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侠女探诡案》 第一卷:风起·蜕变:楔子 几百年来,乾坤大陆各大诸侯国连年征战,最终陈、越、宋三国鼎立。 陈、越两国东以天灵山山脉为界,衡河自陈国向南蜿蜒至越国,衡河中游两岸以重镇丰城为主的地区水土肥美,地产丰富,向来是两国必争之地。 陈元贞十五年,陈帝暴政,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北境封王顾离携陈军统帅秦韶举兵起义,势如破竹,攻入京城栎阳,陈帝自刎而死,顾离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夏,年号宣和。 自夏建国以来,为了避免陈朝余孽与越、宋两国勾结图谋不轨,夏国一直奉行“锁国”之策。 隶属户部的国家商队是唯一获得夏帝恩准可与越、宋两国通商的商队,而“武威镖局”成立之初就以护卫商队为主要任务。 宣和九年立秋,秋风瑟瑟,富城通往丰城的路上,远远就看到一队人马旌旗招展,“武威镖局”四个字迎风招展,一辆辆牛车载着一箱箱沉甸甸的货物,正在缓缓前行。 负责此次护送任务的是“武威镖局”副总镖头王胜,号称“夺命一枪”,此时王胜端坐于马上,手握长枪,枪尖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越接近丰城,王胜的心中就越发心潮澎湃,那座城见证了他和总镖头赵小曼之间的不解之缘。 那还是在宣和元年,他曾是丰城一家武馆的馆主,靠着教授学生一些强身健体之术聊以谋生。 没想到越国突然发兵攻打丰城,连日血战,丰城守将胡一霸将军战死,丰城一时间危如累卵。 国难当头,他拿起手中长枪加入临时组建的护城队,在城头与越军拼死搏杀。 他还记得,那天是冬至,寒风凛凛,天空忽降鹅毛大雪,他浑身浴血靠在墙头上,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眼看着越军仍一个个攀上城墙。 他想,这样死了也好,不枉为一个武者应有的气概。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战鼓声响起,一队人马冲出城外,与越军厮杀在一起。 他望向城外,就见一名红衣女子手持长剑冲入越军阵营,像只飞鸟般不时凌空跃起,长剑挥舞,与越军奋力拼杀。 他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豪情,挣扎着捡起地上的长枪,再次与扑上城墙的越军激战。 还是在那天黄昏,已经奄奄一息的他看到那名女子来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他的伤势,随后毅然背起他走下城头。 后来他知道,这名女子名叫赵小曼。从此,他便追随着她,走南闯北历尽艰辛却无怨无悔。 王胜的思绪陷入到往事的记忆中。 他万万没想到,在道路两旁高高的荒草丛中,一队神秘人悄然隐匿其中,他们身穿普通的百姓服饰,脸上蒙着黑色面巾,面巾上绣着一簇红彤彤刺眼的火焰图案,每人手中都张弓搭箭,对准了缓缓行来的商队。 这时,王胜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就看到商队领队赵吉拍马赶上。 赵吉有些忧心忡忡:“王镖头,您觉得这次,他们还会来吗?” 王胜有些郑重:“上次突然冒出来抢劫商队的火焰组织,小曼怀疑与她师父玄机老人有关,毕竟当年玄机老人自诩为火神祝融的后代,多年来一直以火焰为标记,云游四海,拯救苍生,在百姓中极负盛名。” 赵吉道:“那就更奇怪了,小曼的师父为什么会派人抢咱们夏国的商队?” 王胜想了想:“小曼已经有七八年没有他师父的消息了,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所以这次我才主动请缨,如果这伙人还敢来,定要查明一二!” 赵吉叹了口气,看着行进中的商队。 “好不容易这些年南北境都没再起战事,老百姓这才能休养生息过上安生日子,我堂兄总管户部已是不易,这唯一能与越国做生意的商队又突然遭劫,而且除了看到劫匪脸上蒙着的黑布上绣着火焰图案,其他一概不知,恐怕……” “这伙人是不简单,劫走货物还能全身而退,”王胜握了握手中长枪,“这一路上都安然无恙,前面就是一线天了,这伙人最有可能在那儿设下埋伏,你叫大家警醒些,总镖头说了,如果敌不过,宁愿把货物全都拱手相送,也要先保住性命。” 赵吉看了看天色。 “如果能顺利通过一线天,傍晚就能抵达丰城,那就……” 赵吉话音未落,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俯身朝马下坠落。 王胜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到赵吉的背上,深深地插着一支箭,鲜血正慢慢渗出,而此时,无数的箭雨从两旁的荒草丛中朝着商队射来。 王胜挥舞着长枪抵挡着箭雨,朝商队大吼着:“护卫队!保护商队!其他人!隐蔽!隐蔽!” 而箭雨就在此时,突然停了,草丛中一片静寂。 王胜却感到毛骨悚然,很快,他就看到一个个百姓服饰的人手握短刀,却皆以黑布蒙面,黑布上绣着一簇红彤彤刺眼的火焰图案,密密麻麻飞身朝他们冲来。 王胜急忙挥枪抵挡,一时间一杆长枪被王胜舞得令人眼花缭乱,把自己周身护得密不透风,片刻间便使几名围攻他的劫匪难以近身。 但劫匪也毫不示弱,眼见无法迅速拿下王胜,便顷刻间向其他护卫队员冲去,轻功了得,刀刀毙命。 王胜挺枪就追,却没想到被另外两名劫匪分别从左右两路攻击,持短刀刺伤马腿,战马嘶鸣着颓然倒地。 王胜急忙翻身下马,稳稳地站立当场,瞬间一枪就刺杀一名劫匪,一枪封喉,转手用枪杆顶住另一名劫匪的短刀,但怎奈其他劫匪却悍不畏死,一个个朝王胜冲了过来,把王胜困在当中。 就在其中一名劫匪被王胜刺伤倒地,却又挣扎着站起,伺机偷袭王胜之时,先前被箭射中的赵吉猛然间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劫匪,朝王胜大声喊着: “王镖头!走!快走!” 劫匪大怒,毫不犹豫反手将短刀插入赵吉腹中。 王胜见此情形睚眦欲裂,再次挺枪刺死一名劫匪,朝赵吉冲了过来,一枪了结了杀害赵吉的劫匪,他俯身看向赵吉。 赵吉嘴角渗出鲜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赵吉!赵大人!” 王胜悲痛地呼喊着,但此时情形却不容他有半分懈怠,几名劫匪已纷纷一拥而上,再次把王胜围在当中。 王胜忽然想起临行前总镖头赵小曼的叮嘱。 当时赵小曼拍着他的肩,眼神恳切,对他说:“老王,记住,要真遇上那伙人,打不过就跑,没什么丢人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可当王胜看到护卫队员一个个倒下,商队的人四散逃亡,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直烧得他眼睛都变血红,他怒吼着,更加奋力地厮杀着。 忽然间,王胜看着劫匪出刀的招式以及轻功跳跃变幻的步伐,内心生出一种熟悉感,曾经与赵小曼过招的熟悉感,顿时恍惚了一下。 但也就在他恍惚的一刹那,只见眼前一把明晃晃的刀刃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一闪而过,王胜便感到颈部一阵刺痛,长枪掉落在地,他的身子也轰然倒下。 但很快,他就不觉得痛了,他觉得自己困得睁不开眼,他看到那伙人赶着满载货物的牛车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他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他觉得应该是阳光太过刺目。 在他深陷黑暗的那一刻,王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说:“小曼,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 第1章 我们都是捡来的 夏国都城栎阳,皇宫的一间偏殿中,摆放着三排桌子。 刚年满六岁的小女孩赵萱坐在桌子上,五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小女孩围坐在她身边。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他们的身上有明有暗,小脸蛋上都透着红润,正聚精会神地听赵萱眉飞色舞地讲故事。 赵萱正讲到关键时刻: “……给了过路钱,又给了五大袋米,该让路了吧?谁知那伙劫匪队伍里突然有人朝我师父嗖地射来一箭,说时迟那时快,我师父一抬手,身子动都没动,就用右手两根手指头夹住了箭头,接着纵身飞起,腾地一下就冲到了劫匪面前,我师父拔出腰间佩剑,就那么随手一划拉,劫匪躺倒一大片!” 小伙伴们有的惊呼,有的质疑:“吹牛,你又没亲眼看见!” 赵萱跳下桌子,插着腰刚要反驳,五皇子顾章华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突然问了句: “萱姐姐,赵姨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总喊她师父不喊娘?” 赵萱伸出右手食指在顾章华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小五!你就是个白痴!我是我师父从衡河边上捡来的!” 顾章华更疑惑了:“我也是我娘捡来的呀!她说有次她去后花园散心,玫瑰花丛里捡来的。” 御史大夫马保国的女儿马真真,也急忙附和着:“对呀对呀,前两天我问我娘我是从哪儿来的,我娘也说是她捡来的,”马真真说到这儿,突然有些支支吾吾。 赵萱连忙追问:“那你娘是从哪儿把你捡来的?” “是……是……”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小伙伴们也跟着起哄,马真真这才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说道:“厨房的垃圾堆里!” 大家先是一脸惊讶,紧接着就都笑了起来。 吏部尚书杨留名之子杨子兰笑得最大声,他骄傲地仰着头。 “你娘也太随便了,还是我娘有本事,我娘是在我家书房的书架后面捡到我的!” 又个一个小伙伴接口道:“我是从床底下!” 另一个说:“我是从洗澡盆里,可我为什么就从没在洗澡盆里捡到过别的孩子呀!” 赵萱忽然一拍脑袋,兴奋地盯着大家看:“我明白了!原来我们都是捡来的呀!怪不得我们大家都在宫学里上学呢!” 小伙伴们都再次欢快地笑起来,赵萱拉起了顾章华的手,顾章华拉起马真真的手,他们次第地手拉手,围成一圈,手舞足蹈。 门外,赶来上课的吏部尚书杨留名还没进门,就听到课堂里孩子们的笑闹声。 他的右边脸上本就有一道疤痕,神情严肃起来整张脸看起来就有些凶狠,他暗自嘟囔了一句:“这帮熊孩子,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们……” 杨留名说着一脚踏进课堂,就在这时,赵萱唱起了歌,她的声音清脆而稚嫩,但歌词却令杨留名恍惚了一下。 只听赵萱唱着: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以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杨留名沉浸在赵萱的歌声里,但他耳畔响起的下半阙,却是一位浑厚的男性老者的歌声,苍劲有力又饱含着超然豁达之情: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而他的脑海里随着歌声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躺在沙漠里又渴又饿等死的少年,眼中突然涌动出对生的渴望,他挣扎着起身,朝着歌声的方向望去…… 就在杨留名站在门口恍惚之际,赵萱却已经看到了杨留名的到来,她急忙嘘声朝大家使了个眼色,小伙伴们立刻轻手轻脚却快速地飞奔到各自座位后坐好。 赵萱看到顾章华又坐在了自己身边,不禁歪了歪嘴角,低声说了三个字:“跟屁虫!” 顾章华却咧嘴朝赵萱笑了,赵萱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却又笑嘻嘻地用手捏了捏顾章华胖嘟嘟的小脸蛋。 等杨留名回过神来,这个世界早已恢复安静,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讲台前,整理着讲桌,说了句:“赵萱,你唱得好啊!” 赵萱的手抖了一下,她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这位就爱打她手板的杨老师! 赵萱不禁小声嘀咕了句:“您刚才不是还没来上课吗?” 杨留名抬眼看向赵萱,有些不解:“我说你唱得好,你怕什么?” 赵萱难以置信地皱巴着小脸,身子前倾,再次确认:“您……说的是真的?” 杨留名很想笑,但他必须维持老师应有的尊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赵萱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课堂里的氛围也从严肃紧张变得轻松起来。 但有一个人,眼神自从看到杨留名就没离开过,那就是杨子兰。 他一直憋着一句话在肚子里,好奇的眼神在杨留名身上来回打量,这时候忽然脱口而出:“爹呀,您是我奶奶从哪儿捡回来的?” 杨留名完全摸不着头脑,瞪了杨子兰一眼:“什么捡回来不捡回来的?好好上课!” 杨子兰的好奇心完全战胜了昔日里对他爹的畏惧,而且小伙伴们也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就等着他问个一清二楚。 杨子兰壮着胆子决定一口气把问题说明白: “我是我娘从书架后面捡来的,赵萱是被她师父也是她娘从衡河边上捡的,小五是他娘在玫瑰花里捡到的,马真真最可怜了是她娘从垃圾堆里捡的……” 杨子兰刚打算喘口气再说,只见杨留名已经憋红了一张脸,手中书本朝杨子兰狠狠地砸了过来,大吼着:“臭小子!老子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行了吧!” 小伙伴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都长长地“哦”了一声。 赵萱灵机一动:“我明白了。” 顾章华疑惑道:“萱姐姐,你又明白啥了?” “我明白了,大人们都是蹦出来的,只有小孩子是捡来的!” 小伙伴们看向赵萱的眼光那是纯粹得实打实得五体投地,只有杨留名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帮孩子,借着揉眉心的动作使劲儿笑了一下,但再抬起头来,又板起了面孔。 杨留名合上书本,看向孩子们,说道:“今天就不教你们书上的文章了,老师给你们讲个故事,一把刀和一个将军的故事……” 第2章 丰城之战 杨留名站起身,在讲台上来回踱步,他仿佛已经回到了宣和元年丰城那场大战中: 城头上喊杀声震天,年仅二十岁的杨留名一身白衣上沾满了鲜血,他的怀里抱着丰城守将胡一刀,身中数箭,奄奄一息。胡一刀喘息着充满悲愤地望向厮杀中的夏军,杨留名眼含热泪,握住了胡一刀的手,喊了声:“将军……” 胡一刀看向杨留名,喘息着:“当年你投身到本将军麾下誓死效命,是为报与那越国的血海深仇,但如今,看来是等不到援军了,你不如先走……留得一命……” “不!就算最后仅剩下官一人,也会与越军血战到底!” 胡一刀看向手中握着的那把长刀:“这把刀名曰斩邪,跟随我多年……如果你有幸能,能活着……帮我把这把刀带去天道盟,交给我的兄弟胡一霸!让他见此刀,永不忘国仇家恨!” 杨留名强忍泪水,毅然道:“将军放心!只要下官活着,一定做到!” “我们兄弟二人,一个报效军中,一个坐镇江湖,皆是为了保家国安定,百姓太平……虽,虽死无悔……”说到这儿,胡一刀拼着最后一口气,怒吼道,“梁长平!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老子在地底下等你,咱们到那时再决一死战!” 胡一刀说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举起那把长刀再战,手腕却无力垂下,就这样在杨留名的怀中停止了呼吸。 “将军!将军!” 但任凭杨留名如何呼唤,胡一刀也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我一定会为您和战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杨留名说完,把胡一刀轻轻放在地上,拿起胡一刀到死都没放下的斩邪刀,站起身,义无反顾地冲入与越军的厮杀,一刀刀向攻上城头的越军砍去,但他的脸上也中了越军一刀,后退两步,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血,更勇猛无惧的上前继续加入到战斗中…… 孩子们一个个屏息凝神,认真地倾听着。 杨留名继续讲着:“夏军战士死伤无数,眼看城破,就在此时,城中百姓自发组织了护城军,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苦战三天三夜,令越军无法踏入城池一步,但越军实在是太多了,一波又一波猛烈攻城,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时,援军及时赶到,我军反败为胜,击退越军,斩杀越军五万!越军惨败!丰城得以保全!从此越国再不敢有觊觎丰城之心!” 杨子兰听罢第一个跳了起来,高声喊着:“夏国无敌!夏军无敌!老爹无敌!” “我不算什么,脸上留了道疤而已,”杨留名摆了摆手,“胡将军,还有那些为了保卫丰城死去的将士们才值得我们铭记于心,孩子们,你们从小就要树立远大志向,将来长大后才能为保家护国出一份力!听懂了吗?” 孩子们齐声回答:“听懂了!” 杨子兰问道:“老爹,那后来你把斩邪刀送回天道盟了吗?” “当然!亲自交给了胡将军的弟弟胡一霸!” 赵萱眨巴眨巴眼,问了句:“杨老师,那把刀很值钱吗?” 杨留名心中刚刚油然而生的豪气万丈顿时像戳破了的气球,倏地瘪了下去。 “赵萱!”杨留名怒吼了一声,“今天没打你手板你皮痒痒了是吧!” 赵萱急忙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 杨留名看向大家,说道:“现在,你们每个人写篇小文章,题目就是《我的理想》,只要有一个同学没写完,全体不许下课!” 栎阳城外近郊的一处密林中,坐落着一座幽静的院落,院落前门的匾额上写着“清风院”两个字,从清风院向西三里就是栎阳北城门,穿过城门进入宫城也是三里,再进到皇城只需两里。 此时清风院院外,不断在树杈上跳跃的鸟儿此起彼伏悦耳地鸣叫着,微风轻拂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一闪一闪,一切都是那般美好与祥和,但这一切,突然被“清风院”中一个女人清亮而愤怒的骂声刹那间击散。 “王胜这个混蛋!都跟他说了打不过就跑他怎么就这么倔!货让人全劫走了又怎么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不懂吗?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就这么缺心眼?老娘我真是看错了人!当初就不该信他那些鬼话!” 一辆马车快速驶向清风院,车还没停下,赵小曼的贴身婢女玉兰一把没拉住,赵萱已经挑开帘子跳下了车,差点摔倒。 玉兰吓得用手捂住了嘴,继而委屈巴巴地抱怨着:“小小姐,你就不能等车停下来再跳?这要是万一伤着了,你让我怎么跟小姐交代?” 女人的骂声还在继续:“这下亏大发了,王胜你这个王八蛋你让我往后跟谁拼酒去?!” 赵萱回头朝玉兰作了个鬼脸:“快别啰嗦了,没听到我娘正在气头上吗?我得赶紧去哄哄!” 正准备下车的玉兰愣住了:“你娘?!” 清风院正堂,赵小曼一身利落的劲装,身材高挑,容貌秀丽,此时往常那双不怒自威的眼中却涌出滚滚泪水,刚准备用袖子去擦,副总镖头黄硕急忙掏出怀中的手帕递给赵小曼,赵小曼一把抓过擦了擦眼泪,嘴仍没停:“都是王胜闹的!害得我一想起他就想哭,一哭就想骂他几句……” 武威镖局财务总管,人称“金算盘”的郭达总算能说句话了。 “老王的家人都已经安顿好了,葬礼定在三日后。” 赵小曼看向黄硕,眼神凌厉:“原以为这火焰组织会与我师父有什么关联,现在看来这伙人根本就是盗用我师父玄机老人之名,做尽天下恶事!黄硕,从现在开始,镖局里的事你先放下,全力彻查此事!” 黄硕有点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怎么查?” “不是你是谁,你也该锻炼锻炼了,”赵小曼有点恨铁不成钢,“当然是先从商队和护卫人员查起,搞清楚事发现场那帮劫匪的具体情况!” 黄硕琢磨着:“那我明白了。” 赵小曼又呵斥了句:“还是那句话,打不过就跑,听到没?!” 黄硕点点头:“我不会让你担心。” 而此时,另一辆马车正疾驰出宫门,直接朝着清风院奔驰而来。 马车里,肖淑妃肖爱月,抱着一只眼睛乌青肿胀的儿子顾章华,正在默默落泪。 顾章华伸出小手抹去娘亲脸上的眼泪,懂事地说道:“娘,您别哭了,涂了药真的不疼了……” 肖爱月一听,更加紧紧地抱着儿子,看向前方,眼神悲愤,她咬牙切齿地怒吼着:“赵萱!我跟你没完!” 第3章 来势汹汹的娘娘 对此一无所知的赵萱此时正一头扎进赵小曼的怀里,赵小曼抱着赵萱软糯的小身子,心中诸多烦恼和伤感都离奇地消失了。 她还记得那是宣和三年,她初创武威镖局,第一趟镖途径富城休整时,她来到城外衡河边上的岩石上闲坐。 黄昏起身回城时,却在河边捡到了还在襁褓中的赵萱,她给这个小婴儿取名赵萱,萱就是萱草的意思,性强健、适应性强。 她是希望赵萱能像萱草那样耐严寒酷暑健康成长,而当时刚十八岁的赵小曼,从此对赵萱爱若掌上明珠,宛若亲生骨肉。 赵小曼抱起赵萱,在赵萱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下,又忍不住用手捏了捏。 “萱萱宝贝儿,可把师父想死了!” 赵萱清脆地回应道:“娘!我也想你!” 赵小曼愣住了,黄硕和郭达也一头雾水。 “傻孩子,师父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是师父从衡河边上的捡来的,不是亲生母亲,不能喊娘。” 赵萱忽然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紧紧抱着赵小曼的脖子,很伤心。 “那您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不许我喊娘,要喊师父?” 赵小曼一听就怒了:“谁跟你说我不喜欢你的?是谁?” 她冷眼看向黄硕,又看向郭达,两人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赵小曼又看向正气喘吁吁跑进来的玉兰。 赵小曼有些没好气问道:“兰姐,是不是你,跟我家萱萱说我不喜欢她?啊?!” 玉兰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刚欲开口答话,赵萱已经泪眼婆娑地望着赵小曼,特别委屈: “不是兰姨,是我上学的小伙伴们,他们都说是被他们娘捡来的,马真真还是被她娘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那都让她喊娘,没喊师父……” 在场所有人闻言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赵小曼望着赵萱委屈巴巴的样子,忽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她抱着赵萱转了个圈,很认真地望着赵萱的眼睛。 “我家萱萱宝贝是这个天底下最可爱最懂事最漂亮最聪明的小宝贝,是老天送给师父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我不知道你那些小伙伴们是不是他们娘真捡回来的,但师父不能骗你,捡的就是捡的,但师父肯定比他们那些娘更疼萱萱!” 赵萱破涕为笑,掏出了衣服口袋里用纸包着的半块枣泥糕。 “那倒是真的,就我有枣泥糕吃,他们都没有!师父最疼萱萱了!” 黄硕和郭达听着这师徒俩秀真情,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朝赵小曼抱了下拳,赶紧离开,玉兰也幽怨地站起身,在一旁侍候。 赵小曼逗赵萱:“给师父吃一口好不好?” 赵萱急忙摇头,把最后一小块枣泥糕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使劲咀嚼。 赵小曼看着赵萱像只小松鼠,忍俊不禁。 “小气鬼!今天乖不乖?没闯祸吧?” 赵萱挣扎着下地,朝门外溜,口中含混不清:“西福,我乖,娘老师都表娘我了!” 赵小曼惊讶道:“娘老师?是杨老师吧,连杨老师都表扬你了,那你可了不起!玉兰,快去给萱萱梳洗,瞧那小手脏的!” 玉兰应了一声,急忙追赵萱去了。 而此时在清风院门口,忠管家看着哭哭啼啼的肖淑妃母子怎么敢拦,急忙跪地上磕了个头,站起身撒丫子就从偏院朝府里跑,待到站在赵小曼面前,已经气喘吁吁。 赵小曼正抬步走出正堂,见忠管家的样子,便笑道:“你这是见鬼啦?” “不是!是,是淑妃娘娘……” 赵小曼歪头想了一下:“呦吼!她这是又出宫放风来了?” 忠管家一脸苦相:“我看兴许是兴师问罪!跟五皇子娘儿俩哭得那叫一个惨!五皇子的一只眼睛肿得跟个桃儿一样,还是马上要烂掉的桃儿!是不是小小姐又欺负五皇子了?!” “糟了!看样子准没好事!” 赵小曼一拍脑袋,立刻吩咐忠管家:“赶紧去给玉兰报信儿,让她带着萱儿先躲一躲!” 忠管家在后院麻溜地找到玉兰,把实情这么一说,玉兰就急了,连忙拽着赵萱,匆匆地朝后花园躲去,半途,赵萱忽然使劲地甩开玉兰的手,瞪着一双大眼睛开始呐喊: “师父为什么让你把我藏起来?我又没做坏事!是小五儿先抢我的枣泥糕吃,他想吃可以直接跟我说呀,为什么抢?这跟劫匪有什么区别!” 玉兰急忙蹲下身子低声哄劝着。 “小小姐,你小点声,就算是五皇子错在先,你也不能打人家啊,淑妃娘娘肯定气坏了,我们就先听小姐的,躲一躲?” 赵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胳膊,根本不理玉兰。 玉兰又气又急又无奈,红着眼圈哀求道:“我的小小姐,你到底要闹哪样啊?” 赵萱忽然看向玉兰,咧嘴笑了:“兰姨,我肚子饿,要吃糕点!” “那不行!今天已经吃够两块了!” “我不是自己吃,我拿给小五吃,给他赔不是!还不行吗?!” “好像也对……可是小姐让我……” 赵萱立马站起来,俩胳膊紧紧抱住玉兰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撒娇:“兰姨最好了,兰姨最疼萱儿了……哇!兰姨你今天真好看,比师父都好看!” 玉兰噗嗤笑出了声,俯身抱起赵萱,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到时候你可不许吃,只许五皇子吃!” “那当然!” 此时正堂里,赵小曼耐着性子听着肖爱月的哭诉都快半个时辰了,直打瞌睡,顾章华也哭得直打嗝,便慢慢止住了哭,坐在他娘腿上边打嗝边发呆。 事情经过顾章华最清楚,他的回忆也很清晰,但他试了几次都没把事情跟他娘说明白,因为他的确是抢了萱姐姐的枣泥糕,萱姐姐也真的打了他。 他记得当时正在写自己长大后的理想,杨老师来来回回踱步,他想瞧瞧萱姐姐写的什么,就看到萱姐姐正低着头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枣泥糕掰了一半,正准备往嘴里塞。 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杨老师,发现杨老师正向着他们的座位走来,急中生智,便一把抢过萱姐姐手里的枣泥糕塞进自己嘴里,杨老师果然朝他怒目而视,就在此时,萱姐姐的小拳头也朝他砸了过来…… 结果因为他受伤,杨老师免去了在课堂上吃零食打十个手板的惩罚,他虽然眼睛疼,却有些开心,萱姐姐这下不用因偷吃挨打了。 可他娘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说的话,顾章华小大人似的长长叹了口气,萱姐姐在娘心里阴影面积好大好大,可怎么办好? 肖爱月见赵小曼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心头火蹭蹭地往上窜,指着赵小曼的鼻子,威胁道:“赵小曼!今天你不把赵萱交出来,我就赖你家不走了!看你到时候怎么跟陛下交代!” 第4章 师徒俩一个德行 赵小曼看着不断打嗝,一脸呆萌的顾章华,就忍不住笑了,起身走到顾章华跟前。 “小五,大大吸口气,对,就这样,再使劲地憋住气,直到憋不住了再吐气!” 肖爱月用手帕擦了下眼角,疑惑不解:“你这是干什么?” “治打嗝。” 肖爱月果然认真地看着儿子的小脸,直到儿子吐了口气,果然不打嗝了,才笑了一下。 赵小曼趁机推了下肖爱月的肩膀:“爱月,你说你至于吗?偷偷给小五口袋里装块糕点,看把孩子馋的,这才去抢我家萱萱的。” “你还有理了?也就你敢!也就你家赵萱敢!杨留名那是三令五申不许给孩子带零食在课堂上吃!你这是明知故犯还怪上我家小五了?” 赵小曼转了转眼珠:“也对!反正我送什么礼物你都说不要,再三赔不是你也不解气,但你说的让我揍我家萱萱一顿,那我是肯定做不到的!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出个绝对让你满意的主意,保证特别解气!” 肖爱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小曼:“真的?” 赵小曼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等我家萱萱和你家小五长大了,你做主让小五把萱萱娶了,这样一来你这个当婆婆到时候就可以往死里虐她!我绝对不拦着!” 肖爱月惊恐地抱着顾章华起身连连退后几步。 “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这小时候在一块我家小五儿就时不时地挨你家赵萱欺负,长大后还要娶了她?!你这不是要我们家小五儿的命吗?到时候谁虐谁还不知道呢!你竟出些馊主意!只要我还是他娘,我家小五娶谁都不可能娶你家赵萱!” 赵小曼就乐了,走过来搂住肖爱月的肩膀,笑道:“走,给你看样好东西!” 顾章华在他娘怀里看到门口赵萱悄悄探头朝他招手,就闹着要下地。 肖爱月放下顾章华,顾章华就朝门口跑。 肖爱月急忙问:“你去哪儿?” “尿尿!” 赵小曼又把肖爱月朝自己怀里搂了搂,哄着: “别生气了,一生气就不好看了!出宫放风一次不容易,咱姐妹俩都好久没见了,你是不是特别特别想我,才利用孩子们闹着玩,趁机出宫找我叙旧?小妹妹,够聪明,姐姐喜欢!” 肖爱月嗔怪地白了赵小曼一眼:“一天到晚满脑子都是镖局商队,有时间好好管管你家赵萱,像你这样惯着她野蛮疯长,以后谁敢娶她?” “对对对!妹妹你说得都对,我真有样好东西,传说中延年益寿的珍品!去看看?” 肖爱月的好奇心立刻战胜了替儿子“复仇”的怒火,两人亲密地手拉手朝门外走去。 赵萱的闺房里,顾章华也正跟赵萱亲密地坐在桌边,垂涎欲滴地望着桌上摆着的整整六盘各式各样的糕点,赵萱拿起一块萝卜糕自己先咬了一大口,才把剩下的一小半塞进顾章华嘴里。 “咱们今天吃剩下的都送给你,你带回宫里慢慢吃。你说你,再馋也不能抢我的枣泥糕呀,我也不是故意打你,而是我师父教我的,我想都没想,就出拳了,都怪我师父。” “没事,不疼了。” “你就是闪避速度太慢,要不你打我一拳,我保准能躲过去!” “不打,万一打着呢。” “没有万一,我肯定能躲过去。” “不打。” 赵萱说着又恶狠狠地举起了拳头。 “你打不打?信不信我揍你?” “打死也不打。” 在一旁侍候的玉兰急忙上前拉开一脸凶巴巴的赵萱。 “小小姐,这世上哪儿有非逼着人家打你的荒唐事?还有,小姐叮嘱我每天只许你吃两块糕点,你上学我给你装了一块,现在你这……”玉兰急忙数了数,“都吃了,六块了!小姐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怪我!” 赵萱狡黠地一笑:“不是我吃的,都是小五儿吃的,是我给小五儿赔礼道歉请他吃的,你这么说我师父就不会怪你了。” 玉兰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欲哭无泪。 赵萱问顾章华:“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当个糕点师,这样天天就能给自己做好吃的糕点了,那你呢?” “我不想天天练功,可师父非逼着我练,太累了,只要不让我天天练功,让我干什么都行,最好是天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 “那你长大了嫁给我,我是皇子,皇宫里什么都有。” “你们皇宫里的饭还没兰姨做得好吃,我才不嫁。” “那我长大了以后不当糕点师当厨师。” “那……行吧。” 跟两个没出息的孩子相比,赵小曼和肖爱月姐妹俩可有理想多了。 此时肖爱月正从一个打开的玉匣中取出一支晶莹剔透似玉却又入手冰凉的花,满脸惊喜。 “世上真有这种花?能让人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当然了,这花名叫冰晶玉髓花,只长在常年冰雪覆盖的雪山山顶上,百年才开一次花,周围时常伴有怪兽,实不易得,那是要有大机缘,否则再高的武功都会被怪兽吞掉,而且此花的作用只对女人有效。”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喜欢我就送给你。” 肖爱月一脸八卦:“谁送给你的?是不是秦……” 赵小曼作势要去抢花:“这么多废话,姐姐我还不送了!” 