古代中国历来是一个农业大国息息相关。 不久,他就在《唐书》卷十九下·本纪第十九下·僖宗一节中找到了对大齐立国的表述:“广明元年十一月辛亥朔。己巳,太祖陷东都,留守刘允章率分司官属迎谒之。壬申,陷虢州。丙子,攻潼关,守关诸将望风自溃。十二月庚辰朔。辛巳,占据潼关。时唐左军中尉田令孜专政,宰相卢携曲事之,相与误谋,以至倾败。令孜恐众罪加己,请贬携官,命学士王徽、裴彻为相。甲申,宣制以户部侍郎、翰林学士王徽、裴彻本官同平章事。贬右仆射、门下侍郎、平章事卢携为太子宾客。携闻太祖大军至,仰药而死。是日,僖宗与诸王、妃、后数百骑,自子城由含光殿金光门出幸山南,文武百官僚不之知,并无从行者,京城晏然。是日晡晚,太祖入京城。壬辰,太祖据大内,立国号大齐,年号金统……。” 看到这里,刘凡禁不住感慨不已,这里说的太祖是唐未农民起义军黄巢啊,原来这个另时空的历史竟是这样的……。 书中记载,黄巢入长安后,“整众而行,不剽财货“,群众达百万军,入城后,军纪严明,闾里晏然,晓谕市人:“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曹但安居无恐。” “向贫民散发财物,百姓列席欢迎,壬辰日即当月二十九日,黄巢进到皇宫大内,建国号大齐,年号金统。” 自金统元年开始,大齐内部整肃军纪,轻摇赋税,对外先后击灭大唐旧将王重荣、秦宗权、赵犨、李克用等,平灭朱温叛乱,并于金统三年俘僖宗于西川,唐遂灭国。 在另一个世界里,黄巢在封建统治者眼里是流寇,杀人无算,还有盗墓、吃人等恶行。所以,传统史学家根据这些材料认为他是恶魔。 但是我们的史籍的评价是本着历史的客观性给出的一个较公正的记载与评价吗?翻阅被标榜为准确历史的二十四史和一些封建文人的个人记录却几乎一致地给黄巢给予了相当恶劣的评价,完完全全地抹杀其先进性和正确性,将起义军妖魔化,将他们描述为食人肉,饮人血的恶魔。 是的,在起义过程中起义军是做过不少滥杀无辜的事,但请问一支这样的起义军又如何能沉重打击当时的唐朝统治,并且把唐统治者驱赶出长安,使其狼狈地逃亡四川? 如果是像历史记载的那样,答案自然是不能的,但是起义军却做到了,这就说明历史的记载至少来说是不完全准确的,那些被记载说是被起义军所屠杀的百姓中,一定有一部分是被唐军所杀,然后被强加在起义军的头上,反正起义军已然失败,在封建统治的时代,将不会有人替他们翻案,即使加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是不能辩驳的,“封建社会的历史将由胜利者写出”、“封建社会的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恐怕才会是真相吧? 第三十章 进勋赐爵 九月十五日,朝廷派往西北行营传诏的礼部尚书到达凉州,向行营当面传达了对有功将士的封赏。 “李宗雄大将军赐临洮郡王,拜辅国大将军;郭怀德赐秦国公,晋怀化将军; 祁伯远、廖永先、冯先、魏文远、李守义均赐候爵,晋云麾将军至忠武将军等; 张祯以下,如王凯、孙万年、李敏等功勋较为卓著的将校均授予开国子,晋明威将军至游击将军不等; 所有出征将士都晋一级,累计功勋者另计; 可能是行营向朝廷报送表功文书中对于刘凡在此次战役中的所作所为进行了详细描述,故尔对于刘凡的封赏也相对较厚,同样授予刘凡开国子,晋游击将军,而对于金城军刘凡以下的苏叔、张廷、曲永平、董子等人均晋为致果校尉或致果副尉不等。” 因此次战役中大齐西北行营共计阵斩契丹军近六万余级、俘契丹军近万人,不但是当今圣上登基以来的首次大捷,更是先皇至正三年至今二十多年来难得的胜利,朝廷下达给西北行营的旨意中表述: “朝廷于九月十日即传旨天下各路州府县,十月初一起,百官休朝三日,准放花灯烟火三日,官民同为西北行营大捷贺喜,为大齐贺喜,普天同庆。” “特别给西北行营所属各州更是给予欢庆十日的假期。” 旨意中还提到,为进一步恭贺这次罕见罕有的大胜,也是为当今圣上的文治武功上浓墨重彩地再添一笔,宰相公廨经禀告圣上同意,至和六年元旦在京城举行盛大阅兵、禁军演武及献俘阙下,现旨意已下达各禁军及部分地方卫军。 刘凡是九月十五日当天下午就得到了朝廷对于西北行营各部的叙功情况,本来像这种规格的朝廷旨意,一般旅级以上的军中将校都要前往行营当面听旨的,但因刘凡有伤在身,故而行营并未通知刘凡去参加宣旨仪式。 自西宁州受伤后来到凉州,刘凡还从没出过驿馆大门,本来想乘这次宣旨机会去看看行营所在地的凉州知府衙门,顺便领略一下地方风情,看来“出差”机会被取消,只能和董子两人找机会乘坐“十一路车”去凉州街上半日游了。 给他们送来消息的自然是神武军乙旅旅帅王凯将军。 一进门就笑哈哈地向刘凡表示,自己这次前来和以往任何一次不同,这次是正事在身,是受行营委托向刘凡转达朝廷旨意的,同行的还有王凯口中的“李二拐子”。 刘凡从王凯的表情中已猜到他对朝廷给予的封赏是相当满意的。 果然,等两人坐了下来亲兵献上茶汤后,王凯在告诉了朝廷对于刘凡及董子等人的封赏后,就急不可耐地向刘凡吹嘘,自己连升四级被晋为宁远将军,说这几乎是已往大齐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 刘凡心里诽谤道,“他娘的,比连升三级的混蛋张好古都多升一级。”但转眼一想,自己好像是连升了五级,比他更混蛋。 这时候只听王凯又悄声道,“兄弟,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张祯将军可能要接郭副总管任神武军司马,如果这样,我就有机会接张祯将军的班,你有没有兴趣到我的乙旅来混?” 刘凡随口道:“我来了李校尉怎么办?” 王凯马上接口道,“乙旅根本没李二拐子什么事,老张昨天私下对我说道,李二拐子很可能要去丙旅任副旅帅,你也知道,丙旅副旅帅在甘州攻城战中左腿重伤被截,已没法再在军营混下去了。” 刘凡道:“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想到乙旅,毕竟乙旅的兄弟和我们一起共同防守甘州西城墙,最起码也有袍泽之谊啊。” 王凯续道:“对呀,我也是这样想的,况且在一起我们随时去怡红院不是更方便吗?” 说道这儿,王凯高呼道:“你看办完公事怎么忘了私事了,快快快,换身衣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和李二拐子商量好了,要请你和董子去怡红院见识见识,这清汤寡水的茶汤有啥喝的。” 刘凡记得古代的妓院好像消费非常高,摆手说道,“我兄弟俩现在身上就几两银子,去那个地方可连门都进不了。” 王凯又一声高呼:“兄弟,你这就有点看不起哥哥我了吧,你在甘州城上救了哥哥和李二拐子一条命,到凉州了去个怡红院还让你花钱,那哥哥还算人吗?” “不过,你也别为钱发愁,早晨圣旨上说了,朝廷这次对我们的奖赏非常丰厚,我估计你能拿到的赏金在这凉州城内买一处大一些的院子肯定还绰绰有余,到时候我就等着给你贺乔迁之喜啦。” 凉州位于河西走廊东段,南依祁连山,北接腾格里沙漠,是古丝绸之路要冲。史有“五凉古都,河西都会”美称,以其“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的军事战略要地和“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的商埠重镇为世人所瞩目。 其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文化底蕴深厚,自汉武帝开辟河西四郡,历代王朝都曾在这里设郡置府,唐武周时期,更是与洛阳、扬州并称唐朝的三大经济中心,其时河西陇右三十三州,凉州为河西都会,经济、文化达到了空前繁荣发达阶段。 唐民歌中有“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的吟唱,便是对那一时期凉州城繁华景象的绝唱。 虽然经历了唐未战乱,大齐立国后也与契丹国的战争不断,但和平时期双方均默契地对丝绸之路上南来北往的商旅不做任何阻挠,从高昌、喀喇以及更加遥远的波斯、大食等国前来的商旅均经河西走廊先要驻足凉州,之后再行前往长安、洛阳。同样,等在长安、洛阳等地售卖带来的珠宝香料玉器后,再装上大唐精美的瓷器、丝绸等物经凉州过河西走廊返回西域,因而凉州目前仍然是大齐西北地区的经济文化中心。 刘凡前几日与驿丞闲聊,凉州城周长约为二十五里有余,城内民众更是达到了十万之上,其中不乏前唐时即在此定居的西域各国民众,这还不包括驻防在凉州周边的近十万禁军及地方卫军。 等四人骑马来到怡红院,天已薄暮时分,刘凡看到沿着路边一字排开有二十余家青楼妓寨,个个张灯结彩,空气中都好像充满了胭脂水粉的气息。 与青楼这条街相隔的另一条街,就是西城最热闹的寺塔街,这里街面宽阔,街道的两旁几乎没有人家,全是大大小小的店铺,门面一间连着一间,卖胭脂的秀庄、卖南绸苏绣的南店、卖衣衫幞头的布铺、卖金石玉器的古今店,还有花店、米店、书店、水果店应有尽有。在这里几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而这并行开来的两条街道也是全凉州城最热闹的去处。 怡红院是这二十多家青楼妓馆中是规模最大的一座,楼高四层,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红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怡红院’。 一起下了马,等门口的仆役将马牵走,刘凡还在和董子一起欣赏这在凉州城里都算得上富丽堂皇的建筑。 只听王凯粗声道,“这破房子你有啥看的,快进去,里面有的是千娇百媚的姑娘够你看。”话还没说完,左手拉着刘凡,右手已伸出去抱住了出来迎接的一位年龄约摸三十出头的女子。 第三十一章 美酒佳肴 只听那女子一边笑一边说道:“王将军快放开我,你身边还有贵客呢!” 刘凡侧目一看,只见此人身材苗条,体态风骚,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 不对,这不是红楼梦中对王熙凤的描述吗?好吧,还是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风韵绝佳中隐含一股泼辣劲道。 王凯道:“有贵客和放开你有啥关系。” “唉,一见你我就痴了,忍不住想娶你回家。” 说着,向刘凡解释道:“刘凡,这是阿霞,我的相好。”只听阿霞笑骂道:“什么你的相好,后院有的是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我一个半老徐娘有什么好的,王将军快放开我,免得误了招待贵客。” 王凯向旁边一看说道:“好吧,看在刘兄弟的份上暂且放过,等用完夜饭再去找你。阿霞,今天要上最好的菜,嗯,就上一桌上八盘吧,洒嘛,先上一坛一品香。” “唉,王将军,前天的银子还没付清呢,怎么今天这么大方呢,再欠账老身可是吃不消了。” “今天本将军高兴,刚升为朝廷的宁远将军,欠点银子有什么要紧,这次封赏下来,把你的怡红院连同你一起买下来都不成问题,况且刘凡兄弟二人在甘州对我有救命之恩,你赶快吩咐给我们上菜,我要和刘凡兄弟不醉不休,另外,今晚再给刘凡兄弟两人每人找一位清倌人,我兄弟可已经是游击将军了,以后不会亏了你的。” 刘凡心里暗暗道:“怪不得王凯宁愿选择来怡红院,也不愿娶老婆,这种风韵犹存的少妇风格对王凯来说可谓是杀伤力无穷啊!” 瞥眼瞅见董子正看的面红耳赤,就手在董子的头上敲了一下,一起向阿霞举手一礼后跟着王凯走了进去。 里面的布局和刘凡来之前的想象大致一样,进门一楼就是个天井模样的大厅,正中间是舞台,四周是开放的大堂,二楼三楼是设置典雅的包间,从包间落地式的外窗可直接欣赏下面的歌舞。 王凯回头问了一下刘凡,“兄弟我们坐一楼吃饭吧,从下面看表演那才叫过瘾。” “一切但凭王将军做主。” 王凯瞪了刘凡一眼道:“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咱俩之间这样叫就太生分了,以后可不许这样叫了。” 刘凡笑道:“只要王将军不见怪,我以后就叫你大哥了。” “这就对了。” 刘凡等人被阿霞带到一楼北面偏西的桌子上,刘凡这时才注意到一楼四面基本已坐满了人,二楼和三楼包间临窗的位置上也稀稀拉拉地坐上了人,大部分都是文质彬彬的仕子模样,但也有好几拨是和刘凡四人一样不管装扮成啥样都掩饰不了的粗莽军汉。 王凯已抬着破锣嗓子与其中几拨人挥手打招呼,看来这人不但是这里的常客,而且还是明星式的人物。 等一行人坐了下来,王凯还抓住阿霞的手不放,两人拉拉扯扯地从门口过道进来时就已经惊动不小,特别是王凯一路高声喧哗已引起好多人侧目,临座几个看似秀才模样的人眼中已明显带着不屑,其中一人嘴里已经发出叱骂。 眼见王凯放开阿霞转身一边辱骂一边看似马上就要动手,几拨军汉看到有戏,已经高声呼唤,阿霞和李爱国赶忙将其拉了回来,只听李爱国说道,“将军忘了上次关禁闭啦。”王凯才骂骂咧咧地坐了下来。 刘凡心里对几个秀才模样的人骂道:“装什么清高,这里来的人还不都是一样的心思,乌龟骂王八,老鸦说猪黑,说不准文质彬彬的背后更是一肚子的蔫坏,我看还是谁也别说谁。” 阿霞离开后,只片刻工夫,小二就陆续将一盘盘冒着热气的菜肴端了上来,刘凡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吃的不是军营中的大锅饭,就是驿馆中的大锅饭,还从来没享受过古代大饭馆里这种精致的菜肴,随着小二一声声吆喝,刘凡听到这里面不但有熊掌、驼峰,还有什么酥雀、狍肉、雁鸢等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根本没听说过的,不是山珍河鲜就是飞禽走兽,心里想道:“怪怪,别吃出什么非典之类的病毒啊。” 几拨军汉听到小二的吆喝声都禁不住起哄起来,有一人甚至高声喝道:“王将军威武,看来这次升迁不小啊,竟然叫上上八盘了。” 王凯哈哈大笑道:“还不错,升了四级吧。” 话一出口,只听一众军汉几乎同时报以惊叹声。 刚才那人又说道:“那王将军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宁远将军或定远将军了吧?” “承蒙朝廷及行营关照,刚升了宁远将军。张兄弟过来一起喝两杯吧?” “王将军抬爱,哪敢跟将军坐到一起,况且把我们的校尉扔到一边,回去害怕人家给我穿小鞋。” 刚说完就被旁边一个精壮汉子侧身踹了一脚,只见那精壮汉子站起来向王凯和刘凡几人举手一礼道:“积石军丙旅丑营校尉钱积善见过各位将军。” 这时李爱国已经倒好了酒,王凯拿起酒碗说道:“刘凡、刘董两位兄弟,这第一碗是哥哥感谢你俩在甘州城头的救命之恩的,哥哥虽然是一混人,但最起码知道知恩图报,以后两位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虽然我相信以后你兄弟二人的造化肯定比哥哥我强,但不管怎样,只要有事,你俩说一声,哥哥义无反顾,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仰脖子一口干了。 王凯敬了三碗后,又是李爱国敬了三碗,等刘凡和董子兄弟两人各回敬了三碗,四个人每人已经各喝了十二碗,一坛一品香已经见底,虽然这酒度数跟后世的啤酒差不多,但喝多了一样能醉,刘凡已经感觉脑子有点微微发热。 等小二去取酒的间隙,心里想道:“这样不成事,最起码这一桌子菜不能浪费。” 瞥眼看了一下大堂中间空荡荡的舞台,随口向王凯问道:“王大哥,这青楼每天都有表演吗?” 王凯打了一个酒嗝道:“那当然了,每天最少也有三场表演,有时候人多了五六场表演的时候都有,不仅是这里,这一路二十多家青楼妓馆几乎每家都有表演,兄弟,说到这些,就是哥哥我的强项了,让我给你普及普及吧。” 刘凡随意举手一礼道:“请王大哥好好说说,让我这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也长长见识。” “说起这青楼表演的事情,莫过于扬州、洛阳和京城长安了,这三个地方每三年举行的评花榜最是奢华,吸引着成千上万的官员、富豪和仕子为其一掷千金,最终选出当年本地的花榜一二三甲,即状元、榜眼、探花。 评选的标准主要是容貌神态、诗词歌舞、琴棋书画等等,但最终均以得分的多寡来排定名次。 在西北地方就属凉州曾经举办过评花榜活动,近十几年来因契丹军时有骚扰,故花榜大赛已停止多年,我昨日听说为庆祝此次大胜,凉州要重开花榜大赛,具体时间尚未确定,因到十月初一的十日大庆已经没几天时间了,估计初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听到这里,刘凡插话问道:“王大哥,这评花榜只是民间活动吗,还是官府也有参与?” 第三十二章 解元亚元 王凯续道:“这也不能说是纯民间活动,因为每次花榜大赛,或是官府组织,或是官府委托当地富商代为组织,不管是那一种情况,治安事宜就没法离开当地州府。 “说到民间活动,除了评花榜外,还有就是文会了,大齐文风昌盛,正规的解试、会试和殿试只重经义,但民间比拼的却是诗词歌赋,小型的文会随时都有,但大型的由官府名义举办的文会只在少许文风更盛的州府有举行,时间往往定在中秋节或重阳节,但更多的是将文会与花榜合在一起,那就更有趣了。” 四人一边喝酒,一边听王凯介绍青楼轶事,倒也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中一坛一品香又见了底,时间已到亥初时分了。 刚看到小二提着酒过来,只听到一阵优美动听的乐声从厅内的某个角落悠悠传来。 随着乐声响起,一队年轻亮丽的红衣少女翩翩从西北角舞向大堂中央,这些少女用薄纱遮住了大半个面孔,仅露出眼睛和红唇,每个手腕上套着一对纯银手镯,清脆的叮咚声伴随着优美的舞姿一下子给厅内带来了一股清新之气,好像厅内污浊的酒气汗味也被冲散了不少。 虽然这些少女薄纱遮面,但刘凡几乎在看到的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些绝不是中土人士,但也没法清楚地分辨是来自西域土著还是波斯、大食,或者更是遥远的欧洲?舞蹈的风格和另一世界的维吾尔族舞蹈有一丝相似,但差别也很明显。 不管是高谈阔论的仕子,还是正在猜拳行令的军汉,无不霎时停止了嘴中的话题,并随之报以热烈的掌声。 只听王凯小声说道:“今日人多,况且又临近花榜大赛,青楼也要通过每日晚间的表演来了解姑娘们的才艺状况,最主要的是观众的认可程度,故而这几日晚上的表演不会少,今晚最少估计也有四五场比赛。” “这第一场每每都是热闹气氛的,多半选择的是群体舞蹈,后面几场才是楼中比较出名的姑娘竞争式的表演,我估计今晚这怡红院最当红的清浅姑娘也要上台。” “除第一场外,后面每一场表演完毕后,宾客将根据自己对才艺的认可程度给表演者打赏,最后由打赏的多寡来定每晚的排名,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小型的花榜赛。” 刘凡插话道:“王大哥,打赏是直接给钱给银子吗?” 王凯瞪了刘凡一眼道:“那有你这样粗俗的,如果你愿意打赏,你只要和丫鬟打声招呼,丫鬟自会将楼内自行制作的丝花端到你面前,由你决定打赏表演者多少朵丝花,一朵丝花一两银子,最后楼内再根据丝花的多寡来排定今晚表演的名次。” “当然如果你胸含锦绣,学富五车也可以当庭赐诗一首,诗词要经楼内最有才气的三位姑娘共同鉴赏,最终共同决定抵多少朵丝花,但只要丫鬟初审后将诗词送到三位姑娘手里,不管怎样,就抵十朵丝花。” 一听到这话,刘凡心里惊道:“这诗词竟然这么值钱啊,只要通过了丫鬟的初审,就相当于值十两银子,怪怪,看来虽然这个时代和北方的战争不断,但还是重文轻武、是文人的天下啊!” 唉,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学的竟然是理科,可惜了,没背下多少唐诗宋词,但多少也知道一些,估计学富五车达不到,但至少一车还是有吧。 还有一个更可惜的,自己背的唐诗可不能胡乱用了,就是自己记得的一些唐朝之后的诗词,就算是胡乱用几首,凭自己这幅粗鄙模样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这时候刘凡瞥眼看到场内的群体舞已经结束,一众姑娘正在退场,只好结束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一边鼓掌一边问道,“王大哥,这些少女是西域哪里人士,用纱布盖住了脸看不清全貌,也不知道到底长成啥样?” 王凯盯着刘凡的眼睛笑道:“兄弟,喜欢这些异域风格?等一下我给阿霞交待一声,保你满意……” 刘凡赶快打断王凯的话:“王大哥,打住打住,我只是想问哪来的这么多外域人,有点好奇罢了。” 这时只听旁边李爱国接道:“刘旅,凉州有太多这种外域人,虽然大齐立国后也有外域商旅前来,但绝大部分是前唐时期就移居凉州的,京城长安就更多了,刚才这队少女我估计就是前唐时期移居凉州的栗特人,现在也算是我大齐土生土长的百姓啦。” 几人正说的高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恭敬问道:“请问两位可是金城军的刘将军和神武军王将军吗?” 四人转头一看,只见旁边站着三位年轻仕子,其中一人正平举双手向刘凡、王凯等人行礼,刘凡站起来还了一礼道:“正是,请问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只听那人说道:“在下乃永昌人氏,刚才隐隐听到你们这边说话,我估计可能就是刘将军和王将军,犹豫再三才来相询,请两位将军原谅在下冒昧。” 王凯说道:“这有啥的,兄弟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三人是永昌县的仕子,祖上均留有薄田数十亩,本来生活无忧,但至和二年及四年契丹军肆虐永昌,不得已一家老小两次逃离家乡,虽然性命无碍,但家中积累却也被契丹军扫荡的差不多了。” “但故土难离,等契丹军退去后父母还是执意要回到故乡。今年年初,家里认为契丹军一定与往年一样还要再次进犯,但父母年岁大了,再也不愿离开故乡进行逃难,将家中剩余的积蓄几乎全部给了我们,让我们带着弟弟妹妹客居凉州求学。” “八月初,听到契丹果然再次兵出甘州,我们三人心中万分担忧,想到一旦甘州城破,则父母必定不保,只能日夜祈求上苍保佑。” “八月下旬,我们听到刘将军和王将军将敌军堵在了甘州城下,心里不禁对这次战斗充满了希望,果然之后几天就得知我军全歼敌军前军六万之众,八月底更是将契丹十万大军赶出了玉门关。” “我们欣喜若狂,心里明白实在应该感谢千千万万舍身忘死战斗在前线的将士们,这不,刚才一听到是王将军和刘将军,我们激动不已,想上前感谢一番,但害怕升斗小民冲撞了将军,一直犹豫不决,幸亏四位大人不计我们三人冒昧,请受三人一拜。” 说到这里,三人均是双手加额低头躬身向刘凡及王凯四人行礼。 不但是刘凡及董子被三人的真情感动,王凯甚至眼中罕见地有了泪花。一直以来有多少人将自己看成老兵油子、兵痞,简直和地痞流氓划着等号,从来没有被别人理解和尊重,听到自己的所做所为被别人如此推崇,这时简直比对方三人更加激动,手忙脚乱地将三人扶了起来。 等一行人都坐了下来,三人才想起还没有自我介绍,这才急急地说道:“请四位将军见谅,刚才有点激动,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闫海诚,这位是闫海庭,是我的本家兄弟,这位是柳洪禄,我们三位都有幸在今年的乡贡中得中,今天出来也是想私下庆贺庆贺这次大胜,不期遇到几位将军,真是三生有幸。” 听了三人介绍,刘凡和王凯几人还没顾上说话,只听临座一人忽然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就是今年乡贡的亚元闫海诚啊,虽然一直未能谋面,但在下已经多次听到海诚兄的大名,不期今天在此遇到,也正是缘分,海诚兄,说到感谢,我感觉你更应该感谢我啊!” 第三十三章 公孙剑舞 刘凡和王凯等人还沉浸在闫海诚等人家庭离合带来的一种莫名的情绪中,突然听到临桌这人的说话,都齐齐地惊也一跳,转头一看,才发现此人恰恰就是刘凡一行刚进来时就与王凯发生口角的那位书生。 王凯一看是此人,马上站起来就要发作,刘凡立刻拍了拍王凯的手腕示意他冷静一下,听那人接下来怎么说。 这时听闫海诚开口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哈哈,好教闫兄知道,本人正是今年乡贡的解元徐潘,刚才说闫兄更应该感激我稍有点差池,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感谢我们家族,因为我父亲即是凉州知府徐礼,正是他协同西北行营辎重营保证了大军粮草。” “而我姑丈正是西北行营副总管兼右路军总指挥郭怀德大将军,右路军在他的指挥下大败契丹,你说你应不应该感谢我们家族?” 闫海诚稍时思考后道:“谢过徐兄、谢过知府大人及郭大将军。” 说着便向徐潘珍重一礼。 刘凡和王凯等人都有点楞怔,想到这人家族显耀,人也长的温文而雅一表人才,但这人……反正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两人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屑,王凯甚至缓缓摇了摇头, 但一听这人竟然和郭副总管沾亲带故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等刘凡、王凯等人与闫海诚三人互敬了酒,刘凡才发现就这一会儿功夫的忙乱,第二场表演也已经结束了。 虽然厅中已经接连排出了两场表演,但闹哄哄的喧嚣仍然充斥其中,而在表演间隙,喧闹声更加高昂。 蓦地里柔韵细细,一缕琴音幽幽的混入到嘈杂声中,起初厅中响起的琴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仿佛细微的风吹夹杂在刺耳的爆竹声中,只是随着琴声的慢慢提升,众人才发现又一场表演马上要开始了,但随着琴声高昂后众人的吵闹声降低,又忽然低沉了下来,最终几不可闻。 不过就在这一瞬之间,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从琴音转向了大厅之中的舞台上,只见一名身着彩衣的女子已站在舞台上,她长相清丽,身材高挑,站在台上如仙袂飘飘,浑身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风韵。 刘凡无意间向桌边一瞥,不但是王凯、董子几人看的专注,旁边闫海诚更是看的如痴如醉。 王凯看到刘凡扫来的目光,眼睛盯着舞台,随口解释道:“这就是怡红院的当红姑娘清浅,最拿手的就的舞蹈。” 就在振荡人心的琴音再次响起的一瞬间,清浅姑娘缓缓开始变动身姿,最终呈现出一个优美的“s”形状,神似一只翩翩而立的孔雀。 而随着琴音的循环往复,清浅修长、柔韧的臂膀和灵活自如的手指不断变幻,把孔雀的引颈昂首的静态和细微的动态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轻巧灵动的身姿不时模仿孔雀的神态,时而轻梳羽翅,时而随风起舞,时而轻轻漫步,时而俯首畅饮,时而伫立,时而飞旋,时而又用手脚轻轻托起美丽宽大的裙摆,展开缀着金色羽毛的雀尾…… 大厅中的人或震撼或惊艳,当最后舞蹈在盈盈的躬身中结束,清浅姑娘微微抬头,露出了一丝浅笑,大厅中掌声如雷而动。 随着舞蹈的结束,阿霞领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只见一个丫鬟手里托着一大盘丝花,另一人拿着酒具。 只听阿霞笑吟吟地说道,“各位客官,今晚向清浅姑娘赠送丝花者,不管赠送多少朵丝花,小女子都要亲自向客人敬上一杯水酒,而赠送丝花最多的客人,就由清浅姑娘亲自敬一杯水酒。 这位公子,你要多少朵丝花?一朵,好的,这位军爷,你要几朵,两朵,好的。这位公子,你要一百朵?好好好,我先替我家清浅姑娘谢谢这位公子了。” 而随着舞蹈的结束,大厅中没有硝烟的比拼也已经开始。 只见临桌徐潘已经作诗一首,待丫鬟略略浏览后即刻将诗作送进西南角一间房子里。 不一会儿,丫鬟就出来宣布,徐潘公子的诗经三位姑娘共同鉴赏,评定为丝花一百朵,并当即在舞台上念出来:“俏丽比春桃,清素如秋菊……” 听完丫鬟的宣布,大厅中许多仕子均叫起好来,只听徐潘说道:“海诚兄,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听说兄弟每次来怡红院都要给清浅姑娘赋诗,今天你我同台观舞更是缘分,也让兄弟们见识一下海诚兄的高才。” 闫海诚向左右看了看,见到不光是一群仕子拭目以待,刘凡和王凯等人眼中也充满了鼓励,刘凡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这时候也没法退却,伸手向周围抱拳道:“诸位既然如此盛意,小弟也不敢藏拙,谢各位抬爱,兄弟就献丑了。” 说罢,低头稍做深思,然后直接走到旁边一张用于书写的矮几前,拿起了笔来。 这大厅中在各个方向都摆了这种矮几,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闫海诚将毛笔笔锋浸入墨汁当中,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在宣纸上刷刷刷的写了下去,稍倾,一幅龙飞凤舞的诗作已跃然于纸上,旁边柳洪禄接过来,稍做浏览后点了点头,轻轻念了出来,“柳腰舒展鸣玉佩,莲步轻移动金枝,月里嫦娥怎到此?九天仙女也如斯。” 刘凡不懂诗词,听完柳洪禄的朗诵,觉得闫海诚的诗好像要稍好于徐潘的,但文无第一,主要还在于个人的理解。 不过之后丫鬟的宣布却肯定了刘凡的推测,闫海诚的诗最终被评定为丝花一百五十朵。 听到丫鬟的宣布,一股恼怒之色毫不隐瞒地呈现在徐潘的脸上,只听徐潘讥笑道:“海诚兄,虽然这些浅薄的女子将在下的诗作评定为一百朵丝花,但这怡红院限定每次只能做诗一首,我加上前面用一百两银子购买的丝花,共是二百朵丝花,不好意思,今天我赠送给清浅姑娘的丝花还是最多的。” 这言下之意是说,虽然闫海诚的诗得了一百五十朵丝花,但清浅姑娘仍然要向徐潘敬酒,轮不到闫海诚。 这时只见清浅姑娘已缓缓从台上走了下来,在拿起酒杯的那一瞬间,刘凡看到清浅姑娘好像随意地向坐在旁边的闫海诚瞟了一眼,闫海诚虽然看起来毫无所动,但紧紧咬着的嘴唇和失神的双眼却暴露了此时内心的无奈。 刘凡拿起酒碗向闫海诚三人及王凯等人一举道:“闫兄,三位既然已经在今年乡贡中高中,来年肯定要上京大比了?” “正是有此想法,我们三人准备十月初大庆后带领家人先回乡一趟,将父母孤零零仍在一边已是不孝,这几天已是归心似箭,等安顿了家小,就准备搭伴前往京城参加会试了。” “既然已归心似箭,为什么不即刻回乡呢?” “噢,是这样的,官府已经通知我等,不可擅自回乡,要等到十月初参加由凉州府亲自组织的大型文会后方可离去。” 等刘凡、王凯等人与闫海诚三人又互敬了几碗酒,只见厅中的灯光逐渐暗淡了下来,众人均不由自主地向厅中张望。 原来是一群丫鬟次第将大厅廊柱上的油灯逐一按灭,最后整个大厅里都黑暗了下来。 疑惑不解当中,突然厅角伴随着击节传出一陈金戈铁马的古筝之声,众人的心思一下子被这肃杀的筝音吸引了过去,只见随着这震撼的乐声,厅内四面同时燃起几十根牛油大蜡,霎时将厅内照得犹如白昼,舞台中央一人身着戎装,绯衣赤甲,美目流盼,唇如点绛,眉如吊剑,手持一长一短两柄剑缓缓起舞,不是那阿霞是谁。 刘凡侧眼看了一下,只见王凯更是一幅目瞪口呆模样,嘴张的能放进去鸡蛋,知道这家伙也没见过阿霞舞剑,只听厅内有人轻呼道:“这是公孙大娘的剑舞!” 第三十四章 破阵子词 绯色的身影如同燕子般的轻盈,伴随着激昂的音乐,手腕轻旋,两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飞动,身子腾挪飞舞,剑尖颤动,剑光似乎化为星星点点的亮光,随着她一身绯色,光芒闪烁而明亮夺目,令所有人都无法移开目光。 随即又见青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无数个弦弧,却与阿霞那抹绯色身影相融合,身子随着剑弧慢慢旋转,妙曼的姿态如云朵舒卷,又如光晕圆转。 而此时筝箫齐奏,击节更急,阿霞姑娘越转越急,就连整个大厅好像都在她的带动下旋转起来,飘动起来。 众人也在阿霞的带动下情绪高昂到了极点,一阵又一阵掌声此起彼伏,特别是几桌军中汉子,自剑舞开始时叫好声就连续不断,王凯更是看的如痴如醉。 阿霞在亮光之中若初生之旭日,耀眼的衣服,繁急的舞步,变幻的身影,如湍流相激,如冰雪倾泻,如银河倾落。 随着一声清磬响起,目眩神迷的舞步随着飘动缓缓变慢,直到停止,原本静无一声的大厅中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此时不管是军汉还是仕子,都不顾体面一齐开口叫嚷,“丝花,丝花……” 在众人的呼叫中,只听一位姑娘恭敬中带着喜悦的回应在大厅内响起,这次是另外一名叫阿翠的姑娘带领两个丫鬟向献上丝花的客人敬酒,只听阿翠在回应众人的呼叫的同时,更是向客人说明,这次献丝花最多者,阿霞姑娘将邀请客人到楼上一叙。 只听旁边徐潘又向阿翠姑娘说道:“本公子向阿霞姑娘献上丝花一百朵,同时再送阿霞姑娘诗词一首。” 一边向丫鬟奉上刚刚写就的诗词,一边向旁边几人吹嘘道:“哈哈,没办法,这就是势力,本公子今晚要两次独占鳌头啦!” 旁边和徐潘在一起的几位书生一起向徐潘恭维道:“徐兄真乃天之娇子,不但才华横溢,而且怜香惜玉的这份心性我们更是钦佩不已。” 刘凡在心里不由叹道:“我的个乖乖,原来这货小小年纪不但口气大,而且口味重,老少皆宜,大小通吃啊!” 刘凡正沉浸在感慨之中,忽听王凯站起来急促地道:“阿翠姑娘,我要三百朵丝花,银子先欠着,等过两天我一并送过来。” 阿翠迟疑了一下,方才为难地开口道:“王将军,你就别难为阿翠了,你也是这里的常客了,你比我更应该知道,在怡红院其他的钱都可以赊欠,唯独这买丝花的钱不能赊欠,这也是阿霞姑娘亲自订下的规矩,我也没办法给你破例啊!” 王凯又说道:“阿翠姑娘,再过几天朝廷的奖励就要下来了,今天就破一次例,等奖励一下来我保证马上送过来好不好?” 还没等阿翠姑娘再次回答,只见坐在徐潘旁边的一位书生站起来向王凯举手一礼道:“这位将军,你对阿霞姑娘的情意我们都看到了,但是你也知道,这怡红院就是用银子说话的地方,除非你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否则说啥也没用,你我素不相识,但我看到你这一片真情,小弟还是多嘴一句,有些事你还是得按着人家规矩来办!” 听完这人的话,王凯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无比恼怒地坐了下来,刘凡看到坐在旁边的闫海诚及王凯两人,一个发呆、一个恼怒,均是一幅被情所困的模样,心里疑惑道:“在这用银子说话的地方,难道也有真情所在?” 耳中又传来丫鬟的宣布,徐潘公子刚才的诗又得了一百朵丝花,随即又念出了诗词:“张掖城边挫敌锋,坠台不令瞰城中……” 之后是再一次听到徐潘的自吹自擂和一群书生对其的恭维,刘凡听着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样令人作呕,想了想,狠下心来暗暗道:“就当成一次尝试吧,看能不能帮到王大哥,实在帮不了那也没办法。” 转头小声向旁边的柳洪禄说道,“柳兄帮我压一下纸。” 柳洪禄楞了一下,等明白了刘凡的话,脸上立即显出一幅奇怪的神态来,但嘴上却马上应道:“这有什么难的,刘将军要写字吗?” 听到二人对话,闫海诚兄弟及王凯等人也反应过来,均是一脸好奇,刘凡也无法顾及众人的反应,立刻走到矮几旁,想到刚才徐潘以及闫海诚写字时直身悬腕一挥而就的模样,自已平时用惯钢笔签字笔,用毛笔写字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两人的潇洒模样,但这时候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拉了一把凳子坐了下来,拿起毛笔,由柳洪禄在前面压着纸,自己用小学时候美术课上练成的书法水平歪歪扭扭地写道,“醉里”。 好不容易写了两字,旁边闫、柳三人再也顾不上保持读书人的矜持模样一下子笑了出来,王凯看了更是说道,“兄弟,你的这双手和哥哥的一样都是用来拿刀的,毛笔这玩意儿拿在你手里真不适合,虽然你的想法哥哥隐隐能猜到,但实在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啊!” 刘凡没理会王凯的说话,仍然一丝不苟地继续写了下去。 等把“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两句写出来,旁边闫海诚三人立即从刚才的一幅笑吟吟的模样变成了一脸惊异,三人都从这仅有的两句中窥出这诗词不平凡的一面来。 大厅里其他人也注意到这边的状况,看到刚才别人口中的一位将军坐在矮几旁写字,这时也纷纷议论起来。 刘凡感觉自己至少用了另一个世界一刻钟的时间,才满头大汗地将一首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写完,只是将词名改成了《破阵子.赋壮词以激励之》,而最后一句也改成了“终不负此生”。 偏头看了一下旁边几人,闫海诚三人都是满脸珍重中带着不可思议的模样,但刘凡知道三人脑子里肯定更多的是怀疑,心里肯定在想,“这样豪情壮志、慷慨激昂的诗词怎么可能从一个杀夫手里写出来,肯定是道听途说而来。” 刘凡这时候更不理会别人脑子里存了什么心思,直接将诗词拿起来,走过去反手交给了丫鬟。 虽然李爱国、王凯等人也是一幅狐疑模样,但二人本来大字就不识几筐,根本没看明白刘凡在宣纸上写出来的是啥东西。 临桌徐潘等人也没看清刘凡在宣纸上写下的到底是什么内容,但看到刘凡写区区几十个字竟然用了一刻多时间,且隐隐看到刘凡写出来的字更像小孩涂鸦,想想都感觉可笑。 但看到闫海诚三人均是一脸珍重,也就暂时压下了本来想站起来大声嘲笑几句的念头,想到肯定是这个姓刘的莽夫从哪儿听到的一首打油诗,顶多不过是堪堪入眼。 要知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像这种人天天打交道的不是粗莽的将军,就是无知的军汉,从此人手中写出的东西就是能入眼也肯定高不到那儿去,何况就那字也敢在人面前丢人现眼。 这时候更是互相挤眉弄眼,嘴上都已毫不迟疑地露出讥笑,就等着过一会丫鬟宣布结果,再来好好取笑一番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只见丫鬟拿起刘凡的诗词,刚看了一眼,也是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待稍稍浏览后,回头已经是一脸震惊,再次看了刘凡一眼,虽然刚才也看到此人与众不同地坐在矮几旁写字,但好像还是要再次确认一下自己手里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出自此人之手。但也只是稍时犹豫,立即将宣纸拿了进去。 第三十五章 不负此生 徐潘等人更是把丫鬟的犹豫进行了一番错误的理解,“看,丫鬟都在犹豫是否把这样的诗词拿进去,以免这小孩涂鸦一样的字和不怎么样的打油诗拿进去是不是污了三位姑娘的眼睛。估计也就垫个底,评给十朵丝花就差不多。” 只听徐潘阴阳怪气地对着刘凡说道:“真是没看出来,将军不但上马拿枪,下马更能拿笔啊!我等都在拭目以待,想着将军拿出惊世之作后,我们这些读书人从此只好封笔不再留恋诗词之道了。” 刘凡微微笑了笑,脸上一幅云淡风清的样子说道:“徐公子此话当真?到时假可一定不要反悔啊!” 大厅里众多仕子其前已看到刘凡坐下来写字,这时听到徐潘对着刘凡的冷嘲热讽,已经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知道这次可能真有热闹看了,而同为仕子之身,都想看到刘凡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更是对徐潘的嘲讽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 但与前几次拿诗词进去相比,大家感觉这次时间竟然过了两倍有余,仍迟迟不见丫鬟出来宣布,原来稍有点嘈杂的大厅里逐渐安静了下来,一众仕子均感觉情况有点诡秘。 就在大家等的有点心烦意乱时,只见西南角那间房子的雕花木门终于有了动静,这次出来的不是一个人,竟然是三个,为首之人赫然就是刚进去不久的清浅小姐,另外两位女子也是容貌绝佳,只听徐潘旁边的一位仕子一脸惊愕道:“老天,还从没出现过三位姑娘同时出来宣布结果的情况。” 这时清浅向旁边的一位姑娘说道:“清悦妹妹先向各位客人读一下词吧。” 叫清悦的姑娘清了一下嗓子,开口一字一句地读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随着这上阕五句一句句慢慢从清悦姑娘的口中读了出来,大厅里除了几桌军汉,剩余大部分人均是从最开始的满脸不屑、到惊异、再到不可思议,虽然还没有做到真正揣摩透彻,但这词句的最初轮廓已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大气磅礴的气象,壮志凌云的豪迈,随着这上阕的成型,铺展开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终不负此生!” 整首词以两个二、二、二的对句开头,且用三个连续的、富有特征性的动作,通过具体、生动的描述,塑造了人物活灵活现的形象,让听者不由自主地从动作中去体会作者丰富的内心,想象所处的环境,含义深刻,意味无穷。 而此后,更用两个对仗极工、而又极其雄健的句子,突出地表现了雄壮的军容,高昂的情绪,兵士们欢欣鼓舞,军中奏起振奋人心的战鼓,从将军至士兵均神采奕奕,意气昂扬,正当“秋高马壮”的时候,“点兵”出征,预示了战无不胜的前景。 而这一切最终用一句‘终不负此生’归结到作者的内心世界,画龙点睛,表达了作者为国为民不惜付出一生的爱国情操,将全篇提到一个至高的精神层面。 等清悦姑娘将整首词诵读完毕,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几桌军汉,他们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还是从整首词中听懂了其中描述的那种勇往直前的战斗精神和激情澎湃的战斗场面。 所有军汉及闫海诚三人均报以热烈的掌声,而一众仕子也从最初的不可思议中反应过来,相继加入到鼓掌声中,只有临桌的徐潘等人,脸上均是一幅尴尬神色,特别是徐潘,此时已经是满脸通红,他也知道,今天不小心与此人发生的争斗,自己已经是一败涂地了。 等掌声停下来,清浅又对旁边的另一位姑娘说道,“请清馨妹妹宣布一下我们的评定结果吧。” 旁边另一位年纪更小的姑娘开口说道:“经我们姐妹三人慎重考虑,最初决定评定这首词为五百朵丝花,但清浅姐姐认为,这首词虽然是这几年来我们看到的最好的一首词,整首词构思精妙、表述生动、意味无穷,且大气磅礴、酣恣淋漓,十分生动地描绘出一位披肝沥胆、忠一不二、勇往直前、为国为民的英雄形象。但甚为遗憾的是这书法稍有欠缺,故减去一百朵丝花,最终评定为四百朵丝花。” 随着最终结果的公布,大厅里又一次响起了更加激励的掌声。 而在这掌声中,一个刺耳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大厅中,只见徐潘这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幅义正言辞的表情,开口说道:“清馨姑娘稍等!” 这不和谐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大厅中的掌声,只听徐潘说道:“清浅姑娘,我怀疑这首词是抄袭之作。” 果然,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大厅中许多仕子脸上均露出或许如此的表情。 清浅听了徐潘的话后,在丫鬟的引领下来到刘凡一桌,躬身向刘凡行礼道:“将军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了清浅的话,刘凡站了起来向清浅回了一礼,对着徐潘说道:“徐公子,我知道大齐文风深厚,仅凉州地界舞文弄墨者不知有几何,公子是人中龙凤,说声凉州城的文林泰斗也不为过,但就公子这样的博识多才者,能否做出和刚才这首破阵子词相匹敌的诗词来?” 徐潘一听到刘凡的问话,一下子又弄了个面红耳赤,支吾道:“我、我是作不出,但我感觉你更做不出!” “那你认为,在这凉州地界谁人能够做出?” 这下徐潘立刻说道:“我估计在凉州也没有人能做出与这首词相匹敌的诗词来!” “对呀,那你能否为了一夜之声誉,前往京城或扬州求人做出这样一首词来?更何况对我一个军汉来说有这必要吗?” 只见徐潘听了这句话,难得一见地低头沉思了一下,之后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道:“也有可能是你偶尔为之。” 刘凡听到徐潘的这句低声辩解后,哈哈大笑道:“徐公子,说白了,对你的这种质疑,我也没有办法澄清,也不想澄清,这样吧,如果认为是抄袭之作,在一月之内你能够找到我是抄袭谁人之手。或者你有能力在一月之内求得一首诗词,并由三位姑娘评定为四百朵丝花,到时我情愿凑出四百两银子在此宴请在坐的诸位宾客。” 说完再没有向徐潘看上一眼,向着清浅又行了一礼道:“清浅姑娘,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清浅姑娘又转身向徐潘问道:“徐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只见徐潘一脸难看地摇了摇头。 问完这句话,清浅等三位姑娘一起向刘凡行了一礼后道:“难为将军了,奴婢们告退。” 随着三位姑娘的退场,刚才的那位丫鬟又走了过来说道:“阿霞姑娘邀请这位将军到楼上一叙。” 说罢,珍重地向刘凡一礼。 刘凡看了一眼这时候已彻底懵了的王凯后说道:“这位妹妹,我今天刚好有点事,不能应邀去楼上见阿霞姑娘了,这次机会就留给王大哥吧,怡红院没有不允许将机会相让这样的规定吧!” 丫鬟稍稍思考了一下,又向刘凡行了一礼说道:“但凭将军作主。” 刘凡转身向王凯说道:“请王大哥代劳,前往楼上与阿霞姑娘相见,我和董子先回去了。”随后向闫海诚及李爱国等人辞别。 等刘凡和董子快要走出怡红院时,刘凡回头还看到王凯向木棍一样仍立在那儿,这时候嘴张的不是能装进去鸡蛋,而是鸭蛋了。 第三十六章 凌晗来访 回去的路上,董子疑惑地问道,“哥,你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为什么反手又让给了王大哥呢?” 刘凡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也看到了,王大哥对阿霞姑娘一片痴情,我完全能够猜到,王大哥至今未成亲,就是因为阿霞姑娘,以至于常去青楼与阿霞姑娘相会,弄的自己家道壁立,我听说到现在还一直住在军营里,然而这种痴情最终能不能得到好的结果真的难以预料。” “另外,青楼这种地方是坚决不能留恋的,一不小心青楼就会成为男人家破人亡的地方,不管以后哥哥能不能长期守在你的身边,切记,青楼都要用最大的毅力来与之隔绝。” 和王凯去青楼之后的第五个晚上,刘凡和董子几人刚送走傍晚寻觅到访的闫海诚三人,因时辰已近子初时分,正准备睡觉,听到门口侍卫报告道:“又有人来访,还请刘将军移步驿馆门口相见。” 刘凡疑惑道:“这是谁啊,这个时候还来拜访,奇怪的是还要自己前往门口去见?” 等和董子两人来到驿馆门口,才发现凌晗头戴帷帽,一身仕子服上面却裹着一件丝絮绵袍,已在门口等候,身后跟着一名丫鬟及两名侍卫。 见到刘凡兄弟二人,凌晗低头行礼后说道:“刘大哥,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是这样的,戌初二刻左右朝廷派往西北第二次传诏的吏部尚书一行到达凉州,同行的还有户部、兵部侍郎等人。 虽然因天色太晚钦差只是将旨意内容向李伯伯等人进行了传达,等明日早间正式宣旨,但旨意中明确表述此次吏部尚书一行前来传达天子旨意,同时身兼了考察地方、监督军旅等诸多事宜,用饭时同行的户部侍郎就要求行营准备今年以来军队后勤的诸般账册,后天就要进驻辎重营。 饭后行营立即要求宋叔叔安排辎重营全体人员对行营今年以来的各项账册进行整理,初步核查后随即发现今年‘开除’1(指支出)超出去年几万贯,其中原由五十多人查了一个多时辰到现在还根本没啥头绪,因时间非常紧迫,我想刘大哥在算术方面有非凡技能,可能在这账册之上也有不俗之法,故宋叔叔想请你去看看。” 说完又郑重一礼,眼含期盼静静地注视着刘凡。 “唉,对这种眼光自己就是缺乏免疫力。”刘凡想道。 回头对董子说道:“没什么事,你回去吧,我陪着凌晗姑娘去一趟,今晚可能回不来了。” 等一车三马赶到西北行营所在地—凉州知府衙门时,时间已到子初二刻左右了。 凉州知府衙门是在前唐河西节度使府的基础上修复而成的,是凉州乃至西北地区规模最大、布局最为严整的建筑群。 全部建筑占地近百亩,厅堂廊舍数百间,庭院多进,布局多路,二条纵轴线旁并列次进,建筑威严,陈设庄重,目前是西北行营的驻地所在,也是河西陇右所有州府的最高权力机构。 大堂、二堂等主体建筑均位于从南门进入后的主体中轴线上。进入大门,迎面正中三间为仪门,仪门两侧为配房,过仪门,穿戒石坊,迎面即是高峻威严、气势宏伟的府衙大堂。大堂坐落在高一米左右的青石台基上,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府衙六房分列于大堂左右两侧,西侧是吏、户、礼,东侧为兵、刑、工。 而自西北行营设立后,大堂、二堂、三堂以及府衙六房等主体建筑均已成为西北行营及其各职司办理公务的地方。凉州知府衙门搬到府花园东北隅的几个较大的四合院中。 时辰已近子夜,但刘凡隐约看到围着府衙四周每隔几步就有一名值守的士兵,高高挂着的四盏灯笼将府衙大门周边二十几步内照得通明,不知是如何设计的,虽然秋风凛冽,但固定在大门廊柱上的灯笼仍然散发着橘红色的光线,门前更是四名全幅武装的军士,虽然看上去凌晗等人与四名军士相熟,但四人均还是一丝不苟地查看了凌晗递过去的一名腰牌。 等勘验完毕,刘凡和凌晗两人才在丫鬟和侍卫的陪同下从东便门进入府衙,向西从大堂前经过,而后从西纵轴线大约走了百十来步,来到一处大门上方高挂了一块“行营辎重营”牌匾的四合院。 刘凡看到用行书写就的这五个字气势雄浑、笔力险劲,一看就是难得的好字,想到自己前几天在青楼中写下的那笔臭字,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旁边凌晗轻声道:“刘大哥觉得这字怎么样?”刘凡郁闷道:“如果能写出这样一笔字,那也不枉此生了。” 只听旁边小丫鬟笑道:“看来这位将军还有几份眼光,这是老爷写的字。” 刘凡偏头向凌晗看了一眼,只见这丫头眼中含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刘凡自言自语道:“幸亏没有胡乱评价。” 这时听到敲门声后,大门从里面打开,又有两名侍卫恭敬地将刘凡等一行五人迎了进去。 等进了院子大门,只见一处非常规整的四合院,四面都盖满了房子,不但正西主房建的高大雄伟,南北两边的次房也气势不凡,只有东面的房子相比之下稍显得低矮。 进门的过道和院内东南角上各挂了一盏灯笼,虽然因院子正中间一棵桂花树的阻挡使得院内显得有点昏暗,但还是基本能够看清院内的物事。 旁边凌晗随口介绍道,“刘大哥,这正西主房是库房兼议事厅,南北的次房是办公用房,东面的厢房是卧室及门房。” 等三人进了正房大门,只见可容纳几十人办公的大厅内两边齐齐地点上了牛油大蜡,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大厅内南北两排放置了二三十张宽大桌案,桌案上均高高摞起厚厚的账册,每张桌案后均有两名书办,一人负责念诵账本和记录,一人负责用算盘计算,整个房间里都是拨动算盘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刘凡在凌晗的引导下走到正中间面朝正门的主位前,两位穿着便服的官员已站起身来迎接。 只听左边一位看上去年岁已近花甲的老者笑吟吟地说道,“近日多次从敏儿和晗儿这两个丫头的嘴里听到将军的事迹,老朽我仰慕已久,早想见识见识你这位从刀山火海中出来而又足智多谋的少年英雄,没想到今夜在这辎重营的大厅里相见,还望将军不要埋怨我们两个老家伙打搅了将军清梦。” 只听身侧凌晗介绍道:“刘大哥,这是西北行营长史宋叔叔,这是我舅父现任凉州知府。” 刘凡心里暗暗道:“原来这人就是前几天在青楼中那位解元的父亲,虽然长得宽脸短眉鹰鼻,但面容中与徐潘仍有一丝相像。” 听完凌晗介绍,刘凡马上向前深深一个晚辈见长辈的长揖礼道:“见过宋长史、见过徐知府。” 旁边徐知府一下子扶住刘凡道:“你深夜来此是帮我们解决问题的,我两个老头子倚老卖老没出门迎接已是失礼,如何再敢当将军如此大礼。” 等三人见完礼,一名书办已经搬来了两把凳子,刘凡和凌晗两人陪着宋长史与徐知府坐了下来,只听宋长史续道:“大概情况可能晗儿已经向小刘将军简要说了,今年自七月初准备战事至九月初二退出沙州历时仅两个多月,与去年相比,战争持续时间少了近一月时间,由于持续时间较短,西北行营今年对军事物资的总体购进量应该比去年有减少。 但粗略统计的结果显示,今年的‘开除’却比去年高出几万贯,而去年和今年军事物资的总体价格情况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本来想的是离年底尚有一段时间,将账务彻底清查时间上也足够,但没想到今日到来的朝廷宣旨大员还身兼了账务核查之职,户部官员一眼就能看出今年‘开除’比去年提高的情况,故而我们急需找到今年‘开除’提高的因由。 自亥初一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辎重营和凉州府原户部官吏这五十多人一直不停地查找,但至今还没有任何头绪,时间非常紧迫,听说小刘将军不但军事才能超群,在数算方面也有非凡之能,而账册之事一直以来和数算息息相关,故我们几人不得已,强行拉将军来帮忙,在此先谢过将军了。” 刘凡听宋长史说完,立刻站起来举手一礼道:“请大人千万别这样说,区区小事,您说的如此珍重,我都有点惶恐不安了,况且我也是行营之人,能够尽点绵薄之力也是份内之事。” 说完又继续道:“解决这个问题,我有一正一奇两种办法,但在说出办法之前,我想请问两位大人,目前在这大厅里正在应用的方法是不是将今年和上年的各项‘开除’总数核对正确,之后按细项分类出来,再结合两年各类物资的价格及数量情况进行总体对比,以便最终得出结果?” “正是这样,小刘将军认为这种方法可行吗?” “这是非常正确也是唯一能够直揭谜底的办法,我想应用的‘一正’之法也正是基于此。” 一听完刘凡的话,只见宋长史已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自语道:“这是什么话,其中之一的方法和我们的完成相同,还说的好像煞有其事的样子,也罢,再听听这人口中‘一奇’之法是怎样的……” 只听凌晗小声说道:“刘大哥,我们一开始也是这样做的,从下午开始就在对今年的‘开除’项目进行细分,只是一年下来,这‘开除’的项目少说也有二百多项,且有些项目每天都有发生,再加上‘开除’和‘新收2(指收入)’夹杂在一起,故而,这项目细分之事繁复无比,从下午到现在也就分了三个月不到,恐怕再加班加点也难以将两年的‘开除’项目全部细分出来。” 第三十七章 正奇两策 刘凡向凌晗微微点了点头,又对三人说道:“我说的用正的方法虽然和两位大人目前正在适用的方法和思路基本一致,但只是有一点小的改变,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一年中‘开除’最大的应该是六月或七月吧?” 只听宋长史立刻回道:“没错,今年和去年‘开除’最大的月份就在七月,因为一般情况下契丹军都是八月寇边,七月份是最忙碌的,要在契丹军犯边之前将各项物资准备齐全。” “那如果‘开除’项目有问题,则七月份的账务中出现猫腻的可能是最大的,只要查去年和今年七月份的账册就成了,只要查出其中一两项有问题的细项,则直接可以顺藤摸瓜牵出全部的问题来。” 只见宋长史和凌晗均眼睛一亮:“对呀,只要找出其中一两条问题,说不准此事也就真相大白了,根本没必要查全部两年的账册了。” 宋长史懊悔道:“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们怎么没想到,小刘将军真是思路敏捷,不错、不错,虽然说起来是同一种方法,但这种放弃枝叶、直击主干的思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刘凡侧目向徐知府看了一眼,只见此人一脸沉思状,根本看不出心里是什么想法。 宋长史侧身向徐礼说道:“老徐,你感觉这方法怎么样,可行吗?” 只听徐礼立即答道:“我认为小刘将军的这个简化之策不错,简单易行,又能够有效抓住问题的核心,我完全同意小刘将军的意见。” 刘凡向两边看了一眼,又续道:“这就是我要说的‘一正’之法,至于‘一奇’之法,请两位大人容许小子暂行保密一下,我不知这方法可行不可行,如果可行,则刚好做为‘一正’之法的辅助之策,如果不可行,也不影响大家统计账册。” “还有,我想大家现在还在细分三月份或四月份的项目吧,我认为现在就应该让大家停下手来,立即着手去年和今年七月份‘开除’项目的细分工作。” “另外,对于大家的分工,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我估计现在每个人都是在细分自己掌管的‘开除’项目吧,请宋长史和徐知府将人员重新调配一下,每人换手统计别人掌管的七月份的账册,不但要细分‘开除’项目,而且也同时把“新收”项目也细分出来,最终由我和凌晗负责汇总。” “同时也请长史大人着人给我取一套今年六月份的账册,每人负责的账册取上两三本即可。” “好好好,小刘将军不但思路敏捷,而且部署周密,我看这样吧,这里就交给小刘将军和晗丫头总体负责吧,让吴参军具体配合你们,需要怎么做给他说清楚、让他集中调配就行。” 之后对着徐礼说道:“老徐,你看这样行吗?” 徐礼又是立刻答道:“我感觉可行,就这样安排吧。” 只听宋长史高声喊道,“吴参军,你过来一下!” 只见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账册快步走了过来,说道,“大人,你找我?” 等宋长史将具体事宜给吴参军交待完毕,又对刘凡和凌晗两人说道:“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和老徐年纪大了,就不陪你们了,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到面对的厢房敲门就行。” 刘凡看到宋长史和徐知府马上就要出门,立刻向宋长史说道:“长史大人,请稍等,我有点私事想要请你帮忙。” “噢,小刘将军有私事需要我出面?那真是不胜荣幸,快告诉我,不管怎样老朽也定要将你的事办成。”只见宋长史虽然一脸疑惑,但仍然立即答道。 听到刘凡说话,徐礼与凌晗也是一脸疑惑,但听完二人对话,知道是刘凡自己的私事,虽然对刘凡刚刚认识宋长史就以私事相托感到不解,但一听是私事,徐礼立刻举手与宋长史和刘凡告辞,刘凡也赶忙躬身还礼。 等徐礼走远了,刘凡才低声对宋长史说道:“长史大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请教一下,是否需要安排一队侍卫在大厅里当众值守?” 宋长史一听刘凡借私事之名说的还是账务核查之事,稍一思考也就明白了刘凡这样做的目的,想到这年青人处事谨慎,思虑周密,心中又不禁多了两分欣赏,想道,“如果这年青人真有私事相托,自己也一定不遗余力。” 这时候静下心来,又对刘凡的提议反复思考后说道:“我想不需要,大门口就有侍卫值守,而且府衙大院内随时都有巡逻的军士,一有事情一呼即到,将侍卫安排在大厅内直接监督统计账册的吏员总归有些不妥。” 听了宋长史的答复,刘凡立刻说道:“好的,那我先去忙了,请大人回去休息,如果有事我马上去通知您。” 等刘凡回头与凌晗在一起在一张空桌案前坐了下来,只见吴参军已经着人将六月份的账册拿了过来,每人负责的账册取了两三本,也有近一百多本账册,在桌案上高高推了四五摞。 刘凡在脑子里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转身对凌晗说道:“我需要一大一小两张宣纸,还想要一壶苦茶水,就是加点茶叶、加点盐,烧开就行。” 等凌晗带着丫鬟将一大壶苦茶水提了过来,刘凡已经取了一本账册随意翻看了起来,见到两人,随口说道:“凌晗,你帮忙在这半张宣纸上画上一幅表格,这样的。” 随即按后世制作表格的样子给凌晗说了一遍。 抬头看到丫鬟还在一边侍候,立即说道:“小姑娘先找个地方休息,今晚可能要查到天亮,如果有事我们马上叫你。” 只听丫鬟立刻说道:“这位将军,我叫如儿,今年十三岁了,已经不小了,不能叫我小姑娘。” 刘凡听到这个一说话就露出一对尖尖虎牙的小姑娘的认真模样,哈哈大笑道:“好的、好的,是我说错话了。” 说着有模要样地向小丫鬟行了一礼道:“还请如儿姑娘原谅。” 小丫鬟见到刘凡珍重向自己道歉,立即开心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旁边凌晗笑道:“如儿不可无礼,赶快到隔壁休息去吧。” 凌晗按照要求在半张宣纸上将刘凡所描述的表格慢慢画了出来,这张表格纵向大体上分成了十五小格,横向更是细分了近二百个横格,最上面一行则按七、七、一小格分成了三大格。画出这样一张表竟然用去了近半个时辰。 此时刘凡已经翻了四五本账册,一张小的宣纸上按顺序向下写上了自己那天晚上刚学会的记录一至九数字的那些奇怪符号,每个数字旁边均是写上了数量不等的‘正’字,最后一个‘正’字大多都缺笔少画,心里疑惑道:“刘大哥这是在统计啥呀?” 抬眼看去,刘凡正一页页地翻看着账册,偶尔还仰起脸来思考一下。 听李敏姐说,刘大哥今年整二十岁,十七岁参军,在军旅里已经呆了四个年头,脸上已根本看不到这个年岁男子应有的青涩,给人整体的感觉是沉稳中带着一种隐隐的睿智,他的长象虽然不是那种眉清目秀、貌似潘安的美男子形象,但魁梧雄壮、棱角分明,特别是聚精会神地查看账册时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使整个人看上去带着一股英气,使人不小心就忽视了他最让人垢病的黑红脸膛…… 刘凡突然注意到凌晗好像在仔细地打量着自己,就回过头望了她一眼,这一瞥一下子让凌晗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起来。 刘凡微微一笑拿起已经画好的表格,说道:“小时候就上了几年私塾,一笔字写的实在是拿不出手,我说你写行吗?” 凌晗抬起刚才由于窘迫而低垂的头,略略点了一下。 第三十八章 深夜走水 在刘凡的指导下,凌晗在最先一行的三大格中写上了“至和四年”、至和五年、备注”等字样,在第二行的十五小格中依次写上了“项目、数量、价格、旧管、新收、开除、实在3(意为上期余额、本期收入、本期支出、期未余额)……” 书写完毕,刘凡又说道:“等会儿各书办将细分项目分出来之后,就将细分项目的名称、数量、价格等如实填到这下面的表格里面,因每位书办负责的项目有三至五项不等,将每位书办负责的细分项目的“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加总在其下形成一小计项目,便以总体核对。” 刘凡一说完,只见凌晗已轻轻地点了点头,知道这丫头已明白了这表格的用途,不禁含笑说道:“凌晗姑娘真是聪慧。” “刘大哥,快别这样说,我从小就跟随名师学习这些数算之道,十几年下来,竟然比不上刘大哥几年私塾中学的东西,真是让人好生失望。” “不要妄自菲薄,我也是机缘巧合,不小心碰巧在数算方面知道一些,先圣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只是每个人的专长不一样而已,像儒家经义等等我是连小孩子都不如。” 凌晗小声说道:“刘大哥真是与当下的年轻人不一样,像大哥这种岁数的,多数人恨不得说自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呢!” 刘凡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嗯,我的学识虽然达不到车载斗量,但最起码几箩筐还是有的。” 凌晗先是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只有算盘拨拉声的大厅里,这一声轻笑立即引起了所有书办的注目。 凌晗看到自己立刻成了众人注意的对象,低头轻声对刘凡说道:“刘大哥,你怎么这时候在大厅里开起玩笑来了,害的我成了众失之的。” 刘凡也感到自己不应该在大厅里惹这小姑娘发笑,低声道:“抱歉、抱歉,好吧,这时候时间珍贵,我俩还是赶快看账册吧!” 看到刘凡又埋首看起账册来,凌晗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难耐了好长时间才小声问道,“刘大哥,你这是在看啥呀,是不是你刚才说的‘一奇’之法?” “对,这个方法非常简单,其实只需要将账本拿到手里,统计账本中出现的数字就可以了。” 刘凡在另一个世界的银行工作中,曾经参加过一个短期培训,其中有个名牌大学的教授给大家讲述账务检查时提到了一个专门研究数字出现规律的定律,刘凡当时感到非常有趣就认真听了一下。 定律的名字叫什么早已忘的干干净净,但内容到现在还记的清清楚楚:“一组随机发生的数字,各个数字的首位出现的次数存在一定规律,越小的数字出现的比率越高,1出现的概率是30%左右,2出现的概率不到20%,依次类推,9出现的概率只有不到5%。” 刘凡续道:“有一个规律非常有趣,是这样的,从一堆实际生活中自然形成的数据中,以一为首位数字的数的出现的次数约为所有数据总数的三成,二出现的次数约为所有数据总数的二成不到,越往后的数字在开头出现的次数越少,九出现的次数只有不到数据总数的半成,只要出入太大,那肯定就是后期经过了人工修饰,即做了假。” 刘凡一边说,一边将一摞账本抱到凌晗前面说道:“凌晗可以和我一起来统计首位数字出现的次数,不但可以验证这个规律,而且看能不能揪出其中的罪魁祸首。” 听完刘凡的话,小丫头顿时一脸惊异,马上兴致勃勃地说道:“还有这样的事,我再去拿张纸。” 果然,只统计一本账册这种规律尚不太明显,当凌晗统计了同一人经手的两本或三本账册之后,这种规律就比较明显了。 刘凡看到凌晗统计完一人经手的账册后,意犹未尽地说道:“嗯?怎么这人经手的账册只拿出来了三本,我再去拿。” 刘凡马上阻止道:“先不忙精确地验证规律,我们今天翻阅账册的重点是查账,而不是搞研究,想搞研究以后有的是时间,只要同一人经手的账册统计后明显出现这种规律就基本排除了嫌疑,就可以放手一边统计别人经手的账册了。” 等听完刘凡的话,凌晗马上醒悟过来,对着刘凡歉疚地笑道:“刘大哥,我又着魔了。”之后低下头又认真地翻阅起来。 刘凡也被这小丫头认真执着的精神所鼓舞,两人翻阅账册的速度明显地快了起来,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翻阅了近一个时辰。 刘凡看到时间已到寅初左右了,起来轻轻活动了一下腰身,走过去向吴参军小声问了一句,知道茅房就在院内东南角,向吴参军道了谢,心里想着这样查下去估计不到天亮就能出结果。 刚走出正房大门,忽然听到西南角落里一声轻脆的响动,似乎是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心里疑惑这时候院内还有人,两步跨了过去,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只见阴暗脚落处站着两人,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看似钥匙之类的金属物件,应该是忽然听到正房之门响动后一惊之下将东西掉落了下去。 此时两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刘凡,想是也被这突发情况弄的一时无措,刘凡已看出其中一人正是凉州知府徐礼,而另外一人一身书办装束,身形瘦小,刘凡随意瞟了一眼,看到此人长相普通,属于那种放在人群里绝对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的形貌,只是长期在战场上搏杀养成的警觉,虽然此人刻意隐瞒,但刘凡还是感到此人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杀气。稍稍犹豫后立即抱拳道:“徐大人还没休息?” “噢,出来如厕刚好碰到他,就闲聊两句。”徐礼阴沉着脸说道。 刘凡立即说道:“我也有点内急,就不叨扰徐大人了。”说完立即告辞而去。 等刘凡从茅房出来后,角落里已不见两人身影。 一回到正厅,刘凡悄声向凌晗打听了一下吴参军的情况,知道吴参军原是凉州府司户,西北行营设立后调到辎重营任参军,本想招呼吴参军去通知四名侍卫多注意院内情况的想法也就此打消,心里想道:“自己一个外人,已经提点宋长史了,再如果出现问题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坐下来接着与凌晗翻看账本,当吴参军过来通报一众书办已将今年七月份的账册全部细分完毕已开始细分去年七月份的账册时,刘凡和凌晗两人也已经将堆在桌案上的账册翻过了一大半。 刘凡心里想道,“估计再坚持一两个时辰,一众书办就可以将去年七月份的账册细分完毕,结果基本上也就能出来了。” 吴参军回去继续与一众书办细分账册,刘凡也随手拿起旁边的账册继续翻阅,一本账册还没翻完,一直在旁边埋头苦干的凌晗悄声惊喜道:“刘大哥,刘大哥,这几本同一人经手的账册不符合这种规律。” “噢,好,太好了,看来我俩的努力没有白费,你把那人的名字记下来。” “噢。”凌晗随口应了一声,又埋头翻起账册来。 虽然外面秋风吹过屋顶时发出哨子般尖厉的呼啸声,但屋内所有人均在有条不紊地拨动算盘、翻阅账册、认真眷写,以至于当危险降临的最初时刻竟然没有人发现。 当许多人感觉到屋子里闷热时才发现大火已经从正房的一头烧向中间大厅,滚滚浓烟夹着熊熊大火一起向惊呼的人们扑来,几乎就在刹那间烈火浓烟已经包围了大厅内的所有人。 刘凡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顺手提起已经冰凉的半壶苦茶水照着凌晗当头浇下,不顾小丫头的惊呼立刻拽起对方的一只手冲向大门,但门口传来的急促的踹门声说明了主房大门已从外面锁死。 这座以前为户科办公兼档案室修的正房可谓是坚固无比,四面围墙均用青砖砌成,正门是厚厚的木板,大约是为了防范盗贼之流,即使没有起火,从又高又小的窗户爬出去也是一项高难度运动。 但屋内正厅两侧一排排木板做成的账册架以及木制屋顶却是最好的燃烧材料,如果不打开这唯一通向外面的大门,这里面转眼就会变成埋葬众人的坟墓。 此时大厅中已经是混乱不堪,在风吹的呼啸声、火烧的噼啪声、木制架子被烧断的倒地声中,更清晰的是众人不断发出的哀叫声、求救声、辱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使人犹如身在人间地狱。 这时候已容不得刘凡停下来思考,三两下拉开围在门前的几人,顺势一脚踹在了大门上,但厚重的木制大门仅仅是发出了一声哀鸣后仍然纹丝不动。 刘凡一看这样不成事,立即拔出玄铁宝刀,向设计的几乎没有空隙的门缝一下一下地劈砍下去,也不知用了多少刀,才将门缝劈开了一条容宝刀通过的缝隙,这时候更不犹豫,立即将刀伸出去,三两下就砍开了门锁。 门还没有全部敞开,人群就像洪水般涌向门外,刘凡几乎是被人架了出去。 好不容易在台阶上站稳,忽然感到手里空空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始终握在手心的那只手,霎时感觉心慌意乱至极,也不顾已经烧的摇摇欲坠的房顶,返身又冲了进去。 刘凡恍惚记得丫鬟如儿是在大厅靠北最里面的房间里,火是从南面烧起来的,但这时北面的火势比南面更大,许是南面的木制架子及其上的账册已基本烧完了,而北面的架子和账册此时烧的正旺,但现在已不容许有丝毫停留,因为这房屋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刀山火海也要闯过去。 第三十九章 救得凌晗 冒着熊熊大火几步跨过从正厅到最北面小房间的过道,感觉自己的衣服和头发都被燎焦,只见小房间与大厅之间的木制隔断基本已全部起火,挂在房间门上不知什么材质的门帘已焚烧殆尽,木质门框四边起火,通往这房间的小门已成为真正的火焰门。 刘凡根本顾不上这一切,矮身一头就钻了进去,感觉身上几处已被引燃,来不及细想,顺势在地上一滚扑灭了身上的火焰,在烈火浓烟中依稀看见两个姑娘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心里一紧,不知两人是暂时昏迷,还是…… 刘凡稍微寻找了一下,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装满清水的木桶,立即将其中的一半倾倒在自己身上,撕下半片衣服下摆在水桶里浸了一下掩住自己口鼻,将剩余的半桶水劈头盖脑地全部倒在了两个姑娘身上,俯身将两人抱了起来向门口冲去,虽然从进门到现在也不过是几分钟时间,但休息厅外面比来时火势更猛,大厅里看上去就像是下着火雨,不时有着火的木梁木楔从上面掉下来。 怀里一个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刘大哥。” 就这一转眼功夫,不知是否是泼上水的缘由,凌晗已经醒转了过来,刘凡心里一松,身上瞬间充满了活力,更不犹豫,飞身向门口冲去。 刚走了两步,身上就被一段掉下来烧的正旺的木头重重地击了一下,瞬间感觉好像腰已被击断,背上巨痛中夹杂着灼烧,但这时候因为身负两条生命只能咬牙向前,身上不时传来的灼痛说明不断地被掉下来的火焰击中,好不容易坚持到门口,刘凡感觉这白驹过隙的几秒钟好像历经了千难万险,腿子一软,缓缓在门外台阶上坐了下来。 门外院子里此时已经挤满了救火的士兵,有的手里拿着照明用的火把,有的则是盛水的工具,这时候已经扑灭了被引燃的南面和北面次房与主房衔接的部分,大多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是双眼紧紧盯着西北和西南两个方向,看来主房已经被放弃了,只是想保住南北次房。 院子里不停地高声喧哗传到刘凡的耳朵里只是一片嗡嗡声,而就在这喧哗声中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一名贵夫人挣脱束缚扑了过来,后面紧跟着四五名女仆。 而眨眼间一群兵士也一起涌了过来,等凌晗和小丫头被一众女仆抱走,刘凡也被五六名士兵七手八脚地抬了出去,耳中隐隐传来凌晗沙哑的声音,“娘,我没事,有刘大哥呢。” 等抬出四合院大门,几人还没顾上将刘凡放下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声,刘凡一回头即看到一股巨大的火焰带着灰尘直冲云霄,伴随着院内士兵的惊呼声,身上瞬间感觉落了一层薄灰,看来正房房顶终于烧塌了。 刘凡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庆幸道:“好险,这前后也就差了一两分钟时间,老天爷还是非常眷顾自己啊。” 一众兵士小心地将刘凡放在一块毡毯上,刘凡这才注意到外面空地在火把的照耀下亮如白昼,远远近近站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其中有好多人都是衣衫不整,想来听到府衙起火仓促从睡梦中被拉了出来。 周边更是围了一层全副武装的军士,北边一群女子围在一起,说话声嘈杂无比,围在中间的好像就是刚被自己救出来的两个丫头。 一名头发花白的郎中稳步走向那一群女子,后面跟着一名童子提着箱子,刘凡认出正是为自己治伤的名医叶广布,一众女子纷纷散开,为叶医士让开了通道。 只过了稍许时间,叶医士用那特殊的尖厉刺耳声说道:“没啥事、没啥事,好好的呢,不知郭姑娘是怎么出来的,身上连个烫伤的小水泡也没有,这命还真是金贵,不过这后脑勺肿起一块,许是摔倒了在那儿磕了一下,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这小丫头只是浓烟熏晕了,一出来吸上几口新鲜空气就醒过来了,估计在房子里也没呆多长时间,没啥事,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的。” 刘凡听到叶医士的话,更是放宽了心。 这时,叶医士已经将两个姑娘诊断完毕,和一大群人一起向自己走来,为首之人虽然须发斑白,额头更是布满了刀刻一样的皱纹,但一眼看上去就气度不凡,一边走近,一边眯缝着一双三角眼,用刀刃般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除此人外,旁边拥着此人而来的其他人刘凡多有认识,叶医士就不用说了,曾经自己的老上级、西北行营副总管、右路军总指挥、凌晗的父亲郭怀德大将军;西北行营主管辎重营的宋长史、凉州知府徐礼、神威军司马冯先将军、神策军司马李守义将军、神武军甲旅副帅陈叔,还有李敏挽着此人的胳膊一起走了过来。 而这之中,刘凡恍惚感到有一道阴沉的目光幽幽盯着自己,身上瞬间感到一股寒气从头顶直贯入心肺。 刘凡看清这阵式,早已明白居中之人就是大齐的辅国大将军、临洮郡王、李敏的父亲、西北行营李宗雄大总管。 旁边李敏刚要说话,李宗雄轻轻向李敏摇了摇头。 刘凡这时候艰难地半伏起身,右脚踏前一步抬手拱拳当额,就预备行礼,李宗雄低沉着声音说道,“你在战场留下的伤还没好透,今天救晗儿可能又被烧伤,就不要行礼了。” 虽然李宗雄已说了不用敬礼,但刘凡依然挣扎着单膝脆地行了军中晋见大礼,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报道:“金城军甲旅刘凡拜见大总管!” 李宗雄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向李守义看了一眼,李守义立即上前将刘凡扶了起来,只听李宗雄说道:“从今日起,你就不是金城军甲旅副旅长了,你已经是西北行营麾下神策军的司马都尉啦,等你伤好了就去神策军报道,去给守义当个副手吧!” 刘凡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宗雄话中的意思,就觉得好像浑身的血液刷地一下都集中到脸上,眼前的一切突然就变得模糊起来,脑袋里仿佛嗡嗡作响,一时间张口结舌竟然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挺身端臂行了一个军礼,高声说道:“职下遵命,职下定不负行营及大总管、副总管等各位大将军的知遇简拔之恩。” 只见郭怀德说道:“小刘别想错了,这和知遇没有关系,是你自己多次向行营献计献策、并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你的所作所为不但大总管和我清清楚楚,并且也得到了行营中众多将校的认可,何况如果没有你的及时出手相救,小敏和晗儿不一定就好好地站在这儿了。” 等郭怀德说完,李宗雄接口道:“你小小年纪不但有勇有谋,而且心性沉稳、不戒不躁,这一点尤其珍贵,我和老郭这些老家伙迟早要退下去,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将领的,希望你好好辅佐守义,将来你们得有能力撑起大齐西北这块天地。另外,听敏儿说,你在练兵方面有些想法,等在神策军报道后先去神武军甲旅和敏儿一次去练兵吧,年底之前最好能有结果,如果可行,新年里你们带领练就的士兵去京城参加阅兵吧。” 刘凡立刻又挺身行了一个军礼,口中说道:“职下遵命。” 李宗雄又说道:“接下来,基本就没我什么事了,老宋,所有今天晚上在辎重营参加账务核查的书办和侍卫一个也不能离开,今晚就算了,离天亮也没多少时间了,明日一早由老郭亲自负责、你和老徐协助逐一进行问询,尽力将今日起火的原由调查清楚,以便给行营、给钦差一个交代。其他人尽快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时间就交给老叶了,让老叶看看这年轻人有没有什么大碍。” 郭怀德、宋长史、徐礼等人均恭敬领命。 旁边老叶尖着嗓子说道:“这小子皮糙肉厚的,烧掉几块油皮估计也没什么大事,让我来看看。” 第四十章 暂住府衙 只听一个稍有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子,大人们的话说完了,接下来该我了,我要好好与你这小子说道说道,你知道我要说啥吗?” 刘凡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见的陈叔在说话,躬身一礼道:“真不知道陈叔要说什么事。” 旁边李、郭等人听到陈叔的话有点离奇,均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只听陈叔说道:“我听敏丫头说,你在战场上根本就没用我送你的玄铁宝刀,而刚才听吴参军说起,你竟然用玄铁宝刀劈门板,这和砍柴刀有什么区别,你得给老夫一个解释,不然老夫这口气今晚根本没办法顺过来。” 只听李敏轻声笑道:“陈叔,你这是啥稀奇古怪的问题,宝刀送给别人还管他怎么用啊!” 旁边李、郭等人听了陈叔的说话,也禁不住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郭怀德接道:“陈老头子,你这死脑筋看事情真有问题,光看到人家小刘劈门板,没看到他劈了门板一下子救出包括小女、吴参军在内的五十多号人,你说你送的这把宝刀是不是用的值了,改天你应该设宴邀请我们一下,恭贺你的宝刀终于物有所值了。” 听完郭怀德说话,陈叔郁闷道:“照你这样说,我不但不能找这小子的不是,而且还要感谢他将我的宝刀用在了劈门板上?” 众人又是一阵高声大笑。 正在说笑中,刘凡看到宋长史一脸懊悔地走了过来,正准备抬臂行礼,却被孙长史一把抓住了胳膊,说道:“小刘将军,老夫实在是悔恨不已,没有听从你的建议在大厅里布防,可能这一错误将会成为我老头子为官一生最大的污点,唉……” 说着轻轻拍了拍刘凡的肩膀:“不说这些了,我要先随郭副总管去部署善后事宜。” 这时候李宗雄、郭怀德等人均已先行离去,临走时两人嘱托李守义留下来看顾刘凡,刘凡见到除李守义外,李敏和陈叔也一直守在这儿未离开。 等叶医士慢慢扯动刘凡背部已烧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刘凡已痛的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揭去衣服,见到背上竟然好多地方被烧伤,而腰跨部被掉下来的木梁击中的地方更是严重,虽然没伤及骨头,好大一块已被烧焦,周围更是密密麻麻的红肿和水泡。 叶医士叹气道:“这小子真能忍,一般的人早已被痛的死去活来了,走吧,就近找个地方给你治疗吧。” 李守义等人看了均满脸不忍,李敏已经是双眼含泪。 只听李守义说道:“我已让侍卫去抬床板了,府衙中有个小院一直空着,我刚才已经请示了父亲,让小刘将军先就近在小院中治疗吧。” 等侍卫抬着刘凡来到靠西的一处小院,时间估计已经是卯时左右了。 李守义、陈叔等人帮忙将刘凡抬到正房的大炕上,叶医士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瓶子,拍掉上面的泥封让刘凡一口气喝光,喝到嘴里刘凡才知道这是一瓶酒,心里想道:“这种基本没啥度数的东西喝上一瓶能顶个啥用,但这时候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一口气将酒喝了下去。” 等叶医士先用凉水一遍一遍地清洗降温,然后才慢慢刺破水泡、割掉烧焦的皮肉,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前次受伤治疗时叶医士也是割开了皮肉,但那次刘凡一直是处于昏迷状态,基本没有感觉到疼痛,但这次在清醒状态下感受就不一样了,饶是刘凡自己认为不是个怕疼的人,等做完这一切,也是疼的满头大汗,浑身更是像水洗了一样,幸亏叶医士提前在刘凡的嘴里塞了一大块绸布,否则肯定将牙齿都要咬碎了。 陈叔、李守义等人虽然没少经历这种救死扶伤的事情,但多是指挥一军一旅的高级将领,仅是安排和部署下面人去做,却很少直面这种血淋淋的场面,这时候也不忍一直看下去,李敏更是一直控制不住眼泪被李守义拖了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叶医士将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一阵清凉直达心肺,而背部的灼痛也减轻了不少,自己好像立刻从地狱升到了天堂,等痛楚缓解下来,刘凡才感到浑身疲累无比,自八月十三日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好像是一直处于受伤、治伤、再受伤的循环往复中,几乎没有消停的一天,唉,在自怨自艾中不知不觉已睡了过去,根本没知道李守义等人是何时离开的。 这一觉睡的深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睁开眼睛就看到董子横着身子睡在脚边,心想这小子啥时候过来了。 虽然这一觉睡的踏实,但这时候仍然感觉浑身酸痛,可能是因为整夜趴着睡觉也不怎么舒服。 轻轻推门出去,只见小小院子里拾掇的干净整洁,院内共一正二偏三栋房屋,居中好大一棵槐树亭亭如华盖,树下用石头砌了一桌三凳,好精美的小院子。 两名侍卫已经在庭院中洒扫,看来是和董子一起过来的,这两个侍卫是刘凡升成副旅时配备的二十名侍卫中唯一幸存的两人,一名叫马强、另一名叫海显存,均忠厚老实。 院子中还有一人在树下缓慢起舞,看上去好像是五禽戏之类的健身之术,正是医师叶广布,看来此人不但医术高明,而且还颇通养生之道。 叶医士看到刘凡,缓缓收起架势问道:“背上现在感觉怎么样,痛的严重吗?” “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稍微有点痒。” “那就好,换几次药等结上茄就好了。” “叶老,你刚才的健身之术是五禽戏吗?” “正是,这是老祖师华佗所创,他一生勤练不缀,享年九十有余,仍耳明目聪,齿完牙坚。想不到你小子年纪轻轻懂的还真不少,前两天听说你对数算之道也有研究。看你一个赳赳武夫,真是不可貌相啊!” “那能称的上研究,只是略知一二。叶老,我小时候学过一套拳术,感觉对中老年人强身健体也很合适,等我背上这点伤好的差不多了,我打出来让你指点指点。” 叶医士奇怪地看了一眼刘凡,想道,“这小子真行,话虽然说的含蓄,但意思是想将拳术传授给我,到时候看他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好,老夫我对于这健身之术虽然不能说是行家里手,但在这凉州地界,老夫称了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到时候你打出来让老夫一探究竟也可。” 两人说话这一会儿功夫,马强和海显存两人已经从府衙厨房端来了早饭,等五人一起用过饭,叶医师先行告辞。 刘凡才从董子的口中得知昨夜行营这边即派人过去通知了三人,等三人赶过来时刘凡已经睡了,李守义等人在董子三人到来后也回去休息了。 刘凡对三人交待道,“估计我们几人要在这府衙住上几天时间,等会儿马强在此值守,董子和小海两人去驿馆将行礼物品全部搬过来,顺便把驿馆的食宿结了,下午小海再去城外军营一趟,把情况告诉苏叔,以免苏叔进城找不到我们。” 说到这儿又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升职的情况给三人简单地说了说。 等董子和小海两人离去,刘凡慢慢地在院子里走动了片刻,感觉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再加上背部的疼痛虽然比昨晚有所减缓,但一直隐隐作痛,只好在马强的扶助下又回房睡觉。 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酉时左右了,董子和小海早已回转,苏叔听小海说起刘凡又被大火烧伤,也从军营赶回来看望,见刘凡睡得深沉就没叫醒刘凡,等看到刘凡背上的烧伤经叶医师治疗后已无大碍,陪着刘凡和董子一起吃了饭,又马上回了军营。 一行人送走苏叔,已经是金乌西坠,几个人刚刚回到正房,听到院门轻响,看来又有人来访。 等马强打开大门,只见两名女子走了进来,前面一人白衣白裙,容色柔美,肌肤胜雪,长发披散下来,只是简单地用一条金色的丝带束着,迎着夕阳看上去全身如履万道彩光,简直不可逼视。 第四十一章 仙女下凡 与凌晗的两次见面,这丫头均是一幅仕子装束,今日一身女装,清纯犹如刚刚出水的芙蓉,圣洁堪比飘飘而来的仙子,多看两眼都是不敬,刘凡在脑海里搜寻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找出一句合适的成语形容。 凌晗看到刘凡有些犯楞,轻声道:“刘大哥,你怎么啦?” 刘凡这才反应过来有点失态,微微笑道:“真是有点恍惚,我以为这大白天的,镇守天庭的天兵天将是不是睡着了,怎么放两位仙女私自下凡来光顾寒舍,这不正在疑惑吗?” 凌晗羞涩道,“刘大哥别开玩笑,我和如儿如果是仙女,还需要大哥昨夜舍身忘死地冲回去相救吗?” “昨夜我俩回去后担心大哥的伤势,本想早晨就过来探望,但母亲说我脑袋受伤,坚决不让我走动,一直等到现在才找到机会跑了出来,我想昨夜大哥身上烧伤烫伤的肯定严重,只是想过来看看……” 刘凡看到这丫头说着说着,眼睛里已满含泪水,想是也动了真情。对呀,如果昨晚自己心中稍微有点杂念,稍一犹豫说不准这俩丫头就葬身火海了。 想到这里,忽然奇怪这如儿小姑娘怎么从进门之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立刻说道:“如儿姑娘你怎么啦,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是不是昨夜也让大火烧伤啦?” 听到刘凡的问话,如儿才抬起头来,期期艾艾地说道:“刘……刘大哥,是如儿不好,害的小姐进来看到我昏迷不醒后拖我的时候摔倒在地上,脑袋也磕伤了,害的刘大哥又跑进来救我们,我只是一个奴婢,不该在里面睡……” 还没说完,立即被刘凡打断道:“小姑娘在胡说什么,难道凌晗和我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里面被大火吞没? 况且就我本人来说,我从来不认为人有什么尊卑高下之分,好啦,不说这些啦,你看,我们三人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就这,我们今天就应该高高兴兴的。” 等刘凡说完,凌晗和如儿一起点头称是。 凌晗又说道:“刘大哥,我们想看看你的伤,也让我们记住你为了我们俩个丫头付出的代价。” “这有啥可看的,一点小伤,过两天一结茄就好了。代价吗确实有一点,那就是我这红脸关公经烟熏火燎后变成了黑脸包公啦。” 刚说到这里,只听一人在门外接道:“红脸的关公我们清楚,不知道刘将军口中的黑脸的包公又是何许人也?” 刘凡等人听到这突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起转身向门口迎接,只见李守义、李敏以及陈叔三人已经走了进来。 几人立即上前一一见礼,等一众人在客厅里坐了下来,董子等人献上茶汤后,刘凡说道:“还没感谢陈叔你们几位昨天晚上的看顾之情,改日我有钱了,一定请几位大人去馆子里吃上一桌上八盘。” “噢,这感情好,但我感觉你小子一月的薪俸最少也得三四十贯吧,区区一桌上八盘不需要改日了吧!” 李守义接道:“陈叔,小刘将军这个月刚升的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游击将军的薪俸还没拿到手呢!” 刘凡也对陈叔说道:“陈叔你也知道,我打算在这凉州城买一处小院,把爹娘妹妹们都接过来,还有,我们兄弟二人虽然长的差强人意,但长的再差也得娶个媳妇不是,这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那能像你说的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狠不得一个子儿掰成两个用。” “听你这么一说也对,嗯,不过,我有一个办法,你小子不但可以不花钱就可以娶到媳妇,而且还能白得一笔财礼。” “啊,还有这样的好事,陈叔你快说说看,看我能不能有这样的福气。” “你小子可想好了,如果你真愿意,我明天就去给张祯将军去说。” “哎哎哎,陈叔打住,算我说错了行吗,您老千万别去给张将军说,小子我这厢有礼了。” 