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弱农女，异能致富全家团宠》 第一章 有家了! 圆日西悬，暖风吹过，山脚下的村庄闲适而宁静。 李家在南福村村尾，紧邻大山，周围只零散住了两三户人家。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屋檐下，一身旧麻衣洗的发白，松松垮垮的裹在身上，瘦削的小脸带着久病的苍白，眼睛却格外明亮有神。 李桐塌着肩膀，手托着下巴，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原是一名拥有治疗能力的异能者，却意外穿越到了这个古代七岁稚童身上，原身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多病，她在这具身体中苏醒过来时，这个小姑娘已经死了，而她拥有了这个小姑娘的全部记忆。 李家原本在村中还算殷实，李父是打猎的好手，却在两年前意外掉落山崖，虽被救回了性命，但从此卧床不起。 李家积蓄全部用来给李父治病，家里原本正在读书的两个儿子也不得不放弃学业，回来支撑门户。 现在的李家，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这间宅院了，六间青砖瓦房，正房四间，东厢两间。还有几间土坯房，用作灶屋、柴房、和库房，大门旁边的东南角有茅房挨着还有两个沐浴间，四周是石头和土坯围起的院墙，牢固结实。 这样的院子，在村子里屈指可数。 可李父受伤，再加上李桐这个小病秧子，生生拖垮了李家。 李桐起身，缓缓走到东边的屋子，推开房门，一步一步走进去。 窗几明亮的房内，土炕上沉睡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脸颊消瘦，颧骨高高隆起，下巴上满是胡茬。 床单被子洗的泛白，但都是干净的，就连男人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的，屋内没有难闻的气味，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 这一家子都是善良的人，即便家里日子难过，他们也从没想过放弃原主和李父。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紧着两个病号，尤其是李桐，就连她这个瘫痪在床上的父亲，也是将好东西紧着她来。 李桐走到床边，伸手搭在李父脉搏上。 他的情况很不好，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根本不可能让李父再站起来，不过李桐能做到，只是她现在身体虚弱，异能用不出来，只能另做打算。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李家虽贫穷，但是李家人的长相却都不错，李父尽管有些沧桑，但是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若是收拾利落了，也是个帅大叔！ 母亲苏氏气质温婉，偏偏又透着丝丝坚毅，凤目细眉，身材娇小玲珑，有种江南女子的韵味。 李家几个孩子都随了父母的优点，长相各有千秋，却都长在了李桐的审美点上，平白增加许多好感。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李桐起身离开。 “小妹，怎么不好好在屋里躺着？”李家长子李明诚放下手里的竹筐，看着从爹娘房间走出来的李桐。 李桐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笑道，“大哥，我好多了，整天躺在屋里都憋坏了。” 李明诚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在李桐靠近的时候，伸出大手在李桐头上揉了一把，“小妹总算好了，赶明儿大哥带你到山里逮兔子。” 李桐心里一喜，撒娇似的拉着李明诚的手摇了摇，“大哥说话可当真？” 南福村紧邻大山，山里宝贝最多，若是能寻到些药草让她吸收就能尽快将身体恢复。 李明诚一怔，原本只是无心之言，但此时看着小妹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真的，当然是真的！” 李桐大喜，脸上笑意加深，铜铃大的眼睛里装满了星辰。 李明诚看着脸颊凹陷的小妹心中一阵愧疚，家里困难，连着底下的弟妹都跟着吃苦。 说话间，苏氏从外面进来，看着站在院中的小女儿出声问道，“幺儿怎么出来了？” “小妹在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李明诚说道。 李桐从旁边探出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阿娘，我身体已经好了，能出来透透风了。” 苏氏朝李桐走过来，伸出手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一脸慈爱的说道，“我家幺儿总算是大好了。” 一场伤寒险些要了小女儿命，如今总算是好起来了！ 李桐笑笑，没有说话。 苏氏真正的小女儿已经不在了，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 李明诚松开李桐，去杂物间拿了几样工具，背起一个空竹筐，“娘，小妹，我去山上看看，很快就回来。” 他进山也只在外围转转，那里挖了几处陷阱，有两天没过去了，这会儿想要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李桐一听这话立马追上前去，“大哥你不是说带我一起去吗？” “这......”李明诚可没想现在就带她去，还想着让她再养养身体，好利索了再去，但看着李桐期待的眼神，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苏氏拧眉道，“幺儿，山路难走，你的身子吃不消。” “娘，我不走远，大哥能照顾好我的。”李桐转身，水汪汪的大眼看得苏氏心生不忍。 李明诚咬咬牙朝苏氏道，“娘，让我带小妹去转转吧，我们不走远。”大不了在山脚下转一圈就回来，小妹那么想去，他实在不想见小妹失望。 苏氏只好答应，嘱咐两人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李桐十分开心，脚步轻快地跟在李明诚身边，连身边的人都跟着心情大好。 路上，李明诚心疼李桐，将她放进了背篓里背着走。 李桐在李明诚口中得知，丰阳山后面连着七八座山脉，南福村和附近村子的人只在前面这一两座山中活动，后面很少有人踏足。 此时正值初夏，山中草木茂盛。 兄妹两人沿着小路而上，穿梭在山野丛林中，李桐从李明诚背上，手里捡了一根木棍，细细打量山中的植株，时不时在草丛中拨一拨，有时还会蹲下身，用手摸一摸。 李明诚只当她是新奇，一边带路，一边找自己留下的那几个陷阱。 他没发现，被李桐触摸过的几株植物全都蔫了。 一路上来，李桐是发现了一些药草，但是为了不被察觉到异常，她只吸收了少许药性，并没有完全吸收。 她的身体亏损太多，这些普通的药草根本起不了大作用，但聊胜于无，一点点总能补回来的。 “这山中草药不少，难道都没有村民采摘吗？”李桐心中疑惑，却不敢问出来。 “小妹，过来看！”李明诚在前面喊道。 李桐应了一声，连忙松开手站起来，朝李明诚的位置跑过去。 只见，李明诚身前有一个一米多深的坑，里面有一只长尾巴的野鸡，不知道掉里面多久了，这会儿连扑腾的力气都小了。 “呀！是只鸡！”李桐惊讶的说道。 李明诚大笑，将野鸡从坑底捞上来绑好扔进竹筐里背着，“今天这只鸡给爹和小妹炖汤喝！” “好！”李桐连连点头，她来这里后还真是一回肉都没吃过呢，“娘和哥哥姐姐们也一起吃！” “嗯，都吃！”李明诚笑应道，家里有阵子没吃荤腥，这只不卖了留着给家里人补一补吧！ 第二章 一场大梦 七八个陷阱里，只得了这一只鸡，李明诚有些失落，但一见小妹开心的样子，又觉得算不得什么了。 两人发现一颗果树，上面结了不少野果，但很多都是青色的，红的只有十来个。 李明诚三两下爬上树，将红色的野果都摘了下来，拿了一个最红的，在衣服上擦干净递给李桐，“尝尝，挺好吃的。” 李桐接过来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水浸满口腔，果肉软糯，味道有点像熟透了的李子，她仰着头，一脸惊喜，“我们带回去给娘也尝尝。” “行，还有老二他们，都能分到。”李明诚憨笑着，十几个果子被他放在衣服里兜的严严实实的。 乡下人见识少，能得几个甜甜的果子都开心的不得了。 李明诚捡起竹筐，和李桐一起朝山下走。 走在前面的李明诚突然闷“哼”一声，手里拿着木棍猛地朝左脚边挥了下去，李桐眼看着一条绿色的蛇被他打死在原地。 李明诚跌坐在地上，野果散了一地。 李桐心下一紧，用木棍把蛇挑开，蹲下身查看李明诚的伤势。 那蛇有毒，李明诚脚踝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变得青紫起来。 “大哥没事儿，小妹别怕啊。”李明诚强撑着安慰李桐，野鸡在竹筐里扑腾了两下又安静下来。 李桐绷着脸，抬手解下绑在头上的头绳系在李明诚的伤口上方，然后用力挤出伤口里面的泛黑的血液。 李明诚虽然看不懂，却知道小妹是在救他，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眯着眼望了眼天色，催促道，“小妹，天快黑了，你先回家，回家找娘。” “一起走。”李桐坚定的说道，手中的动作不停。 “小妹......” 李桐没理会他，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绿色气息顺着李桐的指尖输送到李明诚伤口内。 她吸收的药力有限，这会儿算是全都用在李明诚身上了。 污血被一点点挤出，血液逐渐变成红色，李桐终于松了口气，解开那根头绳，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想到自己之前在这附近看见了月光花，起身去旁边翻找。 李明诚抬抬手，只摸到李桐的一片衣角，声音低弱的说道，“别乱跑。” “我不走远，就在附近。”李桐头也不回的说道。 李明诚有了些力气，甩甩头，目光始终紧盯着李桐的身影。 李桐很快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不知名的草，另一只手里拿了一个巴掌的石块，走到一旁的石墩前，将手里的一部分草捣碎。 李明诚怔怔的看着李桐，见她将那些草碎敷在自己伤口上，然后用那根头绳一圈圈缠好。 李桐一抬头对上了李明诚震惊的目光，瞳孔一缩。 “小妹，你.......” “大哥，”李桐稳了稳心神，看着李明诚的眼睛郑重的说道，“我生病的这段时间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有很多我说不出来的事物。” 她眨了下眼睛，谨慎的看着李明诚，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大哥，我要是跟你说，我在梦里学了很多本事，你信吗？” 她没有说实话，想了一个最能让李明诚接受的说法。 “这......”李明诚想到李桐前段时间一直昏睡着，如今好不容易醒来，身体也一点点好了起来，说不准儿真的是有一番奇遇。 他抬手揽住李桐瘦小的身子，全身没有几两肉，摸着都硌手，他觉得李桐能够活着就是对李家的恩赐。 “大哥信你！” 李桐惊讶了，没想到李明诚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连想好的借口都不用说了。 “大哥信你，但是这些话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爹娘也不行。”李明诚严肃的说道，世人愚昧，他不想小妹被人当成书本中的妖怪的对待。 李明诚读过几年书，知道世人对未知事物的抵触。 眼前的人不管在梦中经历了什么，她都是李家的幺女，是他要好好疼爱的小妹。 李桐明白李明诚的心意，越发觉得自己幸运，能够有幸拥有这样的家人。 李桐搀扶着李明诚下了山，期间李明诚没有多问一句，生怕会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苏氏和李家老三李明轩站在大门外眺望着，借着月光，看见两道脚步踉跄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 “大哥？小妹？”李明轩不确定的喊道。 苏氏搓着手，紧张的望着那两道身影。 “是我。”李明诚应道，他和李桐相互支撑着。 李桐本就是大病初愈，吸收的那些药力又全都给了李明诚，一路回来，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原本是她扶着李明诚，后来就变成被李明诚半抱着回来的。 苏氏和李明轩听到熟悉的声音赶忙迎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苏氏从李明诚手里接过幺女抱在怀里，担忧看着大儿子一瘸一拐的脚。 李明轩从另一边扶着李明诚，也是担忧不止。 “娘，我没事。”李桐体力不支，话音一落，就在苏氏怀里睡着了。 李明诚看了李桐一眼，轻声对身边的人说道，“咱们先进去，进去再说。” 苏氏跟着兄弟二人进了院子，李家二女儿李芸听见动静从灶屋里走出来，一见这场景，急走了过来，“大哥受伤了？” 安静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李明诚在石凳上坐下来，李明轩和李芸帮着拿下他背上的竹筐，看见筐里那条死蛇，顿时吓了一跳，竹筐掉在地上，两人连退了好几步，才发现那条蛇已经死了。 李明诚解释了受伤的原因，但是隐瞒了那条蛇有毒。 李桐说蛇胆能卖到医馆里换钱，李明诚一想也是，就捡了回来，为此还用草绳把野鸡的嘴捆上了。 众人得知李明诚伤的不重都松了口气，李家可不能再出事了。 苏氏把怀里的幺女送回屋子，李明轩打了水让李明诚洗洗，李芸去灶房给李明诚端饭。 李父看看身边熟睡的小儿子，又担忧不止的望向窗外，听见隔壁传来动静，忍不住出声问道，“老大回来了？” “回来了，都回来了。”苏氏回道，小心翼翼把李桐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解了外衣，盖上一床薄被，出了屋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氏同丈夫李大丰解释了一下李明诚受伤的事，安抚道，“没什么事儿，你歇下吧，我再去看看老大。” 李大丰还是有些担心，“不然就让老大去孙郎中那看看。” 苏氏点点头，一想到家中就还有十几个铜板，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三章 有希望了 清晨，李家人渐渐从睡梦中醒来。 苏氏和李芸在灶屋准备早饭，李明轩带着四弟李明泽在院中洗漱。 李明泽睡眼惺忪，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眉眼和李桐如出一辙。 两人原本就是龙凤胎，只是李桐先天不足，长得瘦小一些。 苏氏是江南人士，长相柔美，只是近年过于操劳，才有了几分老相，但也不难看出她容貌俏丽。 当年李大丰救下她并娶回了家，也不乏贪恋苏氏美貌。 李大丰眉眼深邃，身材高大，李家几个孩子完美继承父母的优点。 李明诚年仅十五，身高足有七尺多，五官分明，眉目俊朗，要是按李家前两年的条件，早就该有媒婆上门了。 李明诚醒来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了，活动了一下，也没有任何不适，心中一时惊疑不定。 这是不是恢复的太快了？ 他从房中出来，院子里没有李桐的身影，朝灶屋走去，“二妹，小妹还没起吗？” 李芸在帮着苏氏烧火，闻言抬起头来，一脸笑意的说道，“没有，睡的可香了！” 苏氏弯着腰，往大锅里添了些切碎的菜叶子，用勺子在粥里慢慢搅动，“你今天在家歇歇吧，幺儿也别出去，都好好歇歇。” 幺女的身子刚好点，可别又累病了！ 李明诚稳定了心神，没有多说什么。 吃了早饭，他跟苏氏说要去镇上。那条蛇已经死了，又在家里放了一个晚上，再不拿去卖掉就没人收了。 苏氏见他走路正常，给了他几个铜板让他搭车去。 从南福村坐牛车到安平镇要两个铜板，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到，要是走路去得多一半的时间。 李明诚为了赶紧将蛇卖出去，咬咬牙坐了牛车。 下车后，他直接去了镇上最大的医馆保和堂。 这两年，李明诚总来保和堂抓药，这里的药童认识他。 “李大哥又来抓药了？”药童热情的招呼道。 李明诚和药童打了招呼，将背后的竹筐取下来，掀开盖在上面的草席，露出里面那条绿色蛇，“蛇胆收吗？” 药童一怔，探头看了一眼，说道，“你等等。”然后去了后堂，叫来了医馆的掌柜。 孙掌柜过来后，李明诚便把竹筐拿给他看，“孙掌柜，您看看这个收吗？” “收。”孙掌柜只看一眼就应了，只是脸上露出一副可惜的模样，“这要是活着的就更好了。” “昨天被它吓了一跳，下手失了分寸。”能收就好，李明诚生怕自己白跑一趟。 掌柜让人取了二两银钱给李明诚，笑呵呵的说道，“李小哥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东西也可以送过来，老夫定然给你一个好价钱。” 李明诚收了钱，拱手道，“多谢孙掌柜。” 出了医馆李明诚又摸了摸放在身上的银钱，他知道蛇胆能卖钱，却不知能如此值钱，怪不得小妹一定让他把蛇带回来。 小妹知道蛇胆这么值钱？ 李明诚惴惴不安的朝家里走。 苏氏在房里绣手帕，李芸带着两个弟弟去挖野菜了，李桐起的晚，吃了一碗菜粥就在院子里晒太阳，正琢磨着怎么才能再去趟山里，就见李明诚大步从外面进来了。 “大哥回来了。”她一脸喜色的说道。 李明诚关上大门，几步走到李桐面前，蹲下身低声道，“那条蛇卖了二两银子。” 李桐看着李明诚手里的银钱淡淡地“哦”了一声。 李明诚一噎，小妹这副没有半点意外的样子，想来是清楚那条蛇的价值了。 他咽了咽口水，瞄着四周低低说道，“这蛇胆这么值钱，大哥多捉几条来，等攒够了银钱，带着爹去府城治病。” 李桐一把抓住李明诚的手，低声警告，“大哥可别乱来，越值钱的蛇越毒，你要是有个好歹家里怎么办？” 李桐可不想看见李明诚被毒死，这次要不是她恰好在，李明诚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她神色认真道，“往后你上山带点驱虫药，咱家人可不能再有事了！”话落，她凑近李明诚耳边小声说道，“爹的病我有办法。” 李明诚眼中一喜，望着李桐道，“真的?” “嗯。”李桐点头，“大哥多带我上几次山，我能把爹治好。” 反正昨天已经让李明诚知道她懂医术的事，如今也就不再掩饰了，省得李明诚去冒险。 李明诚也没有怀疑，毕竟昨日的事多亏了小妹，他想了想说道，“那回头大哥带你进山。” 李桐高兴不已，总算能名正言顺去找草药了！ 李明诚进了正屋，将银钱给了苏氏，苏氏不懂蛇胆的行情，但李大丰却了解一些，当下便开口道，“这蛇这么值钱肯定有毒，你被它咬了怎么可能无碍？” 李明诚一时激动忘了父亲是位资深的老猎户，强装镇定的解释，“我们正好碰上了孙大夫，毒已经解了，爹不必担忧。” 孙大夫偶尔会去山上采些草药，村民都是知道的。 怕李大丰不信，李明诚特意把伤口给两人看了看。 “多亏了孙大夫，那山你以后还是少去，可别再出什么事。”苏氏说着取了一钱银子给李明诚，“你去好好谢谢孙大夫。” “不用，儿子昨天已经谢过孙大夫了。”李明诚慌说自己昨日给了孙大夫一只野兔，才把苏氏两口子糊弄过去。 从屋里出来，李桐笑嘻嘻的朝李明诚喊道，“大哥，咱们中午吃鸡吧！” “行！”李明诚心里高兴，撸起袖子就去杀鸡。 今日挣了二两银子，小妹又说爹的伤能治，日子眼看着要好起来了。 李家爹娘在屋里听见兄妹的声音，摇头失笑。 “往后就别去给我买药了，这银钱存起来给老大娶媳妇吧。”李大丰半躺在炕上沉沉说道。 苏氏垂眸，手握着李大丰的手沉默着。 李大丰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拖累了你，拖累了这个家。” “丰哥，你别这么说。”苏氏靠在李大丰怀里，闷声说道，“当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你不是我的拖累。” 李大丰神色暗淡，手紧紧抱着苏氏。 他娶了苏氏是想让苏氏过好日子的，可是如今这个家都是苏氏在操劳，又要下地，又要做绣活，他真怕苏氏熬垮了身子。 “我的身子也就这样了，那些药又贵又苦，往后就不喝了。”李大丰又说道。 苏氏还是沉默着，别说她不同意，就是孩子们也不会同意的。 “回头你跟老大说吧。”苏氏直起身，拿起手帕继续做绣活。 李大丰满脸忧虑，又轻轻叹了口气。 第四章 一家人 收拾好的野鸡放在大锅里炖煮，香味渐渐弥漫出来，苏氏舀了一些粗粮和豆子一起蒸豆饭，将另一口锅也给占上了。 李桐坐在树荫下，期待着瞧着灶房里面的动静，李明诚在一旁劈柴，闻着灶房里传出肉香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院子外传来喧闹，“阿娘，阿娘......”李明泽像是阵旋风似的跑进来，“今天咱家是要吃肉吗？” 院子里的姐弟俩还没看清他的身影，他人就已经出现在灶房内了。 李明泽抱着苏氏的腿，望着飘着肉香的锅，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 苏氏轻笑，把小儿子从腿上扒下来，按在灶门前的小凳子上，“是啊，中午吃鸡，你乖乖坐在这里给娘烧火。” “好啊，好啊。”李明泽舔了舔唇，老老实实烧起了火。 李桐和李明诚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眨了眨眼。 “还真是咱家飘出去的味道，阿泽这鼻子可真灵。”李芸笑着和李明轩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明诚走过去接过两人身上的背篓，“快去喝口水歇歇。” 天儿热，不说弟弟妹妹，李明诚自己也是满头大汗。 李桐面前的石桌上放着陶罐，她拿不动，就去灶房拿了几个空碗过来。 李芸一脸笑意的从她手中接过，“小妹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李桐仰头笑笑，这一家子都哄着她，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就能换来一句夸奖，让她十分不好意思。 “小妹身体好了，人也爱笑了。”李明轩坐在凳子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院子里一时变得热闹起来，李桐将李芸倒好的水端去了灶房两碗，苏氏瞧着身体大好幺女一阵阵欣慰，这个家总算是有点高兴的事了。 午饭就是杂粮饭，还有一锅鸡汤，新鲜的野菜洗净后焯水凉拌了一大盘，李芸又从后院摘了几根菜瓜放在锅里炒了。 这顿饭大概是李家近来吃的最丰盛的了。 鸡汤很鲜，李桐泡着饭吃，险些流泪，来到这里，终于吃了一顿像样的饭了。 她埋头吃的正香，一个鸡腿出现在了碗里，李桐抬头看过去，就见苏氏一脸慈爱的说道，“幺儿多吃些，身体才能好的更快。” 李家其他几个孩子吃的正香，连个眼神都没看过来。 苏氏将那只鸡拆了，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块肉，另一个鸡腿放在旁边没人用的那只碗里。 李桐知道，那是李父碗。 果然，苏氏将鸡拆分好，就端起李父的碗进了屋。 李芸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李桐，“小妹快吃，凉了就不香了。” 李桐垂眸看着碗里的鸡腿，抿着唇点了下头，她咬着鸡腿，唇角渐渐弯了起来。 午后的天儿渐渐阴沉起来，没多久就下起了雨。 出不了门，李明诚带着两个弟弟在房间里读书，李父睡着了，苏氏在堂屋里和李芸一块做绣活。 苏氏熟练的穿针引线，在素白的帕子上一针针绣出梅花的图案。 李桐窝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 她娘这绣工属实不错啊！怪不得能送到镇上去卖呢！ “阿娘，一条手帕能卖多少钱啊？”李桐一脸好奇的问道。 苏氏抿唇轻笑，眼睛在小女儿的脸上扫过，“这块布料好一点，能卖五文钱。” 李桐眨了眨眼，这样纯手工的绣品在后世可是能卖上大价钱呢？在这里才能换来五文钱，真是可惜啊！ 苏氏并不知小女的想法，轻声说道，“等幺儿身子再好一点，也要跟着学起来了。” 李芸自小跟着苏氏学习，现在已经绣的像模像样的了，她抬眼看着李桐说道，“幺儿身体不好，做不了粗活，能把阿娘这绣工学透也算有门手艺傍身。” 李桐咧嘴笑笑没有出言反驳，但这精细的活她属实是不乐意学的。 不过，她曾经到苏州的一座镇上小住过几日，那里有一位绣艺超绝的老人，她有幸目睹过那位老人用双面绣法亲手绣制一顶红盖头，因为过于惊叹老人的技艺，以她过目不忘之能记下了老人当时的针法。 让她绣估计是绣不出来的，但是她能凭着记忆说出来，指点苏氏去绣啊！ 李桐越想越觉得可行，眼角渐渐弯了起来，“阿娘，这两面能绣的一样吗？”她试探的问道。 苏氏手里的动作一顿，诧异的抬起头。 李芸闻言也看了过来。 “以前倒是听闻过有种双面绣，能让绣品两面都是一样的图案，但这种技法过于难得，阿娘不曾涉及。”苏氏缓缓说道。 苏氏祖籍江南，因为水患逃难出来，意外和家人走失，这才流落到了此处。 江南多绣娘，苏氏的父亲是位秀才，发觉自己天赋有限便不再赶考，而是开了家私塾，母亲是绣坊的绣娘，她还有一位兄长，要不是遇上水患，家境也算得上富足。 她这一手绣功源自母亲，倒是听闻过双面绣法，却不曾见过。 李桐点点头，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喜色。 李芸很是好奇，指尖在自己绣的青竹上划过，“娘，真有这样的绣法？” 苏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李桐很想大声告诉她们：有啊，有啊！我就知道！ 可是她不能轻易说出口，容易吓着人，还是得想个法子才是。 雨下的不大，但是一直没停，淅淅沥沥的下到了晚间。 院子里都是泥水，李桐站在堂屋前伸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她脚上这双鞋可她唯一的一双布鞋，弄脏了就没得穿了。 家里人这会儿都穿的是草鞋，她病了太久，苏氏还没给她编制今年的草鞋。 “小妹快进屋，着凉就不好了。”李明诚抱着几个瓷碗从灶屋里过来，身上沾了零星雨水，带着丝丝凉意。 李桐缩了下脖子，跟着进了屋。 这副身体真是太弱，这点凉就受不住了。 晚饭是面汤，里面放了野菜，可能是中午吃的好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下去，李桐也不觉得多难吃了。 苏氏吃了一点，便端着李大丰的那份儿进了房间。 “你先吃，不用管我。”李大丰对着进来的妻子说道。 苏氏将碗放下，用力将李大丰从炕上扶起来，背后倚了一床被子，让他靠着，“我吃好了才进来的。” 苏氏将放凉的面汤一口一口喂给李大丰，李大丰吃了一半，说道，“中午吃的太好，这会儿吃不下了。” 碗里还剩下不少，苏氏见此就把碗端了出去，李明诚接过母亲碗里的剩饭，自己三口两口给喝了。 外面雨下的大了，李明诚没让二妹动手，自己收拾了碗筷，洗干净摆放好，又从灶屋里打了热水端出来给苏氏。 苏氏帮着李大丰擦洗身体，然后帮他按摩没有知觉的下半身。 李大丰听着堂屋里儿女说话的声音，朝苏氏微微一笑，“自从幺儿身体好了，家里都变得热闹了。” “是啊！”苏氏朝房门看了一眼。 此时堂屋里，李明诚又打了些热水来，让弟弟妹妹泡脚。 兄妹五个围坐一圈，中间放着两个木盆，不知谁先溅起了水，引起了一片嬉闹。 第五章 进山 一连几日，李明诚都在清晨的时候带着李桐进山，又在午时左右赶回家中。 两人收获不多，多数都是带些野果和柴禾下来，但是李桐的面色却一天天好了起来。 原本苍白柔弱的容颜多了抹血色，人看着越发精神了。 天微微亮，李明诚就起来了。 今日答应小妹要去大山深处转转，得早些出发。 山中危险，除了经验丰富的老猎户很少有人踏足，要不是小妹央求，他是不愿意带着小妹涉险的。 李明诚幼年曾跟着一位返乡的老兵学过几年功夫，老兵病死后，他也不曾懈怠。 功夫说不上多好，但是十里八乡能够打过他的还真不多，自保是足够的。 “今天还去山里啊？”苏氏打着哈欠从房中出来。 李明诚洗了脸，收拾着进山要带的工具“带着幺儿去转转，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苏氏微微拧眉，但到底没有出言阻止，转身进灶屋拿了几个干馍出来，“照顾好幺儿，别去危险的地方。” “好。”李明诚点头应道，把苏氏给的干馍装进竹筐里。 李桐轻手轻脚的穿戴好从房中出来，仰着头乖巧的朝苏氏说道，“阿娘放心，我会乖乖听大哥的话，不乱跑。” 苏氏揉了把幺女的头发，轻笑着点头。 清风习***绿的叶子随风轻舞。 上山的路都已经走熟了，李桐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这段路上的药草都被她吸收遍了，实在不能再去压榨了，只好央着大哥往里面走走。 李明诚背着竹筐，腰间别着柴刀，手里握着一把长弓。 这把弓还是李父用的那把，自从李父摔伤，这把弓就给了李明诚。 他的箭术比不上父亲，但是也比一般人好一些，毕竟小时候父亲教过他，只是后来去了镇上读书就给荒废了。 偶尔有兔子跑过，李明诚射了两箭都空了，有些失落。 李桐笑着把竹箭捡回来，“大哥别灰心，多试几次定然能射中。” 被小妹一番安慰，李明诚心里好受了一点。 走了一个多时辰，再往里就只有猎户会去了，李明诚走在前，让李桐跟在他后面。 山里草木繁茂，连路都看不到了。 李明诚一边走，一边将挡路的野草割断。 李桐捡了根木棍，时不时在草丛中翻找。 “这里真的有能医治父亲的药吗？”李明诚偏头问道。 李桐借口能将李父治好的药太贵，他们家买不起，说不定山中也能够找到，这才让李明诚同意往大山深处走一走。 “一定会有的，这里人烟稀少，连个采药人都不曾有，一定有许多珍稀药草长在山中。”李桐说着，眼睛微微一亮。 前面不远处，长了一小丛石斛。 李桐小跑着过去，李明诚听见动静看了过去，就见李桐伸着小手，轻轻抚摸着一片开着淡黄色小花的荆条。 李桐强忍着激动，小心的吸收着石斛的药力，为了不被李明诚察觉到异常，给它们留下了些许活力，让它们能够继续生长。 “这东西有用吗？”李明诚渐渐靠近。 李桐努了努嘴，不舍的起身，转身时淡然的说道，“此药不常见，但对于父亲的伤作用不大。” 李明诚“哦”了一声，看了一眼那些好像有些发蔫的草没有多说什么。 李桐拉了拉李明诚的袖子，“咱们再找找看，说不定就能找到呢。” “好。”李明诚应道。 李桐跟在李明诚身边，小手握着拳，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欢喜。 那些石斛虽少，但是抵得过李桐前几日吸收的那些普通药草了，身体都变得舒坦了。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李明诚便不往里走了，两人就在附近寻觅，一人寻找猎物，一人寻找药草。 在李明诚又射空了几箭之后终于找到了感觉，一箭出去射中了一只兔子的后腿，李明诚上前捡了回来，扔进竹筐里。 李桐那边也有些收获，治疗之力恢复了一半。 “小妹，过来吃点东西。”李明诚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拎着装干馍的布袋。 “就来。”李桐直起身应道，转身之际突然瞄到一抹熟悉的绿色。 她脚下一停，仔细看了过去，发现了隐藏在野草中的长卵形叶子，顶端近似心形。 李桐抿唇一笑，高声道，“大哥，我看见好东西了，你快来帮忙。” 李明诚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着柴刀走了过来。 李桐走进那株植物，将旁边的杂草拔掉，将它清晰的露了出来，李桐很确信，她这是找到了野生的何首乌。 李明诚不明所以，看着小妹一脸痴迷的表情，问道，“这东西有用？” “挖出来看看。”李桐指挥着李明诚，一起动手挖出它的根部。 两人挖出来两个根块，大的根块足有人头大小，也不知道它在这山里长了多久。 李桐唇角是压不住的笑意，让李明诚越发的疑惑，“这东西能有用吗？”他看着地上跟地瓜有些像东西，忍不住出声问道。 李桐心思转了转，将小的那个何首乌拿在手中，大的那块朝李明生身边推了推，“这东西越大越值钱，你拿到药铺问问。” “这东西能卖钱？”李明诚有些不信，不就是比地瓜长的个头大了点。 趁着李明诚研究它值不值钱之际，李桐将手里那块何首乌干净利落的吸收了，然后将干瘪的根块偷偷扔进草丛中。 “肯定能卖钱。”李桐说道。 李明诚注意到了李桐扔东西的动作，却没有拆穿，把地上的何首乌抱了起来，“成，那就拿到镇上卖试试。” 李桐拍拍手上的土，兴奋的跟在李明诚身边。 治疗之力恢复了大半成，即便不再继续吸收药力，也能自行恢复了，只不过是慢了些而已，重要的是终于要有钱了！ 她想吃大米饭，想白面馒头，想吃排骨...... 简单吃了几口干馍，喝了些水，靠在树干歇了一会儿，李桐就待不住了，“大哥，咱们下去吧，去镇上把它卖了。” 李桐眼巴巴望着李明诚，李明诚哪舍得说不，看着高悬的日头，点了点头。 第六章 有钱了! 兄妹两人下山时正值晌午，村里人都从田间回家了，路上半个人影都没碰到。 到了镇上，两人直奔保和堂。 孙掌柜听闻李家哥儿又是来卖东西的，便把李家兄妹请到了后面。 “李小哥这是又在山上逮到什么了？”孙和笑眯眯的请两人坐下。 李明诚把李桐抱到凳子上坐好，这才将背篓放下，把上面的杂草拨开，把那块十几斤重的何首乌搬了出来，放到桌面上。 “孙掌柜看看此物收不收？” 孙和看着面前的何首乌惊疑不定，眼睛连眨了好几下，这才上前细细打量。 手指在上面不断地触摸，弄得满手泥土，但是脸上笑意越发的重，“啧啧，李小哥运气是真的好，这何首乌长得这般大，想来是有年头了。” 李桐紧盯着孙掌柜的神情，路上已经跟大哥说过这东西的价值，现在就看这掌柜能给出什么价钱了。 看面相应该不是个奸猾之辈，给出的价钱应该能公道。 李明诚颔首道，“晚辈曾在书上看到过此物，这次进山虽不是专门寻它而去，但是这为了将它挖出来可没少费功夫。” 孙和见他一身土屑，头上还插着几根草叶，肉眼可见的狼狈，心知这小哥儿没胡说。 “这何首乌品相不错，又有年份，我出二十五两怎么样？” 李明诚蓦地看向李桐，李桐仰着小脸，眸光清澈的说道，“大哥，好多钱啊！” 孙掌柜这才注意到和李明诚一起过来的这位小姑娘，心下不由感叹，“这双眼可真亮！” 李明诚明白小妹话中意思，轻咳一声，见孙掌柜看了过来，开口道，“就依掌柜所言。” 孙掌柜乐呵呵去取银子。 房中只剩李家兄妹两人，李明诚下意识松了口气，脸上的喜色再也掩饰不住。 李桐伸着小手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李明诚，一杯留给自己，“大哥快喝口水。” 原本并觉得渴，见到碗中的茶水，李明诚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端起杯子，一口干了。 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隐隐夹杂孙掌柜的惊呼声和孩子“啊啊”的叫声。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把何首乌装进竹筐背着出去了。 旁边的一间房里挤了好几个人，有大夫、药童、还有婢女。 兄妹俩在外边听了几句，才知道是孙掌柜的小儿子吃糖莲子噎到了。 李桐眸色一闪，拉了下李明诚的衣摆，朝他勾了勾手指。 李明诚弯下腰来，李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明诚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将竹筐放在李桐脚边，挤到了房间里。 李明诚进去才发现，那孩子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趴在老大夫的腿上，噎的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的干呕，孙掌柜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老大夫拍着小孩的背，明显没有什么效果，也是急的满头大汗。 李明诚上前抓起孩子，用手臂环绕其腰部，然后一手握拳，将拳头的拇指一侧放在孩子胸廓下肚脐上的腹部，再用另一手抓住拳头、快速向上重击压迫孩子的腹部。 反复了十几次，糖莲子终于从小孩嘴里吐了出来。 李明诚松开手，小孩就被孙掌柜抱在了怀里，一边安抚怀中大哭的孩子，一边朝李明诚道谢。 李明诚擦了擦额头的汗，摆摆手就要出去，被老大夫伸手拦住，“这位小哥，你刚才的手法可否外传？” 李明诚一怔，看了眼那个还在委屈巴巴掉眼泪的小孩，说道，“我家小妹还在外面，我把她接进来。” 老大夫无有不应，顺便打发了还在围观人。 李桐乖巧的等在门外，房内对话她听了个全，在李明诚蹲下拿起竹筐的时候，她便低声说道，“大哥做主就好。” 李明诚重重点了下头，牵起李桐的手走了进去。 老大夫迎着二人进屋，孙掌柜也安抚好了小儿子，把他放在凳子上，再次朝李明诚道谢，“这次多亏了李小哥，在下感激不尽。” “掌柜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李明诚谦虚的说道，然后在老大夫殷勤的目光中说出了刚才救人的手法。 李桐对此毫不在意，一双眼睛紧盯着凳子上长得玉似的小人儿，这副红着眼眶的模样可真惹人疼！ 长得这般俊俏，长大了也不知道得嚯嚯多少姑娘。 小男孩被她看的不自在，却知道这个瘦不拉几的姑娘是刚才救了他性命的恩人的妹妹，也不好对人冷脸，便端起桌上糖莲子，递给她。 李桐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往李明诚身后躲了一下。 小男孩怔怔的看着李桐的笑容，忍不住也露出个笑脸，从凳子上下来，抓了把糖莲子塞给李桐，嗓音沙哑的说道，“很甜的，你尝尝，不过要小心别被噎到了。” 他指了指自己喉咙，继续说道，“会很不舒服。” 李桐“哦”了一声。 边上的大人注意到两人，孙掌柜将小男孩拉到李明诚面前，低声嘱咐两句。 小孩上前，朝李明诚抱拳躬身，“小弟孙明俊，多谢李大哥救命之恩。” 李明诚忙将他扶起来，朝孙家父子说道，“二位客气了。” 李桐从李明诚身后走出，手里抓着糖莲子，伸出另一只手在孙明俊喉咙上轻轻点了两下，“按按就不疼了，哥哥下次要小心啊！” 孙掌柜等人也没在意，只当是小孩子间的示好，只有孙明俊瞪大了眼睛，脸上带着几分惊喜。 李桐笑眯眯的将手背到身后，暗暗吐槽自己下次不能“见色手欠”。 孙掌柜不仅多给了五两银子，还给李家兄妹打包了一份精致的点心。 李明诚不收，被孙掌柜强硬的放到了竹筐里，孙俊明见状，将盘里仅剩的一把糖莲子也塞给了李桐。 两人此行收获颇丰。 李桐眼睛亮亮的，“大哥咱们有钱了，去买点肉吃吧！” 李明诚背着的竹筐里还有只兔子，原是想回家吃兔子的，一想家里确实有段时间没吃过猪肉了。 他掂量着钱袋里的银子，咬牙答应了。 第七章 说谎 哪想，李桐不仅要买肉，还要买米面。 粮店离得近，两人买了两斤大米、两斤白面，花了二十六文钱。 李明诚直叹气，这白面和大米要是换成糙面和杂粮能多卖两三斤。 在肉铺要了三斤五花肉，李明诚刚要掏钱，就见李桐指着摊子上的排骨说道，“大哥，我要吃这个。” 李明诚嘴角直抽，这排骨哪有肉好吃啊，但还是要了三斤，总共花了八十四文，肉铺老板见他们买的多，还饶了两根大骨头。 想吃的都买到手了，两人赶紧往家里赶，总算在天黑前到家了。 李明诚和李桐坐在院子里歇脚，李芸和苏氏拿着竹筐进了灶房，没一会儿，李芸就跑了出来，惊呼道，“大哥，这筐里怎么这么多好东西？” 苏氏拧着眉头跟了出来，惊疑不定的看着长子，竹筐里的肉和粮食，还有那包精致的点心可得要不少钱呢，老大哪里来的钱？ 李桐晃着脚，充耳不闻，完全交给自己大哥去解释。 李明轩哄着李明泽在一旁玩耍，闻言同时看了过来。 李明诚怕被有心人听到，起身拉着二妹和母亲去了灶屋，关上门，细细说了这些东西的来历。 银子给了苏氏二十两，自己手里剩了不到十两，这是小妹的意思。 李明诚虽然不明白，但依言照做了。 至于那何首乌，他只说自己在书中看到过，碰巧在山中发现了，没有提到李桐分毫。 苏氏拿着这天降之财有些不安，李明诚好说歹说了半天，才让她放心收下。 “小妹，大哥从山里猎到什么了？”李明轩看着紧闭的灶屋门，朝自家小妹打听。 大哥回来只说筐里有只兔子，让娘和二姐拿去看看还活着吗？看娘和二姐这反应可不像是只有兔子。 李明泽也紧张兮兮的看着李桐。 李桐眯着眼，朝两人勾勾手，在两人靠近后，小声道，“大哥在山里猎到个大家伙，去镇上换了些银子，给家里买了肉。” “真的？”李明轩和李明泽同时问道。 “当然了！”李桐得意的说道。 兄弟俩舔舔嘴唇，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李桐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谁让家里这两年太穷了呢，大的小的都没什么油水可吃，这会听到有肉，肯定馋啊！ 解释清楚了，苏氏也就放心了。 门一打开，李明泽就挤了进来，不住的朝竹筐里望。 孙掌柜给的那包点心被苏氏打开分了。 李桐把孙明俊塞给她的糖莲子也拿了出来，分给哥哥姐姐吃，还朝苏氏嘴里塞了一个，在苏氏温和的笑意下拿了两块点心跑了。 那只兔子跟着奔波了一路竟然没有死，今天太晚，就不杀了。 晚饭依旧是野菜粥，已经熬好了，就等着李明诚兄妹回来开饭了。 苏氏看着筐里的肉和排骨，现在来不及炖了，在家里大大小小的注视下，割了一块肉下来，“芸姐儿去后院摘把豇豆洗了。” “好。”李芸闻言就跑了出去。 李明泽迈着小短腿跟着一块跑了，“二姐，我跟你一起去。” 李明轩挽起袖子，还有几分矜持，“娘我帮您烧火。” 苏氏垂头轻笑，把肉洗净切成薄片。 李明诚站在门外，仰头看着天边的余晖，心中一片安宁。 李桐咬着糕点进了苏氏和李大丰的房间。 “幺儿回来了？院里乱哄哄的在说什么？”李大丰看着越来越精神的幺女，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阿爹吃，这是镇上孙掌柜给的谢礼。”李桐将手里另一块糕点喂给李大丰。 李大丰摇头，“幺儿吃，阿爹不吃这精细的东西。” “阿爹尝尝，又甜又软可好吃了。” 在李桐的坚持下，李大丰咬了一小口，“你大哥带你去镇上了？” 李桐点点头，将与李明诚对好的说辞说了一遍，手里的糕点不断喂给李大丰。 李大丰一边听着，一边顺着幺女的意思一口一口吃完，“好了，幺儿今天走了那么多路，肯定累了，快去歇歇。” “好。”李桐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手在李大丰的手腕上握了握，然后才跑了出去。 李大丰见幺女出去，脸色便沉了下来。 李桐搓着手指，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医治李父。 让他站起来容易，难的是如何掩人耳目。 厨房里传来肉香，李桐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摇摇头甩掉那些事情，现在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苏氏用肉片炒的豇豆很香，李桐吃了个肚满溜圆，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惹得几个哥哥姐姐大笑。 李桐“哼”一声，不理会他们的调笑。 今日吸收的药力多，走了那么多路也不觉多累，但是这副身体到底年纪小，吃饱了就开始犯困了。 没等他们收拾完桌子，李桐就在凳子上打起了盹。 还是苏氏从房里出来把她抱了起来，朝正在擦桌子的长子说道，“明诚先把活放一放，你爹叫你呢。” 李明轩上前拿过李明诚手里的抹布，“大哥快去，这里我来。” 李明诚揉了把三弟的头，朝父母的房间走去。 苏氏轻轻叹了口气，送熟睡的小女儿回房。 李大丰沉着脸看着长子，李明诚心中一紧，犹疑的出了声，“爹......” 李大丰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这两年你辛苦了。” “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李明诚一脸执拗，“儿子不苦。” 李大丰看着身高挺拔的长子，都十五岁了，算是半个大人了。 他正色道，“家中清苦，可你也不能带着幺儿进山里啊。” 李明诚眼神闪躲，不敢看李大丰的神情，他就知道瞒过谁也瞒不过这个在山中打转多年的老爹，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没去里面，就在外围转了转，能寻到那东西完全是巧合。” “真的？”李大丰还是不信。 李明诚站了起来，急急道，“真的，我再怎么也不会带着小妹涉险。” 看着李明诚的神情，李大丰一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最后只得摆摆手让他离开。 出了房间，李明诚抹了下额头的冷汗，撒谎的感觉可真不好。 但要是真的让爹知道他们进山里了，怕是更有的闹，还是瞒着吧！ 第八章 炖肉喽! 那只兔子命真大，还是早晨被李明诚拎出去一刀结束了生命。 把兔子剥皮处理干净，李明诚拿到灶房里剁开，将兔肉收进木盆里用水泡上。 李桐嚷嚷着要吃馒头，苏氏昨晚就把面和上了，今早起来已经面已经发酵好了，苏氏挽起袖子揉面，李芸帮忙烧火。 “娘，早食不弄了，等着午食一块吃。”李明诚朝忙碌的苏氏说道。 李芸抬起头应和，“咱们今日午食早点吃。” 一直稳重二女儿难得露出这般急切的模样，苏氏笑着回应，“好，就听你们的。” 李明诚笑着出去，带着院子里洗漱好的两个弟弟一块下田去了。 李明泽想留在家里帮娘生火，奈何敌不过他大哥的威压，不甘心的朝灶房喊道，“娘，二姐，肉要等我回来吃啊！” 苏氏连连失笑，还是李芸好心应了他一句，“快去吧，等你们回来再开饭。” 李明泽这才跟在两个哥哥身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李桐是被她四哥的声音吵醒的，半眯着眼从炕上坐起来，旁边她二姐的位置早就空了。 她磨磨蹭蹭的穿好衣服，笨手笨脚的叠好被子，出了门。 馒头蒸上锅，李芸看着火，苏氏端了盆水去给李大丰擦脸，一出来就见李桐睡眼惺忪的站在院子里。 “醒了？过来洗脸。”苏氏把盆里的水倒了，重新打了盆水给李桐。 李桐迷迷糊糊的弯下腰，手碰到了凉水才清醒了几分，弯着唇朝苏氏的背影说道，“娘，咱们今天吃馒头吗？” “吃！”苏氏进了堂屋，拿出针线篓子，“一早就蒸上锅了，你二姐看着呢。” 李桐抹了把脸上的水，从水桶里舀了干净的水漱口，咧着嘴笑道，“谢谢娘，谢谢二姐。” 李芸在灶屋安静的听着，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苏氏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做绣活，这条帕子绣完，手里做好的帕子就有二十条了，送去镇上能换一百文，要是没有老大最近挣回来的那些银子，这些就是家里最大的收入。 苏氏唇边带着微微笑意，目光温和，带着对未来的希冀。 李桐擦干净脸，跑到苏氏身后，殷勤的给苏氏按起了肩膀。 “这是做什么？”苏氏不解的问道。 李桐笑着，讨好的说道，“娘，大哥不是买了排骨吗？咱们中午吃红烧排骨成吗？” 苏氏这才明白，原来幺女这是有所求了，不由得失笑，“行。” “娘真好！”李桐动作更加卖力了。 苏氏拧身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调侃道“这丫头怎么这么馋，以后养不起可怎么办？” 李桐双手环住苏氏的脖颈，脸颊在苏氏脸上轻轻蹭着，“养得起，以后我养家！” 对于李桐的豪言壮语苏氏压根没放在心上，但不妨碍她心生感动。 李芸往灶坑里填了块硬木，拿着盆子出来，准备把吊在井里的排骨拽上来。 李桐见状立马跑去帮忙，“二姐，我帮你呀！” 李芸一个人也能拉动，却没有拂了小妹的好意，捏了把李桐没有什么肉的小脸，暗叹道，“家里确实该多做几顿肉食，小妹太瘦了。” 眼看日头越来越来高，苏氏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去了灶房。 馒头已经熟了，灶坑里只留余温，苏氏掀开锅盖，把一个个松软的大白馒头捡出来。 然后把锅淘洗干净，去过血水的兔肉捞出来控干水，排骨切成块放到另一个盆里。 苏氏走到一旁，翻找许久不曾用到的香料。 李芸和李桐从后院回来，手里拿着几根菜瓜和一把豇豆。 李桐主动揽过洗菜的活，李芸便去灶屋帮着烧火。 不多时，便有香辣的味道从灶房内传出来。 李桐吸了吸鼻子，一边洗菜，一边摇头晃脑地哼起了歌。 兔肉用辣子翻炒，再加少许水炖煮。 灶房里有两口锅，苏氏用另一口锅做了李桐心心念念的红烧排骨。 翻炒上色之后加入一瓢水，大火烧开，再用小火继续煮。 李桐端着洗好的菜进来，苏氏三两下切好，放在一旁备用。 已经有两个肉菜了，等排骨出锅再清炒个菜瓜，豇豆用水焯一下，凉拌着吃也不错。 “今天吃的丰盛，都快赶上过年了。”李芸坐在灶坑前说道。 苏氏微微垂眸，这两年，苦了家里的孩子了。 她拿布巾擦了擦手，拍了拍二女儿的肩膀，“会好起来的。” “嗯。”李芸点头，短短时间家里吃了好几次肉，大哥昨日又给了娘许多银子，可不是要好起来了吗？ 南福村有户人家卖豆腐，手艺是田嫂子从娘家带来的，成年男子巴掌大的一块豆腐才一文钱，也可用豆子来换。 是以每日都有人来买豆腐、换豆腐，临近的两个村也来这里买，比去镇上要近的多。 几个相识的妇人排着队等候，闲着无事便说起了闲话。 “大河家的，明诚小子家里是不是有啥好事？”一个黑胖的妇人手臂上挎着个竹篮，朝身边人挤眉弄眼的说道。 被叫的人是李明诚的大伯娘赵氏，生的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他家能有什么好事？李大丰能站起来了不成？”赵氏嗤笑，一脸的不屑。 李大丰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二，大哥李大河，小弟李大山，父母过世后，兄弟三人就分了家。 田地平分，银钱平分，祖宅给了老大，家里还间草房给了老三，李大丰自己有本事，花钱从村长那里又买了块宅基地，盖了房子。 村里都知道李大丰打猎挣了不少钱，家里房子修的好，赵氏之前没少去占便宜，自从李大丰受了伤瘫在床上，二房变卖了家产治伤，日子一下子穷苦起来，赵氏就没怎么登门了。 老三家里还时不时拿几个鸡蛋过去看望一二，大房的人却都远远躲着，生怕二房的人沾上。 他们家就差卖房子给老二治病了，能有什么好事。 那瘫了的人怎么可能站起来？不过是白糟践银子。 赵氏和李大河都是这么想的，怕苏氏上门借钱，就决定远着他们一些。 第九章 找茬的来了 “哎呦，你是不知道，前两天他们家炖的鸡，今日，我过来又闻见他们家飘着肉香。”黑胖妇人一边说还一边咽了咽口水。 都是穷人，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老吃肉啊！更何况是那家人。 赵氏瞪起了眼睛，声音都跟着拔高，“张翠花，你可别诓我！” “我诓你干嘛？”张翠花翻了个白眼，“那肉香飘出去老远，不信你去瞧瞧。” 旁边一个年轻的妇人接话道，“我也闻见了，家里小侄子馋的嗷嗷叫。” 陈小妹嫁到南福村一年多，夫家就在李家二房前面不远处。 李家二房有多拮据她也清楚一些，过年过节都不舍吃点荤腥的人家，怎么突然阔绰起来了，这咋就又是鸡又是肉的。 “哎呦，说不准人家暗地里发财了呢！”有人笑着说道。 赵氏心思转了又转，一个人说可能是在闹她，都这么说可不就是真的了。 难道老二好了，又能去上山打猎了？还是真的家里找到了什么发财的营生？不行她得去瞧瞧。 “行了，吃点肉也至于你们到处嚷嚷。”赵氏摆摆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别人听到她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下去，却在暗地里撇了撇嘴。 真当谁不知道她什么德行！ 好不容易买好了豆腐，赵氏脚步匆匆的离开了，看方向不是回家，而是去了山脚的方向，李家二房就住在那边。 相熟的几个人瞧着赵氏的背影又嘀嘀咕咕说起了小话。 李明诚扛着锄头带着两个弟弟从田里回来，李明泽一马当先，跑在两个哥哥前边。 进了大门直奔厨房，“娘，我回来，咱们吃饭吗？” 李芸和李桐一人端着饭盆，一人端着碗，低低地笑了起来。 苏氏回头看着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小儿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先去把手脸洗干净，不然不管饭。” “哎，这就去。”李明泽立马转身朝外跑。 苏氏连连叮嘱，“慢着点，别摔了！” “知道了！” 苏氏摇头，弯着腰把菜盛到盘子里。 李明诚和李明轩进门的时候，李明泽已经坐到堂屋等着了。 面对一桌子饭菜，李明泽抹了一把嘴边不存在的口水，朝外边催促道，“大哥，三哥，你俩快点！” “难得他还知道等着大家。”李芸打了水让李明诚和李明轩清洗。 “在田里待不住，揪了两根草就不住的朝家里望。”李明诚撩着水说道。 “别说四哥了，我也饿的慌。”李桐为她的小四哥辩解了一句。 李明轩快速的洗了手脸，从李桐手里拿过布巾擦拭，“还是小妹懂事。” 李桐笑得眯起了眼睛，瞧着频频望着向院子里的李明泽，把手里的布巾搭在李明诚的肩上，一手拉起李芸，一手拉起李明轩，跑去了堂屋。 “大哥不饿，让他自己慢慢洗吧！”李桐大声说道。 李芸和李明轩跟着笑了起来，任由李桐拉着跑，留下李明诚自己瞪着眼，也加快了清洗的动作。 苏氏今日先盛了饭菜给李父，等他吃完才出来跟孩子们一起吃。 一家人团团坐好，拿着筷子等着李明诚坐下。 “终于能开饭了！”李明泽伸着手臂夹了一筷子排骨，狠狠咬了一口。 苏氏笑道，“慢点吃，别噎到。” 李明泽“呜呜”两声，谁也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也没人去管他说了什么，注意力都放在了桌上的饭菜上。 不管是松软的馒头，还是香辣兔肉，又或是红烧排骨，都是家里人许久没吃到过的美味。 虽然前两日喝过鸡汤吃过鸡肉了，可看见这些依旧馋的要命。 李明诚以前也从山上捉到过兔子，不过那些都被拿去卖了，哪舍得留在家里吃肉，今日竟然能敞开了吃。 这日子，想都不敢想啊！ 李桐吃了一块兔肉，香香辣辣的，又夹了一块排骨，鲜嫩多汁，她娘这手艺真是没谁了！ 正吃的开心入神呢，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在了院子里。 “哎呦，这家里有啥好事啊，竟然吃的这么好！”赵氏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来，离得老远就闻到了肉香，姓张的那个婆娘倒真是没有诓她。 李家人纷纷抬起头，李明轩更是皱起了眉头。 苏氏放下筷子，起身迎了两步，“大嫂怎么来了？” “没事我就不能过来了？”赵氏一脸假笑，眼睛使劲往桌子上看，“哎呦，这可是白面馒头，还有排骨和兔肉，老二家的这可吃的不错啊！” 李桐仔细的盯着赵氏瞧了半晌才想起这个人是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拿着筷子又夹了块肉，还给身边的李芸也夹了一块，低头继续干饭。 李芸没动，起身唤了一句“大伯娘。” 李家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开口叫人，只有李桐，连头都没抬一下。 赵氏不高兴的瞪了李桐一眼。 苏氏瞧见赵氏的神情，轻抿了下唇，朝几个孩子说道，“赶紧吃，田里的活可不等人。” 然后笑着朝赵氏说道，“孩子太馋，这不老大从山里猎了两只兔子，跟人家换了面和肉。” 李明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几个弟妹，让他们继续吃。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大伯娘一登门，准没有好事。 只是，自从爹瘫了之后，大伯娘很少会登门了，有时候还躲着他们，好像他们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说李明诚了，就连底下最小的李明泽和李桐都不喜欢这个大伯娘，大伯亦是如此。 赵氏眼睛盯着桌上食物，李家几个孩子每吃一口她就心疼一下，仿佛人家吃的不是自家的东西，而是她家的。 偏偏二房这一家子没一个有眼力见儿的，谁也不让她。 “你们在这里吃独食，怎么也没人管管大丰。”赵氏声音尖利，手指还戳了下离她最近的李芸。 李芸后脑被戳，险些被筷子伤到，“啊”了一声。 赵氏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叫什么叫，赔钱的丫头，就知道吃，咋不知道心疼心疼长辈呢！” 李芸无辜被骂，一脸茫然。 李明诚放下筷子，不悦的看着赵氏，李明轩的眉头越拧越紧，李明泽被吓了一跳，手一抖，肉掉进了碗里。 李桐眯了眯眼，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直接伸手抓了一把兔肉，转身拍在赵氏身上，仰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声音清脆的说道，“大伯娘，这个给你吃，可香了。” 手一松，两块兔肉掉在了地上，赵氏衣摆上留下一大块油渍，李桐偏偏还用那只小手在赵氏衣服上蹭了两下，“大伯娘，你怎么不接啊！” 李明诚就对面，清楚的看见了李桐状似无意的小动作，嘴角抽了抽，他十分怀疑小妹此举是故意的！ 一番变故让众人猝不及防，赵氏怔怔的看着李桐，又看看掉在地上的肉，再看看自己衣服上大片的油渍。 终于“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你个赔钱丫头，老娘的衣裳都让你弄脏了！” 赵氏一脸狰狞，扬着手大骂。 第十章 吃亏了 李家兄妹纷纷站了起来，苏氏一把拉过李桐护在身前，使赵氏的手落空。 李桐扑在苏氏腰前，“哇”的大哭起来，她微微扭着脸，在赵氏看不见的地方，朝李明泽眨了一下眼睛。 李明泽跟着眨了下眼，恍然明白了什么，也咧着嘴大哭起来。 李芸忙拉过小弟安慰，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赵氏不依不饶，伸手去扯李桐的后衣领，“松开，今天我非得教训教训这个便宜丫头。” 苏氏拦着，但她身材没有赵氏粗壮，有些落了下风，李明诚和李明轩连忙上前护着娘和妹妹。 “大伯娘这是干什么？小妹不过七岁，您同她计较什么？”李明诚急急说道。 “她小啥，我瞧着她就是故意的！”赵氏推了一把李明诚。 李明诚看她是长辈，不敢用力，一时不察，被推的连连后退。 李明轩挡在李桐身前，“小妹请您吃肉，也是一番好意，您怎么能这么不分好歹！” 赵氏才不管他说了什么，一把将他拉开。 伸着手就朝李桐去了，李桐哪里肯吃亏，转身就朝赵氏的手咬了上去，咬的赵氏“啊啊”大叫。 李大丰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在屋里急的没法，一手推掉了炕桌，大吼道，“大嫂这是欺负我们二房没人吗？我还活着呢，轮不到你来替我管教孩子！” 堂屋里的人一怔，赵氏的手这才从李桐嘴里得到了解脱。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赵氏嘴唇直哆嗦，指着二房一众人，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明诚和李明轩把弟妹和娘挡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赵氏。 赵氏心中憋闷，却在触及到李桐似笑非笑的神色时，莫名打了个冷颤。 她到底没敢再打上前，跺了下脚，转身欲走。 眼睛瞄到桌上的肉，实在不甘心空手而归，冷哼一声，端起那盆剩的多的兔肉走了。 李明诚刚要说什么，被苏氏扯了下衣服，就没出声。 赵氏走到院子看没人追上来，回头瞪了一眼，大步离开。 “娘为什么拦.....”李明诚转身朝苏氏问道，眼睛触及到李桐红肿的脸，话音一转，“大伯娘打到你了？” 李家几人全都看向李桐，这才发现她挨了打。 李桐摸了一下左脸，有点疼。 咬着赵氏的手不撒嘴，也让赵氏近了身，虽然有哥哥和娘拦着，到底还是挨了一下。 她的肉啊！这下真是亏大了！ “疼不疼啊？”苏氏弯着腰，一脸心疼的瞧着李桐，伸出手没敢落到她脸上，放在了李桐肩上。 李芸和李明泽也看过来，脸上满是担忧。 李明轩皱着眉，看着堂屋里横七竖八的板凳，拳头松开又放下，悄声走了出去。 李家人被李桐的伤吸引，谁也没发现李明轩出去了。 李父在屋里不安的问道，“幺儿伤到哪了？老大带你妹妹去镇上医馆看看。” 李桐安抚着面前的人，还不忘扬声回应屋里的老父亲，“爹，我没事，就是挨了一巴掌。” “你进来，爹瞧瞧。”李大丰叫道。 苏氏带着李桐进了屋，李明诚深吸了口气，对弟妹说道，“吃饭，吃饭。” 他扶起被推倒的凳子，推着李芸和李明泽坐好，李明泽瞄了眼哥哥姐姐，到底没抵得过肉的诱惑，先伸出了筷子，“赶紧吃，没得又便宜了外人。” “老四说的对，芸姐儿快吃。”李明诚给她夹了块排骨，自己却怎么也吃不下。 李芸抿了抿唇，也没有动筷子，只有李明泽吃的欢快。 李明轩出了家门，使劲儿挤了挤眼泪，一路抽噎着朝村长家的方向去。 这会儿不少人从田里赶回家吃饭，看到李明轩这副样子的人不少。 有汉子好心问道，“明轩啊，谁欺负你了？” 李明轩哽咽的说道，“大伯娘打上门了，我和大哥拦不住，去找村长阿爷。” 李家二房住的偏，是有人听见那边的吵闹声，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没人说的清。 那汉子闻言一怔，反应过来，赶紧给李明轩让路，“那你快去！” “李家二房一家子老弱病残，哪是赵氏那个婆娘的对手。”旁边有人说道。 一个年纪的大阿婆坐在家门口乘凉，“那一家子不是都躲着李家二房吗？今儿怎么还上赶着去了。” 张翠花正好出来找孩子，将一众人的话听了个全，嗤笑一声，给阿婆解了惑，“李家二房今天吃肉，那个香咧！”还顺便说了今儿早上买豆腐时候的闲话！ 众人了然，赵氏那个爱占小便宜的性子，肯定要过去瞧瞧的。 正好有人看见赵氏端了半盆肉回家，撇着嘴说道，“李家二房这两年日子过得清苦，大房怎么连这点便宜都占。” “半盆肉进了自己家，管别人说呢。”有人说道。 村子里的热闹李家人是不知道。 李明轩进了村长家眼泪就哗哗往下落，村长儿子李大栓急忙迎了上去，“这是咋的了？谁欺负你了？” “大栓叔，阿爷在家吗？”李明轩哭着问道。 “在呢！来进屋说。”李大栓赶紧让他进屋，顺便喊道，“爹，明轩找你。” 村长迎了出来，见到哭的稀里哗啦的李明轩也吓了一跳，“这是咋了？” “阿爷。”李明轩说着就要跪，被村长夫子急急拦住。 听见动静出来的村长媳妇脚步一顿，“这孩子，快别哭了，你啊爷在呢，出什么大事了？” 李明轩顺势收敛了哭声，哽咽的说道，“大哥猎了两只兔子，没舍得卖，换了面和肉回来。” “家里困难，小妹和爹许久没吃好东西了，大哥想着给家里人补补，娘就给炖了。” “我们正吃着饭，大伯娘突然来了，一通大骂，小妹吓着了，想着给大伯娘肉吃能消消气，没拿稳掉了，蹭了大伯娘一身油，大伯娘不依不饶揪着小妹一顿打，娘和大哥拦都拦不住。” 李明轩说着说着又掉起了眼泪，“阿爷，您去瞧瞧吧，小妹身子弱，别被大伯娘打死了。” 村长媳妇气得直瞪眼，一巴掌拍在村长背上，“这个赵氏怎么就这么眼皮子浅，见不得人家好！你赶紧过去瞅瞅。” 村长也生气，这李家三个兄弟，老二为人能干还仗义，老三性子老实，偏偏老大心眼小，娶的媳妇也不好，是个尖酸刻薄的性子。 人家二房好的时候上赶着扒着人家，没少占便宜，老二伤了时候，不出钱不出力，躲得远远的，这会儿又上人家闹什么？ 第十一章 刷一波好感 村长前去李家二房不少村民都看见了，有那好热闹的也跟着去了。 而李家大房一家子正围着桌子，吃着赵氏抢回来的那大半盆兔肉。 赵氏顾不上手疼，挤在桌旁，一边给小儿子李明全挑块大肉厚的，一边往自己嘴里塞。 大房当家人李大河也吃的满嘴流油，手边还放着一碗黄酒。 “二婶不是一直在攒钱给二叔治病吗？怎么还敢这么奢侈？”大儿媳不敢抢大块的肉，只敢吃那些骨头多的，不过那也吃津津有味。 小赵氏是赵氏的娘家侄女，姑侄俩的性子如出一辙。 赵氏撇撇嘴，一脸不屑，“好日子过多了，怎么可能想过穷日子，要我说，那些财产也不一定都给那瘫子看病了，不过说的好听罢了，私下里指不定过得多滋润呢。” 李大河抿了口酒，闻言瞪起了眼睛，“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赵氏姑侄讪讪一笑，李明全可顾上不长辈的眉眼官司，从盆里又捡了块大肉，吃的喷香。 大儿子李明利站在门口看着家里人的吃相不由得摇了摇头，转头去了院子里。 灶房里，十四岁的李雪正围着灶台做饭，见到从外面进的李明利，微微一怔，“大哥怎么不进去一起吃？” 李明利拿起一旁的小板凳，在灶门前坐下，随手往灶坑里填了一把柴禾，闷闷的说道，“不想吃。” “哦。”李雪抿了抿唇，不再多说。 外面响起赵氏尖利的声音，“李雪，你个赔钱货，饭还没做好？要饿死老娘！” 李雪肩膀一缩，颤声应道，“马...马上就好了。” 李明利沉着脸闷头烧火，李雪赶紧将糙面饼子贴到锅里。 李家二房门口围了一群人，李明轩带着村长进来，李明诚等人才发现李明轩不知何时出去了。 “娘，村长阿爷来了。”李明诚迎着村长进了堂屋，朝里屋的苏氏喊道。 饭桌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饭，有半盘排骨、凉拌野菜、清炒的菜瓜，还有几个白面馒头。 这吃的是不错，但是看着二房几个孩子，面色蜡黄，比村里一般人家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弱几分，就知道，人家不是天天吃的这么好。 是真的如李明轩所说，太久没开荤，想给家里人补补。 李芸拉起李明泽和村长打了招呼，安静的退到李明诚身后。 苏氏放下手里的活计从里屋出来，看看长子，又看看跟在村长身后的李明轩，微笑着朝村长说道，“您怎么来了？家中杂乱，让您见笑了。” 也是巧了，赵氏闹着教训李桐的时候，二房众人阻拦，桌椅板凳被推的东倒西歪，粗瓷茶碗都碎了几个，还没来得及收拾。 李明诚原想怎么也得把饭吃完，吃完再收拾，倒不想成了赵氏大闹二房的罪证。 村长看着这一片狼藉，恨声道，“大丰身子不好，行动不便，可也不能让人上门欺负，要不是明轩来找我，我还不知李家竟然出了这等恶妇！” 苏氏垂眸，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是小子无能，不能撑起家门，让阿爷担心了！”李明诚颔首，一脸愧疚。 村长摇头叹息，“赵氏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又能拿她如何？” 李家几个小辈个个低低头不语。 李明轩抽泣了一声，跑到苏氏身边仰头问道“小妹的伤如何了？” 苏氏看到李明轩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心思一转，抬手沾了沾眼角，低声道，“脸肿了一片，也不知道会不会毁了容貌。” 村长一听，眼睛瞪了起来，“这赵氏，真是不像话！” “劳村长走这一趟，都是我无能，庇护不了妻子儿女。”李大丰沉重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村长抬脚朝屋里走去，苏氏连忙让开路。 里屋，李大丰靠坐在炕上，历尽风霜的面颊满是怅然。 村长一身灰麻布衣，脸上带着几分长者的威严，李桐瞧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 害怕似的朝李大丰身边挤了挤，肿着半张脸，低声唤道，“村长阿爷。” 这副怯懦、乖巧的模样顿时让村长心疼起来，他家里也有个跟李桐年龄相仿的孙女，要是他的孙女被人打成这样，他一定得亲自上门去讨个公道回来。 “乖孩子，你受苦了！” 李桐摇头，泪眼婆娑的朝李大丰怀里挤了挤，“桐姐儿和二姐不是赔钱丫头，爹不要嫌弃桐姐儿，桐姐儿会乖乖听话的。” 李大丰顿时心中一片酸涩，揽着幺女轻声安抚，“桐姐儿不是赔钱丫头，是我和你娘的千金宝贝。” 李芸站在门边，微微低着头，苏氏轻轻揽着二女儿的肩膀，“芸姐儿和幺儿都是爹娘的宝贝。” 李芸仰起头，看着苏氏微微红了眼眶。 “都是大伯娘胡说，我们是爹娘的孩子，哪里就赔钱了？”李明轩咬着牙，脸上带着几分执拗似的。 李明泽歪着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有些不明白怎么大家突然都很伤心？ 还有小妹？