肖爱月急忙把花小心翼翼地放进玉匣中,娇笑道:“姐姐你可是女中豪杰,要说话算数哦!” 赵小曼忽然起了促狭之心,她捏了下肖爱月娇俏可人的脸蛋。 “来,跟姐姐说说,你是怎么在玫瑰丛中把你家小五捡到的?害得我们家萱萱委屈得要命,说什么小五是他娘捡来的就能叫娘,我为什么是师父捡来的却不能叫娘?” 肖爱月闻言一怔,继而羞红了脸:“那你要我怎么说?和他爹那啥那啥然后那啥那啥然后从那啥那啥出来的吗?倒是你,捡了个便宜!” “这我承认,天上掉馅饼,就掉下来一个,还偏偏掉我边上了,不过,我家萱萱可不是馅饼,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瞧把你美的!” 赵小曼哈哈大笑起来。 肖爱月也忍俊不禁,但立刻又忧虑起来:“哎呀,你先别笑,我想起来个事儿,我回去怎么跟陛下交代呀?” “那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就说我想你了,所以让我家萱萱把你家小五打了,你这个当娘的肯定要来找我兴师问罪,情急之下才私自出宫,陛下心善,肯定能糊弄过去。” 肖爱月很无语,她看向赵小曼,说道:“我真怀疑赵萱就是你亲生的,师徒俩一个德行!” 回皇宫的马车上,肖爱月怀里紧紧地抱着玉匣,她看向儿子手里紧紧抱着的一大兜各色糕点,正在傻笑,她问儿子:“儿子,你说咱母子俩是不是又被那师徒俩给忽悠了?赵萱打你的事又这么就算了?” 顾章华咧着嘴笑:“娘你不开心吗?不老女神?” 肖爱月砸吧砸吧嘴:“行吧,就这样吧,咱也不亏,而且这次赚大发了!” 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肖爱月皱了皱眉,朝马车外问了句:“怎么了?” 第5章 冰晶玉髓花 第五章:冰晶玉髓花 车夫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乞丐,回头向马车内答道:“回禀淑妃娘娘,一个小乞丐倒路上了,估计是饿的。” 肖爱月还没说话,却见儿子已经放下糕点,挑开车帘下了车,便也急忙跟上。 马车前,顾章华看到小乞丐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乱蓬蓬的,一张脸瘦得快剩皮包骨,年纪看上去没比自己大多少,他抬头哀求地看向母亲的脸,伸出小手拽了拽母亲的衣襟,肖爱月的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娘的寝殿里已经养了三只鸡、五只猫还有七笼子鸟……” “可他是个人呀!” 肖爱月哑口无言,她想起当儿子从御厨房抱回第一只鸡,她反对时,儿子跟她说:“可它是只鸡呀!”; 捡回第一只猫,她反对时,儿子跟她说:“可它是只猫呀!”; 救回第一只鸟,她反对时,儿子跟她说:“可它是只鸟呀!”; 肖爱月使劲地揉了揉额角,她看向地上的小乞丐,竟然还觉得儿子说的对,这次是个“人”! “下不为例!!” 顾章华的眼睛顿时亮了。 再次启程的马车里,多了个被顾章华起名侍书的书童,正在大口大口吃着赵萱送给顾章华的糕点。 夜幕降临,栎阳城里次第亮起了灯光,一片宁静与祥和。清风院的匾额在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的照耀下,朦胧而静美。 赵小曼正在沐浴,玉兰帮赵小曼整理湿发,忍不住嗔怪道:“小姐,您真不该想都不想就把冰晶玉髓花送给淑妃娘娘,您难道忘了?那可是秦将军送给小姐的,还差点被巨蟒吃了!您当时一句玩笑话,秦将军可拼了命!” 赵小曼叹了口气,她当然记得,那还是宣和元年除夕前一天晚上,京城栎阳最豪华的酒楼“登月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丰城大捷归京的大将军秦韶设宴款待好友和同僚,赵小曼就在邀请之列。 那时她带着玉兰刚走进雅间,秦韶就向她隆重介绍在座的各位,但在她的眼中,却只有秦韶的身影,一身儒生打扮的秦韶清新俊逸、风度翩翩,与平日见他时身穿戎装的飒爽英姿完全不同,赵小曼不禁看愣了神,就在此时,她听到秦韶问她: “怎么样,我说话算数吧,只要攻下栎阳,解了丰城之危,就在‘登月楼’与你把酒言欢!” “我还以为你只请了我一个。” 秦韶哈哈大笑:“下次单请你!” 后来大家欢宴一场,期间她想起一个传说,便问秦韶:“传说天雾山山顶常年积雪,生有一种稀世珍宝‘冰晶玉髓花’,百年才开一次,将军驻守北境多年,可曾见过?” “是有这个传说,据说此花可令人延年益寿,但却未曾见过,怎么,你想要?” 赵小曼抿嘴一笑:“将军若能摘来,小女子也只好笑纳了!” 秦韶再次朗声而笑,两人同举酒杯共饮。 玉兰看到赵小曼愣神,试了拭水温,轻声说了句:“小姐,水凉了,要不要再添些热水?” “不用了,”赵小曼靠在浴桶边缘伸了个懒腰,这才站起身,轻描淡写道,“那花留在我这儿也没用,正好肖爱月那丫头臭美,送她正合适!” 玉兰嘟着嘴,拿起一件丝绸睡袍披在赵小曼身上,赵小曼捏住衣襟,却有些惊讶。 “怎不听我爹的话?咱赵家人只穿布衣,官商铺子里售卖的丝绸价格不菲,而且咱们也要避嫌。” “小姐,您放心,不是官商铺子里买的,更不敢私自挪用商队货品,”玉兰边帮赵小曼擦干头发,边解释,神情有些兴奋又透着些神秘,“是忠管家在‘天光集’上买的,特别便宜,我就随手给小姐做了两身睡衣,换着穿,过两天再给小小姐做两身。” “‘天光集’?我怎么没听说过,也是在城西?” “城西的店铺是白天做生意,‘天光集’是晚上做生意,每月初五、十五、二五这三天,大概五更天出来摆摊,天一亮,商人们就会迅速离开,连人带摊消失得无影无踪,忠管家也是近些天进城置办家用才听人说起,去过一次,好多都是在咱们夏国卖脱销的紧俏货,丝绸、瓷器还有越国特产的翠玉簪子呢!” 赵小曼面色渐渐凝重,她问:“今天初几?” “十三,怎么,小姐您也想去集上看看?那带我一起去吧,我想买两支好看的簪子!” “兰姐,我不是去买东西,是有别的事,我首饰盒里的簪子你随便戴。” 初十五这天,不到五更天,赵小曼已经一身普通女子日常的打扮出现在天光集。 城西那些还未开门的店铺前,道路两边,果然已经摆满了售卖各种货品的摊位,前来赶集的人络绎不绝,吆喝货品的、低声砍价的、挑挑拣拣、热闹非凡。 赵小曼借着黎明前的一点点光亮,拿起面前摊位上一支玉兰心心念念的翠玉簪子。 摊主立刻介绍道:“一看您就是识货的,上好的翠玉簪子,只卖一两银子。” “差不多的款式,在‘珍宝阁’可要花五两银子,还时常断货,你有多少支?我都要了。” “只剩这一支了,您要再来晚点这支可也就没了。” 赵小曼掏出银子,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这簪子是从哪儿进的货?一两银子你也能赚一半吧。” 摊主接过银子,有些警惕地看了眼赵小曼:“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卖,进货是我爹的事。” 说完便转过身招呼其他的客人,不再理赵小曼。 赵小曼思忖着朝其他摊位走去,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人群发生骚动,摆摊的商人们闻风而动,纷纷快速地收拾起货品,朝街巷中跑去。赵小曼正自不解,但见一队衙役正在抓捕尚未来得及跑走的商人,收缴货品。赵小曼认出带队的人正是自己的堂弟赵佑,急忙迎了上去。 赵佑此时也已看到赵小曼,连忙下马,拱手喊了声:“堂姐,您怎么来了?” 第6章 天光集 赵小曼把赵佑拉到一旁,问道:“我就是随便来看看,是不是我爹察觉到这天光集不对劲,才派你来的?” 赵佑点点头,把赵小曼拉到一旁僻静点的地方。 赵佑这才解释道:“伯父说历朝历代都有‘黑市’的存在,陈国时还被称作过‘鬼市’,一般都开设有实体店铺,售卖些来路不明的货品,屡禁不止,但这些年只有成为官商的店铺生意兴隆,黑市的买卖便渐渐没落了,其实这‘天光集’这些年来一直存在,平常只卖些日常用品,如衣物、字画、茶碗盘碟等等,但近两个月来突然出现许多珍贵之物,大多来自越国。” “所以我爹怀疑有人通过其他渠道私下与越商秘密交易,然后再通过‘天光集’销售?” “如果真是这样,麻烦就大了,”赵佑看向被衙役抓捕的那些商人,“具体情况还要把这些人带回去详细询问后才知。” 赵小曼看向赵佑:“叔父的后事办好了吗?” 赵佑面含悲伤,答道:“家父的棺椁已由舍弟亲自护送回老家,昨日一早便已启程。本来这次不该我爹去的,但人手不够,我爹这才顶上去,还说这趟回来后想跟伯父告假回老家看看,谁知竟……” 赵小曼轻轻拍了拍赵佑的肩膀,沉声道:“节哀,我会尽快查到凶手的,你回去跟我爹说,明晚我带着萱儿回去看他。” 就在赵小曼与赵佑交谈时,栎阳城南,百姓居住区内一所毫不起眼的院子里,一伙人正在此秘密集结,卖给赵小曼翠玉簪子的那个精瘦男人,悄悄溜进来反手锁上了院门。 有个年长的男人急忙问道:“看见陈子兴哥俩和郭威了吗?” 精瘦男人道:“都被官府抓走了,我躲在巷子里亲眼瞅见的,咱们没来得及收拾的货也全都被官府收缴了!今天真是亏大了!” 年长男道:“但愿他们能按咱们事先商定好的说,尽量往那些达官贵人们身上攀扯,让户部自乱阵脚!” 微胖男道:“本来就是,我就收了不少!那些京官家里的家仆婢女一个个的的手里都不干净,没少偷主家的珠宝玉器出来变卖。” 精瘦男道:“我今天卖出去那支翠玉簪子就是礼部尚书的公子在赌场输了钱,又顾及脸面,托人偷偷找到我卖了换钱还赌债。让他们查去,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 年长男长叹一声,道:“咱们也是被逼无奈啊!想当年我张家一族还是陈国皇商,专做木材生意,当年没修完的那长庆宫,宫殿里的顶梁柱全是我们家从越国进的货,现在可好,不仅生意一落千丈,举族人没几个能吃饱穿暖的,除了行商,我们也不会干别的。” 矮个子道:“我们家还是做石材生意的呢!当年修帝陵的石头一大半都是从我们家出的货,可现在宫里头皇上娘娘都勤俭,当官的也少见重修府邸的,国商的那些货够用了,我们家却没生意可做,我老婆倒是养鸡养鸭,勉强能维持生活,却总骂我是吃软饭的,我不出来干点啥还不如死了算了。” 年长男道:“我想咱们还是见好就收,要不是有背后那位大人物罩着,这两个月也不会如此顺利!” 精瘦男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神秘得很!我也没见过本人,不过手下身手都很厉害!”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胡子愁眉苦脸地问道:“那咱们手头积压的货怎么办?不赶紧卖出去换钱,下一笔交易的启动资金都凑不够。” 年长男道:“户部尚书大人也是商贾出身,但愿能明白咱们的难处,希望这次也像往常一样,随便查查,我们一收手,风头就过了。” 就在这些人唉声叹气的时候,栎阳城郊一座普通院落的密室中,一个背影颀长的男子正在冷静地命令属下: “立刻找到张阔,叫他手下那帮人停止行动,这次户部可是动真格的!” 都城栎阳这日天一亮就下起了连绵春雨,西郊山脚下,武威镖局众人齐聚在王胜的墓前,一片肃穆。 赵小曼带头给王胜点香祭拜,赵萱跟在赵小曼身边,一起跪在地上朝王胜的墓碑磕头,赵萱想起素日里王叔叔陪她玩捉迷藏、把她抱起来举高高、让她坐在他肩膀上去摘树上的果子吃、还带她骑大马……可师父说王叔叔被坏人害死了,已经离开了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儿,赵萱禁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赵小曼把赵萱抱起来走到一旁,玉兰急忙掏出手帕替赵萱擦眼泪,自己也忍不住落泪,有些幽怨,道: “小姐,我就说不该带小小姐来,您非要带她来,还跟她讲什么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孩子这么小,怎么受得了?” 赵小曼接过手帕替赵萱擦泪,轻声温和但坚定地说道: “萱宝,不哭,王叔叔是再也见不到了,可他活在我们的回忆里,只要你能时时想念他,他也就会活在你的心里,只要你想他他就会出现,对不对?” 赵萱抽泣着,认真地想了想,哽咽道:“我会想王叔叔的。” 赵小曼抱着赵萱再次走到王胜的墓碑前,黄硕和郭达等人纷纷站在赵小曼身后齐聚。赵小曼再次对着王胜的墓碑三鞠躬,举起右手握成拳头。 “老王,你放心!我赵小曼在此起誓,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诛灭劫匪!” 众人们齐举右拳,异口同声地高声喊道:“报仇雪恨!诛灭劫匪!报仇雪恨!诛灭劫匪!” 赵萱止住了哭声,似乎被大家激昂的宣誓声所感染,懵懂地也使劲举起小拳头挥舞着。 当赵萱被师父搂在怀里骑马朝都城驰骋时,她的确再次想到了王叔叔,而王叔叔果然就出现在了眼前,还是那笑眯眯的样子,赵萱还想哭,但又有些开心。 而此时,夏国朝堂上,文武官员分列两旁,每个人都神情肃穆,氛围说不出的低沉。赵成低垂着眉眼,紧了紧手指,毅然向前一步,出列向夏帝顾离禀奏。 赵成道:“商队被劫一事臣女赵小曼正在全力彻查此事,查明真相后会亲自向陛下禀明。” 夏帝顾离身材魁梧,平日里和蔼可亲的面容此时笼罩着一丝阴云。 “赵总镖头亲自出手,我自然放心,在没查清劫匪来路前,商队还是暂停赴越吧。” 赵成情急道:“陛下,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 顾离微微蹙起了眉头,最终还是看向赵成。 “说说看。” 第7章 玄机老人 赵成正色道:“昨日,老臣根据线报派人对天光集进行了突击检查,竟然查抄出大量越国特产瓷器、茶叶和丝绸等货品,详细询问那些商贩,各种说法都有,但都矢口否认私下与越商交易!” 顾离郑重地朝前探了探身子:“怎会有这样的事?” 赵成回禀道:“老臣猜想,或许与当年陈国时,大兴土木建皇陵修宫殿,致使很多商人都从事与越宋两国的贸易往来有关,如今我国实施闭关之策多年,曾经的那些商人虽然有的转行,有的经营些小买卖,还有的争当皇商,与我们户部合作,但毕竟是少数,难免有急功近利之人,为赚取高额利润铤而走险,与越商勾结走私。” 顾离深思道:“朕明白赵爱卿所忧之事,是希望朕能下旨开关通商,但目前北方戎狄部蠢蠢欲动,南方越国也在边境上与我国摩擦不断,爱卿也知一月前郾城又冒出个自称陈国皇孙,打着灭夏复陈的旗号,要拥兵自立,很是棘手,所以朕以为,现在的确不是开关通商的好时机,再等等。” 杨留名出列,道:“陛下不必忧心,秦韶在北境戍守多年,郾城是北方重镇,既然陛下已下旨命秦韶前往平乱,定能旗开得胜!” 众臣也纷纷附议,皆赞秦韶的勇武,只有御史大夫马保国沉默不语。 顾离看向众大臣,问道:“老相国的病还没有好吗?” 马保国出列,道:“启禀陛下,臣昨日已去探望过温相国,只是略感风寒,是臣劝相国再多休息几日,以免复发。” “爱卿所做甚妥,毕竟老相国已年近七十,散朝后朕也带上太子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 散朝后赵成惦记着女儿会回家,催促车夫赶紧回府,他刚一走下马车,就看到早已在赵府门口等候的赵萱飞一般地冲了过来,高喊着:“爷爷!爷爷!” 赵成俯下身子,赵萱就俩胳膊吊住赵成的脖子,在赵成的脸上亲了一下,赵成一把就抱起了赵萱。 赵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用纸包着的桂花酥,塞进赵成嘴里:“萱萱特意给爷爷留的,今天最后一块了!” 立在一旁正含笑看着爷孙俩的赵小曼顿时恨得牙痒痒。 “你这个喂不熟的小白眼狼,说什么都不给师父吃,一见爷爷就转性了?” 赵成笑道:“这叫隔辈亲!” 赵萱振振有词:“师父是大人,爷爷是老人,师父不总是跟我说要尊老爱幼吗?我这是听师父的话。” 赵小曼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赵成却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来到书房,赵成刚抱着赵萱坐下,赵萱就从赵成腿上跳下来,跑向赵小曼,伸手示意要赵小曼抱。 “萱儿最近长胖了,爷爷总抱着会累,还是师父抱抱。” 赵小曼不抱,道:“师父也会累。” “师父哪儿累?萱儿替师父捶捶!” 说完便开始用小拳头给赵小曼捶腿,还仰头认真地看着赵小曼,问道:“是这儿累吗?” 赵小曼欣慰地抚摸着赵萱的头发,抿嘴笑着:“对,萱儿捶了这么两下,立马不累了。” 赵小曼说着把赵萱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赵成欣慰地看着师徒二人,捻须而笑。 赵小曼道:“爹,我就直说了,我来找您是有件要事跟您商量,我打算查清火焰组织的幕后主使后,就关闭武威镖局。” 赵成一惊:“为什么?” 赵萱见两个大人在说话,便也不再玩闹,认真听着,仿佛她听得懂似的。 赵小曼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商路上都没出过什么大事,有几拨流民草寇的也不足为虑,但这次的火焰组织来头不小,自从上次商队被劫后,我就怀疑是有人眼馋我们赵家这些年来一直把持着夏越两国唯一的商路,早有预谋对我们赵家下手,我们煞费苦心经营着商队,却有苦难言,还遭人诟病……” 赵成沉默不语。 赵小曼就有些着急:“爹!您再看眼下这局势,当年有从龙之功的秦韶现任护国大将军还兼任兵部尚书,总掌国家军权,您乃国之重臣,手握国家财政大权,而我又是武威镖局总镖头,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坐镇国家唯一商路,您和秦韶还是忘年交,我听闻坊间已有传闻,说什么只要您和秦韶二人无论谁跺一跺脚,夏国社稷就要震一震!” “放屁!”赵成腾地站起身,“都是小人作祟!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赵家和秦韶对夏国忠心耿耿,此心可昭日月!况且陛下当年和秦韶并肩作战,亲如兄弟,只要陛下不听信谗言,我赵家和秦韶就无碍!” “爹!可您现在属下大多是赵家族人,商队那块更是由赵家嫡系亲自掌管,我怕……” “我能有什么办法?别人我更信不过。赵吉……”赵成提到赵吉的名字,顿时泪眼模糊,“没出事的时候个个都想着我赵家会从中谋私利,可出了事又有谁可怜过我赵家人?” 赵小曼看着父亲灰白的头发,心生酸楚。 “爹,要不等您忙完眼下的事,就跟陛下请辞,告老还乡,我们一起带着族人,带着萱儿,回老家吧,到时候您养养花、钓钓鱼、跟亲戚朋友们忆往昔,再不用终日忙碌,我们一家三口也能彼此陪伴。” “我也想啊,可是你不知道,早朝上,陛下又否了为父提议的开关通商,觉得还没到时候。” 赵小曼很肯定:“早晚的事!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了,手里有了闲钱,就想买些好东西,要还是如此现状,像天光集那样的事儿,只会越来越多。” 赵成道:“你要有机会,也私下跟陛下提提,比起我这个户部尚书,陛下还是更信任你,要不是你当年劝说为父竭尽全力帮义军筹集粮草,很可能就不是现在的夏国了。” 赵小曼看到怀里歪着脑袋睡着了的赵萱,淡然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也是受了师父的嘱托。” “还没跟玄机老人联系上?” 赵小曼摇了摇头,神色忧虑:“没有,自从上次出事后,我就在夏国各大城中明显的地方按照当年跟师父的约定,都留下了只有我和师父才懂的记号,师父如果看到就知道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找他,但师父一直都没出现。” “你也别太过担心,玄机老人本来就喜云游四方,也许早就离开夏国了。” 夜色渐渐笼罩了栎阳城,赵府金色的牌匾在夜色中也黯淡下来,赵成在门口与赵小曼道别,赵佑连忙去牵马。 赵小曼望着父亲日渐消瘦的面容,柔声道:“我娘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您就没想过……” “你还顾得上管我?先管好你自己吧,你虚岁可都二十五了,老姑娘了,秦韶可是跟我提过好几次,你就不能松松口,别那么倔?” 赵小曼望着怀里的赵萱,柔情充满心间,说道:“我早跟他说清楚了,我才不稀罕,我这辈子有萱儿就足够了。” “萱儿不会陪你一辈子的,她往后也是要嫁人的。” 赵小曼笑了:“我倒是很期待,到时候是哪个倒霉蛋能娶到我们家萱儿。” 正在熟睡的赵萱忽然迷迷蒙蒙地嘟囔了句: “小五说他会娶我,让我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还把他的玩具都给我玩……” 赵小曼和赵成都哑然失笑。 赵小曼悄悄对父亲说:“要真是这样,可真会把肖爱月那丫头气死!” 赵成伸手戳了下赵小曼的额头。 “什么丫头丫头的,人家可是淑妃娘娘!” 第8章 三缺一的酒局 马车刚行驶到清风院门口,赵小曼就见玉兰撅着个嘴在门口来回转悠着,见她回来立刻就迎了上来。 “小姐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黄和老郭俩人非要等着你拼酒,死皮赖脸地赶都赶不走,你说都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啊?刚还要让我给他们整几个下酒菜!” 赵小曼抱着赵萱下了马车,把熟睡的赵萱放到玉兰怀里。 “那你整了几个下酒菜?” “我,我一个都没整啊!” “兰姐,你还真是看人下菜碟,我记得上次秦韶过来找我喝酒,你可是整了满满一大桌子。” 玉兰有些尴尬,解释着:“那,那不是难得来一回嘛,算了我不说了,我把小小姐放回床上就去整!” 赵小曼看着玉兰进府的身影,想起父亲催婚,突然才意识到玉兰比她还大一岁,这么些年来,她竟然从没想过给玉兰找婆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浓浓的愧疚。 郭达和黄硕正在院子里各干各的,黄硕在月光下练剑,郭达坐在石凳上,抱着石桌上一个大酒坛子,正在发呆,两人见赵小曼回来,最兴奋的是郭达。 “小曼你可算是回来了,快来尝尝我新酿的酒,看看你能不能猜出来是什么果子酿的!” 黄硕默默地把早已准备好的四只空碗一字摆在桌子上,郭达揭开酒坛的泥封,赵小曼只凑近坛口闻了一下,就喊了声:“好酒!” 郭达费力刚想抱起酒坛子,黄硕就轻巧地单手举了起来,气定神闲地往碗中徐徐倒酒。 郭达撇了下嘴:“对对,你行你来!” 赵小曼首先拿起酒碗一饮而尽,接着是黄硕,郭达慌忙拦住二人。 “不是!不是你们这种喝法,要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品!品酒品酒,注重在一个品字!” 接下来,郭达端起酒碗做起了示范,但赵小曼和黄硕二人都盯着桌子上最后满满一碗酒。 “我替老王喝!”赵小曼说完端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擦了下嘴角,怅然道,“想当年我们武威镖局四大酒鬼赵黄郭王,那可是名震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到如今,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黄硕默默地再次斟满酒碗。 郭达也不品了,直接把酒倒进嘴里,说道:“真想老王啊,他在外人面前最会装,成天把武功高手四个字刻脸上,不苟言笑,可私下里却最会逗闷子,没他在感觉这酒都没啥滋味了。” 黄硕道:“他还跟萱儿玩得最好。” “可不是,”赵小曼看向卧室的方向,“估计等哪天你俩挂了,估计萱儿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流!” 郭达愤愤然:“你这话也太损了!” 赵小曼缓缓说出一句话:“我打算把武威镖局散了……” 月上树梢,桌子上的三盘下酒菜已经所剩无几,黄硕把酒坛里最后一点酒倒给了赵小曼。 郭达一只手下意识地在桌子上做拨算盘状,打了个酒嗝。 “散了就散了吧,我可以在城里开个饭馆,够一家人吃喝不愁就行,可其他镖局的弟兄咋办?” “我会妥善安置的,这点你放心。老黄,你以后什么打算?” 黄硕道:“我跟你回老家襄州,随便给个差事就行。” 赵小曼惊讶道:“那不是大材小用了?你可是不世出的‘大一道观’唯一的俗家弟子。” “我瞎说的,你真信?”黄硕微微笑了笑,“当镖师就不是大材小用了?” 赵小曼立马瞪大了眼。 “那是因为你欠我钱!一大笔钱!我那趟镖就凑了五坛醉仙液,要去越国大赚一笔换丝绸的,全让你偷喝了!” “我那时不刚下山吗?哪知道酒是需要花钱买的?在我们山上随便喝。” 赵小曼嗤笑道:“不瞎说了?” “反正钱还没还清,只好继续大材小用了。” 郭达听着两人拌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俩到底喝出是什么果子酿的了吗?” “这重要吗?”赵小曼把最后这碗酒洒在地上,“敬老王……老郭,我想你这新酒的名字就叫常相聚吧,等咱们以后都挂了就可以天天跟老王聚在一起,像以前一样,痛痛快快地喝!” 黄硕提了个建议:“中间的相字改成香味的香,香味的香,就更像酒名了。” 郭达抚掌道:“好!画龙点睛!” 赵小曼醉眼朦胧地看向黄硕,上下仔细打量着,黄硕被看得有些发毛,突然赵小曼伸胳膊搂住黄硕的肩,凑近黄硕的脸,黄硕说话就有些结巴。 “你,你,你干嘛?” “你还是单身吧?” “对,对呀……” 赵小曼使劲地在黄硕肩膀上拍了一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做主,把玉兰嫁给你!明晚就洞房!” 黄硕嗖地一下就蹿上房顶,转眼就不见了,连自己的佩剑都没来得及拿,惹得赵小曼哈哈大笑。 几日后,风和日丽,大将军秦韶带着亲卫小队正朝栎阳的方向策马疾驰,他的眼中充满了兴奋与热切的渴望,栎阳有他今生最敬爱的兄长、最亲密的朋友和最挚爱的女人,平定郾城之乱终于让他有机会回京述职。 亲卫拍马赶上秦韶,问道:“大将军,我们是否在城外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 “不!直接进城!” 秦韶说完策马扬鞭,亲卫小队纷纷跟上。 想当年秦韶追随当时还是北境王的顾离率军起义时,年仅二十五岁,此时也刚满三十四,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面如冠玉,身姿俊逸,看上去不像个多年驰骋沙场的将军,却似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此时,夏国皇宫御书房内,夏帝顾离正在召见赵成、马保国和杨留名。 顾离年近不惑,态度亲切随和,命随侍太监给众人上茶。 顾离笑道:“快尝尝,越国顶级的金钩银针,也就你们来我才舍得喝,对了,还有秦韶那臭小子,算日子明后天也该到了,好啊好啊,朕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平叛了反贼,剿灭了陈国余孽,朕召你们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此次该如何奖赏他?” 马保国皱着眉头,刚要开口,杨留名轻轻咳嗽了一声,马保国朝杨留名看过来,杨留名微微摇了摇头。 顾离琢磨着:“都已经是护国大将军了……当年赐婚朕也赐过了,谁成想,没成!这小子又不喜欢金银珠宝,嫌累赘!杨爱卿,你跟秦韶年纪相仿,你先说说?” 杨留名刚要回话,马保国却放下茶碗,腾地站起身,跪在了顾离面前,连磕三个响头。 “陛下,臣有要事奏报!” 第9章 马御史的忧伤 顾离一看马保国这架势,就知道准没好事。 “行,那你今天就好事坏事该说的都先说完,过两日别影响我跟义弟把酒言欢!” 马保国仰起头看向顾离。 “陛下!臣以为这次秦韶平郾城之乱实属分内之事!继而为社稷计,陛下不仅不应奖励秦韶,更应趁秦韶回京,削其军权,以防其功高盖主,又手握军政大权,万一滋生谋反之心,夏国岌岌可危!” 杨留名看到顾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为马保国捏一把冷汗,急忙上前欲扶马保国起来,趁机开解道:“马大人您别动不动就煞风景,陛下这正说高兴事儿呢,您非要反着来,我不是跟您说过,此事需从长计议。” 马保国却推开杨留名,直视顾离:“请陛下深思!” “深思?!朕早就深思过了!当你还是陈国朝臣,被贬黜为县令,郁郁不得志只能寄情于琴曲之时,当秦韶无惧任何危难毅然决然助朕起兵之时,朕就已经深思过了!这些年他为我夏国镇守北境,难得回来一趟,你不念着他的功劳也要体恤一下他的苦劳吧?!你可倒好,秦韶刚平定内乱,你就嚷嚷着要削人家的兵权,马保国我还告诉你,就算你谋反,秦韶都不会谋反!” “臣无私心!仅一腔热血!全为夏国抛洒!请陛下恩准臣的提议,否则臣宁愿一死,以死明志!” 顾离闻言气乐了:“好好好,就你忠心,就你一腔热血为了夏国,别人都想着谋反是吧?行!朕准了!你死给朕看看!” 马保国满脸悲愤之色,起身一头就朝墙上撞去,杨留名大惊失色,急忙拉住马保国。 “马大人!陛下说的那是气话!你也当真?!” 马保国大悲,挣扎着:“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离气极:“马保国,我看你这不是自己想死,是想把朕逼死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成这时走到马保国面前,沉声说道:“马大人,您要真的想死也不急在这一刻,您能先说说为什么您的幽兰琴会出现在天光集上呢?” 马保国闻言呆若木鸡。 顾离首先质疑道:“就是那张他死皮赖脸地百般求你,你才帮他在越国拍卖会上高价购得的幽兰琴?” “正是。” “就是朕命他携琴进宫弹与朕听,他推三阻四,最后还是朕心痒痒专门跑到他家去,他才拿出来勉强弹了一曲的幽兰琴?” “正是。” 马保国突然跳起脚来,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前两天我还拿出来仔细保养过!” 三人异口同声问道:“那这两天呢?” 马保国回忆着,突然大惊失色,抬脚就朝门外跑。 赵成喊道:“老马,幽兰琴现在还在户部衙门我办公桌上放着,你要不解释清楚,我可不能还你!” 马保国走后,顾离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马保国,动不动就死谏,这次可真把朕气着了,明面上他是说得不错,可他这辈子见过几次秦韶?可与秦韶交过心?他到底了解秦韶多少?回头我让我义弟自己去找马保国,会会他!” 杨留名则看向赵成,失笑道:“赵大人,解围也不是你这么个解法,幽兰琴可是他命根子,万一……好在马大人心脏好!” 赵成一脸认真:“可我说的是真的!我怎敢欺君?!” 马保国回到家,在他那间堆满了书几乎插不进脚的书房里连翻三遍,看着书桌上原本摆放幽兰琴的位置如今空空荡荡,仍是难以置信他的心肝宝贝就这么不翼而飞,而且还飞到了天光集?! 马保国苦思冥想,直到看见门口五个毛头小子和一个黄毛丫头,才灵光乍现,起身走到门口,问道:“你们娘呢?” 马真真抢先回答:“这个时辰,当然在厨房,娘让我们来喊爹吃晚饭!” 马保国急匆匆朝厨房走,六个孩子浩浩荡荡跟在他身后。 马保国家的府邸更像个农家四合院,只有三两个仆人,房门口挂着成串的编成辫子的大蒜,门边立着成捆的大葱,地上晾晒着红薯干,孩子们洗干净的衣服晾在树与树之间的绳子上,随风飘荡着,简朴而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此时马保国的夫人李翠花正在厨房里用力地搅动着火上一大锅炖菜。 马保国束手站在李翠花身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夫人,你看见我那张幽兰琴了吗?前两天还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找不到了……” “当了。” 马保国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凑近些,再问:“夫人,您说什么?我刚没听清。” “死当!”李翠花看着门口乱糟糟追打玩闹着的孩子,高声喝道,“马家的一二三四五,马真真!赶紧抬桌子摆碗筷吃饭!” 马保国鼻子都气歪了:“你说死当?你把我那宝贝琴给当了?!那怎么会流入天光集?” 李翠花继续搅动烩菜,神色不变:“那我怎么知道!不当能当饭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忙朝廷上的事,一家老小全我一个人照顾,你知道盐多少文钱一升,米多少文钱一斗?孩子们上学学费多少?柴米油盐都是钱!马真真上宫学了,你赶紧把她那丫鬟辞了,还能省一笔。” “人家俸禄都能养活一大家子,搁你这儿怎么就穷得要当东西的地步?” 李翠花反问道:“人家俸禄养一两个孩子,你看咱们家,你数数。” “那还不是当初你非要个闺女?!” “你这还怪上我了?!”李翠花回头看着马真真,“马真真,你爹不要你了,你看着办吧。” “我又没说我不要闺女了,我是说你没钱跟我说,你没必要把幽兰琴给当了!” 李翠花使劲地用勺敲着锅沿,瞪着马保国:“怎么?你还有我不知道的小金库?” “没有!买了琴就彻底没有了!” “那我当琴跟你说有什么用?你会低三下四地管人借钱?” “宁死不屈!” “那你还跟我这儿说什么废话!” 李翠花把烩菜盛在一个特大号的盆里,端上了饭桌,又从蒸笼里拿出好些个馒头摆上饭桌,大喊着:“开饭啦!” 马保国蹲在地上抱着头,哀嚎着:“李翠花,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翠花迅速接口道:“和离,孩子们全归你,我净身出户。” 马保国立刻站了起来,在李翠花身边坐下,讨好道:“那不能够呀,你走了那还叫家吗?” 李翠花笑了:“现在家里缺钱当就当了,等一二三四五都娶了媳妇,马真真也嫁了出去,再给你买张更好的!” “你能不能别老一二三四五,儿子们有名字好不好!每个孩子出生我都薅光了头发取的!” 李翠花“嘁”了一声:“那你喊喊试试?” 马保国看向一个个正埋头吃饭儿子,最后盯着其中一个喊道:“马黎昕!” 没人理他,马保国又喊了一次:“马黎昕!!” 儿子们这才都抬起头,面面相觑。 马保国再喊:“马灏彧!!马灏彧!!!” 儿子们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傻呆呆地看着马保国。 