众人听着陈叔和刘凡两人的对话,均哈哈大笑起来,连李敏和凌晗两人也相顾莞尔。 李守义又说道:“小刘将军不要再说笑了,你胸藏锦绣,想要钱那还不是信手拈来,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红脸的关公我们都知道,但不知黑脸的包公是何许人,还请将军给我们解释一番。” 刘凡一听这人还抓住这句话不放,心里暗暗骂道:“把他家的,这个世界可没有黑包拯呢,用错地方了。” 只好打了个哈哈说道:“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只知道这人长的很黑,不知道具体是啥人。” 李守义和李敏听了刘凡的答复,均是一幅了然的神态,心道:“这人又开始编了。” 而凌晗自进到大厅之内,几乎一直都是一幅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叔听了刘凡的解释,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小子说话不实诚,说半句掖半句的。” 刘凡惦记着账册之事,想到这几人都是消息灵通之人,随口问道:“李司马可听说账册起火之事查出什么结果了?” “对一众书办及侍卫的问询已经结束了,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有人的回答基本一致,期间虽然多次听到正房之门开合的声音,都是书办往来茅房所致,故最终是何人纵火、何人将正房之门从外面上锁均无人在意。” “至于最后起火时侍卫等人未能及时前来打开正房之门,是因为有人不但锁死了正房之门,而且还将侍卫值守的门房门以及宋长史和徐知府休息的厢房门全从外面栓上了,而院子大门是此前你和晗儿进去后就已经上锁了。” “而且宋长史、徐知府以及四名侍卫一口同声地说道,‘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几人都睡着了。’按照规定侍卫是不应该睡觉的,但四个却同时睡着了,有两人竟然直接倒在地上睡了,直到一众书办被你砍开铁锁出去后才将侍卫叫醒,非常明显,都是案犯做了手脚,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让所有人都无法在第一时间进行救援,将账册和书办全部烧毁干净。” “另外,今日一早,郭叔叔就安排人员对南北次房、西南西北角屋以及东厢房、侍卫房进行细致检查,也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不知那把被我砍开的铁锁是否找到了?” “没有找到,郭叔叔、宋叔叔还有我舅父都非常奇怪,一把破锁子不知被谁拿走了?” “我估计那把被我砍开的铁锁不是主房原来锁门的那把,是案犯自己带进来的,也是唯一一件直接与案犯有关的线索,故尔肯定是乘乱被案犯或其同伙捡走了。” 噢,如此说来也符合情理,只是已经没办法挽救了。” “对,看来查这个案子真的就有点难了。”刘凡道。 “还能怎么查,估计也就是无头案了。还好,幸亏你砍开了铁锁,不然一屋子人都烧死在主房里了。唉,一提起来就感觉郁闷,眼睁睁地让人把账册全部烧光了,不说了,不说这事了。” 李守义转身对陈叔和李敏说道:“叔,我等会儿还有点急事,我先说行吗?” 陈叔哈哈笑道:“你先来,我和敏丫头主要是来看看这小子的伤势怎么样,其他的事情也不急。” 李守义道:“小刘,是这样的,昨晚在大庭广众之下父亲说的不可能太细,这次朝廷对于行营方面的人事调动是比较大的,今日早间宣布的朝廷旨意,父亲和郭叔叔都不再兼任禁军司马了。” 说到这里,包括陈叔、李敏以及凌晗都是一幅淡定模样,看来这些人都早已知道了消息。 “朝廷又给了神策军一个旅的编制,行营已决定神策军新编的庚旅在你的金城军甲旅寅营的基础上扩建,行营有意由苏叔任旅长、由刘董任副旅长,今天就是来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行营向朝廷报备后就可下达任命书。” 刘凡低头稍微思考了一下后说道:“对行营的安排没有什么不同意见,我只是想请示一下李将军,还是那句话,将军能否同意我将新组建的庚旅拉出来和李敏旅帅的神武军甲旅一起训练?” “这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你已经是神策军的司马都尉了,直接下令即可,但我要提醒一下小刘将军,你现在是神策军的司马都尉,而不只是庚旅的司马都尉,决定事情要顾全大局,不能厚此薄彼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请李司马放心,我只是想提前在这两个旅里面做尝试,如果这种训练方法可行,我还要请求李司马同意对神策军所有军旅都进行这种训练,以便能够有效提高军队的整体素养。” 李守义又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开开玩笑,如果你的训练方法可行,我估计行营马上要在全军里面推广你的这种训练方法,到时候可别怨自己太忙啦。” 第四十二章 如儿来请 “那李司马,还有陈叔、李旅帅,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嗨,你小子这话问的,我们现在不是全在等你吗,只要你小子可以,我们别说是明日,今日下午开始都行,就看你的伤势咋样。”陈叔笑骂道。 “噢,只是我还想告假回乡一趟,父母和两个妹妹已有四年未见面了,顺便想将他们一起接过来。” 李守义马上接道:“上次从驿馆回来我就想到你肯定要告假回乡,只是没想到你是想将家人全部接过来,安置家人的宅院已经买好了吗?” 刘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怕李司马笑话,我兄弟二人至今才存了三百多贯,主要还是我上次升副旅时行营给的奖赏,这点钱在这凉州城连个茅房都买不了,这不一直在等朝廷对这次的奖赏吗?” “原来是这样啊,你是想买好了宅院再去探亲,但到现在买宅院的钱还没到手,所以迟迟没定下告假探亲的时日是吧?” 刘凡一脸赧然地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等过两天你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你兄弟二人立刻启程前往金城府探亲,宅院的事我来解决,钱我先给你垫付了,凭我和陈叔以及敏儿和晗儿几人的眼光,你可以放心地去探亲,回来直接入住就可以了。” 刘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立即起身向李守义敬礼道,“那就先谢过李将军了,只是宅院千万不要买的太大了,我害怕回来之后加上我们兄弟两人的奖赏,远远不够李将军垫付的钱粮,如此我只能卖身为奴终其一身来偿还欠你的债务了。” “哈哈,我本来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想不到你小子奸猾,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既然露陷了,那我这次就放过你了,给你定下个合适的院子吧,省的到时候你回来作难。” 刘凡接道:“今日吃早饭时叶医师告诉我,虽然背上的创伤看上去凶险,实际上只是皮肉伤,只要控制住不要肿胀化脓,三四日之后就基本无碍了,我准备二十三日或二十四日回乡,苏叔也想一起回去,到时还要请李司马安排个人将寅营士兵临时看顾一下。” “这有啥问题,你走就行了,新组建的庚旅的营地已经分派好了,直接让你的寅营士兵过去就行啦,另外就在这三两天内,征招的新兵也要全部补充到庚旅中去,但具体的校尉、副尉以及一众哨长如何指派就要靠你回来后自己去斟酌了。” 这是李敏插话道:“你二十三日估计走不了吧,难道晗儿没对你说?” 听了李敏的话,自进门后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凌晗才抬起头来,期期艾艾地说道:“刘大哥,我娘说,二十三日在家里略备薄宴,请李伯伯、宋叔叔、李大哥、敏姐还有刘大哥你们过去。” “这么好的事,那里用得着你亲自上门来说,让如儿小丫头过来说一声不就成了,说不得了,明后天我要少吃点府衙厨房的大锅饭,留点肚子等二十三日要好好大吃一顿。” 这话一出口,立即引来了众人的哄堂大笑。 两天日子一晃而过,二十三日早晨,刘凡让董子和海显存两人上街去采购一些丝绸布匹、糖果茶酒等一应回乡物品,让马强去城外营地通知苏叔将一众寅营士兵带去庚旅的驻所,自己也与三人一起出府前往郭府赴宴。 经叶医师这两天的精心治疗,刘凡背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虽然离彻底痊愈尚需要一段时日,但已经不影响平常的起居,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据李敏介绍,李府与郭府均坐落在与凉州府衙仅一街之隔的府衙东面,分别是前唐时期河西节度使和节度判官的府邸,只不过已经多次修缮而已。 从正门出去向东拐过府衙东南角就到了府东街,一眼望过去,整条街上鳞次栉比布满了高门大户,郭府就在街中间靠南一些,而过了郭府就是整条街最雄伟壮观的李大总管府邸了。 刘凡计算了一下,从出门到郭府大门走路过去最多也就十分钟左右,如果从府衙东门出去则路程更近,怪不得那天晚上起火刘凡出去后李郭两家人基本都到了,原来就住在府衙近旁。 虽然时辰估计也才巳正时分左右,但郭府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有仕子模样的文人,但更多的是一看就知是军中的中高级将领,刘凡刚刚走近,门口一人粗声道:“小刘兄弟,你住的这么近,怎么这时候才来,我进去看了一下没见到你,正想着进府衙去看看你磨蹭什么。” 刘凡一听又是王凯那厮,这人昨天已经和刘凡在府衙小院里厮混了一天。自甘州守城战以来,说起与刘凡打交道最多的,莫属这位王凯兄弟,常说人生四铁兄弟:“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也难怪,自己和王凯现在最起码也是“两铁”兄弟了。 刘凡一边加快步子,一边应道:“不是说是中午的宴会吗,现在离开宴还有一个多时辰咧!” “你小子连吃饭都不积极,还能干好什么事!” 等刘凡走近了,才看到门口迎接客人的几名管事模样的旁边不但站着王凯,还有冯先将军,两人一起笑吟吟地看着刘凡,等刘凡见过礼,只听冯先将军说道:“小刘将军荣升高位,不知啥时候能吃到你的升职宴啊?” “自己这点职位那敢在大将军面前显摆啊!” 因升到行营副总管以上职位的,军中一般都要以大将军相称,刘凡昨日已从王凯的口中知道了西北行营这次的人事变动情况,因兵部尚书致仕,李宗雄升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十月初大庆后即要离开凉州前往京城赴任;郭怀德任西北行营总管;祁伯远将军升任西北行营副总管;冯先将军升任燕山行营副总管;廖永先将军升任河东行营副总管;李守义将军升任西北行营副总管兼神策军司马;张祯将军升任神武军司马;原神虎军司马都尉李守信升任神虎军司马;神骧军司马都尉升任神骧军司马;甘州军司马魏文渊调任神威军司马;而王凯调到神虎军任司马都尉,就连李敏也升任为神武军司马都尉。 朝廷对于这次西北行营的叙功升迁可以说是非常丰厚。 另外,经过两日调查,行营辎重营纵火案未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一众文书账册全部被毁即成事实,案件至今毫无头绪,宋长史已向行营递交了请辞文书,行营也已向朝廷推荐祁伯远兼任西北行营长史。 只听旁边王凯说道:“大将军,我们进去吧,站在这儿互相恭喜有点不太合适啊。” 听到王凯说话,刘凡心里疑惑道:“这货啥时候变的这样有眼色了。” “好吧、好吧,我们进去,站在这儿确实也有点太显眼。” 一行三人在府中管事的陪同下刚走到横长纵短、主要由仆役及侍卫居住的前院和主院连接的通道,只见进入主院的月门旁也站了迎接客人的两名仆役,而仆役身边更站着一名小小丫鬟,见到三人走来,立刻上前行礼道:“如儿见过各位将军。”之后又小声说道:“刘大哥,我家小姐请您移步北院,说有要事相商。” 冯先和王凯听了如儿的话,均好奇地看了看刘凡,但马上想到前两天刘凡刚救了凌晗及丫鬟如儿的命,脸上立即表现出一幅应该如此的表情,因丫鬟在旁,两人均没说什么,刘凡拱手向两人作别,随后跟着如儿从回廊向北一直走进北院的月洞门。 第四十三章 山锯齿齿 只见一处精美华丽的小小四合院,房舍精致典雅、玲珑别致,院中甬道相衔,几株海棠挺拔丰茂,树上挂满了紫红色的累累果实,居中一座小小木亭,亭中一桌两几,桌案上茶汤果脯,一红衣女子面南而坐,手中拿着一卷书册正读的认真。 刘凡脑中忽发奇想,如果现在手中有一台广角单反相机拍一下院中景致,则肯定是一幅绝美的秋日仕女图。 见到刘凡和如儿两人走进来,凌晗放下手中书卷立刻快步走过来行礼道:“刘大哥,不好意思,再一再二地叨扰你,本想我自己亲自去门口请你,但人多眼杂的,只好让如儿在回廊等着。” 刘凡回道:“府中举行如此规模的宴会,凌晗姑娘却好一幅闲情逸致,在此静静享受秋日闲暇。” “刘大哥,我平时就不怎么参加这类聚会,况且应酬待客之道,我半点儿也不会,能躲一刻清净也是好的。” “凌晗姑娘身居闹市而能够做到心无旁骛,这份心性一般人就难以达到。” “刘大哥快别这样说了,你将我说的这样好,还不是每次都是我向你请教问题。” 两人一起又走到亭中木桌旁坐了下来,如儿献上茶汤后,凌晗却一直低着头,一双手不停地绞着腰间红色罗裙的带子,感觉是有什么为难之语要对他说,却又说不出口。 刘凡却已隐约猜到凌晗心中所想,这时候也不说破,拿起桌上的书册,见到书册陈旧,应是有些年岁的古物,随手一翻,却是一本诗集,想到李敏评价凌晗的话,便开口道:“听李敏旅帅说,凌晗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估计这诗词歌赋方面在凉州也难逢敌手。” “哪有,刘大哥你也知道父亲是个落第的书生,一生都对未能考取功名耿耿于怀,哥哥出生时,父亲虽然已经在军队里任职,但仍然把自己未能实现的夙愿寄托在哥哥身上,从小就对哥哥严格要求,幸而哥哥也没辜负父亲的希望,十七岁那年就进士及第。 等我出生后,父亲虽然从小就对我呵护备至,但在学习上却一点儿也不迁就,把那套教导哥哥的方法又加到我身上,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是一个书呆子,除过读书之外什么也不会。” 刘凡两眼失神地望着南边远处那巍峨苍莽的祁连山雄峰,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这是父亲最深沉的爱,要知道这个社会上有能力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学习的人一成也不到,有多少人能够被这样的父亲教导,又有多少人向往着能被这样的父亲教导,从而成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书呆子,从而使自己天下闻名,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 凌晗一听到这一番话,一下子有些吃惊,良久,抿嘴摇摇头笑道:“受教了,刘大哥,从来没有人把这件事分析的如此发人深省,刘大哥比我才大几岁?竟然有如此深刻的见解,晗儿我多有不及,希望刘大哥以后时时提点我。” 刘凡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有问题你就找我,我一定不会藏掖。” 凌晗眼中带笑,轻声说道:“那晗儿现在就有一个要求,刘大哥顷刻时间就能做出《破阵子.赋壮词以激励之》那样优美雄壮的诗词,也请刘大哥现在当庭给晗儿赋诗一首可否?” 这下轮到刘凡大吃一惊,嘴张的比那天王凯的嘴还大,但只过了片刻也就反应过来,徐潘是凌晗的表哥,就徐潘那张大嘴,事后肯定将那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凌晗。 凌晗又笑道:“现在不但是我和父亲知道了这首诗词,可能这凉州城大半的文人仕子也都知道了这首诗词出自刘大哥之手,刘大哥现在已经在凉州城小有名气啦。” 听完凌晗的说话,刘凡不由自主地用手捶着脑袋哀鸣了一声,嘴里念叨着:“这下可咋办呢!” 凌晗却没理会刘凡垂头丧气的样子,继续说道:“刘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刘凡没好气地瞪了一下凌晗,心里想道:“唉,我还一直把这丫头当成实诚人,也难怪,再温和的人偶尔也会露出顽皮的一面。” 这时不但凌晗笑了起来,连旁边的如儿小姑娘也控制不住地掩嘴笑了起来。 “那好吧,我就以这祁连山为题,为凌晗姑娘赋诗一首!” “咦,真的写?”凌晗和如儿两人一下子止住笑,如儿小姑娘还不相信地反问一句。 “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的事不可失信于人,当然写诗这种事本将军自然也是信手拈来……” “……”两个丫头凝神以待。 刘凡深沉地望着远处高耸的祁连山脉。 “远看群山锯齿齿……” “近看群山锯齿齿……” “越看越像锯齿齿……” “原来就是锯齿齿……” 两个丫头一开始还满脸认真,听到一半时浑身已开始抽搐,等刘凡说完,两人已笑的互相抱在一起软倒在对方身上,如儿小姑娘笑的更是拿小脑袋乱撞自家小姐的身子。 等两人笑的差不多了,刘凡才开口说道:“好啦,好啦,现在诗也作了,笑也笑了,晗儿姑娘也该向我说一下让我到这里的原由吧!” 凌晗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心里想道,“唉,和刘大哥在一起,一不小心就让他给惹的大笑,自己在刘大哥眼里的淑女形象算是全没啦。” 等两人重新坐了下来,如儿又添了茶汤,凌晗好不容易压下刚才的好笑气氛,才开口道:“刘大哥,是这样的,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想账册被烧之事,感觉做案之人不但一众书办有嫌疑,而且宋叔叔、舅父、吴参军都有嫌疑,并且最大可能是两人以上勾结做案,你认为这种分析对吗?” “对,不管是几人勾结作案,有没有宋长史、你舅父、吴参军及一众书办之外的人参与作案,但主谋肯定在这些人之中。” “那你认为这中间谁最有可能是主谋?” “很简单,主谋很可能不在吴参军及一众书办之中,因为主谋如果是吴参军或者一众书办中的一人,他的计划不可能把自己锁在屋子之中而被烧死。” “对呀,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没想到。” “其实,烧死屋子里的所有人只是案犯不得已的选择,因为一旦没有锁门这一环节,五十多人可能就会抢救出大部分账册,这样纵火的目的就达不到了,所以锁门是没办法的选择,也是最大的漏洞。” 说到这儿,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情况很明了,主谋绝对在宋长史及徐礼两人中间。 好一会儿,刘凡幽幽地说道:“而最终的答案就在那天晚上我俩通过那种只统计首位数字出现的规律的方法而已经确定的那名书办身上,看这名书办以前是行营辎重营宋长史手下的,还是凉州知府衙门你舅父手下的。” 凌晗抬头望着刘凡,缓缓开口道,“刘大哥,虽然那些账册以及我们统计出来记录结果的那两张宣纸都被烧了,但那人的名字我却记得,他叫……” 还没等凌晗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刘凡立即向凌晗摆了摆手说道:“先别告诉我,我先问问你对我们刚才分析出的最终结果有什么打算?” “我想我不会直接去行营报告,但我会悄悄说给父亲听。” 刘凡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一切都是推理,没有任何实证,全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第四十四章 郭府家宴 “我俩用那种只统计首位数字出现的规律的方法已经确定了那个书办有问题,这就是证据啊!” “没有用,就是我们两人同时指证那名书办有问题也没用,因为缺乏直接证据。其一,那些账册被烧了;其二,就连我们统计出来的那两张宣纸也被烧了;其三,假使账册和统计的结果都没被烧毁,这种统计方法和统计出的结果也只能用来确定嫌疑人之用,而不能做为直接证据,直接证据在确定嫌疑人后还要从嫌疑人负责的账册中逐笔查找。” “那刘大哥,这么说,我们掌握的情况不再向我父亲或行营汇报吗?” 刘凡认真地看着凌晗说道:“晗儿姑娘你自己是什么想法,毕竟将这些事和盘托出,极有可能影响的就是……!” “其实……其实,我对舅父根本没什么好感,特别是表哥徐潘,目空一切、恃才傲物,且日日出入青楼楚馆,所作所为使人不喜……” “那么晗儿姑娘你能猜到郭总管听到这些情况后会有什么想法,或做出什么反应?” “父亲和李伯伯都是我心目中最好、最正直的人,何况父亲一直不待见舅父和表哥的所作所为,我想父亲听到这些情况后,肯定会非常非常生气,还可能会将情况说给李伯伯听,因为父亲一直将李伯伯当成自己的兄长看待。” “这么看来你父亲和舅父平时不是很相投吧?” “对,其实,以前父亲和舅父就很少来往,只是至正十八年朝廷设立西北行营、李伯伯就任西北行营总管后,爹爹所属的神武军也随李伯伯一起来到凉州,两人才有了一些交往。” “那时舅父尚是凉州府通判,至和二年凉州守城战中因知府伤亡,朝廷于战后任命舅父假职凉州知府,也是去年战事结束后,因战后账册核算等事宜繁重,行营才临时抽调舅父、吴参军及原凉州府的一众书办到行营辎重营协助大军粮草采购及转运事宜,年底舅父就被朝廷正式升任为凉州知府。” “听娘说,爹爹和舅父年轻时关系尚好,两人同一年中的举,之后爹爹更是娶了娘亲,又一同在京城参加的会试,只是舅父第一次参加会试就高中榜单,而爹爹其后几次会试均名落孙山,两人的交往才逐渐淡了下来,特别是舅父高中后性格也变的有些张扬,两人交往中舅父在言语中对爹爹多有不敬,故而两人心中落下芥蒂,以至好多年没再来往。” “我想,不仅是你父亲,就是李大总管也一定能够猜到谁的嫌疑最大,但同样知道证据不足,你如果想把我们的这些分析悄悄告诉你父亲也未尝不可,但我认为你父亲听了你的话后根本不会做出什么举动,更不会请求李大总管做出什么举动,因为在根本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举动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还请晗儿姑娘慎重。” “刘大哥,谢谢你,这件事我会把握好的,好多事情都是我和爹爹的小秘密,连娘都不会知道的,我只是想提醒爹爹,以免今后行营辎重营出现更大的问题。” “这样就很好啦,至于行营辎重营以后如何防范贪腐,我有一套账务核算方法,能有效杜绝账务做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由你向行营推荐,另外,等我探亲回来,我俩即着手研究酿酒之事,但这酿酒之法、账务核算以及以后还有什么新的东西,都以晗儿姑娘的名义公布于众行吗?” “刘大哥,这是为何,多少人想把功名利禄冠之于自己名下而不得,而刘大哥却要推出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我只是一个只读过几年私塾的军汉,说这些惊骇世俗的东西是你发明的,一般人听了均感到应该如此,而说一个军汉发明了这些东西,则多半收获的是猜疑和诽谤,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就冠到你的名下吧,算我俩共同为这世道做点事。” 听完刘凡这一通话,凌晗更是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刘大哥,你不但学识渊博,而且还如此谦虚谨慎,晗儿此前还存了一份比对之心,现在根本就没那心思啦,你说的我都应下了,我会保守秘密的,就像保守我和爹爹的小秘密一样。” 说完竟然向刘凡伸出了右手小拇指,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刘大哥,我们拉勾”。 刘凡看到这丫头竟然还有这种小孩子的心思,心中不由地一乐,刚伸出手拉住了凌晗的小拇指,只听旁边如儿小丫头说道:“小姐,有人来了!” 两人放开了手,只见李敏已经从月洞门中走了进来。 只听李敏一进门就说道,“我在大厅中等了好长时间,都不见你俩过去,躲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还需要拉勾确认?” 李敏虽然脸上一幅笑吟吟的模样,但眼睛里却全是疑惑。” 刘凡听到李敏的话,想到这些事解释起来麻烦,顺口说道:“没啥,只不过做了一首诗,请凌晗姑娘保密。” “噢,做了什么诗?” 虽然李敏立即开口询问,但还是一幅不相信的样子。一说到做诗,晗儿和小丫头如儿立即笑了起来,小丫头一边笑,一边立即快嘴将刘凡的《咏祁连山》大作向李敏吟颂了出来。 刘凡看到李敏听完小丫头吟出的诗句,果然也笑的前仰后合,淑女形态尽失,这时候也笑了起来。 等李敏笑完了,如儿小姑娘已经从房内搬来了一把凳子,刘凡刚想请李敏坐下来说话,却听李敏说道:“坐什么坐,快走吧,今天你俩是主角,再不去还要让郭叔叔亲自来请啊?” 刘凡一听这话,膛目结舌地瞪着李敏,心中诽谤,今天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惊人啊! 随口道,“李旅帅,怎……么我和凌晗姑娘又成了主角了?” “哎,刘凡,我感觉你做了好事倒好像是一幅做贼心虚的模样,怎么会事?” 只听旁边凌晗解释道:“刘大哥,今天的宴会主要是娘为了感谢你救了我和如儿两人,但一听说有宴会,好多人都自已过来了……” 李敏在旁边奇道:“原来你连宴会的缘由至今都没告诉他啊,怪不得他今天一惊一乍的。” 等三人来到主院,只见偌大的院子内人头攒动,不但主房、东面次房内安排了客人,而且在院内小花园旁更是摆了四桌。 今日风和日丽,坐在院子内吃喝更是惬意,晃眼看去,坐在院子里的四桌有三桌都是将军校尉,想来都是郭总管多年的下属或同僚,一看就属于不请自来的一众人。 另外一桌却都是仕子装束,居中一人赫然就是大嘴巴徐潘。 刚进到院子,就听到王凯已经高声喊道:“刘凡,在这儿,哥哥给你占了位置,你再不来我都守不住啦。” 刘凡心中一暖,想到还是王大哥对自己最好,什么时候都记着自己。 他和李敏两人抬手作别,等快步走到王凯身边,和其同桌的一众人已经全都站起来迎接,只听原神武军乙旅子营校尉李爱国向刘凡躬身行礼道:“见过刘将军,恭喜刘将军荣升司马都尉,啥时候能吃到刘将军的升职宴啊?” 刘凡稍稍停顿了一下,轻轻摇摇头说道:“我估计你今年是吃不到了。” “嗯,怎么,你还想耍赖不请客咧?”王凯在旁边疑惑道。 第四十五章 郭府家宴2 “那能耍赖呢,但我估计这次仅神武军升职的将校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这一个一个地轮流请客也要排到年底了,况且还有神虎军、神威军、神策军……” “得得得,你别说了,你这张嘴我是服了,怎么一说起来都是头头是道。” 一众将校听了王凯的话,均哈哈大笑起来。 正说的高兴,只听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恭敬地向刘凡说道:“刘将军,老爷有请。” 旁边王凯及时向刘凡说道:“这是郭府汪大管事。” 等刘凡向汪管事回了礼,随着他一起走进主房,只见房内仅安排了两桌,其上坐的大多都是司马以上的将军,夹杂着少数几个文官。 见到刘凡进来,两桌上的文官武将均齐刷刷地将目光扫向刘凡,瞥眼看到侧桌上徐礼向刘凡投来善意的微笑,刘凡心中了然,举手躬身向两桌上的众人行了拜礼。 只听主桌上李宗雄笑吟吟地说道:“小刘将军过来见一下我们西北行营的客人,这是吏部潘大人、这是兵部宇文大人、这是户部郑大人。” 听了李宗雄的介绍,刘凡上前向坐在李宗雄左手的三名官员弯腰躬身行了大礼,等三位官员依次向刘凡回了半礼,李宗雄接着向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吏部尚书说道:“潘大人看吧,这就是你已经念叨了两次、老郭今天宴请的主角、刚升任神策军的司马都尉刘凡将军。” 等李宗雄说完,坐在其右手一身书生装束的郭怀德首先笑了起来。 只听潘大人说道:“咳,李相这话说的,主要是我也想搞清楚今天白吃白喝是借了谁的名头,不过见一下大齐目前最年轻有为的司马都尉也很不错,对不对,宇文大人、郑大人?” 两位四十多岁的官员异口同声地说道:“不错,小刘将军真是少年英雄。” 这时郭怀德插话道:“最近我拜读了小刘将军的《破阵子.赋壮词以激励之》,整首词大气磅礴、慷慨激昂,不但以诗词抒发了心中的豪情壮志,更是完美展现了我们戊边将士的家国情怀,小刘将军不但上马能武,下马更是让一众文人墨客汗颜,真是我们西北行营的骄傲,李大总管和我等人心甚慰之啊!” “我看心甚慰的主要是你吧,别打着我的名头,你自从进了军营,一直念念不忘的是成为一名三国周郎一样的儒将,现在眼看着自己功成名就了,又想培养一位和你一样的文武全才。这不,瞌睡遇到枕头了,你培养的对象主动送上门来了,你还不高兴地晚上睡觉都要笑醒?” 等李宗雄说完,坐在郭怀德旁边的冯先将军接话道:“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前两天听说郭总管要请客,我就一直有点疑惑,我与郭总管在军营里一同搅了一二十年的勺子,从来没见过郭总管请客吃饭,还想着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日大总管这么一说,这道理也就通了,真是感谢小刘将军,让我在有生之年吃到了郭总管的饭,此生也无憾了。” 这话一出口,立即引得一桌子人捧腹大笑起来。 郭怀德笑骂道:“老冯你人老、皮厚、腹黑、嘴里还没个实话,仅在凉州这几年你单身一人不是在大总管家混饭,就是在我家混饭,说吃饭的次数那是数也数不清,到头来吃完饭一抹嘴马上就编排人。”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中李宗雄侧目看到刘凡仍然挺胸叠肚站得像矛一一样直,随口说道,“我们说笑,就不要难为年轻人了,小刘将军回到座位上去吧。” 又将目光转向汪总管说道:“汪管事替你们家老郭多敬小刘两杯。” 郭怀德也接口道:“小刘将军吃好喝好,今天就不安排你坐在这主桌上了,在一帮老头子中间你坐下来也不自在,老汪安排人在旁边伺候好小刘、王凯他们。” 等刘凡回到桌子上,一众仆役已经开始布菜,一道道菜肴流水价似的送了上来。 王凯已迫不及待地端起酒碗说道:“刚才又等你刘凡一个人了,来来来,兄弟们赶快,先干三碗再说。” 在王凯的吆喝下,一众将校立刻胡吃海喝起来。 刘凡一边吃喝,一边心里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不但徐礼向自己投来了友好的目光,而应该为这次大火负主要责任的宋长史也竟然坐在冯先的下首完全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看来这些在仕途上磨砺多年的官油子人老成精,心里已肯定琢磨透了朝廷在西北行营取得近十几年来难得的胜绩后不可能对自己处罚太过。幸亏自己没有贸然出首,否则肯定被那幕后之人吃的连骨头渣渣也不剩。 刘凡心里想着事,但手下却一点儿不犹豫,次次都是碗来酒干,加之同桌的一众将校中有几个还是甘州城上同生共死的战友,对刘凡更是礼敬有加,轮番向王凯和刘凡敬酒,这一来二去的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不到,有好几个将校已经喝的面红耳赤,桌子上更是喧闹无比。 就这一会儿,刘凡也灌下去了近二十碗酒,感觉已经有点酒意上头,好像眼睛看东西都有点模糊晃荡。以至于如儿小姑娘在旁边叫了自己好几声自己才反应过来。 “你……叫我?”刘凡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我站在你面前,难道我还能叫别人?” “噢,抱歉抱歉,主要是我面前有三个如儿姑娘,我不知道那一个才是真真的你。” 小姑娘听到刘凡的话,又气又笑,狠狠地跺了跺脚,咬牙说道:“你就不能少喝点吗,这样怎么去见太太。” 旁边王凯听到两人的对话,哈哈笑道:“兄弟,你有点多了,喝点酸梅汤解酒。”说着随手拿起一碗不怎么好看的红汤给刘凡灌了下去。 刘凡其实也只是稍有点晕,喝了一碗酸梅汤,又喝了李爱国递来的半盏热茶汤后,酒意就去了一半。 向王凯和李爱国谢道:“王大哥、李大哥,我没事,我只是和如儿小姑娘开个玩笑。” 如儿已经在旁边有点等不急了,催促道:“好啦、好啦,刘大哥,我知道你没事,求求你赶快走吧,太太等人已等了好久了,太太要当面向你致谢。” 等刘凡随着丫鬟如儿来到东厢房,只见宽敞的大厅内也就摆了一桌,仅了了坐了七八个人,上首三位中年贵妇,居中一位眉眼与凌晗神似,任谁也能猜到肯定是凌晗的母亲郭夫人,坐在其右手的一位看上去年纪比凌晗的母亲稍小,脸上透着一股精明,左手的夫人估计年龄与凌晗的母亲相仿,虽然风韵犹存,但低眉顺眼一股小心翼翼的神态。 而最耀眼的要属坐在其下首的少妇,风华绝代令人惊艳。再下方就是李敏、凌晗、一位年岁最多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身边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两人均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刘凡。 除此之外,厅堂里更是站了七八名随侍仆妇。 一众女子见到刘凡进来,均是站起来迎接,这个时代大齐立国仅五十多年,礼教还没有大防,从宫廷到民间还一直盛行的是大唐开放的社会风气,妇女们见了陌生的男子也不怎么回避。 等刘凡向上首行了拜礼后,只听郭夫人说道:“这位就是刘凡将军吧,果然是英气逼人、气宇不凡啊!” 第四十六章 狂犬吠日 没想到郭夫人的话才说完,一直向刘凡行注目礼的小男孩小声向旁边的小女孩说道:“姐姐,这位叔叔的脸怎么又黑又红啊!” 这一问一下子让上首三位贵妇没忍住笑了起来,就连旁边那位少妇、李敏等人都掩嘴笑个不停,更别说厅堂里的七八个仆妇了。 刘凡尴尬地摸了摸脸,心里暗自想道,唉,你们是没看见,本人原先也有一张白白净净的脸。 这还没算完,只见小女孩先瞅瞅大家又瞄瞄刘凡,用软糯的童音小声向小男孩说道:“别问了,叔叔听见会不高兴的。” 这一句话引得堂内众人更是大笑了进来,李敏笑的扶着桌子蹲了下来,这其中只有凌晗虽然也面带微笑,但却是满脸歉意。 这时李敏也感到这样笑下去不对,硬是忍住笑向一对粉雕玉琢的孩子说道:“鲲儿、鹏儿让如儿姐姐带着去旁边屋子里玩一会,好吗?” 这时旁边那位少妇人走过来说道:“敏儿,我来吧。” 说着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说道,“走,娘带你们去旁边看看。”两个小家伙一边走,一边还不时回头望着刘凡。 等大家终于忍住了笑,郭夫人续道:“刘将军,我先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晗儿的舅母杨夫人、这位是敏儿的姨娘陈夫人、刚才那位两个孩子的娘是守义的夫人靖宁郡主。”等郭夫人介绍完毕,刘凡又重新与两位夫人见了礼。 只听郭夫人又说道:“小刘将军,你也肯定知道,晗儿是他爹爹心尖上的肉,你这次救下她……” 郭夫人刚说到这里,只听门外一人呼叫着推开了半掩的屋门。 不但是刘凡一脸疑惑,厅堂里包括一众仆妇在内的所有人均感到不可思议,竟然有人敢如此喧闹,但当刘凡看清楚了来人模样后,心里却想,这倒符合此人一贯作风。 只见徐潘由一名仆役扶着闯了进来,显然是喝高了,头上的仕子帽已不见踪影,一头长发搭在肩上,左边的衣服上湿了一片,不知是无意中打翻了碟碗或是摔在地上沾上水。 一进门就用手指着刘凡,嘴里高声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目不识丁穷当兵的、一个沽名钓誉之辈,不知从那儿偷得一些不入流的奇巧淫技想搏得我表妹的好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进这女堂吗?” 大堂中一众女子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醒悟过来,大部分人都怒目而视。 刘凡缓缓转过身,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用一双深沉的目光罩着徐潘,两眼瞳仁中闪烁着幽幽暗光,右手无意识地在腰间摸来摸去。 徐潘一边满口污言乱语,一边用手不断地对刘凡指来指去,这时候突然与他四目相对,看到刘凡的目光向两把刀子一样对着自己,浑身上下立即感到寒气逼人,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使他张口结舌,一句骂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断在嗓子里,颐指气使的右臂竟然软了下来。 大厅内一众女子看到刘凡虽然没说话,但人人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这股无形的气势。 李敏也知道做为当事人一方的刘凡不太好做出太出格的举动,立即上前想将徐潘推搡出去,却被刘凡用眼神制止,只听一人立即喝叱道:“潘儿,谁允许你来夫人们面前言语无端举止粗鲁,还不赶快给我滚出去!” “娘,这是我姑母家,难道姑母还不让我进屋吗?” 瞥眼看到郭夫人也是满脸怒气,声音立即小了下来,但嘴里还是辩解道:“反正我不管,表妹从小和我青梅竹马,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郭夫人向两个壮妇看了一眼说道:“将他给我推出去。” 几个仆人连同徐潘的母亲杨夫人等一起将已经小下声来的徐潘拉了出去。 等徐潘出门,刘凡不经意向厅里一瞥,只见好多人脸上均是一幅尴尬模样,凌晗更是又羞又怒,眼中已是满含泪水,李敏抚着凌晗的背,在其耳边轻声安慰。 一片静谧中,那个软糯的童音又在厅堂里响起:“叔叔、叔叔,那个坏蛋骂你,你为什么不骂他呀?” 只见那对小姐弟连同他们的母亲又回到大厅之中,想来是听到这边的吵闹声后去而复返。 刘凡蹲下来对着小女孩说道:“如果一条恶狗咬了你一口,那你也要去咬恶狗一口吗?” 小女孩轻轻地摇了摇头。 刘凡又问道:“为什么?” 旁边小男孩迫不及待的抢答:“我知道、这个我知道,因为恶狗跑的快,咬了之后就跑了,你想去咬它但追不上,对吧!” 刘凡郁闷地用双手蒙住脸说道:“好吧,我输了,我投降!” 厅内众人本来都是一幅气恼的表情,好好的宴会竟然让人搅了个稀烂,这时听到一大两小的对话,现在竟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刘凡缓缓站了起来,向居中的郭夫人等人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郭伯母设宴款待,今日我也有点喝多了,先行告退,等过些日子再来拜会郭总管和郭伯母。” 郭夫人接口道:“今日这种局面,我也甚为歉疚,请小刘将军海涵,改日再另行道谢!” 刘凡又向其中的陈夫人以及李敏、凌晗等人抬手行礼后,没再理会凌晗一幅歉意的表情,抬步从东厢房走了出来。 刘凡本以为这场闹剧已经结束,没想到还有下集。 徐潘虽然被人拖了出去,但此时却还站在院子里。 “目不识丁穷当兵的、沽名钓誉之辈”等骂声仍然不断地从其嘴里涌出来,几名仆役想要将其拖出门外,却招来了徐潘的拳打脚踢,杨夫人已在旁边嘤嘤哭泣,而院子里几桌上的将军校尉大多起身对其怒目而视,看来徐潘的骂声已经招来了众怒。 不知是主房的大人物们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喧闹,或者是汪管事已经向主房汇报了情况,只见李宗雄、郭怀德、吏部尚书潘大人三人从房内走了出来,后面更是跟着徐礼在内的好几个人。 院了里所有的嘈杂声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几个大人物,看这些人接下来如何处理这件事,只听郭怀德沉声向汪总管说道:“立即把这人给我赶出去!” 不料郭怀德刚说完,只听徐潘大声喊道:“姑父、姑父、我有话说……” 没等郭怀德说话,旁边李宗雄缓缓说道:“难道你真以为在这凉州地界没有人管得了你吗?” 只见徐礼快速从后面走了过来,向李宗雄躬身行了一礼,说道:“逆子无礼,是职下之过,请李相息怒。” 说着快步走到徐潘前面,抬腿一脚踹了过去,院内立即响起一声响亮的哀嚎,徐礼又抬手想再打过去,没想到杨夫人从后面牢牢地抱住了徐礼的胳膊,徐礼一看情况,立刻怒骂道:“都是你惯养的逆子,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还不都给我滚回去。” 这次几个仆役一起动手不留情面地将徐潘拉了出去,杨夫人也紧紧坠在后面眼泪婆娑的出去了。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地,许多将校都轻声告辞,刘凡看到王凯已经喝的爬倒在桌子上,过去与李爱国等人一起将他扶了起来,向李宗雄、郭怀德等人行礼后也即刻告辞回家。 此事便被众人略过不提。 第四十七章 回乡路上 太阳红彤彤地挂在东边天空,今天是九月二十四日,天气和昨日一样依然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了,刘凡、苏叔和董子三人再加上马强、海显存,五个人一大早就从凉州出发,因马强和海显存也是城南庄人,故而也一并将二人带上,护卫之余顺便回乡见见亲人。 五个人五匹马再加上七匹驮马走在青石子铺就的官道上也颇有一股气势。 因近几年来西北地区战争不断,从凉州到金城府的官道年年修护,再加上十几匹马都是军中良驹,一行人从早晨辰正时分出发马不停蹄地赶路,到日上三竿大致一个多时辰左右,已差不多跑了三十里路程。 前面出现一个小小镇子,路边零星搭了几个卖水的凉棚,几人看到马身上已经微微出汗,便选了一个凉棚要了几斤熟肉,每人一大海碗宽面,顺便也让马匹歇脚。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汤,晃眼间看到一个劲装打扮的小个子男人已站在了几人面前,向刘凡举手一礼道:“敢问阁下是刘凡刘将军吗?” 几人心里均是一震,“此人好快的身手。” 刘凡一看这人有点似曾相识,但却一时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虽然心存疑惑,但嘴上却平静地说道:“正是,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只听对方答道:“不敢,只是有人托我向刘将军带了几句话,还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董子、苏叔等人已看出此人有武功在身,这时又单独邀刘凡离开,早已将手移到腰间的刀柄上。 但对方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随口哂笑道:“刘将军在甘州城一战成名,又向行营建言败契丹二十万大军,如此英雄了得还惧怕区区一人之邀?” 刘凡用眼神示意董子等人无妨,起身随来人走到离茶棚十来步远的一棵杨树边。 对方续道:“按理来说,刘将军和在下是两路人,刘将军是少年英雄,为世人景仰,而在下却活在黑暗中,做的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不知为什么,当我听到刘将军的所做所为后,还是由衷地感到敬佩,也许我硬如铁石的心肠里还可能存有一丝良知。” “废话不多说了,我受雇主之托是来给刘将军带一句话的,请刘将军记住了:‘谢将军高抬贵手,活我一家人性命,将军恩情我将时时谨记,他日有机会将予以厚报,另犬子无状,冲撞将军之事还请将军宽宥,回头将严加管束,无使其扰将军之事’。” “还有,我也想对刘将军说几句,感谢刘将军用你的宝刀砍开了铁锁,使我少背负了四五十条人命,做为谢意,请将军收下这枚小刀,虽然听说将军心怀仁义,多次救人于危难之中,但这个社会上有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好人不一定就没有忧患,如果将军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难以从台面上解决,请将这枚小刀放在凉州怡红院的收银台上并附上需要做的事,就会有人拿性命去完成将军的嘱托。” 刘凡把手中的小刀放进怀里,眼中看到对方像飞鸟一般消失的身影,想着怡红院竟然还与这一路人过往密切,心中更多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不知有些事情自己的选择是否得当。 但又想起自己只是一个刚刚升职的司马都尉,无根无基,而身边却有一大群人需要自己舍命去维护,不如此选择又能如何,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牵着驮马回到苏叔等人身边,众人问起缘由,也只是说有人带几句话给自己,聊聊数语含糊带过。 之后的行程顺风顺水,第三天傍晚戌时左右赶到金城军在府城的营地时,留守在这里负责新兵训练的一营士兵正准备用夜饭。 苏叔、刘凡一行虽然不认识负责的校尉,但几人自报家门并出示腰牌后,几个军官马上热情地将五人迎进营地,校尉甚至立即集合全营士兵列队欢迎今年与契丹人的战事中为金城军赚足了面子的刘凡等人。 在军营里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夜饭后,校尉又安排人烧了几大锅热水,使马不停蹄连续赶路的几人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好像连几天来长途旅程积赞的疲累也洗了一干二净,而在军营里过夜不用值守也使几人好好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起程时姓朱的校尉又执意派了一哨兵护送刘凡等人前往狄道县,从金城府到狄道县也就百十里路程,一行人从早晨出发到申正时分左右连续走了三个多时辰,狄道县城已遥遥在望,护送的一哨士兵眼见任务已完成,也辞别而去。 一行人在县城稍时休息后又马不停蹄地从南门出县城赶往城南庄村,三四里路程转眼即到。 金秋的阳光暖暖地挂在西边天空,一条清澈的大河缓缓向东流淌,将远处的县城和南边的大片村庄隔了开来,更远处一条山岭从西向东连绵不绝、和河流并行向东逶迤而去,夕阳扫过一个个山谷,粼粼光斑倾撒开来,将郁郁葱葱的树木及山岭织成一片片眩目多彩的金色地毯,一条条山脊从山岭中横亘出来,至河而止,而两条山脊间就天然形成了一个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小村落,村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与河边捣衣女子的轻声吟唱构成一幅好美的田园诗画。 一座简易的木桥通向河的对面,将静谧的村庄与外面的世界连通起来,一匹匹高头大马昂首挺胸地踏上木桥,踩的老旧木桥发出一阵阵吱扭的抗议声。 这番不小的动静立即引来对面劳作的几个少女以及一群正在嬉水的孩子的关注,一个一个纷纷停了下来,一起立起身来向这边张望。走在旁边的苏叔已经满脸兴奋,开口颤声喊道:“阿慧、玲玲不认识爹爹啦?” 只见一个看上去大致在十六七岁的女孩愣怔了一下,随即飞快地跑向木桥,后面跟了三个看上去更小一些的女孩。 待一行人下了桥头,跑在最前面的女孩已经是满脸泪水,断断续续地说道:“爹爹……您可回来了,娘和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天天扳着指头数您离开的日子。”一边说一边已是泪如雨下。 董子向后面看上去年岁在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喊道:“瑾儿,爹娘好吗?” 叫瑾儿的女孩也是满脸泪水,跑过来抱住刘凡的肩膀轻声哭泣道:“大哥、二哥你们可回来了,爹娘天天为你们担惊受怕,娘想你们想的夜夜难以成眠……” 不但是苏叔、刘凡和董子三个控制不住泪水,后面的马强和海显存两人也是泪流个不停。 刘凡一边伸手帮瑾儿擦眼泪,一边就手抱起始终拉着瑾儿、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说道:“你是辰辰吗?还记得哥哥们么?怎么不说话?” 只见小姑娘摇了摇头,之后马上又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辰辰记得两个哥哥,因为爹和娘每天都要说你们,大哥哥,你们不要再离开爹娘好吗,娘说起你们老是哭。” “好的,我们先回家,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刘凡看到苏叔也紧紧抱着阿慧身后大概十一二岁左右叫玲玲的女孩,正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这时,瑾儿和阿慧已分别向众人见礼完毕,又回头取了正在浆洗的衣服。” 刘凡对苏叔、马强、海显存三人说道:“叔,这几天事儿多,今天先不去您家了,明日一早我就去拜见婶子,下午我们再一起去马强和小海家拜会,还要抽时间去看一下已阵亡兄弟的家人。你和婶子也尽快商量一下,这次将婶子和妹妹们一起搬到凉州去。” 说完这一切,几个人就在路口作别。 第四十八章 初见家人 从苏叔与董子的口中刘凡已断断续续了解了自己叔婶的一些情况,知道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年四季在几亩薄田里辛苦劳作,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家几口人一年的吃食。 刘凡和董子小的时候,叔叔也曾经希望两个男孩能够出人头地,但终因家中贫寒只让两人读了几年私塾作罢。 当刘凡远远看到已跑出来迎接的两位长辈,感觉两人的模样早已存留在记忆深处一样,是那样的熟悉而亲切,也渐渐地与前世父母慈祥的面孔重合起来。 刘凡早已从苏叔的口中知道,虽然叔婶不是被自己替身的原刘凡的亲生父母,但原来的刘凡不足一岁时就由叔婶抚养,早已将叔婶当作自己的父母,自小就将叔婶唤作爹娘。 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古代交通和通信能力都极其艰难的情况下,有多少游子出门后就一去不返,何况两人是去从军作战。 “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就是对古代军人凄惨境遇的真实写照。 从至和二年起,仅仅城南庄村,出去从军的人十有八九都疫在了沙州及甘州等前线,这次两人能健康回来,就是老天对刘家最大的恩惠,怎能不使做父母的万分喜悦呢! 立在门口的叔婶两人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将跪下叩头的两人扶了起来,婶娘已是哭的泣不成声,叔叔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哭啥咧,你看两个孩子都不是好好的吗?” 等一家人好不容易在厅堂里坐了下来,刘凡才有机会细细端详对自已来说这对陌生的亲人。 叔婶虽说也才四十出头,但灰黄的脸上却已经刻满了皱纹,双手上更是布满了因长年辛苦劳作而形成的厚茧和裂纹,像是上了年岁的老树皮。 叔叔和董子一样都是老实木讷的性格,婶子朴实善良,是最厚道的慈母。 刘凡忽然感到自己很幸福,前一世自己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父母、姐姐和哥哥从小都惯着他、宠着他,而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又遇到了这么好的人家,叔、婶、董子,还有两个妹妹,从每个人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所有人都将自己当成生命中至亲的人。 特别是小妹辰儿,自见面就一刻不离地缠着自己,虽然两个妹妹自小在乡下长大,但长的却端正秀气,经常在外面,皮肤被太阳晒成了一种小麦般的金黄色,大妹性格沉静,而小妹却是一幅活泼好动的性子,一双大眼睛里时时透着灵动。 一家人在厅堂里一边热热闹闹地吃饭,一边随意地说着一些事情,基本上都是刘凡在说,间或婶娘或大妹插上一句,而叔叔和董子基本上不说话,而其中与刘凡对答最多的就是小妹辰辰,对什么都好奇。 这时听到刘凡描述凉州的样貌以及想将家搬过去后,更是兴奋不已,追着刘凡问这问那。 在与辰辰游戏般的一问一答中,刘凡也将自己的想法慢慢向叔婶及两个妹妹说了出来,“爹、娘,我也知道故土难离,但您们也要考虑我和董子长年在外,无法尽孝不说,一旦家中有个什么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俩长期在外心里却始终担着一份心。” “最近几年与契丹人的战事不断,乘着战乱,这西北地方的山匪更是多如牛毛,行营隔三差五就收到土匪祸害地方的报道,就是这次我们从凉州赶过来,一路上也不是很太平,幸亏我们始终小心谨慎,且一看我们就知道是军营里出来的,才能平安无虞。” “另外,想搬到凉州更多的也是为两个妹妹着想,等到了凉州我还想把他们两人还有苏叔家的玲玲一起送到私塾去启蒙,最终也是想给他们安排个更好的归宿。” 听到这里,叔叔难得地开口对着婶娘说道:“娃儿们的想法很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们连瑾儿和辰辰的事情都考虑进去了,凡子说的对,去凉州可能对两个女娃来说是很不错的选择,为了娃娃们以后有个好结果,我们先过去住着试试吧?” 婶娘笑道:“你就别问我了,家里有你们三个大男人,还需要我一个妇道人家拿主意吗,凡子和董子也大了,你们三个人商量成啥,我都不反对,是吧,辰辰?” “娘,我想去凉州,大哥说,那里有煎饼果子,还有冰糖葫芦,可好吃啦。” 听了辰辰的话,一家人禁不住大笑起来。 婶娘又续道:“为了家里人在一起,也为了瑾儿和辰辰去凉州我没什么不同意的,但凡子刚才说的,把三个姑娘都送到私塾去合适吗,娘还从没听说过姑娘家去启蒙什么的,特别是瑾儿已经十三岁了,过两年就差不多该谈婚论嫁了,这么大姑娘去私塾就更不合适了。” 等婶娘说完,瑾儿已羞涩地低下了头。 刘凡立即回道:“不去私塾也没关系,我们把老师请到家里来,再不行我自己来教她们三个。” 等刘凡说完,叔叔和婶子均是一幅怀疑的神态,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能行吗?” 这时辰辰却拍着手说道:“爹,我听大哥的,我要学认字。” “好的,只要你认真听哥哥的话,哥哥就带你去吃凉州城最好吃的小吃。” 小姑娘立即一脸神往。 “娘,苏叔家的慧儿还没许人家吧?” “乍啦,你看上慧儿了?我和你爹正想着找个媒人给苏叔说一下,把慧儿许给你。” “不、不、不,娘,不是我,我已经看好了一个姑娘,我是想将慧儿说给董子,正要与你们商量呢?” 一说完这句话,董子立刻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来,而瑾儿眼里却是一幅探究的模样,她把慧儿当成要好的姐姐,也一直想着慧儿能成为自己的嫂嫂,没想到两个哥哥一回家就提到这件事,但情况却与她预想的版本有点不一样呢! 只听婶娘马上说道:“老大的事没解决,怎么先顾着老二,那有这个道理,让别人听到了不知还怎么想?” 刘凡只好耐心地说道:“娘,我不是说了我已经看好了一个姑娘吗,等到了凉州,我就悄悄指给你看,我真不是随口混说的。” 辰辰这时候悄悄附在刘凡的耳边说道:“大哥,我也要看看。” 刘凡立即说道:“悄悄看可以,但一定要为大哥保密啊!” 小姑娘稍稍想了一下,珍重地向刘凡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娘说不过你,何况强扭的瓜不甜。你们爷儿三个做主吧!” 刘凡听到婶娘同意了,叔叔更是一声不吭,眼见家中的大事已经定了下来,心里一轻松,抱起辰辰说道:“走,和哥哥去外面转转。” 婶娘又说道:“凡子,快放下来,别抱来抱去的,这么大姑娘了,让你两天惯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刘凡笑道:“娘,女孩就要娇生惯养。” 婶娘笑骂道:“出去了四年,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时董子闷声说道:“娘,哥哥八月十三的时候让一个契丹兵用石头在头上砸了几下把脑子砸伤啦,昏迷了好长时间,醒来后才发现竟把小时候的记忆砸没啦,但却在脑子里砸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伤的严重吗?” 叔叔和婶娘两人同时紧张地站起来,婶娘更是疾步走过来抓住刘凡说道:“蹲下来,让娘看看。” 第四十九章 家中琐事 刘凡只好把辰辰放下后蹲了下来,婶娘看到刘凡头上浅浅的伤疤,还是禁不住流起泪来,连带着瑾儿也眼泪汪汪的。 只听董子又说道:“这有啥的,我和哥哥在西宁州……” 刘凡立即瞪了一下董子,马上说道:“傻小子,你还说!” 董子一下子闭上了嘴,尴尬地摸了摸头。 婶娘不由分说地就照着刘凡的脖子来了一巴掌:“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出门四年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愿意告诉爹娘了!” 看到叔婶以及大妹均是一幅紧张的样子,刘凡只好避重就轻地说道:“娘,出去打仗那有不受点小伤的,儿子现在活蹦乱地出现在你们面前不就说明啥事没有吗?” 这时老爹也关切地说道:“伤到哪儿了,快让我们看看!” “爹,真没事,我伤到胸口上了,董子伤到腿上了,好在都不严重,况且营里又推荐我们去凉州找叶神医治的伤,叶神医医术高,治完之后连点小毛病都没留下,我只所以不让董子说,只是担心你们听了徒增担忧。” 这时,董子也附和道:“爹、娘,哥哥没骗你们,真的连丁点儿的事都没有。” 听了董子的话,叔婶两人才相信下来,但还是再三嘱咐刘凡和董子两人在今后的战争中莫像以前那样不要命地往前冲,毕竟命只有一次。 刘凡和董子只好珍重地向二老点头承诺。 这时瑾儿接口道:“大哥,脑子受伤后,你把原先的事情都忘记了吗?” “刚醒来的时候确实啥也记不清了,但其后你二哥和苏叔不断地给我提醒,我也就慢慢地恢复了一些记忆,现在基本上都记起来了。” 刘凡这时候只好善意地圆谎,毕竟就是现在的叔婶也不可能想到眼前的这个刘凡被替身了,更不可能钻到刘凡的脑子里去看看。 这时辰辰在旁边喊道,“姐姐,你问完了没有,我和大哥还要去外面呢!” “好吧、好吧,你把大哥独占了,要知道,大哥也是我的大哥欸!” 辰辰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道:“那姐姐这样好不好,今天是我的,明天是你的,后天又是我的……” 几个人同时大笑起来,等笑完了,婶娘才对着辰辰说道:“你以为大哥是一件东西啊,由你俩个占来占去的?” 这次辰辰立即反驳道:“娘,不对,大哥不是东西!” 一家人更是大笑起来。 等刘凡和辰辰、瑾儿三人来到院子里,这时候才有时间细细看一看这第一次来到的老家,一座大大的庭院依山而建,另外三面是高高用夯土打成的围墙,院里共建了三幢土木结构的平房,北面是主房,西面是两个姑娘的卧室,而东面靠山的房屋是刘凡和董子的卧室,站在西面房前的台阶上就可以看到对面山上郁郁葱葱的白杨和桦树,院子里正中围了一个四方的小小花园,几棵高大的梨树几乎占尽了花园中的绝大部分空间,树上还间或留有没有采摘的梨子,小花园里零星散落着几个掉落的梨子。 刘凡对着辰辰说道:“你去给哥哥捡一个梨过来,做为奖赏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只听瑾儿说道:“大哥,房里有采摘下来的梨呢。”刘凡只是向瑾儿挤了挤眼睛。 辰辰听到大哥要讲故事,眼睛里立刻放出一束光彩来,一溜烟跑过去给刘凡捡来一个大大的梨子来,刘凡咬了一口,梨子多水,甜而不腻,辰辰和瑾儿一边慢慢随刘凡向门外走去,一边好奇地听这个四年没有见面的大哥给自己讲故事。 “古时候有个王后,生了一个小女儿,小姑娘渐渐长大了,长得水灵灵的,真是人见人爱,美丽动人。 刘凡一边向两个妹妹讲起‘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故事,一边与两个妹妹走出院门,院子坐东朝西,因几乎是村里最高的一处宅院,站在门前的小小平台上,就可以俯视整个城南庄村,村庄坐落在靠南的一个山坳里,依山傍水,大约二三十户人家,此时太阳刚刚沉入西山岭上,红霞满天,整个村庄都沐浴在余晖的晚霞中,使人恍惚觉的这是人间仙境。 但刘凡心里清楚,由于连年征战,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西北地区的百姓已负担深重,加之许多地方还要经受土匪的肆虐,底层人们的生活异常艰辛,而对于像城南庄村这样的地方,由于田地少,老百姓只能靠进山捕猎或采摘一些山货卖到县城才能勉强度日,刘凡知道,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北方强邻和几乎遍地都是的土匪,西北地区这个脆弱的社会结构必然会走向崩溃。 “她的皮肤就像雪一样的白嫩,所以王后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白雪公主。但白雪公主还没有长大,她的王后妈妈就死去了……” 身后传来婶娘的呼唤,“快回来吧,天马上要黑尽了。” 等刘凡三人回到院子里,董子正在给马匹添加草料,叔叔围着五匹高头大马左看右看,不停拿手在马身上东摸摸西摸摸,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间或拿起一把刷子在马身上轻轻刷几下。 刘凡非常理解叔叔的这种心情,古代一匹马的价格是非常离谱的,刘凡就曾经看过有人计算明代一匹马的价格,“说明朝一匹平常的马值二十两银子,折合现在的人民币大概在10万元左右,相当于现在的一辆中型合资车,普通老百姓是根本买不的,况且马匹后期的维护成本也非常高。” 辰辰在旁边也小声对刘凡说道:“大哥,我也想骑马。” “这有什么难的。”说着将辰辰抱到自己的坐骑上,围着花园转了起来,小姑娘立即兴奋地叫唤起来。两人一马在院子里闹腾了好长时间,直到婶娘叫几个人进去喝茶汤时,刘凡才将仍然兴致高昂的辰辰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等一家人又在厅堂里坐了下来,在辰辰的小声催促下,刘凡又将剩余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讲了出来,两个姑娘仍然一幅意犹未尽的表情,刘凡一口茶汤还没喝下去,辰辰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大哥,大哥,世上真有小矮人吗,他们,他们,有我高吗?” 刘凡笑道:“这是故事里的人物,世上有没有这样的小矮人,大哥也不知道,但世界这么大,啥事情都有可能存在。” “大哥,这世界有多大?” 一家子人都微笑地看着刘凡和辰辰两人一问一答,连董子也大张着嘴,满脸罕见地一幅求知欲。 刘凡禁不住笑道:“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可大多了,有大片大片的陆地,但更多的是大海,大海有陆地的三个那么大,从我们这里一直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走上几千里路到几万里路不等,都能走到一望无际的大海,而往南走越走越热,往北走越走越冷,往东和往西气候变化不明显。” “另外,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我们大齐,大齐的北面有契丹国,东面有高丽,西边有吐蕃、回纥,南边有大理,这些只是大齐周边的国家,而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还有许许多的国家,有的国家甚至有大齐两三个大,只是因为离的太遥远了,我们这些人不知道罢了。” 一家人听了刘凡的话,都不由自主地暗暗咂舌,虽然以前也听说过海,但第一次听说海竟然比陆地还大;本以为大齐就够大了,没想到还有比大齐更大的国家;本以为这天底下大齐就是中心,没想到大齐只是这天底下许许多多国家中的一个。 第五十章 家中琐事2 一片安静中,又是辰辰清脆的童音,“大哥,大哥,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啊,还有你前面讲的那个故事,可好听啦。” “这就是我想让全家去凉州的缘由,去凉州你和姐姐就可以读书识字,只要识字了,好多好多事情就可以从书本上学到。” “说白了,如果你和姐姐这辈子一直在这城南庄村,你们就以为这世界只有你们看到的这两座大山中间夹的这条谷地这么大,也一定以为这世上最繁华的去处肯定是狄道县城。但是去了凉州,等你俩识了字,能读书了,读的书越多,懂得道理也就越多,那时候,你们心里的天地就会越来越广阔。” 等刘凡的一番话说完,两个妹妹脸上尽是一片向往的神色。只听董子也吭吭唧唧地说道:“哥……我也想学。” 刘凡笑道:“当然没问题,你只要想学,家里头哥哥借来的书你随便看就是,有啥不懂的就问我。” 这时,叔叔缓缓地说道:“刚才你和两个妹妹出门去后,董子才告诉我,你们两人已经是朝廷的大官啦,我还不知道这官到底有多大,董子说就是狄道县的县尊大老爷见了你,也要向你行大礼,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我们老刘家,别说出个当官的,听说祖祖辈辈连个秀才公都没出过,这是祖坟上冒青烟啦,刚才我和你娘还对搬到凉州有点犹豫,既然你们两人闯下了这么大的前程,又能让你们的两个妹妹今后有个好归宿,那我们再犹豫什么,对不对,孩子他娘?” 婶子应道:“对呀,凡子一开始说要离开咱村子,我真有点不舍,毕竟我和你爹一辈子也没离开过这里一步,但我不能成为四个孩子的绊脚石啊!” 听了婶娘的话,刘凡赶紧应道:“娘,那能呢,况且去凉州不仅仅是为了两个妹妹,更是让一家人团聚,让爹娘今后能够多享享福。你俩才四十多岁,以后享福的日长还长着呢!” “好好好,娘说不过你,四年不见你这嘴比衙门里的讼师的嘴还能说,一切都依你。” 刘凡笑道:“那好吧,娘我还有事要对你们说。” “说吧、说吧。” “是这样的,我想了好长时间,我们城南庄村二十多户人家只所以生活如此穷困,不仅是耕地少,更主要的是大部分耕地都是浇不上水的旱地,一亩地的收成比洮河边上那几块水浇地少了一半都多。既然我们一家就要搬走了,我也想给咱村子里留下点念想,想从上游的李家庄附近开一条水渠来,把我们这些旱地大部分变成水浇地。” “噢,你提的这事做成了是个积攒阴德的好事情,但前十几年有人就提出过这样的想法,从城里请来的先生丈量后才知道从李家庄开一条水渠到咱们村要耗费不少钱粮,最主要的是因为要挖开隔在我们和李家庄的那道山梁。据估计整条渠修成了最少也要一百来贯,分到全庄子二十来户人家,每家每户都要拿出近五两银子来,你知道对庄户人家来说,靠几亩薄田一辈子也赞不下五两银子,这件事情也就没人提了。” 听了叔叔的话,刘凡看了一眼堂下有一个还没打开的包裹说道:“爹,娘,是这样的,我和董子这次回来,除去买东西以及路上用去的,还拿回来近二百八十两银子,我想拿出来一百三十两做这件事,剩余的一百五十两留作搬家以及到凉州后一段时间的花销,你俩看行吗?” 一听刘凡拿回来二百八十两银子,叔婶两人惊的脸上都变了颜色,要知道两人自小就没见过多少银子,见的最多的也是前两年耿大伟当兵五年升了哨长后营里批了大假回乡时两个儿子顺便让耿大伟帮忙带回来的五两银子,老刘家一下子成了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之一,拿出了其中的三两银子就买下了河边的一亩水田…… 只见叔婶两人吭哧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圄囵话来。 连旁边当观众的董子都等的有点不耐烦,闷声道:“爹、娘,哥哥问你们呢,到底同意不同意?” 叔叔憋了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我和你娘老了,这事你俩做主……你俩做主。” 婶娘也紧跟着点了点头。 刘凡看到叔婶两人都同意自己的意见,就又开口道:“爹,娘,既然你们都同意,那这事就定了,我明天给苏叔和马强、小海三人也说一下,让他们也一起凑个份子,苏叔拿出五两银子,让马强和小海也各拿出一两银子,共同把这个事情做下来,也让他们在庄子上留下个好名声。” “另外,我们一家、苏叔一家还有马强、小海都不可能在庄子上留多长时间,开渠的事情还要爹爹出面找几个靠得住的人负责,把水渠修好、修牢固,不要最后弄成钱花没了,但事儿却没办好。” “这我晓得,我明天就去给你庄子上有德望的几个老汉说,让他们几个出面,事情就不会出现啥大问题,水渠一定能修好。” 四年没见,一家人就好像有说不尽的话、商量不完的事情,就连辰辰也难得地没打瞌睡,一家人一直聊到快半夜了才在婶娘的催促下各自回房睡觉。 自立秋以来,甘凉地区就再也没有下过一场透雨,五六十天里难得的几回小雨也是刚刚湿了地面就被风吹的无影无踪。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虽然秋分已经过了八九天,但俗语说的“八月暖、九月温,十月还有个小阳春”,刚进入民间俗称的小阳春,气温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感觉更加温暖如春,自日上三竿开始,白花花的太阳就向地上漫洒着热气,特别是个别大中午还匆忙赶路的人们,一会儿就被头顶上毒辣辣的太阳烤出一身热汗。 一眼望不见头的驿道上,现在只剩下三人还在风尘仆仆地骑马赶路,身后传来一名疲累的声音,“凡子哥,得休息一下,再这样跑下去,三匹马都跑废了。” 跑在前面的一人轻轻扯动了一下缰绳让马速缓下来,随口说道:“看出来了,现在离凉州估计也就个把时辰的路,但再不休息,我看不是马要废,你也要废了。” 这话一出口,跟在后面的另外一人哈哈大笑起来,引得说话的两人也一起笑了起来。 只听另外一个说道,“凡子哥,你是不了解马强,他就是个吃货,他不是害怕自己跑废了,而是看到前面那客栈的旗杆了。” 看客到这里肯定已经猜出来了,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探亲后从狄道返回凉州的刘凡、马强及小海三人。 由于从凉州临走时,郭总管传话给刘凡,让他无论如何要在十月初五之前赶回凉州,故尔刘凡和马强三人满打满算只在村子里呆了三天,因为已与苏叔私下说好了董子与惠儿的事情,刘凡就直接把董子和苏叔一起留了下来。 虽然刘凡一家和苏叔一家好的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刘凡也向苏叔说了,到凉州后两家人先挤到一个宅院里住下,但有些事却不能马虎,特别是牵扯到女孩子出嫁,这不但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更是两个家庭的大事,所以刘凡临走时就向叔叔和婶娘说了,三媒六聘的礼都要走到,姑家舅家的至亲和二十多家庄户也一并要请到。 说话功夫,三人已走到客栈前,刘凡看到由于天气炎热,客栈掌柜把店里的桌椅全部搬到前面的空地上,十几张圆桌上满满当当都是人。 第五十一章 旅途插曲 三人正在抬眼张望哪里还能寻到一张空桌子,旁边一声嘹亮的迎客喝唱把刘凡三人吓了一跳。 “哎哟,客官来咧!快坐快坐,我们这儿的熟牛肉和面片汤可是凉州一绝,还有黄焖牛肉、红烧牛尾、清炖鲫鱼、生煎羊排、酸菜肥肉……” 店主一面说书似地吆喝,一面取下搭在肩膀上的汗巾子不停地替刘凡三人擦拭身上的土灰,另外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的小子已经从三人手里接过缰绳走向设在一边的马厩,只听店主满脸堆笑问道,“三位客官来几样?” “那也得给我们找个位置先坐下来再说吧。” “那是,那是。” “还有,顺便倒点热水,让我们先洗把脸。” “好好好,马上就来。” 等三人洗过脸回过头来,才发现店主已经招呼伙计从店里又抬出一张桌子,就对着门口紧挨着几张桌子放了下来,刘凡知道这出门也没办法太讲究,过去坐了下来,向那店主提声说道:“来三斤黄焖牛肉,三斤生煎羊排,三碗面片汤,哦,再来上一坛好酒。” 店主向后大声吆喝道“牛肉三斤羊排三斤面片三碗酒一坛。”一边说一边拿着抹布把桌子再次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又转头对刘凡三个说道:“三位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不料店主刚说完话,旁边桌子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轻笑道:“这三个怎么这么能吃?” 刘凡心里笑骂道:“这他娘的,这世上管闲事的人还真多,自己吃个饭,又不花别人的钱,竟然有人敢当面埋汰。” 一瞥眼才发现身边一桌上清一色坐着八名红装绿裹的女子,有几人还蒙着轻薄面纱,自己三人自来到客栈前就一直忙着和店主说话,没注意到这一桌不但在这十几桌客人中鹤立鸡群,而且听口音都不是本地人,竟然操着一口标准的京城官话。 只见其中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看到刘凡三人均齐齐向自己这边看来,站起来略施一礼道:“请三位客官原宥,小丫头说话没个轻重,回去后定会重重责罚。” 刘凡哈哈一笑道:“我们三人本来就是吃货,小丫头言语爽利,一语道出实情,小事一桩,有什么责罚不责罚的。” 一众女子本来想着自己这方不对,就是对方不站起来挑事,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没想到这人不但不责怪,而且还主动为肇事者开脱,更甚者还承认自己是个吃货。 几句没什么水平的话立刻引来了一桌女子的好感,刚才站起来向刘凡道歉的女子开口笑吟吟地说道:“小女子秋华,看这位大哥海量,如果有机会来京城,没事就来找找秋华,我一定备好酒水让您一醉。” 就这一会儿刘凡三人已各自干了三碗,怪不得这女子说三人海量,就这种酸不拉唧的酒自己一人喝上一坛也不会有什么事。但奇怪的是这女子的说话,京城那么大,也不说自己的住址,到哪儿去寻找一个叫秋华的女子? 正在疑惑间,邻桌一位书生站起来向刘凡举手一礼道,“这位兄台请了,都说西北人性格豪放不羁,临来时我还不怎么相信,没想到刚到西北就看到这位大哥的行止,看来传言不假,在下甚感佩服。” 刘凡心里猜道,“这人也操着一口地道的京城官话,难道和这一桌女子是一起的?” 没想到心里的猜测马上得到了验证,只听这人续道,“兄台可能对刚才秋华姑娘的话稍有疑惑吧,京城那么大,到哪儿去找秋华姑娘呀,是不是?” 自己的心思比对方猜了个正着,刘凡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但我对兄台打个包票,你只要到了京城,随便问个人,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凡夫走卒,只要你问了,没有人不知道的,绝对会给你道出秋华姑娘的详细地址。” 叫秋华的女子插话道:“候公子莫要胡话,那有你说的那样夸张。” 候公子又说道:“秋华大家,我这话绝对不渗杂一丝儿水分,你是京城花榜大赛的状元,你的盛名在京城那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之后又转头向刘凡说道:“秋华小姐是代表京城前来凉州参加花榜赛的,这位兄台如果能得到秋华大家的一酒招待,那在京城里是万人挤破头也想得到的荣耀。” 刘凡此前已知道凉州要举行评花榜大赛,没想到这次大赛不但是本地的青楼都要派员参加,还邀请了京城的青楼也来参加,想到这里,也就明白了候公子的话,这叫秋华大家的女子肯定是京城万人瞩目的名妓,怪不得,这候公子说只要到京城一说秋华的名字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刘凡拱手向秋华姑娘说道:“先谢过秋华姑娘的酒水,不过本人就是个酒囊饭袋,害怕一顿吃了秋华姑娘许多,事后可莫要后悔了。” 候公子插话道:“这不需要兄台担心,愿意为秋华姑娘付账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五千,只要秋华姑娘一个眼神,不管是多少酒钱,区区在下也会毫不犹豫地把钱款结了。” “候公子又开始胡说了。” 刘凡又拱手向候公子一礼道:“多谢兄台为在下解惑,在下刘凡,到凉州了如果有机会请到神策军找我,我一定会敬敬地主之谊。” “噢?刘兄也不说神策军某旅某营,看来和秋华大家一样,也是神策军的名人,只要一问神策军内任何人就知道兄台在哪里是不是?” 旁边马强适时插话道:“凡子哥是神策军的司马都尉。” 候公子听了这话,立即满脸浮现出一幅不可信的神态来,惊讶道:“我记得大齐二十四支禁军的司马和司马都尉最少也要有正五品下的勋爵,从小兵干起累功晋升最少也要耗去十年光阴。但看上去兄台也不过弱冠之年啊?除非刘将军家门显贵,否则这种情况将很难达到啊。” 听了候公子的话,刘凡只是晒笑一声没做答复。 旁边另一桌上一个精壮汉子轻声向候公子说道:“候大人,今年西北行营大捷,除过李宗雄、郭怀德两位大将军以及几个军司马,您难道忘记了功劳薄上排在第一的是谁?” “噢……我记起来了,怪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这些军内的事情也没太在意,失敬失敬。” 还没等刘凡开口,旁边那位精壮汉子立即举手向刘凡敬了军礼后说道,“职下为天策军内一哨之长,此次奉礼部之命带领二十个兄弟护送候大人及一众姑娘前来凉州公干,见过刘将军。” 这时秋华姑娘与候公子闻言,也一并向刘凡行礼道:“见过刘将军。” 候公子道:“没想到还没进凉州城就见到了如此少年英雄,不虚此行啊!” 刘凡立即恭敬向三人回了礼后说道:“候大人过奖了,只不过顺时应势略有名气罢了,有多少无名英雄为国家的承平付出了巨大代价,甚至付出了生命,但却因为难以趁势为之而不能得到应有的荣誉和报酬。” “刘将军说的是,老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付出更多的是千千万万被埋没的无名英雄啊!” 听了候公子的话,刘凡忽然想到:“这文人仕子中不但有徐潘那样的人,也有候公子这样的人,他不禁隐隐对这萍水相逢的候公子产生出一份知己之心。” 心里想着事,嘴上却随口问道,“候公子,这一路从京城过来,路上还太平吧?” 旁边那位天策军的哨长插话道:“不是很太平,特别是过了秦州后,多次遇到蟊贼的骚扰,幸亏兄弟们奋力拼杀,才能护得一众姑娘及候大人等人周全,不过也伤了我们一个兄弟。” 第五十二章 十日大庆 听了两人的对答,一个看似老实巴交的行商轻声插话道:“唉,这几年官军要对付契丹狗,没腾出时间来剿灭匪患,西北地区现在到处都是山匪,前两天听说西北地区最大的土匪仇麻子竟然攻进了广武县城,一番抢掠后扬长而去。如今这世道难啊,稍远点地方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这时一众女子以及候公子等人已经吃喝完毕,与刘凡三人告别后随同一众天策军的护卫先行离去,满满当当的桌子一下子空了一半,刘凡才闲了下来顾上吃喝,期间马强又加了一坛酒,等两坛酒喝完,三人都喝的头脑有点发热,刘凡看到马匹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这才跨马向凉州而去。 一行三人来去八天再加上在村子里呆了三天时间,区区十一天时间,但怎么都感觉这凉州城变化太大,就扎在凉州东门之上五六丈高的彩门不说,城内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升斗小民,家家张灯结彩,户户锦旗迎门,一片喜气,满城欢庆。 刘凡进门时与府衙门口值守的士兵随口闲聊中听到,‘从十月初一开始,府衙前面的广场上,每天上下午都安排了附近州县组织的表演项目,歌舞杂项不一而足。 而城南夫子庙里更是已举办了两场文会,花榜大赛复赛已经结束,进入决赛的八名姑娘将与来自京城以及洛阳的姑娘们同台较技,最终选出今年花榜大赛的前三名,而最大一次的文会也在五日后举行,届时将与花榜大赛结合起来举办。’ 因为一路走的慢,刘凡三人回到临时寄住的府衙小院时已经是薄暮时分,不管城内大街上如何喧嚣,但行营驻足的府衙内却是一片寂静,只有每过一刻时间传来的巡逻士兵单调的脚步声。 三人匆匆吃了夜饭,即刻沐浴休息,由于连续四天长途跋涉,身体已经是疲累无比,因而一夜睡得特别踏实,直到早晨马强在门外使劲敲门,刘凡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刘凡交待小海先去找一下陈叔,说好午初时分在城外大校场见面,让马强拿自己的腰牌去城外营地调庚旅前往城外大校场。 自己也即刻去见李守义,这一段时间自己不是受伤就是养伤,到现在还没去神策军报道呢,现在伤也好了,家里的事情也定下来了,先去神策军报了道,估计还有差事在等着自己,郭总管让自己按时赶回不可能啥事没有,等领了差事,再统筹考虑练兵的事宜也不迟。 果然,等两人来到神策军在府衙内平时办公的院落时,李守义已经在等着自己。 一见到刘凡,李守义哈哈笑道:“你再不来我就去你的住所催你了,来来来,先坐下喝口茶汤缓口气,然后我俩马上去见郭总管。” 等两人都坐了下来,李守义道:“我知道最近这一段时间你都没有个消停,这几天更是连续几天的旅途劳累,咋说也应该让你休息一天,但是没办法,这两天行营事儿一个接一个地,父亲等过了十日大庆就要到京中上任,郭总管这两天主要陪同潘大人一行,而祁副总管在金城军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估计十来天之后才能到凉州,而且祁副总管到达后其主要精力也在后勤方面,行营的一大堆杂事好多都需要我出面,今后神策军的事情我可能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以后你就要多操心,等一会儿见完了郭总管,我俩马上再赶回来,我已经安排侍卫前去传令各个旅的旅帅和副帅过来,等你与他们见了面,也就等于正式上任了。” 刘凡立即站起来敬礼道:“一切全凭副总管吩咐!” “哎哎哎,坐下,坐下,以后没人的时候我俩之间就不要来这些虚套套了,另外,也不要副总管长、副总管短的,叫声守义大哥就行!” 刘凡摆手道:“这哪能行!” 还没等李守义接话,只听门外侍卫禀报道:“副总管,郭大总管让您和刘将军过去。” 李守义立即说道,“看看看,大总管也等不及了,我俩赶快过去吧!” 等两人来到府衙二堂外,只见偏厅里几乎坐满了要晋见郭总管的文臣武将,一见到李守义两人,有几人立即站起来见礼道:“副总管,职下……”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李守义立刻回礼道:“各位大人还要稍待片刻,这会儿我与刘将军有点军务上的要紧事,完事了立刻安排与各位大人见面。” 一进二堂,只见厅堂内除了门口值守的两名侍卫外,只有郭怀德与叫士均的将军,郭怀德一身儒生打扮,正拿着几页文书看的认真。 等二人敬了军礼,郭怀德放下手中的文书,微笑道:“小刘将军家中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刘凡立即拱手一礼道:“禀大总管,些许小事,已全部处理完毕。” “那就好,接下来你的担子很重,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才能把心思全部用在军务上,可能有些事情守义已经对你说了,今后守义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行营这边,神策军的事你就要多操心,掌管这一军事务没啥大问题吧?” “请总管和副总管放心,我将竭尽所能去做好每一件事情,何况上面还有副总管掌着全局呢,一旦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及时向副总管请示就成了。” “守义这边也忙,有些事情还要自己拿主意,不要事无巨细全找他来给你解决,那样不但效率不高不说,而且对你的成长也没什么好处。” “谨遵大总管教诲。” “另外,行营已决定成立西北剿匪指挥部,守义任总指挥,我和守义已经商量了,西北地区最大的匪患仇麻子就交给你了,何时动手,需要多少人马以及具体方案这些都由你自己来定,我和守义不插手,但年底之前,我一定要见到仇麻子的人头,这点你能做到吗?” 刘凡稍稍思考了一下,起身恭敬道:“谨遵大总管和副总管钓令,职下绝不负众望。” “好啦,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啦,虽然现在看来西北地区遍地匪患,但打蛇打七寸,只要把仇麻子这股西北地区最大的一窝土匪灭了,其他的小股土匪就会迎刃而解,也就能还西北地区一片干净。” “所以这个事是重中之重,其他比如练兵、酿酒之类的事都要为此事让步,但也不能把其他事全部落下了,这就要看你如何摆布了,说白了,需要学的东西很多,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行营以及我们这些老家伙对你的期望才是。” 看到郭怀德眼中的殷切期望,刘凡心中不仅产生了强烈的感恩之心,自来到这个世界,不仅是郭怀德、李宗雄、李守义、祁伯远等人对自己多有扶持,还有自己的至亲及一众好友也对自己呵护有加,他现在已经对这个正史中不存在的的谜一样的世界产生了浓浓的情义。 回到神策军办公的小院,六个旅的旅帅和副旅帅已全部到达,还没等一众旅帅和副旅帅向二人敬礼,刘凡已晃眼看到人群中竟然站着马有来将军。 “马大哥,你咋来啦?”刘凡两步窜到马有来身边,一下子紧紧攥着马有来的双手问道。 马有来也有点激动,又黑又瘦的脸膛上绽放着紫红色的光采,显然对刘凡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有点不习惯,但也没有挣开,嘴里笑道:“咋啦,你能来凉州就不许我来凉州了?” “那能呢,我高兴都来不及。” 旁边李守义插话道:“小刘将军,别把其他的副帅当鱼干晒嘛。” 刘凡这时才发现八九个旅帅副帅整体划一地向自己敬礼,只好尴尬地向众人回了礼。 第五十三章 新官上任 等李守义和刘凡两人在堂内分主次坐了下来,一众旅帅也分两排就坐。 李守义转头小声对刘凡说道,“其实你也知道,这几年西北战事不断,军中将校出缺严重,仅至和二年战役结束后,神策军内旅营两级的将校伤亡就有一半有余,而像顶在前面的金城军、甘州军伤亡更甚,有些旅内几乎旅营两级的将校全部损失殆尽。” “还有,你也知道,朝廷规定禁军副旅帅以上将官的任期为五年,到了期限不管是什么情况都必须更换,旅帅一级必须在不同军内调整,这不,神策军今年甲乙两旅的旅帅都调到了河东行营,偏偏朝廷的策文里要求这两个出缺的编制由西北行营自行解决,乙旅还有个刚提升的副帅顶着,而甲旅本来副帅就出缺,这不能群龙无首啊,好不容易才抢到马有来将军,就这还是我拿着行营的名义硬是从金城军强要来的。” 说道这儿,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今年西北大胜,朝廷对于西北行营各军的将校提升及任用给予的空间也大,只要行营推荐的名单报上去,基本上没有不批准的,故尔我征得行营同意,也从神策军营一级的将官中着实提拔了一批,一下子把丙丁戊己四个旅的空缺全部补上了。” “至于甲旅的副帅和乙旅的旅帅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人选,这两个难题就留给你了。” 刘凡明白,这就是李守义作为上位者的聪明之处,这样一来,加上新组建的庚旅由苏叔和董子分任正副旅帅,等于三个旅的人事编制都是你刘凡的人,这种让步肯定能一下子博得别人的好感,也就能使别人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做事,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等两人又小声交流了半柱香功夫,李守义才转过头来对着一众旅帅说道:“今日这个会议没有什么更多的内容,只是宣布一下神策军司马都尉的任职事宜,其实行营做出这个决定已经小半个月了,估计各位已经对出任神策军司马都尉的刘凡将军不陌生了,刘将军的过往有些人可能比我更清楚,在这里我也就不多啰嗦了。” “但有一点大家可要记住了,今后我因为行营的关系注定在军内呆的少,神策军的事情可能大部分都要刘将军做主,如果有谁胡作非为而不遵从刘将军的军令,就等于与我李守义过不去,那你就等着刑罚队的皮鞭和大刀片子吧。” 说完这几句话,李守义稍微停顿了一下,以便让众人能够明了自己话中的意义,之后又续道:“大家可能也有所耳闻,接下来这几个月的时间,军队方面的要务就是剿灭西北地区大大小小的匪患,而神策军的任务就是西北最大的土匪仇麻子,这是行营对我神策军的信任,也是对我们大伙儿的最高奖赏。另外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在各支禁军内要尝试开展新的练兵之法。” 说到这儿李守义向刘凡看了一眼,继续道,“而这两件大事行营明确要求由司马都尉全权负责,我想大家也能从这些事情的安排中掂量出轻重,不要做出什么阳奉阴违、表里不一的事情来,最终丢人的肯定是自己。” 敲打完一众旅帅,李守义才转头小声对刘凡说道,“今日你正式上任,你也说两句吧。” 刘凡向李守义微微点了点头,对着一众旅帅低声说道:“刚才李司马已经将有些事情说的非常清楚了,我再强调一下,我想各位吃粮当兵肯定和我一样,不外乎博取个一生的名利,行营既然将西北最大的土匪仇麻子交给我们,就是给了我们最大的立功机会,现在机会就在我们眼前,希望在坐的各位和我一起同心协力,不要让机会从眼前白白流过去。至于练兵的事情,我看倒不怎么焦急,等我在神武军甲旅中尝试推行一段时间再说吧!” 说完转头向李守义说道:“副总管,我的话说完了。” 李守义本来想着刘凡上任后第一次训话,肯定有所准备,也做好了耐着性子来听刘凡的长篇大论的打算,没想到刘凡仅仅几句话就将这庄严肃穆的时刻轻轻带过,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听到刘凡向自己说话,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好好好,那就这样,我先去行营处理一些紧要之事,刘都尉和一众旅帅可先行商量一下如何解决仇麻子的事情。” 刘凡立即对李守义说道:“副总管,还有一点小事想请您帮忙,我想翻看一下知府衙门以及行营留存的近几年来与仇麻子有关的所有档案卷宗可以吗?” “这有什么难的,回头就派人将东西给你送过来。另外,你要的宅院已经买了好,房契在小敏手里,你找她拿就行了。” 李守义离开后,一众旅帅仍然正襟危坐等待刘凡进一步安排,但刘凡只是简单地对一众旅帅说道:“大家散了吧,有什么事我会立即派人通知你们。” 然后走过去扶着马有来的胳膊道:“马大哥,这时候我还要赶到城外的大校场去,你住在哪里?晚上我过去找你。” 问清了马有来的住所,刘凡立即与一众旅帅作别,带着马强和已经赶回来的海显存两人出门向行营大校场而去。 西北行营五支禁军在自己的驻所均设有出操列队的小校场,而在城外西北一里之地设了一坐更大一些的校场,主要用于岁末年初的禁军演武以及一些大型的军内活动,偶尔也出借于凉州府以及一些民间社团,除此之外,平时就基本处于空置状态,刘凡和李敏等人商量后报请行营同意,将练兵的场所设在了这里而不在神武军的小校场,一是场地大,一次性可以有两三人旅的人马同时列队训练,另外也不会影响到神武军其他部队平时的出操训练。 