明明村长阿爷进来前，他还听见她在屋里哄爹娘开心，怎么这么大会儿就变了一副模样？ 李桐趴在李大丰身边暗喜，她真是小瞧了她这三哥，看着沉默寡言的，实际上心眼挺多的嘛！ 村长这才明白，一定赵氏那个妇人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了。 “大丰，你放心族里不会看着你家受欺负的。” 李大丰叹了口气，“谢谢村长了。” 苏氏念头一转，上前说道，“村长的好意我们领了，桐姐儿虽然挨了打，但她咬了大嫂的手活该挨这教训，这事儿就算了罢。” 村长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李桐，李桐察觉到这视线，委屈巴巴的朝老村长说道，“阿爷，桐姐儿疼，桐姐儿错了。” 瞧人家孩子委屈的，要不是真的被打疼了，那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会反击长辈。 村长瞧着李桐的更心疼了，想着这事闹大了也不好，就跟李大丰商量道，“大丰觉得呢？” 李大丰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还是同意了妻子的话，“就依苏氏所言。” 村长转头看向苏氏，点头道，“大丰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他看着二房的几个孩子，一个个明理懂事，比老大家的那个强了不知道多少。 苏氏在李大丰瘫痪时还能对其不离不弃，把这个家照顾的这么好也是不易。 “你家住的偏僻，大丰虽说瘫痪在床不能行动，但到底是李氏族人，是南福村的一份子，下次家里再出现这种事，及时让孩子们来找我，咱不能平白让人欺负了。” 苏氏要的就是村长这番话，虽然吃了点亏，但在村长面前留了个好印象，日后赵氏再来作妖，村长定然不会放任不管。 事情说好了，村长也就不留了，苏氏和二房的几个孩子一起送村长出门。 大门口围观的人群被村长三两句打发了。 众人虽不知村长在李家二房说了什么，但看态度是维护李家二房的。 至此，村里说赵氏闲话的人就更多了，多是看不上她那副嘴脸的。 至于大房的几人，还在为平白得来的肉沾沾自喜。 第十二章 灵光一闪 下午的时候，李大丰的弟媳钱氏带着小女儿李萍登了门。 苏氏在堂屋做绣活，见她们进来就起身迎了出去，“呀，萍姐儿来了！” “二娘！”李萍乖巧的叫人。 “我听说大嫂上午过来闹了？家里没事吧？”钱氏上前挽着苏氏的手，担忧的说道。 苏氏和钱氏相处的好，做了妯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红过脸，比姐妹都要亲。 “打了桐姐儿一巴掌，端走了半盆兔肉。”苏氏无奈说道。 钱氏闻言啐了一口，“呸！这个不要脸的！” “别气，跟这种人计较不来！”苏氏拍拍钱氏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桐姐也咬她一口，我看着像是出血了！” 钱氏瞪大了眼，突然笑了起来，由衷的夸赞道“真是好样的!” 苏氏也跟着笑了笑，低头同钱氏身边的李萍说道，“你芸姐姐出去了，桐姐儿在房中睡觉，也该醒了，你过去找她玩？” “好，那我去瞧瞧桐姐儿。”李萍温声说道。 李家的几个孩子出去捡柴了，只有李桐在家。 她就怕会有人前来串门，故此没有运转异能恢复脸上的伤，忍着疼，顶着一张红肿的在房中呼呼大睡。 李萍轻轻推开门，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李桐脸上红肿的指印吓了一跳，大伯娘下手也太狠了。 她慢慢在炕沿坐下，伸出手，很轻很轻的碰了一下李桐的脸。 李桐猛的睁开眼，入眼便是一张比他娘还白嫩的脸，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一时怔住了。 李萍先开了口，“姐姐碰疼你了？” 李桐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睛，这才想起，这面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是她三叔三婶的小女儿，也就是她的堂姐。 李桐点点头，样子有点呆呆的。 李萍一时觉得好笑，但想着堂妹还伤着，这个时候要是笑出来有些不好，便抿唇忍着。 李桐一眼看穿了她，从炕上坐了起来，“萍姐姐想笑就笑吧，反正我这张脸也确实不好看。” “桐姐儿误会了，我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有些可爱！”李萍急急解释道，“这伤只是一时的，等消了肿，咱们桐姐儿就好看了！” “真的？”李桐故作怀疑，还将脸朝李萍眼前凑了凑。 李萍是真的怕小堂妹难过，认真的哄着，“真的，咱们桐姐儿最好看了！” 李桐满意了，这个堂姐还不赖嘛！ “萍姐姐是和三婶一块来的吧？我们去找娘和三婶。” “好。”李萍帮着李桐穿好外衣，又帮着她套上鞋子，牵着手一块去了堂屋。 钱氏对着李桐的脸又是一番心疼，看样子，比苏氏更像亲娘似的。 李桐一时接受不住这份疼爱，从钱氏怀里出来，赶紧跑到苏氏身边去了。 苏氏笑着抱住小女儿，清楚钱氏就是这样的性子，对孩子是真的心疼。 钱氏就是过来看看，见家里没大碍就放心了，就是心疼李桐小小的人挨了一巴掌，好在养养就能好。 母女俩坐了一会就要走，苏氏送她们出去，在院中的时候说道，“你们娘俩等会儿。” 她撇下人去了厨房，大锅里盖着两大碗肉，都是一样的，上面是排骨，下面是兔肉。 这是做好了单独盛出来的，要不然也是没有的。 苏氏从锅里端出来一碗，又在上面扣了一碗，端着去了院子里。 “中午剩的，本想着让明城给你们送过去，乱糟糟的也没顾上。”苏氏说道。 她原本想着等家里人吃完了，让李明诚和李明轩送去大房和三房。 他们今日午食吃得早，吃完了别家也就才吃，送过去正好，没想出了赵氏这么个意外。 钱氏掀开碗看了一眼就推了回去，“你留着家里吃，我不要。” “拿着。”苏氏强硬的塞到钱氏手里，“都是明诚换来的，你拿着。” 钱氏知道再拒绝苏氏就该真的生气了，只好收下了。 果然苏氏脸上的表情好看了。 这两年家里的鸡鸭都卖了换钱，是钱氏和老三偶尔送几个蛋过来，要不孩子大人都没的吃。 苏氏都记得呢！ 李桐在苏氏身边对李萍无声说道，“可香了！” 李萍看懂了，无声笑了起来，这个桐姐儿，以前总是病着倒是真没发现她这么有意思。 送走了人，李桐扯着苏氏回了屋，外面实在是太晒了。 她坐在木椅上，半趴着，下巴搭在手臂上，无声想念以前的空调、汽水、大冰棍儿！ 哎！ 李桐蓦地坐直身子，眼中迸发出耀人的光彩。 苏氏诧异的看了过来，李桐掩饰般的笑了笑，又趴了回去。 心里却激动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去找她大哥。 冰啊！她会制冰啊！虽然没有亲手做过，但是短视频她看过啊，文献资料她也看过，试一试总可以的！ 李桐越想越觉得可行，两只脚不由得摇晃起来。 苏氏瞧见了，不明白这孩子怎突然浑身都散发着股得意劲儿，不会是打傻了吧？ 她抬手按在李桐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好正常！ 李桐不解，疑惑的看着苏氏。 苏氏摇了摇头，没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两人都觉得对方很是莫名其妙！ 圆日渐渐西沉，李家兄妹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李桐的视线里。 她颠颠跑出去，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勤快的拿了两个盆子打水，又跑去拿来布巾，等着哥哥姐姐放下竹筐好洗洗手脸。 苏氏去灶屋里准备晚饭。 李芸清洗完从李桐手里拿过布巾，“脸还疼不疼。” “嗯。”李桐点头，没有撒谎，“有一点点！” 李芸面露担忧，李明轩看过来，瞧着好像肿的更厉害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躲远些，姑娘家的容貌最要了。” “好，我下次一定听三哥的，躲得远远的，让她打不到我。”李桐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明泽伸手想要戳了一下李桐手上的脸，被李芸眼尖瞧见拦下了。 李明诚走过来，警告的看他一眼，“不许胡闹！” “手欠。”李明轩淡淡说道。 李明泽讪讪地放下手，赶紧认错，“我错了。” 李桐唇角含笑，得意的朝她小四哥扬了扬眉。 李明诚洗干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盒，给了李芸，“我从孙郎中那买来的，一会儿你帮小妹涂上。” 李芸点头接过，怪不得下午大哥独自离开了一会儿，原来是去孙郎中那买药了。 第十三章 询问 李桐的脸上了药油亮亮的，看着更严重了，不过她觉得挺舒服的，有丝凉凉的感觉，那药膏她看了，有消炎镇痛的作用。 跟家里解释了几句，他们才放下心来。 晚饭吃的都是中午的剩饭剩菜，苏氏简单热了热，一家人一起分吃了。 天热，留到明天就都坏了。 吃过晚饭，李家人轮流去洗澡，李芸带着李桐先去洗，洗好了出来，见到李明诚正蹲在院子里洗自己的脏衣服，李桐凑到他身边蹲下。 “怎么了？脸还是不舒服？”李明诚问。 李桐摇头，神秘兮兮的问道，“大哥，咱们这里有冰吗？” “有啊！不过那东西贵，咱家用不起！”李明臣坦言说道。 李桐一噎，很想翻个白眼，不过为了正事她忍住了，“那冰咋来的？” 李明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点像下午苏氏看她的眼神。 “冬天存的呗，还能怎么来！” 李桐暂时不去计较他的眼神，急急问道，“不能做吗？现在做？” 李明诚甩了甩手，又把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贴在李桐的额头上，神色担忧的说道，“不会是被大伯娘打傻了吧，这大夏天的怎么能做出冰来？” 李桐终于是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打掉了李明诚的手，“你才傻呢！你全家......” 不对！他全家不是就包括她吗？算了，还是不骂了！ “全家什么？”李明诚一脸认真的问道。 “没什么。”李桐气鼓鼓的说道，想了想，又问道，“药铺里面有硝石吗？” “有啊。”李明诚常去药铺，看到过。 “你们干嘛呢？”李明轩抱着脏衣服过来，神色不明的看着两人。 李桐问到了想问的，朝她大哥哼哼两声才说道，“大哥给的挺药管用的，三哥也要洗衣服吧，我给你腾地方。” 李桐起身，跟两人摆了摆手回房了。 李明轩神色不明的看着李桐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小妹在跟大哥说什么？” 李明诚虽然不知道李桐问他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但是下意识没有说，“就说药膏挺好用的啊！” 李明轩淡淡“哦”了一声，“大哥的衣服还没洗完吗？” “额。”李明诚低头看着自己盆里洗了一半的衣服，摸了下鼻尖，“马上。” 竟同小妹说话了，正事都给忘了。 李明诚把衣服揉搓几下捞出来，把盆子给了李明轩，去一旁把衣服拧干。 李家人夏日除了太忙的时候都是自己洗自己的衣服，连李桐和李明泽也是如此。 冬天就是男人洗衣服，皮糙肉厚力气大，不怕冻。 这话是李父说的。 李桐翘着脚躺在床上，盘算着李明诚手里的银钱，能够买多少硝石。 她微微拧眉，这样不行，即便买回来制作，运到镇上去卖也件麻烦事。 李芸进来就看到了李桐一脸的愁绪，手指按在她眉心，“想什么呢？” 李桐思绪渐收，看着她二姐娴静的脸，不知道该扯个什么谎好。 “连二姐都不能说？”李芸轻声问道。 李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李芸躺下。 姐妹俩并肩躺在一起，在李芸偏头看过来时，轻轻开口，“大伯娘为什么说我和二姐是赔钱货？” 李芸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沉默半晌说道，“女子食家里粮食长大，可长大了就要嫁人，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大伯娘也是女子，大伯娘也是赔钱货吗？”李桐又问。 李芸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沉默。 李桐侧过身对着李芸，再次问道，“二姐是怎么想的。” 李芸看着小妹水灵灵的大眼睛，即便房间昏暗，依然能看出那双眼睛的透亮，她垂眸道，“二姐不知。” 其实不止大伯娘，村里很多人都觉得女孩是赔钱货，她们不过是幸运，投生到了这个没有偏见的家里。 李桐伸出小手握住李芸的手，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古人的偏见呢。 “我不觉得自己是赔钱货，爹娘生我养我，我哄他们开心，帮他们做活，照顾他们，甚至为他们养老送终，这不是相互的吗？”李桐说道。 “这不是我们当儿女的应该做的吗？” “没什么事是理所应当的，父慈子孝，是父母慈爱在前，儿女孝顺在后；兄友弟恭，做兄长的友爱，当弟弟的自然也要恭敬，世事都该是相互的。”李桐神色认真。 她改变不了当世所有人的迂腐和无知，但却不想二姐也被这些迂腐的言论荼毒。 李芸怔住，是这样么？小妹这是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李芸震惊。 李桐看着有些被吓到二姐，不由扶额，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言论了。 “嗯......大哥说的。”李桐随口就推到了李明诚身上，“我觉得大哥说的挺有道理的。” 躺在另一间房中的李明诚打了喷嚏，“这大热天的总不能是要生病吧？”他心中默想。 这边李芸半晌没有说话，虽然还是吃惊小妹口中大哥的言论，但却在慢慢消化。 姑娘也是帮着家里做事的，洗衣做饭、捡柴挖菜，喂鸡喂鸭，姑娘能做的事很多的。 这么一想，她也觉得姑娘不是在家白吃饭的，那为什么还被叫赔钱货呢？ 身边的李桐已经睡着了，李芸给她搭上薄被，自己也闭上眼睡觉了。 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一时能够想通的，但她却觉得，小妹的话...额，是大哥的话，好像很有道理。 翌日天一亮，李芸发现李桐脸上竟然消肿了，“大哥买来的药膏可真好用。” 殊不知是李桐夜里用异能偷偷恢复的。 她今日想让大哥带她去镇上，脸要是不好，她担心爹娘不让她出门。 李桐朝她二姐笑笑，跟着从炕上爬起来穿衣服。 “怎么不多睡会儿？”李芸看着主动早起的小妹有些惊讶。 “睡不着了。” 李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李芸实在不明白她这样是睡不着了？ “要不再睡会？”李芸试探的问道。 李桐拍拍脸，摇头道，“不睡了。” 今天有大事要做，不能睡了。 李芸见她坚持只好帮着她把衣服套上，要不然这闭着眼睁不开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衣服穿好。 姐妹俩一块从房间出来，李芸一路牵着她，生怕她摔了，又帮着洗了脸，漱了口。 李桐总算精神了几分，靠着李芸撒娇道，“二姐真好！” 李芸把她按在石凳上坐下，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灶房准备早食。 第十四章 白起了个大早儿 “刚才明诚小子带着二房那个小丫头去镇上了。” 村口大树下坐着一些乘凉的村民，几人围坐着，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 “昨天听说大房那个婆娘打了二房那个小丫头，听说挺严重的，今日那孩子头脸包裹那么严实，莫不是去镇上医治去了？” “看着像，赵氏下手也太重了，二房两口子疼孩子，这会儿还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谁说不是呢？也就是苏氏脾气好，要是我家孩子被打成这样，我可不干。” “二房那个幺儿打小就身子不好，大房家的也不怕把人给打没了！” “呸，你可别瞎说。” 那人也意识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收了话头。 村里的议论的议论李明诚兄妹是不知道了。 他一早被忽悠着带着小妹去镇上，小妹的脸明明已经好了，还非找娘要了块头巾包住了脸，也不嫌闷得慌。 一路上都在被同行的村民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兄妹俩率先下了车，李明诚抱着李桐急步离开。 在村民眼中就是急着去为李桐看医了。 “咱们要去哪里？”李明诚问怀里的人。 李桐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明诚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桐。 李桐不解，“怎么了？” 李明诚喉结滚动，然后朝四周打量了一下，抱着李桐急步走向巷子里，确定没有人时才停下来。 将李桐放下，蹲下身急而低的说道，“这不行，那么多硝石医馆压根不会卖，很可能还会将咱们扭送到官府。” 李桐头一次见到李明诚这般认真严肃的模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那句“为什么”卡在喉咙里没有问出来，因为她突然明白过来了。 硝石不仅能制冰还是制作火药的重要原料，朝廷肯定要管控的。 她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忘了呢，还好两人没有冒冒失失的跑去医馆购买，不然真的是要遭殃了。 李明诚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大手抚了抚李桐自己拍过地方，耐心说道，“这法子不行的。” 李桐失落的点头，“是我想当然了，大哥说的对，这法子就罢了吧。” 李明诚明显松了口气，警惕着四周，低声问道，“你这稀奇古怪的法子也是梦中看到的？” “嗯。”李桐有些提不起精神，一大笔钱财与她失之交臂，她不高兴，嘴巴高高嘟起，“白起了个大早！” 李明诚有些想笑，但见着小妹瞪着眼睛气鼓鼓的模样，把笑意忍了下去。 “咱们先去把帕子卖了，然后再去粮店买粮食。” 李桐闻言眼睛一亮，家里糙面和粗粮都还有，并不需要买，“买大米白面吗？” 李明诚没答，牵起着李桐朝巷子外面走，但唇边微微带着笑。 李桐急急追问，“是不是啊？大哥！” 李明诚大笑，“是是是！”他手里还有几两银子，买些大米白面哄小妹高兴高兴。 况且，早上娘熬得那锅浓稠的米粥是真的香，他也馋大米饭了！ 李桐瞬间高兴了，包着头脸的布巾松散了，露出一张明艳的小脸。 布铺的掌柜崔娘子是个丰腴的妇人，认识李明诚，知晓他是替母亲来的，收了手帕，草草看了一遍就给结了银钱。 “这是你那个小妹妹？”李桐的眉眼和苏氏有些像。 苏氏嫁给李大丰之后一直做绣活卖到布铺，以前是她和李大丰一块来镇上，后来李大丰摔伤了，就让长子拿着绣品送到布铺来。 崔娘子与苏氏认识好多年了，对她家的事多有了解。 “是。”李明诚垂眸，“桐姐儿，这是崔娘子，布铺的掌柜。” 李桐乖巧的同崔娘子打招呼。 小姑娘声音清脆，清亮的眸子里带着对她的好奇。 崔娘子啧啧称奇，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女娃娃，那双眼似是能看穿一切。 “娘。”身着青衫的小公子从外面进来，手里抱着几个竹筒。 崔娘子见状匆匆从柜台后面出来，“哎呦，你怎么买回来这么多！” 小公子一抬眸，便看见了站在柜台前的李家兄妹，到嘴边的话顿时一转，惊喜的说道，“李家大哥。” 兄妹两对视一眼，这还真是巧了！ 崔娘子得知李明诚就是那日救了幼子的恩人，本就和气的人又多了几分热情。 兄妹两人被挽留了好一阵才得以从布铺脱身出来。 孙明俊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只细长的竹筒，分别塞到李桐和李明诚的手里，眼神期待的瞧着李桐，“你尝尝，甜的。” 李明诚推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小妹已经歪着头笑着跟人家道了谢。 手帕卖了，又买了些绣线，崔娘子还送了一团碎布料，都装在李明诚身后的背篓里。 李桐甩着手跟在李明诚身边，手里的竹筒已经打开，里面装着清凉的饮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娘的绣品都是卖给崔娘子吗？”李桐将竹筒的塞子塞好，里面还剩下大半，拿回去分给哥哥姐姐。 李明诚护着她往前走，“镇里就两家布铺，崔娘子为人和气，价钱也公道。” “哦。”李桐心思转了转，脑海闪过一双苍老却灵巧的手。 从布铺去粮店要路过保和堂，李明诚想起李父的药快喝完了，便带着李桐进去抓药。 药童清楚药方，在李明诚说完来意后就颠颠去抓药了。 李桐仰着头，仔细看着药童的动作。 李明诚看她看的认真，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然后一伙人便急匆匆进了医馆，领头的人嘴里大喊着，“大夫，大夫呢？” 李明诚回头，只一眼便警惕了起来。 七八个穿着黑衣的护卫，腰间别着刀剑，身上还带着伤，他们护着一个穿着藏青衣衫的公子，一根羽箭从那公子的后心穿胸而过。 药童被吵嚷声打断，回头看见那几个带着刀剑的护卫，手一抖，抓好的药撒了大半。 李桐叹了口气，在李明诚怀里拧了个身，恰好见到保和堂的老大夫走到那群人中间。 一张苍白的脸隔着人淡淡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墨色的眸色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淡漠的气质让人心生畏惧。 李明诚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好在那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李桐一怔，盯着那张凌厉的侧颜微微出神。 第十五章 见色起义 老大夫脚步踉跄的走到伤患身前，一见那箭心里就凉了一半，他蹲下身查看，神色越发凝重。 “箭离心脏太近，老夫取不了箭。” 领头的护卫脸色难看至极，腰间的长刀被他拔出，直指老大夫，“我家公子身份贵重，你必须救。” 老大夫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嘴巴张着，却说不出一一个字。 “各位大人息怒，息怒。”孙掌柜才从药童口中知晓事情，便从后堂跑了出来，连忙上前劝和，“这位公子伤势严重，医馆大夫医术不精，不敢轻易下手啊！” 护卫沉着脸刀尖缓缓移向苏掌柜的方向，旁边的护卫也纷纷拔剑，另有一名护卫走出来，关了医馆的大门，阻隔了门外的视线。 医馆的病人见势不妙早就跑了出去，除去李家兄妹。 李明诚倒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带着李桐出去，但李桐不想走，这一犹豫，就错过了离开的时机。 孙掌柜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朝身前瘫坐的老大夫说道，“救也是死，不救也是死，老陈你得试试。” 陈老大夫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对上孙掌柜眼中的决绝，渐渐稳了稳心神。 “这里的人都死了，我家公子也不能有事。”护卫首领沉声说道。 陈老大夫被他的声音吓得再次失了神，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孙掌柜绝望的闭上眼，牙齿咬的咯咯响。 李桐看着那个少年。 对，就是个少年，估计还没有大哥年纪大。 他闭着眼，一言不发，呼吸越发轻。 李桐叹了口气，她又忍不住想要“手贱”了。 “大哥，你去拔箭，手要快要稳，把我带在身边，让陈大夫去准备止血药。”李桐附在李明诚耳边，声音又轻又急。 李明诚眼皮一跳，眉心拧成一团，迟迟没有动作，明显是不赞同李桐的提议。 李桐扯了扯他的衣服，低低唤道，“大哥，你信我。” 李明诚脸色凝重，半晌后，抬眸走向前，“陈大夫你去拿止血药。” 护卫的剑拦住了李明诚的路，护卫首领闻言看了过来。 李明诚手心起了一层薄汗，面色如常的对着那人说道，“我能救他。” 护卫首领的目光从李明诚的身上移到李桐身上。 李桐拧过身，把头埋在李明诚的肩头，低声道，“要人参，切成薄片。” “孙掌柜，我需要人参。”李明诚开口道。 孙掌柜一愣，回过神来一边应声，一边推着陈大夫起来，“有，店里有一棵百年的小参，行吗？” “行，切成薄片。” 李明诚的话音一落，孙掌柜和陈大夫都动了，护卫首领给底下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让开了路，李明诚顺利走到那位公子身边。 他怀里抱着李桐，直至蹲在那位受伤的公子面前，才把李桐贴身放下。 李明诚装模做样的把指腹搭在那位公子的脉上，护卫首领冷声开口，“必须活着。” 李明诚低着头看着像是在思索伤情，余光却全在身边的小妹身上，他心里有点乱，不是怕，是乱。 李桐饶有兴致的打量那人，闭着眼睛的样子虽然少了几分凌厉，但是眉宇间依旧透着淡漠，推拒所有想要靠近的人。 孙掌柜和陈大夫同时过来，一人捧着切好的参片，一人拿着店里上好的金疮药。 李明诚按着李桐先前告知他的，先拿了两块参片塞到伤者的口中，再同陈大夫交代道，“我来拔箭，剩下的您该知道怎么做。” 陈老大夫张着嘴欲言又止，孙掌柜在他身后道，“听李家小哥的，他既然说了必然是有把握的。” 陈老大夫只得点头。 李明诚拔箭前跟李桐换了个位置，孙掌柜这才发现李桐还在这里，想要出声让孩子离开，却见那护卫头领轻飘飘的朝他看了过来，孙掌柜瞬间噤声。 李明诚手握在羽箭上，众人目光被吸引之际，谁也不曾发现李桐的手轻轻握在了少年手上。 手上的温度跟人一样冷！ 少年手上一暖，睫羽轻颤，随后闷哼一声，身体都抖了起来，然后体内立刻涌入了一股沁凉之意，从指尖到心口，那股剧痛瞬间被压制了。 他竭力想要睁开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却始终无法睁开眼，只隐隐听到一声清脆童声。 “大哥，我怕......” 李桐像是被吓到了，伸着手要李明诚抱。 羽箭被拔出，陈老大夫立刻朝伤口倒满金疮药，好在血流的不多，伤情很快就稳住了，并未伤及性命，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陈大夫不抖了，手脚麻利包扎好伤口。 李明诚拔出箭立刻让开了位置，抱起李桐后，目光沉了沉。 李桐把头搭在他肩上，脸上血色尽失，像是吓坏了。 没人听到她在李明诚耳边低低说道，“大哥放心，我没事，那人也没事，我们回家吧。” 李明诚轻轻“嗯”了一声，转身之际被人拦了下来。 他看着拦住他的护卫首领，沉声道，“你家公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多谢！”护卫首领刚才已经听到了大夫的诊断，这会拦住李明诚只是想道谢。 “刚才之事多有得罪，还望小兄弟见谅。”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到李明诚面前。 李明诚摇头，“我没做什么，药都是医馆出的，你给掌柜吧。” 护卫首领神色渐松，脸上的神情终于不再那么吓人，“这份是小兄弟应得的，医馆这里在下另有准备。” 李明诚一听也不再拒绝，伸手接下了那个荷包。 那位公子被送去了医馆后面，护卫首领朝李明诚抱拳，跟了过去。 剑拔弩张的场面散开，药童从后面跑出来，重新抓好了药。 老大夫缓了过来，见李桐吓得不轻，想要给她诊诊脉被李明诚婉拒了。 老大夫见状也不强求，亲手抓了一副压惊的药送给他，嘱咐他回去熬给李桐喝。 李明诚这次没再拒绝，将药装到竹筐里，抱着李桐离开了。 从医馆出来，走出好远，李明诚才开口问道，“小妹，是你做了什么所以那位公子才没事的，对吗？” 李桐蔫蔫的趴在李明诚肩头，那位公子的伤很重，她用了大量异能，才稳住他的伤情。 那位公子非富即贵，想来能找到好大夫，日后好好调理就不会有碍。 好人可真难当，她现在虚弱的厉害，得好好睡一觉才能恢复了。 “大哥，我困，等我睡醒了再说行吗？” 李明诚侧头，看她疲惫的样子只得点头答应。 第十六章 又来了 李桐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要不是李明诚一直保证说没事，苏氏肯定要给她请大夫了。 李明诚不清事情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一定是李桐对那人做了什么，才能保住那人的性命。 因为救人前，李桐告诉他，她必须要在离那位公子最近的地方，触手可及...... 李明诚看见了，看见了小妹握着那人的手，当真的触手可及。 他不敢让大夫来，他怕大夫会诊出来什么不好的事，他不能让李桐陷入危险。 李桐说了没事，他赌李桐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拦着父母不让请大夫，并再三保证李桐只是吓着了，睡一觉就会醒，还拿出了保和堂大夫的名头，才让父母暂时相信。 李明诚一大早起来去了田里，赶在天热起来了就回了家。 李明轩带着李明泽在房里识字，苏氏在灶屋里剁肉馅，锅里温着骨头汤，昨天就熬上了，又温了一晚，汤色奶白诱人。 “娘，小妹还没醒吗？”李明诚放下农具，又去井口打了水。 苏氏擦擦手从灶房里出来，“还睡着，云姐儿在屋里看着呢。” 她神色担忧的望了一眼女儿的屋子，又朝李明诚问道，“真的不用让大夫来瞧瞧吗？” 李明诚捧着水洗干净脸，胡乱擦了两下，“不用，保和堂的陈大夫已经看过了。” 他再次抬出了保和堂的名头，即便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但还是不敢让大夫过来看诊，“我进去瞧瞧，您放心吧。” 苏氏看李明诚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暂且放心了些，继续回了灶屋准备午食。 李明诚都走到妹妹的屋门前了，又生生停住脚步，转身去了自己屋里。 昨日陈大夫给李桐开的那副压惊的药他并没有熬，也没有同家里提起，被他收到了自己房间的书箱里，并排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锦缎做的荷包。 隔壁房间隐隐传来两个弟弟的读书声，李明诚盯着那包药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起塞到了怀里，然后若无其事的出了房门。 李芸坐在窗前，手里坐着绣活，时不时抬头看看一眼躺在炕上睡熟的小人。 视线才抬起，房门就被敲响了，李芸儿转头说道，“进来吧。” “大哥，”她声音压低，像是怕吵吓到炕上熟睡的人，“小妹这样真的没事？” 李明诚点头，“就是吓着了，陈埭说没事儿，等她睡醒就好了。”他走近，将李桐踹开的薄被给她重新盖好，“阿娘在准备午食，你去帮帮忙，这里我守着。” 李芸应了，把绣了大半的手帕放到针线筐里，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门被关上，李明诚起身把窗子关上，重新回到李桐身边坐下，看着李桐的脸怔怔出神。 他缓缓抬起手落到李桐的脸上，轻轻碰了碰，柔软中带着温热的触感，李明诚指尖一顿，眼神闪动，下了某种决心。 他收回手从怀里摸出那包药材，将其打开。 大概热了，李桐身上的薄被又被她踹开了，翻身之际，小手恰好落到了药材上。 李明诚心中一紧，连忙抬头看向李桐，发现人还睡着，又徐苏低下头，紧紧盯着那包摊开的药材。 他还没能看出什么，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李桐呢？李桐那个小赔钱货呢？她咬伤了她大伯娘还有脸倒打一耙，给我出来。” 李明诚皱起了眉，这声音一听就是他那个大伯娘，怕外面出事，他只好起身出去看看。 赵氏今日听了那些闲话，心里越发气不过，不过就是打了那小赔钱货一巴掌，竟然还去镇上瞧大夫！ 当自己是多金贵的人呢？ 要不是那小赔钱货咬她，她至于下手吗？ 赵氏站在门口里面大声嚷嚷着，后面还跟了好几个好事的村民。 “苏芙你给出来，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敢跟长辈动手。” 苏氏让李芸在灶屋里待着不许出来，自己一个人出来面对赵氏，“大嫂，你那日追着桐姐儿打，她一个孩子被吓着了才失了分寸咬了你，你打了她不说，还拿了我家半盆肉走，怎么今日又来闹？” “嘿，你这意思还是我的错了？”赵氏挽着袖子上前，嘴里吐沫星子乱飞，“碰上你这么个偏袒徇私的娘，怪不得教的她不敬长辈，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人得有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番话。 李明轩磨了磨牙，在屋里交代好了李明泽，两人才从屋里出来。 一出来，李明泽就仗着身子小，钻出了大门外，直接往村长家里跑。 苏氏被她这番话气得只想翻白眼，李明轩跑过去，挡在苏氏身前，和他一同上前的还有李明诚。 李明诚额角“噔噔”跳，把娘和三弟都护在身后，生怕赵氏抡着手打上来。 “大伯娘教养好，怎么还三番两次来我家闹。”他实在受够了这个胡搅蛮缠的大伯娘，这会儿半点好脸色都没有，“村里人都知晓桐姐儿自幼身体不好，你为何非要揪着她不放。” 李明诚指着李桐睡觉的屋子，声音扬高了几分，“我家桐姐娇弱，哪里见过那样的场面，被您吓得失了魂，直到现在还没醒，您是不是非要她死才作罢。” “我呸！”赵氏一手掐腰，一手点着李明诚，“那丫头昨儿还好生生跟你去了镇上，她死个屁！” “你们看看，那丫头多狠，我就说了她几句，她差点咬断我的手。”赵氏转身，扬着右手，内侧有道清晰的齿痕，过了两天上面结了两块小痂。 “行了赵氏，大丰家不容易，你快别闹了。” “是啊，别闹了，小丫头知道个啥，你快回家吧。” “都咬坏了，可真敢下嘴，大丰家的，这娃娃可得好好教教，对长辈可不行样。” “这小丫头可真够狠的，长大了可还得了。” “你快少说两句吧，一个小丫头罢了，啥狠不狠的。” 村民议论纷纷，多数是觉得赵氏闹的太过，但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偏着赵氏说话。 第十七章 吵闹 吵吵嚷嚷间，有个小胖子贼眉鼠眼的摸到了灶房门口，刚要抬腿进去，就被人从旁边撞了一下。 小胖子吓了一跳，连忙稳住身体，瞧见冷脸的李明轩一脸馋样的问道，“你家又偷摸吃好的了？这做的啥？真香。” 李明轩自来看不上大伯家这个小他两岁的堂弟，又懒又馋，没一处好的。 “猪腿骨熬的汤，香吧？” “香。”李明全探着身子往厨房里望，嘴角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奈何李明轩挡在门口不让他进。 他和李明轩一直不对付，见李芸在灶屋里，便同她说道，“堂姐，我饿了，你让我进去尝尝呗！” 李芸站在李明轩身后没说话，手扶着弟弟的肩头，脸上带着一抹不明显的厌恶。 “不给！”李明轩用力推开李明全，似笑非笑的说道，“一口都没有！还有，这是我家，我们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从来没有偷偷摸摸一说。” 李明全这会儿也晓得李明轩刚才那话是耍着他玩了。 他鼓着脸，气冲冲瞪着等在门口的两个人，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还在一旁叉腰大骂的娘，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声音顿时盖过赵氏的骂声，引得一众人的注意。 “娘，灶屋里有好吃的，灶屋里有好吃的！” 还在梦中的李桐一个激灵睁开眼，铜铃大的眼中满是惊恐。 哭嚎声还在，李桐眨眼眼，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是院子里真的有人在哭，她抬起手揉了揉耳朵，这声音太恐怖了，刺耳又难听。 李桐从炕上坐起来，眼睛不经意扫到了放在手边的药材。 经过炮制的药材本来就已经干瘪了，这会儿更像风干的木头，李桐伸手碰了一下，一截药材直接变成了碎渣。 李桐顶着外面的哭声，草草将失了药力的药渣收好。 “全儿你哭啥？”赵氏止住了骂声，压根没听清儿子嘴里哭嚎的话，蓦地看向坐在地上的小儿子，又看看站在儿子几步之遥的李明轩和李芸，声音瞬间又尖利起来，“他俩打你了？” 赵氏调转身形，奔着灶房的方向就去了，“你俩多大了竟然合着欺负全儿，他才多大，你俩也下得去手。” 苏氏和李明诚紧跟在赵氏身后追了过去。 李明轩见赵氏像个疯子似的冲过来，扭身把二姐推进灶屋，自己紧随其后进门，反手将灶门关上，用后背使劲抵着门。 李芸反应慢了一下，回过神来意识到三弟在做什么，也立马上前同他一起抵着门。 赵氏看着紧关的门，更气了，一边砸一边骂，“兔崽子你给我出来，打了我家全儿就想躲起来，没门儿！” 见着李明轩和李芸躲开了赵氏，李明诚和苏氏纷纷松了口气。 李明诚让他娘躲着点，自己上前拉开赵氏，赵氏不管不顾，挥着手往李明诚身上砸，苏氏见儿子挨打也冲了上去，努力推搡着赵氏。 李明诚不敢对赵氏动手，还得护着娘亲不被打。 站在门外的村民终于不再干看着了，进来帮着拉开赵氏。 李桐出来就看见了这样一幅热闹的场面，其间夹杂着赵氏这个大伯娘的叫骂声。 瘦削的小脸没有一丝表情，墨色的眸子淡淡地盯着闹剧的源头。 她本是一个很淡漠的人，她是个父不祥的私生子，母亲难产去世，自幼跟着外婆长大。 但外婆大也是不喜欢她的，从她记事起，外婆除了保证她的能够日常生活从不会跟她交谈，等她能够独立生活了，两人就连见面也少了。 外婆去世前就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什么都没让她插手。 她的身世街坊邻居都知道，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严令家里的孩子同她来往。 她自幼就没有朋友，即便后来上了大学，离开了原生环境，也依旧没能交到朋友。 她的冷情冷性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养成的。 尤其是她发现自己怀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后，就越发不喜欢别人的靠近了。 她喜欢好看的人，也喜欢好看的事物，但也只限于看着。 来了这里之后，大概是原主的影响，她发现自己变了，变得喜欢这些所谓的家人的靠近，连带着对于好看的人都能伸出手。 但其实她的骨子里还是冷的，面对那些不美好的事物，她觉得自己连冷眼看着的耐心都没了，只想一脚踢开。 她今天不想装乖孩子了！ 堂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李桐扫了一眼，就见李大丰拖着身体爬到了门口。 “住手，都住手！”李大丰的声音又急又怒，话音一停，猛的咳了起来，口中喷出一口血，人一下子就老子许多。 他仰头看着外面，嘴唇抖着，手握着拳，奋力捶了两下地面，无奈又绝望。 李桐身上彻骨的冷意突然就散了，她眨了下眼睛，抬脚跑到李大丰面前，小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胸口。 “娘，大哥，爹吐血了，爹吐血了。” 她声音不大，可李家二房的几个人却都听清了。 “爹......” “丰哥......” 灶门被人猛的拽开，两道身影急急的跑出来。 “爹......” “爹......” 院子里安静了，李大丰被李明诚苏氏抬进堂屋坐下。 “丰哥，丰哥你不能有事。”苏氏一边给李大丰顺气，一边给他擦去唇边的血迹。 李桐拉着李明后退几步，李明轩和李芸立刻围了上去。 李明诚恍惚的低头去看李桐，“爹...爹没事吧？” “气坏了，没大碍。”李桐小声道，她用拽着李明诚的衣襟迫使他弯下腰，“爹要被大伯娘气死了，断亲。” “断......” 李明诚惊讶的声音被李桐用手堵在了唇边，她瞪着李明诚，声音低而快，“不断亲是想看着爹真的被气死吗？” 李明诚眼睛瞪的溜圆，怔怔的看向李大丰的方向，他呼吸很粗重，胸膛上下起伏的很快，衣襟染着点点血迹，他缓缓移开视线，看向院子，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滩血迹。 那是父亲吐的血，父亲被气得吐了血。 李明轩不着痕迹的回头看了一眼，心口“砰砰”跳动的很快。 第十八章 牵着走 “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好歹多过几年书，怎么尊重长辈都不知道吗？”李大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沉着脸瞪着李明诚。 “我就是太尊重长辈，才会让我爹被气的吐血。”李明诚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到赵氏身上，又收回，看向站在他面前脸色阴鸷的中年男子，语气重了几分，“大伯娘来家里闹了几次？大伯可曾有过约束？” “屋里的人是你的亲弟弟，您是真想让他死吗？”李明诚的手指指向里屋。 村长站起身拍了拍李明诚的肩膀，沉着脸说道，“赵氏有错，让你大伯管教就好，断亲可就严重了。” 李明诚垂着眼，早就猜到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得成的。 “村长阿爷，孙大夫的话您也听到了，我爹卧床两年，行动不便，自觉心中拖累家人，心思郁结，大伯娘三天两头来闹，以至于急怒攻心吐血，使身体伤上加伤。” 李桐站在兄姐中间，挡在里屋门口，神情中透着几分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冷意。 她没理会身边惊讶的目光，向前一步，指着赵氏一字一句的说道，“大伯可以不在意他的弟弟，我们得让我爹活着。” “大人说话，哪里有你这个小丫头插嘴的份，一边去！”李大河目光凶恶的瞪了一眼李桐。 赵氏原本还有几分心虚，可见到李桐这个便宜货也敢指着她说三道四，顿时来了脾气，“你这黑心便宜货，不就是打了你一下，非要闹着去镇上看医，你瞧瞧你这张脸，哪有一点伤？” 她越说越觉得李桐是成心在村里败坏她名声，骂的也就更理直气壮了，“你就是个克星，克的你爹摔瘫了，现在又克的你爹吐了血。” “小妹不是克星。”李明轩和李芸还因为李桐的话而震惊，听到赵氏的诋毁下意识维护道。 “闭嘴。” “你这张嘴可积点德吧！” 李大河和村长的话同时响起。 李明诚跨出一步，挡在李桐身前，“村长阿爷，你也瞧见了大伯娘的态度，我爹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不行，我不同意。”李大河满脸不耐，“你爹还没死，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说什么断亲。” 他伸手拉了一把赵氏，“你大伯娘有错，往后我让她少来这里。” 李明诚拧眉，自是不满意这个结果。 李桐从李明诚身后钻了出来，盯着李大河的眼睛说道，“大伯也说大伯娘有错，那把我爹这次的诊金出了吧。” 她扭头朝自家三哥眨了下眼，犹疑的问道，“孙大夫走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李明轩立刻接话，“孙大夫说得去镇上，镇上的保和堂才能抓到药，他那里的药不行。” 李桐缓缓转身，笑眯眯的朝李大河伸出了一只小手，李明诚在她身后，沉声道，“二两，保和堂抓一次药最少二两。” 这两年，二房日子难过，可从没朝哪家伸过手。 李大河眼睛瞪得溜圆，似是第一次见到面前的侄子侄女，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竟然跟他要钱！ “没钱，我们没钱。”赵氏嚷嚷道。 让她出钱那是在割她的肉，她怎么可能出钱。 村长低头瞧着李桐，心中惊讶不止，这小丫头当真只有七岁吗？ 他压下思绪，轻咳一声，“大河，你说。” 李大河的目光在二房的几个孩子身上来回打量，若是老二身体没事，这二两银子他拿也就拿了，老二早晚会还回来。 但是老二瘫了，瘫了两年，这钱要要是给了怕是再也拿不回来...... “村长，明利刚成亲，银子都花了，我拿不出。”李大河故作为难。 村长心中轻叹，大河这眼光也就到这了。 赵氏“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道，“就等着讹钱呢吧，穷鬼！” 村长无语至极，白眼差点翻上天。 “是啊，我家就是穷。”李桐坦言承认，“这钱算是我们借的，会还给大伯大伯娘的。” 她模样天真的掰起了手指，“爹要看诊抓药，大堂哥都成亲了，大哥的年纪也该说亲了，家里实在是穷，不如大伯多借我们一点，我们肯定会还的。” 李明诚一脸懵，怎么还说到他的亲事上了？ 李明轩和李芸听着，心中是越发佩服自己小妹了，只有李明泽，跟他大哥如初一同的懵。 “呸，你们要不要脸！”赵氏一听就急了，这还真是一家子吸血鬼啊！“没钱说什么亲，你大伯也没钱，一个铜子都没有！” 李桐仰着脸朝李大河问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大伯真的不能借一点钱给我们吗？” “去去去，谁跟你一家人！”赵氏上前推搡了一把李桐。 李明诚一手将小妹护在怀里，一手拦着赵氏。 村长站在一旁呵斥，“住手！” 赵氏碍于村长的面子讪讪收回了手，但嘴里依旧嚷嚷着没钱，“不就是断亲吗？断，现在就断！” 村长拧眉，看向一旁沉默的男人。 “大伯......” 李明诚的话才响起来就被李大河打断了，“没钱，大伯真没钱！” 李大河满心都是“这钱不能出，这钱绝对不能出。” 二房三个小子，娶亲都来找他要银子，他哪来那么多银子！ 李大河恨不得立刻从这里离开，生怕被他们沾上。 “你们一开始就打着讹钱的主意吧!一肚子坏水，我呸！”赵氏啐了一口，扭头对着你和说道，“断亲，必须断亲。” 李大河装作为难一脸为难的样子看向村长。 村长轻叹，大房这两口子可是完全被个小丫头牵着走喽！ 里屋，李大丰虚弱的躺在炕上，苏氏坐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 “我没用，护不住你们！” 苏氏眼眶发酸，轻拍着他的手，“断了吧，反正早就分了家，我也没指望他们帮衬，以后不来往，也少给家里添堵。” 苏氏心里对大房是有怨的，家里富裕的时候竟来占便宜，出了事躲着不见人。 这会家里的日子刚有点起色就闹上门来，不就是仗着家里男人瘫了，下面的小辈不敢怎么着吗？ 李大丰疲惫的阖上眼，轻轻点了下头，“听你的。” 他心里满是失望，他这个大哥打心眼里没把他当兄弟，不然也不会毫不作为。 第十九章 提前准备 李家大房和二房断了亲，还写了断亲书，彼此不再有任何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这在村里可是大热闹！ 加上赵氏逢人就说李家二房的坏话，到处宣扬二房抓着他们讹钱。 说的多了就有人信了，遇见李家二房的人就会下意识躲着，毕竟都是平头百姓，谁家都不富裕，生怕被拦住借钱。 李家二房住的偏僻，平时也少在村里走动，过去好几天才从来串门的钱氏口中得知。 不过好在这些闲言碎语也影响不了他们什么，倒是没了赵氏过来捣乱，日子过得更加舒心了。 断亲那日，外人都离开后，苏氏带着李芸包了一盖帘混沌，面和肉馅早上就准备好了，汤底用的骨头汤，别提多鲜了。 李桐睡了许久才醒，吃上一碗鲜肉小馄饨别提多满足了。 怪不得把能把李明全馋的坐地上哭呢！ 要不是不想多事，李桐甚至想端着碗去李家大房门口吃。 这不，李桐总是惦记这一口，跟苏氏撒娇，让她再做一顿，苏氏自然是应了。 总算家里最近有了点银子，她也不忍心总是苦着孩子。 李明诚听了，特意去早起去了趟镇上，又买了两斤猪肉，两根骨头。 李大丰的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凶险，李桐当时就使用异能医治了他，这两日也常常往他体内输送异能，疏通他体内瘀阻的血管经络，顺便医治他的旧伤。 也没让李明诚重新去保和堂抓药，就喝的之前药，那些药不过就是给外人看的罢了。 天阴沉沉的，苏氏和李芸在灶屋里忙活，李明轩带着李明泽在院子里玩，李桐拉着李明诚去了他的屋子，顺便关上了门。 “小妹最近怎么这么喜欢黏着大哥，都不来跟我玩了。”李明泽嘟着嘴小声嘟囔着。 李明轩看一眼关上的房门，闷闷的“嗯”了一声。 李明诚的房间里有张书案，他读过书，笔墨纸砚都有，就是很少用了，前几天的断亲书还是他亲手写的，让村长做了见证按了手印。 李桐兴致勃勃的将他拉到书案前坐好，“大哥帮我写点东西，家里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在书上意外看到的。” “好。”李明诚也不多问，利索从旁边拿出纸笔。 李桐一边回忆一边说，让李明诚将她说的通通记录下来，大半个时辰写好。 李明诚放下笔，李桐就垫着脚凑过去看，墨迹还未干透，她拿起来抖了抖。 字说不上多好看，但是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纸面上，许多字李桐都能分辨出来，但是写起来有些困难，她以前没能掌握书法这项技能。 “上面记载的东西很重要？” 上面提到了针啊、线啊的，李明诚没想明白是干什么的。 “不重要，不过可能会有点小用途。”李桐将墨迹干透的纸张平铺在桌案上，然后对折叠起来，“先放大哥那儿收着。” 李桐不明说，李明诚也没有追问，毕竟小妹身上的秘密也不是这一桩，像是那日被小妹偷藏起来的药渣，是为何变成的药渣，小妹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李明诚接过来收在书箱里，正好看见放在里面的那个荷包，他顺手拿出来放在书案上，“这个准备怎么办？”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明明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一个，却总是下意识让小妹来拿主意。 李桐看着眼前精致的荷包莫名有些熟悉，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那日那个小公子身边的护卫给的。 她拿起荷包颠了一下，还挺重，打开一看，顿时惊住了。 “这是真的吗？”李桐不可思议的朝自家大哥问道。 李明诚虽然已经看到过了，但此时还是探头看了一眼，确定里面装的还是一堆金豆子，才点头道，“是真的，估计得有个十来两。” 李桐缓缓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她手里这点就是一百多两银子啊！ 果然，有钱人家的银子就是好赚，幸亏那日出手了！ “这钱你跟娘说一声，顺便寻个由头，嗯......就说带着爹去县城寻名医治疗旧伤。” 家里有钱了，县城又正好来了个名医，老爹的旧伤就能治好站起来了，李桐越想越开心。 李明诚也明白，小妹这是要医治爹的旧伤。 但若是爹突然好起来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出去寻医，有个名头做掩护才最好。 “行，回头我去和娘说。”李明诚也高兴，自从小妹病好以来，家里是越来越顺当了，往后没了大伯娘过来找不痛快，爹又能好起来，娘就不必那么操劳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有风吹过，雨滴吹落在窗子上，渐渐晕染成一幅水墨画。 李明轩在外面喊道，“大哥，小妹吃饭了。” “来了。”李桐愉快的应道，将荷包塞到李明诚怀里，转身朝外面跑去。 煮好的小馄饨盛到白瓷大碗里，外面下着雨，兄妹几人一人一碗围在灶屋里面吃，锅里还有，不够吃再盛。 灶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苏氏失笑，嘱咐他们慢点吃，然后端了一大碗馄饨回屋。 到手里的吃的哪能慢点，李明泽抬手夹到嘴里一个，烫的原地转圈，嘴里还念着“好吃”。 李桐也急，吹两下才敢上去咬下一小口，这还被烫的直哈气。 李明诚蹲在李桐旁边，手里端着大碗，夹起来晾凉就放到嘴里，三两下就咽了，吃的面不改色，一脸满足。 李芸慢慢搅着碗，一抬头发现三弟也没吃，正看着小妹和大哥怔怔出神。 “快吃，时间久了就不好吃了。” 李明轩闻言回过神，朝李芸淡淡笑了，垂眸捧着碗吃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也不能出门，李明轩带着小弟回房识字，李芸带着小妹也回了房。 李明诚站在房间里想了想，翻出荷包去了父母房间。 在保和堂救人的事那日回来就说过了，这金子的来历也就好解释了。 “都说县城的那位大夫医术了得，我想带着爹去看看。” 李明诚今日一早去镇上买肉，谎称在镇上听来了名医的消息。 “不去，这伤好不了，不用白白浪费银子。”李大丰一听就拒绝了，“往后你们兄弟娶媳妇，云姐儿和桐姐儿嫁人也得要嫁妆，家里处处用钱，这钱好生收着。” 李明诚自然也不肯妥协，“那是都城来的名医，那是这镇上的大夫能比的，咱们去瞧瞧，万一能治好您这家里还会缺银子吗？” 李明诚也就是这么一说，即便治好了他也不会再让他爹进山打猎了。 李大丰自然不清楚他的想法，只是想到要是真的能治好，这家里重担就不用妻儿来扛了。 “去吧，咱们就去看看。”苏氏自然是希望能好起来的。 第二十章 教学 李家二房的另一个房间内，姊妹两人围着炕桌分坐两端。 针线筐里放着各色彩线，还有几块不规则的绢布头，是布铺掌柜崔娘子送的边角料，李芸手里拿着一块细细裁剪成型，正好是一块手帕的大小。 李桐面前铺着一张素质，一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另一面被她用来画画。 纸是李明泽用剩下的，被李桐拿来借用。 她手里拿了一块从灶坑里扒出来的细炭，正俯身在那张纸上一笔一笔描绘着。 李芸只当小妹在玩，不想一抬头却发现她在纸上写了个圆“囍”，外面还有一圈什么，她凑过去看，才发现那是五只张着翅膀的小蝙蝠。 “这是蝙蝠？” “对，五福捧囍，”李桐正好收笔，扬着笑脸问道，“像吗？” 李芸点头夸赞，“像，而且寓意好。” 倒不是李芸夸大，这幅画的像模像样的。 李桐自己看着也挺满意的，她用不惯毛笔，只好在灶房扒拉块炭用，好在她的天赋不错，没有翻车，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画的是什么。 “姐，你绣这个试试？” 李芸不解，这个图案绣在手帕上不合适吧？ 李桐见她迟疑，立马上前挽着李芸的胳膊同她撒娇，“这里有红色的绣线，姐姐绣试试嘛！” “这绣手帕不合适吧？”李芸还是说了心中的想法。 “我想要，姐姐你绣了给我好好？我想要......”李桐继续央求，顶着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 “好好好，绣，给你绣。”李芸见状立马应了，不就是一张手帕，绣了！ 听她答应，李桐讨好的蹭了蹭他的胳膊，“谢谢二姐。” 李芸还没绣过这样复杂的花样，以前绣的都是青竹、梅花，这类简单的花样子，但是都答应了小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哪晓得从第一针开始，李桐就贴着她，告诉她从哪里起针、哪里出针、哪里入针，一股线绣完之后，收针时还要藏线。 这跟阿娘之前教的有些出入，但是也不知道为何，她还是按着小妹说的一点点绣了下去。 李桐在旁边看着，叫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告诉李芸，小半个“囍”字绣完，李芸就发现了异常，架在绣棚上的绣布，此时两面的图案竟然一模一样！ 李芸看看绣棚，又抬头看看李桐，眼中满是惊讶，“这是？” 李桐身体微微后仰，抬手摸了下鼻尖，镇定的说道，“大哥念给我听的，我记住的。” 她直接都推到了李明诚身上，反正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听来的。 李芸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目光转向桌上的那张画纸，小妹为什么会画花样子？ 疑惑的种子越来越大，她逐渐发现，小妹好像从什么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她身体不好，总是乖乖巧巧的自己坐在一边，不爱说话，但是很爱笑，可自从小妹身体好了以后，她依然爱笑，却也更爱黏着人撒娇了。 跟大哥更是比以往亲近了，说的话也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那日两人夜里谈心是如此，前几日逼迫大伯同意断亲亦是如此。 虽然出面做决定的是娘和大哥，但是关键还是小妹让大伯意识到，李家二房是个沾上了就可能甩不掉的无底洞，这才让大伯同意断亲。 小妹的这些变化，真的都是因为大哥吗？ 她放下手里的绣棚，转过身严肃的看向李桐。 李桐一时有些心虚，却还是坦坦荡荡的与她对视。 李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大概是最近伙食好了，瘦削的小脸长了点肉，不似生病时脸色的苍白，双颊红润，双眸明亮，眼尾微微向上，带着笑意。 她依然是她的小妹，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妹。 她突然伸出双手抱住李桐，下巴搭在李桐瘦小的肩膀上，“你刚刚教我的不要再告诉别人，谁都不要说。” “阿娘也不能说？”李桐试探的问道。 “阿娘那边我去说。”李芸轻轻说道。 小妹从没做过绣活，以前也从不看，只在身体好了以后才坐在娘和自己身边看过几次，其中有一次，小妹好像提到过双面绣。 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小妹会双面绣的针法。 “嗯，我不说。”李桐乖巧的答应，心中轻叹，这一家子人怎么都这么敏锐，她那个三哥最近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李芸放下心来，松开李桐，重新拿起绣棚，两人并肩坐在一起，接着绣完下面的部分。 另外半个“囍”字，李芸按照小妹刚才所说的自己就能绣出来了。 李桐半倚着李芸，她清楚李芸心中刚才已经起疑了，却还选择相信她，并将她保护起来。 她微微侧头，看着李芸认真的侧脸，唇角一点点勾起，往后，这个家一定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另一边，李大丰终于松口，同意去县城求医。 金豆子被苏氏先收起来，等他们去县城的时候再交给李明诚。 李明诚从爹娘房里出来，站在房檐下，看着外面飘落的雨丝，心中突然有些急躁。 爹这边同意了，接下来还得问问小妹什么时候去县城，去了县城之后呢？真的去寻医吗？ “大哥，你怎么站在那儿发呆？”李明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李明诚回过神，抬眼看过去，顶着雨丝走过去，“怎么出来了？” “屋里闷，出来透透气。”李明轩说道。 身后的房间里隐约传来李明泽磕磕巴巴的背书声，李明诚问道，“又让阿泽背书了？” “嗯，一本《三字经》背了半年还没记住。”李明泽语气颇为嫌弃。 李明诚知晓自家兄弟的性子，老三在读书上颇有天赋，七岁被送去夫子那儿，被夫子寄予厚望，要不是爹突然出事，李明轩是有望去考秀才的。 至于四弟，大概家里读书那点天赋都被分给了三弟，四弟就一点儿都没分到，一本《三字经》背了半年，还停留在最初的那几句上。 真是一言难尽啊！ 他盘算着手里的银子，或许能够重新送去三弟读书。 “刘夫子那还收学生吗？” 李明轩抬眼看向自家大哥，疑惑道，“不知道，大概是收的。” 刘夫子是镇上为一位秀才，年过五十，身体挺好的，开了间私塾，靠着收些束修养家糊口。 “大哥送你回去读书吧。” 李明轩眼中疑惑更甚，墨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李明诚有些不自在，“这么看着我干嘛？” “家里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李明轩语气淡淡，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他身上。 李明诚一噎，到底没敢将家里那笔“横财”说出来，担心三弟年纪小宣扬出去。 “没有，没什么事儿。”他好讪讪笑着遮掩过去，抬手拍了拍三弟的肩膀，然后转身快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李明轩眸色一沉，从自家大哥的背影中看出了一股落荒而逃的意思。 第二十一章 各怀心事 雨到傍晚的时候逐渐变大，“哗哗啦啦”的砸在地面，院子里都变得泥泞起来。 晚饭是苏氏一个人做的，中午吃的太饱，晚饭的时候都不太饿，苏氏就煮了一锅杂粮粥，大米和豆子各放了一半，熬得也比往日粘稠，没放野菜，她发现小女儿似乎不喜欢吃野菜粥。 粥熬好了，盛在木盆里端去堂屋，苏氏又回灶屋捞了些腌好的咸菜，切成小块，伴着粥一起吃，滋味也挺好的。 李明诚帮着把碗筷拿过去，李芸用勺子搅着盆里的粥，然后一碗碗盛好，摆放在桌子上，底下的弟妹各自就捧着粥吃去了。 苏氏端了两碗回房，跟着李大丰一起用饭。 李明泽一边吃一边跟旁边的李桐的咬耳朵，“你跟下午跟二姐在房里做什么？” “二姐做绣活，我看着。”李桐如实说道。 李明泽塌着肩膀，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三哥，又往李桐身边凑了凑，“三哥又揪着我背书，我记不住，他就阴恻恻的盯着我，可吓人了。” 李明泽委屈巴巴的看着小妹，“我也想看二姐做绣活。” 李桐眨了下眼睛，颇为同情的对小四哥点了下头，“行，下次一起。” “嗯。”李明泽高兴了，连碗里的饭都跟着都变香了。 李明轩不动声色的睨了他一眼，心道，“傻子！”目光投向李桐的时候，变得复杂了起来，嘴里咬着的咸菜都变得没滋没味的了。 李桐没注意到这些，低着头扒了一口饭，四哥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古代是可以读书科举的，说不准家里三个哥哥就有个当官的命呢，那她不就跟着飞黄腾达了，从此再也不用为了家里的吃喝发愁！ 李桐美滋滋的想着。 不过都说读书费银子，也不知道家里的那点银子够不够送三个哥哥去读书的？ 那块“五福报囍”二姐绣了一半，她看着挺好的，绣完了拿去给娘掌掌眼，让二姐跟娘一起研究研究针法。 她脑子里可还有一堆花样子没画出来呢！ 这笔生意跟崔娘子做，依着那对夫妻的秉性，应该不会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 另一边，李芸一边吃饭，一边频频将目光投向李明诚。 李明诚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李芸确实有话想问大哥，但现在时机不对，便摇了摇头。 李明诚显然不信，视线在桌上转了一圈，二妹妹明显是有心事，三弟像是在走神，饭都是吃一口停一下的，小四倒是吃的开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小妹妹...... 小妹妹低着头，好像也在走神，碗里的饭半天都没下去。 李明诚有些头痛，家里这几个小的，除了小四怎么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一顿饭，五个人各怀心事，苏氏端着两个空碗出来，见盆里的粥还剩一半，有些诧异地看向几个孩子。 今日的晚饭本就做的少，这都没吃完？她只当是中午那顿吃的太多了。 外面的雨又变小了，院子里的路面上都是泥水，还很滑。 李明诚主动包揽了收拾洗碗的活，但李芸非要跟着她，两人一起端着碗筷和剩下的粥一起去了灶屋。 雨丝打到身上凉飕飕的，李芸快走了几步，不想脚下打滑差点摔倒，幸亏李明诚在后面及时扶了一把，就是被李芸端着的粥撒出来了一些。 “哎呀，都糟践了！”李芸一脸懊恼。 “人没摔就好。”李明诚扶着她绕了过去，“回头去村里买几只能下蛋的母鸡回来养，再有这种情况就不会糟蹋了。” 其实买鸡仔最上算，只是现在这个时节没有，等到明年开春再买，活下来的会多一些。 母鸡买来能吃蛋，老了也能杀了吃肉，不算太亏。 李明诚如此安慰自己。 哎！他的荷包是越来越瘪了，得想办法充实一下。 李芸舀水洗碗，李明诚蹲在灶坑前烧火，阿娘淋了些雨，最好拿热水擦洗一下，再用热水泡泡脚。 “小妹今日教了我一套新的绣法，说是从大哥那听来的，大哥也对刺绣有研究吗？” 李芸的声音伴着外面的雨滴声响起，很轻，但李明诚却打了个激灵。 他刚要说自己哪里懂那些女人家的玩意，却突然想起想起小妹今日让他记录的那些东西，什么针啊、线啊的，这是刺绣？ 李明诚咽下到嘴边的话，心“扑通扑通”的跳，脑子里快速回想着小妹的交待。 “没研究，就是无意间从书上看到的。” “哦。”李芸点头，“那大哥能给我看看那本书吗？” 苏氏是识字的，所以在李芸和李明诚很小就开始认字了。 李明诚垂眸，抬手往灶坑里塞了一根细木柴，脑子里飞快的笑着借口，“书是以前在书肆看到的，不过我记下了一篇，回来默写了出来，就收在我房里，小妹去我那里时恰好看见了，就让我读给她听。” 他顿了一下，抬眸看向李芸，“那是关于刺绣的吗？怪不得写了什么针呀、线呀的，我还纳闷是什么呢？” “书上没有写吗？” “没有！”李明诚很肯定的说道，“那就是本杂谈，上面写乱七八糟写了一大堆，你要是有兴趣，我把我默写的那篇拿给你。” “嗯。”李芸没有再追问。 听大哥读了一遍小妹就能记住，是不是太聪明了？ 李芸心中觉得大哥和小妹肯定有事情瞒着大家，他们不愿说那就算了，大哥做事有分寸，想来不是什么坏事。 外面突然传来“扑通”一声，紧跟着就是李明泽的大哭，还夹杂着李明轩的笑声。 李明诚和李芸同时起身走了出去，就见李明轩一边笑一边把李明泽从地上拉起来。 “你怎么这么笨。”声音中略带几分嫌弃。 李明泽捂着屁股，流了满脸泪水，瞪着自己三哥，“我都摔了你还笑，你到底是不是我哥。” 李明轩不理他，朝灶房门口的两人喊道，“都是泥，给他洗洗吧。” 李芸看着院子里的那个泥猴子，又想笑又发愁。 李明泽整个人背后都是泥水，其实还沾了些米粒、豆粒，不过都压烂了，混着泥水看不出来。 李明诚笑着走过去，“我给他洗，你回屋去。” 她朝李明轩说完，就提着李明泽去了灶屋。 李桐在倚在堂屋门口，看了一场热闹。 “小四怎么了？”苏氏从房中出来。 “四哥摔了一跤，没什么事，就是弄了满身泥水，有大哥在呢，您回去吧。” 苏氏朝空荡荡的院子里望了望，隐约能听见灶房里李明诚的笑声。 李明泽已经不哭了，被大哥按在灶坑前烤火，等着水热。 苏氏笑着摇摇头，嘱咐小女儿早点回房睡觉就回了屋。 第二十二章 雨下竹林 小雨连着下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没有停，细细的雨丝斜斜的飘着，空气都是潮湿的。 天还是阴沉沉的，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 李桐今日难得没有睡懒觉，李芸起来的时候，她就跟着起来了。 站在屋檐下洗漱的时候，李桐突然想起来家里不远处好像有片竹林，她跟大哥上山的时候看见过，郁郁葱葱的一大片。 她仰头看着外面的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来了点兴致。 “大哥，咱们竹林看看。”李桐兴奋的朝着外面喊道。 李明诚正在井口旁打水，闻言看过来，“竹林有什么好看的？” “反正你也不用去田里，趁现在雨小，咱们俩就去转一圈，万一有什么意外收获呢！”李桐擦干净小脸，跑到外面。 左右家里也没什么事，李明诚就答应了，“行。” “我也去。”李明轩声音淡淡的说道。 李明诚一回头，发现三弟正蹲着水盆站在他身后，后面跟着迷迷糊糊的李明泽，“去哪？我也要去。” “都不知道去哪你还要去？”李明诚故意逗他。 李明泽来了精神，半眯着的眼睛都睁开了，“去，你别想又带着小妹一个人去玩。” 李明诚一噎，“那是去办正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就知道玩！” “我不管，你去哪我去哪！”李明泽越过面前的三个，上前抱住李明诚的大腿，一副赖上了的样子。 李明轩无奈望天。 李明诚哭笑不得。 李桐也是一脸笑，在一旁附和道，“去，都去。” 他们几个收拾一下就带着斗笠，背着竹筐出了家门。 李芸没去，留下绣那半个“囍”字，和剩下四个的小蝙蝠。 苏氏也没有准备早食，等几个孩子回来，直接吃午饭了。 