马保国有些急了,指着最小的儿子:“马五,喊的就是你!” 马五往嘴里塞馒头,边说:“爹,您就别拽了,直接喊马五不就完了!我们同学都这么叫我!” 马保国彻底败下阵来。 马真真好奇地眨巴着眼睛问李翠花:“娘,那您为什么一直喊我马真真,不是马六?” 李翠花抚摸着马真真的头发,柔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爹,娘刚捡到你时,你爹特别激动,抱着你就说,这次真真真真的是个闺女呀!于是娘赶紧做主就把你的名字给定下来了!” 马保国双手捂住脸,他感觉到了一丝忧伤。 第10章 失踪的幽兰琴 夜晚,马保国躺在被窝里睡不着,他回想起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被贬黜至东北边境黑土县做县令,田野考察时行至一棵大树下,为纾解心中郁闷,便端坐于在树下抚琴。 一曲唱罢,抬头却见一位扛着锄头的年轻姑娘,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充满着青春的气息,问自己:“先生,您还能再弹奏一曲吗?这是我听到过的天底下最好听的琴声!” 那是马保国第一次见到李翠花。 马保国看向身边躺着的夫人,轻声道:“我费劲心思花光了我多年的小金库,这才好不容易购得幽兰琴,就是为了明晚,咱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好好与你弹上一曲!” 但马保国用心良苦的告白,换来的,却是李翠花渐次响起的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第二天一早,马真真便把自己为什么叫马真真,绘声绘色地讲给小伙伴们听,但一向最热衷八卦的赵萱却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眼巴巴地望着窗外肖淑妃寝宫的方向。 马真真悄悄走到赵萱身边,顺着赵萱的眼神也望向窗外。 “五皇子已经病了两天了,今天可能也没好,要不咱们明天准备些礼物,约着小伙伴们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赵萱疑惑道:“今天下课了不能去吗?” “没带礼物不合适呀,你想五皇子病了多难受,咱们一大堆人去了傻站着多没意思,要是带了好吃的好玩的去,跟他一起玩,他就不难受了。对了,我娘刚给我做了个小木马,马头和马腿还能动呢,我明天带给五皇子!你带什么?” “我想想……我的玩具小五儿全都玩过,我师父又不会做玩具……” 马真真在想着把自己的宝贝玩具送给顾章华,她爹马保国这会正在跟赵成讨要他的宝贝琴。 马保国一眼就从散朝的人群中搜寻到赵成的身影,急忙追上,把赵成拉到一边。 马保国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才说道:“昨日一回家我就问我家夫人了,是她把幽兰琴给……给……给当了!还是死当!所以我严重怀疑之所以会流入天光集,很可能是当铺处理死当的一种方法,当然,有点见不得光。” “原来如此。” “赵大人能理解那就太好了,”马保国可怜巴巴地看着赵成,“那赵大人什么时候能把琴还我?” 赵成老神在在地仰头看天:“送人了。” “什么?!你,你,昨天可是你说的只要我解释清楚,就还我!” “奉旨送人。” 马保国立刻蔫儿了下来,问道:“是陛下命你送人的?那送给谁了总该告诉我一声吧?” “不知道,昨天你走后陛下就命我把琴送到御书房,他打算送人,然后我就奉命行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马保国失神地呆立在原地,连赵成走了都不知道。 这天,赵小曼在做关闭武威镖局的准备工作,她命郭达清点镖局财产,以便解散众镖师时分配给大家,用做另谋生路的家资,而黄硕通过对被劫商队侥幸脱身的众人进行详细询问后,向赵小曼汇报,决定从附近各县百姓中进行秘密排查,从轻功好擅使短刀这条线索查下去。 忙完这些事赵小曼心情很好,她给玉兰放了半天假,自己去宫学接赵萱放学。 但自从接到赵萱,赵小曼就察觉徒弟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牵着赵萱的手走向马车,边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小五都病了两天了。” “哦,你这是想小五了,那简单,咱们这就去瞧瞧他病好了没!” “现在?” “那你说什么时候?” “可我没礼物带给小五呀!” “见着人不就行了吗?还要带礼物,这么麻烦?” “我也觉得,小五见到我肯定特高兴,可马真真说要带礼物。” “那也简单!”赵小曼俯身把赵萱抱起来,随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师父用得最顺手,也是师父最喜欢的一把匕首,你拿去送给小五,不就得了!” 赵萱用两只小胖手握住匕首,眉开眼笑,继而又问道:“不过,师父,是不是应该找个套子把它套起来?” “也是哦,那咱们先去街上买个刀鞘套上,再回宫去找小五,正好赶上吃晚饭!” “不是说好不去小五家蹭饭了嘛,他家饭好难吃!” 赵小曼嘻嘻一笑:“那也比咱们自己做省钱!” 师徒俩嬉闹着去买刀鞘了,孰不知肖淑妃的寝宫齐澜殿正鸡飞狗跳。 夏帝顾离下了早朝才命人通知肖淑妃,今晚要在齐澜殿盛宴款待秦韶。 肖爱月领完口谕,站起身就立刻跟宫女太监们分配任务,首先把鸡啊猫啊鸟儿啊的全部转移到后花园集结,由专人看管,然后彻底打扫卫生,同时赶紧按照顾离和秦韶的喜好安排菜谱,还要集体梳妆打扮恭候圣驾。 正手忙脚乱时,太子顾明德前来探望顾章华,还要分出人手服侍太子,肖爱月在换新衣的时候偏偏一不小心,把裙子刮出个大口子…… 赵小曼和赵萱到来时就看到这一幕人仰马翻的场面,师徒俩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刚要转身离开,谁知肖爱月眼尖看到了师徒俩,兴奋地挥着手朝两人跑了过来。 “小曼姐你来了,哎呀,萱儿,我的小宝贝,姨姨可想死你了!” 说着就俯身朝措不及防的赵萱脸上亲了一口。 “您不是不许我和小五玩吗?” “瞎说!我天天盼着你来呢,本来姨姨就打算去你家接你过来玩,这不是突然临时有急事吗?小五在房间里等你呢,快去吧!” 赵萱撒丫子就朝顾章华的卧房跑去。 赵小曼疑惑地盯着肖爱月:“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肖爱月附耳道:“顾霹雳死了,就小五捡的那只狸猫,都哭了两天了,萱儿一来肯定能哄好。” 赵小曼翻了个大白眼,嗤笑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肖爱月你可真有本事,我家萱儿就是个工具人呀?!” “胡说!” 肖爱月讪笑着挽住赵小曼的胳膊,又朝赵小曼抛了个媚眼。 “来来来,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一会可有贵客上门!” 第11章 羊爱上了狼 顾章华的卧室里,四个宫女四个太监站在周围,随时听候吩咐,太子顾德明是顾离的嫡长子,今年已满十八岁,此时正坐在床边帮弟弟擦眼泪。 “哥哥理解你的伤心,可猫死不能复生,霹雳是死了,但同时它却在另一个国度重生,过着幸福的生活。” “真的吗?” “真的!” “才不是!”赵萱跑了进来,“我师父说死了就是死了,但只要你想起他来,他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我试过,很准的!” 顾章华看看哥哥,又看看赵萱,想了想,忽然间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顾七七、顾闪电、小红、小黑、二黄、彩彩……要是它们以后都死了,我每天想它们,要是,要是,少想一个,该,该怎么办?” 赵萱跳上床,用小手替顾章华擦眼泪:“也对哦,那我送你礼物你就别哭了好不好?” 赵萱把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的匕首递给顾章华,顾章华疑惑地拔出匕首,刚拔到一半就赶紧插了回去。 顾德明站在一旁,哭笑不得看着赵萱:“这哪儿有送礼送匕首的!亏你想的出来!” 赵萱瞪着顾章华,大喊道:“那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 顾章华赶紧把匕首放在了枕头底下,赵萱这才满意地笑了,她看向旁边的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水果和糕点还有鲜花。 顾德明说:“我送给皇弟的。” 赵萱的心里就有点堵得慌,难道她送匕首真的送错了吗? 在赵小曼的帮助下,肖爱月终于在顾离和秦韶来之前搞定一切,此时四个大人正围坐在茶桌前喝茶聊天,忽见太子领着顾章华和赵萱走了过来。 顾德明向三人行礼,说道:“父皇,淑妃娘娘,秦大将军,我这就回宫了。” 顾离笑道:“今天你就别走了,就在这里陪父皇一起好好吃顿饭,热闹热闹!” 顾德明在顾离身边坐下,对秦韶笑道:“好啊!我正想听秦叔叔说说剿灭乱党的具体细节呢!” 秦韶道:“多年没见,太子都长这么高了,真是温文尔雅,不太像你父皇,倒像你母后多一些。太子今后是要继承大统,上战场杀敌这些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吧!” 顾离道:“有机会还是要多跟他讲讲,他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不能一天到晚光啃书本,实战也需要!” 秦韶道:“今天有小孩子在,先不提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明天我去找太子单聊,可好?” 大家说着望向并排坐在殿门口,正捧着水果吃的赵萱和顾章华,没成想听到两人正在拌嘴。 赵萱问顾章华:“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还是太子哥哥送的?” “都,都喜欢。” “那不行,必须选一样!” “说心里话,还是喜欢太子哥哥送的……” “那你就是更喜欢太子哥哥,不喜欢我了?” “我没说……” “那你以后是娶太子哥哥还是娶我?” “我也能娶太子哥哥吗?” “你喜欢他当然能娶他了,我不跟你好了!” 赵萱说着愤愤然站起身,顾章华急忙一把拉住赵萱的胳膊。 “要不这样!我不娶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喜欢咱们俩,让他把咱们俩都娶了不就行了!” 顾离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指着俩小孩,转头对肖爱月笑道:“爱妃啊,你看要不朕现在就给他们俩赐婚得了,免得日后麻烦!” 肖爱月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扑通一下就跪在了顾离身前,伸手紧紧地抱住顾离的大腿,声嘶力竭喊道:“饶命啊陛下!千万不要啊!陛下开恩!” 顾离诧异地看着肖爱月,不明所以。 “爱妃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朕是赐婚又不是赐死!” 赵小曼见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快喘不过气来。 “陛下,你这招在淑妃娘娘看来跟赐死差不多!” “你还笑!”肖爱月指着赵小曼控诉道,“我家小五这是误入歧途,羊爱上了狼!” 赵小曼得意洋洋:“那也得羊愿意呀!” 赵小曼看向顾章华:“小五,你喜不喜欢萱儿?” 顾章华立刻点头:“喜欢,小五喜欢萱姐姐!!” 肖爱月欲哭无泪,只是使劲地摇晃着顾离的大腿,头摇得像拨浪鼓。 顾离一脸无语地看着娘儿俩,直到快吃完晚饭,顾离都不相信,眼前这一对相亲相爱的金童玉女会是肖淑妃哭诉的,羊爱上了狼! 酒过三巡,肖淑妃带着两个玩累了的孩子们先去休息,太子也不胜酒力,起身告辞。 赵小曼这才对顾离说道:“陛下,秦将军既已经顺利平定内乱,您看是否可以重新考虑尽快开关通商?” “朕也有此意,不知义弟对此有何想法?” 秦韶摇了摇头:“陛下您还是别为难我了,兵法战术我熟,经商什么的还是听小曼的吧。” 顾离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们俩这称呼,一个秦将军,一个小曼,果然是将军有意,侠女无情啊!” “陛下您就别想着给我俩当红娘了,我和秦将军的事早已经结束了。” 秦韶有些着急,道:“小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已经都……” 赵小曼瞪了秦韶一眼,秦韶只好摆摆手,道:“算了,回头我跟你单聊,就不浪费陛下的时间了。” “做不成夫妻也别成了仇人,你们俩可是我的左膀右臂!” 顾离左右手各拉起两人的一只手,他先是看向秦韶: “想当年你,无惧任何困难和危险,以‘清君侧,诛齐开’为名追随我起兵,咱二人义结金兰,率军直取栎阳,一路攻城略地,但战至襄州时,从各地涌来加入的起义军已达二十万,直接导致粮草补给出现极度短缺,而栎阳就在眼前,那时真是进退维谷,进,补给不足无法正面和栎阳守军抗衡,退,我便是首当其冲的谋反之罪,而陈王暴政,齐开作为相国又助纣为虐,国家早已千疮百孔,一旦越国趁乱进犯,国,必亡!而就在此时,是你赵小曼!” 顾离转头看向赵小曼: “那时才十六的小姑娘,捐出全部家产,毅然担起了筹措军需的重任,不仅号召百姓帮忙,还成功说服了襄州各大商户,这才解了粮草之危!” 秦韶道:“陛下,您不用担心,我跟小曼绝对成不了仇人,掐指一算,我总感觉萱儿特像我闺女!” 赵小曼恼羞成怒:“又胡说!小心我揍你!” 顾离笑道:“这才对嘛!小曼,我也知商乃国之根本,既然内乱已平,我会在朝会上跟众臣详细讨论开关通商的具体实施方案。” “我爹早已经写好了有关此事的奏报,明天我就让我爹先递上去,您先看看。” “好!” 顾离说罢与二人干杯。 赵小曼给顾离斟酒。 顾离有些微醺:“今日咱们三人再次相聚,也是不容易呀,小曼,我跟你说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陛下说的秘密肯定有意思!” 顾离道:“当年我给你们俩赐婚,你俩反而闹掰了,后来又和好了,再后来又闹掰了,折腾了一溜够,从此,你赵小曼就一心一意创建武威镖局,誓要守护国家商队,你猜,我当时为什么会一口应允?” “当然是我和我家镖师的武力值高!” “你错了!是因为我义弟跟我商量后,偷偷抽调他手底下的精锐,去你武威镖局报考镖师!现在镖局里三分之二的人都曾是我义弟的手下,我这才放心把商队交付于你!” 赵小曼愣住了,继而有些生气:“陛下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秦韶道:“这跟瞧不瞧得起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的提议,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我就要替你把它做到最好,我才放心。” 顾离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安全最重要。” 赵小曼有些愧疚,向顾离保证:“可最近还是出了劫掠商队的事,不过陛下您放心,已经有了追查方向,很快就会有结果。” 第12章 一见我就飞 夜晚,京城的街道上只有极少的行人,秦韶骑着马默默地伴随着赵小曼的马车,马蹄发出嘀嗒嘀嗒清脆的响声。 眼看前面就是城门,秦韶终于停下马,朝马车里说了句:“小曼,我有事跟你说。” 赵小曼的马车却没停,依然前行,马车里传来赵小曼慵懒的声音:“我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秦韶望着赵小曼的马车渐渐驶出城门,他忽然感觉他会不会真的已经失去了她?但他还是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 赵小曼不是故意冷落秦韶,而是真的醉了,等她第二天醒来时,已比平日晚了一个时辰,心想赵萱会不会又偷懒不练功,果然就见玉兰端了盆洗脸水进来,嘴噘得老高。 “小姐!小小姐她……” 赵小曼看着玉兰脸上的抓痕,惊讶道:“你脸上这是怎么了?被猫抓了?” “还不是小小姐!赖床不练功还多了个起床气的毛病,又哭又闹怎么也哄不好,还用爪子,哦不,用手挠我脸!” “这也太过分了,回头我揍她替你出气!” “还是算了吧,我问了半天,才知道是因为您昨晚没跟她一被窝睡,生气呢!” “我那不是怕酒气熏到她嘛,”赵小曼擦着脸,笑道,“照你的意思,我应该揍我自己替你出气?” 玉兰抿嘴笑了:“您怎么老拿我开玩笑!我觉得您也别老惯着小小姐了,都六岁了,该分床自己睡了。” “兰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是我不想分开睡,萱儿这是惯着我呢!” 玉兰仰头无语,忽又道:“黄镖头和郭师傅都在院里等着您呢,不过奇怪的是,黄镖头一见我就飞,一见我就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在擦脸的赵小曼好奇地问:“一见你就飞?没毛病吧!” 黄硕这几天来一直想找机会跟赵小曼坐下来好好谈谈,凭什么擅自做主把他和玉兰的红线拴一块?但他要查案,赵小曼也有自己的事,竟然拖到了今天。 黄硕见赵小曼出了屋,抢先一步来到赵小曼跟前,憋了一肚子的话刚要说,就见玉兰端着洗脸盆跟着也出了屋,黄硕二话不说便蹿上了房顶,赵小曼还没反应过来,玉兰已经转身去后院了,黄硕又立刻出现在赵小曼眼前。 “小曼,我真得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你能不能别一门心思乱点……” 就在此时,玉兰端着盆又转了回来,关切地对赵小曼喊道:“小姐,您还是先跟我去吃早饭吧,要不又凉了!” 赵小曼回身应声的工夫,黄硕又蹿上了房顶。 玉兰喊道:“小姐你看啊你看啊,黄镖头又飞了!” “还真是,”赵小曼嘀咕了句,插着腰朝房顶喊:“黄硕!大早上的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给我下来!!” 黄硕的回答透着虚弱:“不下……” 赵小曼看向郭达,郭达正咧嘴笑得欢。 赵小曼很纳闷,问郭达:“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达慢悠悠迈着八字步走到赵小曼面前,幸灾乐祸道:“我还以为你酒量渐长,没想到我酿的常香聚如此浓烈泼辣,我们三人分一坛子都能把你喝断片了!” 赵小曼张口结舌:“我?又喝断片了?天哪!我都干了什么了?你快跟我说说!” 郭达用手指了指房顶,又悄悄指了指正开心看着房顶的玉兰。 赵小曼惊呼一声,又急忙捂住了嘴,凑近郭达,悄声问:“难不成,我把他俩给捆一块,硬逼着他俩那啥那啥了?!” 郭达一脸黑线:“没这么严重!你只是做主让他俩即日成婚,趁早洞房!” 端着盆的玉兰听到郭达的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手一抖,盆掉在了地上,她也不管,扭头就跑走了。 赵小曼看看玉兰的身影,又看看房顶上的黄硕。 “原来是这样啊,黄硕这是害羞了!” 站在房顶上的黄硕仰天长叹,他终于确定,即使他跟赵小曼讲道理,也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瞎耽误时间,他还不如去忙正经事,反正他会飞。 而这天下午,马保国一家人正热热闹闹吃饭,家仆拿着拜帖来报,秦韶秦大将军递帖子求见。 五个小子一听立刻欢呼雀跃,只有马保国心神不宁,该不会是他上回死谏被秦韶知道了,来找他茬的?可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去,马保国干脆横下一条心,让大家继续吃饭,他独自一人去会会秦韶。 秦韶站在府门口,朝里面打量着,正在感叹御史大夫的家是如此新颖别致,与众不同,竟像是他行军打仗时临时歇脚的农户人家,让他油然而生出一股亲切感,他走进去拿起地上晾晒的一块红薯干,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但马保国看到秦韶的那一刻却是心惊胆战,秦韶背着一把用黑布紧紧裹住的长方形物件,像是一柄大砍刀,又厚又重。 马保国硬着头皮向秦韶拱手:“秦大将军,别来无恙!” 秦韶转过身,又咬了口红薯干,赞赏道:“这红薯干真好吃,是嫂夫人的手艺?” “的确是我夫人在后院种的红薯,又亲手晾晒的……不知秦将军前来,所为何事?如果是因本官直言向陛下纳谏得罪了将军,将军前来兴师问罪,本官只请将军放过本官家人,本官一力承担!” 秦韶用手指朝马保国点了点:“马大人呀马大人,我看你还真是纳谏纳出了口才,我这还啥也没说呢,你就叨叨这么一大堆!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是奉旨来还琴的!” 秦韶说着指了指背后:“幽兰琴,看我给你裹得多严实,唯恐损伤一丝一毫。” 马保国又惊又喜,再次向秦韶拱手,刚想说什么,身后五个小子就大喊大叫着蜂拥而出,围在了秦韶周围,你一句我一句地让秦韶讲讲打仗的故事。 秦韶笑道:“想听打仗的故事,行啊,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挺壮实,一起上,要是能把我摔倒,我就给你们讲一夜的故事!” 五个小子一听特别兴奋,一拥而上,只见秦韶腾挪闪避,有几次都差点陷入五个小子的包围圈。 他们玩得开心,马保国在一旁提心吊胆,他一方面怕秦韶伤了自己的儿子,另一方面又怕儿子把秦韶摔倒,伤了自己的琴。 “秦将军,手下留情!哎呀,儿子!别伤到我的琴!” 第13章 狗皮膏药 李翠花走到马保国身边,她一拽丈夫的袖子,埋怨道:“着什么急?秦将军那是有分寸的人!马一马二都满十六了,干脆扔军营里历练历练得了,军营管吃管住还能领军饷,多省钱!” 不一会,五个小子就累得气喘吁吁,马保国急忙叫停,邀请秦韶一起吃饭。 秦韶也不客气,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对马保国道:“在你们家,我还真有点在军营的感觉!亲切!” 李翠花立刻表态:“马一马二您要看着顺眼全带回去,我没意见!” 马保国看着李翠花,柔声问道:“我能有意见吗?” 但马一马二已经兴奋地欢呼起来。 马保国有些失落:“怎么就没一个随我,寄情于山水书画琴曲呢?” “马保国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韶连忙招手让夫妻二人安静。 “孩子们从军的事还要稳妥安排,不急在这一时,马大人,我来一是还琴,二是来感谢您的,您为了我的事跟陛下死谏,要削我军权,干得好啊!” “此话怎讲?将军不气?” “我巴不得呢!领兵打仗我没问题,戍守边关也是件痛快事,可兵部那些破事把我都快烦死了,我早跟陛下提过,他不准我辞掉兵部尚书的差事,什么护国大将军的名头我也不想要,可光我一个人说没用啊,好在马大人你敢说!” 马保国用咳嗽掩饰尴尬:“我也是为国家社稷考虑……” “这就对了!我此次回京还要待一段时间,你赶紧帮我把这事办了,我请你登月楼吃大餐!一家子全去,随便点,捡着最贵的点!” 李翠花首先欢呼,用胳膊肘捅马保国:“听到没,多好的事,你最擅长!加把劲儿!咱家人在栎阳都住这么些年了,还不知道登月楼到底几层呢!” 马保国一张苦瓜脸:“你就知道拆我的台!” 秦韶看着面前这对有趣的夫妻,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天擦黑,又到了给赵萱洗澡的时候,赵小曼才见到玉兰,她看着玉兰忙活着给赵萱穿上睡衣抱到床上放下,就凑近玉兰,笑道:“一整天见不到你人,害羞了?” “我……不是……” 赵小曼循循善诱。 “不是就好!黄硕多好的人啊!武功高强性格沉稳,长得又俊身材还好,出身更是名门正派!到时候我给你们另置宅院,你随便挑只要你喜欢,不管多贵我都给你买!我再给你备一大笔嫁妆,准保够你们就算什么也不干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好好过一辈子!” 赵萱似乎听明白了,问道:“师父,黄叔叔这么好,你怎么不嫁?” 赵小曼一把抱起赵萱转了个圈,笑道:“黄叔叔就是因为太好了才配得上你兰姨呀,萱儿明白了吗?” 玉兰慌忙道:“小姐,我不想嫁,你,你还没嫁……” 赵小曼的神色有些黯然,但她立刻恢复了常态,替玉兰梳理了一下耳边的乱发,柔声道:“你有个好归宿我就放心了!” “小姐,我真的……” 赵小曼转移话题,问道:“我送你的翠玉簪子你怎么不戴?不喜欢?” “就是太喜欢了,才不舍得。” 这时就听忠管家在门外轻声说道:“小姐,秦将军来了,已在偏厅等候。” “好,知道了,我这就来。” 玉兰问道:“我去温壶酒?做几样小菜?” 赵小曼点点头,玉兰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赵萱本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这时起身抱住赵小曼不撒手。 赵小曼哄劝道:“萱儿乖乖,师父去跟秦将军说几句话就回来陪你睡,好不好?” “还要唱歌……” “好,师父回来就给你唱!” 赵萱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手:“早点回来……” 赵小曼在赵萱脸上亲了一口:“一定。” 秦韶今日一身青衫便装,腰间别着一把玉箫,看上去更显得玉树临风,此时他正坐在偏厅等得心焦,刚要起身去内院找,就见赵小曼走了进来。 秦韶立刻迎了上去,伸手去握赵小曼的手,赵小曼轻灵地躲开,坐在椅子上。 秦韶笑了一下,坐在赵小曼身边。 “又是萱儿缠着你不放吧,这小丫头片子没跟过来?” “睡了。” “这我就放心了,第一次见她才一岁多点吧,那简直就像是贴在你身上的狗皮膏药,撕都撕不下来!” “你说什么呢?” “对,说正事!玉兰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好酒好菜呢?” “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秦韶见赵小曼有些不耐烦,只好进入正题:“好吧,说完正事再喝也不迟,就当庆祝了!小曼,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趟回京跟我夫人谈好了,她终于同意让我以正妻之礼娶你过门,耗了这么些年,她也想明白了,我一直洁身自好与她相敬如宾,从没有纳妾的想法,更没有在与你两情相悦时有和离之意,如此这般总算是圆满了,小曼,你不肯为妾,这结果你觉得如何?” 赵小曼望着秦韶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一软,但还是说出心里话:“秦韶,真的都已经过去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还是朋友。” 秦韶情难自控,紧紧握住赵小曼的手:“你明知我当年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知会与你相见恨晚?!” “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为难任何人,更不想为难我自己,”赵小曼抽回自己的手,“都怪我当年一意孤行,太过任性,我已经决定终身不嫁,只与我的萱儿相依为命就好……” 秦韶站起身,一把把赵小曼拉进怀里:“我不相信你的心里没有我!你到底要我怎样做你才肯嫁给我?!大不了我就跟她和离,这总行了吧?!” 赵小曼一把捂住秦韶的嘴:“你如果真那样做了我会看不起你!” 正在此时,赵萱的哭声由远而近,很快就出现在两人跟前,伸手抱住赵小曼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小曼急忙推开秦韶,把赵萱抱进怀里,哄着:“萱儿乖,不哭不哭……” 赵萱紧紧地搂住赵小曼的脖子,把小脸贴在赵小曼的脸上,哽咽着:“我,我都睡了,睡了一觉了,师父,师父还没回来……” 秦韶一脸愠怒,道:“这个小丫头片子就是来搅局的!我这跟你师父才说了几句话?你天天跟她腻在一块还没腻够?真是块狗皮膏药!” 赵小曼立刻瞪了秦韶一眼:“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瞧把你能耐的!我陪着萱儿去睡了,你也早点回家吧,你说的那事我永远不会同意的!” 赵小曼抱着哭得震天响的赵萱匆匆离去,秦韶想拦也拦不住,颓丧地枯坐了一会,这才起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却差点跟兴冲冲端着酒菜进来的玉兰撞个满怀,急忙后退一步。 玉兰看到秦韶面露伤感,不禁问道:“将军,您这是……跟我们小姐吵架了?” 秦韶拿起玉兰端来的酒壶,拔开塞子,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喝道:“去拿酒来!” 卧房中,赵小曼坐在床边,轻轻拍打着赵萱的身子,哼唱着,神思却回到了陈国元贞六年的襄州城,她第一次见到秦韶的那天…… 第14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起义军帅帐中,当时只有十六岁的赵小曼,望着面前端坐着的这位义军将领,心中感慨,竟然是如此年轻英武,而秦韶也正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说道:“赵小姐看起来年纪不大,竟然有如此忧国忧民之心,是本将军小瞧了!” “是小女唐突,但父亲乃襄州商会会长,又自小随父亲走南闯北学习经商之道,深知商人风里雪里行商不易,如将军想筹备足够粮草,高价收购的确是最合适的方法,但义军已从当初的五万大军扩充至目前的二十万大军,想必将军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购买粮草,支撑到义军攻入栎阳吧?” 秦韶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讪讪道:“我跟义兄常年驻守北境,行伍之人还真是口袋里寒酸,义兄虽为北境王,但却恪尽职守,倒有些积蓄,但这一路上,也……” 赵小曼看着秦韶有苦难言的样子,有些想笑,旋即忍住了,正色道:“如果将军信得过小女,就将筹备粮草的事交给我吧,七日后我定当为将军分忧!” 秦韶很好奇地看着赵小曼,问道:“赵小姐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保密!” 赵小曼说完,就看到秦韶一脸憋闷,反而觉得有趣,笑着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赵小曼的计策很简单,她早就劝说父亲命所有族人散尽家财,又以商会会长之声誉担保,从商户手中平价购粮,如义军事成,那赵家就有从龙之功,必受重用,定当双倍向商户返现,如义军败,那首当其冲获罪的也是他赵家,其他商户只是向赵家正常卖粮,与支持义军无关。 在所有商人们看来,赵小曼这是赌,但赵小曼自己却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相信师父玄机老人的判断,秦韶和顾离两人,一个有勇一个有谋,带领的是正义之师;另一方面,作为一个随父行走四方的商女,她早已看到百姓苦陈帝暴政久矣,即使不是秦韶和北境王顾离起兵,也会有别的起义军推翻陈帝的暴虐统治,还百姓一个天下太平。 再后来她便一路上追随秦韶,直至义军攻入栎阳,又与秦韶南下支援丰城,最终在登月楼把酒言欢! 那时的他们,遇到危险时并肩作战;那时的他们,忙里偷闲时篝火旁彻夜畅谈;那时的他们,虽多次身陷险境却生死相随;那时的他们,虽情系彼此却洒脱快意…… 想到这儿赵小曼喟然长叹,要是一切时光都停留在那时,该多好!又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造成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当然是她无意间看到父亲手中的那支玉如意,一问才知,还是北境王的顾离,早在襄州城时就与父亲秘密约定,如起义军顺利攻入栎阳,他自立为王,必立赵小曼为后!目前,顾离已经登基,父亲这才拿出玉如意,希望顾离履行当年的约定! 但她早已心有所属,突闻此事如晴天霹雳,胆大妄为到立刻夺下父亲手中的玉如意,连夜闯宫!当着夏帝的面,不仅毁约退还信物,还冒死恳请夏帝赐婚她与秦韶,夏帝不仅不怪罪她,反而下旨成全。 然后呢?当她心怀无限期盼和对幸福未来的憧憬,守在家中等待佳期时,秦韶却主动上门,据实已告已于三年前娶妻,虽与她情根深种但却无法与妻子和离…… 她当时真是后悔不已,都怪她太冲动太任性!竟然在恳请夏帝赐婚前都没想着问问秦韶有无婚约? 此后一年多时间里她遍游天下,独自默默修复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也没有与秦韶见面,直到她觉得已经可以坦然面对秦韶,却没想到她与秦韶的婚事没成,夏帝感念父亲赵成治理户部功劳卓着,力排众议兑现襄州之约,立自己为贤妃。 她在请求父亲让她去北境军中犒军时,就已经下定决心对秦韶以身相许,因为她深爱过,她既不肯做秦韶的妾室,又怎愿成夏帝之妃,这是最好的抉择。 于是她来到了北境,见到了秦韶,她的到来令秦韶欣喜若狂又痛苦万分,秦韶捧着以命相搏才采摘到的冰晶玉髓花作为贺礼,恭祝她即将成为王妃,她就知道自己这份爱没有错付,只是相见恨晚。 