等一行三人赶到大校场时,李敏和陈叔两人早已等的火急火燎,刘凡举手向两人行礼道,“抱歉、抱歉,与神策军内一众旅帅见了个面,耽误了些许时间,人都到齐了吧。” 陈叔用眼神向后示意了一下,说道:“小子,这么多人列队等待,你难道没看到?” 刘凡有些尴尬地说道:“看到了,看到了。哎!李将军,你从哪儿找了这么多青春美少女?” 李敏白了一眼道:“这些是我的女侍卫好不好,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以后你能不能直接叫我小敏,一天李将军、一天又李旅帅的,听起来怎么都感觉别扭。” “噢噢噢,知道了,那……那,小敏、陈叔我们开始吧,不过小敏,最好给这些青春美少女每人戴个面罩,不然过不了几天,他们的肤色就和我有一拚啦!” 之后的几天中神策军的几个旅帅每天一早都来到军部办公的小院内报到,但几天下来连个司马都尉的面都没见到,别说全面部署剿匪大计了。 听院中值守的军中文书说,刘都尉这两天一直在城外大校场中公干,自己也就一大早碰到了几次,众人心里不由地诽谤道:“真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难道连个轻重缓急也分不清楚?” 一齐目视马有来道:“马将军与刘都尉战友情分,况且那天刘都尉言明要去找你叙旧,剿匪到底什么时候启动这事儿就靠你去打探打探了。” 马有来道:“唉,这臭小子那天晚上一起喝完酒后,我也没再见到他,既然他就在城外大校场中,我们一起过去见见他,当面问问他是个啥想法不就得了?” 第五十四章 兴师问罪 几个旅帅虽然心中不岔,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好大的架子,把几个混了几十年的老军旅凉在一边,但既然现在马有来提出来了,几人也不好驳了同僚的面子,一起不情不愿地骑马来到大校场。 一行人下马在门口勘验完毕,已经有一名卫兵快速前去通报,一进到门内,只见一眼望不到边的场子内估计有上万人的部队正在进行着单调的训练,只所以说是单调,是因为所有的部队整体划一地站在巨大的练兵场,便如一根根长矛直插在那里,每一个士兵都是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形成八字形,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两臂下垂自然伸直,头正颈直口闭下颌微收,两眼平视向前。 而与营中平时出操明显不同的,是所有的部队排的太整齐了,以哨为单位,一个哨一百人排成了横十纵十的方队,不管是横看纵看还是斜着看,从那个方向都是一条笔直的线,站在前面,你只能看到纵队的第一个人,似乎其后面就根本没站人,站在旁边,你也只能看到队首的第一个人,根本看不到横队的其他人的面貌,甚至所有人微微收起的下巴也是一条直线,这就有点太神奇了,这是如何做到的呀? 而放眼望去,整个场子里估计三个旅的部队一百多个方队竟然也排的整整齐齐。 几个旅长虽然对这种训练能起到多大作用心存疑惑,但一百多个方队中每一个人都像千年不变的岩石一样纹丝不动,竟然很难看到一个人有小动作,这场面就有点震撼。 看到这种情况,几个人不由地暂时收起了对刘凡的怨怼之心,想道:“说不准这个军旅中遽然起身的小子真有两下子,等一会儿见到他了看他如何解释这两天的所为,之后再见机行事,免得看起来像是来兴师问罪,可最终却驳了自己的颜面。” 一行人边走边慢慢欣赏这宏大的练兵方阵,只见前面一个年轻校尉快步迎了过来,待走近了,向众人躬身行了军礼道,“各位将军,恕职下迎接来迟,刘都尉在前面正与几个将军一起商讨练兵事宜,请各位旅帅现到议事厅稍坐,我家将军马上就到。” 说完又疾步走到马有来前面行了个晚辈礼道,“原金城军士兵、狄道县城南庄马强见过马旅帅。” 马有来亲切地拍了拍马强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小子,去年刚从老家补过来的新兵是吧,我听凡子说当时挑的几个侍卫加上后面凡子升副旅后又补上的侍卫,现在总共也没剩下几个了?” “对,甘州守城时就阵亡了一小半,后来甘州城内歼灭努而葛丹前军的战斗中,除了我和海显存两人之外,其余全部阵亡了。” “算你俩命大,唉,可惜那些阵亡的小伙子了。”摇摇头又说道,“看你腰带上的银钉已升到宣节副尉啦?” 马强不由地摸了摸腰带上的银扣,嘿嘿一笑道,“上个月和小海一起升的职,小海前天刚被凡子哥任命为庚旅子营校尉,我不想离开凡子哥,留下来带领八十人的亲兵哨。” 这时几个旅帅中年龄最大的丙旅谢豪旅帅插话道:“小马校尉,问你个事,我听说先期确定练兵的只有神武军甲旅,怎么今天一看这阵式竟然不下三个旅的士兵?” “是三个旅,除了神武军甲旅外,刘都尉还把新组建的神策军庚旅也拉来一起训练,另外,神虎军司马都尉王凯将军也硬拉来一个旅要一起训练。” “噢……”谢豪沉思着应道。 等一行人在议事厅里刚坐下不久,就见刘凡快步从门外进来,抱拳对众人团团一礼道,“让各位久等了,王凯那厮硬缠着让我说清楚这练兵接下来还有多少个招数,好不容易脱开身……” 话还没说完,只见王凯与李敏两人从门口慢步而来,王凯对着刘凡一脸坏笑道,“哎哎,刘凡,你咋是这号人啊,刚分开没多久就敢埋汰我?” “罪过、罪过,没想到我前脚刚进门,你后脚就跟进来了。”刘凡若无其事地说道。 几个旅帅看到王凯及李敏二人,一起站起来向二人敬礼道,“见过两位都尉!” 王凯和李敏向一众旅帅回了礼,又单独向马有来打了声招呼。还没等众人坐下来,王凯已经扯开嗓子嚷道:“谢大胡子,你好好不在你的军营里呆着,有什么破事找到这里,耽误我们的练兵大事!” 谢豪听到王凯的嚷嚷,不动声色地说道,“只是军中有点要事,特地赶来向刘都尉请示。” 李敏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态,向王凯瞥了一眼说道:“看来神策军要商讨军中事宜,我们出去走走。” 刘凡立即说道:“王大哥、小敏,既然进来了,哪有马上出去的,我知道谢将军他们要说的不是什么机密大事,一起坐下来听听,反正外面的练兵有旅帅们负责,你俩现在也闲着没什么事。” 听到刘凡出言相留,李敏和王凯也乐得看一看这新上任的司马都尉摆个什么谱子,于是各自在靠门一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刘凡就手整理着书案上一摞账册文书,等侍卫献上茶汤后,才缓缓开口道:“那位旅帅先说?” 除马有来之外,其他人都不由地看向居中而坐的谢豪。 刘凡心中明了,自己果然没猜错,这姓谢的是这小团体的核心,不把这人治服了,这神策军里自己也不用再呆下去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谢豪一看几人的目光,立刻将皮球踢给马有来道:“前面我们说好的,还是马将军来说吧!” 马有来听了这话,心里暗暗道:“他娘的,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一起商量好了要对付凡子似的,这话一箭双雕啊,不但轻松将自己解脱开来,而且还成功挑了我和凡子之间的关系,唉,今天就不应该跟他们一起来,一来就让人当枪使。” 但这时候也没办法辩解,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凡子,是这样的,这两天大家一直没见到你面,因为心里着急剿匪大事,所以今早一起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着手部署剿匪事宜。” 刘凡没有马上回答,拿起茶壶过去依次给李敏、王凯和马有来等人添了茶汤,等走到谢豪前面拿起杯子时才随口问道,“谢旅帅,今天你们几人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事?” 这时候谢豪也没办法再转移视线,开口道,“请都尉大人见谅,主要是我们几人也是着急剿灭仇麻子的大事,不得已才跑到这边来,还请刘都尉莫要怪罪我们几人鲁莽。” “噢……”刘凡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等坐在凳子上,才继续说道,“我想马大哥刚从肃州调到这边,对昌松县附近的仇麻子应该不是很了解。但我记得谢旅帅的丙旅除过今年前往甘州增援,其他时间均在凉州附近驻防,肯定对仇麻子的情况了如指掌吧,能否将仇麻子其人其事向各位详细说说!” “这……这,我也不是很了解,这很重要吗,带领部队过去围起来打不就行了吗。” 谢豪迟疑地应道,他虽然近几年来一直在凉州外围担任卫戍州府及附近地区的安危之职,但说白了将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了搞好与上级与同僚之间的人事关系上了,却从来没有潜心研究过这为祸西北地区多年的最大土匪头子仇麻子是怎样一个人、其部队又是怎样一个状况。 第五十五章 知己知彼 刘凡双眼瞳仁中闪烁着幽幽暗光,静静地注视着谢豪说道,“谢旅帅也是老军旅了,那你认为决胜一场进攻之战,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这一次不但是谢豪被刘凡的这一问题难住了,连王凯、李敏以及马有来等人都是一楞,这个怎么回答,太多了吧! “粮草充足到位、将校指挥有方、士兵不畏生死等等等等……”那个不重要? 李敏一下子想到了刘凡曾经向自己和陈叔述说的‘战争先机论’,难道是抓住战争先机最重要? 马有来却从今年甘州防御战只所以取胜是因为刘凡向行营提出的方略,难道是战争方略最重要? 而王凯想到的却是‘将校身先士卒、士兵不畏生死’。 一片静默中,只听刘凡又慢慢续道:“可能有人会认为后勤保障最重要,因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也有人会认为完整的军事策略最重要,因为任何战役不能没有计划;也有人认为将士不畏生死、奋力向前最重要。” “但我认为,这些固然很重要,但对于进攻方来说,什么最重要,我们的老祖宗——兵家至圣孙武早已在其谋攻篇中说的明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贻’。” 等一众人将自己话中的意思消化的差不多了,刘凡才接着说道,“仇麻子盘踞广武县多年,官兵每一两年就要打上一次,但从来没有将其斩草出根,甚至每每都是出兵几倍于其人马而却少有胜绩,难道是我们的粮草不充足、难道是我们的将士不用命?” “这些都不是,主要是我们的计划出问题了,因为不了解仇麻子及其土匪部队的情况,不能做到知己知彼,制定的计划就不能对症下药,甚至可能提前连个计划也不做,直接闷头就打过去了,归根到底还是我们对对手的情况掌握的不深不细。” “再拿今年的甘州防御战来说,可能有人认为是正确的策略很重要,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我们对努而葛凡这个人非常了解,事前我们在制定策略时就知道此人一定会在其主力到达前就会对甘州城发起进攻,也知道他攻下甘州城后定然不会再贸然东进,故尔最终制定守城策略时,都是我们在清楚努而葛凡这个人情况的基础上设下圈子关门打狼,所以说,知己知彼才是制定计划的前提,也是一场攻击战取胜的最关键之处。” 说到这里包括王凯、李敏在内的一行人均微微颌首,而作为代表当事人一方的谢豪已是满脸通红。 “所以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几人,你们着急,我也很着急,但越着急越不能莽撞用事。” 说着向放在一边的账册上拍了一掌,“我这几天仔细翻阅了行营留存的近几年从无人调阅的仇麻子的全部文书档案,感觉还是有一定收获的,磨刀不会误了砍柴工的。” 等刘凡说完,谢豪立即站起来向刘凡一礼道,“受教了,是职下等人太心急了,也误会刘都尉了,是我们做的不对,还请都尉责罚。” “有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我知道各位也是出于对于剿匪的一片公心,但有时候也一定要静下心来多想想,如何才能使我们在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达到战争的目的。” “是,职下记下了。” 这时王凯哈哈一笑插话道,“谢大胡子,我给你说道说道,你不要以为自己多吃了几年军饭就漠视刘都尉这个年轻人,我在甘州城时抱了和你一样的心情,刚开始处处和他做对,但最终连我这条烂命都是刘都尉救的,我知道你那两下子比我强不了多少,我还是劝你以后尽快收起与刘都尉做对的心理吧,不要表里不一的,那样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是是是,老王,我都记下了,看来我也要向你学学,以后再不会挖空心思搞这些弯弯绕了。” 刘凡看到现在此人态度衷恳,也就和善地朝他笑了笑。 这时一名女侍卫快步走进来向李敏附耳说了几句,李敏低声对答了两句后随即向刘凡瞥来一眼。 刘凡知道这肯定有什么紧要之事,向一众旅帅说道,“那今天先就这样,各位将军回去后也对如何打好仇麻子这一仗认真思量思量,并加紧训练士兵,做好战前准备,我估计很快我们就要出发了。” 听完刘凡这句话,一众旅帅均是心头一震,抱拳齐声道,“谨遵都尉钓令!” 等一众旅帅离开后,李敏向刘凡和王凯瞪了一眼道:“都是你俩惹的祸,吃花酒就吃花酒呗,干什么还显摆学文人模样赋诗作词,王凯也不挡挡,这不,来任务了。” 见两人仍然一幅目瞪口呆模样,无奈道,“赶快收拾收拾走吧,花榜大赛决赛上凉州文人几乎全军覆没,连被徐知府一直关在家里的徐潘也被紧急放出来,也没能成事,这不,郭叔叔临时抱佛脚,让你去救急。” 听了李敏一番言语,刘凡也低声叹气道,“那天不得已写出那首词不就是想打压一下徐潘的嚣张气焰吗,也顺便救救王大哥的急,谁能想到还能带出这种事?” 刘凡心里想,没办法,既然是郭总管有令,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何况自己如果不成事最终凉州文人一败涂地,也不会怪罪到自己一个军中莽汉身上来。 立即对王凯说道,“王大哥,一起去吧,圈在这校场里也有好几天了,出去散散心,顺便也看看京中才子佳人的风采。” 身边侍卫一听两人说话,立即前往马厩牵取三人的坐骑,刘凡乘着这少许空闲,随口向李敏问道:“小敏,这花榜大赛还有初赛和决赛之分?” 还没等李敏开口,王凯已经开口道,“当然啦,我好像以前就给你说过这事,你怎么又问起来了?” “噢,可能当时没在意。” “这花榜赛不但有初赛,还有半决赛、决赛,组织严密着哪!” “他娘的,感情是这组织和世界杯有一拚啊!” “但今年的情况稍有不同,还加了一场复赛,首先由凉州本地的青楼姑娘们通过初赛进入十六强,然后再经过一场复赛淘汰八名选手,剩余八名选手与京城和洛阳选派的各四名选手共同组成新的十六强选手,再然后通过半决赛选定前四名选手,最后通过决赛决出今年花榜大赛的状元名次。” 刘凡哈哈大笑道,“王大哥,受教了,不过我感觉王大哥参加军旅实在是埋没人才了,你更应该成天待在青楼楚馆里去组织花榜大赛等美差才能体现你的才能。” “哈哈,知我者刘凡也,我有几年在军旅中混的不如意,就曾经考虑过到青楼中谋取一份差事。” 李敏听到这两人说话越来越没个边了,无奈道,“赶快闭上你俩的嘴上马吧,说话就没个靠谱的!” 王凯与刘凡对视一眼,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一起出门跟随李敏前往花榜大赛现场。 今日是十日大庆的最后一日,凉州地区的庆祝活动也达到了十日以来的最高潮,不但是花榜大赛今日要决出最后名次,而且凉州附近的各州县选送的民间曲艺也于今日在府衙前面的大广场上进行最后一次正规表演,由凉州知府衙门和民间选出的德才兼备的耆老共同组成评委会,将对各支参赛队伍的曲艺展示进行最终评定,从而也排定各州县曲艺队的表演名次。 第五十六章 花榜大赛 尚未进到城内,已经听到锣鼓、鞭炮、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城墙上彩旗飘飘,城内更是人流如潮,一辆辆花车在众人的簇拥下列队前行,间或夹杂着一队队的民间表演队伴随着喧天的锣鼓从人流前舞过,最前面打头的的往往是头角峥嵘的金龙或威武雄壮的彩狮。 而房屋楼舍间,偶尔留出的空地上,却是城内男女围成圆圈、边歌边舞、纵情欢唱的踏歌队伍。 只是其中与后世极其相似的就是城内城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像极了后世大型会场中维持秩序的便衣和特警。 花榜大赛设在文庙前的广场上,巨大的广场却用粗布四面高高围裹,连顶上也用粗布盖了起来,看来为办好这次花榜大赛,凉州方面也是付出了不少心血和代价。 整个粗布围裹的场子外围,每隔几步就有一名卫兵持刀而立。 西面正中间开了一道入口,想要进入会场都要在入口前买上一张五两银子的门票,凭票和身份腰牌才能进入会场,五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这张门票很好地保证了场内的人数不会爆满,也将场内场外人的身份阻隔了开来。 还没走到入口处,王凯已经恭敬地对李敏说道,“还请李都尉先行。” 李敏转头瞪了一眼王凯和刘凡道,“两个穷鬼,不知是不是把钱都花到青楼中去了。” 刘凡与王凯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等李敏买了门票,两名吏员认真核对了腰牌,又有四名持刀的侍卫上前对刘凡三人进行了全面检查,即便是李敏,也被要求将随身物品全部掏了出来,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收取了三人随身携带的腰刀。 这时刘凡已收起了嘻嘻哈哈的心情,狐疑地向李敏投去询问的一眼,心里想道,“我靠,这是你们李家的地方哎,竟然如此搜身,对你也不放过。” 只见李敏也是一脸不解,缓缓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进到场内,只见四周挂起了几十盏灯笼,将会场照的似乎比外面的天光更亮,每盏灯笼下均有一名杂役负责,看来随着表演的起停随时控制灯笼的明灭,以配合戏台上的表演。 正前方几十步远扎了一座几乎有三层楼房高度的宽大戏台,仅台基就有一米多高,进入决赛的四名姑娘自决赛开始后就要呆在与戏台一墙之隔的宽大后间中,轮流上台表演。 整个会场中设有几百张桌椅,桌椅排列井然有序,中间留了多条容人通过的小道,提着茶壶的仆役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在座的每一位添上茶汤。 戏台前面与座位之间留出了小小一片空地,左右两边分别设了六张桌椅,六男六女相对而坐,其后又设有两张桌椅,坐了四名文书。 场内所有桌子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而最令人奇怪的是场子内部四周竟然也是站满了持刀的卫兵。 进到场内的一瞬间,三人立刻感到自己的装束与场中的气氛极不协调,特别是刘凡和王凯两人,场中男子居多,但所有的男子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少清一色都是仕子装束,自己和王凯一身浅绯色军装在以青灰为主色调的人群中简直太耀眼了。 李敏也是有点尴尬,看到刘凡也是满脸的不自在,喃喃道:“今天这事有点仓促……” “唉,即来之、则安之吧。”刘凡安慰道。 只有王凯一幅浑不在意的模样,仍然肆无忌惮地张目四顾。 刘凡心里暗自感慨道:“王大哥这种性格可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这时三人看到坐在前面第二排上一身仕子装束的凌晗已转过头来,对着李敏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几个空座。 刘凡和王凯看到靠近后面的一排上有三人站了起来,微微向自己这方举手行礼,两人一眼就认出是闫海诚等三个哥儿们,也微笑着向三人遥遥举手回了礼。 等三人坐了下来,李敏立即向凌晗投去询问的目光,小丫头微笑着用下巴向前点了一下。 顺着凌晗的目光,刘凡看到在李宗雄和吏部尚书潘大人中间坐了一人,看背影似乎年岁不大,刘凡在心中琢磨着这是朝中哪一号人物,居然能够坐在李宗雄和潘大人中间,更何况李宗雄已经封相,想到这里,不由地暗暗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好大的来头!” 只见此人好像背上长了眼睛一样,知道身后有人注视着自己,这时候缓缓回过头来,一脸微笑道,“敏丫头,不认识哥哥啦?” 刘凡看到此人估计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分儒雅和睿智,但更多的透着一幅高贵大气,刘凡忽发奇想,如果现在天塌下来,在此人眼中似乎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曙哥哥!”李敏又兴奋又惊奇地叫道。 “哈哈,不错不错,竟然还能认出你曙哥哥,我离开李相时你才十二岁,现在竟然已经是司马都尉了。唉,那时我十九岁,孟涛十七岁,你天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跑,追着孟涛不依不饶的……” 话说到这里,刘凡看到两人情绪均有点感怀,李敏眼圈已微微发红。 李敏勉强笑道:“曙哥哥,你啥时候到凉州了?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我昨日就已经到了,但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在大校场忙着练兵,想着等明后日闲了就去大校场找你,顺便看看你们几个捣鼓的练兵究竟是个什么样?” “我们还没练好呢,现在可不容许看,等练的差不多了,我自会请你、爹爹和郭叔叔等人去看。” “好吧,好吧,一切听我们小敏大将军安排,但我和李相过几日就要起程前往京都,估计是没机会看到了。” “这有啥难的,只要你、爹爹和郭叔叔同意,年底禁军演武时我们带几个营到京城练给你们看不就行了。” “噢,那也不错,那我们就等到过年了再一饱眼福吧。” 这时已经站起来的李宗雄适时插话道:“王爷,这两位就是我前面给你介绍的甘州守城战的主角,原神武军的旅长王凯和金城军的副旅长刘凡,现在也已经升为司马都尉了!” 说着低声对二人说道:“还不赶快向二王爷见礼。” 由于桌椅阻挡,这时候没法行大礼,刘凡和王凯只好珍重地向其敬了军礼。 “你俩的事迹我已经从李相和郭总管嘴里听说了,为了大齐,你们身先士卒,多年争战沙场,不说其他,仅仅战场上留下来的创伤可能就已经数不清楚了,说到敬礼,应该让我给你们这些奋战在沙场的英雄敬个礼才是啊。”说着就要伸手敬礼。 旁边李宗雄立即抓住二王子的手说道,“王爷不可,这礼不可废。” 郭怀德也说道,“王爷言重了,这虽然是他们的荣耀,但更应该是他们的职责所在,王爷勉励两句就是对他们最大的鼓励和认可。” “好吧、好吧,今天在这会场中也没办法多说,改日有空了再去找你们说话,我虽然跟随李相学武,但最终也没能在军中任事,心中多有遗憾,就想听你们说说战场上那些事。” 刘凡和王凯两人一起敬礼道,“职下遵命!” 等一众人坐了下来,李敏等人才有机会向凌晗了解情况。 第五十七章 富贵牡丹 虽然看上去这场子里也不过几百人,但凉州此次举办的花榜大赛却是大齐历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不但邀请了京城和洛阳的才子佳人参加花榜大赛,而且为显示大赛的公平公正,更是快马从大齐各地请来了六男六女颇具名望的才艺和诗词大家组成评委会。 而二王爷却是从其藩地益州出发回京城为其母妃祝寿的,顺便绕道凉州拜访昔日师长,等花榜大赛结束后就要和李相等人一起离开凉州前往京城。 至于花榜大赛的情况,凉州本地进入半决赛的八名选手除清浅之外,其他七名均提前淘汰出局,虽然清浅姑娘独自扛起了为凉州所有才子佳人奋战的大旗,但目前的形势却非常不乐观。 进入决赛的四位姑娘中除了清浅之外,京城占了两名、洛阳占了一名,分别是京城群芳阁的秋华姑娘、京中环彩楼的水仙姑娘和洛阳牡丹院的魏紫姑娘。 决赛指定的三场比赛中,第一场容貌和第二场器乐已经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场歌舞,从前面两场比赛的得分情况看,秋华姑娘遥遥领先,第二名是水仙,第三名魏紫,而扛着凉州军团大旗的清浅姑娘却垫了底,一旦三场比赛结束后,清浅姑娘无缘三甲,则占据主场的凉州地区的才子佳人根本就没办法抬起头来。 从凌晗的娓娓而谈中,刘凡也了解到这决赛的具体得分由两部分组成,六名女评委对每场上台展示的选手的容貌或才艺情况进行综合评定,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后,剩余四个得分的合计就是选手此场比赛的才貌得分。 而每位选手一场比赛结束后,场中的任何一位仕子都可以向其献上诗词,由六名男评委对所有诗词进行评定,选出一首最佳诗词,而这首诗词的得分就是选手此场比赛的诗词得分。才貌得分和诗词得分的小计就是选手本场的得分。全部结束后每位选手三场比赛的得分合计就是总得分。 整场比赛中所有被打分的诗词中得分最高者就是诗词的第一名…… 从前两场比赛得分的具体情况来看,除秋华姑娘外,其他三位姑娘的容貌和器乐表演各有千秋,才貌得分差距不大,主要得分差距还是在诗词得分上,虽然场中绝大部分都是凉州本地的文人仕子,京城和洛阳只来了寥寥几个人,但比赛规则不是人多就是力量大,不管凉州的文人墨客向清浅姑娘献上多少诗词,最终也只取一首。 听了凌晗的介绍,刘凡已经知道形势大为不妙,前两场比赛清浅的诗词得分均垫了底,可以看到凉州本地文人墨客的诗词水平与京城和洛阳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而从坐在凌晗旁边和凌晗一样蒙着面纱的那位李敏的郡主嫂子口中知道,清浅姑娘前两场的诗词得分竟然来自凌晗父女两人之手…… 这就是为什么郭总管都感觉形势万分危机,不得已乱抓人让一个军中莽汉在最后一场中赶来救场的原因。 此时正是第二场比赛结束后的中间休息时间,也是为选手留出下一场比赛的准备时间。 只听戏台内传出三声高昂的鸣锣声,第三场歌舞比赛正式开始了,随着锣声的响起,四周几十盏灯笼逐次吹灭,巨大的会场内只留下六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线,整个空间一下子昏暗了下来。 第一个出场的是洛阳牡丹院的魏紫姑娘,报出的歌舞名字叫《富贵牡丹》。 随着戏台前面的幕布缓缓拉开,后面的背景墙上红日高悬,其下晴空万里,巨大的戏台内大片的牡丹花正开的耀眼,有清丽宜人的“赵粉”、花形丰满的“姚黄”、粉白相间的“二乔”、形似鹰嘴的“豆绿”,而夹在最中间的却是一树光彩照人的“魏紫”,使人恍惚觉得正置身于夏日艳阳下的洛阳牡丹名园中。 广场上所有观众都双目炯炯、伸颈前望,惊奇于这整个布局的维妙维肖,浑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耳中传来一缕若有若无的琴音,逐渐提升,忽而又低沉下去,而随着琴音的不断起落,戏台上大片大片的牡丹花轻轻摆动,似乎琴音就是那夏日使人浑身凉爽的微风,各色牡丹随着微风起舞,展示给人间花中之王的最美风姿…… 顷刻,琴音中忽然多了一缕清脆圆润的琵琶之声,好像微波荡漾的湖面上骤然落下一陈雨点,将湖面拍打的叮咚直响,而随着渐渐急促的琵琶弹奏,所有牡丹渐次分开,仅留下做为花后的一树魏紫独自开放,花树下一窈窕女子仰面而卧,紫衣紫裙,妩媚娇俏,花增人色,人比花艳。 随着一声琵琶裂帛之声,花树瞬间从两边分开,一袭紫衣缓缓而起,右手一支牡丹在握,轻轻地按在柔美的双唇上,而随着琵琶之声的再次走急,美丽的身形开始摆动,宽衣广袖不断伸曲舒展做出各种形似花卉的美丽姿态,双脚缓缓前行,且行且舞,伴随着优美的舞蹈,一曲轻柔的歌声在台上响起: 似共东风别有因, 绛罗高卷不胜春。 若教解语应倾国, 任是无情亦动人。 芍药与君为近侍, 芙蓉何处避芳尘。 可怜韩令功成后, 辜负秾华过此身。 …… 歌中极尽对牡丹的赞誉之情,任是芍药和芙蓉也娇美异常,但芍药也只能作为牡丹的近待,芙蓉更是为了避开牡丹的芳华而挤身于水池。 歌声宛转动听,起伏跌宕,渐渐走低,若有似无,终至无闻。而随着歌声的结束,大片大片的牡丹花树再次涌向魏紫,众星洪月般衬托出中间一片紫色,只是美丽的面庞上也有丝丝哀恸藏于其中,似乎无奈自己寄身青楼、身世凋零似无根浮萍,似乎深恐自己也像唐时韩令砍花树一样被无情摧残。 一声高昂的锣声像闷雷一样冲进耳膜,四周的灯笼也在一瞬间亮了起来,众人才反应过来魏紫姑娘的歌舞表演已经结束了。 刘凡微微转头,竟发现所有人均还沉浸在牡丹歌舞的虚幻景象中,而坐在后排不远的徐潘更是满脸的色与魂授。 这时候坐在前排的六名女评委已经在一张小的宣纸上写着什么,看来是对魏紫姑娘这场歌舞的才艺评分已经开始。 片刻之后,陆续有仕子向身边的仆役交上自己已经完稿的诗词作品,刘凡恍眼看到不但徐潘向魏紫姑娘献上诗词,竟然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京城候公子也向魏紫姑娘献上了一首诗词,还没想通这是怎么会事,旁边凌晗已轻声向刘凡解释道,“刘大哥,规则中没有规定仕子不允许向异地的姑娘敬献诗词,但仕子们往往不会把最好的诗词投给异地的姑娘的。” “噢。”刘凡一边应了一声,一边暗暗道,“是自己想的太偏执了。” 几乎过了两柱香时间还长,终于才等到一位礼科官员宣布魏紫姑娘本场的才艺得分、诗词得分还有本场的总得分。果然如凌晗所说,虽然京城的候公子以及徐潘等好几位不是洛阳的仕子向魏紫姑娘敬献了诗词,但最终被评委选中的诗词还是出自一位洛阳的仕子之手。 第五十八章 月下踏梅 接下来出场的就是凉州怡红院的清浅姑娘了。 刘凡在脑中回放了一下清浅姑娘当日跳舞的情景,思量着清浅姑娘是不是要把上次的舞蹈要全貌全样的照搬上去,如果是那样感觉与刚才魏紫姑娘的舞蹈相比就有点次了。 关键是自已做为赶鸭子上架来救场的“诗词大家”,抄袭一首怎样的诗词上去合适啊,如果清浅姑娘又跳孔雀舞,自己却献上了一首赞美月亮的诗词,是不是有点文不对题。 但找一首好的诗词还要剔除唐朝以前的,对于一个理科男来说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唉,难、难、难!” 旁边正在与李敏小声说话的凌晗看到刘凡一幅皱眉苦恼模样,悄悄问道:“刘大哥,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刘凡低声回道:“没事,我只是心里有点焦急,不是要救急吗,我真在想作什么诗词好呢!如果清浅姑娘跳了一曲孔雀舞,我写上一首诗词赞美月亮行不行,还有,如果献上《山锯齿齿》那样的诗词是不是有点贻笑大方了?” 一听到山锯齿齿,李敏和凌晗两人均捂着嘴一起笑了起来。 等笑完了,凌晗小声说道,“刘大哥,对于向姑娘们献上一首什么内容的诗词这个并没有硬性要求,但跳的是孔雀舞,赞美那……那个月亮终究有点不大好,如果相差不是太离谱我想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特别是刘大哥如果能做出一首非常优美的诗词,则更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六位评委都是诗词大家,他们一见到好作品,肯定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作文章。” 李敏奇道:“你真会做诗?” “你看我的样子能是做出诗词的人吗?” “不像。” 一直听三人说话的王凯这时候忍不住插话道,“兄弟,如果你又要显摆写什么诗词,最好你写出来后让小敏或凌晗姑娘重新誊写一番,你那字写的真是……”说罢,微微摇了摇头。 “王大哥还在这儿说风凉话,那天还不是为了给你救急!” 等礼科官员报出清浅姑娘歌舞的名字叫《月下踏梅》时,着实让刘凡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下来,还好,古今中外咏月、咏梅的诗词太多了,不包括唐朝的,仅宋朝之后的,刘凡就记得好几首,这就不用拿文不对题的诗词来对付了。 心里一轻松,才发现随着又一次三声锣响,几十盏灯笼又逐次吹灭,戏台上的歌舞表演已经开始了。 偌大的戏台上用小小灯笼制作的一轮弯月斜挂天际,看上去维妙维肖,灯笼下面是一片稀疏的花林,朦胧的月光只能照出林子中花木黑色的影子,以及树上一簇簇花朵的轮廓,却看不清那花朵真实的容貌,但众人已经从散发出来的香气中低声惊呼道,“是梅花香味。”虽然明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但仍然被这精妙的布局和意境深深地打动了。 与上一曲恰恰相反的是,魏紫姑娘的富贵牡丹是艳阳高照的夏日,而清浅姑娘的月下踏梅却是月如弯勾的残冬,太阳对月亮,夏天对冬天,白天对黑夜,看来这俩姑娘真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还是偶然巧合。 一片静谧中,蓦地里一缕清幽的洞箫之声慢慢从身边响起,声音低而不断,犹如游丝随风飘荡,而随着箫声的逐渐清晰,一个女子的黑色剪影出现在月光中。 起初那剪影只有手掌般大小,渐次变大,当变得与真人大小模样时,又一道幕布缓缓拉开,许多人才发现舞台上还有一道用薄若蝉翼的轻纱做成的幕布,刚才的黑色剪影只是投到幕布上的影子。 在薄薄的幕布拉开的一瞬间,舞台内的光线陡然亮了起来,众人这时候才看清了台上的一切,月光之下,朵朵红梅竞相怒放,地下一层薄薄的积雪,一个丰神绰约的美丽女子和刚才的黑色剪影重叠起来,使人根本难以分清这一切是真是假。 箫声循环往复,连续不断,而随着柔媚宛转的音乐节奏,女子腰肢轻晃,身形缓缓转动,慢慢地变换着身姿,身材柔韧到了极致,随意转动着做出任何人认为不可能的舞姿。 乐声渐渐拔高,女子整个身体快速地舞动起来,衣裙绽放如同怒放的红梅,连续不断的翻飞在空中,身材舒展间,偶尔闪过惊鸿一瞥的美丽面容。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身材和姿容,场内静可闻针,众人几乎忘却了呼吸,美目流盼间,那惊鸿一瞥好像深深刻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观者无不动容于这月下之舞,箫声渐行渐远,终不可闻,月儿缓缓落下,光芒渐渐黯淡,轻纱一样的幕布也重新合了起来,女子舞动的身姿又投影在幕布上,越来越小,渐渐与那弯月重合,使人恍惚觉的那正是一幅嫦娥奔月图,终于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只余台下众人的喟然太息。 等会场的灯光重新亮起来,刘凡还在脑子里思考这灯光效果是如何设计的,是不是就和小时候乡下大场子上表演的皮影戏一样,旁边凌晗已小声提醒道:“刘大哥,该准备写诗啦,只有一刻时间,非常紧张的,过了时间再交上去评委就不收啦。” “噢,好好,不过,小敏,和你打个商量,凌晗还要自己写诗,你帮帮我,我来说你来写行吗?就像王大哥说的,我那笔烂字实在是拿不出手。” “这有啥难的,我虽然从小就对文章诗词不怎么感兴趣,但写上几个字还不止于让人哂笑。” 刘凡在心里默念道,“对不起了苏大师,我记得几乎所有的穿越小说写到诗词都要拿你的作品来应急,谁让你为后世留下这样千古流芳的绝唱,况且今天这清浅姑娘又是月亮、又是嫦娥的,只能盗取你的著作权了。” 李敏看到刘凡一幅沉思模样,以为他还需要稍时思考,没想到她刚拿起手边的笔,刘凡就马上说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上半阙还没写完,一直还没动笔看着刘凡和李敏两人的凌晗已经惊的脸上变色,仅从这上阙看,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作品了。凌晗干脆也不思考了,放下手中的毛笔,静等刘凡将下阙也说出来,李敏的那位郡主嫂子也被凌晗的举动吸引,侧目看了几行,也是大吃一惊……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等写完了下阙放下笔来,李敏也和凌晗一样惊的脸形都有点走样,他虽然从小就不怎么喜欢诗词歌赋,但作为大齐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从小接触过的上流社会的诗词大家、文人墨客海了去了,就是随意听一耳朵,这十几年下来也能积下不少,虽然口上说自己不怎么喜欢诗词之道,但平常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这时候再次细细读了一遍,想到这人一次次刷新自己的感观,真不知道这诗词是他从那里听来的,还是自己现做的,怎么想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刘凡看到三人似乎都被惊到了,想到这首词可能是太震撼了,小声地问了一句,“那不行再换一首?” 三人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盯着刘凡,稍顷之后才由李敏的那位郡主嫂子说道:“还换它干啥,况且这么好的诗词就应该拿出来让更多的人、甚至是全天下的才子佳人们鉴赏、传唱,赶快交上去吧,这下全凉州的文人仕子也该松口气了。” 第五十九章 传世名作 等李敏署上刘凡的名字交给旁边过道里走动的文吏,刘凡看到交上去的诗词被正在忙碌的官吏随手放到一摞诗稿的最下面,也就将一颗忐忑的心放到了胸膛里,现在已经交上去了,不管后面是什么情况也得生受了。 由于是清浅姑娘的舞蹈,凉州地区进到会场平时能够说上几句“之乎者也”的文人仕子基本都向清浅献上了诗词,刘凡随意一瞥间看到闫海诚三人自舞蹈结束后就一直紧张地书写,想来也是把最拿手的诗词敬献了上去。 时近中午,刘凡几人一边吃着仆役刚刚端上来的各色点心,一边耐心等待几个匆忙用了点吃食又接着忙碌的诗词大家们对一大摞作品进行品鉴。 就在场上所有人都用平时难得一见的精美糕点填饱了肚子、慢慢品尝着饭后的香茶时,只见一位年近花甲的评委站起身来急急地向一位更老一些的评委说道,“仙翁,请看这一首!” 一位花白头发,看上去已年近古稀的老者慢慢捋着胡须道,“噢,看来老吕今天终于拿到一首好诗词了,这两天你就没这样激动过!” 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不怎么相信,从昨日决赛开始到现在已经结束的九场表演中,能够值得让他称道的也不过是昨日京城候公子为秋华姑娘献上的一首《咏梅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借梅暗喻秋华姑娘的绝代芳华及高洁品性。 其余京城及洛阳的另外几名公子的诗词虽然也有可取之处,但最多也只能算作是中平,而凉州一众仕子的作品就很难入得了自己的法眼,况且这一场表演又是凉州清浅姑娘的表演,他已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既然老吕推荐了,称作“仙翁”的老者也就顺手接过宣纸读了起来,其他几名评委也因为两人的说话引起了好奇心,均放下手中正在鉴赏的诗作走过来围着两人一起读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几人越读越是心惊,叫仙翁的老者刚开始轻轻念诵时平缓的声音现在几乎已经有点发抖,一口气读完全词,又不相信地从头重读了一遍,这才一屁股坐了下来,嘴里喃喃地说道,“好词啊,这多少年了,老夫自出道以来,还从未遇到这样一首让人心潮澎湃的词作!这水平说白了上可直追李杜啊!” 正想看看落款处的署名,这时前排已经看到几个评委有些异样的吏部潘大人站起来笑道,“老师,遇到什么好诗作了,让学生也开开眼啊!” 刘凡向凌晗看了一眼,后者立即小声说道:“姜爷爷是潘大人高中时的座师,从礼部尚书的任上致仕后一直在老家商州颐养天年,是大齐文人辈里数得着的诗词大家,虽然年近古稀,但身体仍然康健,这次父亲早早就将其接过来,也是为了提高这届花榜大赛的知名度。” “好,好,老吕,你就当中读读吧,让王爷、李相、郭总管以及子秦他们也品鉴品鉴,你们几个也抓紧把剩余的作品再翻翻,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如果没有,就把这首定下来吧。” 一边说一边想道,“这种世所罕见的作品几十年难遇,那能一口气再翻出第二首来,让几人再翻翻,只是做为评委的工作必须要将所有诗作都品鉴完毕,例行公事而已,心里早已将这首词定为此次花榜大赛中的诗词第一名。” 叫老吕的评委听了仙翁的话后,将诗作拿了起来,迈步走到戏台前面,抑扬顿挫地将一首词念了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老吕稍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在会场之中,还没念完上半阙,许多人已经和刚才的凌晗、李敏一样都是满脸惊骇。 这上半阙从一句简单的发问起笔,因月而引发出对天上仙境的奇想,起句奇崛异常,作者用李白“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的诗意,将青天拟人,把酒相问,为读者勾勒出一幅浩月当空、孤高悠远的开阔境界,大气、豪放、洒脱、不带半点人间烟火,思想犹如插上了飞翔的翅膀,无拘无束,瞬间遨游九天万里…… 等老吕将整首词作全部读完了,会场上已经是寂静一片,连戏台上面的幕布也被人悄悄拉开向外张望了一眼,许是惊奇这下面怎么突然没有声音了,但这时候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这一细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道,“这是一幅怎样豁达的胸襟和非凡的气魄,才能写出如此豪迈壮观的词句啊。” 一片安静中,被唤作仙翁的老者缓缓说道:“老吕,你还没读完呢!” “噢,是我糊涂了,这作者是……” 只见老吕迟疑了一下,才有点不相信地说道,“神策军司马都尉……刘凡。” 说完这句话,大厅里顿时一片嘈杂之声,这其中不乏惊奇之人,但更多的人脸上均显出一份狐疑之情。 就连仙翁也被老吕报出的作者名弄的有点恍惚,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噢,这还真是有点意想不到啊!” 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但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从昨日至今,凉州仕子敬献的诗词虽然都很不错,但其中上佳的却不是很多,而今日突然出现这样一首千古流芳的佳品,肯定是有新人加入了。” 说着,向刘凡这边看了一眼道,“三位将军是此前刚来到会场的吧?” 听了仙翁的话,李敏和刘凡立即站了起来,刘凡随手又拉了一把正在打瞌睡的王凯,同时答道,“正是。”然后三人又恭恭敬敬地向仙翁敬了礼。” “好好好,三位将军请坐,等这大赛完了,如果有时间,我老头子还想找刘凡将军聊聊,希望将军不要推辞!” 刘凡又马上站起来说道:“一切听您老吩咐!” 等刘凡坐了下来,仙翁才对着潘大人说道,“子秦,就我来看,这是一首几十年难遇的好诗词,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现在已经是大齐文人辈的翘楚了,这首词就由你来为大家品评一二吧!” 听完仙翁的话,潘大人立即站起来说道,“老师,在您面前我那敢混口胡说,学生我还想再听听老师对诗词之道的精妙见解呢!” “嗨,你这是什么话,我这已经是朝不保夕的年龄,现在该是你们挑担子的时候了,你今日不说,难道我那一天归西了,遇到这种事,你还能把我从坟墓里叫出来不成?” 前排二王爷、李宗雄、郭怀德以及几个年老的评委听了仙翁的这番话,都不由地相顾莞尔。 潘大人只好上前向仙翁恭敬一礼道,“那学生就不推辞了,不对之处还请老师斧正。” 看到仙翁微笑着点了点头,潘大人才慢慢说道:“这首词构思奇拔,畦径独辟;上片高屋建瓴,下片峰回路转。从格调上看,则是“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从布局上看,上片凌空而起,入处似虚;下片波澜层叠,返虚转实。全词设景清丽雄阔,立意高远,构思新颖,意境清新如画。最后以旷达情怀收束,是人之情怀的自然流露。情韵兼胜,境界壮美,全篇皆为佳句,具有流传千年都毫不褪色的魅力啊。” 第六十章 木兰劲舞 等潘大人一字一句地将这品评述说出来,刘凡却听得似懂非懂,兴趣全无。 心里想道:“除最后两三句外,我这个盗名作者都不知道这评语到底说了个啥,难道你们都听懂了,微微转头向周围看了看,只见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幅聚精会神、心旷神怡之态,我滴个乖乖,看来只有我和旁边正在打瞌睡的王大哥听不懂。” “哎?不对,还有两个人没有认真听,是的,刘凡已经看到徐潘正在对前排的一位公子低声说着什么,第六感觉告诉他,这人又要坏事。” 果然,等潘大人品评完了,一众评委也已经对这首水调歌头打分完毕,仙翁对潘大人的评语做了一番肯定的赞誉后,就手接过一名评委递上的纸张正要宣布评分结果,却见刚才与徐潘说话的公子站起来说道:“老大人,学生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位公子有事?这里没什么不可说的,请讲吧!” “谢老大人给学生这个机会,就刚才这首水调歌头,诗词本身学生是没有什么异议的,确实是一首千古名作,但学生只是对这首词的作者刘凡将军稍有疑惑,听说刘凡将军小时候只读过几年私塾,像这样的千古名作出自只读过几年私塾的将军之手,使人实在有点不可相信,我认为老大人及各位前辈不可不详查一番。” “这位公子是从洛阳赶来的吧?” “正是,学生不才,学生正是今年洛阳乡贡的解元余鹏。” “噢,余解元是这几天才到凉州的吧,怎么对刘凡将军的情况了解的如此清楚?” “这……这,我也是刚从这位徐兄的嘴里听说的。”说着向身后的徐潘指了一下。 徐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向这位余鹏透露了内幕消息,这人转眼就将自己卖了,这下成了众矢之的了,如果一旦因这人提出的问题导致这首词不被认可,则清浅姑娘铁定是垫底了,那时候凉州文人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自己淹死,徐潘已经看到父亲徐礼的目光中充满了失望,郭怀德等人的眼中也已是不快,而更多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却透着一股敌视,浑身不由地颤抖起来。 听完这位余解元的话,仙翁不动声色地说道:“刘凡将军,词作出自你手,就由你来对余解元的问题解答一番吧!” 刘凡站了起来,向仙翁恭敬一礼道,“老大人,刚才你老、吕老前辈还有潘大人都说了这首词是上佳之作,如果小子没记错,刚才老大人还小声自语说,‘你老也是很多年没遇到这样一首让人心潮澎湃的词作了’!” “如果这首词是我抄袭的,说明这首词其前早已存世,试问各位,像这样的名作如果早已存在了,有可能长期埋没而不被人知?还有,在这大厅里,几乎汇集了大齐少半的文林泰斗,就各位的眼界识见,有谁作出了这样的词作而不被你们知晓?” 说完又再次向仙翁敬了一礼后道:“老大人,我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听了刘凡的辩解,仙翁缓缓说道,“刘凡将军说的是,这大齐的文人界里如果出了什么新鲜事可能瞒得了一时,但终久是瞒不过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你这样的词作如果早已问世,我们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 “另外,今天我们是鉴词、而不是鉴人的,只要诗词够好,我们就会给它相应的得分,而不会去讨论诗词以外的东西,这不是此次花榜大赛的职责,除非有人能够当面拿出证据说明这诗词是抄袭他人之作。” 说完没再向余解元看上一眼,直接对旁边说道,“宣布评分结果吧!” 由于六名评委几乎对这首水调歌头都给了满分,加上清浅这场表演的才貌得分以及前两场比赛的得分,最终总得分终于高过了前面洛阳魏紫姑娘的得分,虽然后面的情况如何还不能预知,但最起码清浅姑娘已经进入三甲了。 这一结果立刻使所有凉州人士都松了一口气,大厅里一时间欢声雷动。 坐在旁边的三位女子更是欣喜不已,而前面的李宗雄、郭怀德等人都转过头来向刘凡微微颌首,就连刚见面不久的二王爷也转头向自己报以一笑,但目光中却隐隐含有一丝探究,只有王凯那厮仍然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样,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就一首破诗词,至于如此张扬吗,刘凡,等一会儿表演开始了记着叫我一声。” 排在后面的表演是来自于京城的水仙姑娘,相传水仙是尧帝的女儿娥皇和女英的化身,二人艳丽大方,一同嫁给了当时的俊杰舜帝,其中姐姐为后,妹妹为妃,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舜帝在一次南巡中驾崩,娥皇和女英为其双双殉情,因她们的感情至真至纯,感动了上天,上天怜悯便将她们变成了腊月水仙的花神,于是就有了水仙花。 想到这段典故刘凡不仅对这位姑娘的容貌和性格多了一份猜测,这水仙姑娘的容貌多半属于清丽淡雅型的,而对待爱情应该是至情至纯,其歌舞应该设计成一出美好的爱情故事才对。 脑子里正在胡乱编排水仙姑娘的歌舞,不料被坐在旁边的王凯推了一把说道,“干什么呢,说好了歌舞开始了让你叫我一声,不但不叫我,而且连自己都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刘凡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是咋啦,水仙姑娘长什么样子、排出什么节目和自己连一文铜钱的关系都没有,再说了等一会儿水仙姑娘一出场不是马上就知道了吗!” 而此时礼科官员已经报出水仙姑娘的舞蹈叫《木兰劲舞》,从旁边的凌晗口中刘凡听到水仙姑娘一开始报给大赛组织方的歌舞并不是《木兰劲舞》,而是一支偏于柔媚型的舞蹈,是昨日下午才临时改成木兰劲舞的。 宽大戏台的幕布还没有拉开,从里面已经传出了嘹亮的号角声,夹杂着士兵的吼叫、战马的嘶鸣以及羽箭的破空之声,表演还没开始,这声势却造的无比激烈。 挂在四周的几十盏灯笼大部分已经熄灭,一片昏暗的大厅里响起这些激昂的战场之声,使人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 旁边王凯小声说道,“他娘的,一听到这些声音,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神武军乙旅那些死去的兄弟。” 刘凡心里也自语道:“对呀,自己好像也一下子进入到你死我活的争战场面了,本来是想到这里来放松放松,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跳个男人都喜欢的妩媚的舞蹈不就行了,干吗制造这种紧张空气。” 喊杀声渐渐低沉,一股密集的战鼓声瞬间在大厅里响起,而随着战鼓之声,厚重的幕布缓缓拉开,刘凡看到戏台里面也亮不到那里去,和前面清浅姑娘的舞蹈一样,背景也是一轮弯月下的深沉夜晚,淡淡的月光下只能看清背景墙上黑色山峰的轮廓和脚下暗红色的土地。 周围远处的黑色区域里被设计成一片千军万马争斗的场面,中间方尺之内,一男一女正在打斗,女子一身戎装,是典型汉家女儿形象,而男子则是一幅胡人装束。 王凯又说道:“这场景古古怪怪的,既然是木兰舞,设计成残阳如血的沙场就成了,干吗非要设计成夜晚,啥都看的模模糊糊的。” 旁边李敏插话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们三人看上去可能没什么感觉,但这大厅里许多文人仕子的眼里说不准就有非常强的震撼效果了。” 刘凡和王凯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可能也对,这里针对的人群主要是一群文人仕子,自己三人只是被临时叫来救场的。 第六十一章 乾坤一掷 台上的鼓声更加密集,一男一女的打斗也渐趋激烈,只见女子不断地挑开男子砍来的弯刀,终于将长剑刺入男子的胸膛。 就在这时,一首雄厚的歌声瞬间在大厅里响起: 木兰抱杼嗟, 借问复为谁。 欲闻所戚戚, 感激强起颜。 …… 而随着男子身体的缓缓倒下,女子绯色的身影并没有停止,恍如彩虹般不断地在台上穿梭,伴随着密集的鼓点,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戏凤,时进时退,忽而轻盈如燕,飞身而起,忽而骤如闪电,瞬间划过。 此时观众均被这剑舞和歌声所吸引,一片昏暗的大厅里只余震天的鼓声在不断回荡。 随着鼓声稍稍低沉下来,女子的动作也变的有些轻柔,持剑慢慢在台上翻飞,每每面向台下的时候,眼睛中射出惊鸿一瞥。 当鼓声又一次变得高昂之时,女子飞身旋转,身体扭转的同时左手奋力向下一掷…… 就在女子左手扬起的同时,刘凡立即喊道,“不好!”伸手拿起手边的砚台瞬间打了出去。 众人还没听到砚台落地的声音,台上刚才倒地的男子已像豹子般飞身向下扑来,手中的木刀已换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王大哥,拿凳子!”刘凡的一声高呼刚出口,王凯已经提着凳子从旁边过道里飞身而上,刘凡也在一瞬间紧随王凯奔了出去,两人在间不容发之际用凳子挡住了马上就要刺到王爷胸前的匕首。 李敏也已经高声叫道:“侍卫、侍卫、保护王爷!!” 这次不像甘州城头,刘凡和王凯两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对手,男子一身表演用的胡服,个子矮小,但身手之快超乎两人的想像,仅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刘凡和王凯两人身上已多处被划伤,两人手持的凳子却几乎没有碰到对方的身体。 但也就是这拿命换来的一分多钟宝贵时间,使目瞪口呆的二王爷脱离了险境,也使得站在舞台周边的二十几名王府侍卫能够及时赶到,将王凯和刘凡以及出手挡住几乎同时飞身而下的女刺客的李宗雄、郭怀德以及李敏三人替了下来,团团将一男一女两名刺客围住,而此时分布在四周的卫兵也已经赶到戏台前面。 刘凡及时提醒道,“大总管,要马上将戏台控制起来。”郭怀德向一名校尉看了一眼立即说道,“还不快去!”在校尉的带领下,一众卫兵立即将戏台内外包围了个严严实实。 就这眨眼功夫,二十多名王府侍卫已将两名刺客彻底制服,女刺客肚子上戳了一刀,刘凡看到女子绝美的脸庞上一双摄人心魄的大眼睛,风华绝不次于从京城来凉州的秋华姑娘,但此时目光已经有点散乱,眼看活不成了。 旁边那位小个子男人的皮帽子已不知去向,一头青丝披散下来,竟然也是一位妙龄女子,此人伤势稍轻,只是在胳膊和大腿上各中了一刀,被侍卫反剪着双手绑了起来,脸上一幅决绝的神态,看到旁边女刺客的样子,颤声道:“水仙,你没事吧?” 水仙姑娘双眼迷离,喃喃说道,“我是活不成了,春桃,你回去了……告诉他,这辈子……再也……无缘啦,只能……来世相聚……”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是微弱。 “水仙、水仙,你还好吗,你……等等我……”一边喊叫,一边泣声道,“你是糊涂了,我还能回去吗?” 说着牙齿轻轻一咬,转眼间嘴里一股黑血缓缓涌了出来,旁边一名侍卫低声道:“王爷,这人咬毒自尽了。” 这时一众卫兵已将京城环彩楼的五名女子和三名男子全部押了过来,前面年岁稍大一些的女子一见水仙模样,立即疯了一样挣脱侍卫的束缚扑到水仙的身边撕心裂肺地哭道:“水仙……你怎么啦,谁……让你这样做的,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要生生掐死他,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只听水仙声音微弱地说道,“月娘,这是我自愿的,他对我好,他答应娶我……” “你糊涂啊,人都没啦还怎么嫁……” “月……娘,我求你一件事,我……死了之后,请你照顾一下我妹妹,我去了,她在世上就孤苦伶仃……” “好、好,我答应你,你不会死的,我求求这些大人们!” “不用啦,我已经看到爹爹和娘亲啦!” 这时,众人已看到水仙的双眼已散乱无神,看来马上就要不行了。 忽然之间,水仙姑娘眼中迸发出一束亮丽的光彩,口中轻轻唱了起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 歌声越来越低,渐渐松开了抓着月娘的的手,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歌声止歇,也停住了呼吸。 许多人不由地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名叫月娘的女子见到水仙已停止了呼吸,放声大哭之中又扑到那位已死的春桃身边,劈头盖脑地打了下去,嘴里呼喊道:“肯定是你这贱人,将水仙害了。” 二王子走上前来,向旁边的李宗雄及郭怀德轻声说了一句,郭怀德立即拱身行礼道:“谨遵王爷钧令!不过,王爷,不管怎样,这些人都要详查。” 说完又对旁边的校尉说道,“你协助王府陆将军一起将这些人先押下去严加看管,今晚花榜大赛结束后立即对所有人进行审讯,尽力查明刺客幕后之人。” 此时,正在旁边细细搜寻的陆将军低声说道,“王爷,找到了。”说着用一块白色丝帕轻轻从地上捡起比普通的绣花针大上一倍有余的一杖银针来。 众人看到这杖银针通体乌黑,知道其上肯定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稍稍戳破皮肤就能要了人命,均暗自庆幸刘凡眼疾手快,不然一旦王爷有事,西北行营这几号人谁也难以承受来自圣上的雷庭之怒。 此时一名王府侍卫又轻声叫道,“这女子手里有东西。”说着掰开水仙紧紧篡着的右手,拿出一块玉佩,躬身交给二王子。 刘凡看到玉佩白中带翠,做工精致,整体造型似一对鸳鸯和鸣,由一块上好的和田子料做成,心里赞道,“好精美的东西!” 旁边李敏悄声说道:“看形制似是宫中之物。” 二王子拿起玉佩细细查看了一翻,神态却有些迷茫,似乎在回忆一件久远的事,稍一犹豫,还是将玉佩交给了身边的陆将军,顺口说道,“收起来吧。” 这时候郭怀德看到王凯与刘凡两人身上有几处伤口仍然在向外渗血,立刻说道,敏儿和晗儿陪你们两人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完了你俩先去休息,让敏儿和晗儿过来就成。 只见二王子及王府陆将军等人一起转过身来,对着刘凡和王凯微一抱拳道,“若不是二位将军及时出手,这时候本王可能已经在黄泉路上了,今日两位将军治伤要紧,救命之恩明后日小王将亲自登门致谢。” 等刘凡四人从花榜大赛的会场走了出来,才发现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估计等到秋华姑娘的表演完毕所有花榜大赛的相关事宜全部结束后,肯定又要到深夜了。 刘凡看到李敏和凌晗两人均是一幅闷闷不乐的神态,知道两人还在想着刚才水仙姑娘的事情,心里也感到有些郁闷,嘴里不由自主地说道,“唉,好一个痴情女子!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第六十二章 王爷来访 “嗯?刘凡,你怎么能这样肯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因为春桃,刚才你们也听到了,春桃肯定是水仙和那位幕后之人中间负责联络的人,或者说,春桃根本就不是环彩楼的人,他很可能就是那位幕后之人的手下,这么大的刺杀行动,作为手下能有不报告主人的吗?” “而作为自己深爱的人,你能忍心看着他舍身赴死吗?如果两情相悦,恨不得将对方捧在自己的掌心里。所以,只有一种情况,水仙深爱着那人,但那人却将水仙当成自己掌中的一个玩物而已,根本不在乎水仙千里赴死。” 旁边王凯插话道:“这幕后之人好大的能耐,竟然让水仙这种国色天香的女子情愿为自己赴死,这样活一生太值了。” “王大哥你说错了,像这种玩弄别人感情、视别人生命为草芥的无情无义之人,他空有一幅人的躯体,不懂生命中最珍贵的是什么,看上去他似乎什么也得到了,但最终他什么也不会有。” 李敏轻声叹道:“唉,可怜那些活在梦中的痴情女子了。” “是啊,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刘凡一说完这句话,两个女子均是一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里想道:“好美的两句词。” 旁边凌晗停下身来,轻声向刘凡说道:“刘大哥,自古情之为字,最难述说,这句词对情字理解的太深刻了,使人不由地心向往之,刘大哥能把整首词给我和敏姐说说吗?” 刘凡停步思考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这首金代元好问所做的《摸鱼儿·雁丘词》的前后句,只好抱歉地摇了摇头,说道,“全词记不清了,也不知是谁写的,我只记得这两句。” “噢,太可惜了。” 因刘凡不想在这诗词上多说,这时候寻了个话题道:“小敏,问你个事,当今圣上多大年岁了?听二王爷昨日说,他自己好像都已经二十五六了,那太子还不得有三十多岁。” “哎,你这大齐的司马都尉是怎么当的,连这些事都不清楚?” “那有时间去操心那些事。” “圣上多大年岁我可不清楚,不过自至正三年太子薨殁后,圣上至今没有再立太子。” “噢,那各个皇子间为争嗣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旁边凌晗立即小声说道,“刘大哥慎言,这些话让有心人听去可不好。” 经凌晗提醒,刘凡才反应过来,封建社会最忌讳的就是议论皇家之事,一旦让人举报,轻则枚刑、重则杀头也有可能,不由地暗暗抹了把冷汗。 这时候李敏又小声续道:“你猜的不错,目前几个皇子里面,最有势力的就是二王子和三王子,其他王子还小,本来太子薨殁后按照立长不立幼的规定,二王子顺利成章地应该被立为太子,但三王子的母亲杨贵妃目前最得圣上宠爱,其舅父更是当今左相,因而立嗣之事迟迟未决。” “噢,那对于二王子来说,形势很不妙啊!” “可不是。” 由于刘凡和王凯身上的几处刀伤均没触及要害,军中郎中上了伤药并简单包扎后已无大奈,虽然无事,但李敏还是坚持要二人第二天多休息一会,练兵的事情由她先看着。 故尔刘凡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就这还是王凯那大嗓门在门口喊了好几声才把刘凡吵醒。 行营自成立以来对五支禁军的司马和司马都尉均在府衙大院中分配了单独的小院,刘凡前两天探亲回来后才从大火烧伤后临时居住的小院中搬了过来。 另外,李敏已将李守义等几人替自己购买的院子的房契及钥匙一并交给了刘凡,但这几天因为练兵等事宜根本没顾上去看,只是让马强带一众亲兵前去打扫了一下。 前日朝廷对西北行营今年大胜后的奖赏已全部分配到行营所属的各支军队,刘凡和董子两人的奖赏除去偿还购买院子的花费后还略有盈余。 两人一起用了早饭后慢腾腾地赶到城外大校场时已接近午时,门口值守的士兵一见两人立刻跑过来说道:“刘将军,今儿一早就有好几拔人过来找你,因这里是军事要地,就全让李都尉给挡了回去,临走时好几人还带话给你,说晚上到你的住所去拜访。” “噢……” 从昨日拿出那首水调歌头时,刘凡就已经预计到有这种情况发生,这时候随意应了一声后问道,“都有什么人?” “他们都在我这儿留了拜贴。”说着将好几份拜贴双手递给刘凡。” 刘凡随手翻看了一下,旁边王凯已经嚷嚷道,“都有什么人,快说说。” “噢,有来自京城的候公子和京城群芳阁的秋华姑娘,有来自洛阳的余公子和唐公子,有闫海诚、闫海庭、柳洪禄三人,还有凉州怡红院的清浅姑娘和阿霞姑娘……” “啊!我的阿霞也来了,这这这,多好的机会白白丧失了,都怪小敏,一点小伤硬要让我们早晨多休息一会儿,还有你,年轻轻地不早早起来睡什么懒觉!” 刘凡好笑地看了一眼王凯,“即然阿霞姑娘已经是你的了,啥时候去见不行?还有什么机会不机会的!” “唉,兄弟,你这话说的,虽然阿霞姑娘已经是我的了,但去了怡红院你连个饭也不吃那实在不像话吧,也不能天天上门去吃霸王餐啊,在这凉州地方,我们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对不对?” “噢,那是,你已经进入大齐高级将领的行列,再去吃霸王餐却是有点不太合适,我想清浅姑娘和阿霞姑娘很快会第二次上门的,到时候给他们说说看能不能每次给你打个折扣。” “这感情好,如果能打个五折,这一年下来也要省下不少银子,你帮助清浅姑娘进了前三,你的话他俩肯定听,嗨,哥哥在这儿先谢谢你啦。” “这有啥谢的,我俩可是一块儿扛过枪、一块儿嫖……的铁杆兄弟,这么点事就谢来谢去的是不是有点见外了。” “对对对,是我见外了,这次哥哥说错了,晚上的酒钱我付了。” 旁边一直听二人胡址的侍卫这时候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只好举手再敬一礼道:“两位将军,里面还有客人呢,李都尉说,你俩一来,马上过去相见!” “嗯?既然有事,怎么不早说?”王凯立即说道。 侍卫一脸无奈地小声说道:“职下没敢擅自打断两位将军的话!” “还不是让你打断了!” 刘凡看到侍卫一脸委曲,瞪了王凯一眼道,“没事没事,这不怪你,是我俩不对,是什么人要见我们?” “是行营李副总管带着几个人过来的,身边跟着几十号侍卫,看身份尊贵,好像听着是个什么王爷!” 刘凡和王凯听到是二王子带人过来,这时候也再顾不上在此瞎址,快步来到这几天临时办公的议事厅外,只见周围已被卫兵全部围了起来,看来已经戒严,等侍卫向里通报之后,里面立即传出话来让二人进去。 进到里面,才看到议事厅里总共也没几个人,上首只坐了二王子一人,李守义和李敏兄妹两人在旁边打横而坐,下首只有王府的陆将军及一个看上去上了年岁的文官。 见到二人进来,坐在下首的两人都已站起来迎接,等两人向二王子及李守义等人见了礼,并在下首坐了下来,二王子才关切地问道:“两位将军的伤势无大奈吧?” 第六十三章 卖身之契 两人起身恭敬答道,“一点小伤,根本没伤及要害,过个三五日就会完好如初,多谢王爷关心!” “两位将军不用站起来答话,今天过来主要是对你们几人昨日的及时出手表示谢意,顺便也想和你们随意聊聊,希望小敏你们三人不要拘束才好。”说着向陆将军略略示意了一下。 陆将军随即从身边拿出两个上面绣有金银丝线、用上等丝绸制作的袋子,站起来恭敬地双手呈送到两人面前。 两人立即站起来惶恐道:“些许小事,怎敢接受王爷的谢礼,还请王爷收回。” 旁边李守义微微一笑道:“既然王爷已经安排了,也就别推辞啦,以后王爷一旦有个什么差遣,你俩能为王爷分担一二也就是啦!” 听了李守义的话,刘凡心里暗暗道:“这不会是卖身契吧?立即拉了一下王凯又站起来道,“谢王爷抬爱,如果王爷以后有个什么小事需要我们,请尽管吩咐,我俩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说完恭敬地与王凯一起躬身接过陆将军手中的袋子。 二王子看到两人已接受了自己的谢礼,眼中满是笑意,等两人坐了下来,又转头轻声对李敏说道,“给你就没准备其他礼物,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刀剑,我前两年在蜀中得到一件好东西,这次就巴巴地给你送了过来。”说着将一把看似古朴典雅的短剑递给了李敏。 等李敏轻轻抽出剑身,众人才赫然发现这不是一把剑,而是两把剑。刘凡心里暗自嘀咕道:“我靠,我得到了一把玄铁宝刀,你拿到的不会是鸳鸯剑吧?” 只见两把短剑剑身估计只有二十多厘米长,表面黄中泛白,光洁如新,通体布满了精美的菱形暗格花纹,竟然是雌雄青铜双剑,这也太罕见了吧。 李敏眼睛里已经满是惊喜…… “好啦,就不要在这显摆啦,拿回去慢慢欣赏吧。”李守义插话道。 等李敏收好了短剑,二王子才开口说道:“先问刘凡将军个事,昨日会场中如此昏暗,你是如何发现戏台上水仙姑娘有异样并瞬间出手的?” 刘凡昨日从会场中出来后就想到肯定有好多人会在这点上有疑问,这时候慢慢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其实,刚开始我也并没有想更多,是王大哥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噢?”几个人均不由地同时疑惑道,连王凯自己都不相信地拿手指着自己问道,“我说的话?” “对,就是王大哥的一句话,当时周围的几十盏灯笼依次灭了后,会场上已昏暗无比,这主要是为了衬托舞台内部的场景,不了幕布拉开后,舞台里面也设置成了夜晚,光线更好不到那里去。 前面清浅姑娘背景也是夜晚,那是为了衬托嫦娥奔月的场景。而月下夜战却不知能突出什么?” “我记得当时王大哥说了一句,我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原话是这样的,‘这场景古古怪怪的,既然是木兰舞,设计成残阳如血的沙场就成了,干吗非要设计成夜晚,啥都看的模模糊糊的。’” “就是这句话,一下子使我对如此设计产生了一丝疑惑,但也只是在心中留下了一丝疑惑,不可能对表演者立即产生怀疑。” 听完刘凡的话,王凯也点头称是:“对,当时我就有点疑惑,一般夜间进行的战争多是偷营诈寨一类的,但昨日表演的场景明显是两军对攻,设在夜晚就让人有点不可思议。” 等王凯说完了,刘凡又续道,“其二就是舞蹈设计的平淡无奇,我曾经和王大哥在凉州怡红院里看过一位叫阿霞姑娘表演的‘公孙大娘舞剑’,是怡红院每日晚间随意为客人表演的。水仙姑娘作为京城仅次于秋华姑娘的青楼花魁,其设计的舞蹈竟然比凉州怡红院中随意表演的舞蹈都不如,这就有点奇怪了。” “其三,水仙姑娘的表演开始前,我和小敏、凌晗几人的随意闲谈中,从凌晗的口中听到,这水仙姑娘最开始报给大会组织方的舞蹈并不是木兰劲舞,而是一支偏于柔媚型的舞蹈,是昨日下午才临时更改的,这一点也非常使人不解,因为一般来说,每个姑娘心目中最拿手的舞蹈只能有一首,临时更改除非有什么特殊目的,何况又改成了一首平淡无奇的舞蹈。” “其四,水仙姑娘的眼睛,我想这一点王大哥也看出来了吧?” “啊?眼睛?噢……我记起来了,当时鼓声缓下来之后,她在台上不断转圈,当面朝台下的时候,虽然光线暗淡,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目光非常专注,且隐隐含有一股杀气。” 旁边李敏也插话道,“这个好像我也看到了,当时鼓声慢下来那么稍许时间,只后又立即快了起来,就在鼓声慢下来时,他每每转向台下的时候,我也感觉她眼神不太对。” “就是这样,其实我们上过战场的人对别人的眼神非常敏感,每个人如果心中有杀气,就能从眼神中流露出来,只所以鼓声慢下来那么少许时间,是因为她在确定王爷的具体方位。” “噢,那是不是可以确定后台负责击鼓的人是他的同谋?” “这个不能确定,因为舞蹈所有的场景肯定都是水仙姑娘自己设计的,包括背景、音乐等,是她提前设计好了鼓声的节奏、轻缓,击鼓之人只是按照她的设计和要求完成规定任务而已。”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上述这四点是根据当时的场景事后才提炼的,而当时脑子中肯定没有这样系统、这样条理分明。但一点一点在脑中积累,潜意识中已经对这场表演产生了怀疑,最终及时出手也是因为潜意识中已存在这份怀疑而已。” “而且,这份怀疑不但在我脑子里已经产生,而且在王大哥的脑子里也肯定已经产生。因为同时产生了怀疑,几乎在我喊出的同时,王大哥就飞身上去了,归根到底是因为他潜意识中也已经预料到这场表演有点问题。”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一直疑惑呢,刘凡你和王凯什么时候就配合的如此默契了。”李敏恍然道。 等刘凡说完,议事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良久,二王子才缓缓说道,“小刘将军不但战场上英勇善战,而且在查察案件方面的才能也是如此了得,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王爷过誉了,那有什么查察案件的才能,其实当时这些疑惑不但王大哥和小敏心中可能已经有了,好多人心中可能也已经有了,只是我嘴上会说一些,全部总结出来了而已。” “好吧,谢谢小刘将军为我等答疑解惑,还有一件事想听听小刘将军你们几人的意见,今年在西北行营各军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自至正三年以来对契丹国战事的首次大胜,也极大地提升了全军对于战胜契丹军的信心,那么接下来我军应该如何做,或者说大齐应该如何应对契丹国下一次的侵犯?” 二王子稍微停顿了一下,给三人稍许思考的时间,之后又续道,“你们三人谁先说,嗯,小敏先说吧!” “我靠,这是命题作文啊,我不答行不行?唉,好像也不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了,连小敏也逃不过,我和王大哥就更别想了。”刘凡在心里暗自诽谤道。 “让我先说?”一听二王子第一个点到自己,李敏不相信地反问道。 “对啦,就是让你先说,你已经是司马一级的军中高级将领了,接下来这战争怎么打,你心中肯定已经有了一些具体想法吧!” “噢,我想……明年的战事肯定不能像以前一样再次被动防守,一定要在战场上争取主动,或者说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争取在战场上取得先机,从而掌握战场的主动权,这样……我们就可能会又一次取得下一场战争的胜利。” “我能说上的就这么多,其他的还没想好…… 第六十四章 未来之战 “已经很不错了,我前日和守义大哥秉烛夜谈,守义大哥也说到大齐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超越这被动防守的藩篱,这可能就是大齐这十几年军事思想最错误的地方,也是接下来必须要改正的地方。” 刘凡看到李守义听了李敏的这一番言论也微微点了点头。 二王子的话刚说完,王凯已经急慌慌站起来说道,“王爷,李总管,我是个大老粗,出谋划策是我的弱项,但昨日我、小敏和刘凡三人与几个神策军的旅帅在此讨论剿灭土匪仇麻子的事情时,刘凡当时说的几句话对我感触很深,就是战争中知己知彼的问题。” “仇麻子盘踞西北地区十几年,其间官兵进行了很多次围剿,但到现在也没能将其根除,究其原因,是因为我们几乎不知道仇麻子是个怎样的人,更不知道仇麻子的部队是什么个状况,情况不了解,就仗着我们兵多粮足急慌慌地打了过去,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十几年下来,仇麻子还好端端地继续在山中做威做福。” “这种情况也可以延伸到我们与契丹人的战争中去,在与契丹人十几年的战争中,我们只是想着如何守住我们大齐自己的土地,很少去考虑契丹国是个什么情况,就是现在军部连一张详细的契丹国地图都没有,而契丹人却对大齐内部的情况知之甚详,就连西北行营各军各旅的主官是谁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这也是我们与契丹的历次战争中难以取胜的一方面原因。” “因此,我认为,不管今后这个仗怎么打,首先就要解决这一问题,我能说的也就这些,对不对还请王爷和李总管指正。” 王凯一说完,不但二王子与李守义等人对王凯能有这样的认知吃惊不小,就是刘凡也不由地对王凯的感观改变了不少,本来以为王大哥就对青楼那些事比较在行,没想到王大哥不但对自己昨日的言论有深刻领悟,而且还举一反三,其中一句话说的太对了,大齐到现在都没有一张详细的契丹国地图,这情报工作作成这样,还能在历次战争中取得胜利吗? “好、好、好,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小敏和王凯将军的论述都发人深省,对如何应对接下来与契丹国的战事都非常有益,不知小刘将军有什么可以教我?” “请王爷和李总管见谅,本来我也想说说战争中争取主动和情报工作这些事,但没想到小敏和王大哥提前给说完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更新的见解,只是想提两个问题,也可以说是对小敏和王大哥发言的一点补充,对不对还请各位斟酌。” “第一个问题是战争中争取主动的问题。前面王爷已经说了,大齐如何应对契丹国下一次的侵犯,提到应对,就说明我们的举措还是处于被动位置,既然要争取战争中的主动,为什么不能再主动一些,将这一二十年来契丹人攻、我们守的战争模式彻底改变一下,转变成我们攻、契丹人守的模式呢,我们不做应对,而让契丹人去应对,将战火彻底引到契丹人的草原上去行不行?”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如何获取契丹国情报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大齐对于契丹的闭关锁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齐基本上杜绝了与契丹国的商业往来,其实重开商贸不但能使我国获取巨额回报,而且更是安排细作的最佳方式。我想,以前因大齐每每战败,与契丹人的谈判可能会被对方提出许多无理要求,但今年我国大胜,我们能不能放下姿态与契丹人商讨两国重开边贸之事?” 等刘凡的两个问题说完了,所有人都听的目瞪口呆,这第一个问题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这不真是战场上争取最主动的方式吗,对呀,大齐立国以来与契丹人的多少年战争,都是契丹人年年侵犯,大齐年年防守,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提过我们去侵犯人家一次呢?这谁规定的必须他们攻我们守? 而第二个问题更是使人难以想象,年年和契丹人杀的血流成河,还要静下心来与敌人和颜悦色地做生意,但有钱不赚好像也不对,况且还能向敌国安排细作。 因为刘凡提到的这两个问题太大太复杂,基本上颠覆了所有人以前的认知,两个问题都已经上升到国家战略及政策层面,二王子也没办法当面给予刘凡一个明确的答复,但即使是这样,二王子也对刘凡的想法给予了高度肯定,认为刘凡的这种思路说不定就能解决大齐立国以来就长期威胁北方边境的强大敌人,并言明其回头就要对今天三人的提议与李相及郭总管交换意见,如果两人没有不同意见,待回京后将补充完善,正式行文兵部、户部以及宰相公廨,争取在朝堂上对两件事的可行性进行议处。 旁边李守义听了三人的应答,此时看到二王子脸上的神态表情,已经明白二王子今天对三人的表现非常满意,作为行营副总管的李守义心里也轻松了下来,毕竟三人如果表现不佳,落的可是行营的颜面,况且三人可是西北行营目前最为耀眼的中青年将领。 这时候已经知道二王子今天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轻声与二王子又说了几句,然后转过头来对王凯说道,“王爷要去士兵的营房看看,王将军你陪着王爷一起去吧,一定要保证王爷的绝对安全。” 等一行人将二王子、陆将军以及王凯三人恭敬地送出议事厅,李守义又对刘凡等人说道,“一起过来坐吧,接下来还有点小事。” 等几人坐了下来,李守义才笑哈哈地续道,“昨日我因为行营中事情多,没能脱开身去花榜大赛现场,听说刘都尉在会场中又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物,真是可喜可贺啊!” “李总管别开玩笑了,不是郭总管有令,不是当时的形势万分紧急,我也根本没想着拿什么诗词去显摆,其实我根本不懂诗词,就是最终那首词也是请小敏誊写的,我的那笔烂字就根本没办法拿出手……” “听说你前段时间在怡红院还作了一首《破阵子词》,加上昨日这首《水调歌头》已经是两首了,我虽然对诗词之道不怎么感兴趣,但也能看到这两首词是难得的好词,说一声是传世名作也不为过,不知刘都尉这两首词是否也是来自小时候西域游僧送你的那本小册子?”说完笑吟吟地看着刘凡。 “这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这样难以出口的吗?”李敏插话道。 “好啦、小敏,就不要难为刘都尉了,刘都尉这次可是凉州文人仕子的救星,毕竟如果没有刘都尉,丢颜面的还不是咱们凉州?听郭总管的口气,后面还要重重奖赏刘都尉呢。” 李守义又继续道,“先不说这些了,说点正事,因刚才有王爷在,就没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凉州知府衙门赵通判,今天一起过来就是为你昨日写的诗词而来。” 第六十五章 诗词第一 “是这样的,昨天你写的水调歌头最终经六名评委之手给打了满分,当仁不让成了这次文会的诗词第一名,而就因为你这首词,相助清浅姑娘得到了花榜大赛的榜眼,但终因前面两场的分数太低,清浅姑娘最终也没能比过京城的秋华姑娘,而洛阳的魏紫姑娘也因为水仙的资格被取消,意外地捡了个探花。” “本来今天下午还在花榜大赛会场有个颁奖大会,但考虑到这几天你的事多,就没通知你去大会现场领奖,这不,刚好王爷要过来,郭总管和徐知府稍微商议了一下,就由我和赵通判代表行营及凉州府前来给你祝贺,顺便给你颁个奖,希望你不要因为没能参加颁奖大会而感到遗憾!” “这样最好,真要去了,我一个粗莽军汉夹在一帮文人仕子中间,自己不难受,别人看着还难受呢,先谢过副总管和赵通判了。” 等刘凡说完,赵通判已将一只丝制袋子双手递了过来,笑道,“接下来,刘将军可能就要忙了,是不是已经接到了一些文人仕子的拜贴了?” “是呀,这可咋办呢,只能天天躲在这军营里不出门了。” 众人禁不住又大笑起来。 等刘凡、李敏、王凯送走二王爷及李守义一行,三人坐下来在议事厅里吃饭的时候,王凯才疑惑地说道,“真不知道这二王爷脑子里唱的是哪一处,他也不管军事,巴巴地跑到这儿问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知到底有何用?” 刘凡看到李敏听了王凯的话后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知道这件事李守义和李敏兄妹肯定一清二楚,自己也从今日二王子和李守义的言行中揣摩出了一二,只有王大哥还蒙在鼓里。 这时候随口说道,“你知道这大齐现在谁最需要人才?” “需要人才的多了去了,这我那能一一说得上来。”王凯立即答道。 “这个王大哥说话就不能配合一下吗,这样我们还能非常愉快地讨论下去吗?” 刘凡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唉,王大哥,昨日我们几个一起去找军中郎中时你就没听到我和小敏两人说的话吗?” “你们俩人说啥了,跟今日二王爷来这儿有关系吗?” “旁边李敏听了两人的对答,也终于没能忍住,将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汤全部喷了出来。 “刘凡,你这样跟他说话累不累,你知道什么还不如直接全告诉他。” “好吧,是我的错,不知我考虑的对不对,如果不对还请小敏纠正,王大哥,现在大齐说白了最需要人才的就是二王子和三王子,他们二人为了争嗣恨不得把天下所有有才之士都笼络到自己身边。” “我感觉,二王子目前最大的助力可能就是咱西北行营,为了巩固自己的后方,我想二王子会不惜一切代价搞好与西北行营所有人的关系,包括你和我。” “那搞好与你我的关系和问那些问题有什么关系?” “其实,昨日水仙姑娘的刺杀行动对二王爷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刚好我俩阴差阳错地救下了二王爷的性命,这就拉近了你我和二王爷的关系,使他可以顺利成章地给你我二人送上一笔不小的银钱,说白了这就是我们的卖身契……” “刘凡,你咋说的这么难听!”李敏马上说道。 “唉,小敏,话粗理不粗呗,既然二王子今天专程来看我们一趟,并且还给我们送上了不菲的银钱,就说明二王爷看得起我们,士为知己者死,今后不管怎样,只要二王爷有所差遣,我刘凡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哎,这还差不多。” “但是,二王爷既然在我们身上也下了一笔赌注,他也要看看这些钱花的值不值,今天的问题说白了就是想测试一下他的这个赌注是不是下对了。不过还好,我们几人顺利通过了测试。” “噢,你这样一说,这道理就通了,怪不得这袋子里竟然装了五千两银票……” “王大哥,小声点,这要防着隔墙有耳呢!” “唉,两个财迷!”李敏在那儿无奈道。 “还有,小敏,今天这些话可是我们三人的小秘密,你千万不能向二王爷以及你哥说,虽然这些分析有点难听,但我和王大哥保证,今后二王爷的事情就是我俩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去说的,我也不知道父亲、哥哥、还有郭叔叔他们陷入这争嗣的纷争中到底对不对,反正我是隐隐有点后怕。” 听了李敏的说,刘凡也叹气道:“任谁也一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不说这些了,小敏,刚才我看了,赵通判给了我五百两奖赏,昨日诗词是我说的,但是你写的,这五百两我俩每人一半,每人二百五十两行吗?” “别分了,我可不愿意当这个二百五,你刚买了院子,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不行,今天我拿的钱已经够多了。” 说着高声向外面喊了一声,“马强,你去给陈叔说一声,晚上一起去吃个饭,今天下午的训练就早点结束,自从将这三个旅拉到大校场,士兵们天天高强度训练,也该让他们稍微放松一下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几个人还是一直等到酉初左右才慢腾腾地离开大校场,不料还没进到城内,就被怡红院的清浅和阿霞两位姑娘拦在了城门口,原来花榜大赛颁奖大会也是刚刚结束,两人也是想去城外大校场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刘凡。 王凯一见到阿霞姑娘,立刻高兴的脸都有点走样,刚想跑上去大献殷勤,被刘凡从旁边轻轻拉了一把,随口小声说道,“今晚听我的。” 因早间两人已经对见到阿霞和清浅姑娘有过讨论,王凯一听到刘凡的话,只好向阿霞及清浅姑娘打了一声招呼,乖乖地呆在刘凡旁边。 不但是李敏奇怪地看了刘凡和王凯两人一眼,就是阿霞姑娘对王凯今天的举动也有点意外,“今天怎么这样安静了?”一见到王凯,她就早早防备着这人又一下地扑过来动手动脚。 等几个人互相见过礼,刘凡立即向两人邀请道,“两位美女,既然在这儿碰到了,就由在下做东,一起去吃个饭?” 阿霞立即说道,“这次清浅姑娘能够得中,全靠刘将军帮忙,那能让您破费呢,反正要吃饭,去那儿不一样,干脆就去我们那儿吧,顺便也让我们向刘将军表达一下谢意。” “既然阿霞姑娘这样说了,刘凡也乐得省事,自己在这凉州城除了去过怡红院还真不知道有啥好饭馆。” 这次在阿霞姑娘的带领下刘凡一行没去前面四层的门面楼,而是从旁边的小门进到后院之中,刘凡才知道怡红院不仅仅是前面四层的楼面,这后院里更是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十几处小小庭院,大多数小院都掩隐在高大茂密的海棠花树之中,石子铺就的小径旁边则是大片大片的秋菊,黄的像金,红的胜火,在夕阳的映照下整个庭院好像被一片金黄覆盖,使人恍惚以为置身于世外桃园…… 连李敏都看的有点发呆,嘴里喃喃说道,“还从不知道凉州还有这样幽美的去处。” 旁边陈叔接道,“连我都不知道有这地方,你一个姑娘家咋能知道。” 一句话说完,旁边阿霞和清浅两人都不由地掩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洪池岭山 众人沿着弯弯的小径一路来到一座僻静小院,阿霞随口对站在门外迎接的侍女悄声说了几句。 进到房内,等仆役在四周燃起灯火,本有点昏暗的厅堂里瞬间灯火通明,整个房间设置的古色古香,墙面都用本色木板包裹,上面挂着十几幅名人字画,地面用一尺见方的大理石铺就,宽敞的大厅里也只摆了一桌,后面是供人休息的卧室。 晚饭很丰盛,煎炒烹炸烩与碟碗钵盘盆道道相配,琳琅满目的奢华中又不乏清淡,开席前就大言不渐地吹嘘自己连皇家宴席都品尝过的陈叔都吃得赞不绝口,刘凡和王凯更是差点连舌头都咽了下去。 因阿霞姑娘就坐在旁边相陪,饭间刘凡低声问了一下怡红院的股东情况,根本不知道股东是个啥物件的阿霞姑娘在刘凡费了不少口舌后才终于明白,但立即遗憾地表示这个是怡红院的最高商业机密,即使刘凡今天为怡红院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实在没法透露。 但刘凡询问的重点不是这个,他只是想搞清楚阿霞在怡红院的位置,是董事长、总经理还是财务总监? 经两人一番‘鸡对鸭讲’的艰苦沟通,最后终于弄清了怡红院的公司治理结构就相当于是后世的合伙企业,除了另外几个股东没法透露外,她自己的事情却向刘凡说了个一清二楚。 经她述说,她只是其中一个股东而已,但她却是权力最大的执行经理,实际上也是负责了怡红院的所有业务经营,每月有丰厚的俸禄,年终更有分红。 刘凡想搞清楚这些只是用来确定一下阿霞能否从怡红院脱身,如果阿霞不能离开怡红院,则撮合王凯和阿霞的事情难度将会更大。 在听了介绍后,刘凡已经明白阿霞不可能离开怡红院,但他还是想为王凯努力一番,等稍稍透露了一下王凯想娶阿霞姑娘过门的意思后,阿霞精致而老于世故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羞涩,表示王凯已经多次向自己表达了这种心意,但既然今天刘凡正式向她提出来了,她会慎重考虑的,过段时间后给刘凡一个答复。 看到今天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刘凡也放下心来专心吃喝,清浅和阿霞两人自己轮番向四人敬酒外,还让侍女叫来清悦和清馨两位姑娘敬酒,不但刘凡、王凯和陈叔三人喝的有点上头,连李敏也喝了不少酒,最后竟然要撸起袖子和清浅猜拳行令,刘凡看到再这样喝下去不成事,只好把已经喝的兴奋不已的李敏拖了出来。 一路相送的阿霞在出门时悄悄将一块玉佩塞到刘凡的手里,并小声说道,“今天招待刘凡一行的这个小院以后就留给刘凡了,不管是吃饭、还是休息随时过来都有人伺候,凭这块玉佩就可以进门。” 刘凡心里疑惑道,“自己只是相助清浅姑娘得了个花榜大赛的榜眼,正不知道这个榜眼有多大的含金量,怡红院为感谢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难道还能与大齐正式的会试确定的榜眼相比?” 在黄土高原、青藏高原和内蒙古高原三大高原的交汇处,有一座巍峨险峻的高山像一条气势磅礴的乌龙,其头部向西狰狞扬起,与祁连山北部山系主峰冷龙岭遥遥相望,而尾部向东经毛毛山、老虎山延伸数十公里后,进入了低缓的黄土高原,这就是素以山势峻拔、地势险要而驰名于世的祁连山北部山系东部高峰洪池岭。 洪池岭东西长约三十多里,南北宽约二十多里,其南面是峻奇神秘的马牙雪山,北面的雷公山高耸入云、牛头山云雾缭绕,两山并肩而立,各展雄姿。 向西望去,洪池谷壁立千仞,关隘天成,悬岩危石,天开一线,岭南有滔滔不息的金强河与水草丰美的抓喜秀龙草原,岭北有当地人誉为“金盆养鱼“的安远小盆地。 由于洪池岭东临黄土高原,北通河西走廊,南靠青藏高原,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一直都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关隘,从有史书记载的那一天开始,这片区域就一直沉浸在战火与鲜血中。 汉霍去病将军率军出陇西,击匈奴,收河西,把河西纳入西汉版图,修筑令居以西长城,经庄浪河谷跨越洪池岭。 