竹林离的近，从家里走过去就一盏茶的时间，这边本就很少有人，又加上下雨，一路上竟是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细雨下的竹林碧绿碧绿的，地上许多掉落的竹叶，许多都腐败了。 李桐走三个哥哥前面，往林子里面走去。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林子里冒出许多胖乎乎的蘑菇。 其中有些是李桐认识的，可以确定是能吃的，她招呼三个哥哥赶快过来，捡拾林间冒出头、或是被腐叶盖住的蘑菇。 以往都是雨停了才会出来捡蘑菇，冒雨出来还是头一次。 李明泽昨日憋坏了，进了林子开始撒欢，斗笠都跑掉了，李明轩不放心他一个人乱跑，追了上去。 李明诚就守在小妹身边，时时注意着两个弟弟身影。 “那包金豆子给娘了，去县城的事爹也答应了，之后该怎么办？”李明诚在李桐身边低声问道。 毕竟县城里可没有什么都城来的名医。 李桐捡蘑菇捡的正开心，冷不丁冒出来的问题让她动作慢了下来，想了想说道，“到了县城送爹去客栈，随便找个大夫交代一下，配合你演场戏，再抓些药回来，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她突然转过头，一本正经的问道，“县城那么远，咱们怎么去？” 李明诚失笑，“租辆车就行。” “哦。”李桐这下就放心了，她不知道县城有多远，但肯定比去镇里要远，她可不想走着去。 李桐摘下一个蘑菇扔放到筐里，想到之前去镇里都是坐牛车，便顺口说道，“咱家也买头牛吧，能下地，能拉车。” 李明诚拧眉想了想，刚要说话，就听到李桐又问道，“一头牛多少钱？” “品相好的二三十两。” 家里以前有一头牛，卖的时候才六岁，长得可壮实了，因为继续用钱，被人压了价钱，卖了二十三两，正常的话要二十五两往上。 李桐咂舌，好贵！ 不过还好，有那袋金豆子，买个牛还是可以的。 “家里的钱些看病够用吗？”李明诚问道。 李桐闻言左右看了看，让往李明诚身边挪了挪，小声道，“用不了多少钱，但是那袋金豆子你跟你昂都要过来，就说看病都用了，毕竟是‘名医’。” 她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地上的落叶，“你自己收着，或者再寻个理由慢慢给娘也行。” 李明诚点头，明白小妹话中的意思，爹要是能重新站起来，肯定是要花了许多银钱才治好的，这样才能不引起人注意，只是这钱从哪里来的？ 实在不行就说是从山里猎到了大家伙，反正没人看见。 李明诚抬头看了一眼两个弟弟，离得有些远，只能看见蹲在地上的背影，也像两只灰扑扑的大蘑菇。 “明轩读书上很有天赋，爹摔伤之前，他就在镇上的私塾里读书，我想着还把他送过去。” “行啊，让四哥也去。”李桐发现了个好东西，“蹭蹭蹭”挪了过去。 李明诚只好跟着一起挪，“小四没有那份天赋，一本《三字经》背了半年还记住。” 说起李明泽，他也头痛的厉害，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就数小四最笨。 “又不是一定就要考取功名，能明心启智就好。”李桐随口说道，神色专注的将地上菌子拔起，然后去掉菌帽和菌托，只留下纯白的菌体和伞裙。 李明诚惊讶小妹的言论，目光转过去，正好看见她眼里的笑意。 捡到个蘑菇也能这么开心？ 看着就是孩子，可是为人处世怎么就这么通透呢？ “大哥，你把我竹筐里面蘑菇拿走，我就只要它。”李桐兴奋的拧着身子，方便李明诚把竹筐里的蘑菇捡走。 李明诚应着她的要求做了，嘴里却忍不住吐槽，“不都是蘑菇，你手里这个就金贵了，还要单独来装？” “那当然，这个可不是简单的蘑菇。”李桐兴致勃勃的给他讲解，“这个是竹荪，营养丰富，香味浓郁，滋味鲜美，可是草八珍之一。” 李明诚倒是不知这蘑菇有什么珍奇的，不过却是比别的好看一些，就是挺少见的。 李桐就好好给他科普了一下，李明诚这才这知晓其贵重，当下就招呼两个弟弟，一块在林子里找竹荪。 只是这东西确实少，四个人将偌大的林子都找遍了，也不过才发现半竹框。 第二十三章 越来越好 雨滴散落在竹林间，“沙沙”声不断。 李明泽背上背着小竹筐，拉着李桐蹦蹦跳跳的跑在前面，李桐一边听着身边的人说话，一边打量着四周，李明诚和李明泽并肩走在后面，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家三哥板着一张脸，显得有些无趣。 李桐挑眉，移开视线，不经意间的一扫，看到一只肥嘟嘟、毛茸茸的身子，再要细看，那个小家伙“嗖”地不见了。 “咦......” “怎么了？”李明泽歪头看向小妹，正巧看到李桐眼中的惊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李桐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迈开步子，并用眼神示意李明泽跟上。 李明泽不明所以，脚步却下意识放轻了许多。 身后的两个人显然也注意到弟妹的小动作，目光疑惑的看了过去。 不远处，两棵竹子地步交叉长在一起，竹身紧挨着，显得有些粗壮，此时，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正趴在竹根处“咯吱咯吱”地啃食着。 李明泽“呀”了一声，小家伙动作明显一顿，然后果断放弃眼前的食物，“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李桐身体往前扑去，但动作终归是慢了一步，眼看着它从眼前跑质朴，钻到洞里不见了，她懊恼的跺了下脚。 李明泽捂着嘴巴，意识到是自己刚刚出声吓跑了它。 “那只竹鼠真肥，可惜那东西太机灵了，不好抓。”李明诚走近揽住李明泽的肩膀。 李桐闻言转身，看着站在她身后的三个哥哥，鼓着小脸耸了耸肩膀。 这东西其实并不难捉，但李桐现在并不打算告诉他们，毕竟她三哥看她的目光越发的奇怪，刚才摘蘑菇的时候，自己好像又多话了。 “小妹有办法吗？”李明轩状似无意的问道。 李明泽看看站在自己身侧的两个哥哥，又看看身前几步远的小妹，很是不解。 “连大哥都没有办法，小妹会有什么法子！” 果然！李桐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我还以为大哥和三哥会有办法呢！” 李明轩墨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审视，半晌轻笑，“我不会。” “好了好了，再研究下去它也不会自己跑出来，出来这么久，该回家了！”李明诚没看出三弟和小妹之间的官司，催着几人回家。 李桐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小跑着往前走，李明泽甩开两个哥哥追了上去，“小妹等等我......” 李明诚搭在李明泽肩上的手落了空，收回的手打了个转想去拉另一个弟弟，哪成想李明轩压根没注意他的动作，抿着唇，抬脚走了。 “嘿......”李明诚失笑，自家这个三弟真是越来越不可爱。 几个人回到家中时，苏氏正在灶房忙活，将揉好的面团放在盆中醒着，她擦干净手，从灶房走出来。 屋檐下并排放着几个竹筐，李明诚兄妹正在院中打水洗手。 “摘到蘑菇了？”苏氏翻看着竹筐，一脸喜色，“这蘑菇又大又新鲜，正好用来做臊子。” “阿娘中午要做面条吗？”李明泽拧着身子问道。 “对，今天吃面条。”苏氏拿了盆子出来，挑了一些蘑菇出来清洗。 李桐用胳膊捣了一下身侧的李明诚，用眼神示意了苏氏那边。 李明诚点头，起身甩甩手上的水，摘了斗笠凑到苏氏身边，指着李桐背回来的那半筐竹荪说道，“阿娘，这个等天气好的时候晒干收起来，以后炖汤的时候放一些，对阿爹的身体的好，家里人吃一些也有好处。” 这些话都是在竹林时小妹交代他，让他回来一定要告诉阿娘。 苏氏将信将疑的把那个竹筐拿到身边，里面的蘑菇白白的，像是穿了件小裙子，摸样倒是挺好看的，“这不就是蘑菇吗？真有用？” 她以前也在竹林摘到过，知道这东西能吃，味道也不错，就是长得很少，倒是不知道吃了以后会对身体好。 李明诚抓起竹筐一边往灶屋里面放，一边解释，“这叫竹荪，我以前看到医馆收这东西，价钱给的很高。”幸好路上就想好了说辞。 苏氏一听就不怀疑了，反而放下手里的盆子，重新拿起那半筐竹荪，找了个干燥通风的地方放好。 李明诚失笑，转身搬起另外几个竹筐，李明轩上前把苏氏挑出来的蘑菇端去清洗，李明泽主动凑到三哥身边帮忙，李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一转身，看到倚在窗前做绣活的二姐，笑着跑走了。 苏氏切了切了一斤猪肉，将猪肉切成肉丁放在一旁，又把洗好的蘑菇切成丁，旁边放着一把洗好的野葱，她伸手拿了两颗切碎。 灶房的两口锅都生着火，一口锅里烧着水，一口锅已经烧干，用来炒臊子，李明诚守着灶口，往里面添柴，李明轩看了几眼，用不到自己，便回了房，李明泽等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苏氏的动作。 李明诚见状把他抓过来烧火，自己起身去擀面条。 “滋啦”一声，切好的五花肉丁放到锅里煸炒，肥肉炒至金黄的时候，苏氏将野葱碎和蘑菇丁放到锅中继续煸炒，等到蘑菇被油浸透，又舀了两勺大酱进去，热油激发了大酱的咸香味，再加上蘑菇和肉丁鲜香，李明泽没出息的咽起了口水。 水烧开的时候，面条也正好切好了，李明诚顺手下了面条。 臊子和面条同时出锅，李明诚端着一大盆面，苏氏端着一小盆臊子，李明泽手上都是灰，先一步跑出去洗手。 李桐隔着窗子看到饭熟了，没等人喊就拉起还在做绣活的李芸出了门，两人先去灶房拿了碗筷。 李大丰被李明诚从房中抱了出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起了午食。 一时间，堂屋里都是吃面条时发出的“吸溜”声，连外面的雨声都盖住了。 面条劲道爽滑，臊子咸香可口，苏氏肉放得多，每一口都可以吃到肉丁，大大满足了李桐的口腹之欲，至于李家其他人，更是吃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苏氏同李大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满是笑意。 第二十四章 聪明的大哥 这场雨总算在两日后停了，阳光悬挂在晴朗的天空，冲散了满身的潮气。 李桐起来的时候，家中安安静静的，院子里晒满了被褥晒，她转了一圈，才终于确定家里除了老爹其他人都不在。 她自己动手舀了水，洗漱，又回到房中把自己的被褥一一抱出来，蹬着凳子晾晒好。 李大丰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朝外喊道，“幺儿起来了？你阿娘在给你在锅里温着粥，你自己拿出来吃。” “知道了，爹。”李桐高声应道。 锅里温着一碗红豆粥，红豆熬得软糯，就是没放糖，旁边的小碗里有切碎的咸菜，她一并端了出来，拌着粥一起吃。 解决完早食，舀了水把碗筷洗干净，李桐擦干净手，去了父母的房间。 李大丰半靠着坐在炕上，手里擦拭着一把长弓。 这弓李桐见过，大哥带她进山找到了何首乌那次，背着的就是这把弓。 “幺儿来了！”李大丰笑笑，把手里的长弓放到炕边的凳子上，然后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来，坐这里。” 李桐挨着他的腿边坐下，“爹喜欢这把弓吗？” “喜欢啊，背着它在山里的日子，痛快！”李大丰眼神中带着怀念，目光在那把长弓上停留了许久， “可是山里很危险啊！” 李大丰轻笑，大手在李桐头上揉了一把，缓缓说道，“是很危险，幺儿可不要再去了。” 李桐看着他笑，不说话。李大丰轻叹了一声，缓缓说起了在山中见过那些野兽，不知是真的怀念以前的日子，还是想要吓唬吓唬小女儿，不过李桐倒是听得认真，时不时还会发出一声惊呼。 李大丰越说越投入，见到有趣的地方，父女俩笑作一团。 李桐的小手不知何时攥住了李大丰，丝丝药力输送到李大丰体内，停留在他心脉附近，在一点点被吸收。 李大丰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李桐收起了异能，专心听老爹讲故事。 快到晌午时，苏氏带着李明轩和李明泽从外面回来，在院子里就听到李大丰的笑声，母子三人脚步一顿。 李明轩仰头看了一眼苏氏，发现苏氏眼眶有些红，抿了下唇，轻声道，“爹今天心情很好。” “是啊！”苏氏声音有些低，“很久没听到他笑了。” 自从李大丰摔伤后，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家中的拖累，心思郁结，人也越发消沉，也就近日幺儿身子好起来，他脸上才多了丝笑意，但是这样开怀的得笑声，确实许久不曾从他口中听到过。 与大房那边断了亲，这人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终究是难过的，也不知幺儿在家中做了什么，哄得他这般高兴。 李明泽挠挠头，嘟着嘴巴喃喃道，“爹是越来越喜欢小妹了，他都没有跟我讲过山里的事。” 李明轩斜了他一眼，“进去听着不就是了。” 李明泽眼睛转了一圈，随即先傻笑起来，颠颠跑进了屋里，“爹，我也要听你讲故事。” 李明轩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默默伸出手拉住苏氏的手。 苏氏垂眸，用力握住掌心的手。 李明诚一大早去了镇上，从镇上租了一辆马车回来。 “明诚这是发达了？连马车都有了！”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的汉子瞧见这一幕诧异的问道。 李明诚笑着解释，“从镇上租的，明天带着我爹去县城看名医。” “哎呦，你爹那病还能医啊？” “都城来的名医，医术好。”李明诚驾着马车从慢悠悠的村头走到村尾。 不一会儿，整个南福村都知道李家二房的大小子在镇上租了辆马车要带着瘫痪在床的李大丰去县城求医。 “听说那大夫还是都城来的，诊金不便宜吧？” “那肯定啊！咱镇上的保和堂，看一次诊也要二两银子呢！” “这李家二房哪来的钱？” “不知道啊，没听说他家有啥挣钱的营生啊！” “明诚小子前一阵可没少进山，保不准就猎到了什么值钱的猎物。” 闲来无事的村民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猜测着。 当事人已经将马车牵进了后院，他家以前养过牛，牛卖了牛棚还在，正好用来拴马了。 二房的几个孩子围在棚子外面看着高大健壮的马儿欣喜不已。 李明泽跃跃欲试，“大哥我能摸摸吗？” “可以。”李明诚租回来的这匹马性子温顺，他在一旁牵着，让李明泽过来和马儿亲近。 马儿皮毛柔顺，李明泽踮着脚在它肚子上摸了两把，它抬了下蹄子，轻轻打了个响鼻。 李明泽越发兴奋。 李明轩看着四弟没出息的样子无奈扶额。 李桐心中“啧啧”两声，这大马看着就是比牛威风多了！ 她背着李明轩朝大哥比了和大拇指！ 李明诚看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小妹眼中的欣喜就知道这马车选对了。 李芸回来的时候家里正好要吃午食，她在饭桌上才知道大哥竟然租了匹马回来，吃过饭就迫不及待跑去后院看了。 午食过后，一家人聚在正屋里，李明诚说了明日要带父亲去县城求医的事。 爹娘那里是早就商量好的，底下的弟妹听了也都赞同。 “明日小妹同我一起去县城，娘在家里照看弟弟妹妹们。”李明诚突然说道。 “幺儿也要去？” “幺儿去做什么？” 李大丰和苏氏同时开口。 李芸和李明轩先目露惊异，若有所思瞧着李桐。 只有李明泽很是不满，“大哥偏心，每次都只带着小妹出门。” 他瞪着眼睛，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李桐眨眨眼，这可真是难办了。 家里聪明人越来越多，她只好装傻，“大哥，我去了会不会给你和爹爹添麻烦。” “不麻烦，幺儿怎么会麻烦。”李大丰下意识安抚道。 苏氏也想附和，但一想到去县城的目的，她还真担心小女儿去了会给他们爷俩添麻烦。 李桐是一定得去县城的，李明诚一早想好了借口，“小妹身子虽已大好，但毕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若是这次能求得名医，顺便给小妹诊治一番也是好的。” 这个理由一出，家里人都不好反驳了。 李明轩和李芸甚至都有些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李明泽抿了下唇，弱弱说道，“那是应该带小妹一起。” 李大丰和苏氏连连点头。 若不是场合不对，李桐真想给自家大哥鼓个掌！ 第二十五章 进城寻医 翌日，天微微亮，一辆简陋的马车悄然驶出了村子。 马车上坐着一老一小两个人，旁边堆放着两个包裹和一些吃食。 出来的太早，李桐倚在李大丰身边昏昏欲睡。 李明诚驾着马车，慢悠悠的走在小路上，这次出行治病是真，寻医是假，他心里清楚，能医治爹旧伤的大夫就在马车，所以行程不用太赶。 马车走得慢，李大丰对此并无异议，他调整了一下李桐的睡姿，让她能够睡的舒服一些。 从南福村到永昌县城里，用了半日的时间。 临近城门，路上的人便多了起来，前面不远处，排着队等着进城的人很多，队伍中穿插着几辆马车、牛车。 李桐迷迷糊糊睡了半日，一醒来，竟然已经到了县城外。 她推开车窗，看着外面繁华热闹的景象，“爹，这就县城吗？真热闹！” 有些小贩聚集在城外不远处，同过往的行人做起了生意，俨然成了个小市集，因着城门处有官兵把守，这里的人都很规矩，很少有不长眼的会在这里闹事。 李大丰以前来过这里，毕竟县城的物价要比镇上高一些，猎物能卖的价钱更高，“城里要更热闹一些，回头让你大哥带你在城里转转。” 李桐眯着眼睛笑，转过身依偎在李大丰身边，“先给爹爹看病，等爹爹好了，爹爹带着我在城里好好玩乐一番。” 李大丰微微一怔，顺着车窗看出去，半晌才答道，“好。” 要是这趟真的能看好这副身子...... 李明诚侧耳听着马车里面的动静，微微仰头，湛蓝的天空中，一轮红日高悬，将炙热的光芒洒向人间，不远处就是热闹的人群。 他们很快就进了城，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李明诚直接找了家实惠的客栈先住下了。 父子三人在客栈洗漱。吃饭，修整了一番。 过了午后，李明诚独自在城里转了一圈，将城里的几个医馆都逛了一遍，李桐在客栈中陪着李大丰。 往日，李大丰都要午睡一会儿，今日也不知是认床还是有心事，总之闭上眼睛许久也不曾睡着。 李桐睡了一路，这会倒是半点睡意也无。 李大丰虽然闭着眼，呼吸也放轻了，但是她还是察觉到老爹并没有睡着，她也不拆穿，坐在桌前，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食指轻轻点着桌面，脑子缓缓盘算着治病会用到的东西。 其实原本是不需要什么的，她只需要用异能治愈李大丰腰部及腿部坏掉的筋脉，并将当初断掉的骨头重新接上就好。 李桐微微侧目，视线停留在床上假寐之人的腿上，过了这么久，当初的断骨已经长歪了，要想重新接上，定是要再受一次断骨之痛的。 为了显得“大夫”治病的手法正常些，可以不引起怀疑，她也只能让他受番罪了。 李大丰察觉到有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微微睁开眼查看，恰好看到了小女儿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那样子着实不像个七八岁幼童，心中疑惑渐起，他觉得她不像幺儿。 李桐迎着他的目光，双眸澄澈，唇角上扬，脸上缓缓扬起明媚的笑容，“阿爹，你睡不着吗？” 轻灵的声音在李大丰的耳边响起，刚才映入他眼中的那副模样仿佛只是错觉，眼前的小姑娘，依旧是他那个不谙世事的幺儿。 李大丰挥去心中疑惑，“想来是自己魔怔了，幺儿怎么可能不是幺儿？” 他朝李桐招手，“过来坐，陪阿爹说说话。” 李桐从椅子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李大丰身侧，“阿爹是在紧张吗？”她眼中带笑，似是在打趣，可话里又带着安慰，“阿爹不要担心，大哥出门前打听了许久，那个大夫一定能治好阿爹的伤。” 李大丰失笑，连幺儿都会安慰自己了。 一双小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大手，他反手握住，轻声开口，“幺儿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桐儿要快点长大，好照顾阿爹阿娘。”李桐笑嘻嘻的说道，低垂的眸子满是认真。 李大丰没看清她的神色，却依旧因为这句话而感到欣慰，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去到了苏氏，和她一起养育了这几个孩子。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苏氏都教的很好，很好...... 李桐看着躺在床上沧桑的男人，因为自己一句话激动地红了眼眶，不由得心生感慨，“这也太容易感动了，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李大丰也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轻咳一声，别扭地转开了头。 李桐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尖，知趣的换了一个话题，“县城这么热闹，四哥最喜欢热闹了。” 一提到老四，李大丰也头疼不已，家里五个孩子，就属老四最不成器，书读不好，就想玩。 “一本《三字经》半年还没能记住”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要知道，老大、老三去学堂那几年可是常常被夫子夸赞的，尤其是老三，读书的天分最高。 家里云姐儿也是识字的，怎么轮到老四就差了这么多？ 李大丰拧眉，打量起了身边的小女儿，“不会是天赋都被上面三个孩子占了，底下这两个小的就都不行了吧？” 李桐大概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了，双唇轻启，一段流利的《三字经》脱口而出。 李大丰满眼的不可思议，这背的也太顺畅了，“幺儿也识字了？” “识得不多，不过整日听四哥念叨，自然就记住了。”李桐小小得意了一番。 即便这样也让李大丰十分满意了，想来，除了老四有点傻，家里其他孩子都是聪明的。 “哎，老四脑子不行，往后你和几个哥哥姐姐多看顾他一些。” 李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脑子不行”，仔细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才察觉老爹把小四哥当成了傻的，一边笑一边解释，“四哥才不傻呢，他只是不好读书而已。” 她小小的身子笑的直颤，李大丰看着，心中愁绪都被冲散了不少。 想着老四那般爱玩的性子，确实也不像是个傻的，可能真的只是不好此道而已。 这么一想，那仅剩的一点儿愁绪也没了。 第二十六章 闲逛 街上亮起一盏盏灯笼，三三两两的行人穿梭在街巷内，一时间，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上几分。 李明诚牵着李桐沿街慢慢的走着。 街上到处是卖小吃的摊贩，李桐瞧着新奇，一双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这县城里最有名的医馆就是回春堂，我进去瞧了一眼，看病的人很多。”李明诚心里装着事，对这里的繁华热闹丝毫不上心。 李桐“嗯”了一声，视线停留在街边做油炸丸子的小摊上，李明诚一低头，刚好看见小妹舌尖轻舔下唇的摸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无奈上前，“老板，丸子怎么卖？” “素丸子一文钱两串，肉丸子一文钱一串。”小贩热情的招呼道。 李明诚没有犹豫，从钱袋里摸了三文钱出来，“两串素丸子，两串肉丸子。” “谢谢大哥。”李桐仰着头一脸乖巧，墨色的眸子仿若天上的星辰。 李明诚轻笑，从小贩手中接过四串丸子，又朝小贩要了张油纸，将一串素丸子和一串肉丸子递给李桐，剩下的两串用油纸包好，拿在手中。 李桐笑着接过来，每根竹签上都穿着五个圆滚滚的丸子，她一边吃一边呵气，两个肉丸子吃下去，便给了李明诚，“太油了，大哥吃。” 李明诚唇角微微抽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怎么会有人嫌油水太多呢？” “你吃嘛！”李桐直接塞到了他手里，转过身，脚步轻快的朝前走，灵动澄澈的眸子中满是笑意。 李明诚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大半串肉丸子，唇角渐渐弯起，他抬起手放到嘴边，一口咬下一个丸子，打不追上前面的小身影，“小妹，等等大哥！” 他追上时，李桐手里的素丸子恰好也吃掉两颗，李桐再次转手塞给他，“晚饭吃太多，吃不下了，大哥吃！” 李明诚揉了一把她的发顶，“你吃，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他哪里看不出来，这就是小妹特意给他留的。 李桐仰头，月影下的小姑娘绷着一张小脸，煞有其事的问道，“大哥是嫌弃我吃过了吗？” 李明诚一怔，“怎么可能嫌弃？”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李桐嘟着小嘴，轻哼了一声。 “没有，没有，大哥吃，这就吃。” 难得见到李桐这副小孩子摸样，李明诚瞬间败下阵来，别说眼前是大半串被吃过的素丸子，就是毒药也得吃啊。 看着李明诚吃了那三颗素丸子，李桐重新露出笑脸，主动伸出小手让他牵着，一边逛一边询问他白日里的情况。 县城里还有另外五家医馆，不是生意少就是收费高。 回春堂价格亲民，大夫的医术也不差，在县城里算得上是最好的医馆了。 在外人看来，就是年长的少年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而身边的小丫头却只顾着看街上的热闹了。 实际上，李桐将那些话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不远处，一座茶楼映入眼前，李桐晃了晃李明诚的手指向前方，“大哥，咱们去那里。” “好。” 茶楼里灯火通明，说书人正在讲一则榜下捉婿的美谈，里面的人正听得津津有味，李桐拉着李明诚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跟店小二儿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水和一碟子瓜子。 李明诚打量着茶楼内，小二儿手脚麻利的上茶。 “小妹喜欢这里？”李明诚看李桐听的认真，忍不住问道。 李桐点头，来这边这么久，这还是她遇见的最能消磨时间的地方，关键是，这么无聊的故事，这些人竟然能听得这么上头，真是有意思！ 面前被放了一杯茶水，一碟瓜子，李桐小口啜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上面讲的唾液横飞的人。 李明诚轻轻摇头，捻起一粒瓜子放到嘴边轻轻嗑开。 李桐见状也伸手摸了一粒瓜子在手，用指甲捻开外壳，将拨开的完整的瓜子仁随手放在旁边。 “怎么不吃？” “吃太饱了，这些给爹带回去尝尝。” 李明诚笑，吃瓜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半晌，李桐突然低声开口，“不去医馆了，大哥在城里找个人来，明天演场戏给爹看。” 李明诚错愕不已。 “找大夫做戏太麻烦，后续要是知道爹被治好了少不得会惹来麻烦，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反而安全些，大哥多教教，不要在爹面前露出马脚，事后多给些银子打发了就好。”李桐轻轻开口解释。 李明诚沉思少许，觉得小妹说的有理，便应了此事。 李桐笑吟吟的听书，嘴里缓缓交代着事情。 为了能稳妥，不惹怀疑的医治好老爹，李桐可算是费尽了心思，需要准备的东西有些多，明天李明诚估计又要在城里跑一天了。 他们在客栈坐了大半炷香的时辰便离开了。 从茶楼出来，直接回了客栈，路上路过一间废弃的善堂，李桐突然停下了脚步。 李明诚看过去，只见门前挂了盏破旧的灯笼，有个穿着破旧的半大小孩扶着一个同样衣着破旧的老人推开了颤颤巍巍的大门走了进去。 门内有些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里面，隐隐还能听见小孩子的声音。 李桐歪头道，“大哥，明日就来这里寻人吧。” 李明诚看着大门缓缓关上，心里有些发涩，好像前不久，他们的日子并没有比里面的人好上多少。 可自从小妹身体渐渐好起来，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现在还有钱给爹治病，能让弟弟继续读书，他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 再回首，多少有些物是人非。 他牵起李桐的手，沉声应道，“好。” 积德行善总是好事，还是小妹心思细致。 客栈里，李大丰还未睡，靠坐在床上，目光无神的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 门“吱吖”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里面的人也回过神来。 “阿爹还没睡？”李桐小跑着进来。 李大丰僵硬的脸庞露出一抹柔和的笑，“还没，老大带你去哪里了？好玩吗？” 李桐倚在李大丰身边，“就在附近走了一遭，然后在茶馆坐了一会儿，没去太远，大哥胆子小，以后还是阿爹带我出去比较好。” 李明诚一时无语，他怎么就胆子小了？ 李大丰微微拧眉，“出去遇到事了？” 她把抓在手里的帕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颗剥好的瓜子仁，“爹，尝尝。” 第二十七章 找人 “没有，是大哥不敢走远。”李桐眨着眼睛随口说道。 李大丰随即看向大儿子，李明诚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看大哥默默认下了这口锅，李桐心情十分愉悦。 李大丰倒是没有怀疑，看着李明诚的眼神明显多了一抹嫌弃，他垂眸朝李桐说道，“好，以后爹带你再好好转转。” “好呀！”李桐张开手，掌心里是被一张团起来的素白手帕，她三两下剥开，露出裹在里面的一小堆瓜子仁，“阿爹，你吃。” “小妹一颗颗剥好，特意带回来给您的，您快尝尝!” 李大丰在这一大一小的注视下，捏了一颗瓜子仁放在嘴里，笑呵呵的说道，“好吃，真好吃！” 李桐随即用另一只手捏了几颗塞进老爹嘴里，“那您多吃点嘛，我跟大哥吃了许多，这些都是给您的。” 然后转身朝李明诚伸出手，李明诚一时没反应过来，诧异的看着小妹。 “丸子呢？”李桐只好出声提醒道。 李明诚“哦哦”两声，这才想起被自己捂在怀里的两串油炸丸子。 他急忙掏出来，被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还带着些许体温，并没有凉透。 李桐直接伸手拿过来，递到李大丰唇边，“阿爹快尝尝，可香了。” 见儿女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李大丰只好张嘴咬下一颗丸子，然后便推开小女儿的手，“幺儿吃，阿爹不饿。” 李桐摇头，“阿爹吃，我和大哥都吃了，这个是特意带给爹爹的。”说完，不由分说的再次将丸子朝李大丰嘴边递。 李明诚笑着转身，去一旁倒了两杯水来，俯身递给两人。 窗外高悬的月亮，透过窗子看着满室温馨。 翌日，李桐还在熟睡中，李明诚从客栈楼下买了早食回来，他和李大丰先吃了，单独留了一部分给李桐。 吃过早食，李明诚收拾一下出了门。 清晨，街道上两侧依旧有许多商贩，还有挑着担子进城卖菜的农民，穿着体面的妇人的挎着篮子，一边挑拣一边讨价，小贩自始至终陪着笑脸，默默将妇人翻乱的青菜收拾整齐。 一路走过来，李明诚发现原来无论是县城还是镇上，老百姓的生活都不过是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 时辰尚早，药铺还没有开门，李明诚先去了那家破败的善堂。 残破的大门摇摇欲坠的挂着，推开时发出巨大的响声。 院子里，年迈的老人围着口旧灶忙活，一个半大的小孩蹲在旁边生火，边上围了一圈两三岁的小孩子，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裳，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里张望。 推门声引起了院里人的注意，一圈人转头朝门口看过来，目光中带着警惕和好奇。 李明诚有些懊恼的扎扎手。 老人推开挡在前面的孩子，半弓着腰走出来，“您有何事？” “不不不，”李明诚哪里当得起这个“您”字，连忙摆手道，“小子来这里是请您帮个忙？” “找我帮忙？”老人眯着浑浊的眼睛，不确定的问道。 李明诚笑着点头，随即朝那边始终警惕的盯着他的半大小孩招了招手。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缓缓朝李明诚走来。 李明诚从钱袋里数出二十枚铜板，“去街上买几个肉包子，回来分给弟弟妹妹吃。” 那孩子下意识朝老人看了过去，在得到默许后，快速伸手接过那些铜钱，脏兮兮的小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笑意，“谢谢。” 李明诚上下打量他，虽然身上的衣服很破旧却很干净，脚上穿着旧草鞋，露在外面的脚也是干净的。 “去吧。”李明诚笑道。 老人在旁边点了点头，那孩子似乎知道他们有话说，笑着招呼着一群小孩子跑走了。 随着木门“吱吱呀呀”的响起，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老人引着李明诚朝一间还算完好的屋子走去，那里摆放着一张大桌子和几条长凳，想来是他们平时吃饭的地方。 “这些孩子都是您一个人在照顾吗？” “都是些被丢弃的可怜人，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就把他们捡回来作伴儿。”老人邀请李明诚坐下，还拿了一个干净的白碗出来，倒了一碗清水放在他面前。 “这家善堂曾经是我的旧主所盖，后来破败了，旧主离世就赠与了我，也算给了这些孩子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李明诚感叹，“老人家大善。” 老人呵呵笑了起来，没有继续说话。 李明诚开口，说出了来此的目的。 老人听得很认真，直到李明诚的声音停了许久，老人才缓缓问道，“只要演场戏即可？” “是的。”李明诚道，并从钱袋里拿出十两碎银子，“这钱您拿着，去置办身行头，剩下的您便留下，此事结束后，我另给您二十两算作工钱，只是此事，您切不可对旁人提起。” 老人沉思许久，伸手接下了银子，“此事我应了，今年这群孩子该是能过个好年了。” 李明诚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看面相，这老人是个良善的，此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从善堂出来，李明诚松了口气，小妹交代的事情算是完成了一半，他仰头看了眼天色，抬脚朝医馆走去。 小妹要的东西多，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打算多去几个医馆把东西买齐。 等李明诚在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他在楼下又开了一间房，就在他们住的那间房间的隔壁，方便寄存买来的这些东西。 李桐今天起得有些晚，早上剩下的包子和粥都凉了，李大丰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吃，非找了小二来重新要了一份吃食。 李桐倚在窗前，吃着老爹花了大价钱给她买的鲜肉小馄饨，盘子里还有一张油饼，李桐掰了一块，撕成小块的泡在馄饨汤里慢慢吃着。 吃了一半，她跳下凳子，蹲着碗来到床边，“爹，我吃不下了。” 李大丰看着碗里剩下的三五个馄饨，问道，“怎么就吃了这么点？幺儿不是爱吃馄饨吗？” 李桐眨眨眼，把碗又朝李大丰面前递了递，“爹尝尝。” 李大丰舀了个馄饨放在手中，只嚼了两下就明白了，这馄饨做得不如苏氏做得好吃。 “没你阿娘做得好！” “一碗十文钱，还没有阿娘做得好吃，亏了。” 李桐嘟着小嘴，一副亏大发了的摸样，看得李大丰直笑，他赶忙安慰道，“等回去，让你阿娘包给你吃。” “嗯。”李桐笑眯眯的点头，“也给阿爹吃，大哥也要吃。” “对！” 桌上剩下的半个油饼也被李桐拿来喂给了李大丰。 东西不多，但是李大丰吃过早食了根本不饿，却不忍拒绝，也不舍得浪费粮食。 原本还想着中午将早上剩下的粥和包子吃掉，现在看来，中午这顿都可以不用吃了。 第二十八章 各自准备 李大丰午食到底还是没吃上那些剩食，李明诚为了买齐李桐所需要的那些东西，在县城转悠了一上午，大半个县城都被他转完了，饿的饥肠辘辘，等不及客栈做好饭食送上来，那些剩下的包子和粥正好被他用来填肚子了。 李大丰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的，免不得有些心疼。 “若是寻不到就罢了。”他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李明诚急忙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险些被噎死，李桐见状赶紧递了杯茶水过去，“大哥，别急。”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李大丰忍不住低声训斥了一句。 李明诚灌了一杯水下去，这才好受些，朝李大丰解释道，“那位‘大夫’我已经寻到了，只是他今日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过来看诊，我同他说了落脚地，他忙完就过来寻我。” “当真？”李大丰盯着长子，“你可同大夫说了我的状况，他能医？” “说了，八成是能治的，但是大夫说还是要亲自诊一诊，”李明诚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大丰面上难掩喜色，这次真的是寻到神医了吗？ 李桐在一旁默默看着，看来大哥已经找好了人。 这里不得不佩服一下大哥的演技，说的跟真的一样。若不是她提前知晓了“大夫”的来历，这时也不免相信大哥从哪里真的寻了一位神医来。 再说，善堂里面，李明诚前脚离开，那半大的孩子就领着一群小萝卜头从巷子里钻了出来。 老人站在大门前，乐呵呵道，“慢点，都慢点。” 邱成停在老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韭菜馅的，还热乎呢。” 邱老头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邱成朝身后的一群小萝卜头摆摆手，一群孩子钻进善堂里自己玩了起来。 他伸手去扶邱老头，被邱老头拍掉了手。 “这里又没外人，用不着演戏。”老人三口两口吃掉包子，然后转身跨进门里。 邱成撇撇嘴，跟在后面，“那小子找你干嘛？” “人家好歹是送银子来的，客气些。”邱老头慢悠悠的说道。 邱成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便又担忧起来，“就你这样还能接活吗？” 老头脚步一停，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哼道，“谁说是打打杀杀的活了？再说，老子刚五十，又不是九十，怎么就接不了活了？” 邱成捂着额头，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打打杀杀的就好。 邱老头腰部受过重伤，再也无法直立起来，总是佝偻着腰身，加上面容沧桑，看上去总会让人误以为他已经七老八十了，实际上不过才五十岁而已。 邱成自幼跟在邱老头身边，那个时候，邱老头还是个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剑客，匆匆十载过去，邱老头老了，江湖上也再也没有他这号人，只有永昌县城破善堂的邱老头。 他今年十三岁，在这破善堂里住了五年，看着邱老头从外面捡了一个又一个孤儿回来。 一群人小的小，残的残，连活计都找不到，眼看就要出门乞讨度日了，没想到竟会有人上门送银子。 “那人究竟是来干嘛的？”邱成从不认为会有人无缘无故出手帮忙，总是要有目的的。 就像邱老头捡回来的那些孩子，他从来不是白养他们的。 邱老头一听他这冷冰冰的语气人就软了下来，开口解释起来。 听说要扮神医上门给人治病，邱成觉得那人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竟会想出如此招数应付自己亲爹，心中十分气愤，“这事你别去，他不正经请大夫，要你去做什么？定是没安好心。” 邱老头啧啧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说了，他们已经找到了救治之法，只是不方便如实告诉家中之人，才来请我同他演场戏。” 邱老头看邱成还是一脸不信，又伸手朝他头上招呼，被他偏头躲开了。 “这事儿我瞧着靠谱。”邱老头面不改色的收回手，转身晃晃悠悠朝外走。 邱成见状就知道自己拦不下他，邱老头识人无数还未曾出现过差错，想来这件事他心里是有数的，只是自己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邱老头兜里装着银子，先去城里的医馆转了一圈，之后去了成衣铺子买了一大一小两身衣服，出来后买了一只烧鸡，打了二两浊酒，去了一条小巷，七拐八拐的终于停在了一间门前。 那扇门被邱老头敲响，不多时便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从里面打开了门，看见邱老头便瞪起了眼，直到邱老头扬了扬手里的烧鸡和酒，那人面色才好看了几分，错开身，让人进了门。 等邱老头再从里面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寻常大夫看诊时常背着的药箱。 夜色渐深，客栈房间里，李明诚在偷偷点了一支安神香，让李大丰沉沉睡了过去，兄妹俩悄悄出了房门，进了隔壁客房。 “你明天就去把‘大夫’接来？”李桐边说边翻看李明诚准备好的那些东西。 二十几种药材被李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漏买。 药材旁边放了一只木盒，她随手打开，里面是一套新的银针。 李明诚看着这东西直咂舌，“这玩意太贵了，要不是你指名要它，说什么我也不会买的。” 李桐抽出一根细细观看，这东西比现代机器批量制作的要好。 “贵点就贵点吧，以后说不定还能用到。” “可别，还是用不到最好。”李明诚可不希望家里谁再生病。 李桐不语，看着他笑了笑。 她将银针收好，视线重新落回那些药材上。 治疗时为了不让李大丰察觉到异常只能让他昏睡过去，迷香、迷药的痕迹太明显了，而且那些东西也不好买，李桐决定自己配置一款安眠药，见效快、时效短的那种。 而且出自她手，安全性更有保障。 她和李明诚忙了大半晚，总算搓了七颗药丸子出来。 李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身，半阖着眼睛说道，“困死了，大哥，剩下的明日再收拾吧。” “好。”李明诚有些心疼，吹了灯，带她回隔壁睡觉。 爹来县城治病的事，表面上是他在操持，实际上都是小妹在费心，他也就跑跑腿。 今晚也是，只能在一旁给小妹打打下手，做些体力活而已。 李明诚看着沾了枕头就沉沉睡去的小姑娘不免有些自责，明明他才是大哥，却处处都要小妹在旁提点，这个大哥做的可真是够无能的。 第二十九章 看诊 客栈内，李大丰梳洗干净靠坐在床上，一双手微微握拳抵在腿上，神色紧张的看着门口。 李桐像是没有察觉到老爹的神情，站在窗边，饶有兴致的朝外看着。 不多时，她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领着一老一少出现在客栈楼下。 李明诚一抬头，同站在二楼窗前的李桐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桐微微勾起唇角，大哥找来的这“大夫”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似的，身边竟然还带着个“药童”。 那老人佝偻着腰身，看不清面容，身边紧跟着的半大少年，瘦弱的肩膀上挎着一个药箱。 她转身朝床边跑去，一脸兴奋的说道，“大哥带着大夫来了。” 李大丰神色淡定的点了下头，李桐看见老爹放在腿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只当没发现，神色自然的坐在他旁边，父女俩一起等着“大夫”上门。 李大丰觉得时间过得好像变慢了，似是过了许久，他才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大丰的手也攥的越来越紧。 敲门声响起，两声过后，房门被人从外面直接打开。 李明诚领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一刻，李大丰的心忽然就落地了。 “爹，这是邱大夫，从都城那边过来的名医。” 李大丰尚未开口，邱老头板着脸缓缓上前，“老夫时间有限，客气的就不必说了。”他直接拉过李大丰的手，指尖搭在其腕脉上。 李桐瞪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盯着邱老头，而在邱老头身后的邱成则偷偷打量着李桐。 李明诚也没料到邱老头如此直接，一时间没了反应。 李大丰张了张嘴，怔怔的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老大夫”。 半晌，邱老头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放下李大丰的手，掀开他搭在腿上的被子，手掌在那双没有知觉的腿上轻轻按压了一遍。 李桐眨了下眼，这人是真的在演戏，还是真的懂些医术，他那几下可都是按在穴位上了。 邱老头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从进门开始就盯着他的小姑娘，不由得被那双眼惊了一下，他收回目光，轻咳一声从床边退开，回想着李明诚交代的那些话。 “有点麻烦，不过能治。” 李大丰眼底渐渐亮起一道光，他小心翼翼的确认道，“大夫，真的能治？我还能站起来？” “能。”邱老头面无表情的点头，“不过断骨重塑，有罪受喽！” “爹......”李明诚犹豫的叫出声。 李大丰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看着邱老头问道，“不知这费用要多少？” “三十两！”邱老头伸出三根手指。 李大丰稍加思考便决定了，“劳烦大夫为我医治。”长子这次出门将那袋金豆子带了出来，付了这笔费用还能剩下不少。 等他好起来，去山中打猎便能换来银钱，家中就不必再为银子发愁了。 李明诚上前一步，拱手道，“有劳大夫为我爹医治。” 邱老头点头，朝身后的“药童”伸出手。 邱成利索的从药箱里翻出瓷瓶，然后到处一礼药丸给了邱老头。 邱老头把药给了李明诚，“服了这药多少能缓解些疼痛。” 这药本就是李明诚提前给邱老头的，这会儿便毫不犹豫的给李大丰服下了。 李大丰服药不久便昏睡过去，邱老头和邱成今日的任务便完成了。 李明诚朝李桐看了一眼，然后送那两人离开了。 邱老头离开前目光不经意停在李桐身上，李桐眨着大眼微微笑了起来，邱老头一怔，被邱成拉了一下才回过神，继续朝门外走。 外人一离开，李明诚直接将门从里面锁上，李桐趴在地上拿出藏在床底下的那套银针。 “你把爹翻过去，让他趴在床上。” 李明诚依言照做，帮李大丰翻了个身。 李桐上前，将李大丰的上衣撩开露出腰部的位置，然后拿出六根银针依次刺入，她下针很慢，随着银针刺入，异能也被一点点输送到李大丰体内，帮他修复体内断裂淤堵的筋脉。 针下好后，李桐开始检查李大丰的双腿，邱老头有句话说的不错，李大丰的膝盖骨需要断骨重接。 她双手放在李大丰的膝盖上，两手交错扭动，一股强劲儿的异能直接重创在李大丰长歪的断骨上，几次便将骨头断开，另一条腿亦是如此。 床上的李大丰似有所感，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李明诚看得忧心不已，“这样真的无碍吗？” “放心，我有把握。”李桐低声道，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 舒适柔和的药力从皮肤渐渐渗入到断骨上，昏睡之中的李大丰逐渐安稳下来。 李桐见状停止了治疗，然后拿出提前备好的木板，让李明诚帮忙把李大丰的伤腿固定住。 可能是这具身体太小了，这种治疗术耗费的异能太多，李桐有些吃不消。 她坐在一旁，撑着虚弱的身体缓口气。 李明诚按照李桐指示固定好那双伤腿，然后走到李桐身边缓缓蹲下。 李桐怕他担心，勾起唇角安慰道，“我歇歇就好。” 李明诚看着她默默从怀里掏出半截人参。 “这......” “你用。”李明诚直接打断了李桐要说的话，把人参塞到她手里。 李桐微微一怔，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那截被她握在手里的人参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最后直接化成了尘粉，落在了地上，她的脸色却渐渐红润起来。 李明诚眼中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反而用脚将那堆尘粉碾散，淡定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桐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大哥是不是淡定的过头了？她这样他都不吃惊、不怀疑吗？ “我其实......” “我知道。”李明诚双手握着李桐的手，低沉急切地开口，“你是李桐，是李家二房的小幺儿，是我的妹妹！” 李桐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抿了抿唇，然后歪着头缓缓笑了起来，“大哥糊涂了，我不是李桐还能是谁？” 闻言，李明诚吐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三十章 心情激动 “想什么呢？一路上也不说话？” 邱老头和邱成并肩走在大街上，眼看着离刚才那家客栈越来越远，邱成却始终在埋头走路，邱老头忍不住问了一句。 邱成好似没听到一般，看都没看邱老头一眼。 邱老头“嘿”了一声，一巴掌拍在邱成后脑上，邱成总算有了反应，呆愣愣的看向突然朝他出手的老头子，眼中满是不解。 “想什么呢？跟你说话也听不见！”邱老头再次问道。 邱成抬抬眼皮，看向远处那家客栈，闷声道，“没什么。” 邱老头人老成精，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还是在琢磨刚才那件事，“钱都收了，咱们只要做好咱们该做的就行了。” “我知道。”邱成放慢脚步，跟在邱老头身边。 “不过，那家的小姑娘挺有意思的，那双眼......啧啧，太灵透了些！”邱老头回忆着那个小姑娘的眼睛，他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小女娃娃身上看到那样的眼睛。 清灵通透，仿佛能轻易看穿一个人的内心。 邱成也在想那个小姑娘，她有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 客栈中的李桐却并不知晓外人对她的好奇，给李大丰将腰上的针拔掉，又交代了一些话给李明诚，就睡了过去。 那半截人参虽然补充了一些她的精气，但还是需要睡一觉补充一下，毕竟“这病”不是一次就能治好的。 李明诚留在房中照看两人，半步不敢离开。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李大丰悠悠转醒。 “爹，您感觉怎么样？”李明诚守在床边，急切的问道。 李大丰紧紧蹙起眉头，半眯着眼伸手去碰自己的腿，“这里，有些痛.......” 话落，他自己便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撩开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嘴里无意识的呢喃道，“痛，能感觉到痛了！” “邱大夫是说会痛，他将您长歪的骨头重新接续上了，这几日都不大好受。”李明诚有些担忧的解释道，压根没注意到自家老爹激动的心情。 李大丰张着嘴巴想要大笑，视线一偏，看见了在自己里侧熟睡的小女儿，生生将那股激动之情忍了下来。 他伸手让长子扶他起来，李明诚却摇头道，“大夫说了，您近几日都得躺着，不能加重腰部负担。” 李明诚这样一说，他明显感觉到一直以来麻木的腰部有了改善，虽然还是麻酥酥的，但是不凉了，感觉热乎乎的。 他用手轻轻摸了摸，以前那块摸上去总是凉的，穿再多盖再多也不管事，今日竟然真的不凉了。 “阿诚啊，咱们可是遇到贵人了，邱大夫真是厉害。”李大丰这会儿是真心感谢邱大夫的，他让自己感觉到了希望，能够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他是真的相信邱大夫是个有大本事的！ 李明诚“呵呵”笑道，目光温柔的看向睡在床上的小姑娘。 他家可不是遇上贵人了吗？那贵人一直就在他们身边，守护着他们，往后，他也要好好守护她！ 李大丰这会儿沉浸在激动的心情中，没察觉李明诚神色异常。 他扎扎手，想要做些什么，偏偏又不敢乱动，只好指挥李明诚，一会儿让他给盖盖被子，一会儿又指使他喂水...... “邱大夫有说我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吗？” 李明诚摇头，“两日后邱大夫还要来施针，得看看您的恢复情况才能下定论。” “哦。”李大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到他们还得在县城逗留几天，不禁想起了家里，“你找人捎封信回去，跟你阿娘说一声，免得她在家里担心。” “好，我明日去。”李明诚应道。 哪知李大丰却不乐意了，“左右这里没什么事，你现在就去。” “可是您这里还得有人照顾啊！”李明诚反驳道。 “我躺在这儿什么都不干，你照顾什么？”李大丰瞪着眼睛压低声音吼道，“赶紧去，我这儿用不着你。” 李明诚没法，想着老爹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儿，就只好依言出门了。 门开启又合上，房间里便只剩下还在熟睡的李桐，和僵直躺在床上的李大丰。 李大丰微微偏头，看向小女儿的侧脸，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手，眼眶微微泛红，低声喃喃道，“日后，爹带你们娘几个好好在县城里耍一日。” 睡梦中的李桐好似听到了什么，翻了身，唇角缓缓向上扬起。 翌日，天还未亮。 客栈房间里，李大丰很早就醒了过来，躺了许久都未见天明，便轻轻唤道，“阿诚，阿诚，今儿是不是阴天啊？” 李明诚昨晚怕碰到李大丰就在床边打了地铺，他迷迷糊糊听见老爹的声音翻身坐了起来，透过半开的窗子看见了漫天的星辰，“没，晴天。”说完就又躺下了，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大丰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李大丰“哎”了一声，嘴里嘟囔道，“臭小子！” 李大丰腿上隐隐作痛，很不舒服，他睡不着了，睁着眼等天亮。 小女儿白日睡了许久，起来吃了晚饭没一会儿又继续睡，依旧睡的那么沉，李大丰抬头试了试李桐额头上的温度。 嗯，正常，应该没有生病。 等下次邱大夫来，让他替小女儿也看看。 李大丰想到什么，又朝床下喊道，“阿诚，邱大夫是不是明日才来？” “嗯。”李明诚模糊的应道。 李大丰“哼”了一声，这臭小子怎么睡得这么香！ 突然，李明诚“噌”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问道，“爹，你是不是腿疼？” 昨晚临睡前，他给李大丰服了一粒药丸，小妹说有止痛安眠的作用，爹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腿疼了？ 见儿子困成这样还惦记着自己，李大丰不免有些感动，为免长子担心，就敷衍道，“不疼，你睡吧。” “哦。”李明诚困得很，也没多想，还就躺下睡了。 李大丰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 儿子就是没有女儿贴心。 他家幺儿睡前还贴心的给自己捏了捏肩膀胳膊，这儿子就知道睡！ 第三十一章 放松 天色大亮，李明诚收拾了铺在地上的被褥，简单梳洗了一番出门去买早食。 李桐睡了半个白日加一整晚，精神恢复如常，难得早早就起了床。 李大丰还是只能僵直的躺在床上，上半身酸酸麻麻的，两条腿还一痛，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可仍旧在儿女面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尤其是对着小女儿时，脸上还能带着笑，“幺儿怎么睡了这么久，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桐盥洗好坐在桌边喝水，闻言摇头道，“没有不舒服，阿爹别担心，我身子好多了。” 话落，她朝床边走去，小手搭在李大丰的侧腰上，轻轻揉捏，“爹一直这样躺着是不是很累啊？” 李大丰笑笑，“不累，哪有人闲躺着累的。乡下人一年到头也就冬日里能有几分清闲，平日里哪能这么一直躺在床上，你爹我是享福了！” 李桐看出他脸上笑意勉强，说出的话里还带着几分酸味。 谁会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在床上一躺就是两年呢？ “那爹可得好好珍惜这段难得的时光，毕竟家里还一堆事儿等着您操劳了。”李桐一边揉捏一边缓缓用异能缓解他身上的酸麻以及腿上的痛感，只是不敢做的太明显。 即便这样，李大丰仍旧感觉身体松快了不少。 看看，还是女儿贴心不是！ 说话时，语气都轻松起来，“家里你娘事事办的妥当，都不用我操心的。” 李桐挑眉，状似无意的说道，“算算日子家里的稻谷也快熟了，说不定咱们回去还能赶上收稻，到时爹肯定是要辛苦一番的。” 李大丰一怔，想想还真是。 他的目光不由得飘到自己的两条腿上，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哪能这么快就好起来？” 李桐看出他的不自信，出言安慰道，“那大夫手段高明，一出手就让爹的腿恢复了知觉，那肯定很快就能让爹重新站起来的，爹您得相信大夫。” 也不知道李大丰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是连连应了好几声，“好，爹相信，爹相信。” 李桐也不再多说，耐心的帮他放松身体，正常人总是一个姿势躺着都会累，更何况病人。 李桐虽然人小，但是有异能傍身，做的只是揉揉捏捏的小事，没有大的输出，所以做起来很是轻松。 直到李明诚带着早食从外面回来，才结束这场按摩。 李大丰躺着吃饭不方便，只吃了两个肉包子就不吃了，他昨晚本就没怎么睡，被李桐按揉过的身体舒服了不少，困意就渐渐来了。 兄妹俩的早食还没用完，囫囵吃下两个包子的李大丰就已经睡着了。 趁着李明诚收拾的功夫，李桐在房间里点了一支安神香，让李大丰能够睡的更加安稳一些，然后兄妹两人便轻手轻脚的去了隔壁房间。 买来的药材还有不少，李桐要在离开县城之前把它们都调配成药丸，效用就是普通的补气健体之效，用于李大丰后期恢复所用。 毕竟是“名医”出手，所用之药肯定要跟寻常的药汤有所区别。 李桐来了这里这么久，发现大周朝很少制作药丸，几乎都是药汤。那日她带着李明诚一起搓药丸子，对方很是吃惊，虽然李明诚没有表现出来，但李桐却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 李桐不知道的是，李明诚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只有权贵、富人才吃得起药丸，那东西价钱高的很，那是普通老板姓吃得起的，没想到小妹却可以制作出来。 他越发确定自己要变得强大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护住满身秘密的小妹！ 两人忙碌了一上午，掐着时间回到李大丰的房间，此时，床上的人还睡的正沉。 李桐为其把了脉，决定不叫醒他了。 李明诚让伙计送了些吃食上来，兄妹俩吃过之后继续回到隔壁忙活。 两人刚坐下，李桐便捡了几味药给李明诚，“大哥让店家熬锅鸡汤，把这几味药加在里面。” “好。”李明诚拿了药就离开。 李桐又匆匆嘱咐道，“现在就熬，小火慢炖。” “知道了。”李明诚脚步未停，关紧房门下楼。 不多时，李明诚就回来了，一脸笑容朝李桐说道，“都吩咐好了。” 李桐点头，手里研磨着药粉，李明诚顺势坐下帮忙。 日头渐渐西斜，总算在李大丰醒来之前将这些药材都处理好了，李桐将每种药材的剂量调配好，搓药丸子的活李明诚一个人也可以做。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回到李大丰的房间，好在人还没有醒。 兄妹俩坐在桌边，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李桐自身有治愈能力，并没有多累，李明诚别的还好，就是脖颈酸痛的厉害，他用力扭了扭脖子，房间里瞬间响起两道“咔咔”声。 “不舒服？”李桐放下茶，歪头问道。 “有点，活动活动就好了。”李明诚回道。 李桐从凳子上跳下来，几步走到李明诚身后，伸手朝李明诚颈部用力按了两下，一股麻酥酥的感觉瞬间充斥全身。 李明诚惊异的看向李桐，李桐眉梢轻佻，低声说道，“爹的伤我都能治，你这点小毛病就更不是问题了！” 眼前的小姑娘自信张扬，是李明诚从没有见过的一面，他朝对方夸赞道，“厉害！” 李桐脸上笑意放大，她可不就是很厉害！ 李大丰醒来就隐约听见了房间里的说话声，睁开眼微微偏头，便看见那两兄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两人还都在笑，忍不住出声问道，“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爹也听听。” 兄妹俩同时扭头看向床的方向，又默契的看向对方。 “怎么？还不能跟爹说？”李大丰打趣道。 李明城不擅长撒谎，一时间没想到什么借口，还是李桐先反应过来，“我跟大哥打赌看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李大丰听闻此话也有了几分兴趣，问道，“那你们俩谁赢了？” “我们都输了！”李桐笑眯眯的来到床前，“我赌爹会在晚饭时醒来，大哥却说爹昨晚激动的半宿没睡，说不定就睡到明早了，结果爹现在就醒了！” “嘿，这臭小子，什么叫我激动的半宿没睡？”李大丰瞪了李明诚一眼，转头对着小女儿就是一脸笑意，“那还是咱儿幺儿赢了，只要没吃晚饭就都是晚饭前。” 李明诚挨了白眼也不恼，反而笑眯眯的受了。 李桐抿着唇笑，凑在李大丰耳边小声说，“晚上熬了鸡汤，放了大夫指定的几味药材，爹就是不醒我也会在晚饭前把爹叫醒的。” 李大丰眼睛不由得瞪大，瞥了一眼长子，然后抬手在小女儿鼻尖上刮了一下，“幺儿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李明诚看的不明所以，只是唇角自始至终都没有落下来过。 第三十二章 察觉 邱老头按照说好的日子再次上门为李大丰诊治，把过脉后瞳孔骤缩，目光紧紧盯着李大丰的双腿。 李桐没有错过他眼底的那抹震惊，心头微微一惊，这老头竟然真是是个懂医术的，她不动声色的朝李明诚看了过去，偏偏大哥今日智商不在线。 李明诚并没有察觉到邱老头的异样，对于小妹那一眼颇有深意的眼神也没有看懂。 李桐有种头疼的感觉，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装作一副天真的模样开了口，“邱大夫，我爹是不是能站起来了？家里要收稻谷了，爹要是现在就好起来，娘就能少受些累了。” 稚嫩的声音拉回邱老头的思绪，他轻咳一声，按照事先说好的说辞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招呼身后的药童，从药箱里再次拿了一枚药丸出来，让李大丰服下。 等李大丰再次昏睡过去，李明诚主动送客，邱老头却犹豫了，跟在身边的邱成见他不动，伸手扶了他一把，“我们走吧。” 邱老头看了一眼李明诚，视线缓缓移到床边，盯着李大丰被固定的双腿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发出来，一道小小的身影进入到了他的视线内。 李桐微微笑着与邱老头对视，那一瞬，邱老头心中一紧，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邱大夫，我送您出去。”李明诚思有所感，开口送客。 邱成也察觉到了气氛有所不同，尤其面前的这个姑娘，虽是在笑，却给邱成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扶着邱老头的手微微收紧，再次出声，“老头儿，我们回去了！” 邱老头垂眸，率先移开了视线，佝偻的腰身仿佛又弯了一些。 他轻轻摇头，叹道，“走吧。” 李明诚将人送到了楼下，上来时，看见小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个邱老头有问题？”李明诚担忧的问道。 李桐抬手关上窗，转身朝床边走，“不急，待会再说。” 见李桐翻出银针，李明诚只好闭上嘴巴，上前将李大丰翻了个身。 房间里一片安静，李桐以银针为辅异能为主，帮李大丰梳理全身筋脉，并将断骨重新接续上。 做完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这次异能的耗费没有上一次多，李桐的脸色明显比上一次好。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起身去旁边的水盆里净手。 李明诚站在床边，看着趴在床上，腰部以下扎满了银针的老爹。 嗯，有点像刺猬！ 幸好李大丰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一定爬起来，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一巴掌。 李桐坐在桌边慢悠悠的喝茶，李明诚转身走过来，“那个邱老头.......” “他懂医。” 李明诚大惊，“那爹的病疾他岂不是都发现了！那你？” 李桐放下茶盏，唇角带着淡淡地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那老头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老头的腰该是被重器砸伤的，也是她大意了，没想到善堂里的穷苦老头竟然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万一那老头知道是你医治好了爹的旧疾起了歹心怎么办？”李明诚急的乱转，“不行，咱们得走，赶紧走！” 李桐眨眨眼，孩子很头一次看见李明诚这么慌张的样子。 她起身拦下要去收拾行李的李明诚，“大哥别慌，我有分寸，那老头既然有求于人就不敢做的太过分，咱们看看再说。” 她话锋一转，看向床上昏睡的人，“爹的身体还不能移动。” 李桐没有将李大丰完全医治好，还需要再施一次针。 也幸好当初定下了分次医治，不然，李大丰的身体可能接受不了庞大的异能入体。 循序渐进才是最好的选择。 提到这个，李明诚稍稍冷静了下来，只是心中的担忧却丝毫不减，“小妹，大哥会护住你的。” 李桐淡笑，安抚道，“没那么严重。” 李桐是真的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一种直觉。 善堂里，邱老头心事重重的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杯凉透的白水。 邱成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邱老头，“那家人有问题？” 