她扑进秦韶的怀里哭成了泪人,一年多的相思之苦全化作缕缕柔情,但也只有在那一夜,他们属于彼此,因为那个结,无解…… 从此,她便把全部心思放在镖局上,一心保护商队,风风雨雨中,她虽无数次向北方眺望,但终身不嫁的念头从不曾改变,她可以自伤,但不能令无辜之人因她自私的爱而受到一丝伤害,那她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想到这儿,赵小曼看向熟睡的赵萱,还好这个小家伙及时来到她的身边,她的世界才突然显现一片光明,她终于又有了爱的力量和勇气,她轻轻吻了吻赵萱的小脸蛋,眼角却悄然滑落一滴清泪…… 院中凉亭一角,秦韶也思潮起伏,他久久凝望着不远处,那扇属于赵小曼卧房的窗户,那里面灯光摇曳,却看不到赵小曼的身影,他的脚边已经放了一堆空酒壶,桌上的几盘小菜却几乎没动。 这时玉兰用托盘端着两壶酒轻轻走来,见此情形不禁轻声叹息着,把酒壶放在石桌上,又蹲下身去收拾地上散落的空酒壶,一时没留意,发髻碰到了秦韶搭在另一张石凳上的腿,急忙去扶了扶头上的簪子。 秦韶这才看向玉兰,随口说了句:“簪子挺好看的……” “小姐送我的……将军,您喝太多了……” 秦韶叹了口气,有些微醺道:“当年我送她的那朵冰晶玉髓花……也不知道她服用了没有?该不会是想留着给那小丫头片子吧……” “那花已经……” 玉兰欲言又止。 “你家小姐已经服食了?那就好!” 玉兰拿起酒壶站起身,幽怨道:“前阵子小姐已经把冰晶玉髓花送给淑妃娘娘了!” 秦韶愣了愣。 “是吗?果然是个狠心的女人,枉我对她一片痴情,这几年来为了能与她携手白头用心良苦……谁知连正妻之位都不能令她回心转意……终究是一场空!赵小曼,你真的好狠,好狠!” 秦韶拿起石桌上满满一壶酒全都倒进了嘴里,当他再看向赵小曼的窗户时,灯已灭。 “罢了!罢了!” 秦韶把空酒壶放在石桌上,站起身,踉踉跄跄朝府门口走去,玉兰看着秦韶的身影,眼含无限悲色。 “将军!” 她悲切地喊了一声,急忙追了上去,扶住差点跌倒的秦韶,一起朝府外走去。 而此时,静谧的夜色中,吏部尚书的府邸,杨留名正与妻子安睡,忽然被几声轻微但急切的敲门声惊醒,他立即起床披衣,打开房门。 一名身穿夜行衣的暗卫急忙向他行礼,递上一封密函,低声道:“大人,越国来的加急密报!” 杨留名连忙接过密函打开,初一看,便大惊失色! 第15章 密函 次日一早,御书房中。 老相国温岚、赵成、杨留名、马保国、秦韶和赵小曼都在场,他们正在传递着看一封密信,夏帝顾离神色严峻。 “都看完了吧!本来今天召集众爱卿是想商议开关通商一事,但却突然接到这份密报,越国简直是狼子野心!宣和元年我军虽力战保住了丰城,越军却在第二年趁机偷袭攻占了锦阳城!近些年南境虽有摩擦但并无大战迹象,没想到越军竟然在南方秘密训练新兵,大量制造武器,还派人与戎狄部勾结,这是要南北夹击我夏国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老相国温岚思忖着:“陛下息怒,这密报上所说可确凿无误?” “这是朕秘密派去越国的暗卫所报,朕以为应该八九不离十。” 杨留名神色忧虑,建议道:“昨晚微臣接到密报,当时就想过,就算只有一成可能,也要小心提防,最好提前做好与越国大战一场的准备,经过这几年休养生息,现如今国富民强,我们已有与越国一战的底气!” 秦韶狠狠挥了挥拳头。 “当年锦阳城失守,臣就力主亲自率军夺回来,陛下您当时顾忌夏国初建,内忧外患,非不让臣去!还真是给他们脸了,觉得我们好欺负是不是?我支持杨大人!大不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绝不能让越国再侵我疆土!” 赵小曼瞪了眼秦韶。 “秦将军,您就别在这儿拱火了!万一密报有误,我国大肆集结军队调集粮草,会被越国抓住把柄,说是我们主动挑起争端,那时候想要不战都不可能了,可两国一旦交战,不知又有多少将士会失去生命,多少老百姓会跟着受苦……”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干坐着等着他们气势汹汹地杀进城?” “好了好了,别吵了,”温岚劝说道,“你们说的都有理,现在最关键的是有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能查证密报到底有几分真实性,我们才好做下一步的准备。” 顾离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马保国:“马爱卿,你有什么看法?” “我和老相国的意思一样,如密报属实,越国欲与夏国开战,夏国绝不怯战!但如密报有误,夏国也不会主动挑衅越国,避免两国百姓再次因战争而生灵涂炭!” 赵成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一想法,不如再派商队前往越国,表面上行商贾之事,实际上秘密查探密报是否属实。” 顾离沉思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但能承担此重任之人……” “此事非臣女莫属,”赵小曼胸有成竹,上前一步,“陛下也知道这些年臣女护送商队前往越国,不仅只行护送之职,更兼有采办购置货物之要务,经常与越国各地的商人们打交道,更与越国官场上相关的官员来往密切,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收过臣女送的好处,所以只要臣女去,无论官面上还是私底下,查探起来都更容易些。” 杨留名思索道:“臣觉得不妥,赵小姐以前是去行商,当然游刃有余,但此次却是去秘密查访,商队总镖头的身份太过起眼,反而会令赵小姐束手束脚,不利于行事,反倒很容易露出马脚。” 正在此时,温岚忽然用手撑着额头,身子晃了晃,顾离急忙走下座位,扶住温岚。 “老相国,您怎样?” “无碍无碍,劳烦陛下挂心,就是有些头晕,老毛病,老毛病了。” 温岚看向顾离:“老臣以为这事不急在这一刻,还需多做筹谋。” “老相国所言甚是,众爱卿都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议。” 众人拜别夏帝出宫后,秦韶本想跟赵小曼聊几句,可又不知说什么好,转眼间赵小曼已经策马而去,秦韶看着赵小曼的身影就叹了口气。 “秦将军,秦将军?” 秦韶回头,见马保国正站在自己身边,也疑惑地望着赵小曼远去的身影。 “马大人,您找我有事?” “您跟赵小姐这是……有故事啊!” “有故事也已经结束了,马大人,有没有兴趣咱们琴箫合奏一曲,以解心忧?” 马保国惊讶不已,上下打量秦韶。 “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好!去我家!” 秦韶解下腰间玉箫在手指间舞动了一下,有些失落。 “没有佳人听衷曲,能有个知己也不错!” 马保国顿时觉得跟秦韶惺惺相惜,无限感慨。 “不瞒将军说,本官费尽心思才买来幽兰琴,本是为了与夫人成婚二十载那日,弹奏给夫人听,谁知她不仅背着我把琴当了,我质问她她还胡搅蛮缠!” “哦,还有这等事?那最终大人与夫人如何庆贺的?” 马保国唉声叹气。 “她吃了她最爱吃的烙饼卷大葱,美得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可把我给辣的,现在嗓子眼都疼,您没见我今天被陛下召见,话都少了吗?” 秦韶不禁哈哈大笑。 不多久,马保国家厨房,正在揉面的李翠花看着坐在廊下弹奏的马保国和秦韶,不禁说了声:“还真有闲情逸致!” 这时,她听到马保国清朗的歌声响起。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以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伴随着悠扬的歌声,李翠花的面色渐渐温柔而充满深情。 她想起很多年前初见马保国时,马保国弹奏的就是这首曲子,虽然她不懂他唱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被他清亮高亢的嗓音所吸引。 后来她又听马保国弹了两首曲子,便要回家做饭,而马保国也收拾好琴准备离开,他们竟然有一小段路同路。 当她踩着河里的石头蹦跳着过了一条小河,回头看时,马保国竟然战战兢兢地蹲在河中一块大石头上,摸着石头惶惶然不知所措,她便又跳回去,俯身就把马保国给背了起来。 马保国大惊,张牙舞爪地大喊着。 “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别喊,小心我把你摔了!老实点!” 她刚踏上河里另一块石头,马保国就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当她过了河,把马保国放在岸边,转过身,就看到马保国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对她说:“这下,可,可真麻烦了,我以后,除了你,再也,再也不能娶别人了……” 她当时心口怦怦跳,万没想到背人过河这点小事,竟然拐回来一个夫君! 歌声停了,李翠花才回过神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卖力地揉面。 第16章 应对之策 此时庭院中,秦韶感慨道:“没想到玄机老人这首《定风波》能传唱如此之久如此之广,连马大人都会。” 马保国惊叹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还以为是首流传已久的古曲。近几年已经少有玄机老人现世的消息了。” 秦韶回忆着:“想想,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玄机老人,现在算算也是差不多九年前了。” “九年前?” “对!没错!当时我还是陈朝将军,奉命驻守北境,元贞六年春,戎狄王率领骑兵大举进犯北境,郾城更是危在旦夕,而南境越国正在攻打丰城,也是岌岌可危。本来我与还是北境王的陛下已经商议妥当,计划想方设法先与戎狄王议和,再率军支援丰城,但却接到陈王圣旨,命我二人联手抗敌,否则死罪。这样一来我与陛下只好以五万大军对抗戎狄十万骑兵,宁可战死沙场也要守护北境!” 马保国苦笑道:“我想起来了,那年相国齐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用尽手段打压与他政见相左的同僚,我因力谏陈王,削夺齐开手中大权而遭齐开嫉恨打压,再次被罢黜至西北塔干沙漠边境的塔干城,做个小县令,音讯难传,竟不知当时的朝局如此混乱!” “也就是那时,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正跟陛下在营帐中研究战局,忽闻一位老者苍劲有力歌声由远而近,转瞬间就出现在营帐内。” “可是玄机老人?唱的就是这首《定风波》?” “对,老者自称玄机老人,不仅与我和陛下分析天下局势,主张与戎狄议和,还力劝陛下,趁国中内忧外患举兵起义,推翻陈王的统治,自立为王,方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集中国内所有兵力对抗越国,才可保家国不灭!” “好!说得好!” “但陛下始终对玄机老人的提议犹豫不决,就在此时,陈王再传圣旨,如我二人一个月内不灭戎狄,诛九族!这时,我也收到了栎阳家中传来的消息,陛下留在栎阳的族人和我的家眷,俱已被陈王押入地牢为质,早已九死一生。陛下这才下定决心依玄机老人之计,以‘清君侧,诛齐开’为名起兵,一路向东直取栎阳,期间虽有诸多风险,但好在一个月后,便攻下栎阳,才有了今日的夏国。” 马保国听到此处,忽然起身向秦韶深鞠一躬。 “将军,受我一拜!” 秦韶急忙扶住马保国。 “大人这是何意?” “是本官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军不是齐开,陛下也不是陈王。将军与陛下自起事便患难与共,亲如兄弟,共赴危难!陛下骂本官骂得对,就算本官反了将军也不会反!” “马大人,可我真的不想管兵部那么多事儿啊!想起来脑子里就一团乱麻!” 马保国急忙摇头:“这次郾城大捷,陛下都已听本官的劝谏没封赏将军了,本官要再向陛下提起削兵权的事,我这不是找死吗?” 秦韶还想说什么,就听得李翠花高喊:“唱完了没?唱完了过来帮忙!还想不想吃饭了?” 马保国瞬间撒腿就朝厨房跑,边道:“再说了,你不干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秦韶特有自知之明,追着马保国质问道:“马大人!您觉得还有比我更不合适的人选吗?啊?啊??您保举谁管兵部的差事都比我强啊,马大人!!” 相府,温岚的卧室中。温岚靠在床上,夏帝顾离和太子顾德明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温岚欠身道:“又劳烦陛下和太子前来探望老臣,老臣实在是愧不敢当,只是头晕之症,无碍,服几副汤药就好了。” 说到这儿,温岚疼爱地看着顾德明:“太子长胖了些。” 顾德明扶着温岚在床头靠好,说道:“私下您还是喊我明儿吧,我还叫您爷爷。” “太子不可!那可折煞老臣了!” 顾离坦诚道:“您是明儿的老师,更是朕从小的授业恩师,在北境王府时就立了规矩,让明儿喊您爷爷,现在明儿虽被立为太子,爷孙的情义可没变。” “好好,既然陛下开口,我就还喊太子……明儿!” “爷爷!” 顾德明说着朝温岚深施一礼。 温岚点点头,朝顾离说道:“陛下,老臣左思右想,前往越国刻不容缓,但赵总镖头的计划也的确如杨尚书所虑,不甚稳妥,老臣想……” 顾德明见温岚在与父皇说正事,急忙屏息危坐,认真倾听。 温岚欣慰地看了一眼顾德明,继续说道:“不如我们光明正大派出友好使团出使越国,目的嘛,一是进一步促进夏越两国的和平共处,二是我想啊,那越国太子田原能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被立为太子,又在这些年与其他皇子的纷争中,始终不落下风,应乃人中龙凤!为将来计,明儿也该出去历练历练,若能与那田原和睦相处,也能为夏国多年后的国泰民安多博来一份保障,就是不知陛下舍不舍得?” 顾德明有些兴奋地看向顾离。 “父皇,儿臣愿意出使越国!” 顾离只是朝顾德明微微一笑,看向温岚。 “老相国您另外一层意思,是以这友好使团为障眼法,令暗卫可以放开手密查!” “对!陛下英明!”温岚继续道,“赵总镖头所言也有些道理,如她能陪明儿出使越国,便可为明儿搭桥铺路,更能为明儿指点一二,而且她武功不错,还能贴身保护明儿的安全,更重要的是,赵尚书的折子老臣看过了,开关通商的确势在必行!这次便可以命赵总镖头协助明儿,先就此事跟越国谈个预案出来,但密查的事,赵总镖头和明儿切不可有一丝插手,全交给杨尚书具体安排暗卫去做,这样我们一明一暗,双管齐下,必会有所收获!” “好!这样安排甚妥!而且要大张旗鼓,备上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夏国谋和平的夙愿!” “是啊,老百姓有好日子过,谁愿意打仗啊,就算越国有所企图,也会顾虑民心所向!” 顾离看向顾德明,问道:“明儿,这下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有信心吗?” “儿臣有信心,而且还有赵姨陪着儿臣,儿臣定会不虚此行!” “路上别老缠着你赵姨讲故事,要多向她请教商贾之术!” 顾德明有些脸红:“父皇,您说的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儿臣都长大了,再也没像弟弟们那样缠着赵姨了!” 顾离和温岚都笑了起来。 第17章 中秋夜的灯 三日后,经过与群臣多次商议,夏帝终于下旨,派遣友好和平使团出使越国,封太子顾德明为正使,武威镖局总镖头赵小曼为副使,半个月后出发。 几日后,越国都城楚阳,皇宫后花园。 越帝田义正与太子田原相伴赏花。 田义五十左右,身材微胖,田原则是二十五六岁模样,沉稳持重。 田义看向满园鲜花:“夏国此时想必早已枯枝落叶满目苍凉,唯有我越国还有这争奇斗艳满园春色,太子,你觉得此次夏国派遣友好使团,是否另有目的?” “回父皇,自从八年前丰城大战后,夏国初建,百废待兴,一直闭关锁国严防死守,我国虽欲夺回丰城,但一直未寻到更好的时机,此次夏国遣使前来,还是夏国太子顾德明亲自出马,儿臣以为夏国的确有与我越国有交好之意,儿臣愿领旨负责接待夏使。” 田义不置可否,问道:“梁长平最近有什么动静?” “一直在儿臣手下当个参将,恪守本职。” “没闹着要一雪前耻?跟秦韶拼个你死我活?” “这两年儿臣没听他提起过。” 田义这才把头转向田原:“当年你母妃病重,为了让她走得安心,你十岁便被立为太子,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朕怎么看近几年你都没什么长进,反倒是你那些兄弟们羽翼渐丰,纷纷来朕这儿告状,说你德不配位,都有些不服气啊!” 田原急忙跪倒在地,叩头道:“父皇息怒,是儿臣办事不利,让父皇受到了惊扰!” “朕还听说夏国使团副使赵小曼,可是个棘手的人物,你九弟管着户部,这个赵小曼都敢贿赂他,就更别说其他的软骨头了!” “儿臣即刻去查!” “如今夏国已不是当年的陈朝,与之开战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反而很容易授人以柄,夏国这次兴师动众,就是要在乾坤大陆各国臣民心中谋个好名声,我们越国也不能示弱。” “儿臣明白!表面与之周旋,私下严密监视,就算夏国使团另有目的,也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田义这才看向地上跪着的田原,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夏国都城,栎阳。 自从赵萱得知师父要出使越国,便各种花式撒娇耍赖,目的只有一个,跟着一起去! 其手段包括但不限于: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不去上学、在地上打滚哭闹……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但赵小曼深知此次出使事关重大,不能有一丝马虎,最终赵小曼只得以师徒俩分床睡相威胁,赵萱这才算消停下来。 但很快,赵萱又开始缠着赵小曼软磨硬泡,要去即将举办的的中秋夜花灯会,赵小曼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出使的礼物,实在没时间,便派玉兰和忠管家一起带着赵萱夜游花灯节。 赵萱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顾章华,顾章华当然也想去,但跟往日一样,他娘不准!顾章华最终只得眼巴巴地趴在窗边,看着皇宫外被璀璨灯火点亮的一条条街,脑补着萱姐姐的兴奋与欢乐。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太子哥哥正手持一盏小兔子模样的花灯,笑眯眯地望着顾章华。 “小五,送你的!” 顾德明把小兔子灯递给顾章华,顾章华急忙接了过来,笑逐颜开地望着顾德明。 “谢谢太子哥哥!” 一直唉声叹气的肖爱月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地望着顾德明: “太子,幸亏你来了,还带了花灯,要不小五恐怕要伤心一晚上!都是赵萱那小疯丫头闹的!有事没事地提什么逛灯会!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儿子可是皇子!皇子!皇子!能像她?跟个野丫头似的随便抛头露面!” 顾德明笑了笑,没接话。 肖爱月又问道:“怎么没见老二老三?” “二皇弟还是在练剑,三皇弟嘛,正被父皇罚跪。” 肖爱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这次老三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让你父皇这么生气?” “就是……” 顾德明欲言又止,但看到肖爱月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知道答案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只好继续说道,“偷跑去了青楼。” 肖爱月一声惊呼:“天哪!他可才十二岁啊!” 这次换顾德明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娘娘您想多了,三皇弟只是好奇进去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干。” 肖爱月讪笑着:“是嘛,那就好那就好!但你父皇还是很英明的,防患于未然!罚得好!” 顾德明抱起提着灯笼傻笑着的顾章华,朝肖爱月礼貌地点了点头:“我带小五去后花园赏月。” 肖爱月一听,立刻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指挥着周围服侍的宫女和太监。 “给五皇子披件外套小心着凉,再带杯温水别渴着,再带点糕点,万一饿了呢,还有……你!你你!还有你!都傻愣着干嘛?!赶紧准备!跟上跟上!” 且不提顾德明和顾章华兄弟俩在众人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去后花园赏月,此时栎阳城中最宽最大最热闹的街道——朝阳大道已经人满为患。 赵萱被玉兰和忠管家两人一左一右死死地拉着两只小手,不能自由自在满大街撒欢,早已不耐烦,突然眼珠一转,哇地大哭起来。 玉兰和忠管家都吓了一跳,手一松,赵萱便趁势跐溜一下钻进人群,朝她一直想仔细看看的摊位跑去,只见赵萱拼命扒拉着大人们的腿,向着目标勇猛前进,钻来钻去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赵萱盯着那盏辉煌灿烂的腾龙灯,张大了嘴惊呼一声:“好漂亮的灯灯!” 但就在人群攒动的不远处,玉兰和忠管家此时却方寸大乱,喊着赵萱的名字到处寻找,却始终不见赵萱的踪迹。 喧闹的街市上,玉兰仓皇失措,哭着问忠管家:“现在怎么办?我们把小小姐弄丢了!” “你继续找,我回去多叫些人手来!” 玉兰急得直跺脚。 “不行的话让小姐跟秦将军说一声,跟老爷也说一声,让守备军和官府都出马,肯定能找到!” 第18章 怪异的绑架案 赵萱完全被眼前这盏腾龙灯吸引了,不仅腾龙的神态活灵活现,最好看的是灯笼里点着的火烛,会随着不同颜色轧制的龙身,不时变幻着斑斓的色彩,令人眼花缭乱。 赵萱屏住呼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看,仿佛一喘气,这只漂亮的龙就真的会腾空而起,瞬间便升入深沉的夜幕中不见了。 在赵萱身后不远处,一个陌生男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萱的身影,皱着眉头思忖着。 摊主是个笑呵呵的胖子,他刚卖出一盏金鱼灯,见赵萱盯着镇店之宝腾龙灯,便和善地问道:“女娃娃,喜欢吗?可你就是买得起也拿不走啊!” “我可以找人帮忙!” “那也不行,晚些时候这灯还要参加花灯游行队,排第一个呢!” “那游行结束可以卖给我吗?” 胖摊主有些犹豫,这时陌生男人走近摊位,跟胖摊主打了个招呼。 “王胖子,生意不错啊!” “呦,老李!你不做自家生意,跑我这儿闲逛来了?” “我就是随便看看,你今年这手艺可渐长,我店里那盏朱雀都快给你这盏腾龙比下去了!” 王胖子一听,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老李也呵呵笑了起来,俯身看向赵萱,笑道:“小姑娘,王胖子说得不错,这盏灯太大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做盏一模一样的,但要小很多,你可以提在手里带回家。” “真的吗?什么时候能做好?” 老李指了指不远处:“我家店不远,就在那儿!你随我过去,我立刻就能给你做,估计半个时辰就能做好,你要是喜欢朱雀灯,我一并做给你,正好凑成一对。” 赵萱笑得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朵根,但立刻又皱起眉头,问道:“贵吗?” 老李牵起了赵萱的小手,朝着自家店铺走去,边道:“不贵。” 老李家的摊位上果然摆着一盏跟腾龙灯差不多大的朱雀灯,一个貌似老李妻子的女人正在招呼客人,见老李领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有点惊讶。 老李也不多言,拉着赵萱进了屋。 赵萱四下打量着,屋里到处堆放着做灯笼的竹篾和纸张,还有各式各样的灯笼,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墙角,果然是一间做灯笼的店铺。 老李带着赵萱走到后院,来到一间狭小的柴房,推门进去,对赵萱说:“叔叔这就去给你做灯笼,你就在这儿等着。” 老李说完便出了柴房,落了锁。 赵萱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黑漆漆一片,只有从门缝透进来的些微月光,给她带来一丝光亮,赵萱突然间有些害怕,她伸手去推门,推不开,她拍打着房门,没人回应,她开始喊:“叔叔!叔叔!我要出去!” 但院子里静悄悄的,完全不似街上那般喧哗,只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叫。 赵萱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哭,但又有些不敢哭,便扒着门缝朝外看着,她想,难道这次她把自己弄丢了?就像小五那只名叫顾霹雳的猫,有次她把顾霹雳偷偷装进书包里带到课堂上,课间休息时想跟霹雳玩,却发现霹雳不见了,急得小五当场哇哇大哭,后来才发现,霹雳自己跑回了家,那她也能自己回家吗? 此时,另一个看上去比赵萱高一头,瘦弱的小女孩正倚在卧房的门边,偷偷朝屋内看着,听到老李和另一个男人还有老李的妻子,三人正在低声争论。 只听女人说:“孩子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那我们的儿子呢?就白死了?我们来栎阳都半年多了,一直都没找到机会,今天活该这女娃倒霉!” 另一个男人问:“李哥,你打算怎么办?” 老李道:“就算不弄死她,也要让赵小曼花血本来赎!” “赵小曼可不好对付啊!” 老李面露凶相:“那就关她个一年半载!也让赵小曼体会体会丧女之痛!这徒弟可跟她亲生的一样,宝贝着呢!” 女人道:“那我让杏儿给她送点吃的去?” “先不管她,你在家看好了,别让她跑了,我和老赵去街上打探打探!” 小女孩听到这儿,急忙转身跑进堆放灯笼的房间,假装整理着灯笼,她抬头看向后院柴房的方向,忧心忡忡,忽然间,她毅然拿起一盏走马灯,趁大人们不注意,悄悄朝后院走去。 此时,清风院中已经乱作一团,玉兰畏缩在墙角,一直在抹眼泪,赵小曼正在派出一批批镖师和佣人外出寻找赵萱。 赵小曼看到玉兰哭哭啼啼的模样更是心烦,走到玉兰跟前说道:“行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能把萱儿哭回来吗?” “可是,小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谁也没说你是故意的,你在家守着!要是萱儿回来了好好看着她!” 赵小曼说完,便匆忙朝府外走去。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萱透过门缝,忽然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隐隐约约看不太清,好像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手里提着一盏走马灯。 赵萱急忙喊道:“姐姐!姐姐!我在这儿!” 小女孩朝赵萱一个劲儿地摆手,示意赵萱别喊,又慌里慌张四下张望着,这才急匆匆走到柴房门口,女孩把走马灯放在地上,打开了锁,又提起灯一脚跨进了柴房。 赵萱抬头看着女孩,问道:“姐姐,你是谁呀?叔叔说给我做腾龙灯……” 女孩急忙抬手捂住赵萱的嘴,轻声道:“别怕,我爹,就是那个叔叔,他有事临时出去了,不能帮你做灯了,让我把这盏走马灯送给你,顺便送你回家。” 赵萱有些疑惑地望着陌生的女孩,刚要说什么,女孩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就走出柴房,在赵萱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经领着她从后门溜出院子,来到了一处窄巷的巷道上,顺着漆黑的巷道,匆匆朝着巷口走去,还不时有些惊恐地回望着。 女孩的神态有些吓着了赵萱,仿佛身后有群恶狗要追上来,便顺从地让女孩领着,加快脚步,嘴巴闭得紧紧的,也不敢说话。 两人就这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女孩望向面前喧闹的街市,这才轻轻地拍了拍胸口,低头问赵萱:“记得回家的路吗?” 赵萱想了想,点了点头,她这时才看清女孩的长相,很瘦、有一头枯黄的头发、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但笑容却羞涩而温柔。 赵萱有些害怕得砰砰跳的心,瞬间就被女孩温柔的笑容抚平了,她反手握住女孩的手,问道:“姐姐,我们一起去赏灯好不好?” 女孩却蓦然缩回了手! 第19章 孩子的秘密 赵萱讶然地看向女孩,女孩垂下眼帘,把走马灯递给赵萱,忽然看到赵萱裸露的左手小手臂上,有一块暗红色胎记,形状宛若一只展翅飞翔的蝴蝶,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帮赵萱理了理一下头发和衣衫。 女孩柔声说道:“街上太乱了,你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吧,家里人肯定着急坏了,你赶紧提着灯笼回家,记住了吗?” “姐姐,要不你送我回家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我……我离开家时间太长,我怕我爹会……会骂我。” “是这样啊!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过两天来找你玩儿!” “千万不要!”女孩突然惊呼起来,但立刻又沉静下来,轻声说,“我家明天就要搬了,要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来也找不到我,但我答应你,明年中秋夜花灯会,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们再一起赏灯好不好?” “好呀!我叫赵萱!萱草的萱,姐姐你呢?” “我,我,”女孩低头犹豫了一下,便抬头看向赵萱,展颜一笑,“我叫李杏儿,杏花的杏。赶紧回家吧,最近千万不要来找我,我们明年见,不见不散!” 赵萱跟小女孩拉钩,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直到她提着走马灯走出好远,回头看时,似乎还能看见李杏儿单薄瘦弱的身影,在秋风中茕茕孑立。 清风院中,郭达也闻讯赶来,正在跟玉兰询问赵萱走失的事,就见赵小曼神色凝重,大踏步走进院子,高声喝问:“有人找到萱儿了吗?” 玉兰急忙道:“派出去的人都还没回来。” “那我再去找找!” 赵小曼转身就走,被郭达喊住。 “小曼,您还是在府里等吧,我替你去找,栎阳城地界我比你熟!” “那就一起去!” 赵小曼说着一把抓住郭达的衣领就朝门外拖,郭达脚下没跟上赵小曼的速度,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又被赵小曼使力拉起,衣服领子瞬间绷紧,勒得脸红脖子粗,舌头都吐了出来,嘶哑着嗓子喊着:“松……松手……” 赵小曼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这才看到郭达的狼狈样,急忙一松手,郭达就真的脸朝下扑向地面,赵小曼一抬腿,用脚顶住了郭达的胸口,郭达哀嚎了一声,晃了几晃这才站稳,揉着胸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赵小曼有些嫌弃地看着郭达。 “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背着你去找?!” 郭达刚要开口,突然又惊又喜地用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傻呵呵地笑看赵小曼。 赵小曼见郭达这样子,心里就来气:“你怎么跟黄硕一个德行,他就知道飞来飞去,你这又是在闹哪样?!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话音刚落,赵小曼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师父!” 赵小曼急忙转头去看,就见赵萱提着一盏走马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正抬起头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赵小曼却悲从心中来,一把抱起赵萱,眼泪便落了下来。 “你这是跑去哪儿了?吓死师父了!我一听兰姐和忠管家说把你弄丢了,立马感觉天都塌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师父怎么活?!” 见此情形,赵萱把刚想说的话立刻咽回到肚子里,她本来是想跟师父讲讲她的奇遇,特别是还没花一文钱便白得了一盏走马灯,稳赚不赔!但她又一想,万一师父要去感谢那个小姐姐,小姐姐又搬家了,那不是很没趣,还不如等到明年的今日,带着师父一起去找小姐姐玩儿,到时候给师父一个惊喜,这样最好。 想到这儿,赵萱便在赵小曼的脸上亲了亲。 “师父说过,萱儿一哭就像丑八怪,那师父哭是不是也像丑八怪!” 赵萱说到这儿,自己先笑了起来。 “丑八怪就丑八怪,谁让你乱跑!” “我没乱跑,就是人多走着走着,我就把自己弄丢了,找不到兰姨和忠管家,然后我就遇到个好心的小姐姐,送了我这盏灯,我怕师父担心,赶紧跑回来了!