最惨烈的当属魏晋十六国时期,河西地区先后出现了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和西凉等多个地方割据政权,他们以凉州城为中心,将洪池岭当成防卫和守护国家安全的屏障,几乎每隔几年,就在洪池岭下杀的血流成河…… 当大齐的禁军和地方卫军年年为应对北方强敌的侵犯而无暇东顾时,这片险峻的高山却迎来了一伙以抢劫为生的混世魔王,在占据洪池岭的这十几年来,这伙人不断发展壮大,俨然成为凉州附近民间的土皇帝,他们,就是当下被称为西北地区最大毒瘤的土匪仇麻子和他的兄弟们…… 但就这样一伙被传言认为是穷凶极恶之徒,竟然盘踞洪池岭长达十余年之久。 刘凡最初了解到这些情况时,心里很是不解,不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吗,怎么这伙人这么多年还活的好好的,难道“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带着这种疑惑,刘凡在接到剿灭仇麻子的任务时,随即通过多种渠道对仇麻子其人其事进行了详细了解,不但从凉州知府衙门以及行营留存的过往档案中查询其中的蛛丝马迹,又走访了好几位曾参与剿灭仇麻子的将军校尉,从中也慢慢窥得仇麻了的一些情况。 从了解的信息来看,仇麻子其人狡诈如狐,除有一身武艺之外,最大的优点是这人有非常高的警觉性,其不但在洪池岭设有巢穴,而且在雷公山、牛头山都建有隐蔽居所,一旦形势紧张,稍稍抵抗后立即设法逃匿。 有一两次官军一直攻到他靠近洪池岭主峰的大本营,但得知消息的他早已远遁,只给官军留下几百间空空的营寨,西北行营成立后禁军和地方卫军也曾多次联手想根除这一匪患,虽然也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最终仇麻子均成了漏网之鱼,过不了多久又死灰复燃。 刘凡感觉自己遇到了来到大齐之后的第一个大难题,从目前掌握的情况分析,仇麻子的土匪队伍人马并不是很多,大概也就二千不到,关键是抓获仇麻子并全歼其队伍这就有难度了,但是没办法,再难也得迎头而上。 现在,刘凡、马强和另外几名亲兵正坐在位于洪池岭北坡下的客栈院子里吃饭,几人装扮成从昌松过来的行商,赶了七八驮山货前往金城府贩卖。 举目向西,雄伟的洪池岭主峰高高在望,巍然屹立在一片冰雪的世界中,据说,仇麻子的大本营就在洪池岭主峰向西不远的一片谷地中。 小小客栈只有老板和一名伙计,老板看上去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鬓角已见白发,象树皮一样粗糙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伙计长的健壮结实,因出门在外,马强在饭前还拿出银针悄悄试了一下茶酒及饭菜,发现没什么异样,几人才开始慢慢吃喝。 很明显,这个客栈有点可疑。 从了解的情况看,仇麻子不像一般的土匪那样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在周边实行的说是三光政策也不为过,附近的村庄和人口几乎绝迹,特别是以前靠打猎或采挖山货为生的山民在洪池岭及其附近的山中已经绝迹。 这些手段之后,再没有一个人知道洪池岭山中土匪的情况,那怕是只言片语…… 刘凡一行过昌松进入狭长的洪池峡谷一直到达洪池岭北坡,看到的实际状况与其前掌握的信息完全相符,自进入洪池谷后人烟绝迹,沿途的村庄均被遗弃,一路过来除了几个匆匆赶路的商人,刘凡几人再没见到其他人,而这些正是这个客栈的可疑之处。 第六十七章 首次回家 既然仇麻子在周围实行的是斩草除根的手段,为什么独独留下了这样一个小小客栈,而且这客栈设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的经营靠什么支撑?就靠这区区几个行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刘凡一行当晚干脆在客栈里住了下来,几个人心里暗暗希望夜里发生点什么,但一整夜都是风平浪静。 第二天吃了早饭后几人一口气翻过靠近洪池岭尾部较为低矮的山岭,走出去十几里路后也是安然无虞。 马强疑惑道,“真想不通这个客栈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那么到现在了,土匪还不追上来打劫?说没问题,选在这样一个地方开客栈,是在做生意,还是在等死?” 当天下午在洪池岭南坡下的官道边,又遇到一个孤零零的小小客栈,也是两个男子经营…… 至此,刘凡恍然明白过来,这两个客栈就好比是洪池岭土匪的两只‘眼睛’,他关注的肯定不是过往的行商,而是来自于凉州和金城两个方向上的官军,只要两个方向上的官军有个风吹草动,则两家客栈立即可以用约定的方式向主峰附近的土匪部队示警,这样,仇麻子就可以根据得到的信息及时部署应对措施,如果官军势大,也可以选择从一个方向从容逃离。 不设法躲开这两只‘眼睛’,别说抓住仇麻子,连仇麻子主力部队的边也摸不到。 而仇麻子肯定安排有人日夜和这两只‘眼睛’联系,只要‘眼睛’出了事,仇麻子肯定也能及时侦知危险临近。 “凡子哥,如果他不关注和打劫这一路的行商,那仇麻子靠什么吃饭?”听了刘凡的解释,马强疑惑地说道。 “这就是仇麻子的聪明之处,他将洪池岭周边的村庄和人口全部根除,就是为了杜绝这些地方向外界透露洪池岭山中的情况,其实从我们这五六天走过的情况看,这一路也没有多少个村庄,所见的村庄中最大的看上去也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仇麻子肯定明白这些小小村庄根本没有能力为自己提供给养,而留下这些村庄难免会有人向官府通风报信,还不如干脆将此根除。” “其二,仇麻子也明白维持近两千人的生计,靠沿路打劫几个行商只能是杯水车薪,所以他干脆一个行商也不予打劫,这就是我们上次回乡加上这次一路过来都安全无虞的原因。” “那凡子哥,照你这样说,仇麻子靠什么维持两千人的吃喝,你说了一大通,我还是没明白。” “他靠的是打劫较大一些的村庄或者乡镇,还有可能直接打劫附近的县城,从至和三年到现在他外出作案的情况看,他瞄准的对象几乎都是有上百户人口的大村镇。” “而且对于这些村镇的打劫,仇麻子只是抢劫财物,从来不伤人命,且事后当地官吏实地查看后的描述中说道,他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要打劫,他只打劫大户人家的财物,且每户被打劫的人家他也只拿去一半,给百姓留下一半粮食以给予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还有,从上次仇麻子攻进广武县城后的抢劫情况看,也能说明这一点,他只是在攻取广武县城时杀了许多抵抗的守城士兵外,进城后除了抢劫财物,几乎再没伤人命。” “而且那次在广武县城,他除了搬空官仓和抢劫了几个富户外,平民百姓的家中几乎没动,这也不能不说是仇麻子能够立足西北十几年而没被根除的一个原因。” “噢,凡子哥,这道理也能说的通,但我现在又有一点疑惑,这仇麻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他根除洪池岭周边的村庄和人口来看,他是个无恶不做的悍匪,而从他抢劫大的村镇和广武县城时只劫财物不伤人命来看,感觉他还有一丝良知没有泯灭……” “这一点我到现在也没想通,只能等我们抓到仇麻子后坐下来与他详谈,由他给你答疑解惑了。” 刘凡一行于十月十七日到达金城府,卸掉货物后立即返回,因回去的路上没再耽搁,于十月二十一日午时就赶到了凉州,这趟实地侦察洪池岭十来天的行动也宣告结束,而此时刘凡的脑子里已经慢慢有了点思路。 因从老家探亲回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刘凡估计苏叔和董子偕同家人也已经返回凉州了,故而刘凡让几个亲兵回营,自己和马强直接赶往新买的院子,因最近忙碌,刘凡这还是第一次回家…… 院子其实离凉州知府衙门并不远,竟然就在李府和郭府所在的府东街后面的一条街上,如果能从李府或郭府后花园出去,就直接斜对着刘凡新家的正门了。 看了一下门面,虽然根本无法与府东街上那些高门大户相比,但在这后街上也已经相当气派,此时大门已经擦洗一新,连进门用条石铺成的台阶也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马强刚上去拍了一下门环,院门立即从中间开了条缝,探出个梳着双抓髻的小脑袋来,等看清是刘凡两人,马上就是一声惊喜的尖叫,“呀!大哥,怎么是你?” 辰辰立刻扑到刘凡的怀里惊喜道,又立即向里面喊道,“爹、娘,大哥回来了!” 辰辰后面还跟着一个稍大一些的小丫头,正是苏叔的小女儿玲玲。 “怎么不能是我呢?你俩守在家门口干什么?”一边说一边将进城时刚买的冰糖葫芦塞到两个小姑娘的手中。 一看到冰糖葫芦,辰辰连话都没顾上说,急不可耐地咬了半口冰糖葫芦,刘凡立即看到小姑娘一脸陶醉的表情。 玲玲毕竟比辰辰大两岁,听了刘凡的问话后,立即回答道,“大哥哥,这两天来家里的人太多啦,都是来贺喜的,爹爹说,有好些人都是大官,有的人官比爹爹的官还大!我俩守在门口就是为那些贺喜的人开门的。” 辰辰也迫不及待地说道,“大哥,还有两个姐姐,长的跟仙女似的,二哥说都是你的好朋友!” “你二哥胡说咧!” 说话间,叔、婶、苏叔等一大群人已经从院子里涌了出来,婶子老远就欣喜道,“听到你去了金城,还以为你过两天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辰辰快下来,你大哥赶了一天的路太累了。” 三两步过来抓住刘凡的胳膊细细端详道,“听说你一天就没有个消停,连热饭也顾不上吃一口,你看这才过去几天,与上次相比又瘦了。”说着说着眼圈又不由地红了起来。 刘凡赶快接口道,“娘,那有你说的那样严重,听起来我好像弱不禁风的,你看我这样子,就是小一点的牦牛也抵不上我重。”一听完刘凡的话,众人禁不住都是相顾莞尔。 “尽是胡说,那有拿自己和一个牲畜相比的!” 等刘凡又坚持向叔婶两人跪下叩了头,又和马强两人向苏叔和苏婶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两家人连带马强才热热闹闹地来到主房大厅里。 吃饭的时候刘凡才知道,董子和惠儿两人的亲事已经彻底定了下来,结亲家应有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中的前五项已全部走完,只剩下亲迎一项,日子也已经定了下来,就选在至和六年正月初五。 另外,听苏叔说,自己和董子两人昨日已去神策军报了道,知道两家从乡下搬到府城,这两天已经有好几拨人上门贺喜,不但王凯、李敏、凌晗等人昨天已经来过,早晨李守义竟然带领一帮神策军的旅帅一起登门,还有马有来陪同祁伯远在刘凡进门之前刚刚离去,同行的还有张庭和耿大伟两人…… “啊,祁副总管竟然也来了,那咋不多留一会儿。” 第六十八章 加点佐料 “我和董子两人好说歹说让他们几人多留一会儿,说不准凡子马上就要来了,但祁副总说,他们三人也是昨日下午才刚刚到的凉州,今日一早和马旅帅一起先来这边贺喜,完了之后就要赶去行营报到,所以就没在这边多耽搁。” 没想到连大伟也调到这边来了,你没见大伟那高兴劲儿,说这院子以后也是他的家。” “张庭和大伟两人是我向行营举荐的,张庭任咋们军乙旅旅帅,大伟给马大哥当副手,任甲旅副帅。” “噢,这太好了,以前的几个老弟兄又可以在一起了,这样打起仗来配合上也顺当。” 刘凡看到家中里里外外已收拾完毕,院子布局与郭府非常相似,三个四合院外加一个小小花园,只是少了一进门由仆役和侍卫居住的前院,而每个四合院以及花园都比郭府的小了许多,但即使这样,两家人住下来也足够,刘凡和苏叔一家分别住了主院和北院,南院留下来当客房。 由于连续十几天的赶路,刘凡和马强两人也确实一身疲累,吃过饭后刘凡立即让马强回营休息,自己洗浴后稍稍休息了一下,即去履行自己的承诺,带着两个妹妹和玲玲三人一起去凉州最繁华的寺塔街转悠了一个下午,把街面上所有的零嘴小吃都尝了个遍,傍晚回家时四个人手上满满都是大包小包,连婶娘都对刘凡如此纵容几个妹妹看得头痛不已。 翌日一早,刘凡让苏叔和董子直接赶往城外大校场,自己先到行营找李守义将军汇报了此次前往洪池岭实地侦察的情况,并向李守义简要说了一下自己的初步想法,这两天抽时间将正式方案拿出来提交行营审批。 十月里的最后几天,驻扎在凉州地区的各支军旅先后收到行营钧令: “令在凉州附近驻防的神虎军、神武军、神威军、神策军、积石军以及在昌松县驻守的神策军丙旅、在永昌县驻守的神威军丁旅除留五百人马负责县城防护外,各部人马于十一月初二前往凉州城外大校场观摩演武。 此令,大齐西行营郭。 大齐至正五年十月二十四日” 从九月下旬开始,各军各旅的主官们就有人陆续听说行营委托刚刚骤升为神策军司马都尉的刘凡负责在西北行营所属的五支禁军里逐步开展新式练兵。 许多老军旅听了这条小道消息后都不由地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大齐自立国以来就一直沿用的是开国名将孟徵创立的练兵之法,并且已经写进大齐《武备纲要》里面做为一项国家制度沿用,而孟徵将军创立的练兵之法也不过是在前朝《太宗马步操典》的基础上稍微修改而成。 他一个刚刚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子难道还能比得过军事才能几百年难遇的孟徵将军?除非从娘胎里出来时就无所不知…… 不过,眼下刘凡不可能预知许多人对自己负责练兵一事抱有的这些成见。 实际上,他现在根本顾不上为自己操心,从洪池岭回来的这几天,他不但没能闲下来,而且更是忙了个焦头烂额,除回来的第二天与马有来、苏叔、张庭等人一起前往祁伯远家闹了一宿之外,第三天就一头扎进了城外大校场里,四天时间里他也只回了一趟家,其他三天也只是让董子给家里说一声。 但这样做的成效也很明显,经过这些天与王凯、李敏三人的亲自督导,自己预定的第一阶段训练项目已全部完成,只是最后两个项目还需要再进一步规范,但这也不过就是三两天的事,估计到十一月初二完全能达到自己心目中的要求。 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经过这几天连夜赶工,自己前日已将剿灭仇麻子的军事方案提交行营审批,虽然郭总管将任务交给自己时说过,‘具体的剿匪方案由刘凡自己来定’。 但刘凡不敢托大,他需要郭怀德这种老军旅用几十年的战争经验为自己这个年轻人把一下关,况且将方案交由行营审核也是对郭总管以及两位副总管的尊敬。 虽然到今天行营还没将方案正式批复,但刘凡已经知道方案已经通过审核并进入实施阶段了,接下来就要看仇麻子能不能一丝不苟地配合自己共同演好这场戏。 正当刘凡再一次将方案的前前后后在脑子里进行预演时,马强一下地从门外闯了进来,连礼都没顾上行就急急地说道,“凡子哥,神虎军和神武军的两个哨刚才打起来了,到现在还在对峙,你快去看看。” “怎么会事,现在还在打吗,难道王将军和李将军也管不了一帮大头兵?” “已被小海带人拉开了,王将军、李将军以及三个旅的旅帅和副帅都回城里去了,两边人互不相让,谁的话也不听,现在只有你过去劝劝了。” “噢,是我糊涂了。”刚才训练结束后,苏叔和董子两人过来叫自己一起回家,但自己还想将方案再细细斟酌一番,就让董子和苏叔两人给家里带个话。 等刘凡和马强两人急急忙忙赶过去时,才看到两个哨还是这三个旅一百多个哨里训练比较靠前的两个哨。 在训练刚开始时,刘凡就和王凯、李敏等人商量好了,这练兵的方法是一会事,但在具体的训练过程中还需要加点佐料进去。 刘凡的思路有两点,一是把士兵训练的每个环节分解开来,从一个一个动作做起,让士兵反复训练,合格了,再训练下一个动作,完成分解训练之后,再串联起来训练,直到每个参加训练的士兵,都能在号令下,分毫不差的完成全部动作; 二是在训练中要加进去奖罚措施,奖,让士兵有个奋斗的目标,罚,让士兵心里有一层畏惧,不然让士兵每日千篇一律地重复同一个动作,谁有那个耐心,两天新鲜感一过就百分之百成了磨洋工了。 故尔刘凡要求三个旅以哨为单位组织训练,每五日一评比,并明确规定,训练设流动红旗六面,流动黑旗一面,评比时从三个旅帅的亲兵队伍中随机抽取六人组成评分队,对一百多个哨五日的训练结果进行集中评比打分,得第一名者赏流动红旗三面、第二名两面、第三名一面,得倒数第一名者赏流动黑旗一面。 而得一面流动红旗者,哨内士兵每人每月加两钱银子的饷银。而得一面流动黑旗者,哨内士兵每人每月扣一钱银子的饷银,直到扣完为止。 并且将得到的流动红旗和流动黑旗在下一个五日直接插在每个哨的营房门上,作为荣誉或耻辱让全旅士兵观赏…… 还有,最终两至三个月的训练结束后还要进行一次总排名,将每五日各哨得分加总后得出总得分,对排名前十的哨都有封赏,特别是对于排名前三的哨,每人升两级勋阶,全部安排到各哨任伍长、什长或哨长;对哨长升三级勋阶,全部安排到各营任副尉等职。而对于排名后十的哨,直接取消战兵资格,全部降为辎重兵。 而正因为这个让人诟诘的奖罚规定,为了提高得分和得到流动红旗,从第一天开始,所有士兵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地训练,有些哨为了提高成绩,竟然夜里挑盏灯笼还练个不停,有几次住在营里没回城的几个旅长见到自己的部队快到亥时了还在训练,赶了几次,等自己回房睡觉,马上又拉出来训练,竟是挡也挡不住。 第六十九章 处置争议 刚开始几天,这种高涨的训练热情不但把旅帅和营尉们都给吓住了,连李敏和王凯两人也惊叹不已,王凯有一次对刘凡说道,“照这样训练下去,别说是大齐开国时的军队素质,就是连冠军候霍去病的军队都不一定是对手。” 刘凡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知道,练兵虽然能练出铁一样的纪律,但天下强军还要把这些兵拉到战场上进行血与火的淬练…… 这还不算,李敏回城后把练兵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家里,第二天傍晚下衙后李宗雄、郭怀德还有吏部尚书潘大人等乘着暮色来到大校场,他们要看看李敏说的士兵在夜晚都要自发地组织训练到底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会事。 结果当晚这些士兵真是给刘凡三人面子,没叫人通知的李宗雄等人进到大校场后,竟然有十几个哨的士兵已经在各自的营门口挂起灯笼练了开来…… 几个老家伙也好像被这种热火朝天的场面给惊住了,潘大人离开时对刘凡说道,“真是开眼了,把部队的训练热情提高到这种程度古往今来从未听闻。” 同行的户部侍郎还当即表示,这三个旅训练中需要的赏银由他回京后想办法筹措,这句话当即让刘凡三人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要知道那几天三人正在考虑怎么向行营开口要这笔银子,最后临走时李宗雄要求三人再想想,这种练兵方法还有什么遗漏,如果有不足之处,希望三人尽快发现,及时补救。 看到地上躺着几个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士兵,刘凡不禁想起李宗雄的话来,现在看来这种训练和激励方法虽然有效,但真不是十全十美的,这不但助长了士兵唯利是图的思想,而且还有可能引起哨内士兵团结的问题,如果因某一士兵在评比时一时不慎而造成成绩不佳,就有可能引起哨内所有士兵的共愤,自己要好好想一想用什么方法来补救这些不足了。 刘凡一边在脑子里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赶紧让小海立即带人把受伤的几个人扶到营中让郎中紧急救治。 旁边两个哨的营校尉这时候已经走上前来向刘凡敬礼,其中一人说道,“刘将军,是这样的,他们为了一点小事互不相让,我和赵校尉根本就劝不住……” 刘凡举手示意两人不用解释,随口说道,“没你们什么事,你们坐下来陪我一块儿问问情况。” 之后让亲兵拿了三把凳子过来,和两个校尉好整以瑕地地坐了下来,对还在怒目而视的两个哨的士兵说道,“一个一个说清楚是什么情况,你们谁先来?” 左边一个神武军的什长立即上前向刘凡敬了一礼后说道,“刘将军,你评评理,他们比不过就比不过,私下里使绊子打闷棍,把我们的人给打伤了。” “噢,你们哨长呢?” “就是哨长在如厕时让他们的人在后面给了一棒,当场被打翻在地,到现在还在郎中那儿躺着呢!” 刘凡转头看了一下已经将几个受伤的士兵扶到郎中那儿又赶回来的海显存,问道,“伤的严重吗?” “没什么大事,郎中说了,只是一些皮外伤,神武军的那个哨长也只是背上挨了一棒,稍带着脑袋上受了点伤,没啥大问题,现在虽然还躺在床上,但已经在和郎中吹牛打屁。”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下的黑手?” “当时我刚好和几个兄弟跟在哨长后面一块儿去如厕,他们几个人向哨长下手,被我们抓了个现行,之后就打起来了。” “噢,好啦,你们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只后将目光扫向什长旁边的人,看到所有人均摇了摇头后,刘凡才将目光转向神虎军。 只见最前面的哨长躬身向刘凡敬礼后说道,“刘将军,他们说的不明不白,我们是打了他们哨长,但他们也不说说我们好好的打他们哨长干什么,他们不把前面的事都说出来,是自己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没脸说吧?” “他不愿意说前面的情况,就由你把前面的事给我补充完整,警告你一次,如果再在我面前向对方进行言语攻击,卫兵立即拉下去给我打五皮鞭。” “是是,是职下错了,职下后面再不敢了。刘将军,是这样的,每次评比时我们俩个哨都排在一起,我们评比完了就轮到他们评比,前面三次评比下来,两个哨的得分也紧紧挨在一起,第一次评比他们是第三、拿了一面红旗,我们第四,而第二、第三次评比却是我们连续两次拿到第三名,得了两面红旗,他们只好两次屈居第四。” “今天下午评比快轮到我们时,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了忽然从后面传来一声惨叫,我急忙跑过去一看,是我们队最后一排的王老三后腿上被重重击了一下,一看原来是他们哨的哨长和这名什长装成闹着玩,故意在王老五后腿上打了一棒,本来在军中随便打打闹闹也没关系,但主要是我们哨马上就要上场了,这王老三瘸着一条腿上去,这次评比不就完蛋了吗。” “但这时候已经没办法了,时间已经到了,不上也得上,就因为王老三腿疼,动作做不标准,结果这次我们哨的评分一下地掉到一百多名之后了,差一定拿到黑旗,不但王老三生气,所有兄弟们都气不过,就决定教训教训那家伙……” 等神虎军的哨长说完了,刘凡又将目光转向那名神武军的什长,轻声问道,“他说的没错吧?” “没……没错,只是、只是,刘将军,我和我们哨长当时真不是故意的,我们在打闹当中不小心打到他们的人了,又当面向他们表示了道歉……” “马强,你去军中文书那边调一下档案,看看他们两个哨四次评比的得分情况。” 之后又向神虎军的哨长问道,“王老三腿上的伤不严重吧?” “不严重、不严重,郎中看了后说只是肿了一大块,休息几天后就能完好如初。” 等马强调看了军中档案后过来说道,“刘都尉,我查过了,前三次两个哨的评比得分与这位神虎军的哨长说的分毫不差,今天的评比得分是神武军哨得了第三名,神虎军哨是第一百一十三名。” 刘凡已经知道今天这事的症结在那里了,立即对神武军的那名什长说道,去两个人把你们哨长扶过来。 等神武军的哨长在两人的扶持下走了过来,又坚持向刘凡敬了礼后,刘凡才慢慢说道,“本来今天这个事轮不到我管,但王都尉和李都尉都不在,就由我来越庖代俎处理这件事,如果我说的不对,你们两位校尉可以当面向我提出意见,或者要求将这事延后,放到明天由王都尉和李都尉亲自处理,你们两位意下如何?”说着将目光转向坐在旁边的两名校尉。 两名校尉立即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道,“但凭将军处置。” 刘凡听了两人的话,转过头来继续说道,“先说说你们神武军,其一,在正式操演时私自在军中戏闹是不是有违军规?” 神武军的哨长和什长立即低头说道,“职下知错了。” “好,既然你们也知道这样做是在违反军规,那么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你们不对,本来我这儿直接就有权利将你们今天所得的流动红旗给取消了,但考虑到你们的一片上进之心,加之又是初犯,暂且就饶过这一次,如果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通过算计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将告知李都尉对你们的行为严惩不殆。你们可听清了? 第七十章 剿匪方略 “听清了,职下等以后再也不敢了!” “再说说你们神虎军,本来受害的是你们一方,在王老三受伤后,你们完全可以请求上面延后评比,就是推迟到明日评比,也不是不可能。但你们不通过正当的渠道解决问题,却私下里打闷棍,这是不是有违军规?” 神虎军的哨长也立即说道,“职下等知错了。” “好的,也是考虑到你们受害在先,加之又是初犯,这次也不追究了。” “另外,看到前面三次评比你们的得分都非常不错,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和他们搞一次对抗赛,如果你们的表现能赶上他们的水平,或者说比他们更好,我会出面给你们再申请一面流动红旗,但如果你们比不上他们,流动红旗就别想了,只能将你们下午一百多名成绩换成这次的成绩。还有就是你们两个哨所有受伤的人都不用参加,剩余的人参加演练评比即可。” 等刘凡说完了,神虎军包括哨长在内的所有士兵都喜出望外,禁不住一起高声叫好起来。 而神武军的士兵也是一脸笑容,不管怎么样,他们的一面红旗和得分都不受影响,看到刘凡又给了神虎军一次机会,也减轻了他们暗藏在心中的一丝愧疚。 刘凡立即对马强说道,“你去把下午那六名评委找来,让他们再给这两队打个分,每队严格按照正规评比时的规定演练三次。” 只后的情况跟前三次两队评比的情况差不多,神虎军哨不负重望,三次得分取平均值后果然比神武军哨高了稍许,刘凡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第二天就给这个哨额外申请了一面流动红旗,并把前面一百多名的得分也用这次的得分进行了替换,最终两个哨都皆大欢喜,后来听说这两个哨不打不成交,训练结束后两个哨的哨长以及其下的士兵均多有来往。 第二天一早,李守义派人向刘凡送来行营关于同意神策军剿灭仇麻子的军事方案的批复,由于离方案设定的行动时间已非常紧迫,刘凡立即找到王凯和李敏两人,以家中有点小事为由,自己和苏叔、凡子三人需要马上回去,刘凡更是向两人建议,自十月初五开始练兵以来,还从来没有安排过休息,今天干脆让士兵休息一天。 之后立即叫上苏叔和董子一起悄悄赶往神策军在府衙办公的小院召开军事会议。 等三人赶到小院,其他六个旅的旅帅和副帅在接到刘凡亲兵的通知后已全部赶到小院。 会议一开始,刘凡首先着重强调了一下保守机密的问题,要求各旅严守秘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每支部队的去向,包括家人、朋友以及军中同僚。 虽然前几天前往洪池岭周边侦察时,刘凡已经知道东南方向官道上的两人小小客栈就是仇麻子的眼睛,但刘凡更加清楚,仇麻子占据洪池岭十几年不倒,其获取信息的渠道不可能如此简单,他绝对还在凉州以及金城等地设有秘密渠道稳定获取信息。 以往官军围剿洪池岭多次无果,其间不能很好地保守机密可能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故尔这次剿灭仇麻子的方案在上报行营时,刘凡还专门向李守义说了一下保守机密的事宜,所以就目前而言,剿匪方案除了神策军的一众旅帅之外,也就行营的三个总管知晓。 考虑到仇麻子的队伍也就两千人不到,因庚旅要参与训练就没安排参加此次剿匪行动,其余六个旅也不是所有部队均参加行动,每个旅只抽调两营人马,就是这样也将近一万两千多部队,主要是行营下达的任务是要全歼仇麻子部队,在主战场之外还需在外围进行拉网式包围。 方案包括两个方面,即主战场围歼仇麻子的部队和外围拉网式包围的部队,故尔任务也是分两次下达,先期安排的共三个旅,具体为:“由耿大伟带领甲旅两营人马于今日晚间出发向西绕过雷公山后方到达洪池岭西南面埋伏;由戊旅副帅带领两营人马于今日晚间出发向西绕到洪池岭西北面以及雷公山、牛头山后方埋伏;由己旅副帅带领两营人马于今日晚间前往洪池岭东南面埋伏。 各路人马带足口粮,要求不准走洪池谷官道,昼伏夜行,隐蔽前行,在行军或宿营当中遇到的实在没法躲过的可疑人员一律缉拿,等剿灭行动结束并经过审查释疑后再行释放。 甲戊己三个旅的剿匪部队出发后,剩余两营人马每日出操时要分多个批次出操,并将四个营的营旗全部打出来,防止细作通过军队出操侦知行动方案。 另外,己旅副帅带领的两个营分别由前次跟随刘凡前往洪池岭侦察的其中两名侍卫带领,不得接近仇麻子设在山下的两个作为眼睛的客栈。” 三个副旅帅在出门前刘凡又逐一向每个人小声交待了每支部队具体的行动方案及时间。 至于主战场担负围剿仇麻子主力的其他三个旅的任务,因距离设定的时间尚早,请各旅继续耐心等待,军部将于适当的时间会及时将任务交到三个旅帅的手上。 乙丙丁三旅因未能及时拿到具体任务而有点心焦,但考虑到将围剿土匪主力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如果能够歼灭西北地区最大土匪仇麻子的主力,则肯定又是满满的功劳,故三个旅的旅帅和副帅硬是压下了心中的急躁,满脸笑意地站起来向刘凡敬礼道,“职下等敬候都尉大人命令!” 虽然刘凡这次安排的每支部队都是由副旅帅带队,但是旅帅们很清楚,根据自己的旅立下的功勋情况,最终也要同比对旅帅进行奖赏,不管自己参不参加实际行动,但应得的功劳一分也跑不了。因而出门时刘凡从每个旅帅的脸上都看到了满意的微笑。 由于连续几天呆在城外大校场中没能回家,刘凡向军中值守的文书交待,后面几天要与凌晗一起着手开始酿酒事宜,让他向李守义转告一声,就和苏叔、董子一起回了家。 一回到家中,众人均是吃惊不小,这是怎么啦,不到晌午三个人竟然齐齐回来了,这可从来没有的事,当听说是因为练兵事宜已经稍有眉目,今天放假也是让半个多月来绷紧了弦的士兵们休整半日时,家人们这才放下心来,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全,几个女子立即开始准备午饭,刘凡让董子出门去买几坛一品香来,既然聚全了,就好好吃一顿,辰辰和玲玲也立即缠着刘凡给她们讲故事听,家里一时热闹的犹如年节一般。 第二天一早,因昨夜说好了带三个妹妹出门,刘凡晨练回来,三个姑娘已经全部收拾利索满脸微笑,刘凡还没坐下来,一人取饭、一人端汤、一人手执汤勺筷子早早候在旁边,看得正在一旁吃饭的叔婶两人又摇头又好笑。 由于剿匪和练兵的事情已妥善进行了安排和部署,其后就是按计划执行即可,刘凡好不容易有了几天闲暇时间,昨天晚上已经让侍卫提前通知了凌晗,顺便又请了祁伯远于今日早间一起到行营为自己在府衙中分配的小院内相见。 刘凡刚开始搬到府衙中用来为自己疗伤的小院时,感觉那处小院建的精巧雅致,后来从疗伤的小院又搬到行营为各军司马和司马都尉分配的小院时,才知道所有的小院设计的都是异常精美、且各具风格,像分给刘凡的这处小院,居中四五棵巨大的核桃木,树间散乱地设置了几张毫无规律的石几,初看杂乱无章,但看习惯了却感觉错落有致,有一种凌乱美…… 第七十一章 辎重之事 兄妹四人连同几个侍卫还没走到小院,远远看到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头正站在门口,见到四人走近,立即笑骂道,“你这不是要带着几个小妮子去逛街吧?我怎么都看不出你是过来做事的样子!” 刘凡立即进前向祁伯远敬了军礼,三个姑娘更是向祁伯远行了晚辈礼,之后才开口说道,“带她们三个来只是跟着凌晗学点东西,顺便长点见识,我这是想公事私事两不误,大帅你就担待一二吧!” “就你的鬼心眼多,什么事从你嘴里说出来,没理的也搅和成有理了。”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凌晗和如儿两人也从门内迎了出来,刘凡苦笑道,“罪过罪过,这我住的院子本来是我在门口迎接的,现在倒好像我是个客人似的。” “你小子就没有丁点诚意,既然请了我和凌晗姑娘来见面,就应该早点过来在门口等待,到现在日上三竿了才悠哉游哉地过来,唉,才不到两个月,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一副疲塌模样了。” “大帅见凉,我这不是最近一段时间忙吗,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这样吧,做为赔礼,等我和凌晗酿出高纯度酒后,就请大帅等人到我家来吃个便饭,我亲自掌勺做几个菜,保证大帅不但能喝的尽兴,而且也能吃的尽兴!” “噢,你小子还会做菜,这可稀奇了,君子远庖厨,你真敢和世风背道而驰啊!” “大帅,我这是一点也不违背世风,因为从哪个方面看我都不是君子,我只是一个粗莽军汉而已,所有君子的作风在我身上都不适用。” “好好好,是我说岔了,你根本没法和君子相比,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美味佳肴来!” “好的,绝对不会让大帅失望。” 旁边凌晗插话道,“刘大哥竟然还会做菜,到时候可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我也要去。” “那能忘了你呢,不过你只要记住那天出酒了,当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准没错。” 三人说话的时候,四个小丫头也没闲着,如儿前几天已经和瑾儿三人见过面,这时候看到躲在刘凡身后的瑾儿等人,过来悄悄说了两句,三个小姑娘立即跟着如儿飞快地跑向旁边的厢房。 刘凡随口喊了一声道,“如儿,你写上几个字给她们,噢,就写千字文吧,让他们三人照着写,另外,你们三人十天为一期,在十天内如果能学会五百个字,大哥这边都有奖励。” 辰辰立即问道,“大哥,有啥奖励?” “我听说寺塔街的林记绸缎庄最近进了一批上好的丝绸,给小姑娘做裙子非常好看。” 三个姑娘一听完刘凡的话,立即高兴的眉开眼笑,辰辰和玲玲悄声对如儿说道,“如儿姐姐,我们快去写字吧。” 如儿一听自己竟然可以当先生了,更是感到惊喜不已,高声应道:“好来!!” 刘凡虽然这几天没来这个院子,但行营专门安排有人每天在院子里洒扫,故尔小院里干净整洁,再加上环境幽雅,看来把这儿设成一个小学堂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等三人进到客厅坐了下来,侍卫已经为三人倒好了茶汤,凌晗一脸神往地说道,“刘大哥,有你这样一位兄长真是幸福,好羡慕你的几个妹妹。” “凌晗不是有哥哥吗,听说还是那年大比的探花郎呢!” “哥哥整整大我十三岁,我很小的时候哥哥已经出仕了,因而我和哥哥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虽然哥哥一直来对我也很好,但我感觉你对待妹妹们更加亲切。” 这时祁伯远插话道,“凌晗姑娘你是只看到了表象,你没看清楚他刚才对妹妹们的奖励方法其实和他在城外大校场中用于练兵时的奖励方法几乎一个模样,要知道那是要一天学五十个字呀,三个小妮子为了一件裙子,估计这十天头发都要掉好几把了。” “大帅您说的有点太夸张了,最多也就掉一两把……” 刘凡还没说完,旁边凌晗已经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祁伯远也忍不住笑道,“在甘州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实诚人,没想到你貌似忠厚,实际上却是一肚子坏水啊!唉,不说这些了,今天你叫我和凌晗来不仅仅是在这里址闲篇吧?” 刘凡看到祁伯远开始说正事,也就收起一幅嘻嘻哈哈的样子说道,“大帅,是这样的,可能你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你还没来凉州时,我有一天晚上和凌晗两人帮助行营辎重营核查近两年的账务,说句心里话,虽然因为账册当夜就被全部烧毁而没能来得及对所有账务进行全面清查,但从随手翻阅的几本账册中也看出了目前使用的记账方法存在很大问题,开除和新收的细项不单独列账,所有采购项目也不分门别类,全部混杂在一起,而这只是跟钱粮挂钩的采购项目的账务,而所有实物的出库竟然连一套账务也没有建立。” “说实说,这种情况不出现问题才怪呢,说白了就是明确给了心怀不轨之人可乘之机……” “噢,你有什么想法?”祁伯远问道。 “我小时候看过一本奇书,书中记载着一种记账方法,现在细细想来,此种记账方法蕴含着许多精妙之处,能够很好地防范账务中的做假造假,在杜绝通过账册贪腐方面可能有奇效。” “我想,自今年开战以来,大帅对我多有看顾,我穷小子无以为报,刚好大帅执掌行营辎重营,今天把大帅请来就想把这套记账方法通过凌晗之手在辎重营推行……” 听了刘凡的话,祁伯远也有点感怀,三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不但熬白了自己的头发,但也熬出了一双能看透世情人性的双眼,他早已明白,期间通过自己之手提拔起来的人数不胜数,但真真把恩情时时放在心上的却没几个人,许多人都是只想着通过自己获取更高职位或者利益的凉薄之辈。 虽然现在自己在西北行营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在别人眼里风光无限,但他心里很清楚,他今后主要的精力就在行营辎重营方面,而目前的辎重营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烂摊子,原先的账册全部被毁不说,手下几乎没有几个可用之人。 而以前留下来的一众书办哪个干净哪个不干净、哪个能用哪个不能用他却一无所知,前任因一时不慎而黯然离职对他来说就是很好的警示,他有时候想起来甚至后悔接手这个行营副总管的职位,在甘州军当土皇帝逍遥自在不好吗?而时下如何做好辎重营这点事,他到现在连点头绪都没有…… “为什么你不直接去辎重营向一众书办讲解记账之法,而却要通过凌晗之手?” “大帅,你也能够看到,就目前我这身份模样,到辎重营讲解记账之法,我是感觉有点不太合适,我这样子向别人传授一路棒法可能比较合适,关键是我去辎重营向一众书办传授棒法,不但我难受,他们可能也会感觉到有些不自在。” “哈哈,这倒是,不过我也听说你这拿惯了陌刀的手也偶尔拿起过毛笔?” “大帅就别提那茬事了,我那也是为了给别人救急,但我那书法水平真真是糟蹋好好的汉字了。” “好吧,我也是听了之后有点好奇而已,另外,我刚到行营不久,辎重营的事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你俩曾经对账务进行过一番核查,就今后辎重营的管理还能有一些什么建议?” 第七十二章 第十五计 这时凌晗插话道,“祁总管,既然原先的账册全部被毁,刚好从现在开始建新账册时就可以推行刘大哥所说的新的记帐方法。另外,现在不是战争时期,平时的账务不多,况且我舅父虽然仍然继续担任凉州知府一职,但也被朝廷给予罚俸一年、禁足三月在家闭门思过的处罚,而吴参军更是被发配到广南,借调到辎重营帮忙的原凉州知府衙门的一众书办干脆让他们回去算了。” 听了凌晗的话,祁伯远稍稍思考了一下,又转头对刘凡说道,“凡子还有什么建议?” “我也感觉让凉州知府衙门的一众书办回去比较好,毕竟长期借调也不是个事,如果人手有缺,大帅可以考虑从凉州甚至金城府未能考中府试的读书人中新招一批,至于新招书办的受训事宜,我想凌晗完全可以胜任。” “另外,大帅还可以通过行营正式给予凌晗一个职务,让凌晗给您负责一些具体事务,我想这样辎重营的事情很快就能规范起来。” “刘大哥,我一个女子之身那能担任什么职务,这古往今来可从来没有过,况且父亲也不可能同意。” “古往今来女子从来没有担任过职务这一点我可不认同,我记得前朝女子连皇帝都坐过,你在辎重营担任个小小职务有什么不可。” 说着又看了看祁伯远说道,“况且据我分析,祁大帅和李守义副总管绝对会赞同你在辎重营担任职务,我想郭总管听了两人的建议后也会同意的。” 祁伯远立即说道,“凌晗姑娘如果来辎重营任职,我是求之不得的,你想想,这样给我减轻了多少负担,只要凌晗姑娘愿意,我去向郭总管说,保证郭总管不会驳了我的面子。” 听了祁伯远的话,刘凡又续道,“这样就最好,凌晗正式在辎重营任职,此前定下来以行营辎重营的名义由我俩共同研究酿造高纯度酒的事情也就更加名正言顺,我准备明天就和凌晗在这院内开始尝试小规模酿造,如果成功了再上报行营视具体效果看是否需要大规模酿造。” 祁伯远看到就这一会儿功夫,自己这几天来一直发愁的辎重营的事情基本上已迎刃而解,这时候心里轻松了下来,立刻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多亏凡子和凌晗姑娘两人给我出谋划策,如何管好这辎重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这样吧,凡子你先给凌晗姑娘解说你那种新的记账方法,我现在就去找郭总管,把辎重营招聘新人、凌晗姑娘任职以及放原凉州知府衙门的书办回去的事情都给定下来。” 等两人送走了祁伯远,刘凡找来一张宣纸,一边讲解、一边在纸上写出来,其实行营辎重营说白了就是一个行政单位,负责用朝廷划拨的款项按计划购进各种军用物资,然后按需分发给各支部队而已,其功能非常简单。 只是因购进的物品种类繁多、且以前只简单记一个流水账的原因而使账务显得凌乱,如果采用借贷记账法,就好比后世的行政事业单位账务处理,根本没法和工商企业的账务处理相比拟,只需要设置银钱、存货、存货基金、朝廷划拨资金、应付款项、经费支出等少数几个科目即可。 在存货科目下为各种物资分门别类地设置账户,买入物资或领用物资均可通过存货和存货基金科目结算,月底和年底根据期间内发生的账务做出一张资产负债表,再对各类物资设置一个明细台账,这样的账务设置几乎就趋于完美了,仍你是积年的老手,也很难在这种科学的记账方法中找到漏洞。 由于凌晗在算术和账册方面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等刘凡说完,小丫头已经完全理解了这种记账方法的原理和逻辑关系,虽然才初窥这种记账方法的门径,但已经感觉到这种方法的博大精深,如果假以时日,对这种方法融会贯通后,它必将成为防范军中贪腐的利器。 对于一个生来就喜欢和数字、账册打交道的人来说,得到这样一套记账方法,就恰如文人得到了一篇锦绣文章,武士得到了一把神兵利器,简直是如获至宝。 刘凡看到凌晗脸上又是一副兴奋不已的模样,立即说道,“我也想请晗儿给我帮个忙可以吗?” “刘大哥,不管是算术、还是从这账册上,我均从你那儿所获良多,还有酿酒等格物技术,我想以后肯定还有许多需要向刘大哥请教,以后刘大哥的事就是晗儿的事,能为刘大哥做点小事我是求之不得呢!” “好,有晗儿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本来我想自己亲自教这几个妹妹识字,但你知道,我那笔丑字实在难以为人师表,郭总管和晗儿你们父女两人都是凉州少有的书法大家,没办法,只好请你做他们的启蒙老师了。” “书院以后就设在这小院中吗?” “那能叫书院,只能说是个小小书堂,我不但想把这小书堂设在这儿,明天把南厢房腾一下,我俩就在这儿尝试酿酒!” “好的,刘大哥,我给祁副总管说一声,从明天开始我早晨来这儿给三个姑娘启蒙和酿酒,下午就去辎重营处理账务事宜。” 两人说着话,刚走到北面厢房的门口,只见房内如儿姑娘手拿一把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戒尺,正在监督另外三人写字,脸上表情严肃的简直惨不忍睹。 刘凡暗暗吐了吐舌头,用眼神示意凌晗先不要进去,等两人走开了些,刘凡才对凌晗说道,“那今天这儿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了,我先去置办酿酒的器具,记着下午让祁副总管先批上两石青稞让士兵送到这里,明天一早我俩再共同研究酿造高纯度酒的事。” 整整跑了一个下午,刘凡才把准备酿酒的一些器具勉强购置齐全,而主要的时间基本上都耗费在用于蒸馏的器具上。 其实酿造高浓度白酒主要依靠的就是蒸馏技术,而蒸馏就是利用酒精和水的不同沸点将酒精从酿造的低度甜酒中分离出来,说白了关键就在设计用来蒸馏的器具上面,农村土法酿酒时蒸馏设备用的是陶制夹缸,但这个时代还没有夹缸这么个东西的出现,刘凡好说歹说才将夹缸的结构向陶器坊的大匠作解说清楚,要求其加急给烧制一个。 十月三十日上午,刘凡在军部小院里主持召开了第二次军事会议,安排部署剿灭土匪仇麻子的后一批次军事行动。 由于谢豪的丙旅四个骑营中,两个营驻扎在昌松县城内,另外两营驻扎在安远古城附近成犄角之势,故而令驻扎在安远古城附近的两个营以前往凉州观摩禁军演武为名务必于明日赶回凉州; 令驻扎在昌松县城内的两个营在留下五百军士负责县城防务外,其余人马于十一月初一中午从昌松县城出发赶回凉州; 令乙旅副帅带领两营人马于十一月初一清晨以晨练为名从凉州出发向北行进十几里后,立即掉头大范围从西面绕行于入夜戌正时分左右到达昌松县南面三里之外埋伏; 令丙旅副旅帅带领从安远古城撤回的两营人马于十一月初一清晨从凉州出发向北行进十几里后,立即掉头从西面绕行务必于入夜戌正时分到达昌松县西面三里之外埋伏; 令丁旅副帅带领两营人马于十一月初一清晨从凉州出发向北行进十几里后,立即掉头从东面绕行务必于入夜戌正时分到达昌松县东面三里之外埋伏。 第七十三章 土匪巢穴 丙旅四个营从昌松县出发时要做足声势,从官道浩浩荡荡撤回凉州,而三个旅十一月初一清晨从凉州出发大范围向昌松迂回时则要低调行事,不得喧哗、夜晚不得举火,遇到行人一律揖拿,等战事结束后再行释放。 各支部队在听到土匪进攻昌松县城后,以等待少半个时辰为限,立即合拢包围圈向土匪发起总攻,同时部署守城的五百军士在总攻开始时在城头燃起大火。 等刘凡说完,看到大多数旅帅均是一幅沉思模样,明白他们心中肯定有些疑惑,刚想开口解释一番,乙旅旅帅张庭首先沉不住气站起来说道,“凡子,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怎么能确定仇麻子十一月初一晚间一定来进攻昌松县城?” 刘凡看到大家在张庭说完后均立即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知道众人的疑惑也主要在此,立即开口说道,“对于这一点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够笃定仇麻子一定会来,但仇麻子近两千人的队伍靠打劫个行商、洗劫几个小村庄是难以长久维持生计的,从行营留存的仇麻子近几年的档案以及探查洪池岭周边的情况分析,他主要靠的是打劫人烟密集的大村镇。” “而离他最近的两个“大村镇’就是广武县城和昌松县城,广武县城上月底刚被仇麻子洗劫,现在再打广武县的主意肯定没什么油水,而昌松县长期驻有重兵,从来未经过匪患,故而仇麻子肯定知道昌松县城是一块肥肉,一旦打劫成功将会给他带来丰厚的回报。” “其次,我赌他敢来打劫昌松县的另一个理由,是因为许多人都知道昌松县离凉州近在咫尺,骑兵三两个时辰即可赶到,谁都会认为土匪绝对没有胆量前来打昌松县的主意,而既然谁都认为土匪不敢来,仇麻子就依照别人的这种心理反其道而行之,从容布局,就绝对能做到出其不意,况且丙旅主力前往凉州观武也给了他绝佳的机会,他知道,这种机会甚至几年内也不可能再遇到,他不可能不动心,所以我认为仇麻子来昌松县的几率非常大。” “还有,在仇麻子看来,打劫昌松县城的机会只有十一月初一夜晚,因为前往凉州观摩禁军演武用不了多少时间,到了十一月初二晚上,说不准负责防守昌松县城的神策军丙旅已经返回了。” “那如果仇麻子真能控制住欲望,十一月初一夜晚没能前来怎么办?” “我预测仇麻子偷袭昌松县城的最佳时间段应为十一月初一午夜到卯正之前的这段时间,如果过了这段时间仇麻子还没来攻取昌松县城,就说明我们引蛇出洞的计划已经难以得逞,此时就要立即转为执行第二套预备方案,即乙丙丁三旅伏击部队立刻从官道开往洪池岭,从东南方向配合先期开拔的三旅对仇麻子土匪部队展开强攻。” “刘都尉,为什么在得到仇麻子攻击县城的信息后,还要等待一刻钟时间再行进攻,为什么不马上发起总攻?” “这一点也是为了防备仇麻子留有后手,大家就照此执行吧!另外谢旅帅也要叮嘱守城的校尉一声,让他们必须坚守一刻钟时间,我想就是仇麻子全军来攻,坚守一刻钟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谢豪立即答道,“都尉大人,这点职下可以保证,即使刘都尉让他们坚守半个时辰,我想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刘凡看到一众旅帅等自己说完后再没有人提问了,稍微停顿后又低声问道,“大家对自己的任务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谢豪又说道,“刘都尉,如果仇麻子万一不来,乙丙丁三旅开往洪池岭展开对仇麻子的强攻,我认为六个营的士兵必须得有一人居中指挥。” “谢旅说的对,我记得神策军这几年很少有单独的军事行动,虽然这次面对的敌人只有不到两千人,但我们可不能因此就将此事小看了,一旦任务失利,不但丢的是西北行营的脸面,神策军可能很长时间在兄弟部队面前也难以抬起头来。” “因而去一个人居中指挥是必需的,既然这个事由谢旅帅提了出来,那就劳烦你走一遭吧,如果仇麻子因故不到,就由谢旅居中指挥对洪池岭的全面进攻。” 虽然刘凡差不多能猜到,出现这种情况,如果洪池岭上战事顺利,等谢豪带领这三个旅赶到洪池岭,估计其他三个旅基本上已经歼灭仇麻子的部队了。 谢豪立即站起来躬身说道,“职下谨遵大人钧令。” 虽然进入十月后天气一直比较温暖,但时令已经离冬至没有几天了,西北大地上到处都是一幅冬日景象,家家户户的主妇们早已把放了一夏的冬衣翻出来,一番洗晒后一件件套在自家的男人和孩子身上。 而距离凉州近两百里远近的洪池岭主峰附近,却早已是寒冬风光,其实对于洪池岭而言,一年四季中属于夏天的时间也就三四个月,其余时间大部分都属于冰雪覆盖的冬天。 在洪池岭主峰靠西北几百步之地,有一片稍稍低矮的谷地,周边群峰环绕,南边几里开外是一道巍峨山岭,其下更是陡峭的万丈悬崖。 雷公山、牛头山、洪池岭主峰以及南边的高高山岭有效阻挡了山间吹来的狂风,使这一片谷地少了一丝寒风的肆虐,而仇麻子的大本营就坐落在这一片高山严寒之中相对温暖的区域中,虽然仇麻子的营盘少说也有几百间土石垒成的房屋,但孤零零地散落在这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却显得无比渺小。 在居中最大的一间石屋门口,寒风中两个裹了厚厚皮袄的匪徒持枪而立,屋内围着中间的一堆大火却只坐了四个人,上首一人年龄大致在四十多岁,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膛,赫然就是刘凡上次来洪池岭侦察时在官道边的小客栈中遇到的那位老板,而坐在下首的那位健壮的年轻人正是小客栈里的那位伙计,左首一个男人大致三十多岁,长的和下首的年轻人一样也是一身肌肉,只是小时候可能得了天花,痊愈后满脸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坑洞,右首却坐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脸上蒙了厚厚的一层面纱,使人难以准确估计其年岁。 只听女子对着上首的中年男子轻声问道,“大哥,难道你已决定了要打昌松县城?” 中年男子没有立刻回答,低着头不知在做何想,过了很长时间后才轻轻地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只是你二哥和弟弟两人想打……” 旁边一脸麻子的男子接道,“大哥,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应该放……” 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男子皱眉扫了一眼,立刻张口结舌将半句话吞进了肚里,尴尬地摸了摸头。 中年男子又低声说道,“现在非常时期,你事先没传个话,就急慌慌地上到山里来,一旦路上引起官府之人的怀疑,进而有个什么事,你让我这当大哥的怎么向故去的爹娘交代?” “大……哥,爹娘故去已经好多年了,弟弟也已经这么大了,我也已经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丫头片子了,好多事情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况且半年前弟弟来凉州时我见了他一面之外,两个哥哥我也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你们了。” 第七十四章 家族冤仇 说道这儿,兄妹四人都有点唏嘘,中年男子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子的手说道,“唉,虽然我们三人一年四季蹲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过的更是刀头添血的日子,但我最不放心的还是你。” 女子眼中已是泪光一片,轻声哽咽道,“大哥,要不你们三人也一起下山吧,把一众兄弟都解散了,反正现在我们也存了不少钱,我们兄妹四人几辈子也花不完,我们离开凉州,换个地方好好居家过日子行吗?” “我也想啊,早不想干这种事了,但上山容易下山难,你们也知道,当初我们拉着周边村子里被契丹强盗和土匪轮着欺凌的几十号人上山时,那时候大家只有一个心思,就是想办法活下来,一把火烧了村子,义无反顾地上了山,大家同甘共苦,有吃得每人分一口,把几个老人都当成亲爹娘共同奉养,所有孩子也是大家一起照顾。” “但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候根本不一样了,这队伍里明着暗着已经有好几个山头,许多人只想做威做福,如果现在宣布我们不当这土匪,马上就要闹成汹汹一片,有好些人已经对我们制定的不打劫穷苦老百姓的规矩心怀不满,前次攻下广武县城时,几个自以为资格老的头目竟然从大户中劫持了人家的闺女上来,连你二弟也压不住,幸亏我动用雷霆手段立即进行了处置,事后又把那几个闺女送了下去。” “如果不管这些已经心怀异己的家伙,我们三人和还剩下的不多的几个老兄弟一起离开,则这些人马上就会变成为祸一方的恶魔,将这洪池岭周边变成人间地狱,那样一来我们兄弟就成了真正的罪魁祸首了。” “所以说,现在说离去谈何容易,只能就这样延续着,留着心中的这最后一丝良知,只要我们兄弟三人还在,就能维持这洪池岭上不会变天。” “大哥,上山的时候我和弟弟已经大了,也知道是怎么会事,但之前的有些事我记得一些,有些事却根本记不清了,特别是爹娘去世的时候,我到现在还模模糊糊的,以前你从来不告诉我们,现在我和弟弟也已经这个年岁了,你就给我们说说呗!” 中年男子听了女子的话,饱经风霜的脸上立即显出一幅切齿模样,即使过去多年,现在想起来也是怒火中烧,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已经多次看到过他的这幅表情,均伸出手来一起轻轻握住大哥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中年男子心情才平静了下来,低声向三人说道,“爹娘的事情大弟可能还稍稍知道一些,你们俩个肯定已经不记得了,既然你今天又提起来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给你们说说这事也该是时候了,我们干的是有今日没明日的活计,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知道自己的爹娘是怎么死的,爹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哥,不许你这样胡说,这么多年了,我们兄妹四人还不是好好地过来了,况且我们四人都清楚,你们从来没有滥杀过一个好人,取的也是那些作威作福的大户人家的钱粮,这些事情我想老天也是知道的,不会将灾祸降到我们的头上。” “那能事事如愿呢,自从上山以来,不得已死在我们手上的无辜之人还少吗,就上月攻取广武县城时我们射杀的那些官兵那一个不是爹生娘养的。” 这时一直没有插话的小弟说道,“大哥,这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当时狠不下心来,就攻不下广武县城。” “我知道,唉,前有因后有果,我们只能尽力控制少些无为的杀戮。不说这些了,给你们说说爹娘的事情吧。” “……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平生都没做过一件亏心事,自我记事起,大齐基本上每隔一两年就要和北方的契丹国打上一仗,我记得官府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但就是这样,爹爹每日起早贪黑进山猎取点山货也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只是你四岁那一年……”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年初秋,村里忽然流行起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来,只要被感染,基本上就没有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整个村子就死了一小半人,而家里还算幸运,只有大弟一人染上了这种疾病,为了避免过给家里其他人,爹爹用棉被裹着大弟将他送到山里的一个窑洞里,每天由我和爹爹用布蒙住口鼻轮流送饭,爹爹更是不知道从那儿听到的偏方,榨出芨芨草的汁液喂给大弟喝。” “那是中秋节后的第二天,前一天娘亲用家里仅有的一点糯高粱米包了几个粽子,分给你的两个你只吃了一个,另一个舍不得吃,第二天却硬是要我将粽子拿给山里的大弟,记得我临上山时娘亲摸着你的头含泪说道,“可怜丫头生下来就没吃上一口好的,到现在都又黄又廋,自己舍不得吃,却还惦记着生病的哥哥……” “我记得自发病后基本处于昏迷状态的大弟那一天竟然神奇地清醒过来,还挣扎着将一个粽子全部吃了下去,看到大弟病情有好转,我当时万分高兴,一路从山上跑了下来,想尽快将这一消息说给爹娘听,但还没进到村子就听到里面喊杀声不断,我心中一紧,难道又是契丹强盗进村了?” “那一年契丹军又突破了甘州城,西北好些地方沦陷在契丹人的铁蹄之下,前几天爹爹刚带领一帮乡亲赶走了窜到村口的十几个契丹兵。” “等进了村子,我才发现喊杀声竟然是从我家院子里传来的。还没跑到院子门口,却被斜刺里冲过来的一个人牢牢抱住,并顺手堵住了我的嘴,一看是隔壁的桂子叔,我心急火燎,满脸都是泪水,瞥眼已从敞开的大门看到院子里根本不是契丹兵,竟然是好多落败的大齐地方卫兵,爹爹和几个乡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中,那时候还小,根本挣脱不了桂子叔的双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败兵为所欲为后扬长而去。” “俗语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落败的溃兵不但趁乱打劫、而且杀人放火无所不为,连土匪都自叹不如。” “等一群败兵走远了,我们两人才扑进院子里,里面的惨状令人发指,爹爹和几个乡亲可能是因为在抵抗中杀死了他们的兄弟,结果被对方全部杀死在院内,这还不算,死后又被对方砍掉了头颅,最后我和桂叔是在粪坑里找到的,而娘亲全身衣服被剥光,显然是被一群畜牲轮流糟蹋了,死状更是惨不忍睹,竟然是……被一把刀从下身捅了进去。” 虽然事隔二十多年了,但此时从大哥的口中听到当时的境况,三人也是被汹汹怒火激得浑身战栗,几人均是眼中含泪、口中咆哮,大弟更是控制不住怒火将旁边的一摞干柴踢的满屋都是,厚粗布门帘被人轻轻掀起一角,一个匪徒伸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景况,又马上将门帘又掩了个严实。 等几个人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坐在下首的小弟立即开口问道,“大哥,那些杀了爹娘的畜牲还能找到吗,就是舍了这条命,我们也要为爹娘报仇,告慰爹娘在天之灵。” 中年汉子轻轻压了压手,示意小弟少安毋躁,又继续道,“我那时一边哭,一边死命地扯住桂叔和后面赶过来的几个乡亲不让他们把爹娘的尸体抬出去掩埋,桂叔不得已转身搂住我的肩膀说道,雷子,你是老大,已经十六岁了,不小了,弟弟和妹妹今后还需要你照顾,你这样哭能顶个啥用啊!” 第七十五章 最后一单 “几人才记起来你和小弟两人到现在没见到,我像疯了一样在院子里找寻你们,几个叔伯也停下手一起寻找,最后从一堆柴草中把你俩抱了出来。” “你当时还说,‘大哥,你走后不久,爹爹和几个叔叔被好多坏人追赶着跑过去了,娘赶忙把我和弟弟藏到柴草堆下,但柴草堆太小,娘藏不进来,娘藏到哪里了,你找到娘了吗?’” “后来从桂树的口中才知道,当时爹爹和几个叔叔已经将溃兵引向村外,但不知几个溃兵怎么发现了娘,听到娘的叫喊,所有溃兵放弃了追赶爹和几个叔叔,全部跑到我家的院子中,爹和几个叔叔不得已又赶回来救娘……” “之后的几年我们兄妹在村里叔伯兄弟的救助下艰难地活了下来,记得刚开始的几个月里你和小弟天天哭着要娘亲,后来嗓子哭哑了、眼泪哭干了,也就不哭了,慢慢适应了没有爹娘的日子,从那之后,就是遇上再艰难的事情,我再也没有哭过一次,只知道除了维持一家人生计之外,天天发疯了一样练武练射箭,你大弟也跟着我一块儿锻炼,几年下来,也就练成了一幅强壮的体魄。” “那几年里也时常遭到契丹兵、溃兵以及土匪的肆扰,大家逐渐明白了仅靠村子里的几十个人根本没办法护得家人的周全,因而一有个风吹草动,立即携儿带女进到山里去,慢慢地有些人甚至在山里搭起窝棚住了下来,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记得,那一年契丹人攻破凉州,大家一看住在山下已经没有了活路,和附近的几个村落一起烧了房子,举家搬到了山里。” “上山的第二年,大家看到我有一把子力气,加之遇事爱思量,就共同推举我为寨主,因大家都是受尽了苦难的百姓,这个吃人的世道受苦的总是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就逐渐定下了不打劫穷苦百姓的规矩。” “第三年,我终于打听到当初杀害爹娘的十几个凶手被集体发配到湟州看守烽火台,就选了个日子带着七十多个兄弟过去一锅端了他们。” 女子听到大哥说到这儿,终于知道爹娘的沉冤早已得到昭雪,心里一下子欣慰了不少,感到过去这些年来,大哥不但含辛茹苦地把自己三人抚养长大,更是早早报了爹娘的冤仇,期间受了多少苦多少累只有大哥心里清楚,又想到父母的悲惨一生,更是难以止住泪水。 一片幽静中上首做为大哥的中年汉子又缓缓开口道,“好啦,你们三人也不要再难过了,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毕竟我们到现在还健康地活在这世上,爹娘在天上看到我们也一定很欣慰。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急急忙忙赶到这山里来了吧!” 等女子用丝巾擦过眼中的泪水,才轻声开口道,“大哥,我感觉这次的情况有点诡异,因而急忙赶上来就是要告诉你最近一定要慎重。” “你了解到了什么情况?或者说发现了官军有什么举动?” “说了解到的情况倒是有点,但官军的举动却是丁点儿也没发现,但我认为这才是真正可疑的地方。” “噢,说来看看。” “大哥,是这样的,你们也可能已经掌握了,听说月初行营就下达了剿灭我们的钧令,这次接下剿灭任务的是神策军,你知道神策军的司马是李宗雄的公子李守义,但具体负责这件事的却不是他,是一个刚刚从甘州过来任神策军司马都尉的年轻小子,名字叫刘凡,年岁好像刚到二十岁。”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军中年纪轻轻就出任一军司马都尉的也不是没有,听说李宗雄的女儿才十八岁,这次也被提升为神武军的司马都尉,只是这人之前的经历和接下任务后的举动就着实让人存疑。” “噢?” “首先是这人今年以来传奇的经历。在今年八月初与契丹人接敌之前的近四年时间里,这人在金城军默默无闻,平时连话也不多说,而自八月中旬与契丹人首战中立功被提升为金城军甲旅的副旅帅后,这人好像一下地开了窍,不但在守甘州城时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还向行营提出守城方略大败努而葛丹,最终逼退契丹西路元府帅十万大军。” “来到凉州后,又向行营提出练兵方略,被李宗雄采纳,已经在其中的三个旅中试点,听说之后要在禁军中全面推广由其提出的练兵之法。” “仅仅这些也就罢了,毕竟有些人生来就有军事才能,像淮阴侯韩信、冠军候霍去病等,关键是这人在其他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现,听说一到凉州就以非凡的术算才能使李守义等人心悦诚服,连郭怀德以算学和格物学诸称于世的女儿也甘拜下风,而更加离奇的是这人做为一名军汉,写出的两首诗词更是轰动凉州以及大齐文人界,后一首词更是直助清浅姑娘登上这次花榜大赛的榜眼。” “这些稀奇之处说白了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关键是他接下了剿灭我们的任务,听和他较为亲切的人说,这人在军事上很有一套。” “其次,就是他接下任务后的举动。以往官兵在定下剿匪任务后,有好几次出兵的主将又是举行大型出兵仪式,又是敲锣打鼓鸣鞭炮以壮行色,为恐凉州城内还有人不知道他们是出去剿匪的。而稍微低调一些的也是一接下任务,立即安排部署、军队开拔、押运粮草,怎么也能打听到一些情况。” “而今年这个年轻人接下任务后什么举动也没有,如果说他接下任务后稍稍有点举动,我也就能从他的举动中窥出一点门道来,关键是他接下任务后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他却什么举动也没有,一个月就这样别别流过去了,要知道他的任务时限也只有三个月,这就有点诡异。” “另外,我又安排人对神策军在凉州的的六个旅进行过查看,新组建的庚旅一直在城外大校场中训练,另外五个旅从每日出操时打出的旗帜看,所有军队表象上均一直呆在军营中没有出动。” “你能确定在凉州的六个旅真的没有出动?” “新组建的庚旅全部在大校场训练我有确凿的信息,但其他五个旅是否全员都呆在军营里这一点就没办法进一步核实。” 这时坐在左首的二弟说道,“三妹不是说他还负责军队训练吗,我估计他先专司将部队训练出一个阶段性成果,然后再集中精力对付我们,毕竟凉州离洪池岭也不是太远,他绝对认为剩下两个月足够剿匪,从前两天我们得到的十一月初二行营举行大型观武也能说明这一点。” 下首的小弟也插话道,“大哥,我也赞同二哥的意见,他这个月不是不想对我们动手,只是他更在意行营高层对他练兵结果的认可,所以我想他这一个月把所有精力都投到练兵方面去了,等十一月初二观武结束了,他才会腾出时间来对专心对付我们。” “三妹还有什么意见吗?” “大哥,我赶上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人的一些情况,以及这人与以往那些人的不同之处,提醒你们要小心谨慎,具体打不打还是要你们三个人来定。” 上首做为大哥的男子又低头沉思了良久,最后摇摇头说道,“既然你们两人意见一致,那二弟就做好带队攻打昌松县城的准备,小弟明日一早送姐姐回凉州。” 第七十六章 洪池绝壁 大弟立即站起来躬身向大哥行礼道,“请大哥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小弟也站起来说道,“大哥,我也想跟着二哥一起去。” “你姐姐的安危同样重要,你要亲自将姐姐送到凉州城内,并在凉州暂住几天,等这次战事结束后风平浪静了,再慢慢回来。” “大哥……” “你给我闭嘴,这次攻打昌松县城没你的事,你明日安心送你姐姐下山。” 其实几人心里非常清楚,大哥也已经感觉到这次情况与以往有所不同,他是想将小弟早早送到安全之地,但几人谁也不说破。 等小弟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大哥又对女子说道,“唉,我刚才已经说了,队伍发展到这个程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维持下去,你可能不清楚,这近两千人日常的用度大的让常人难以想象,两个弟弟的想法我非常清楚,无非是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打下昌松县城,我们就可以及时带着给养远循到冷龙岭避开官兵的锋芒,用度也就能坚持到明年秋天,到时候官兵又要顾着契丹人,我们也就能在夹缝中缓下一口气来再商讨后面的事。” 这是一片幽深而宁静的谷地,西面和东面两座高峰向巨人一样拱卫着中间一道巍峨的山岭,山岭下方万丈悬崖拔地而起,从远处望上去,那陡峭的岩壁恍如天幕一样屹立在深沉的夜色中。 时间已是十月里最后一天的夜晚,一支近两千人的队伍静静地隐伏在峡谷之中,自天黑后,耿大伟和子营营校尉在岩壁下已经站了近半个时辰,从崖底上望,无法看到岩壁的全貌,只能看到上方满是如同怪兽獠牙一般黑乎乎的岩石,徒手向上攀爬,实在是困难之极。 但耿大伟知道,自已这一路却是此次围剿仇麻子队伍的最关键之处,临走是凡子悄悄对自己的嘱咐还在耳边回想,“听前几年攻上洪池岭的将士回忆,仇麻子的大本营就在洪池岭主峰靠西的地方,四周群峰环绕,而仇麻子在周边每座山峰上都设置了哨所,一有个风吹草动,立即可以向大本营传递信息,得到信息后仇麻子可以从容选择从一个方向突围,而唯一不设哨所的地方就是南边的一道山岭,因为其下就是万丈悬崖。” “我军只要设法登上这处绝壁,出其不意地给予仇麻子一击,土匪就难以从容逃脱,在兄弟部队的合围下就有可能将仇麻子的主力全部留下来……” “旅帅,几个兄弟只向上攀爬了三二丈,又掉了下来,主要是离地这七八丈太险了,几乎是直直向上竖起,因为根本没地方借力,兄弟们带在身边的铁爪、铁勾、凿钉都使不上劲,一名兄弟还不小心将胳膊摔伤了。”负责指挥攀崖的副尉说道。 耿大伟正想抚慰两句让他们再继续尝试,只见有几人从远处飞快地跑了过来,前面一人却是带着侍卫出去找附近乡民的丑营营校尉,近前向耿大伟一礼道,“旅帅,有办法了。” “噢,你找到附近能够攀上这崖壁的乡民了?” “旅帅,乡民没找到,这山谷中只有一个小村落,看上去已经废弃好多年了,除此之外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但营中有个副哨以及其哨中几个士兵恰好是河对面上辛家人,他们小时候曾经来过这里,说或许有办法上得这崖壁。” “旁边一个小个子军士立即上前一步敬礼道,“丑营三哨副哨辛尕泰见过旅帅。” 耿大伟回了礼,立即问道,“你们有办法攀上这崖壁?” “旅帅,职下未当兵之前曾和他们几个来这里捉过豺狗子,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从崖壁下上去十几丈,再往上坡度没有这下面陡,或许兄弟们用工具就能上去。”说着向他身后的几个士兵看了一眼。 “太好了,如果你们能想办法带领部队上到这崖顶,回头我单独给你们报功,具体从哪里上去?” “就在前面不远。”辛尕泰向周边看了一下后用手向东边崖壁指道。 “好吧,我们和辛哨长一起过去。”耿大伟向身边的两个校尉和副尉说道。 几个人跟着辛尕泰一路向东,没走多远就在一处崖壁旁停了下来,等辛尕泰几人又仔细确认了一下,才回过头来对耿大伟等人说道,“旅帅,就是这里。” 几人立即向前查看,只见崖壁和其他地方一样陡峭,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正疑惑间,只听辛尕泰解释道,“就是这个洞穴!” 众人这才看清崖底下一个黑幽幽的洞穴,由于今晚没有月亮,光线本来就非常暗淡,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这里有个洞穴。 丑营校尉近前又细细看了一下,只见洞穴不大,也就勉强能容一个钻进,回头对着辛尕泰说道,“尕泰,就这狗洞也能成事?” “绝对能成事,从这里钻进去,一直可以通到上面十几丈处,另外大人,这不是狗洞,这可是豺狗子打的洞!” “豺狗子打的洞难道不是狗洞?” “噢,是……是职下弄错了,也是狗洞。” “你们两个就别搅和了,辛哨长赶快准备,另外最前面一个点上一支蜡烛,以防野兽暗中暴起伤人,我想这崖底的微弱光线从其他地方根本注意不到。” “职下遵命,请旅帅放心,我们几人打仗可能不咋样,但从小捉这豺狗子可有一套。”说着几个人一起拔出腰刀,点上烛火矮身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几声野兽的哀鸣声过后,十几丈上面崖壁上,有人小声向下说道,“旅帅,我们上去了。”随着声音,几条绳索已经从上面垂了下来。 之后的事情顺风顺水,以辛尕泰等人为先导,众军士利用铁爪、铁勾等物从峭壁上慢慢向上攀爬,终于顺利到达了崖顶,并通过固定好的绳索向上运送士兵,等到耿大伟几人最后上去时,东方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子白。 映入眼帘的几乎就是一个冰雪的世界,放眼四周,目力所及之处均被白雪覆盖,北面雷公山和牛头山高高耸立,与东面的洪池岭主峰遥遥向望,周边更是群峰林立,极目向西,冷龙岭巍峨直插天际。 从立足的山岭向东北望去,几里之外,一片群峰环绕的谷地中建了几百处房屋,早起的土匪已经像蚂蚁一样在其中往来穿梭。 两个营的士兵已在山岭之上一片低缓处伏下身来,正在抓紧时间进食休息,好多士兵都是一口干粮一口雪水。 耿大伟知道,刘凡交给他的任务到现在可以说已经基本完成了,接下来,只是根据土匪的具体行动来随即选取自己的行动方案即可,如果今日下午到亥时之前土匪主力部队离开,则只要等到昌松县城头燃起大火,自己立即带领两营士兵对前方的土匪大本营进行包围并对余敌进行歼灭,其他两个旅的士兵也在看到火光后立即行动,拔掉土匪设在山脚下的客栈、山上的各个哨所,缩小包围圈,全面歼灭洪池岭的剩余土匪。 如果等到明日寅初时分土匪都一直没有动静,则自己立即出动两营士兵对仇麻子的队伍发起攻击,而其他两个旅的士兵在夜半之前如果没有听到自己进攻的鼓声,也会在寅初时分左右一起行动,拔掉山脚下的客栈、山上哨所,缩小包围圈,配合自己全面歼灭洪池岭的土匪主力。 第七十七章 初试芳心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北面厢房里不时传来几个女孩子清脆的读书声,为详和宁静的小院平添了一份书香气息,更是成为这十几处行营高级将领居住的小院中一道亮丽的风景,有好几次路过的将军校尉惊讶地推开门想一探究竟,当听说是刘都尉的几个妹妹在此读书时,均齐齐竖起了大拇指。 自三十日军事会议结束后,这两天来,刘凡一直呆在小院里一边忙活酿酒等杂事,一边陪着几个妹妹读书学习,而充当教授的肯定是学术五车的凌晗师长,就刘凡那笔丑字,竟然连助教也没轮到,如儿姑娘理所当然代替刘凡出任助教一职。 现在,连助教都没混上的刘凡却在院子里对着一大堆粘土忙个不停,而凌晗师长却站在一边观看,偶尔为只识几箩筐大字的刘凡打个下手,院子里昨天刚刚起了一个烧制陶器的小型砖窑,将一个精美的小院搞的不伦不类。 昨日刘凡打算在这小院里起砖窑时,立刻遭到了五个姑娘的一致反对,理由很充分,这个小院太美了,在中间起一座砖窑算个啥呀,不能无端地由着刘凡破坏。 但最终也没能阻止刘凡请来的四名大汉挥动手中的铁锹,这个小院是行营分给刘凡的,刘凡动用一票否决制,五个姑娘的反对无效。 况且行营主管这些房产的原刘凡的顶头上司祁伯远副总管前两日刚从刘凡这儿取得管理账册的秘法,现在就是刘凡说要拆了这座小院他也不会反对。 “刘大哥,你这到底是要做啥呀?酿酒还需要起这么大个砖窑?” “想知道?” “凌晗立即一脸兴奋地点了点头。” 刘凡突然想试试这个姑娘的心思,故作高深地想了想说道,“那得晗儿姑娘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说!” 凌晗马上答应道,“只要我能做到,刘大哥你尽管说,我无有不可。” “那我真说啦?” 凌晗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事很简单,晗儿只要答应嫁给我就成。” 听了刘凡的话,凌晗立即羞红了脸低下头去,连带着如玉般的脖颈都红了起来。 不知何处飞来的几只鸟雀似乎是知道了少女的心意,啾唧地想要替她诉说衷肠。 只是稍稍停顿,凌晗珍重地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手帕之上没有刺绣花纹,是一方女儿家自己用的素帕。只听她声若蚊蝇地说道:“不写情词不献诗。”说罢,飞快地将那手帕往刘凡手里一塞,转身便跑了出去。 刘凡愣怔了片刻,将那手帕翻来覆去看了几回,才恍然明白这天真少女的心意——“不写情词不献诗,一方素帕寄心知。” 望着凌晗跑出去的大门,刘凡心潮汹涌,对凌晗的爱意早已百转千回,自己第一次见到凌晗时,就感觉谈什么前途命运、家国天下,冥冥中感觉自己这一生穿越就是来寻找梦里的她,来圆了这跨越千年的爱恋…… 如今知道了她的心意,刘凡已高兴的不知几许,命运对自己确实不薄,竟然在自己前生失意时又安排这一生的佳偶天成,赶忙去追凌晗,谁知那害羞少女早已不见踪影。 凌晗没寻到,却接进来两个不速之客,王凯和李敏两人却很不合适宜地此时来小院造访。 “刘凡,你这是咋啦,怎么看上去一脸激动?” “啊……啊,哪有?我这不是正忙活吗,又是干活又是太阳晒的……”听了刘凡的解释,李敏仍然一脸疑惑地看着刘凡,显然对刘凡的解释不怎么相信。 幸亏王凯此时在旁边嚷嚷道,“我靠,兄弟,你起了这么大个窑,好好好,本来我也想在院子里起个窑,这下就不用自己动手了,这个不但烤叫花鸡可以,就是用来烤全羊也够了。” 听了王凯的话,刘凡立即一脸黑线,这个吃货,不过,也真亏了王大哥这个“两铁”兄弟,及时将自己从难堪中解救出来。 这时李敏也注意到院子里的砖窑,奇怪道,“这窑不可能是用来烤全羊的吧?刘凡你又想捣鼓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窑到底用来做什么,我至今还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不过如果成了绝对是个好东西。” “先向两位问个事,小敏、王大哥,愿意不愿意和我一起赚点钱?” 听了刘凡的话,李敏一脸随意,而王凯却已经是一幅猴急模样,“你这话说的,谁不愿意赚钱呢!” “那王大哥你那五千两银子别急着送到怡红院去,千万先留一留,等这事成了你就拿那五千两银子入股,我们一起赚大钱,小敏家里虽然不缺钱,但谁不喜欢银子是吧,到时候也一起入股,我们三人共同向财富出发。” “兄弟,自上次阿霞请我们一起去怡红院后院吃饭后,此后我每次去怡红院,虽然阿霞姑娘对我的态度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却再也不许我胡乱花钱,到现在不但二王爷给我的那五千两银子一文未动,就是朝廷的奖赏也没花出去多少,如果你想到了什么赚钱的方法,一定别忘了我,一旦我们赚钱赚到和西晋时期的巨富石崇有一比,还做这劳什子的将军干什么。” “听了王凯的话,刘凡简直是膛目结舌无以言对,王大哥的志向常人还正是难比啊!!” 还没等刘凡说话,李敏已经在旁边说道,“脑子里想啥呢,上个月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刚有了点小钱,就想跟石崇去比,你以为这世上的钱就那么好赚?” “小敏,我好不容易有了点志向,你就不要打击了好不好,常言不是说,没有梦想就没有成功,我这做梦是成功的第一步!” 李敏简直被王凯的歪理气笑了,无奈说道,“好吧,好吧,你先做做梦!” 等李敏说完了,刘凡立即说道,“小敏,虽然你对赚钱不怎么在意,但如果你听完了我的话,你肯定会对这事感兴趣。” “噢,说来听听。” “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编纂故事集?” “嗯?哪来的故事集,怎么编纂?” “我脑子里有许多故事,我们一起写出来,印制成书册,不但能赚钱,而且我们还能成为红极一时的人物,你愿不愿做?” “你从哪儿听到的那么多故事,难道还能多的编纂成书册?” “我大哥知道好多好多故事,仅这几天就已经给我们讲了好几个了。”辰辰清脆的声音在刘凡的身后响起,原来一堂课已经结束了。 刘凡转身拉过辰辰的手说道,“还不快给大哥哥和漂亮姐姐见礼!” 等瑾儿三人以及如儿向李敏和王凯敬了礼,李敏拉着辰辰说道,“大姐姐问你,你大哥这两天给你讲了啥好听的故事?” “辰辰立即掰着手指头说道,“有农夫和金鱼的故事,有灰姑娘,有小红帽……” 旁边玲玲小声补充道,“还有青蛙王子、皇帝的新装。” 李敏奇怪地看了刘凡一眼,“这些故事自己可一个也没听说过,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一次一次刷新自己的认知。” “噢,这么多,等你闲了,讲给姐姐听好吗,姐姐这些故事一个也没听过呢!” “昨日凌晗姐姐也悄悄对我说,让我讲给她听,大姐姐,让大哥讲给你们听吧,他这两天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娘都说他这两天太闲,不务正业,而我这两天太忙了,每天要学会五十个字,不但白天要学,晚上还要在灯下学一会,不然都学不完。” 第七十八章 少女心思 听了小姑娘的话,李敏白了刘凡一眼,那意思是说,“看你把一个小姑娘逼成啥了。” 刘凡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好吧,辰辰好厉害,赶快去吃点东西吧,等一下又要上课了。” 等与小姑娘说完话,李敏奇怪道,“咦,今天凌晗去哪儿了,怎么她这个大教授到现在都不见影子?” 刘凡立即支吾道,“噢,她有点事,刚才出去了一下。” 李敏看了一下刘凡道,“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一直有点奇怪?” “不可能,我今天一直在这小院里忙活,那还顾得着其他,幸亏他一张黑红脸庞,根本不怕说瞎话穿帮。” 等说话的功夫,侍卫已经给三人献上了茶汤,李敏和王凯两人才记起到这里的初衷。 王凯粗着嗓子说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说好的是我们三人一起负责练兵,但这几天你不是在神策军军部,就是躲在这小院里图清闲,把练兵的事仍给我和小敏,害的小敏都天天晒在大太阳底下,你看小敏的脸都晒成和你的有一拚了。” “王凯,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埋汰我?有这样说姑娘家的吗?”李敏立即白了王凯一眼道。 “王大哥别胡说,我和小敏相比,就好比是乌鸦遇到天鹅,我一见到小敏,就自惭形秽,羡慕都来不及呢!” “噢噢噢,抱歉抱歉,是我说错了,我这张嘴缺个把门的,小敏你就担待一二……” “唉,和你两人说不上两句,这话就变的没个谱了。”李敏无奈地轻轻摇着头说道。 “那我们说正事?” “好、好,我们说正事,兄弟,明天就是所有禁军来观看演武的日子,我们三人也得编排一下吧,到底该如何展示啊?” “噢,我把这茬事给忘了,这样吧,我们马上过去编排,然后再预演上几遍就不会有啥大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口气跑回家的,也不知为什么要跑回来,只知道从刘大哥说出那一句说之后,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擂鼓一样咚咚直跳,到现在还好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为这不争气的心脏,她还靠在墙边轻轻捶了两下。 她知道,自己今年已经十七岁,已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了,只比小敏姐小一岁,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少女到十五岁就要谈婚论嫁,母亲刚开始其实也是属意表哥的,毕竟表哥也是凉州仕子中的翘楚,但表哥好几次让大家失望后,将自己嫁给表哥的想法在母亲心目中也就慢慢淡了。 父亲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却不像对待学习那么严苛,母亲后来更是带着自己有意无意地参加了几次凉州世家大族的聚会,但遇到的一众青年才俊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要么立刻表现出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要么就像表哥徐潘一样夸夸其谈,因而在同龄人中从没遇到过一个男子让自己怦然心动,直到遇见刘大哥,她根本没想到一个只读过几年私塾的军汉竟然对术算之道研究的那么精深,而且对格物之学也有深入涉猎,自己十几年跟随老师学习和潜心研究的成果在刘大哥眼中简直不值一晒。 随后在辎重营查账时又发现刘大哥对账册之事也有独到见解,前两天其通过自己之手献给辎重营的记账之法说声博大精深也不为过,而在花榜大赛上一首口述的词作更是惊煞天下人…… 她也知道,身边的人都对刘大哥多有赞赏,特别是父亲和小敏姐等人,自己最初也是从父亲和小敏姐口中听到的刘大哥,但她更知道,包括父亲和小敏姐等人在内,所有人都和表哥徐潘一样,对刘大哥在赞赏之余隐隐含有一份疑惑。 但她从来没感到刘大哥有什么奇怪之处,相反,自己心里的刘大哥有血有肉,对待亲人呵护毕至,对待朋友真情相待,自那次被刘大哥从大火中抱了出来后,她感觉这辈子心中再也不会停留别的男子,在自己的生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胁时,他竟然舍生忘死去救护一个只见过一两次面的女子。 她为遇到这样的男子而庆幸,每每在夜深人静之时,她就想起那温暖而踏实的怀抱,只希望永远呆在那怀抱里直到地老天荒…… 自从那次大火后与刘大哥在养伤的庭院里相见,他就暗暗希望刘大哥对自己说点什么,有时候真想下定决心自己对刘大哥诉说,但又担心刘大哥心中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妹妹,有时候感觉自己真不是一个好女孩,这样天天想着一个男子,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天可怜见,今天刘大哥终于说出来了,她感觉这是自己长大后最开心的一天…… 刘凡和李敏、王凯三人一直在城外的大校场中忙碌到天黑净了才停了下来,等三人连同苏叔和董子还有神虎军、神武军的旅帅等一行人从大校场出来还没走到城门口,却与一名匆忙赶来的侍卫迎头撞上,一见到刘凡等人,侍卫立即上前敬礼道,“刘都尉,李副总管让你立即去神策军军部相见。” 王凯听了后说道,“兄弟,既然神策军内有事,我们就在此散了吧,明日一早哥哥就去喊你和小敏两人,不但他们几个旅帅要早点过去,恐怕我们三人也得早一点。” “神策军内那有什么大事,只不过大家睡不着等消息而已,你俩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等等消息?顺便给你俩说说仇麻子的事情。” “噢,两人一起惊奇道,等什么消息,难道已经和仇麻子干上了,怎么我们什么都没听说?” “这次为了保守秘密,我只告诉了行营的三位总管,除此之外,就只有神策军的一众旅长知道,请两位一定别介意,你俩也知道,仇麻子纵横西北十余年,其消息的来源渠道可能非常隐蔽,说不准普普通通的店小二,茶馆里的茶博士都是仇麻子安排的细作,甚至在军内都可能有仇麻子的人,我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以免大军再一次扑个空。” 听了刘凡的解释,两人已经理解了刘凡的所为,毕竟他们也已经是大齐的高级将领,知道信息对于战争的重要性。 因苏叔和董子明日一早就要赶到城外大校场中组织演武事宜,刘凡就让他们和另外两个旅的旅帅尽快回去休息,让小敏和王凯两人陪着自己一起到神策军看看。 进到神策军办公的小院,只见主房内灯火辉煌,院子里几乎站满了持刀的侍卫,刘凡奇怪怎么这么多卫兵,一进到里面,才发现上首居中而坐的竟然是郭大总管,旁边更是祁伯远和李守义二人,五个神策军的旅帅则在下首相陪。 心里诽谤道,“不就是个土匪吗,还是个麻子,有必要你们三人齐齐跑到这儿来一探究竟?” 等刘凡三人恭敬向三位总管行了军礼,郭怀德才笑吟吟地说道,“三位练兵大将连袂而来,看来明天的大戏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却是小敏先说话,“郭叔,我们瞎鼓捣的东西能不能上得了台面都很难说,那有什么大戏,只要不贻笑大方就好。” “小敏不要妄自菲薄,我上次已经看过了,就那种“挑灯夜战”的训练态度,不管练成什么样,士兵的作战意志和作战能力都将会有脱胎换骨的提升,这一点是肯定无疑的。另外,刚才和老马等几个旅帅闲聊时,他们几人竟然也对你们的练兵方法多有称赞,还想着尽快在自个儿的部队内开展呢,这么多人都看好这事,你们三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七十九章 剿匪剿匪 “有郭叔这句评价,我们三人也就放心了。” “给你们再吃个定心丸,不管明日的演武最后是一个什么结果,对你们三人以及三个旅的将士行营都会有一定的奖赏。还有,明日之后,还是由你们三人各自负责,在自己的军内其他旅中也逐步开展新式练兵吧,也不需要你们事事都亲力亲为,你们牵个头,具体的事就安排这次练兵中表现较好的营哨官去执行就可以了。” 三人立即又站起来躬身行礼道,“谨遵大总管令!!” 等三人坐了下来,旁边祁伯远疑惑道,“大帅,明日真要让参加训练的三个旅演武?” 听了祁伯远这句话,不仅是刘凡、王凯、李敏三人听得迷糊,就连郭怀德和李守义以及几个旅帅也是一脸疑惑,祁副总这是咋啦,行营于十月二十四日下达的让凉州附近的各支禁军及卫军前往大校场观摩演武的钧令难道还有假? 一片安静中,郭怀德转头向祁伯远说道,“老祁,你这是咋啦,我们三人一齐签署的禁军演武的钧令咋能有假?” “抱歉,大帅,是这样的,凡子将剿灭仇麻子的行动方略提交行营时,我也将方案细细琢磨了一下,感觉方案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以演武的名义调走禁军,从而将仇麻子引蛇出洞,我刚来凉州不久,加之最近辎重营那边事情有点多,虽然知道凡子他们在搞新式训练,一直没顾上去看看,但听说练了也就一个月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练出成果估计还是有点难,因而还以为让禁军观看演武只是神策军剿匪行动中的其中一环而已。” “噢,老祁说的不错,其实这次主要还是为了配合神策军剿灭仇麻子。但当时我就问过小刘都尉,行营下达演武的钧令只是让行营配合神策军调仇麻子离开老巢,还是真要让所有禁军及卫军前往大校场观武,这么短的时间就让所有部队观武是不是有点仓促。” “小刘都尉当时表示,‘估计到十一月初二,当初设计的第一阶段训练基本上就能完成,让禁军和卫军前往大校场观武不但能提高所有部队对新式练兵的兴趣,对正在接受新式训练的三个旅也是一种鼓励’。故尔当时这事就定了下来,所以说将禁军调离昌松县这是主要目的,但演武也要按计划开展,这几天你天天忙的见不着面,我也忘了没将这事再给你详细说一声。” 等郭怀德将安排演武的来龙去脉述说完毕,蒙在鼓里的王凯和李敏以及几个一知半解的旅帅才恍然大悟,坐在身边的王凯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凡,他娘的,自己在这里忙死忙活,原来竟然是为了配合你,刘凡向王凯和李敏送上一束抱歉的目光,小声说道,“过两天我做东去怡红院”。 