邱老头抬起眼皮，视线缓缓转开，看向外面湛蓝的天空，“老喽，老喽......” 邱成眉头紧蹙，老头子打的什么哑谜？ 突然，邱老头神色一变，浑浊的双眼骤然变得明亮，嘴里低声道，“那人日后能站起来了！” 邱成眸底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向邱老头。 明明前两日客栈回来邱老头还说过那人腰腿都摔坏了，这辈子也就只能瘫在床上了，家里人找他演这出戏可能想给他留些念想，这才过了两日，怎么就变了说法？ “不相信？我也不敢相信。”邱老头缓缓站起来，右手背向身后，一下一下垂着自己佝偻的腰身，“老头子活了五十年，竟也遇到了奇事，那人医术高超，若是让这天下人知晓，想必又要掀起一番风云喽！” 想着客栈里那个双眸清亮的姑娘，邱老头摇头失笑，自己怕是魔怔了，不然怎么总是想起那个孩子？心底竟隐隐觉得那孩子就是那位医术高超之人。 “我去找他！”邱成转身朝外面走。 邱老头扬声道，“站住。” 邱成脚步一顿，背对着邱老头，“我去求他，请那背后之人为您治伤。” 邱老头一步一步朝邱成走来，满是皱纹的到大手搭在邱成的肩上，“人家既是做了一场戏，连家人都不愿透露分毫，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咱们，算了，算了。” 话落，邱老头步履蹒跚地回了屋。 邱成心底隐隐不甘，却终究是没有踏出善堂的大门。 院子里一群小萝卜头围着他跑跑闹闹，见他始终没有动作，终于察觉到了邱哥哥好像不太高兴了，小心翼翼的跑开，离远了一些。 邱哥哥冷脸的样子很可怕的，善堂里的小萝卜头儿都怕他。 头顶的太阳一点点升高，一群小萝卜头儿饿的肚子咕咕叫，却没人敢去提醒邱哥哥该做饭了。 后来还是邱老头从屋里出来，白了邱成一眼，踱着步子去了破灶屋，邱成这抬脚跟了上去。 一群小萝卜头儿总算松了口气，不用继续饿肚子了。 第三十三章 交易结束 隔了三日，邱老头再次来到了客栈，依旧是按照李明诚交代的那样行事。 只是这一次，在李大丰服了药昏睡过去之后，邱成突然朝李明诚抱拳鞠了一躬，“您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下那位大夫？” 李明诚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身体都绷紧了。 邱老头脸色也是一变，在李明诚开口之前先呵斥道，“臭小子，闭嘴！” 邱成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却在被邱老头狠厉的目光吓住了。 邱老头这才上前一步，把邱成挡在身后，对李明诚说道，“这小子说话没分寸，小兄弟莫要见怪，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此结束，不该说的话，我们不会说，不该知道的事，我们也绝不会知道。” 他在示弱，垂下的手却在一点点收紧。 李明诚与邱老头对视，李桐在几人身后，沉默的瞧着。 少时，在李明诚的目光朝她偏过来时，微微点了下头。 李明诚垂眸，让开路，“老先生是个明白人。”他从随身的钱袋里掏出二十两银子，付了近日来的“诊金”。 邱老头接下，抬手去抓身后的邱成，浑浊的双眼瞪向邱成时，却不经意的扫了李桐一眼，那姑娘好似完全没发现几人之间莫名的气氛，晃着小腿坐在父亲身边，一副悠闲摸样。 邱老头不敢多看，转身拉着邱成就走。 李明诚看着人出了门，忙不迭的关上房门锁好。 “这样放他们走会不会有麻烦？” 李桐摇头，若她没猜错的话，那老头其实并不想招惹他们。 她朝李明诚招手，“不用管他们，今天歇一晚，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家。” 见小妹如此说，李明诚虽然还是有些担忧，却还是按照小妹说的做。 他上前给李大丰翻身，方便小妹为其施针。 上一次治疗之后，李大丰的上半身已经可以随意活动了，只是双腿还不能动，但是他醒来却发现，腿上的痛感变轻了，只有微微的刺痛感。 不过李大丰最在意的还是“邱大夫”有没有给李桐看诊，他昏睡前把这件事给忘了，醒来才想起来。 好在李明诚“记着”呢，告诉他已经诊过了，留了药方，并且交代了要好好养着，先天不足的弱症慢慢就能补足，李大丰这才放心。 最后一次施针，李桐便将李大丰的旧伤完全一直治好了，只是他毕竟瘫痪两年，肌肉有些僵硬，这个李桐没有给他梳理，需要他自己站起来走路缓解。 当然，一时半会儿想要像正常人走路那样有些困难，却也不需要复健，像小儿学步那样，学个三五天，大概就正常了。 李大丰一醒来，李明诚便上前问道，“爹，你试试腿能不能动？” “可以......动了？”李大丰不确定的问道。 “可以，邱大夫说‘醒来后能试着动一动，明日就能下地试着走一走’。”李明诚一脸认真的复述，只不过是复述的是李桐的话。 李桐也站在旁边，一脸期待的瞧着李大丰，“爹，你快试一试啊！” 李大丰撑着床慢慢坐起来，还挥开了李明诚想要搀扶的手。 他坐在床上，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双腿，然后晃了晃脚，能动！ 李大丰怔怔地望着，然后慢慢曲起了脚趾，又直起又曲起，连做了三遍。 “能动了，能动了！”李大丰激动的说道，一抬头，就见长子红着眼睛傻笑，不由得嗤笑道，“臭小子!“ 李明诚不好意思地躲开他的视线，没发现他眼底的湿润。 李桐笑着拍手，然后伸手握住李大丰的小腿，“爹你试着把腿曲起来。” “这样行吗？” 见长子点头，李大丰顺着李桐的力道慢慢把腿曲起来，一只腿行了换另一只腿。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父子三人的笑声。 李大丰激动极了，像个孩子一样，一会儿晃晃脚，一会儿捏捏腿，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治好了？ 要不是大夫说了明日才能下地，他恨不得现在就起来试试走两圈。 李明诚下楼让客栈伙计准备饭食，李大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腿，李桐好笑的看着，摇摇头倒了杯水来，“爹，喝水。” “好！”李大丰高声应着，声音里都透着轻松愉悦。 李桐忍着想要揉一揉耳朵的冲动，无奈的笑。 李大丰心情好，饭都用的比平时多。 吃过饭，李大丰激动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李明诚趁机说了明日要回家的事。 “明日就回去了？” “嗯，您的腿已经没事了，回去就行了。”李明诚已经开始收拾行了，明日醒来直接就走。 李大丰只觉得有些不真实，他来了一趟县城腿就真的好了？ “咱们要好好谢谢人家邱大夫。” “大哥已经谢过了。”李桐跪坐在李大丰身后，小手在李大丰肩上敲敲打打，“邱大夫说我们出钱他看诊，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谈不上谢。” 李大丰扭头看向小女儿，脸上写满了对这句话的不赞同。 李桐眨眨眼，“邱大夫就是这样说的，大哥是吧？” “嗯。”李明诚连连点头，“邱大夫与一般的医者不一样，爹还是不要想着去打扰人家了。” “我也没想着打扰，只是......”李大丰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哎，算了，反正诊金给了，我们明日就回家吧！” 兄妹俩相视一笑，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出来这么久终于能回去，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李桐拉着李明诚，两人坐在桌边嘀嘀咕咕地说着话，李大丰听了一句半句，是小女儿让长子上街给家人买些礼物带回去，明明是大哥，偏偏事事都听小妹的安排，李大丰无奈低笑。 这幺儿跟她大哥是越来越亲近了。 出于高兴，李大丰也没扰了他们的兴致，反正自己能站起来了，日后家中生计也算有了着落。 突然，李桐想起来什么，将声音压低说道，“大哥，你去书肆买几本医书来，随便买几本就好。” “行。”李明诚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李桐朝床边看了眼，没有急着解释医术的用途。 夜里，大概是白日心情过于激荡，李大丰用过饭食早早就睡下了，倒是李明诚躺在床边的地上，望着窗外的月色怎么也睡不着。 他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看着床上熟睡的一大一小，陷入了沉思，爹好了，但是上山打猎的活计指定是不能再做了，太危险了。 这次来县城总共花了五十八两银子，他手里还剩不到一百两，弟弟要上学，这可是笔大支出，家里两个妹妹越来越大，嫁妆也是要准备的。 家里还是得有个营生，不能坐吃山空。 第三十四章 救人 李明诚驾着马车一早出了城，本想能早点赶回家中，不想今日天气异常闷热。 李明诚热的受不住，就想着停下来歇歇，问过车里的两人，见都同意，就停在了河边的树荫下凉快凉快。 李桐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直奔河边。 李明成大喊，“离远些，别滑下去！” “知道了。” 李大丰见小女儿头也不回的朝前跑，就催促李明诚赶紧跟上去，他自己坐在车架上不下去了。 李明诚也不放心小妹自己，确定老爹没事儿就赶紧追了上去。 河水很清，能看到里面游动的小鱼。 李桐蹲在河边，捧着水往脸上拍，沁凉的河水瞬间就给红扑扑的脸蛋降了温，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桐回头朝李明诚招手，“大哥快来，有鱼，这里有鱼！” 李明诚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不远处“扑通”一声，随即有人惊叫一声，又接连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 兄妹两循声望过去，才发现不远处有人马停留。 李明诚见那群人衣着统一，不由的想起了那日在镇上医馆中见到的那群护卫。 这群人身上的气息跟那群人很像，李明诚甚至隐约瞧见了那些人腰间别着刀。 他来到李桐身边，神情严肃了几分，“那群人来头大，咱们还是先走吧。” 李桐踮着脚往那边看，估计是有人落了水，有人跳下救了，只是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人上来？ 李明诚似是看出李桐的想法，朝水面看过去，低声道，“这条河水不浅。” 李桐“哦”了一声，隐约听见那边有人喊道，“找到了，找到小少爷了。” 李明诚再次说道，“人都救上来了，咱们先走吧。” 李桐见那些围在岸边的人退开了一些，就点头跟着李明诚往回走了，可还没走几步，就听那边传来一声悲戚的哭喊，“儿啊，我的儿！” 兄妹俩同时顿住，李桐眼底神色一闪，拉着李明诚就往那边赶，同时嘴里小声的说着什么。 李明诚没反对，反而专心听着，即便知道小妹有救人的法子，可亲耳听见这法子还是没法做到波澜不惊。 “让让，让让，是不是落水了？”李明诚扒开那群人挤了进去。 大概是注意力都在那落水之人身上，兄妹俩竟然都没有受到阻拦。 也是这时，李明诚才看清，那落水之人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此时，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正满脸悲戚抱着那名少年。 李桐扯了扯李明诚，李明诚这才停止打量，想要上前查看，却被那群护卫阻拦了。 “什么人？” “村民，村民。”李明诚拉着李桐，笑着解释，“听见有人落水，我来看看，兴许能救。” 这一句“能救”使那位公子抬起了头，“让他过来。” 就这样，李明诚带着李桐顺利来到了落水之人身旁。 “这小胖子长得真白”李桐心中感慨。 那小胖子果然是没了呼吸，李明诚不敢再耽误，按照小妹刚才教的方法将他平放在地上，扒开衣襟，用自己的手掌根部紧贴他胸部，两手重叠，五指相扣，肘关节伸直，用上身重量垂直下压，快速反复按压。 李桐默默点头，大哥做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她把小胖子的头微微扬起一点，检查了口腔里没有异物，然后招呼一旁的那位公子。 嗯，小胖子的爹长得真俊！ 李桐感慨完，说起了正事，“我大哥说，等他一会儿停下来，你深吸一口气，吹到他嘴里，连着做两次。”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地上的小胖子。 原本应该是李明诚来做，只不过古人教条颇多，她怕这家人和这个小胖子借此缠上大哥。 公子显然没听没白，或许听明白了，只是不太理解。 李明诚厉声道，“公子若想救人就照做。” 公子一脸纠结，旁边的护卫警惕着瞧着李明诚。 大概是儿子的命占据了重要地位，在李明诚停下的时候，公子还是照做了。 李桐在旁看着，微微点头，还算可以。 两轮之后，李明诚的心肺复苏终于起了效果，那小胖子终于从嘴里吐出了污水，这口气算是缓过来了。 李明诚擦了擦额头的汗，心脏砰砰直跳。 那小胖子都止住呼吸了竟然还能救回来？李明诚看着自家小妹越发的觉得不可思议。 那家公子和护卫就更加难以置信，看着李明诚的目光都热情了不少。 那魏公子确定小公子没事，便交给手下人照看，然后亲自朝李明诚道谢。 “今日多亏了小兄弟。”他从身上接下一枚玉佩，“在下乃是永昌县的新县令，路过此地乘凉，不想小儿贪玩落了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望小兄弟收下，日后有事尽管来县衙寻我。” 李明诚微微心惊，不想这人竟然是刚刚到任的县令人，这还真是巧了。 他颔首道，“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说着便察觉到了不对，想要下跪，被县令大人拦下了。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得知县令大人姓叶，那小胖子是他的幼子叶邵元。 县令得知李明诚年纪不大，能文能武，便起了惜才之心。 他初来乍到，正是应该培养自己的人，便问李明诚愿不愿意来衙门做捕快。 李明诚看向李桐，李桐也没注意，便道，“爹一个人该等急了，我去回去看看，大哥早些过来。” 说完就朝自家马车的位置跑了过去。 李明诚一琢磨，便道，“小子一时做不了主，还望大人能允许我回去跟长辈商量一番。” 叶大人自然是应允了，将玉佩塞给李明诚，“无论如何，你拿着这玉佩就能在县衙见到我。” 李明诚不再推脱，拿着玉佩离开了。 李大丰确实等的着急了，见长子平安回来才放下心来。 得知事情的经过也没有责怪，反而觉得是件好事，至于做捕快这件事，李大丰让长子自己做主。 李明诚看了小妹一眼，说“再想想。” 李桐眨眨眼，其实这件事能做，毕竟“朝里”有人好办事！ 这里天高皇帝远，村里人没见识，一个捕快就能让那些村民吓破胆。 大哥做了捕快，村里那些想要找麻烦的也得掂量掂量。 第三十五章 到家了 时至晌午，一辆马车缓缓驶进村庄。 日头正盛，村民大都躲在家中歇晌，小路上静悄悄的。 马车停在李家二房门口，李明诚跳下车，先把小妹从车上抱下来，然后才去扶后面的李大丰。 李大丰往车前挪动，双腿垂下，顺着李明诚的力道，慢慢在地上站直。 李桐往门前跑去，小手用力拍着大门，“娘，开门，我们回来了。”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苏氏拿下门栓，拉开大门，身后跟着其余几个孩子。 “哎呦，去了这么久终于回来了，大夫......”苏氏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不远处撑着长子站立在地上的李大丰。 李明泽从阿娘身后挤出来，惊讶的喊道，“阿爹能站起来了！” 李明轩和李芸探出头，满眼皆是惊讶。 李大丰看着许久不见的妻子，张了张嘴，红了眼眶。 李桐一把抱住苏氏的双腿，“阿娘，幺儿好想你啊！” 苏氏这才回过神，眼底一片湿润，却抿着唇轻笑，“娘也想你。” 可是话音刚落，便把她推向了身后的二女儿，“累了一路，快去和你二姐进屋歇歇。”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朝李大丰走去。 李大丰迈了两步，有些不稳，幸好有李明诚扶着才没有摔。 苏氏小跑到他身边，在另一侧扶着他，声音颤抖的问道，“这是都好了？” “嗯！”李大丰闷声点头，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李明诚笑呵呵的看着父母，在苏氏看过来时开口解释道，“大夫说‘爹躺的久了，一时走不顺畅，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这话当然是自己小妹提前嘱咐的了。 “好，这就好！”苏氏连连说好，垂眸时，一滴滚烫的泪砸到了李大丰的手背上。 李大丰喉结轻滚，低声安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氏摇头，声音有些哽咽了，“不苦。”再苦也熬过来了。 门口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李桐瞧着那边腻腻乎乎的父母，歪头朝李芸说道，“二姐，我们午时还没吃呢！” 李芸低头拿袖子沾了沾眼角，这才看向小妹，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走，二姐给你做好吃的。” 她们俩声音不小，杵在门口的几人都听清了。 李明轩上前，“大哥，我和娘扶着爹进去，你把马车拉进来。” “我来开门。”李明泽大声喊着，手脚麻利的把两扇大门完全打开，方便马车进入。 苏氏一时顾不上灶房的活，好在有二女在，小三和小四也跟着帮忙，她就留在屋里帮着李大丰换了衣裳，顺便看了看他的双腿。 李明诚和李桐各自洗漱了一番，出来时，饭已经好了。 家里已经吃过午食了，剩下一些杂粮饼子，李芸知道自己小妹吃不惯这个，又舀了白面，重新烙了两张饼。 拿了五个鸡蛋，打散后伴着香葱炒了一大盘。 李芸切了一碗腊肉片，和刚从后院摘下来的菜瓜炒了一大盘子。 她把菜单独盛了一份出来，连着一张饼子，让李明轩端着送进父母房里，剩下的端去了外面给大哥和小妹。 两人也没去堂屋，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用了饭，有树荫遮着，倒也没那么热。 李明泽挤在两人中间，一会儿问县城远不远，一会儿问县城里好不好玩。 李明轩出来后把他拉开，“他们是去办正事，哪有时间玩乐。” 李明泽得了教训，讪讪闭上了嘴。 李芸抿着唇轻笑，大哥和小妹一回来家里都热闹了，真好。 李明诚埋头吃饭，并不理会，还是李桐见小四哥可怜，开口道，“大哥从县城带了好吃的回来，你去堂屋里瞧瞧。” 马车里的东西都被李明诚搬下来放到了堂屋，那两本医书被李桐先一步收回了自己房里。 李明泽一听有好吃的便坐不住了，留下一句“谢谢大哥”就跑了。 李明诚一脸好笑，见芸姐儿和明轩没动就提醒道，“你们也快去瞧瞧，别让小四弄脏了那些书和布料。” 不用说，这些东西肯定是给她们俩带的，两人还真怕小四乱翻，赶紧起身迎了过去。 李桐眯着眼睛笑，夹了一块炒鸡蛋放到嘴里，一脸满足，回家真好！ 饭后，李桐实在抵不过困意，躲在房里睡了一觉。 李明诚赶了一路车也累了，吃饱了就开始打瞌睡，也回房睡了。 李芸收拾碗筷，李明轩回房看书，李明泽躲得远远的，小口小口的吃点心。 李大丰精神好得很，拉着苏氏在房里说话。 临近傍晚，院子还静悄悄的，苏氏从房里出来准备晚饭。 李芸原本在树荫下做绣活，见状洗了手过来帮忙。 “阿娘，咱们蒸米饭吃吧，小妹爱吃这个。” “行。”这些日子他们多是吃的糙米、杂粮，今日高兴，吃点好的。 后院的伽子熟了，苏氏让李芸去摘几个过来，正好家里还有吊肉，剁成肉馅，把伽子切成一层层的，然后夹上肉馅，放到木盆里，隔水蒸熟，那滋味鲜的很。 苏氏淘洗大米，李芸帮着生火。 苏氏去剁肉馅，李明轩从外面进来顶替了李芸的活，李芸就去处理伽子。 “小四又跑出去了？”苏氏随口问道。 “嗯。”李明轩填了一根木柴进去，声音淡淡的，“他闲不住。” “随他吧。”苏氏今日心情好，不想管孩子。 不过，村里人很快就热闹了起来，都听说李大丰从县城回来了，还真的治好了腿，能站起来了！ 不过大家伙也就是听听，信的人少。 院子里突然传来钱氏气喘吁吁的声音，“二嫂，二嫂......” 灶房里剁肉的声音停了，苏氏放下刀走了出来，“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二哥回来？”钱氏说着话还犹豫上了，“那大夫找到了？腿.......腿......” 二房去县城找大夫的事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说实话，她和当家的是盼着二哥能好起来的，但是都瘫了两年，这两年也不是没看大夫，都说治不了，只怕这次去县城求医也是无功而返。 可就在刚才，她竟然听人说，二哥从县城回来了，还治好了腿。 她一着急就直接跑过来了，想要亲自问问，可见了人又问不出口了。 第三十六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氏一瞧她这模样就猜到了她想问什么，笑着开了口，“好了，你二哥在县城里治好了腿。” “真好了？”这一声嗓门颇大，却不是钱氏问的，而是听见信儿赶来的李大山。 “真好了！”苏氏再次肯定的说道。 李大山扎扎手，不知道说什么好，钱氏一拍大腿，拉着苏氏说道，“哎呦，这可真是大好事！” 三房两口子是真心替二房高兴。 晚饭，三房一家也在。 李明诚和苏氏扶着李大丰从里屋慢慢走出来，李大山看着卧床两年的二哥终于又站了了起来，不禁掉起了眼泪。 钱氏拍了他一巴掌，“出息！” “我这是高兴的。”李大山反驳。 李大丰站在三房两口子面前，伸手拍了拍李大山的肩膀，“这两年家里多亏有你们帮衬！” “二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李大山梗着脖子说道。 “是，一家人，一家人。”李大丰颇为感慨。 钱氏在一旁招呼道，“今儿高兴，咱们不说别的，都坐下吃饭，快吃饭。” 两家人加起来有十二口人，满满坐了一大桌子。 伽子蒸肉，鸡肉炖蘑菇，凉拌蕨菜，清炒豇豆，还有炖豆腐，里面放了肥肉片，还有一盆蛋花汤。 鸡和肉都是钱氏回家拿过来的，这一顿吃的都快赶上过年了。 李家二房这边一片欢声笑语，大房那边就显得有些不和谐了。 饭桌上一盘凉拌的野菜，一盘用五花肉片炒的菜瓜，肉片不多，被李大河和李明全分着吃了。 李雪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一个杂粮馍馍啃着，盘子里的菜她是不敢动的。 李明利见她不动筷子，就主动夹了一筷子野菜放到她碗里。 菜刚落到碗里，赵氏尖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一个赔钱丫头有的吃就不错了，吃什么菜？” 李雪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朝李明利说道，“大哥你吃，我吃馍馍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把碗里的菜夹给李明利。 李明利不要，三口两口吃了手里的馍馍，又夹了两筷子菜瓜给李雪，然后扔了筷子，端着菜碗拉着惶恐不安的李雪走了，身后是赵氏恶声恶气的骂声，当然，大多数骂的都是李雪。 小赵氏缩了缩肩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倒是李明全吃的满嘴油。 “行了，还让不让人吃饭！”李大河沉着脸呵斥了一句，停了一瞬又道，“雪姐儿今年也十四了，你嫌她吃得多就赶紧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 小赵氏听闻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但到底没敢插话。 赵氏停止了咒骂，瞪着李大河，“不行，她嫁出去家里的活谁干？左右才十四，等两年也不晚。” 李大河没吱声，左右是消停了。 小赵氏松了口气，家里有李雪在，她基本不用做什么事，要是真的出嫁了，家里的这些活计还不得都落她身上？还是多留两年的好！ 赵氏一口馍馍一口菜，吃的顺服了，刷花声音也不冲了，“听说老二从县城回来了，还有人说他治好了腿，你说真的假的？” 李大河耷拉着眼皮抿了一口酒，“要是能治早就治好了，至于在家瘫了两年吗？” 赵氏撇撇嘴，觉得有理。 况且她们前脚断了亲，后脚老二就治好了腿，她家不是亏了吗？还是瘫着吧！ 县城善堂里，邱老头坐在上首，手边放着一杯浊酒，一盘花生米，好不惬意。 一群小萝卜头吃了杂粮粥，一人还分得了一块糙面饼子，填饱了肚子就被邱成轰走了。 他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看着老头。 邱老头斜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善堂里啥时候多了尊门神？” 邱成知道老头是在调侃他也不恼，也是脸上表情臭臭的，“那家人一大早就出城了。” “走呗，反正钱给咱结清了。”邱老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邱成心里还是不甘，若是能找到那位大夫，说不定就能治好老头的腰伤。 邱老头抿了一口小酒，咂咂嘴，捏了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凡事莫强求，莫强求啊！”他蓦地抬头，一双浑浊的眼睛轻飘飘的看向门口的少年，“你个臭小子别想背着老子做什么，不听话就给老子滚蛋！” 邱成放下胳膊站直了身子，盯着老头看了半晌，硬邦邦的撂下一句“知道了。” 邱老头看着那倔小子的身影，低声笑了起来，仰头干了杯中酒。 手里有钱，每顿喝口小酒多好！ 他在善堂里当个普通老头，挺好！ 李家二房热闹了半天，等三房的人离开都夜深了。 李桐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一双眼睛盯着屋顶怔怔出神。 李芸也没睡着，安静的躺在旁边。 小妹病好了，现在爹的腿也治好了，家里当真是越来越好。 “小妹，你睡了吗？” “没有。” 李芸翻身坐起来，眼睛亮亮的，“你临走时画的那幅图我已经绣出来了。” “都绣好了？”李桐跟着坐起来，声音里透着惊讶。 那副“五福捧囍”二姐就绣的挺好，她又画了一幅“蝶戏牡丹”的图，绣起来稍微复杂一些，没想到二姐都已经绣好了。 这双面绣算是独一无二的，家里暂时有了进项。 不过，绣活累人，不能长久的让娘和二姐来做，还是得想些别的法子。 “家里该收稻谷了，等稻谷收完，让大哥带咱们去镇上去瞧瞧，把这绣品送到崔娘子那里，让她给估估价钱。” “好。”李芸精于绣活，做买卖就不行了，不过听小妹的准没错。 天太黑，现在也没法看绣品，李桐只好忍着好奇，明早起来再看。 爹的腿也好了，往后上山就方便了，能让老爹带着去，李桐美滋滋的想，那山里宝贝多，兴许还能挖到什么，即便不卖钱，留在家里也好。 她家后面院子不小，把那些珍贵的草药挖下来，看看能不能养活。 她心里慢慢盘算着，家里的日子总算不紧绷了，不过离着随便吃随便喝的日子还差的远，还是得给家里琢磨门营生。 第三十七章 双面绣 早上，李明诚起来到田里转了一圈，谷穗沉甸甸的，看日子，再有两日就能收割了。 回家时，家里大大小小也都起来了，苏氏正费力的把李大丰从屋里扶出来，他见状立马上去帮忙。 李桐今日也没有睡懒觉，心里惦记着事，早早就醒了。 二姐的绣品她看了，针线密实，花样精致，上面的蝴蝶像是活了一般，围着牡丹翩翩欲飞。 “二姐，你太厉害了！” 李芸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对上小妹亮晶晶的眸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是小妹教的好。” 要是不是小妹事先告诉她怎么绣，即便对着大哥给的那半页书也不能这么快就琢磨透。 李桐“嘻嘻”笑，还是自家二姐悟性好，反正她自己是绣不出来的。 两人在屋里嘀嘀咕咕半天，最后拿着绣好的两张帕子去找苏氏。 苏氏和李明诚一起，在院子里扶着李大丰慢慢走路。 “云姐儿和桐姐儿找你阿娘有事啊？那正好让我歇会儿。”李大丰从来没想过学走路竟然也这样累人，两条腿总是不听使唤，磕磕绊绊的如同刚学走路的稚子。 他累得满头大汗，即便如此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妻子和长子扶着他也不轻松，正好都歇歇。 几人在石桌旁坐下，苏氏让李明诚去洗洗脸凉快凉快，自己拧了条布巾给李大丰擦了手脸。 李明泽被李明轩抓着在屋里读书，见爹娘都能歇歇了，他也缠着三哥出去透透气。 李明轩眉头轻蹙，透过窗子看到小妹眼中的欣喜，想了想，同意了。 “哇，终于能不读书了！”李明泽放下书就朝外面跑，李明轩则满脸嫌弃的跟在后面。 正好李芸从灶房拎了一罐水来，大家坐了一圈，一块儿说说话。 大家坐下喝了水，李桐从身后拿出两张手帕放到苏氏面前，“娘，你看看阿姐绣的好不好。” 苏氏仔细看着，这牡丹和蝴蝶的花样子绣的不错，另一个是“囍”字苏氏能看懂，但是旁边绣的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五福捧囍’我在镇上看到的，人家是绣在红布上的。”李桐脆生生的解释道。 “是了，这是蝙蝠。”苏氏一听便笑了，手指在那小蝙蝠上轻轻摩挲。 “寓意不错！”李明轩好似无意的瞥了李桐一眼。 李大丰和李明诚跟着点头，他们瞧不懂这个，但是又是“蝠”又是“囍”的，听着就好。 李明泽更不懂，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就知道二姐绣的挺好看的。 “阿姐也这么说。”李桐眨眨眼，然后把手帕抓在手中翻了个，“阿娘瞧这个，一样的！” 李家几个人同时瞪大了眸子，尤其是苏氏，指尖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愕然。 她来回翻看着手帕，这背面竟然不是走线的纹路而是同正面一样的图案，苏氏都没见过，家里的几个男人更没见过。 李芸上前一步，身体微微挡住了李桐的身影，声音轻柔的说道，“我从大哥那得了半页书，上面竟然记载了双面绣法，我琢磨着绣了一下，没想真的绣出来了。” 这一下，李家人的目光瞬间都转向了李明诚。 李明诚呆滞了半晌才想来小妹让他记载的那些东西，后来给了二妹妹，没成想绣出了这样的东西来。 他下意识看向李桐，只见小妹也一脸好奇瞧着他，突然醒过味儿了。 “我以前看到的，觉得有趣就默了下来，没想竟然有用处。”李明诚挠了挠头，讪笑着向众人解释。 “真是你绣出来的？”苏氏不可思议的朝二女儿问道。 李芸点头，“是我绣的，那页书还在我房里，阿娘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 “走，去看看，去看看。”苏氏说着就起身拉着李芸走了，倒不是不信任女儿，只是她实在好奇这绣法。 李桐挑挑眉，不经意和自家三哥对视了一眼，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审视的意味，面上的装着没看出来蹦跳着跟在二姐身后走了，可心里有些打鼓，总觉得三哥看出来什么了。 哎！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 二房几个男人对这个不感兴趣，留下没动。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见众人都没有怀疑，李明诚暗暗松了口气，却听李明轩突然开口道，“大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我也想看看。” “啊......”李明诚打着哈哈，赶紧端起粗瓷碗喝了口水，回想那日跟二妹妹是怎么说的？ 对了！ “在镇上书肆里看到的，是本杂书，忘记什么名字了，放在角落里都落灰了，随意翻了两下，觉得有趣，回来就默了下来，没想那么多，没想那么多。”他话说的又快又多。 李明轩原本没有多想，可大哥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心虚。 他目光盯着李明诚，让李明诚越发不自在，起身找了个借口走了，“我去把家里镰刀磨磨，过两日也该割稻谷了。” “是，家伙事儿可得收拾好。”李大丰笑呵呵的嘱咐。 李明轩这才收回视线，慢慢端起碗喝了口水。 李明泽晃着小短腿从石凳上跳下来，“我去给大哥帮忙！” 可那身影却明显朝大门外跑去了，李明轩刚要开口拦下，便听旁边的老爹说了话，“让他去吧，过两日就没得玩了。” 李明轩一想也是，家家户户都要割稻谷，小孩子也得下地帮忙，到时可就没空跑出去玩了。 罢了，让他去！ 苏氏进去了就一直没出来，只好李明诚和李明轩两兄弟扶着老爹在院子里走了几圈。 日头高了，兄弟俩本想送老爹回屋，但李大丰不愿意，“就在外面坐坐，晒晒太阳也好。” 两人只好扶着老爹在树荫下坐着，好在不是太晒，不然怕是要中暑了。 晌午，李芸出来做饭，后面跟着李桐，还是不见苏氏的身影。 “你阿娘还在看那什么绣法？”李大丰问道。 “阿娘学习呢。”李桐答。 李芸抿着唇笑，拉着小妹去灶屋，不让她继续调侃阿娘。 李大丰倒觉得挺好的，苏氏本来就爱绣绣那些玩意，看见新鲜的难免好奇，以前家里事都要落她肩上，手都糙了，总说绣出来的东西都不好看了，往后家里有他分担，妻子做些想做的就好！ 李明诚去劈柴，李明轩也跟着动了，“我去帮二姐生火。” 李大丰看着家里几个孩子，越发觉得欣慰。 想到老三过阵子要去镇上读书，那老大呢？ 也不知道老大要不要去县衙做事，晚点还是得问问。 他昨夜同苏氏说了这件事，苏氏觉得该去，这可是件好事，就是府衙在县城离家里远了些。 两口子琢磨了半宿，还是拿不定主意，苏氏就随了李大丰说法，听儿子！ 第三十八章 各打算盘 中午做了面，白面多糙面少吃起来就不剌嗓子了，李芸力气小，和好了面让李明诚来揉，揉的光滑又筋道。 卤子是听小妹说的，鸡蛋用油炒碎，放上一点野葱，再把调好的黄豆酱放进去一起炒。 家里第一次做这样的卤子，别说，炒出来酱味道很香。 堂屋里，李家人一人一碗炸酱面，吃的喷香，面条用井水过了三遍，冰冰凉凉的，吃着爽口！ 家里用的白瓷大碗，李桐一不小心竟然也吃了一碗，吃的多了，都站不起来了，坐在小木凳上边揉肚子边看他们使劲儿秃噜面条。 看着大家伙儿吃的差不多了，李大丰开了口，“老大，去县城当衙役这事儿你想的怎么样了？” “咦，大哥要去当衙役吗？”李芸惊讶的问道。 李明轩闷声看向自家大哥，就连李明泽都从碗里抬起了头，嘴里含含糊糊的问道，“衙役？什么是衙役？” 李明诚有些犹豫，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同小妹商量，不过，他不太想离开家，“家里事情多，我还是留在家里吧。”说着，目光不由得就转向了李桐。 “你用操心家里，家里有我。”李大丰沉声道。 苏氏心里是愿意李明诚去县衙的，也跟着开口，“你爹的腿也治好了，有我和你爹，家里你不用操心。” “爹的腿还没好利落呢。”李明诚还是想留在家里，毕竟小妹情况特殊，他担心啊！ 李桐见李明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就猜到他是因为自己不愿走。 “大夫说爹的腿多练习几次就能走利落了，大哥还是去吧，衙役多威风！”她一副天真模样，好似真的觉得做衙役很威风！ “可是县城离家远，来回不方便。”李明诚朝李桐使了个眼色，他要是去做衙役，家里可就没人给她打掩护了。 李明轩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李桐一副没听懂的摸样，仍旧说道，“那大哥就在县城租个宅子吧，县城里可大可大了，爹还说要带家里人去县城逛一逛，到时我们一家人去了还能有个落脚的地。” 李桐一脸憧憬，苏氏也点头，“对，幺儿说的对。” 李大丰跟着附和，李明泽一听能去县城，立刻央着李明诚，“大哥去吧，去吧。” “大哥你去吧，家里有我帮着爹娘，不会有事的。”李芸也开口劝道。 其实抛开小妹这层关系，他去县衙做衙役对家来说是件好事，李明诚见小妹是真的想让他去，便也不再犹豫了，同意去县衙了，不过要等割完稻谷再去。 左右县令大人没限制时间，李大丰就没再说什么。 李明轩还在想大哥能坚持多久，没想到小妹一开口他就妥协了，心里不由得想笑。 就在这时，李桐突然朝他看来，牙齿叼着筷子，一双眼睛里闪着精亮的光。 李明轩头皮一紧，小妹鬼主意打到他这里了！ “三哥去县城读书吧，左右也要租个宅子，你和大哥一起还能有个照应。”李桐眯着眼睛笑。 自家三哥太精明，李桐拿不准，有些怕自己小秘密被发现，还是离三哥远一点的好。 李明轩还没说话，苏氏就先同意了，“好，还是咱们幺儿有主意。”本来也不太放心长子离家，有老三跟着一起，两人有伴儿。 “去了县城还要重新找夫子，太麻烦了。”李明轩不紧不慢的说道。 李明诚紧跟着道，“不麻烦，多打听打听。”他不知道小妹的用意，但总归听小妹的没错。 “行，这么定了。”李大丰拍板决定了。 李明轩一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李桐咧着小嘴笑，露出八颗洁白的小牙。 李明轩只觉得小妹这笑里透着几分计谋得逞的意味，不由得想要叹气！ 再转头，身边的四弟也一脸笑。 李明泽能不笑吗？三哥一走，家里可就再也没人看着他读书了！ 他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李明轩，心思一转，朝李大丰说道，“四弟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夫子好好读书了。” 李大丰一想也是，还没来得及同意就听见小女儿说道，“我想和四哥一起，家里二姐和娘都识字的。” 她家小四哥不爱读书，躲在家里轻松两年再去吧，只是启蒙，她也行！ 不对，是娘和二姐“也行”！ 家里两个小的是双生子，两人分开，幺儿得多孤单！“罢了，让小四多留两年。”李大丰大手一挥决定了李明泽的去留。 李明泽一口气憋红了脸，听到不用去读书总算把气喘匀了，“哼”了三哥一声，转头跟小妹好去了。 李明诚以为自家三弟紧张四弟读书的进度，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四还小，过两年性子就定了，别急。” 李明轩才不在意小四，只是心里有点堵，小妹跟大哥亲，跟小四儿好，跟二姐关系更是亲近，唯独跟他疏远，也不是疏远，只是他总觉得他们几个之间有秘密藏着不让自己知道，当然，小四这个傻子不算。 李桐才不知道自家三哥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家里最精明的人要离开了，她就能放开手脚了。 打掩护嘛？二姐也行，不行不是还有四哥，她家小四哥最听话！ 收拾的活还是李芸做的，苏氏这会儿心里想的都是绣活，若不是李大丰提起了长子去县城的事，她吃完了饭就是要离桌的。 她照着二女儿教的，试着绣了一只小蝴蝶出来，没想到真的成了。 苏氏大喜，这样新奇的绣品定能卖上价钱，家里的开销就不用担心了。 李明诚拿了一丸药让李大丰服下，“还有三颗，每日一颗，您别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李大丰嫌长子啰嗦，他忘了啥也不能忘了吃药，这可关乎着他的腿呢。 别说，吃完药，身上热乎乎的，舒服的很！ “您进屋歇会，大夫交代了不能急，要循序渐进。”李明诚扶着老爹起来，继续念叨。 李大丰也觉得有些累，服了药，困意就上来了，便由着他扶着自己回屋了。 只是今日妻子不在身边，有些空荡荡的。 第三十九章 农忙 南福村最大的奇事大概就是李家二房那个瘫痪在床两年的男人去了县城大半个月竟然真的治好了，能够下地走路了！ 这两日家家户户都在收稻谷，一个个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却依旧阻止不了那颗想要八卦的心。 李大丰回来五日了，腿已经能够正常走路了。 从他回来第一天，村里就有人说他治好了腿，但没人信啊，都当个乐呵听了，也就李大山和钱氏两口子上了心，亲自跑去家里验证了。 这一看，可不是真的治好了！ 他们两口子是真的高兴啊，两家人还好好热闹了一下，二房住的偏，也没惊动什么人，三房也没有到村里特意说道，这件大喜事就这么捂在了家里。 直到李大丰的腿走顺畅了，田里的稻谷也彻底该收了。 一大早，李大丰就拿着家伙事儿，带着老二、老三下了地。 村里其他人家也大都在此时出动了，都想趁着日头没升起来多干点，不然顶着太阳干活，那滋味别提了。 就这样，当李大丰走路出现在田里的时候，别提大家伙儿有多震惊了！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一个年轻汉子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的画面仍旧未变。 直起腰喘气的老汉二也没听清楚儿子在说什么，抬眼看过去只见他站在那儿撒愣，抬手就抽了过去，“赶紧干活，活干完了有的是功夫让你歇着。” 这年轻汉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附近有妇人“哎呦”了一声，紧跟着嚷嚷道，“这不是大丰吗？这腿是好了？” 这下炸窝了，附近田里干活的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瞧，可不是吗？李家二房那个瘫子竟然能走路了！还拿着镰刀下地割稻谷来了！ 一众人傻眼了，这瘫子竟然还能治好？当下竟是连手头的活都忘记了，只顾得瞧稀奇了。 “好了，我们家老大给我找了个好大夫，治好了！”李大丰脸上笑呵呵的，见身边有人围了过来，还特意停下脚步聊了几句。 自打伤了腿，这两年家里都不怎么跟村里人来往，往后家里怕是有的热闹了。 李明诚和李明轩两兄弟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皆带着笑，跟身边的人打了招呼，不过没做停留，直接去了自家地里。 李大丰身边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这大夫可真是神了！” “县城里的大夫就这么好？” “什么呀，人家是都城来的！” “这得花不少银子吧？他家不是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银子？” “嘿，人家明诚小子能干，没少往山里跑，手里肯定是攒了银子了。” “这孩子孝顺啊！” 李大丰只含糊应着，具体情况半点都没透露。 家里，苏氏和李芸在灶屋里准备饭食，今日干的是累活，饭食可不能马虎了。 娘俩和面的和面，切肉的切肉。 这肉还是昨日特意跑去隔壁村的屠户家里割来的，为的就是今日吃顿好的。 治病剩下的钱李明诚交给了苏氏一部分，那日苏氏掂着钱袋子里剩下的金豆子，心里狠狠松了口气，银钱上有富裕吃食上就不用太省了，家里病的病，小的小，这两年吃的糙可得好好补补。 李桐和李明泽蹲在院里，面前的大木盆里盛满了水，水里飘着着豇豆、菜瓜和一把绿油油的小青菜，两人头挨着头挤在一起，手在木盆里用力搅合。 也不知是在玩水还是在洗菜。 “小四，进来烧火。”苏氏的声音从灶房里传来。 李明泽麻利儿起身朝灶房跑，“来了。”正是农忙的时候，可不敢耽搁事儿，不然阿娘也是会打人的！ 没了李明泽在身边，李桐捞起里面的菜瓜用手搓了搓，放到旁边的空盆里，然后逐一捞起水盆里的青菜。 盆里装满了，李桐费力的端着盆子往灶屋走，“娘，都洗好了。” 苏氏切肉的手一顿，放下刀一转头“哎呦”了一声，连忙朝她迎了过去，“快放下，娘来。” 李芸和李明泽闻声看过来，见小妹端着个比自己还大的盆子走过来，那模样着实有些好笑，两人也确实笑了起来，尤其是李明泽，一边笑一边拍着大腿，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妹...小妹...” 苏氏一把接了过去，李桐可算是松快了，盆子不沉，就是对她来说有点大，端着费劲儿。 对于小四哥的嘲笑李桐压根没放在心上，不过...... “不许欺负妹妹。”苏氏放下那盆菜，抬手抽了李明泽一巴掌，然后重新拿起刀开始切肉，要炒三个菜，都用肉片炒，得多切点。 李明泽的笑声戛然而止，明明一旁的二姐也笑了，只不过是没他声音大罢了。 李桐朝李明泽做了鬼脸，然后跑到李芸身边，“二姐，我帮你。” “好。”李芸含笑答应，既是笑小妹，也是笑四弟。 发酵好的面切成大小均匀的面剂子，然后再团成馒头的形状，这个简单，小妹也能做。 等水烧开，将它们一个个放在蒸屉上。 这个是李芸自己来的，放好之后盖上盖子，等着熟就行了。 苏氏切好了肉、菜，用另一口灶来炒。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煸出油脂，倒入切好的青菜，再放点酱油和盐调味，味道香极了。 李明泽肚子“咕咕”叫了一声，探着头嗅了嗅，真香！近来家里伙食比以前好了许多，总是能吃到肉，可他还是馋，偷偷舔了舔唇，想到爹和两个哥哥还在地里干活，也没能吃到，便也只好先忍着。 苏氏手脚麻利，三个菜很快就好了，那边馒头也能出锅了。 家里留了一份，李芸带着两个小的先吃，苏氏拿着家里的旧食盒装走大半，送去给田里干活的爷仨儿。 苏氏到田里的时候，李大丰三人收了有两亩地了，这天也热起来了。 “过来歇会儿，喝点水。”苏氏站在家里的地头招呼道，她不仅带了饭菜，还拎了一瓦罐水，烧开后晾凉的，喝了不闹肚子。 就用吃饭的白瓷碗，爷仨先喝了半碗水解了渴才坐下吃饭。 食盒一打开，香味就飘了出来，连着旁边地里干活的人都闻见了，这一看可不得了，竟是大白馒头，那菜也好，里面都是肉片子。 那人馋直咽口水，活都干不下去了，不由得朝乡路上张望，家里送饭的怎么还不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第四十章 一到农忙，大人孩子都在地里忙。 二房地少，再加上李大丰腿好了，就没让两个姑娘去田里，在家里忙活灶头的事就好。 原本李大丰也不让苏氏来，但苏氏担心李大丰的腿，执意跟过来帮忙，这活她干了两年也是熟练了，多一个人能分担不少。 大房的田不在这边，等赵氏知道李大丰也能下地干活的时候都已经晌午了。 虽然村里人说的信誓旦旦，可她就是不信，在家里人回家吃饭的时候，特意绕了个弯跑到二房田里想要亲眼看看。 可惜她来得晚了，二房一家子把上午收的稻谷拉回家了，人也都回去了，日头太大，再晒下去人得晒出毛病来，等日头下去点再继续出来干活。 这边地里几乎没什么人了，离着二房田地不远处有个老汉坐在地头歇着，见到赵氏站在那儿张望就说了句话，“大丰的腿好了，你们李家大福啊！” 赵氏哼笑着“嗯”了一声，扭身朝家走。 这二房倒是运道好，都瘫了两年了还能治好，这哪是他们李家大福，分明是二房的福。 赵氏越琢磨越难受，这两家断了亲，二房要是起来了他们可什么便宜都占不到，这可不行。 “呸，甭想甩开他们，这老二家的没安好心，他们刚断了亲，后脚救治好了老二的腿，莫不是早就算计好的。”赵氏心里暗暗琢磨，“不行，得回去跟当家的好好说道说道。” 她匆匆赶回去，和李大河嘀嘀咕咕许久。 李大河累了一上午，原是不耐烦听苏氏跟他嚼耳根，可听听的便不由入了心，竟也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 这农忙还没过，李家二房就被人惦记了起来。 二房的在院子里晾晒稻谷，李大丰被强制要求在阴凉处歇着，李桐缠着李芸坐在灶屋熬了一锅绿豆汤，还往里面放了些黄糖，豆子煮的软烂开花就熄了火。 “这粥里就放了把豆子是不是太稀了？喝了也不顶饱啊。”李芸在旁边提醒小妹。 李桐用勺子慢慢搅合着，能凉的快些，“天热，书上说喝这个解暑。” 李芸听闻倒是没有怀疑，大哥从县城回来给小妹买了几本医书，小妹还挺爱看的，经常缠着她识字。 “咱家桐姐儿是越来越厉害了。” 李桐听出二姐话里的调侃，挑挑眉，厚着脸皮应下了，“那是，我一直很厉害的。” 李芸被小妹的厚颜无耻惊的一怔，随即便“哈哈”笑了起来，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李桐揉了揉鼻尖，一副坦荡模样。 李芸拿了个木盆过来，从她手里拿过大勺子，把锅里的绿豆汤盛出来。 “这个要凉着喝才好。”李桐说。 李芸点头，“放到外面的大木盆里，用井水冰着，凉的快。” 李桐一想确实是，歪着头凑近李芸，眯着眼打趣道，“二姐越来越聪明了！” 李芸斜着眼睛看了她，唇角朝上勾着，李桐便站直了身体，转身朝外走，嘴里嘟囔着，“哎呀，这里太热了，真是太热了......” 李芸淡淡哼了一声，脸上笑意更浓。 之后，二房的人一人分了一碗甜滋滋的绿豆汤，又用馒头夹着肉酱吃了顿饭，精神饱满的去了田里，继续割剩下的稻谷。 李芸和李桐被留在家里准备晚上的饭食。 李桐去后院菜园里转了一圈，见长着不少韭菜，拿着农具割了不少，李芸一琢磨，干脆撸起袖子活了面。 “咱们晚上吃饺子！” “二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李芸坐在廊下摘着韭菜，偶尔落下的鸟雀落在院子啄谷穗都被她拿着长棍子轰走了。 李芸把面放到一旁醒着，去拿竹篮里剩下的那块五花肉，放到案板上剁肉馅，她力气小，等肉馅剁好，手腕酸疼的不行。 李桐把摘好的韭菜洗好了，送到灶屋时恰好看见二姐在活动腕子，细细一想，便知是剁肉时累到了。 她放下韭菜，牵过二姐的手朝外走，“二姐辛苦了，我帮你揉揉。” 姐妹俩人在廊下坐着，李芸由着小妹在自己手腕上揉捏，别说，揉了一会儿，腕子上那股酸疼之感就没有了。 她惊讶道，“小妹这手法哪学来的？” 李桐的得意扬着小脸，随口说道，“书上看来的。” 李芸抬手揉了揉李桐的头顶，“小妹果真聪明。”她倒是没有多想，真信了她是从书上学来的。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就进了灶屋，家里人胃口大，这饺子可得多包点。 好在李桐上手快，除了之前几个饺子包的不好看，熟练之后竟然个个包的不错，一个个小元宝码的整整齐齐，颇为好看。 李桐心里感慨，幸好自己前世多是一个人生活，这些家务活不说手到擒来，但却样样都会一些。 天色渐黑，李大丰终于推着推车带着妻儿从大门外进来了。 锅里添好了水，灶坑里生着小火，李桐听见动静往里多添了几根木柴，火势瞬间变大。 李芸出来打水，让爹娘、兄长、弟弟都赶紧洗洗。 “晚上吃什么？”苏氏累了一天，可眼里神采奕奕。 李芸便笑着将自己和小妹下午做的事说了，为了那些饺子，她们俩也算忙活了半天。 苏氏还未言语，蹲在一旁洗脸的李明泽先精神了，“二姐，咱真吃饺子？” “二姐，水开了！” 恰好此时李桐在灶屋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李芸笑眯眯的瞧了四弟一眼，一边应着小妹一边往在屋里去。 苏氏也匆匆擦干净手脸跟她在身后，“这饺子娘来下，别烫着你们姐俩儿。” 李明泽蓦地瞪大了眼，这回确定了，晚上就是吃饺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兴奋的嚎了一声，“晚上有饺子吃喽！爹、大哥、三哥，晚上......” 李明轩面无表情的走到李明泽身后，抬手朝李明泽的后脑勺抽了一巴掌，“你再囔囔，满村子都知道你家今晚吃饺子了。” 李明泽讪讪闭上了嘴，嘴里小声嘟囔着，“知道就知道呗！” “你在说什么？”李明轩在他身边蹲下。 李明泽一个激灵猛地起身后退几步，抿着唇用力摇着脑袋。 李明诚把镰刀放进柴房，出来见到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推车推到后院棚子里。 李大丰拿着布巾擦着手，坐在廊下，笑着看自家小四被欺负。 第四十一章 颠倒黑白 天色微亮，苏氏在灶屋忙活早食，李明诚在院子里打拳，李大丰看得心痒痒，在一旁跟着比划了几下。 那几个小的，连着向来不贪睡的李芸都还没有起来，想来昨日是真的累着了。 饭熟了，三人坐下先吃了，没有吵醒还在熟睡的几个孩子。 吃过饭，李大丰和李明诚拿着镰刀要出门，二房地少，昨天忙碌一天就收完了，三房那边一天可忙不完。 往年都是李大山两口子先跟着二房这边收稻谷，收完了这边的，李明诚和苏氏再跟着去收三房那边的，今年李大丰腿好了，家里这点地就没让老三两口子过来忙。 三房的田地多，一天收不完，今天李大丰和李明诚过去帮帮忙。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家里的大门先被敲的“砰砰”响。 父子俩皆有些疑惑，苏氏湿着手从灶屋出来，眉头紧紧拧着，但愿屋里几个孩子别被吵醒。 李明诚上前打开大门，见到门口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明诚啊，你爹腿好了咋也不来说一声呢？这村里人可都知道了，就属你大伯知道的晚，这多不好是不是？”赵氏脸上带着笑，一双眼睛满是算计。 院里的两人一听这声音就觉得不好，怕是又来找事的。 李明诚挡着门口不让开，沉声道，“您是不是记性不好，没关系我提醒您一下，我们已经断了亲，哪里来的什么大伯。” 赵氏一听就不高兴了，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我不跟你说，让你爹出来跟我说话。” 她朝前迈了一步，垫着脚往里张望，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院子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身形只能是个男人，二房除了李明诚也就李大丰能有这身高，那瘫子还真是好了。 李明诚站着不动，却也不能伸手赶她，这让赵氏越发猖狂，扯着嗓子在门前大喊，“老二，我知道你就在院儿里，你不能好了就忘了你大哥啊！你不知道你大哥知道你好了有多高兴，这好事你咋能不告诉你大哥呢？” 李大丰脸色阴沉，他这个大嫂还真是够不要脸皮的。 苏氏急步朝门口走来，顺手拿起立在门边的扫帚，一把拉开挡在门口的长子，劈头盖脸的朝赵氏挥了过去，“呸，这会儿知道自己是当大哥的了，早干嘛去了？” 赵氏连连后退，胳膊被抽的生疼，“老二家的，要是没有你，老二至于和他大哥生分吗？都是你在旁边鼓捣的。” 苏氏震惊于她颠倒黑白的本事，气得大骂，“咱们俩家早就断了亲，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你少来我家门口喷粪，滚，给我滚！” 李大丰和李明诚被苏氏的凶猛的样子吓得一怔，还是李大丰先反应过来，上前拉住了苏氏。 赵氏吃了屡屡在二房手里吃亏，瘫坐在地上，连哭带嚎好不委屈。 不多时就有人发现了二房门口的这热闹，没多大一会儿就围了一群人，还几乎人人手里拿着东西，一把稻谷，一把镰刀...... 看样子，不是从田里回来过来的，就是要去田里的。 连三房两口子得了信都赶来了，可是大房的其他人却迟迟没有来。 钱氏没好气的拉起赵氏，“大嫂不去田里干活，跑到这里来闹什么？” “我这不是好心来瞧瞧老二，这老二家的上来就打我，她就是看不得家里和睦！”赵氏朝地上碎了一口，指着苏氏嚷嚷，“你看她，你看她像什么样子！” 苏氏拄着这个大扫把，被丈夫和儿子护在中间，也跟着碎了一口，“不要脸，也就你能舔着个脸把黑的说成白的。我也不跟你辩，咱们两家断了亲，这是村长、族里见证过的，你离我家远远地，我绝不碰你。” 说起断亲赵氏就来气，双手掐着腰，“要不是你哄着老二，他能跟他大哥断了亲，老二你可不能听她的，你大哥惦记你啊，你瘫在床上这两年他都不敢见你，难受啊！” 赵氏说的声泪俱下，连钱氏都十分无语。 真当谁不知道他们家什么德行呢！ 李大丰上前一步，将苏氏挡在身后，神色淡漠的看着赵氏，“断亲是我的主意，也是他李大河同意了的，不管你今日这一出是什么打算，断亲的结果不会变，我们一家不欠你们什么，以后只当陌路，互不打扰。” “老二你当真这么狠心？你真不认你大哥？”赵氏的脸微微有些扭曲。 “断亲就是断亲。”李大丰声音沉稳有力。 二房几个小的被吵醒，匆匆穿了衣裳出来，就听见老爹如此果决的一句话。 李明诚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拦着几人不让出门，他们只能挤在门口看着。 几人相互对视，眸子里亮着光。 “二哥......”李大山刚要张说话，被身边的钱氏狠狠拧了一把，瞬间就闭上了嘴巴。 钱氏心知自家这个是个心软的，这个时候开口定是要劝和的，可莫不要说是二房，就连她也是恨不得能跟大房不来往才好，那一家人，捡不出来几个好的。 赵氏气得心里发狂，当下脸面也顾不得了，破口大骂起来，骂李大丰没良心，不认兄长，骂二房一家子都是白眼狼...... 要是不清楚的，定要以为二房做了什么对不起大房的事。 是是确实恰恰相反。 二房拉着进了院子关了大门，由得赵氏在门外闹。 村里人见热闹成了独角戏也慢慢散了，李大山拍了下大腿，无奈的叹了口气。 钱氏也懒得管赵氏，拉着李大山离开，“地里活还没干完，赶紧走。” 大门里，李明诚收了镰刀，朝李大丰道，“爹，您跟娘去歇歇，待会再去田里。” 李大丰一脸疲惫，点头和苏氏进了屋。 “明轩看着点小四，今天别让他出去淘气。”李明诚嘱咐道，目光转向李芸。 不等他开口，李芸说道，“我去灶屋看看。” 弟弟妹妹起的晚，还没吃早食，娘是没心思张罗了，还得她来。 李明诚叹了口气，这一大早，什么好心情都没了，视线一扫，发现小妹倚在树旁，仰头瞧着什么。 “看什么呢？” “这树长大了，没用的枝丫就得剪掉，杂乱无章就没了规矩。”小姑娘声音清脆，一开口就吸引了几个哥哥的视线，连李芸都停了脚步，转身仰头看起了那颗大树。 李明诚看着院里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夏日待在下面乘凉不是挺好的。 李明轩目光微闪，微微凝视面前的小孩，这句话怕不是意有所指吧！ 李桐深吸了口气，朝他们耸耸肩，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着眼睛道，“困死了，我要再去睡会。” 语气里满是抱怨，仿佛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让李明轩觉得，刚才他眼中的那个有所深意的小孩不过是他的错觉。 第四十二章 被咬 今年的农忙可真是热闹了，南福村的村民一边干活一边聊八卦，无论是田里还是李家大房的家里，总能听见赵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那日赵氏在李家二房门口闹了一通，等人都散了，赵氏讨了个没趣也离开了。 后来村里人看见李大丰带着长子拿着镰刀去了三房的田里干活，大房的田和三房的田挨着，这下又捅了马蜂窝，赵氏在田里指桑骂槐的咒骂。 李大山本想着让二哥和侄子离开，但奈何拗不过李大丰，两人在地里跟三房的人忙了两天，赵氏就骂了两天。 李明诚颇为佩服赵氏嘴力！ 二房的院子里晒了满了稻谷，李明轩手里拿着本书坐在廊下，顺便看着稻谷不被鸟雀啄食，李芸和苏氏坐在堂屋做绣活。 农活暂时忙完，就等着播种了，剩下的事家里人来做，李明诚该动身去县城了。 县城路远，李大丰和苏氏合计了一番，决定去镇里买头骡子，让李明诚来往县城用。 之前去县城的那匹马是租来的，已经还回去了，马匹价高，还是骡子实惠些。 李大丰一大早就带着李明诚去了镇上，今日把牲口买回来，明日，两个儿子就该动身了。 李桐闲着无聊跟苏氏说要去挖野菜，苏氏由着两人去了，她背起小竹筐，拉着李明泽出了门。 “咱们去那边吧？”李明泽兴奋地指着前方。 那边离山近，之前捡菌子的竹林的也在那个方向，李桐想想便同意了，“行，那咱们不去挖野菜了，去竹林捡菌子。” “好！”李明泽才不管要去做什么，只要能出门就好。 竹林茂密，越往里面走越凉快，倒是方便李明泽撒欢。 “四哥你慢点，我跟不上了。”李桐追在后面大喊，照这样跑下去，她的体力可跟不上他。 李明泽闻言放慢了速度，等着李桐跟上来，两人并肩在里面走着，眼睛搜寻着那些长在地上隐秘处的菌子。 近来雨水少，竹林的菌子长得不多，两人兜兜转转一个时辰也才捡了小半筐。 不过他们发现了好几只肥嘟嘟的竹鼠，李明泽追着竹鼠乱跑，踩坏了好几朵菌子，李桐颇觉可惜。 “嘭”，李明泽脚下不稳，摔了个狗吃屎，地上的落叶都被扑的乱飞。 李桐忍着笑，手挥舞着，“四哥，你别追了，小心伤着自己。” 李明泽“哎呦，哎呦”的叫着，搭着李桐伸过来的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摔到哪里了？我瞧瞧？”李桐听他叫的惨，担心真的摔坏了。 李明泽朝她扮了个鬼脸，“逗你的，哪里就容易摔坏了。”他跳着躲开李桐的查看，抬手拍打掉身上挂着的落叶。 李桐白了他一眼，目光转向转向一旁，现下那些竹鼠是一点儿踪迹都看不到了。 李明泽蹲下身，捡起从竹筐里掉落的菌子，嘴里抱怨着，“哎呀，真是可惜，要不然中午就能加个菜了！” 李桐眯着眼微微沉思，这竹鼠肉质紧实鲜嫩，是一种营养价值极高的野味，只是不易捕捉，这小东西机灵的很。 她拧着眉，在原地转了一圈，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李明泽歪头打量她，“小妹，你在琢磨什么？” 李桐眉心舒展开，抬眼看向他，视线停在他手里的竹筐上，本来菌子就没多少，还都摔散了。 “回去吧，中午让阿娘炒着吃了，都摔坏了，不浪费地方晾晒了。” “好耶！”李明泽就两个爱好，一个吃，一个玩。 这菌子多放点油，炒出来油滋滋的味道可好了！ 两人牵着手往竹林外走，没人注意到前面竹子上，一条青色的小蛇正吐着信子缓缓探出头来。 等走近了，李桐发现异样时那蛇便猛地朝李明泽的面前窜了过来。 “小心。”她一把拉开李明泽，伸手挡了一下，青蛇落地，飞快的爬走了。 李明泽吓得瞪大了眼睛，直到那蛇不见了踪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李桐苦着一张小脸，面色微微泛白，右手用力攥着自己的小臂。 他慌了，村里老人常说，颜色越鲜艳的蛇越毒，刚才那条蛇翠绿翠绿的，一定是有毒的。 李明泽手足无措的哽咽着，“小妹，你别死！” 李桐心里暗叹“真疼！”嘴上却说道着“死不了！” “真的？”李明泽扎着手，想碰又不敢碰。 正巧，李明轩出来寻人，沿路问了村民，才知道他们两个去了竹林，慢慢寻过来的时候，就见两人面对面正说着什么。 他出声喊道，“小妹，小四，回家了。” 李明泽听见自家三哥的声音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三哥你快来，小妹被蛇咬了！” 李明轩一听便急步跑了过来。 “我看看。”李明泽眉头紧锁，拉过李桐被咬的手臂，小心挽起她的袖口。 李桐此时的脸色已经逐渐恢复正常，见三哥一脸担忧，便解释道，“我没事儿，就是吓着四哥了。” 李明泽抽抽噎噎的解释了李桐是为了救他才被蛇咬的。 小姑娘瘦弱白皙的小臂上有两个圆圆的的咬痕，流了血，有些红肿，见没有中毒的迹象，李明轩才微微松了口气。 “下次别给他挡，小四皮糙肉厚咬一口也没事。”李明轩依然皱着眉，从怀里摸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将那碍眼的伤口包扎上。 李明泽也顾不上三哥话里的偏心，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咬我吧。” 李桐抿着唇没说话，盯着面前神色温柔的少年。 她才发现，原来三哥也很帅的！ 李明轩没听见想听的声音，微微抬眸，才发现小妹正看着自己走神，手上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 李桐“嘶”了一声，嘟着嘴说“疼。” 伤口正好包扎好了，李明轩表情严肃，“知道疼，下次就要长记性。” “哦！”李桐闷声应了，心里嘀咕着好在咬的是她，要是咬小四哥，三哥这会怕是没心思说教了。 “那蛇没毒吗？”李明泽弱弱的开口问道。 李明轩这才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淡淡开口，“没有。” 李明泽挠挠头，那蛇颜色挺鲜艳的啊，幸好没毒。 李桐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她其实想要告诉四哥那蛇有毒，但是又没法跟三哥解释自己为什么没事，索性还是不开口了，以后找个机会再同四哥说好了。 第四十三章 主意 李明轩出来找弟妹回家，再不回去，娘该担心了，他抬手在李桐额上轻轻戳了一下，“先回家吧！” 李桐小脸皱成一团，看着他缓缓抬起刚被包扎好的胳膊，撒赖，“疼，三哥背我。” 李明泽眨了下眼睛，不解的问道，“小妹你不是没伤到腿脚吗？干嘛让三哥背。” 李桐不理他，看着李明轩，声音平平，“三哥，我疼。” 三哥一直板着脸说教的，她突然想要逗逗他。 李明轩转过身，双腿曲起，“上来。” 这下李桐惊讶了，压根没想她会妥协。 “快点。”李明轩催促道。 李桐爬上李明轩的背，一路都在想，这真是她家三哥吗？ 李明泽也怀疑，上次他摔破了腿三哥都没说背他，反而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至于吗？” 他当时很想说“自己还不是大丈夫，”但是看着三哥的神情，便不敢说了，只好跟在他身后，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家里，李大丰和李明诚也回来了，一头健壮的骡子正停在院子里，家里的几个人都围在那说话。 听见开门声回过头，发现李桐是被背回来的，都担忧了起来。 “幺儿怎么了？”苏氏先开了口，其他人也都迎了过来，骡子暂时被抛到了一旁。 “被蛇咬了一口，没毒。”李明轩把李桐放下来，跟众人解释道。 李明诚一听反而不急了，由着爹娘和二妹妹围在她身边，他隔着人问道，“怎么样？” 李桐给了放心的眼神，跟身边的人说道，“爹娘，姐姐，别担心，我没事，就是流了点血有点疼，三哥已经给我包扎好了。” 她撸起袖子给他们看，好让众人放心，一抬眼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个大家伙，只是确实没有之前那匹马看上去威风！ 苏氏揽着李桐心疼道，“下次再出去带着点驱虫的药，可让我们幺儿遭罪了。” 李大丰也是满眼担忧，“往后再出去爹跟着你。” 李桐靠在苏氏怀里撒娇，“好呀，往后我去哪里爹都要跟着。” 一句话惹笑了众人，气氛终于松快了。 李明轩无意间和李明诚对视了一眼，两人无奈摇头。 李明泽把竹筐放到灶屋门口，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来，抬手摸了一把额头地上的汗，哎！要是被咬的是他，是不是也能让三哥背着回来了？ 两人捡回来的那点菌子苏氏放油给炒了，李明泽也不想三哥的事了。 李桐受了伤，吃过饭就回房歇着了，屋里现下只有自己，她脱下外衣，把里衣袖子挽上去，解开那条帕子，露出那两个圆圆的血洞。 她只用异能化解了蛇毒，没有见伤口恢复，碰到的时候还是会疼。 要不是担心被发现异常，她也就不用受着这个疼了。 李桐用手帕将血迹擦干净，然后留着那两个小伤口，放下袖子，随手把手帕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去炕上躺下了。 躺了没一会儿，李桐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大哥明日就走了，在竹林里想到的那件事现在就要去准备了，不然来不及了。 她穿了鞋子下地，去衣箱里翻了件干净的外衣穿上。 院子里这会儿没有人，李桐脚步轻轻的摸去了李明诚的房间。 李明诚正在房里收拾明日要带走的东西，见她进来也没多想，笑着问了句，“不是去歇着了？” 作为见识过小妹医术的人，他一点都不担心小妹受的那点小伤。 李桐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然后轻声开口，“你跟爹娘说，把咱家后面那片竹林买下来。” 李明诚缓缓转过头，诧异的看着她，“买竹林？”竹林虽比田地便宜，但是竹林买来做什么？ 李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李明诚过来坐下，等他坐好了，才耐心的说道，“你也不希望爹再上山打猎吧？” 李明诚点头，打猎的营生太危险，他的确不愿让爹再上山。 “那家里得有个营生，那竹林里的竹鼠十分肥硕，最重要的是味道好，我想将那里的竹鼠捉来养，让他们下崽子，等数量多了就可以拿去卖。” “那也不用把竹林买下来吧？”把竹鼠捉回来就好了，费银子买下竹林干嘛？ 李桐原以为他会问竹鼠怎么养？没成想两人关注点完全不一样。 “咱家的银子能把竹林买下来吗？”她问。 李明诚盘算了一下，他手里的钱，去县城租房子、三弟的束修、平常的吃喝足够支付了，苏氏那里的买下竹林应该不是问题。 他便道，“能。” “那竹林位置好，买下来留着吧。”李桐观察过，那片竹林紧挨着山壁，她有别的用途。 见她坚持李明诚就答应了，这才想起来一件事，竹鼠该怎么养？这东西也没见人养过啊？ “这东西好养活吗？” 这次终于问到点上了，李桐点头又摇头，“前期准备好了，就没大问题。” 主要是怎么熬过冬天，这小玩意怕冷。 