师父,你看,这灯是不是很好看!送给师父!” 赵小曼看着那盏走马灯,又看到赵萱鞋子上和衣服下摆上的泥土,心里百感交集。 赵萱替赵小曼擦着眼泪:“师父不哭,萱儿都长大了,能送师父礼物了,师父开心吗?” “开心!”赵小曼搂紧赵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又亲了下赵萱的小脸蛋,道,“师父保证,明年一定陪萱儿一起去看灯!再也不会让萱儿把自己弄丢了!” 郭达走上前,看着赵萱,叹了口气:“这孩子太皮了!好在虚惊一场!走走走!咱们喝酒压压惊,庆祝一下!” 此时玉兰看到赵萱安然无恙,心神一松,连走路的劲儿都没有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再次哭了起来。 赵小曼佯装生气,瞪了赵萱一眼:“都是你这小家伙惹的祸!看把你兰姨吓的!刚还闹着要上吊呢!” 玉兰的哭声立刻顿住了,小姐的谎话真是张口就来,她是着急,可她没想过死啊,更没想过上吊! 赵萱从赵小曼怀里跳到地上,跑到玉兰跟前,把走马灯放在玉兰跟前。 “兰姨,对不起,我以后保证听你的话,这盏灯送给你,你给我师父和郭伯伯去做俩下酒菜,好不好?” 赵小曼和郭达闻言哑然失笑。 玉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赵萱,一脸无奈。 “小小姐,你都保证过多少次了要听我的话?没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吧?哪次算数了?” 赵萱伸出小胖手揉着玉兰的脸:“这次算数!” “我才不信!”玉兰从地上爬起来,朝后厨走去。 事后没几天,大家就都把这次走失事件忘了,恢复了各自正常的生活,就连赵萱自己也渐渐忘记了那个女孩的长相,只记得她叫李杏儿,这是属于她和李杏儿的小秘密,她有耐心,等来年再跟师父一起分享这个秘密。 但赵萱不知道的是,李杏儿一家三口连夜就逃出了栎阳,一年之约只是李杏儿当初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李杏儿并没有告诉爹娘是她偷偷放走了赵萱,但她不后悔,那个无辜的小姑娘,今后会过得很幸福吧!但让李杏儿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多年之后,她会以一种完全不同的身份,跟赵萱再次相遇,在一个她们谁都没料到的地方。 第20章 我们一起玩游戏吧 再过两日就是夏国使团出使越国的日子,这天赵萱跟小伙伴们迎来了他们最喜欢的户外课,上课的老师便是大将军秦韶。 栎阳郊外的山坡上,秦韶的亲卫小队正牵着几匹马在悠闲地吃草,不远处,秦韶用手支着下巴侧躺在一棵大树下,小家伙们也自由自在地或躺或坐在草地上,秋高气爽,但渐渐有落叶随风飞舞。 只听秦韶说道:“小家伙们,现在本将军便开始跟你们讲讲这匹战马的品种!大家可要听仔细了,过会本将军还要考考你们,答对的,才能骑大马!” 大家纷纷开始鼓掌。 赵萱嘴里叼着一朵野花,双手垫在脑后,仰面躺在草地上,听到秦韶这么说就不屑地摇了摇头。 “谁稀罕,我师父天天抱着我骑大马,王胜叔叔以前也老抱着我骑大马。” 坐在赵萱身边的顾章华颇为羡慕地看着赵萱。 “萱姐姐,我还没骑过大马呢!我娘不让我骑!” “回头我跟我师父说,让她抱着你骑,管够!” “可赵姨就要跟太子哥哥一起去越国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赵萱翻身坐了起来,问道:“你难道就没想过跟太子哥哥一起去?” 顾章华一脸惊讶,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就是……” 顾章华质疑赵萱:“我听我娘说,这次赵姨和太子哥哥是去办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带我们两个小孩子一起去呀?” 赵萱憧憬着:“可我听师父说,越国的糕点可好吃了,里面会放各种各样的水果,咱们谁都没吃过,我师父准备了好些礼物,装了满满十大箱!小五,你说师父和太子哥哥会不会给我们买好多好多糕点回来?” “哇!十箱糕点吗?” “傻瓜,有一箱就不错了!” 赵萱说到这儿,忽然盯着顾章华,很是兴奋,她想,师父绝对不会带她去越国,太子哥哥也不会带小五,但是!她和小五可以偷偷跟着去呀!他们俩可是最好的朋友,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到时候就算师父生气,也要顾及太子哥哥的面子,要是不打小五的屁股,她的屁股也就保住了! 但她又一想,就冲淑妃娘娘的脾气,要是小五把偷偷跟着去这事说出去了,淑妃娘娘肯定会找她师父拼命! 赵萱像个大人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灵机一动。 “小五,要不我们一起玩游戏吧!”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跟萱姐姐玩游戏了!” “但你要保密,这个游戏,我只能跟你一个人玩!你不能告诉其他人!” “我娘呢?” “不能!” “太子哥哥呢?” “不能!” “那……” 赵萱干脆道:“再废话我不跟你玩了!” “好吧,我保证谁也不说!什么游戏呀?” 赵萱想了想,灿然一笑,与顾章华偷偷耳语。 “你明天一早跟你娘就说下课了来我家,我师父要抱你骑大马,这样游戏就开始了。” “我娘会同意吗?” “你娘要不同意你就不吃早饭,你娘要是还不同意,你就躺地上打滚,使劲儿哭,懂了吗?” “萱姐姐,这样不好吧?太子哥哥说谦谦君子要谨言慎行……” 这时就听秦韶喊道:“五皇子,我刚讲的记住了吗?我现在可要考考你。我牵着的这匹马是什么品种?” 顾章华回过头,这才看到秦将军牵着一匹马就站在自己身后,正俯身低头朝自己微笑,而他刚才只顾着跟萱姐姐说悄悄话,根本没听到秦将军讲的是什么。 顾章华站在那匹大马前,茫然无语张口结舌,不过他庆幸不只他一人答不上来,萱姐姐也没认真听讲!而且,明天他就能让赵姨抱他骑大马,现在答不出来也没事。 想到这儿,顾章华还是很开心的,但当他听到赵萱口若悬河作答时,立刻傻眼了。 只见赵萱摊了摊自己两只小胖手,看着秦韶牵着的马,有模有样地摇头晃脑。 “这马看着挺一般的,不过很健壮,头很大,脖子又很短,这厚厚的毛是褐色的,应该就是秦叔叔刚才讲的,北方戎狄部落盛产的名马褐天骠,最不怕冷,而且能够在很艰苦的地方长大,最适合用作骑兵的坐骑,这匹马就是秦叔叔最心爱的坐骑,叫迅雷影!” “好!”秦韶大笑着,一把捞起赵萱,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赵萱靠在秦韶怀里,好奇地问道:“秦叔叔,您这匹马怎么跟我师父的那匹那么像?就是毛色不一样,我师父那匹是青色的。” 秦韶的心就疼了一下,叹了口气:“你师父那匹飞电闪就是我送给她的。” 其实,赵萱之所以能对答如流,是因为赵小曼早就跟她讲过关于飞电闪的睡前故事,顺便提到过秦韶的这匹迅雷影。 最后全班只有顾章华一个人没能骑大马,他一定要让娘答应他明天去萱姐姐家,躺地上打滚那都不是事儿。 赵成在这天下午到清风院来找赵小曼,在得知出使事宜一切妥当后,便与女儿说起户部这些日子查走私案的情况。 “我觉得就到此为止,不再查下去了,一方面是牵扯出来的贵人太多,马保国的幽兰琴就不多说了,还有礼部尚书的公子,也是个败家子,还有刑部侍郎陈大人夫人的奶妈,唉!竟然也把府里贵重东西偷出来设法找人变现,事发后奶妈竟然上吊自杀了,真是一团乱麻!” 赵小曼皱着眉:“父亲所言极是!再查下去只会越查越乱!” 赵成接着说道:“另一方面,陛下反正已经有意让你这次陪着太子出使,与越国洽谈开关通商的预案,两国通了商,就好了。” 赵小曼点点头:“父亲放心,洽谈的事我有把握。” “好!有把握就好!等你这次出使回来,为父也打算辞官告老还乡,一切都依你的意思就是,我也是有点累了,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心也累啊!” 赵小曼上前替父亲按摩肩膀:“一切都会好的,您多想想日后您和我还有萱儿快快乐乐的日子,无忧无虑,看着萱儿一天天长大,多好!” 赵成拍拍女儿的手背:“是啊,一想起萱儿那调皮捣蛋的样子,就觉得往后的日子其乐无穷!对了,明天陛下会带着文武百官亲自送使团出城,我就不去送了,赶紧结案为回老家做准备!” 父女俩相视一笑,都对回到襄州的日子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肖爱月这两天来总是心神不宁,最终她归结于使团出行在即,大家都紧锣密鼓地做着各种准备工作,连带着她也跟着心慌意乱起来,于是当她听说只有儿子一个人没得到骑大马的奖励,一路哭着回来,心就更乱了。 顾章华在他娘跟前,往地上一蹲,提出第二天放学要去赵姨家玩耍,弥补骑大马的损失,还没等躺在地上,肖爱月便赶紧抱起儿子,满口答应。 恰在此时,大太监韩固带着结束培训的书童侍书来了,眼见儿子开心地拉起侍书的手就蹦蹦跳跳地跑走,肖爱月这才感到心平气和。 她问韩固:“有劳韩公公了,侍书的事可调查清楚了?” 第21章 出宫放风的皇帝 韩固慎重地点点头,这才回禀道。 “回娘娘,都查清楚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年前跟他娘从锦阳城逃出来的,千里迢迢来栎阳寻亲!” “锦阳城?那不是越国的属地吗?” 韩固叹了口气:“曾经是夏国的国土,后来被占了去,这些年不少百姓从城里逃了出来,看样子光景不太好,活不下去了!” 肖爱月点点头:“那他娘呢?” “走半路上他娘病死了!他这才一路流浪乞讨为生。在家干过农活,手掌上有茧子,各种农具都运用得当,是一把好手,还识得各种农作物,上山用弹弓打过鸟,老奴也试过了,弹无虚发,也让御医仔细检查过了,面黄肌瘦,的确很久没吃顿饱饭了,但身子骨还算结实,确是山野乡村长大的孩子,今年九岁,原来的名字叫狗娃,已经教了他宫里的规矩,这孩子聪明伶俐,学得很快。” “是这样啊……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就依着华儿的意思,登记在册,叫侍书吧。” 此时,顾离寝宫,宫女正在帮顾离换上一身儒装,顾离看着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的秦韶,实在无奈。 “你别瞎转悠了!就算你把朕转晕了也不可能让你随使团一起走!就你那点小心思朕还不知道?是你跟朕说要跟小曼办婚礼,朕才开恩让你在京多住几天办大事!现在可好,人家小曼不想嫁给你,你赶紧给朕回北境去,使团是你缠着小曼求婚的地方吗?” 秦韶在顾离面前站定,试探道:“要不今晚我陪陛下去清风院?那儿我熟!” “得了吧你,你不去还好,你去了,朕弄不好就要因为你吃闭门羹!” 顾章华在清风院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开心也最放肆的一天。 赵姨抱着他骑了大马,吃晚饭时他连吃了三碗米饭,然后他和萱姐姐各自坐在一个大木桶里洗澡。 忠管家帮他洗,玉兰帮萱姐姐洗,洗着洗着他们就玩起了泼水游戏,害得忠管家和玉兰最后都变成了落汤鸡,他和萱姐姐却玩得不亦乐乎! 睡觉前他又和萱姐姐一起听赵姨讲蝌蚪变青蛙的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梦里他和萱姐姐都变成了青蛙。 顾离微服来到清风院就被赵小曼悄悄带到了卧室,赵小曼掀开床幔,只见顾章华乖乖地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而赵萱却面向顾章华侧躺着,一只胳膊拍在顾章华脸上,一只腿搭在顾章华肚子上。 赵小曼赶忙伸手就要去拉开赵萱的胳膊。 顾离悄声道:“无碍,别吵醒孩子。” 这时,两人忽然听顾章华笑出了声,却不见醒来的迹象。 赵小曼忍俊不禁:“这孩子,做梦都能笑出声。” 顾离朝赵小曼招招手,两人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 出了卧室的门,顾离就对赵小曼说:“今天小五就睡你这儿吧,别来回折腾了,一会回去我跟他娘说一声就行了。” “本来我也没打算送小五回去,睡得这么香再叫醒,孩子得多难受!就是不知肖爱月那丫头今晚睡不睡得着,估计就算睡着了也会做噩梦,梦到我家萱儿又欺负他儿子了!” 顾离无奈道:“爱子心切,我也拿她没办法,当初为了养胎,整整在床上躺了六个月,生完小五就病恹恹地打不起精神,要不是你后来经常入宫开解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赵小曼嘿嘿笑了起来。 “我当时天天进宫可是有私心的!我家萱儿没奶喝,我正打算找个奶娘,好家伙!就听说淑妃娘娘为了她儿子奶水足,一下子就请了十个奶娘!我这么一琢磨,不蹭白不蹭,没事就把萱儿托奶娘们照顾,萱儿吃的奶水比小五都足,俩孩子躺在一块,没事还勾勾手指头,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我就说嘛,那段时间淑妃一天比一天开朗起来,你这也算是一举两得,萱儿喂得白白胖胖的,淑妃的病也好了!” 两人说笑着来到院中,就看到秦韶已经悠哉悠哉地喝上了。 顾离悄声道:“我还以为你不待见他。” “我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再说陛下您微服而来,有他在身边护着更安全。”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玉兰赶忙给两人倒酒,赵小曼举杯向顾离敬酒,顾离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对赵小曼道:“小曼,我今天来找你,是有私事相托。” “陛下请讲。” “这次出使越国对明儿来说是极好的历练机会,一路上你不妨带着他多走走,多看看,也算是替朕一路南巡体察民情,风土人情自不必说,更要跟他多讲讲地方官制赋税徭役,总之,把你能想到的你懂的都讲给他听。” “太子喜欢掉书袋我知道,陛下这是想让他实践出真知!” “说的好,就是这个意思!” 赵小曼举起酒碗与顾离对饮,道:“一定尽力而为!” 这时秦韶凑过来坐在赵小曼身边,落寞道:“你都多久没跟我一起喝酒了?” 赵小曼求助地看了眼顾离,对秦韶道:“陛下在此,你就消停消停吧。” “我说什么了?我多乖啊!玉兰,来,给你们小姐满上,她此次出使越国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跟陛下今晚就当给你们小姐饯行了!” 顾离看到赵小曼递过来的眼色,立刻扶额,假装头晕。 “朕怎么突然觉得困倦了,还有些头疼……秦韶啊,你赶紧陪着朕回宫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您再多喝两碗就不头疼了!” 赵小曼瞪了秦韶一眼,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陛下不舒服!你看不出来吗?” 秦韶这才站起身,扶起顾离,临别前还不忘把自己酒碗里的酒喝光。 清风院门口,赵小曼与顾离和秦韶辞别。 顾离看着夜色中的清风院在晚风中越发显得清幽而宁静,不禁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慨道:“还是来你这里心里觉得舒畅啊!” 赵小曼噗嗤一声笑了:“我现在算是明白陛下为什么那么疼淑妃娘娘了,合着你们俩都喜欢到我这儿来放风啊!” 秦韶把顾离扶上马车,回头对赵小曼说了句:“你再考虑考虑,等你从越国回来再给我个准信!我不急,我等你!” 赵小曼看到秦韶眼中痛苦恳求的神色,只好点了点头。 送走顾离和秦韶后,赵小曼在院中独饮,陷入沉思,不一会起身,对玉兰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不必等我,困了就先睡吧。” 第22章 狼与羊的小心思 吏部尚书府。 书房中,杨留名与一名暗卫正在勘验使团行进途中,例行休整的郡县,就听到下人来报,赵小曼到访,杨留名即刻起身相迎。 两人互相施礼落座后,赵小曼开门见山道:“杨大人,小女此次深夜到访,实在是有一公一私两件事与大人商量!” 杨留名急忙朝赵小曼倾了倾身子:“请讲!” “先说公事,如果赴越后查证到密报属实,越国的确有攻打我夏国的企图,也希望杨大人能看在两国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年安生日子,不要向陛下轻易言战!希望接下来能与越国进一步沟通,寻一条两国都能接受的和平解决方式!” 杨留名皱着眉头思忖道:“赵小姐实在是仁义心肠,但越国可不会因您的仁心而被轻易打动,多年来,丰城、富城、锦阳城一带,越国屡屡进犯夏国,现在锦阳城还在越国手里,到时候能用什么和平手段避免两国交战,夺回锦阳城?” “所以我才恳请杨大人不要轻易言战,而不是避战!”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国事向来都是群臣共议,最终由陛下决策,赵小姐诚意相托,本官定会谨慎行事。” “这我就放心了。” “那另一件私事呢?” 赵小曼轻轻叹了口气,道:“秦将军性子急,杨大人既与秦将军相交甚笃,如往后秦将军有什么鲁莽之举,还望杨大人能劝着点。” 杨留名笑道:“这个好说,自从秦兄回京,我还未能与他好好说上几句话,过两天我便邀他来府一聚,你的意思我自会婉转提醒于他。” 赵小曼见杨留名桌上地图正是使团出使的行程,便又与杨留名确认了休整地点,确认无误后,便起身告辞。 回到清风院后,赵小曼先去看了看熟睡着的俩小孩,替两人盖了盖被子,这才终于能踏实睡个好觉。 但赵小曼离开卧室后不久,赵萱就悄悄地爬了起来。 她悄悄打开衣柜,把这几天偷偷存的馒头全塞进了小书包,又装了一大壶水,拧好壶盖,这才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来到后院堆放礼物的箱子前,打开其中一个装药材的箱子,把小书包和水壶放了进去,这才又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 顾章华已经坐起了身,正在打哈欠,见到赵萱回来,便问道:“萱姐姐,你不睡觉干嘛去了?” 赵萱爬上床,悄声说道:“我去给咱俩存粮食和水去了。” “为啥存粮食和水?” “笨蛋!当然是要跟我师父和你太子哥哥一起去越国,但又不能让他们知道!所以咱俩必须在装药材的大箱子里躲几天,没吃的没喝的怎么行?!” 睡眼朦胧的顾章华发呆地望着赵萱,忽然间清醒了,差点惊呼出声,急忙捂住嘴,好半天才放下手,问道:“那是不是也要带换洗衣服?” 赵萱一拍小手:“对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小五真棒!” 赵萱急忙跳下床,又从衣柜里拿出两身干净衣物,装在了顾章华的小书包里,再次悄没声地跑出了房间。 顾章华觉得开心极了,他和萱姐姐一起玩的游戏果然太有意思了,他还能真正地帮到萱姐姐,萱姐姐以后肯定再也不会喊他笨蛋了!但紧接着他又开始担心,装药材的大箱子真的藏得下他和萱姐姐两个大活人吗? 第二天,赵小曼天不亮便已起身,命人将十箱货物装车,又仔细检查随行镖局护卫的装备,一切打点妥当这才把玉兰叫到面前,嘱咐道: “我刚去看了萱儿和小五,还都打着小呼噜呢,看来昨天真的是玩累了,今天干脆就旷课一天,你也别去打扰他们,让他俩睡到自然醒,吃点东西再派人把小五送回宫。” 玉兰点头称是。 赵小曼上马车前,见玉兰依依不舍又要掉眼泪的样子,就使劲捏了把玉兰的脸,笑道:“别急,等我回来就给你和黄硕办婚礼!” “小姐!我没急!” 赵小曼上了马车,看见玉兰还在清风院门口跺脚赌气噘着嘴,就觉得有趣,不禁笑了起来,她想,等玉兰和黄硕结婚后,大家一起回到襄州,再也不管这世事纷争,唯有岁月静好,她也就能好好地陪陪父亲和萱儿了。 当赵小曼赶到宫门口与太子顾德明会合时,顾离已经带着众臣在宫门前等候,群臣纷纷说着些吉祥话,赵小曼只能耐着性子陪在太子身边,一一回礼。 正当太子最后再与顾离行礼道别时,远远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赶车的竟然是秦韶,他在众人面前勒住缰绳,跳下马车,有些尴尬地朝赵小曼笑了笑。 赵小曼正不明所以,只见马车上门帘掀开,一个看上去年近三十的美貌妇人怀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走下马车,施施然走到赵小曼跟前,道了个万福。 秦韶咳嗽了一声,对赵小曼介绍道:“贱内郑芳华,她说想为你送行,我,我也不好推辞……” “赵小姐,一直久闻大名却无缘相见,”郑芳华这时接过话头,嗓音柔美动听,“今日妾身好不容易恳求将军,借此机会与赵小姐一见,一来为了送行,二来也是希望赵小姐能明白妾身的真情实意,愿在不久的将来与赵小姐姐妹相称,这便是妾身与将军的女儿,秦出云,刚刚四岁,初云,快喊姨姨!快喊啊!” 秦出云张了张小嘴,看着赵小曼有些怯懦,声音细若游丝,朝着赵小曼喊了声:“姨……姨……” 赵小曼朗声道:“不敢当!夫人的心意小曼心领了,就此别过!” 说完便朝马车走去。 “等等,赵小姐!” 郑芳华招手喊住赵小曼,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食盒,走到赵小曼面前,温柔地笑道:“赵小姐,这是妾身的一点点心意,起了个大早现做的,还热乎着呢,你带上路上吃,别嫌弃。” 秦出云也奶声奶气道:“姨姨,姨姨吃!” 赵小曼本不想接,但看到四周吃瓜群臣个个唯恐瓜不够大,一双双眼睛都死死盯在自己身上,秦韶又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顾离直扶额,连太子都好奇地望着自己,便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耽误了行程,伸手接过食盒,道了声谢,径直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行出好远,赵小曼掀开窗帘,还能看到秦韶一家三口在朝马车行驶的方向望着,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她忙完就带着家人回老家的决定是正确的,那样才能让秦韶彻底地断了念头! 第23章 石头剪刀布 清风院中。 直到日上三竿,玉兰也没见俩孩子的卧房里有什么动静,觉得奇怪,便悄悄推门走了进去,来到床边掀开床幔,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床上哪儿还有赵萱和顾章华的身影。 玉兰在屋里找了一圈,确定俩孩子都不在屋内,急忙跑出屋,逢人便问,但问遍了清风院里所有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赵萱和顾章华到底去了哪儿?! 这时忠管家急急火火跑进来,对玉兰道:“坏了坏了,淑妃娘娘派人来接五皇子回宫,这可怎么办?” “会不会是萱儿带着五皇子已经去上学了?忠叔,您先稳住来人,我这就去宫学找找,或许真能找到!” 忠管家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地拜天地:“上天保佑,这次小小姐可别把自己跟五皇子都弄丢了!” 但很快玉兰就心灰意冷地回府,肖爱月派来的小太监已经等得不耐烦,连声催问,玉兰只好实话实说,赵萱和顾章华突然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肖爱月听到小太监的回禀简直都要疯了,她这才意识到前阵子心绪不宁不是因使团即将出使,而是敏感地预知到了这次儿子与赵萱的突然失踪。 顾离闻讯匆匆赶来,肖爱月顿时就哭诉不止:“陛下,您现在总该相信了吧?小五只要跟赵萱在一起准没好事,赵萱就是只小狼崽子,就知道欺负我家小五呀!这下可倒好,失踪了!太可怕了!陛下!求求您救救小五吧!” 顾离倒是稳得住,一边安慰肖爱月,一边派人到清风院附近去找,他想兴许俩孩子真的是偷跑出去玩了,也不无可能。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此时赵萱和顾章华已经藏在大箱子里整整一天,饿了吃馒头,渴了喝水。 顾章华愈发佩服他的萱姐姐,身子底下的药材被他们俩压得实实的,又暖和又软和,刚好躺下他们两个人。 “萱姐姐,我想尿尿。” “憋着!刚让你少喝点水你非不听!要等护卫们都睡了,我们才能偷偷跑出去,要不让我师父和你太子哥哥发现了,会立刻把我们送回去,游戏就不好玩了!” “可我,我憋不住……” “憋不住也要憋着,你别想尿尿这事,你想点别的,比如,当我们突然间出现在我师父和太子哥哥面前,肯定把他们吓一跳,多好玩!” 顾章华想了想,便咯咯笑了起来。 赵萱急忙提醒:“小声点。” “知道了……哎呦,遭了!”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当夜深人静,使团队伍都已经入住客栈分别入睡后,赵萱和顾章华才从箱子里爬出来,马匹都已经拉到马厩,后院只停放着十口大箱子,静悄悄的。 赵萱借着月色看着顾章华扭扭捏捏的样子,疑惑不已。 “你不是想尿尿吗?怎么不尿?” 顾章华支支吾吾:“我,我……我尿过了……” 赵萱惊讶道:“啥时候尿的?我咋没看见?” “就,就……箱子里……” “啥?!你尿箱子里了?那我们还咋藏?多难闻啊!” “对不起……” 顾章华的裤子还是湿的,已是深秋,冷风一吹便不禁打起了寒颤,赵萱看在眼里,急忙再次爬到箱子里拿出顾章华的小书包,打开,拿出自己的一套换洗衣物。 “给你,赶快换上,多冷啊!” “可这是女孩子穿的……” 赵萱抖着衣物看着,一套红色的上衣和裙子,问顾章华:“有区别吗?” “呃……不是裤子……” 赵萱振振有词:“裙子也一样穿呀!跟裤子一样能保暖,又不是光着!” 顾章华不再反驳,而且他是真冷,便一把抓过赵萱手里的衣物,跑到箱子后面去换。 赵萱这才急忙跑到后院角落里解了个小便。 当两人再次爬进箱子里呼呼大睡时,天色微明,使团队伍再次启程。 一路上,赵小曼耐心地给顾德明讲述沿途的风土人情,顾德明在赵小曼的帮助下,很快便理论结合实际情况,明白了不少事。 两人相处甚欢,倒也不觉得累,转眼就过了三天,离栎阳城也有好几百里地。 这天夜里,赵萱和顾章华像前几日一样,趁夜深人静时爬出箱子,各自解决完大小便问题,再次躺进箱子里,赵萱忽然听到顾章华呜呜的哭声。 “你哭什么?” “我想我娘了,我娘这么多天见不到我,会很伤心吧。” 赵萱拍了拍脑袋:“对呀,咱们应该给你娘写封信,告诉她你跟我出来玩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此时肖爱月的齐澜殿中,顾离正搂着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的肖爱月,轻声安抚。 “你放心,朕已经派出京城守备军,还有京都府尹的得力人手,全都去找小五和萱儿了……” “别跟妾身提赵萱!”肖爱月哽咽道,“都三天了,小五吃什么?喝什么?在哪儿睡觉?冻没冻着?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娘?我的小五!娘的命根子啊!” 顾离只好继续劝:“爱妃你就别哭了,小心把眼睛哭瞎了,朕相信萱儿那孩子不会没个轻重,弄不好是在树林里迷路找不到家了……” 肖爱月一听,顿时惊叫道:“啊?那肯定没吃没喝弄不好早就没命了!我的小五!我的孩子呀!要是找不回小五我也不活了!” 说着,肖爱月从顾离怀里挣脱出来,朝着床脚撞上去,哭喊着:“我不活了!” 顾离急忙一把拉住肖爱月:“爱妃爱妃!别急别急!等有了确切消息,你再死不迟!” “啊?”肖爱月悲从中来,“陛下这是认定小五活不了了?” “朕!朕不是这个意思!” 这下闹得顾离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看着痛哭失声的肖爱月,只得仰天长叹。 箱子里的顾章华也在默默流泪,箱子盖开着透气,赵萱干脆坐了起来,也拉着顾章华坐起来,两人面对面。 赵萱说道:“小五,咱俩玩个亲亲的游戏吧!我师父老是跟我玩!” “我不想玩,我想回家!” 赵萱摸了摸顾章华乱糟糟的头发,又把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拢到耳后,这才悄声说道:“你肯定喜欢玩,石头剪刀布,要是我输了,我就亲你一下,要是你输了,你就亲我一下,怎么样?” 顾章华眨了眨眼,想了想:“那就玩一会吧。” 第一局,赵萱输了,立刻凑近顾章华的脸,亲了一下,第二局赵萱赢了,顾章华有些愣神,摸不清到底应该谁亲谁? 赵萱嘻嘻笑:“傻瓜!你输了当然该你亲我了!” 顾章华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凑上前,在赵萱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 赵萱嫌弃地抹了把脸:“这么使劲干嘛?都把口水亲我脸上了!下次轻点!” 很快,顾章华就喜欢上了这个游戏,他输了就亲萱姐姐一下,萱姐姐的脸蛋软软的,他赢了萱姐姐就亲他一下,萱姐姐的嘴也软软的,顾章华觉得好开心,真想这个亲亲游戏就这么一直玩下去。 但第二天醒来,赵萱却告诉顾章华一个决定,他们必须立刻马上从箱子里出去,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馒头吃,也没有水喝了。 第24章 流浪儿 这时使团队伍正在河边树林中暂时休整。 赵小曼和顾德明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聊天。 赵小曼循循善诱:“这是衡河的其中一条分支,淇水,我们今晚就在淇县休息,下一站是富城,再下一站就是丰城,这几座城都在衡河中游地区,是我们夏国最主要的粮食产区,百姓们又最擅长以粮食酿酒,酿酒工艺高超,各种美酒享誉乾坤大陆,我们夏国还多山,北境有天禄山脉、雾山山脉,南境有天灵山脉,东有峦山、西有凤鸣山、中部还有鸡公山,都盛产各种中药材,但越国境内湖泊纵横,多海产品,人多粮食却不够吃,每年都必须从夏国购入大量粮食、美酒、药材,但我们却很少购入越国的瓷器和丝绸等奢侈品。” 顾德明若有所思,道:“所以说我们总是从他们那里赚钱,他们却很少能从我们这里赚钱。” 赵小曼夸奖道:“殿下聪明,这也是为什么越国屡屡侵犯我国南境,就是想占据以丰城为主的南方重镇,以保障他们有足够的粮食供给。” 顾德明连忙问道:“那宋国呢?” 赵小曼回答道:“宋国三面环海,情况也差不多,但宋国国土面积小,人口数量也不多,主要靠出海打渔为生,自得其乐,一直避免跟夏、越两国产生矛盾。” “感觉很像和事佬。” 赵小曼笑道:“殿下这个比喻还挺贴切的。” 就在此时,使团队伍方向不断传来惊呼声,赵小曼和顾德明站起身,刚要朝使团队伍走去,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欢呼着蹦跳着朝他们跑了过来。 赵小曼惊讶不已:“怎么有个孩子?” 顾德明猜测着:“也许是流浪儿?” 这时孩子已经跑到赵小曼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兴奋地大喊着:“师父!师父!” 赵小曼顿时觉得心惊肉跳,急忙蹲下身子,捧住孩子的脸仔细一瞧,不是赵萱还能有谁?! 紧接着另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追了过来,却哇哇大哭着扑向顾德明,嘴里喊着:“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顾德明一把抱住孩子,竟是穿着一身红色衣裙,跟个泥猴一样的顾章华,顿时傻眼了。 赵萱乐得咯咯笑,赵小曼却气不打一处来。 “赵萱!你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赵小曼伸手就在赵萱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刚要再打,却被顾德明拦住。 “赵姨,您先别生气,先问问是怎么回事?” 赵小曼瞪着赵萱:“你说!” 赵萱被打了却也不哭,反而很疑惑地看着赵小曼,问道:“师父,你不想我吗?我可想你了,我都三天没见到你了!我和小五好不容易藏在箱子里才熬到现在,馒头和水都没有了!” 顾章华也哽咽道:“我也想太子……太子哥哥!” 赵小曼举着的手再也打不下去了,一把抱住了赵萱,不知说什么好,更不知心中到底是生气多些,还是高兴多些。 顾德明看向赵小曼,问道:“赵姨,要不,派人送他们回去?” 赵萱执拗地喊道:“我不回!” 赵小曼训斥道:“你说说你干的这都叫什么事?自己偷跑出来不就行了,干嘛还带上小五?这要是让肖爱月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顾章华着急道:“对呀,我娘还不知道我跟萱姐姐藏箱子里呢!肯定急坏了!” 赵小曼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对顾德明道:“殿下,看来不带上他俩是不成了,小五还好说,萱儿就这么被送回去,我怕淑妃娘娘真要对萱儿扒皮抽筋才解气!要是我肯定也轻饶不了这丫头!简直是要捅破天了!” 顾德明苦笑道:“还真有可能!” 赵小曼想了想:“这样吧,先飞鸽传书给我爹,一来赶紧把这俩小家伙的情况禀告给陛下和淑妃娘娘,免得宫里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也给清风院带个话,估计这会儿玉兰早都已经死去活来好回次了,二来让黄硕即刻赶来与我们会合,重点保护他们俩的安全,这样我们才不会分神,等从越国回来后,我再亲自去跟陛下和淑妃娘娘请罪!” 顾德明点点头:“一切听赵姨安排!那咱们现在就启程?” 赵小曼点了下头:“好!” 赵萱一听可以跟着师父一起去越国,立刻揉了揉肚子,可怜巴巴地说了句:“师父,我饿……” 顾章华也有模有样,学着赵萱摸肚子:“我也饿……” 赵小曼忽然想起什么,把两个孩子带上马车,从坐榻旁拿起一个食盒,打开。 