这时,李守义插话道,“刘都尉,方案是你定的,就由你再来估计一下,昌松城下剿灭仇麻子主力的战斗啥时候能打响?” 刘凡立即答道,“副总管,前面我已经和几位旅帅分析过,估计仇麻子偷袭昌松县城的时间应在今日午夜到明日卯初之前的这段时间,前半夜到达并进攻的可能性比较小,而最有可能的时间点就在寅正到卯初左右,因为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睡眠最深沉的时候。” “噢,照你这么说,等那边开打,斥侯再把信息传到凉州,最起码也要等到明日中午了,这意思是说,我和郭大帅、守义几人今天晚上等在这儿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祁伯远接道。 “大概、估计、也许……” “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帅,看来这小子不成心留客,我们两人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等一觉睡醒,估计消息还可能在路上。” 郭怀德也笑哈哈地说道,“好吧,本来我俩也只是来看看,不陪一帮年轻人熬夜了,守义和小刘两人记着,如果万一消息来的早,记得要及时将消息给我和老祁送过去。” 等李守义和刘凡等人将两人恭敬地送出门外,李守义回头对身边的一众人说道,“时间不早了,敏儿赶快回家,王将军也回去睡吧,你们几个旅帅愿意回家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不愿意回去的就在南北厢房陪着我和刘都尉将就一夜,毕竟消息第一个会送到这。” 结果五个旅帅全都表示愿意留下来凑和,像马有来这样的更是如此,他现在在凉州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在哪儿睡都没啥两样。” 和刘凡估计的几乎一模一样,派出去的六路大军中,最艰难的一路就是耿大伟带领的甲旅两营,隐伏在冰天雪地、狂风肆虐的高高山岭上,对整整坚持了七八个时辰的战士们来说不啻是一场和严寒的较量,更是对战士们毅力和忍耐力的深层次考验,虽然离开凉州时战士们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装,但呆在这山岭上几个时辰下来,好多战士的手脚都冻僵了,连胡子上都接了一层厚厚的冰渣,又不敢随意走动,只能卧在雪地里缓慢活动手脚,有些战士手脚不能动了,只好由旁边的其他战士帮忙搓揉,战士们都觉得,这一场与严寒的斗争甚至比起与契丹人真刀真枪对决还要艰难,耿大伟和几个校尉、副尉也只能悄悄走动,一边查看战士的状况,一边不断鼓励战士们再坚持一下。 天黑以后,虽然山间的寒风更像刀割一样难以忍受,但由于黑暗的掩护,战士们终于可以站起来稍稍活动手脚,更加欣慰的是戌正时分左右仇麻子的大本营终于有动静了,黑暗中一众土匪在几支火把的带领下迅速离开大本营向山下行去,没过多长时间已经隐没在大山身后,耿大伟等人根据经验估计离去的土匪大致在一千五百人左右,只剩下不到五百人留守,由自己二千人围剿这点土匪应该不会有啥麻烦,只要再坚持等到昌松县城方向的火光即可。 而耿大伟估计的丑正时分土匪就应该攻击昌松县城,却一直等到寅正左右才姗姗来迟,看来仇麻子的土匪队伍果然够奸诈狡猾,肯定是在昌松县城附近进行了一番详查,幸亏负责围剿仇麻子主力的三个旅也够谨慎,才未被土匪提前发现,而其进攻部队也是分成了两股,一股三百人的队伍首先对昌松县城展开试探性进攻,一刻钟之后,其主力部队看到未出现官兵的伏击部队,才全军押上,否则如果埋伏的官兵稍微不留意提前显身,则土匪主力立即会弃车保帅逃之夭夭。 刘凡等人一直睡到天亮也没接到昌松方面斥侯送来的消息,李守义和一众旅帅脸上已隐隐带上了一层忧色,但见到刘凡仍然一幅没心没肺笑呵呵的样子,也就压下心中的担忧,振作精神前往城外大校场观看演武。 刘凡三人今日设计的演武也就不到一个时辰,按照刘凡的想法,假如早晨十点能准时开始,最晚十一点多就能结束了,要知道后世让世界瞩目的国庆大阅兵也就两个小时左右,按现在的记时方法也仅仅只有一个时辰,何况后世的阅兵那可是陆、海、空、坦克、二炮、后勤、甚至退休军人、各省推送的彩车汇集在一起的军事科技力量的最大展现,更是万人空巷,举国欢庆的大事。 而今天的演武仅仅只有步兵方队,观看的人员也限定在凉州附近的禁军和卫军部队,刘凡本来想建议允许百姓也可前往城外观看,但最终因为可能要招致众人的一致反对,也就没有再提出来。 第八十章 演武演武 本来刘凡、王凯、李敏三人前面设定好的计划是三个旅的士兵以哨为单位排成方队先围绕大校场走一圈,然后从大校场出发到凉州城下再返回大校场,在大校场内接受行营高层的检阅,沿路接受各支军队的观摩,前后也就一个时辰不到就可以结束了。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将方案向行营一汇报,当即就被郭大总管否定了,如此声势浩大的演武行动不能就如此草草行事,演武场就设在大校场之内。由于大校场一次容不下如此多的队伍,由各支禁军和卫军逐次进场观看演武,而具体的演武也不能就围着大校场转一圈了事,而要将所有训练项目逐个演练一遍。 经行营如此一改,原来的一个时辰立刻变成了四五个时辰,不但演武的三个旅基本上要辛苦一天,观武的有些部队也要等上近一天时间。 这种改动立即招来几乎所有禁军和卫军的一致非议,可底层士兵却不知道这个方案是行营临时修改的增强版,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将矛头对准了刘凡、王凯和李敏三人。 说句实话,这几年来,大齐的军队素质越来越低,全国范围内相比,西北行营所属的各支禁军和地方卫军情况还稍好一些,但就是这样,五支禁军和地方卫军中几乎都普遍存在着吃空饷、老爷兵、做威做福等现象,甚至偷鸡摸狗的事情竟然偶尔也有发生。 加之又听说新式练兵要求非常严格,一天几乎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许多老爷兵一口同声地对新式练兵抱着一种抗拒的心态,这时候又听说观武竟然要耗去近一天的时间,队伍中许多人立刻将刘凡三人的列祖列宗都问候了一遍。 巳正时分,随着一声浑厚悠长的号角声响起,西北行营定于十一月初二在城外大校场举行的禁军演武准时开始,首先进场观武的竟然是目前凉州附近唯一的地方卫军积石军,接下来是神威军。 在西北行营所属的各支地方卫军中,军队数量靠前的地方卫军首推甘州军、之后依次是积石军、西宁军、湟州军和金城军,而如果以战斗力排名,则排第一的当属金城军无疑,接下来才是甘州军,这也是因为金城军和甘州军长期顶在甘州前线,在战火中淬练出来的百战强师,故尔金城军出身的将校在西北行营普遍比较抢手。 而积石军却以纪律涣散而声名远播于西北乃至大齐的禁军和各地卫军之中,无他,主要就是因为目前大齐和吐蕃的关系处于蜜月期,做为吐蕃前线的积石军长期无战事,其主要功能演变为长年征剿西北辖区内的土匪,而不断的征剿也使其兵源主要来自于受招安的各地土匪,将土匪队伍中养成的不良习俗基本上全部带到了军营中。 这些土匪刚进积石军时还惶恐了一阵,但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当土匪和在积石军当兵基本没什么两样,也就慢慢适应了下来,前面说的仇麻子父母致死就是当时的积石军败兵所赐。 等积石军五个旅进到以前来过好多次的大校场,立即感觉今天这场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当代表演武开始的号角声嘎然而止后,整个校场中竟然一点声息也无。 众人眼前以哨为单位列队整齐站了三个旅一百多个哨的演武士兵,但此时三个旅的队伍中别说是说话声、叫骂声,就是平时在队伍中随时都有的咳嗽声、吐痰声、放屁声都听不到,这还不是最奇怪的,这一百多个方队近一万多人,别说是动胳膊动腿,连一万多双眼睛也直直向前,好多人竟然没有找到有一个人的眼睛有稍稍转动的情况,好像那就是一批雕刻而成的石像。 积石军中不时有人难以置信地小声向旁边的人问道,“五娃子,这些人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如果是活人怎么眼睛都不动?” 一个积石军哨长刚扯开嗓子喊道,“李癞子,把我的钱袋子拿过来,等一会儿坐下来要赌……”刚说了半句,就感到此时自己的大声说话和场内的气氛有点不协调,立即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下去,但嘴里还是小声地嘟囔道,“把他娘的,这是咋会事?” 而积石军的几个旅长更是切身感觉到这种对比之下的别扭,自己的近二万人在这一百多个方队面前看上去别说是军队,简直是一群活脱脱的小丑,站没站相、走没走相,咋看都不像一支队伍。 等积石军走到规定的观武区,虽然比刚进场子时喧闹无比的情况有所收敛,但还是好长时间仍然乱混混一片,好多人不顾眼前的景象依然大呼小叫,说话声、叫喊声、吵闹声依然不停,几个有点眼色的旅帅及校尉已经手忙脚乱地喝令申斥压制,但按下葫芦又起瓢,喝住这个又冒起那个,队伍里始终安静不下来。 就在此时,有人恍惚看到随着北面检阅台上一个女将军手中的令旗一挥,一百多个方队前面一位高大的将军高声一句难以辩明到底是什么内容的号令,一股声音像震天的炸雷一样在场子里响起,瞬间像锤子一样砸进积石军士兵的耳膜,所有人都被这一万多人整体的吼叫惊的目瞪口呆,有些还仍然站在观武台上高声说话的士兵竟然被这声音震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等声音过去好一会儿,众人才陆续缓过一口气来,也才回味出那声音的内容竟然是“积石兄弟、欢迎欢迎!”,这时候队伍中有人小声说道,“他娘的,刚才我竟然吓得手中的杯子都没拿稳,摔地上砸了。” “咦,怎么有一股尿味?” “哨……哨、哨长,不好意思,我刚才吓尿了……” 但此时队伍中根本没有人取笑,相比旁边吓尿了的同伙,每个人的境况都好不到那儿去,放眼望去,近两万人的队伍竟然都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死模样,刚才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嘈杂声此时竟然无影无踪。 就这一会儿功夫,场上的演武已经开始了。 随着高大将军的又一声口令,一万多个方队整体划一地原地踏步的同时,口中同时怒吼道,“大齐将士、勇往直前、上忠吾皇、下保黎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契丹强盗、灰飞烟灭、海内一统、天下太平。” 等口号结束,最南边只有三十人的一支横六坚五的小方队首先开始向前行进,这支队伍清一色都是着绯穿绿的将军校尉,是由三个旅的旅帅、副帅和二十四名营校尉组成,假如有熟悉神武军甲旅和神策军新组建的庚旅情况的人在这里的话,就一定能够认出居中已有白发的两人就是两个旅的旅帅陈叔和苏叔。 紧随着将军校尉方队之后的队伍竟然是一支穿着蓝色军服、白色长裤和薄纱遮面的女兵方队,这支队伍也是横六坚五由三十名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组成,是一百多个方队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其后才是一百多个横十竖十的百人方队依次出场。 唰、唰、唰、唰! 积石军的士兵惊奇地发现,不管是前面的将军校尉方队、女兵方队、还是后面的百人方队,所有人的步伐都整齐划一,从侧面直直地看上去你只能看到最靠近你的那个人,就好像横排里其他人不存在一样,完全就象是一个人在走路。 第八十一章 何去何从 更惊奇的是,当队伍从前面经过,整整一个横排六名或十名士兵,同时抬脚、同时摔臂,同时落脚,不但他们的头顶是一条直线,甚至在走动时他们摆起的手臂,抬起的腿面脚面都在同一个高度上,看上去也是一条条直线。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不仅仅是一个横排如此,如果你从前到后浏览整个演武队伍,你就会更加惊异地发现,一万多人都是在同时抬腿、同时落脚、同时迈步! 积石军的士兵张着嘴,一双死鱼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些灰色军装、黑色皮甲的演武士兵,直到最后一个方队走过,都还没能回过神来,有些人嘴里掉出尺把长的口水竟然也不自知,哪怕是最有见识的人,都没见过眼前的这种士兵,这还是人吗,这可能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天兵天将吧,不然那一声声沉闷的唰唰声怎么好像重重在踏在心口上一样呢! 而当每一个方队走过北面的检阅台时,却是方队中有人喊出一声口令,随即方队中三十或一百名成员齐齐大喝:“将军校尉方队、请大总管检阅!侍卫女兵方队、请大总管检阅!神武第一方队、请大总管检阅……” 而方队中士兵齐声高喊口号的同时,所有士兵瞬间将脸侧向检阅台的一方,举起右手向检阅台敬礼,同时他们已不再抬膝踏步,而是把腿踢得笔直再踩下去…… 啪、啪、啪、啪! 检阅台上三名行营总管和各个军的司马、司马都尉自第一个方队到达检阅台时就已经同时站起来向受阅部队还礼,虽然回礼的动作标准到位,但每个人的脸上已不能用震撼一词来形容,每个人都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眼中看到的一切,大脑中更是空白一片,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来对这次演武进行评说。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每个人的胸膛里翻滚涌动,炽热的目光呆呆地凝望着这一支支走过的队伍,心中更是感慨万端,这是练就了怎样一支劲旅啊,如此强军横扫契丹将指日可待啊! 等一百多个方队围绕大校场走过一圈后,又整齐地回到大校场,由每个方队为单元又统一排成一个更大的方队,最前面一左一右为将军校尉方队和侍卫女兵方队,在最先那位高大将军的号令下,一百多个方队统一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起步走、整步走、跑步走,等步型演练完毕,又不断走出鹤翼,椎阵、圆阵、方阵…… 但不管是步型演练还是阵形演练,永恒不变的就是所有方队的整体划一,方队中不但是头、手、脚对成一条直线,甚至阵型演练时手中的直刀和长矛都抬的一样高、举的一样齐,偶尔一万多人瞬间从口中统一吼出的“杀”字响彻天地,那杀声好像直直戳进积石军士兵的心里。 一个时辰不到,第一场对于积石军的演武结束了,近二万人的积石军队伍进场时吵闹声一片,而出场时却静悄悄一片,进场时趾高气扬,而出场时却像近两万个霜打的茄子…… 一片静溢中,那名哨长轻声向旁边的人说道,“李癞子,听说行营马上要安排在其他军推广这种训练方法,就这种将人搞成魔鬼的训练,咱爷儿们可受不了,不行还和马三爷联系联系,咱们又去山里混日子吧!” “一切听大哥的,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那儿!” 每场演武后对参演士兵留出了少许的休息时间,以便士兵们补充水分、恢复体力、集中精力搞好下一场演武。 还有半柱香的功夫下一个观武部队——神威军就该进场了,几个旅帅已经组织士兵正在整队。 而就在此时,一名军中斥候飞马向大校场而来,口中高呼: “报……仇麻子偷袭昌松县城、仇麻子土匪部队于寅正时分偷袭昌松县城!” 几个在城外等待观武的神策军旅帅终于松了一口气,估计再过半个时辰,负责围攻仇麻子主力的三个旅就会传来好消息。 但别忘了,城外除了他们几个人,还有十几万等待观武的禁军和卫军,他们可不知道仇麻子进攻昌松县城的内幕,斥候一报出仇麻子的事情,所有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懵了,片刻之后,十几万人的队伍像炸了营一样瞬间乱了套,各支军队的旅帅和营校尉们慌忙出言大声喝斥责骂,但许多营中仍然嘈杂声一片…… “我靠,这仇麻子都打到门口了,还搞什么观摩新式练兵!” “他娘的,这下行营的几个老家伙可有好戏看了,本来想通过新式练兵立威,没想到这仇麻子却及时送来了一道大餐……” “这十几万大军还等在这儿干什么,还不立即赶往昌松县城,难道等仇麻子丢丢心心地抢够了扬长而去,再过去数数仇麻子到底抢了多少?” “大哥,你刚才说的太对了,在积石军混不下去了,我们就去找马三爷,你看仇老大闯出了多大的前程,要不我们直接上洪池岭找仇老大?”刚才叫李癞子的人小声说道。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们要搞新式训练,咋爷们就不伺候了,我们上山去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好来,大哥!” 但天有不测风云,两人合计好的美好前程注定不能实现。 可能是由于仇麻子的事情比较紧要,行营已通知神威军进场观武的时间延后半个时辰,而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没过去,又一名斥候飞马而来,高呼的声音中夹杂着喜悦: “报……神策军包围仇麻子部队,一众土匪无一漏网,神策军三个旅包围仇麻子部队,昌松城下仇麻子主力被全歼!!” 城外各支军队的旅帅和营校尉们刚刚收束住部队,还没松下一口气,又让这一消息搅扰的一塌糊涂,但这次却是片刻的愣怔之后,发出的是一片欢呼之声,“他娘的,这也太有戏剧性了吧,前后就是两个极端,本以为是仇麻子祸害了昌松县城,没想到却是神策军在包饺子……” 而最兴奋的当属神策军军营,听说兄弟部队全歼仇麻子主力部队,营中瞬间爆发出一股震耳欲聋的欢叫之声,其他营中的士兵稍稍停歇之后,又被神策军中的气氛所感染,再一次高声呼叫起来,一时间各个营中欢呼声此起彼伏,好长时间难以止歇。 等营中的欢腾声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个别旅帅在慢慢思量中这才回过味来,感情是将所有部队调到这大校场观武就是将仇麻子引蛇出洞啊!不但通过演武走出整肃军队纪律的第一步,更是让仇麻子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 听说剿灭仇麻子的所有军事方略均是神策军刚上任的刘都尉一手部署,而这新式练兵之法听说也是出自此人之手,这姓刘的都尉真是好思量、好计谋、好手段,轻轻松松覆灭了盘踞洪池岭十余年的最大土匪不说,还通过这一契机压制了军队中一些明里暗里反对新式练兵的将士…… 而最悲催的当属积石军中李癞子及其大哥两人,“大哥,这可怎么办,仇老大让神策军包了饺子,看来去马三爷那儿也不安全啊!” 作为李癞子大哥的哨长仰天长叹道,“老天爷啊,你也得给我们这些可怜人一条活路啊,积石军中要推行新式练兵,让咱们呆不下去,而仇老大又全军覆没,看来马三爷那儿也不能去啊,你让我们这些可怜人何去何从啊!” 第八十二章 麻子漏网 第三个关于围剿仇麻子的消息则是一个时辰后才姗姗来迟,恰好又是神威军观武之后的休息时间。 据斥候报来的消息,“仇麻子队伍于寅正时分展开对昌松县城的偷袭,刚开始派出三百多人的队伍进行佯攻,待一刻钟后,剩余一千二百多人的主力才全部押上,神策军三个旅因严格遵照刘凡的命令没有轻易出动,待仇麻子主力部队全部现身后才合笼包围圈展开攻击,故最终大获全胜,阵斩仇麻子土匪部队一千四百二十七人,俘五十三人,无一人漏网,但战后细细查验,击毙及生俘的土匪中均未发现仇麻子本人,看来仇麻子本人并未亲自带领部队前来,估计尚留在洪池岭主峰附近的大本营云云……” 而包围洪池岭的其他三个旅的部队至今未向行营传来只言片语,看到李守义一脸郑重,刘凡宽慰道,“副总管不用担心,凉州到洪池岭差不多有二百里路,就是三个旅昨日夜间拿下了仇麻子的大本营,估计传递信息的斥侯也是明日到达,况且仇麻子总共二千人不到,在昌松县城歼灭了其一千五百多人,留在其大本营的队伍最多也就五百人,三个旅六千人围剿五百人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这次虽然歼灭了仇麻子的主力,但仇麻子本人可能又一次要成为漏网之鱼。” “有这种可能,仇麻子其人奸诈如狐,有很强的警觉性,即使主力被歼灭,其本人逃脱的可能性仍然很大,但我感觉只要灭了仇麻子的主力,即使仇麻子本人漏网了,仅凭他一人之力,形单影只的他几年内也不会再翻起什么风浪。” “但如果仇麻子逃脱了,剿匪行动终久还是留下了遗憾。” “副总管,世上那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太阳有升有落,月亮有圆有缺,就连天地都存在缺陷,我们何必贪多务得、求全责备,如果仇麻子逃脱了,说明老天也不想让他死,那才是天地至理呢!” “好、好,我说不过你,你从哪儿学得这些歪理邪说,竟然也能自圆其说,明日洪池岭上的消息过来了再说吧!” 等到神虎、神武、神策三个军观看演武完毕,时辰已经是下午酉时左右了。 虽然三个旅的士兵在五次演武中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但由于演武和平时的训练根本不同,一整天每个人都要精气神保持高度集中,故尔等演武一结束,许多人都直接累倒在地上,但这一天的成效也非常明显,最后在行营的总结中对于新式训练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且当即表示演武结束后就要立即安排给参加演武的所有士兵给予一份不菲的奖赏。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所有士兵感到这一个月的训练和这一天的演武没有白费,当然并不只是奖赏,行营也随后安排了下一阶段的训练任务,要求刘凡三人尽快完成第二阶段的训练项目,同时要求立即部署人员在全军逐步开展新式训练。 而这一天最热闹的时刻却来自于戌正左右,戌初一刻,斥侯飞马来报,神策军围剿仇麻子主力部队的三个旅押解被俘的五十三名土匪已到城外十里,得到消息的行营高层竟然决定三个总管携行营高层齐齐到东城门外迎接,并一口同声地说道,“为祸西北十几年的最大土匪集团被歼灭,这也是行营近几年来数的着的大事,不可不慎重待之。” 但刘凡心里,怎么都感到有点小题大作的味道,既然三个总管齐齐表了态,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而对于谢豪谢大胡子来说,这一天是其当兵二十多年来最为荣耀的一天,等三个旅六个营的士兵齐齐向行营高层敬了军礼后,郭怀德亲自斟酒向凯旋而归的将士代表谢豪旅长敬上了庆功酒,几杯酒下肚,一生工于心计而疏于军事的谢大胡子热泪盈眶,在郭怀德、祁伯远、李守义三人的赞誉中竟然难得地开口道,“我部一切进退筹措均为刘都尉事先部署,谢豪不敢居功。” 郭怀德微微笑道,“这些行营都非常清楚,刘都尉的功勋我们会另外奖赏,但不管是谁的筹措部署,你带领士兵亲临前线完成任务,这个功劳肯定是你的。” 之后又高声说道,“请大家放心,这次参加剿灭仇麻子部队的所有将士行营都要从宽叙功,这一点不会有变。” 等郭怀德说完,几千人的队伍齐齐爆发出一片欢呼之声。 而行营对于谢大胡子的奖赏也很快给予了兑现,至和五年腊月,经上报朝廷同意,谢豪直接从刘凡手中接过了神策军司马都尉之职。 直到第二天酉时两刻,望眼欲穿的神策军的将军校尉们终于等来了洪池岭上的战事信息,据斥侯报告,耿大伟带领的甲旅两营士兵成功从洪池岭南面攀上百丈悬崖,待仇麻子主力部队离开并看到昌松县城头的大火后立即对其大本营展开了攻击,等到其他两旅士兵赶到时,耿大伟带领两营人马已全歼留守在大本营的土匪部队,计阵斩土匪四百一十七人,俘获包括妇孺老幼在内共二百三十六人,未发现匪首仇麻子本人,由于部队在洪池岭上潜伏长达近十个时辰,队伍中许多士兵被冻伤…… 第五天中午,行营终于等来了前往洪池岭围剿仇麻子大本营、历经风雪的三旅士兵,据担任主攻任务的甲营副旅长耿大伟亲自向行营汇报,在围攻土匪大本营的战事中,自始至终未发现匪首仇麻子本人。 至和五年冬天神策军歼灭西北地区最大土匪集团仇麻子的行动也在这一天划上了句号。 这是冬日里难得的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自立冬以来,天气几乎日日放晴,老天可能忘了人间还有凉州这么个地方,一两个月的时间里连个雪渣渣也没向这里施舍,从永昌方向吹来的西北风从干燥的地面上卷起一层层黄土不断地吹进人的衣领里、头发里,不一会儿甚至眉毛里都钻上了黄土星子。 而从昨日半夜开始,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半宿也没停下来。早晨一起床,刘凡看到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毯,而纷纷扬扬的雪片还不断地从天空中落下,这次老天已经知道了凉州地区的百姓盼望大雪的时日已久,竟然恨下心来一次下了个够。 由于军中养成的习惯,苏叔、董子和刘凡三人每日都很早起来在小小花园中锻炼上多半个时辰,但今天这个天气去后花园显然不大合适,三人不约而同地聚在主房前面的房檐下,一边观赏雪景,一边缓缓活动着身手,几个小姑娘却不顾漫天的大雪在庭院里堆起了雪人,婶娘在旁边喊的声嘶力竭也毫无用处,只好回头无奈地对刘凡说道,“凡子,这几个丫头片子我是管不住了,你想想办法,不然一会儿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刘凡其实很喜欢家中这种热热闹闹的场景,如果军中不忙,他就尽量回来和家人一起吃饭,间或坐下来和叔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两句,对目前家中的情况,叔婶两人也都非常满足,毕竟一家团圆,两个儿子隔三差五地就能见到,不像前面一去就是四年,好长时间音讯全无,连生死都难以预料。 但也不能说家里就没有问题,婶娘还基本能适应,一天操持家中的洗衣做饭等杂务,问题主要出在叔叔身上。 第八十三章 高纯度酒 因一下子闲了下来无事可做,本来就不善言辞的叔叔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偶尔能和苏叔聊上两句,其他时间基本保证能一天不说话,刘凡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必须要给叔叔找个事情忙起来,不然身子闲下来了,脑子里就会出问题。 “瑾儿、辰辰你们两人先别忙活了,和我一起去找老爹商量个事,玲玲过去把你姐姐叫过来。” “大哥,雪人马上就好了。” “好什么好,你们堆的这看上去就像个土墩子,我从那儿都看不出你们堆的这是个人,等一下我给你们堆,保证马上给你们一个全凉州最好看的雪人。” 三人也正在发愁怎么才能堆出个人样来,听了刘凡的话后立即应道,“好。” “爹,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一个人坐在这南厢房里,黑咕隆咚的?” “啊、啊,没什么,也没啥事可干,只是坐坐。” “爹,和你商量个事,过一段时间我要做点其他事情,但你知道,我肯定顾不上,你得给我帮忙。” “凡子,你知道,在凉州这地方,爹可啥也不会……” “爹,根本不难,到时候你一看就会,另外,不是你一个人做,还有瑾儿和你一起做。” “大哥,我也做?我能行吗?”瑾儿不相信地问道。 “对呀,你也不小了,要学着帮爹爹一起做事,况且有什么不会的有大哥呢。” “噢,那太好了。” “大哥,我也要做!”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每天保证要学上五十个字,最起码要学上三千个字以上,之后还要和玲玲一起学算学,等把这些都学好了,大哥就交给你事情做。” “大哥,是啥事情,能不能提前先告诉我?” “提前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反正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辰辰到时候一定会喜欢。” “好吧。”辰辰虽然一脸遗憾,但终于强行忍住了。 “爹,明天就是冬至了,我今天约了祁副总、马大哥、大伟等人到家里来吃个饭,我这时候还有点事,苏叔和董子早晨要去城外大校场,估计中午才能赶回来,等雪停了,你出去采买些东西吧,让惠儿和瑾儿两个人陪着你,另外我派两个侍卫跟你们一起去。” “好好好,派什么侍卫呢,跟上两个侍卫算啥事。” “爹,你知道,在我的筹划下刚灭了洪池岭的土匪,一旦有个把漏网的土匪想不开……” “噢……,那行吧。” “大哥,今天不去书堂吗?” “今天难得下雪,你们三人也休息一下吧,我一会儿出去向凌晗和如儿说一声。” “另外,记着买上这几样菜,说着将一个写就的单子随手交给了瑾儿,酒就别买了,我自己酿的酒估计已经好了。” 等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早饭,雪下的已经小了下来,刘凡让董子帮忙,先用雪垫起一个底座,然后和董子两人滚出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摞到底座上,在接合部稍稍填充了一下,放上三个小姑娘找来的石子、胡萝卜、一段小树枝分别做眼睛、鼻子和嘴巴,再找来两根树枝分别插在身子的左右两侧做手,身子上再按上几个小石子做纽扣,一个惟妙惟肖的雪人就立刻出现在院子里,围在一旁的几个姑娘立即惊喜的高声呼叫起来,连一直唠叨干这事有啥意思的董子都惊的目瞪口呆。 刘凡出门后先让马强去告知凌晗一声自己今天给三个小姑娘放了一天假,她和如儿不用焦急,等雪停了再过来就成,自己去把火生起来,昨天两人已经说好了今天争取把酒蒸出来。 雪后的小院银装素裹,核桃树上像开满了银花,又像挂满了白色的绒球,大雪把一根根枝条打扮得像海底的珊瑚一样美丽。地下厚厚一层雪毯,整个院子好象变成了一个粉装玉砌、充满了诗情画意的童话世界,只有前两天刚刚砌成的砖窑突兀地立在院中。 刘凡立即动手,很快就在院子里又堆了一男一女两个雪人,只是女的鼻子用好不容易找来的松果代替,而嘴巴用了一根微微上翘的小树枝,看起来就好像眉开眼笑,一个白雪堆成的可爱小女孩就出现在庭院里。 这几天,对于刘凡和凌晗两人来说,不啻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两人心意相知,不用言语,不用诉说,轻轻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表达心中的深意。 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初涉爱河的小丫头眼里满满都是柔情蜜意,而被小丫头的一片痴情包围着的刘凡也是心中无比甜蜜,只想将她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但古代的女子绝对不像后世的那样热情大方,连小学生都毫无忌讳地公开在大街上拥抱亲吻。刘凡昨日无意中碰了一下凌晗的手,小丫头竟然羞的抬不起头来,但这种朦胧的感觉更是让人难以忘却。 像鸡蛋黄一样的太阳穿透重重云雾,终于将一抹金黄色的阳光涂在白雪上,更是将这童话般的世界装点得五光十色,而随着初生的太阳,小院的大门轻轻从外面推开,穿着厚厚丝袍的凌晗和如儿两人一看到小院中多出来的东西,果然和家里的三个姑娘一样,也立即惊喜的呼叫起来。 “刘大哥,这也太美了吧,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刘大哥,他们叫什么,他们有名字吗?” 常言道,男人理性,女人感性,但此是如儿小姑娘这没头没尾的问话,在刘凡和凌晗两人听来却是那样地自然,竟然生不出一丝奇异来。 凌晗细细端详着这一男一女的两个雪人,顺手取下自己的帷帽和丝巾,轻轻地给女的戴了上去,刘凡感到多了这两样简单的装饰,一下子就让雪人女孩子,灰姑娘变成了公主。 脱口而出道,“他们就叫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吧。”虽然明知道自己也是在满口胡邹。 如儿立即说道,“噢,刘大哥,太对了,他们就应该是王子和公主。” 这时凌晗轻声说道,“刘大哥,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天长地久地保存下来吗?” 刘凡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办法,天一热雪就化了,就是如果天气冷及时化不了,过了几天尘土吹上去,也就不好看了。” 接着又缓缓地说道,“这个世上美好的东西往往难以留存,有一种被称为‘月下美人’的神奇之花,叫琼花,也叫昙花,据说是这世上最美丽的花朵,每当在繁星满天、夜深人静时绽放,姿色秀美,素净芬芳,但仅开放一个时辰后立即闭合而凋萎,世人别说留存就是看上一眼也不可得。” “刘大哥,你见过这种花吗?” “那有,我也是偶尔从一本书上看到过对这种花的记载。” 刘凡临时订制用于蒸馏的陶制夹缸前几天陶器坊已经着人送了过来,因最近忙碌没顾上向凌晗讲解蒸馏的原理,这时候一边将夹缸安放在锅上,让马强生火蒸煮发酵好的青稞酒醅,一边对照着器具慢慢给凌晗讲解蒸馏的原理。 由于操作不熟练,几个人一直从早晨忙活到中午才将发酵的酒醅全部蒸馏完毕,此时别说是南边厢房,就是整个小院里都弥漫着一股酒香。 刚出酒的时候,刘凡就接了少半碗想尝一下酒的味道浓度,因为知道头酒的度数非常高,刘凡也只是稍微抿了一口,一股久违的辛辣中夹杂着清香的味道从喉咙里缓缓而下,刚放下碗,却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吃货,已等了多时的马强迫不及待地拿起碗来一口灌了下去,刘凡想要阻止却已为时已晚,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八十四章 抢着认娘 “凡、凡子哥,这酒好烈……” 马强一口灌下半碗酒,只呛的差一点全部喷了出来,不过吃货也有吃货的好处,虽然这酒很是辛辣,但马强硬是忍着没吐出来,等全部咽下肚里,才擦着眼泪说道。 “这酒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用大碗来喝,估计这半碗酒你今天是经受不住了。” “啊,这酒里有毒?” 凌晗、如儿、马强三人异口同声地惊道。 “不会有毒,不过稍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没过多长时间,满嘴酒气的马强已经东倒西歪地倒在一边人事不知了。 刘凡一边好不容易将马强拖到一旁的大炕上,一边对着凌晗和如儿两人疑惑的眼神说道,“没事,他只是喝醉了,等睡上一觉酒醒了就好了。” “啊,大哥,他只喝了少半碗,就已经喝醉啦?” “是的,这就是我说的高纯度酒,可不敢像以前那样喝,那样喝醉也醉死了。” 这次两石粮食酿出的酒除了在一个小坛子里装了大概五斤头酒外,另外在一口大酒缸里也就六十多斤酒。 刘凡尝过后粗略估计,头酒大概在六十五度以上,而大缸里的酒估计也就四十多度。 刘凡找来几个五斤重的酒坛,装了四坛将其中的三坛送给三个总管,将另外一坛外加一瓶头酒让侍卫送到叶广布医士的府上,并仔细嘱咐侍卫一定传话给他们这酒一次不可多喝。 自己又另外装了四坛,将剩余的酒封好了,叫上凌晗两人一起到自己家里。 回到家中,祁伯远、马有来、张庭、耿大伟四人已经提前到来,苏叔在一旁作陪,叔叔和董子两人帮着几个女人忙前忙后,除此之外,刘凡还让苏叔请了李敏和陈叔两人。 几个小姑娘还在围着雪人跑来跑去,家里一片详和热闹的节日气氛。 等刘凡和凌晗两人向祁伯远、陈叔等人见了礼,刘凡随口说道,“王大哥你昨日不是说要去怡红院吗,咋又跑到这儿来了?” “唉,忘记告诉你了,这段时间我去了两三次,但阿霞姑娘有事出远门了,到今日还没回来,我刚刚才从怡红院赶了过来。” 看到刘凡手中提的酒,王凯又立即埋怨道,“兄弟,小敏说的没错,你才真正是一个财迷,就拿了四坛酒,够谁喝啊,你不是不知道,我一个人平时就能喝个三五坛。” 刘凡还没顾上说话,陈叔插话道,“小子,听你说了好长时间了,要酿什么高纯度酒,既然今天这个酒已经酿出来了,那还不赶快给大家每人倒上一碗,让我们先尝尝!” “陈叔,等一会上了凉菜,让大家先吃点东西再喝吧,不然我估计你几碗酒下肚,就可能吃不上我炒的麻婆豆腐了!” “嗨,你小子就吹吧,别看我一大把年纪,如果真正论喝酒,你不一定能拼得过我!” 这时就连旁边的马有来、耿大伟等人也一起说道,“凡子,赶快倒上,让我们先尝尝。” 刘凡暗自诽谤道,“你们自然都不听我的话,那三两下放翻算了,我还能少炒几个菜。” 不得已,刘凡让董子拿来酒碗,先每人倒上一碗,再三提醒大家这个酒性子烈,千万要小口小口喝,之后到厨房让董子和惠儿帮忙赶快张罗,想尽快把红烧肉、鱼香肉丝、毛血旺、麻婆豆腐等几个菜炒出来。 等刘凡和董子忙完了立即赶到主房,没想到设计隆重的冬至聚会看上去竟然已经混乱无比。 刘凡走后,陈叔认为既然是新酿的酒,味道肯定错不了,我喝一碗先干为敬,祁伯远马上乐哈哈地说道,你陈老头子提议,我们可不敢不陪,在两个老家伙的吆喝下,一群人立即喝干了一碗,就连李敏和凌晗也被逼无奈喝下去了多半碗。 第一碗之后,马有来提议道,既然陈老前辈提议了一次,那么我们年轻人也得向两位老前辈敬上一碗不是? 这道理也站得住脚,于是大家又干了一碗。 两碗喝下肚,这种火烧一样的烈酒也赢得了一帮军汉的称道,居然振振有词地说道,“这种烈酒正好是为戍边军人量身打造的,而那种酸不拉唧的果酒就留给那些酸臭文人吧。” 张庭的这番见解立即博得众人的一片赞誉,得,再来一碗。 这三碗酒就相当于后世的一斤半左右了,加之众人基本上都是空腹喝酒,仅仅半柱香的时间不到,马有来和张庭两人立即倒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王凯还不错,但也是满嘴跑火车,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啥。 最奇特的当属耿大伟,本来就和刘凡一样同是城南庄人,家中只有老爹一个,加之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看到刘凡一家人过的热热闹闹、和和美美,这时候喝高了哭着喊着要认婶娘作干娘。 王凯一听就不干了,你这算啥,我从八岁起就是光杆儿一个,是靠东家一口、西家一勺才活下来的,我比你更惨,要认干娘也是我先认,你应该排在我后面。 李敏看到两人说的好笑,这时候也大着舌头来凑热闹,她本来也喜欢喝酒,从小失去娘亲使他更喜欢这种热闹场景,说道,“爹爹去了京城,我从小失了娘亲,也想认个干娘。” 而刚从乡下进到城里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叔婶两人拉起这个,又跪下那个,碰到这种闻所未闻的可笑事情别说有什么策略,仅仅片刻时间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唯一还比较清醒的除了凌晗之外,竟然是两个老家伙,祁伯远三碗酒下肚,却丁点事也没有,一边对着根本无人关注的红烧肉大块朵颐,没想到这肉怎么这么好吃,一边慢慢欣赏着这千古奇闻。 陈老头子两耳不闻身边事,闭着眼睛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地方曲调,虽然难听致极,但却也自得其乐。 凌晗只喝了两半碗酒,但就是这样,也是喝得满脸红霞,此时却焦急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剧情,想帮忙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苏叔以半个主人的身份为由只喝了两碗,他对刘凡知根知底,知道刘凡说的话绝对不会有假,刚才刘凡说了这个酒一次不能多喝,他就想办法推掉了一碗,但他酒量小,两碗酒一斤多已经到了他的极限,到现在都是迷迷糊糊,根本没留意耿大伟等人在闹什么名堂。 三个在院子里玩的热闹的小姑娘也注意到主房内的情景,听了之后也被惊的目瞪口呆,这算个啥事,连一向活泼好动的辰辰现在都好像被人点了穴位,一幅石化模样,直到刘凡和董子两人到来才被解了穴位。 刘凡和董子进门后碰到的就是这种局面。 刘凡抹了一把满头的冷汗道,“我靠,这也太快了吧?”当从辰辰的口里了解了事情的缘由后,喃喃道,“真是天下奇闻,这世上还有抢着认娘的!” 但这时候知道自己可不能像祁伯远一样站在旁边看热闹,这事儿还得自己来解决,何况家中的另外两个男人——苏叔已经喝得迷迷瞪瞪,董子永远一幅楞怔模样。 刘凡过去一边拉起耿大伟,一边随口说道,“大伟哥,你既然要认干娘,我看看准备了啥礼当?” 耿大伟虽然喝得已经上了头,但还没喝到连脑子都不清楚的地步,这时恍然道,“噢,这荐事可忘了,明天补上行不?” “那有这样不虔诚的,连礼当都欠着,明后天传出去还不让人家笑话?” 耿大伟一想还真是这么会事,自己也是一个旅的副帅了,连礼当都欠着这个人可丢不起,立即向跟在后面的王凯说道,“王将军你先来,我去如个厕。” 第八十五章 阿霞有请 王凯已经听清了刘凡的话,“这时候摸着头喃喃说道,“都怪兄弟你,认识你之前,我从来都是把银子装在怀里,就你上次说我要省着点花,弄的人家今天只有几文钱,这当礼钱是不是有点薄?” 一直没挤到前面的李敏终于逮到机会,一把将王凯拉到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回……家取……银子去。” 说着一阵掏摸,终于从怀中拿出一块品质绝佳的和田玉佩来,满脸欣慰道,“刘凡,这个作为给干娘的见面礼还可以吧?” 刘凡立即说道,“这么好的东西肯定可以,但这儿不仅仅只有干娘,你认了干娘,也就认了干爹、还有干哥哥,干妹妹,你不能让哥哥妹妹们眼巴巴地看着吧?” 李敏一想也对,但自己可没带这么多礼物,只好收起玉佩遗憾地说道,“那我也明天再来吧。” 祁伯远终于扫光了盘子里的红烧肉,擦着嘴道,“还是你小子门道多,转眼就化解了这一闹剧,我老头子真服了你了!” “大帅主要是顾着红烧肉没来及出手,不然这种小事你老人家肯定手到擒来。” “唉,你小子嘴里从来就没个实话。” 刘凡没顾上再和祁伯远说话,立即安排董子将马有来、张庭和苏叔三人拉到客房休息,又在凌晗的帮助下将李敏扶到瑾儿的床上,听到李敏一路上嘴里不断小声叫着刘凡的名字,凌晗走出门见无人注意,低着头小声说道,“大哥,其实、其实,我知道,小敏姐早早就喜欢着你……” 刘凡怎能不明白李敏的心意,但在另一个世界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将人民的好总理做为自己心目中最崇敬的人,也非常钦佩和向往总理与邓大姐那一生一世忠贞不渝的爱情,以致于前世秦妍随他人而去后几年内还在苦苦等待,虽然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到穿越后前来凉州养伤见到凌晗的那一刻,突然明白自己冥冥中的苦苦等待,这跨越千年就是为了延续与眼前少女的一世情缘…… 这时候轻声叹道,“唉,我又何尝不知,我虽然长的人高马大,但却缺乏宽阔的胸膛,这心里同时难以装下两个人……” 听了刘凡这两句没什么文采的言语,凌晗却感觉这是自己这一生听过的最美的情话,“情难自禁,掂起脚用嘴在刘凡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飞快地又跑了进去。” 刘凡对这个平时非常害羞的姑娘这一勇敢的举动惊奇不已,但回头看到睡在床上的李敏,却是一片无奈,这一生注定只能辜负了。 等回到主房内,董子已将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耿大伟和王凯两人硬拉到客房里睡下,陈老头子看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睁开眼睛说道,“老祁,现在的年轻人差得还是有点远啊,这喝酒还是我俩棋逢对手,要不,就让刘小子陪着,我们再来点?” 刘凡这时候把叔叔也叫了过来,说道,“爹,你也来尝尝这酒,虽然有点辛辣,但味道还不错。” 等刘凡和董子敬了三位老人,一碗酒刚喝了下去,一个侍卫进来悄声向刘凡说了几句,刘凡站起来向叔叔说道,“爹,朋友有点急事,让我现在就过去一趟,你陪着祁大帅和陈叔再喝点,我去去就来,董子过去到小院里再拿过来几坛酒,顺便看看马强醒了没有。” 说着向祁伯远和陈叔告了罪,又快步走到李敏休息的房间向凌晗说了一声,本来想着应该叫上王凯,但走进客房后才发现王凯已经鼾声如雷,无奈地摇了摇头,由来请的仆役陪着立即骑马向怡红院赶去。 派人来请她的是怡红院的阿霞姑娘。 听王凯刚才还说阿霞姑娘出远门还没回来,既然现在来请,说明刚回来不久,既然一回来就邀请自己,那肯定有什么紧要事情。 怡红院派来的仆役一直将刘凡带到后院门口,刘凡一下马,后院小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阿霞立即从小门出来迎接刘凡,看来已在门口等待多时。 上次来这后院时满地黄花,一片生机盎然,今日虽然处处被白雪覆盖,但仍然掩饰不住冬日的肃杀景象。 而阿霞看上去和以前也是判若两人,不但去了一身的罗绮珠翠,连脸上也是不施粉黛,但这并没有降低自自己的颜值,相反,刘凡感觉现在的阿霞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心里忽然觉得,这才是阿霞真正的面目。 等进到上次吃饭的小院子主房内,里面竟然空无一人,阿霞已经随手关上了屋门,看到刘凡投来的奇怪眼神,开口道,“刘将军,你现在可能对我的身份有一丝怀疑吧?” 刘凡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对你的身份有什么怀疑,只是刚才在院门口看到你这身装束,忽然觉得这身穿着打扮才适合你,故而认为你光鲜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的并不是一颗无忧无虑的心。” “自从听到你的名字,就一直和神奇两个字连在一起,不是只言片语败契丹十万大军,就是当世数算翘楚的凌晗姑娘也甘拜下风;不是一首诗词惊煞大齐文人仕子,就是随手练出纪律严明的铁血将士。” “上次在前堂第一次看到你,虽然你留给人的印象是忠厚朴实,但我怎么都感觉你的眼神里有一丝睿智,当时只是有一丝疑惑,但现在我明白了,说你是当世最为智慧之人也不为过。” “阿霞姑娘把我叫到这儿来不仅仅是为了夸耀一番吧?” 等刘凡说完,只见阿霞缓缓跪了下来,脸上已满是眼泪,哽咽道,“说刚才一番话,不仅是说明我清楚刘将军的品性和为人,也更清楚只有刘将军能救救我大哥。” “刘将军,请你看在大哥也是被逼无奈才上到山中,为匪多年从来就没有滥杀无辜的份上救救他,如果大哥有虞,我也没办法独活,说完更是泪如雨下。” 听了阿霞说的话,刘凡心中惊道,原来这阿霞姑娘竟然是洪池岭上人,根本没想到啊,脸上却毫无表情地说道,“洪池岭上的土匪几乎死伤殆尽,你能确定你大哥到现在还活着?” “正是,官军押解偷袭昌松县城的俘虏进城时,听伙计说其中就有大哥……” “噢,但并不是所有的俘虏都要斩首,要分出那些罪大恶极之徒才会处以极刑。” “这一点我知道,大哥虽然不是罪大恶极,但他却是匪首。” “嗯?匪首不是仇麻子吗?” 阿霞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仇麻子是我二兄,大哥才是洪池岭山匪的最大首领。” “噢……” 刘凡没想到洪池岭土匪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原来以为仇麻子就是匪首,没想到他只是个跟班,更没想到阿霞姑娘原来叫仇霞,可能阿霞姓仇这一点到现在王凯也不清楚。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向行营告发吗?” “不会,从刘将军的两次交往中,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任何事情你都是调查的清清楚楚后再部署下一步行动,你只要调查清楚洪池岭的土匪也是被世道逼的走投无路才上的山,调查清楚大哥他们从来没有干过哪怕一次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不会拿这事去邀功。” “也正因为我清楚你的性格,我今天才敢让人请你来这里。也是这个原因,当听说你接了剿灭洪池岭的任务后,我就感觉情况不妙,立即上山想劝住大哥,但事情根本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有些事情明知风险极大,也不得不去做。” “噢,你知道神策军的计划了?” “没有,但你接了剿灭洪池岭的任务后,近一个月的时间内没有任何动作,我曾经随口向王凯问过你什么时候出征去打土匪,王凯说,他基本和你天天在一起,你只是向一众旅帅讲了一番知己知彼的大道理,至于什么时候出兵却根本没提过一句。” 第八十五章 阿霞有请 王凯已经听清了刘凡的话,“这时候摸着头喃喃说道,“都怪兄弟你,认识你之前,我从来都是把银子装在怀里,就你上次说我要省着点花,弄的人家今天只有几文钱,这当礼钱是不是有点薄?” 一直没挤到前面的李敏终于逮到机会,一把将王凯拉到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回……家取……银子去。” 说着一阵掏摸,终于从怀中拿出一块品质绝佳的和田玉佩来,满脸欣慰道,“刘凡,这个作为给干娘的见面礼还可以吧?” 刘凡立即说道,“这么好的东西肯定可以,但这儿不仅仅只有干娘,你认了干娘,也就认了干爹、还有干哥哥,干妹妹,你不能让哥哥妹妹们眼巴巴地看着吧?” 李敏一想也对,但自己可没带这么多礼物,只好收起玉佩遗憾地说道,“那我也明天再来吧。” 祁伯远终于扫光了盘子里的红烧肉,擦着嘴道,“还是你小子门道多,转眼就化解了这一闹剧,我老头子真服了你了!” “大帅主要是顾着红烧肉没来及出手,不然这种小事你老人家肯定手到擒来。” “唉,你小子嘴里从来就没个实话。” 刘凡没顾上再和祁伯远说话,立即安排董子将马有来、张庭和苏叔三人拉到客房休息,又在凌晗的帮助下将李敏扶到瑾儿的床上,听到李敏一路上嘴里不断小声叫着刘凡的名字,凌晗走出门见无人注意,低着头小声说道,“大哥,其实、其实,我知道,小敏姐早早就喜欢着你……” 刘凡怎能不明白李敏的心意,但在另一个世界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将人民的好总理做为自己心目中最崇敬的人,也非常钦佩和向往总理与邓大姐那一生一世忠贞不渝的爱情,以致于前世秦妍随他人而去后几年内还在苦苦等待,虽然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到穿越后前来凉州养伤见到凌晗的那一刻,突然明白自己冥冥中的苦苦等待,这跨越千年就是为了延续与眼前少女的一世情缘…… 这时候轻声叹道,“唉,我又何尝不知,我虽然长的人高马大,但却缺乏宽阔的胸膛,这心里同时难以装下两个人……” 听了刘凡这两句没什么文采的言语,凌晗却感觉这是自己这一生听过的最美的情话,“情难自禁,掂起脚用嘴在刘凡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飞快地又跑了进去。” 刘凡对这个平时非常害羞的姑娘这一勇敢的举动惊奇不已,但回头看到睡在床上的李敏,却是一片无奈,这一生注定只能辜负了。 等回到主房内,董子已将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耿大伟和王凯两人硬拉到客房里睡下,陈老头子看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睁开眼睛说道,“老祁,现在的年轻人差得还是有点远啊,这喝酒还是我俩棋逢对手,要不,就让刘小子陪着,我们再来点?” 刘凡这时候把叔叔也叫了过来,说道,“爹,你也来尝尝这酒,虽然有点辛辣,但味道还不错。” 等刘凡和董子敬了三位老人,一碗酒刚喝了下去,一个侍卫进来悄声向刘凡说了几句,刘凡站起来向叔叔说道,“爹,朋友有点急事,让我现在就过去一趟,你陪着祁大帅和陈叔再喝点,我去去就来,董子过去到小院里再拿过来几坛酒,顺便看看马强醒了没有。” 说着向祁伯远和陈叔告了罪,又快步走到李敏休息的房间向凌晗说了一声,本来想着应该叫上王凯,但走进客房后才发现王凯已经鼾声如雷,无奈地摇了摇头,由来请的仆役陪着立即骑马向怡红院赶去。 派人来请她的是怡红院的阿霞姑娘。 听王凯刚才还说阿霞姑娘出远门还没回来,既然现在来请,说明刚回来不久,既然一回来就邀请自己,那肯定有什么紧要事情。 怡红院派来的仆役一直将刘凡带到后院门口,刘凡一下马,后院小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阿霞立即从小门出来迎接刘凡,看来已在门口等待多时。 上次来这后院时满地黄花,一片生机盎然,今日虽然处处被白雪覆盖,但仍然掩饰不住冬日的肃杀景象。 而阿霞看上去和以前也是判若两人,不但去了一身的罗绮珠翠,连脸上也是不施粉黛,但这并没有降低自自己的颜值,相反,刘凡感觉现在的阿霞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心里忽然觉得,这才是阿霞真正的面目。 等进到上次吃饭的小院子主房内,里面竟然空无一人,阿霞已经随手关上了屋门,看到刘凡投来的奇怪眼神,开口道,“刘将军,你现在可能对我的身份有一丝怀疑吧?” 刘凡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对你的身份有什么怀疑,只是刚才在院门口看到你这身装束,忽然觉得这身穿着打扮才适合你,故而认为你光鲜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的并不是一颗无忧无虑的心。” “自从听到你的名字,就一直和神奇两个字连在一起,不是只言片语败契丹十万大军,就是当世数算翘楚的凌晗姑娘也甘拜下风;不是一首诗词惊煞大齐文人仕子,就是随手练出纪律严明的铁血将士。” “上次在前堂第一次看到你,虽然你留给人的印象是忠厚朴实,但我怎么都感觉你的眼神里有一丝睿智,当时只是有一丝疑惑,但现在我明白了,说你是当世最为智慧之人也不为过。” “阿霞姑娘把我叫到这儿来不仅仅是为了夸耀一番吧?” 等刘凡说完,只见阿霞缓缓跪了下来,脸上已满是眼泪,哽咽道,“说刚才一番话,不仅是说明我清楚刘将军的品性和为人,也更清楚只有刘将军能救救我大哥。” “刘将军,请你看在大哥也是被逼无奈才上到山中,为匪多年从来就没有滥杀无辜的份上救救他,如果大哥有虞,我也没办法独活,说完更是泪如雨下。” 听了阿霞说的话,刘凡心中惊道,原来这阿霞姑娘竟然是洪池岭上人,根本没想到啊,脸上却毫无表情地说道,“洪池岭上的土匪几乎死伤殆尽,你能确定你大哥到现在还活着?” “正是,官军押解偷袭昌松县城的俘虏进城时,听伙计说其中就有大哥……” “噢,但并不是所有的俘虏都要斩首,要分出那些罪大恶极之徒才会处以极刑。” “这一点我知道,大哥虽然不是罪大恶极,但他却是匪首。” “嗯?匪首不是仇麻子吗?” 阿霞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仇麻子是我二兄,大哥才是洪池岭山匪的最大首领。” “噢……” 刘凡没想到洪池岭土匪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原来以为仇麻子就是匪首,没想到他只是个跟班,更没想到阿霞姑娘原来叫仇霞,可能阿霞姓仇这一点到现在王凯也不清楚。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向行营告发吗?” “不会,从刘将军的两次交往中,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任何事情你都是调查的清清楚楚后再部署下一步行动,你只要调查清楚洪池岭的土匪也是被世道逼的走投无路才上的山,调查清楚大哥他们从来没有干过哪怕一次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不会拿这事去邀功。” “也正因为我清楚你的性格,我今天才敢让人请你来这里。也是这个原因,当听说你接了剿灭洪池岭的任务后,我就感觉情况不妙,立即上山想劝住大哥,但事情根本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有些事情明知风险极大,也不得不去做。” “噢,你知道神策军的计划了?” “没有,但你接了剿灭洪池岭的任务后,近一个月的时间内没有任何动作,我曾经随口向王凯问过你什么时候出征去打土匪,王凯说,他基本和你天天在一起,你只是向一众旅帅讲了一番知己知彼的大道理,至于什么时候出兵却根本没提过一句。” 第八十六章 剿匪余波 “我感觉这才是最大的可疑之处,以前那些将军接到剿灭任务后唯恐别人不知道一样,又是饯行,又是搞出征仪式的,但你不一样,表面上看你什么也没做,但说不准在这平静之下蕴含的才是最大的计谋。” 刘凡不由地心中赞叹,这女子说话竟然如此富有哲理。 “那你想劝住你大哥的事是不是就是不要去偷袭昌松县城?” “正是,因为虽然没听说你暗自有什么行动,但我还是感觉通过禁军演武将神策军调离昌松就是个圈套。” “那你大哥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主要还是为了两千人的生存,你肯定知道,这两千人的吃喝用度数目极大,大哥又不想打劫平民百姓,不得已,只能打这些县城的主意。开始的时候大哥一直在犹豫,但二哥和小弟却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根本不应该放弃。” “另外,我的分析也仅仅是怀疑,拿不出你已暗自出兵的证据,最后大哥也是下定决心想赌上一把,如果一旦成功后拿到昌松县官仓里的粮食,我们就能坚持到明年秋天,那时候,大齐与契丹的战争估计又开始了,说不准我们在夹缝中又能找出一条活路来。” “洪池峡谷中以及洪池岭附近十几个无人的村子是怎么会事?” “那些人都是被契丹强盗和大齐溃兵被逼无奈后随大哥一齐上了山。” “噢,阿霞,你起来给我倒杯茶吧,多大的事也不是瞬间就能够解决的,我俩坐下来再慢慢说话。” 等刘凡说完,阿霞一脸歉疚地说道,“刘将军,是我太担心大哥的安危,竟然连给你倒水都忘了。”说着亲自动手给刘凡上了最好的明前龙井。 刘凡喝了一口清茶,想了想缓缓开口道,“我向你提几个问题,或者说你给我说明几件事,如果你说的合理,这件事我们就共同想办法,如果你不能自圆其说,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另外,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刘将军,你就把我当成王凯的兄弟,叫我小刘或刘凡都可以。” 等阿霞轻轻点了点头,刘凡才开口道,“先说说你大哥,噢,还有你二哥以及小弟上山的经过吧!” 阿霞想到刘凡肯定有此一问,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好长时间无法启齿,目光平平地直视着前方,好像能穿透墙面看到那些久远的事,而眼神里更是慢慢带上了一丝仇恨。 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有些事我也是这次去洪池岭时才从大哥口中知道的,想说清上山的缘由,那得从很久以前父母还在世时就要说起,那一年我四岁……” 刘凡坐在炉火边静静地听着对面这个身世离奇的女子讲述那些过往的事,早晨雪停后虽然太阳暂时露了个面,但片刻之后就又躲进沉沉的云层里,到刘凡下午出门时仍然阴云密布,此时外面更是狂风大作,似乎老天也在为那些人世间的悲惨事鸣不平。 “……上山的第四个年头,我那时已经十九岁了,大哥做主将我嫁给了邻居家的洪生,但可惜洪生福薄,第三年就得痨病死了,队伍里许多兄弟又托人求大哥将我嫁给他们,但大哥一个也不满意,加之我那时已经没了嫁人的心思,只想安安静静地照顾三个一直单身的哥哥和弟弟,但大哥却有了别的想法,主要是因为山上环境恶劣,一年有七八个月的时间都是冰雪天气,而在凉州也需要有个人时时向山上传递一些信息,故尔那一年大哥就安排我下山,并将我放在这怡红院里,刚开始只是在后面伙房里做些杂务,后来大哥和人合伙将怡红院从前主手里盘下来,我也就顺理成章地管起了这里面的所有事务……” 听完阿霞的述说,刘凡一颗心始终不能平静下来,此时竟然连说话的心思都提不起来,“这世间多少不平事,每一个家庭悲剧后面,都是一把辛酸泪。” 看到刘凡长久没有应答,阿霞悄声道,“小刘兄弟,你没事吧?” 刘凡使劲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我没什么事,我只是沉湎于你的故事之中了。” “咱们接着说吧,既然你大哥一直心怀仁义,为什么不向官府投诚?” “刚上山那几年行营还没成立,西北这地方除了一支神骧军,另外都是一些地方卫军,而神骧军的驻地不固定,其主要职能是随时派兵前出甘州或西宁州协助两个方向上的卫军抵抗契丹人犯境,维护凉州及金城府安全的主要就是积石军,而杀害爹娘的刽子手就是积石军的溃兵,大哥一听说积石军就怒火难息,根本就没考虑过投诚。” “等西北行营成立后,大哥心中慢慢有了投诚的想法,但那时队伍已发展到一千多人,军中派系林立,如果没什么变动,两个哥哥还能压制得住,但如果说要向官府投诚,则肯定有许多人不愿意,最后就是个分裂的局面,虽然老兄弟们都会跟着大哥走,但大多数人肯定不愿意投诚,这样一来,一部分人跟着大哥成了官军,一部分人仍然为匪,势必有一天原先的兄弟就会刀兵相见,大哥不想兄弟们反目成仇。” “还有,如果大哥二哥走了,洪池岭上立刻就会变天,因为大哥知道,想留下来的一帮人都是想做威做福的一帮人,立刻就会将这洪池岭周边变成人间地狱,那样大哥会更加认为是自己的错,所以,虽然大哥心里有过投诚的想法,但投诚也是两难,最终只好混过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勉强维持住现状罢了。” “第三个问题,这怡红院在凉州立足,肯定不是你大哥一人的力量,那位和你大哥合伙的东家绝对也有不俗的势力,你大哥身陷牢狱有性命之忧,你为什么不向他求助呢?” “也不怕向你透露,那位东家确实有不俗的势力,而且更是凉州本地的官府要员,但一是因为其前面出了点事,差点自身难保,在现在的西北行营已经根本说不上话;二是说白了其眼中只有银子,从来不知情义二字为何物,我想大哥即使有生命之忧也不愿意让我去找他。” “噢,是这样,刘凡静静地思考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小刘兄弟你明白什么了?” “咱们不说这个,继续往下,这次归根到底是我将你大哥送进了牢狱,更是歼灭了你们的绝大部分兄弟,为什么你却偏偏找仇人帮忙,我感觉你更应该在这里设局为你们死去的兄弟报仇才对。” “二哥刚开始也是这想法,但我知道,如果设计将你杀死,虽然看上去是报了仇,实际上是亲手将大哥送进了地狱,因为那样行营绝对会迁怒于狱中的一帮兄弟,大哥立刻就会是人死身灭的境况。” “而且,大哥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不能向官府投诚,古往今来那一股土匪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自己干下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到头来还想要个好结果,这是老天也不会答应的,因而,大哥认为反正是不得好死,最终死在谁的手上也就无所谓了,而更不应该向其寻仇,如果说寻仇,死在大哥他们手上的那些无辜之人难道就不应该寻仇?” “你刚才不是说你大哥没有滥杀过一个好人吗?” “我刚开始也这样认为,但大哥说了,没有滥杀过好人不等于没有杀过好人,死在广武县城头的那些守城官兵哪一个不是爹生娘养的?” 第八十七章 仇家兄妹 “还有,再向你透露个消息,其实刚开始上山的那些老兄弟在这次开战前还剩有三十多人,那些都是大哥的生死兄弟,也抱有和大哥一样的仁义之心,这次他们在二哥的带领下却全部逃出了生天,我想这可能是大哥这次兵败后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如果大哥能够再安全无虞,他和他的一帮老兄弟也算被动解脱了,毕竟维持山上二千人的日常用度,大哥已经心力交瘁。” 阿霞此时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噢,他们是如何逃脱的?还有你二哥和小弟?我到现在还以为我的计谋没什么漏洞。” “不是你的计谋有漏洞,我想,大哥虽然同意了二哥及小弟攻打昌松的要求,但他肯定也已感到这次情况不太妙,临行前对留守山中的二弟专门交待了这事。” “本来大哥的计划是由二哥带人去偷袭昌松县城,由大哥留守山中,而小弟送我下山先去金城府住上几天,等战后再回凉州。但回来后才从二哥的口中听到,最终大哥临时改变了计划,一定要自己亲自带大队去昌松,而由二弟留守山中,临行时又向二弟悄悄透露了一个隐蔽之地,并要求危机时不可恋战,要及时带领老兄弟躲进去。正是这一安排保证了二哥以及三十多名老兄弟的安全。” “最后一个问题了,为什么不找王大哥,而是找上了我?” “从狱中救人这种事要有一定的计谋和手段,你的王大哥那有什么计谋而言,说白了他除了人直爽之外,也就是个军中莽汉,干这种事不是他的长处。” “而你不一样,我刚才说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况且在现在的西北行营的三个总管前面,你的话绝对有份量,而王凯的话总管们不一定能听进去。” “哈哈,阿霞姑娘,你今天晚上夸了我好多次,但我感觉你才是女中豪杰,将这局势人心分析的如此透彻,我也是服了。” “小刘兄弟过奖了,不过天天呆在这怡红院里与人玩心计,这人心世情也基本上能看透。” “好吧,阿霞姑娘,我答应你去做这件事,但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把人救出来,我们共同努力吧,如果救出来更好,救不出来也是天命使然,希望你能理解。” “有小刘这句话,大哥就绝对无虞了。” 说完又立即向刘凡跪下来续道,“我仇霞发誓,等救出大哥,你就是我们兄弟四人以及三十多名老兄弟的恩人了,我们不说什么结草衔环,但只要小刘将军有个什么差遣,我们这些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这事之后,我们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阿霞姑娘快快起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兄妹虽然曾经为匪,但我敬重你们兄妹心中的正气,才答应去做这件事,不要理解偏了,况且‘生是你的人’这句话不对,让王大哥听到了,可要与我反目成仇的。” 阿霞站起来羞涩地说道,“我说的‘是你的人’不是情人,而是仆人,我已不是清倌人,况且已近而立之年,虽然洪生死后一直洁身自好,但也没法再侍奉小刘将军,如果小刘将军愿意,清浅、清悦和清馨三位姑娘都不错,我马上去叫他们过来,自从你一首水调歌头相助清浅姑娘得到了花榜大赛的榜眼,你就成了凉州地区许多少女心中的情人,他们如果听说是你,抢都来不及呢。” “别别别,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是个采花大盗一样,我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不会再对别的女子假以辞色,恐怕要让清浅他们失望了。” “噢,是这样啊,没想到小刘将军对待感情还如此专一,真真佩服了,可也是清浅他们这些怀春少女的伤心事了。”阿霞好笑地说道。 “我感觉王大哥对待感情也是很专一的,阿霞姑娘没感觉到吗?” “如果大哥获救,任何事情但凭你吩咐,阿霞如有不可。” “噢,为了王大哥的事,看来我也得全力以赴了。” 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来问道,“阿霞姑娘认识这把刀吗?”说着顺手把小刀递了过去。 阿霞接过小刀看了一眼,又郑重地交到刘凡手里说道,“小刘兄弟,这把刀可收好了,这是一份拿生命承诺的信义。”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想问,这个刀的主人和洪池岭有关系吗?” “没有多大关系,但也不能说根本没啥关系,因大哥、二哥都是信义之人,十几年来也交下了不少道上的朋友,故而好多人路过凉州都愿意来店里住,久而久之,他们也通过我传递一些信息。” “噢,是这样的,还有一事,有你大哥的画像吗,我明天就要去牢中视察,我怎么确定哪个是你大哥?” “这好办,其实我前天已经回来了,只是一直躲在这后院里没出去,小弟昨天在街上见到过你,他说,只要你见了他,你就知道大哥长什么样。” “噢,那说明昨日你们还想办法要对我下手是吧?” “小刘兄弟,人太聪明了可不一定全是好事呢,你以后遇到这些事心里明白就可以了,脸上还是装一装才好。”阿霞这次却是一脸真诚地说道。 “好好好,这个意见我诚心接受。” 等刘凡说完,阿霞马上走了出去,仅仅过了片刻时间,就带着两个男子又进到这主房内,并郑重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二哥、小弟,快过来见过刘将军,刘将军已经答应想办法救大哥,只要刘将军同意了,大哥就绝对能从牢狱中平安脱身。” 两人立即紧走两步向刘凡跪了下来,同声说道,“见过刘将军,只要刘将军能够救大哥出牢狱,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请受仇风、仇山一拜!” 刘凡既然选择了相信他们,这时候也不再犹豫,赶快上前将二人扶了起来,只见仇风三十多岁,满脸应该都是小时候得病后留下的一个个细小的坑洞,仇山二十多岁,两人都长的身强力装,一身肌肉。 等四人坐了下来,刘凡才随口对仇山说道,“我们还真是见过,没想到出去走了洪池岭的周边一遭,碰到的却是洪池岭的大当家和三当家,回来后沾沾自喜还以为基本掌握了洪池岭的情况,此时才明白真是一叶障目,见到真佛也不自知。” “刘将军千万别这样说,这次在你手下一败涂地,我们还算什么真佛,别说大哥、二哥,就是我也要比你大上好几岁,大哥和姐姐事前还一直忧虑,我和二哥却认为你一个没出道多长时间的青年人有什么能耐,结果我俩都看错了,我们兄妹三人这两天对这次战争也进行了全面分析,最终的结果我们对刘将军你可以说是心悦诚服了。” “刘将军,我仇麻子是个直人,不像小弟一样会说话,但父母去世时我们兄妹三人均年岁尚小,是大哥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拉扯大,其间受到的苦难可能妹妹已经对你说了,我只有一句话,只要能把大哥从大牢里捞出来,是生是死,只要你一句话就成。” “感谢的话,阿霞刚才已经说了一遍,现在你又说了一遍,我希望以后就不要再说了,我接受了你们的嘱托,就说明我已经把你们当成了朋友,我这个人有一些和这世道格格不入的想法,认为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分高下,不管你出自世家大族还是平民百姓,在我眼里都是爹生娘养一样的人。” 第八十八章 凉州监牢 “既然我已经把你们当朋友了,不管以后我有事可能求到你们,就是你们如果一旦有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这一点,阿霞可能已经从王大哥与我的交往中有体会了。” 听了刘凡的话,三人都有点不可思议,这个世界如果真正成为不分高下、人人平等的状况那该是如何一番场景啊,但三人心里清楚,这只是个美好的憧憬,别说现实就是梦里也不会实现。 既然刘凡说过已经将他们当成了朋友,三人也就点头认可。 “另外,从大牢中救人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希望你们稍安勿躁,想着过几天就能见到你们的大哥那是不可能的,我的想法是先想办法不要被判处死刑,只后再缓缓图之,如果在几年内能够将人从监狱里捞出来,那已经很不错了。” 等刘凡说完了,三人立即答道,“但凭小刘兄弟做主,我们静等就是。”三人都知道,大哥作为土匪的最大头目,如果能将性命保下来,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刘凡又说道,“阿霞姑娘,有没有什么信物,你大哥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你的东西?” 阿霞想了想,立即站起来走了出去,没过多少时间进来时手里却多了一块玉佩,轻轻摸索着手中的玉佩说道,“这是娘亲留下来的唯一东西,以前一直由大哥保管,我十九岁那年结婚时,大哥才将这件东西交到我的手里,我到这怡红院时,因时时需要抛头露面,故尔才将它摘下来珍藏起来,虽然玉质不太好,但在我们兄妹眼中,它却是最最珍贵的,大哥一眼就能认出来,且大哥思虑周详,估计也能明白我们委托你对他进行营救的意思。” 刘凡看到该说的、该问的都已经差不多了,这时候站起身来,向三人一抱拳道,“那我就先行告退,家里那边还有点事,至于如何营救你大哥,我去牢中见了人再说,需要你们做的,我也会及时通知阿霞姑娘!” 凉州府的监牢设在府内西北角,几乎占了府衙的近四分之一强,在大齐国内的监牢中,若以大小来论,估计除了京城的大理寺牢房,下来就要轮到凉州知府衙门的监牢了,主要是因为凉州自古以来都是军事要地,历年战事不断,关押俘虏也就成了监牢的主要职能。 虽然近十几年中大齐与契丹国的战事中负多胜少,但监狱中关押的俘虏却从未断过,而今年与契丹国的战争取得大胜后,大牢中更是人满为患,幸亏祁伯远主管刑狱后,及时将今年战事中的契丹俘虏向金城府监狱迁移了一部分,才稍稍缓解了凉州大牢中一席难求的局面。 此次剿灭洪池岭土匪的战斗中神策军共俘获包括妇孺老幼在内的共二百多人全部从昌松押解到凉州关在了府衙大牢内,行营成立后,除了监牢中极少部分牢房外,大部分牢房全部移交给行营辎重营管理,可以说,现在的凉州大牢几乎就是个军管状态。 冬至前一日刘凡邀请祁伯远等人在家吃饭时,祁伯远就以行营的名义私下通知刘凡,让他抽调几名这次参战的旅帅或副帅与他一起共同协助自己清查被俘人员的身份以及过往历史,以便量刑定罪,刘凡当时就听明白了祁伯远话里的含义,“这个事情我顾不上,我只是牵个头,由你去完成吧。” 其实这并不能说祁伯远做事有什么差池,以往行营对这种事情基本上已经形成了惯例,由行营的主官牵个头,具体事宜全部交给主战的部队去做,只是刘凡刚来这个世界不久,有些事情不甚清楚罢了,这也是阿霞直接找到刘凡恳请帮忙的原因所在,县官不如现管啊! 至于由一帮军汉负责清查俘虏的身份和过往能查出个什么结果,则只能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朝廷或行营基本不会在乎你查的是否有问题,只要结果不太离谱就行,反正已成为阶下之囚的俘虏也没人会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俘虏的亲人朋友想站出来说话却不会有人去听。 冬至过后的几天时间里,刘凡天天赶到城外大校场向三个旅的士兵传授新的训练项目,另外,又从神虎军、神武军、神策军各拉了一个旅进大校场开始扩大训练范围,一时间本来还有空闲的大校场一下子挤了个满满当当,原来三个旅的校尉和哨长不但要接受第二阶段新的训练项目,还要在新进来的三个旅中充当教官,一时间也是忙了个手忙脚乱。 等到第五天中午看到所有士兵对新项目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刘凡才向王凯和李敏两人说了一声,到行营找到祁伯远,向其说明第二阶段的练兵项目已全面展开,这两天想集中精力把监牢中审讯俘虏的事情搞定,争取尽快将结果呈报给行营。 从行营出来,刘凡立即到神策军军部叫上谢豪和耿大伟二人以及军中文书一起前往监牢。 凉州监牢只有一个坐西朝东的大门,侍卫上前轻轻拍了拍门环,一名狱卒立即打开门来。 一进门便看到右手一个宽大的值守室,有两人已站在门口守候,一看便知是辎重营在此负责监守的校尉和监牢的牢头,二人一看到刘凡等人的装束,立即恭敬向刘凡三人敬了大礼,但即便如此,还是一丝不苟地验看了三人的身份腰牌及行营出入监牢的令牌。 等验看完毕,两人又恭敬地陪着刘凡一行前往牢房。 刘凡虽然可以说是两世为人,但前世今生都是好人家的儿女,从未踏进过监狱的大门,这时候在两人的指引下以一种旅游观光的心态慢慢向里面走进,不时地东看看西瞅瞅。 在前面引路的校尉和牢头虽然感到这人有些奇怪,但知道自己和这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份上存在巨大差距,竟是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而紧跟在后面的谢豪更不会说什么,他已经把刘凡当成了自己的幸运之神,刘都尉刚来神策军不到两个月,自己就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而且这个功劳可以说是刘都尉一手送给他的也不为过,他已经隐约听到行营可能马上要将他提升为一军的司马都尉,这可是他这几年梦里都在盼望的事情,而他到现在可能还没发现,自从昌松回来后,他看向刘都尉的目光中已经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敬意。 过了值守房后是一路要拐三个直角、穿过四道门的长长的向北的甬道,最后一道门后又设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廊道,廊道内向北开了四个门,每个门旁也有一个小小的值守房,门内连接的是一条约一米多宽的“长廊”,“长廊”的两边便是密密麻麻低矮的监房。 经辎重营的校尉介绍,仅仅靠西最里面的一个门内关押着少量民间刑犯外,其余都是军中俘虏,并立即将众人引到东头第一个门前招呼值守的四名士兵出门迎接刘凡一行。 一进到门内,一股混合了汗味、粪便味以及长期没能通风的发霉味道逼的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值守的士兵立即拿来几条白色的绢布要给大家围上,还没开口就被刘凡挥手挡了回去,他知道人的嗅觉有适应能力,过不了多长时间气味就不会那么冲了。 这条长廊的一边关押的是契丹族俘虏,一边关押的就是刚刚被俘的洪池岭匪徒,几人慢慢向里行走,看到每个监室里都躺着十几名囚犯,大多都是遍体鳞伤,就是有些老人和孩子看上去也没能躲过辎重营士兵的皮鞭。 第八十九章 凉州监牢2 刘凡皱眉向旁边的校尉看了一眼,问道,“你们用刑了?” “大人,这是牢中的规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般俘虏刚进到这里,都嚣张的很,根本不服管,上过几次刑罚后,也就服贴下来了。” “噢,审出点什么了没有?” “大人,这些人都硬气的很,都混口胡说什么从来没滥杀过一个好人,我就不相信,那有干了十几年土匪,手上没有几条被滥杀的人命的?” “不过,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几次审讯,审出来这些人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大家伙,好像是洪池岭土匪的大头目,被我单独关押在里面重刑犯区。” 旁边谢豪立即说道,“你就扯吧,谁不知道洪池岭土匪的大头目是仇麻子,你还能审出来另外一个大头目?” “我也有点疑惑,不过他们都说这人才是大头目,而仇麻子是二头目,我一时也不能确定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人绝对是个头目,心性沉稳的很,即使立即砍头好像在他眼中也没什么了不起。” “噢,那我们先去会会你说的这个土匪头目。”刘凡随口说道。 长长的廊道尽头又是一道坚固的铁门,等值守的士兵打开门,刘凡看到里面的每间牢室比外面小了许多,但却都是单人单间。 一旁的校尉解释道,“这里面关押的大多都是经过几次审讯后认为比较重要的人犯,除了洪池岭的这名头目外,其余都是契丹人的百夫长甚至千夫长之类。” 这时值守的士兵已经打开了左边第一间牢房,室内一堆柴草上面朝里躺着一个彪形大汉,在冰冷潮湿的牢房内此人上身也仅穿着一件内衣,混身布满了一条条血肉模糊的鞭痕,与看不清颜色的内衣粘连在一起,而身上更是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刘凡微微皱了皱眉,向校尉说道,“拿几把凳子过来。” 等士兵拿来凳子,刘凡让士兵将犯人扶坐在凳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手里摆弄着一只玉佩,说道,“谢旅,你和文书过去在值守室内开始审讯吧,我和大伟先问问这个人,记住不要用刑。” 说着用眼睛扫了一下校尉和几个值守的士兵,续道,“也包括你们,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私自用了刑,那就不用在这儿干下去了,特别是妇孺老幼,你们可听清楚了?” 校尉和几个士兵立刻诚惶诚恐地说道,“听清楚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另外,将这些犯人进狱时穿在身上的冬衣都要如实还给人家,不要下次过来时让我再看到大冬天还只穿着一件单衣……” “好的将军,我们马上去办!” 等两人说完话,谢豪已经从刘凡手里拿过玉佩仔细看了起来,但转眼间就立即说道,“刘都尉,没想到你也喜欢玉,我还以为你拿了什么好东西,说实话,你这玉佩质地可真不咋的,我手里有几支上好的玉镯,另外,前几天我已经在贺家金器店里给您的几个妹妹每人打了一幅首饰,等首饰打好了一起给你送过去。” “老谢,别搞那些没名堂的事,这玉佩是我的一个要好的朋友昨天硬塞给我的,我根本不懂玉,只是那位朋友说,玉有灵性,越把玩越润,才没事拿在手里摸摸。” “噢,刘都尉,说起玉这东西,不是我吹牛,我谢大胡子可是这凉州城里的行家里手,回头你闲了哪天和大伟一起到我家坐坐,我那儿很有几件能拿出手的玉器,我们一起喝酒赏玉,唯一的小小要求是都尉大人能拿上一坛你酿的那种高纯度酒就更完美了,这两天军内把你那种酒都传神了。”说着禁不住咂了咂嘴。 刘凡瞥了一眼耿大伟说道,“噢,有那么夸张?不过,这中间大伟哥的功劳不小吧?” “那能呢,主要还是王凯都尉的功劳,我的功劳与王将军相比连一成也不到。不过,凡子,你那儿还有几坛酒?我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也和王将军说好了找个好日子一起过去拜见干娘,但你也不能太小气,要多拿几坛酒,我们一起把拜见干娘的礼节弄的热热闹闹。” 刘凡哭笑不得地说道,“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谢豪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刘都尉,那我们可说好了,回头一定去我家喝酒赏玉!” 还没等刘凡说话,耿大伟已经替刘凡说道,“谢旅,没问题,到时候我们准时到。” 刘凡听了两人的对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已经走出牢门的谢豪回过头来对着目瞪口呆的校尉和几个士兵说道,“你们还不赶快给我出来,难道还要和刘督尉一起审讯吗?” 校尉和几个士兵听到谢豪的话,如梦方醒,立即低着头走了个干干净净,刘凡心里笑道,“不错,这姓谢的在察言观色方面还真是一把好手!” 等牢房里只剩下刘凡和耿大伟两人,刘凡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玉佩,一边低声问道,“这位老板,我们似乎见过面吧?” 其实从士兵将自己扶起来坐在凳子上时,仇雷已经注意到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立即想起来上个月自己和小弟在客栈时曾经招待过当时一幅客商打扮的这人,听刚才那个姓谢的旅长称呼,这人应该是神策军的司马都尉,正是此次西北行营指派剿灭自己的主帅,他立即悔恨自己的懵懂无知,对手的主帅乔装打扮来探听消息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这样如果都不失败那真是没天理了。 而更让他惊奇的是这人手里拿的那块玉佩,那可是老娘留下来的唯一东西,爹娘死后他一直将那块玉佩戴在身上,直到妹妹结婚时才将这东西交给她保管。 按理说,这块东西怎么也不会流落到外人手里,就是妹妹遇难也不可能,因为他知道自妹妹去了怡红院后她就将这东西珍藏了起来,不想在烟花之地再将娘亲的东西戴在身上,除非官府将怡红院也抄了,那更不可能,怡红院的大老板根本不是他们兄妹,而且就是真的将怡红院抄了,这人也不会拿这样一块不值钱的玉佩来显摆,因为怡红院中好东西多了去了。 所以说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合乎逻辑的解释,那就是妹妹托此人之手通过这块自家兄妹心中最珍贵的玉佩向自己暗示什么,何况此人已经说了玉是自己一个要好的朋友送的更能证明这一推断,具体暗示的内容则傻子也能猜到,“妹妹在想办法营救自己,另外此人可相信。” 他立即对自己分析出的这种最可能的结果感到哭笑不得,世事真是难以预料,是这人亲手将自己送进了监牢,而妹妹却反过来又托此人来营救自己,他娘的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虽然心里对分析的情况吃惊不小,但十几年的土匪头目也使自己养成了一幅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功夫,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时听了刘凡的问话,口气平静地说道,“不错,我们在客栈里见过,恕在下眼拙,竟然没认出您就是行营指派的负责攻取洪池岭的主帅——神策军司马都尉,幸亏当时招待的尚算周到。” 刘凡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当时我们都没能窥出对方的真实身份,至于当时的招待我也认为确实不错,那盘黄焖羊肉,至今想起来都感觉口有余香。” 第九十章 人尽其力 “唉,如今身陷囹圄,不知还能不能再有机会给都尉大人做一顿羊肉吃。” “世事难料,许多事情谁能述说清楚,在我看来,主要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能否把你的问题向我们交待清楚?” “好,都尉大人一看就是个爽快人,你想知道什么情况,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以我死去的爹娘为誓,我说的话不会掺杂一句谎言。” “好的,其实,对于洪池岭土匪的情况我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简单地核实一下。” “除了像攻取广武县城被迫射杀的士兵之外,你说说你们故意滥杀人命的情况吧!” “就我掌握的情况,这种情况没有发生过,如果都尉大人不相信我的话,您可以派人去广武县城调查我们抢劫县城官仓后顺便抢过的几个富户,不但没有伤害一个人,而且有几个小头目劫持了人家的闺女,我们知道后又派人连夜送了下去,这些情况你一问便知。” “大伟哥,回头派几个侍卫到广武县城去一趟,调查一下被土匪抢劫过的富户家中的情况。” “好的,凡子。” “洪池岭周边几乎所有的村子都是无人居住的荒村,这是不是你们的功劳?” “也可以这么说,但情况和您想象的不一样,村子不是被我们屠光的,而是十几年前我们最初要上山时,周边所有的村子和我们村一样都是在契丹强盗、土匪、溃兵的骚扰下没有了活路,大家商量后烧了庄子,一齐上的山。” “你说的这些我如何证实?” “我前两天还没进到这里面的时候,看到后来有一天山上的许多老人、妇女和孩子一起押了进来,知道了山上也被你们攻破了。” 说到这里轻声叹了口气后又继续道,“你可以逐个询问一下那些上了年岁的人,他们原先的家在哪个村庄,等全部问完了,估计我说的话你也就相信了。” 刘凡回头对耿大伟说道,“大伟哥,你过去叮嘱一下谢旅帅,让他在每个人的问话中加一条‘上山之前是哪里人,村子现在如何了?’” “噢,我这就去。” 听到耿大伟走出重犯区,刘凡低声说道,“你放心,你的妹妹和两个弟弟现在都好好地在怡红院中,还有三十多人跟随你大弟一走逃脱了官军的围剿,等把你的问题核实清楚了,我会想办法将你保下来,之后再慢慢找机会脱离这牢狱,但前提是你没有干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虽然前面仇雷已经猜到了妹妹托此人来向自己传话,但此时听到大弟和三十多个老兄弟都安全无虞,竟然激动的脸上都有点变形,抖索着声音说道,“这就好了,他们安全了我这颗心也就放到胸膛里了,刘都尉,大恩不言谢,如果能走出这牢狱,今后我们兄妹四人的命就交给你了,就是结草衔环我们也要抱了这恩情。” “有些话以后再说,这时候可不是激动的时候。” 等刘凡说完,两人已经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片刻之后耿大伟走了进来。 看到仇雷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模样,刘凡又说道,“还有一个问题,虽然最近在官军的联合打击下,已经有好几股土匪被消灭,有的小股土匪看到西北第一的洪池岭土匪都被官军剿灭,立即选择了向当地官府投降,但据我所知,如果细细算起来仍有十几股土匪还在为非做歹,如果让你出狱配合官军剿灭这些土匪,你能发挥多大作用?” “我没法评估能发挥多大作用,但几股恶名不显的土匪都与我有交往,如果能给我机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来投,对另外几股无恶不作的土匪我也多少知道一些他们的底细,或许在官军剿灭他们时我也能发挥少许作用。” “好的,也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够深刻忏悔自己的罪行,安心改造,只要你今天说的情况我们事后核实不存在问题,对于你的量刑,行营也会慎重考虑的。” “请都尉大人放心,如果能给我机会,我情愿做您的马前卒,跟随您一起消灭那些罪大恶极的土匪甚至契丹强盗。” 刘凡一行前往凉州监牢审讯后的第七天下午,耿大伟派往广武县城的四名侍卫快马将查询结果送到了城外大校场。 由于赶路赶得急,联大伟带着侍卫来到大校场刘凡几人办公的议事厅时,四名侍卫已经疲惫得连站都站不稳,刘凡叫人领着四人在隔壁的房间里先休息一下,并让火房马上给他们做一顿上好的吃食,等安排完了才与耿大伟一起坐下来慢慢查看四人带回来的证据。 资料很详实,不但有广武县县尉亲自陪同四名侍卫到所有富户家的问讯记录,而且还调取了广武县被土匪抢劫后,县衙随后开展的对被劫现场的实地勘查材料。 但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洪池岭土匪除了射杀攻城时守城的官兵外,在城内抢劫就根本没有再杀伤无辜之人,就那几名曾经被劫持上山的富家少女也当面向侍卫证实,他们虽然被劫持上山,但期间根本没有受到什么羞辱或伤害,其中一名少女还向侍卫解释道,听那些小头目之言,他们之所有没敢对一众少女动手动脚,是害怕上山后仇老大责罚,故而要请示仇老大后再行决定几个少女的去留。 到此为止,刘凡对洪池岭土匪的基本情况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结合值守监牢的校尉审讯以及谢豪那天的问讯记录,刘凡当天夜里就拿出了一份主题意思为洪池岭土匪上山为匪实为无奈之举,为匪十余年基本没有滥杀无辜,建议给予被俘人员以劳役为主的惩处措施的审讯结论。 第二天一早刘凡、谢豪、耿大伟以及值守校尉签字后正式将审讯结果提交给行营。 而行营对于三人的审讯结果也很快给予了批复,同意三人的审讯意见,并采纳了刘凡关于一众俘虏的惩处措施,所有俘虏均处于服刑狱几个月至十几年不等,像从来没有参与过下山抢劫的老人、妇女及儿童,仅处于几个月至一年的刑狱,而参与了历次抢劫的土匪则一般处于十年以上的刑狱,就连阿霞的大哥仇雷,行营也同意刘凡等人的提议,给予了十二年刑狱。 