李明诚就知道小妹不是贸然提出来的，不过还有件事，他犹豫的问道，“这东西会有人买吗？” “大哥你觉得娘上次做的好吃吗？”李桐歪着头，笑眯眯的问道。 李明诚点头，自然是好吃的，只是他还没见人拿去卖，大多都是捉到了自己吃。 李桐扬着手拍了拍李明诚的肩膀，“只要好吃就不愁卖。”她信心满满。 就这样，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然后李明诚就去找李大丰和苏氏去了。 三个人在房间里商议了好久，主要是李明诚在说，嘴巴都说干了，终于说服了两人同意了做这门营生。 自从李大丰的腿是好了苏氏就担心他会重新干起老本行，现下有了这门营生，不用李大丰去山里冒险，苏氏还是愿意的。 趁着天还没黑，李大丰和李明诚又去了趟村长家。 幸好两人上午去县城的时候买了些点心、酒水回来，两人便拎着一小酒去了。 亲眼瞧着两人出了门，李桐总算是放心了，大哥要是搞不定爹娘，这件事可就麻烦了。 第四十四章 敲定 “你确定要买你家后面那片竹林？”村长得知李家二房父子的来意十分诧异，不由得多说了两句，“有那钱还不如用来买块田地。” “您老也知道，我这两年拖累家中，这双腿前些日子才得以治好，手里银子实在不多。”李大丰说的诚恳，“这打猎的行当也不好再做，就想着在家里养些个小东西，到时候拿去镇上卖了，贴补贴补家用，那竹林离着我家宅子不远，林草茂密，养些东西正好。” 这套说辞是过来前父子俩就商量好的，多少有些防备在里面。 村长听了倒没有多想，只当李大丰的腿还是落了病根，干不了重活，就想了个别的辙。 养些小东西？想来是打算养些鸡仔了，只是买片竹林来养鸡仔是不是太浪费了？ 李明诚看着沉默着的村长，想了想开口道，“阿爷，我跟爹去县城治病的时候意外救了县令家落水的公子，幸而县令大人赏识，赏了份衙役的差事，明日就得去赴任，往后家里还要劳烦阿爷多多照顾。” 村长眉毛一立，面上露了几分笑意，“这可真是好事啊！”他抬手拍了下李大丰的肩膀，“你家明诚小子这是谋了份好差事啊！” “运气好罢了！”李大丰谦虚道。 村长意味深长的看了着李家父子，这李家二房可是要起来了！也不知道大房那边知道明诚谋了这样一份差事会不会后悔！ “那竹林你们要买就买吧，那块地偏，又靠山，就算十二两银子，回头跟我去镇上办了文书地契就成了。”村长也不再劝说，直接应了两人。 现下一亩田地要八两银子，肥沃一些的要九两，如今这么一大片竹林才十二两，倒是划算。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李明诚拿出钱袋，数了银子给了村长。 村长一见连银钱都随身带着，想来人家是都打算好了，他收了银钱，从箱子里拿出纸笔，让李明诚自己写了份字据。 事情办好，李明诚和李大丰就不再多留，同村长告辞回家。 晚上，家里的饭食做的异常丰盛。 吃过饭，苏氏忙着给李明轩收拾行李，李明泽坐在房间的一角看着。 原本三哥要去县城求学他还挺开心的，毕竟没有人逼着他读书了，可是怎么这会儿心里倒是有些不舍了呢。 他凑到李明轩身边，“三哥，还要做什么？我帮你呀！” 李明轩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 李明泽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就跟在他身后不离开。 苏氏看着他腻腻乎乎的模样，笑着调侃道，“小四这是舍不得你三哥了？” 李明轩诧异的看向身后的人，李明泽抿抿唇，嘴硬道，“才没有，我就是看看三哥都带什么走。” 他眼神闪烁，下意识跟前面的人分开了一些。 李明轩勾唇笑笑，随手从书桌上拿了本书，“这本书的前两章背下来，回来我要抽查。” 李明泽瞪着他，气鼓鼓的把书接了过来，转身就走，恨不得离这人八丈远。 苏氏摇头轻笑，将三儿子的衣物收拾好。 旁边的房间里，李明诚伏案而坐，李桐抵在他旁边，嘴里小声的说着话，李明诚手里的笔飞快的滑动，将她所说仔仔细细的记录下来。 李桐想着以前她看过的短视频，刷到过一些竹鼠的养殖方法。 主要是该如何让竹鼠过冬，为了不让它们冬眠，还要修间屋舍让这些小东西过冬。 李明诚一边记录一边感慨，捉回来不仅要养着，还得修间屋子给它们住，这可真是“享福”了！ “你们在县城里别太省了，我会想办法挣银子的。”李桐晃着腿坐在李明诚身边。 李明诚吹干纸上的墨迹，然后收起来，准备明日一早再给父亲送过去。 他转身蹲下，仰头看着小大人般的妹妹，“大哥知道你主意多，可你现在太小了，不要事事出头。”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小妹妹。 “大哥放心！”李桐拍了拍李明诚放在她腿上的手，眨着眼睛，“我可聪明着呢！” 李明诚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划过一抹担忧，他抬手揉了揉小妹的头，心里轻叹，“我担心的就是你这份聪明啊！” 房门被敲响，苏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明诚，东西收拾好了吗？娘进来帮你看看。” 李明诚起身，打量了一眼桌案，这才去开门，“都收拾好了，三弟那边好了吗？” “明轩那边我给他收拾好了。”苏氏从门外进来，一眼看到了坐在李明诚房里的小女儿，笑道，“幺儿也在呢，你呀，平日跟你大哥最亲近了。” 李桐跳到地上，拉着苏氏的手轻轻的晃，“桐姐儿跟娘最亲啦！” 苏氏脸上笑意更深，用另一只手在她额上点了一下，“就会哄娘开心！” 李桐呵呵笑了起来。 苏氏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确实不用自己再做什么，叮嘱了一番就出去了，走时还将李桐带走了。 翌日，天微亮，灶房里就有了动静。 苏氏一早起来，和面生火，烙了二十多张馅饼和十多张干饼子，又煮了一锅杂粮粥，熬得十分粘稠。 李明诚一出来就闻见了香味，转到灶屋一看，果然是娘在里面，“您一大早就起来了吧？” “想着你们要走就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做些吃食。”苏氏手下仍在忙着。 李明诚进来帮着添了些柴，竹筐里放着高高一摞饼子，家里人多，可也吃不下这么多，估计是给他们带着的。 “娘，往后您多歇歇。”他轻声道。 苏氏一顿，突然间红了眼眶，她不敢抬头，低声应了，“娘不累，倒是你又要办差又要照顾明轩，可别省了吃食。” “嗯，我手里有银子，您放心。” 两人说着话，院子里又有了动静，李大丰和李明轩先后出来。 没一会儿，李芸和李桐也起来了，一块去盥洗。 就剩下李明泽还没起，李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瞧着饭食都摆去了堂屋，她转了个弯儿，进了李明泽的房间。 得，这个小四儿哥还真是没心没肺，还在那呼呼大睡呢！ 她垫着脚爬上去，拽了缕头发在他耳边轻轻搅动，没一会儿，熟睡的人睁开了眼。 这下李桐舒心了，她都没睡懒觉，当哥哥的怎能还在睡呢？ 第四十五章 忙碌 家里交了粮税，田里规整好，种子播下去了，这下，家里的事也要开始忙了。 李家二房当初建宅子的时候就选了块宽敞的地方，有一般人家两倍大，前面住人，连着灶屋柴房、粮仓，后院归整了一片菜地，搭了个棚子放牲口，还有个鸡圈和猪圈，只是家里困难时，都被零零散散卖掉了，空了下来，就这样，旁边还闲着一片地方。 那块地方就是用来养竹鼠的。 过了秋收，村民也就暂时闲下来了。 李大丰叫了李大山一家过来，两家人凑在一起，女人、姑娘在前面院子做针线、做饭食，汉子和小子就在后院建房子。 当然了，是按照李明诚留下的图纸来建，有点像养猪的圈子，一个大屋子里，用石头垒了十来个小隔间，地面需要夯实，再用熟糯米浆混着砂石铺平，还要铺的厚实一点，防止竹鼠打洞跑了，屋顶用了瓦片，不怕大雪压塌了屋顶。 背后那面墙要用黄土和石板隔出一道夹层，侧面修个炉灶，形成一道火墙，冬天用来给竹鼠取暖。 总之这间大房子不仅费功夫，还费银子，村里就没这样建屋子的。 李大山看着图纸皱起了眉头，“二哥，你这又是糯米又是瓦片的，不怕到时候赔了啊？” 李大丰没有瞒着这个弟弟，将自家要养竹鼠的打算如实说了，他清楚三房两口子的性子，不是那乱嚼舌根的人。 “都是明诚的主意，我觉得能行。”别看在李明诚面前时，李大丰处处挑剔，实际上对于这个长子，他还是信服的。 单看李明诚在这个家的话语权也就知晓了。 李大山清楚这一点，也就不再多说，收了图纸还给李大丰，“那就干。” 他撸起袖子，抬手拍了一下大儿子的后脑勺，“走了，干活！” 李明华习惯了自家父亲的粗鲁，翻了个白眼，拉着弟弟李明文凑去了李大丰身边，“二伯，明诚真的去县衙做了衙役？” “是啊，前两日还托人捎了信回来，说是县令大人十分重视他，让我们放心。”李大丰笑呵呵的说道。 那趟县城可真没白去，不仅看好了他的腿，还有幸结识了县令大人，让长子得了份差事。 三房两兄弟羡慕不已，李明华挠挠头，笑着说道，“还是明诚运道好。” 说起这个，李大山也不由羡慕，不过二哥一家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他扭头吼了一句，“墨迹啥，赶紧干活了。” “就来。”李明华应道。 李大丰拍了拍他的肩膀，两步追上李大山，后院顿时狼烟四起，尘土飞扬。 前面堂屋，苏氏和钱氏凑在一起闲聊，李芸和李苹也头抵着头说着小话。 李桐眼睛转了一圈，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去了院子。 家里骤然少了两个人，李桐还有点不习惯，院子里堆了一摞柴，是大哥临走前劈的，厢房里那道时常坐在窗前看书的身影没有了，李桐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 她看了眼大门，有种想要溜出去的想法。 咦，四哥呢？半天没有见到他了。 李桐忽然想起了家里另一个闲人，她起身朝李明泽的房间去，自从李明轩离开，李明泽独占了一间大屋，着实让李桐嫉妒了。 这个屋子里原本有几个放书的箱子，这会儿都被李明轩带走了，只余几本启蒙的书籍放在书案上，屋里空荡了许多，一个人影也没有。 李桐索性在桌案前坐了下来，随手拿了本书翻开。 上面的字李桐识的七七八八，家里一大半都是识字的，她无事时，就拿着之前李明诚给她买的医书追着李芸问字，只是还写不出来。 也不对，能写出来，只不是丑罢了。 书案上摆着一套笔墨，旁边还有李明轩写过字的纸张。 这些都没用了，是留着给李明泽练字用的，毕竟纸贵，李明轩只用了一面，另一面正好拿来给李明泽练字。 李桐抽了一张铺平，学着大哥往日写字的模样拿起笔，然后沾了墨汁，照着书上的字在纸上一笔一划的书写，很快一张纸面便写满了大字。 她放下笔，起身离远了一点，歪着头打量桌案上的这篇字。 嗯！跟旁边三哥写的字比......真是一言难尽！ 李桐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她已经尽力了，怎么能写的这般难看？ 为了不被发现，李桐等纸上的墨迹干透，将这张纸压在了李明泽练字的那些纸下面，再把书籍放回原处，然后不动声色的离开，只当自己从来没有写过那篇字。 李桐回了自己房里，在衣箱里翻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一条手帕，上面绣着一簇青竹。 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这条帕子不是她的。 李桐拿出来细细观看，突然想起来，这条帕子是三哥的。 那日被蛇咬伤，三哥用了这条帕子给她包扎伤口，回家后，她解下来放在枕边，想着之后洗了还给他的，只是后来没在枕边看到，就给忘记了。 想来是二姐洗干净后给她收到了衣箱里。 李桐把这条帕子放到一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裹，包裹里面是一摞已经绣好的绣品，都是她画的花样子，李芸来绣的，皆是双面绣。 李桐将其一一摆开，数了数有二十多张。 得找个机会去镇上同崔娘子谈谈生意，她是不能出面的，现下大哥不在，谁去呢？ 二姐？二姐性子软和，谈生意会不会吃亏？ 其实她娘最合适了，跟崔娘子相熟，她在旁边看着点，应该能行。 哎！李桐摊开手，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不禁有些惆怅，她何时才能长大啊！ 她把手帕收起来，从炕桌的木盒子里拿出炭笔，一手托着下巴思索着，另一只手中的炭笔在指尖来回翻转，越转越快...... 李芸和李苹进来的时候，就见小妹伏在炕桌上画着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纸张上，一对活灵活现的雀儿站在枝头，枝干上开着一朵朵小花，状似风铃。 “这是什么花？”李苹出声问道。 李桐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两个人，手抖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行乌黑。 李芸也没见过这花，一时也没想出该如何给她打掩护。 李桐倒是没有慌乱，随口扯道，“听大哥说过，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好在李苹也没有继续追问，只道，“桐姐儿这画儿画的真好，这枝头的雀儿十分逼真。” 李芸莫名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她喜欢这个，有事没事儿就画来玩儿，如今倒是画的有些样子了，还时常帮我画些花样子。” “苹姐姐若是不介意旁边的脏污，这张画就送给你了。”李桐很是大方，只是画纸旁边多了一道黑色的炭笔印记。 李苹十分高兴，自是一点都不介意，倒是按照这个花样绣条帕子试试，用着也欢喜。 一个花样子而已，小妹都不在乎，李芸自然也不会计较，她揉了把小妹的头，心里暗暗想着，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带外人进来了。 第四十六章 不平 丰阳山进山的小路上，两个小身影一前一后走在其中。 李明泽忐忑的回头张望了一眼，“小妹，爹娘知道了要打人的。” 李桐面色如常，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要不你回去？” “不要！”李明泽想也不想的拒绝。 李桐弯着唇角眯起眼睛“呵呵”地笑，她回身伸手拉了李明泽一把，“咱们不走远，就在附近转转，早点回去，爹娘不会发现的。”在家里闷了好几天，李桐实在是无聊了，这才大着胆子和李明泽溜出了家门。 “行，那咱们可得早点回去。” 能出来玩李明泽自然是愿意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小妹竟然拉着他上山来了，现在上都上来了，让他回去是不可能的。 李桐挑眉，家里的哥哥都很好说话，可是真幸福！ 这条小路她跟着李明诚走过几次，知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才敢拉着李明泽过来。 小路两侧的依旧草木繁茂，深绿色中夹杂些许枯黄，李桐走的很慢，搜寻可能藏在其中的药草。 “这些草有什么好看的？”时间长了，李明泽也发现了小妹的异常，见她总是盯着草丛里看，不由得出声问道。 “随便看看。”李桐微微眯起眼睛，盯住了斜前方岩石旁边的一株植物。 瞧，这不是就发现好东西了。 “这边走。”她朝李明泽招手，绕开小路，往荆棘林那边走。 “那边不好走，咱们还是别去了。”李明泽嘴上说着不去，脚步却紧紧跟着她，生怕落了后。 好在小妹并没有深入，堪堪停在荆棘丛边上的大石头旁。 李桐蹲下身，用手拔掉石头旁的一些野草，只留下一株已经枯黄了的植株。 李明泽伸手想要将它拔下来，被李桐一巴掌拍开了。 “我薅下来给你，干嘛打我？”李明泽委屈巴巴的看向李桐。 李桐白了他一眼，耐心的说道，“这是连及草，具有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的作用，是个好东西。” 她扭头四处张望，从地上捡起个小石块，将连及草周围的土挖开，露出下面连着的块茎，然后用手小心的将块茎取出来，抖落上面的泥土。 李明泽看着这丑不拉几的东西撇撇嘴，然后一扭头在岩石后面发现了一株似曾相识的植株，他眨眨眼，缓缓扭头看向小妹手里的植株，再看向自己觉得眼熟的植株。 不能说一样，简直是一模一样。 “小妹，你看那是啥？”李明泽指着另一株连及草问道。 李桐看了一眼，神色未变，只道，“四哥，你去挖出来。” 李明泽正有此意，挖株草而已，还能难得到他？当下便挪了过去，撸起袖子就开始刨土。 李桐慢悠悠的接了一句，“四哥，那块茎不能损坏，不然我就跟娘说是你要来山上的。” 李明泽背后一僵，手下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学着小妹的样子小心翼翼起来，嘴里小声嘀咕，“明明是你要来的！” 李桐勾起唇无声的笑，“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她抬手扯掉连及草的枯叶，只留下块茎在手里。 那边，李明泽也将连及草完整的挖了出来，讨好的交到小妹手里。 李桐笑着接下，“辛苦四哥了。” 李明泽甩甩手上的泥土，大声说着“不谢。”实际上心里委屈极了。 村子里，一辆牛车拉着瓦片进了南福村，赶车的汉子在村口停下，朝路边的村民打听，“南福村李大丰家在哪？” 聚在村口大树下说闲话的老阿婆抬手指了指村尾的方向，“一直走，离山脚最近的那座宅子就是。” “得嘞，谢谢您啊！”汉子道了谢，拉着牛车朝前走去。 “这李家二房的房子不是好好的，又买这些瓦片做什么？”坐在老阿婆旁边的妇人撇着嘴角问道。 “那谁知道，不过我听说他们家把山脚那片竹林买了下来。”开口的人神秘兮兮的说着。 旁人自然不信，“买竹林有什么用？有那钱还不如买亩田地。” 从田嫂子家里买了豆腐出来的陈小妹停下听了几句，垂着头，低低的说道，“他们家在建屋子，这两天动静挺大的。” 旁人一听，顿时惊讶了起来，这李家二房的房盖了也没几年，怎么又要盖屋子了？ 一开始指路的老阿婆慢悠悠的说道，“这明诚小子过了年有十六了吧？是不是说亲事了？” 这话一出，大伙瞬间反应过来了，是呀，这盖屋子没准是准备给儿子成亲用的。 “你说这李家二房是不是要起来了？你们最近没看见明诚吧？我听说人家是在县城寻了差事！” “真的？哎呦，那真是好事！我娘家侄女也该说亲了，我找苏氏问问去!”张翠花好八卦，每天都来村口这儿和人唠嗑，这下有些坐不住了。 有那好热闹的，眼珠子一转也跟着起身，“张嫂子，等等，咱们一起。” 一时间，走了好几个人，全是好奇去了李家二房的，陈小妹也跟着去了。 李大丰引着送瓦片的人去后院，大门还未来得及关上，一群妇人结伴出现在不远处，苏氏跟在车后往院里走，张翠花扬着手高喊一声，“小苏，小苏。” 苏氏脚步微停，扭头看向那些人，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张嫂子啊，小妹也在，这是要去哪？” “听说你家在盖屋子，我们来瞧瞧热闹。”张翠花热情的说道。 连着旁边的妇人也笑着跟苏氏打起了招呼。 以前走在路上，村里人恨不得都躲着他们家，自从大丰的腿治好了，村民们倒是热情了许多，苏氏最近都习惯了。 她一一应着，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些人的变化，只是突然听见有人问到了长子的亲事，不由得一怔，她近来还真的将这件大事给忘了。 不过想到长子才得到的差事，便开口推辞了，“不急，明诚过了年也才十六。” “说的是。”张翠花笑着挽上苏氏的胳膊，“这好事不怕晚!” 旁边的人也跟着应和，看来盖屋子不是因为李明诚的亲事，又说不急，想来也是还没有说人家，这样说来，自家女儿、亲戚也还有机会喽！众人纷纷盘算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陈小妹探头看着李家二房的院子，干净宽敞，看着都舒服，不像自己夫家，就那么一个小院子，连着公婆、大哥、二哥，挤了十几口子的人，妯娌之间天天算计来算计去，说不上的心累。 再瞧瞧苏氏，明明前两年过得不如她，日子拮据，听说连宅子都打算要卖出去了，如今怎么突然就变了样？ 她越想就越嫉妒，看着苏氏的笑脸都觉得碍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四十七章 小男子汉 一早起来，李大丰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准备好水囊，手里拿着锄头，背起盛着干草的竹筐，同苏氏一起出去了，两人直奔后面的竹林。 养竹鼠的屋子建好好了，地面已经干透了，现在就差最主要的东西了。 那小东西最是机灵，好在李明诚走的时候说了捕捉的法子，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捉到。 苏氏走在李大丰身边，搜寻着竹鼠的洞穴，脚踩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苏氏轻轻开了口，“你瞧着，待会幺儿醒了指定寻过来。” 李大丰想到小女儿突然有些头疼，那孩子竟然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跑到丰阳山去了，那熟门熟路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去了。 “幺儿主意大，不过分寸还是有的。”这话是安慰苏氏，也是安慰自己。 最近那孩子同小四常常不在家，他以为两人出去玩了，有时背着竹筐，回来就装着几株草啊什么的回来，谁知道随口一问，小四竟然躲闪起来，苏氏起了疑心，捉着小四细细盘问，才知道两人跑去了丰阳山，那些草也都是山上采来的。 事后李桐才知晓四哥把自己卖了一干二净，面对又惊又怒的爹娘，李桐装着一副知错的模样，说起了软话。 “爹娘，桐姐儿知道错了，桐姐不该瞒着你们，不过大哥以前带我走过那条路，我是知道没有危险才敢和四哥去的，爹娘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要不您打桐姐儿吧，打桐姐儿出出气。” 苏氏和李大丰一听这话哪里还生气？她家幺儿多乖巧得孩子呢！这事都怪小四。 李明泽又挨了顿训斥！ 过后两口子才反应过来，幺儿说了半天，可是却没有说以后不去了。 “还不是都随了你！”苏氏嗔怪的瞪了一眼身边的人。 “自然是该随我的！”李大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呵呵笑道，“娘子莫气，都怪我，怪我！” 苏氏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染了一抹忧愁，“往日她身子不好整日不能出门时我急，现下她身子骨好了，我还是急。” “我瞧着挺好的，芸姐儿性子太过温顺，我总担心她出嫁以后会受气，咱家幺儿一看就是有主意的，一般人可欺负不了她。” 苏氏一想，还确实如此，便是一愁散去一愁又起。 日头高照，李桐伸着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明媚的阳光洒了满室，她眯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笑了起来。 穿上衣服出了房门，去杂物间端着一个小簸箕出来，上面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块状物，铺满了整个簸箕。 李桐将它放在太阳充足的地方晾晒，手指在上面随意翻看了几下，今日天气好，再晒上一天就能收起来了。 这东西就是她那日和四哥从山上采下来的连及草，炮制过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晒干后保存时间能久一点。 这时，突然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李明泽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看着李桐的眼神颇有几分幽怨。 李桐抿唇轻笑，不理他，转身进了杂物间，搬了另一个簸箕出来，上面也是一些草药，处理过后需要晾晒的。 李家夫妇只当她看了几眼书本，闹着玩的，压根没想过这会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就由着她在家里鼓捣了。 不过，李桐发现他家四哥挺聪明的，那些草药他只要看过就能记住，还给她找到过不少，李桐教他炮制药材，他也学的有模有样的，兴许未来李家就能出一位大夫呢！ 杂物房里还有两个簸箕，李明泽嘟着嘴进来搬去外面，跟李桐打了个照面也不说话，还把头扭向一边不看她。 李桐挑眉，等把药草都搬了出来，才凑到他身边去。 “干嘛？”李明泽别别扭扭的问道。 李桐知晓他被爹娘关了禁闭心里有怨，明明是两个人犯的错，偏偏她这个主谋没有受一点惩罚，他心里不平。 李明泽被关在家里三天，除了吃饭和如厕就只能在屋子里背书，他能高兴才怪！ 当然了，李桐也没有出去，刚被揪住犯了错，不能顶风作案啊！ 李桐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小手挽上李明泽的手臂，乖巧的说，“爹娘今日该是去竹林了，我们过去找他们。” “不去！”李明泽抽出自己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和李桐拉开距离，甭想又拉着他挨骂。 那只李桐又凑了上来，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晃，“去嘛去嘛，你要是不去我可就一个人去了！” “这是又要去哪？”李芸从堂屋就看见两个小的在院里别扭的模样，当然别扭的可能只有小四一个人罢了！ “去竹林找爹娘。”李桐脆生生的答道。 “我可没说要去！”李明泽嘴硬。 李芸走过来，双手搭在李桐的肩上，瞧着小妹朝她一个劲儿的眨眼睛，就跟着说道，“那我和小妹去，你自己守着家？” “好呀，二姐姐最好！”李桐立马松开李明泽，拉着李桐转身就走。 李明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小妹就这样抛下自己了？ 眼看着那对姐妹已经走到了门口，李明泽跺了下脚追了上去，“等等我，一起去！” “你不是不去？”李芸边开门边笑。 李桐眨着无辜的大眼看着李明泽，分明也是在问他为何改变主意了？ 李明泽“哼”了一声，双手环在胸前，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是男子汉，要是挨骂也是我挨骂。” 三哥和大哥临走前都交代过，他是哥哥，是男子汉，要护着妹妹，也要护着姐姐，有他跟着一起，爹娘生气也只会对着他。 李芸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那就走吧，小男子汉！” 李桐顺手牵上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四哥哥真好！” “那是！”李明泽紧抿着唇，努力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但语气中的得意却出卖了他。 姐妹俩对视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瞧瞧，家里有个小男子汉，真好！ 第四十八章 临时决定 连着往竹林跑了七天，捉了二十多只竹鼠回来，正好赶在了竹鼠的繁殖期，有五只母鼠已经揣了崽子，这五只母鼠要放在一起，李大丰抱来新鲜的芒草、竹根喂食。 竹鼠拽了芒草，扎在角落里啃食，李桐站在旁边歪着头打量，见她头上粘了两根草叶，李大丰笑着给她拿下来，“这屋子阴暗，幺儿还是去外面玩吧。” 李桐转了一圈，发现这些竹鼠换了地方也也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什么异常，便放心了，点着头，跑了出去。 家里多了这些个小东西，全家人都跟着忙碌起来，已经秋末，除了它们每日要吃的芒草和竹根，还要多备一些，留着过冬。 李大丰往各个圈子里都放了芒草，瞧着这些小东西微微感叹道，“这也是个费心的活。” 院子里，苏氏和李芸将割回来的芒草晾在院子里，傍晚的时候收到后院去，原本养猪的圈子被推倒建了一间土坯房，专门用来放置干草的。 李明泽坐屋檐下，一条腿翘着，嘴里叼着根草，好不悠闲。 细看就能看出整张脸都花了，草汁混着泥，模样好不奇怪！ 李桐打了水，洗干净手脸，一转头看见了自家四哥这副搞笑的样子，她忍着笑，把手里半湿不干的布巾朝他脸上盖去。 李明泽挣扎了一下就知道了小妹的意图，便仰着脸由着小妹拿布巾给他擦脸。 苏氏注意到两人的动静直起腰身看了过来，立时说道，“小四你是没长手啊，还要妹妹给你擦脸！” 李明泽才不在意苏氏轻飘飘的一句话，翘起的脚挑衅般的晃了晃。 “娘，我们俩闹着玩的。”李桐用力在李明泽脸上搓了两下，明明布巾下的那张脸都微微变形了，偏偏那人还是一副笑模样。 李芸笑着在旁边说道，“小四就是爱闹，有时候倒是桐姐儿照顾他多一些。” 苏氏摇头，她也看出来了，大多时候幺儿才更像姐姐一些，小四就是个皮猴子，有时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接生婆看错了，这对龙凤胎先生出来的那个是女孩。 坐在屋檐下的两人没心没肺的玩闹着，苏氏看了轻轻摇头，罢了，随他们吧。 晌午的时候，苏氏做了饼子，咸菜切成丝用腊肉炒的，用饼子卷着吃可香了，每人还有一碗蛋花汤。 苏氏瞧着这饭菜突然忧心起来，也不知在县城的两个儿子有没有吃饭，这一走一个月了，就开始捎了两封信回来报平安，后面就没信儿了。 李大丰似是察觉到妻子的心思，粗糙的大手在饭桌下牵住她，无声的安慰。 李桐喝了口热乎乎的汤水，无意间看到了爹娘面上的神色，眼睛转了一圈，装作不经意的开口，“大哥和三哥走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回来了？” “你大哥有差事，明轩也跟着夫子读书，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苏氏悠悠叹道。 “那咱们去县城看看哥哥们。”李桐歪着头，像是随口一说。 李明泽一听这个就来精神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呀，我也要去县城。” 李芸和李大丰同时看向苏氏，那样子分明也是同意这个提议的。 苏氏也想去，可这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瞪了一眼撒欢的小四，“人都走了，后院那些小东西怎么办？” 李明泽瞬间蔫吧了，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饼子，大口嚼了两下。 李大丰却说道，“咱们早点走，租辆马车路上赶快些，当天晚上就能赶回来，早上多放些草料竹根，晚上回来再喂养一顿就好。” 两个孩子出去那么久，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惦记。 苏氏明显有了松动，李桐趁机说道，“阿娘去吧，去吧。” 苏氏抿着唇沉默半晌，而后说道，“那就去！” 既然决定了要去，苏氏便急切起来，“这样吧，下午就去镇上租了马车回来，明日一早就走。” 李大丰一想觉得可以，与其在家里抓心挠肝的等着，不如这就过去瞧瞧。 “行”他加快吃掉手里的饭食。 李桐一想，去镇上啊，那正好！她拉了下李芸的衣袖，见二姐看过来，便无声说道，“帕子，帕子。” 李芸拧眉，随即理解了小妹的意思。 李桐早就跟她说过想要去镇上卖帕子，这会儿不就是有个机会。 “爹要去镇上带着我和桐姐儿一起吧，家里绣线没了，而且我手里攒了几条帕子想去卖。”李芸急急的朝李大丰开口，生怕他下一秒就出了门。 苏氏却先说道，“下次吧，阿娘还要在家里准备些东西带给你两个哥哥。” “不用阿娘，爹送我和二姐姐到崔娘子那里就行，我们一边看绣线和布料，一边等着爹租了马车来接我们。”李桐跑到苏氏身边，声音软软的。 苏氏和李大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心软了。 “去吧，有芸姐儿在呢！”李大丰说道。 苏氏想着崔娘子那边也是熟人了，去就去吧。 李明泽左右看了看，突然开了口，“那我呢？” “你？”苏氏压根没想让小儿子出去，“你在跟我在家。” 李明泽刚想大喊一声“不要”，就听小妹慢悠悠的说道，“让四哥一起去吧，四哥最近很乖的，我和二姐姐能看住他。” 李明泽猛点头，一脸祈求的瞧着苏氏。 苏氏白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挥了挥手。 李大丰看着他微微笑道，“不许乱跑，不然明日留你一人在家。” 李明泽又是一阵点头，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趁着李大丰回房换衣服的功夫，李桐拉着李芸跑回了房间，从衣箱里翻出那些绣好的帕子，用包裹仔细的装好。 “这帕子上的图案精致，用的布料虽是布头，但都是好一些的丝绸、锦缎，价格可不能便宜了。”李桐原本是想着让苏氏出面同崔娘子谈价格，可后来想想还是让二姐出面的好。 她性子看着软，实际上却也有强硬的一面，不然不会瞒着苏氏当初是她教会了她双面绣。 反正已经在二姐姐面前暴露了一些，她不介意再多暴露点。 至于苏氏，她犹豫了，她不确定若是苏氏起了疑心会如何想她，毕竟，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李桐了。 李芸有些忐忑，这些话小妹不是第一次说，但事到临头她还是紧张，“姐姐能行吗？” 这些生意经小妹说是同大哥学来的，可大哥是男子，她是女子，人家掌柜的能买她的账吗？ “行，我家二姐姐一定行。”李桐斩钉截铁的说道。 行不行都必须要行，有她在旁边看着，肯定不会亏了就是。 第四十九章 谈生意 “这帕子真的都是出自你手？”崔娘子仔细翻看着包裹里面的手帕，花样新颖，绣工精致，更重要的，绣品竟然都是同样的图案。 李芸暗暗给自己打气，说话时语气略显紧张，“有几条是阿娘绣的，但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完成的。” 催娘子惊奇的看着面前的这对小姐妹，那小一些的姑娘她还记得，旁边稍长一些的姑娘她到是头一次见。 不过苏氏的手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没想到这女儿教养的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不过以前怎么从没见过这样的绣品。 她拿起一张手帕，反复看着两面的图案，当真是一模一样，而且是一次成型。 她略一沉思便开口道，“这帕子二十文一条，我都要了。” 李芸下意识看向李桐，李桐眼神明亮瞧着她，似是在说“你行的！” “五十文，低于这个价格我就不卖了。”李芸深吸了口气，视线落在那些帕子上，缓缓说道，“若不是看在崔娘子和我娘的交情上，这些帕子我是准备卖到县城的铺子里的。” 这些话都是小妹叮嘱她的，来的时候，她不知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如今总算是没有出错。 可是，一条帕子真的能卖到这个价格吗？以前那些帕子，看在娘绣工好的份上最多也就五文钱一条，现在可是整整翻了十倍。 哪想崔娘子竟然一口答应，她面上带笑，和蔼的瞧着这对姐妹，“就五十文，我全要了，不过侄女你得应我，往后这帕子只能卖我一人。” 李芸听她应了，面上一喜，只是那句“只能卖她一人”让她犹豫了，眼神不自觉的就朝李桐的方向飘了过去。 李桐暗叹，这崔娘子不愧是个生意人，二姐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白哪里应付的来。 她上前一步，倚在李芸身边，小手悄悄在她掌心拍划了一下，示意她不急，然后笑眯眯的朝崔娘子说道，“大哥说了，整个永昌县，我们只卖给崔娘子，但出了永昌县那就另说，不过，以我家现在的人手，也只能供给崔娘子一人。” 李桐将李明诚的名头摆在前面，任谁来，这也是他大哥交代的。 崔娘子心里微微一惊，李芸两次的眼神的飘忽都被她瞧在眼中，看似是那个稍长几岁几岁的姑娘在和她谈，实际上这个小姑娘才是能当家做主的那个吧？ 若真是她家大哥交代的，怎么不交代那个年岁大一些的姑娘？ 崔娘子心里转了十八道弯，看着李桐微微眯起了眼，若是真如她所想，这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长大了可要了不得喽！ 李桐直视着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不急不躁的等着催娘子的回答。 “行，就依你...大哥所言！”崔娘子爽快的说道。 原本就有苏氏的情面，前一阵医馆那边出了事也是李家那个孩子出面才得以化解，现下李家这个年纪最小的瞧着可是个了不得的，多多交好对他们没坏处。 这帕子别说五十文，就是百文想来也是卖的出去的，她经营布铺这么久，手下养着好几个绣娘，就从没见过这样的绣艺。 李桐早就猜到她不会拒绝，暗中扯了下李芸的袖子，李芸心中的惊疑还未消散，强迫着自己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这些手帕应该有三十条，按照五十文一条的价格来算，总共是一千五百文。”李芸想着之前在家里算好的账目，娓娓道来。 崔娘子喜气洋洋的给了一两半银子，方便姐妹俩装着。 收好银钱，李芸默默松了口气，随后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布料粗糙的帕子，展开让崔娘子看。 “这是？”崔娘子看不懂上面的图案，但是中间用金线绣的“囍”字她认得。 李芸指着“囍”字旁边的图案说道，“这是蝙蝠，意为五福报囍之意，若是绣于红布上，作为新娘的盖头最好。” “当真？”崔娘子眸子一亮，这五福报囍，听着就喜庆。 “自然，只是我家里没有红色布料。”李芸道。 “这简单。“崔娘子急急走开，不一会就抱来一匹崭新的红色布料，“这是新进来锦缎，垂感好，丝滑柔软，绣上你这五福报囍可行？” 李芸上前触摸这料子，确实是好！ 李桐不懂，但光看着也知道是好东西，她脑中灵光一闪，附在李芸耳边低低地说了些什么。 崔娘子瞧着这一幕，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见，李芸微微一怔，在确定李桐没开玩笑后，便朝崔娘子道，“这一匹布要多少银子？” “三两。”崔娘子想不通这对姐妹要做什么？一匹布做红盖头是不是太多了？总不能是见料子好给自己买来做嫁衣吧？ 李芸忧心的看向李桐，不是不给她买，而是买不起，算上刚才卖帕子的钱，两人手中也不过一两五百三十文钱，那三十文还是出门前苏氏给。 李桐也有些傻眼，不过略一沉思便有了主意，索性直接朝崔娘子道，“崔娘子也知道我娘和二姐姐的手艺，这布料我们买回去做了嫁衣，再拿来卖给崔娘子，崔娘子若是信得过，这一两半的银子就是押金，若到时成品不满意，我们在付给崔娘子一两半银钱的布料前，嫁衣我们拿走。” 崔娘子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若是我满意呢？” “那自然是崔娘子将押金退给我们，再另付我们手艺钱。”李桐笑眯眯的说道。 崔娘子“呵呵”笑了起来，瞧她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行，我应了。”铺子里原本就卖成衣，若是这李家姐妹真的能做出样式好看的嫁衣，收到铺子里也不担心卖不出去，即便样式不成，她不收就是了，左右是不亏的。 那还没焐热的银子就这样又回了崔娘子手中，李芸报了家里的住址，又与崔娘子约定一个月后来送嫁衣。 崔娘子笑着点头，李家这对姐妹倒是实诚。 大买卖谈成了，崔娘子引着姐妹俩去旁边看绣线。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从门外进来，原是奔着后堂，却不经意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眼睛蓦地瞪大，停在原地，紧紧盯着那人。 李桐察觉到身后投来的视线，转身看过去，一怔，随即歪着头，缓缓笑了起来。 小公子绷直的唇角也渐渐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第五十章 小竹马 “阿娘。”孙明俊先同崔娘子打了招呼，这才对李桐说道，“李家妹妹好，许久不见李家大哥，阿爹前两日还在念叨。” “大哥在镇上寻了差事，不得空。”李桐含笑回道，“我今日是同二姐姐来的，二姐姐这是保和堂孙掌柜家的小公子，也是崔娘子家的。”后面的话是瞧着李芸说的。 李芸这才知道原来孙掌柜和崔娘子竟是一家人，她微微颔首，算是同孙明俊打了招呼。 “你来的正好，带着李家妹妹去旁边玩，我带云姐儿去看绣线。”崔娘子拉着李芸去看绣线，语气亲昵。 孙明俊点头，脸颊微微发热，伸手引着李桐来到一边。 李桐歪头瞧着他的脸，抿着唇轻笑，故意指着他的脸调侃道。“你脸红了” 孙明俊扭开脸，不自然的说道，“有点热，你大哥去了县城是不是就没人给你爹抓药了？” “你知道我家的事？” “无意间听到爹念叨过，前两天他还和陈大夫说要去乡下寻寻李家大哥，顺便为上次的事道谢。”孙明俊脸上的热意渐消，一板一眼的同身边的人说道。 这孙掌柜还真是个好人啊！李桐想了想，轻声说道，“那件事大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让孙掌柜不必挂怀。” 孙明俊摇头，医馆那件事父亲和阿娘说的时候他在旁边听了几句，知晓当时有多危险，要不是李家大哥及时出手，爹和医馆的人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他爹事后暗中查过，只知道那伙人来头不小！ 李桐觉得谢来谢去的着实没意思，主动换了话题，“我家三哥去县城读书了，你现在有在读书吗？” “有，父亲专门请了夫子，每日在家教我，但我对那些着实不感兴趣。” 李桐心中暗笑，瞧着这小公子温润可爱的，原来也是个不爱读书的，四哥要是知道，大概是会高兴的。 孙明俊瞧她神采奕奕的，脸上的神情也跟着柔和了，附在李桐耳边悄悄说道，“其实我想学医术。” “那挺好的。”李桐点头，神色认真，“治病救人，很厉害的！” 孙明俊抿抿唇，心里越发坚定了自己要学医术的事。 店里有新的客人进来，两人站在角落里，低声的说着话，孙明俊忽然想到什么，朝身边的仆人招了招手，“去拿些莲子糖来。” 仆从刚离开，崔娘子就带着李芸过来了，李芸手里拿着一把颜色各异的绣线，品质比之前用的那些要好，崔娘子给了优惠，这些绣线也要二十文呢。 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不多时，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便跑了进来，眼神在铺子里转悠一圈，瞧着李桐和李芸喊道，“二姐，小妹，咱回家了。” 姐妹俩回头，这不是李明泽是谁？ 这家伙到了镇上说什么也要跟着老爹去租马车，李大丰一想，去就去吧，把两个女儿送到衣铺外就带着李明泽走了。 这会他过来，想来是马车租好了，正好李芸也付好了绣线的钱，她把绣线收好，让李桐拿着，然后抱着布匹同崔娘子告辞，“爹来接我们了，就不打扰崔娘子了。” 崔娘子见她一个小姑娘，就把布匹接了过来，送她们出去。 李桐朝孙明俊摆手，“我回家了。” 孙明俊点头，面色有点急，扭头张望了一下，好不容易看见了仆人的身影，急走了两步，拿过仆人手中的莲子糖，急急的说道，“李家妹妹等等。” 他在门口追上李桐，把一碟子莲子糖给她，“你吃，很甜。” 李桐一怔，随后微微笑了来，一张笑脸明媚灿烂，她说，“谢谢。” 孙明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将一碟子莲子糖都塞到了她手中。 李芸看向崔娘子，“这......” 崔娘子不在意的笑笑，“不碍事，也没多少，拿着甜甜嘴。” 李芸便咽下了那些话，朝崔娘子道谢。 李明泽挤到两人中间，上下打量着孙明俊，“你是谁？” 李桐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歉意的对孙明俊说道，“这是我四哥，他没恶意的。” 门外，李大丰见儿女堵在铺子门口不出来，便从车架上跳了下来，“云姐儿，出什么事了？” “没事，爹，我们这就来。”李芸高声应道，然后催促身边的弟妹离开。 崔娘子这才注意到李大丰，眸子瞬间瞪大，不可思议的说道，“你不是瘫了吗？” 李大丰自然认出了崔娘子，往日他跟妻子来这里卖帕子，崔娘子的价格一直给的很公道。 他含笑拱手，“往日多亏崔娘子照顾，我这腿前些时日在县城医治好了。” 崔娘子抱着布迈出门口，上下打量着李大丰，又是惊又是喜，还夹杂着几分懊恼，“哎呦，那真是好事，大好事，恭喜，恭喜啊！” 崔娘子忙说着吉利话。 一直到李家几人离开，崔娘子还站在门口张望。 后来，还特意跑了趟保和堂同孙掌柜说了这件事，孙掌柜原是不信，那瘫了的怎么可能治得好？但见妻子信誓旦旦的模样就知道这事是真的。 他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还是想不明白永昌县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大夫？ 马车慢悠悠的进了村子，从李家大房门口路过时，恰好赵氏站在门口同一夫人说话，远远就看见了坐在车架前的李大丰，喉咙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大丰目不斜视，驾着车子径直离开。 赵氏“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这大丰自打治好了腿，二房的日子也起来了，你看看又是买地，又是建屋子，这马也是买来的吧！啧啧，真是了不得。”旁边的妇人往旁边躲了一步，心里嫌恶赵氏面上却不显，话里还尽是挑拨之意。 赵氏一听就火冒三丈，这些事她早就听说了，还听说李明诚在县城寻了份差事，那老萨也跟着去县城读书去了，这二房真是有本事了。 “了不得又怎么样？不还是乡下的泥腿子！”赵氏冷哼一声，气冲冲进了家门。 那妇人也不恼，乐呵呵地回了家。 还没走远，就听见李家大房响起了一声声咒骂。 嗯，骂的还是李家二房的人。 第五十一章 一家人去县城 马车顶着月色出了门。 李桐靠在李芸肩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苏氏拿了个小被子给她盖上，顺手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低声说道，“还早，你们俩在马车上睡会。” 李芸撩开车窗看了一眼，漫天繁星伴着银月，马车悠悠驶向了村口。 李明泽也凑了过来，挤在李芸身边，看着星空下安静的村子，眨着眼睛，一脸兴奋，“真的要去县城了！” 清凉的风吹过，李芸拉着四弟坐好，将车窗关严实，苏氏抬手把那张薄被朝她腿上搭去。 李芸微微笑，靠着车壁闭上眼。 马车里面严严实实的，除了坐的四个人，角落里还堆了些吃的用的，都是要带去县城给两个哥哥的，李明泽睡不着，一双眼睛乱转，看得实在无聊了，他扭头低声说道，“娘，我能跟爹去外面坐吗？” 苏氏瞧他闲不住，便允了。 李明泽瞬间高兴了，起身就要朝外面喊，只是声音还没有发出，就被苏氏一个凌厉的眼神制住了，他讪讪的捂住嘴巴，悄悄挪去了车架上。 李大丰瞧见他，不由得低笑，把身下的坐垫分了他一半，“扶稳了，坐好啊！” “爹，我知道。”李明泽高兴的应道，还是这里视野好，坐在车厢里有什么意思？ 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道路平稳，李大丰抖着缰绳，让马儿跑起来。 村子里，李家大房的院子里有了动静。 李雪揉着眼睛进了灶房，她每天都要早早起来给一家人准备早食。 往日这个时辰，除了她，各房都是没有动静的，今日，爹娘的房里隐隐有声音传来，她缩了缩肩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赵氏一晚都没怎么睡，满脑子都是李家二房那些事。 那一家子眼看着起来了，竟然想着法子跟他们这一房断了亲，她越想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睡不着。 旁边的男人倒是睡得香，赵氏憋了一晚上的气，伸手将李大河捅醒，“睡睡睡，，就知道睡！” 李大河被扰了觉，满脸不耐，翻了个身，“你不睡还不许别人睡了？” 赵氏听了这话，一挺身就从炕上坐了起来，怕吵醒她的心肝肉，就压着声音朝李大河嚷嚷，“老二家昨日可是赶着马车回来的，他有那本事，又是给儿子在镇上寻了差事，又是建屋子买马的，怎么不想着点你这当大哥的！” 李大河拧着眉头睁开眼，眸子里映着几分烦躁，“要不是你，两家也不至于断了亲，当初这事可是你同意的，现在又闹什么？” “我当初不也是为了家里好，他瘫在床上两年，耗尽了家底，这亲戚留着有什么用？”赵氏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你是他亲大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怎么能记仇！” 李大河缓缓坐了起来，慢悠悠的说道，“你上次不是去找他们了，老二不是连家门都没让你进？” 说起这个赵氏就更生气了，她换了个姿势，对着面对着李大河，“农忙的时候，老二给老三一家收了稻谷，连你这个大哥的地头都没来转一圈吧！呸，真是个白眼狼！” 李大河眸子一暗，心里对老二也有些不满。 那断亲之事不过都是在气头上，怎么能当真？如今他也好了，一家人不是该和和睦睦的？ 赵氏眼珠子一转，伸手挽上李大河的手臂，声音缓了许多，“这样，等会你过去一趟，他家老三不是在县城读书吗？你跟他说说，把咱家明全也送过去，明全自幼聪明，说不准也能考个秀才、举人的回来，到时候你可就风光了！” 这话说到了李大河心上，瞧着赵氏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赵氏继续道，“不管怎么说你是他大哥，这点面子老二还是得给你的。” 她说的信誓旦旦，李大河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觉得该是如此，他板着脸“嗯”了一声。 赵氏见状顺了口气，老二一家要是懂事就该乖乖把他家明全也送去镇上，这样两家人还是亲戚。 眼见天色也不早了，催着男人赶紧起来去办正事。 两口子盘算的挺好，没想一大早赶去二房竟撞了门，一把大锁明晃晃的挂在大门上。 问了离得近的邻居，没人瞧见二房的人去了哪里。 李大河想着待会再来，赵氏瞧着那把大锁，忍住了咒骂，哼了一声回家。 另一边，李大丰驾着马车进了城门，他们有儿子租赁的房子的地址，但是这个时候，估计两个儿子都不在，他想了想对马车的人说道，“咱们去县衙边上瞧瞧，看看能不能遇上明诚。” “好。”苏氏撩起帘子应道，眼睛好奇的打量着。 李芸在进城门前就醒了，此时倚在车窗前，偷偷瞧着县城的街景。 李桐半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这里她来过了，兴趣没那么大，不过她也想去县衙瞧瞧，那里她还没有见识过。 县衙附近有个茶水摊子，李大丰把马车停在县衙门口对着的巷子里，苏氏下了马车去摊子上买了几碗茶水回来。 几个人在车上喝着水，盯着县衙门口，瞧着进进出出的人。 也是巧了，李大丰碗里的茶水还未见底，就见着个熟悉的身影跟在一个锦衣小公子身后，从县衙里面走了出来。 他赶忙跳下车，手里的碗都没来得及放下，冲出巷子，朝对面招呼道，“明诚、明诚。” 对面的锦衣公子和李明诚同时朝巷口看了过来，李明诚一怔，随即躬身朝身边的公子说了句什么，那公子摆摆手就回了县衙里。 他这才满脸喜意的朝巷口跑来，“爹您怎么来了？” 一晃月余，长子好像突然就长大了，一身公服，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腰带，人看着都不一样了，李大丰抬手拍拍儿子的肩膀，一脸欣慰。 马车里的人早在李大丰喊人的时候就听见了，这会儿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李明诚这才看见家里人都来了，立马抛下老爹，迎了过去，“娘，二妹妹，四弟，小妹！” 苏氏的双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李明诚瞧，“你们许久没有来信，我和你爹放心不下，就寻过来看看，没耽误你差事吧？” “没有，劳爹娘惦记，儿子下次一定常写信回家。”他拱手道。 苏氏眼眶微红，长子不一样了！她伸手扶起李明诚，“一家人不讲究这个。” 李明诚“嘿嘿”讪笑，目光一转，看向最小的那个。 李桐这会儿倒是神采奕奕，对上李明诚的目光，脆生生喊“大哥。” 李明诚笑着点头，大手揉揉她的发顶。 第五十二章 县城 李明诚将家人送去城中租赁的宅子就匆匆回了县衙。 宅子处在闹市区，出了巷子就是街面，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商户，书肆、茶馆、酒楼、还有各样的小吃，通通离得不远。 李大丰和苏氏对视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这宅子位置是好，但着实破旧了一些，正房三间，厢房三间。 兄弟俩各住了一间正房，东边是厢房做灶屋，杂物房一类的，西侧有个简易的棚子，拴着家里新买的那头骡子。 离远了就能看见，那厢房屋檐破了一角，屋顶的瓦片也不全。 李芸瞧着这宅子，着实是没有家里的好。 李桐站在院子里，将宅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唯一满意的地方，就是院中的那口水井了。 之前来县城那次就听说了，除非自己家里有口井，不然现成的住户吃水是要花钱的，一条巷子的人家统一用一口井，跟村里的人一样，打水也是要排队的。 李明泽想的少，在院子里四处转悠，这摸摸那碰碰的。 李大丰和苏氏将马车里的东西搬进院子里，苏氏拿出荷包数了三两银子给他，“这屋顶还是得补一补，你去城里转转哪里有卖瓦片的，买一些回来。” 苏氏话音一顿，索性将手里的荷包都给他，“就五两银子你都拿着吧，再买套桌椅板凳回来。” 她每个屋子都瞧了一遍，几个房间里，只有一个房中有张书案，有把凳子，想来也是给老三读书写字用的，也不知两个孩子平日吃饭都是怎么解决的。 李大丰接下了银钱，这宅子是得修一修，该添置的也得添置。 李桐小跑着过来，缠着李大丰，“爹，我也要去。” 李大丰哈哈笑着，看了妻子一眼，在苏氏的默认下一把抱起小女儿放到马车上，李明泽见状追了过来，嘴巴才张开，就听苏氏在一旁开了口，“小四就留在这，去灶屋里生火烧水。”苏氏打算将几个房间好好收拾一遍。 李明泽蔫巴巴的“哦”了一声，一脸羡慕的瞧着被老爹抱着离开的小妹。 李桐笑着朝他挥手，小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了句什么。，李明泽似是看懂了，点着头笑了起来。 李芸瞧他这副模样，轻轻摇头，挽起袖子给苏氏帮忙。 李大丰前两年来县城卖过猎物，对城里还算是熟悉，知道哪里有木匠铺子，直接赶着马车过去了，铺子里现成的桌椅板凳，李大丰瞧了瞧，和老板商量好价格就直接让铺子活计给装上车了。 然后同店铺老板打听了一下哪里能买到瓦片，这老板热心，给他指了方向，还告诉他，乔老头的瓦片结实又便宜。 父女俩顺着那个方向走，顺利找到了卖砖瓦的乔老头，他们瓦片要的少，可乔老头一听是木匠铺的老板介绍来的，还是给便宜了几文钱。 东西买好了，李桐坐在车架上，李大丰就牵着马车慢慢在街上走着。 沿街叫卖的小贩很多，李桐眼睛四处打量着。 “幺儿有什么想要的，爹买给你！”李大丰掂着手里的荷包，还剩了一半银钱呢。 李桐眯着眼睛笑，想起了昨晚抱回去那匹红布。 “这布得不少银子吧？”苏氏摸着锦缎移不开眼。 李芸心虚的摸了下鼻尖，低声道，“三两。” “三两？”苏氏抬起头瞪大了眼，看看手中的布料，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老实温顺的二女儿。 李大丰也惊讶了，没想到这布这么值钱。 “你哪来的银子？我不是就给了三十文钱吗？”苏氏皱眉问道。 李芸忍着不去看身边的小妹，将在崔娘子那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讲了，当然忽略了一些小妹所说的话。 苏氏和李大丰听后更加震惊了，一张双面绣的帕子竟然卖了五十文钱？二女儿也真敢要价？ 两人看向李芸的目光渐渐多了一抹复杂，他家女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都能跟崔娘子谈生意了？ 苏氏对李芸好好说教了一顿，让她以后不能这么冲动，好歹要回来商量一番，不过那布匹给李芸送去房里。 她瞧着一脸受教的女儿，声音缓了下来，“这嫁衣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娘听你的，崔娘子不收也没关系，咱们多秀几条帕子就能挣回来。”这料子好，留给女儿当嫁衣也是行的，总之是不会浪费。 李桐对李芸眨眨眼，一脸的果然如此的模样。 她就知道，苏氏是不会阻拦这件事的，说教自然是少不了的，毕竟三两银子对于在家里来说也是笔不小的银钱了。 但是，谁让家里父母改名了，不然她也不敢大着胆子先斩后奏。 家里的竹鼠还没卖已经有了别的挣钱的路子，苏氏的心稳了，即便以后竹鼠挣不来钱，她和女儿多绣些帕子也能供给家里的开销。 夜里，李大丰听了妻子的盘算，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越发坚定了要将后院的竹鼠养好、养肥，不能让妻子女儿太劳累了。 前面有卖冰糖葫芦的，李桐指着那个要喝的小贩说道，“爹，我要糖葫芦，要七个，我们每个人都要分一串。” 李大丰牵着缰绳的手一紧，瞧着笑颜如花的小女儿，狠狠心答应了，“行，就买七个。” 他招呼小贩过来，要了七串糖葫芦，不过付钱的时候，一只小手先一步伸了过去，李桐仰头看着李大丰，“阿娘昨天给的买绣线的钱没用完，二姐姐给我了，正好可以买糖葫芦。” 李桐抓着一把铜板，小贩数了正好十四枚，一次卖了这么多，小贩笑的合不拢嘴。 等人走开，李大丰朝小女儿说道，“咱家幺儿聪明，这么多钱都能算的明白！” 李桐眨了下眼睛，无辜的说道，“二姐姐教的。” 李大丰从自己的荷包里数了十四枚铜板给她，“你还笑，那钱自己留着，糖葫芦爹买！” 李桐想了想，笑眯眯的接了过来，“那我留着给爹打酒喝。” 李大丰一怔，随即呵呵笑道，大手揉着李桐的头，“好，爹等着！” 第五十三章 一家团聚 马车转到街角恰好遇到了散学回来的李明轩。 李桐眼神好使，一眼看见了前边穿着青色长衫，腰背挺直的三哥，她扬声喊道，“三哥。” 李明轩脚步一停，回过头来，绷直的唇角渐渐弯起，“爹，小妹。” 李大丰牵着马车过去，上下打量着三儿子，“明轩这身衣服好看，越发像个书生郎。” 李桐连连点头，“等过年的时候让娘给几个哥哥都做一身，这样咱家书生郎就多了！” 李明轩眉眼隐隐多了一抹笑意，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嗯，养的不错，有肉了。 李桐努努嘴躲开，李大丰适时开口，“咱们先回去，你娘还等着呢！” 李明轩心下了然，既然爹娘都来了，那二姐和小四肯定也一起来了。 李大丰想让他上马车，但这里离家不远了，他便没有坐上去，走在了车架另一边。 就在这时，街角转弯处突然跑出来一道人影，那人行色匆匆，慌乱之际撞在李明轩身上，李明轩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 “抱歉。”撞人的少年抬头和李明轩道歉，目光一偏，看到了车架上坐着的女孩，微微一怔，李桐亦是一惊，瞳孔一缩，目光直直的与那少年对视。 李大丰此时也看清了少年的面容，惊讶开口，“你不是邱大夫身边的那个药童吗？” 邱成目光微移，迅速低下头，沉声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便匆匆离开。 “哎。”李大丰看着他的背影越发不解，这少年长得同那位药童一模一样，他肯定没有认错，只是这人明显比当时落魄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爹认识那人？”李明轩将爹和小妹的神色看在眼中，此时亦盯着那少年离开的背影，语气淡淡问道。 李大丰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扭头看向小女儿，“他是不是邱大夫身边那个药童。” 李桐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片刻后歪着头模棱两可地说道，“有点像，但他不是否认了吗？” 就那副被人欠了八百万的样子，不是邱成还能是谁？不过他也算守诺，毕竟当初就说好了银货两讫，他们便互不相识。 李大丰越发狐疑，边牵着马离开，边同李明泽解释。 “既然人家已经否认了，爹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兴许人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李明轩说道，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车架上晃着小脚的妹妹。 李桐察觉到那道盯着自己的目光，一颗心微微提起，他这个三哥极其不好糊弄啊！ 她猝不及防地转头对着李明轩做了个鬼脸，李明轩一怔，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李明轩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大丰伸手将小女儿往上提了提，幺儿的性子是越来越爱闹了。 三人赶到家门口的时候，李明诚恰好骑着马回来。 “这马哪来的？”李大丰瞧着由远及近的马儿，不禁上前摸了摸。 李明诚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给了老爹，去牵老爹停在门口的马车，“县令大人赏的。” 正好爹娘这次来可以将院里的那头骡子牵回村里，以后他和三弟来回骑马，还省时间，他同李大丰说了，李大丰自然是同意，家里还是要有头牲口，不然他在也盘算着等以后卖了竹鼠攒够钱就去买一头牛或者骡子的回来，这回倒是省了。 爷俩去栓马，再把车上的物件搬下来。 苏氏从灶房里招呼道，“回来的正好，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打扫的活计都交给了云姐儿和小四，她在灶屋里忙活，眼看着就到晌午了，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李明轩挽起袖子进了灶屋，低声唤了一声“娘。” 苏氏这才知道老三也回来了，身上穿的青色长袍好像有些松垮，当娘的不禁有些心疼，“怎么还瘦了呢？” “可能长个了，大哥有给我买肉吃，娘别担心。”李明轩解释道。 苏氏用袖子沾了沾眼角，两个孩子独自在外，她有些心疼。 锅里炖了竹鼠肉，从家里选的一只肥硕的公鼠，收拾好了带过来的，直接下锅炖就行。 前一日从镇上买的猪五花，做了一锅红烧肉，家里腌好的咸菜，用肥肉片子炒了，还有豆腐、菘菜，用肉一起炖的，旁边的陶罐里炖着鸡汤，里面特意放了晒干泡好的竹荪。 那鸡汤昨晚就炖了，今日一早连着瓦罐一起拎来的，放在火上热热就行，还带十几个蒸好的白面大馒头。 李明轩帮着苏氏将饭菜端去堂屋，新买的桌椅板凳已经摆放好了，李桐拿着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尘。 李明诚在院里洗手，用力吸了吸鼻子，大声喊道，“还是娘做的饭香。” 李大丰在旁笑着揶揄，“这是馋了？” 李明诚大大方方的承认，不等老爹，匆匆擦了手就往堂屋跑。 “臭小子。”李大丰丢开擦手的布巾大步跟了上去。 苏氏忙说，“慢点，慢点，娘做得多，都有份！”往日吃饭最急的是小四，老大还怎是难得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苏氏又心疼又好笑。 李明泽这时也闻见了饭香，拿着抹布就从房里出来了，瞧着一桌子荤菜瞪大了眼睛，嘴里小声嘀咕着，“娘真偏心！” 话音一落，头上就被拍了一下，李芸站在他身边，温和笑着，“你在家里少了吃食了？大哥和明轩多久没回家了，娘自然是给他们做点好的！” 李明泽一想也是，挠着头讨好身边的人，“二姐姐，我饿了，咱们吃完了再擦行不行？” 李芸眉梢轻挑，大大方方的准了，牵着弟弟一起去院子里洗手。 一家整整齐齐的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了顿团圆饭。 另一头，村子里。 赵氏从早上到中午，催着李大河往二房跑了三趟，次次撞了门。 “二弟一家这是去哪了？”李大河疑惑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就算去镇里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赵氏眼睛一转，“哎呦”一声，“这一家子不会搬去县城了吧？不会不回来了吧？” “那不可能。”李大河想也没想的否认，“田地都在村子里，他们一家都去县城吃什么喝什么？” 赵氏闻言，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她还真怕老二一家搬走。 第五十四章 等到了 夜深了，村里一片宁静之际，一辆马车驶进了村子，若是此时有人出来瞧一眼，就会发现马车旁还栓了一头骡子，紧跟着马车前进。 车停在李家二房门口，李芸下车去开门锁。 李桐早就睡着了，苏氏拿着被子将她裹紧，抱着下了车，李明泽睡眼惺忪的从车内钻出来，李大丰伸手，一把把他提了下来，李明泽眸子瞪大，瞌睡瞬间不见了，就差拍着手喊“再来一次”！ 苏氏安顿好孩子和李大丰去后院，给家里那些小东西添食，顺便瞧瞧那些母鼠的状态，好在都好得很，之后两人回屋匆匆收拾一番就睡下了。 二房一家人一夜好眠，赵氏却又是几乎一宿没睡。 白日里过了晌午，她又去二房转了两圈，直到天黑，那家人依旧大门紧锁。 她怀疑那一家子就是去县城了，这下就连李大河都迟疑了，不过他还是坚持说“田地都在，说不准明日老二一家就回来了。” 赵氏不放心，这找不到二房两口子，她家明全就去不了县城读书，这多耽误事儿啊！ 翌日，天色微亮。 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响，赵氏一个激灵从炕上爬了起来，看了眼天色，披上衣服匆匆出门。 李雪在院里打水，瞧着突然出现的这么早的赵氏，怯懦的说道，“娘，我这就烧饭，您等等。” 赵氏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直接开了大门出去了。 李雪垂下头，继续干活。 二房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李大丰拿着镰刀背着竹篓出了家门，正好和赵氏错过，不过，赵氏一眼便看见门上拴着的那把大锁不见了，她心里一喜，看着紧闭的大门，凑近去听院里的动静，不过什么也没听到就是了。 她试着推了一下，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她眯着眼往里瞧了瞧，与以往倒是没什么两样，赵氏直起身翻了个白眼，掩上门，扭着腰，一身轻松的回了家。 李大丰割了满满一大筐新鲜的芒草的回来，苏氏这才刚穿戴整齐从房里出来，“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昨日回来的晚，想让你多睡会儿！”李大丰语气温柔，大手在衣摆蹭了两下，将妻子鬓边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 苏氏轻抿着唇，微微一笑。 李芸正巧从房里出来，悄悄掩上房门，一抬头，正好看到爹娘亲昵的一幕，不自在的偏过头去，低低唤了声“爹娘。” 苏氏脸一红，后退一步，拉开了和李大丰的距离，李大丰收回手，神色如常的说道，“云姐儿也起了。” “嗯。”李芸走到院子里，问苏氏早食吃什么？ “你看着做，我跟你爹去割芒草。”苏氏眼神闪躲，大早上让女儿看见这一幕，她都不敢跟女儿单独相处了，匆匆丢下一句话就去背竹筐。 李大丰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对二女儿说道，“你娘害羞了。” 李芸含笑点头，挽起袖子去灶屋烧水，天凉了，盥洗得用热水，顺便做了早食。 之前蒸的馒头家里还有剩，李芸放在锅里热了，从腌菜坛子里捞出一些小菜，等会用馒头夹着吃就行了。 爹娘出了门，李芸先打了水洗脸，然后拿了针线筐坐在灶门前绣帕子，嫁衣的样式还没定下来，等小妹醒了得问问她，那么好的料子，可不能糟蹋了。 李桐在房里睡的正沉，早就将那匹红色锦缎忘到一旁去了，不过李芸早就想到了，今日小妹必然不会起的太早，只是这懒觉也没睡的太久就是了。 