里面分两层整齐地码放着各色糕点,看着还挺精致,赵小曼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便把食盒放在赵萱和顾章华面前。 “赶紧吃!” 赵萱和顾章华立刻就伸手拿糕点,赵小曼急忙拦住两人,又找帕子帮两人擦了擦手,这才再次把食盒推到两人面前。 赵萱和顾章华吃着食盒里的糕点,还不忘品评一下。 “没兰姨做的好吃,师父,是谁做的呀?” “也没我娘做的好吃!赵姨,不会是您亲手做的吧?” 赵小曼在两人脑袋上分别拍了一下,道:“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瞎问什么?快吃!” 赵萱忽然恍然大悟:“啊!我知道啦!送行那会儿,我在箱子里掀开盖偷偷看到,秦叔叔身边有个姨姨抱着个小女孩,那姨姨给了师父一个食盒,就是这盒糕点吧!” 赵小曼用手指头戳了下赵萱的脑门。 “就你人精!” 赵萱讨好地把手中刚拿起的一块糕点递到赵小曼嘴边,亲热地说道:“师父,您也吃一口尝尝,来,尝尝!” 赵小曼调侃道:“觉得不好吃,知道给师父吃了?好吃的都自己留着?” “不是,我是觉得师父很辛苦,又很疼我和小五,师父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师父!” 赵小曼忍俊不禁,接过糕点,跟俩小孩开心地吃了起来。 不多时便到淇县,在指定客栈住下后,老板立刻给众人分别上了丰盛的酒菜,赵萱和顾章华胃口大开,继续狼吞虎咽一番。 赵小曼惊讶道:“你们这是饿死鬼投胎吗?刚吃了那么多糕点!别撑着!” 顾德明却心生怜惜:“看把萱儿和小五饿的,这一路上没少遭罪,就吃了几个馒头,太可怜了!” 顾德明说到这儿,招手让身旁侍候的小二过来,吩咐道:“去,再让后厨做俩拿手菜,赵姨,咱也沾俩小家伙的光,我陪着您喝两口!” 赵小曼开朗大笑:“好!殿下说得对!小酌怡情!” 第25章 从天而降的凶徒 晚饭后,赵小曼突然觉得不舒服,勉强给赵萱和顾章华洗了澡,换了身新衣服,就已经浑身刺痒难耐,刚用手抓了两下就见血痕,便不敢再抓,只得让顾德明照料赵萱和顾章华,自己运功才勉强抵抗,就这么折腾了一夜,待天亮时赵小曼已然虚弱不堪。 顾德明急忙召随行队医给赵小曼诊治,得出结论,是过敏症,但不知是误食了什么食物引发的,故无法对症下药,好在过两天应会自行痊愈。 顾德明坐在床边,担忧地望着赵小曼憔悴的脸色,建议道:“赵姨,我看还是在淇县多休息两天,等您病好了再启程不迟。” 赵小曼急忙道:“殿下不可!这次我们前往越国身负重任,一天都不能耽搁,况且只是小小的过敏症,又不是什么大病,我在马车上一样休息!” 赵小曼说着就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顾德明见赵小曼态度坚决,便说道:“那好,听赵姨的,可以按原计划行事,但您必须换乘我的马车,我的马车比您的舒服,这样您才能更好地休息!” “那怎么行?” 顾德明态度坚决:“赵姨,我现在可是使团正使,这事我说了算!” 赵小曼欣慰地看着顾德明,柔声说道:“我知道殿下关心我,那我就听殿下的。” 赵萱非要跟赵小曼待在一起,顾德明无可奈何,只好把顾章华抱走,至少少一个淘气包,也能让赵小曼多些时间休息。 黄昏时分,使团队伍正在天坑峡谷中穿行,眼看就要到达富城,赵小曼才恢复些元气,正打算跟顾德明换回马车,就听见一名护卫来报: “报告赵副使,前方天坑峡谷出口被横倒在地上的两棵大树堵住,需先行派人挪开,方可继续行进!” “那就让队伍暂停前进,原地休息,你多派些人,别耽误太长时间!” “遵命!” 护卫领命离开,很快队伍就停止前进,在原地等待。 忽然间,马车中的赵小曼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刚把赵萱抱在怀里,掀开门帘,就见一队黑衣蒙面的劫匪似是从天而降,冲入使团队伍,与护卫队厮杀! 与此同时,峡谷两侧更是突然冒出两队弓箭手,张弓搭箭,就朝顾德明乘坐的马车齐刷刷射出无数箭羽。 赵小曼大惊失色,飞身腾空而起,朝顾德明的马车冲去。 马车中,顾德明正抱着顾章华昏昏欲睡,顾章华忽然使劲地摇晃着顾德明的胳膊,喊道:“太子哥哥,我怕!我怕!” 顾德明刚睁开眼,就在此时,只听得箭簇破空之声刹那间由远及近,顾德明下意识地双手紧紧把顾章华护在怀中,箭矢就穿透车厢厢壁,瞬间刺入顾德明的身体,顾德明仍紧紧地抱着顾章华。 “小五……不怕……不怕……哥哥在……” 顾德明说话间,嘴角溢出鲜血,缓缓地滴落在顾章华仰起来的脸上。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顾章华大喊着,看到顾德明的头突然垂落,嘴里鲜血汩汩流出,立刻惊恐地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听到顾章华的惨叫声,已经来到马车前的赵小曼猛然间掀开门帘,见到顾德明和顾章华的惨状,不禁心神俱裂。 “殿下!殿下!” 怀中的赵萱也惊叫着:“太子哥哥!小五!小五!” 但还不等赵小曼冲入车厢,顿时又有无数支箭朝着赵小曼射来,两个护卫挺身上前,挥剑把箭矢斩落在地,但同时也中箭身亡。 赵小曼不得已只能跳下马车,想抽剑自保,却发现自己的佩剑落在了休息的马车上,只能抱着赵萱来回飞身躲避。 就这么一会工夫,峡谷两侧的弓箭手呼啦啦像股黑旋风般冲入使团队伍,虽也黑衣蒙面,但赵小曼惊惧地发现,这伙人跟刚才与使团护卫厮杀的蒙面劫匪,竟然不是同一伙人!不仅武功招式差别甚大,并且更加狠厉决绝。 赵小曼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拼尽力气与劫匪苦战,却越战越心惊! 这伙劫匪的招式竟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似乎源于同门,联想到曾经抢劫商队的火焰组织,赵小曼惊疑不定,越发怀疑师父玄机老人心怀叵测。 但围攻的劫匪越来越多,容不得赵小曼细想,混战中眼见使团护卫死伤无数,赵小曼更是心急如焚! 一番搏杀下来,赵小曼顿觉气息不稳,想来是这两日被过敏症所扰,不禁焦急万分,再这么久战下去,自己终有力竭的那刻! 赵小曼刚斩杀了两名劫匪,却见其他几名劫匪蜂拥而上,对自己渐成围攻之势。 两名使团护卫赶来救急,赵小曼道:“你们先顶着,我去救五皇子!” 赵小曼一手抱着赵萱,一手挥剑抵挡,击退两名劫匪后,终于再次纵身跃上马车,钻进车厢,伸手就去拉顾章华! 但与此同时,一支冷箭射向赵小曼背后,赵小曼只能侧身躲避,却肩头中箭,身子晃了一下,她想再去拉顾章华,却突然发觉气血上涌,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不好!有毒!”赵小曼暗叫一声,只得拼尽全力保持清醒,跳出车厢,趁劫匪还未包抄而来,奋力跃上一匹马,带着赵萱突围。 赵萱紧紧地搂住赵小曼的脖子,死死地闭上眼睛,大气都不敢出,她听到马匹的嘶吼声,感觉到跟师父一起上了马,在厮杀声中左冲右撞。 渐渐地厮杀声远去了,只听得师父急促的喘息声,赵萱这才睁开眼,轻声喊了句:“师父!” 赵小曼面如土色,紧抿着嘴唇,低头看了眼赵萱,却没说话,而是策马朝密林深处疾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萱感觉风吹在身上很冷,便把师父抱得更紧。 赵小曼猛然勒住缰绳,缓缓下马,又把赵萱从马上抱了下来,赵萱这才看到,赵小曼的左肩被一支箭穿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师父!你受伤了!” “不能哭!坏人会听到你的哭声追上来!” 赵小曼使劲地拍打了一下马背,那匹马便朝着山下的方向跑去。 赵小曼咬紧牙关,抱着赵萱艰难地继续前行,直至走到一处深谷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上。 第26章 天塌了 赵小曼挣扎着倚靠着一块大石坐起身,赵萱跪在赵小曼身边,含着眼泪却不敢哭。 赵小曼伸手摸了摸赵萱的脸,眼中有着浓烈的难以割舍之情,但很快,再次浮现坚毅之色。 “萱儿,你仔细听师父说,不许打断。” “好……” “师父中的是毒箭,很快就要离开你了,但你不要怕,师父已经在沿途给你黄硕叔叔留下了记号,这记号只有我和他才看得懂,他肯定会找到你!” 说到这儿,赵小曼又喷出一口鲜血。 赵萱泪流满面,伸手替赵小曼擦去嘴角的鲜血,把嘴唇都咬破了,却忍着没哭出声。 赵小曼继续说道:“好孩子……你以后……要多想着师父,师父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好好……好好活着,不要报仇……千万切记,不要报仇!你还太小……记住了吗?” 赵萱使劲地点了点头。 赵小曼把赵萱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轻轻地叹了口气:“萱儿,师父……师父很舍不得你……” 话未说完,赵小曼就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赵萱和赵小曼身上。 赵萱等了很久,却没再听到赵小曼说话,轻声问道:“师父?萱儿认真听着呢,师父您倒是说话呀!师父?” 赵小曼没有回答。 赵萱想了想,掏出口袋里装着的一块糕点,摸索着送到赵小曼嘴边:“师父,您是不是饿得没力气说话了?萱儿这还有一块糕,师父快吃了吧,吃了就有力气了……” 但赵小曼始终一动不动,赵萱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把糕点塞进赵小曼紧闭的嘴唇。 赵萱慢慢起身挨着赵小曼坐好,紧紧地抱着赵小曼,把自己的小脸贴在赵小曼的脸上。 赵萱吸了吸鼻子:“师父是困了吧,萱儿陪师父一起睡,就像以前一样,天天和师父睡一个被窝里,萱儿先帮师父把被窝捂热好不好,这样师父躺进来就不冷了,等一会黄硕叔叔来了,萱儿再喊师父起床,好不好……” 赵小曼没有回应。 “师父我不想哭……可我有点害怕……好像听到了狼叫声……” “师父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冷?会不会着凉?师父你跟我说句话呀,师父……” 天边鱼肚白,黄硕依据记号摸索着找到赵小曼和赵萱时,就看到赵萱搂着赵小曼的脖子,正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他俯身一探赵小曼的鼻息,就已然明了赵小曼早已离开了人世。 黄硕跪在赵小曼身边,握住了赵小曼的手,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直到黄硕听到赵萱喊他的声音,才缓缓看向赵萱。 “萱儿,你师父……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中的毒箭……等叔叔来……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说到这儿,赵萱扑进黄硕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 黄硕紧紧地抱住赵萱。 他来时已路过事发现场,尸横满地,他没有看到赵小曼和赵萱,四下查找时,无意中看见赵小曼留下的记号,立刻顺着记号找来,一刻都未曾耽搁,却仍晚了一步,无法救下赵小曼的性命。 黄硕心中悲痛欲绝,甚至想过立刻追随赵小曼而去,但眼见怀中的赵萱无依无靠,黄硕思量再三,为了赵小曼,他也必须先回栎阳,设法安置好赵萱,再回来陪伴赵小曼。 栎阳城,永和殿沐浴在晨光中,正迎来多年来一成不变的早朝。 顾离刚坐在宝座上,就见一名禁军快步走入,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一封书简。 “禀报陛下,富城知府八百里加急!” 在顾离身侧伫立的韩固急忙走下台阶,拿起书简呈给顾离,顾离打开书简,刚看了一眼,突然哀呼一声“明儿!”,就晕厥过去。 不久后,相国府。 温岚撑起身子,急切地问床前站着的杨留名:“竟然半途遭遇劫匪?!那太子殿下如何了?” 杨留名悲切道:“太子殿下当场身亡!五皇子命在旦夕!陛下得知此事也昏迷不醒!请老相国速速前往皇宫,主持大局!” “明儿?!明儿他……” 温岚悲愤交加,刚要起身下地,却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杨留名急忙上前扶起温岚,呼叫着:“老相国!老相国!” 温岚却紧紧地闭着双眼,气息微弱。 杨留名朝门嘶吼着:“来人!快来人!快去叫府医!!” 这一夜,是夏国自建国以来,最凄惨的一夜。 而在栎阳城郊,那间普通院落的密室中,一名属下正在向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低声汇报。 “张阔说他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有人不听劝,背着他出货,户部又开始严查,这次恐怕会牵连到咱们身上,大帅您看该怎么办?” 男人猛然间转过身,脸上戴着一副精巧的狼头面具,厉声道:“一帮利欲熏心的混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想趁乱大赚一笔?简直是痴心妄想!立即告诉张阔,明面上派人实名举报赵成走私,祸乱国政,暗地里,让他的人赶紧把剩余的货品全部秘密放入与户部有生意往来的商铺!坐实赵成的罪名!这次他要是再失手,就等着掉脑袋吧!” 第二日一早,御书房。 秦韶、马保国和杨留名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韩固走进来,朝三人摇了摇头,叹道:“昨夜御医守了一夜,至今陛下还未有苏醒的迹象。” 秦韶怒道:“我现在就赶去富城!” 马保国立刻拦在秦韶跟前,高声道:“冷静!冷静!” 秦韶推开马保国,怒吼道:“现在都什么情形了?你还让我冷静冷静!我这就带人去富城!我就不信抓不到那伙劫匪!” 杨留名拦住秦韶,沉声道:“将军且慢!现在老相国突然去世,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杨留名说着掏出一块令牌,相继递给秦韶和马保国看,道: “非常时期,下官也不瞒着二位,这是陛下赐予下官执掌暗卫的令牌,本来只有陛下、老相国和下官三人知道此事。” 秦韶和马保国看完,相视一眼,都点了点头,把令牌还给杨留名。 杨留名这才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有两点,一是陛下昏迷不醒,京中必须有人坐镇,秦将军和马大人最合适,其次是即刻前往天坑峡谷,查明情况,暗卫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个个身怀绝技,由下官带领隐卫前去,眼下最为合适,不知秦将军和马大人觉得如何?” 马保国深思道:“确实如此,杨大人所虑甚是!京城中若论威望,除了陛下和老相国,就数秦将军了!而且赵小曼和赵萱下落不明,秦将军也不宜冲动行事,最好避嫌!!” 秦韶闻言,立刻跳脚怒吼道:“马保国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必须立即通缉赵小曼!只有找到赵小曼的下落,才能真相大白!” 秦韶怒视马保国,瞬间挥出一拳,马保国的鼻子立刻就流出血,捂着脸蹲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秦韶怒气未消,跨步上前,正欲再次痛揍马保国,被杨留名死死抓住胳膊。 “秦将军!住手!马大人的意思没错!你再这样下去,夏国就真的要乱了!” 秦韶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按捺住怒火,朝杨留名喊道:“你还不快滚?!带着暗卫赶紧滚!” 杨留名刚一离开,一名小太监就匆匆跑进来,慌里慌张地喊道:“秦将军!秦将军!京都府尹姜大人说找您有急事!” 第27章 绝境 在宫门口等候的京都府尹姜松,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见秦韶出了宫门,立刻就迎了上来,施礼道:“秦将军,可算见到您了!” 秦韶疑惑道:“秦大人找本将军能有什么急事?京城里发生叛乱了?” “不是不是!但下官觉得比叛乱还麻烦,这陛下又没醒,将军您赶紧给下官拿个主意。” 秦韶不耐烦道:“说!” 姜松偷偷看着秦韶的脸色:“刚有人来京都府,举报户部尚书赵成赵大人与越国走私……” 秦韶一听就急了:“没影儿的事!我看这是有人专门针对赵家吧!赵小曼师徒俩刚刚下落不明,立刻又有人举报赵尚书?” 姜松吓得后退一步,这才继续说下去:“下官本来也不信,但举报的人同时指证了几家与赵尚书合谋走私的商铺,下官已经带人前去搜查过,的确缴获了大批越国盛产的丝绸和瓷器!这才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特来禀告将军,望将军给下官指点一条明路!” “要是确有其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你熟,你来找本将军,我能有什么办法?” 姜松确认道:“您的意思是依法办事?” “不然呢?” 姜松朝秦韶一拱手:“那还请将军出马助下官一臂之力!” 秦韶没闹明白:“什么意思?” 姜松急忙解释:“赵尚书,户部尚书,跺一跺脚京城都要震一震,要抓人下官的级别也不够,何况这么大的案子,夏国自建国以来绝无仅有!下官的肩膀上可就一个脑袋……” 秦韶眼睛瞪得溜圆:“还要抓人?” 姜松赶紧道:“对啊!依法办事就必须要把嫌疑人抓捕归案,再行审理才是!” 秦韶扶额,头痛不已,问道:“这事你找别人行不行?御史大夫马保国够不够格?他那脾气肯定会帮你!” 这时一架步辇匆匆出宫,正巧经过秦韶和姜松身边。 秦韶和姜松惊讶地看着步辇上躺着的马保国,秦韶拉过一个随侍的小太监,问道:“马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有些惶恐地看了眼秦韶,欲言又止。 “本将军问你话呢?说啊!” “还不是……还不是……”小太监哆哆嗦嗦道,“还不是将军您刚打的,马大人鼻血流个不停,晕过去了……这正往家里送呢!” 秦韶懊悔不已,怒喝道:“御医呢?怎么不叫御医赶紧给马大人看看!” 小太监哆嗦得更厉害了:“御医都在陛下寝殿候着呢!” 秦韶头更疼了,小太监见秦韶不再问话,急忙追着步辇跑走了。 姜松见此情形,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现在咱怎么办?” “抓人太过兴师动众,”秦韶使劲捏着眉心想着,“可现在必须要先稳住局面……” 姜松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要不这样,不如秦将军带兵先把赵府封了,保准里面一个嫌疑人都跑不了,等陛下醒了,下官再请陛下定夺!” “行!这主意好!” 姜松朝秦韶深鞠一躬:“那就多谢将军了!” 赵府,赵成拍案而起,赵佑立刻劝解道:“伯父息怒!小侄猜测,这肯定是有人想趁乱祸水东引!” “不是猜测,是肯定!栽赃陷害到本官头上了,胆子也太大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已经快查到那些人的老巢了!他们坐不住了!” “伯父,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赵成忽然神色颓然,颤声道:“小曼和萱儿还都下落不明……太子和陛下……我赵家又摊上这么个糟心事,难道……难道是有人要亡我夏国不成!走!随我进宫!” 赵成和赵佑刚踏出书房的门,就听见府外人声嘈杂。 一名侍从惊慌失措跑到赵成跟前,慌忙道:“大人不好了!京都府尹姜大人和秦韶秦将军带领大队人马,把咱们府给包围了!” 赵成面色惨然,身子晃了晃,在赵佑的搀扶下,快步朝府门走去。 赵府周围被京都府衙役和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姜松站在门口,正在跟贴身衙役交代: “里面的人一个都不准出,需要采办什么物品让府里人列个清单,你们随时帮他们买,千万别把赵大人和他府里面的人饿着!渴着!” 秦韶赞许道:“还是姜大人心细。” 这时赵成推门而出,看向秦韶:“秦韶!连你也不信老夫?!” 秦韶尴尬地笑了笑:“不是不信,是没办法!这一下子做主的人全都躺着了,您老让我怎么办?” 赵成颤抖着手,指着乌压压一大片的衙役和禁军。 “秦韶!你这么做是要坐实老夫走私祸国之罪吗?!” 秦韶连忙甩锅:“我可没说!是姜大人查到了确实的证据……” “一派胡言!我赵家一族承蒙皇恩,行得端做得正!哪儿轮到你们栽赃陷害!赶紧把人都撤走!” 姜松为难道:“赵大人,我和秦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人证物证俱全!我看您还是先在府里忍忍……” 赵成闻言恼羞成怒,突然冲到秦韶面前,伸手拔出秦韶的佩剑,一把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好!老夫现在就以死自证清白!” 秦韶伸手要拦,但为时已晚,赵成血溅当场,自刎而亡。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赵佑扑倒在赵成身上,抚尸大哭:“伯父!伯父!我赵家冤!我赵家冤啊!!” 赵佑哭罢,突然捡起地上血染的长剑,随赵成自刎以证清白。 黄硕抱着赵萱挤进人群,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急忙用手捂住了赵萱的眼睛,转身就走。 赵萱哽咽着问道:“我好像看到爷爷了……躺在地上的是爷爷吗?爷爷也跟师父一样死了吗?” “是……死了……” 赵萱大哭:“爷爷!我要爷爷!” 黄硕急忙闪入一条窄巷,边哄着:“萱儿不哭,萱儿不哭,一会黄叔叔带你去找你兰姨好不好?” 入夜的栎阳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祥和和安宁,姜松正带人对清风院里里外外仔细搜查。 姜松见玉兰失魂落魄蜷缩在墙角,把玉兰拉了起来,质问道:“赵小曼和赵萱回来过吗?” 玉兰只是哭着拼命摇头,姜松把玉兰扔在地上不再理会,吩咐衙役: “赵成畏罪自杀!赵小曼和赵萱身涉太子遇袭案和走私案两案嫌疑人,必须给本官搜仔细了,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姜松和众人朝后院走去,玉兰瘫坐在地上,忽然捂住脸大哭道:“小姐!你到底去哪儿了啊?你让我今后可怎么活下去啊? 第28章 好想有个家 清风院正堂的房顶上,赵萱刚想朝玉兰喊,就被黄硕一把捂住了嘴,黄硕朝赵萱摇了摇头,背起赵萱,突然转身飞走。 将军府,秦韶独自在书房里喝酒,夫人郑芳华推门走了进来,端着两盘下酒菜,走过来放在秦韶身边的桌案上。 “将军,您别太过担心,赵小姐武功高强,定能逢凶化吉。” “赵老爷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我还没说两句话,他就给自己抹了脖子?!” 秦韶一拳砸在桌案上,桌案应声而碎,郑芳华吓得后退一步。 秦韶目眦欲裂:“你说,这让我以后怎么跟小曼交代?!” “将军,您,您是秉公办事,并无不妥,”郑芳华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破碎的杯盏,耐心劝解着,“我想赵小姐知道原委,定能体谅您的苦衷……” “体谅个屁啊!我逼死她爹她还能体谅我?那她就不是赵小曼了!她不把我一大卸八块就不错了!!” 秦韶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抱怨道:“什么大将军,什么兵部尚书,这么个乱摊子我压根就不想管!早知道就不该揍马保国!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从今天起将军府闭门谢客,谁也不见!陛下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开门迎客!” 三日后,齐澜殿。 此时殿中灯火通明,顾章华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肖爱月握住儿子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名御医跪在床前,一名御医正在给顾章华诊治,突然间,肖爱月晕倒在顾章华身边,殿内大乱。 齐澜殿房顶,赵萱坐在瓦片上,正抽抽搭搭地抹眼泪,黄硕倒挂在房顶上,看着殿内的情形,一弯腰,纵身跃起,刚好落在赵萱身边。 赵萱泪眼婆娑地看向黄硕。 “小五也死了吗?” “不知道,应该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赵萱抽泣着:“是我害死小五的,我不该带他玩游戏。” “不是你。” “那我们现在还能去找谁?” “不知道。” 赵萱抹了把眼泪:“我的家都没有了,清风院回不去了,爷爷家也回不去了,小五也快死了……好想有个家呀……” 第二天一早,黄硕用身上最后两文铜钱买了几个包子,刚欲返回藏身之处,就看到街上到处都张贴着抓捕赵小曼和赵萱的通缉令,终于确认清风院中那个大官所言非虚,看来他不能再让赵萱呆在栎阳城中,必须赶紧带着赵萱离开。 这对黄硕来说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正午时分他就已经背着赵萱飞驰在山林中。 赵萱问:“黄叔叔,我们这是去哪儿?”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黄硕想了想:“或许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不会被通缉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黄硕叹了口气,站定身形,和赵萱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分吃着包子。 黄硕这才说道:“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师父带上山,成为天一道观唯一一名俗家弟子。” “你也是被你师父捡来的?”赵萱用手比划着,“也是这么小不点的时候?包在一块布里头?” “嗯,后来就一直跟着师父练武,直到三年前我下山历练,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你师父。” “然后呢?” “然我偷喝了你师父的酒,欠债还钱,我就一直在武威镖局跟着你师父,每天聊聊天喝喝酒,随她护镖,主要是保护她的安全,直到一个月前,你师父分派给我调查火焰组织的事,才是我第一次单独行动。” “好吧,我听明白了,没有我师父你也活不下去,可现在我师父死了,我们怎么办?” 黄硕咬了咬牙:“我……我可以养活你。” “你有钱吗?” 黄硕又咬了咬牙:“没有。” “那你怎么养活我?” 黄硕没再说话,而是再次背起赵萱,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了三天三夜,竟然走到了夏国东北方的兖州城,两人都饿得前心贴后背,黄硕还是没想明白,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赚钱养活赵萱。 当两人经过一家府门前时,赵萱停住脚步,抬头看向黄硕:“这家看着挺有钱的,要不我就去给他们家当丫鬟吧,至少有饭吃,还能偷偷给你留一点!” “不行!” 当两人经过一家酒楼时,赵萱再次停住脚步,抬头看向黄硕:“要不我去这家酒楼当伙计吧,肯定管饭!” “不行!” 当两人经过一家装饰得花团锦簇的小楼时,门口几个打扮妖艳的姑娘纷纷朝着黄硕招手,赵萱再次停下脚步,黄硕立刻皱了皱眉,拉着赵萱就朝城门外走去。 赵萱眼巴巴地回头看去,再次建议:“黄叔叔,我觉得如果你能讨得那几个姐姐开心,她们或许会给我们俩包子吃!仨馒头也成呀!” 黄硕忍无可忍:“闭嘴!”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到日落西山,忽然看到前面出现一个村落,黄硕急忙背起赵萱,加快步伐,很快就来到村口,只见村口的一块大石上写着三个字:河沿村。 村口有间铁匠铺,此时正值黄昏时分,铁匠们都已收工,正准备赶回家吃晚饭。 一位老者看到站在铁匠铺门口的黄硕和赵萱二人,不禁疑惑,问道:“请问二位是来寻亲还是找人?” 黄硕放下赵萱,问道:“您铺子里还收铁匠吗?管吃管住不要工钱。” 老人上下打量着黄硕,拍了拍黄硕的肩膀,点头称赞:“身子骨够结实的!” 老人说完看向赵萱,问道:“这是……” 赵萱眼珠转了转,握住黄硕的手,脆生生朝老人道:“这是我爹,他叫黄硕,我是她女儿,我叫黄花菜!今年六岁!家里遭了灾,我娘……在路上死了……” 老人急忙一把抱起赵萱,感叹道:“哎呦,可怜的孩子,走走!先到我家吃饭去,有话慢慢说!” 黄硕跟在老人身后,砸吧砸吧嘴,嘀咕着:“黄花菜……我是得有多傻!才给自己闺女起这名字?” 赵萱趴在在老人怀里,朝黄硕眨巴眨巴眼,大声喊了句:“爹啊!爹!走快点!我饿啦!” 黄硕脚下一个趔趄,默默地闭了眼眼,快步跟上。 后来他们知道这个老人就是河沿村村长吴大叔。 第29章 蜕变 夜晚,在吴大叔家的房顶上,黄硕看向身边坐着的赵萱,问道:“为什么说我是你爹?” “我总不能说你是我师父吧?师父在我心里只有一个……” 赵萱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 “说你是我叔叔吧,万一老爷爷以为你是拐卖小孩的怎么办?” 黄硕也看向天上的月亮,道:“好吧,我刚才还挺感动的。” 赵萱看向黄硕:“你以后教我武功吧。” “你不是最讨厌练武吗?” “今后不会了。” “你师父说过不让你报仇。” 赵萱摇了摇小脑袋:“我不报仇……可这么多坏人,你又不会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我要学武功,这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人欺负,你说是不是?” 黄硕看了眼赵萱,又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轻声问道:“为什么叫黄花菜?多难听。” “我师父说过,萱草晾干了就是黄花菜,我的名字是我师父取的……” “想你师父了?” “嗯!”赵萱指向天上的月亮,“你看,师父就在月亮里,与嫦娥姐姐一起玩耍呢!” “萱儿……” 赵萱攥紧了拳头,使劲地晃了晃。 “我不叫萱儿,我叫黄花菜,从今天开始,我叫黄花菜!!我要听师父的话好好活着!爹!你也一样!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都城栎阳,齐澜殿中。 肖爱月抱着顾章华靠在软榻上,母子两人都面色憔悴,肖爱月看向面前坐着的杨留名,一脸哀求。 “杨大人,小五这才刚醒没几天,就不能不问,或者过两天再问?” 杨留名虽于心不忍,但还是强行狠下心来,答道:“娘娘,您也知使团这次遇袭,护卫队全部阵亡,除了被通缉的赵小曼和赵萱师徒,五皇子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而且陛下有旨,臣不得不问。” “可要是小五再次发病……” 杨留名立即保证:“臣一定慎而又慎,但凡五皇子有任何不妥,臣立刻停止询问。臣以性命向您保证!” 肖爱月吩咐旁边一个太监,吩咐道:“去,传两个当值的太医来!” 肖爱月叹了口气,跟杨留名解释:“杨大人,还请您稍等片刻,等太医来了也稳妥些。” “理解理解。不急不急。” 这时大太监韩固走进来,朝肖爱月施礼:“传陛下口谕。” 肖爱月抱着顾章华刚要起身,被韩固抬手拦住:“陛下知娘娘和五皇子都还未痊愈,特别吩咐小人,娘娘就坐着接旨吧。” “是。” “陛下口谕,淑妃肖爱月因教子无方,特禁足齐澜殿,无召不得擅自离开,五皇子顾章华任性顽劣,自即日起,朕不见!” 肖爱月抱着顾章华,呆呆地看着韩固,似乎一时间想不明白这道口谕是什么意思,但紧接着,肖爱月就蓦然哭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陛下要怪就怪臣妾,为什么怪罪小五?小五有什么错?太子殿下出事,小五也差点没了命!还不是赵萱那个死丫头干的好事!等哪天本宫找到她,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十年后。夏宣和十九年。 河沿村内一间黄泥和石头垒砌的房前,年满十六岁的赵萱站在院子里。 只见她面容冷峻,眼神清冷,完全不似幼年时古怪精灵的模样,就像变了一个人,手握一把佩剑,听到屋内传来黄硕的咳嗽声,她默默地跪在地上,朝屋子磕了三个头,毅然起身,朝着村外山路上走去。 屋内,黄硕靠在床头,面露病容,他看向窗户外赵萱离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一个中年男人在床边坐着,正是当年武威镖局财务总管,金算盘郭达。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黄硕摇了摇头,苦笑道:“拦也拦不住,就让她出去闯闯吧,想当年,我要不是被小曼照顾得太好,也不至于窝在这河沿村十年,靠打铁为生,才勉强把萱儿养大,凭我教她那一身本事,没几个人能伤到她!” 黄硕说到这儿,眼中才流露出一丝骄傲和霸气。 郭达叹了口气:“当年武威镖局说散就散了,要不是我还有点积蓄,逃出栎阳,在丰城重振旗鼓,我们兄弟俩还真难再见上一面。” 黄硕问郭达:“你还真想着为小曼报仇?” 郭达嗤笑一声:“鸡公山那帮草寇能是劫匪?!打死我也不信!我这次来找你们,就是想当面问问萱儿当时的情况,可你却拦着我……” 黄硕打断道:“到时候你可别当面喊她萱儿,更别叫她赵萱,叫她黄花菜或菜菜都行。” “这是为什么?” “自从她把名字改成黄花菜,我就没见她哭过,有次我说漏嘴喊了她萱儿,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我才知道她肯定很伤心,这个名字是小曼给她起的,当年也是小曼天天喊她萱儿,所以这些年来,我都没问过她出事时的具体情况,就是怕勾起她伤心事,往她伤口上撒盐,这孩子看似风轻云淡,什么都满不在乎,实际上极重情义,再等等,等她自己想说的时候,她会说的。” 