这就很不错了,要知道古代战争中对待俘虏往往非常严厉也非常简单,基本上都是一杀了之,秦国大将白起一句话就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像这种能保住性命的情况那真是少之又少。 另外,行营也接受了刘凡的最终建议,不能让这些俘虏整天呆在监牢里无所事事,那样才是白白损耗粮食,由辎重营安排和监督被俘土匪以及契丹族俘虏冬天在监狱内缝制军服,春夏秋三季则主要从事整修官道等狱外劳动,充分利用好这些无偿劳动者,做到人尽其力。 等审讯结果被行营批了下来,刘凡终于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估计行营基本会同意他的最终建议,但没批复之前还是有一丝担心,这样就最好了,他基本没动用什么不择手段,不但救下了一群强盗中的好人,也圆满完成了阿霞对自己的求助。 为了这个好结果,自冬至那天一直忙到现在的他决定给自己犒劳犒劳,等训练结束后叫上一帮狐朋狗友前往怡红院好好热闹一番。 第九十一章 李敏心思 这次去的人不但有王凯和李敏两个死搭档,以及陈叔、苏叔、董子外,而且听到消息后不请自来的还有马有来、张庭、耿大伟三人,连谢豪最后都笑哈哈地跟了过来,美其名曰,刘都尉出行,不得不前来以壮其行色,看来吃白食似乎是人类的天性。 刘凡又偷偷叫上了凌晗,一行十一人来到怡红院后门时,接到刘凡亲兵传话的阿霞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王凯一见到阿霞,立即想上前大献殷勤,却被阿霞狠狠瞪了一眼后定在了原地,刘凡看到阿霞随意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阿霞精致的脸上更见风采,欢声笑语将一众人迎了进去。 旁边凌晗悄悄向刘凡耳语道,“刘大哥,这个姐姐竟然这么好看!” 刘凡随口向小丫头玩笑道,“那有你好看!” 一句话就将小丫头弄的满面羞红。 虽然嘴上说道,“大哥竞是胡说。”但刘凡看到对于自己的夸奖凌晗不但心喜,而且脸上更加光彩照人,心里叹道,“古人诚不我欺,女为悦自者容啊”,这时竟然被小丫头的美丽吸引的想立即上前在其脸上亲上一口,但在众人面前终久将冲动压了下来。 其实两人这些日子来的亲呢举动许多人都已经有所目睹,但大家心里均认为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此郎才女貌都乐见其成罢了,谁也不说破。 但天底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人欢喜有人忧,知道了刘凡和凌晗的事情,真正伤心的并不是清浅、清悦等一众青楼中怀春的少女,而是和刘凡日夕相处的“好哥儿们”李敏将军。 自从八月份甘州城内在努而葛丹侍卫队的包围中刘凡与自己并肩作战,为了保护自己奋不顾身与契丹人搏杀最终力竭而昏厥后,李敏心目中就产生了一份异样的感觉,觉得这是一个真正可以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对方保护的男人。 她自认为是女中豪杰,敢受敢恨,更不怕将有些事情当面诉说出来,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偏偏没能及时开口。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她呀,她可是娇贵的女儿之身,难道不应该是男子先开口吗,其实刚开始在甘州时与刘凡的几次见面,从对方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对她有好感,但最终结果却成了自己伤心失望…… 也许是其后自已与刘凡的交往中太过粗线条,没能及时地抓住对方的心;也许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一场大火将与自己亲如一家的好姐妹凌晗推到了对方的面前,等自己醒悟过来,已与刘凡失之交臂…… 但为了她那可怜的矜持和尊严,她还得一天到晚装成乐哈哈的样子呆在他与王凯之间,有时候失望就像乱草一样在心中疯长,她真想一口气逃出这个男人的视线,但转眼却又难以舍弃这与他天天相处的机会…… 看到刚才刘凡与凌晗亲密无间的样子,看到凌晗在刘凡的一句轻声言语后神采飞扬,自己的心更像是被别人揪住了一样疼痛,她只能紧紧地握着双手,艰难地忍住一滴将要溢出眼睛的泪水。 她不可能像徐潘一样做出反目成仇的事情,他曾经救过自己的命,而凌晗更是从小就把自己当成亲姐姐,她知道,一切已为时已晚,一切已成定局,他只能默默祝福他们幸福美满。 等众人进到小院子的主房内坐了下来,刘凡将阿霞叫出房去准备菜肴,旁边凌晗关切地小声问道,“小敏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说完立即将仆役刚刚送上来的茶汤递到自己的手里,“要不要让侍卫赶快去将叶医士请过来给你看看?” 坐在上首的陈叔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低声问道,“小敏,你没事吧?” 她立即站起来说道,“陈叔,可能是刚刚吸了凉风胃有点不舒服,你放心,喝上几口热茶汤就好了。” “不要硬撑着,如果实在不舒服就让侍卫快马去请叶医士。” “陈叔,已经好多了,况且我从小身体就好,这么点小事那用着去请叶大叔,你就放心吧。” “噢,等会儿就不要再喝酒了。” “哎。” 等一杯热茶下肚,她的一颗心才逐渐平复下来,抓住凌晗正在轻轻按摩自己后背的手,心里慢慢自语道,“既然此生已与他无缘,就这样默默祝福他们吧!” 而此时李敏正念念不忘的刘凡正站在门外向阿霞详细介绍她大哥的情况以及行营处理的决定,虽然阿霞已经知道结果不会太差,但此时仍然一幅紧张模样,等刘凡介绍完了,又当即表示后面他还会想办法再找机会提前将她大哥从监狱中捞出来。 听完刘凡的话,阿霞拍着自己的胸脯长长出了一口气,眼帘上挂着泪花轻轻说道,“看来这次我真的是看对人了,也找对人了,刘兄弟真是我们兄妹的吉星,这样最好,大哥不但性命无虞,而且也间接地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至于什么时候出狱,这一点根本无关紧要,刘兄弟既然给那个校尉如此说了,想来大哥在狱中也不会再吃什么苦头。” 刘凡又续道,“接下来有两件事可能需要你出面或首肯。” “小刘兄弟但说无妨,只要是你提出的事,我会立即着人去办。” “没有那么紧迫,但需要你仔细斟酌之后再做决定。” “其一就是我前面已经向你提过的,是否同意嫁给王大哥你还是认真思量一下,可能最近我的想法有点改变,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如果你对王大哥根本没有什么感觉那就算了,不然婚后也不一定幸福。” 不料刘凡刚一说完,阿霞马上接口道,“刘兄弟这一句话我却不怎么认同,要知道这世上九成九的女子结婚前都不知道自己的夫君长啥样,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更是非分之想。况且我已近而立之年,更不会向往小刘兄弟你们年轻人的那种男情女爱了,我只想这一生家人平安,有一个关心我在乎我的男人就成。” “王凯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也没什么心眼,但我非常清楚,如果以后跟他在一起,他绝对会把我当成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这样我也知足了。” 阿霞说到这里,竟然像凌晗一样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刘凡这时候不禁对王大哥遇上这样的好女子而感到由衷的高兴,郑重地问道,“阿霞姑娘既然同意与王大哥的婚事,是否还需要征得两位哥哥的同意?是否需要找个长辈做主婚人?” 阿霞抬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哥在狱中,没法征求他的意见,二哥一切事情都是听我的,况且他们两人都没办法前来做主婚,看来这事全要托付给小刘兄弟了,我想即使大哥现在已经出狱了,他也会请托刘兄弟来主办这场婚事,因为大哥如果出狱后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关照的结果,他绝对会把你当成自己这一生的主人。” “阿霞,我前面已经说过我把你们当成自己的朋友……” “刘兄弟,就是你再说上多少遍,大哥的心思也不会改变。” 听了阿霞的话,刘凡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有些思想在古人的头脑中已根深蒂固,不可能因自己的几句话而改变。 “好吧,今天我先当个红娘吧,至于主婚人,如果你不嫌弃家父是一个乡野老农,我就让父亲为你们主婚。” 第九十二章 王凯婚事 “这样再好不过,我一直羡慕刘兄弟阖家幸福美满,还想着能否高攀认刘兄弟的娘亲做个干娘呢!” 刘凡哭笑不得地说道,“那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但是这个事情可能要稍微等等,你是不知道,前两天已经有人认我娘做了干娘,如果你现在再去认干娘,恐怕把我娘这个乡下妇女给吓着了。” “啊,还有这等事?看来不仅仅是我,好多人都羡慕刘兄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呢。” “还有一件事,从围剿洪池岭的神策军口中听到,攻破洪池岭后缴获的物资中主要是粮草,基本上没见到什么黄白之物,我想你们肯定在其他地方存有银钱,几个月之后,第一批被俘的洪池岭上的老人孩子就要出狱了,这些人出狱后生计没有着落,可能需要你们兄妹三人想点办法。” “刘兄弟,这个事情就是我们兄妹的责任,你不说我们也会义不容辞地去做,你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年纪轻轻胸中却含有大爱,阿霞真是佩服了!” “噢,那我是多虑了,只要你们有安排就行。好了,我们赶快进去吧,那帮人说不准等的已经不耐烦了。” 果然,一进到房内,陈叔已经笑骂道,“刘小子咋会事,一进门就把客人们都仍到这儿坐冷板凳,你这个东道主却不见踪影,这是那门子的待客之道啊?” 刘凡立即对坐在下首的董子说道,“董子,还不赶快将带过来的酒给大家倒上,我想陈叔只要喝上几碗我酿的酒,心中的不快马上就会烟消云散。” 谢豪也在旁边嚷嚷道,“就是、就是,刘都尉,我还没尝过你酿的酒呢,打开先让我们尝尝。” “请陈叔和谢旅稍等,酒马上就好。” “这就对了,还是你小子机灵,知道我老头子就好这口,刚才你这个东道主不在,你家董子可不敢擅自做主!” “你老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家中的混世魔王似的,我们家可不是这样的,说是凉州城里最好的和睦家庭也不为过,你挑拨可没什么用!” “你小子就吹吧!我可不怎么相信,先不说废话了,大家先喝一碗解解搀。” 除了李敏被陈老头子和凌晗挡住没让喝酒外,众人在陈老头子的带领下先干了一碗。 刘凡立即问道,“小敏咋啦,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李敏立即瞪了一眼刘凡道,“不用你管!” 刘凡不知道刚才李敏心里的委曲,这时候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知道有时候姑娘家的心思不可捉摸,况且两人更是战场上结下的友谊,更不会在乎李敏偶尔发个小脾气,这时候仍然厚着脸皮说道,“要不要火房给你沏一杯红糖姜茶?” 坐在李敏旁边的凌晗小声说道,“刘大哥,小敏姐刚才只是胃有点不舒服,现在基本上已经好了。” 站在旁边的阿霞这时候也插话道,“小刘兄弟真是个热心人,连姑娘家喝的红糖姜茶也管上了,我看你管好酒就成了。”说完又随口向身后的仆役交待了一句,不过片刻功夫,仆役已经为李敏端上了一杯浓浓的姜茶。 听了阿霞的话,刘凡才感到自己的话中有问题,打了个哈哈说道,“噢,对对对,是我说错了。不过,大家也先别忙着喝酒,我先给大家说一件事,小子我虽然嘴上没毛,但却无意中说和了一桩姻缘,今天刚好有陈叔和苏叔在,就让两位长辈做个见证,把这桩姻缘定下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然后大家乘着这桩喜事下酒,岂不快哉!” “噢?” 等刘凡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对这一突兀的消息吃惊不小。 但明眼人一下子就猜到了这桩姻缘的女主角可能就是刚刚和刘凡一同出去的阿霞姑娘,这里面一共就三个女子,其他两个女子他刘凡就是有心做媒也没那个胆量啊! 果然,刚说完话,刘凡立即把王凯和阿霞两人拉坐在一起,大多数人这才知道男方竟然是王凯。 王凯已经被突然而来的喜事砸的晕头转向,此时坐在阿霞身边,才猛然醒悟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终于在刘凡的撮合下答应了自己,回想自己艰难的追求经历,加之刚刚一碗高纯度酒下肚,这时候苦尽甘来,在酒精的作用下竟然毫不犹豫地哭了一鼻子。 但王凯并没有因为一个大男人当堂流泪而丢了颜面,相反这里面除了马有来、张庭、耿大伟三人不太清楚王凯的过往经历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王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不但花光了所有积蓄,而且几年如一日,始终如一地追求着对方,这份至纯至诚的心性就值得众人肃然起敬,而刚才郁郁寡欢的李敏听到自己的铁哥儿王凯终于有了归宿,此时更是流下了欣喜的眼泪。 连凌晗都小声对阿霞说道,“阿霞姐姐太幸福了,能够有王大哥这样始终如一爱着姐姐的人,今后一生陪伴着你,想想都让人羡慕!” 刘凡也随口道,“阿霞姑娘还记得上个月在花榜大赛上被王府卫兵当堂戳死的水仙姑娘吧,为了一个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子,竟然不顾生命危险千里刺杀,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深受的男人却是将自己当成一个玩物而已,说白了,这世上多的痴情女子负心汉,阿霞姑娘能够遇上王大哥这般始终痴心不改的,且行且珍惜吧!”等刘凡说完了,不但是李敏和凌晗两人珍重地点头认可,连陈叔、苏叔、马有来等人也微微点了点头。 听了刘凡的话,又回想起花榜大赛上那个当场身死的绝美女子,阿霞心里也感慨道,“对呀,虽然王凯长的不怎么样,但这世上能得到一个男子始终如一的爱幕,自己也该知足了,况且王凯也已跻身大齐高级将领之列,配自己一个行走在烟花之地的女子那是绰绰有余了。” 这时苏叔和陈叔两人共同站起来说道,“这是难得的好事,让我们大家为王凯和阿霞两人今后幸福美满的生活共同举杯吧!” 等大家喝完酒,仆役已经把菜肴摆布上来,乘这个机会,刘凡赶快又让阿霞拿了几个小盏,让不想用大碗喝酒的就改用小盏,可不敢让有些人再拿大碗喝酒了,要不然这一桌好菜又要浪费了。 但就是这样,刘凡已经看到有几人已经喝的面红耳赤,旁边谢豪站起来说道,“我……我敬王凯兄弟和阿霞姑娘一碗,刘都尉酿的这个酒太他妈得劲了,我只喝了两碗,已经看不清刘都尉你长啥样,不过,刘都尉你刚才说的那句痴情女子负心汉什么的我可不敢认同,不只是王凯兄弟,咱爷儿们当中,可……也不缺痴情之人。” 刘凡立即夺下谢豪手中的大碗,将一只小盏递到对方的手里说道,“谢旅除了正夫人之外,还纳了几房小妾?” 刘凡一说完,谢豪竟是一脸谦虚地说道,“除正房外,也就纳了五房小的,让刘都尉见笑了,如果在凉州城里排个名次,区区在下还进不了前十。”说到这里竟然一脸遗憾。 刘凡不禁对这个混账东西的混账话气的差点笑了出来,“呵呵,那谢旅还需要努力啊!” “那是、那是!” “不过,谢旅既然夫人都有五位,那你是怎么痴情的?” “我对每位夫人都痴情。” “你就扯吧,痴情不是你这样理解的,这世道本来就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不公社会,允许男人三妻四妾,还要求女人为男人忠诚。世道本来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还是比较欣赏王大哥和阿霞姑娘这样专一的爱情,谢旅帅你说的这种痴情可不敢苟同。” 第九十三章 景程书坊 虽然刘凡的话是说给这一桌子的人听的,但凌晗却感觉刘大哥这话是对自己又一次的表白,此前刘大哥已经说过自己是他此生的唯一,现在又听了一遍,仍然感觉欣喜不已,但眼角无意扫过旁边李敏苍白的脸色,立即反应过来小敏姐听了刘大哥这话将会更加难过。 缓缓握住李敏的手,坚定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小敏姐,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来给刘大哥说,他会同意的。” 李敏瞬间就明白了凌晗话中的意思,一下子握紧凌晗的手,急道,“好妹妹,你可不许胡说,那样姐姐没办法再见人了!” “小敏姐,我会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去说,绝对不会让姐姐难受,你只要静下心来耐心等待即可。” 刘凡却根本不知道凌晗和李敏已经达成了一致对外的统一战线,由于离至和六年的春节已经剩不下多少日子,十二月十五日左右西北行营前往京城演武的队伍就要出发,他这几天要抓紧时间将手中的一些事情处理完,毕竟去京城连带路途中耗去的时间估计最少也得两个月超上。 由于王凯最近忙着筹备婚礼,没法再兼顾第二阶段的训练,王凯不在,刘凡如果再像以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将练兵仍给李敏一人,就太有点说不过去了,故尔刘凡白天基本上就在大校场中老老实实督导练兵事宜,晚上和苏叔、董子还有李敏等人又急死忙活地赶到小院中,再加上凌晗以及叔叔、惠儿、瑾儿等人,这一众人经过五六个晚上的努力,终于将自己筹谋的精准发展奔小康的起步工作基本上搞定。 王凯和阿霞的婚事定在了十二月十日,仅比董子的婚礼晚了两天,主要是王凯、董子、苏叔等人都要跟随行营前往京城阅兵,原本阿霞的意思是要等到王凯从京城回来后再办,但最终也没能拗过心劲正热的王大将军。 两家的婚礼都办的隆重列比,董子的婚礼刘凡虽然请托祁伯远做了证婚人,但在结婚的两天时间内郭怀德、李守义两人几乎从头到尾都呆在刘凡家中,全程参与和见证了整个婚礼的过程,而与刘凡要好的马有来、张庭、耿大伟以及谢豪等人更是跑前跑后,忙了个不亦乐乎,做为大伯哥的刘凡倒是没轮到多少事。 而王凯的婚礼更是热闹非凡,由于王凯和阿霞双方在凉州都没有什么长辈亲人,王凯在征得阿霞的同意后,前往刘凡家中请托了干爹和干娘做为主婚人,而证婚人更是请了行营郭大总管亲自承担。 王凯虽然在凉州没什么亲人,但朋友却多的是,上至行营总管,下至什长伍长,一进三院的新房内满满当当到处都是前来贺喜的客人,仅这一点就在新娘阿霞面前赚足了面子。 王凯和董子的婚事虽然在军队里面也算得上是热闹事,但在至和五年十二月的凉州就好像是一片浩瀚的水域中投入了一个小石子一样没有激起多少涟漪,因为王将军结婚还是刘将军结婚,对老百姓来说连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而真正在阖城百姓中引起热议的却是一张类似朝廷邸报的东西,虽然大小与邸报相仿,但在内容和制作上却与邸报大相径庭。 这种美其名曰古今传奇的小报内容多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各类传奇故事,间或夹杂着类似“怡红院中推出中八盘菜式,品质和上八盘相差无几,而价格却只有上八盘的五成不到;扬州香粉店中新进一种玉女桃花粉,五十老娘用后面容堪比二八少女”等一类宣传商家的文字。 而这张小报的字体竟然不是古老相传的邸报一样由文人仕子一份一份抄写而成,而是用油墨印上去的,这要花多大的代价呀? 据一些见过这种小报的人士相传,这种报纸最早出现于凉州怡红院和一家名为扬州香粉店的铺子中,都是做为赠品随手分发给前来的客人。 但令怡红院和扬州香粉店根本没想到的是报纸分发出去后,其后几乎每天都有人上门打听第二期报纸有没有印发,因为这份小报的左上角明明白白写着“第一期”三个字,那就说明其后还有第二期、第三期……,而且有两篇名为笑傲江湖、和西游记的故事最后注有连载两字,说明这两个故事后面还有续集。 而正因为这份小报,怡红院和扬州香粉店这几天的营业额竟然比平时多了两成,“噢,这位公子打听传奇小报啊,请进来先喝杯茶,听小可为你慢慢道来。”“这位小姐打听传奇小报啊,估计你后天过来第二期就能拿到手,不过第一期上刊登的玉女桃花粉真不错,您要不要试试?” 打听小报的人不仅有文人仕子,而且还有待字闺中的少女、识不了多少字的军汉,甚至还有梳着垂髫或总角的儿童前来询问,“那篇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太好看啦,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故事?” 而少男少女们喜欢的却是一篇叫做《陈云栖》的情爱故事,甚至听说有几个读书读傻了的仕子竟然跑到附近山上的尼姑庵中探访…… 现在,这份小报的始作俑者刘凡、凌晗、李敏等人正在一家名为景程书坊的新开张的店铺内忙着赶工后几期的小报素材,第二期的小报已经完稿,由做为总编和副总编的凌晗和李敏二人校对完毕后,已交给阿霞介绍过来的两名中年大叔进行活字印刷。 刘凡的计划是先准备十五期的小报,每七天发一期,这就能应付三个月时间,自己和李敏、凌晗等人早已从京城回来了。 从第四期开始不再赠送,而是在刘凡选取的怡红院、扬州香粉店等几个店铺中代售,每份十文,每期发售五百份。 具体的故事就从聊斋志异、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金庸全集以及四大名著中选取,这些故事刘凡记得都比较全面,只要将主要内容口述出来,由凌晗稍稍润色后即付诸印刷。 前面刘凡在小院里起的砖窑就是用来烧制泥活字的,试烧了好几窑才宣告成功,之后由凌晗根据当今的字典选取了近四千个字进行烧制,这个事情工作量就有点大,且技术上要求也比较高,刘凡在小院里起了砖窑后,经多方寻访,聘了一名技术过硬的刻工专门进行刻制和烧窑,前后已经烧了两批泥活字,另外,等一批泥活字用的差不多了,就赶快再炼制一批替换。 加上阿霞介绍过来的从洪池岭逃脱的两名中年大叔负责油墨印刷,刘凡一共雇了三名工人,在雇佣之前已与三人签订了保密协议,协议中明确规定如果将其中的技术无辜泄露将承担巨额赔偿责任,且书坊开业后向每人分了少量的股份。 书坊开业后,除了这份传奇小报外,还承接各种书籍的印刷生意,也出售一些科举方面的常用书籍,但不管是印书还是购书,因采用活字印刷,成本比木刻印书降低了许多,故而图书售价也比其他书坊便宜上几成,开业没几天,生意已经非常火爆,负责经营的叔叔、惠儿、瑾儿三人已经忙的热火朝天,有时候连辰辰和玲玲两人都过来帮帮忙,至于刘凡等人离开后书坊的安全问题,刘凡临时交给阿霞的弟弟仇山代为照料。 等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完毕,至和五年的十二月也已经过去了近一半,行营三个旅十二个营的阅兵队伍也要马上起程前往京城了。 第九十四章 年末朝会 至和五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凌晨,还不到寅时初刻,住在宣阳坊的户部左侍郎郑奇已经起身了,做为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次官,完全可以称得上位高权重四字,要知道大齐三百多个州郡的所有“公务员”最终都是在郑侍郎的手里讨生活,郑侍郎如果心情不好稍稍跺跺脚,传到某一个州郡那里就是个了不得的事。 但自至和二年以来,郑侍郎就基本上没有过什么好心情,一年四季忙的屁滚尿流不说,还要时不时受到圣上和宰相公廨的问责,原因无他,只因自己主管的赋税自至和二年以来不但没有增长,而且每况愈下,竟然一年比一年低。 虽然总体算起来也没下降多少,但自己的前任掌管的几年内可不是年年下降,有几年甚至出现过大幅上升的情况,这样一对比,朝堂上对自己的官声多有不利之言,甚至对都堂大人都已有微词,极少数与自己不对付的一两人已经私下向宰相公廨进言,说自己是尸位素餐之辈,应该将如此重要的职位留给更加有才能的人。 虽然自己担任户部次官的几年内宰相和副相时有更换,但最终圣上和几任宰相都没有将自己从左侍郎的位置上拉下来,他知道,这与自己几年内不辞辛劳、勤于政事有莫大关系。 看到铜镜里自己双鬓参差不齐的白发,郑奇不由地轻声叹了一口气,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华发已悄悄地爬上了鬓角,在别人的眼里这个职位风光无限,可谁知道这几年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整天忙碌不说,到头来还落不了好,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旁边正在为郑奇整理官服的小妾听到他的叹气声,立即关切地问道,“老爷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再加一杯参汤?” “不用,只是想到点事。” 小妾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等走出屋门郑奇才唉声叹气地自语道,“就看今天的了,看能不能在王爷的支持下重开与契丹人的边贸,看来这赋税收入只能从开源两个字上想办法了。” 虽然离至和六年的春节还有几日,但实际上今日就是至和五年的最后一次实质性朝会,所有需要年底前确定的事情都要在今日的朝会上议定,之后的几天虽然名义上都要举行朝会,但君臣心里都明白,那实际上已经放年假了,朝会也不过是按照巡例做做样子而已。 一路在仆从的伺候下走出大门,郑奇才留意到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虽然雪已经不下了,但凛冽的北风不断地将房檐上的积雪吹了下来,吹的人满身满脸都是,深沉的夜空仍然像墨汁般黢黑,就象是一块大青石板重重地覆盖在苍穹之上,使自己本来不怎么样的心情更加沉重。 街道上、两旁的围垣墙头、门拱、屋脊……还有光秃秃的树枝上,到处都铺着寸许厚的积雪,在灯笼照射下闪耀着淡白色的微弱光芒。雪上有不多的杂乱脚印,还有马蹄印和车辙印,或许就是与他一样去参加朝会的同僚…… 等郑奇赶到掖门前的小广场时,这里已经是人头攒动,估计能够参加朝会的文官武将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因为掖门还没开,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吹牛打屁,有拉关系攀交情的,有谈风月场上笑话的,有小声讨论时下政务的,也有负手而立沉默不语的。 他只扫了一眼就在靠近掖门的前面找到了自己的上司户部尚书刘大人,已经在和他刚才口中念叨的二王爷小声讨论着什么,郑奇立即小跑着赶过去,向二人郑重地敬了礼,恭敬地听二人说话。 “立新,刚才我和王爷又商讨了一番,今天还是你先来上奏,只后由我和王爷再出班附和,争取把事情定下来。” 郑奇立即应道,“请王爷和都堂大人放心,昨夜我又把此事细细思量了一番,对于如何譬说也大概理了个纲要,职下也认为重开边贸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想圣上和宰相公廨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我进京时已经与李相沟通过此事,对边贸事宜李相也是持赞同意见的,但关键还在于杨相的态度,最起码不能持反对意见,毕竟此等事情左相的意见更是至关重要。” “王爷,我此前就此事已经向杨相简单汇报过一次,但杨相听后对此事未做任何表态。”户部尚书刘利民说道。 “见机行事吧,实在不行也只有据理力争了。” “好的,谨遵王爷钧令。” 卯时初刻,礼部官员点名完毕,按照顺序通过左掖门进入紫宸殿,同时,皇城内景阳钟响起,随即紫宸殿外庑下的乐坊教授以编钟应和,至和五年大齐的最后一次实质性朝会开始了。 在悠扬的乐声中,当今圣上大齐高宗皇帝一身轻便朝服,迈着徐徐的步履从大殿一侧的东阁门跨出,踩着乐点走向御座,走到御座正中面对百官立定,身边的宦官立即诵道,“圣上驾到!” 已经候在下方的群臣们整肃衣衫,拜伏于地,山呼万岁。高宗皇帝向下方扫了一眼,缓缓地走到龙椅前坐下,随口说道:“都起来吧。” 等百官都起身站好,高宗皇帝又向两位年过花甲的宰相和几个老臣子、老将军赐了座,随手拿起放在御案上的茶盅呡了一口,才开口对着左手第二排的礼部尚书魏刚说道,“魏爱卿,正旦大朝会的所有礼仪流程是否已部署妥当?” “启奏圣上,礼仪物品均已准备齐全,所有参加大朝会的文臣武将、宗室成员、各国使节礼部均已派人对一凡礼仪流程专司进行了讲解,只有四个来自天竺小国的使节礼部派人教授了两天,直至昨日还稍有欠缺,估计再演练两日就差不多了。” “甚好,不过一应物资还请礼部再细细查点一遍,礼仪方面最好能抽个时间组织一次预演,务必保证不会出现任何缺漏。” “微臣遵旨,朝会之后微臣立即着手安排!” “诸位爱卿有什么事需要廷议吗?” “陛下,臣有本要奏!”只见兵部侍郎从队列中向前一步躬身说道。 “爱卿但讲无妨。” “陛下,是这样的,十月初我在凉州时,有一天在公务之余闲谈中,李相无意间向我们提起一件事,说最近在西北行营的三支禁军中开展以哨为单位的新式练兵,有些哨为了提高训练成绩,竟然不顾上级军官的喝斥,把士兵拉出来深夜还在训练,陛下也知道微臣在兵部呆了已经有十余年了,看过的军队训练不下几十次,但从来没听说有那支军队不顾上官的喝斥主动出操训练的,许多部队只是将训练当成一项差事来应付。” “我听了之后感到非常奇异,不仅仅是我,吏部潘大人、户部郑大人,还有李相和郭总管均感到不可思议,于是我们一行五人在傍晚下衙后没惊动别人,悄悄来到设在凉州城外大校场中的练兵场,我们去时大概已经是戌时三刻左右,天已经黑透了。” “等我们进到大校场,果然没让我们失望,场子里有十几个哨的士兵正在挑灯夜战,虽然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人,但我们还是感到发自内心深处的强烈震撼,从所有士兵的眼中我们都看到了对这种新式训练的重视程度以及渴望达到最好的那种强烈意愿,那种热火朝天的训练氛围将我们几个人都惊的目瞪口呆,潘大人离开时还说道,“真是开眼了,把部队的训练热情提高到这种程度真正是旷古未闻。” 第九十五章 年末朝会2 “自凉州回京后我一直在思考那种为提高士兵训练的积极态度而采取的奖励和惩戒措施,公事之余又多方征询在京一些老将军的看法,均以为借鉴西北行营在禁军中的练兵之法及奖惩措施在二十四支禁军和天下卫军中开展练兵已势在必行,今天就将其事提出来,请圣上及宰相公廨决断。” 等兵部侍郎说完,几个老将军纷纷出列表示附和,大家一致认为,目前的军队素质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如果再不进行全面整肃,作为国家保障的军队首先就会从内部出现重大问题。 此时,排在右手第一位、刚从河东行营任上退下来的上柱国大将军盖延寿从凳子上站起来,上前缓缓说道,“陛下,老臣附议,老臣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在陛下面前说点不好听的话。” “说起来,大齐立国时,老臣已经是太祖皇帝麾下的一名哨长,在军旅中呆了五十余年,全程见证了大齐军队的变化,这几年来,老臣对于大齐最近二十多年来的军事策略多有思考,想从多个方面寻找至正十三年后的历次战争中我们不胜的原因,也稍有收获,今天乘这个机会想分享给大家,至于对不对,还请圣上、两位宰相以及各位大人们指正。” 等盖延寿说完,高宗皇帝立刻说道,“盖老将军坐下来慢慢说,我想军队的问题,你和李相最有发言权了,如何整肃军队纪律、提高军队战力,你们的意见才是最最重要的,就是你不说,我也要逼着你表态。” “谢陛下隆恩,这把老骨头站上个把时辰还不会有太大问题,既然陛下如此看重我们这些老家伙,那我就敞开话题说一说,只要陛下不嫌老臣啰嗦就行,有不足之处就由李相补充!” 李宗雄立即起身说道,“好,盖老你先说,如何整肃军队就由我们俩个老家伙牵个头吧!” “我先说说军队数量的问题,大齐从开国之初到现在的五十余年内,军队的发展可以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开国之年到至正三年,军队数量基本保持在五十万人左右,而就是这五十万军队,打的北面的契丹、西北的吐蕃以及东面的高丽二十余年的时间内难以抬起头来;第二阶段是至正三年到十二年的十年时间,大齐处于十年和平期,军队数量基本没有发生变化;第三阶段是至正十三年至今,因十三年与契丹人的交量中承受大的败绩后,大齐投入举国之力于至正十四和十五年对二十四支禁军进行了最大规模的扩充,全国总兵力一下子从五十余万突破到八十余万,这还不算完,从至正十六年到今年的十余年时间内,禁军和卫军数量仍然在不断增长,一直到今年六月末的在册一百零三万。” “这样,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五十多万军队能够做到天下无敌,而一百万军队却罕见胜绩,难道是我们的对手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战力在成倍地增长?” “答案是明显的,不是敌人的战力在成倍地上升,而是我们的战力却在成倍地下降,因为大家都知道草原民族自古在马背上长大,天生就是战士,他们的军队战力基本上经年累月都不会发生大的变化,敌人的战力没发生多大变化,那只能说明我们的战力在最近二三十年内在成倍地下降。”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京的老军旅们都认为军队的训练已势在必行的原因了。” 盖延寿稍稍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二,我想替户部的几位大人们说说话,就表面上来看,现在国家赋税在军队的给养方面的支出应该是开国之初的两倍左右是合理的,但实际情况远远不是我们想象的,前几日我托户部郑大人查了一下大齐立国之初金统五年的军队开支与至和三年的开支进行比对,只所以选择这两个年份,主要是这两个年份中国内基本无战事,具有一定的可比性,但结果让我大吃一惊,至和三年的军队开支竟然是金统五年的三倍有余。” “我不禁对户部的各位大人们生出一丝敬佩之心,仅军队开支就提高了两倍,而至和三年的赋税收入仅比金统三年提高了一倍多一些,户部的各位大人们是如何熬白了头发做到全年开除和新收平衡的。” 说道这里,三位户部主管一起郑重地向盖延寿微微一礼,小声道,“谢谢盖老将军的理解。” “这样,我们的第二个问题就产生了,军队中是否存在严重的腐败问题,军队中贪污、吃空饷等情况是否已到了我们必须清理的时候了。” “陛下,我的两个问题就说完了,有什么不对的,还请陛下及各位大人们提出来,至于如何解决问题,就不是我老盖的事情了。” 等盖延寿说完了,紫宸殿内一片寂静,不但是一众臣子,就连高宗皇帝也有点动容,盖老将军的分析的确很到位,对目前军队中存在的问题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但大家感叹的不是这个,是盖老将军在分析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高风亮节,要知道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存在护短的行为,自己的部属就是有问题也会拚命掩着盖着,而今天的盖老咋啦,竟然自己揭自己的短,要知道今日大齐军队这一块,说白了就是李宗雄和盖延寿两人的一亩三分地…… 但有少数人已经明白,像盖老将军这种国家柱石般的人物,权力和荣耀已经达到了极限,有些事情早已经看开了,知道家族的命运已经紧紧地和国家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只有国家保持平安富强,自己的家族就能获取更加长久的利益。 一片静默中,只见李宗雄上前一步对着高宗皇帝躬身说道,“陛下,盖老将军对军队的情况分析的非常到位,这两个问题正是目前军队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我认为年节后两件事情立刻就要着手做起来,对于贪腐问题,我建议由户部为主、吏部、大理寺、兵部配合,共同组成反腐小组,先期在二十四支禁军里开展联合调查。” “至于军队的训练问题,我认为不急于现在就确定,待正月初八的阅兵结束后再行商议。” 这时自朝会开始后一直没有发言的左相杨延出声问道,“李相这是何意,为什么要等到阅兵之后?” “杨相明鉴,刚才司马侍郎提出了借鉴西北行营在禁军中的练兵之法及奖惩措施在二十四支禁军和天下卫军中开展练兵,我想也得让圣上及各位大臣看看这新式练兵到底如何,有没有让其他禁军和天下卫军借鉴的必要。因为圣上和杨相也看到了,昨日西北行营的二百里加急文书中说道,‘西北行营前往京城参加阅兵的就是刚刚完成新式训练的三个旅’。” “噢,还是李相考虑的周全,圣上,微臣附议李相的建议,但微臣还有一个小小提议,对军中贪腐的核查可能仅仅由户部牵头还是有一定难度,我的提议是由李相亲自兼任军中贪腐核查的巡察大使,并赐天子剑、便宜行事等特权,才能有效保证军中贪腐核查得于顺利实施。” “陛下,杨相的提议似有不妥,如果由我担任这巡察大使,军队里面有许多是我的同僚或下属,瓜田李下,核查人员难免会放不开手脚,圣上,微臣提议由杨相出任巡查大使。” 第九十六章 年末朝会3 看到两位宰相竟然互相谦让起来,高宗皇帝对于这种朝堂上难得一见的场面满脸都是惊奇,“今天这是咋啦,自古以来左右二相没有矛盾的情况少之又少,自己登基以来更是没遇上过二相和睦相处的日子,虽然不会当堂对骂,但指桑骂槐、夹枪带棒、各不相让的情况时有发生,看来今日盖老将军带了个好头,连带两位宰相也和睦起来了。” “两位宰相就不要互相谦让了,这样吧,毕竟李相是从军队中出来的要避避嫌,还是由杨相出任巡查大使吧,具体核查就以户部为主,吏部、大理寺、兵部配合,另外,由曙儿和晓儿为左右副使,协助杨相共同进驻军营核查贪腐,顺便学点实务。” 既然皇帝开了口,两位宰相也就住了口,杨相、二王子、三王子以及各部门的主官立即站起来一起躬身道,“微臣接旨!” 今日早朝的大部分人本来以为年末的最后一次常朝不会再有什么大的事项,没想到兵部侍郎的一个小小提议,圣上和两位宰相三言两语就做出了如此大的一个决定,近段时间可从来没听说要在军队里动刀子!看来至和六年上半年整肃军队纪律是国家政事的一条主线,这在军中不啻是一场地震啊。 许多和军中有牵连的文臣武将立即想到,回去后赶快给八姨太她大哥的小舅子打声招呼,立即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不要被钦差大臣直接抓个现行。 众臣正在心中暗暗估算这件大事是不是对自己的仕途带来什么有利或不利影响,不料又有人上前说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嗨,他娘的,这个年末事情可真多!” 这次出班的却是户部侍郎郑奇。 郑侍郎是进士出身,一出口就是一篇文言辞藻,“陛下,古语有云,“以农为本,本末并举,商事依农事立本,农事依商事流通,农商相辅相助,则百姓富足安康、国家兴旺昌盛,抑农而兴商,是为舍本逐末,重农而抑商,则物不流通,管夷吾应农商皆重,国强民富,辅佐桓公称霸诸侯,一匡天下。而前朝更重商事之发展,盛唐时岁入中工商之入四成有余,而大齐至和四年却不足两成,微臣更是通过查阅史料得知,前朝时西域各地之商事收入,足以供应安西四镇之军资及行政用度,故臣恳请国家重商事、开边贸,挟大胜之威,与契丹使团详谈全面开放边境贸易之事。” “郑爱卿,重农抑商乃太祖皇帝亲自制定的法令,自实施以来,已历时五十余年,期间农事生产得到了空前发展,寡人记的至和四年的粮食产量为开国之初的两倍有余,若放弃重农抑商政策,转而重视商事,是否会伤及农事,近而动摇国之根本?” “陛下容禀,微臣之重视商事之见,非放弃对农事生产之重视,农事仍为国之根本,只是在重视农事之余,徐徐推进商事发展,为国家开辟赋税增长之新渠道。” 听了郑奇的解释,高宗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站在左手第一排的户部尚书刘利民投去一瞥询问的目光,刘尚书立即从队列中向前一步说道,“陛下,微臣附议,汉初重视农事生产,故有文景之治,而武帝农商并重从而造就汉武盛世,臣恳请陛下和宰相公廨同意先期开启与契丹人的边贸事宜,助我大齐再创盛世。” “两位宰相可有什么意见?” 听到高宗问话,两人立即站起身来,左相杨延躬身答道,“陛下,只要控制盐铁等严禁之物,普通商货贸易确实能为国家带来一定利益,可是为何一定要开启与敌对国家的贸易,一旦开启后又如何禁止敌方的细作?” 等杨相说完,刘尚书又开口说道,“禀圣上及两位宰相大人,只所以提议开启与契丹国的边境贸易,是因为与大齐接壤的诸多国家中,目前除契丹与东南沿海地区因盗匪猖獗无对外贸易外,而大齐与周边其他国家或多或少都有贸易往来,况且契丹乃周边最为强盛之国家,与大齐之边境长达万里,一旦开启与契丹人的边境贸易,其贸易量绝对不是其他小国可比拟的。” “刘爱卿可有对敌方细作的防范之法?” “这……这个,陛下,微臣对军事方面不是很擅长,这个还需请教一众老将军们。” 没等一众老将军开口,站在中间的二王子黄曙向前一步躬身说道,“父皇,其实最早与契丹人开启边贸的想法是出自神策军的司马都尉刘凡之口,儿臣在凉州时与守义哥一起前往城外大校场聆听西北行营刚提升的三位司马都尉关于未来与契丹人战争方面的一些想法,记得当时三位司马都尉的发言均有不凡的见地,特别是此人提出的两个问题发人深省,对儿臣的触动很大……” “噢,是什么问题竟然使曙儿都感到发人深省,说来听听。” “儿臣遵旨,儿臣这就说给父皇听。” “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这一二十年来都是契丹人进攻、我们防守,为什么我们不能转换一下攻防角色,我们进攻,让契丹人去防守,将战火彻底引到契丹人的草原上去行不行?” 等二王子说完,不但是一众老将军,就连所有文臣都感到匪夷所思,但稍稍一想又感觉合情合理,谁规定的我们只能防守,不能进攻,其实这个道理简单的连五岁小孩都能想明白,但偏偏这一二十年内所有的文臣武将却根本没想到,但大家心里隐隐都明白,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想。 “第二个问题当时是针对如何获取契丹国内情报的问题,可能李相与各位老将军都已经想过,我们与契丹人的历次战争中,契丹军队对我大齐的各州各郡、甚至各军各旅的情况都知之甚详,而我们大齐对契丹国内是个什么状况却一无所知,甚至连一张较为详细的军用地图也没有。” “这个问题事后我也多有考虑,契丹人对大齐境内的情况知之甚详,是因为契丹人多次攻进我大齐腹地,撤退时肯定暗中布下了许多细作,正是这些细作通过某种渠道向契丹国内稳定传递我方信息。” “而我大齐对契丹国内一无所知,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将战火烧到契丹人的境内,更不用说在其国内部署细作。况且大齐自开国以来,依据契丹国与我国的敌对关系,有针对性地制定了对该国的闭关锁国政策,杜绝与该国的一切官方及民间来往,从而也间接杜绝了我国获取该国信息的一切可能。” “针对此种情况,当时神策军的刘都尉才提出开启与契丹人的边贸问题,不是要防范契丹人的细作,而是要通过开启边贸想方设法向契丹国内派遣细作,以便探知对方的国家及军事机密,至于我方的各项机密,就是不开启边贸,契丹人早已留下了足够的细作向其国内源源不断地进行着传送。” “当然,从利益的角度来看,开启与契丹人的边贸能给大齐带来巨额回报,因为从两国的贸易物资来看,我国最需要的是契丹人的战马,而其他像牛羊肉、皮货等都不属于必需用品,但契丹人不会拿战马来与我们做交易,而我国除了盐铁以及军用物资外,其他像茶叶、丝绸、纸张等都是契丹人所必需的,故尔与契丹人的贸易绝对会对大齐带来丰厚的利益。” 第九十七章 年末朝会4 “呵呵,这个神策军的刘都尉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有如此见解,如果我记的不错,今年八月以前,几乎没人知道这个人,而就从八月开始,这人不但向西北行营建言败契丹二十万大军、而且最近西北行营上报的请功文书中又将其列为第一位,说在此人的指挥下神策军一举全歼西北地区最大的土匪集团,现在竟然通过曙儿和守义之口提出两个颠覆所有人认知、已经上升到国家战略及政策层面的问题,看来这人不简单啊。曙儿可知此人多大年岁?” “禀父皇,此人多大年岁儿臣却未曾过问,但看上去绝对比儿臣小,我想李相可能更清楚此人的一些情况。” 听完皇家父子的对话,李宗雄起身答道,“启禀陛下,刘都尉今年刚好为弱冠之年。陛下所言不虚,此人在今年八月之前除了在战斗中敢打敢冲外,没听说有什么非凡的才能,但自八月十三日凌晨与契丹人的战斗中立功提升为金城军甲旅副旅长后,此人好像忽然之间开了窍,不但如圣上之前所言,而且此次西北行营推行的新式练兵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更有甚者,此人不但在军事上有一套,在算学、账册以及格物学方面也有出人意表的才能,连郭怀德以算学和格物学诸称于世的女儿也甘拜下风,而更加离奇的是这人曾经作出一首水调歌头的词作,据已致仕的原礼部尚书姜大人以及吏部潘大人评价,诗词水平可直追前朝李杜,这一切均出自一个仅为二十岁的青年之手,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听了李宗雄的介绍,所有今日参加朝议的文臣武将均感到不可思议,恨不得立即想见识一番这个别人口中有非凡才能的年轻人。 直到户部尚书刘利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才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这紫宸殿中。 “陛下,开启与契丹人的边贸事宜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臣恳请这次契丹王子带队来京的机会,与其洽淡开启边贸事宜。” “父皇,儿臣附议。”二王子躬身说道。 “陛下,老臣附议。”李宗雄也沉声说道。 “老将军可有什么看法?”高宗皇帝对坐在右手凳子上的盖延寿轻声问道。 “陛下,对于商事老臣没什么发言权,但就细作问题,我赞同二王爷的意见,从历年与契丹人的战事中可以看出,契丹人早已向大齐国内部署了足够多的细作,开启边贸防范细作不是我们要做的事,而恰恰是契丹人要做的事。既然开启边贸既能向契丹国内伺机安插细作,又能为国家和百姓带来丰厚的利益,那何乐而不为呢?” “杨相还有什么意见吗?” “陛下,微臣没什么不同意见,同意户部的提议,与契丹使团洽淡开启边贸事宜,微臣建议由三王爷牵头,户部会同鸿胪寺共同负责洽谈事宜。” 听了左相的意见,李宗雄立即上前说道,“陛下,微臣附议杨相的建议,只是臣以为既然此事由二王爷与神策军刘都尉的一番谈话中引起,二王爷对此事更熟悉一些,由二王爷牵头负责此事似乎更合适。” 还没等高宗皇帝开口,吏部尚书潘文渊上前说道,“陛下,臣附议杨相的建议,认为还是应由三王爷牵头负责与契丹使团的洽淡事宜,毕竟此前鸿胪寺的许多事务均是由三王爷出面,三王爷对接待使团的一般礼仪流程却更为熟悉。” 高宗皇帝看到两边为了与契丹使团的洽谈谁来牵头这样一个小小事情竟然争执开来。心里想道,“不就是一个多露面的机会吗?” 只见两边还有人站出来表明立场,虽然做为帝王对朝堂上出现两股势均力敌的势力是乐见其成的,这样更有利于自己搞平衡、在两派争斗中将帝王的权力发挥到极致,但对于任何小事两方面都要站出来在朝堂上争吵一番,心里不免生出一丝烦闷来。 这时候皱眉轻轻敲了敲桌案,沉声说道,“就让晓儿来负责吧,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另外等西北行营的三个旅到京后,让神策军的那位刘凡都尉协助晓儿与契丹使团进行谈判。” 既然皇帝金口玉言定了此事,众臣也就闭了口,齐声应道,“臣等遵旨!” 这最终的结果却让争斗双方的朝臣们有些不解,不是说皇帝定了三王子就有什么不妥,因为无非就是二王子和三王子两个人选,不是甲就是乙,定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关键是让一个军旅中初露头角的毛头小子作为三王子的副手这就有点不可思议,难道是圣上对这个刘凡起了爱才之心,想要考较一番?还是认为这人才能出众,通过此事直接拉近其与三王子的关系,让其成为三王子的人?这里面的内容就比较丰富了,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散朝后,一众文臣武将缓缓走出紫宸殿,走在最前面的两位王子以及两位宰相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后面的一众人就更加不敢吭声,虽然走在前面的四位看上去其乐融融,但大家都知道,其实双方肚子里酝酿的肯定是刀光剑影。等走出掖门,朝臣们才敢三三两两边走边聊上两句。 户部左侍郎郑奇因出掖门后与等待仆从的盖老将军轻声聊了两句,老将军走后才紧紧张张向前赶,等走到崇仁坊与平康坊之间的坊道时,郑奇掀开马车的前帘就看到前面坊道正中间停着一辆豪华马车,几位侍卫和仆从立在一边恭敬等待,还没走到马车旁边就已经听到一个苍老中含有些许疲倦的声音低声说道,“上来吧。” 郑奇立即跺了跺脚上的积雪,轻身爬进马车里跪坐了下来,低声叫道,“表叔。” 李宗雄没有马上说话,就手将一杯热茶汤递给郑奇,说道,“先喝口热茶吧!” 等郑奇双手接过,并轻轻啜了一口,李宗雄才缓缓说道,“今天这事有点奇怪,圣上竟然让刘凡做三王子的副手。虽然不知道圣上做出的这手安排到底有何用意,但有些事情我们不能不早些做出防备,虽然我与刘凡这个年轻人接触没多少时间,我也相信他的品行为人,但毕竟这人年纪轻轻,更没有一点官场经验,害怕的就是被对方用阴暗手段套死,因而有些事情需要提前交待一下,不能坐等对方将手伸到我们内部。” “我估计守义带领三个旅的阅兵队伍还要十天左右才能赶到京城,等到大队人马入京,刘凡可能就要前往鸿胪寺报到,这样吧,你回去后立即派人前去与守义联系,让敏儿与刘凡二人先行乘快马悄悄回京,我要当面向刘凡交待一下,另外,也要提前安排他与二王爷见上一面!” “请表叔放心,我回去后立即安排人悄悄出城,另外,军中核查的事情是否需要派人向郭总管知会一声?” “这个就不要了,我相信西北行营的五支禁军中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就是金城军和甘州军中如果有问题也不会太大,但不管是五支禁军,还是积石军、湟州军、西宁军等地方卫军,都让钦差好好查一查吧,那些隐在军中的毒瘤是时候该割一割了。” “我想,不但我和怀德有这种想法,而且就是杨相,也是肯定希望能够彻底清除军中的蛀虫,在这一点上,我与杨相是没有分歧的,虽然各自支持的皇子不同,但最终都是想带领大齐迈进汉唐以来的又一个盛世,这一终极目标却是相同的!” 第九十八章 针锋相对 “我想,不但我和怀德有这种想法,而且就是杨相,也是肯定希望能够彻底清除军中的蛀虫,在这一点上,我与杨相是没有分歧的,虽然各自支持的皇子不同,但最终都是想带领大齐迈进汉唐以来的又一个盛世,这一终极目标却是相同的!” 而在这一天的未时左右,位于永兴坊的当朝左相杨延的府中,也刚刚开始了一场秘密聚谈,但偌大的客厅中也只坐了聊聊四人,坐在上首客位上的男子大约二十出头年岁,长的面如冠玉、身如扶柳、肤白唇红,赫然就是三皇子黄晓,只是整个人看上去赏心悦目的同时却隐隐含有一股阴柔气质。 左相杨延坐在主位相陪,另外两人则分别是吏部尚书潘文渊和大理寺卿韩启明。 只听二王子皇晓轻声说道,“舅父,据您分析,父皇将一名军汉塞进来给我当副手,真的是想给我一个与此人接触的机会,从而将此人笼络在我们手下?” 杨延没有马上说话,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也不知圣上这一手到底为何,但我认为多半不会是这个目的。虽然此人在今年的战事中厥功至伟,但自八月初至今的几个月时间内,李相和郭怀德等人通过朝廷向此人给予的更多,从一个小小的营副尉擢升为禁军的司马都尉,现在又报请朝廷批准其直接出任神策军司马,转眼就进入了大齐高级将领行列,而勋爵更是提升了十余级,这是有些将校耗费几十年的光阴才能实现的目标,你想想在这种浩浩荡荡的恩惠之下,此人会随意改投到我们名下吗?” “既然是这样,此人在我身边就是一个钉子,我可不想让对方的心腹时时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不可,我想圣上将此人安排为你的副手,最大的可能是含了一份考较的心思,既然此人已被圣上看在眼里,我们就不能有任何动作。” “噢,晓儿知道啦。”虽然三皇子出声答应,但脸上却仍是一幅不以为然的神态。 杨延看在眼里,一丝无奈之情转瞬即失。稍稍沉吟后向坐在右首的吏部尚书潘文渊说道,“文渊刚从西北行营回转,肯定知道这人的一些底细,从你的角度来看,这是个怎样的人?” “我虽然在西北行营呆了好些日子,但实际与此人的见面却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郭怀德的家宴上;第二次就是户部郑侍郎在朝堂上说的前往凉州城外大校场观摩禁军练兵的那一次;还有一次就是参加凉州的花榜大赛,此人不但拿出一首水调歌头的词作震惊全场,更是无意间救下二王爷的性命。” 说到这里,潘文渊果然看到三王子的脸上一股恼色一闪而过。 “三次见面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对此人的了解主要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一些情况。” “听说此人不但在今年甘州防御战中从契丹人的刀下救出李相的女儿,更是在协助西北行营辎重营核查账务时从大火中救出郭怀德的女儿,再加上救下二王爷的性命,此人与二王爷一系的三个主要人物都结下了颇为深厚的渊源,我想让此人更换门庭是非常困难的。” “如果不涉及立储之事,此人绝对是大齐军方难得的人才,说不准今后与契丹人的战事就要着落在此人身上,但如果从争储的角度来看,则此人以后肯定是二王爷不可忽视的外部助力。” 等潘文渊说完,左相杨延和大理寺卿韩启明都是神色凝重地微微颔首。 此时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文士快步走来,向四人拱手行礼后说道,“老爷,刚才外边传来消息,郑侍郎回府后立即派出两人快马向还在来京路上的西北行营李守义传递消息,让刘凡和李宗雄的女儿李敏两人离队快速回京。” “看来李宗雄也对圣上的用意心存疑惑,想让刘凡提前回京面授机宜。好了,你通知所有人员严密监听二王爷、李相以及户部刘利民、郑奇等人的动向,在没有进一步指令之前绝对不可妄动。” 又对着三王子、潘文渊、韩启明三人说道,“我们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等三王子与潘、韩二人在相府门口分手,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回到府中,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对于刚才舅父杨延的嘱咐他并不怎么赞同。 走马川行雪海边, 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 ……………… 风头如刀面如割。 岑参的这几句诗深刻地描述了古代行军的艰难,况且诗人描述的是深秋九月的景况,而对于西北行营前往京城参加阅兵的四十个哨的士兵来说,在十二月严冬的天气中连续行军二十多日更是一场严酷的考验。 幸亏这四十个哨都是在这两个月的训练评比中涌现出的佼佼者,毅力和忍耐力超强,虽然已连续行军十多日,队列仍然像十一月初二阅兵时一样齐整,战士的脸上更是一副坚毅平静之色,浩浩荡荡行走在官道上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不断引得沿途的商旅百姓好奇地尾随观望。 本来行营副总管李守义的想法是这四千多人一律乘马,但一是因为四十个哨中绝大部分都是步兵哨,有好多战士连马都没摸过,另外也是听从刘凡的建议,想通过长途行军考验一下这两个月的最终训练成效,况且这四千多军押送着近万俘虏中选取的一千多契丹军被俘军官,就是骑马也走不快。 但并不是说所有人都是靠两条腿走路,营一级以上的军官以及侍卫亲兵都配备了坐骑,还专门安排了两个骑哨,以备行军途中的不时之需。另外,几千人的队伍中竟然还有一辆小小的马车随行,这当然是为神武军都尉李敏将军准备的,回京省亲的凌晗姑娘顺便也公车私用和李敏同乘一辆马车。 而我们的刘凡将军充当了忠实的护卫,十多天来一直随侍在马车前后随叫随到,引来陈叔、王凯等人的一致鄙视。 时近黄昏,带领十哨人马充当前卫的董子及时派人传来消息,报——前面有一大片开阔地,利于安营扎寨,刘旅请示大军是否就地休整。 “守义,今天行军估计已经超过九十里了,也该歇息了。”旁边陈叔有些疲倦地说道。 “好的,叔,既然董子已经传来消息前面适于安营,我们就在此地休息吧。” 等几千人的队伍安营完毕,所有士兵吃完辎重营端来的干肉面片汤外加两个硬麦饼,天光已经是戌正左右了,李守义和三个司马都尉以及陈叔、苏叔等人巡视营寨结束回到主帐中坐下不久,只见负责大营警戒任务的董子带进来两个仆从模样的男子,拱手一礼道,“大总管,这两个人在营寨之外徘徊,职下上前询问,说是从京城来的,有紧要事情需要向你当面汇报。” “噢,是谁派你们过来的?有何要事?” “大将军,这是我们老爷给你的密信,你一看便知。” 等李守义看完密信,抬头看到众人均是一幅疑惑模样,稍稍思考了一下后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刘都尉和敏儿可能要先行一步,父亲说有点急事需要提前向刘都尉征询,我估计以目前的行军速度,队伍还需六至七日才能到达,刘凡你和敏儿明日一早乘快马出发,争取早日赶到京城。” 第九十九章 行军途中 旁边凌晗悄悄向刘凡扫来一眼。 “那个……李总管,如果乘马车前往,大概还需多少时间?” “乘马车的话可能最少也得四日,不过父亲虽然说有点急事,但我估计只要提前两日赶到即可,那就让晗儿也随同你们二人一起先行。” 虽然李守义仍然是一幅平淡口气,但和李敏一起坐在后面的凌晗已经羞的低下了头。 这一夜刘凡睡的很不安稳,各种梦境纷至踏来,一会儿是浴血奋战的场面,自己和董子、苏叔三人满身满脸都是鲜血;一会儿又是凌晗被几个蒙面大汉劫持,自己想追上去,却怎么也动不了手脚;最后一次是周围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黑的使人透不过气,黑的使人绝望,而自己正向这个黑色漩涡的中心永无止境地掉落,双手想拼命抓住什么,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发出一声声无助的喊叫…… “哥,你咋啦,好端端地不睡觉却大喊大叫,把我也吵醒了。” 刘凡没理会董子的问话,缓缓坐起身来,从军帐的缝隙中看到东边天空已微显亮光,估计时辰已经是卯正左右了,沉吟片刻后才说道,“今天你带上一个骑哨和我同行吧,我这就去给大总管说。” 辰时二刻,刘凡、李敏、凌晗以及董子带着一百多名亲兵和一个哨的骑兵队伍离开大队先期出发。 这一日由于都是骑兵,虽然中间夹了一辆马车,但还是比前十几日的步行快了许多,至天黑时已经走出去近二百里,到第二日中午时,两边的山势逐渐低缓了下来,官道两边更多的是大片大片的田地,由于是隆冬时节,田野中难以见到一丝绿色,满眼都是稻谷和玉米收割后留下的根茬,在大片的田野中时不时出现一个个被茂密树木掩映的村庄,但即使如此,也被前几日行走在荒山峡谷之中舒服多了。刘凡心里想道,“可能自己一行已经过了后世的宝鸡,进入八百里秦川了。” 官道上的行人也明显多了起来,有赶集回乡的老农,走乡串户的小贩,但更多的是南来北往的行商,由于天气清好,加之此时已进入凤翔府境内,气温比凉州温暖许多,连李敏和凌晗两人也卷起车帘,一边行走一边欣赏田野风光。 一直到下午酉初左右,天气才渐渐阴沉了下来,大片大片的田野也被两边低矮的山岭所代替,风从山岭中带着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不断地吹向士兵的甲衣,走过一道山脊,脚下是一个小小山谷,山谷中草木茂盛,官道两侧间或堆放着一堆堆已经砍好的柴火,前方不到三里路程,却是两座小小山峰,官道蜿蜒向上从山峰中间跨过,两座山峰恰似天神一样护卫着官道。 以现在的行军速度,走过这两座山峰最多也就半柱香功夫。 刘凡陪在马车旁边,与李敏和凌晗一起欣赏着山谷两边的风光,山谷中风景优美,两边山上覆盖着郁郁葱葱的原始山林,南面与官道并行的是一条小小的溪水,最终也看不到流向了何处,谷中人烟稀少,目力所及之处,北面山坡下稀稀拉拉坐落着三五户人家,刘凡突然想到金大师笔下的张无忌在昆仑山中修炼九阳真经的那个山谷,等与契丹人的战事终了,与凌晗一起到这样一处优美的山谷中隐居,过过夫唱妇随的生活,可能才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脑中正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耳边不断传来两个少女对山谷的赞美之声。” 旁边忽然传来董子突兀的声音,“哥,你看前面!”刘凡抬起头来,就见远处两座山峰中间的官道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两个快速移动的黑点,眨眼功夫众人就看清楚是两个仕子装束的乘客骑马来到队伍前面,前面负责警戒的海显存看到是两位白面书生,也就放下了警惕之心,向后面喊道,“都让让,先让这两位公子过去。” 嘴里随口说道,“两个书生马骑的倒挺快的,不知书读的咋样?” 看到刘凡一行雄壮整齐的队伍,两人似乎有点惊恐,一边畏畏缩缩地顺着官道的边沿向前溜走,一边好奇地注视着这一行二百多人的队伍。 刘凡停下来一直观察着这两人的形貌,直到对方消失在队伍后方一处转弯处,灵光一闪,一丝明悟瞬间涌上心头。 “不好,有埋伏!”刘凡立即高吼道。 “董子,你带领骑哨在前,马强带领侍卫断后,小海和我居中,立即给我冲!!!” 由于这二百多人都是在凉州大校场中经过魔鬼训练的钢铁战士,虽然刘凡发出命令的一刹那间有些懵懂,但两个多月的艰苦训练也养成了这些士兵对执行命令的绝对服从和无缝对接,甚至把命令当成吃饭睡觉一样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就在刘凡下完命令的片刻时间,二百多人的队伍已经组织完毕,在董子的带领下开始飞速向前冲锋。 李敏和凌晗看到刘凡一脸郑重,同时紧张地问道,“刘凡(刘大哥),怎么了,难道这儿还有土匪想打劫我们?” “可能不是土匪,但愿我想错了,那样我们就当成一次冲锋演练。你俩也别紧张,没什么大事,凭这些经过铁血训练的两百骑兵,只要冲过这道山口就安全了。” 但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都会发生,侥幸心理只是对自己心理上的一种慰藉,根本阻挡不了坏事的出现。 眼看着董子带领的前队已离山口不到百十来步,队伍后方突然响起一阵号角之声。 伴随着响亮的号角鸣叫,从队伍后方的山脊和前方的两座山峰上密集的火箭如流星一样飞向山谷中间,谷中霎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幸亏刘凡反应奇快,及时下达命令部队向前冲锋,从后方射来的火箭大都落在山谷的中央,就是前方的箭雨有好多也落在了队伍的后面,及时避免了二百多人的队伍被箭雨和大火包围。 虽然如此,仍有零星的火箭落在队伍中间,但所有士兵根本不为所动,冲击的速度毫不减弱,到这时候才真正显现出在与契丹人的战火中淬练以及两个月的铁血训练中所成就的天下强兵的态势来。 也就在须臾之间,董子带领的前队已经向一把重锤狠狠地撞进山口密集的不明队伍之中。 这支前来偷袭的队伍最初的打算是在前后羽箭覆盖及大火的包围下,等大火烧的差不多了,再从前后两个方向上出动骑军一次冲锋夹击也就结束了。 但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设计好的弓箭手每人至少要射出五支火箭,之后再根据谷中的情况命令骑兵队伍发起冲锋,但没想到好多人只射出两支箭后,敌人就冲了上来。 “哎哎哎,仗怎么能这样打呀,我的五支箭还没射完呢!你们能慢一点上来行不行,守点规矩行不?一下子冲进我们的骑兵队伍中,这剩余的三支箭到底射不射?” 对于隐伏在官道前方两座山头上的不明队伍来说,情况就这样尴尬,飞速冲锋的骑兵撞进整装待发的骑兵队伍中,就好似老虎进入了羊群,静止一方基本上处于任人宰割的劣势,况且这些从京城而来的老爷兵遇到的可是大齐西北行营的百战悍卒,在战力上根本没法与对方相肩,只一瞬间,董子带领队伍已凿穿了对方的阵形,一哨骑兵砍瓜切菜一样放倒了一大片。 第一百章 行军途中2 这时前来伏击的这支不明队伍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男子已经感到事态很不妙,立即高声呼叫,“给我截住那辆马车、给我截住那辆马车!” 负责骑兵队伍的小头目也立即高呼,“大人命令,立即给我截住马车!” 在小头目的呼叫和带领下,几十名骑兵呼啦啦地围了过来,不料,这些奋力向前的骑兵立即就尝到了苦果,护卫马车的两人就像古代的凶神一样难以应对,好多涌到马车旁边的骑手在这两人手下根本走不上几个回合,就被对方手起刀落砍翻在地,几十人的骑兵队伍根本就没围住对方。 而此时马强带领的后队更是将部分痴呆迷楞的骑手以及从山峰上冲下来救援的弓箭手杀了个人仰马翻,许多刚刚从山峰上跑下来的弓手一看形势不对,又立即掉头向山上逃跑,鬼哭狼嚎之中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军官模样的中年男子和骑兵队伍的小头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二百多人的队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扬长而去…… 等堪堪跑出去三四里路程,看到后面已无追兵,刘凡让队伍停下来稍时休息,立即让马强统计伤亡情况,并抓紧补充点吃食。 转眼之间,马强已跑过来汇报,“凡子哥,统计出来了,重伤三人、轻伤十一人,无一人伤亡。” “好,传我命令,十四名伤员留下,另外你带领二十名侍卫留下来保护李都尉和凌晗姑娘,其他人立即整队,随我返回山口剿灭这些强盗。 李敏奇道,“刘凡,我们已经脱身了,为何还要返身再杀回去?” “噢,你可能也注意到了,这接敌的一面最少也有五六百人,而我们刚才也就斩杀了一百人不到,前面我们经过的那道山脊旁埋伏的人估计也有四五百人,对方花这么大的代价却根本没取得什么成效,这加起来仍然有小一千人的队伍能甘心吗?等谷中大火烧尽,两边队伍一会合,这些人肯定会飞马追上来,这样我们后面两天的路不但走的不安生,而且还有可能被对方缠住乃至搭上性命。” “乘刚才我们一阵猛冲猛打已经将对方打闷,现在这面两座山峰边的敌人就是一群惊弓之鸟,我们现在冲过去差不多就是几百待宰的羔羊,只有将这边的五百多人直接歼灭或打的失了气势,剩余的人和前面山脊旁埋伏的四五百人就不一定有胆量追上来,这样我们后面的路也就安全了。” “刘大哥,你们可要小心,毕竟这一面的敌人还剩有四五百人,仍然是你们的两倍!” “你放心吧,这点事情我们还是有信心的,你和小敏在这儿稍等片刻,我们去去就来。” 等向凌晗和李敏两人解释完毕,刘凡立即向身后的士兵大喊一声道,“出发!”近二百人的队伍已经快马向前奔去。 正如刘凡分析的一样,在两座山峰间伏击的队伍此时正在中年军官的喝斥下整队,刚才的战斗打的实在是又憋屈、又莫名其妙,本来以为设计好的计划天衣无缝,况且自己一方一千人的队伍在数量上是压倒性的优势,无论怎么想象都不应该出问题,但最后偏偏还是出了问题,而且结果更是与预想的大相径庭。 现在队伍中更是乱混混地一片,有人说这是计划失误,设计的什么火攻,等对方进入山谷后,两边同时行动直接包饺子多好,现在说不准已大获全胜。旁边有人立即附和道,“对对对,你看由于大火隔阻,到现在那边的队友还不能赶过来会合。” 又有人说,“不是计划失误,关键是这些人都是魔鬼,根本不是正常之人,不但手底下功夫了得,而且打仗不要命,连几个身上带着箭杆的都像疯子一样向前冲锋,有一两人身上的火都没扑灭。” 几个人还在争论,其中一人眼尖,高声惊呼道,“快看快看,那些疯子又过来了。” 这声高呼一下地惊动了众人,所有人都惊的下巴都掉了下来,已经有人起身准备向山上逃跑,中年军官看到这一幕也惊的目瞪口呆,但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嘶哑着声音吼道,“各位哨长收拢好队伍、准备迎敌,执法队!执法队!给我看好了,敢有逃逸者,立即斩杀!” “他娘的,竟然把老子当成了好捏的软柿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今天就让你有的来、没的去,弟兄们,给我打起精神,对方没几个人,给我杀光他们,回去了重重有赏!!” 等中年军官连自己都感觉到中气不足的一番话说完,队伍中稀稀拉拉地传出了一阵应和声,也终于在执法队的铁血约束下排好了阵形,还没来得及发起冲锋,对方已经像刀子一样插了上来,立即将刚刚收拢好的队形冲了个稀烂。 乱了阵脚又缺乏气势的队伍就像待割的麦子,在对方直劈猛砍下一倒就是一大片,也就稍稍相持了片刻,队伍立即从中间炸了营,许多军士像鸟兽一样掉头逃跑。 中年军官还在声嘶力竭地喊叫,“执法队、执法队!” 但大部分执法队员比普通战士脚下更快,早已逃的无影无踪。 中年军官见事不可为,也顾不上别人了,掉转马头向山口逃去。 刘凡早已看到其人就是这支偷袭队伍的最高指挥者,立即从厮杀队伍中冲突而出,直直向中年军官急追而去,偷袭队伍一见连主将也已逃逸,再也没有一人敢与对方恋战,都唯恐自己比别人跑的慢。 董子和小海看到刘凡已经追过山口,也马上组织队伍追了过去。 谷中的情形让人有点啼笑皆非,李敏和凌晗两人眼中优美的山谷此是却是一片火海,大火无情地隔阻了官道,远处一支几百人的队伍正在奋力灭火,想从对面的山脊过到这边来,而这边凡是没有着火的地方都是忙忙逃跑的敌兵,往往是一个人追着十几个人在跑。 两人正在寻找之间,刘凡已经擒俘了一人而来,正是那位刚才指挥战斗的中年军官,其背上满是鲜血,看上去更是奄奄一息,不知道是否能保住性命。 见到两人,刘凡立即说道,“看来全歼这几百人功夫太大,但也已经差不多了,这些人别说今后追赶我们,就是兔子上去也能咬他们两口,小海,让号兵吹号收兵吧,我们回去。” 等刘凡等人收陇队伍回到李敏和凌晗身边,估计天光也就酉正左右,这两次战斗打了不到半个时辰,虽然时辰不长,但士兵和马匹的精力消耗的却不少,刘凡让队伍缓缓前行以便恢复马力,顺带也让士兵们缓口气。 如此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两边低矮的山林已不见踪影,放眼都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平原上人烟稠密、田间小路纵横纤陌,暮色中到处都是炊烟袅袅,一派详和安宁的气象,使人不由地忘却了刚才的厮杀,而那些剩余的伏击队伍果然如刘凡所说,别说追上来,至今连个影子也没看到。 刘凡选了一处大的村庄外安营扎寨,令小海带领士兵进村购买些肉蔬等新鲜食品,让一路靠干肉和黑面饼等补充营养的士兵放开肚皮好好吃了一顿,并安排好夜间的警戒任务,才让侍卫将俘虏的中年军官带了进来。 众人看到此人已清醒过来,看来背上被刘凡砍的那一刀没有伤及要害,只是由于受了惊吓暂时昏迷了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行军途中3 刘凡看了看对方,缓缓说道,“说说吧,你是哪个部队的,是禁军还是卫军?” “老子就在这太白山里,没听说过什么禁军卫军,既然被你抓到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老子如果皱一下眉头,就当是你生的。” “好好,没想到还是一条好汉呢,不过我是不会动你的,我只要回京后将你交给兵部,然后由皇上来决定怎么处置你们,不过我记的大齐的律令中有一条,‘没有兵部的命令私自出兵的情况视同谋反吧?’” 一听完这话,中年男子眼中立刻露出一丝深深的恐惧之色,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别想从我嘴里套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说不说没关系,我已经派侍卫快马赶往京城向兵部报告此事,兵部在京城附近各军中一查就知道是哪个军私自出的兵,之后将安排你出兵的上官及一营人马全部以谋反罪论处,伍长以上的斩首,士兵发配边疆看守烽火台,终身不得回京,像你这样身为营校尉的不但要遭受凌迟之刑,而且家族都要受牵连,估计你的儿子也会性命难保,你的夫人和女儿今后只能在教坊司谋生了。” “啊……大人、大人饶命,我全说、我全说,求你看在我家有八十岁老母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哼哼,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不知道你家中是否有八十岁的老母,如果真有,像你这种人也不会对母亲孝顺到那儿去。”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大人想问什么我全告诉你,只要你高抬贵手能留住在下一条性命就行。” “你是哪个军的?” “职下是龙骧军丙旅丑营校尉穆青,这次奉上司之命带领丑营前来此地设伏的。” “龙骧军不是在河东行营吗,怎么在京城?” 穆青刚想解释,旁边李敏已经开口道,“刘凡,龙字头八个军有四个军在河东行营,其他两个军与天字头五个军共同卫戍京城。” “噢。” 刘凡有一次与李守义闲聊时听对方说起过大齐禁军的一些具体情况,知道二十四支禁军共分为天、龙、神三部,天字头主要卫戍京城,龙字头主要驻防河东,神字头主要驻防西北,而还有少数几支禁军在燕山行营以及江南、西川各地。 “是谁命令你到此地设伏的?” “是我们文旅长,是他命令我们来此剿杀西北行营的一支小部队,他告诉我,‘这支部队是抗令不遵后逃逸的部队,最大可能只有几十人,最多也就一百多人,没想到你们今天竟然有二百多人’。” “他还说了什么?” “就这些,还有就是我们临行时他叮嘱我们,一定要看好是西北行营的一支小部队,等我们完成任务回去后将会重重有赏。” “好了,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回京后再行处置。” “大……大人,您说好的我交待了,就留我一条性命的,你……你不能反悔啊!” “呵呵,你这么大年岁了,难道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我有什么权利对你的处罚置喙,你知道今日那辆马车里坐的是谁吗?就是眼前这两位女子,他们一人是当今右相的女儿,另一人是西北行营郭怀德大总管的女儿。” “你真是天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件事太大了,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我回去后只能将你交给右相府,刚好右相还兼着兵部尚书之职,至于对你们如何处置,公了还是私了,就看指使你们前来的大人物如何应对这件事了。” “文旅帅?” “他?哼,他能算个啥?最多和你一样也是个小喽啰,至于最上面的主人是谁,那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你我都一样,在这件事上我们只能听之任之、安心等待了。” 听完刘凡的话,穆青已经惊的目瞪口呆,他只是在旅帅的安排下完成一次任务而已,没想到要劫杀的竟然是宰相和西北行营总管的女儿,如果知道是她们,就是借给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时候听了刘凡的分析,已经吓成了一滩烂泥,被两个侍卫拖了出去。 “刘大哥,有这么严重吗,毕竟这些人也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刘凡知道这丫头心地善良,听了有可能被凌迟处死,连家人也不能幸免,已经对这些人生出同情之心。 “这就看这件事最后如何处理,如果直接摆到台面上公事公办,则这些人绝对会成为替罪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但如果双方协商最后能够私下解决,则结果可能就稍好一些。” “没办法,有时候我们自己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操纵在少数心怀叵测之人手中。” 众人静静地品味着刘凡的这句话,生在这样的世道别说自己做主选择自己的人生,有些事情只能选择无奈,有时候连卑贱地活下去的权利都无法得到,况且这还是大齐王朝蒸蒸日上的时期,可以想象那些王朝末年的百姓是如何活下去的。 也许是这样的气氛太沉闷,李敏首先忍耐不住,抱着头说道,“不想了、不想了,想这样的问题我就头疼,刘凡你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山谷的两面有埋伏的?” 听了李敏的问话,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连董子也闷声说道,“就是,哥,幸亏你发现的及时,不然我们现在已经全都烤熟了。” 听了董子的话,众人都不由地笑了起来。刘凡笑骂道,“臭小子说话就没个谱。” “董子说的哪有错,如果当时你再晚点发现,我们现在都结伴到阎王那儿报到去了。”李敏又续道。 “我想这里面的疑点你们肯定也有所察觉,晗儿一向心细,你先说说看,是否和我想的一致。” “刘大哥,你这是考校我吗?军事上的事情我可一点也不会。” “这和军事有一定的关系,但不全是,常言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只要和我们平时生活中的认知不相符合,那就可能存在问题,你想想,今天在山谷中的人和事有什么反常的。” “……首先是那些堆放的柴火吧,我看到山谷中只有聊聊几户人家,不会一次性砍那么多柴火,又搁在那儿不背回去。”凌晗迟疑地说道。 “对,就是那些柴火,如果我记的不错,农人每次砍柴只是砍上一捆后当日就背回家去,不会出现这种砍下许多又堆在那儿的情况。” 得到刘凡的认可,凌晗稍微有了点信心,“还有就是我估计那几户人家离官道最少也有近一里路程,而他们的房后就是原始山林,他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到官道这边来砍柴?况且官道附近林木稀疏,而山林里树木茂密,在山林里很容易就能砍到柴火,他们更不应该舍近求远。” “对,晗儿分析的太对了,这些柴火就是他们最大的败笔,谷中草木茂盛,不放置这些柴火一样能燃起大火,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另外,你还有什么发现?” “其他的我就说不上了,我估计那两位骑马的书生可能也有问题,但我说不上他们的问题在哪?” 刘凡又将目光对向李敏道,“除了那些柴火,小敏是否察觉到还有什儿不对?” “是不是那两位书生骑马骑的太快?” “对对对!”海显存在旁边附和道,“当时我就有点疑惑,两位公子哥骑马骑的太专业了,简直和我们骑营的士兵有一拼。” 第一百零二章 意外相遇 “小敏说的不错,柴火是第一个疑点,骑马太专业是第二个疑点,正是当时小海的那句话使我心头疑虑顿生。” “哪句话,我怎么不记得了?”董子疑惑地问道。 “当时小海的原话是这样的,‘两个书生马骑的倒挺快的,不知书读的咋样?’本来我心中就对那些散乱堆放的柴火有点奇怪,听了小海的话,使我立即对那两个书生产生了怀疑,这份怀疑促使我根本没放过他们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两人虽然与我们擦身而过时表现出一幅畏畏缩缩的模样,但我从他们的眼神里不但没看到恐惧之色,而且还看出一些别样的东西来——他们看的非常专注,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在确认什么,使我感觉到这两人的书生身份可能有问题。” “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让我怀疑山谷中有埋伏,直到最后一刻灵光一闪,又有一个新的证据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什么证据?”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是两匹军马!” “啊?噢,对呀,董子、马强、小海等人同时说道,那明明是两匹军马,我们却根本没反应过来。” “主要是因为我已经对两名书生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故尔可能观察的比你们三人更加详细,就是这样,我也是直到那两人骑马跑过一处转弯后,才瞬间反应过来。” “但是,凡子哥,确定那两匹马是军马就一定能说明谷中有埋伏吗?” “不能,毕竟连我们有时候出门办事也有穿便装骑军马的时候,但是那些可疑的柴火堆、骑马很专业的两名书生、非常明显的两匹军马、故意装出的恐惧神态,这么多反常之事叠加起来,出事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但当时对谷中有埋伏这件事仍然只是一种怀疑,还是不能完全肯定,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我立即命令大家向前冲锋,如果没有埋伏就当是一次冲锋训练,对我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刘凡,啥时候凉州知府衙门有什么疑案就应该请你去,你这脑子不去破案真是太可惜了。”李敏感叹道。 “你这话说的太对了,我已经想好了,等灭了契丹人,我就请你父亲帮帮忙,我和凌晗承包一个县去经营,凌晗当县令,我给凌晗当个副手,专司负责县里的捕盗破案等事宜。” “刘大哥又是胡说。” “哈哈,这个县能不能改名叫做夫妻县?”李敏大笑道。 “小敏姐!你竟然也跟着刘大哥胡说!凌晗红了脸一下子用手去堵李敏的嘴,两人女子立即打闹在一起。” 之后两天的行程再没出现什么意外,第三天中午一行人就赶到了长安城外的通城驿,由于是离京城长安最近的一处驿站,通城驿修建的比沿路过来的所有驿站都大的多,除了前面四层楼的门面房,后面更是设置了前后七进的大院子,只所以要修的如此阔绰,是因为几乎所有来京谒见的官员都要在此地等候消息,等有了通知才能进城。 时间已经是至和六年正月,宰相公廨和各部衙门放了大假,原先来来去去住在驿站里跑官的、送礼的、等待召见的、年末述职的等来自全国各地的州县官吏大部分都已回了家。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偌大的驿站中冷冷清清,刘凡一行的到来立即使驿丞喜上眉梢,这二百多人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有官身,而其余士兵的吃食和住宿加起来起码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看来这新年里开门见喜啊! 等队伍吃了饭又临时在三个四合院中安顿了下来,刘凡就让李敏和凌晗先行进城去向李宗雄请示队伍的驻营事宜,等将这二百多人安排完毕后自己再与马强一起进城。 李敏和凌晗走后,刘凡才将一颗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在几个四合院中转了转,看到大部分士兵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屋子里鼾声如雷,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熏得能将自己的隔夜饭吐出来。 虽然自己的体质一向不错,但近二十天不间隙的长途行军也是对一个人身体和毅力的考验,这时候一下子轻松了,在驿丞的安排下洗了个热水澡,感觉一身的疲累随着污浊也一起被冲了个干干净净,天光尚早,城内的信息估计还要等上一些时候,与董子等人信步来到前堂,在二楼寻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仆役已经将一壶香茶送了上来。 厅堂里只寥寥几桌客人,刘凡随意扫了一眼,看到大多数都不像是有官身的人,有两张桌子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走南闯北的客商,看来现在驿站的功能已经拓展的和普通的客店没多大区别了,只有一张桌子上坐了三名年轻的官员,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可能是自己的目光中含有一丝探究的味道,三名官员都齐齐地看向刘凡这一桌,见是几个粗莽军汉,又立即毫无兴趣地收回眼去。 但其中一人又马上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盯着商成,吸了一口冷气后立即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刘凡身边恭敬一礼道,刘将军,还记得区区在下吗?。 “这不是候大人吗!这大节日的,你不在家丢丢心心地享受这大好的年假,跑到这郊外来干什么?”刘凡站起来回礼后说道。 “刘将军这话说的,还不是因为你们吗!” “我们?” “是呀,献俘、阅兵及演武等事宜的一切礼仪流程都是由礼部负责,这不,今日河东行营的阅兵队伍要到,我和兵部及鸿胪寺的两位大人一起过来在此等候。” “噢,那这个年节候大人估计就闲不下来了,所有参加阅兵的禁军和卫军最少也得有十来支吧?” “可不是,这两天几乎每天都有队伍到达,我们天天都要从京城往返一趟。” “候大人,河东行营的阅兵队伍何时到达?倘若时间尚早,又不嫌我们当兵的粗鲁的话,就坐下来一起说说话,我初到京城,如果能腾出些许时间,就想和兄弟们到处看看,领略一下京城及附近的名胜古迹和风土人情,候大人从小在京城长大,就给我稍稍推荐一下。” 本来这件事他完全可以向李敏和凌晗两人咨询,但前两天路途中一直担着一份心,就把这事给忘得死死的了,而这两天肯定不可能马上见到凌晗和李敏二人,凌晗的母亲和李敏的父母十月里就回到了京城,这两天肯定要在家陪陪亲人,况且两人已离京好几年了,原来要好的姐妹朋友也要见上一见,当然将凌晗叫出来一起去旅游那就更不可能,自己一个大男人没关系,关键是凌晗一个姑娘家的清誉必须要维护。 “刘将军说什么呢,如果你还粗鲁,那这京城地方就没有文雅之士了,你是不知道,你那首水调歌头在京城文人雅士当中可是传疯了,刚才我和吴大人、许大人还正在说你呢,两位大人一定要让我出面介绍和你认识一番,这不,机会说来就来了。” “吴大人、许大人,还不快快过来见礼,我们刚才讨论的主角已经在你们眼前了。” 其实候大人上前与刘凡说话之际,两人就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听到刘凡就是自己三人刚才讨论的主角,更是立即站起身来,这时候听到候大人的召唤,三两步走过来,郑重地向刘凡行了辑礼,说道,“刘将军之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见到,足慰平生。” 第一百零三章 意外相遇2 听了两人的话,刘凡不禁哭笑不得,唉!麻缠事情,目前自己根本想不出从这尴尬的处境中脱身的办法,但这是自己显摆惹下的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来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别说游山玩水,可能连两天消停日子也没的过。 等刘凡回了礼,又邀请三人坐了下来,才说道,“可能让几位失望了,我其实不懂诗词。” “刘将军这话说出去谁信?如果水调歌头这样的传世之作早已问世,那能被长久地埋没呢,这一点已致仕的原礼部尚书姜大人以及吏部潘大人都有定论,姜老大人自凉州事了后一直在京城闲居,元宵之前的最大文会就由其主持,听说他已经放出话来,届时一定要邀请你参加。” 听完候公子的话,刘凡心里哀鸣道,“这可咋办,这事看来越闹越大了啊!” 嘴上却说道,“侯大人,说起来怪我,本来说好了在凉州要请你们尽尽地主之谊的,但当时杂事缠身,最后花榜大赛后竟然没能抽出时间前去拜访你们,实在抱歉,我到现在我还没请教侯大人的名讳呢!还有吴大人与许大人。” “我还以为刘将军不屑与我们交往呢!贱名耀文,但自从结识刘将军后,我就深感有负爹娘给我起的这个好名字。” “在下许慎!” “在下吴有德!” “能与三位公子相交,是在下之幸,回头进京了候公子选地方,我请客,两位公子一起去,还有秋华大家,让我补上在凉州的承诺。” “那正是求之不得,说到秋华大家,你可能要尽快去一趟群芳阁,秋华姑娘从凉州回来的路上就说道,‘自己从来没有过两次前往拜访竟然没能见到人的情况’,前两天提到你时又说道,‘她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足够的美酒,就等着你来一醉呢’。” “唉,都是在下的错,这样吧,群芳阁晚点再去,等这两天我有点急事一了,就先请三位公子和秋华姑娘,补上在凉州的地主之谊,至于去群芳阁的时间就放在阅兵之后吧!” “那又何必,既然一起吃个饭,在哪儿吃还不是一样,群芳阁不但姑娘出众,菜肴也一样出众,另外,你来请客的话就不要再提了,到京城了,一切就由我安排,我想秋华大家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此时,在旁边听的兴趣全无的董子开口道,“哥,既然你遇到了朋友,就上点酒菜慢慢聊呗,这样只喝这寡淡无味的茶汤有啥意思!” 一直在旁边随侍的小二听了董子的话,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真是一帮从穷乡僻壤来的夯货,通城驿的茶汤京城都是数得着的,牛嚼牡丹,可惜了这好茶汤了。 候公子问道,“刘将军,这位是?” “噢,忘记介绍了,这是舍弟刘董,现为神策军庚旅副旅长,这两位候公子当初见过的,这是马强,我的亲兵队长,这位叫海显存,现为庚旅子营校尉。” 等双方又互相见了礼,刘凡让小二上了一桌上好的菜肴,就着酒菜一直聊到申正左右李敏派来传话的侍卫到达后再结束。 期间三位公子不但向刘凡逐一介绍了长安附近比较出名的人文及自然景观,而且侯公子当即表示,如果自己有空闲,一定给刘凡兄弟几人当个向导。 因刘凡晚上还有事,故而就没有多喝,而候公子等一行三人已经喝得微醉,董子三人虽然每人灌了不下二十碗,却连丁点事也没有。 候公子抓着刘凡的手臂说道,“我明天就去群芳阁一趟,告诉秋华大家你已到京城的好消息,另外让她再多备些美酒,这几位兄弟都是酒中之仙,看来每人喝上一大缸也不会醉。” “那就有劳耀文兄了,我最害怕喝酒喝夹生。”马强拍着肚皮说道。 “马兄弟放心,我要找几个好酒量的兄弟来陪你们,如果只看酒量,我们三人只会丢京城仕子的脸。”吴有德说道,他非常喜欢刘凡的这几个兄弟憨直爽快的性子。 李敏派来的侍卫只是给刘凡带来了一句话,让他找兵部在驿站负责迎接阅兵部队的许慎许掌固。 