李家大房，赵氏这会儿也不着急了，等着李雪把早食做好，她回房叫醒了李大河，一家人坐在一起，赵氏今日难得没有摆脸子，连带着李明利给了李雪一个杂面馍馍，赵氏瞧见了也只是白了两人一眼，没有骂人。 不仅兄妹俩觉得稀奇，连带着小赵氏都觉得新鲜，试探着多拿了一个馍馍，竟真的没有被骂，她一时激动，便凑过去问道，“姑姑，咱家是不是有啥好事儿？”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赵氏嗔怪了一句，转头笑眯眯的给小儿子剥了个鸡蛋，“全儿，多吃点鸡蛋，聪明！” 李明全连连点头，眼都不眨的就吃下去半个。 小赵氏被说也不恼，依旧陪着笑脸，只是心里越发肯定，家里肯定是有啥好事了。 吃过早食，赵氏拉着李大河慢悠悠的出了门。 小赵氏见状捅了李明利一下，“咱俩跟过去瞧瞧，娘肯定又发现啥好事了。” 李明利面无表情的看着小赵氏，小赵氏见他无动于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里，嘴里嘀咕着“不去就不去。” 李雪怯怯的望向大哥。 “干活。”李明利手脚麻利的收拾着桌子，李雪见状，紧跟上他。 小赵氏从房里探出头来，盯着兄妹俩的背影暗暗啐了一声。 当初要不是看在姑姑和李家殷实的份上，她才不愿嫁给这个榆木疙瘩，眼下日子虽然说不上差，可李明利却一点情趣都没有，她嫁过来半年多了，肚子也没个动静，指不定哪天姑姑想起来就会寻着她找茬！ 小赵氏拧着个眉，“砰”的关上了门，这次是真的生了气。 李大丰同苏氏又割了两筐芒草回来，晒在院子里，李芸打好了水，趁爹娘洗手脸的，她去灶屋捡了馒头，热过的馒头暄软蓬松，她把馒头从中间掰开，夹上几片咸菜。 瓦罐里烧了热水，干吃馒头噎得慌，喝点热水冲冲就好了。 三个人也不用去堂屋来往，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蹲在灶屋里吃，另一手端着碗热水时不时喝上两口，还能暖暖身子。 “这天儿越来越凉，芒草和柴都得多备些。”苏氏说道。 李大丰跟着点头，“这样，我去趟老三那，让老三和明华跟着忙几天。” “行。”苏氏想着这会儿田里也没啥要忙的，钱氏养的那些鸡，早早就备好了草料，她一个人也能忙的过来，老三给她家帮忙不耽误事儿。 苏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扭头朝二女儿说道，“你三叔三婶往日也没少接济咱家，那个双面绣...咱教教苹姐儿？” 李大丰一听这话，也扭头看向二女儿，老三一家仁义，这双面绣可是手艺活，学了没坏处，只是这绣活他不懂，还是得看芸姐儿的意思。 李芸瞧着爹娘那迫切求成的眼神，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可这事该和小妹商量一下的，毕竟...... 她犹豫着，“我......” “嘭嘭嘭”的敲门声响起，霎时打断了李芸未说出口的话。 李大丰吃掉最后一口馒头，起身去开门，苏氏和李芸也跟着起身，朝外望去。 第五十五章 吓唬 “二弟在呀！这腿是真的好了？”李大河站在门外，一脸温和说着话，“大哥真为你高兴！” “嗯。”李大丰声音平淡，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身体堵着门没有让开。 苏氏和李芸在灶屋前就听到了门外的声音，听声音只有李大河一人便没有上前，拉着女儿回了灶屋。 李大河搓了搓手，半晌都不见二弟让开门，只好厚着脸皮说道，“咱哥俩许久不见，要不还是进去说？” 李大丰眼皮微沉，犹豫了下还是让开身让李大河进了门。 苏氏隔着窗子瞧见了，只叹了口气，却没有露面。 李芸担心的拉了拉苏氏的衣角，苏氏淡淡道，“没事，让你爹去处理吧！” 李大丰没有请李大河去堂屋，就在院子的石桌前坐下了，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这次登门可是为了李明全的前程，李大河怕赵氏出现搅了事，就让她在远处等着，她今日也算懂事，知道二房一家同她合不来，就藏在远处的大树后，悄悄看着这边的动静。 远远瞧见李大河进了门，苏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笑得一脸得意，缓缓朝二房门前靠近。 李大河四下打量着，瞧见了院中晾晒的芒草不禁疑惑起来，“二弟割这些草是养了什么牲口？” 李大丰含糊“嗯”了一声，想着后院的马和骡子也该喂了，回头还得去趟镇上把马还了，他瞧着李大河那副欲言又止的摸样索性直接问道，“你来是为了何事？”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大哥就不能来瞧瞧你？”李大河说的真诚，若是没有后面的话，李大丰可能就真的信了。 只听他话音一转，问道，“听说明诚在县城寻了份好差事？连带着明轩都跟去了县城，还入了私塾？” 李大丰早就料到这些事瞒不住，也就大方承认了，“是。” 李大河一脸喜意，身体不由得微微前倾，“老二，你我两家之前虽然有些误会，但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说，是吧？” 李大丰一向直来直去，却也不缺心计，听李大河说了这么多，就猜到是有事来求，不禁蹙起了眉头。 果然，不等他开口，李大河就继续说道，“你看，明全也不小了，正是读书的年纪，不然将明全也顺便送去县城，跟明轩一起，还能有个伴儿。” “不行。”李大丰想也不想的拒绝。 李大河脸色微沉，声音不似之前那般讨好，“怎么不行？难不成你还真记恨上我了？” 李大丰还未来得及开口，苏氏一步从灶房迈了出来，对着李大河道，“明全还小，去了县城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也放心？何况，镇上就有私塾，束修比县城便宜不说，回家也方便。” 苏氏一连说了许多，李大河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关键是他竟也觉得在理。 赵氏躲在门外听了许久，这会儿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了大门，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这镇上的夫子怎么比得上县城的，我家明全聪明伶俐，放在这里不是耽误了吗？” 苏氏一见赵氏就没了好脸色，眉头拧成一团，瞪着她没说话。 赵氏还以为自己说服了苏氏，沾沾自喜的继续道，“难得你担心明全没人照顾，不然我一起跟过去好了。” 李大河瞪了一眼赵氏，她怎么能去县城？ 苏氏被气笑了，额角轻抽，连着李大丰都不知说什么好。 “你愿意去就去没人拦着你。”苏氏道。 赵氏一怔，“你答应了？” 苏氏案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那是你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瞧着在场所有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断了亲的。” 李大丰沉默着，没有阻止苏氏的话。 大房两口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他们这是不想管？ 李大河皱眉看向自己的二弟，“你也是这么想的？明全可是你亲侄子？这点小事你都不管？” 李大丰依旧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赵氏打了好几天的算盘都落了空，自然是不甘心，抬手指着苏氏骂道，“你个小贱人，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仅如此，老二看病我家也是出了钱了，如今明全的束修你也一并拿了吧。” “赵氏，你嘴巴放干净点。”李大丰呵斥道。 苏氏翻了个白眼，她实在想不通赵氏一天天都在想什么？让她出李明全的束修？这话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李大河倒不觉得赵氏这话错了，不甘示弱的朝李大丰怒道，“老二，那是你大嫂！” “我呸，一个孤女竟然跑到我李家指手画脚来了，真是惯得你！”赵氏挽着袖子就要上前。 李大丰将苏氏护到身后，厉声道，“断了亲就没关系了，李大河，今日赵氏敢动手就休怪我不客气！” 赵氏被李大丰凌厉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止住了脚步，李大河也怔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爹，断亲的文书在哪？让大哥递给县令大人，问问这个私闯民宅是个什么罪？” 院里的人瞬间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李桐小小的身影倚在李芸身边，半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给一种莫名的冷意。 赵氏嗤笑，“真是什么人下什么种，长辈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李桐瞬间睁开眼，干净漂亮的眸子直直盯着赵氏。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赵氏被她盯得浑身泛起了寒意，下意识退了一步。 李桐轻笑，收回目光，仰头看向身边李芸，语气天真的问道，“顺便让他问问，母亲无故被人堵在家中咒骂、欺侮，有权拿人吗？县令大人看在大哥的面上，该是会受理此案吧？” 李芸瞧着小妹眼里的那抹狡黠，按照事前商量好的，配合地点了点头，“大哥这个衙役是县令大人钦点的，这事该是能为母亲做主的。” 李大丰和苏氏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一时都没有开口。 “你们两个便宜货甭想吓唬我！”赵氏嘴硬，但却已经有了想走的冲动。 李大河也没想到，大侄子竟在县城当了衙役，还在县令大人面前露了脸。 老二和老二媳妇都没有否认，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他伸手拉了把赵氏，呵斥道，“闭嘴！” 赵氏缩了缩头，真的就没有再说话，只恶狠狠的瞪了李桐一眼，却在触及到李桐似笑非笑的神情时激灵了一下，心脏“咚咚咚”狂跳。 她下意识移开目光，只觉得那小丫头的笑容里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老二，今日是赵氏口不择言，大哥替她给弟妹赔罪。”李大河有些讨好。 李大丰不买账，没接话，苏氏“哼”了一声，看向别处。 “今日是我们的错，改日大哥再来，改日再来。”李大河没讨到好，讪讪一笑，拉起赵氏离开。 关门的活被李桐抢了，在赵氏迈出门口的那一霎，李桐低而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轻飘飘、阴恻恻的响起，“下次，可就不是吓唬了！” 赵氏脚步一顿，原地打了个冷战，李大河迅速回身，只见小姑娘笑眯眯的瞧着他，缓缓关上了大门。 “你听见了吧？真是邪门，那丫头、那丫头不正常！”赵氏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李大河张了张嘴，话却不知该怎么说。 那明明就是个小丫头啊，怎么会突然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第五十六章 记仇 院子里，李桐和李明泽坐在一起，一人手里拿着个一个馒头，慢悠悠的咬着。 苏氏和李大丰并肩坐在一起，两人同时朝旁边的二女儿使了个眼色。 李芸会意，拉起小四朝外走，给了小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小妹同大房两人说的那番话，是真唬住了人，连着她都吓了一跳，若不是小妹提前嘱咐过，她真不知如何应付。 李明泽不明所以，“我还没吃完呢？” “出去吃！”苏氏语气有些严厉，李明泽悠地闭了嘴，乖乖跟着二姐走了。 李桐只当没看见，无辜的看向面前的爹娘。 李大丰见了她这副样子，心里直咂舌，质问的话说不出口了，下意识去看身边的妻子。 没办法，苏氏只好开了口，但语气不自觉的温柔了起来，“幺儿啊，你说的那些话是谁教你的？就是让县令大人做主、让你大哥拿人的话。” 李桐咬了一口馒头，嘴里含糊道，“大哥说的，大哥说要是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找事，就把大哥去县衙当衙役的事说出来，乡下人老实、见识少，一准儿能吓唬住！” 哎，真不好意！又让大哥背锅了！ 李大丰和苏氏对视一眼，两人莫名松了口气。 李大丰双手交叠，用力搓了两下，“那个，也没什么事了，我先去趟镇上把马车还了。” 苏氏也跟着朝外走，“我去割草，幺儿啊，你吃完了就回去躺会，好好的觉，都被搅了。” 李桐偏头瞧了眼外头高升的日头，笑眯眯“嗯”了一声。 “你瞧，我就说那话不是幺儿自己想的，她才多大？哪里知道那些？”苏氏悄悄和丈夫嘀咕。 李大丰点头，“是我想多了。”他那时真是被幺儿那番话吓了一跳，他家幺儿那么小，明诚怎么能跟她说那些，也不怕吓着幺儿。 二房暂时消停了，大房却是一阵鸡飞狗跳。 赵氏的算盘落了空，窝了一肚子气，回家到了家看这儿不顺眼，看那儿也不顺眼，一家子人都跟着挨了骂。 李大河心里也不痛快，尤其是知道侄子得了份那么好的差事之后，心里更是嫉妒的厉害，恼怒之下一把摔上了房门，隔绝了赵氏的声音，耳边终于清净了，只是一想到老二对他的态度，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 难不成老二真的跟他生分了？当初断亲也是赵氏闹的，妇人无知，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啊？ 李大河暗暗想着，改天还是得单独见见老二，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可不能再让这些个妇道人家插手了。 另一边，李大丰去了镇上，苏氏带着三个孩子出门割草。 李桐背着个小竹筐，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脑子在构思嫁衣的样式。 古代的嫁衣繁琐，她对这方面没什么涉及，不过在绣样上倒是可以换换，她追上前去，走在苏氏旁边，“娘，你见过的嫁衣都绣什么花样？” “高门显贵人家多是龙凤呈祥，别的大都绣鸳鸯、孔雀、百福、祥云之类的。”苏氏想了想认真说道。 李桐心里隐隐有了想法，待会回去画出来瞧瞧。 说到这个，苏氏又想起了那件事，扭头朝李芸问道，“娘早上说的那件事你是什么想法？” 骤然被问到，李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苏氏见她眼中疑惑，不由得轻笑，“就是教苹姐儿双面绣的事！” “哦！那个啊......”李芸的眼睛转向李桐，轻轻眨了两下。 李桐自然晓得自家二姐的意思，故意转开头不看她。 李芸心里一阵懊恼，知道小妹是故意如此的，偏偏她现在还没办法把她怎么样。 “娘就是问问，你若是觉得不妥就当娘没说过。”苏氏没瞧出来这姐妹俩的眉眼官司，见二女儿话中犹豫，只当她是不愿意。 李芸一时不知该怎么答，灵机一动，抬手捂着唇使劲咳了几声。 “是不是着凉了？”苏氏担忧的问道。 李芸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目光紧紧瞧着那边看热闹的小妹。 “苹姐姐性子好，跟二姐姐最是合得来，二姐姐肯定愿意！”李桐总算还有点良心，不忍心看二姐姐的窘迫模样，出声解围。 “是啊，小妹说的是。”李芸趁机说道，“娘误会了，我没有觉得不妥，我和苹姐儿脾性相投，自然愿意教她。” 苏氏满脸喜意，抓住李芸的手微微有些用力，“哎呦，你三婶知道了定然高兴。” 李芸也跟着笑了起来，才咳过的脸微微泛红，看着可人极了。 李桐挑眉，挽着苏氏的手逗趣，“三婶高兴好啊，三婶一高兴又要杀鸡吃了！” “净惦记你三婶那几只鸡了吧？”苏氏抬手点了一下小女儿的二头，语气虽嗔怪，但脸上笑意更深。 李明泽走在前面别的没听清，就听见有鸡吃了，转身跑了回来，“娘，咱今天吃鸡啊？” “你呀你，怎么就知道吃？”苏氏满是无奈，家里伙食也不差了，可是小四怎么还是一副馋相！ 李芸笑个不停，连着李桐都跟着“呵呵”笑了起来，她家小四哥就是个妥妥的小吃货！ 李明泽挠挠头，这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鸡是没吃上，不过李大丰从镇上买了肉回来，不仅如此，还带了位客人回来。 苏氏带着孩子割了草回来，将其晾晒在院中，又去后院瞧了眼那些母鼠，回来后洗了手就去准备午食。 李桐到了家回房拿了根炭笔，然后跑去三哥房里，找了张崭新的素纸出来。 李明泽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你要写字啊？写字得用那些废纸，三哥不让用这个纸。” “你说我用的，没事。”李桐将纸平铺在桌案上，用炭笔在纸上轻轻描画。 李明泽站在一旁瞧着，越看眼中越是惊喜，“小妹在作画？” “是画绣样。”李桐神色认真，头也不抬的说道。 李明泽想了想，从旁边抽了张李明轩写过字的纸，占了旁边一小块地方，拿起笔蘸了墨汁一笔一划的在纸上画了起来。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兄妹俩认真的模样如出一辙，若是旁人，不看衣着头发，估计都分不清两人。 额，不对，当是能分清，毕竟李桐比她四哥白多了！ 第五十七章 好奇 “幺儿，幺儿你看我带谁回来了？”李大丰边扯着嗓子喊，边伸手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人。 那人从车上下来，规矩的站在原地，苏氏听见声音先从灶房出来了，瞧着自家院子里多出来的精致小公子不禁惊讶道，“呀！这是哪家的公子怎么被你带回来了？” 与此同时，李桐和李明泽从厢房的窗子探出头来，瞪着眼睛道，“孙明俊？你怎么来了？快来！” 孙明俊含蓄一笑，朝苏氏拱手，“打扰了，婶子！” 苏氏忙摆手，“不打扰不打扰，去玩儿吧！” 孙明俊这才抬脚朝李桐所在的屋子走去。 苏氏见人离开，来到李大丰身边，听了解释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这都晌午了，得留在家里吃饭吧？这乡下的吃食是不是太简陋了？” 她用白面掺着杂面做的饼子，菘菜混着咸菜疙瘩一起炖的，里面放了点豆腐，已经熟了，就等着出锅了。 李大丰从镇上回来，半路遇到了保和堂的老大夫下乡去收药，孙明俊是跟着去长见识的，奈何收了药回去马时车坏了，小伙计跑回镇上要车，车夫同老大夫还有孙明俊下了车在旁边等着。 他一眼认出了站在路边的孙明俊，就停下骡车多问了几句。 原是想着送他们一行人回镇上，但老大夫坚持要等小伙计回来，权宜之下，便让孙明俊同他回家，避避风。 孙明俊知道这样不妥，但不知出于什么竟然跟着来了。 李大丰转身从车厢里拿出一块猪肉，“本就想着晚上加个菜叫上老三一家一起，不然你还是现在做了吧。” “行，我这就去做。”苏氏提着肉急急进了灶房，家里有客人，可不能太过寒酸了。 至于老三一家那都是家人，吃点什么都行。 苏氏手脚麻利的清洗了周肉，放到案板上剁开，没一会儿厨房便飘起了肉香。 “你这是在做什么？写字吗？”孙明俊远远看到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全，小姑娘面前还铺着一张染了墨迹的纸张。 “快进来，我这里还差一点就好了。”李桐朝他招了一下手，然后重新低下头，手中的炭笔继续在纸上描绘。 孙明俊朝李明泽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李明泽“哼”了一声，挤在李桐身边。 走近了，孙明俊才发现李桐是在画画，用的还是一根炭笔。 素白的纸上勾勒着墨色的线条，大朵的双生莲渐渐被勾勒出来，还未上颜色，却也能感受到其美意。 “这莲花画的着实生动。”孙明俊赞道。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画的？”李明泽得意的仿佛那画儿是他所画。 李桐手中动作未停，神色认真，“这是绣样，取意莲开并蒂，永结同心。” 李明泽不懂小妹所说，但是十分捧场的吆喝了一声“好！” “并蒂、同心......”孙明俊小声默念了一遍，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清冷的小公子瞬间如化春风。 李桐画好最后一笔，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放下笔，用镇纸压住纸张，一偏头，看见了书案角落上的另一幅画。 “咦？”她伸手拿过来，仔细瞧了瞧，“这是你画的？” 话是问的李明泽，她刚才知道四哥在自己身边动了纸笔，却没在意他干了什么。 李明泽大方承认。 孙明俊在李桐出声的时候就看了过去，此时站在李桐身边轻轻出声，“这是夏枯草？” “咦，你也认识？”李明泽歪头问道。 “人家家里开医馆的，认识草药不正常？”李桐说道。 说实话，四哥的画真不错，这夏枯草画的有模有样，一眼便能认出。 她记得这草药上山的时候她只给他指认过一次。 “你们识药？” “认识啊，小妹懂的可多了！” 李桐一时沉思，没能及时开口，被李明泽给泄了底。 她暗叹一声，朝孙明俊解释道，“家里有几本医书，闲着的时候翻看过，就记下了不少。”她将手里的画折好，用镇纸压在一起，“你也知道，我和父亲身体不好，药吃的多了，渐渐生出了几分兴趣，有时和四哥上山，见到了熟悉的药草就多说了几句，没成想竟然都被他记住了。” 李明泽还没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竟然还插嘴道，“我小妹可厉害了，房间收了一堆药材。” 李桐悠的瞪向他，李明泽下意识闭了嘴。 孙明俊在一旁只当自己没看见，缓缓道，“山里草药多吗？我也想去山上看看。” 李明泽刚想说话，却担心再次遭小妹白眼，只好抿紧唇，咽下了嘴边的话。 李桐无奈的睨了他一眼，转头对孙明俊说道，“我认识的有限，还得你自己去看。” 她知道他想学医，家中又是做医馆生意的，想来对这些早就有所涉猎。 孙明俊自小浸染医术，所学必然比李明泽这个还没怎么入门的知道的多，自从跟父亲坦白了学医不科考之后，孙掌柜更是一心培养他，不然今日他也不会跟着来收药。 保和堂有专门的药材来源，这次来乡下，只是一老者曾去到保和堂，拿了一包品相上好的血竭过去，那老者直言家中还有许多，苏掌柜这才让人专门跟过去取了一趟。 血竭难得，用于金疮散中，可增加止血效果。 “其实很多草药都长于深山之中，这边也有山，但却没什么采药人。”苏明俊目光投向窗外，望向远处。 李桐亦知道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常往山上跑了。 “丰阳山连绵不绝，父亲以前当猎户的时候也不敢轻易踏入深处，只敢在前山常有人迹之处踏足。” 孙明俊点头，父亲同他说过，此地的山脉辽阔险峻，丰阳山深处危险重重，当地人根本不敢涉足，“在附近转转，可行？” 李桐见他实在好奇，怕若是拒绝他自己偷偷上去可就麻烦了，只好应了，“改日你早些过来，让父亲带我们去。” 她不敢独自带着他去，人家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可不如他四哥那般皮实禁折腾，真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有麻烦。 “你回去同孙掌柜和崔娘子商量一下，山中危险，难免会有意外。” “我懂，必不会让李叔为难的！”苏明俊含笑说道。 李明泽见两人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说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是他和小妹最好，不就是丰阳山，他都跟着小妹前前后后走了好几趟了，也没什么新鲜的！ 第五十八章 李芸收徒 午饭过后，保和堂的孙掌柜带着礼品亲自过来接走了孙明俊，家里没什么东西作为回礼，苏氏一脸尴尬，李桐见状让她拿了出了之前晾晒的那些竹荪，还让老爹去后院宰了一只竹鼠，剥了皮送给孙掌柜。 苏氏原本还怕孙掌柜嫌弃，没成想那么点儿竹荪，孙掌柜却极其稀罕，连带着那只竹鼠都被忽略了，言道若是有多余的竹荪，他可以买。 家里自然就没有了，本来就不多，还吃了两顿，就剩下那十来根了。 孙掌柜虽然遗憾的朝苏氏和李大丰道了谢。 孙家人离开，李桐拉着李芸回了房间，神秘兮兮地将那副双生并蒂的莲花拿给她看。 “这是？”李芸满眼惊喜，犹豫的问道。 “取莲开并蒂，永结同心之意，绣在嫁衣上怎么样？”李桐眉眼生动，满脸自信。 李芸连连点头，“这并蒂莲寓意极好，绣在嫁衣上再适合不过。”她稀罕的瞧着眼前的花样，极其惊喜。 嫁衣的绣样定下了，就可以着手去做了。 李桐挨着她坐下，手轻轻挽上她的胳膊，“我也就能画画花样子，裁衣和绣活都要辛苦姐姐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李芸把画放在膝头，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姐姐喜欢这些，还能顺便给家里带来些收入，姐姐最是高兴不过了。” 就算是以往也是要绣帕子的，卖的钱可比双面绣差远了。 同样是做绣活，一张帕子的价钱胜过以往的十倍，她两日绣一张，一个月也能绣十五张，这十五张帕子值七百五十文，再加上娘绣的，一个月少说能有一两多银子进账。 爹和小妹的身体都好了，银钱存下，不管是给三弟读书用还是给大哥以后娶妻用都是好的。 李桐晃着脚，压根没想到二姐姐想到那么远去了，若是知道，肯定会说“指望卖帕子攒够三哥读书的钱有点难。” 大哥买的那几本医书可是花了二十多两银子，还都只是些识药入门的东西。 以前只知道古人读书科举费钱，没想到是真的。 姐妹俩说着话，李桐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李芸轻笑一声，李桐懊恼，靠着她的肩膀撒娇，“小孩子觉多，二姐姐不许笑。” “好，姐姐不笑。”李芸弯着眼角，把画放到一旁，倾身给她解了外衣，“睡会吧，今日我家幺儿起的早，又辛苦画了花样，该是好好休息的。” 李桐听出她话里的调笑，哼笑了一声，顺势躺下，由着姐姐给自己盖上被子，翻过身去阖眼睡了。 李芸抱着红锦缎和画纸去寻苏氏，两人开始忙碌这件嫁衣。 下午，李大丰带着李明泽，叫上了李大山和他两个儿子一块去挖竹根，顺便让钱氏没事儿带着苹姐儿去家里坐坐，特意说了是苏氏让他传的话。 钱氏正好想过去，闻言立马带着女儿出了门。 她们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了那匹红锦缎，钱氏上手摸了摸，“呀！这料子好啊！给云姐儿当嫁衣不错！” 李芸羞得脸颊通红，连着李苹都微微有些害羞，不过那锦缎是好，她看得都羡慕了，却也仅仅是羡慕而已。 苏氏瞧着两个姑娘的样子，边笑边同钱氏解释这匹料子的用途，虽也是做嫁衣，却不是自家用的，而是用同来镇上崔娘子做生意的。 钱氏听后微微惊讶，她一直知道苏氏的绣活好，却没想到镇上铺子连嫁衣都请苏氏来绣。 苏氏又细细说了一遍，钱氏这才明白，这嫁衣还未必能卖的出去，不过这料子好，即便铺子瞧不上自家留着也不错，连她都想着以后咬咬牙给苹姐儿也扯上一块。 李芸和苏氏将锦缎收了，腾出地方坐人。 “听说今日大房那两口子又来了？没出什么事吧？”钱氏坐在炕边，盯着苏氏的神色。 苏氏无奈叹了口气，“他们两口子想送明全去县城和明轩一块读书，我没依。” “我呸，她们多大的脸？”钱氏啐了一口。 “我倒也不是针对他们，明诚做着差事，明轩也要读书，哥俩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再照顾个小的？明全那性子你也知道，惯得没了样子。” 谁说不是呢！那孩子比明泽和桐姐儿还要长一岁，穿衣吃饭还得赵氏帮着，真是没眼看，钱氏撇着嘴角“啧啧”两声。 “说到读书，明文年岁也不大，不如也送去读两年书?”苏氏突然又说道，“不如连着明华一起？” “这？”钱氏还真有过这个打算，不过要是供两个读书郎，家里可就紧张了。 苏氏一瞧她犹豫就知道她也想过了，便说，“都送去，若不是那块料子读个两年就罢了，识识字没坏处的！” 钱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左右不过就是家里稍微紧吧点。 李芸听了几句，若有所思的想到，家里四弟是最不愿看书的，可不知小妹同他说了什么，那会儿竟然捧着小妹那几本医书去看了，娘若是知道只怕要高兴坏了。 苏氏也知道三房家里的情况，虽不愁吃穿，但也只是普通的农户人家，真要送两个孩子去读书家里银钱定然也是不富裕，她凑近苏氏，从针线框里拿出了条才绣完不久的帕子，“你瞧瞧这个？” 帕子上绣的一枝梅花，还有点点落梅，精致好看。 “你这手艺我早就瞧过了，好看！”钱氏一本正经的夸赞。 “我是让你看这个！”苏氏晓得她会错了意，伸手把帕子翻了个面。 这下钱氏怔住了，将帕子来回翻看了两遍，才呆愣的问道，“大嫂你这手艺？” “云姐儿琢磨出来的，这一条帕子崔娘子给了五十文！” “五十文？”钱氏震惊了，随即又看向手里的帕子，怔怔道，“这帕子两面图案一样，完全看不出走线，是该价高的。”只是这也太高了，一条帕子卖五十文？她家一一只老母鸡也没有这个价钱啊！ 李苹瞧着这边的动静，盯着钱氏手里的帕子看了又看，惊异的看向身边的李芸。 李芸见状靠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想学吗？” 李苹张了张嘴，“想学”两个字卡在喉间说不出，这是手艺，还是稀罕的手艺，怎么能随便教给别人呢？ “我教你。”李芸一眼便猜到她在想什么，挽着她的手嗔怪，“咱们一家人，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李苹一喜，知道李芸不是故作客气赶紧顺着说道，“谢谢云姐姐，云姐姐别气。” 那边，苏氏也同钱氏说了这件事，钱氏大喜，拉着苏氏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了，一家人，不做那些虚的！”苏氏拍着钱氏的手。 钱氏点头，高兴的朝李芸说道，“三婶谢谢你，回头让苹姐儿给你送拜师礼！” 李芸连忙摆手，“三婶言重了，我们姐妹要好，可不能那样！” 苏氏也跟着说道，“你这可就见外了啊！” 钱氏又急又喜，激动道，“那三婶给你杀只鸡先补补身体。” 苏氏和李芸对视一眼，母女俩“噗嗤”笑了出来，钱氏和李苹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守诺 秋意渐深，山路两旁都是泛黄的落叶。 李大丰走在前面带路，身后三个孩子缓缓沿着他的脚步走。 不过几日，孙明俊便说服了孙掌柜，找了个小伙计送他来了李家。 李桐也跟李大丰说过了孙明俊想要去丰阳山的事，李大丰自然是没有拒绝，他对那片山熟悉，只要不进深处，只在外围转转他还是有把握的。 如此，今日孙明俊一来，李大丰就收拾了以前的家伙事儿，带着三个孩子一起上了山。 今年冬日用的柴多，他正好砍些柴回去，也不算白来一遭。 李桐背着小竹筐，轻架就熟的跟在李大丰身后，李明泽跑跑跳跳，一会儿去了前面，一会儿又落在了后面，只有孙明俊，一直走在李桐身边，倒也走的稳稳当当。 李大丰开始还沿着小路走，忽地带着孩子转进了一片荒草丛中。 “爹我们走错了！”李明泽伸着脖子大喊，小妹可没有带着他走过这里。 李桐微微疑惑，却没说什么，只管跟上，见李桐如此，孙明俊这个不认路的自然也什么都没说。 “路记得这么清楚，和幺儿偷跑来了多少次？”李大丰随手砍断碍事的荒枝，免得扎到后面的人。 李明泽挠着头嘿嘿直笑，心虚的瞧向李桐。 李桐没看他，只管走路，孙明俊低声在身边问道，“偷偷跑来的？” “跟大哥来过几次，路都记熟了，后来大哥去县城，爹娘又忙，我和四哥闲着无聊就偷偷来过几次，不过我们只敢走那条路，不敢乱走。”李桐小声回应着，似是怕前面的人听到。 孙明俊了然的点点头，歪头打量身边的人，原来她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乖巧呀！ 忽地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李桐伸手扶了他一把。 “小心些。” “好，多谢了！”孙明俊站稳身体，看着那双小手从自己胳膊上离开。 她好像比以前胖了。 嗯，胖了好！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太瘦了，站在李家大哥身后被挡的严严实实，唯有探出来的那双眼睛干净澄澈的让他失了神。 后来他给她莲子糖，她伸出来的那双手，又瘦又小，干巴巴的没有一点肉，那时候他就想，这双手不好看，配不上那双眼睛。 现在这样就好多了！ 李明泽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孙明俊有些碍眼，硬挤到两人中间，抓着孙明俊的手不放，“我扶着你，可别再被绊倒了。” 孙明俊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莫名奇妙的瞧了一眼李明泽，淡淡道，“放心，我会小心。” 李桐没瞧出什么不对，由着李明泽闹腾。 三人走着，路上偶尔会出现一些常见的药草，都很普通，三人只是看看，没人动手去挖。 走了半个半个时辰左右，前面豁然出现一棵茂盛的大树，上面挂满了绿色的毛球，连着地上也掉落了不少。 李桐满眼惊讶，“是栗子！”她脚边正好落了一颗，抬脚用力一踩，然后捡起来拨开外壳，里面果然露出熟悉的果实。 李明泽听闻欢喜的很，他记得栗子的味道，甜甜糯糯的很好吃，但是后来就再也没吃到过了。 李大丰笑呵呵的停在树下，“你们在这玩一会儿，爹去旁边转转。” “好。”李桐乖巧应下。 孙明俊抬眸敲了李大丰一眼，他这是怕他们乱跑，所以带到这里让他们捡栗子？ 李明泽才不管那么多，蹲下身把一颗颗“毛球”捡起来扔到小竹筐里。 李桐忙阻止他，让他将壳子剥掉，只留下里面的板栗扔进竹筐里。 李明泽学着李桐样子，踩栗子壳踩得不亦乐乎。 孙明俊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跟着动手。 李桐见他兴趣淡淡，便道，“你在旁边等等我们，爹估计很快就回来了，然后就让他带我们回家。”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哪里干的来这种活？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不愿意呢！ 孙明俊倒是真的没不愿意，只是这一路走来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草药，难免有些失望，“没事儿，看看景色挺好的！” 他说着渐渐也有了打算，“这板栗捡回去我带走一些，娘喜欢。” 印象中，娘每年冬日都让活计去外面买糖炒栗子回来，闲着的时候会抱来吃。 “好啊，那我们多捡一些。”李桐说着，脚下动作快了不少。 苏明俊见状微微一笑，刚才的那点失望也瞬间消散了。 李大丰砍了不少柴回来，用荆条捆住，找了一根粗些树枝担在肩头，回来的时候，见三个孩子坐在树下歇着，旁边的两个小竹筐里满满都是剥了壳的栗子。“哎呦，壳子都剥了！” “小妹教的！”李明泽一脸兴奋。 “是吗？咱家幺儿真聪明！”李大丰毫不吝啬的夸奖。 孙明俊微微偏头，心里默默念了一声“幺儿”，他记得昨天李叔也是这样叫她的，是小名吗？ 李桐乖巧的笑着，起身道，“爹，我们回去吧！” 李大丰仰头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回去家里也该熟饭了，伸手提起两个竹筐，“行，回去。” 李明泽要帮忙被李大丰拒绝了，“好好走路，这点东西你爹还拿得动。” 下山可不比上山，这栗子满满一竹筐也不轻呢，他自己提着还好，可不敢给孩子背着，怕压坏了身体。 四人山路走了一半，李桐远远瞧见一个人朝他们的方向赶过来。 靠近后，李桐才瞧出那身影的模样，兴奋的朝前跑了几步，“大哥，大哥！” 李大丰和李明泽也是才看出那人竟是李明诚。 孙明俊好好的走在李桐身边，见小姑娘跑开还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抓了一下，却只摸到半片衣角，眨眼间，连那片衣角都从手中划走了。 他瞧着她兴奋的背影，再瞧着迎面走来的少年，原来，她和她大哥关系这么好！ 李明诚听见李桐的声音，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爹，小四！”迎上李桐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将她抱了起来，颠了颠，“桐姐儿胖了。” 李桐蓦地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哪里胖了？她很瘦的好不好！ 李大丰似是瞧出女儿脸上的不情愿，瞪了李明诚一眼，“不胖，现在这样正好，之前太瘦了！” “就是！”李桐气鼓鼓的瞪着李明诚，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来。 李明诚也只是说笑，瞧她不愿意了，便哄道，“大哥是说胖点好，胖点健康！” 李桐“哼”了一声不理他，重新跑回孙明俊身边。 孙明俊瞧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她的模样实在是生动可爱！ 第六十章 归家 李明诚和李明轩回来的突然，午食准备的不多，苏氏又忙着重新张罗饭食。 李芸原本在屋里绣那件嫁衣，听见动静跑出来同苏氏帮忙。 原是蒸的米饭，夏日里长得豇豆晒干了，用水浸泡后拿肥肉炖了一些，菘菜用水烫过，凉拌了一盘，野葱炒的鸡蛋，还有一盘香煎排骨。 排骨肉少价贱，偏偏幺儿爱吃，这香煎排骨也不知她从哪里看来的，非吵着要吃，以前做过一次，不想家里人都挺爱吃，今日隔壁村屠户正好新宰了一头猪，苏氏得了信儿一早过去买了回来。 两个儿子突然回来，苏氏担心不够吃，不过李明诚拎了条鱼回来，还顺道在村口买了两块豆腐，苏氏把鱼处理了，和豆腐一起下锅，沿着锅边贴了一圈饼子，这样就足够吃了。 李明轩房间的书案上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堆纸，他一张张看过去，顺手整理好。 小四的字还是没长进，依旧那么丑，不过除了写的大字，里面竟然还插着几幅画，都是些他认不出的草木，不过画的不错。 李明轩将这些挑出来，单独放在一边。 看到最后的时候，李明轩微微皱起了眉头，将一张大字反复看了两遍，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太丑了！ 这字迹不像是小四的，却比小四那手字还要难看。 不知想到什么，李明轩微蹙的眉渐渐舒展开，眼里多了抹浅浅的笑意，然后将那张字折好，随手夹在自己带回来的一本书里。 厨房里，苏氏坐在灶口处看着火，李芸陪着苏氏低低的说着话，门口的光突然被遮住，母女俩同时看了过去。 苏氏，“赶了半日的路怎么不在房中歇会？” “娘，我不累。”李明轩站在门口温和的看着灶房内的两个人，“娘，二姐，我和小四的房间还有谁进去过吗？” “怎么了？是少了什么东西？是不是小四淘气乱拿了？”苏氏诧异道，按理说小四不会随便动明轩的东西。 “不是，我就问问罢了。”李明轩道。 李芸突然开口道，“小妹最近常去，和小四凑在一起写写画画的，要不你去问问小妹？” 李明轩缓缓勾起唇角，心中的猜测已经被证实，没什么要问的了，“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问了。” 母女俩忽的对视了一眼，摸不清楚李明轩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明轩只好说道，“房间里多了几幅画，原以为是小四画的。” 李芸一听是这件事，轻轻笑了起来，“都是些草对吧？那是小四画的，他说那是药草，在山上瞧见的，就画下来，画的有模有样的。” 李芸亲眼见到过的，是真的画的很好。 小妹那几本医书中有配图，她觉得跟书上画的那些很像。 李明轩点头，“是挺像。” “真的？”苏氏狐疑，她家小四不是最讨厌写字读书了吗？怎么还画起画来了？ “娘，真的。”李芸信誓旦旦的说道，“我瞧小四对那些草药挺感兴趣的，有时候还捧着小妹那几本医书看，挺认真的。” 苏氏自然知道李明诚给李桐了几本医书的事，原以为只是幺儿喜欢这些，没想小四也有兴趣，这下不用愁了，往后小四要真的想学医，她厚着脸皮问问孙掌柜的保和堂收不收学徒。 嗯，这事可行，晚上她得好好同李大丰商量商量。 正想着，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后大门被推开，一连进来好几个人。 灶房的三人迎了出去，苏氏一眼瞧见李明诚手里的竹筐装满了栗子，“哎呦，捡栗子了，这下有口福了。” 李大丰将肩上的两大捆柴送进柴房，高声说道，“山上的栗子今年结的多，落了满地，有空咱们再去捡些回来。”那位置稍稍偏了一些，村民一般不去那里，也就李大丰常年在山上转悠无意间发现了那个地方。 只是那年结的果子少，没捡回来多少，隔年他就摔伤了，也就没机会再去捡了。 苏氏一听就笑了，“好啊，多捡些回来，烤着吃，炖鸡吃都好！” 李桐抿了下唇，她也有点想念吃板栗炖鸡的味道。 李明轩隔着人，瞧着自家小妹听见炖鸡便一副馋相，不禁轻笑。 只是，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谁？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孙明俊注意到身上投来的目光，便转头看了过去，同李明轩目光交汇时，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李明轩同样点了下头，对这个安静的外来人还算客气。 吃过午食，孙家人便来接孙明俊回去，李桐把其中一小筐栗子给了他，让他带回去。 孙明俊同李家人告别，带着一筐板栗回了镇上。 李明轩和李明诚回房小睡了一会儿。 李芸忙着绣嫁衣，苏氏陪着她一起，偶尔指点几句。 李大丰吃过饭在堂屋坐着歇了会儿就背着竹筐去挖竹根，李明泽怕吵到自家三哥，主动跟着李大丰走了。 李桐闲着无事，躲在房中将之前炮制晾晒的连及草研磨成粉，然后从衣箱中翻出一只小木匣，从里面拿出一个新的小瓷瓶，将研磨好的药粉装进去。 木匣放回衣箱中，李桐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肩膀，异能悄然在身体周转一圈，那些疲惫之感顿时消散。 李桐突然想到什么，重新打开衣箱，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子匆匆跑去了灶房。 生火这项技能她已经学会了，将灶屋的小炉子点燃，放上装满水的陶罐，水开之后，将木盒里面的东西放了进去，等水再次沸腾起来，李桐把火熄灭，等水稍稍变得温热，她把右手伸出对着罐口，淡淡绿色的光芒洒进去，融入浅棕色的水中消失不见。 木盒里面是李桐从山上发现的一株芝草，芝草不常见，药用价值也极小，叶片晒干后泡水喝微甜，能缓解疲劳。 那株芝草长的十分茂盛，叶片纤细，李桐就将它采了回来，想着当个茶喝，只是后来给忘记，今日才想起来。 加了她治疗之力的芝草水，效果事半功倍，她打算让家里每个人都喝上一碗。 第六十一章 留人 前些日子后院的竹鼠添了一窝小的，有十几只，有只母鼠一次就下了五只崽，李大丰和苏氏喜的不行，每日都在细心照料，除了一只过分羸弱的死掉了，剩下的那些都活了下来。 苏氏还发现，又有三只母鼠踹了崽子，高兴的将她们分离出来，单独放在一个圈子里面。 李明诚拉着李桐过来瞧了瞧，竹鼠被爹娘养的很肥，一个个肥嘟嘟的趴在角落中，飞边每日早晚都会清理，气味不算太难闻。 “回头我跟爹去趟竹林，试试能不能再抓几只回来，回头挑挑，把家里这几只公鼠拿去在镇上卖试试。” 李桐点头，瞧着那十几只出生不久的小鼠，小小的一群挤在母鼠身下吃奶。 马上这些小东西就能给家里带来银子了，李桐美滋滋的想，她家这养鼠大业已经初步成型了！ 李明诚和李明轩有三日假期，两人在家休息一天，隔日，李明诚和李大丰带着李明泽去了竹林，李桐也想去，却被李明轩拦下了，“小妹还是别去了，三哥这里有东西给你。” 李明泽想起昨日自己三哥在房里做的那件事便浑身不自在，悄悄往老爹身后躲了躲，他可不想被三哥留在家里。 李桐瞧着自家三哥，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颤。 李明诚背着竹筐，在李桐肩上轻轻拍了拍，“去瞧瞧，我们很快回来。” 李大丰跟着点头，“幺儿就留下吧，有时间再给爹煮碗茶。” 昨日李桐煮的那水格外受欢迎，甜滋滋的不说，关键是解乏，喝下去没一会儿便觉得身体格外舒坦，身上的疲累减轻了不少。 不仅李大丰惦记，苏氏也惦记。 做绣活费神，又是绣那样精致的嫁衣，她和二女儿打起了十分精神来做，时间一长，眼睛都泛酸，喝了幺儿煮的那水，还真缓解了不少。 苏氏想着，那医书没白买。 家人这么捧场，李桐也就只好留在了家里，只是瞧着三哥那副深沉模样，她心里还是拿不准他要给她什么？ 李大丰带着两个儿子出了门，苏氏和李芸在房中做绣活，安静的院子里便只剩下兄妹两人。 李桐站在院中没动，李明轩倚着房门满眼笑意的瞧着她，“进来，杵在那儿做什么？” “哦。”李桐闷声应了，一步一挪的过去，她实在不愿和自家三哥单独相处。 李明轩瞧着她这副磨磨蹭蹭的样子也没催促，反而先一步转身进去了，回身的那一瞬间，唇边溢出一声似有如无的轻叹，他有这么吓人？ 即便再怎么磨蹭，从院中到厢房也就那么一点儿路程，几个呼吸间，李桐便到了门口。 她探头往里面瞧了瞧，三哥就站在书案前低头看着什么。 半晌没听见动静，李明轩再次出声，“进来。” 李桐深吸了口气，大步走了进去，左右不过就是个精明些的小鬼，她一个前后加起来小四十岁的人了还怕他不成？李桐默默给自己打气。 “过来坐。”李明轩让开身前的位置，让李桐坐在书案前。 书案前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李明轩站在一旁，抬手磨墨。 李桐诧异的瞧了他一眼，似乎隐约有了猜测。 “教你写字而已，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李明轩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桐忽的转过头去，坐正身体，“三哥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就是没见识的小孩，才听不懂那些成语。 “哦？”尾音微微上扬，出声的人明显不信她那句话。 李桐突然就泄了气，委屈巴巴的再次瞧向他，“三哥怎么不去教四哥写字？留下我做什么？” 李明轩手中动作一顿，眉宇微蹙，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四的字比你强一些。” 李桐眸子瞪大，忽然想起她那天心血来潮在这间屋子里留下一副“墨宝”，不会这么巧被发现了吧？他怎么就知道是她写的？ 李明轩轻笑一声，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一下，“写吧！” “必须写？” “嗯！” 反正躲不掉，李桐只好依言拿起了笔，不过她在书法上从未有过涉及，这字写的确实“丑”。 李明轩一看她握笔的架势便知不对，一个字写下去，与他收起来的那张字如出一辙的“丑”！ “这样......”李明轩走到她身后，微微倾身，修正她握笔的姿势，然后用手带着她，一笔一划的写下“李桐”两个字。 李桐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温和，眸子隐隐带着笑意，原本焦躁不安的心被一点点抚平，原来真的只是教她写字啊！ 若是李明泽再此定然是要不满了，三哥教他写字时，从来就没有这般“温柔”过，一直都是板着一张脸，皱着眉头盯着他。 仿佛他不是在写字，而是在做什么坏事一般！不就是写的难看了些，至于这么嫌弃吗？ 不过，他没在，也就没瞧见他三哥对于“丑”字也是有包容度的。 两人一个写，一个教，李明轩耐心十足的好，晌午时，李桐已经能将名字写的端正些了，只是这样下来，她就忘记去煮水了。 李桐伸了个懒腰，瞧着李明轩将她写过的字收好，“这些还要留着吗？” “先放着，虽是废纸，但万一哪天有用处了呢。”李明轩随口说着，好似只是觉得纸贵，不该随意丢弃。 “好吧！”李桐望向窗外，日头高高的，这才终于想起了老爹临走时交代自己的事情，忙起身朝外跑，“今天就练到这里，我要去烧水了。” 小姑娘跑的急，李明轩在房中出声提醒，“慢一点！” “知道了！”李桐应了一声，脚下也确实慢了下来。 李明轩勾着唇微微笑了起来，两人独处了一个上午，小妹总算是同他亲近了一些。 只是，手里的这些字一张比一张写的好，是不是进步太快了些？ 算了，他家小妹不过是比旁人聪明了一些！ 苏氏在灶屋里忙活午食，李桐用粗木条从灶坑里夹出一小段燃烧的木柴放到小炉子里，然后添了一些碎木，火很快燃起，不多时就将陶罐里面的水煮开。 李桐当着苏氏的面将芝草加进去，在苏氏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异能随着芝草一起散在水中。 “这也简单，下次娘来煮。”苏氏道。 “好啊，不过芝草很少，也煮不了几次了。”李桐将木盒子拿给苏氏看，果然里面连一半的叶片都没有。 苏氏还真没见过这种草，想来该是不好寻，只是凑巧让幺儿在山中发现了那么一株。 “来年让你爹带着你去山中寻寻。”这东西喝着好，苏氏心中惦记，左右小女儿敢去的地方定然不会太远。 李桐心虚的应了一声，没敢说自己是爬了山壁才采下来的。 第六十二章 不怕 二房父子三人出去了一上午，还真捉到了两只母鼠一只公鼠。 其中一只母鼠受了伤，被李明泽用石头砸到了脑袋，估计是要不行了，也不知能不能撑到明天，另外两只倒是还好，圆滚滚的一团。 李大丰提着放到后院去，给添了些吃食，就回前院去了。 吃过午食，喝过了茶，李大丰和李明诚上山砍柴，李明泽主动跟了去，且先一步跑出了家门。 李桐半倚在堂屋门口，瞧着四哥急切“奔逃”的背影，忍不住发笑。 “你怎么不跟去了？”李明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桐抬手掩在唇边打了个哈欠，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四哥跑的太快了。” 李明轩挑眉，目光飘向大门外，那里早就没了小四的身影，走前布置的课业倒是规规矩矩的做了，他没打算为难他，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不爱背书，但是该学的还是要学，即便不科举，去学医也是用得到的。”李明轩手背在身后，缓缓说道。 李桐眸色认真了几分，四哥在医学上兴趣确实多一些，那些简单的药理他看过就能记下大概，确实比读书上天赋高一些。 “你们俩平日里要好，多提点他一些，若是决定了，便要认真去学，切勿半途而废。” “三哥怎么不自己去说？”李桐歪着头问道。 李明轩抬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无奈道，“他怕我，多说无益。” 李桐抿着唇偷笑，原来三哥自己也知道啊！“三哥该是对四哥好一点的。” 李明轩眉头微蹙，小四惯是调皮，若再不对他严厉些，那还得了？ 李桐看着他眉间浅浅的褶皱伸手抚上去，“三哥还是该多笑笑，这样皱眉就不好看了。”像个操心的小老头子。 李明轩不知晓她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大概又会叹气了。 “你现在不怕我了？”李明轩握住那只在自己额间作乱的小手。 李桐讪笑，迅速抽回手转身跑开，进房前又回头朝李明轩吐了下舌头，“我才没有怕过！” 话落，房门被她砰的关上，挡住了李明轩的身影，他在原地驻足，唇角缓缓上扬，片刻才转身离去。 苏氏和李芸在对面房间做着绣活，将堂屋的动静听了个清楚。 “这次明轩回来，幺儿同他亲近了不少。”苏氏低声跟二女儿说道。 李芸同问默默点头，三弟性子稍冷，平日里又不大爱说话，大多时候不是低头做事，就是揪着小四读书，安静的很。 小妹同家里每个人都亲近，偏偏对上明轩的时候有些躲闪，也不知是为何。 如今能看到他们亲近起来，李芸也是高兴的。 李桐回房小憩，李明轩也回了自己房中，书箱里放着昨晚写了一半的字帖，李明轩拿出来放到书案上，执笔继续写完。 不多时，院外传来声响，他抬眸顺着窗缝看出去，是三婶带着堂妹过来了，娘已经出来将人迎了进去。 李明轩垂眸，继续手里的事情。 钱氏最近来的勤快，除了送女儿来学绣工，还为了同苏氏说说话，这两年，她们妯娌俩个难得有时间这样清闲的坐在一起。 “明诚的亲事你有什么打算？”钱氏凑在苏氏身边低声询问。 这件事苏氏早就同李大丰商量过了，明诚才得了差事，又得县令大人看重，这亲事暂时还不急，她如实说了自己的打算，“再过两年明诚也才十八，说亲也不算晚。” “这倒是。”钱氏笑着应和着，“明诚现在有本事，不瞒你说，打听他亲事的人可不少，都问到我这里了。”如今得了苏氏的话，再有来问的，她也就直接能推拒了。 苏氏轻轻摇头，“什么有本事，不过是得了个机缘罢了。”自打长子在县城中谋了差事的事情在村里传开，总有人旁敲侧击的询问长子的婚事，全被她挡了回去。 这次李明诚回来，她还专门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儿子也说亲事不急。 钱氏没再多说，不管如何，终归有出息了，她也跟着高兴。 说起来，自打上次苏氏劝她送两个儿子去读书，她回去和李大山一合计觉得可行，便同两个儿子商量了一番，李明文是愿意去的，倒是李明华犹豫了，她年岁大了，不愿意家里花这个银子，浪费！ 钱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说了儿子一顿，只是识字长见识，学个两年不乐意就不去了。 李明华挨了顿说，又觉得爹娘说的有理，咬咬牙，便答应了。 家里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隔日两口子便送孩子去了镇上刘夫子那里，原是看着李明华年岁大不愿收，可听了人家长辈的打算，便也就收下了，反正只是教些识文断字倒也简单。 这件事二房两口子事后才知晓，苏氏本想着若他们同意送两个孩子去读书，就送去县城同家里两个孩子一起。 哪想三房动作快连束修都交完了，孩子也送到镇上了。 钱氏心里知晓苏氏的好意，可大房那边才因孩子读书的事情来闹过，她此时自然不会让二房为难。 妯娌两个互为打算，这感情越发好了。 这次李明诚和李明轩两兄弟回来，苏氏还特意同他们两个说了这件事。 李明诚当时便道，“明文和明华现如今也只是启蒙，以刘夫子的学识足够了，若是往后有了别的打算，那再将他们接来县城这边。” 李明轩跟着点头，县城里面那位给他授课的夫子是位举人，家中小富，为人耿直，听说为官时不受上官所喜，屡屡得罪于人，官途受限，索性辞官回乡，办了间私塾教授学生。 陈夫子学识很好，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李明轩倒是很喜欢他，陈夫子向来不喜欢麻烦，甚少为学生启蒙，所收之人都是读过几年书有功底的。 他在那里算是年纪最小的，陈夫子的另外五名学生都已考过了童生，其中有三名学生明年都是要下场参加院试的。 简单同苏氏说了陈夫子那里的情况，苏氏也就明白了，原来陈夫子那里不是交了束修人家就收的，李明轩当初也是通过了考校，人家陈夫子满意了才收下的。 她想起这件事便同钱氏说了，还道，“以后，两个孩子要是学得好，咱也送到陈夫子那里试一试。” “好啊！”钱氏听了自然心动，人家陈夫子收的学生都是读书好的，若是明文往后也能被收下，她光想想就能乐疯！至于李明华，她压根就没指望过，就如她所说那样，学两年多识几个字就好。 李芸和李苹凑在一起，一边时不时听着这边的动静，一边偶尔说着小话儿，倒也另有一番热闹。 第六十三章 顺利 二房的人一大早赶去镇上卖竹鼠。 不是饥荒年间，少有人能会去捉它，这小东西不好抓，还因长得和老鼠相像而遭到嫌弃，所以苏氏有些担心卖不出去。 李桐想着反正那只受伤的母鼠也快不行了，索性直接炖了，卖熟的。 苏氏厨艺好，到时候在摊位上架上锅，香味散出去，不怕吸引不到客人。 苏氏拉着李桐一顿亲，“咱家幺儿就是聪明。” 李大丰在一旁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李明诚对于李桐有种盲目的自信，只要她说了，就一定能行。 苏氏睡下没多久就起来了，在灶屋忙活着，等肉香飘出来，天还没亮。 李明诚和李大丰起来去收拾骡车，将炉子和锅搬上车，炖好的肉就在锅中用盖子盖好。 苏氏跟着一起去，这灶上的事，她不放心男人做。 李桐打着哈欠，裹着件厚衣服从房中钻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李明诚一回身发现了正往骡车这边来的小妹。 “跟去瞧瞧热闹。”李桐不放心，李明诚的自信她可没有，她得跟去瞧瞧，万一卖不出去得想别的辙。 李明诚不知她所想，当真以为去是想去看热闹。 李芸留在家中，那件嫁衣还有的忙，李明泽是还没睡醒，也没人去叫醒他。 李明轩也起了个大早，生意的事情他不懂，但是也想跟去看看，不过骡车上没地方了，想了想，他决定留下，在家中帮着二姐看着小四。 就这样二房两口子顶着星光带着一儿一女出了门，李明轩看着骡车走远，转身关紧了大门。 到了镇上天色微亮，李大丰先去将骡子寄存，然后去交了摊位费，在早市上寻了个合适的地方，几人架锅生火，没一会儿香味就飘出了老远。 一大早，大多数人都还没来得及吃饭，一时间全被肉香引了过来。 一男子缩着肩膀，腰间挂着鼓鼓的荷包，探着头往过望，“婶子，你这炖的什么肉？忒香了！” 苏氏拿着勺子在锅中缓缓搅动，“是竹狸，乡下捉的野物，要来点吗？” 竹鼠，亦称竹狸。 李桐觉得竹狸这个称呼比竹鼠好听，所以跟家人说，往后有人问起，就称竹狸。 那人不知道什么是竹狸，但一听是野物兴趣更甚，“咋卖的？来一碗尝尝。” 他左右张望着，却没看见旁边有盛肉的家伙事。 苏氏和李大丰连同李明诚皆是一怔，纷纷转头向后看，李桐坐在后面的车架上，晃着的小脚骤然一停，“糟了，竟然忘记要拿碗了！” 她尴尬的笑着，眸子转向李明诚，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哥怎么也不想着点给客人准备盛肉的碗。” 李大丰和苏氏对视一眼，纷纷转头看向长子，异口同声的说道，“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想着点！” 李明诚怔怔的抬手指了指自己，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心想，“我也忘了啊！” 等在旁边的客人也瞧出了这边状况，那男子急的很，“头一次出来做生意吧？这样我家离得近，我自己回去拿碗。” 苏氏应着，忙催促李大丰去铺子里买油纸。 后面人也想买，凑上来问价钱，苏氏就回应，“两文钱一块，让大家尝尝鲜。” 一听是分块卖，有嘴急的便掏了两文钱出来，让苏氏给捞了一块，也顾不得烫，拿在手里就啃上了，嘴里一边“斯哈”一边说着“好。” 就是太小了，不过两文钱，又是肉，已经很不错了。 众人瞧他吃得香，也纷纷有样学样。 “这竹狸肉紧实鲜嫩，常食还能延缓衰老，是难得的美味。”李明诚在旁边帮着推销解释，“我家费劲儿捉了几只圈养起来，已经开始下崽了，日后便做这竹狸的生意，只是怕大家不敢食用，今日才卖的熟食，若有兴趣的，可买只活的自己回去炖。” 这些都是李桐私下里偷偷告诉他的。 站在街上徒手啃肉吃的都是男人，有妇人围着看，也馋，却不敢这样没了规矩，如今听这话越发好奇起来。 李明诚掀开竹筐，将里面活的竹鼠提出来，“这东西生在竹林，以竹子为食，牙口好，放在筐里都要小心它吃了筐跑走。” 这话引得众人哄笑，不少人盯着瞧。 李明诚手里提着的是家中养的，得有四斤左右，小东西在他手中不安的挣扎。 “呦呵，这还挺肥！” 最开始问价的男子从家里拿了碗回来，从苏氏那里买了一碗，不等回家就先捏了一块尝了尝，嘴里“嗯嗯”两声，赞道，“这肉嫩啊！不错！” 他直接转身，朝李明诚道，“你手里这只怎么卖？我要了！” 他家中人口多，买一只回去家里人都能尝尝味道，他婆娘那厨艺也是好得很，即便做不出婶子这个味道，那也绝对差不了。 “十五文钱一斤。”李明诚当场称重，四斤多一点，只收了四斤的钱，“六十文。” 男子一只手数了钱，李明诚用草绳将竹狸四肢捆好，方便男子拿回去，又细细交代了一遍它牙口好，可别放在竹笼里，会咬断竹笼跑掉的。 “放心，回家就下锅，跑不了！”男子笑呵呵离开，几步就没了身影。 苏氏那边的肉已经卖完了，有人住在附近，学着男人回去拿了碗回来，锅里就炖了一只竹狸，几下就卖光了。 李明诚的竹筐里还有一只竹狸，也被人买下了。 李大丰回来，瞧着摊子都开始收了，“怎么不卖了？” “卖完了还卖啥？”苏氏笑得眉眼弯弯，转身问李桐，“幺儿数清了没？” 李大丰拿着一沓油纸又怔住了，怎么就卖完了？ 他瞧着空荡荡的锅和竹筐，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么好卖吗？ “六十二。”李桐将最后一枚铜板收到钱袋里，锅里那些肉一共卖了六十二文钱。 “这么多？”去了皮毛和内脏，一只还能卖到六十二文？ 李桐心中盘算了一遍，“不算多了，除了柴火和炖煮所放的香料，剩不下这么多的。”这还没算上人工和水呢，毕竟县城里面，吃水和烧柴都是要花银子买的，也就他们住在乡下，得了些便利。 李大丰和苏氏惊觉，他们家幺儿竟然算的这么明白？ 第六十四章 牵挂 没想到这么顺利的卖完了，摊子收完，早市上的热闹还没有散去。 苏氏许久没来镇上了，让李大丰看着车，她带着儿子女儿在镇上逛逛。 一早上共收入一百八十二文，全装在苏氏的钱袋里，先去点心铺子买了两包点心，顺便买了一包糖，街头小摊上有卖酥饼的，薄薄的一张，里面夹着甜糯糯的豆沙馅，表皮被油炸的酥脆金黄，要两文钱一张。 苏氏瞧着小女儿盯着人家摊子一个劲儿的瞧，便数了十二文钱买了六张，家里一人一张。 李桐只是饿了，早上起的早没食欲，就吃苏氏准备的早食，这会儿人清醒了，肚子便开始抗议了。 到手的酥饼是烫的，李桐垫着油纸抓在手中，散散热气，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副满足模样，苏氏心里高兴，学着女儿的样子，趁热吃了酥饼。 李明诚早上吃的饱，这会儿不饿，一手拎着点心和糖，一手拿着余下的酥饼，走在李桐身边，“好吃吗？” “嗯。”李桐含笑点头，扬手往李明诚嘴边递过去。 李明诚摇头躲开，示意她自己吃。 苏氏瞧见这一幕，抿唇笑笑，咬下一口酥饼叹息道，“味道和原来一样，好吃！” 李大丰受伤前，家里日子宽裕，李大丰到镇上卖猎物，隔三差五的往家里买小吃，自打他受了伤，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这些东西也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家中。 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 李大丰守着车等了一会儿，想着卖猪肉的摊子离得不远，就过去买了三斤猪肉，又买了两根骨头棒子。 骨头棒子剔的干净，上面没什么肉，不过他家幺儿爱喝骨头棒子炖的汤，炖的久一些，汤水都是乳白色的，喝着味道是不错。 他回去将肉和骨头放到车上，苏氏和儿女说说笑笑的也回来了。 这会儿起风了，有些冷，李桐缩了缩脖子，李明诚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将她抱起来送到车上，好歹有车厢挡着风，总算不那么凉了。 李大丰扶着苏氏上了车，然后去把骡子牵来，爷俩一起将骡车套好，李大丰坐进车厢里，由李明诚赶车回去。 酥饼还是温热的，苏氏分了一张给李大丰，“尝尝，是不是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李大丰接过来咬了一口，点头道，“感觉好久没吃了，这味道确实没变。”话语中多少带着些感慨，看着苏氏的眼神都带了一抹愧疚，这两年，她跟着他受苦了。 苏氏神色坚定，笑笑不语。 李桐闭着眼睛缩在角落里，假装自己没有察觉到车厢中越来越暧昧的气氛，却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苏氏回到家中就赶紧开始准备午食，李芸没料到他们这么早就回来，放下绣活出来帮忙。 路上就打算好了，吃鲜肉小馄饨。 苏氏和面，李大丰将肉放到案板上剁成肉馅，李芸点了炉子，将剁开的大骨头放到瓦罐里熬汤。 李明诚回房间收拾衣物，这次走要带一些厚衣物，等下次回来估计就入冬了。 李桐跟在他身后，一只脚刚踏进房中，隔壁的房门便被打开了，李明轩瞧着他们，淡淡道，“大哥，让小妹来我这里一下。” 李明诚下意识去看李桐，他以为小妹是有事才跟着他，本以为她会拒绝三弟，没成想李桐直接背着手转了身，“我去三哥那瞧瞧，一会儿再来寻你。” 李明诚挑眉，小妹和明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李明轩让她进了屋，李明泽正苦哈哈的坐在书案前背书，眼神瞥见李桐进来，一个劲儿的眨眼睛。 李桐忍俊不禁，轻咳一声，朝李明轩开了口，“娘从镇上买了酥饼，让四哥拿过来尝尝？” “行。”李明轩顺着立同的意思，放李明泽离开，“你晚了再过来。” 李明泽巴不得赶紧离开，在他三哥从这个家离开前再也不踏进这个屋子，出门前在李桐身边路过，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李桐眨了瞎眼，示意他赶紧走。 “三哥找我来不是又要写字吧？今日起的太早，我都困了，不如下午再练？”李桐装模做样的打了个哈欠。 李明轩在书箱里掏出一本字帖，是他这两日按照夫子给他的那份抄的，改动一些较难的字，“字帖留给你，记得写完。” 李桐蓦地瞪大眼睛，什么东西？字帖？她写那玩意干嘛？ 躲在门外偷听的李明泽捂着心口悄悄退开，还好还好，他还以为三哥忙了两晚上的字帖是留给他的！ 李明轩见她迟迟不动，手指轻轻在书案上敲击了两下，“你聪明，这点字于你来说不算难！” 李桐鼓着脸瞪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执着于她的字，“这个留给四哥吧，我是个姑娘，字丑不丑别人也瞧不见。” 说实话，她习惯了写硬笔字，乍然握着毛笔，手像抽筋儿似的，用不惯。 李明轩淡淡瞥了眼她，一只手按在字帖上，“嗯，小妹是个不同于常人的小姑娘，我觉得你会需要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李桐浑身乍寒，呼吸都仿佛停了一瞬，她不明白李明轩话中的意思。 李明轩却不再看看她，转过身自顾自的说道，“写字静心。” 这世上庸人多，聪明人亦多，小妹聪明异于常人，要学会收敛。 她现在年纪小，该是多学多看，将锋芒敛于书本内。 李明轩从书箱中拿出两本书，和字帖放到一起，“这书是我从夫子那里借来的，你记得读。” 是两本游记，写的很有意思，他觉得小妹该是会喜欢。 李桐这下肯定了，他知道了，但并不想拆穿。 李家这群人啊，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李桐歪着头，脸上隐隐带出笑意，上前将书和字帖揽到怀中，然后仰着脸，凑近李明轩，在他耳边轻轻道，“谢谢三哥！” “嗯。”李明轩愉快点头，抬起手用一根手指将她的头轻轻推开，“一家人，不必客气！” 李桐努努嘴，心里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家”这字真好听啊！ 第六十五章 问题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天儿一下子就寒下来了。 李大丰从后院回来，洗净了手进屋，摘掉头上的斗笠随手挂在墙边，“幸好明诚他们这次走拿了厚衣服。” “是啊。”苏氏手里做着绣活，闻言抬头往外看了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今年冷的早，家里的柴火怕是不够。” 李大丰在她旁边落座，抬手倒了两杯热茶，一杯放到苏氏面前，一杯拿在手里轻轻抿了一口，“没事，等明日雨停我就进山，落雪前多去几次，能攒够。” 后院那些小东西怕冷，为了不被冻着，还要给它们备着柴，新出生的小鼠渐渐长大分了窝，还有好几只母鼠都踹了崽，也快到产期了，想着这些小东西换来的影子，那些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另一间房内，李桐裹着件小棉袄窝在炕上，腿上还搭着一条小棉被，不知为何，她这具身体极其惧寒，都这样了还是觉得冷。 李芸看着缩在一角的小妹，有些忧心，冬日里可怎么办？ 