郭达不禁叹气道:“唉,你也变了,真像个疼闺女的老父亲!你猜萱儿会去哪儿?” “当然是青山谷,当年小曼的埋骨之地,谷名还是萱儿起的,七日后便是她师父的祭日。以前每年都是我带着她去,今年这身子骨不行了,”黄硕说着看向桌子上一张精致的弓弩,“也不知能不能帮萱儿把这张弩做好……” 黄硕说完又咳嗽起来,郭达关切地看向黄硕。 黄硕心有所往,轻声道:“我想,我也是时候去陪陪小曼了。” 千里之外的青山谷,草木繁盛,环境清幽,清晨的一缕骄阳照在赵萱脸上,她正跪在赵小曼的墓碑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家师赵小曼之墓。 赵萱靠着墓碑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裹着一枚箭头,箭头上有斑斑血迹,已经呈现出暗黑色,在阳光下泛着微蓝色的光。 赵萱再次看向墓碑,轻声但坚定地说道:“师父,我一定会找到凶手,为你报仇!鸡公山草寇?笑话!!” 此时的赵萱万没想到,隐居河沿村十年后,她终于踏上复仇之路! 而今后,她将像一只蝴蝶,只是轻轻地扇动了一下翅膀,就会引起很远很远的地方,都城栎阳,甚至整个夏国,刮起一股迅疾而猛烈的龙卷风! 而赵萱,也在这一刻,真正蜕变! 第30章 碰见个劫道的 夏国自宣和十七年开始,连续三年,南方夏季普降暴雨,导致衡河中下游地区多处决堤,淹没沿岸大量农田,虽朝廷严令官府组织人力物力抓紧抢修,但仍有不少失去土地无法过活的流民,拖家带口四散逃亡。 兖州因地处夏国东北部,干旱少雨,赵萱离开河沿村时,并不知南方正遭遇洪涝灾害。 祭拜完师父后,赵萱便决定前往都城栎阳,设法打探鸡公山草寇当年被枭首示众的真相,她相信师父的判断,不让她报仇,是因为敌人太强大,就鸡公山那帮草寇,根本不可能是使团遇袭案的罪魁祸首。 秀月山和鸡公山都属于夏国南境天灵山脉,青山谷就处于秀月山腹地。 赵萱离开青山谷,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前方山路上,有一伙人耀武扬威地站在那里,为首的是个瘦高个长着娃娃脸,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肩上莫名其妙扛着一把锄头。 少年见赵萱一个小姑娘独行,便朝赵萱吆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碰上个劫道的!赵萱心中冷笑,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不靠本事吃饭,就知道抢钱! 赵萱径直朝少年走了过去,少年顿时举起锄头冲着赵萱,还撺掇着身后众人,摆好跟赵萱干架的架势。 “小姑娘,我们人多也不欺负你人少,赶紧掏钱,我们就放你过去!钱多钱少不重要,几文铜板也行!” 赵萱二话不说,连腰间的佩剑都没取下来,只见她身形微微晃动,就像一把利剑插入那伙劫匪的人群中,抬手踢腿,三下五除二,劫匪一伙就已经倒地一片,为首的少年更是直接摔了个大马趴,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赵萱拍了拍手,像是怕沾上这些人的晦气,开口就骂:“一帮废柴!就这点本事也敢劫道?!这次我就饶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下次要是再让姑奶奶我遇到你们为非作歹,一剑杀一片!” 少年忽然翻身爬起,冲着赵萱就跪了下来,还嚷嚷着让大家都朝赵萱跪拜。 众人顿时呼啦啦全都跪了下来。 少年向赵萱拱手一拜:“女侠在上!受小人一拜!从此小人们愿追随女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得了吧,一群草寇!谁稀罕你们追随?!” 赵萱说完也不理众人,大踏步朝山下走去,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那个少年带着大家伙仍跟在自己身后。 少年见赵萱回头,几步跑了过来,笑道:“女侠!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您左一句劫匪,右一句草寇,我们大伙真不想给女侠您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这事我们真的是第一次干!还就被您抓个现行,所以……” 赵萱反问道:“怎么?我说的有错吗?” 少年笑得像一朵花,连莲点头:“对对!女侠您说得都对!我是觉得女侠您这一身本事,人在江湖行侠仗义,拥有一颗火红的侠义心肠,或许能帮我们点忙,我们也就不用占山为王,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赵萱切了一声:“有意思,我没杀了你们为百姓除害,就已经够便宜你们了,还帮忙?!醒醒,天还亮着呢!” 少年仍执迷不悟,径自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郝熊,骄阳峪目前的老大,我们要是跟了您,您就是老大!” “好熊?你怎么不叫好牛?可真牛啊,占山为王拦路抢劫,还不是劫匪?” “对!女侠您怎么说都对!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请您吃好吃的怎么样?算赔罪了,女侠赏个脸?” 赵萱在听到“好吃的”三个字时,她的肚子里就发出咕咕的声音,郝熊斜眼看了看赵萱的肚子,把赵萱看得这叫一个懊恼!实在有损于她女侠的光辉形象! 但她真是饿了,从清晨到了青山谷到现在已近黄昏,她还没顾得上吃一口东西,而且这次她瞒着她爹出来查找线索顺便历练一二,什么骄阳峪,什么劫匪草寇,就算是狼窝虎穴她也敢闯一闯,更何况既然都是草寇,秀月山又离鸡公山不远,兴许还能打听到当年鸡公山草寇的一些消息。 想到这儿赵萱也不多言,指了指山上,对郝熊道:“带路!” 骄阳峪是秀月山半山腰一处山谷,比青山谷要大上好几倍。 赵萱随着郝熊等人刚进入谷口,就见谷内搭建了不少茅草屋,里面躺满了人。 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见郝熊一行人回来,急忙跑了过来,打眼一望,伸手就拉赵萱的手腕,被赵萱一个闪身躲过。 姑娘看向赵萱,有些焦急道:“切不可讳疾忌医,可有发烧咳嗽等症状,还是发寒出虚汗?” 郝熊急忙过来打圆场,对白衣姑娘解释:“小医仙姐姐,我这次带回来的不是病人!这位是女侠,她……” 小医仙一听不是病人,竟再也不愿多看赵萱一眼,转身就朝一间茅草屋快步走去,随即便钻进了茅草屋。 郝熊有些讪讪地看向赵萱:“小医仙姐姐是活菩萨,就这脾气,可她对病人可温柔了,我们这里大概有百十号人,但一半以上都染上了瘟疫,幸亏小医仙姐姐及时救治才得以保命,她就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 赵萱不想听郝熊废话,直接道:“我饿了!” “得嘞!我给您找吃的去!” 半个时辰后,在郝熊住的那间茅草屋中,赵萱终于吃上了郝熊说的“好吃的”——一碗蘑菇汤和一大堆野果。 郝熊嬉皮笑脸:“都是现摘的,新鲜着呢,汤也是现熬的,您尝尝!” 郝熊说着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赵萱也不谦让,赶紧端起那碗蘑菇汤,大口大口喝光,真解渴,她把野果推给郝熊,从随身包袱里拿出几块牛肉干嚼了起来,刚嚼了几口,就见郝熊盯着自己手里的牛肉干,眼神发着绿光,直咽唾沫,便递给郝熊一块。 “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 但郝熊竟然被牛肉干噎着了,顿足捶胸,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赵萱揶揄道:“你这是多久没吃着肉了?” “自打前年除夕夜吃了几块红烧肉,我娘做的,可好吃了,来年夏天就发了洪水,家里的地被淹了,我爹我娘带着我和我妹妹只得离开家,一路逃荒……哪儿还能吃得着肉?能熬到现在没饿死就不错了!” 赵萱便问:“你爹你娘还有你妹妹,他们也在这儿吗?” 郝熊低下头,但很快就抬起头朝赵萱笑了笑:“算了,不说他们了,女侠,你知道江湖上有个武林门派,叫天道盟吗?” 第31章 忽悠与被忽悠的 赵萱嚼着牛肉干,利索地回道:“不知道。” “那您知道天道盟每隔五年举办一次比武大赛吗?今年正好就是第五年,比武大赛的地点就设在天道盟总部所在地,锦阳城郊,十天后开赛。” 赵萱看着郝熊:“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郝熊朝赵萱凑了凑:“这次的比武大赛非比寻常,据说夺得第一名,便可获得天道盟奖励的武林至宝!斩邪刀!那可是把绝世好刀,传说是很多年前镇守丰城……” 赵萱接口道:“丰城守将胡一刀的贴身佩刀,后胡一刀战死前托当今相国杨留名一定要送至天道盟总部,亲自交与自己的兄弟胡一霸,以此不忘国恨家仇!” 郝熊瞪大了眼睛望着赵萱,结结巴巴:“这……天道盟,比武大会您都不知道,您,您您知道斩邪刀的来历,比传说的还清楚?!” 赵萱不想解释:“你接着说。” 郝熊嘿嘿一笑:“就是想请女侠前去参加比武大会,我觉得冲女侠您这一身功夫,绝对能拔得头筹!稳操胜券!斩邪刀势在必得!” 赵萱跳上桌子,盘腿一坐,问郝熊:“就这?” 郝熊咽了咽口水:“您先保证我说了后您不打我……” “说吧,我不打你。” “然后……然后咱再把这刀……卖了!” 郝熊说到这儿急忙蹿开老远,才继续把话说完:“能卖好多好多钱,钱您拿一半!另一半给我们大家伙,这样就能买好多粮食和药材,大家才能活命!” 赵萱朝郝熊招手:“你过来,我说过不打你就不打你,过来过来!” 郝熊慢慢地朝赵萱靠近,赵萱忽然站起身,郝熊立刻吓得蹲在地上抱住了头,只听赵萱说道:“我答应你!但钱我不要一半!” 郝熊很干脆就妥协了:“行,您看着给,但不给不行,我毕竟提供了消息!” 赵萱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要,全都给你们!” 郝熊惊喜万分地抬头看向赵萱,问道:“真的?” “但我有个条件。” 郝熊嘟囔了句:“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赵萱继续道:我要是把这事给办妥了,小医仙我要带走。” 郝熊立刻站起身:“那可不行!我能做的了自己的主,我也做不了人家小医仙的主!” 这时门口传来小医仙的声音,言简意赅却很坚决:“我答应你,只要你买回粮食和药材救了大家的命,你要我的命都可以!” 小医仙说完进了屋,也不看赵萱,而是对郝熊道:“不忙就来帮忙熬药,人手不够用。” 郝熊答应马上就来,小医仙转身就离开了。 郝熊这才问赵萱:“还没请教女侠大名?” 赵萱答道:“黄花菜。” 郝熊瞪大了眼睛,想笑,但忍住了,反而朝赵萱竖起大拇指,道:“好名字!够霸气!” 赵萱道:“看你消息挺灵通的,向你打听个事。” “黄女侠您请说。” “十年前太子带领使团出使越国,中途在鸡公山的天坑峡谷遇袭,据说就是在鸡公山占山为王的草寇干的……” 郝熊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带着哭声道:“女侠饶命……” 赵萱横眉冷对,一把按住了桌上长剑,厉声道:“你竟然真跟那帮草寇有关系?!” 郝熊急忙摆了摆手:“女侠误会!真的是误会!我只想说我们骄阳峪真跟鸡公山没任何关系!我们是前年发大水才逃难流落此地,当时这山谷里荒无人烟,我们就搭起了几间茅草房凑合着住,摘些野果挖些野菜充饥,后来流落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才起了个名字叫骄阳峪。” “那你突然跪下是怎么回事?” “女侠您话一出口我腿一下子就软了!我也不想跪啊!当年虽然我还小,但那件惨案可是震惊了全国上下,老百姓没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爹我娘当时都吓坏了,究竟何人竟然丧尽天良做下这等恶事,没过多久,朝廷便昭告天下,证据确凿,是鸡公山的草寇所为,这才枭首示众!现在脑袋还在栎阳城门楼子上荡来荡去呢!您这忽然间说起这事,我能不怕吗?” “真是草寇所为?” “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些,”郝熊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女侠,我求您还是别一惊一乍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就别再吓唬我了!而且鸡公山草寇自从被朝廷派兵围剿后,就再也没人敢在那儿落脚,都躲着走!” 赵萱不禁问道:“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 “先活下去再说吧,我去帮小医仙了。” 郝熊说完便跑出了茅草房,赵萱想了想,也跟着走出了茅草房,朝骄阳峪外走去。 正在熬药的郝熊见赵萱离去,看向身边正在配药的小医仙,问道:“黄花菜不会害怕去比武,偷偷溜了吧?” “黄花菜?” “就是我忽悠来的那姑娘,没想到她真答应了,不管她能不能拿第一,这总是一个办法,我聪明吧?” 小医仙声音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吓人。 “你这脑袋还真是思路清奇,可你想没想过?她要是真去参加比武,弄不好会缺胳膊断腿,再不幸还会赔上条命?江湖上为了这把斩邪刀,都已经闹出好几条人命了。” 郝熊手一抖,差点打翻了药罐子。 “真的?那我岂不是害了她?” “所以,她要是溜了就溜了吧。” 夜晚,骄阳峪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赵萱在远离茅草屋的一处僻静空旷的场地上,燃起了一丛篝火,把从山上打到的两只野兔简单地剥皮,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郝熊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又咽了几下口水,问道:“要盐吗?” “小医仙呢?” “正给病人喂药,最后两个了。” 郝熊说着蹲在篝火前,看着赵萱烤野兔,劝说着:“我看比武你还是别去了,怪危险的!万一有个好歹……” 赵萱立刻瞪着郝熊:“你咒我?” “我是担心你。”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瞎操心!”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 “小医仙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就必须去。” “那你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我要是顺利回来,我就是老大!” “那没问题,到时候别说你是我老大,你就是我祖宗都行!” 赵萱被郝熊的话逗笑了:“先喊声姐姐吧,我没那么老。” 郝熊看看赵萱的模样,质疑道:“我今年十九了,我应该比你大吧?” “我也十九,你几月初几?” “五月初五卯时三刻。” 赵萱得意地朝郝熊挑了挑眉:“巧了,我也五月初五,卯时二刻,正好比你早出生那么一小会!” 郝熊愣了愣:“这么有缘?行!姐!今后姐你可要罩着我!” 赵萱微微一笑,心神却回到十多年前,肖淑妃第一次带五皇子顾章华来到清风院,肖淑妃和师父在屋里喝茶聊天,她拉着顾章华去花园里抓蝴蝶,兰姨在一旁照看他们。 她追着蝴蝶喊:“五皇子!快来!” 顾章华笑着用手扑蝴蝶,喊她:“萱妹妹!这蝴蝶真好看!” 当时她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她问顾章华:“你今年几岁?” “五岁。” “你才五岁呀,我都十岁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你应该喊我姐姐,而不是妹妹!” 兰姨当时就笑岔了气,捂着肚子,朝赵萱直摆手。 “小小姐,快别胡说了!你跟五皇子一般大,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十岁了!” 当时她被兰姨揭了老底,有些生气,插着腰瞪着兰姨,就在这时,她听到顾章华朝她喊道:“萱姐姐!” 她转头看向顾章华,顾章华憨憨地笑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让她感到无比的亲切和真诚,她便拉住了顾章华的手,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小五,好不好!” 第32章 你在他乡还好吗 郝熊见赵萱一直盯着篝火也不翻面,被火烤着的野兔发出了丝丝焦味,急忙问道:“女侠,能吃了吗?再烤就糊了!” 赵萱回过神来,把烤得焦黄的兔腿撕下来递给郝熊,郝熊捧在手里呼呼吹着热气,一口咬下去,使劲地嚼着,眼看着就要幸福地哭出声来。 赵萱嫌弃地撇过头,看到小医仙走出茅草屋,便喊道:“小医仙!快来!” 小医仙走过来,坐在赵萱身边,轻轻捶着酸痛的胳膊。 赵萱问道:“吃肉吗?还是只吃素。” 小医仙抿嘴一笑:“有什么吃什么,只要能活着就好。” 赵萱有些诧异但又很认同地看了眼小医仙:“这话我爱听!” “我药箱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你走的时候带上,不能救命,但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我就有七成把握能治好你。” 赵萱冷笑:“你这是有多不看好我!” 小医仙淡淡回了句:“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小心为妙。” 赵萱把烤好的兔肉递给小医仙,继续烤另一只。 这一晚,三人再没说什么,赵萱和郝熊大口大口吃着兔肉,小医仙则用纤细的手指把兔肉撕成一条条细肉丝,再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三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好像就已经有种平和的幸福。 赵萱突然开口:“鸡公山……” 郝熊嘴里的兔肉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郝熊急忙捡起兔肉,吹着上面的灰,边抱怨。 “我的好姐姐呦!鸡公山这三个字这些年来已经成为了夏国的禁忌!你这一天都提了多少次了?!” “我还是不相信他们有这个本事……” 小医仙看了眼赵萱,轻声道:“当年事关重大,朝廷绝不会冤枉好人,或是找人顶罪草草结案,鸡公山草寇定然有其罪孽深重之处。” “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我不信也得信了。” 小医仙不解道:“黄女侠为何对这桩多年前的旧案如此上心,莫非跟遇害之人有什么瓜葛?” 赵萱可不敢说实话:“那倒没有,只是我有一个好朋友当年住在栎阳,栎阳当时又那么乱,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夏国都城栎阳皇宫。 齐澜殿的一个寝殿中,没有燃灯,一片漆黑,年满十六岁的五皇子顾章华,就这样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仰望着窗外的月色。 他的脸瘦削,不知是不是清冷的月色映照,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更显得一双漆黑的眼睛灿若星辰,这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着,神色温柔而深情,但片刻间,他便又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手中握着的一把匕首,脑海中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幕: 那年他养的一只叫顾霹雳的猫死了,他很伤心,他的萱姐姐特地赶来看望他,坐在他的身边,替他擦眼泪,对他说:“那我送你礼物,你就别哭了好不好?” 说完萱姐姐就把手里紧紧攥着的这把匕首递给了他,他疑惑地拔出匕首,刚拔到一半就赶紧插了回去,刀光闪闪好锋利,他好害怕。 那时太子哥哥也在场,还笑话萱姐姐:“哪儿有送礼送匕首的!亏你想的出来!” 他看出来萱姐姐听到太子哥哥这么说,就有些生气,气嘟嘟地问他:“那你到底要不要?” 他为了让萱姐姐开心,急忙说:“要!要要!” 说着赶紧把匕首放在了枕头底下,他才看到萱姐姐开心地笑了。 顾章华想到这儿,下意识地拔出匕首,只听身边一声惊叫,吓了他一大跳,转身去看,就见他娘在宫女青娥的陪同下,提着灯笼正站在他身边,此时已然花容失色,双手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衣襟。 “娘,您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呢!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拿着把匕首干什么?” 顾章华收好匕首,问道:“娘您不也是大晚上不睡觉?” “我这不是担心你夜里又蹬被子,这两天变天了,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这匕首哪儿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侍书呢?怎么没陪着你?” “我让他去睡了,”顾章华看向肖爱月,有些伤感道,“娘,您说现在赵姨和萱姐姐会在哪儿呢?她们为什么不回来呢?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肖爱月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赵小曼还有脸回来?!没保护好太子发生那等惨事,早逃到天边躲着去了,总比回来被你父皇一刀砍了强!还有那赵萱!当年要不是她把你拐跑了,你能这么惨?病倒现在都一直没好!” “我有什么惨的,倒是太子哥哥……” 顾章华说到这儿,忽然面色惨白,紧紧咬着牙关,身体瞬间便颤抖起来。 肖爱月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抓住顾章华的肩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五!小五啊!娘跟你说个秘密,你还不知道吧,侍书和青娥搞到一起去了!” 顾章华果然被转移了思绪,顿时傻了眼,看向提着灯笼的青娥,青娥捂住脸背过身去,似乎真的羞愧难当。 “怎……怎么会?娘您说的是真的?” 肖爱月见顾章华身子不抖了,脸色也好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继续笑道:“娘可是慧眼如炬,就他们那点小心思能逃得过我的法眼?你觉得把他俩配一对怎么样?” “这个……全凭娘做主!” “那我回头问问侍书的意思,你早点睡,娘等你睡着了也回去睡,好不好?” 顾章华顺从地回去睡觉了。 等儿子睡沉了,肖爱月才带着青娥回自己的寝殿,青娥一脸委屈,肖爱月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行了别委屈了!要不是本宫临时起意,把你和侍书凑一对,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小五肯定又会犯病!这一提到赵萱本宫就忍不住火大,说漏了嘴,下次你记得提醒本宫!行了行了,一会赏你对金镯子就是了!” “可娘娘您上次临时起意才把奴婢跟小贵子凑一对!” “啊?是吗?本宫都忘记了!不过本宫真觉得侍书挺不错的,要不你考虑考虑?” “娘娘您就饶了奴婢吧,只要下次您别再把奴婢跟什么小福子小柱子的凑一对,奴婢就千恩万谢了!” “知道了,下次本宫跟小五讲绿萝的八卦!” 身边正挑烛火的绿萝:…… 青娥再次提醒道:“娘娘,您还是千万小心,别再脱口而出,扯出太子的话头!” “本宫也不想啊,一想起惨死的太子,本宫这心里也痛!我只是恨那个赵萱!这个贱人!!” 第33章 刀名斩邪 天道盟正堂。 盟主胡一霸正带着众弟子和属下举行祭刀仪式,胡一霸先是在摆放斩邪刀的香案上燃了三炷香,再抱拳朝斩邪刀深深地鞠躬三次,这才郑重其事地从刀架上拿起斩邪刀,举在手中,转身看向身后众人。 “十九年前,我兄长胡一刀曾携此刀斩杀越军无数,为保丰城英勇殉国!后此刀被一名白衣义士不畏艰难送回我天道盟,是为我盟至宝,如今天道盟将以此刀会天下英雄,希望江湖豪杰能与我天道盟一起替天行道!锄强扶弱!” 众人齐呼:“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替天行道!锄强扶弱!” 而此时的赵萱已经赶到锦阳城,很快就打听到地处锦阳城近郊的天道盟总部。 报名处人满为患,轮到赵萱时,赵萱以骄阳峪大当家黄花菜报名,拿到一个号牌,330号。 报名处的几个人显然这些天已经累得够呛,连比赛规则都让赵萱随便找个人问问,便哑着嗓子喊下一个。 比赛规则很简单,十个人为一组,抽签单数一队双数另一队,两两比赛,胜者再两两比赛,直到最后的胜者为小组第一,再重新获得新号牌,抽签与其他小组第一名比赛,以此类推,直到最后决出冠军。 赵萱在前几轮比赛中简直运气好到爆,根本没遇到过让她拔剑的对手,便连连获得小组第一,最后只剩下十名参赛者时,包括赵萱在内,都搬到了更舒适的单独院落,天道盟还配备一名仆人专门伺候饮食起居,赵萱不禁对天道盟的豪阔有些咋舌。 负责照顾赵萱的仆人自称小岭,手脚麻利脑袋瓜子机灵,刚一见赵萱的面,就开始给赵萱深度分析最终获胜的概率,这倒让赵萱在最终赛段前夕就对其他九名选手有了深入了解,得知一个重要消息,最难对付的就是天道盟首席大弟子,胡一刀的儿子胡峻峰。 胡一霸虽然对胡峻峰满怀信心,但还是在比赛开始前一夜来到胡峻峰的住处,见胡峻峰仍在月光下苦练刀法,上前拦下胡峻峰,谆谆叮嘱道:“斩邪刀开天辟地一百零八刀法你早已熟稔于心,明天一早抽签下午就开赛了,不在于这一晚,好好休息。” 胡峻峰拱手道:“是,谨遵伯父教导。” 胡一霸拍拍胡峻峰的肩膀:“我已经没什么可教导你的了,只要你最终获胜,守护斩邪刀的重任就交付于你,另外,还记得伯父跟你讲过的弑神剑吗?” “记得,传说斩邪刀与弑神剑同出自享誉乾坤大陆的铸剑大师,襄淮子夫妇二人之手,后斩邪刀不知为何流入民间,辗转被胡家祖上所得,后祖父授予我父亲作为佩刀。” 胡一霸点了点头:“但,还不仅如此,弑神剑也有鸿蒙初开一百零八剑法,只有刀剑合一,才能发挥出最大战力,天下无人可以抵挡!但弑神剑两百多年来一直不知所踪,赛后你可携斩邪刀外出历练,即使找不到弑神剑,也或许能找寻到传说中的弑神剑谱,那也算一大幸事!” “侄儿一定竭尽全力!” 胡一霸摸了摸胡茬,沉吟片刻:“那个叫黄花菜的小姑娘很是邪门,骄阳峪这个门派也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你要多加提防。” “伯父放心,侄儿已经派人调查过了,骄阳峪不过是新近组建的一个小小门派而已,黄花菜之所以能一路过关斩将,实在是运气不错,抽签抽到的对手都不算太强。” “那也决不可掉以轻心。” “侄儿谨记。” “等你外出历练回来,天道盟也该是交到你手里的时候啦。” “伯父,侄儿觉得堂弟他……” 胡一霸眉目间顿时染上一片厉色。 “别提那小子!不学无术玩物丧志没出息!简直给老子丢人!!” 赵萱在这一夜终于喝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美酒“常香聚”,天道盟管够。 赵萱喝了碗酒,咂吧了下嘴,说道:“吹得挺牛,感觉味道一般般。” 小岭又给赵萱倒了碗酒:“就这一小坛子酒,可值十两银子呢!就这都供不应求!好在天道盟底子厚,存了有上百坛。” “好家伙!”赵萱一听急忙抢过小岭抱着的酒坛子,把自己碗里的酒又倒回酒坛,兴冲冲地看着小岭“去,再给姐姐来两坛!哦,不,能拿多少拿多少!快去!” “拿那么多你喝得了吗?别浪费了!” “我不喝,比赛完通通带走!要是我拿不了第一,有这几坛子酒也能勉强跟郝熊他们交差了……” “您说的啥意思?” “吃不了兜着走!就是这意思!叫你去你就去!” 最终小岭抱回了六坛酒,加上最先拿来的那坛,一共七坛。 小岭问:“黄女侠,您走的时候打算怎么打包?需要到时候我帮您找辆马车吗?” “到时候再说,我师父总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岭讨好地问道:“您师父是哪个门派的?能教出您这样厉害的徒弟,武功一定极高吧?看您应该是使剑的高手,您的剑法叫什么名字呀?” “我的武功是我爹教的。” “那您爹……”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赵萱第一场抽签对阵的同样是使剑高手,逍遥派门主李白云,算是赵萱生平遇到的第一个劲敌。 三招过后赵萱终于抽出了她的剑,剑光闪闪,两人接连你来我往过了五十多招,李白云的剑招如行云流水,先是把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只待赵萱露出破绽再趁机进攻,但赵萱丝毫不顾自身安危,一味朝李白云步步紧逼,招招狠辣,迫得李白云竟然只能全力防守,毫无还手之力。 “你是疯了吧?你这样的打法是一心求死!” “要你管!” 赵萱说罢腾空而起,双手握剑就朝李白云头顶刺下,但自己却也门户大开,李白云闪身躲过这一剑,反手就刺向赵萱胸口,就在剑尖离赵萱只有一寸之际,赵萱的剑尖也插向地面,赵萱稍一收力,剑尖并未刺透地面,而是剑身忽然弯曲,赵萱借着反弹之力再次跃起,好险躲过李白云致命一剑,赵萱再次挺剑朝李白云刺去。 李白云自以为这次机会志在必得,没想到赵萱撑剑飞起,直接刺了个空,使出全力竟然无法收力,眼看就要撞向赵萱的剑锋,赵萱忽然收剑,稳稳地落在地上。 “你输了。” 第34章 以命相搏 李白云面色苍白,不由得问道:“你使得这叫什么剑法?竟能如此游刃有余?” “其实我不是剑法好,而是轻功好,但我总不能老是飞来飞去的,总要拿把武器才能打败你吧!” 李白云闻言差点吐血,悻悻然跳下了高台。 高台下观战的人们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皆赞:“好剑法!好剑法!” 赵萱其实说得没错,黄硕的确是教了她九年轻功,最后一年才扔给她一把剑,让她随便练,只要别伤到自己就好。 接下来几天大家渐渐也看出了苗头,这个骄阳峪的大当家身形如燕,每每能从各个刁钻角度向对手发起攻击,却又能在对手各种杀招下,凭借轻功令身体与剑身合二为一,逃过一劫,瞬间又再次发起凌厉攻势,真是令对手措不及防。 连赢三场后,第四场,赵萱便抽到了与胡峻峰对决,二人的获胜一方将与另一组的获胜方争夺最终胜者。 但观战众人都知道,无论是赵萱赢还是胡峻峰赢,都将是最终的胜利者,因为另一组的实力明显逊色于赵萱和胡峻峰,可以说他们这一场将是强强对战,而胡峻峰却有必胜的把握,因为他的斩邪一百零八刀法,恰恰是所有轻功的克星。 比赛这一天清晨,赵萱正在练功打坐,小岭端了份早饭放在客厅的桌上,刚要离开,被赵萱叫住。 “一起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 “主要是我昨晚上吃太撑了,现在还不饿,要不哪儿轮得到你。” 小岭便依言坐在赵萱身边,拿起个包子往嘴里塞。 赵萱也拿起个包子,问小岭:“你说我和胡峻峰谁会赢?” “黄女侠,您要还是以前的打法,估计会输,大师兄的斩邪刀法一旦施展开,那可是气势磅礴恢宏霸气,一刀比一刀狠,您要是不在前三十招内想办法打断他的招式或者是击败他,几乎没有胜算!” “我怎么听着感觉,你更希望我赢呢?” “才没有,大师兄对我们这些下人最好了,比盟主对我们好多了,盟主经常对我们又打又罚的,只有大师兄会关心我们,照顾我们,还经常替我们跟盟主求情。” “你们盟主这么凶吗?” “唉,那些大人物谁会把我们这些小喽啰当回事?!” 吃过早饭,赵萱早早来到比武现场,却发现胡峻峰比她来的还早些,正在仔细地擦拭他那把斩邪刀。 赵萱也是第一次看见此刀,只见刀身有将近一尺宽,整个刀身平直没有一丝弯度,只有刀锋却没有刀尖,看上去更像是一把夸张版的宽尺。 赵萱就有些心惊,她常年随黄硕在铁匠铺打铁,仅凭目测也能大概估量到此刀至少有五十斤左右,除非有极其强悍的臂力,普通男子根本无法单手握刀,更别说自由发挥连劈一百零八刀了。 胡峻峰下意识感觉到赵萱的目光,朝赵萱望过来,起身朝赵萱淡淡一笑,抱拳施礼,赵萱便也抱拳回礼。 观战的人群都已经聚拢在赵萱与胡峻峰的这一场对决,另外一场对决的场地上几乎没有观众,只有裁判和相关工作人员,好不冷清。 胡一霸也出现在观战最前方的座位上,站在比武高台上的赵萱远远看到小岭向胡一霸奉上了一杯茶,却被胡一霸无缘无故就打翻在地,心下叹了口气,小岭所言非虚,这个盟主果然不做人!就听裁判宣布比武开始。 赵萱决定按照以往的套路先对胡峻峰试探一番,果然十招过后,赵萱就感到自己周遭的空气被胡峻峰一刀刀劈出的劲力压制浓缩,似乎变得越来越厚重,将自己团团包围,赵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意跃起,只得凭借灵巧的步伐躲避胡峻峰劈过来的刀刃。 二十招后,赵萱明显感到气息不稳,本来在年纪与身体素质上就与胡峻峰有着不小差距,现在更是成为掣肘,如果她再无法遏制胡峻峰挥洒自如的刀法,将很快会一败涂地! 这时,就听胡峻峰说道:“小姑娘,认输吧,过了五十招连我自己都无法收手,那时候要是伤了你,你可是自找的!” 赵萱刚闪身避过,胡峻峰第二十九刀便已攻到,从上至下斜着劈向赵萱的左肩,气势如虹,就连空气都似乎被这一刀狠狠劈开。 