一句话说完,所有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刘凡等人要等兵部来人安排部队的驻营问题,原来等的人就在眼前。 而许慎今日出城时兵部侍郎就曾经交待,今天除了河东行营外,还可能有来自西北行营的一支小部队,刚才许慎脑子里有过一丝怀疑,这刘将军一行是不是就是自己要接的小部队,但看到他们只有四人,怎么也称不上是一支部队,他们三人到这前堂也就比刘凡几人早了几步,没看到刘凡带领的其他二百多士兵,再加上一见面光顾着聊诗词等根本没名堂的事情,竟把正事给忘的死死的了。 许掌固奇道,“刘将军,为什么你们不和大部队一起过来,竟然提前到达。” “主要是在京中有点急事需要及时解决,故而比大部队先到了一步。” 三人听刘凡说的含糊,知道可能涉及军中密事不便明说,也就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因马强喝了酒,刘凡就没让他陪着自己一起进城,与众人告别后,与前来传话的侍卫以及另外两名侍卫一起快马赶往城内。 由于大齐接续唐统而立国,未经历另一个世界五代十国的战乱,故而长安城基本上保持了前唐时的原貌。 唐长安城以其规模宏大、建筑雄伟、气势浩瀚著称于世,正如王维诗句中描述的“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为世人赞扬,而这些却早已在历次战乱中被毁,故而刘凡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久心中就有了瞻仰长安盛景的想法。 虽然目前的长安城其繁华程度与前朝开元天宝年间极盛时期的长安城相比仍有逊色,但经大齐三代皇帝五十多年的修建,现在也已成为举世闻名的国际大都市。 据侯公子三人介绍,长安城北贯渭水,西绕沣河,东临灞河、浐河,南望终南山,城市规模宏伟,形制规整,三层城郭内外有别,功能区分严密,城市方圆达七十余里,是凉州城的三倍有余,而城内人口更是达到百万之众,竟是凉州人口的十倍左右。 城市主体结构由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三部分组成,城内百业兴旺,而皇城和官城之外,就是划分的非常规制的一百零八坊。 刘凡与几名侍卫从西面的金光门入城,向东直行穿过长安县辖区,从皇城前面绕过崇仁坊最终从胜业坊的西面坊门而入,而位于坊内西北角最宏伟的建筑就是当今右相李宗雄的府邸。 几人紧赶慢赶,等来到相府大门前时,天光已完全黑暗了下来,刘凡在门前四盏大红灯笼的照耀下,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仅从这西面宅墙的长度估计,这右相府邸看上去竟然比自己大学毕业后去过的苏州拙政园还要大上一些。 “嗨,这得小心一点,不要像当年进到拙政园后一路贪看风景,走着走着竟然迷了路,最后在一位小姑娘的指引下才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刘凡欣赏着门口的两个巨型狮子,嘴里自言自语道。 “你这是咋啦?一到京城脑子有问题了,竟然对着这石头说话。” 听到这说话声音,刘凡这才注意到五间三启门的屋宇式大门,除了紧紧关闭的中门,两边的侧门都还没有关闭,左边的侧门边,一个衣服鲜亮的女子倚门而立,正在笑吟吟地对着自己说话。 第一百零四章 相府夜话 “唉,京城就是不一样,我在凉州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难道是仙女下凡?” “你就胡诌吧,你甜言蜜语已经将凌晗骗的晕头转向,现在凌晗不在,又拿瞎话来骗我?” “哎?竟然是小敏大将军,抱歉抱歉,我真的没认出来,你在凉州可从来不穿女装的。今日你既然要穿女装,就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也有个准备,就不会出现一时认不出来的情况。” “你就装吧,真不知道晗儿看上了你哪一点?是貌似忠厚,还是油嘴滑舌?” “这个就比较多了吧,比如英俊潇洒,再比如才华横溢?” “你不装逼能死啊,你进不进,再不进我就不管你了。” “哎哎哎,小敏等等,你不能一进京就把我这个乡下佬仍在门口不管了。” “呵呵,这句话还有点自知之明。” 刘凡本来想是与李敏和凌晗两个丫头不可能马上见面,没想到一到相府,就在门口见到了李敏,感情是这丫头一直在门口等着自己,心头一时有点感动,但与李敏处的久了,知道这时候不能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那样会更加伤及对方。但也不能啥话也不说,将对方的诚意视而不见,就立即满口胡诌了一番,看来效果还不错。 他也已经明白前面是自己想差了,这是到李敏的家里,她不出来迎接就太有点说不过去了,不说其他,他们两人可是有着深厚的战友情谊的。 一路与李敏进到相府大院里,虽然已经是夜幕降临,但院子里却亮如白昼,远远近近到处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大红灯笼,满眼都是一片节日的喜庆气息,而院子的格局与凉州的四合院式建筑却根本不同,亭台楼阁掩映在树木花草之中、设计精美的人造湖中是各不相同的太湖奇石、古色古香的建筑倒映在湖面上,使人恍如到了烟雨江南…… “看什么呢,一路东张西望的?” “我得好好记着点路,不然一会儿出门就成了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走不出去了。” “刘姥姥是谁?” “一个乡下老太婆。” “噢,你等一会儿还要到哪儿去?” “出去找个客店住下来啊。” “得了吧你,哪有客店还等着给你刘大将军开门。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客房,今晚就住在我家,如果明天不想住了,我就把你送到凌晗家里,这样可以吗?” 说完满脸笑意地看着刘凡。 “我现在以啥名分去凌晗家里住,去了不把我乱棍打出来就是好的。” “不可能吧,能找到你这样的乘龙快婿,郭大总管肯定也非常满意。” “小敏快别说了,现在探讨这个问题为时尚早,我们快去正房吧,说不准你父亲已经等焦急了。” “现在才想起来我父亲焦急,刚才怎么一幅悠闲自得的模样?” “刘凡奇怪地看了李敏一眼,今天这丫头怎么这样能言善辩,自己根本说不过她,得,自己干脆闭口不说,看你还有啥办法!” 看到刘凡竟然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李敏有点自得地抿嘴一笑,也再没拿言语挤兑对方。 两人刚走到正房前面用一尺见方的青砖铺就的宽阔的空地前,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已经快步迎了上来,向刘凡恭敬一礼道,“小敏,这就是刘将军吧?老爷已经问了好几次了,赶快进去吧!” “陈叔,正是刘将军。” “刘凡,这是陈虎叔叔,京城这边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叔叔在掌管。” “陈虎叔叔?和神武军甲旅的陈龙叔叔是……” “那是家兄,他跟在小敏身边,而我一直呆在京里。” 刘凡有一次私下问过李敏,知道现任神武军甲旅旅帅的陈叔叫陈龙,故而有此一问。 等刘凡与陈虎两人互相见过礼,又等对方通报后方才与李敏一起掀开正房的门帘走了进去,只见屋内烛光煌煌炭火融融,堂上李宗雄正陪着一名年轻的公子说话,刘凡一眼就认出是大齐二皇子黄曙。看到刘凡和李敏二人进来,二王子与李宗雄两人面带笑容缓缓站起身来迎接。 刘凡紧走几步,立即单膝支地跪了下来,虽然二王子看到刘凡的举动后快步上前想阻止自己,但刘凡依然坚持向二人行了大礼,自己可不敢因二人的提前召见就敢托大,这两人几乎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与他们相比自己这个司马都尉只是个芝麻粒一样的小官,一旦惹恼了他们,收拾自己就像是捏死一只跳蚤一样简单,况且他一直将李宗雄和郭怀德二人的知遇简拔之恩记在心上。 等与李敏两人在下首坐了下来,李宗雄看到刘凡接过陈虎递上的茶汤连喝了几口才放下。 李宗雄笑吟吟对着李敏说道,“敏儿,你出去让下人准备点宵夜,看来小刘将军还没用夜饭。” 刘凡立即站起身来说道,“多谢大总管关心,职下已经在驿站用过夜饭了,只是职下觉得这是难得一见的好茶,才紧着喝了两口。” 旁边李敏小声说道,“马屁精,不懂装懂,你从那儿看到这茶是好茶!” 虽然李敏故意压低声音说话,但声音仍然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二王子听到李敏的说,立即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李宗雄刚刚含了一口茶汤,强忍着没笑,憋得一张老脸通红,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一口茶汤全喷到地下,躬腰控背地一通咳嗽。 李敏立即抢上去,抚着李宗雄的后背说道,“爹,喝个水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李宗雄又气又笑,拍着桌案说道,“什么好话都让你这丫头给说了,有你这样说刘将军的吗?” “爹,你可别被这人骗了,这人看着一幅忠厚老实模样,但实际上却鬼精鬼精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去吩咐下人给小刘将军端一碗银耳羹吧。” 等李敏走了出去,李宗雄才说道,“听敏儿说路上出了点小事,不是你反应快,差点让人火攻后包了饺子,你再详细将此事给我和二王爷说说吧,另外,你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 刘凡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将自己一行从进入山谷之后一直到审讯龙骧军丙旅丑营校尉穆青结束,中间发生的事情以及之后自己向李敏、凌晗等人分析过的如何发现山谷中可能有埋伏的情况向二人讲述了一遍。 等刘凡说完,二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这些情况李敏已经详细向二人做过介绍,此时再听一遍,只是想确认李敏的叙述是否有什么遗漏。 李宗雄又开口道,“你认为他们这次针对你们的刺杀,其消息是如何获取的?” “这一点我也只是有点怀疑,因为从穆青的口中得知,他们伏击的是一支西北行营的小部队,这支部队最大可能只有几十人,最多也就一百多人。” “当初我们离开行营阅兵队伍乘快马前往京城时,刚开始的想法也只是带领一百多人的亲兵侍卫,与他们的估计完全相符,只是那天早上我临时起意,向李副总管请求要一支骑哨随行护卫。”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从西北行营的阅兵队伍中分离出来一支小部队、这支小部队乘快马前来京城这些事’,他们的伏击很明显就是针对我们去的。” “因为李副总管是接到京城传来的口信后才决定让我和小敏带领侍卫快速前往京城的,因此消息不会是从阅兵队伍中传出去的,因为那样根本来不及部署,故而职下认为,问题可能出在前来传达口信的两名仆从身上,也有可能是他们接受命令之前的环节消息就已经走漏了。” 第一百零五章 相府夜话2 “这一点与我和二王爷之前的分析是一致的,消息肯定是从京城这边漏了出去,我已经安排人对这边的一些情况进行秘密调查,以便尽快将隐藏在我们中间的细作揪出来。另外,他们组织这次伏击的主要目的你可有什么想法?” “关于这次伏击的目的,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和小敏虽然是禁军的司马都尉,但却根本不是行营的核心人物,杀了我们不会对西北行营产生多大触动,更不会动摇行营的根本。按理说,他们不应该设伏将我们剿杀,而是将我们劫持更有用,因为说句不中听的话,拿住小敏然后以此要挟大总管您,迫使您就范或作出让步,这样似乎更有效。” “他们最初是否也是有这种想法,只是被你识破了没来得及实施?”二王子插话道。 “我想不是,如果他们想劫持我们,就不会在前面设下火攻和箭雨计划。谷中草木茂盛,当时如果我未能及时侦知他们的埋伏,则我们中大部分人都会丧身在大火之中,很难保证被劫持对象不会死亡。如果他们只是以劫持为目的,他们只需两边夹击把我们包围在谷中迫使我们投降就行了。” 这时刚好和端了宵夜的仆役一起走了进来的李敏接口道,“我也赞同刘凡的看法,他们并不想劫持我们,而是要将我们杀死在谷中,因为如果不是刘凡提前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则我和凌晗乘坐的马车在大火中首当其冲,肯定难以幸免,劫持我的想法根本没法实现。” 听了李敏的话,二王了和李宗雄都缓缓点了点头。 等四人喝了银耳羹,李宗雄又将目光投向刘凡,示意他继续说。 刘凡稍一犹豫后起身向李宗雄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请大总管示下,您要求我和小敏提前回京,在给李副总管的密信中说有事情要向职下征询,这其中涉及的具体事宜是否只有大总管您和二王爷知晓,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 “是这样的,上月二十五日年末最后一次朝会上,在议定与契丹人开启边贸事宜时,二王爷将这一想法最初源自于你的情况在朝堂上进行了讲述,之后我又将你的详细情况向圣上进行了禀报。最终圣上在决定与契丹人洽谈开启边贸事宜的人选时,将你定为三王爷的副手,协助三王爷开展与契丹人的商谈。” “虽然此前的一些事情显示了你在许多方面的才干,但由于你只是一个将军身份,圣上无端将你扯进这里面,根本不符合朝廷用人的法度,故而朝堂上对于圣上的用意多有猜度,为了让你心中提前有个准备,我就安排人快马向守义送去密信,让你和敏儿先一步进京。” “今日敏儿向我和二王爷说了你们被伏击的情况后,经我俩分析,认为问题很可能就出在你的这一任用上。” 听了李完雄的介绍,刘凡低头深思了一下,说道,“我认为不管和我们做对的是谁,就这件事本身来说应该不足于构成杀我的理由,但如果对方认为,我有可能在以后会成为他们潜在的对手或对他们所谋之事带来不利,则有可能使对方下定决定早日将我剪除,而对方更可能认为我这次遵从大总管之令私自离队进京,是他们剪除我的最好的机会。” 等刘凡说完,李宗雄和二王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同,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他们已经从刘凡的快速崛起中看到了此人以后可能要成为二王爷夺嫡路上最大的助力,想要早早将这潜在的威胁予以剪除。 李宗雄沉思良久,才低声说道,“我想这件事不会是杨相的手笔,杨相虽然与我们政见不同,但绝对不会违背圣上的心意行事,小刘将军已被圣上看在眼里,此时对小刘将军动手,就等于是公开与圣上作对,最终结果就是龙颜大怒,在至和六年的政坛上将会引起轩然大波,杨相不会这样做的,做为左相,他首先要维护朝堂的稳定,朝廷不能乱,大齐更不能乱,在这一基础不能动摇的前提下,才能顾及其他。” 排除了左相杨延,则这次对刘凡和李敏的剿杀行动是谁的手笔就基本上一目了然了,吏部尚书潘文渊和大理寺卿韩启明这些人是不会违背左相的意愿擅自行动的,况且潘文渊其实只是一介清流,虽然高居吏部尚书之职,但却热衷于诗词歌赋和学术研究,只所以划归三王了和左相一系,是因为潘文渊与同样是吏部出身的杨延私交深厚,在为官方面更是持正守中。 这最后的分析结果使二王子和李宗雄二人都感觉有点沉重,黄曙摇摇头说道,“三弟现在倚仗圣上对贵妃的宠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不但可能将杨相的叮嘱当成了耳边风,更是根本不顾及圣上的想法。老师,你看此事应当如何应对,三弟现在一意孤行,过几天小刘将军在三弟身边仍然很不安全。” 李宗雄抬头望了刘凡一眼,说道,“小刘将军,当时对穆青的审讯是否有记录?” 刘凡立即答道,“有,还是小敏亲笔记录的,最终让穆青签字并画了押。” “很好,明天我安排人对龙骧军丙旅旅长进行审讯,誊写两份审讯记录,并让其签字画押,敏儿再誊写一份穆青的审讯记录,明天派人出城到军营中让穆青签字画押。之后将其中一份审讯记录以及两人一起私下送到左相府邸,将问题交给左相处置吧,在当前的情况下,我们还不宜将此事公开处理,更不宜将此事直接禀报圣上进行决断,另外,将另外一份审讯记录妥善保管,以备后用。” “我想,如果左相见到这两人及两份审讯记录,一定会明白我们手中还留有存稿,今后他们再把事情做绝就要想一想后果了,另外,既然我们这次手下留情做出了让步,左相那边肯定也会给我们一个说法的,最起码也能保证小刘将军暂时的安全。” “小刘将军这边,前往鸿胪寺报道后,也要时刻保持一份警惕之心,不可与三王爷过从甚密,以免不小心着了其暗算,但也不可太过疏离,使其抓住机会在圣上面前弹劾你不配合他的工作。如果有些事情很难决断,也可告知于我,让老夫为你谋划一二。” 等李宗雄说完了,刘凡立即起身恭敬一礼道,“请大总管和王爷放心,职下决不辜负您俩的殷切希望和谆谆教导,不是说很难决断的事情,就是许多小一些的事情也可能需要大总管和王爷给我拿个主意,到时候大总管和王爷可不要认为我这人太过厌烦就行。”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可以说你是我和李相推介给圣上的,你的事情做的让圣上满意,连带着我和李相也有面子。”二王子立即表态道。 “还有,等王凯将军到了京城,哪天有时间了还要请小刘将军、小敏和王凯将军去一趟府上,贱内想向三位当面道谢上次的救命之恩。” 刘凡立即站起身来,恭敬道,“王爷太客气了,区区小事,可不敢再惊动王妃大驾。” 李敏白了刘凡一眼,惊喜道,“好啊,我早想见见王妃姐姐了,听说王妃姐姐长的跟天仙一样,就等着曙哥哥请我去你家看看王妃姐姐模样,如果曙哥哥不邀请我,我那一天就不请自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李家刀法 听了李敏的话,二王子和李宗雄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李宗雄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李敏说道,“小刘将军在京期间就一直住在这里吧,敏儿出去给你陈虎叔叔说一声,让他好好安排小刘将军的起居食宿之事。” 给刘凡安排的房间就在李敏住所前面不远的一栋小楼上,李敏将刘凡送到楼下,随口说道,“今日已经晚了,你赶快上楼沐浴休息,换洗的衣物都给你准备好了,练武场从这边一直向东就能见到,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到那座楼找我。”说着用手指了指后面不远处一栋精致的三层小楼。 等在松软舒适的紫檀木床上躺了下来,刘凡还在思考着今日与李宗雄和二王爷的谈话,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分析朝堂上的形势和争储双方的内幕底细,字里行间竟然没有一丝保留或隐瞒,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将自己当成最信得过的人了。 “唉,他娘的,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了二王爷一系的铁杆成员,虽然目前还只能算一名小喽啰。 其实刘凡自己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就像刘凡这个名字一样,自己前世今生只是想过一份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就像自己遇伏的那个山谷,他向往和凌晗一起隐居在那样的世外桃园,一辈子过上悠然自得的神仙日子。 没想到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半年,自己就一头撞进古往今来最凶险的立储之战中,而且现在还根本没办法从其中脱身,自己的身上已经深深的烙上了李郭两家的印记,就是现在不顾凌晗和李敏两人的感受而强行退出,三王子一系也不会放过自己,形势比人强,看来自己只能在这一场争储之战中一路走到黑……。 迷迷糊糊地睡到凌晨,睡梦中隐隐传来一声声叫好之声,等起身打开窗户,东方天边已经是朝霞一片,这一夜自己竟然一口气睡了近十个小时,虽然整夜都是纷繁杂乱的离奇梦境。 自己还从来没有起的这样迟过,看来一路旅途劳累积下了不少瞌睡,匆忙洗盥收拾完毕,沿着昨夜李敏告诉的方向一路向东走了过去。 穿过一处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好大一片练武场,场上一人手持大刀正舞的呼呼生风,另外几人正坐在一边的木椅上观看,间或报以热烈的掌声,刘凡看到除了一身劲装打扮的李敏和陈虎二人之外,尚有一名青年男子,年岁看上去比李敏还小,见到刘凡走近,李敏和陈虎回头向刘凡微笑示意,而青年男子立即站起身来低声向自己见礼,等与几人一起坐了下来,刘凡才看清楚舞刀的正是右相李宗雄。 因穿越以来的几次战斗中,刘凡所用的武器一直是刀,马刀、陌刀、玄铁宝刀都用过,这时不由地细细欣赏起来,只见李宗雄手中长刀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气势如虹,配合着手中的招数,脚下进退有度,看上去舞动的正是一路刀法,并不像刘凡、董子平时锻炼时的乱舞一气。 等李宗雄打完一路刀法,只见脸上已经是潮红一片,头顶更是热气袅袅,叹声道,“不成了、不成了,这才一柱香时间不到,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年岁不饶人啊! 李敏已经快步上前,拿出一条丝巾替李宗雄擦汗,“爹,说什么呢,我感觉你舞起刀来一点儿都不嫌老,就和哥哥一样年轻。” “死丫头就是胡说,咋能和自己的儿子比较。” 两人说话之际,刘凡上前向李宗雄见了礼,李宗雄随口问道,“小刘将军昨夜歇息的是否安好?” 刘凡躬身回道,“可能是府中床铺太舒适了,我竟然一口气睡了近五个时辰,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没想到一到京城就出了丑。” “李宗雄哈哈一笑,“只要舒适就成,连续十几天的长途行军正该好好歇一歇。” 说着向站在一侧的青年男子看了一眼,又续道,“给你介绍位年轻人,这是敏儿的远方堂弟,叫守敬,刚从老家过来不久,想学点实务,我想来想去,就由你带着吧,这段时间为你跑跑腿,等回凉州时放到营中当个哨长什么的随你学习军务。” 刘凡摸了摸头顶,汗颜道,“大总管,跟我学习实在是有点……我只上过几年私塾,除了有一把蛮力,可啥也不会。” “还要我把你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再说一遍吗?” “别别、好吧,职下遵命!” “守敬,今后刘将军就是你的老师啦,别看刘将军比你大不了几岁,但其腹中才华、胸中沟壑不是等闲之人可以比拟的,你只要能学得刘将军的一半本事,此生就已足……” 刘凡听到李宗雄长篇大论地称赞自己,早就羞臊得连头也不敢抬,如果现在有个地洞,他肯定会一头扎进去。看到李宗雄还要说下去,立即接口道,“大总管,你刚才那一路刀法叫什么名字,职下虽然看不懂,但还是感觉到精妙绝伦。” “想学?”李宗雄问道。 旁边李敏说道,“爹,这可是我们李家的刀法,怎么能随便传给外人呢!” “唉,连你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一套刀法有什么在乎的?况且你和守义、守信都不用刀,不能让这套刀法在我手中失传啊!” “爹,我才不去别人家,我这一生就陪着爹爹!” “又说孩子话,爹已年近七十啦,可以说已经到了朝不保夕的年龄,唉,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等你的事情有了眉目,爹这一生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爹,好好地说这些话干吗,刘凡还等着你给他讲解我们李家的刀法呢!” “好好好,不说这些,我们说刀法,小刘将军,我记得你也是一直用刀,有没有兴趣与老夫过两招?” “大总管,职下可万万不敢,说白了,我连一招半式的刀法都不会,只是拼着有一把子力气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才在战场上创下了点微末功劳,那敢和大总管一招一式地拆招。” 李敏瞪着刘凡说道,“我不信,你真的一点儿招式也不会?” 李宗雄也说道,“听说小刘将军临敌之机最能料敌于先,就连契丹兵也难在你手下走上两三回,往往是一招即制敌于死地,如果全靠一股蛮力,我觉得很难达到这种境界。” “大总管,说到招式,其实就是军营中平时统一训练的那些,其他真没有了,大总管肯定知道,实战多了,慢慢地也就知道怎么出招最有效、怎么能一招制敌。” 李宗雄其实比刘凡更明白许多百战强兵根本不懂什么招式套路,都是在多少次的性命相搏中获得的宝贵经验,这些实战中练就的经验在临敌对战中比平时的训练更加有用。 只所以要确认一下刘凡是否系统地学过什么刀法,是因为他已经在心里存了将自己的刀法传给刘凡的想法,而刘凡以前如果学过什么刀法甚至入过什么门派,他就要慎重考虑是否还要将刀法传给他了。 “守敬,拿刀过来。” 等李守敬抱起刚才的那把长刀交到李宗雄的手里,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伯,我也想学。” 李宗雄还没顾上说话,旁边李敏已经开口道,“得了吧你,连刀都拿不动,怎么学刀法?回凉州后先去大校场训练三个月,之后再说刀法的事情。” 李守敬红着脸喃喃道,“敏儿姐,我能拿得动……” “你敏儿姐说的对,练武也要先把基础打好,等身体练壮实了再说吧,这时候你还根本不是学刀法的时候。” “是……大伯。” 第一百零七章 长安境况 李宗雄又续道,“其实,这李氏刀法也是来自于军中,初时创自前朝代宗年间,远祖太先公在前朝肃宗年间就追随郭令公参加平叛之战,平生历经大小五十余战,晚年创出刀法十二式,后经历代祖先逐步完善,至先父时已扩至四十八式,我从先父手中接下这刀法,经多年潜心研究,剔除其中繁复者一十二式,遂成目下三十六式刀法。” 听了李宗雄的介绍,刘凡犹豫道,“大总管,这个传给职下有点不太合……”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家训中根本没有不传于外人的说法,况且我已经将刀法传给了守义和守信二人,只是他们都不善用刀,不能对刀法中许多精妙之处融会贯通,我知道你喜欢用刀,故而希望你能将此刀法发扬广大,待以后或守敬、或鹏儿,如果在刀法上有天赋,将其回传给他们就是,这样与先祖创立这套刀法的初衷也是相承的。” 说罢,起身面朝南方,右手持刀,左手捏个刀诀,双手成环,缓缓抬起,这起手式一展,风卷荷花、推窗望月、力劈华山、顺手推舟……一招招演练下来,这次演练的目的是为了让刘凡看清,故尔李宗雄的动作非常缓慢,遇到稍微难一点的地方还要停下来讲解。 待李宗雄连续演练了两遍,刘凡已基本记住了三十六式刀法,躬身说道,“大总管稍事歇息,我先练练看,有什么不对的请大总管指正。” 说完拨出随身携带的玄铁宝刀,上场将三十六式刀招从头至尾逐一演练了一遍。陈虎和李敏二人均惊奇不异,这人真是天赋异禀,仅看了两遍,就将三十六式刀招记了个清清楚楚,虽然有些刀招使出来还不够圆润流畅。 李宗雄道,“看来我老头子没看错人,只演练两遍就将刀招全记下来的我也是平生仅见。” 刘凡汗颜道,“大总管谬赞,不是职下记忆力好,不知为什么,职下感觉这些招式似曾相识,学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故而在大总管只教了两遍后就敢下场练给您看。” 李宗雄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可能是这套刀法来自于军中,而小刘将军也已多次经历军中实战的磨砺,因而对这套刀法上手可能就比较快,但更重要的可能你天生就对刀法有超常的接受能力。” 李宗雄说完,又对刘凡演练中存在明显问题的十来处地方一一进行指点,如此反复再三,直到刘凡能够将整套刀法毫无差错地全部掌握为止,此时太阳已经白花花地挂在了东方地平线上。 早饭的时候,刘凡在饭厅里见到了李敏的姨娘陈夫人、靖宁郡主以及她的那对金童玉女,他知道大户人家每一房都有小厨房,如果没有各自的小厨房也让仆役从大厨房里端到自已的房内吃饭,除非遇到大的节日,大家才聚到一起吃几顿饭。 看来今天大家同到饭厅中吃饭,是因为李敏昨日刚从凉州回来。 刘凡刚向两人见了礼,叫鹏儿的那位小男孩立即向刘凡说道,“叔叔、叔叔,我见过你,你是那位黑脸叔叔。” 刘凡无奈道,“你认错了吧,我是红脸叔叔。” 李敏白了刘凡一眼道,“鹏儿不可无礼,叫刘凡叔叔。” 李宗雄两手各拉起一个孩子说道,“以后不可对这位叔叔无礼,这位叔叔以后可要做你们的老师的。” 小男孩喃喃道,“爷爷,我不要这位叔叔做我的老师,我要凌晗姑姑做我的老师,凌晗姑姑长的好看。” 刘凡心里诽谤道,“他娘的,原来还是个小色鬼,你不愿意学,我还不想教你呢!” 旁边靖宁郡主笑道,“你不愿意学,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教你呢,人家可是大将军、大诗人,你还挑三拣四的。” 听了靖宁郡主的话,刘凡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心里自语道,“这人太妖异了,难道有读心术?” 等一行人在饭桌边坐下来,靖宁郡主随口向刘凡问道,“刘将军今天不忙吧,我的两个弟弟读了你的大作,对你仰幕已久,央我将你介绍给他们。” “嫂子,这……这这,真不巧,今天真有点事,要去……要去大慈恩寺礼佛。” 靖宁郡主狐疑地看了看刘凡,又将目光投向旁边正在小口喝粥的李敏,李敏马上放下勺子接口道,“大嫂,没错,我陪着刘凡一起去,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去过大慈恩寺了。” 刘凡暗暗松了一口气,“不错,真不亏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 “小刘将军还笃信佛法?”李宗雄接道。 “不、不是,我只是对古建筑感兴趣,今天刚好有时间想去看看。” “噢。” 旁边靖宁郡主又说道,“说不准我们今天还能碰到呢,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和一位妹妹说好了也要去大慈恩寺礼佛,今天我刚好也没什么事。” 等出了饭厅,李敏随口问道,“真要去大慈恩寺?” “不去怎么办,你的郡主嫂子也要去,不去不就露馅了。” “管她作啥,我们愿意去哪儿还要向他汇报?” “毕竟不好。” “那好吧。守敬,去牵马,另外再套上一匹马车。”李敏立即向跟在刘凡屁股后面的李守敬说道。 “骑马不就行了,你还要坐个马车?” “我是无所谓,难道你们家凌晗和你同乘一匹马,在长安街上招摇过市?” “现在那敢呢,说不准今天同乘一匹马,明天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 “你知道就行。” 等三人与一众侍卫出了门,刘凡安排两人去城外军营中找董子等人,让穆青在誉写的笔录上签字画押。 与大多数达官贵人都住在城东的永兴、崇仁、胜业等几坊不同,凌晗的家却住在城西的义宁坊,是郭怀德十月份升任西北行营总管后朝廷临时分配的院子。 由于刘凡和几名侍卫昨日进城时已过酉正时分,虽然春节期间各条大街上每隔几步就在临街的树上挂了一盏形制各异的灯笼,各个坊门口也都挂上了表示喜庆的大红灯笼,但因时辰已近城内坊门关闭之时,故而路上行人私少,加之刘凡几人匆匆赶路,根本没顾上留意长安城内的情况。 此时与李敏一路行来,只见这个时代的长安城竟然不输于刘凡穿越之前的城市建设,虽然难以和北京、上海等国际大都市相比,但城市规划整齐,道路宽阔。 特别是位于长安中轴线上的朱雀大街,据刘凡粗略估计,其马路宽度竟然能达到现在的双向十车道,这比刘凡穿越之前的一般中小城市的主街道还宽,据李敏介绍,整个朱雀大街都是用一尺见方的青砖铺就,而其他各条主要街道也是用青砖或平整的石板铺成,道路两侧每隔几步种植了修剪整齐的高大槐树,放眼望去,整条街上很难看到被随意遗弃的垃圾或污渍,看来对城市的管理也相当严谨。 而真正与后世大都市相媲美的却是整个城市之中熙熙攘攘的马车和行人,每条道路都设置了专用的马车道和人行道,而有些道路却不允许马车通行,相当于现在的步行街。 刘凡估计现在也就是上午巳时不到,但城内不管是马车道还是人行道,每条街道上马车和行人挤的几乎都是水泄不通。 从城东的胜业坊到城西的义宁坊这短短六七里路,平时骑马也就两刻钟时间不到,今天却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这大冬天的日子,刘凡和李敏两人却都走出了一身热汗。 第一百零八章 大慈恩寺 好不容易从主街道拐向居德坊与醴泉坊之间的南北街道,几个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条街道上虽然行人也很多,但根本没法与朱雀大街等主街道相比。 刘凡还在东张西望地观看街道两边坊内鳞次栉比的高大建筑,只听李敏在旁边叫道,“哎,又发什么呆,你们家凌晗喊了你两声都听不见……” “噢,抱歉抱歉,刘凡一回头才发现已经走到了一户高门大户之前,凌晗笑吟吟地站在门前,静等着刘凡回话。” 不料,还没顾上刘凡开口,牵在凌晗手中的一个小女孩已经轻声问道,“姑姑,他们是说你吗,为什么你是他们家的?爹爹昨天就对我说姑姑是我们家的骄傲,是最有学问的,倩儿知道姑姑是我们家的,难道他们要抢走姑姑?” 李敏立即吐了吐舌头,喃喃道,“糟糕,这事儿闹大了。” 幸亏关键时刻刘凡还算有点急智,立即俯下身来抓住小女孩的手道,“你是倩儿姑娘吗,竟然长的比凌晗姑姑还漂亮,长大了肯定比你姑姑更有学问,我们不是抢走你姑姑,而是要抢着让他给我们俩当老师,倩儿长大了肯定也会有好多人抢着让你去给他们当老师的。” 这只是答辩中一种很常见的混淆概念的手法,但是骗骗这小姑娘应该足够。 果然,小姑娘想了想后才说道,“噢,我也要好好学习,长大了一定要和姑姑一样厉害。” “这就对了,另外,你可不能将今天的话告诉爹娘,他们本来在学问上不及你姑姑,如果再听到有人要抢着你姑姑去给他们当老师,会更加伤心的。” 小姑娘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不会告诉爹娘的,不过,我长大了只会给这位姑姑这样的学生当老师,不想给你当老师?”说着用小手指着李敏说道。 “为什么?”刘凡奇道。 “你长的不好看。” “我靠!”刘凡摸着脸说道,“今天怎么连着受打击?” “怎么,没信心了?”凌晗眼中半是安慰、半是戏谑地问道。 这眼神似乎在告诉刘凡,“没关系,不管怎么样,凡正已经有人要你了。” 刘凡站起身来,乘倩儿小姑娘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凌晗一眼,惹的凌晗和李敏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了好长时间。 等刘凡和李敏二人进府拜见了凌晗的母亲郭夫人,又在郭夫人的询问下将途中遇伏的情况又详细讲述了一遍,才在对方的一再称谢下走了出来,而凌晗的哥哥今日因有要事出门,只是让凌晗传话改日请刘凡、李敏等人前来家中一叙。 大慈恩寺位于长安城东南角的晋昌坊,从义宁坊走到晋昌坊几乎要跨过大半个城市,加之一路时不时碰到道路拥堵,待一行人来到雄伟壮观的寺门前时,时辰已经是未初时分了。 除了那座用青砖建造的大雁塔外,刘凡竟然在记忆中找不到一丝与西安大慈恩寺相似的感觉,不对,就连那座驰名中外的大雁塔也好像与记忆中的有些不同,刘凡撇下两个女子,足足绕着塔基转了半刻多时间,才终于发现此塔根本不是记忆中的那座塔,他与同事在西安出差时去过大雁塔,明明白白记得大雁塔是七层塔楼,而现在的塔身却有九层,看来这座塔身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中,千年之后的那座塔肯定是后期重建的。 除此之外,眼前的大慈恩寺看上去比记忆中的大慈恩寺要大上好几倍,全寺共有十三处庭院,面积竟然占到晋昌坊半坊之地,寺内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经凌晗和李敏二人介绍,这种情况一直要持续到上元节之后。 而大雄宝殿前面香客游人更是拥挤不堪,巨大的香炉内燃着香客们投入的各色香料,袅袅青烟在寺院上方形成了一条硕大的黑色云柱。 在大雄宝殿内进香叩拜就要遵从几名小沙弥维护的秩序,加入长长的排队大军中,这里可没人知道刘都尉与李都尉两位大将军,况且刘凡将几名侍卫与车辆马匹一起留在了寺外,只让守敬跟着三人一起进到寺内,四人身着普通仕子装束跟在长龙一样的队伍里慢慢排队进香,凡正今日回去后也没啥事,观看古建筑只是刘凡临时找来的一个蹩脚的借口。 但这种无聊的等待最是难熬,没办法,这中间为别人开心解闷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刘凡的头上。 自站在这里排队开始,刘凡就为三人讲起了四大名著之首的红楼梦,他知道红楼梦可是闺中少女的杀手,后世处在初高中阶段的女生几乎无人没拜读过这部大作。 堪堪讲了半个时辰,已经讲完了前面的五回,下一回就是《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刘凡感觉这一章不好再继续讲述下去,加之时已过午,刘凡只感觉口干舌燥,以一句‘今日暂且到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想草草收场,不料两位女士却不依不饶,“刘大哥,你看这排在前面的最少还有六七十人,再讲上两回都绰绰有余。” “晗儿我们先出去吃饭吧,等吃饱喝足了再来进香,估计那时就没什么人了。”刘凡低声下气地说道。 “刘凡你看看旁边,不仅仅是我们三人在听你讲故事,这时候你走得了吗?况且已经排了这么长时间,那有半途而废的,上香礼佛贵乎一片诚心,心诚则灵。”李敏接口道。 刘凡这才注意到由于自己讲的太投入,又一直对着凌晗和李敏两人,根本没注意到这排成三路的队伍中,自己的前后左右少说也有十几人支着耳朵在听。 看到众人向自己始终行来注目礼,有一位长相神似还珠格格中的容嬷嬷的老婆子还向自己投来一束含情脉脉的目光,刘凡瞬间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慌忙将目光收回来对着凌晗和李敏两人。 看来今天还得讲上一两回,要不然绝对会引起众怒,只好将宝玉梦遗及与袭人云雨这一段略过,只讲刘姥姥进大观园一事来。 刚讲了没两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在一名小沙弥的引导下来到刘凡三人面前,双手合十,恭敬地说道,“敢问几位施主可是凉州来的刘施主一行?” “正是,请问这位大师可有什么吩咐?”刘凡一边回答,一边心里暗喜,“看来佛祖也不愿让我再讲下去,派遣这位高僧前来请我们去喝茶。” “不敢、不敢,老纳为本寺监院,谨遵我院住持师兄法旨,特请四位施主到后堂一叙。” “这位大师,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是从凉州过来的?”李敏奇道。 “四位施主无须过问,一到后堂便知。” “大师,我们还没在这大雄宝殿进香,等上了香拜完佛菩萨后再过去行吗?”凌晗在旁边恭敬一礼道。 “噢,老纳这就引导四位前往大殿礼佛。” 刘凡心里埋怨道,“这丫头太实诚了,等喝了香茶、吃了斋饭,再在这位大师的带领下丟丢心心地去拜佛不是更好吗,干麻这么急啊?” 看到四人要离开,身边听故事的人齐齐发出一声埋怨声,一个财主模样的胖子急道,“这位兄弟,敢问您是在哪座勾栏里挂牌,我明日就赶过去……” “在凉州,凉州的勾栏院,说好了,这位兄台一定要去啊!” 一行几个走了老远,还看到那胖子目瞪口呆地张着大嘴。 在寺监的带领下,四人施施然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容进香礼佛,凌晗和李敏二人又在如来佛祖面前许了愿,几个小沙弥更是跑前跑后殷勤备至,看来古往今来的道理都是一样,就连寺院中也免不了这些世俗之风。 第一百零九章 初见曦和 等一切完毕,三人在寺监的带领下穿过好几个庭院,进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内,院中苍松亭亭如华盖,几树腊梅在冬日午后的暖风中怒放,给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平添了一份夺目的色彩。 三人光顾着欣赏院中风景,直到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向李敏躬身行礼时,才发现有几人在一位枯瘦如柴的老僧的陪同下出来迎接。 “敏姐姐,还认识我们吗?”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是小佐儿和小佑儿?几年不见,竟然长这么高了!” “敏姐姐,不能再这样叫我们了,过了正月我们都整整十五岁了,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我们已经想好了,姐夫这次回来后我们要跟着去凉州从军,从此马革裹尸,踏破祁连,随姐夫覆灭契丹强盗。” “噫噫噫,得了吧你们,长的像面条,别说挽弓,我看你们连小号的刀都拿不动,还是收起从军的心,好好温习功课考取功名才是正道。” 两个少年一下地提高声调说道,“敏姐姐,你小看我们了,我们这就演给你看。”说完两人立即摆开架势,看来要打上一趟拳法。 “好了、好了,佐儿佑儿,我出门是怎么给你们交待的,在刘将军和你们敏姐姐前面显摆纯粹是班门弄斧,再不知高低我这就让你们回去。” “……是,姐……,我们听你的话,不说了。” “嫂子,那有你说的那样严重,这两位小兄弟有这份上进之心,我看还是很不错的,况且两位兄弟长的如此帅气,我是羡慕都来不及。”刘凡插话道。 得到刘凡的鼓励,两个少年竟然喜出望外,他们已经从姐姐口中听说了这位刘都尉的名头的。 靖宁郡主笑道,“刘将军别夸他们,长的帅气有什么用,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半框诗书,像刘将军这样的才是人中龙凤。” 等靖宁郡主说完,刘凡又说道,“我们老家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宁可看不起没钱的白头老翁也不要看不起贫穷的年轻人,因为少年人前途不可限量。少年人如果努力迟早有一日会飞黄腾达的,就不相信一辈子总是穿着有破洞的裤子。’” “这句话用来比喻尚未成事的少年也是一样的,我还是希望嫂子以后还要多多鼓励两位小兄弟。” 听了刘凡的话,两个少年竟然激动的无法言语,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觉得此人就是自己今生的伯乐,今日刘凡如果让二人立即上刀山下火海,两人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看到两个弟弟的激动模样,靖宁郡主也是惊奇不已,这个刘凡虽然看上去一副实诚模样,但每每都有惊异之处,今天他对两个弟弟说的这番话先不忙分辩对错,但可以肯定,此人短短几句话,对两个弟弟的鼓励胜过爹爹平时好长时间的教训。 旁边那位老僧喧了一声佛号,低声道,“这位施主小小年纪,但几句话中大有深意,靖宁郡主,你还没向我等介绍客人呢!” 靖宁郡主这才恍然道,“对对,是妾身之过,这一见面就话赶话地说到这里,忘了互相介绍诸位,实在抱歉!” 经靖宁郡主介绍,这位廋骨嶙峋的老僧就是以佛法闻名的大慈恩寺住持了因大师,引领自己一行来此的那位大师是监院了悟大师,而一对双胞胎少年就是靖宁郡主口中不成器的两个弟弟——黄佐和黄佑,还有一位女子,靖宁郡主只说是自己的族妹和儿姑娘,今日和自己一同来进香。” 刘凡看到这位名为和儿的姑娘长的明眸皓齿、桃笑李妍,年纪虽小,却秀美绝伦,说一声国色天香也不为过,而且浑身透着一股雍容华贵,连刘凡初次见到即惊为天人的靖宁郡主与其比较后也似乎黯然失色。心里有种感觉,“这个和儿姑娘肯定不简单。” 等靖宁郡主介绍完毕,刘凡一行向了因和了悟两位大师以及和儿姑娘正式见了礼,才在了因大师的谦让下进到待客的房间内坐了下来,在了悟大师的张罗下,几个小沙弥立即献上了茶汤及斋饭,刘凡也不看守敬、黄佐、黄佑三人的吃相,更别说凌晗、李敏、靖宁郡主以及那位和儿姑娘吃的有多文雅,自顾自地连吃了五大碗斋饭,连小沙弥及时添上的茶汤也是手起杯尽。 等吃的差不多了,才在黄佐黄佑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笑道,“抱歉、抱歉,军旅中呆的时间长了,吃饭不雅相,让各位见笑了。” 凌晗和靖宁郡主都或多或少知道军旅中的一些情况,李敏更是出自军旅,放在凉州她也和刘凡一样才不顾吃饭雅相不雅相,但她在十六岁之前一直过的大家闺秀的生活,一进入这个圈子立刻就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以往的生活格调中。 一片寂静中,坐在了因大师和靖宁郡主中间的那位和儿姑娘可能从来没见过这样粗鲁的男子,竟然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让和儿姑娘见笑了,在下一介粗人,没受过什么教育,不太讲究礼仪规程,只是知道吃饱了才能上阵杀敌,要不各位先在此叙话,我去欣赏一下这大慈恩寺的古老建筑?”说着就要站起来告退。 “刘大哥,我陪你去。”凌晗也准备起身说道。 和儿姑娘立即站起来说道,“刘将军,实在抱歉,和儿根本不是有意嘲笑于您,听靖宁姐姐说,你是军中柱石一样的人物,为国征战身上已有多处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创伤,今年对契丹国的战事中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向行营建言大败契丹二十万大军;就是敏儿姐姐也是我们闺中女儿的榜样,比我只大了仅两岁,就敢在万马军中冲锋陷阵;晗儿姐姐更不用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娘亲说起过你的才名,娘亲还答应我,一定要介绍我和你认识……” “可惜娘亲没有兑现她的承诺就离我而去,三年前我嫡亲的哥哥又撒手人寰,可能是娘亲和哥哥早早离我而去,使我失了教导,才无意中伤了刘将军你,和儿今天也是听靖宁姐姐说你们要来大慈恩寺进香,知道你们都是当世英才,故而冒昧前来相见,希望刘将军和敏儿、晗儿两名姐姐一定原谅和儿的无心之过。”说着又躬身向三人行了一礼。 刘凡慌忙起身,深深还了对方一礼道,“那有和儿姑娘说的那样严重,是我不敢与各位坐而论道,在下虽然上过几年私塾,也经我之口向世人献上过两首词作,但在下的长处却在格物、数算、天象等方面,对于文章辞藻却半点儿也不懂,更别说是博大精深的佛法,故而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就想借和儿姑娘的一笑而乘机溜之大吉,说白了,是和儿姑娘替我受过了,不是你向我道歉,而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请和儿姑娘心里一定不要产生什么负担。” “和儿妹妹,你千万不要让这人的一幅粗鲁模样给骗了,其实他心里多的是弯弯绕,一不小心就可能上了他的恶当。再说了,在军中别说是笑他一声,就是当面踢他两脚他也不会在意的,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能活下来就算是阎王爷那里拣的一条命,这些小事在他眼里啥也不当,风一吹就烟消云散,哪里会因此生气翻脸?” 第一百一十章 一件事情 等李敏说完,众人立即哈哈大笑起来,而刘凡却像没事人一样吃着寺院里特有的精美素食点心,对于李敏的一番说辞看上去更是充耳不闻。 进到了因住持的待客室里,刘凡就想明白了一切,虽然靖宁郡主对和儿姑娘的介绍不清不楚,但了因却让和儿姑娘坐了主位,而了因、了悟两人从神态举止上自始至终对和儿姑娘礼敬有加,再联想到进入这小院时刘凡恍惚看到几名宫中侍卫在四周转悠,和儿姑娘的身份也就逐渐在脑子里清晰起来。 这一分析在道理上也能说的过去,听凌晗说大慈恩寺的几位当家都是有名的高僧大德,而了因更是大齐僧佛界的泰山北斗,说一声名动天下也不为过,听说等闲之人很难见其一面,甚至有一次一位不怎么得宠的当今妃子请见一面而不能得,而靖宁郡主的面子甚至不会超过当今右相的女儿李敏,不可能使了因亲自出面,最大可能就是让了悟引导前往大殿叩拜一番也就给足了面子。 了因大师面带微笑道,“刘将军心思机敏,和儿姑娘听了你的词作后,慕名前来见你,而我们两个老和尚却只擅长佛学,你开口就表明自己不会文章辞藻和佛法,一下子就堵住了我们几人的口,这让我们今天的这个小小聚会如何继续啊?” 刘凡心里诽谤道,“有什么好继续的,大家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是挺好的吗?” “住持大师还请多多原谅,我不是胡言诓骗于诸位,在文章辞藻方面真的不是很懂,至于佛学更是接触不多,但佛家讲求缘法,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今天大家既然聚在了一起,我想各位在前生最少看过五百次,这也是难得的缘分,如各位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比如当个保镖仆从什么的或有什么体力活,我都甘于促使。” 刘凡看到大家听了自己的话后神态各异,凌晗、李敏还有那位和儿姑娘都在回味着刘凡的这句话,而靖宁郡主却是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态,开口道,“刘凡,你前世看看其中一位姑娘也就罢了,但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看上那么多次?” 靖宁郡主一说完,大家都立刻将目光对向刘凡,看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料刘凡立即开口道,“主要是你们前世和我一样是男身,就是看上一千次也没什么关系。” 了因和了悟两人均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比较欣赏刘凡的机警。 “这其中最少也有一位女身吧?” “这个……这个,大概、也许……” “在千军万马面前连眼都不眨的刘大将军,说出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难道会如此艰难?” “就是有一位女身,为了今生与她的遇见,我不但在前世五百年一次次的回眸,更是在菩提树下求了五百年,才得以今生跨越千年来相会。” 本来大家都是一幅随意说话、嬉笑玩乐的态度,但等刘凡说完,都被这句话深深地惊到,好美的句子!好美的誓言! 和儿姑娘一脸神往,心里想道,“如果世间真有这样的异世因缘,该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事啊!” 凌晗眼睛亮晶晶的,一股幸福感瞬间充满了整个心田。 李敏也被刘凡对凌晗的这份至纯至深的用情所感动,心里轻轻叹道,“这世间多的是花心男子负心汉,像刘凡这样的人真是少有。” 而靖宁郡主脑中却更多的是疑惑,“这人小小年纪,不但能吟出水调歌头那样的传世之作,而在男女情爱方面更是不缺这样美的使人陶醉的句子,真想打开这人的脑子看看,不知道还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守敬、黄佐、黄佑三人惊奇之余均感到一份欣慰,幸亏刘将军长的不怎么样,不然马上就会成为京城许许多多美少女的职业情感杀手。” 了因看到大家都被刘凡的一番话所感染,缓缓开口道,“刘将军思维敏捷、言辞优美,特别是这其中蕴含的一份真情也是世所罕见,不过,恕老纳懵懂,实不知‘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这句话乃佛祖所言,请问刘将军这句话出自何经?还请将军为老纳稍解疑惑为盼。” “这我咋能为你解释,这可是出自席大师的爱情诗《回眸》,是不是真是哪位大佛或是神仙说的,要去问席大师,我咋能知道?”刘凡心里诽谤道。 “让大师见笑了,我只知道有这么几句话,还真不知道是不是佛祖说的,也可能是有人假托佛祖的名义说的,还请大师原谅在下的信口胡说。” “噢,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言,不妄语戒只是针对佛门弟子的戒律,你不是佛门之人,只要言谈中没有什么恶意,老纳认为也无不可。” “那就谢过大师,我刚才还有点担心大师揪住此事不放要为佛祖正名呢。” “哈哈,刘将军想对了,老纳还真有此意。” “啊!真的?” “对,就为了你擅自冒用佛祖之名,我要请求刘将军答应做一件事!” “为您?” “不是为我,是为和儿姑娘。” “啊,不是为您。”刘凡看了看坐在了因和靖宁郡主中间的和儿姑娘,见到对方看向自己的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探究之意,艳丽不可方物,急忙转头对向了因说道,“什么事?” “目前还不能说,时间到了你自会知道。” “大师,我虽然没什么信仰,但杀人放火的事可不能……” 旁边靖宁郡主笑道,“刘将军,你从哪儿看到了因大师与和儿妹妹托你去干杀人放火的事?” “噢,是我口不择言,算我没说。不过,我年轻无知到时候将事情办砸了可不能怪我。” “只要刘将军尽力而为,我们就不胜感激。”靖宁郡主又说道。 到了此时,刘凡已明白今日着了了因和尚和靖宁郡主的圈套,但此时话已出口,已无反悔之理,看了李敏和凌晗一眼,轻声道,“都怪我,今天就不应该带着你们来这大慈恩寺礼佛。” 但转眼又想道,“对方既已处心积虑让自己入套,即便今日自己不和李敏、凌晗两人来这大慈恩寺礼佛,他日也会中了他们另外设计的圈套的,自己就住在李家,一言一行均在靖宁郡主的眼皮底下,那是防不胜防的。把他家的,他算是了解了这个老和尚了一一他刚才还想过这是名动天下的高僧,没想到竟然和靖宁郡主和谋设计自己,至于靖宁郡主那就更不用说了,自从和这人第一次见面,就感觉此人不但长的国色天香,而且脑子里更不缺心眼,他现在正怀疑李守义是怎么降住此人的。” “刘大哥,可能和儿妹妹真是需要你的帮助,到时候只要你全力以赴,如事仍有不谐,则也算完成了了因大师交办的事情。” 了因和靖宁郡主异口同声地说道,“晗儿姑娘(晗儿)说的对,我们正是此意。”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和儿姑娘手下留情,到时候让我办一件‘出门买包桂花糖’这样的事情,如此在下将感激不尽!” 旁边一直把自己当成忠实听众的李守敬疑惑道,“刘大哥,不可能是这样的事情吧?像这种小事,我养的那条小狗都……”还没说完,就被李敏狠狠地瞪了一眼,马上又变成了闷嘴葫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死轮回 看到刘凡已经答应了下来,和儿姑娘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和儿先谢过刘将军,只要刘将军答应了,我想事情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到时候做事的时候还请李敏姐姐和凌晗姐姐一起过去,说不准两位姐姐也能为和儿帮上大忙。” 等刘凡、李敏和凌晗三人还了礼,了因看到刘凡脸上仍然是一幅郁闷表情,低声说道,“刘将军,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句话虽然不是出自佛经,但同样含有很深的佛理,这件事情对于刘将军可能不是负担,更可能是一次机遇,刘将军可不要把老衲及靖宁郡主想的太坏了。” 刘凡立即恭敬道,“那敢呢!” “另外,等这件事情办完了,绝对会有人要重重感谢刘将军的。” “不敢求什么回报,只要能顺利完成大师交办的任务就知足了,不过我有一个比较幼稚的问题,说出来还希望大师不要见笑!” “好吧,刘将军既然答应了老衲所求,则刘将军别说提问题,就是让老衲办什么事,只要不违背佛之大义,则老衲无有不可。” “只是个小问题,大师精通佛学,肯定已参透这人间至理,敢问大师,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生死轮回之道?” “噢,你刚才还不是口口声声在说前世今生的,这时侯又不自信了?” “那只是我零星记下来的几句诗而已,说是誓言也无不可,但对于生死轮回之事我真是心存疑惑。” “刘将军说笑了,我佛博大精深,但最主要的教义却只有四点,即: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三法印,十二因缘即包含了生死轮回之说,这是佛教最基本的观点,凡入我佛门,对此都深信不疑,何况老衲乎?” “何以印证?” 听了刘凡的话,了因法师双手结印,微微闭上眼睛,竟然立即进入到入定状态,但也只过了少许时间,就睁开双眼,目光中已含上了一份耐人寻味的味道,开口道,“老衲能否请刘将军借一步说话?” 刘凡脸上的疑惑也是一闪而过,立即答道,“敢不从命。” 两人在所有人一片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一前一后来到会客厅后面的一间静室,刘凡看到这小小的房间内很是洁净,但房内除了放在地上的两个蒲团之外别无一物,看来正是了因法师平时坐禅之室。 等两人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了因法师以一种平缓的口气低声说道,“自今年八月以来,刘将军在军事、格物、数算、诗词等多个领域一鸣惊人,世人多有不解,我想……用这其中的缘由来解释刘将军刚才提出的问题不知可否?有些问题不需要老衲再为刘将军答疑解惑了吧?” 了因一说完这句话,刘凡马上明白了话中的深义,立即惊惶失措地跪立起来,身上更是不由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到刘凡的神态,了因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将军不用慌张,老衲虽然能参悟些许幽冥之事,但更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何况也只是对将军稍稍提醒而已,根本没说什么,如我所知不错,这世间再没有其他人能参透这其中详情,将军根本不用将其放在心上。” 等了因说完,刘凡刚才一颗瞬间提起的心又放回了胸膛,身心又恢复了先前的轻松模样,恭敬地向坐在对面的了因法师深深叩拜了三次。 “将军不用多礼,这世间的事情皆为因果,有因必有果,听将军刚才所言,将军来此似乎只为追寻前世因缘,但老衲认为可能不仅仅为此,将军来此是承命而来,可能更为了这眼前的世道……” “眼前的世道?” “对,老衲虽然能探知少许幽冥之事,但至于上天为何如此安排却很难参透其中精义,但有一丝感知却告诉我,将军来此绝对不只是情之一字,最大可能是为了成就这世道,让大齐再现汉唐以来的煌煌盛世。” “就我?大师,这不可能吧!”刘凡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相信地问道。“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志向的毛头小子,根本不想成就什么大事,认为人生贵在适意,只想随遇而安,平时喝喝小酒,打打纸牌,与心爱之人隐居在悠悠南山之下,与家人一起过过平安幸福的日子。” “这和你心里的想法根本没什么关系,世情推物理,有时候人的一生不是自己想怎样就能怎样,都是世情的变化推着我们向前,年轻的时候心里那点美好的想法,等过了二三十年,再回头一看,其实我们走过的路已面目全非,甚至与当初的想法根本是背道而驰。” 了因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有些人从小就想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但等到耄耋之年,才发现自己此生竟一世无成;有些人生来却只想做普通人,平凡地去生活,对一丁点幸福都会甘之若怡,但世情却推着他去为家国天下奔命,这一切说白了,都不是我们个人能左右得了的。” “大师,你这是宿命论,我可不怎么认同。” “这恰恰不是什么宿命论,是要求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顺天应时,遵从这外部的大势,把握时机,不能逆天行事,才能有所成就。” 刘凡虽然嘴上说不认同,其实心里早已经认同了了因的见解,虽然自己心里想的非常美好,但有些事只能在心里想想,付诸行动那却是千难万难,就比如自己想着与凌晗一起到来京城时被人伏击的那个山谷中隐居。但他知道别说去隐居,就是说出来都不能够,叔婶、董子、两个妹妹、还有自己的一大堆好友,任谁也不会同意,而凌晗的家人更不会同意,这还只是一个层面,只要自己说出撂挑子不干了,李守义、祁伯远、郭怀德、李宗雄,甚至二王爷哪一个人不来相劝,哪一个人也不会容许自己甩手不干,这就是外部情势,想法很美好,但那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将军想想,你此时想辞去这司马都尉不干,不知可否?” “我靠,今天见到的人怎么都这样妖异,早晨刚猜想靖宁郡主有读心术,现在感觉这老和尚更可能有读心术,自己刚想到这里,他就说出来了。” 刘凡摸了摸头上的冷汗道,“大师说的对,有些事我们不可能率性而为,但我真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让家人过的好一些而已。” “将军又本末倒置了,家国家国,家和国是分不开的,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那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老衲生逢唐末战乱,在那样一种境况下,世上那里还会有一个平安的家庭。将军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契丹攻破了凉州,你营造的幸福美满的家庭还在吗?” 听了了因这一番说辞,刘凡不禁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老和尚人老成精,说出的话更是发人深省,犹如提壶灌顶一般将自己浇醒,看来自己以前想的是有些偏执了,自己刚才还说今天不应该来这大慈恩寺礼佛,此时才感到今天这是来对了,仅仅是老和尚的这篇言语,自己今天就不虚此行。 这时候又向了因深深一礼道,“受教了,多谢大师的精妙言论,小子我受益匪浅,日后大师如仍有所遣,请派人告知一声,我将倾尽全力为大师完成。” “好好,将军是上天降下来完成大使命之人,这一点千万不可告之于人,就是你最亲近之人也不可,如果今后心中有什么疑惑,就到我这小院中来坐坐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石缘定 “还有,刚才进到这间静室时,老衲偶得一偈,现一并予以将军,以使将军能有所悟,请将军记好了。” 随后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三石缘定三世缘,三世缘定三身缘,成就世间不世名,事成英名空留世。”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老衲说的已经够多了,再说下去恐怕也要遭到天谴,更何况有些事老衲也不甚了了,将军还是自己感悟吧。” 刘凡看到没有希望从了因的口中探知这四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反复将四句偈语熟记于心,又郑重说道,“在下心中还有一事,时时如鲠在喉,还希望大师能为我解惑。” “噢,何事?” “自八月以来,在下时时思念父母,请大师帮我看看家中父母现如今是否安好?” “嗯?你不是和父母刚分开仅半月有余吗,怎么……” 看到刘凡听到自己的话后不为所动仍然一幅求恳模样,了因稍稍思虑后恍然道,“噢,老衲明白了,请将军稍等。” 说着又一次双手接印进到入定状态,但这次却和上次不同,刘凡估计最少过了一刻钟左右时间,才看到了因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竟然带上了一丝疲惫,嘶哑着声音说道,“看来人力也有穷尽时,那是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老衲的感知还从来没有如此微弱过,但是心中也没起什么大的波动,看来你的父母应该平安无虞。” 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也请将军不要过分担心,毕竟天道至善至仁,想来也是无虞。” 这日一直到太阳西沉,刘凡一行才与了因法师等人告辞从小院中走了出来,之后又遵照了因法师的嘱咐由了悟引导重新在大雄宝殿里上了香并一番叩拜后才与凌晗、李敏等人一并离去,可不敢再敷衍了事了,之前上香时他只是为两个丫头做保镖,连大雄宝殿都没进,就这么点小事老和尚都好像看见了一样说自己对佛祖不诚心。 自至和六年大年初一以来,京城长安的天气并没有像上年腊月根里那几日一样几乎每天都是雪花飘飘夹杂着刺骨寒冷的北风,接连三天的艳阳晴好天气让人们有了冬去春来的感觉,纷纷脱下厚厚的棉袍皮裘换上夹衣,再在外面套上新鲜亮丽的新装,看上去人都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而更加难得的是配着这晴好的天气,自正月初四至上元节期间的这十多天里,皇家芙蓉园中的部分庭院竟然要向阖城百姓开放,这可是十几年里也遇不上的稀奇事,老百姓们早就听闻皇家芙蓉园中的景致可是享誉全国,就连院中的梅花听说也是别外地方都很难见到,自初四这天开始,城内不管是达官贵人商旅巨富,还是文人骚客平民百姓均纷纷出门前往芙蓉园中一游。 虽然入园需缴纳一千个铜板的进门费,但京城里能够付得起一千个铜钱的人家可是海了去了,仅仅初四这天,京城极少数人就从万年县负责收费的小吏口中听说仅这一天的收费就高达五万两银子。 因提出此条建议以体现高宗皇帝与民同乐之意的户部侍郎郑奇登时就获得朝堂上下朝野内外的一致嘉许,靠着阖城百姓的一致称赞以及每日几万两的入园收入,这个正月里郑奇为自己博得一个“干练能臣”的美名,在六部里的声望一下子也高大了许多。 昨日从大慈恩寺回来的路上,凌晗和李敏二人就和刘凡商议今天去芙蓉园中观看梅花,但刘凡却以‘芙蓉园刚刚开放两日,此时前去肯定是人山人海,估计连梅花前面都挤不到’为由拦下了两个姑娘,并建议两人今天跟随自己去群芳阁转转。 但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李敏的鄙视,说凌晗你可要看紧了,你们家刘凡看似忠厚,实际在忠厚老实的相貌下隐藏的可是一幅花花肠子。 凌晗却当着刘凡的面对李敏说道,“刘大哥的为人她绝对放心,既然刘大哥他们要去群芳阁,明日就由自己陪着小敏姐去芙蓉园中观看梅花。” 由于春节大假期间正是达官贵人闲暇之余前往青楼楚馆寻欢作乐的最佳时间,群芳阁夜间肯定比较忙碌,故而刘凡昨日就让侍卫专门带话给侯耀文公子,与秋华姑娘说好了今天上午巳正左右就过去,凡正自己一行过去也只是履行当初自己和秋华姑娘的一个玩笑般的约定——吃喝一顿而已,啥时候去都一样。 等刘凡与守敬两人牵马走出相府大门,却见一辆马车整装待发,马车旁李敏和凌晗两人正微笑着一起注视着自己,两人都是一身仕子装束,软脚的乌纱幞头,圆领的丝绸棉袍,崭新的牛皮软靴,浑身上下拾掇的清爽利落。 “哎!你俩不是一大早就要去芙蓉园看梅花吗,怎么到现在还在这磨蹭?” “还不是因为你,害得我俩在此等了好长时间,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冲进你的房中把你揪出来。”李敏说道。 “你们等我干啥,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分道扬镳吗?” “晗儿你看到了吧,他这么快就要和你分道扬镳,你的刘大哥估计也是一个靠不住的男人。” “刘大哥,你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我们决定了今天还是要陪着你去,改日再由你陪着我们去看梅花。”凌晗也是一脸狡黠地说道。 “这样就对了,夫唱妇随吗!走,上车。” 这次凌晗出奇地没有反驳,看来她已经适应了刘凡的厚脸皮,对于这样的玩笑已经有了足够的免疫力。 群芳阁却不像凉州冶红院那样一眼就能看出是青楼楚馆,不了解内幕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处大户人家普通的院子,如果不是侯耀文、许慎、吴有德以及董子、马强、海显存等人候在门外,刘凡还以为李守敬带错了地方。 等向侯公子等人介绍了李敏、凌晗、守敬三人,一行人进到院子里才知道院内院外根本就像是两个世界,从外面看普普通通的院子,院内却风景绝佳,整个院子看上去就是由池水、假山、亭台、楼阁以及连接它们的曲曲折折的游廊组成,十几处古色古香的三层阁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各个角落,一簇簇的小小竹林点缀在其间,而最让人眼中一亮的却是那房前屋后开的正艳的各色梅花,将整个院子装扮成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 一行人进到院子里,立刻就被这人间仙境般的景致惊的目瞪口呆,凌晗轻声说道,“小敏姐,我们来对了,我还从来没看到过装扮的如此美丽的院子,就这院中的梅花最少也有十几个品种吧,我听说芙蓉园中的梅花也才不到二十个品种呢!” “唉,真是郁闷,怎么好风景都在这种地方,那次去凉州怡红院就感觉风景绝美,怎么这群芳阁看上去景致比怡红院更胜一筹,怪不得男人们都喜欢来这种地方,就连这风景也让人流连忘返。” 刘凡、董子等人还像呆瓜一样向前张望,旁边侯公子高声叫道,“刘将军,秋华姑娘向你打招呼呢!” 等刘凡转头,才发现秋华姑娘也是一身文士装束,正低头向自己行礼,等刘凡回了礼,又向秋华介绍了李敏、凌晗、董子等人。 秋华才说道,“刘将军,小妹这院中景致如何?” “不是心怀锦绣文章、腹藏万千诗书是难以设计出这般绝美的园林来。” “刘将军这是取笑于我吧,在你面前我那敢提诗书二字。”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只麻雀 今日天气晴好,秋华姑娘将一行人一直引到一处宽阔的水榭之中,水榭四面临水,亭台楼阁与盛开的梅树环绕在四岸,形成了一个优美的聚会空间。 等一行人通过曲折的廊道走到水榭一角的入口处,亭中几乎已经坐满了客人,此时均已齐齐站起来迎接,只有北首尚余十几张空位,看来正是为刘凡等人准备的。 刘凡郁闷道,“秋华姑娘,不就是喝个酒吗,竟然有这么多人?” “喝酒也要讲个氛围,刘将军不远千里而来,妾身深恐轻慢了将军,故而通知了几个好友,一起来为将军助兴。” 经秋华姑娘稍稍介绍,这水榭中等待的二十多人中,竟然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拨,东首是以侯耀文、吴有德等人为首的京城四大才子系列,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四大才子中还有吏部尚书潘文渊的儿子潘东梓,另外一个竟然是凌晗的哥哥郭凌晨,不过郭凌晨今天没到场,他向来很少参加此等聚会,而许慎虽然也很有才华,但名头与四人相比还是稍有逊色,俗语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至于四人中具体谁先谁后,则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南首的人较多,加起来竟然有十几人,但清一色都是女子,是以秋华为代表的京城四大青楼的花魁系列,除了秋华之外,尚有环彩楼的芙蓉姑娘,飘香院的云深姑娘,莳花馆的雨荷姑娘……,而环彩楼的芙蓉姑娘和莳花馆的雨荷姑娘年纪较小,估计也就十六岁左右,却是新晋的青楼花魁,其实秋华和云深两人年岁也不大,最大的秋华今年也才十九岁,经秋华介绍,芙蓉姑娘竟是水仙的妹妹,而莳花馆的前任花魁几个月前才嫁给户部侍郎郑奇为妾。 西首的六七个人均是年轻公子,为首者不到二十岁,虽然长的帅气,但脸上却带着一股痞气,秋华悄悄告诉刘凡,这是当今左相的儿子杨誉,坐在其旁边的是延州郡王黄盛和大理寺卿的儿子韩述宇,三人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在京城四大纨绔子弟中占据了三个席位,由于这些人基本上天天厮混在青楼瓦舍之中,更是这群芳阁的常客,今日一听说秋华姑娘要请客,立刻不请自来,这些人背后权势滔天,仆役也根本不敢拦阻。 等一群人乱乱顿顿好不容易见礼完毕,群芳阁的侍女们已经布好了下酒用的小菜以及各色点心水果,秋华姑娘起身双手把盏,轻声道,“妾身有缘与刘将军相识,既佩服将军的英雄豪迈,又仰慕将军的绝代才华,故而自凉州回来后,将两次前往拜访将军而未能得引为平身憾事,以至于昨日听侯公子传话说将军已到京城,并要前来寒舍履行上次的约定时,妾身竟然激动的有点忘形,今日一早就派仆从传话一众姐妹来此相聚。” “至于杨公子和侯公子等人,也都是妾身最要好的朋友,将军完全不用有什么顾忌,今日可要说话算数,一醉方休最好,妾身先敬将军一行及在坐各位朋友一盏。”说着举盏一饮而尽。 看到秋华姑娘一饮而尽,亭中三十多人均齐齐站起来喝了一盏。等秋华姑娘敬了三盏,侯公子又敬了三盏,等到许慎拿起酒盏刚要说话,坐在西首主位上的那位丞相公子杨誉站起来说道,“秋华大家,这样文绉绉地敬来敬去有什么意思,我看刘将军一行也是爽快人,干脆我们行个酒令,各凭能耐喝酒,不然刘将军等人喝醉了也会怨我们胜之不武,况且也显示不出各位才子佳人的文采不是?” 杨誉一说完,立即引得亭中众人的一片叫好,这才是道理,听说这位刘将军就是那首水调歌头的作者,区区小地方的人竟然作出了如此优美的诗词,压得京城的文人仕子两三个月抬不起头来,听说这人就没怎么读过书,虽然已致仕的原礼部尚书姜大人以及吏部潘大人都说过这首词以前从未现世,但这也不能说明这首词一定是此人所作,今天刚好乘此机会看看这人到底是否真有才学。 既然杨公子已经提出来了,众人刚好顺水推舟,一致认为在刘将军这样的诗词大家面前不以做诗为令就是对刘将军等人的不敬。今天风和日丽,四周几十棵梅树竞向绽放,坐在侯公子旁边的潘东梓公子更是提出就以梅为题依次作诗词一首,如难以做出或做出的诗词实在欠佳,则罚酒一盏。 听了杨公子和潘公子的提议,刘凡立即站起来反对,“今天我们几人只不过是受邀到秋华大家这儿喝个酒,干吗要绞尽脑汁作诗词啊,况且做诗喝酒好半天也喝不上一盏,我这有一个酒令简单易行,大家也不用费什么脑筋,喝酒也能喝个痛快,我说出来看大家同意不同意。” 众人一见此人一说到诗词就立马跳起来反对,先前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多数人心里都想好了一定要探探此人的底细,说不准此人最终露出的就是一幅丑恶的嘴脸,则也是为大齐诗词界做出了一番贡献。 但今天此人一行却是秋华大家的坐上客,而其他人却是做为秋华大家的朋友来此相陪的,此时也不好过于逼迫,均一齐看向秋华大家道,“今天刘将军一行是秋华大家的贵客,具体如何还请秋华大家做主。” 听了大家的意见,秋华姑娘站起来说道,“还请刘将军说说你的酒令,如果可行就按将军说的酒令来行也无不可。” “是这样的,我这酒令说出来非常简单,就是数麻雀。” 说着立即开口唱道,“一只麻雀一张嘴,两只爪子墙上蹬,两只眼睛明溜溜,一个尾巴墙后面;两只麻雀两张嘴,四只……” 还没等刘凡唱完第二遍,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西首以杨公子为首的一边更是嘘声一片,延州郡王黄盛抱着肚子笑道,“这和市井里那些无赖和乞丐之流唱的莲花落有什么区别?” 秋华姑娘和侯公子等人却是一脸尴尬,不知道这接下来的场面该如何应对。只有坐在北首的刘凡一行八人却是死静一片,李敏、凌晗、守敬三人满脸通红,不知道此时心中作何感想,而董子、马强、海显存三人却感觉莫名其妙,不就是一个酒令吗,我哥(凡子哥)提出的这个酒令很不错啊,有什么好笑的,这些人真有病。 等笑声低沉了下来,秋华姑娘一脸难为情道,“刘将军,这个酒令似乎不太妥……” 刘凡倒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提议是个什么看法,就是笑声和嘘声中透露出对自己的蔑视也不怎么在乎,一帮夸夸其谈的公子哥而已,难道离了你们我就活不了啦?如果因这次提议和你们这帮附庸风雅的家伙有效拉开距离那才是求之不得,但现在显然不能甩手而去,如果那样就太辜负了秋华姑娘以及侯公子等人对待自己的一片友情,就是凌晗和李敏二人今后也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受到许多非议…… “……那好吧,就以梅花为题,但我还是有个建议,今天的主题是喝酒作乐,不是诗词文会,我们就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团队,每个团队随意出一人做诗做词即可,也不限做出一整首来,就是做出一两句只要大家认为是佳句就行,经评比后获第一第二者不用喝酒,第三名的团队每人喝一盏,第四名的团队每人喝一碗,当然,如果是秋华所在的美女团队,则减半执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秘密武器 “最终那一个团队喝的太多了坚持不住,就要承认自己是小弟,以后见了其他三个团队的人要恭敬地称一声大哥或大姐,骑马者、乘车者、坐骄者均要下马、下车、落骄行礼避让……” “没这个道理,老子在这长安街上行走可都是横着走,从来不需要让着谁!”延州郡王黄盛说道。这几人前面还顾着秋华的面子,这时听了刘凡的几句言语,渐渐放肆起来。 只听董子闷声说道,“做为男人既然诗词比不过人家,酒也喝不过人家,那还凭什么在这长安街上横冲直撞,难道还凭武功,那不妨我们比比武艺也成。” 黄盛刚想说凭老子是皇家血统、凭老子有钱,咋得,不服。但这话还没出口就被旁边的杨誉瞪了一眼,一句话立即停在了嗓子眼上。 杨誉虽然也是京城四大纨绔子弟之一,但不像黄盛一样纯是个二货没脑子,他一看黄盛的表情就知道这货接下来要说什么,如果由着黄盛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则自已一方与刚才骂对方的痞子还有啥区别。开口说道,“我同意刘将军的建议,不过,如果刘将军今天根本拿不出一首像样的诗词,则要当堂承认自己是欺世盗名之辈,并要在正月十三举行的最大文会上承认那首水调歌头确实是抄袭前人之作。” “好吧,自然杨兄说的如此明白,在下看来也只能拼命一试了,如果小弟万一落败,则一切唯杨兄马首是瞻,杨兄让我干什么,只要不违背道义则无有不可。” 看到刘凡和杨誉基本上说定了,秋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根本不担心双方意见不统一最终吵闹起来,她相信只要自己说句话,这亭中任何人也会卖她一个面子,但如果一旦有两方红了脸,今天自己举办的这个小型聚会就会成为笑料,一场美事瞬间就变成了坏事。 秋华姑娘舒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刘凡的那个侍卫队长却已经开口道,“凡子哥,我感觉这样喝酒还是有点问题,今天主要是秋华姐请我们来喝酒的,如果你和李都尉、凌晗姐做出好诗词我们就喝不到酒,但不做出好诗词我们虽然能喝到酒但却要认输,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众人听了这话后心里立即诽谤道,“这话听起来咋这样别扭,难道此人就是个酒囊饭袋?” 虽然别人不知道怎么认为,但侯耀文、吴有德、许慎三人却明白刘凡的这几个兄弟就是在与契丹人的战事中幸存下来的粗莽厮杀汉,说他们是国家英雄也不为过,但却是大字识不了一框的睁眼瞎,让这三人听一帮文人仕子咬文嚼字还不能开怀畅饮要提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从开始他们就能理解刘凡不想以诗词为令的建议,但他们更想见识一下刘凡的诗词功夫,因而从刘凡提出不以诗词为令时起就一直忍耐到现在也没吭声。 况且吴有德前日在驿站里还拍着胸脯向几人承诺,“要找几个好酒量的兄弟作陪,让马强三人喝个够。”这时候不好再装聋作哑,插话道,“秋华大家,你也知道刘将军的这几位兄弟都是军中豪杰,更清楚他们都是海量,我建议给他们三人另开一席,就别参与到这以诗词作令的酒会之中。” 不料还没等秋华姑娘开口,刘凡已经接口道,“别再另开席面,既然他们三人随我而来,那有置身事外的,秋华大家你看这样行不行,刚才的酒规稍稍修改一下,诗词经评比后得到第一名的喝一盏、第二名喝两盏、第三名喝三盏、第四名喝四盏,至于他们三人就别用盏喝了,改成用碗,这样我们这个团队不管得第几名,他们最少都能喝一碗酒。” “另外,刚才说的第四名要向前三名下马行礼避让之类的只是在下和各位开的一个玩笑,还请杨公子、侯公子等人多多包涵,我们今天只是热热闹闹喝一场酒而已,规矩虽然这样定了,大家能喝的就遵从一下,不能喝的最好也别强求,特想喝酒的我们也不限量,如果侯公子不小心作出一首传世佳品,我一高兴说不准一口气喝个七碗八碗也有可能,几位美女不想喝酒了,给大家弹个琴或跳个舞都无不可,就是在下,等会儿喝高了要向各位献上一舞也有可能。” “啊!众人听了刘凡喝了酒还有可能要跳舞,均齐齐地吃了一惊,连带着将其前面的话都没怎么在意,这人还真敢说啊,竟然要像优伶一样给众人跳舞,要知道这个社会男人做优伶就好像女人做娼妓,被视为社会最底层的行业,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也看不起,这人一旦今日向众人舞上一段,不知明日之后是不是要在长安的上流社会引起轰动。 这时,侯公子起身道,“刘将军,今日秋华大家为我们提供这个聚会的机会,值此良辰美景,大家饮酒吟诗,恣意玩乐都没什么关系,至于将军向众人献舞一事,我觉得不跳也罢。” “多谢侯公子对在下的关怀,但我觉得跳舞不仅仅应只限于优伶,我听说前朝六百四十八年,太宗皇帝派突厥将领阿史那社尔进攻龟兹,取得成功,在皇家庆典上,高祖亲弹琵琶,太宗则翩翩起舞,群臣跟着一起舞蹈。而玄宗皇帝更是开设梨园、自创舞乐,圣人尚且如此,如果认为跳舞就是自降身份,让我来说那只是当今社会的一种偏见,不足为奇。” “哈哈,刘将军的这番见解甚合本王心意,男人偶尔醉酒后酣歌醉舞一番也是人生乐事,我每每酒后欲纵情歌舞,杨誉等人总是不许,今日刘将军一说才知道连前朝太宗皇帝也不忌讳亲自跳舞,这下杨誉没理由再阻碍我了,刘将军在这方面与我情趣相同,等喝的差不多了将军与我共舞一段如何?” “王爷有邀,在下敢不从命,等会我们共舞一曲为各位朋友助兴,也为秋华大家今日举办的宴会增添一段佳话。” 众人看到这两人刚刚还言语不合,没想到仅仅过了片刻时间,竟然言辞配合互相恭敬起来,真正让人啼笑皆非。 “凡子哥,等喝的差不多了我也要和你一起跳舞。”海显存也说道。 好好,等会儿我们四人共同为大家舞一曲。 “刘凡你不是说这是为阅兵献上的秘密武器吗,为什么今天就要拿出来显摆?”李敏疑惑道。 刘凡低头向李敏解释道,“如果想在阅兵时获得更加强大的视觉冲击,就要先将名声打出去,让众人心里有了一定的思维定式,认为西北行营某某部队要集体跳一段某某舞蹈,那真是人间罕见、天下少有。” “那应该此前训练结束时就立即让人广为观赏和传诵,而不应该一直等到现在。” “那不一样,这种事也要把握一个时机,如果拿出来的时间太早了,这种舞蹈肯定就会让人学了去,一传十、十传百,等到我们来京城献给当今圣上之时,圣上和京城的各位大人说不准已经见识过了,也就起不到什么震撼效果了。而此时拿出来,离阅兵已剩下不到几天时间,在场之人现学现卖也来不及,而刚好通过这些人之口为我们的集体舞蹈作个广告,让大家心里早早产生一种期望,这样最终的效果将会更加强大。” “虽然你说的好像是头头是道,但我还是没怎么听懂,既然你认为这样做对,那我和王凯也就不管了,由着你安排,但你要保证可别演砸了,我可是刚到京城就向爹爹汇报了此事。” “你放心吧,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评品诗词 看到议论了近半柱香功夫到底如何喝酒的事情终于定了下来,唯恐什么人又要出声提出不同意见,秋华姑娘赶快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了,妾身做为东道主先为大家献上一首,请各位公子雅正。” “好、好,众人立即拍手叫好起来。” “听说秋华大家文采斐然,等闲的秀才举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但我日日来此群芳阁报到,从来只见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万千才子为你献诗,秋华大家当庭做诗这可是首次遇见,今日真是三生有幸啊!”延州郡王黄盛说道。 “既然没见过,还不闭上你的臭嘴,静听秋华大家赋诗。”杨誉说道。 黄盛好不容易来了点灵感说对话引起了秋华姑娘的注意,不料却被杨誉的一句话给无情地摧残,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转眼看到秋华轻笑着向自已投来一瞥,霎时魂为之销。 但作为集绝世风华于一身的京城第一名妓,随时随地为其献殷勤的人可是海了去了。 杨誉刚说完,东首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潘东梓起身说道,“那有开场就让主人家亲自出马的,在下不才,刚才偶得一绝,做为抛砖引玉,先吟出来供大家品评,秋华大家的诗词就做为本场的压轴戏,最后一个吟诵吧。” 既然有人要顶替自己首先出马,秋华姑娘也就乐得如此,笑吟吟地坐了下来。 只见潘东梓轻摇折扇,一边踱步一边高声吟诵道: “园林尽摇落, 冰雪独相宜。 预报春消息, 花中第一枝。” “好诗、好诗,这最后一句‘花中第一枝’献给秋华大家可是真真的合适!”潘公子刚吟完诗,许慎已起身交口称赞道。 许慎说完,杨誉也站起来拍手叫好,他虽然一直以来没把自己列入京城四大才子之中而耿耿于怀,其实京城文人界大多都知道杨誉的才华不次于四大才子,但因他日日出没于青楼楚馆、勾栏瓦舍,其在京城的纨绔之名更盛于才名,故而没将其排在才子之列。 但他虽然声名狼藉,却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家族与那些人亲近,更知道潘东梓的父亲潘文渊是自己父亲的左膀右臂,这时候一边拍手一边高声赞道,“东梓不愧为京城四大才子之首,就这首诗,兄弟我甘拜下风,真真是自愧不如!不过,听说刘将军诗才直追前朝李杜,能否对东梓兄的这首作品评述一二?” 亭中众人一听到杨誉直接点名要刘凡对诗词进行品评,许多人立即都露出一幅兴趣满满的表情,要知道今天这亭中在坐的大多都是京城文人中的青年才俊,其诗词水平说一声代表当今大齐诗词界的最高境界也不为过,况且潘东梓虽然说是偶得一绝,但众人都知道在这初春梅花盛开之际,这些呆瓜书生说不准天天对着梅花吟诗作对,早就准备好了许多关于梅花的诗作,看这位潘东梓公子刚才吟诵诗作无分毫窒碍,说明这首绝句正是此人近段时间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许多人心里明白对这样一首佳作进行评品比自己做出一首好诗更加艰难。 李敏还没感觉到什么,但凌晗看向刘凡的眼中已是一片忧色。 刘凡心中虽然记着些古代名人诗词,但真真对诗词的鉴赏能力却不是能背诵几首唐诗宋词就可以解决的,但这时候说自己不善评品、甚至直接向众人说自己其实不会诗词,不仅仅引来的会是众人的一片嘲讽了,如果这事只和他一个人有干系,他倒不怎么在乎,大不了丢了颜面回到凉州安安静静当兵吃粮,就是退一万步来说,自己还可以利用脑中的那些知识搞搞格物、做做生意,养活一家老小那是丁点问题都没有。 但此时自己已经不是刚穿越时仅在金城军中充任营副尉的那个刘凡,因去年八月与契丹人的大战,自己在大齐军界已经小有名气,因一首救急的水调歌头,更是在大齐文人仕子之中成为传奇式的人物,如果此时说那首水调歌头是自己盗取别人的作品,则顷刻间在这京城中就会被成千上万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连带着凌晗、李敏、甚至李宗雄、郭怀德、祁伯远、李守义这些人都要因自己的欺世盗名而受到不大不小的牵连,最起码这些人好长时间难以在大庭广众之中抬起头来,说不准连二王爷的争储之事也可能受到影响。 还好刘凡生来就喜怒不形于色,况且本来就生得一幅黑红脸膛,就是心中万分着急,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 幸亏潘东梓这首诗还算浅显易懂,刘凡还不致于做个闷嘴葫芦,这时候轻轻拍了拍凌晗的手背,施施然站起来说道,“杨公子真是看得起在下一个粗莽军汉,但今天既然以诗为令,那在下就勉为其难说上几句,如有什么不妥,还请各位见谅。” 看到刘凡竟然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说要评品潘公子的诗作,秋华大家首先叫起好来,随后侯公子等人也跟着鼓起掌来,李敏、董子等人更不落后,一片夸张的叫好声中更是连着干了好几碗酒。 而杨誉、潘东梓等与刘凡不熟悉的大多数人却是冷眼旁观,心中思量道,“看你一个粗莽军汉能说出什么好的评语,如果评说的还算不错那时再鼓掌也不迟,如果根本说不出什么来,那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等掌声停了下来,刘凡才慢慢开口说道,“我曾听凌晗姑娘说过,十月里在凉州召开花榜大赛时,侯公子曾为秋华大家献上过一首《咏梅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我觉得潘公子这首五言绝句与侯公子的咏梅诗有异曲同工之妙,前两句‘园林尽摇落,冰雪独相宜’与‘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都是表明梅花的冰清玉洁、傲霜斗雪、不与众芳争艳的品格。而后两句更是两位公子借梅喻人、借梅喻己,借梅花表明秋华姑娘的绝代芳华及高洁品性,借梅花喑喻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托物言志,以梅花的高洁来表达自己坚守情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格远志。” “在下汗颜,不但仰慕两位的绝世才华,更是佩服两位胸怀远大志向,坚守心中节操,以我粗浅的眼光来看,两位异日必为国家栋梁,为大齐的繁荣富强一展胸中抱负。” 刘凡稍稍停顿后又随即说道,“其实在下以前就说过,本人不怎么懂诗词之道,但我曾经听过一首咏梅诗,感觉还不错,现在说出来与两位公子共勉。” 说到这儿,更不管众人是什么心思和想法,立即轻轻吟诵了出来: “雪虐风饕愈凛然, 花中气节最高坚。 过时自合飘零去, 耻向东君更乞怜。” 等刘凡吟诵完了又施施然坐了下来,震天价的掌声才响了起来,董子、马强和海显存三个不知道所以然的家伙更是大喊大叫为刘凡喝彩,不顾李敏的连连喝斥狂喝烂饮,就连李守敬都跟着三人连喝了两碗。 杨誉一边拍掌,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看来这人表面上一幅粗鄙模样,实际上心里亮堂的很,几句评述不但说的异常到位,更是借诗言人,不显山不露水地将秋华大家、侯公子、潘公子三人轮番夸耀了一遍。” “而此人最后吟诵的那首咏梅诗,其水平根本不次于前面两首,甚至在格局和言志方面更是上了一个层次。”