一想到前半年里小妹终日病着，连房门都出不去的模样，李芸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改日和娘说说，让她给你做身新袄子，多放些棉花。” 李桐有些困乏，半眯着眼点头。 看她精神不济，李芸轻轻叹了口气，探过身子给她将被子掩严实，顺手在她额上摸了一下，还好不烫。 李桐今日格外困，才醒没一会儿，这眼皮就快挑不开了，身上冷的厉害，偏又不是生病。 她默默运转体内异能自诊，得出的结论是健康的。 来不及多想，李桐已经意识下沉，昏睡过去。 她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醒来时天都黑了。 期间苏氏和李大丰来查看好几次，若不是她脸色正常，身上也不发热，李大丰都要冒雨去请大夫了，李芸守在屋内就没出去过，连手里的绣活都做不踏实，时常瞧着她的睡颜出神。 李明泽来过几次，都被李芸劝了回去，大概也是察觉了什么，他今日听话的很，不吵不闹的回了房。 左右出不去家门，又没人陪他玩，就在房中看起了医书。 李桐醒来还是冷，但精神头儿好了许多，她瞧着一脸担忧的李芸，撒娇道，“二姐姐，我饿。” 李芸再次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还是正常的，便多拿了一件外衣给她披上，这才起身，“外面凉，我去将饭食端进来。” 李桐一脸感激的朝她点头，李芸悬了一日的心终于放下了。 人一走，李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垂着眸子伸出手反复看了两下，指尖涌出的异能本该是绿色，象征着生命之力才对，可如今，那绿色就像要褪尽似的，隐约透着抹莹白。 李桐眸光淡淡，指尖轻捻，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苏氏两口子跟着李芸一同走了进来。 李桐瞬间敛了所有神情，一副笑脸迎上进门的三人。 李大丰手里端着一碗鲜肉馄饨，是苏氏提议留给她的，包好了放在案板上，炉子上煲着汤，等她醒来就能下锅。 “总算醒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苏氏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拉过她的手，“哎呦，怎么这么凉？云姐儿再去拿床被子来。” 李芸应着，急急转身去箱笼里拿被子。 李大丰走过来，宽厚的大手搭在母女俩交叠的手上，那双小手确实凉，像是冬日里的冰。 他拧着眉，满目担忧，“不然爹送你去保和堂瞧瞧。” 李桐摇头安慰着他们，“爹娘别担心，我没事，除了有些冷也没有别的不舒服。”她抬头瞧向门外，雨不知何时停了，起了风，寒意顺着刮向门内，她指尖颤了颤，似乎更冷了。 苏氏有所察觉，里头朝李大丰道，“把门关上，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幺儿。” 李大丰不敢反驳，乖乖去关门。 苏氏先接过他手中的馄饨，李芸拿着被子给小妹搭在身上。 李桐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两床被子，她的冷是从内出来的，捂着作用不大，却也没有博了他们的好意。 苏氏搅着碗，舀了一颗浑圆的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才送过去给她，李桐确实饿了，张口咬下一半，鲜嫩的肉馅含着汁水进入口腔，李桐眯着眼说了句“好吃。” 一碗馄饨下了肚，李桐饱了。 苏氏几人瞧着她这食欲确实不像是生了病的，也终于松了口气。 交代了李芸好好照顾她，夜里若是有事就喊醒他们，才带着空碗离开了。 李芸关好房门，重新回到李桐身边，“夜里不舒服要说。” “好，我知道了二姐姐。”李桐缩了缩肩膀，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莫名有种无辜之感。 李芸瞧着心软的不行，依在她身边，同她低低的说着话。 李桐认真听着，偶尔给个回应，不多时便又起了倦意。 李芸听着耳边低低浅浅似呢喃的应声，一抹忧虑渐渐萦绕在心间，小妹平日里是贪睡，可也没像今日这般，不会真的病了吧？ 一整晚，李桐睡的踏实，却总觉得有双手时不时在自己身上，额头触摸，力道轻浅，又似是错觉。 她不知道的是，睡在她身边的李芸整晚都在忧心，时不时就要起来查看一番，生怕她起了热，或是哪里不舒服不能及时知道，一晚都没怎么阖眼。 直到天亮才睡了一会儿。 李桐睁开眼一眼瞧见还在睡着的二姐，日光透过窗子洒了满室，李桐身上的寒意仿若被驱散了一些。 日头都升高了，二姐姐还在睡，想来昨日身上的那些感受都不是错觉，而是二姐担心她反复查看所致。 她自己睡的安心，倒是让旁人忧心了。 这个时辰还在睡，二姐姐昨日定然是没睡好。 李桐轻轻侧过身，眼睛盯着李芸，她的二姐姐柔婉，性子谦和，在这封建时代是最容易得吃亏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二姐姐今年十三了吧？这个时代的女子成婚早，她舍不得她这么嫁人啊！ 第六十六章 无碍 一连三天，李桐几乎都没出房间，整日窝在炕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着。 李大丰和苏氏忧心之下去镇上请来了保和堂的大夫看诊。 “脉象上没什么大问题。”老大夫诊了脉，朝李家夫妇说道，“可能是气血亏虚导致的，不严重，喝两副药补一补。” “行，都听您的。”李大丰颔首应着。 苏氏微微上前，瞧着缩在被里熟睡的小人儿，担忧的问道，“真的不是生病了？” “气血上的亏虚不严重，及时补上来就行。”老大夫收拾好诊箱起身，抚着白花花的胡须安慰道，“小孩子贪睡些无妨，就是这寒凉体质等气血补足也就能慢慢好了，不用担心。” 听了大夫所言，苏氏算是微微放心了些。 李大丰送老大夫回镇上，顺便抓药。 李桐无知无觉，压根不知道有大夫来过，傍晚时迷迷糊糊醒来，又饿又冷，嘴里含糊的喊着“二姐，二姐......” 李芸就守在她身边做绣活，时刻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 在她发出声音的瞬间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将身体靠了过去，“姐姐在这儿，在呢。” 李桐往被子里面缩了缩，睁开迷蒙的双眼，低低问道，“是下雪了吗？好冷啊！” 李芸微怔，连着两日都是晴天，屋子里被太阳晒的暖呼呼的，也就这会日头落了，稍显几分清凉，倒也不至于冷啊。 她伸手朝李桐被子里探去，摸到了李桐冰凉的指尖，惊讶的叫了一声，然后便朝外面喊道，“娘，小妹醒了，您过来看看。” 李桐清醒了几分，眼神清澈起来，想起来早上醒来时还见过阳光，姐姐身上穿着薄袄，抓着自己的的那只手带着温暖的热度。 想来她的身体真的出问题了！ 苏氏和李大丰同时进了屋子，听闻李桐还是喊冷，苏氏推着李大丰出去生火，将这边的炕烧热。 往年都是下了雪才开始烧炕的，今年算是破例了。 李桐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但心里到底是有些贪恋温暖的热度，遂咽下涌到嘴边的话。 苏氏坐在她身旁，满眼怜爱，“幺儿饿不饿，想吃什么？娘去做。” “喝粥吧，白粥。”李桐冷的厉害，只想吃点热乎的东西。 苏氏一听就应了，“行，娘这就做。”离开之时交代李芸好好在屋里守着。 苏氏前脚离开，李明泽后脚就从房门外挤了进来。 “二姐姐，小妹醒了？”话音一落，便瞧见了缩在棉被中的李桐，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李芸担心有凉气进来，伸手将李桐身上的被子掩了掩，随口朝李明泽说道，“小妹怕冷，不跟你出玩了。” “哦。”李明泽倒也不来找李桐出去玩的，他知道小妹身体不好，今日爹娘都请了大夫来，他得知小妹醒了，只是过来探望一下，“我不出去玩，就在这陪陪小妹，小妹睡了这么久可否无聊？” 李桐摇头，算是回应。 李芸瞧着这样不行，起身去倒了杯热水，“起来暖暖手，看看会不会好一点儿。” 冒着热气的水杯李桐捧在手中，小口小口的喝着，有些烫口，但是喝下去身体舒服了一些，热水流过的地方有寒意被驱散，但也只是暂时的，很快那股寒凉之意又会重新涌上来。 热气遮挡下，李桐微微眯眼思索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苏氏在灶屋里用瓦罐熬着白粥，大锅炖着菘菜、豆腐，还放了切成薄片的五花肉，锅边贴了一圈饼子。 篮子里还有块肉，偏瘦一些，苏氏想了想将其拿出来，切下一小块瘦肉，放到案板上剁碎。 白粥寡淡了一些，放些瘦肉碎进去，等到熟了之后用盐调一下味道即可。 李大丰从外面进来，嗅着灶房里的气味，“做了什么？怪香的！” “大锅里炖的菘菜豆腐，这瓦罐里煮了白粥，我放了些瘦肉碎进去。”苏氏用勺子在瓦罐里轻轻搅动。 李大丰探头看了一眼，接过苏氏手里的勺子，在边上守着。 苏氏也没有离开，同李大丰并肩站着，“幺儿这个样子，我还是有些担心。” 李大丰清楚妻子的想法，开春幺儿病重，险些要了命，如今才好没多久身子又出了问题，他也揪心。 保和堂的大夫说是没有大碍，可幺儿整日昏睡，看着着实不像没有大碍。 “要不然明日我带幺儿去县城，看看能不能寻到当初给我看病的那位邱大夫。” 苏氏闻言，眸子瞬间一亮，忙点头，“行，那邱大夫连你的旧伤都能医好，想来幺儿这点儿小毛病也是不难医治的。”对于那位医好李大丰的“邱大夫”苏氏打心眼里佩服。 缩在炕上的李桐压根不知道爹娘已经把主意打到了“邱大夫”头上，她连喝了两碗热水，身下也被柴火烘热，虽然还是冷，但终归不是那么难捱了。 李明泽挤在她身边，一会儿给她暖着手，一会儿给她掩被子，倒真是有了几分兄长的模样。 李芸守在两人，在另一端做绣活。 “天都黑了，二姐姐别忙了。” 为了绣那件嫁衣，李桐几乎不怎么踏出房门，这么下去，那双眼睛可就要废了，李桐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若是不做这件嫁衣，二姐也就不用这么劳累了。 李芸看出李桐眼中的不赞同，原本还想多绣几针，不知为何，触到李桐那双眸子，突然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顺从的放下手中的针线，将其收拾好放到一边。 “白日里要照看你，绣活做的不多。”李芸下意识解释了一句。 李桐叹气，心里似是被羽毛轻轻扫过，她这个样子，家里人定是担心了，“让二姐担心了。” “我也很担心。”李明泽在旁边插话道。 李桐便又说了一句，“嗯，害四哥担心了，小妹的错。” “不不不，小妹没错，小妹赶快好起来就行。”李明泽笑着道。 李芸一脸笑意的瞧着他们俩，目光温柔的说道，“白日里保和堂的大夫来过，说小妹只是气血亏虚，倒是没什么大碍。” 李桐含笑听着，微微点头。 心里却微微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她这身体的问题连她都看不出来，想来这世间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的。 只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第六十七章 探病 晚饭后，苏氏端进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李桐本能的抗拒，原本靠坐在软垫上，身体下意识缩进了被子里面藏起来。 苏氏忍俊不禁，温柔的哄着，“乖，喝了药咱就好了。” 李桐蒙着被子摇头，这药难闻极了，关键还对她起不了什么作用，她一点都不想喝。 李芸在旁边跟着劝，“小妹，这药得喝。” 李明泽跟着点头，又想起李桐缩进了被子里看不到，忙开口，“小妹乖啊，身体好了就能出去玩了。” 李桐“呜呜”抗拒着，她很想说，这药于她不管事！ 三人在她旁边喋喋不休的哄劝着，李桐听的耳根发麻，只好掀了被子露出头来，“娘，您先放下，我一会儿喝。” “一会儿就凉了。”苏氏端着碗凑到她唇边。 李桐屏着呼吸向后躲，满眼都是拒绝，“娘，我晚饭太多了，实在喝不下。” 苏氏闻言迟疑了，李芸见状开口道，“娘，你先放下，一会儿我看着小妹喝。” 苏氏在他们姐妹俩中间来回看了一番，犹豫道，“那别忘记了，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嗯。”李桐猛点头。 李芸接过碗放到炕桌上，苏氏抬手给李桐掩了掩被子，“幺儿要乖啊，得赶快养好身子。” 听着苏氏语气之中的担忧，李桐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愧疚。 这具身体的情况在家人看来就好似生了病，偏偏她还抗拒吃药，让人徒增担忧。 “娘，要不我还是现在就喝了吧。” “行。”苏氏爽快答应，一回身就将药碗重新端回了李桐面前。 李桐一时哑然，黑乎乎的药汁还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一时都忘了分辨药中的成分，忍着再次后退的冲动，在苏氏希翼的目光中，缓缓张开了嘴巴。 药汁灌进嘴巴里面，苦涩的异味瞬间充斥着口腔，李桐大口吞咽下去，再停留一秒她就要忍不住吐出来了。 李芸端着碗干净的清水等在旁边，等她放下药碗，瞬间把水递过去。 李桐又猛灌了几口水，总算压下了胃中的不适。 等她喝完了水，苏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糖，塞进李桐嘴巴里，笑眯眯道，“甜甜嘴巴就不苦了。” 李桐嘴里含着糖，满足的“哼哼”两声。 苏氏笑笑，同一边眼巴巴望着她的李明泽道，“小四回房吧，别在这吵着幺儿了。” 李明泽很想说“小妹睡了一天了，还怕吵？”但他不敢，不过他也想吃糖，但看娘的样子，自己是没有份的。 他心里默默叹气，起身时朝李桐道，“小妹明日一定要好起来啊！”这就有人陪他玩了，娘也不用再给她糖吃。 李桐不知他所想，不然一定把嘴里的糖“吐给他”！ 翌日，天光大亮。 李芸强打着精神起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重新回到房里待着。 苏氏和李大丰还当是昨日的药起了作用，殊不知都是李桐装出来的，只为了打消他们的担忧罢了。 李大丰喂过后院的牲口，回到前院吃了早食，同苏氏说了一声，便上山去了。 苏氏心里担心李桐的情况，留在了家中。 不多时，钱氏领着李苹登门，不仅是来学习绣艺，更是来探望李桐。 乡下人家里没什么好东西，钱氏拎着一篮鸡蛋，有二十多枚，给李桐补身子的。 “桐姐儿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 李桐的情况有几天了，苏氏一直没对外说，也巧了，钱氏回了娘家几天，这不，一回来就听说了，提着东西便便过来了。 苏氏领着人往房里走，“气血亏虚，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钱氏听了微微放下心来。 二哥二嫂疼惜这个小侄女，开春时便大病了一场，如今才养好些，可不能再病成那个样子了。 李桐正眯着眼看着李芸做绣活，瞧着样子，怕是又要睡过去了。 门外刚有声音传来，房门就被打开了，李苹推门走了进来，先是喊了一声“云姐姐”，然后才去看李桐。 “桐姐儿怎么裹了这么多？不热吗？”房间里暖呼呼的，见李桐裹着一床厚棉被还穿着袄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话音一落，苏氏和钱氏也跟了进来。 钱氏看见李桐的模样也挺吃惊，这可还没到穿袄子的时候啊。 “桐姐儿身子虚，怕冷。”苏氏解释了一句。 钱氏便没有多说什么，李芸让开位置，“三婶，苹姐儿坐下说话吧。” 苏氏引着人在炕边坐下，钱氏这才发现炕是热的，显然已经烧过了，怪不得屋子里这么暖和。 她瞧着李桐精神不济的样子，确实像是病了，便没有多留，待了一小会儿就带着李苹离开了。 前脚送走三方母女，后脚就有马车停在了门口。 苏氏还没进屋，大门就被拍响了，她只好转身折返。 一开门，才发现来的是保和堂的小伙计。 不等苏氏说话，马车上跳下来一道人影，先开了口，“苏婶。” “明俊怎么来了？”苏氏一问出口就明白了，孙明俊定是来看望桐姐儿的。 孙李两家最近来往多，私下里亲近起来，称呼早就变了。 果然，孙明俊道，“听说桐姐儿病了，我从家里带了些补品来看望。” 苏氏忙说“麻烦”，带着孙明俊往院里走。 小伙计跟在后面，从马车上抱下来几份东西。 院子里脚步纷杂，李芸探着头朝窗外看去，隐约瞧到了几个身影，嘴里小声嘀咕，“不是才送三婶离开，又有人来了？” 李桐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眼睛微合，又忍不住犯困了。 李芸见状，半是好笑，半是担忧。 不多时，房门被人敲响，苏氏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云姐儿，幺儿睡了吗？明俊来看望她。” 李桐蓦地睁开眼睛，迷离中带着些许困意，用力眨了两下。 李芸起身，朝外道，“进来吧，小妹还算醒着。”若是没有人来，估计就要睡着了。 苏明俊进来，便瞧见了另一面的李桐。 裹着厚厚的棉被，眼神迷蒙，似是懵懂，倒是多了几分孩子气。 第六十八章 无法 孙明俊带了不少好东西来，都是些上好的温补药材，小伙计在堂屋里交代苏氏该如何服用，另外还有一盒点心，一包莲子糖。 房间里，孙明俊规矩的落座，李芸出去沏茶。 李桐靠在软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过来看我的？” 孙明俊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这才点头，“带了些温补的药材，已经告诉婶子该怎么服用了，你记得吃。” 李桐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小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那苦兮兮的药汤她实在不愿意喝第二次了。 孙明俊见状似是知道了什么，连忙接着说道，“良药苦口，不能拒绝。” 一听这话，李桐脸皱成一团，却见孙明俊解下腰间荷包，放在了她身边。 “这是什么？” “莲子糖，喝了药吃上两颗就不苦了。” 孙明俊不知何时拿了一颗在手中，一伸手，递到了李桐唇边，李桐眉间略舒展，顺势张嘴吃下。 李芸端茶进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微怔，却也没有多想，随即将茶水放到孙明俊面前。 孙明俊同李芸道谢，李桐含着莲子糖，含糊的说道，“这茶是比不上你家的，凑合喝吧。” 李芸退开的脚步一顿，下意识朝孙明俊看过去，却见他神色如常地喝起了面前的茶水，热气缭绕之下，眼底微微含笑，放下茶碗时朝炕上的小姑娘说道，“我也不会品茶，喝起来都是一样的。” 李桐笑，眉宇间的困倦少了几分。 李芸不动声色的退开，拿着针线坐在窗下的位置安静的做起了绣活。 孙明俊没有多留，一碗茶水见了底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嘱咐李桐好生养着，他改日再来看她。 李桐点头，很想说话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这个功夫，二姐已经将孙明俊送了出去。 李桐略遗憾，原本还想说下次来可千万别带药了，莲子糖倒是可以多拿一些。 她攥着荷包挪到炕桌旁，打开荷包将里面的莲子糖倒出来。 不多，也就十七八颗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装回去，李明泽便走了进来，李桐便伸手招呼他，“人送走了？” “走了，见着马车拐了弯我们才进来。”李明泽爬上炕，瞧着炕桌的莲子糖，想吃。 李桐一眼瞧出他想法，数了十颗装进荷包里，剩下的推到他面前，“吃吧。” 李明泽舔了下唇，瞧了一眼李桐，然后伸手捏了一颗，将剩下的推回李桐面前，“小妹吃，药汁苦，吃了糖就不苦了。”他吃一颗尝尝味道就好了。 李桐微微勾唇，小手一抓，将那几颗莲子糖尽数塞到李明泽手中，然后晃了晃另一手里的荷包，“四哥吃，我还有。” 李明泽瞧着手里的糖有些犹豫，李桐推了他一把，“四哥帮我把三哥留下的字帖拿过来。” 一听字帖，李明泽瞬间激灵了一下，顾不上手里的莲子糖了，抓着便往外走，“行，我这就去。” 三哥那份字帖虽说不是留给自己的，但是三哥临走时说了，让他每日写两篇大字，回来要检查的，他今日的还没有写呢！ 房间里瞬间便只剩下了李桐一人，她轻轻吐了口气，一只胳膊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搭在旁边，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眉宇间有丝丝化不开的愁绪。 治疗之力仿若失了效，疲惫和寒意始终不散，该怎么办好呢？ 她垂眸，将手掌摊在桌面上，指尖萦绕丝丝缕缕的异能，其中蕴含的生命之力越来越淡了，她沉思着，目光触及到李芸盛放针线的小筐，探着身子伸手拿到了身边。 她侧头打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房门紧闭，门外没有任何声音。 李桐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拿起绣针，在自己掌心用力划了下去。 尖锐的针尖刺破皮肤，李桐拧着眉轻哼一声，极细的伤口很快便有鲜血渗了出来，李桐将绣针放回去，试着用异能修复伤口。 心脏传来“咚咚咚”的撞击声，李桐脸色微微泛白，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迅速合拢掌心，扯过被子蒙在身上躺下。 手脸埋在被子里，呼吸一点点平稳下来。 李明泽拿着字帖放到炕桌上，探头看了一眼，挠挠头嘀咕了一句，“这么快就睡着了？” 被子下的李桐双目清明，掌心处的刺痛提醒着她伤口还没能恢复。 房门被人关上，李桐依旧没动，缓缓运转异能。这一道极小的伤口，极其艰难的恢复了。 感觉比救治爹的旧伤时还要累。 李桐闭上眼，意识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李桐睡的极沉，苏氏和李芸在房中守着她。 李大丰去了镇上，托跑脚的送信去县城，信中写明了李桐的情况，让李明诚去寻一寻邱大夫，他怕贸然去了县城寻不到邱大夫反而将李桐折腾病了，写信让长子先去寻人，寻到了人请不来他们再带着幺儿跑一趟。 李大丰心急，就怕邱大夫离开永昌县城，那可就糟了。 匆匆赶回家里，天还没黑。 苏氏迎了出来，急急问道，“信送出去了？” “嗯。”李大丰探着头朝房间里望过去，门关着，他什么也没能看到。 “别看了，还睡着呢。”苏氏知他所想，开口道，“盖了两床被子，火炕烧着，幺儿的手脚还是凉。” 苏氏没说的是，李桐身子也凉，若不是睡在那儿的人胸口正常起伏着，鼻翼间也有呼吸，她都怀疑她的小女儿没了！ “呸呸呸。”苏氏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警告自己不能乱想。 眼看天就要黑了，苏氏打起精神，“我先去做晚食。” “行。”李大丰也没闲着，跟着苏氏一起朝外走，“我再去添把柴，把炕烧热些。”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心里慌慌的。 苏氏没说什么，心里盘算着吃些什么。 按照往日，幺儿醒来就会饿的，得做好了饭食给她温着，这样一醒来就能吃了。 房间里，李芸难得没有在做绣活，坐在李桐身边，手伸进被子里暖着被子里那双冰凉的小手。 “爹给大哥送了信，大哥该是很快就能回来了，幺儿不是最喜欢大哥，要赶快好起来啊！” 说起来，这个家里，幺儿反倒是同大哥最亲近的，连她这个姐姐都要略差几分，大哥也有耐心，愿意让桐姐黏着他。 三弟看着对什么都淡淡的，其实心里最在意的也是小妹，两人才亲近了些。 哎！ 第六十九章 不明 仅隔一日，信便送到了李明诚手中。 县衙中，李明诚手中拿着信，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身后突然走来一位俊朗、圆润的少年，身着青色衣衫，腰上系着一条锦带，侧间悬挂一枚莹润的玉佩。 他伸手拍在他肩上，语中带笑，“明诚大哥看什么这么认真？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李明诚微惊，转身颔首道，“公子，家中来信，舍妹病了，托在下在县城中寻大夫。” “哦？”少年收敛脸上的笑意，神情端正起来，“听闻回春堂的大夫医术不错，不如大哥请人回去看看？” 此人正是县令家的公子，亦是那日落水被家仆捞上岸后一时没了生机，被李家兄妹所救之人。 李明诚拱手道，“属下真有此意，只是难免要再回一趟家中了。” 叶邵元忙扶了他一把，“大哥说这话就客气，你放心回去，爹那边我去说一声就行。” 因为当日救人之事，县令对他颇有好感，再加上李明诚为人坦荡直爽，也就让县令更加器重他了，叶邵元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但李明诚明白自己的身份，从不曾有过越举之行，他回家之事该亲自去说，但今日县令不在城中，去了郊外明日方归。 他忧心李桐的情况，想趁着天色尚早赶回去。 叶邵元见他犹豫，便又道，“放心，我爹最是爱民，定是会体谅明诚哥，你放心去吧。” 李明诚确实归心似箭，再次拱手道，“有劳公子了，家中事了属下便立刻赶回来。” 叶邵元点头，催促他离开。 李明诚从县衙出来就去私塾接李明轩，亲自跟夫子说明了原由，陈夫子便放人离开了。 “家中出了何事？”李明轩一头雾水的私塾出来，追问身边的人。 李明诚从怀中掏出那封家信给他看，“我不放心小妹，得回去瞧瞧。” 李明轩紧跟着大哥的步子，一目十行的看了信，神色越发镇定，他伸手拉住李明诚，后者回头看他，“怎么了？” “爹让你找的大夫呢？”李明轩面色平静的扬了扬手中信。 他也忧心小妹，却不至于慌乱，心中所写最重要的不是让他们回去，而是寻到那位邱大夫。 李明诚一怔，眉宇间拧成一团。 寻到邱大夫没用，真正的“邱大夫”压根就在家中，可这话他没法子说。 只道，“邱大夫早就离开了永昌县，我不知他去了哪里。” 李明轩脸色微变，盯着李明诚的，目光中带着微微探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大哥在提到邱大夫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语气也带着微微的不自然。 李明诚知晓自己三弟多疑，为免他看出什么，伸手扯着他上了马，“邱大夫是寻不到了，咱们先回去看看情况另做打算。” 李明轩只能同意，即便有所怀疑，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机，他也挂心小妹，先回去再说。 另一边，南福村中。 李大丰在堂屋里来来回回的走，宽厚的背影微微有些佝偻，带着几分颓丧。 李大山坐在椅子上，不安的往房内探头，不过那间门关着，他什么也看不到，再加上李大丰晃得他眼晕，不免有了几分焦躁，“二哥你坐下歇歇，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乱了分寸。” 李大丰心中焦躁，闻言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堂屋外，李明泽躲在门边，支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眼中隐隐闪过泪光，紧抿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房间里，苏氏、钱氏还有李芸都在。 三人围在一起，守着炕上沉睡的小姑娘。 李芸眼眶泛红，苏氏神情憔悴半倚着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人。 钱氏一言不发，脸上一片沉重。 从昨日到今日，李桐就没睁开过眼，叫都叫不醒。 今日一早，李大丰便去镇上请了保和堂的大夫来，只可惜那大夫依旧什么都没看出来，抚着花白的胡子，一脸疑惑，“不应该啊！这病老夫看不懂，你们另请高明吧！” 这一句话，就造成了李家二房现在的局面。 李桐只是睡着，体温低了一些，别的与正常人无异。 李家人搞不清楚状况，心里除了怕还是怕。 苏氏一只手被李芸握着，一只手放在杯子里紧紧抓着李桐的手，试图给她焐热。 李芸察觉到苏氏在用力，低声劝道，“娘，你轻点，小妹会疼。” 苏氏怔怔看向她，手里的力道逐渐松了下来，嘴里呢喃，“对，对，我们幺儿怕疼，娘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芸红着眼，忍着泪意，揽着苏氏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钱氏听着难受，偏过头不去看，“要不就去县城吧，总比在这里干等强。” 苏氏没答话，李芸开了口，微微哽咽，“大夫说不要轻易挪动，毕竟不清楚状况，怕家中小妹的情况。” 钱氏急，又没有办法。 李大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未时末了，信该是早已送到，明诚应该已经看到了，若是顺利，今晚就能见到人，无论找不找的到邱大夫，明诚都是要回来的。 他想的没错，李明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至于邱大夫，定然是“见不到”的。 他想好了，若是过了今天还没有消息，明日一早他就带幺儿去县城，在家中没有办法，兴许去了县城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明诚在街上买了几个包子，兄弟俩囫囵吃了，不停歇的赶路，终于在酉时进了家门。 李明泽先听到门口的动静，瞬间直起身子望过去，下一秒大门被推开，李明诚和李明轩的身影一同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大哥！三哥！”李明泽小跑过去，仿佛见到了主心骨，眼泪瞬间止不住了。 兄弟俩眉头紧锁，同时问道，“小妹呢？” 李明泽抬手指了指李桐所住的房间，李明诚径直过去，李明轩脚步顿了一下，伸手抹了一把小四脸上的泪，轻声道，“别怕，大哥回来了，我们都在呢！” 李明泽第一次看自家三哥如此顺眼，连连点头，刚要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就见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李明泽抿了抿唇，抬脚追了上去。 第七十章 “找到邱大夫了吗？”李大丰猛的起身扑向从门外进来的长子，眼中的光芒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他清楚瞧见了进来的里面并没有他要等的那位邱大夫。 里面的苏氏听见动静起身冲了出来，跟出来的还有李芸和钱氏，一众人眼巴巴的瞧着李明诚。 那一瞬间，李明诚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他掩饰般的摇了摇头，探着身子望向李桐所在的房间，“小妹怎么样了？” 李大丰失落的后退一步，苏氏身子一软，险些瘫在地上，被钱氏和李芸及时出手扶住。 “娘，您别急，会有办法的。”李芸温声劝道。 李大丰瞬间被拉回身，上前安抚妻子。 李明诚顾不上这里，急急奔向屋子里，李明轩紧随其后。 房里，窗前落下淡淡的余晖，热气扑了满脸。 躺在炕上的小姑娘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余一张小脸露在外面，安静的仿佛只是睡着了。 李明轩先一步来到近前，抬手抚在李桐的额头上，一片清凉。 他一惊，指尖轻颤，缓缓移到她的鼻息间，试探出了微微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明诚近前，怔怔的瞧着躺在那里的人，许久缓不过神来。 印象中，他上一次回家，小妹会跑会跳，会笑会生气，会大声的喊“大哥”。 如今，怎么就这么安静了呢？ 李明轩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大哥，真的找不来那位邱大夫吗？” “自从下雨那天起，幺儿便开始怕冷、贪睡，穿的再多，身上都是冰的，镇上保和堂的大夫来看，说是气血亏虚所致，开了药只喝了一次，不知为何，昨日起，幺儿便一睡不起了......”李大丰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和李明轩问了差不多的问题，“明诚，那位邱大夫是离开县城了吗？” 李明诚弯腰，手探进被子里，炕是温热的，摸到的那只手一半凉，一半热。 睡了这么久都暖不过来，小妹这身体是出了大问题了。 他痛苦的闭上眼，嗓音微哑，“总归是不在县城的。” 这么多天，小妹自己都没有办法吗？难道医者当真不自医吗？ 李明轩垂下的手微微握拳，看着躺在那里的姑娘，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似难过，又似害怕。 李大丰挺直的背佝偻了，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李大山站在他身后，伸手撑了他一把，被他缓缓推开，转身向外走去。 堂屋里隐隐传来苏氏的低泣，李芸无声的落着泪，守在苏氏身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钱氏半揽着苏氏，眼里也是一片湿意，强忍着不落泪，小声安慰苏氏。 “大哥，你真的没有办法吗？”李明轩出声问道。 这办法是指寻邱大夫？还是指就李桐？李明轩自己都不确定。 李明诚忽地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颤了一下。 李明轩看得清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有办法！”语气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李明轩喉结滚动，半晌后，摇了摇头。 李明轩怔了怔，不死心的再次问道，“当真？” 李明诚确实想到了一个法子，但不知有没有用，可这个法子不能让知晓，他一丝都不敢泄露，只得再次摇了摇头。 李明轩眯了眯眼，他掌下一点点用力，李明诚明显感到了一丝痛意，却没有挥开他。 “小妹的情况能不能继续拖着大哥心里清楚，若有法子便用吧，我帮你支开外面的人。”李明轩忽的凑近李明诚，对他低低的说道。 李明诚眼中满是震惊，李明轩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爹去县城治病，大哥执意要带着小妹，那日县城中偶遇那位所谓的邱大夫的药童，见到爹和小妹时神情明显一变，显然是认识他们的，可他却说认错人了，小妹突然开始看医书，寻药草，他还从小四口中得知，小妹炮制了许多药材。 县城中，大哥一口认定邱大夫不在。 若是常人，一定会找寻一番，必定是一线希望，可大哥神情过于笃定，除非他清楚的知晓邱大夫在哪里，既知道有违和否认？ 种种，皆有疏漏，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却始终摸不到头绪，这会儿倒是隐隐有了猜测。 李明诚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他。 李明轩与他直视，“我们是一家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知道。” 李明诚反手握住他，“让娘他们去休息，就说明日一早去县城，这里我们守着。” “好。”李明轩一口应下，转身离开。 房门被关上，不一会儿堂屋里就有了动静，很快又安静下来。 不知道李明轩说了什么，连着李芸都被打发走了。 苏氏挂心李桐，一晚上没睡，在李明轩的安慰下回房去了，钱氏不放心，陪在她身边。 李芸心里记挂家里人还没吃饭，去了灶屋忙活。 李大丰和李大山坐在廊下，两人都沉默着。 李明轩打发小四去厨房帮忙，李明泽乖乖去了。 李明轩守在堂屋，不让任何人靠近那扇房门。 室内，李明诚在李桐的衣箱里翻出一只只木匣子，这几个木匣还是当初他买来的，还有里面那些小瓷瓶，都是按照小妹所说买来的，他见过，知道是用来盛药粉，但是这些药粉有什么作用他却不知道。 这会三个木匣被一一打开，李明诚看着里面大大小小的瓶子犯了难。 不过，苏氏说保和堂的大夫开了药。 李明诚眼神一亮，迅速起身朝外走，动作又快又轻。 房门被打开，守在外面的李明轩瞬间看了过来，并问道，“好了？” “我去找药。”李明诚撂下一句话就在堂屋的架子上翻找起来，没熬煮的药都会放到这边的架子上，李明诚很快就好了两副药，旁边还放着两个精致的木盒子，李明诚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伸手打开了。 里面竟然放了一小棵人参，李明诚大喜，一把抓在了手中。 李明轩挡在他身前，不解的问道，“大哥也懂医？” 李明诚自然摇头，他哪里会懂这些。 李明轩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明诚明显从他眼中看出了一抹不信任，他信誓旦旦的说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闻言，李明轩缓缓让开身。 李明诚神色莫名，暗暗给这个小子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第七十一章 李桐冰凉的小手被埋在炮制过的药材中，李明诚瞪着眼睛瞧着，却没发现任何变化。 李明诚不死心，将李桐的手掌掰开，掌心之中放上一株人参，再将其微微合拢，依旧埋在那些药材之中，他静静观察，期待这样做能够有用。 李明轩倚在房门外，手臂环在胸前，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整个院子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唯有灶房里火光灼灼，偶尔发出几声火星迸溅的“噼啪”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彻底黑了下来，房间的烛台被点燃，李明诚的脸印在烛光下，目光静静盯着炕边的动静。 忽的，他俯身凑近李桐的手边，那株人参底部的一条小根须干瘪枯萎了。 李明诚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脸上不免挂上了一丝喜色，这会不会有用？ 李桐的意识陷在黑暗中，无知无觉。 灶房里，李芸煮了一锅杂粮粥，上面蒸了一屉馍馍，多放了一些白面，比较软和，现在疙瘩放肉片一起炒的，油滋滋的，很香。 李明泽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李芸给他掰了半个馍馍，夹了两片肉和两片咸菜，“你先吃，我出去看看。” “嗯。”李明泽点头，格外乖巧。 饭食做好了，却没人有胃口，李芸把饭食摆到堂屋，将人一个个拉上桌。 李明轩瞥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抬手轻轻敲了一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若无其事的朝门内说道，“大哥，出来用饭。” 下一瞬，李明诚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马上来。”他小心的将李桐的手养在被子中，那株小参依旧被她握在手。 李明诚最后看了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在堂屋里和李明轩对视一眼，两人在桌边落座。 李明泽捧着半个馍馍，小口小口咬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芸盛了粥，依次放到众人面前。 李大丰重重叹了口气，先拿起了筷子，“吃，都吃，幺儿会好起来的。” 似是安慰别人，却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其他人纷纷动了筷子，唯独苏氏呆坐在那里，一滴泪从脸颊滴落，砸到了碗里。 李大丰宽大的手掌抚在她的背后，轻声安慰，“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县城，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氏哽咽的点头，终于伸出手端起了碗，她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她的幺儿。 一顿饭后，李明诚和李明轩打发了所有人，兄弟俩坚持在李桐房里守着，苏氏和李大丰一时拗不过他们，送走三房两口子便回了房。 李芸手里牵着李明泽，看着被大哥挡住的那扇门，微微沉思，最后还是带着李明泽离开了。 堂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个人，李明轩率先开口，“你进去吧，这里我守着。” 李明诚没说话，只是抬手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缓缓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室内一片温暖，李明诚走过去查看李桐的手，那株人参又有了变化，多了一条小根须变得干瘪枯萎。 兄弟俩一个守在门内，一个守在门外。 半夜，苏氏和李大丰起来查看，李明轩坐在木椅上，身子微微有些倾斜，但一听到脚步声，立马就坐正了身子。 “困了就回房，不用在外面守着。”苏氏道。 李明轩摇头拒绝，“爹娘去歇着吧，大哥在就行，有事会喊醒您的。” “心里惦记，我和你娘还是进去瞧一眼。”李大丰的手已经搭在了门上。 李明轩急急起身阻拦，手抓在李大丰的手上，“小妹怕冷，还是不要开门了。” 李大丰怔了一下，连着苏氏都诧异的瞧向他，两人都察觉到了异常，同时变了脸色。 李大丰微微用力，但门被反锁了，他开口道“幺儿是不是出事了？” 苏氏一把推向房门，朝里面问道，“明诚，明诚，你锁门做什么？幺儿怎么样了？” 李明轩暗中着急，思量着怎么对爹娘解释。 就在这时，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李明诚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出现几人面前。 苏氏和李大丰顾不上他，推开他便挤了进去。 苏氏一下扑到李桐身前，瞧着她依旧闭着双眼，呼吸平稳，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的幺儿还在睡着，并没有事！ 李大丰站在妻子身后，眯着眼睛观察李桐的情况，确实和之前一样。 只是那两兄弟究竟在做什么？ 他留下苏氏，独自走了出去，在堂屋里，压低声音质问两人，“你们俩在做什么？为什么执意要守着门？防着谁？我和你娘吗？” 兄弟俩一时默默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 李大丰沉着脸再次说道，“说话，我是你们的老子，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 李明诚一时没相处好的借口，还是李明轩上前一步开了口，“没防着谁，就是不想小妹被人打扰而已。” 李大丰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他这番说辞，听了这话，脸反而更加阴沉了，看着李明诚道，“你说。” “就是这样！”李明诚嘴硬。 李大丰重重扬起手，落到桌面上上时却变轻了，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你们......” 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就传出苏氏的惊呼声，“幺儿，幺儿你醒了！” 门外三人骤然一怔，然后同时朝房内跑去。 李桐昏睡时完全沉浸在一片黑色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冷，到处都是冷的，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摸着黑瑟瑟发抖的朝一个方向走着。 恍惚间察觉到一阵热源，本能的跟着那股热源走下去...... 意识回笼，李桐缓缓睁开眼，昏暗的房间内，苏氏佝偻着身子守在她身边，人有些憔悴，鬓边好似多了几根华发。 李桐微微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也是这样，才被苏氏察觉到她醒了过来。 在苏氏慈爱激动的目光下，李桐声音嘶哑的开了口，“娘，我睡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她会一辈子陷在那处黑暗之中，再也回不到“家”中。 第七十二章 解决 苏氏守着刚刚醒来的李桐不愿离开，被李明诚和李明轩轮流劝着，这才和李大丰回了自己的房间。 离开前，李大丰伸手点了点两个儿子，李明诚目光闪躲不去看老爹的神色，倒是李明轩不卑不亢的回看过去，倒让李大丰没了办法，只好怒瞪了两人一眼，和苏氏一起离去。 李桐缩在被子，双眼半合半睁，还带着倦意，“你们怎么回来了？” 李明诚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掩了掩她的被子，“你常常昏睡，爹不放心，给城里去了信，想找邱大夫给你诊治一番。” 李桐双眼瞬间睁开，逐渐清明，下意识往李明轩的方向看了过去，而李明轩也正好看着她。 李桐讪讪一笑，“让哥哥们担心了，那邱大夫...找到了吗？” “没有。”李明轩在李明诚之前开了口，“大哥说他离开县城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明诚紧跟着开口，“是，就是不知道去了哪。我们俩不放心你，回来看看。” 李桐一听便知还没有露馅，放下心来。 李明诚有话跟李桐说，想要支开李明轩，“这么晚了，不然三弟先回房休息，这里我守着就好。” 李明轩倚在墙边，眸光淡淡的扫过两人，然后直起身朝外面走，“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喊我。” 兄妹对视一眼，莫名有些心虚。 房门一开一合再次紧闭上，李明诚便开口问道，“你身体怎么了？需要什么药材，大哥去寻。” 李桐唇瓣微起复又合上，她说不清楚自己状况。 李明诚没注意到李桐的犹豫，起身从衣箱里翻出一个药包，然后打开让李桐看，里面是未完全吸收的药材，“你睡得太久，我便如此试了试。” 那株人参还剩下半截主身没有干瘪，李桐看了一眼爬起来伸手握住，人参开始逐渐变得干瘪，最后李桐松开手，那截人参瞬间化作了粉尘散落在地上。 李明诚微惊，“之前没有这么快，放在你手中，许久都不曾有变化。” 李桐身体微微淌过一阵暖流，又很快消散，她垂眸运转异能，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绿色光芒，比之前重了一些。 李明诚什么也没看出来，却不敢出声打扰。 半晌，李桐微叹，朝他说道，“咱家那片竹林深处，靠近山崖的那一侧有处凹陷，我从山中移下了几棵药草栽种在那里。大哥明早给我挖过来吧。” 那些草药都是些稀罕品种，她和李明泽前一阵经常往山里跑，除了已备份被炮制出来，剩下的便栽种在了那里。 “好。”李明诚不懂药，只能给她跑跑腿。 “带上小四哥一起，他知道该怎么挖。”李桐想了想又说道，四哥记性极好，对那些药草都有了解。 “行，知道了。”李明诚满口应道。 李桐滑进被子中，蜷缩在一起，身体冷的直想打颤。 李明诚见状起身，“我再去添把柴。”灶坑里的火估计还没有熄。 李桐点头，李明诚出了屋子，没一会，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李明轩缓缓走了进来，直到炕边才停下脚步。 “三哥这样看我做什么？”他的目光直勾勾的，李桐下意识问道。 李明轩叹了口气，转身在旁边坐下，伸出一只手探进被子里，握住李桐冰凉的小手，微微垂眸，“我能做些什么？” 李桐见到他眼中划过一丝担忧，这才明白三哥也是担心她的。 小手反握住他，汲取他温热的体温，笑眯眯的道，“三哥担心了是不是？” 李明轩没有否认，反问道，“我不该担心？” 李桐一噎，咧着嘴巴笑。 李明轩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来，掌心微微拢在一起，恨不得把自己体温都传过去，好把那只作乱的小手捂暖。 李明诚从外面进来，见到这一幕有些还有些怔然。 李桐打了个哈欠，疲惫感再次袭来。 李明轩瞥了自家大哥一眼，转头对着身边的人说道，“要睡吗？” 李桐缓缓点头，困意止不住上涌，她喃喃道，“别担心，我就睡一会儿。” 李明诚急步走过来，李桐已经闭上了眼，意识再一次沉了下去。 李明轩坐在那里没动，手还依旧放在被子中，掌心里还握着那双小手，他沉声道，“大哥明日还有的忙，去歇着吧，小妹这里我守着。” 李明诚站在那儿看了会儿睡着的夏姑娘，无奈点头。 不过他没有离开，而是扯了两把椅子，将就的在上面凑合了半宿。 李明轩始终坐在那里，天色微亮时，终于抵不住困意，伏在李桐身边睡了过去。 苏氏和李大丰记挂着孩子，早早过来查看，一瞧，屋内三人都在睡着。 李明诚半靠着椅子睡了，身上搭着一床被子，李明轩则伏在李桐身侧睡着了，苏氏拿了床被子过来给他搭上。 李明轩睡意朦胧的睁开眼，含糊道，“娘，什么时辰了？” “还早，要不回房睡？”苏氏低声道。 李明轩望向窗外，隐隐透过一丝光亮，他掌心微动，缓缓摇了摇头。 苏氏便道，“那就在这里睡会儿，睡吧。” 李明轩实在是困极了，却又惦记李桐，便窝在那儿又睡了过去。 李明诚听见动静醒来，见苏氏守在李桐身边，为免她担心，便道，“娘放心，小妹只是睡了，会醒来的。” 苏氏和李大丰同时朝他看了过来，李明诚挠了挠头，信誓旦旦的说，“真的！” 夫妻俩知道长子不会乱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李大丰张了张嘴有话想问，但碍于妻子也在，滑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兄弟昨晚背着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是不是和幺儿醒来有关？长子又为何如此确定，幺儿会醒来？ 呸！幺儿必然会醒来！ 李明诚怕被追问，翻了个身，蜷缩着身子闭上眼假寐，脑子里思索着一会儿要做的事情。 先去竹林挖药，带回来时最好能背着爹娘，免得又被追问。 小四那边也得好好嘱咐一番，不能再外面乱说。 “哎！”他微微睁眼，瞧着伏在小妹身侧熟睡的三弟，心里默默叹息。 小妹的秘密知道的人又多了！ 第七十三章 竹林深处，靠近山壁的一侧，竹子修长繁茂，恰似一道屏障，不近看谁也不会发现这里和山壁之间有个小豁口，形成一道天然的独立空间。 李桐也是偶然发现，这里位置偏僻，少有人来，正好被她用来“藏东西”。 之前她和李明泽偷偷跑去山上，寻摸了不少难得药草，一部分被她带回家炮制了，还有一小部分被移栽到了这里。 这些药草大部分都耐寒，今日天凉，却依旧长得很好。 李明泽轻车熟路的走在前面，李明诚在后面紧紧跟着，说实话，他还真没注意竹林深处有这么一片地方。 “大哥，这些都要挖出来吗？”李明泽指着前方十几株药草问道。 李明诚大致看了一下，一种都没能认出。 “挖吧！” 闻言，李明泽开始动手，该注意的小妹早就同他讲过，还有之前的经验，李明泽动作小心谨慎，药草没有半点损坏。 李明诚帮着将根上泥土都落干净，小心的放进背篓里面。 挖到最后，只剩一只株，李明泽略犹豫。 面前的植株已经枯萎，只剩下干枯发黄的茎叶。 李明诚见状，说道，“这个该是没法子用了吧？” 李明泽瞧着他眨了下眼睛，学着当时给他讲解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妹说这是附子花，根茎叶都有毒，根须剧毒，拇指大的一块儿便能毒死一个人，还要挖吗？” 李明诚刚要伸出的手默默收了回来，在衣襟上蹭了蹭，“那还是别挖了。”他现在连碰都不敢碰了，也不敢让弟弟动手。 李明泽抿着唇偷乐，似是看出了大哥的担忧，“放心，我能行，当初它也是我栽在这里的。” 小妹说要挖了所有药草回去，这株当然也包括在内了。 李明诚来不及阻拦，李明泽已经动手挖上了，顺着干枯的茎挖出了下面的根须，然后用随身的帕子包裹上再放进背篓里面。 李明泽起身，都落身泥土，同李明诚一起回家。 今日日头足，李桐靠在软垫上，迎着满室的阳光，静静看着李芸在旁边做绣活。 院子里，李大丰在劈柴，苏氏烧了些热水，在井边洗衣服。 “我看今日幺儿精神好多了。”苏氏说道。 李桐醒来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要睡的迹象。 李大丰隔着窗子朝房内望了一眼，隐隐能看见两个身影，偶尔还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 “是啊，还想着带她去县城的，可那孩子竟然不同意。”李大丰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苏氏也很是无奈，他们家幺儿虽是最小的，但也是最有主意的，偏偏他们两口子还都被李桐说通了。 “爹娘放心，保和堂抓的药有效果的，我睡了那么久，精神都养回来了。”李桐笑眯眯同他们说，挽着苏氏的胳膊撒娇，说不想去县城，太折腾了。 结果他们两口子就同意了！ 李明轩坐在书案前，翻看着手里的字帖，只写了寥寥几个字，字迹还是丑，他微微勾起唇角，俯身拿起笔在旁边的素纸上写了起来，院子里的声音隔着窗子，一字不落的传进耳中。 不多时，三房两口子上门来了，同来的竟然还有李大河。 李大丰和苏氏起身，瞧着一同走进来的三个人。 钱氏走得快，拉着苏氏往旁边走了几步，在他耳边低低说道，“我们半路碰上，大哥听说我们来你家就跟着一块过来。” 苏氏“嗯”了一声，垂了眸子，没说话。 这边，李大河先开了口，“听说桐姐儿又病了，我来看看。”他手里拿着篮子，递给了李大丰，“这是鸡蛋，给桐姐儿补身子的。” 没有赵氏在，李大丰也就没有摆脸色，但还是推拒了，“家里都有，这些你拿回去给明全吃，他也正长身体呢。” 李大山在一旁看得直着急，李大河脸色也微微有些难看，固执的将篮子塞给了他。 “怎么说也是我这个做大伯的心意，你若不要就丢了。” 李大丰当然不会扔，看了一眼苏氏的方向，没能看清苏氏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没去动竹篮。 李大河只当他收下了，以为两家关系有所缓和，不由得松了口气。 李大山更是十分高兴，搓着手招呼两个兄长坐下说话。 钱氏朝苏氏眨眨眼，苏氏瞥了眼那篮子鸡蛋，大概有十几个，照赵氏的性子，怕是要心疼的不行。 确实，赵氏在家中骂骂咧咧好半晌才停下。 李大河不让她去二房就算了，还拿了十几个鸡蛋去看二房那个赔钱货，说是借此缓和两家关系。 “呸！十几个鸡蛋，白白便宜了那个赔钱货！” 二房，李大丰三个兄弟在堂屋说话。 苏氏和钱氏在院子里低声说着什么。 李明轩在李大河进了院子的时候便倚在窗前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同样如此的还有李桐，她裹着袄子，站在另一间屋子的窗前，将窗子微微推开一条缝隙，将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这大房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李芸瞧着妹妹唇边溢出的冷笑，微微一怔，而后缓缓摇头，“桐姐儿，窗前冷，过来坐。” “来了。”李桐伸手合上窗子，往李芸身边走去，“大伯这次倒是识趣，没有让大伯娘跟来。” “咱们家和大房怕是断不清了。”李芸叹气。 李桐随意靠在软垫上，神情慵懒，漫不经心道，“那可不一定。” 赵氏那个大伯娘若是不蹦跶也就算了，若是再来找事，她可不介意出手收拾她，毕竟两家是有断亲书的，名义上她就算不得什么长辈了！ 李芸没想那么多，一时也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看了眼日头，疑惑道，“大哥一早就带着小四出门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李桐还在想着大房的事，随口接道，“快了，竹林离家里不远。” “他们去竹林了？”李芸问。 李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反应了一下，解释道，“啊，大哥说去转转。” 李芸眼中疑惑不解，大哥突然去竹林做什么？ 昨日守了小妹大半宿，今日怎么还有心情同小四去竹林？ 瞧着她眼中越来越深的疑惑，李桐索性闭了嘴，她现在脑子可能不太够用，一时连借口都想不出。 第七十四章 李明诚和李明泽进门的时候院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李明诚打发李明泽去玩，将背篓径直拿进了房中。 李明轩听见动静出来，迎面和李明泽撞上了。 “东西拿回来了？” “嗯，在大哥那儿。”李明泽朝李明诚的房间指了指。 也不知为什么非要将竹林的药草挖回来？偏偏还不能让爹娘知道。 李明泽挠挠头，从李明轩身边挤进房间去。 李明轩神色淡淡，半晌，抬脚朝旁边的房间走去。 房门被推开，李明诚瞬间转身将背篓挡在身后，看清来人后微微松了口气，“三弟啊，吓我一跳！” 李明轩朝他身后看去，药草一颗颗整齐的装在背篓中，上面压着一块白色手帕，里面不知道包裹着什么。 “这些药怎么用？” 李明诚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李明轩看出他不想说，也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道，“我去叫二姐出来，你将这些带去给小妹。” “好。”李明诚立马应道。 李明轩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苏氏和钱氏一块出去买豆腐，李大丰三个兄弟在堂屋里说话，大部分都是李大河与李大山在说，李大丰不咸不淡的应两句，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与李大河之间的生分。 李大山看得直着急，却不知该如何调解。 李大河面上挂着笑，心里却不是滋味，这个兄弟到底还是变了！ 李明轩从门外经过，淡淡往里面瞥了一眼。 李桐手托着额头昏昏欲睡，李芸收拾了手头的针线，将被子往她身上搭了搭，李明轩就是这个时候进了门。 “今天好些了吗？”李明轩走近，手在李桐头上揉了一下。 李桐半眯着眼点头，“好些了。” 李芸的手背在她脸上贴了贴，朝李明轩摇头，“还是凉，不过今日倒是还没睡。” 李桐使劲抬了抬眼皮，强撑着不睡。 李明轩看出她的勉强，手移到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抬头同李芸说道，“二姐，我有件衣服破了，你帮我补一下。” “好，你拿过来我看看。”李芸道。 李明轩掩饰般的轻咳一声，手抵在唇边，“二姐去我房里吧，顺便帮我整理一下。” 李芸神色犹豫，看向了李桐的方向，不太放心留她一人在屋里。 李桐有所觉，托着下巴说道，“二姐去吧，我有事会喊你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眼睛里水雾蒙蒙的。 李明轩伸手在她眼角轻轻蹭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笑，然后走在前面，一手拿起针线筐，一手拉着李芸离开。 他们一走，李明诚就拎着背篓进来了，房门被他转手锁上。 李桐来了几分精神，探着头将背篓拿到身边。 昨夜吸收的那株人参大概是有效的，最起码异能中蕴含的生机没有在消散，只是她身体的状况仍旧没有得到改善，身体寒凉，满身倦意。 之所以现在都没有睡着，不过是强忍着罢了。 她伸手探进背篓内，先摸到了白色手帕包裹的物事儿，“这是什么？” 问完，手里的帕子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不用李明诚说，她也知晓了这是什么。 “小四说你知道的。”李明诚道。 “嗯。”李桐将这东西放到一旁，手再次探进背篓里，当着李明诚的面，将药草一颗颗吸收。 起初很慢，植株干枯的很慢，接连吸收五棵之后，植株枯萎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变快了。 即便昨日已经亲眼小妹手心的人参逐渐干瘪化尘，可如今再看一次，李明诚依旧觉得神奇。 一筐药草枯萎后像是干枯的杂草，一部分化作粉尘落在其中。 李桐看着指尖涌动的异能，那抹绿色依旧淡的可怜。 李桐的目光不禁落到旁边，唯一剩下的附子花的根须。 附子花有毒，花、果、叶、茎、根皆有毒，如今除了这这根须，其余都已枯败。 李桐将那截根须握在手中，眸色沉了沉。 这根须剧毒，拇指大的一块儿便能毒死一个成年人，她还从未吸收过这样的药草，不知会有何反应？总不会毒死自己吧？ 她亦不确定，当异能中蕴含生命之力的绿色褪尽会怎么样？ 李桐眼中划过一丝不舍，生机都褪尽了，她还能在吗？ 手背上有温度传来，李明诚的手附在她的手上，“会有危险吗？” 门外，李明轩脚步一顿。 他确实有件里衣破了，不过他想来自律衣服都收拾的好好的，为了留下李芸，他特意翻乱了，连着小四的衣箱都被翻的一团糟，李芸见了，只好留在他们的房间里帮着收拾，他趁此悄悄来了这边，正好在门外听见了这句话。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门外也静的可怕。 李桐张了张嘴，对上李明诚的目光，“不知道”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明诚再次问道，“会吗？” 李桐垂眸，轻笑了一声，将手从李明诚的手中抽出来，“大哥，你要相信我，如果我自己都没有办法，这世间的大夫也不会有办法。” 李明诚眸色暗了下去，小妹没有把握。 可是就如小妹所说，如果她自己都没法子，那这世间怕是也无人能够救她。 毕竟，他从没见过有人能直接让草木枯萎，生机全无。 他不明白小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个绝不能传出去。或许小妹能够救治父亲的旧伤也跟此能力有关。 门外，李明轩缓缓转身，身体微微靠在房门上，低垂的眸子里是不解、是难过、亦是落寞...... 门内，李明诚俯身，轻轻将李桐拥在怀里，没有出声。 李桐将下巴抵在他肩头，缓缓闭上眼睛，帕子悠悠落地，掌心微微收紧，附子花的根须渐渐枯萎干瘪。 她的呼吸微微变得有些急促，另一只小手紧紧攥着李明诚背上的衣服。 李明诚有所觉，想要将怀里的小姑娘扒开查看，可李桐紧紧抱着他不松手，让他一时无法。 他急的额上都冒汗了，“小妹你怎么样？是不舒服吗？” 好半晌，耳边传来李桐轻轻的似是虚弱的声音，“大哥，我缓缓，缓缓就好了......” 李明诚心里更急，却不敢再有动作，生怕弄疼了她。 “大哥在，大哥在啊。”李明诚的手掌轻轻抚着李桐的背，小声轻哄。 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第七十五章 险中求生 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蔓延全身的寒意仿佛要将人冻住。 李桐紧紧抓着旁边的热源，努力将自己向其靠近。 李明诚感受到李桐身上越来越重的寒意，急忙伸出一只手把被子抻开，把她包裹住。 李桐闭着眼，脸色苍白，面带痛苦，仿佛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李明诚手足无措的瞧着她，心慌的厉害，压根不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好。 门外，李明轩轻倚着门，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他侧耳听着门内的动静，垂下的手蜷缩着，越来越用力，手指抵在掌心，指甲都掐进掌心中。 堂屋里面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停了，没多久，李大丰和李大山送李大河离开，看见守在房门外的李明轩，微微有些诧异，却也没顾得上问上一句。 院子的门被推开，苏氏和钱氏端着豆腐回来，见李大河要走，苏氏默默退开些，到底没有开口说什么。 钱氏同李大河打了声招呼，也没做挽留。 李大河心中虽是不悦，可见二弟同样没有留他，就知道这隔阂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了，他除了生闷气，也别无他法，强忍耐心中的气愤，讪讪同两个弟弟告辞回家。 李大丰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了别的话。 李大山有意说些什么，还没张嘴就被自家媳妇瞪了一眼，瞬间便歇了心思，眼睁睁看着大哥回了家。 “他来说什么了？”苏氏朝李大丰问道。 “来看望桐姐儿的，没说旁的。”李大丰忙道。 李大山在旁边跟着点头。 钱氏伸手拉了苏氏一把，低声道，“他家现在不敢再闹了，没看赵氏都没露面吗？放心吧！” 苏氏瞧了李大丰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灶屋去了，钱氏紧跟过去。 李大丰心中轻叹，知晓苏氏是生气了。 哎！说到底是他的错，两家断了亲，可他心中还是舍不下那点所谓的兄弟情。 这件事他有错！ 因为李大河的到来，倒是让一院子的大人都忽略了李桐这边。 李明轩一边注意着房间的动静，一边注意着院子里。 他抬手在身后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低声道，“娘回来了。” 李明诚一惊，用力将李桐从身上扒下来，放到炕上。 李桐紧闭着双眼，不安的蜷缩起来。 李明诚慌忙打开门，一把将李明轩从门外扯了进来。 李明轩一时不察，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被李明诚及时扶稳。 他稳住身形，目光下意识去搜寻李桐的身影，只见小姑娘在炕上缩成了一团，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 李明轩目光凌厉，“怎么会这样？” 李明诚不知该如何解释，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李明轩朝前走去，脚下踢翻了背篓，干枯化尘的药草散落出来，他肩步一顿，停住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那些枯草，瞳孔微缩，似是震惊。 李明诚抿了抿唇，刚要说话，炕上的李桐突然睁开了眼睛。 兄弟两人同时有了动作，奔向前去。 “小妹。” “小妹。” 李桐的眼睁开又合上，又睁开，她呼吸微重，手指缓缓从被子中探出来，异能流转之时，绿色的气息缓缓流淌。 心脏的跳动有些快，身上寒意阵阵，软绵无力，不过总算是没有白受罪。 “我没事，歇歇就好了。”李桐缓缓说道。 她大概摸清楚了身体的状况，找到了能够解决的办法。 李明诚微微松了口气。 李明轩伸手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好，你歇着，三哥在这里守着你。” 李桐脸上露出虚弱的笑，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目光转向李明诚，似有话要说。 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没能瞒得住李明轩，他垂着眼，语气平淡，“想说什么就说，当我不在就好。” 李桐唇角轻扯，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李明诚更是额角轻跳，抬手在李明轩头上敲了一下，轻骂，“臭小子。” 李明轩毫不在意，眼神随意落在那个小姑娘身上，果然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唇角。 李桐索性也不藏着了，直言道，“我想要毒蛇。” 其实毒性烈的药草也可，只是这日子上，药草都枯萎了，不好寻，所以只能让去寻别的有毒的东西代替。 “我去捉。”李明诚想也没想，满口答应。 “不安全。”李明轩拧眉道。 李桐伸手指了指衣箱，“木匣子里，带竹叶的瓷瓶里是解毒的药粉，被咬后及时敷上，不会出现生命危险。”她顿了顿又道，“大哥，我要一起去。” 有她跟着，可保证万无一失。 李明轩立刻道，“我也去。”语气坚硬，态度坚决。 李明诚和李桐对视一眼，还是李桐点了头，李明诚才没说什么。 李芸给两个弟弟收拾好衣服，拿着针线筐回来，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李明诚忙俯身收拾滚在地上的背篓，李桐“嗖”地缩进被子里，她的脸色恐怕是不太好，得藏一藏。 只有李明轩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二姐辛苦了。”她握着李桐的手没有松开还往上提了提被子，将李桐完全遮住。 李芸四下打量，疑惑的问道，“大哥弄一筐枯草进来做什么？” “该是送去灶房生火的，拿错屋了。”李明诚急中生智。 李芸还是觉得不对，想要再说什么，李明轩却接了话，“小妹睡了，我们还是不要说话了，免得吵醒她。” 李芸便放低了声音，“又睡了？” 想想小妹已经撑了一早上都没睡，这个时辰才睡下也是不容易啊。 她伸手指了指门外，“你们守着，我去灶房看看。”彻底忽略了那些不对的地方。 李明轩点头，李明诚拎着筐一起走，“我去将枯草送过去。” 走了两个人，房间里安静下来，李明轩缓缓将被子往下扯，“二姐走了，出来吧。” 话了半晌，李同都没有动静。 李明轩将被子扒开一下，露出李桐的脑袋。 呼吸绵长，神色安稳，这是真的睡着了？ 李明轩摇头，眼中既有笑意，又含着担忧。 第七十六章 好转 另一边李大河回到家中，赵氏撇着嘴，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着？二房没留你吃顿午饭？这鸡蛋白拿了吧？” 李大河没做声，赵氏越发来气，“那一家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也就你上赶着去巴结人家，结果热脸贴冷屁股了吧？活该！” “行了，你少说两句！”李大河呵斥道。 赵氏不服气，打心眼里心疼那十几个鸡蛋，“送出去的鸡蛋连个水花都没瞧见，凭啥不让说？我就要说！” 李大河的脸阴沉的厉害，原本对李大丰的不满就更加强烈了。 老三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瞪了赵氏一眼，气冲冲进了房间。 吸收了附子花的根须，里面的毒性暂时稳定了李桐的身体，疲惫感缓解了，只是依旧惧冷。 苏氏煎药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两副药不见了，翻找了半天，动静惊动了李明诚，他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药已经没有了，被李桐吸收后的残渣都化了尘，根本瞧不出本来面目。 苏氏在架子前团团转，李明诚缩在门外，朝苏氏的位置瞄了一眼，挠挠头，看着手里的药包，不知该找些什么借口敷衍过去。 后来干脆将药包藏了起来，直接装做不知晓。 苏氏实在找不到药，吃过午饭，让李大丰又去了趟镇上重新抓了两副药回来。 李桐小睡了一会儿，起身吃了饭又重新躺下。 她是想着明日再上山的，奈何李明诚吃过午饭就直接走了。 他想着李桐的身体才有好转，不忍心让她折腾，便只同苏氏打了个招呼就瞒着她直接走了。 院子的大门被拉开，李明诚抬脚跨了出去，大门即将关上之际，一双手伸了过来，挡住了门。 “大哥是想一个人去？”李明轩的声音骤然在李明诚身后响起，将人吓了一跳。 李明轩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李明轩毫不在意，直视着自己的兄长继续道，“一起。” 李明诚没有反对，一把将他从门内扯了出来，反手彻底将大门关了个严实。 兄弟俩一同往山上走。 李明泽躲在房里瞧了个清楚，原是想跟着大哥出去的，不想被三哥抢了先，他决定乖乖待在家中，不去凑热闹了。 李芸的嫁衣在收尾了，李桐缩在被子里盯着她，若有所思的想着，“嫁衣太过繁琐了，还是绣帕子省时间。” 反倒是，看着即将完活的嫁衣，心里逐渐有些忐忑，万一铺子里不收，可就要砸手里了。 李桐完全没有这个担心，只是瞧着自己家二姐整日为了这件嫁衣费神，便决定往后不做了，二姐往日就绣绣帕子，赚些个铜板就好。 李芸不晓得她的心思，不然肯定是要反对的。 过了许久，李桐渐渐察觉到了不对，仰头问道，“二姐什么时辰了？大哥和三哥不在吗？” “已经过了未时。”李芸道，手里的针线打了个圈，缓缓道，“出去了，爹走后不久，大哥就跟明轩出门了。”她在房里，隔着窗子，隐隐瞧见了两道身影一起出了门。 李桐脸色微沉，目光转向窗外。 李芸似是察觉到了李桐的情绪，不确定的问了句，“怎么了？” 李桐摇摇头，从被子里爬出来，去翻衣箱。 木匣子里面那瓶画着竹叶的瓷瓶不见了，大哥该是带着了。 李芸清楚她的衣箱中藏了东西，都是些小瓷瓶，里面装着药粉，她从来没有过问，如今不免疑惑，“究竟怎么了？” 李桐见到瓷瓶少了，提着心放下又悬起。 解毒的药粉不见了，大哥一定是上山去了，三哥定然是跟去了，两人可千万不能有事。 为了不让李芸担心，她只好敷衍道，“没事，就是习惯了一睁眼就能看见大哥，如今他突然不在，有些不习惯。” 李芸打量着她，神色中带着几分不信任。 李桐没再多说，缩着肩膀抖了一下。 “若没事就快些躺下。”李芸见状抓起棉被往她身上裹，“不是怕冷吗？快快盖好。” 李桐顺势躺下，只是心里惦记着那两个偷偷离家的人。 李明诚和李明轩上了山，却连蛇的影子都没瞧见。 这个时候，蛇都躲起来准备冬眠了，山路上自然寻不到这些东西。 南福村附近的村子里有位捕蛇人，李大丰曾经见过那人如何寻找蛇洞，同李明诚说闲话上午时候讲过，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只不过他经验不足，带着弟弟在山上兜兜转转了半天，也才寻到一窝蛇。 用工具破开土层，几条蛇密密麻麻的缠绕在一起，兄弟两同时后退了好几步，眼见着那些蛇要散开爬走，李明诚不得不再次上前。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不适，李明诚用长木棍扒拉了几下，居然在里面发现一条银环。 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小心翼翼的将那条银环分离出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危险，银环蛇警惕的昂起头，“嘶嘶”的吐着蛇信。 在它弓着身子想要朝李明诚扑过来的时候，后边突然受到攻击，李明轩拿着粗木棍一下将它打飞出去。 力道有些大了，蛇飞出去撞在树上才停下来。 李明诚“嘿”了一声，跑过去查看，那蛇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直挺挺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李明诚朝李明轩点了下头，神色说不清是赞赏还是无语。 李明轩手里的长棍子拄着地，微微喘着粗气。目光不经意触及到哪些飞快爬走的蛇，又默默退后了几步，眼中满是嫌弃。 李明诚将蛇挑进布袋子里，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带着李明轩下山去了。 “明日还是我自己来吧！” 李明轩面无表情的摇头，还是只说了两个字，“一起。” 李明诚无声笑笑，知晓这臭小子是担心自己。 他手里提着的布袋子，里面的东西似是蠕动了一下，恰好被李明轩瞧见，脚下步子迈的又大又急，同自家大哥拉开距离。 李明诚挑眉，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袋子，换了一只手拎着。 看来这东西命大还活着，希望对小妹来说有用，不然某些人怕是会跳脚！ 第七十七章 晚饭后，李桐在苏氏殷切的目光下又喝下了一碗药汤，苏氏见她吃完，立马朝她嘴里塞了两粒莲子糖，这才满意的端着碗离开。 李芸给她倒了碗水，李桐含着糖，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水，终于冲淡的了嘴巴里面的苦味。 过了会儿，烛火被吹灭，房间里顿时黑了下来。 李桐睁着眼睛，眸光看向窗外，隐隐能瞧见一丝月光。 院子里一片安静，其他房间的烛火也相继熄灭。 李明泽听着耳边平稳轻浅的呼吸，翻身下了炕。 他穿好外衣，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恰好旁边的房门也被人从里面拉开。 李明诚的一只手背在身后，拎着那个装着蛇的布袋子，他朝李明轩看过去，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李明轩先走。 兄弟俩蹑手蹑脚的出现在院子中，又有一扇房门被打开，很轻很轻的声音却让那兄弟俩瞬间止住了步子。 李桐喘着袄子，缩着肩膀出现两人眼中。 “大哥、三哥是准备去哪里？”她轻声问道，生怕吵醒了别人。 李明诚还没意识到自己惹了李桐不快，扬了扬手里的布袋子同她炫耀。 李明轩大概是真的嫌弃袋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几乎是李明诚抬手的瞬间，他第一时间朝前走了几步，然后拉着李桐转身直奔李明诚的屋子。 这间屋子只有李明诚一个人住，窗前放着一张书案，墙边放着书架，里面放了大半的书，家里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卖掉这些书。 他不在家的时候，苏氏常常进来打扫，格外注意那些书。 李明轩推着李桐上了炕，复又指了指李明诚手里的布袋子，“那是银环，可能用？” 李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两个兄长，当真是大胆！ 她接过李明诚手中的袋子，打开，里面盘在一起的果然是条银环。 只是这蛇显然有些萎靡，看上去要死不活的。 李桐挽起袖子，要将手伸进去，李明诚吓了一跳，一把夺过布袋子，“小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明轩也动了，不过没有李明诚动作快，停在李桐身边，眸中满是不赞同。 李桐知道两个哥哥的担忧，但是她现在缺的就是“毒”，所以并不怕被它咬上一口，她瞧着两为兄长，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出现意外，自己能够控制。 李明诚将信将疑，递出去的手在半路又迟疑起来。 李桐抢先伸出手夺下，李明轩张了张嘴，满腹担忧，却只化成两个字，“小心。” 李桐边点头便将手伸了进去，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转瞬即逝。 手从袋子里面拿出来的时候，掌侧出现了两个圆圆的血洞，毒素进入身体，产生的麻痹和疼痛，让李桐微微变了脸色。 李明诚拿过布袋子扎紧袋口，李明轩捧住李桐被咬的手，无措的问道，“怎么样？” 李桐眉心微蹙，缓缓摇摇头，“我缓一缓。” 体内的毒融入血液，渐渐引起体内异能的变动，自动化解吸收，身体上的麻痹渐渐消散，只是心脏的跳动有些急促，李桐捂着心口，微微弓起身子。 李明轩扶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又怕打扰。 第七十八章 李明诚编了一个竹筐，将蛇养在他的房间中。 天气冷，那蛇终日盘在笼子里酣睡，倒也瞒过了李家其他人。 李桐每日偷偷进到大哥的房间取蛇毒调理身子，身上的疲惫感小时，异能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唯独惧冷的毛病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善。 她的身子大好，李明诚带着李明轩返回了县城。 李芸的嫁衣也终于完成了，李桐一琢磨干脆央着李大丰送她们去了趟镇上。 后院竹鼠在不断添加，李大丰捉了三只肥硕的一道去了镇上，先将女儿送到崔娘子的布铺，然后将骡车寄存，这才拎着竹鼠去了摆摊的街上，交了两文钱的摊位费，寻了个小地方开始叫卖。 时间不长，便有人买走了一只，正是上次那位等不及回了自己家拿碗的那个汉子。 “上次吃过就一直惦记着，今日总算是把你盼来了。”汉子喜气洋洋的蹲在地上挑拣。 李大丰面上带着笑，热情的招呼道，“等开了春儿就好了，这会儿家里的货去世有些紧张。 小鼠太小，还不到卖的时候，大鼠又要留着生育，确实拿不出太多来镇上叫卖，不过开了春，小鼠便长成了，留下几只种鼠，剩下的就都能用来卖钱了。 汉子听着也高兴，这东西滋味确实好，不仅他爱吃，家里几个崽子也喜欢，虽然不能天天吃，但是隔三差买上一只改善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肉眼可见的枯萎下去，其蕴含的药力完全被她所吸收。 李桐连着吸收了十几棵药草这才停下，身体依旧冷，指尖萦绕的暗含生机的绿色反而更加暗淡的，仿佛很快就会消散，完全变成莹白色。 她蹙着眉，想不通这是何缘故。 除了冷和疲累，李桐完全没有感觉身体有哪里不好。 她手边一侧不远处，一株还未吸收的植株自然枯萎了，李桐想了想，走过去，沿着茎秆徒手挖出了埋在地里的根根须。 这株药草有毒，花、果、叶、茎、根皆有毒，如今除了这这根须，其余都已枯败。 李桐将那截根须握在手中，眸色沉了沉。 这根须剧毒，拇指大的一块儿便能毒死一个成年人，她还从未吸收过这样的药草，不知会有何反应？总不会毒死自己吧？ 她亦不确定，当异能中蕴含生命之力的绿色褪尽会怎么样？ 想着竹林里摘蘑菇的四哥，上山砍柴的爹娘，家中绣嫁衣的姐姐，县城里办差读书的大哥、三哥，李桐眼中划过一丝不舍。 生机都褪尽了，她还能在吗？ 李桐闭上眼，掌心微微收紧，那截根须渐渐变得干瘪。 身体上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不舒服，也没有驱散寒意，但当她流转异能之时，那抹绿色仿佛变深了。 李桐一喜，兴许有用。 眼下没有旁的有毒的药草，竹林里却有，这个季节，耐寒的蘑菇还会生长，其中免不了会有一些有毒的。 平日里采摘的那些，都是常吃的，个别鲜艳的村民不会去采。 李桐转身道竹林中寻觅，将那些颜色鲜艳的蘑菇全部吸收了。 身体上的疲累似乎渐渐消失了，指尖流转萦绕的异能逐渐变回原来的颜色，但是仔细看，里面似乎夹杂着丝丝血色。 李桐再次蹙起了眉，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能感觉到，这于她无碍。 她从地上寻了一只尖锐的竹枝，在掌心用力划下，刺目的红瞬间从皮肤下涌出，李桐轻轻“嘶”了一声，然后运转异能修复伤口。 不多时，掌心的伤口便消失了，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眉心舒展，用手帕将掌心残留的血迹擦干净。 李明泽寻过来时，李桐正好也要去找他。 “你看！”李明泽用衣衫兜这一小堆鲜嫩的蘑菇给她瞧。 李桐笑着点头，将染了血的帕子悄悄收好，伸手去牵他的手，“咱们回家，中午让阿娘炒了吃！” “好耶！”李明泽紧跟在她身边。 他们回到家中，苏氏和李大丰海梅从山上回来，李桐和李明泽在院子里将蘑菇洗干净，放在竹编上备着。 李芸从房中出来，去灶屋淘洗米粮，蒸杂粮饭，大米多一些，杂粮少一些。 李桐见状从旁边的竹筐里摸出一把栗子，“二姐姐，放些栗子一起蒸啊？” “行。”李芸把米粮放到旁边，跟李桐一起把栗子剥出来，只要里面那个果肉。 李明泽跟进来，挤到两人身边去帮忙。 今日生火的活计被李桐抢了，李芸瞧着，出声问道，“小妹还是觉得冷吗？” 李桐怕她担心，垂着眸摇头，“还好，穿得多一些就不觉得冷了。” 毕竟身上这件袄子是去年“李桐”过冬是穿的，好像是去年新做的，一大家子人，就给她一人添了件新袄子。 可惜...... “在这烤着火，再冷也不冷了。”李明泽挨在李桐身边，仰头朝李芸说道。 李芸轻笑，“是，就咱家小四知道的多。” 李明泽没听出李芸话里的调侃，只当二姐是在夸他，美滋滋的。 李桐忍住扶额的冲动，同自家二姐姐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傻小四！ 肉眼可见的枯萎下去，其蕴含的药力完全被她所吸收。 李桐连着吸收了十几棵药草这才停下，身体依旧冷，指尖萦绕的暗含生机的绿色反而更加暗淡的，仿佛很快就会消散，完全变成莹白色。 她蹙着眉，想不通这是何缘故。 除了冷和疲累，李桐完全没有感觉身体有哪里不好。 她手边一侧不远处，一株还未吸收的植株自然枯萎了，李桐想了想，走过去，沿着茎秆徒手挖出了埋在地里的根根须。 这株药草有毒，花、果、叶、茎、根皆有毒，如今除了这这根须，其余都已枯败。 李桐将那截根须握在手中，眸色沉了沉。 这根须剧毒，拇指大的一块儿便能毒死一个成年人，她还从未吸收过这样的药草，不知会有何反应？总不会毒死自己吧？ 第七十九章 访客 一晃眼，冬季过了一半，寒冷的夜里，雪花扑簌簌的落下。 李桐团着身子努力窝在李芸身旁，汲取着身边的温度。 李芸早上一睁眼，入目便是一张俊俏的小脸，先是一怔，而后缓缓扬起了唇角。 她起身穿衣，将自己的被子叠放在李桐身上，感受到暖意，李桐的身子不自觉的舒展开，双唇轻轻抿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房门被从里面拉开，李芸瞧着门外一片银装素裹的盛景，心里莫名开始忧心起来。 小妹本就惧冷，这又下了雪，可有的熬了。 她关上门出来，苏氏在院子里扫雪，听见动静抬头道，“怎么不多睡会？” “睡不着了。”李芸被寒意激的缩了下脖子，小跑了几步，来到苏氏面前，“娘，今日早食吃什么？” 苏氏宠溺的扬了扬下巴，让女儿自己去灶房里面看。 院子里的雪被扫干净了大半，李芸一路走过来，鞋子半分雪水也没沾到。 灶房的锅里熬着米粥，走近了就能闻到米香，一下子勾起了李芸的食欲，她四下看了一遭，转身朝屋外说道，“娘，我烙几张鸡蛋饼啊。” “行。”苏氏头也没抬，爽快应道。 李大丰从后院过来，边走边抖落身上的灰尘，“后院的雪都扫干净了，这边我来。”他从苏氏手中接过大扫把，“哗哗”几下就扫净了一片。 苏氏拍拍手，笑眯眯进了灶房。 李明泽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入眼见到一片雪白，张着嘴愣住了，然后便撒了欢的朝院子里跑，扑到了雪堆上。 李大丰“哈哈”笑着，拿扫把扬了他一头雪。 雪粒子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李明泽一边缩脖子一边大笑，惹得灶房的母女俩都回头看过来。 李芸眼中满是笑意，苏氏无奈摇头，猛然间想起什么，朝外面的两人轻斥，“你们父子俩小点声，幺儿还睡着呢！” 院子里瞬间消了声，随即传来压抑着的笑。 李桐裹在被子中，蛄蛹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睫羽颤了颤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院子里隐隐的笑声传入耳中，李桐的鼻尖在在被子上蹭了蹭，不舍的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崭新的桃红袄子就放在枕边，衣襟、领口、袖口都绣着红梅，精致又漂亮。 李桐手指在领口的梅花上轻轻拂过，眼中满是喜意。 她穿好衣服从房中出来，李明泽一眼瞧见了，伸手招呼道，“小妹快来，爹给咱们做了一只雪狮子。” 院子中间，一只威风凛凛的雪狮子站在中央，李明泽守在边上，围着它乱转。 空气中满是雪的味道，李桐笑眯眯的瞧着他，却不靠近。 苏氏听见声音从灶屋出来，看着小女儿身上穿着的新袄子，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芸姐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幺儿身上这件袄子做的真是好！” 李芸抽空往外面扫了一眼，嗯，小妹穿着合身、漂亮！ 这袄子是她一个人做的，都没用苏氏帮忙。 李桐绕着雪狮子去了灶房，锅底下生着火，一进来就有了暖意。 苏氏将锅中的粥盛出来，李芸将一张张摊好的蛋饼捡出来，在最后一张上撕下来一小块儿，塞到李桐唇边。 李桐张嘴吃了进去，笑道。“谢谢二姐。” 苏氏无声笑了笑，端着粥去了堂屋，李桐随手接过李芸手里的一叠蛋饼，跟着苏氏走了。 吃过早食，苏氏和李芸拿着针线篮子在绣帕子，李明泽和李桐头挨着头，凑在一起翻看医书。 两人偶尔小声嘀咕几句，李芸和苏氏压根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李桐自己清楚，他的小四哥是在医书上有天赋的，学的快，记得也快，他们家很快就能出一名正儿八经的大夫了，只是这大夫年纪太小了一些。 她盘算着，是不是该让爹娘给四哥寻个正经师父，也算是有个出处。 李大丰闲不住，给灶坑添了柴，将炕生的热热的，又去后院转了一圈，回到前面就在院子里劈柴。 柴房里满满的都是柴禾，足够这一个冬天用的了，他将大的枝干劈开，用的时候就方便了。 一家人各有所忙，就在这时，有客人上门了。 崔娘子带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登了门，那妇人身边还跟着一位婆子，这人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李家人将人迎到了堂屋，李大丰瞧着一眼便回了房间。 苏氏在堂屋里陪着，李芸帮着上了茶水，李明泽和李桐躲在门后偷偷观察。 “这路不好走，崔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两家人相熟，苏氏也就不再客套，直接问起了对方的了来意。 崔娘子笑呵呵的拉住李芸，这才开口，“是这样的，我身边这位是镇上李家妇人，她家三小姐过年五月份要成亲，想让芸姐儿帮忙绣制一件嫁衣。” 那件莲开并蒂的嫁衣在铺子里挂了两天就被人买走了，前几天一位富商家的小姐成亲穿的就是那件嫁衣，可是大大出了一次风头，亦让不少人看上了那份手艺。 一打听才知晓，嫁衣是崔娘子的铺子所出。 这不，李家三小姐来年成亲，也想要这件嫁衣，李家宠孩子，那李家夫人便寻到了铺子上。 只是李芸上次已经说过了，暂时不制成衣，崔娘子同李家夫人说了，但李家夫人并不死心，求着崔娘子帮忙，几人这才赶雪路来了李家。 “料子我们出，工钱你随意定，望这位姑娘能够应下。”李夫人客气的开口，“我家三丫头实在是对那件嫁衣念念不忘，就瞧上了你的手艺。” 家里的绣工能够仿制样式，可实在绣不出那样的双面莲花，无奈之下只能上门求人。 苏氏没有开口而是看向李芸，眼神中示意她自己做决定。 李夫人看出李芸神色犹豫，便再次说道，“小姑娘，你年龄不大，可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该是知道这成亲于女子来说是一辈子的大事。” 她说着，目光又转向一旁的苏氏，“我们当娘的心疼女儿，就想让她在这一天能够顺心顺意的。” 崔娘子听得感动，她虽然没有女儿，可她自己就是女子，当年成亲之时，爹娘也是万事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芸姐，你看看，要不就帮帮忙？” 苏氏还是没有说话，一副由着女儿做主的模样。 第八十章 合作 李芸思索着，心中隐隐有了决定。 当日小妹只说让她歇歇，先不接活了，那便是以后还可以接，她已经歇了有些日子了，平日里只绣绣帕子，两三天才绣完一条，压根就不费眼。 现如今找上门的活计，又是个大户，她实在不想拒绝，便在众人的目光下微微点了头。 崔娘子松了口气，这可李家是个大户，应下这笔生意对李家是有好处的。 “好好好，你放心，价钱不是问题。”李家夫人大喜，拉着李芸的手神色激动，“今日路不好走，等过两日雪化了，你来趟镇上我亲自招待你。” 李芸含笑道，“李夫人客气了，不过我确实要见见三小姐。” “那是那是，要给三小姐量一量尺寸的。”崔娘子在旁边说。 李夫人连连点头，“那是要的。” “不光是尺寸，还要同李三小姐商量一下嫁衣的样式和绣样。”李芸耐心的解释，小妹还画了几张绣样，绣在嫁衣上样子好，寓意也好。 李夫人一听还有别的样子，越发满意，连夸苏氏生了个好女儿，不光手艺好，点子还新奇，当真是不得了！ 崔娘子眼冒金光，这李家人果然是要交好的。 李桐听着听着勾唇笑了笑，拉着李云泽回到炕上坐着。 “不听了？”李明泽问道。 “不听了，没意思。”李桐随口说道，身子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眼中满是笑意。 她家二姐姐厉害了，竟然能自己应付生意上的事情了。 这笔生意做妥了，往后二姐这名声也就传出去了，不怕没生意可做，就是要辛苦了。 双面绣是门手艺，轻易不可外传，如今也就苹姐姐跟着学了一些，有娘在旁边帮衬着，一套嫁衣还是能做得来，要是多了可就难办了！ 李明泽伏在炕桌上，低头瞧着医书上的内容，没注意到自己小妹在走神。 李桐双手交叠一在起，右手的大拇指在左手食指的关节上打圈旋转，神思越飘越远。 崔娘子是个值得深交的人，这笔生意可不能将她迈过去，该给的那一份是万万不能少的，至于往后...... 李家根基浅，不能贸然行事，恐招了记恨被麻烦找上门，最好还是依旧同崔娘子那边合作。 大哥这个衙役吓唬吓唬乡下人还行，遇到稍微有些见识的便行不通了。 她微微曲起一条腿，将手搭在上面，三哥如今才十一岁，若是那天三哥考个秀才、举人可就好了！ 远在县城的李明轩还不知，他现今连童生还没有考，家里小妹就已经惦记着让他考秀才了。 他坐在书案前，默写陈夫子留下的课业，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李明轩揉揉鼻尖，想着晚上回去让大哥煮碗姜汤喝，可不能生了风寒。 李家这边将崔娘子和李夫人送走，苏氏一脸喜气，挽着李芸笑的合不拢嘴，“咱家芸姐儿真是厉害，这生意都找上门了，往后即便嫁了人有着手艺傍身，婆家人也不敢轻瞧了你去。” “娘......”李芸又羞又囧。 苏氏便笑，不再说那些嫁人的话。 李大丰站在堂屋门口迎上两人，“这大户人家规矩多，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 “放心，我会盯着芸姐儿的，不会出错。”苏氏拍着女儿的肩膀，“那李夫人看着和气，不会故意刁难，咱们用心做事就好。” 李芸听了爹的话原本有些忐忑，现今倒是安心了。 李桐赶走了李明泽，一个人占了房间里的炕桌，将之前画过的几张花样子被她一一摆开，桌上放不下就放到炕上。 除了那张并蒂的莲花，还有凤戏牡丹、五“蝠”临门、鸳鸯戏水...... 较与这里的绣样多了一些现代元素，看上去更加新颖灵动，多了一番生趣。 李芸进来时，便将屋子里铺了许多的画。 “二姐，倒是你去镇上带着几张图让那三小姐挑一挑。”李桐道。 李芸上前在她头上抚了抚，缓缓开口，“我还以为会生气呢？” “为什么要生气？”李桐歪着头，不解的问道。 李芸抿唇轻轻笑了起来，“那日你不是不接绣嫁衣的活计了吗？我今日没同你商量贸然接下了这幢生意，以为你不高兴的。” 其实看见小妹摆弄这些画样，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我那是心疼二姐姐太辛苦。”李桐眨了下眼睛，做一副俏皮的样子，“不过二姐姐能够自己做主我还是很高兴的！” 这语气倒仿佛两人调了个，李桐才是做姐姐的那个。 李芸微微轻叹，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你还小，二姐希望你能看每日开开心心的，不要想太多。” 李桐低着头将画样收到一起，闻言点了点头，“我已经很开心了，作为家里那个最小的，有爹娘和兄姐宠爱着，我觉得自己很自在。” 村里与她同龄的女孩，每日要做很多活计，即便在家里受宠叶瑶帮着大人做些小事，哪里像她这样，什么都不用做，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想做的，这样的生活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得了吧。 李桐很庆幸，庆幸自己是在这具身体里醒过来。 她神色认真，语气难得有些郑重，李芸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句话在她南海中反复过了一遍，又一遍，李芸突然低声道，“二姐也很自在。” 投生在这个家中，她又何尝不是幸运的那个呢？所以，她做的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那声音太小了，李桐压根就没有听清楚，她心里装着事，拉着李芸坐下，同她讲了自己的想法。 “崔娘子那边还是要维护的，这生意能成也多亏了崔娘子。” “嗯，这倒是。”李芸明白，若是崔娘子不将李家夫人带过来，他们是断然挣不到这笔银子的，该给崔娘子的一文也不能少，“二姐知晓了。” 李桐点头，她家二姐姐聪明，一点就透。 连着两日的晴天，道路上的积雪便融化的差不多了，李大丰驾着骡车送李芸和苏氏去了镇上。 那位李家夫人和三小姐收了崔娘子的信便立刻赶了过去。 那李家三小姐的性子同李夫人倒是颇为不同，李夫人内敛和气，而那位三小姐却是颇为爽利的一个人。 看着李芸带来的画样，很快就有了选择，在被问到有什么需要改动或者提议的时候，三小姐颇为大方的让李芸全权做主。 主顾这么好伺候，李芸来时微微提着的心放下了，然后便是给三小姐量尺寸，选衣料。 这料子李夫人也没从旁的地方另选，直接要了崔娘子店里最好的红锦缎，付了料子钱，还给李芸预付一部分定钱，足足给了三两银子。 李夫人说这是定金，嫁衣绣好了还有三两银子。 李芸实诚的同李夫人摆手，“要不了这么多。” 奈何李夫人大方，就要给六两银子，还道这个吉利。 崔娘子在一旁劝着，李芸和苏氏这才安心收下。 等李家夫人小姐离开，李芸和苏氏拉着崔娘子坐下说话，李芸将手中的二两银子推到崔娘子面前。 “芸姐儿这是什么意思？”崔娘子没有动，但隐约已经猜到了李芸的用意。 “这单生意本就是您从中搭线，自然是有您的一份。”李芸缓缓道来。 崔娘子心里对李家人越发的满意，但却依旧没有拿面前的银子，“芸姐儿你这就见外了，我没做什么的。”她伸手把银子推回李芸面前。 苏氏看着没有说话，这件事李芸并没有说过，但是她并不反对，反而觉得李芸想的周到。 “我厚着脸皮喊您一声婶子，便实话同您说了吧。”李芸按照小妹交代的那些，缓缓同崔娘子说道，“这双面绣的手艺暂时只有我家会，我们并不打算外传，可又担心惹来什么人惦记，所以还是要同您这边合作，我们往后只做手艺活，谈生意的事情您来。” 崔娘子微微一惊，李芸这话倒是实诚。 她家虽然在前面给李家挡了一部分风险，但是这银子赚的可不少。 一条手帕她五十文收来，转到县城的娘家铺子里可以卖到一百文往上，这还供不应求呢。 那件嫁衣，她只是转了个手，卖了三十两银子，挣了足足十倍的银钱，李芸这次给的只有二两，可她只是将人引荐了过去，没做旁的，还卖出了匹好料子，赚的也不少了。 李芸见她不语，便又道，“若是您不收，往后这生意我便也不做了，您知道的，我家里没有什么根基，实在是怕惹了麻烦。” 苏氏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李芸说的这些她都没有想过，喜的是孩子长大了，考虑事情都比她要周全。 崔娘子见她说的诚恳，便道，“既如此，那便这样，往后每件嫁衣我收两成。”两成不多，可也不算少了，就像今天这桩生意，她不过费几句口舌，就能拿一两二百文，这还不算卖的那匹料子，简直稳赚不亏。 李芸笑了起来，只要崔娘子收了银子，那这合作便算是成了。 崔娘子为了暗李芸的心，还特意让伙计拿了笔墨过来，当着李芸的面写下了文书。 至此，两家的合作算是圆满达成。 李家人并没有觉得吃亏，反而心安了。 第八十一章 眼红 天越来越冷，接连下了三场雪，期间李明诚带着李明轩匆匆回来了一趟，只住了一晚就离开了。 现下离年根越来越近，这人都开始躁动了。 李大丰连着往镇上跑了六七天，卖了二十多只竹鼠出去，赚了一两多银子，过年的钱算是有了，家里的存银便不用动了。 苏氏和李桐在家里拆拆洗洗，过年了，都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今天是腊月二十，李大丰打算今天送完车上那五只竹鼠，年前就不上镇上摆摊了。 车上的五只竹鼠是顺风酒楼要的，酒楼里的周掌柜是个好吃的，有一日从李大丰的摊子上买了一只竹鼠回家，让婆娘给炖了，味道鲜美，他一直惦记。 这不昨日碰到了，包下了李大丰剩下的两只竹鼠不说，还定了今日再送去酒楼五只。 顺风酒楼的后门，周掌柜攥着钱袋子出来见李大丰，“等了这么久都没见着你的人影，我还担心你不来了呢？” 李大丰帮着一旁的小伙计从骡车上卸下竹鼠，转身道，“头一次来这顺风酒楼，不识路，耽搁了会儿，下次不会了。” “好说，好说。”周掌柜数了二百个铜板出来，递给他，“往后每隔两日你便送过来五只。” “这......”李大丰一时犹豫。 周掌柜问道，“可是有不便之处？” 这竹鼠味道鲜美，食客们都喜欢，这五只能不能坚持两日还不一定呢，反正昨日那两只是没够分的。 “不瞒您说，年前我是不打算再卖了，家里剩下的那些还小，得再长长。” 周掌柜不由得皱起了眉，那这五只岂不是要坚持到年后了？ “一只都不卖了？” “年前，不卖了！”李大丰肯定道，家里那些养一养，等年后挑出一批留着下崽子，剩下的才能售卖。 周掌柜“哎呦”一声，一拳砸在自己掌心中，“那这样，年后你若要做生意，便直接给我拉过来，多少我都收。” “行。”李大丰咧着嘴巴笑，这倒是省了叫卖。 他拿着钱喜滋滋的回了家，同苏氏说了之后，苏氏也笑的合不拢嘴。 原还担心后院那些小鼠卖不出去怎么办？这倒是省的愁了，算是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好年了。 苏氏收了李大丰上交的铜板，算上之前卖的那些，总共有了一两三百文。 “过两日咱们去镇上，买年货去。”苏氏将铜板收去房间，李大丰跟在他身后满口答应着。 李桐伏在书案上瞄字，练了两个月，这手字倒是有了几分看头。 李明泽手里攥着笔，偶尔低头写上两笔，更多的时候是在歪头瞧着李桐。 “三哥就快回来了，四哥是不准备好好过年了？”在李明泽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李桐开口说了话。 李明泽神色微微一变，似是有些害怕，可转瞬就恢复了正常。 上次大哥走前说了要等到腊月二十八才能回来，这还有好几天呢，足够他将三哥布置的那些功课做完了。 他往李桐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整日描这些字，小妹你不无聊吗？” 他写了两笔就写不下去了，总想扔了笔跑出去。 李桐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手里的笔没有停，一笔一划写的稳稳当当，“三哥说练字静心。” 李明泽一噎，低头看着自己写的那几笔大字，十分的不赞同，“三哥定然是看你年纪小忽悠你呢！” “我们俩难道不是同岁吗？” “是啊！”李明泽一副苦相，“若不是仗着他年龄长，我怎么可能听他的在这里做这么无聊的事！” 他抬笔又在纸上画了两笔。 李桐随意瞥了一眼，眉梢微挑，四哥这字真丑！ 她垂眸看向自己描的字，已经算不上丑了，这下三哥总不能再嫌弃了。 李桐感叹自己进步神速，早将自己那些基础优势忘到了一边。 李芸和李苹在另一个房间，两个姑娘挤在一处，谈论着手里好看的绣样。 李家二房这边一片和睦，村里的另一处李家就有些不太好了。 二房养竹鼠这件事虽然没有刻意瞒着人，可也没有到处宣扬过，加上李大丰每次去镇上都走的小路，村里知晓这件事的除了三房一家子，还真就没人知晓了。 赵氏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二房养竹鼠去镇上卖的事，正在家里同李大河说这件事。 “那一只竹鼠就卖了四十多文，他李大丰有这么好的买卖竟然都不想着你这兄长！” 赵氏尖利的嗓音里满是嫉妒，“他一趟就卖四五只，怪不得有钱买竹林也不买田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你别听风就是雨，那要东西丑了吧唧的还真有人要不成？”李大河不以为意。 “这可是有人亲眼瞧见的，还能有错？”赵氏见他不信，声音再次拔高，“当初不是在后院修房子吗？就是用来养这些畜生的，你去瞧瞧就知道真假。” 赵氏说到最后，微微冷静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李大河身边，缓缓道，“你好歹是他大哥，他若是有啥发财的梦到总该也拉扯你一把。” “三房和二房交好又不是一日两日了。” 赵氏见他说不通，心里直着急，“你没看三房的同他们走的多近？李苹那丫头几乎日日往那家去，若是没有好处，钱氏舍得让她姑娘整日待在别人家？” 李大河这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同，是啊，往日里那两家人也交好，可是苹姐儿不会如此频繁的去二房。 李苹如此频繁的往二房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难道老二真的做了什么拉了老三一家，却没有告诉他？ 赵氏见他终于有所怀疑，继续在他耳边道，“你去看看，那些畜生就养在二房的后院，这件事总得跟老二要个说法，都是兄弟，怎么能够厚此薄彼呢？” 李大河看了赵氏一眼，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这老二难道真的和老三一起做起了生意却唯独瞒着他？ 李大河越想脸色越难看，“噌”地起了身，“我出去转转。” 他脚步匆忙的出了门，赵氏起身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该是朝二房那边去了。 赵氏碎了一口，冷笑连连，“这二房就是白眼狼，没一个好东西！” 第八十二章 找事 李家二房的几个人聚在堂屋里吃午食，苏氏蒸了杂粮馍馍，菘菜炖豆腐，里面放了大块的肥肉片，油水足。 李桐向来挑剔，肥肉是绝对不吃的，专挑里面的菘菜和都飞，这倒是美了李明泽，没人和他争抢了。 苏氏把李苹留下吃饭，左右多加双筷子的事儿，天冷，就不让孩子来回跑了，晚饭的时候再回去吃。 李苹也没和二婶婶客气，大大方方留下吃饭。 一顿饭还没吃完，院子的大门被敲的“砰砰”直响，李大丰放下碗筷起身，“你们吃，我出去看看。” 李大丰离开后，苏氏渐渐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不断朝院子里看去，却只能看见李大丰挡在门口的背影。 “有事？”李大丰挡着门，问道。 李大河脸色涨红，心里本就有怨，听见他这个语气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忍着怒意道，“最近在镇上做生意？” 李大丰一听眼神闪了一下，不知他所说的生意指的是哪一桩，只随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着实有些敷衍。 李大河瞧着老二的态度更气，再开口时声音都拔高了，“这也是桩好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忙不过来我也能过来给你搭把手啊！” “不用，家里人手够用。”李大丰想也不想的拒绝。 李大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老二，因为之前的事情同我生分同老三家亲近我能理解，可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总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吧？” 李大丰面色未改，神色依旧淡淡，“现在这样挺好的，两家互不干涉，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也不必担忧我们会拖累你们。” “说到底你还是怪我，怪我......” “我不该怪吗？”李大丰突然开口打断了李大河的话，“当初家里日子富裕的时候，她赵氏隔三差五的过来占便宜我说什么了？我刚一受伤倒下，她立马就换了态度，小苏变卖家产给我治病，没去找你们借钱吧？就这样，你们都躲着我们走，更别说登门了。” 李大丰声音急促，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不怪你。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都难，我们也不敢拖累你们，可是家里不过刚有改善，她赵氏就来打秋风，你是怎么做的？但凡你心里装着我这个弟弟，她赵氏也不敢如此做！” 李大丰头一次朝李大河伸手，手指一下一下点点在他的胸口。 李大河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些事都是赵氏做的，同他有什么关系？老二怎么能怪到他身上？ “就这样吧，以后互不打扰，总归两家是签了断亲书的。”李大丰说完这句话转身进了院子，稍一怔，反手关上了大门。 李大河呆滞的看着紧闭的大门，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门内，李大丰看着院子里的一众人，缓缓勾起了唇。 苏氏上前，朝他伸出手，李大丰握着她的手，道，“放心，我没事，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苏氏点头，欣慰中夹着一丝丝担忧。 李大丰看着刚毅，实则内心柔软，那到底是他亲大哥，这番话一出，两家难有来往了。 苏氏心里是极高兴的，她看不上大房两口子，尤其是赵氏的性子，她更加瞧不上眼，没了来往极好，只是担忧李大丰心里不好受。 李芸牵着两个小的，也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李明泽似懂非懂，他不喜欢大伯娘，也不喜欢大伯家的明全堂哥，总是和他抢吃的。 李桐眼睛亮亮的，脸上挂着笑意。 大房两口子知晓家里在做生意了，赵氏那贪得无厌的性子，能这般轻易就“放过”他们？ 她眨了下眼睛，目光中多了丝不屑。 李大河失魂落魄的回了家，赵氏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老二那边怎么说的？” 赵氏的声音让李大河回了神，他看着她，眼中多了一抹嫌弃。 苏氏没发现，看他没回话，便又问了一句，“老二不肯带着咱家？我就说那是一家子白眼狼！” “还不是都怨你，当初非要签什么断亲书。”李大河白了她一眼，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赵氏身上。 他还是觉得，老二只是因为赵氏恼了他。 “嘿！”赵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一屁股坐在李大河身边，同他掰扯起来，“我当初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谁知道那瘫子还能好起来！” 赵氏声音越来越弱，她现在也后悔了，这要是两家没有签下什么断亲书，那老二做生意，他们家肯定也能沾沾光，现在倒是都便宜了老三一家。 “行了！”李大河“噌”地起身呵斥了一句，脸色阴沉的回了房间。 赵氏被吓了一跳，噤了声，直到房门合上，才敢暗暗啐了一声。 午后，阳光充足，苏氏拆了各个房间的床单被单出来洗，李大丰跟在他身后帮忙。 李桐和李明泽闲着无事，帮忙在灶房里烧水，天冷，井水太冰了，得掺了热水才敢下手。 旁边小炉子上的陶罐里炖着骨头汤，香气一个劲儿的往李明泽鼻子里面钻，他探着头瞧了又瞧。 李桐轻笑，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木柴，“还早呢，这才炖上多久？” 李明泽垂着头，舔了舔唇，“现在就已经很香了。” 陶罐里的“扑通扑通”冒着泡，热气腾腾升起。 李桐起身扫了一眼，摇头，“不行，还得再煮煮。”汤色还是浅了些，等熬到奶白色才最香。 李明泽只好等着，眼巴巴盼着骨头汤早些熬好。 李芸在房间的窗前绣帕子，窗户开了一条缝隙用来透透气，暖洋洋的日光撒到身上，舒服极了。 往日小妹这个时候都要窝在炕头午睡，今日不知怎么没了睡意，跑去了灶屋帮忙。 水烧了两大锅，足够用了，李桐拍拍手起身，对李明泽道，“再煮小半个时辰就撤了火，用底火温着就行。” 李明泽连连点头。 李桐满意的出了灶房，院子里，苏氏和李大丰面前一人一个大木盆，泡着要洗的床单被单，两人一边揉搓一边嘶声在说着什么，她听了几句，大都是今年过年要准备的什么年货，两个哥哥该回来了，家里要备什么吃食。 她勾唇笑了笑，抬脚往后院去了。 第八十三章 昏暗的房子里暖洋洋的，墙面都是温温的。 李桐在里面转了一圈，随手抓了把干草扔进鼠窝里，一只只小鼠很快就寻着动静过来吃掉。 指尖流转着丝丝异能，混在干草的茎上，在被竹鼠吃进去。 这些竹鼠一只只肥硕壮实，除了李大丰的细心饲养外，还有一部分李桐的功劳，只是没人发现罢了。 她隔三差五的进来，家人只当她对这些小玩意感兴趣，压根没有人多想。 她从房子里出来，头顶是温暖的日光。 李桐缓缓抬头，抬手遮在眼前，从指尖的缝隙看出去，天是蓝色的，云是白色...... 卧房里，李桐推门进来，李芸轻轻嗅了嗅，“又去后院了？” “嗯。”李桐抬着袖子闻了闻，“味道很大吗？我站在外面吹了风才进来的。” 鼠房里面每日打扫两边，之后还要用烧了草药熏一熏，已经很是干净了，但是只要进去过，还是那面沾了味道的。 李芸点头，却道，“有一点，散散就好了。” 李桐脱了外衣抖了抖，随手搭在一边，然后打着哈欠爬上了炕上，“二姐，我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左右你就叫醒我。” “好。” 可不能让她睡太久，不然腕上盖睡不着了。 李芸将窗户关严实，一边绣着帕子，一边算着时辰。 灶房那边，李明泽见李桐许久不回来，从后院回来后又直接进了卧房，便晓得小妹是困了。 他等了一会儿，果然，那间屋子的窗子很快便被关严实了。 李大丰才从灶房舀了热水出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进来。 李明泽缓缓起身，去架子上拿了一只碗，探头朝外望了望，见没人注意这里，快速用勺子盛了两勺骨头汤，然后坐在小凳子上，背对着门，小口小口的“吸溜”着。 院子里，苏氏用胳膊拱了一下身边的人，然后朝灶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脸上带着笑意，“小四偷吃呢！” 李大丰顺着妻子的示意看过去，灶房里面，一个小身影背对门，埋着头缩在一起，时不时颤一下，那模样，确实像是在偷吃。 他跟着笑了起来，“幺儿回房了，陶罐上的骨头汤时候差不多了。” 苏氏点头，笑道，“平时也没少了他吃喝，这段时间也没断油水，可小四还是馋，见到吃的就走不动路。” 李大丰垂下眸轻轻叹了一声，“前两年家里太苦，孩子吃不到什么好的。” 苏氏知晓他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家里，不爱听这话，等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用替他找借口，家里五个孩子，甭管是上面的哥哥姐姐，还是下面的妹妹，哪个不是如此过来的？也没见别的孩子向他这样。” 李大丰一噎，找不到反驳的话，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突然抚了一下额头，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苏氏没忍住，也跟着笑，“还笑，这孩子定是随了你！” 李大丰不敢再惹妻子不快，顺着认下了，左右是自己的儿子，随了便随了。 李明泽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骨头汤，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还不忘抹干净嘴巴上的油，锅里面现成的热水，舀了一些出来，将碗刷干净放回会原处，这才将炉底的柴撤出来，只留余热温着陶罐。 晚上，苏氏和了面，用骨头汤下了面条，一人分了一大碗，上面还顶着一个荷包蛋，吃到最后，李桐和李芸实在吃不下了，被李大丰端走了剩下的。 李明泽那一碗倒是完全被他吃了进去，吃完便斜在椅子上，“哎呦，哎呦”的捂着肚子。 吃的太撑，即便夜里有些冷，李桐仍旧裹了袄子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还拉上了李明泽一起，里李明泽还好，身上火气旺，不觉有什么，李桐身上都冻透了，进了屋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村子另一头，李家大房晚上也吃的面，白水混着菘菜住了一大锅，等每个人都盛完了，留给 肉眼可见的枯萎下去，其蕴含的药力完全被她所吸收。 李桐连着吸收了十几棵药草这才停下，身体依旧冷，指尖萦绕的暗含生机的绿色反而更加暗淡的，仿佛很快就会消散，完全变成莹白色。 她蹙着眉，想不通这是何缘故。 除了冷和疲累，李桐完全没有感觉身体有哪里不好。 她手边一侧不远处，一株还未吸收的植株自然枯萎了，李桐想了想，走过去，沿着茎秆徒手挖出了埋在地里的根根须。 这株药草有毒，花、果、叶、茎、根皆有毒，如今除了这这根须，其余都已枯败。 李桐将那截根须握在手中，眸色沉了沉。 这根须剧毒，拇指大的一块儿便能毒死一个成年人，她还从未吸收过这样的药草，不知会有何反应？总不会毒死自己吧？ 她亦不确定，当异能中蕴含生命之力的绿色褪尽会怎么样？ 想着竹林里摘蘑菇的四哥，上山砍柴的爹娘，家中绣嫁衣的姐姐，县城里办差读书的大哥、三哥，李桐眼中划过一丝不舍。 生机都褪尽了，她还能在吗？ 李桐闭上眼，掌心微微收紧，那截根须渐渐变得干瘪。 身体上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不舒服，也没有驱散寒意，但当她流转异能之时，那抹绿色仿佛变深了。 李桐一喜，兴许有用。 眼下没有旁的有毒的药草，竹林里却有，这个季节，耐寒的蘑菇还会生长，其中免不了会有一些有毒的。 平日里采摘的那些，都是常吃的，个别鲜艳的村民不会去采。 李桐转身道竹林中寻觅，将那些颜色鲜艳的蘑菇全部吸收了。 身体上的疲累似乎渐渐消失了，指尖流转萦绕的异能逐渐变回原来的颜色，但是仔细看，里面似乎夹杂着丝丝血色。 李桐再次蹙起了眉，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能感觉到，这于她无碍。 她从地上寻了一只尖锐的竹枝，在掌心用力划下，刺目的红瞬间从皮肤下涌出，李桐轻轻“嘶”了一声，然后运转异能修复伤口。 不多时，掌心的伤口便消失了，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眉心舒展，用手帕将掌心残留的血迹擦干净。 李明泽寻过来时，李桐正好也要去找他。 “你看！”李明泽用衣衫兜这一小堆鲜嫩的蘑菇给她 第八十四章 另做打算 夜里，李大河背对着赵氏躺下，赵氏主动贴了上去，李大河要躲，却被赵氏死死缠住。 “别气了，老二不是就是养了几只竹鼠去镇上卖，那玩意儿他能养，咱也能养。”赵氏在李大河耳边低低说道。 李大河心下一动，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那东西咱们也没养过，能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赵氏挑着眉，语气轻佻，“左右到林子里就能抓来，又不费银子。” 李大河一想，确实是如此，刚想应下，便想起来，李大丰在后院修的那几间屋子，光瓦片就用了不少，那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他一说，赵氏也想起来了，不由得闹了几分，不过是养几只小畜生，还用得着给它们修那么好的屋子？ 她同李大河道，“天冷，就关在笼子里放进灶屋，里面日日生火做饭，冷不到哪里去。” 李大河琢磨了一番，觉得可行。 老二不是犟着同他断亲吗？他也要让老二看看，这养竹鼠又不是打猎，他也能能行！ 就这样，原是该准备过年了，大房两口子却开始日日往竹林跑。 一连两日都没什么结果，别说竹鼠了，连根鼠毛也没能看见。 李明利不知道爹娘又在折腾什么，也对此不感兴趣，帮着李雪一块打扫家里，迎接新年。 腊月二十三，赵氏和李大河又拿着家伙事出了门，而另一边，李明诚带着李明泽进了村。 两人穿的严严实实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匹的身侧挂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有村民瞧见了，一时没认出来，直到人都过去了，才想起来这是李家二房的那两个小子，不由得唏嘘，“啧啧，这是在县城发财了？瞧瞧这又是肉又是点心的，得花不少银子啊！” 没一会儿，大半个村都知道了，李家二房那两个小子从县城回来了，骑着马，还带回来许多年货，村里的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兄弟俩压根不清楚这些，只顾着回家。 到了家门口，李明诚先下了马，等李明泽从马上下来，才朝院子里喊道，“爹，娘，我和三弟回来了！” 院里没多大会儿就传来脚步声，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李明泽扯着嘴角叫人，“大哥，三哥。” 李明诚牵着马进了院子，路过李明泽时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李明轩跟在大哥身后，看见李明泽的第一句话便是“课业做完了吗？” 李明泽用力点着头，等人从他身边过去才敢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堂屋里，李大丰和苏氏正在扫屋子，李芸和李桐拿着抹布到处擦灰，这会儿全都几人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奔到了院子里。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苏氏高兴极了，一会儿瞧瞧大儿子，一会儿瞧瞧三儿子，一双眼睛都忙不过来，“饿不饿，想吃什么，娘去做。” 李明诚拉住转身欲走的苏氏，“娘，不忙，我和三弟吃了早食，不饿。” 李明泽在一旁跟着点头。 李大丰上前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一脸欣慰。 马上驮着猪肉、点心、糖、还有两条冻鱼，李明诚一一拿下来交给苏氏。 “这些东西得不少银子吧？回头娘给你。”苏氏脸上掩饰不住笑意，东西都拿不住了，李芸忙伸手接下来一部分。 李明诚解释道，“没花银子，都是县令大人给的，还特许我早些回来跟家人团聚。” 苏氏一听更是高兴，这县令大人还怪好的。 李明泽挤在苏氏和李芸身边，拿过一包糖跟着送去灶房。 李大丰牵了马去后院，让两个儿子回房歇歇。 两人这才有功夫同站在一旁的小妹说句话。 “身子可好了？”这是李明诚问的。 “字帖有写过吗？”这是李明轩问的。 李明诚嫌弃三弟一上来就问小妹课业，李明轩嫌弃兄长明知故问，小妹身子若是不好，家里人就不会有心思收拾屋子准备过年。 李桐眼中笑意盈盈，看着两个兄长，一一回道，“身子已大好，字帖也写的差不多了。” 这个回答倒是让两人都满意了。 李明诚想起走前藏在自己房间的那条银环蛇，低声问道，“那蛇怎么样了？” 李明泽一听这个，下意识朝李桐身边靠了靠，远离了属于李明诚的那间屋子。 李桐抿着唇笑，假装自己没注意到自家三哥的小动作，“放了。” 取了三次蛇毒，体内的异能平衡之后，她就趁着爹娘不在偷偷到山脚下，寻了个少有人涉足的地方放了那条蛇。 兄弟俩都松了口气。 苏氏估摸着时辰，进了灶房就没出来，今天家里人齐全，吃顿好的。 拿回来的鱼个大，苏氏化了一条，给了李明泽铜钱，让他去村头买两块豆腐回来，回头放到锅里跟鱼一起炖，锅边贴上一圈杂粮饼子，主食也有了。 想着两个儿子许久不回来，苏氏让李芸切些肉片，到时混着菘菜咸菜炒一盘子，家里还有几个鸡蛋也炒了，又洗了一根萝菔，切成丝，放点醋和糖凉拌着，幺儿爱这样吃，说是开胃，家里人吃着也不错，让两个儿子也尝尝。 糖金贵，不过明诚这回来带了两包，过年都不用添置了，随便吃。 苏氏心里头高兴，还多放了些。 二房一家子热热闹闹，大房那边也有另一番热闹。 赵氏和李大河还真捉了两只竹鼠回来，瘦瘦巴巴的两只，被李大河用手提回来的，到家都快冻死了。 赵氏将它们放到竹笼里，拎到灶房。 李雪正在做午食，灶坑里生着火，热乎乎的，赵氏将它们放得离灶坑近一些，让它们暖暖。 “瞧着些别死了。”赵氏指着竹鼠叫道李雪。 李雪木讷的点点头，赵氏瞧着她的模样就没由有来的生气，白了她一眼，呵道，“手脚麻利点，都要饿死了。” 李雪“嗯”了一声，垂着头抓紧做事。 李大河为了抓这两只竹鼠，弄得满身土屑，拍都拍不干净，进了家直接回了房间换衣服。 赵氏没比他好多少，这会也回了房换下了身上的脏衣服。 第八十五章 采买 大房两口子捉的那两只竹鼠死了一只，跑了一只。 午饭后，赵氏来灶房查看，只见竹笼被啃了一个洞，里面的那只竹鼠趴在地上明显是进气多出气少，另一只则是不见了踪影。 赵氏“嗷”一嗓子招呼来了所有人，众人一阵忙乎，总算在碗架后面寻到了那只团成一团的竹鼠。 李明利找了绳子，将它的四条腿绑上，再放进竹笼里关好，另一只竹鼠眼看着撑不过今天，李大河做主，让李明利宰杀了，今晚吃肉。 最高兴的就是李明全了，满院子吆喝着，“晚上家里有肉吃了。” 邻居家听了几耳朵，不禁撇嘴。 李家二房吃过午食，继续打扫屋子，将屋顶的蛛网扫干净，桌椅柜子擦干净。 有了李明诚和李明泽两兄弟帮忙，这些活很快就忙完了。 晚饭是中午剩下的豆腐鱼汤和杂粮饼子，大家凑合着吃了一口，就洗洗睡下了。 翌日一早，李大丰驾着骡车，带着一家人去了镇上。 苏氏带着李芸和两个小的在街上转转，李大丰带着长子和老三去了粮店，各种米面都要买一些。 苏氏买了几串糖葫芦，李芸和弟弟妹妹分了，手里还握着多余的两串，是要给大哥和三弟的。 然后众人去了布铺，买了几条新的头绳，李桐挑了两条月白的，配娘给大哥、三哥新做的长衫正好。 苏氏给李芸挑了一条玫红色，给李桐挑了一条大红色，喜庆。 李明泽不喜欢这些，站在门外没有进来，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亦乐乎。 李桐抓了一条绛紫色，对苏氏道，“这个给四哥。” “行。”苏氏看都没看就同意了。 一行人从布铺出去，又去买香料，家里炖肉用的香料不多了，得多买些，卖香料的旁边就是一家酒肆，苏氏进去打了两坛酒，一坛是黄酒，一坛是米酒，过年了，家里人都能尝一尝。 米面送回骡车上，李大丰留下看着，李明诚和李明轩来寻苏氏一行。 “瞧，你大哥来的正巧！”苏氏将手里的香料酒坛一一放到长子怀里。 李明诚接过来，问道，“什么巧？” 李芸分了一串糖葫芦给李明泽，举着另一串到李明诚唇边，笑道，“东西多的拿不住了，你来的不是正巧吗？” “这个也给大哥！”李桐抓着几条头绳，也全部塞到李明诚怀里。 李明诚倒是无所谓，就是小妹没放好，头绳眼看要从怀里滑到地上去了，他两只手拿着东西，没办法腾出手来，只得“啊啊”叫喊。 李明泽眼疾手快，将头绳抓到了自己手里，默默跟在李明诚身边。 李芸仍举着那串糖葫芦，李明诚摇头，“我不吃，你和小妹分着吃。” “我们都吃过了，这个就是留给你的。”李芸淡笑着，手里的糖葫芦又往大哥唇边递过去。 李桐在旁边仰着头，“大哥快吃，二姐姐的手都要酸了。” 李明诚无法，只好张嘴吃下了。 苏氏要去肉摊上买肉，李明诚担心她买的多，特意将手里的东西送回了骡车上。 幸好送了回去，不然那些肉还真不好拿回去。 苏氏要了十斤猪肉，五斤排骨，一个前肘，李桐指着案板上的四只猪蹄道，“这个也要。” 李芸看着毛都剃干净的猪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着小妹道，“这个就不要了吧！” 李桐坚持，“要，阿娘，我要。” 肉摊老板见状直接对苏氏开了口，“这个四个猪蹄你要是要就算十文钱。” “八文。”苏氏语气中略带几分嫌弃。 肉摊老板像是怕她反悔，一口应了。 李桐笑眯眯的揽住李芸的胳膊，小声道，“二姐姐放心，那猪蹄能处理干净，到时候让娘卤来吃，香！” 李芸瞧着她的模样，放心了。 小妹说香，那定是错不了了。 李桐一转头，看见了肉摊旁边的水桶，里面是黑乎乎的一团，她却眼睛亮了，小跑过去，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翻了翻。 李芸见状跟了过来，忙阻止她，“别动，脏。” 李桐心想，这可都是好东西啊，“姐，我要这个。” 李芸再次无语，这猪下水难不成也香？她怀疑眼前的小妹莫不是病傻了？ 没等她开口，李桐已经扯着嗓子喊起了苏氏，“娘，这里有猪下水，咱们买一副回去吧。” 苏氏正在看案板上的羊肉，听见小儿女儿的话顿时一愣，这丫头怎么还要上猪下水了？ 苏氏走了过来，眉头紧蹙，“幺儿，猪下水不好吃，娘给你买羊肉吃。” 羊肉价贵，要三十五一斤，苏氏原本还在犹豫买不买，这下看小女儿馋的都要吃猪下水了，便决定买两斤羊肉回去改善改善。 李桐一听有羊肉，眼睛又是一亮，大冷天的吃顿羊肉锅子多美啊！ “娘，羊肉要，猪下水也要。” 肉摊老板听着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心里别提多美了，在苏氏拒绝前说道，“一副猪下水不值钱，娃要吃你就买了吧，算你三文钱。” 这价钱确实不贵，只是猪下水味道重，不好吃，可瞧着小女儿眼巴巴的样子，苏氏咬牙，花了三文钱买下了，又买了三斤羊肉。 他们买的多，肉摊老板白给了三根猪棒骨，光溜溜的，剔的一丝肉都没有，就这样苏氏也高兴。 李明诚依旧回来的很及时，帮着提着猪肉和下水。 李明轩拎着五斤排骨，李明泽抱着两对猪蹄，苏氏拿着羊肉和以一个前肘，李芸手里拎着两根猪骨头，另一手牵着李桐，剩下的那根猪骨头也被李桐抓在手中。 李大丰离得老远就瞧见了他们，赶着骡车迎上去，一瞧这么多肉里还掺着一副猪下水和两对猪蹄，不禁疑惑，在苏氏身边问道，“你不是最不喜欢猪下水的味道。” 苏氏一脸无奈，“幺儿吵着要，只花了三文钱，还有那两对猪蹄，老板只要了八文钱。” 李大丰一听便笑了，那幺儿想要，别说三文钱，三十文钱也得买啊。 猪蹄上没有什么肉，都是骨头，没什么吃头，还有那猪下水，只是想想，李大丰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味道确实不好，放再多香料也遮不住那股腥臊味。 李桐不知爹娘所想，美滋滋的想着自己即将吃到的卤猪蹄、卤大肠、卤猪肝...... 第八十六章 卤货 眼看都要晌午了，李大丰和苏氏一商量，带着几个孩子在镇上吃完了才回的家。 小摊上有对老夫妻卖羊肉汤，李大丰给没人要了一碗，又要了十张饼子，饼子泡在羊肉汤里吸满了汤汁，别提多香了。 李桐捧着碗，喝着热乎乎的汤，脸上都染了红。 一行人吃的心满意足，等苏氏付了钱，这才上了骡车回家。 不过临走前，李桐突然想到漏了什么东西没买，非要下车。 见她坚持，李明诚便同爹娘商量在这里等一等，他带着她走一趟。 苏氏和李大丰对视一眼，同意了，苏氏把随身的钱袋子给了李明诚，李明诚想了一下，便接过了。 这条街拐过去便有一家药铺，李桐过来时看见了，拉着李明诚直接去了这里。 一瞧是医馆，李明诚立马紧张了起来，“小妹身子不舒服吗？” 李桐摇头，“进去买点好东西。” 做卤货怎么能没有八角、桂皮、草果、白芷....... 刚在苏氏买香料的时候她瞧了，香料铺子的不全，她想来药铺碰碰运气。 李明诚放心了，只要不是不舒服就好。 药铺伙计根据李桐的描述，还真找出了好几种可以做卤料的药材，李桐仔细辨认了，没有问题。 然后将香料铺子没买到都买了一些。 李明诚在后面由着李桐挑选，他只负责付钱。 怕家里人看见药包会多想，两人都懒得解释了，李明诚就装在了怀里，索性东西不多，也看不出什么。 两人回去后，苏氏和李大丰也没多问，只有李明泽眼巴巴的瞧着李桐。 李桐扬扬自己空空的手，一副无辜模样，李明泽只好将目光投向自家大哥，李明诚好似没有明白，只太瘦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李明泽委屈，两人离开不带他，买了什么也不说，真让人气恼。 他坐不住，挪着屁股想要凑去李桐身边，被李明轩一个眼神止住了。 “坐好。”李明轩淡淡道。 李明泽瞬间泄了气，窝在位置上不动了！ 李芸瞧着好笑，抿着唇偷偷乐。 苏氏一心惦记着回家，压根没注意几个孩子。 到了家，采买的东西多，一一从车上搬下来，苏氏还要去收拾猪蹄和猪下水。 李大丰端着木盆从苏氏手里接过那副猪下水拿到后院去，又从灶坑里面巴拉了许多的草木灰，猪大肠得用草木灰才能洗干净。 苏氏在后面交代，“多冲洗几遍。” “知道了。”李大丰步子迈的大，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李桐小跑着追上去，要去看着，洗不干净她可就吃不到心心念念的卤大肠了。 李明诚帮着苏氏生火，猪蹄上的毛太多，得用火烧掉，在用刀刮干净。 那边，李大丰洗的细致，瞧着小女儿蹲在她身边，缩成一团，眼巴巴的瞧着他的动作，不禁笑出声来，“回房去，爹保证洗的干干净净的。” 李桐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笑了起来，原来爹都知道了！被挑破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李大丰朝她扬了扬下巴，再次道，“外边冷，快回房吧！” “爹，那就辛苦您了！”李桐说完，慢悠悠地起身朝前院去了。 李大丰瞧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 李桐回了前院，钻进了李明诚的房间，寻了个木匣子，将药铺买来的药材装进去，这会儿它们就不是药材了，而是卤料。 洗好的猪下水和处理干净的猪蹄在灶房里放着，苏氏正对着猪下水一筹莫展。 猪蹄可以炖，虽说没什么肉，但味道还行，可这猪下水味道实在是不好，怎么做都不好吃啊！ 李大丰看着苏氏为难的样子，便道，“随便煮煮，不好吃我吃。” 李明诚倒不是很担忧，毕竟和小妹去药铺的事听她说了几句，这猪下水似乎有别的做法，做出来很香，他对李桐有着盲目的自信。 就在这时，李桐捧着木匣进来了。 李明诚大声道，“娘，小妹来了，既然是小妹想吃的，那她定然有法子。” 苏氏眼前一亮，对，幺儿鬼主意最多，那凉拌罗菔、香煎小排可都是她想出来的，这次非要闹着要猪下水，说不定早就有了主意。 李桐一进来就被三人盯上了，不知为何莫名有了丝心虚。 “幺儿，这猪下水咱们怎么吃啊？”苏氏一脸期待的问道。 李桐看着案板上洗净的猪下水，和扎着手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苏氏，大概清楚了自己为何一进门就被“盯上”了。 “娘，我来说您来做。” “好。”苏氏满口应道。 果然如大家期待的那样，幺儿一早便有主意了。 苏氏不再为难，李大丰也就放心了，背着手出了灶房，往后院去了。 李明诚留下烧火，顺便瞧瞧这猪下水还能怎么做。 母女俩轻车熟路，一个指导，一个掌勺。 家里两个灶，一个用来把猪下水、猪蹄焯水，一个用来做卤水，等卤水调好烧开，那边的猪蹄、猪下水焯好了水，撇去浮沫捞出来，直接放到卤水里面卤制就行了。 这卤水里香料放得多，许多连苏氏都不认得，还放了糖和酒，她不禁有些担心，“这能行吗？” 李桐也不确定，毕竟她只知道步骤，卤料所放的比例却是自己摸索着来的，好不好吃，她还真的不敢保证，但此时面对苏氏，她却一脸自信的点头，“行。” 肯定行，必须行！ 今天，她必要吃上卤猪蹄，卤大肠！ 锅里面开始沸腾，李桐让李明诚抽出一些柴，改小火慢慢卤制。 这边不忙了。李明诚和李桐就出去了，由着苏氏灶房里面守着。 不多时，院子里就派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香，香极了！ 李明泽闻着味寻过来，朝守在锅边的苏氏问道，“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咋这么香？” 苏氏满脸的笑，完全不担心了，就冲这味道，这锅猪下水也难吃不了。 “香吧，娘也觉得香。”他们家幺儿咋这么聪明呢！ 李明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凑近了些，“娘，你打开让我瞅瞅。” 苏氏低头看了他一眼，还真掀开了锅盖，香味瞬间扑鼻，带着热腾腾的气息，还有那红亮的色泽，李明泽口水都咬留下来了。 他仰头看着苏氏，“娘，我能尝一口吗？” 苏氏无情的拒绝了他，“不行，幺儿说了，要卤两个时辰呢。” 李明泽扒着手指算了算，还要等好久呢！ 这味道太香了，连着后院的李大丰都闻见了，没多大会儿，也寻了过来。 二房其他几个人也无心做事了，总有人时不时来灶房转一圈，苏氏守着锅，不让人动，连李明诚都没办法。 李桐老神在在的窝在炕上，就等着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