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速之客 “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合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大雪纷飞,狂风怒号,苍茫大地上只有梅花敢于直面惨淡人生,傲雪独放。风雪的摧残,只能使它更加坚强。更难能可贵的是,它无意苦争春,待到山花烂漫时,决不留恋枝头,更不会向东君低下高贵的头颅乞怜偷生。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高歌一曲飘零去,自留春意在人间。” “又是一首传世之作,还说什么曾经听过一首咏梅诗,像这样的佳作都让你听去了,可能吗?现在已经证实了此人不但不是欺世盗名之徒,更是一名诗词大家,但此人根本不承认自己是一位诗词达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杨誉脑中一个疑问去了,却又产生了另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诗、好诗,没想到这位将军不但在千军万马中能取上将首级,更是能吟出如此绝佳的诗句来,不错,不错,今日可是开眼了。”亭中掌声还没停下来,一个稍显尖细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众人这才看到水榭入口处一众侍卫和几个太监模样的男子拥着几位年轻公子走了进来,为首之人大约二十出头年岁,长相绝美,偏偏脸上却隐含着一股阴柔气息,使人第一眼就感觉这人是不是女扮男装,但第二眼就能确认这绝对不是什么女子,只是长的有些女相罢了。 见到这突然闯入水榭的一众男子,亭中除了刘凡一行八人外,其余几乎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快步上前见礼,嘴中纷纷言道,“职下……小人……见过三王爷……” 而众人口中的三王爷却对所有人的见礼视而不见,目光直直地盯着刘凡一行,缓缓走了过来。 刘凡、凌晗、李敏等人也已全部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惊异,但这惊异不是因为三王爷的到来,而是三王爷身边的另外一个人——徐潘。 是的,三王爷身边的其中一人正是凌晗的表哥徐潘,自从那次花榜大赛后刘凡就再也没见到过他,没想到此人不声不想地早已到了京城,还有幸傍上了三王子,看来其父徐礼的能量不小啊! 对于刘凡来说,自穿越以来碰到的第一个厌恶之人就是这是徐潘,而穿越以来第一个谋算要杀掉自己的人恰好就是此人旁边的三王子,今日这两人连袂而来,刘凡心里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徐潘也就罢了,但三王子可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物,自己再恶心也得小心应对,关键是这两人勾连在一起对于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唉,麻烦事情。” 瞥眼看到凌晗和李敏二人,也是微微皱着眉头,看来他们两人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旁边秋华姑娘已经向刘凡介绍道,“刘将军,这是三殿下。” 等秋华姑娘说完,刘凡、李敏、凌晗等人立即向前向三王子行礼,由于刘凡和李敏等人没着军服,这时就不能行军礼,立即双手相合,躬身向对方行了个长辑礼,朗声道:“西北行营麾下神策军司马都尉刘凡见过三王爷!”旁边李敏、凌晗、董子等人也一并行了礼报了职位。 “噢,刘将军和小敏将军就不用说了,你们俩现在已经是我大齐军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小王已与二位神交多时,这位凌晗姑娘是郭大总管的掌上明珠吧,小王早就听说过姑娘的才名,不料见面更甚闻名,长的更是闭花羞月,真是难得啊!” 说到这儿,刘凡无意中从三王子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贪婪,虽然那眼神转瞬即逝,但心中已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来。 而这时候围着臭肉转动的苍蝇适时凑上前来说道,“王爷,她就是我前面几次向您提过的表妹,我没说错吧,表妹可是这全天下少有的才貌双全的女子,现在在西北行营辎重营任事,以后还望王爷多多提携。” 还没等徐潘说完,三王子已经大步走到刚才刘凡等人就坐的中间主位上坐了下来,根本没理会对方的说话,一时之间弄的徐潘满脸通红,一侧眼更是看到凌晗眼中满满都是责备,更是尴尬的手足无措。 只听三王子又说道,“坐、坐,大家都坐,这样站着一看就让人不舒服,刘将军,坐到本王的旁边来。” 由于三王子一行坐了北面的主位,本来群芳阁的仆役已经飞快地将刘凡一行的坐位设在了东面和侯公子等人一起,但此时听到三王子呼叫,刘凡只好在三王爷下首的一张空位上坐了下来。 三王子根本不顾亭中诸人向自己投来的注目礼,看到刘凡一脸恭敬,立即拍了拍刘凡的肩膀道,“我听说将军是个豁达之人,何必如此拘束,早就从许多人的口中听到过你,将军在甘州城一战成名,向行营建言败契丹二十万大军,可以说今年西北行营对契丹人的战事取得大胜,将军厥功甚伟,小王可是仰慕将军时日已久了,早盼着与将军见面,今日在此相见,可真是在意料之外了。” “王爷谬赞了,我只不过是有一把子力气的粗人,那里能当得起王爷如此评说,况且保家卫国也是我们这些当兵吃粮的本份,今后做的有什么不对的,还请王爷原宥和指点为盼!” “甚好!将军不但文武双全,而且做人还如此谦恭,真是难能可贵,过几天我俩就在一起共事了,希望将军能够积极协助我完成与契丹人的商事谈判,共同将父皇交给我们的差事办好。” “一切全凭王爷做主,职下一定竭尽全力。” “好好,看来本王与将军甚是投缘,来来来,本王向将军敬上一盏。” 等三王子与刘凡碰过酒,举目向四周看了一下说道,“哎,你们是咋会事,怎么不喝酒,只看着我和刘将军两人干什么?” 杨誉起身说道,“王爷你不发话,我们那敢呢,我们可不敢搅了你和刘将军的谈兴!” “表哥这是埋怨我呢,好好好,是我的不对,大家共同举杯,我向各位敬上一盏!” 等众人喝了酒,杨誉又说道,“我们刚刚才开了以梅花为题的酒令,正是巧了,这令恰好传到这北面的主位,殿下一行适逢其会,我们恭请殿下为这酒会赋诗一首,也恭祝大齐繁荣昌盛、圣上长寿安康。” “哈哈,表哥这是要为难我了,也罢,今日难得又是晴好天气,加之这四周梅花姹紫嫣红,比起芙蓉园的梅树也逊色不了多少,况且今日京城四大行首竟然齐聚此处,看上去更让人舒心无比,我们也就不客气了,徐公子,就由你代表我等赋诗一首吧,为这盛会助兴。” 三王爷点名让徐潘赋诗,这让还从刚才的尴尬境界中没缓过神来的徐潘受宠若惊,立即起身深深向三王子一躬,一脸谦卑道,“多谢王爷抬举小人,小人一定不负王爷厚望。” 到得此时,刘凡已经明白自己和侯公子前来找秋华大家喝个酒的想法已彻底变了味,自己不但不能放开肚皮喝酒,更要时时防备三王子、徐潘以及杨誉等人的“明枪暗箭”,别说放松,就是不惹出祸事就万事大吉了。举目向侯公子望去,只见侯公子正一脸歉疚地向自己张望,只好微笑着向对方摇了摇头。 低下头翻来覆去地思量着应该找个怎样的借口带领几人先行离去,又能使其他人感觉不出刻意来。猛然听到亭中又传来热烈的鼓掌声,茫然抬起头来,才发现徐潘一脸得色,正频频举拳道,“粗陋之作,还请各位兄台斧正!” 117 我 《三石缘》1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石缘》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百一十七章 粉花白裙 旁边又传来三王子的说话,“刘将军,你是诗词大家,还请将军对徐公子的这首梅花诗稍作评断!” 听到三王子又将问题抛给自己,刘凡简直是无语了,这表兄弟两人就好像商量好了一样,一前一后都出言让自己评品诗词,明面上好像是看得起自己,实际上都是想刁难于他,让自己下不了台。关键是刚才自己正闷头想事,根本没听清徐潘作的诗词! 眼中扫过徐潘那得意的嘴脸,脑子里突然想起前世某国对待小弟‘胡萝卜加大棒’的作法,“呵呵,这个三王子还深谙御人之道啊!” “噢,徐公子这首诗真是不错,几个月不见,徐公子在诗词方面的造诣又有精进啊,真是可喜可贺!不过,杨公子,今天到现在总共两首诗,再加上侯公子在凉州时献给秋华大家的咏梅诗,让我一个人在这儿说长道短,以后传出去似乎有点不大合适!我提议这首诗就由潘公子来评述一二如何?” 杨誉和潘东梓听完刘凡的话,略一思考也认为刘凡说的也有些在理,如果这首诗再让刘凡评断,就好像今天所有人已对刘凡推崇备至,这传出去对一众京城才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只见潘东梓站起来说道,“王爷,刘将军说的也对,说白了,今天的宴会是秋华大家在宴请从凉州赶来的刘将军、李将军一行,我们一味地劳驾客人为我们评品诗词,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徐公子这首诗就由职下来勉强评说两句,您看可否?” “噢,既然刘将军前面已经有过一次评说,那就由东梓来对徐公子的诗词作个评价吧,让凉州过来的客人们领略一下我们京城才子的风采也好。” 听到三王子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自己和潘公子的提议,刘凡终于舒了一口气,但脑子里却多了一个问号,前日晚间在与二王爷和李宗雄的谈话中听二人提及这个三王子,似乎此人根本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还说最近倚仗圣上对贵妃的宠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不知为什么今日看上去却感觉如此随和,况且见到自己后更是着意示好? 其实,刘凡的猜测根本没有错,全长安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三王子可以说是长安城里最臭名昭彰的地痞无赖,京城地界有多少良善被其欺凌、有多少妇女被其糟蹋,那是数也数不清,不然也混不到京城四大纨绔之首的位置,要不是左相杨延还能够偶尔约束其行止,也时时为其在圣上面前遮掩,他早已经滚回封地了。 而只所以今天如此表现,是因为昨晚在左相府中他看到了右相李宗雄送来的龙骧军丙旅旅帅和丙旅丑营校尉以及两人签字画押的口供,他才明白自己的暗杀计划不但完败,而且也彻底露了馅,自己派出去的一个营的士兵不仅没能撼动对方丝毫,而且还让那二百多人的队伍打的彻底失了气势,据文旅帅说,逃回来的队伍竟然不足一半,而且少数与这二百多人当面对过阵的人形容,他们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正常之人,而是一群吃人的恶魔,别说今后再与这些人放对,就是再看一眼也不敢…… 就为这事,他昨夜挨了舅父好长时间的‘规劝’,但这次他却没像以往一样将舅父的规劝都当成耳边风,相反,昨夜舅父的话他全都听进去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转了性,而是这次偷袭使他真真看到了二哥黄曙身后强大的势力,一个二百多人的队伍在没有一人伤亡的情况下将自己派出去的一个营打的丢盔弃甲,那西北行营二十万大军是何等的战力啊! 他以往以为凭借自己的母妃和舅父的力量,太子之位唾手可得,正是这次小小的偷袭使他幡然醒悟,西北行营是二哥的势力范围,河东行营和燕山行营不偏不倚,他所倚仗的京城卫戍部队与西北行营相比,看上去简直不堪一击,如果京城一旦有变,西北行营二十万大军进京之时就是他的败亡之日…… 不仅如此,舅父昨夜的一番分析更使自己沮丧:“李相和二王子这次是手下留情,如果他们直接将文旅帅和穆青二人以及口供上达天听,则圣上绝对会认为这是公开与自己作对,龙颜大怒之下,说不准殿下你的争储之战就此宣告结束了。而且,从文旅帅和穆青二人的口中得知,二王子和李相等人一共录了两份口供,如果自己一行再对刘凡等人有什么不利,那份口供随时会出现在紫宸殿中皇帝的龙案上。” 昨夜临走时,舅父杨延还一再告诫自己:“圣上将这次与契丹人的商事谈判交给你,不但含了一份对你的考校之心,更是在考验你的容人之量,如果你连这样一个为国征战、出入沙场的将军都不能容忍,圣上还敢将这天下交到你手里吗?” 正因为昨夜舅父的一番规劝,今日一早当下人来报刘凡一行去了群芳阁后,也立即带领几个随从赶到了这里…… 此时,潘东梓已经对徐潘的诗作评品完毕,在一片叫好声中,亭中众人又在他的提议下共同碰了一盏,瞥眼看到眼前之人一边大声叫好、一边连着喝了好几碗酒,但他却能看出来此人虽然显的若无其事,但内心里肯定不像脸上那样平静。随口说道,“刘将军有心事?怎么感觉有点心不在焉?” “哪有什么心事!让王爷见笑了,主要是我这人就是个酒囊,一见酒啥都顾不上了,这不,才多长时间,已经灌下去一二十碗,有点内急想去如厕,又怕在王爷面前失了礼仪。” “哈哈,刘将军真是个妙人,常言道‘水火无情’,真正内急了,那还顾什么礼仪!” “看来职下果然没猜错,王爷也是性情中人,那我先告罪一声,出去如个厕?” “快去吧,这事就不需要向我请示了!”三王子笑呵呵地说道。 从水榭中走了出来,刘凡才感觉浑身轻松了下来,“他娘的,喝个酒比打仗还累,真不知道这些文人仕子图个什么?” 低声对跟着自己一起走出来的李守敬说道,“你想办法找个人去给靖宁郡主传个信,就说我们这里被三王子缠住脱不开身,她想想办法!记住,别让人发现!” “她能有什么办法?”李守敬疑惑道。 “你只管去说,她有没有办法我不清楚,但别人一定会有办法。” “噢!” 等李守敬离开了,刘凡才在前面不远处一个小丫头的引领下慢悠悠地沿着石子小路踱步过去。 拐过一座小小亭台,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前面水池边十几棵腊梅竟相怒放,茂密的花枝层层叠叠,满眼都是粉中带白的五瓣花朵,正在心旷神怡之际,一个轻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刘将军也喜欢这花中君子?” “嗨,吓我一跳,你是人还是花神?怎么悄无声息地站在这花树丛中?” 刘凡这才看清几棵花树中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一套白裙静静地向自已张望,长相甜美,一双大眼睛中却带着不应该是这个年岁应有的一丝犹豫。粉花衬白裙,花艳人更娇。 我在这世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早已不想做什么人,日日想着随姐姐而去,但又害怕过去后找不到父母姐姐,依然是孤魂野鬼,至于花神那更是梦里都不敢奢求。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举手投降 “噢,刚才秋华姑娘介绍时我没看仔细,你是水仙的妹妹?怎么在这里?” “我看到将军出去了,便立即跑出来在此等候,想和您说几句话。” 刘凡转身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可疑之人,连那个带路的小丫头也不见踪影,这才回过身来问道,“你想听听你姐姐临死时的情况?” 芙蓉姑娘轻轻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中已蓄满泪水,沉默片刻后才轻声道,“月娘姐姐说她见到姐姐时,姐姐已经快不行了,我……我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我只是……只是心中难受。” “好吧,我就给你说说你姐姐和春桃刺杀二王爷那天的经过吧。”随后将那天的情况原原本本向芙蓉叙说起来。 小姑娘一边静静地听刘凡说当时的情况,一边不时地擦拭着眼中的泪水,等叙说完毕后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止住了泪水,刘凡又开口续道,“唉,你姐姐是这天下少有的痴情女子,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姐姐视相爱之人如生命,而对方却视她如草芥,但情之一字,使她连生命都顾不上了。” 这次小姑娘立即抬起头来问道,“嗯?刘将军,为何这样说?我虽然从未见过与姐姐相爱之人,但姐姐说那人非常非常爱她,说很快就要娶姐姐过门,每次与那人相见后,姐姐都是好欢喜,说过了门,我们就能够过上好日子,再不用在这烟花之地卖笑啦。” “环彩楼中还有人见过和你姐姐相好的那人吗?” 芙蓉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只有杨妈妈和春桃见过,他每次来从不走前堂,只是从后门由杨妈妈或是春桃单独引到一座小楼中与姐姐相见。” “如此来说,杨妈妈肯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芙蓉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杨妈妈在月娘姐姐他们从凉州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得了急症,不到天亮就死了。” “杀人灭口,将一切线索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以防二王子的人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之人。春桃是什么时候来到环彩楼的?” “大约姐姐与那人相好后一个多月左右,有一天,杨妈妈忽然从外面将春桃带来,说是从牙人手中刚买来的,专门为了服侍姐姐。” “呵呵,请芙蓉姑娘别见怪,我起先以为那人只不过是将你姐姐当成玩物而已,没想到他刚开始就有预谋,是想把你姐姐当成他手中的一把利剑,早早布下这颗闲棋,想是寻找机会使对手猝不及防一击而中,在不经意间达到刺杀某人的目的。” “刘将军,我还是不太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不是我夸耀,姐姐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任何男人和他交往都会毫不犹豫爱上她的。” “有,而且证据非常充分,那个和你姐姐相好的男人为什么一直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隐藏真实身份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他和你姐姐的这段感情如果让别人知道可能会对他产生不良影响;第二种可能是他和你姐姐交往本来就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显然,从春桃的出现可以看出,他的目的就是第二种可能。你想想,像你姐姐这种花魁大家,从小肯定少不了随身服侍的丫鬟侍女,为什么还要从牙人手中买个不明底细的姑娘呢?而且,这个春桃身手不凡,我和王凯将军两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此身怀绝技之人为什么屈尊来到青楼当个侍女,很明显,春桃就是那人派过来和你姐姐居中联系之人,或者说是配合你姐一同完成刺杀任务之人。” “噢,经你这么一分析,好像真是那么一会事,这件事情我刚开始就感到有些奇怪,卉儿姐姐从小就跟着服侍姐姐,姐姐对她好的有时候连我都有些嫉妒,但春桃来了之后,杨妈妈立即将卉儿姐姐调配给我,弄的到现在还是卉儿姐姐和翡翠两人跟着我,要知道一位姑娘身边可从来没有两人服侍的情况,就为这事我可没少受楼中姐妹们的闲话。” “卉儿姑娘也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没有,起初一个多月那人每次过来都是由杨妈妈引到后面的小楼中,没让卉儿姐姐去,因而卉儿姐姐也从来没与那人照过面。” “看来一切都非常明白,此人与你姐相好就是为了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另外,还有一点更能说明那人内心根本不在乎与你姐的这段感情,当九月初得知你姐姐要代表京城花魁前往凉州参加花榜大赛时,他预估到这是刺杀二王爷的一个不错的机会,马上授意你姐和春桃二人在比赛期间借机行刺,但最可恨的是他根本没安排什么后手,以使行刺后两个女子能够全身而退,在制定这次刺杀行动之时,他就已经明白不管刺杀能否成功,你姐和春桃根本就没有活着回来的希望。” “试想一下,如果你是男子,你能忍心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只身前去完成行刺计划,你能忍心让你深爱的女子眼睁睁地去千里赴死,其实,你姐姐从京城出发去凉州时她可能已经明白自己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不料你姐姐为爱疯狂,更准确地说,是一份虚假的爱使她根本不顾及自己的生死,甚至将唯一的同胞妹妹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 就在此时,身后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喧哗声,“大家都给我听好了,王爷让我们找找凉州来的刘将军,为什么上个茅房大半天都不见回转,是不是这个根本就不懂什么礼仪的兵痞钻到那个婊子的房中逍遥快活去了。”说话声结束没多久,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已经从远处向这边靠近。 “这附近可有什么藏身的地方?” “刘将军,有必要躲起来吗?” “很有必要,等他们走了再给你说原因。” “这左边不远处有一栋三层小楼……” “来不及了,况且我不能去楼内,如果发现我在一位姑娘的房中,在许多人面前都不好解释。” “噢……好吧,刘将军请跟我来。” 只见小姑娘向花树之后一转就不见了。 “咦,这里就十几棵茂密的梅花树,这丫头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难道是有隐身术不成?” 刘凡还在东张西望,身后树丛中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地扯了扯刘凡的衣服。刘凡回身才发现在茂密的树丛中有一条缝隙刚好能使人钻进,不仔细分辨根本发现不了。 等刘凡勉强进到里面,才发现里面花树包围着的一个小小空间,本来容下芙蓉姑娘一人那是绰绰有余,但等到刘凡人高马大地钻进去,小小空间一下子被挤了个满满当当,别说转身,就是刘凡的两只手都根本没法放下来,只好像鬼子投降一样高高地举起。 与芙蓉姑娘贴身相对,鼻中传来一股少女的幽香,怀中更是温软一片,这景况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有一瞬间刘凡想着还是走出去,但此时脚步声已经临近,如果发现两人在此私会更是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况且还有可能危及这小姑娘的身家性命。 “罢了,还是忍忍吧。” 低头看到小姑娘也是羞涩不已,连白晳的脖颈都红了起来。感觉到刘凡在注视着自己,小姑娘微微抬起头来,但马上就被刘凡奇怪的造型引得无声一笑,只是稍稍犹豫,立即用眼神示意刘凡将手放到自己的身后。 在穿越之前看电视时刘凡每每看到鬼子举起双手投降时滑稽可笑,此时刘凡只投降了一会儿功夫就感觉两条胳膊酸困不已,想到鬼子投降也不容易,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只好将两只手放到了小姑娘的身后。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还能记起 脚步声和喧哗声就在左近,两人呼吸相闻,但脑子里却因为紧张而空白一片。 刘凡虽然已经与凌晗相爱,但到目前为止两人也仅限于握握手而已,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还是在家宴请祁伯远那一日,与凌晗一起送李敏回房休息时由于刘凡的一席话使凌晗感动之下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刘凡的脸,还从来没有彼此相拥那样太过亲密的举动,而今天鬼使神差之下,竟然此时静静地拥着一个才见面不到半天的姑娘,想想都有点荒唐。 但他可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男子,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岁,拥着这样一个绝美的姑娘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等脚步声渐渐离去,忽然希望就像这样一直拥着对方直到地老天荒,身上更是猛然间燥热起来,而芙蓉姑娘也好像感觉到了刘凡身体的变化,抬头不安地向刘凡看了一眼。 这轻轻的一瞥就像一盆凉水一样从头浇下,“他娘的,自己这是怎么啦,被鬼缠身啦,怎么对这样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就下意识地产生了非分之想。” 想到这里立即开口轻声说道,“你是怎样发现这个如此隐蔽的地方的。” “姐姐和秋华大家是最要好的朋友,小时侯姐姐常带我来找秋华大家,那时候和几个小姑娘玩捉迷藏,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 “噢,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真是这梅花的花神。” “刘将军又开玩笑。” “其实,今天我跑出来与你说话,主要是月娘姐姐想请刘将军、李敏将军你们几个人到环彩楼坐坐,月娘姐姐说了,若不是几位将军及时出手,姐姐和春桃两人可能就伤着二王爷了,那样环彩楼的姐妹们一个也活不了,甚至还可能累及到每个人身后的整个家族,所以月娘姐姐以为,是几位将军救下了整个环彩楼的姐妹,早想着你们来京后请你们去坐坐呢!” “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几人没啥本事,就吃饭喝酒比较在行,等王将军到京后一定去环彩楼叨扰。” “刘将军又说笑了,你的水调歌头那首词作日日在京城的青楼楚馆中传唱,你的大名更是家喻户晓!” “有这么夸张?” “你多去我们那儿坐坐就知道了。” “这没问题,只要我吃饭时环彩楼能给我打个折。” “打什么折,只要你能来,月娘姐姐肯定不收你一分钱。” “这样最好!” 刘凡听到脚步声已经远去,又开口对芙蓉说道,“我先出去,你等上一两刻钟时间再慢慢进去吧,不要让人怀疑我俩可能私下见了面。” “刘将军,有那样严重吗,为什么不让人知道我们彼此在此见面?” “你想过你姐姐深爱的那人是谁吗?” 小姑娘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想过最希望二王爷死的人是谁吗,如果二王爷死去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吗?” “三王爷?” “对,所以你姐姐深爱的那人是三王爷的可能性最大,而他也能想到,‘你因为姐姐的死肯定一心想着报仇’。另外你也可能听过西北行营是二王爷的势力范围,而我更因为及时出手,使你姐姐和春桃的刺杀行动功亏一篑,你想他能不恨我吗?” 小丫头只是稍稍思考了一下,立即轻轻点了点头。 “因而我们两人私会,对方立即会怀疑我们在密谋什么对他不利的事,而那样一个视生命如草芥之人对自己可能存在的小小危险立即就会伸手除去,我还能勉强自保,而除去你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对他来说简直跟踩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我们虽然认识不到一天,但我也不愿意看到你被那人无辜残害。” “听完这句话,小姑娘已经吓的脸色都有点发白。” 刘凡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宽慰道,“不要怕,等我进去了,过段时间你再悄悄溜进去,你们那边人多,对方绝对不会注意到你。好了,我先出去了,你等会儿再离开。” “刘将军……我……我以后可以叫你大哥吗?” 刘凡正准备钻出去,听到小姑娘的问话后立即回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今后有啥事需要我帮忙的,派个人告诉我一声就成,我随叫随到。” “那我先谢谢刘大哥了。” “还有,刘大哥……刘大哥,今后你还能记起今天我们一起在这花丛中吗?”小姑娘低着头,声音几乎是微不可闻,脸上更是绯红一片。 听完这句话,刘凡浑身竟然微微一震,但也只是稍稍犹豫后立即答道,“今天是一个美好的日子,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说完再没看芙蓉一眼,立即从花树丛中钻了出来。 外面静悄悄一片,只有微风吹过梅树发出的悠悠之声,似乎就是刚才芙蓉姑娘对自己的轻声慢语…… 现在他可不敢再耽搁,三两步走到连接水榭的廊道边,才整整衣冠,不紧不慢地向水榭入口处走去,几个守在门边的王府侍卫看到他的悠闲模样,心里早已气的咬牙,恨不得跑过来踹上两脚,但刚才王爷对这人刻意示好的举动他们也看在眼里,表面上还不敢对这人不敬,齐声道,“刘将军,你可回来了,我们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你再不回来,王爷回去就要把我们几人的骨头拆下来熬汤了。” “抱歉、抱歉,我和守敬一起出去了一下,之后又让他回去取点东西,他还没回来吧?”快步走到门口,顺手将一个小银倮子塞到站在最前面的侍卫队长手里,随口说道,“兄弟们多多担待。” 侍卫队长掂量了一下手里银倮子的轮廓重量,就知道最少也有两许重,马上换了一幅笑脸说道,“刘将军太客气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您快请进!”又小声说道,“王爷那边我们会为您说些好话,请将军放心!” 刘凡抬手一礼道,“如此多谢了,回头有时间了我再请大家喝酒!” 里面正由莳花馆的雨荷姑娘为大家上演一曲歌舞,小姑娘的舞姿轻柔,而歌喉更是优美动听,唱的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水调歌头大作,而做为词作者的刘大将军此时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三王爷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满脸歉意地向三王爷抱了抱拳。 等歌舞终了,大家在一片掌声后由侯公子代表众人亲自向雨荷姑娘敬了酒,三王爷才不满地看着刘凡说道,“刘将军真不够意思!做为主宾却将大家都仍在这儿不顾,这道理上有点说不过去啊!” “抱歉、抱歉,王爷容禀。”刘凡起身向三王爷一礼道,“可能王爷也已经听说了,西北行营最近酿造了一种高纯度酒,味道还算不错,我这人嗜酒如命,这次进京刚好带了几坛,本来想着每天晚上一个人逍遥自在地喝上几盏,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竟然能无意中遇到王爷,职下无以为敬,只好安排守敬却取上几坛让王爷及各位尝尝鲜,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在是刚酿的新酒,还希望王爷及各位不要嫌弃为好,故而耽搁了些许时间,还请王爷及各位才子佳人海涵。”说着抱拳团团向四周一礼。 “噢,还有这等好事,刘将军真是有心了,那大家是不是应该共同举盏向刘将军敬上一盏,以感谢刘将军的盛意如何?” 自去年冬至前后刘凡酿造高纯度酒获得成功后,这种辛辣中夹杂着清香的烈性酒立即获得了行营高层的一致好评,许多人都认为,这酒太他妈够味了,是男人就应该喝这个酒,从军的男人更应该喝这个酒。 第一百二十章 高纯度酒2 对于尝过这酒的将军们,见到刘凡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刘都尉,那酒真不错,你看你那儿还有没有存货,能否给我稍稍匀上一瓶。”而对于没喝上这酒的将军校尉们,见到刘凡的第一句话却是,“刘都尉真不够意思,酿造出如此美酒也不给兄弟我匀一瓶!”弄得冬至过后的那几天,刘凡都不敢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生怕又碰见一两个相熟的将军校尉。 而刘凡送给叶医师的那瓶头酒,经叶医师尝试用此酒清洗士兵的伤口后,认为消毒效果非常不错。 在这样一种异口同声的叫好声中,行营当即拍板成立西北行营酿造坊,并向户部报备,加大规模酿造,由祁伯远兼任酿造坊的主事首官,刘凡兼任副主事,而由刘凡的侍卫队长马强兼任执事,专门从辎重营调了一伍士兵负责高纯度酒的酿造。 自成立酿造坊后到刘凡一行离开凉州前,辎重营用五口大灶点火一共蒸烧了三批,前后酿出一千多斤白酒,一时之间,府衙大院里到处都飘散着一股股淡淡的酒香,起初几天下衙后不久,不小心就能碰到一个两个喝的醉醺醺的军汉,弄得郭怀德不得不下达军营禁酒条例,‘规定白酒为军用品,出锅后一律纳入库中保管,没有祁伯远的批示,刘凡、马强以及其他相关人员严禁私自赠送或出售’。 西北行营参加阅兵的队伍前往京城时,郭怀德让李守义给李宗雄及二王爷一口气带上了五百多斤一百多坛白酒,而刘凡和李敏带领小队伍离开大队时,又从李守义那儿取了十几坛白酒先期带到京城,除了给李宗雄、二王爷以及凌晗的哥哥各拿了几坛先尝尝鲜外,刘凡房中还余近十坛酒,刚才刘凡暗中嘱托李守敬回来时顺手带上四坛。 在三王爷的提议下,水榭中众人刚喝了一盏,转眼看到李守敬已提着四个密封的酒坛气喘吁吁地跨入水榭大门,看来在大门口下马后一路跑到这水榭之中。 刘凡立即起身从守敬手中接过酒坛,看到李守敬微微向自己点了点头,知道交待给他的事情已经办妥,微笑着说道,“守敬辛苦了,赶快坐下稍时歇息。”转身将四个酒坛交给秋华姑娘,让他安排侍女给大家倒上。” 等坐了下来,又悄声对三王爷说道,“给王爷另外又准备了两坛,今晚就让侍卫给您送到府上。” 听了刘凡的话,三王爷暗自思量,“这个人不一般,不但有眼色,而且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呵呵,让人想在他身上觑点毛病都找不到由头,虽然昨夜和舅父的一番详谈后他也明白了必须要和这人搞好关系,但潜意识里还是想给他使个绊子下个套。” 此时侍女已经将白酒给亭中众人斟好,看到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端起酒盏想尝尝这新酒,刘凡赶忙起身说道,“先提醒大家一下,这个酒有点烈,大家要慢点喝,另外一次也不能多喝,不然喝醉了出丑可别怪我。” 但好多人却对刘凡的话不以为然,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世家大族公子,特别是像黄盛之流的皇亲贵胄,自认为这天下只要能够叫上名字的美酒就没有自己没尝过的,再好的酒自己喝上个二三十盏那也没见醉过,这时候立即嚷嚷道,“刘将军是担心自己拿的酒太少,不够这么多人喝吧?” 看到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别人当成了驴肝肺,刘凡实在无话可说,只好呵呵一笑道,“那……那……,大家随意。” “如此甚好,我先干为敬。”在黄盛等人的吆喝下,众人你来我往,一下子就喝了五六盏,虽然这酒闻上去清香,但第一盏下肚时,众人才发现从喉咙到胃仿佛被烈焰烧灼一般火辣辣地滚烫,比平时吃羊肉时沾的蒜汁还要辛辣。 但这些人平时最注重的就是礼仪面子,现在就是拿刀子逼着他们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改口,虽然有好几个人第一口灌下去太多被呛的几乎要一口喷了出来,但硬是咽下去之后,不说这酒辛辣,马上赞道,“刘都尉这酒太够味了,我喜欢。” 也就少半个时辰不到,果然如刘凡预料的一样,先后有十来个人被醉倒,黄盛以及四大纨绔中的韩述宇、四大才子中的吴有德等人已爬在桌子上难以起身。 徐潘先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亭子里乱转,终于想起表妹就在旁边,立即走过去想对凌晗说什么,被李敏狠狠瞪了一眼后,又走到雨荷旁边想对其大献殷勤,不料被小姑娘掩鼻避开,三王子看到徐潘实在有点讨人嫌,轻轻对站在旁边随侍的一名内侍瞟了一眼,立即被两名侍卫架了出去。 潘东梓扶着水榭旁边的栏杆不停地向下呕吐,将池中几尾漫游的金鱼吓得四散而逃,看得刘凡都对这清澈的池水无端受到这大齐数一数二的才子玷污而可惜不已,晃眼看到秋华姑娘也是一脸无奈…… 而亭中也有两拨人根本无一人喝醉,除了以秋华姑娘为首的一群女子外,另外就是刘凡一行人,秋华姑娘等人喝了第一盏后,立即被这酒的味道吓住了,加之刘凡有言在先,其后几盏就没敢多喝。而刘凡一行人中,李敏、凌晗和李守敬知道这酒的底细,故而也只是浅尝辄止,而董子、马强、海显存以及刘凡四人倒是一点也没少喝,但到现在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刘凡看到三王子虽然长的有些廋弱,但连着喝了十几盏后脸上也只是微微发红,却不像黄盛等人一样已经是酩酊大醉,倒是对此人的酒量有了一丝佩服,开口道,“王爷好酒量,职下敬王爷一盏。”说着拿起酒盏一干而尽。 三王子喝了酒,笑嘻嘻地对着刘凡说道,“刘将军是想三两下将本王灌翻吧!” 刘凡摸了一把冷汗道,“那有,王爷一看就是海量,职下佩服王爷的酒量,忍不住就想和王爷多喝几盏。” “哈哈,我也正有此想法,不如这样吧,今日时已过午,我们已经在秋华大家这儿叨扰多时,我听说这两天飘香院的梅花也开的非常不错,另外飘香院的凉鱼可是京中一绝,下午就由本王做东,请将军一行、表哥以及侯公子、许公子等人移步到飘香院,我们吟诗喝酒,赏梅吃鱼,岂不快哉?” 听了三王爷的建议,秋华姑娘赶快起身道,“王爷这是认为妾身招待不周吗?怎么好好的要换地方?”她虽然嘴上如此说话,但心里早已明白,这三王子平时绝少光顾这群芳阁,今日看来是追着刘凡而来,但她知道,京城的其他青楼楚馆,这三王子却是没少去,更是从极秘密的渠道得知,他不但与自己的好朋友、环彩楼的水仙打的火热,而且更与飘香院和莳花馆的什么姑娘也有瓜葛,刚才瞥眼看到三王子刚说完去飘香院的建议,云深姑娘立即脸泛红晕,女人的直接告诉她,这云深姑娘多半与三王子有点故事。 “秋华姑娘请别多心,我这只是要略尽地主之宜,请刘将军一行吃个京中的特色小吃凉鱼而已,何况这许多人已喝的酩酊大醉,服侍这些人就要费去群芳阁以及秋华姑娘不少时间,改日闲了我们再到群芳阁相聚也不迟。” “噢,那改日再邀请王爷、刘将军及各位公子光临群芳阁,今日招待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说着向众人施了一礼后,又悄悄向刘凡投来歉意的一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满天撒网 刘凡立即起身说道,“秋华姑娘不要客气了,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包涵不包涵的,等过段时间有闲暇了,我再回请秋华姑娘。” 这时,飘香院的云深姑娘上前说道,“妾身恭请王爷、杨公子、刘将军一行以及候公子等人前往飘香院赏梅吃鱼,让小女子略进地主之谊。”说着状似随意地轻轻向三王子投去一瞥。 刘凡正在疑惑这三王子怎么宴到中途突然想起来要换地方,这时候从云深姑娘投向三王子的眼神中竟然捕捉到一丝情意,立即另一个疑惑又出现在脑中,难道这云深姑娘也是三王爷的相好?呵呵,如果是这样,这人处处留情,绝对是个依靠金钱和势力到处采花的大盗。 不对,依靠他的势力和地位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那能需要在青楼中暗中来往,疑惑中,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出现在刘凡的脑中,如果是部署刺杀二王爷的闲棋,仅仅布下水仙姑娘一颗闲棋,成功的机会太过渺小,也无任何意义,如果换位思考让自己来布局,肯定要在京城有名望的大部分青楼楚馆中都要部署闲棋…… 这个想法立即将自己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是这样,这种满天撒网、到处布棋的作法就很难让人防范,使二王子在不经意间就着了暗算,好歹毒的计谋,好巧妙的设计,而且一石二鸟,不但布下一个个刺杀之局,而且收获多位美人的芳心。看来要尽快应二王子之邀前往王府作客,见见王府陆将军,了解一下二王子是不是也有什么不良习俗,从三王子在青楼楚馆布局的手段来看,二王子很有可能也好这口。 “刘将军,小敏将军,那么我们现在就动身前往飘香院?” “噢噢,好,那职下等人先谢过三王爷了。” “刘将军想什么呢,看似一幅深思的模样?” “只是想到我已经喝得有点高了,等会儿是不是要吐到马身上。” “刘将军太自谦了,由我看来你离喝高还差的远呢。” “王爷太高看我了,我真是有点上头,不过估计还能坚持到飘香院。” “如此甚好,刘将军请、小敏将军请!” “王爷与杨公子先请!”因救兵迟迟不来,现在只有跟着三王爷一起前往飘香院,不知道三王爷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到时候也只能见招拆招了。晃眼看到李敏和凌晗两人均向自己投来问询的目光,立即微微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秋华姑娘的恭送下刚走出群芳阁大门,迎面被一顶四抬舆轿堵在了门口,刘凡看到轿子银顶黄盖,由绛红色的绸缎做帷子,两边各有两名带刀侍卫随侍,心里暗暗道,“是不是救兵来了”。 这次却被他猜了个正着,轿旁一个估计只有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公公从舆轿中扶了下来,三王爷见到此人后先是一怔,随后快步走到轿旁两手扶着老公公的胳膊,恭敬地说道,“顾公公,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哎哟,是三王爷啊!您这可是折杀老奴了。”说着立即要跪下来向三王子行大礼。 不料却被三王子紧紧托住双臂说道,“我可不敢受你老的礼,有什么事还需要您老亲自出宫?派个小子出来不就行了?” “哎,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折腾不了几年了,况且有好些日子没出宫了,这不,今天刚好有个事儿,就让小费子扶着我出来透透气。” “您老可别这样说,您的身体康健着呢,再活个二三十年也没问题,今天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有什么要紧事,是宫里的主子要见个凉州来的什么刘将军和李将军,这不巴巴地一路找过来。” “噢,您老怎么知道这刘将军和李将军在这群芳阁?” “看王爷这话说的,老奴虽然长年累月呆在宫里不出门,但也知道三王爷您却绝少光顾这群芳阁,今天不也是找到这儿来了?” “那是、那是!”三王爷一脸尴尬道。 “不过,我可要替秋姑娘向您提提意见了,您也应该偶尔过来照顾照顾这群芳阁的生意才对!” “一定、一定,以前我这做的有点不合适!” 听了顾公公的话,秋华姑娘立即上前行了大礼,恭敬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谢谢顾爷爷还为我一个风尘女子说话。” “什么风尘不风尘的,这京城地面谁还不清楚你秋姑娘的情况。好了,这位是刘将军和李将军吧,现在就跟着咱家走吧!” 自顾公公被那个叫小费子的小太监扶出舆轿,刘凡和李敏等人一直恭敬在站在一旁静听顾公公与三王爷说话,这时听到顾公公开口呼叫,两人立即上前向顾公公行了大礼,异口同声道,“神策军(神武军)司马都尉刘凡(李敏)见过顾公公。”看到三王爷都对顾公公礼敬有加,二人更不敢对此人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或怠慢。 “好啦、好啦,我只是个传话的,两位将军根本不用给我报什么官名。” “是,顾爷爷,我们还是和秋华姐姐一样叫您爷爷吧,您这个岁数给我和刘凡当个爷爷那是绰绰有余啦!”李敏上前扶着顾公公说道。 “呵呵,你是李相的女儿吧,不错不错,李相一族长期为大齐戊守北方边境,先皇在世时都对李家多有赞誉,如今连李家女儿都脱下红装穿戎装,你叫一声爷爷老奴可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啊!” “那顾爷爷,我扶你上轿,我们回去吧!” “哎,好的,我们回去复命,不然宫里的主子可要埋怨我老头子了。” 等一行人走出一箭之地,刘凡还看到三王爷和杨誉等人杵在群芳阁门口,貌似在恭送顾公公,但刘凡还是从其眼神中发现了一丝恼怒,设计好的计划无端被老太监打乱,一副和气的面孔下肯定隐藏的是极端的愤恨。 对于刘凡、李敏等人来说,却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凌晗,自见到徐潘之时起,她就一直担心表哥会不会仗着三王子的势力又闹出什么事来,而且更担心三王子本人暗中对付刘凡,特别是三王子提出更换到飘香院去,凌晗和李敏两人就更加认为三王子肯定在飘香院中设好了局要对刘凡不利。 但两人虽然心里焦急无比,却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王子好整以暇地逼着刘凡乖乖地跟着自己前往飘香院,不料最终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半路里杀出个老宦官搅了局,现在真不知有多高兴了。 转过前面一个路口,刘凡看到已出了三王子等人的视线,上前向顾公公禀告后,立即安排董子三人护送凌晗回家,又让李守敬快马将剩余的六坛酒都拿过来。 刘凡和李敏两人在四抬舆轿的引领下一路向北,从右手的含光门进入皇城,由于是顾公公的骄子引领,守门的四名带刀侍卫问都没问就让一行人通过,沿着安福门大街继续向北又从承天门进入太极宫。 刘凡感觉仅仅皇城部分就被后世的古宫大,何况还有宫城部分以及皇帝的办公场所大明宫,至于每座宫殿的建筑规模和豪华程度更是后世的古宫无法比拟的。 虽然现在是初春时节,万木萧索,但太极宫内却似乎根本不是冬日景象,设计豪华精美的宫殿掩映在高大挺拔的松柏和五颜六色的腊梅之间,清澈的池水就像黄河源头的海子一样点缀在宫殿之间,池水四面由一树树垂柳相围,每座池水与其他池水有水道相通,水道上面都设有拱形石桥,池中时不时有太监和宫女划着小小的游艇而过,从刘凡的眼光来看,这一派景象说是人间仙景也不为过,但此时脑中却突然冒出韦小宝的那句名言——噢,好大一座妓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双重保险 的确如此,不仅是凉州的怡红院还是刚刚离开的群芳阁,其景色都是绝美,仅仅院中景致就让人留恋忘返,和这皇宫相比,不同的也只是大小而已。噢,还有,假如将这皇宫也比做妓院,还有一点不同的就是怡红院、群芳阁等普通的妓院嫖客成千上万,而这皇宫嫖客仅有一人而已。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前面的舆轿已停在了一处宫殿旁边,走在前面的顾公公回过头来说道,“两位将军先等等,我先进去汇报。” 其实自进入皇宫后,顾公公也已下轿行走,看来不管是多大的权势、多老的资历,在这皇宫里均不敢造次。 刘凡看到这座宫殿的正门上方三个金色的大字,但却是弯弯曲曲的篆书,根本不认识,看了也等于白看,只好用眼神询问李敏这到底是哪一处宫殿。 “这是甘露殿,我小时候跟随母亲来拜见过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噢,原来是太后的旨意。” “不知她想见我们干什么?”李敏看到顾公公和小费子已从侧门进到甘露殿中,四周无人,开口向刘凡问道。 “不是她想见我们,谁也不想见我们,但我们要想办法逃出三王子可能给我们设计的圈套。” “嗯,难道是顾公公前来传话是你想的办法?” “也可以这样说,我让守敬去取酒时顺便让他给你嫂子带了个话,就说我们这里被三王子缠住了,让她想想办法。” “是让守敬专门去传话的吧,取酒才是顺便对吗?” “那有什么区别,还一定要分个主次来。” “呵呵,我看你这是双重保险,先邀请三王子他们喝高纯度酒,如果能成功喝翻三王子,则他可能存在的针对我们的计谋就没办法实施,我嫂子能不能想出办法也就无关紧要,如果三王子没醉,则只能依靠我嫂子想出办法来为我们解围。” “唉,可惜了我的四坛酒,竟然还让徐潘、黄盛之流喝去了许多,更甚者潘东梓还直接将我的酒吐到池子里去了,这桩买卖根本没划算。” “财迷,你那脑子里是不是什么事都要用银钱来计量?” “那能呢,我曾经听一位圣人说过,能用银钱来计量和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情,真正的大事是没办法用银子解决的。” “哪位圣人?” “忘了!” “你到现在还用谎话来哄骗我?” “天地良心,对于你父亲、郭总管、你哥、王凯这些自己人我可从来不想说什么谎话,何况你和凌晗两人,我更不可能胡言诓骗。” 听了刘凡这话,李敏不禁脸红心跳,没想到在他的心目中,竟然单独将凌晗和我与别人区别开来。 “你知道昨日和我们相见的那个和儿姑娘是什么身份吗?”刘凡根本没想到自己前面的一句话竟然在李敏心头上激起一阵涟漪,这时候继续说道。 “噢,昨天我也感到非常奇怪,从了因大师和我嫂子的神态去看,这个和儿姑娘绝对不简单,最少也应该是个公主一类的人物,你也知道,自西北行营成立后我就随父亲离开了京城,一晃就是七八年,皇宫里到底有没有个和儿公主我还真不知道,本来昨晚想问问爹爹,但我去他那儿时正好有人,而我嫂子我又懒得问。” “咋啦,和你嫂子有矛盾?” “倒没什么矛盾,只是她这人鬼精鬼精的,我感觉一不小心就要着了她的算计,因而不想和她有太多来往。” “这一点我也有同感,昨天吃早饭时他就想让我和他的的两个弟弟见面,我没办法临机编了个要去大慈恩寺,不料还是没能逃脱她的算计……,不过,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算计也没什么。” “伤天害理倒不至于,但就是不喜欢她这种性格!” “还想问你个事,我听说当今圣上的王子们的名字都取一个字,且字的偏旁都是一个‘日’字,像二王子名曙、三王子名晓,而公主的名字却是三个字,但中间一个字却都是‘曦’字,如果这个和儿姑娘是一位公主,则名字就应该叫曦和。应该是这样吧?” “对,我想起来了,就叫曦和,他是已故陈皇后的女儿,小时候随母亲来见太后时我还见到过她,她那时候估计只有三四岁,陈皇后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怪不得他昨天说娘亲早早离她而去,三年前嫡亲哥哥又撒手人寰,陈皇后故去大概已经有十年了,听说当今圣上和已故陈皇后感情甚笃,圣上登基后立即追封已故的太子妃为皇后,并立陈皇后的儿子黄晖为太子,但黄晖于至和二年得急病死了,看来这个和儿公主可是当今大齐最尊贵的公主了,根本不是那些嫔妃生的公主可以比拟的。” “这么一来,今天这事道理上也就通了,我求你嫂子为我们解围,而她肯定是找和儿公主帮忙,和儿公主立即求到太后门下,而顾公公应该就是太后居住的这甘露殿的总管太监吧?” “正是,顾公公最早在先皇时就是这皇宫的大总管太监,权势极大,听说先皇驾崩时更是极力扶助当今圣上登上大宝,虽然自圣上登基后就转任这甘露殿的总管太监,但听说圣上和太后到现在都非常看重此人。” “怪不得今天三王子都对此人如此恭敬,这种有权势又有手段的人如果在皇宫内稍稍有点动作,三王子的母亲杨贵妃可能就受不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暗暗心惊,特别是刘凡,心里想道,“这来京没两天,怎么见到的都是这样重量级的人物,‘最有可能争得皇位的三王子’、‘当今天下最尊贵的公主’、‘权势甚至连皇亲国戚都不敢怠慢的大总管太监’、‘名动天下的佛法大师’。” 而此时他俩心目中权势极大的总管太监在那个小费子的搀扶下终于从甘露殿中走了出来,两人才反应过来这顾公公进去估计都有一刻钟时间了,怎么仅仅汇报一下也需要这么长时间? “让两位久等了,太后老佛爷这儿刚来了客人,估计短时间内还完不了,我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请示了一下太后,太后让我带话给二位将军,‘实在抱歉,改日有时间了再请两位将军前来甘露殿一叙’。” “顾爷爷可千万别这样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今日还亲自跑了那么远去给我们传信,就这我俩到现在还感到过意不去,而太后对我们两个年轻小子说抱歉更让我们惶恐不已,请你老替我们向太后老佛爷问好,改日太后想召见我们,顾爷爷只需让小费子过去叫一声,我们立即赶来向她老人家磕头。” “好好,就随你们的意,如果太后老佛爷有空闲了,我就派个人去给你们传信,今日我就不送你们了,就让小费子送你们出去。” “谢谢顾爷爷,另外我从凉州带来了点新酿的酒,这种酒和现在市面上的酒颇有不同,想先请顾爷爷尝尝,我已经让守敬送到了皇城门下,等会儿让小费子带给你老,至于孝敬皇上和太后老佛爷的酒过两天郭总管会亲自送过来。” “噢,这可是好事,你们不知道,咋家平时闲了最喜欢喝一口,小刘将军有心,不错不错,如果这酒味道不错,还需小刘将军今后多想着点我这个糟老头子。” “请顾爷爷放心,凉州那边今后送过来的酒绝对不会少了您的,只是还请顾爷爷留意一下,这酒有点烈,不能喝的太猛,也不要一次喝的太多,否则会伤着身体。”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啦,况且我平时只是品酒,不会暴饮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饭厅闲话 刘凡和李敏二人在小费子的陪同下一起走出皇宫,李守敬已在皇城门下等候多时,将四坛酒交给小费子后,又安排守敬将剩余的两坛酒直接送到三王子的府上,这才与李敏一起慢慢打马回到右相府,此时天光已到申初时分左右了。 本来今天想着出门见个朋友喝个酒好好放松一下,没想到这大半天时间里不但应对一帮才子的诘难,更是想方设法逃出三王子可能为自己设计的圈套,不但心累,而且浑身都感觉疲乏无比,洗漱后想稍稍休息一下,没想到一躺到床上马上就进入到黑甜梦乡。 这一觉却睡得酣畅淋漓,连个梦都没有,直到守敬将他推醒时他还以为自己才刚刚睡着。“刘大哥,到吃饭时间了,在楼下喊了您好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没想到您竟然睡着了,还睡的这么沉。” “什么时辰了?” “酉时已过了三刻了。” “噢,怎么一下子睡了一个多时辰,看来今天喝的有点过量了。” “那里喝多了,虽然酒席上就您和董子哥、马强哥等人喝的最多,但最终您们四人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刘大哥,能不能先教我点喝上几坛酒都根本不醉的技能?” “滚一边去,那有这种技能,一天心里胡思乱想什么呢!”刘凡笑骂道。 等两人来到饭厅,却发现里面只有靖宁郡主一个人坐在桌前,满满一桌子菜根本没动。 “唉?其他人呢,怎么只有嫂子你一个人?” “听下人说公爹今日一早出门就去了宰相公廨,到现在还没见回转,婆母有点不舒服没来吃饭。” “噢,那小敏去哪儿了,我出去找找。” “怎么,诗经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才多会儿不见,就急成这样?” “唉唉,嫂子可不能这样说,我和小敏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喜欢的是凌晗……”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凌晗,但男人三妻四妾就根本不算个啥,为什么将深爱自己的人留给别人呢?” “嫂子,副总管可只有你一个……” “那不一样,朝廷制度上就不容许附马和郡马纳妾,况且他要纳妾,我这一关就过不了,而你不一样,凌晗不但同意你和敏儿好,而且希望她和敏儿一起嫁给你。” “唉,麻烦事情,我这人死脑筋,总认为一生只应该一心一意守护一人,总感觉当下一夫多妻制是社会对女人的不公。” “你刚才还说敏儿是你最要好的朋友,那你能忍心让她一辈子伤心难过?况且,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你能改变这一夫多妻的制度?” “不……能,我虽然不想随波逐流,可我知道小敏的心意,所以一直都非常矛盾。”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为什么一定要抱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种顽固思想,而使自己和最要好的人都活得不快乐呢?” “好吧,嫂子,给我点时间,我慎重考虑一下,毕竟凌晗和小敏年岁还小。” “还小?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啦!” “我们老家女子大多是二十多才结婚的。” “我可从未听说过凉州地区女子要等到二十多岁才结婚的,我记的大齐境内也没有这样的风俗习惯,难道你的老家不在凉州?更不在大齐?” “那能呢,我的老家就在金城府狄道县,这可能不是老家的风俗习惯,也许是我道听途说的……”刘凡一头冷汗道。心里暗自思量,“老天,竟然说错话了,这女子可是妖异非常,说不准真有读心术,自己今天怎么失了防范之心!” “呵呵,刘将军又开始编了。” “没没,嫂子,我接受你的建议,等回凉州了就向父母正式提出,尽快将这事给定下来。” “这还差不多,这么好的两个姑娘你可要抓紧了,不要无端生出什么意外。” “好的,我会抓紧的。”虽然嘴上如此说了,但心里面对靖宁郡主的建议没怎么上心,互相都深爱着对方,能出什么问题,没想着靖宁群主的这句忠告却一语成畿。 “你俩不吃饭说什么呢,竟然这么投入?” “正在说你呢,刘将军没在饭厅里看到你,急的不行,想立即出去寻找,是我硬拉住了,说你马上就回来。” “嫂子胡说,我看他丢丢心心地与你说话,那有一丝焦急。”李敏一脸绯红地说道。 靖宁郡主轻笑一声,随口问道,“公爹还没回来?” “我在门口等了好长时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这么晚了爹怎么还不回来啊!” “别担心了,你不在京城可能不清楚,自回京后,这种晚下衙的情况时有发生,况且陈管家一直随侍在旁边,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先吃吧,等爹回来了再让厨房另做。” “嫂子,曦和公主要我做的到底是什么事,能否提前给我透露透露。”刘凡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问道。 “咦,你是怎么知道和儿就是曦和公主?” “猜的。” “怎么猜的?” “从你和了因大事对待和儿姑娘的神态,从顾公公亲自前来为我解围,从顾公公将我们带到甘露殿……” “噢……,刘将军如此聪明,难道猜不出公主要托付你替她完成的是什么事?” “这个真猜不出,大齐最尊贵的公主,可能要天上的星星都有人马上给她摘来,我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这个世间,什么人都不是万能的,既然将军猜不出来,那就等到你帮忙的那一天吧,到时自然会知道。” “嫂子就不能稍稍透露点信息,也让我有个准备啊!” “这个真不能,因为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出现什么问题要你解决。” 听了靖宁郡主的这句话,刘凡更是感到云遮雾罩,但看到对方根本不愿意透露,也就没再强求。 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嫂子,“二王爷是哪一年前往益州就藩的,这次进京后还要回益州吗?” “这我咋能知道,刘将军应该去问下公爹,或者直接找宰相公廨才是。” “倒没那个必要,我只是随便问问。” “二王子和三王子都是至和元年就封为一字王,二王子是至和四年秋天前往益州就藩,至于这次回来后是否还要回封地我真不知道,而三王子一直未去就藩。” “噢,二王子就藩之前是否也喜欢到青楼楚馆消遣?” “臭小子问这干什么,你从哪儿听说了二王子有这喜好?” “只是想证实一下我的一个小小猜想而已,小敏知道我有时候喜欢瞎琢磨。” “噢,就我知道的情况,二王子和三王子两人都喜欢去青楼楚馆,不过我听说二王子主要是因为喜欢乐曲,每次去只是听姑娘们弹琴唱歌,三王子喜欢什么我就不甚清楚了。” “还有,如果你发现了什么还希望及时告知二王子才好,毕竟二王子不但与守义亲同兄弟,公爹、郭总管他们更不希望二王子遭遇什么意外。” “这个请嫂子放心,如果最后证实我的猜想靠谱,我会及时向二王爷汇报或者通过李相或李副总管转告。” 这晚李宗雄直到亥初左右才从宰相公廨回到家中,刘凡看到李宗雄一脸疲态,别说吃饭,就连李敏及时端上来的燕窝粥也只喝了几口,看来职位越高,操劳的事情就越多。从李宗雄的口中听到,“今日在宰相公廨商讨的正是一月十日将要举行的阅兵事宜。” 目前,除西北行营的受阅队伍外,其他参加受阅的各支禁军和卫军已全部到达城外京畿大营,等西北行营的受阅队伍明日到达后,后日要在京畿大营进行阅兵预演,一月十日巳正时分正式在皇城门外举行阅兵仪式,天子已指派兵部左侍郎宇文述为此次阅兵的总指挥,全权负责此次阅兵事宜。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契丹使团 不说刘凡与李敏第二日一早陪同靖宁郡主前往城外大营迎接西北行营的阅兵队伍,却说这一日与阅兵队伍先后到达长安城外的还有一支外国使团队伍,而迎接这支队伍的却不是礼部的侯耀文、鸿胪寺的吴有德等人,而是由鸿胪寺正卿文敏亲自带队,这可是大齐迎接外国使团的最高礼遇! 这支小队伍对于大齐来说也的确比较罕见,他们正是当前大齐周边最强悍的国家——契丹王国的谈判使团,契丹人来朝这可是多年未有的事情。 只见这支五百人的队伍身上根本不是契丹军队普遍使用的皮甲,一律都是大帐兵的黑漆铁甲,他们的帽顶上插的也不是契丹军队最常见的野鸡毛,而是一种草原上非常罕见的鹰隼的尾羽,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契丹人自立国以来,就设立了王室直属的契丹大帐兵,从最初的一个万人队发展到现在的四个万人队,一直都是契丹军队中的最精锐部分,是从百万契丹骑兵中精挑细选而来,从小就勇猛过人,还要经过几年的严苛训练,才能有资格入选契丹大帐兵。 而帽顶鹰隼尾羽的大帐兵却是契丹皇室的亲兵卫队,据说这支亲兵队伍总数只有二千人,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而这次为护卫谈判使团一下子派出了其中的四分之一,可见出使大齐的契丹正使肯定也是皇室重量级的人物,假如有熟悉契丹皇室的人在场,就一定能够认出这次来华的契丹正使正是契丹王子耶律哲,他可是现任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最宠信的儿子,不但长的威武雄壮,有万夫不挡之勇,听说更是不缺心机,是下一任契丹国王最有力的竞争者,但熟悉契丹皇室的人都知道,耶律哲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沉稳有度,但如此身份和地位,也使此人骨子里不自觉地带有一股傲慢不逊、狂妄自大的性子。 紧随耶律哲身后的却是一个文人模样的老年汉人,一切与大齐的交流沟通都是经过此人之口,经介绍,文敏才知道他竟然是这次出使大齐的契丹使团副使、契丹国大名鼎鼎的副相韩德庆,传说此人不但能说会道,更是多谋善断,被誉为契丹国最有智慧之人。 等酒过三巡,韩德庆与耶律哲随口聊了两句,回头对文敏说道,“文大人,听说贵国近期要举行盛大阅兵,能否也允许我们就近观览一番?” “还请韩相见谅,此事要征得圣上及宰相公廨同意,卑职实不敢自行决断,等回城后卑职即前往宰相公廨禀报……” 没等文敏说完,耶律哲又迫不及待地向韩德庆叽里呱啦说了一阵。 “噢,文大人,等你们的阅兵结束后,王子的卫队还想与贵国最勇敢的军士比武,还请文大人也一并上报。” “这……这,这时间也太紧张了吧,如同意贵国王子提出的比武请求,则一切安排部署就剩下一日时限,根本来不及,我估计宰相公廨是不会同意的。” 文敏知道契丹王子的这些侍卫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明显是想给大齐一个下马威,将大齐盛大的阅兵仪式办成一个虎头蛇尾的笑话,他可不想在这关键时候揽上这么一摊子吃力不讨好的烂事。 看到文敏一脸犹豫,耶律哲一脸讥笑地又向韩德庆说了两句。 韩德庆笑道,“我们王子想问一下文大人,在战场上打不过也就算了,难道连比武也不敢吗?” “韩相,这是从何说起啊,难道贵国西路元帅府今年损兵折将近十万还不够多吗?” 等韩德庆向耶律哲翻译后,又对着文敏说道,“文大人,不要以为一次小小的胜利就能改变贵国懦弱的军事现状,贵国至正十三年我大契丹国的勇士们攻进贵国河东各地,斩杀贵国禁军及卫军超过二十万,掳走俘虏及平民无数,这才区区十几年前的事情,难道贵国所有人都忘了吗?更何况至正二年、四年乎?” 还没等文敏开口辩解,旁边耶律哲又对着韩德庆和文敏急急地说了一通,韩德庆翻译道,“我们王子说了,今年贵国之所以取胜,关键还是努而葛丹那个蠢货急攻冒进,给南人钻了空隙,如果等皇叔耶律德宗的大军到甘州后再行进攻,你们焉有一丝机会?” “呵呵,军事我不懂,不过此次负责与贵国谈判的副使刘凡刚好就是今年负责西北战事的主要将领之一,如果贵国王子对军事感兴趣,大可到时候与刘将军理论。至于与你们比武一事,我回去后一并向宰相公廨禀报,交给圣上和两位宰相决断吧。” “好吧,如果贵国军人实在不敢与我大契丹国勇士比武,则我等觐见时,由贵国皇帝当面承认贵国武士不及我大契丹国勇士即可。” “韩相,我只是负责接待使团一行,你们能否观览阅兵仪式以及比武事宜,待我向宰相公廨禀报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至于我国武士到底及不及贵国勇士,我不会在此妄称口舌之利,我也希望宰相公廨能同意你们的比武要求,我中华泱泱大国传承数千年,有能者车载斗量,不会惧怕一个立国不足百年的化外之国的挑战。” “哈哈,文大人好大的口气,不过作为文人,我倒是很喜欢文大人的这种骨气,也罢,今日暂且至此,我们静候佳音。” “如此卑职先告辞了,旅途劳累,请韩相及贵国王子一行早点沐浴休息。” 果然不出文敏所料,匆匆赶到宰相公廨后将契丹使团请求观看阅兵以及与大齐比武的事宜一说出来,立即引起左相杨延的高度重视,观看阅兵没什么,估计圣上也会同意,毕竟这也是向外宣示国威的好机会。但比武这事儿就有点麻烦,如果不同意契丹使团比武的请求,则与契丹人谈判前气势上就先输了一程,如果同意,到时候一旦输了怎么办?这丢的可是朝廷乃至国家的脸面啊!何况,契丹人从小就是战士,与这些万里挑一的契丹人比武,估计大齐的军士多半要输。 但这事儿还不能置之不理,明日之前就要给契丹使团一个答复。杨延稍稍思考了一下,立即着人去请右相李宗雄、各部尚书以及在京的几个老将军。 由于这事儿主要涉及兵部,前两日刚刚从李宗雄手中接过兵部尚书一职的老将盖延寿缓缓起身道,“杨相,既然对方已经抛出了战书,以我看来,这场比武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因为一旦朝廷拒绝了对方的比武请求,则契丹使团就会到处散布朝廷竟然不敢与之比武的言论,此事将弄的满城皆知,最终不但是将士们丢不起这个脸,而且圣君、朝廷、乃至整个大齐都丢不起这个脸!” “这种情况我也想到了,但关键是这次护卫契丹王子来朝的可是契丹皇室的亲兵卫队,与之比武我们有几成胜算,如果一旦输了是不是更要丢脸?” “况且只有明日一天时间,如果答应对方的比武要求,到底比试什么,骑术、射箭还是格斗?这个比赛项目怎么确定,还有,仓促间我们应该选择什么人上场与之比武,这些都不是一日时间就能确定的。” 等杨延说完了,诺大的房间里落针可闻,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可是一件两难的事情,不同意比武会丢大齐的面子,同意比武一旦失败更丢面子,这种情况下比与不比偏向那一方都会有错,在坐的几个老将军和各部尚书们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无可奈何中只好低头做了个闷嘴葫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武林高手 其他人可以不说话,但作为右相的李宗雄却不能闷头装哑巴,虽然朝廷将兵部尚书的位置交给了盖延寿,但他和杨延的分工没变,兵部这一块儿还归他主管,说白了,要不要比武以及怎么比武最终都要他和盖延寿两人来拿主意,事情办成咋样都基本上与杨延没多大关系,就是最后办砸了朝廷处罚的也只会是自己和盖延寿,左相杨延不管是对上、还是对下,只要轻飘飘地说一句,“这事儿是右相在主管。”则别人根本没办法从他身上寻什么毛病。 “杨相,刚才老盖的话没错,我感觉这比武的事还是得要应承下来,如果不答应他们的比武要求,则不但马上失了面子,而且在这次谈判中更是直接落了下风,我们可以同意与他们比武,但比武的时间则不能由着他们的想法直接放在阅兵之后,我们完全以时间仓促为由将比武延后,以便留出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嗯,看来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先拖一拖,看能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我建议兵部这几日多方征求意见,想办法拿出一个应对契丹使团比武的方案提交到朝堂上进行庭议,另外立即下发通知从在京所有禁军及卫军中寻找骑术、箭术或武术高强之人,以便能够及时组建一支比武团队应对契丹使团的挑战。还有,如果兵部有什么需要,还请各部及各位将军给予全力配合,大家共同应对这次来自契丹人的挑战吧。” 听了杨延的安排,众人立即起身答道,“谨遵杨相钧令!” 西北行营的阅兵队伍于未初时分左右到达城外的京畿大营,刘凡、李敏两人带领小队伍一大早就为大军张罗食宿等各项事宜,就是这样等到将近四千人的军士及一千人的俘虏全部安顿下来,也足足花去了近两个时辰。 李守义刚从妻子身边拉起自己的一双宝贝儿女,一匹马就像旋风一样从京城方向的官道上飞驰而来,李守义挑眉看了一眼,心里估计可能又有什么急事,只好抱歉地向妻子笑了笑。 果然,快马从京城送来的消息是让李守义带领三个司马都尉即刻赶往兵部,刘凡笑道,“大总管,你把嫂子晾在这儿坐了两个时辰的冷板凳,这时候又急慌慌地要离去,今天晚上回家可要小心了,最好穿厚点,嫂子说不准要家法伺候。” 靖宁郡主听了刘凡的话,立即笑骂道,“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开起我的玩笑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立即冲过来要揪刘凡的耳朵,吓的刘凡赶紧落荒而逃。” 旁边又传来王凯那大嗓门,“刘凡你这肯定估计错了,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总管这可是三个月没见,要隔多少个秋天,嫂子那能舍得用家法呢!’” “你们两个还不赶快闭上臭嘴和我一起进城!”李守义笑骂道。 李守义等人没料到,在兵部衙门等候四人的不但有兵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三人,李守义和李敏他爹李宗雄居然也在,看来事情真有点紧急。 由于是兵部衙门,这时候就不能像平时一样随随便便行个军礼,李守义等人规规矩矩地向李宗雄、盖延寿等人行了军中晋见大礼,等一行人坐了下来,盖延寿笑道,“李相,不错呀,一双儿女都是军中高级将领了,听说目前都是西北行营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英雄后继有人啊,不像我两个儿子非要从文,弄的我到现在想起来都一肚子火。” “老盖你就浑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两个儿子一个是青州通判,另一个更是扬州知府,过个三五年说不准就是宰相公廨的主人了,你个糟老头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宰相公廨就别想了,只要安安稳稳地在仕途上别出什么差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不过我怎么都看着守义和敏儿好,要不是我那二小子年岁大敏儿许多,我哭着喊着也要让他娶了敏儿当媳妇。” “呵呵,这感情好,现在也不迟啊,男人大几岁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家明浩愿意……” 两人说的好笑,根本没顾及下面几人的反应,李敏却已经满脸通红地站起来说道,“爹,你和盖伯伯急急忙忙把我们找来,我们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没想到你们俩根本不急,尽说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闲话,再不说正事我可要回家吃饭去了。” “看吧看吧,李相你口不择言,惹的敏儿不高兴了,好吧,敏儿坐下,我这就说正事,嗯,是这样的,今日鸿胪寺卿文敏接待到京的契丹使团时,对方请求其亲兵卫队后日阅兵之后与我国军士比武,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次前来我国出使的契丹使团是由契丹国最得宠的王子耶律哲带队,而护卫耶律哲安全的是契丹国大帐兵中的精锐——皇室亲兵卫队,据说是从四万大帐兵中精挑细选而来,本来大帐兵就是契丹国中战斗力最强的队伍,从中挑出的这些皇室亲兵卫队的武力可想而知肯定非同小可。” 盖延寿说到这里,停下来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看到李守义等人也只是稍稍思虑了一番,立即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又开口续道,“你们肯定也已经明白了,这是个非常为难的事情,如果不同意他们的比武要求,则契丹使团肯定会到处炫耀大齐不敢与他们比武。如果同意他们的比武要求,则一旦输了影响就更太了,且武力比拼估计我们的胜算不高。今天将你们召来,是想听听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另外,如果有比较好的比武人选,也希望你们能及时推荐给朝廷。” “这事首先肯定要同意他们的比武要求,如果不敢迎战,则和直接宣布我们输了没什么区别,至于具体比武中能否取胜,关键还是要看比什么、如何比!”等盖延寿说完后,李守义立即答道。 “你们来之前,兵部已经与河东行营、燕山行营以及京畿大营的几位主管进行了沟通,无非就是骑术、箭术和格斗三项,但不管怎么比,我们在这三项上都不怎么占优势,特别是骑术和箭术两项。” “盖老将军,我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想弱弱地问一句,兵部从民间找几个武林绝顶高手来参加比武,最起码能保证格斗这一项能立于不败之地吧?” “刘凡,你还真以为这世上有你中写的那些飞檐走壁的大侠啊!你问问盖伯伯、宇文叔叔他们,这世上谁见过来无影去无踪、徒手能敌百人的武林绝顶高手啊?”李敏因为看了刘凡连载到传奇小报上的《笑傲江湖》,故而有此一说。 兵部左侍郎宇文述笑道,“武林高手之说民间多有传闻,但飞檐走壁、以一人之力能敌百人者我是从未见过,平时在长安街上也有些走街串巷的所谓的高手,但多是一些用障眼法行坑蒙拐骗之事的三教九流之辈。” 当堂被宇文述指证自己的想法是无稽之谈,刘凡登时就被羞臊得脸上一阵发烫,幸亏他还有点急变能力,立即开口说道,“凉州花榜大赛上那个刺杀二王爷的春桃不就是一个高手吗,我和王大哥两人都没能将她擒住。” 只见李宗雄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我后来仔细思量过,春桃绝对算不上高手,你和王凯两人一时之间未能拿下她,主要是基于这么几个原因,‘第一,她是有备而来,而你们两人是仓促迎战,让她占了先机;第二,就他刺杀二王爷的那个环节,他和水仙两人肯定是事先演练过好多次,所以对她来说非常熟悉;第三,你俩没有称手的武器;第四,她已抱了必死之志,根本不顾及自已的安危,是不顾性命的搏杀。’我想,如果你们两人中任何一人与她堂堂正正地比武,她根本不会是你俩的对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把水搅浑 等李宗雄说完了,刘凡稍稍思考后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很有道理,看来自己有时候还盼望着遇到像萧远山、慕容博那样的绝顶高手是不可能的了,更别说扫地僧了,心中不由地一阵失望,估计在这一点上这个世界和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是一样的,虽然那个世界中小说描绘的武林高手随意在高楼大厦之间飞跃、推出的一掌更是犹如爆炸的炮弹,但实际在电视中还要靠电脑合成技术,根本不存在那样的高手。 旁边盖延寿插话道,“其实,世间武功高强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据我估计,多数还在军内,就比如李相,年轻时一路刀法罕逢敌手,死在其刀下的契丹人更是数不胜数,就是现在,我估计许多人也不是李相的对手,这不但是先辈留下的刀法非常精妙,更是在长期的争战中融会贯通的结果。不过,在这里我不是有意贬低李相,像李相这种在军旅中成就的高手,大齐军中有,契丹军中同样也有,究竟比武中谁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那根本不可能事先预料。” “这有什么贬低不贬低的,这是不争的实事,好汉不提当年勇,估计我现在根本不是刘凡和王凯两人的对手了!” “大总管谬赞,您的刀法在西北行营谁人不知,真正比起来我们哪能是你的对手。”两人立即站起来惶恐道。 “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可是去岁与契丹人的战事中崭露的青年才俊,如果你们两人连我都打不过,那意思是不是说这次比武还得我这个老家伙顶上去?” “大总管可千万别这样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兵部选定我们两人参加比武,我们会毫不犹豫地迎接契丹人的挑战!”两人一起躬身说道。 “哈哈,这还差不多,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态度。” “嗯?是不是上了这两个老家伙的当,两人看似随意,实际上是设下圈套让我和王凯两人钻进去?”刘凡一坐下来心里立即疑惑道。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在脑子里停了片刻立即就被自己否定了,“不可能是两人设下的圈套,寻找武林高手这个话题还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只不过是话赶话地说到了这儿,无意中把王凯和自己推了上去,如果兵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看来自己和王大哥顶上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唉,不小心又揽上事了。”刘凡心里自怨自艾道。 “哎!你们几人对这次比武还没发表建议呢,有什么想法一起给我们说说吧!”盖延寿又说道。 “如果兵部找不到更好的人选,我推荐刘凡和王凯两人出面参加与契丹人的比武,毕竟西北行营此次进京的四千人中,要说格斗出众一些的也只有他俩了。”李守义说道。 “职下谨遵副总管之令,愿意参加与契丹人的比武。”刘凡和王凯两人又同时起身道。 “盖伯伯,我想问一下这次比武必须要单打独斗吗?”李敏插话道。 “具体怎么比还没定下来,怎么,小敏有想法?” “如果还没确定,那能不能在格斗一项上设定为三人一组的团体战,西北行营在去年十一月至十二月开展的新式练兵第二阶段中,专门设置了一项三人一组、五人一组或十人一组的小型团体配合训练,我们感觉效果还不错,但我最看好的还是刘凡和他弟弟刘董以及刘凡的侍卫队长马强三人的配合,在对阵训练中还从未落败过。” “噢,还设计了这种训练?不错啊!”李宗雄、盖延寿等人几乎同时惊疑道。 “这种训练还是大总管给我们提的醒!”刘凡接口说道。 “啊!怎么是我提的醒,我怎么不知道?”李宗雄疑惑道。 “大总管,你还记得十月里我们三个旅的士兵刚开始训练时,您和郭总管、还有宇文大人等一起来观看士兵在夜晚挑灯训练的事吗?” “这才过去两三个月,咋能不记得!” “就是大总管当时的一句话,加之后面又发生的一件事,才促使我们又增加了第二阶段的训练。” “噢,说了什么话,这真正是不记得了。” “是这样的,那天看完训练后,大总管临走时又要求我们三人再想想,这种练兵方法还有什么遗漏,如果有不足之处,希望我们尽快发现,及时补救。” “对,我记起来了,临走时我说过这番话。” “当时因为士兵的训练热情非常高,我们三人也还正处在兴头上,根本没在意大总管话中的意思,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们切身感受到这种训练方法的弊端,不得已才设计这种训练方法来补救。” “发生了什么事?” “是两队士兵为了争名次打了起来,真是这次士兵的打架使我们看到那种训练和激励方法虽然有效,但却助长了士兵唯利是图的思想,而且还极有可能引发哨内士兵不团结的问题,这时候才想起大总管您临走时对我们三人说的话,故而,之后的几天我们三人经过多次讨论才定下了这第二阶段的训练,主要就是为了加强哨、什、伍内士兵的共同协作、团结互助。 “不错、不错,有想法,有思路,还能及时纠正存在的问题,守义,你得尽快推进西北行营的新式训练,等西北行营的士兵训练的差不多了,我可要从你那儿借一大批人来负责指导河东行营、燕山行营乃至大齐所有禁军及卫军的训练事宜了。”盖延寿说道。 “一切谨从兵部调度!” “王凯将军还有什么想法?”盖延寿又问道。 “我也同意小敏的提议,如果仅考量单兵作战能力,我们整体上和契丹人之间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但如果论团体配合作战,则绝对是我们的强项。” 等王凯说完了,众人不由自主将目光转到刘凡的身上,李宗雄调侃似地说道,“小刘将军,也说说你的意见吧!” “大总管,我绝对服从朝廷的安排,但问题是就是格斗比赛胜了,还有骑术、箭术等比赛,如果在其他比赛中不能保证取得胜利,最终结果极有可能还是会输了整个比武。” “对呀,但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给我们?” “我在想,这是在我大齐的地盘上,不能一味地让契丹人牵着鼻子走,或者说不能让契丹人说什么算什么,我们可以答应契丹人的比武要求,但一切比什么、怎么比全部要由我们说了算,如果他们不答应,那就完全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到他们头上,到头来损害的就不是我们的面子了。” “兄弟,你说的这些听上去似乎非常有理,但其实什么也没说,还是回到原先那个比什么、怎么比的问题上。”王凯插话道。 “对,关键还是比什么、怎么比的问题。大总管,我听说这次来朝的不但有契丹使团,还有吐蕃、高丽甚至南诏的使团,既然要比武,我们干脆把水搅混,将其余三家使团都拉进来一起比武,就我所了解的情况,吐蕃军队在骑术和箭术方面根本不弱于契丹,而高丽和南诏说不准也不是好捏的柿子,这样契丹人所倚仗的骑术和箭术的优势可能就荡然无存,五个团队争夺三项赛事,只要我方在这三项中奋力拿下其中一项的冠军,则这次比武就差不多能应付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文武大会 “还有,听说由礼部筹备的正月十三举办的文会上,朝廷已经同意礼部的提议,要邀请来我大齐朝拜的所有外国使团参加,说白了,文会其实也是一种比赛,只不过这种比赛看上去比较随意散漫,要不干脆把这次与契丹人还有其他几个外国使团的比武放到文会中去,比如可以设诗词、对联、术算、杂项、格斗等五项赛事,进一步弱化契丹人在武力方面的优势。这样,大齐只要能拿到两项冠军,就基本上能保证排名第一了。” 等刘凡说完了,众人脸上均是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这算啥事,一帮军汉的打打杀杀怎么能放到上流社会高雅的文会中去! 一片静谧中,堂上唯一一位有进士身份的兵部右侍郎说道,“刘将军,这个不可能吧,参加文会的文人仕子没有人会不反对的,如果在文会中加入几个军汉的武斗,那还能叫文会吗。” “他们反对没关系,只要朝廷同意就行,叫不叫文会也没关系,只要大齐能赢就行,大不了改个名字,叫个文武大会就是了。” 李宗雄、盖延寿等人虽然感觉刘凡的提议近乎胡闹,但从朝廷乃至大齐的利益考虑,这还真是一个和稀泥的好办法,朝廷绝对会同意这样做,而失掉的也仅仅是一场小小文会而已,在圣上、杨相这些大齐的掌舵者的眼里失掉一次文会连个屁也不值。 至和六年正月初十,是太史局几经周折为阅兵选定的黄道吉日,按照太史局正卿的说法,“五年之前的这一天,当今圣上大齐高宗皇帝在太极殿接受众臣朝贺荣登大宝,而高宗皇帝今年五十有五,再加上大齐至今立国也刚好五十五年,这加起来就是五福临门。”这一说辞立即得到了朝廷内外、朝堂上下的一致称赞,高宗皇帝在朝议时当即拍板同意太史局的提议,将阅兵时间定在了至和六年正月初十。 初七晚上靖宁郡主无意中向刘凡和李敏提起这事时,刘凡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对这些部堂高官挖空心思搏取圣上的欢心感到由衷的佩服,不知这个太史局正卿熬了多少个夜晚才想出来这么个好噱头来。 不过初十这一天却给太史局正卿给足了颜面,昨日晚间长安城内的居民临睡时天空还阴云密布,不料一大早起床后却看到的是碧空如洗,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遇到这样一个好天气更是让人身心愉悦。 巳初两刻,东起长安城的通化门西至开远门的承天门横街两边已经是人山人海,横街左右十二坊的临街一边,不管是商户店铺还是住家人户,家家户户门瞻上都挂满了彩色丝花,个别大户人家还在门前设上了香案,案上青烟缭绕,房前丝花垂立,每隔几步就有一名持刀而立的卫兵,三五成群的公门差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横街位于宫城和皇城前面的一段,则专门是为朝廷六部九卿以及附近州县官吏划定的区域,与两边百姓观瞻的区域相比显得安静许多,而两位宰相与六部九卿的正副堂官以及皇亲国戚们则共同陪同皇上在承天门门楼上观看阅兵仪式,门楼两侧则是为几家外国使团专门设立的观看区域。 承天门横街虽然名为街道,实际上它的宽度几乎达到了五百步,看上去更像一个东西长南北窄的巨型广场,除去道路两边为官吏和百姓设立的十多排观瞻区,用于阅兵队伍通过的正街仍然有近三百步,用后世对于街道的通行说法,正街差不多有双向二十车道宽,用于阅兵队伍通过仍然绰绰有余。 巳初三刻,承天门上一道令旗挥下,对面的朱雀街口十面大鼓立即重重地敲了五响,象征着高宗皇帝登基已满五年。鼓声过后,两千名金甲武士擎着赤旗络绎从皇城中迈着方步走出,向东向西两个方向上散开,十步一岗形成阅兵护旗队,个个高举赤旗扶着腰刀傲然矗立,此后就不再允许任何人在承天门横街上随意走动。 巳正时分不到,掖门前的东西鼓楼钟鼓齐鸣,随即宫城内乐声大作,一瞬间,承天门城楼两边立即竖起五十五杆赤色大纛,上面金灿灿亮晃晃地绣着头角峥嵘的金龙,几乎同时,城楼正中撑起一顶九龙黄罗大伞,随着承天门城楼对面不知何人的一声令下,宫城和皇城中间横街两侧的官员同声高呼“万岁”。这声音就似山呼海啸一般掠地卷过,霎时间传到东西两侧的百姓观瞻区并继续向外传播,于是震耳欲聋的“万岁”声从内城一至传到外城远方,绵延不绝。 伴随着这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宫城内浑厚悠长的景阳钟声也连续响起,如果此时有心人注意一下这钟声,从第一声开始到最后一声结束这钟声也刚好敲了五十五下。 最后一声钟声恰好和长安城中用于报时的钟鼓声一丝不差地合在一起,钟声结束后,两千名阅兵护旗队同时高呼“诸军受阅”,预示着至和六年大齐帝国的重大阅兵仪式于正月初十巳正时分正式开始。 本来在阅兵之前还有一道“献俘”仪式,但考虑到契丹使团也要参加观礼,为避免“献俘”仪式引起契丹使团的反感,进而影响接下来两国的贸易谈判等事宜,宰相公廨紧急向高宗皇帝汇报后,临时决定将放在阅兵之前的“献俘”仪式取消,昨日西北行营已与刑部官员办理了交接手续,一千名契丹族俘虏直接押解至刑部大牢。 五十五记景阳钟声刚刚响过,东边通化门方向立即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看来首支阅兵队伍已从通化门进到承天门横街了。 按照昨日预演时排定的阅兵顺序,第一支进入通化门的受阅队伍是全军仪仗队,这些身高一米八零左右的年轻士兵身着绿色盘领窄袍戎服,外系一件白色狐裘大氅,配上万里挑一的俊美脸庞,要说有多帅就有多帅,立即就成了沿街观礼的怀春少女关注的对象,转眼之间,不少人手上都已经多了一条少女专用的的丝织手帕,而这些依仗队的小伙子也纷纷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物抛向对方,少数没有准备信物的士兵也不甘落后,与自己中意的女子眉目传情,甚至有个别之人已开口向对方表达爱慕之情,一时之间,场面宏大庄严无比的阅兵现场竟然变成了集体相亲大会。 假如观看过后世国庆大型阅兵的人在场,一定会对此时依仗队的表现吃惊不已,这还能算阅兵吗,虽然每个人都长的仪表堂堂,但这队列、这步伐、这军姿还能算一支队伍吗,最多也就与后世大型运动会运动员的入场式比一比啊! 但不管是平面百姓还是朝廷官吏均对这一幕丝毫没感到奇怪,因为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二十多年前的至正三年的大型阅兵,其首先出场的全军依仗队也是如此,看来大齐从立国之初的历次阅兵就是这种松散拖沓的模式。 紧接着全军依仗队之后出现在人们视野里的是戍卫宫掖的天下第一军——天虎军,其参加阅兵的甲旅子营也是按哨分成了十个方队。 本来参加阅兵的队伍中除了西北行营的四十个哨外,其余队伍均是以营为单位排成长队进行阅兵,昨日预演时宇文述看了西北行营的队型排列后,才临时要求其他各军各旅的阅兵队伍也要按哨为单位排成横十竖十的方队,虽然这一指令立即引起了大部分阅兵队伍的非议,但各军各旅还是在兵部的一再要求下将阅兵队伍按哨进行了排列,仅这一项改动就花去了昨日近三个多时辰,以至于最后全部阅兵队伍就站了个队型,根本没来及在城外大校场进行正式的阅兵预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