电光火石之间,赵萱竟然发觉时间的流逝是如此缓慢,她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黄昏:师父抱着她奋力与劫匪厮杀,周围满天的血光,无数人的嘶吼与惨叫,她只能紧紧地搂着师父,但即使这样,师父最后也仍被一支毒箭所伤,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舍不得自己…… 刹那间画面轮转,她又看到骄阳峪的茅草屋中,躺满了奄奄一息的流民,他们痛苦地呼叫着,挣扎着,他们看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绝望和无助…… 赵萱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无畏的勇气,认输吗?不!逃走吗?更不! 赵萱这时才听到台下众人的惊呼声,胡一霸甚至喊了声:“峰儿!刀下留人!” 赵萱没有任何躲避的举动,她只是迎着胡峻峰的刀刃挺身而上,右手持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胡峻峰的咽喉。 她能感觉到左肩的刺痛,她能听到骨头开裂的声音,但她的剑尖仍在点上胡峻峰的咽喉时及时收剑,她看到了胡峻峰咽喉处的一滴血痕,身子晃了晃,用剑尖戳地,这才站稳,对目瞪口呆的胡峻峰说:“你输了!” 胡峻峰脸色灰白,答道:“我是输了,但你下一场也无法再战!” “这不关你的事!” 胡峻峰一咬牙,收刀,赵萱就再次感到一股剧痛,但她没有转头去看伤口,而是默默朝台下走去。 小岭第一个跑上台,扶住了赵萱,把赵萱的另一只胳膊搭上自己的肩头,心惊胆战地说道:“黄女侠,你这真是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可真豁的出去!” 赵萱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就躺在住所的床上,小岭坐在床边,见她醒来,急忙问道:“大夫已经瞧过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赵萱这才虚弱地问了句:“我胳膊还在吗?” “要不是大师兄临时收了劲道,胳膊早没了,弄不好连人也没了!大师兄跟你比起来。还是你够狠!” 赵萱强撑起身子,问道:“明天还有最后一场,对手是谁?” “我能跟你说没有对手了吗?你得了第一名!” “为什么?” “大师兄昨天下午已经约战过那组获胜者,说是如果那人输了就没必要跟你比了,胜不了大师兄,就更胜不了战胜大师兄的黄女侠,当然,最终没悬念,那人输了。” 第35章 天下第一可怜刀 天道盟正堂。 胡峻峰恭恭敬敬地把斩邪刀放在刀架上,站在一旁的胡一霸问道:“这就要走?” 胡峻峰点点头:“本来我用斩邪刀使出斩邪刀法,即使赢了也觉得胜之不武,可还是输了……” “那是你心不够狠!” 胡峻峰沉思道:“侄儿觉得不全是这样,侄儿想找出黄女侠悍不畏死的根本所在,能有像她那样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意志,其中定然有所缘由,不是一个狠字便能概括的。侄儿不想来日继承了天道盟,便整日被盟中琐事所扰,侄儿这就与伯父拜别,下山历练,相信必有所获!” 胡峻峰向胡一霸深深施了一礼,便毅然转身离开。 赵萱在盟中大夫再次换药时,让大夫帮忙在伤口上涂抹小医仙赠送的药膏,效果竟然出奇得好,到第五日伤口便已结痂,只是当初被刀刃劈开的断骨处仍被夹板固定,不能有丝毫动作。 但赵萱想到骄阳峪里大家还等着粮食和草药救命,而自己离开也已一月有余,实在放心不下,便向胡一霸辞行,顺便拿到奖品斩邪刀。 胡一霸倒也爽快,立刻设宴为赵萱饯行。 席间还未离开天道盟的众位江湖义士纷纷向赵萱道贺,胡一霸当场就把斩邪刀交给赵萱,赵萱单手接刀,根本握不住,只好以刀撑地,甚感狼狈。 胡一霸笑道:“少年英雄,老夫佩服,希望黄少侠日后携此刀行走江湖,不要忘记匡扶正义,锄强扶弱,才不枉斩邪刀的威名!” 赵萱答道:“黄花菜必不负盟主所托!只是,盟主可不可以借小女一辆马车?” “不光要借你马车,再给你派几个人手,送少侠回去便是。” “不用不用!只需一辆马车即可!” “好说好说,黄少侠请坐!”胡一霸爽朗道,“咱们先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 那夜天道盟大摆宴席,赵萱却一直没见到小岭出现,正欲询问,只听胡一霸问自己:“不知黄少侠师出何门?” “无门无派。” “那黄少侠可想过入我天道盟,待遇级别什么都好商量。” “有钱赚?” 胡一霸哈哈大笑,有心笼络赵萱,低声道:“黄少侠看来对我天道盟知之甚少,不说这乾坤大陆,就说这夏国,天道盟统领武林各派,就算是再大的人物想要在江湖上办点不可告人的私事,只有也只能委托我天道盟,为此不惜重金。黄少侠可明白?” “还有这等好事?” 胡一霸看了看周遭,招手把赵萱带到无人的偏厅,这才附耳对赵萱道: “我就随便给你举个例子,十年前的太子使团遇袭案,如今被通缉的赵小曼和赵萱师徒仍下落不明,这十年来一直有个神秘人物秘密委托我天道盟代为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为此不惜每年出这个数!” 胡一霸朝赵萱伸出一个巴掌,赵萱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十年来自己和师父明面上被官府通缉,私底下竟然还有人在秘密找寻她们师徒俩,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就是当年使团遇袭案的幕后真凶? 想到这儿,一股非常不安的感觉涌上赵萱的心头,她故作镇定,问道:“官府不是一直在通缉吗?怎么还会有人委托天道盟?” “五百两白银!”胡一把收回巴掌,“官府有官府的道,天道盟有天道盟的眼线!不过我倒是不希望很快找到这师徒俩,每年白赚这么多银子,多划算!怎么样?黄少侠考虑考虑,有活儿接,跑跑腿而已,绝对亏不了你!” 赵萱敷衍着小小:“要真是这样,那我考虑考虑。” 酒宴还没散,赵萱就借故伤势还未痊愈,提前离席,胡一霸随即派两名弟子把斩邪刀抬到了赵萱住处,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赵萱在斩邪刀和七坛子常香聚中很快选择了斩邪刀。 就在她用衣物把斩邪刀严严实实包裹好,正想办法把刀绑在背上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悄声喊道:“黄女侠,我是小岭,快开门!” 赵萱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把包裹好的斩邪刀藏入床底,这才打开门,就见小岭脸上带伤,抽抽搭搭地站在门口。 赵萱一把就把小岭拽进房间,关上门,这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晚上都没见到你人!你这是被谁打了?” “我今天就因为……就因为起晚了一小会,没及时给盟主端洗脸水,就被盟主痛揍了一顿,关进了小黑屋……” 小岭说着背对着赵萱,撩开后背的衣服,果然脊背上有几道已见血迹的鞭痕。 “黄女侠,我知道你早晚要离开天道盟,无论你以后去哪儿,带上我吧,就算是救救我……再这样下去我会被盟主打死的!” 赵萱立刻答应了:“行!我带你走,今夜就走!能偷偷搞辆马车吗?要神不知鬼不觉!” “那简直太容易了,我有个好朋友就是管马厩的!” 赵萱有点担心:“那他要是给咱们找了辆马车,咱们走了,他会不会受罚?” “这您放心,是我偷的,与他无关!” 赵萱这才放心:“那就好!咱们把斩邪刀还有那七坛子酒全带上!” “好嘞!都听您的!” 第二天一早,赵萱和小岭就已经驾着马车驶进了锦阳城。 锦阳城位于夏、越两国交界处,西边毗邻塔干沙漠,穿过锦阳城一路向东便是丰城,再向东即可到达秀月山进入骄阳峪。 驾车的小岭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看到旁边有家卖早点的摊位,便停下马车,跳下车买了四个包子,这才回到车上,掀开车帘,见赵萱正坐着闭目养神,小岭伸手摸了摸地上的斩邪刀,赵萱就睁开了眼睛。 小岭忙道:“这刀我都拿不动,黄女侠真是好功夫!过不了多久您就会跟这斩邪刀一样扬名天下!到时候您可要罩着小人啊!来!吃个包子!” 赵萱看了眼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斩邪刀,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撩开车帘看向街道上,一个个店铺纷纷开门营业,一家门脸豪奢,招牌写着“保安当”的当铺映入眼帘,赵萱把包子整个塞进嘴里,对小岭道:“快吃,吃完干活!” 小岭边吃包子边问:“干活?干什么活?” “当刀。” “什么?” “我有伤在身一个人拿不动,你跟我一起,去把这刀当了,肯定能当个好价钱!” 小岭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嘴里的半个包子也掉在了地上,哀嚎着:“不要啊女侠!求求你了!这斩邪刀可是天道盟的至宝!盟主要是知道你把刀给当了,不跟你玩命才怪!” “我当然知道是至宝,要不我干嘛豁出命赢回来?赢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天道盟能奈我何?就是去天下说理,我也不怕!” 而此时天道盟内,胡一霸吃完早饭,才听弟子禀报,黄花菜已于昨晚带着斩邪刀不知去向。 胡一霸闻言忽然冷笑了起来:“不知抬举的小娃娃!就凭你也能顺利出得了这锦阳城地界?!传出话去,黄花菜已经携斩邪刀离开了天道盟,无论谁从黄花菜手里抢到了斩邪刀,你们都给我把人盯好,本盟主会亲自出马,夺回斩邪刀!” 第36章 秘密交易 骄阳峪中。 郝熊和小医仙默默地用手培起一座新坟。 郝熊擦了把眼泪:“我爹我娘还有我妹妹,都没挺得住到此处落脚,半路上就都饿死了……可就算活着到了骄阳峪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会饿死,要不就是病死?” 小医仙唏嘘道:“我已经尽力了……” “我没有怪你,只怪自己没本事搞到银子,黄花菜又不让咱下山劫富济贫,你说黄花菜会不会真的输惨了不敢回来?或是真把命丢了?那咱们可惨了,好多人都好几天没吃的了,草药也马上就用完了……骄阳峪真的就这么没了吗?” 小医仙也忧心忡忡,望着郝熊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一切听天由命吧!” 这时一个年轻姑娘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好消息好消息!我去富城卖鞋样,听说黄女侠在天道盟比武大赛上力克群雄!拔得头筹!喜获天下至宝斩邪刀!” 小医仙微笑道:“春兰,你这消息可太及时了!我们大家有救了!” 郝熊却皱着眉头:“可她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自己拿着宝刀跑了?也是,要是再能卖个好价钱,谁愿意回咱这儿当散财童子?” 小医仙仍淡淡的:“如果真是这样,也是她应得的,她如果真的回来帮大家,我们应该感恩。” 秋风瑟瑟,落叶随风飘落,在通往富城的小路上,人烟稀少,只见一个中年汉子赶着一辆牛车正缓缓行驶。 车上仰面躺着两个村姑,其中一个村姑嘴里叼着一片落叶,悠然自得地翘着腿,哼着小曲儿。 另一个村姑非常不满:“你这调儿都跑阎王爷那儿去了!” 哼歌的村姑吐掉枯叶,凶巴巴道:“我哼歌碍着你什么事了?不过,你这化妆的手艺还真像那么回事,说实话,跟谁学的?” 这俩村姑便是赵萱和男扮女装的小岭。 “我娘……”小岭有些悲伤道,“我娘活着的时候可臭美了,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耳濡目染,我自然也学了几手。” “你也是没娘的孩子呀!” “你娘也死了?” “不知道,我是被我师父捡来的……”赵萱轻声笑着,“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咱们这次可是赚大发了,没想到那刀那么值钱,加上卖了的酒钱,咱现在包包里有一百两黄金,八十两白银!等到了骄阳峪你就跟着我混吧,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岭提了个建议:“要不咱就在富城落脚得了,这么多钱足够逍遥自在过些日子,何必去蹚骄阳峪的浑水?” “也是,两个人痛快花个三五年不成问题,一百多号人又是吃喝又是治病的,也就够撑个两个来月吧。” 小岭心怀憧憬,喃喃道:“你明白就好,不枉我一番苦心! 但在心里,小岭却暗叹一声:爹啊,对不住了……” 胡一霸此时正怒火中烧,已经整整五天了,不仅斩邪刀没个下落,连黄花菜的人影都没找到,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已经派人去打听骄阳峪的具体地址,但因这个门派刚成立不久,又实在太小,手下人竟然一时间摸不到头绪,胡一霸只好按捺住性子耐心等待,黄花菜只要还活着在这乾坤大陆上,早晚有一天会被天道盟找到。 胡一霸刚给属下吩咐下任务,就见儿子的贴身小厮有些惶恐地走进来,施礼道:“盟主,少爷已经闭关练功五天了,小人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万一走火入魔……” “入什么魔?!这小子好不容易能守住心境,好好给我练功,就是闭关一个月也别打扰他,我胡家内功讲究天人合一,一两个月饿不死他!!” “是是是!那小人退下了!” 胡一霸欣慰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看来还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跑歪门邪道上溜达一圈,最终还不是要乖乖听老子的话!” 胡一霸沾沾自喜,他此时是万万没想到,他唯一的儿子,跟着赢走斩邪刀的黄花菜,早已经远走高飞…… 入夜,锦阳城保安当当铺密室中,当铺老板正围着桌子上那把斩邪刀转圈仔细看着,边看边颔首微笑,颇为自得。 正在此时,密室的门开了,一个精瘦的老头悄悄走了进来,又把密室的门关上。 老板问:“钱先生,联系得怎么样?” 钱先生急忙道:“幸不辱命,老身已亲自前往越国,联系好了一家古董商,只要我们能把这把刀秘密带进越国境内交付于他,他便出五百两黄金!” 当铺老板击掌道:“这次还真是赌对了,这刀在夏国根本无法出手,在越国却是抢手货!” 钱先生心有余悸:“还好那姑娘是死当,不要当票还能再多得二两银子,竟允了!连当票都不要,这下什么证据都没有,否则让天道盟知晓此事,我们是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连命都丢了!” 当铺老板义正言辞:“正当交易做买卖,她当刀我们给钱,天经地义!!咱们又不知这就是斩邪刀,更不知那姑娘就是什么比武大赛头名的黄花菜,天道盟还能吃了咱们?到时候装傻还不会?!” 钱先生忧心道:“好在现在一切顺利,真是天助我也!这都第三个灾年了,收的全是破衣烂衫,这次总算捡到个宝贝!” 当铺老板也叹息了一声:“要不是朝廷不遗余力到各县赈灾,这流民会越来越多,早晚闹出大事啊!” 都城栎阳。齐澜殿中。 顾章华和侍书正在往包袱里收拾衣物,肖爱月趁顾章华不备,悄悄地把包袱抱起来,塞到了床底下,侍书只能当没看见。 顾章华拿着件换洗睡衣走过来,见床上的包袱不见了,立刻看向肖爱月,无奈道:“娘,每次我出门,您都要跟我玩这藏包袱的游戏,您不觉得腻吗?” 肖爱月拉着顾章华的胳膊,跟儿子撒娇:“就不能不去吗?前几天刚从锦阳城施粥回来,现在又要去富城,你不觉得累吗?” “娘!二皇兄亲自到各地赈灾,三个月了一次都没回来过,眼见马上都要大婚了,都顾不上,我比起二皇兄来差远了,不过是设个粥棚天天看着点,有什么累的?” “你就知道说你二皇兄,你怎么不跟你三皇兄学学,天天潇洒风流娇妻美妾……” 顾章华立刻跟他娘讲道理。 “三皇兄只有妾哪儿有妻?父皇早下旨了,真王府正妃必须是名门淑女,再说了,就算学,我也更应该向太子哥哥学,当年他就教导过我要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为理想,我一想到太子哥哥就……” 顾章华刚说到这儿,肖爱月立刻使劲地跺了下脚,大声称赞。 “好!小五好样的!去!该去!娘举双手还有双脚全力支持!娘箱子里还有好多陛下这些年来赏赐的珠宝首饰,娘一会就让青娥全都给你包起来,你带出宫去全换成现钱!到富城多多买米!一定要好好施粥!” 顾章华弱弱地问了句:“父皇赏赐的……全拿去卖了?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赏赐给娘的就是娘的!只要小五开开心心,娘就开心!” 顾章华上前一把抱住了肖爱月:“太好了娘!等孩儿这次回来一定好好陪陪娘!” 肖爱月也轻轻拍着顾章华的背,嗔怪道:“要不是被你父皇禁足在这齐澜殿里,娘真的想陪你一起去!” 青娥在一旁悄悄地直擦冷汗,好在淑妃娘娘为了避免五皇子犯病,这次改了套路,否则她在这宫里真没脸见人了,简直成了个见一个爱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女! 青娥在心里叹息道,什么时候能换个主子伺候啊,她真的都快被淑妃娘娘折磨成神经病了! 第37章 得胜归来 郝熊这两天又亲手埋了三个感染瘟疫无药医治的流民,从天天站在谷口望眼欲穿到现在心灰意冷,郝熊已经认定黄花菜早已忘了还有骄阳峪这么个地方,只有小医仙仍相信黄花菜会回来,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完全出于直觉。 这天郝熊陪着小医仙在山中采药。 郝熊叹了口气:“小医仙,没办法了,再过两天,最多两天,我就带着没染病还能动的下山了,就算在城里沿街乞讨,也比现在干坐着等死强!到时候你也走吧!在城里开个诊所也能赚点钱,起码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那你会死的!都怪我,知人知面不知心,黄花菜就是个江湖小混混,什么女侠?狗屁!” 小医仙只是淡淡地看了眼郝熊。 “我不像你,我从没把希望寄托在黄花菜一个人身上,她不回来就不回来,我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两人直到精疲力竭才回到骄阳峪,刚一进谷口就见众人聚在一起一片欢呼声。 郝熊疑惑地扒开众人走上前,只见黄花菜一只手上捧着俩金元宝,见到郝熊就急忙拉住他。 “郝熊,你可算回来了,赶紧的,这里的人你最熟,都谁最靠谱,又能干又机灵,马上下山去富城买粮!元宝管够!” 在看到赵萱的那一刻,郝熊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怔怔地看着赵萱肩膀上缠着的绷带,说不出话来。 “发什么呆?!说你呢!” 赵萱抬腿就踹了郝熊一脚。 郝熊没躲,而是默默地跪在了赵萱面前。 赵萱奇怪地看着郝熊:“跪什么跪?!找死啊,赶紧干活去!都饿着呢!” “是我郝熊有眼不识泰山!今后必以姐姐马首是瞻,叫我干啥我就干啥,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只要……” 赵萱哈哈大笑起来:“行了!废什么话?我现在让你带人去富城买粮,赶紧给我起来!” 郝熊没起来,其他人却跪下黑压压一片。 “你们……”赵萱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好了,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以后我就是骄阳峪大当家!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大家都是一家人,都起来吧。” 直到郝熊点好人马前往富城,赵萱才见小医仙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就有些心虚。 “我不是没给你买药材,我是不知道该买啥,这不回来就是想让你列个单子,找几个平时帮你搭把手,又懂点药理的进城购药,你可别误会我!” “你跟我进来!” 小医仙喊完赵萱,又叫正忙着收拾院子的春兰一起进屋。 小医仙住的茅草屋只有一张仍是用茅草铺成的床,连张案几都没有,地上零零散散地堆着各种药草。 小医仙一进屋就打开地上的药箱,对春兰下命令:“把她上衣脱了!” 赵萱立刻缩了缩肩膀:“多冷啊!” “你还知道冷?那你知不知道疼?!”小医仙转身怒视赵萱,“你胳膊不想要了是不是,不想要我现在马上帮你截肢!!” “我……我涂了你给的药膏,觉得好多了……” “自欺欺人!春兰,快给她脱!” “行行行,我自己脱!郝熊不是说你对待病人特温柔嘛!” “你自己脱得了吗?” “也是……” 小医仙取下赵萱肩膀上的夹板,就又气哼哼嘟囔了句。 “这绑得什么狗屁玩意?还敢自称大夫,我看天道盟以后就改名叫瞎糊弄盟算了!” 赵萱紧紧闭嘴,不敢笑更不敢随便说话,她已经意识到温温柔柔的小医仙只要是一跟医术沾边,绝对是霸气十足!不容置喙! 赵萱一直没把自己的伤当回事,不是不介意,而是一直在天道盟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又担心当刀的事被天道盟发觉追上来,还忧心骄阳峪的情况会不会越来越糟糕。 直到回到骄阳峪,赵萱这才放松心神,被小医仙这么一吼,还真觉得肩膀钻心地疼,但她强忍着,更不敢去看肩膀上的伤。 这时就听小医仙柔声道:“花花最乖了,姐姐知道花花疼,忍一下下就好,等姐姐帮花花把断骨上的腐肉去掉,上了药,再缝合上伤口,就没事了,疼吗?姐姐帮你吹吹……” 赵萱真得很疼,但当她见识了小医仙对病人真正的温柔时,再疼也不好意思喊出声,直到小医仙跟她说了声:“好了,把衣服穿上吧。” 赵萱这才看到小医仙满额头的汗,却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着,对她说:“花花,你真了不起,我给那么多人看过病,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子!” 赵萱也擦了把头上的汗:“快别叫我花花了,我爹叫我菜菜我还能勉强接受,你这么一喊什么花花花花,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小医仙笑着和春兰一起帮赵萱穿上上衣,两人都不禁看着赵萱的左手小臂,同时“咦”了一声。 赵萱下意识地用右手掌遮住蝴蝶胎记:“娘胎里带的,没什么可看的……” 春兰有些失落:“你这胎记长得多好看,我的在脸上,也没这么漂亮。” 赵萱这才看到春兰的右脸颊有块指甲盖大的深红色胎记。 小医仙笃定道:“没关系,回头我帮你调制一份药膏,虽然不能完全淡去,但能浅不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谢谢小医仙!” 赵萱也不禁咋舌:“小医仙,我看你是医学全才啊!” 小医仙也不谦虚:“算是吧,我还在努力。” 一个月后,骄阳峪的瘟疫终于在小医仙的努力和药材充足的情况下,得到了完全的控制,但赵萱当刀换来的钱也见底了。 这天晚上,大家忙碌了一天,再次聚在篝火前享受难得的轻松时刻。 小岭已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跟大家相处甚欢,此时正在给大家表演歌舞。 只见小岭舒展着双臂转了个圈,声音婉转动听,唱道:“锦绣一城春水绕,庭院笙歌,行乐多年少。着意来开孤客抱……” “停!停停!” “怎么了大当家?是跳得难看还是唱得难听!” “都不是!”赵萱看向大家,“你们大家都各有什么擅长的本事,跟我说说,像小岭,他就擅长唱歌跳舞!” 郝熊首先站出来:“小医仙当然擅长治病救人,我擅长种地,也喜欢种地,看着地上长出了庄稼,绿油油的,心里可美了!” “我喜欢刺绣。” “我会做饭,这些天大家的饭都是我做的!” “我喜欢打听八卦,什么张家长李家短,”春兰突然兴奋道,“对了,我打听到二皇子诚王殿下顾建成下月初八大婚,新娘子是御史大夫马保国的六姑娘马真真!这算不算本事?!” 大家起哄:“不算不算……” 赵萱喃喃着:“马真真吗?竟然是她,也就应该是她……” 郝熊问:“姐,你说什么呢?” 赵萱看向大家:“春兰这当然算本事,无人能及的本事!我现在想到了一个办法,骄阳峪是大家伙的家,大家都应该各自出力,凭本事赚钱养家!除了老弱病残,咱骄阳峪不养吃白饭的!” 大家纷纷道:“大当家你说,我们都听你的!” 第38章 赚钱养家 赵萱看向周围热切的人群,在心里又盘算了盘算,这才开口。 “夏和做饭好吃,进城当个厨子应该没问题,就算当不了厨子,当个伙计也能赚钱,秋菊就带着其他擅长刺绣的姑娘大妈们搞个小小的绣坊,最好跟城里绣坊搞好关系……” 说到这儿,赵萱看向春兰,春兰正跃跃欲试,举着手。 赵萱点了点头:“好!跟城里绣坊拉关系这事,就归你!” 赵萱又看向大家:“郝熊,你带着几个兄弟在谷中开荒种地,看能种什么种什么,总之一句话,能离谷外出进城打工的都去打工,留在谷中的也都给自己找点事干,每月初十外出打工的兄弟姐妹回来跟秋菊报账,能拿出多少银子看你们自己,我们大家伙一定要齐心协力,自食其力,好好把我们骄阳峪建设好,给大家伙一个温暖的家!” 大家一听,纷纷鼓掌,郝熊凑近赵萱。 “姐,你这办法好但需要时间,现在谷中就已经没多少粮食了,也就够三五天的,我听说五皇子亲自来富城施粥,你看我们大家伙是不是先去城里搞点粥喝,一解燃眉之急?” “小五……” 赵萱再次喊起这个名字,恍若隔世,他一定长高了吧,会不会还是小时候憨憨的样子?他还会记得她这个萱姐姐吗? 郝熊见赵萱愣神:“姐!姐你想什么呢?我这个办法能不能行得通?” 赵萱收拢心神,看向郝熊。 “我看你不只会种地,脑袋瓜子也灵得很!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进城。” “那太好了,说不定还能多搞点粥带回来,谷里还二十多人床上躺着起不来呢。” 赵萱想的却是,如果能远远地看一眼小五,也好。 此时越国都城楚阳,将军府门前灯火通明,大将军梁长平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各位贵客。 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徐徐而来,梁长平急忙走下台阶,迎候马车。 马车停下,九皇子田商先下了马车,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守候,太子田原这才缓缓走下马车。 以梁长平为首,众人急忙向田原施礼,齐声高呼:“恭迎太子殿下!” 田原已过而立之年,二十多年的太子生涯已令他冷峻而沉稳,喜怒不形于色。 但他见到梁长平还是微微一笑,伸手托起梁长平。 “大将军免礼,不知大将军有何喜事,如此兴师动众,整个朝堂一大半都被将军请来了吧?” 梁长平微微一笑:“殿下请,臣先带殿下去看一件宝物!” 将军府后堂。 一条几案上有一件被一块大红绸盖住的物品,梁长平在前,田原与田商随后,梁长平走到红绸前,大手一挥,用力一把掀开红绸,斩邪刀霍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殿下请看!” 田原正自疑惑,田商已经惊叫:“斩邪刀!” 梁长平非常感慨,一手拿起斩邪刀,挥了挥。 “十九年前丰城大战,胡一刀就是凭借此刀才死守丰城,杀我军将士不计其数!微臣也差点命丧此刀之下,实乃平生大耻!若不是秦韶及时救援,微臣必与胡一刀决一死战!如今斩邪刀阴差阳错竟然成为臣手中玩物!臣就是要昭告天下,一血当年之辱!臣就是要让乾坤大陆,特别是夏国上上下下都知道此事,当年夏国忠勇之将的佩刀,如今竟然落入当年仇敌之手,想来就觉得痛快!” 梁长平说罢,哈哈大笑。 田商笑道:“将军英明。” 田原却皱了皱眉:“恐此事于两国邦交不利。” 梁长平不屑:“臣不偷不抢,乃是从古董商手里,正规途径重金购得此刀,听闻还是夏国自己人亲手当掉换钱,又秘密与我越国商人接洽,夏国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 胡一霸几乎是在梁长平大宴宾客,炫耀斩邪刀的第二天便得到了风声。 他开始根本不相信黄花菜那个小丫头会胆大包天到把斩邪刀给卖了,还卖给了越国将军梁长平,他兄长当年的死对头。 但接下来更确实的消息陆续传回,胡一霸这才勉强相信黄花菜不仅胆大包天,而且压根没把天道盟放在眼里。 此时胡一霸正在正堂,详细询问心腹武立。 “能确定吗?黄花菜在秀月山的骄阳峪?” “盟主明鉴,属下派出的人已回报,的确如此,而且属下打探到黄花菜一离开天道盟就到锦阳城保安当铺当了斩邪刀,还是死当!但当铺上下并不知斩邪刀威名,只是当一把绝世宝刀出的价,后按照规矩处理死当物品,辗转才落入梁长平手中。” 胡一霸拍案而起,两脚踩着的青石地板顿时裂开几道裂缝。 “盟主息怒,不如让属下带人这就赶往骄阳峪,把黄花菜抓回来任凭盟主发落!” 胡一霸冷笑:“那就太便宜她了!而且对付这么一个小丫头,我天道盟亲自出手会落了威名,岂不是令天下人笑话!” 武立忙问:“那盟主您的意思是……” 胡一霸道:“一定要让黄花菜生不如死!连带她那个什么骄阳峪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这样,一方面,立刻派人想办法跟梁长平接触,设法换回或者高价购回斩邪刀,即使万金也,在所不惜!另一方面,你马上从江湖上找些财迷心窍见利忘义之人,二三十人足够,我有大用!” “是让他们秘密把黄花菜抓回来?” 胡一霸摇了摇头:“不!抓她,是小看了我天道盟!你召集够人手后让他们秘密前往秀月山骄阳峪附近待命,一切听我指令!” “是,盟主!” 此时,顾章华已经命人在富城最繁华的地带设立了粥棚,两日来已有不少流民闻讯涌入富城,前来讨口饭吃。 顾章华又拿出自己全部积蓄与他娘给他的金银首饰,购买了白面,全部做成大白馒头,尽量做到人手一个。 这日顾章华不顾侍书和属下劝阻,站在粥锅前亲自给百姓盛粥。 赵萱和郝熊、小岭等人跟随着排队等待施粥的队伍慢慢向前挪动。 赵萱远远地就看到了顾章华,已不似幼年胖嘟嘟的样子,身子看着瘦弱,但仍温润如玉,朝每个百姓都温柔而真诚地微笑着,如果面前是小孩子的话,他还会伸手摸一摸小孩子的头,说上两句话。 赵萱听不清顾章华到底说的是什么,但她能看到每个孩子离开时都快乐开心的样子,她也能看到顾章华眼中流露出的悲悯之色。 离顾章华越来越近了,赵萱的喉头有些发紧,眼中溢满了泪水,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呼唤着:小五,小五…… 第39章 相逢不知曾相识 顾章华刚给一位老人家盛了粥,递给老人家一个馒头,就见老人家身后一个年轻姑娘手里端着一只空碗,衣衫褴褛,脸上脏污看不清样貌,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正怔怔地望着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便心下叹了口气,有些心疼。 顾章华俯身柔声问道:“姑娘,饿了吧?把碗递给我。” 赵萱终于这么近地见到了她的小五,她望着顾章华的眉眼。 十年了,他们终于见面了,当年她听说五皇子终于病情好转渐渐痊愈,她的心中便对小五充满了深深地思念,她的师父死了,她的爷爷也死了,曾经的家没了,除了黄硕可以依靠,在这世上,小五不仅仅是她幼年的伙伴,更是她仅有的唯一的亲人。 赵萱仰望着顾章华,默默想着,他仍是夏国高高在上的五皇子殿下,她却不再是人人疼爱的武威镖局小小姐,更不是受人敬仰的户部尚书的孙女,她是夏国整整通缉了十年的在逃犯! 赵萱这才明白,从十年前的那个黄昏使团遇袭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是他的萱姐姐,他也不再是她的小五。 跟在赵萱身后的郝熊见赵萱盯着五皇子目不转睛,急忙悄悄用手拉了拉赵萱的衣服。 “姐,五皇子是长得挺俊,那你也别跟个花痴似的,吃饭要紧!” 顾章华见赵萱不说话,猜测着。 “姑娘可是饿得没力气了?我让侍卫带你去旁边歇一歇可好?你先吃口馒头。” 顾章华说着拿起一个馒头塞到赵萱手里,赵萱这才回过神来。 她低头咬了口馒头,真好吃,是她这十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赵萱神色复杂地望着顾章华,轻声说了句:“谢谢殿下……” “不用谢,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就在此时,郝熊忽然冲到顾章华面前,小岭也跟了过去,两人突然间便放声大哭。 郝熊可怜巴巴地看着顾章华。 “殿下!您来施粥我们大家实在是感激不尽……但……但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无法前来跟殿下讨口粥喝……还……还有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娃儿……求殿下给我们施舍点米吧,一点点就好,我们好回家熬粥给他们喝,才能不饿死啊!殿下!” 小岭也哭喊着:“我家也是……我娘我爹还有我姐都病重在床……也无法亲自前来,一碗粥带回家也不够一家人喝,求求殿下可怜可怜我们,给点米吧!” 赵萱暗自腹诽这两人的演技真是一个赛过一个,但却更担心顾章华要是因此心生怜悯开了送米的口子,其他流民一旦效仿,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时只听顾章华说道:“我知道你们的难处……” 排队中的流民果然纷纷涌上前,各自诉说着自己的苦楚,赵萱就有些替顾章华着急,真想一脚把郝熊踹翻在地。 顾章华轻轻朝大家摆了摆手。 “这几天我会尽量让属下把粥熬得稠些,但就算是给大家分点米也只能解一时之需,况且我的确是要顾及大多数百姓,所以个别人的请求恕我无法满足。” 郝熊正要再次哭诉,赵萱走过去把郝熊拎起来。 “差不多得了!别为难殿下!” 这时只听顾章华又说道:“诚王殿下已经在紧急调集附近州县可供赈灾的粮食,熬过这两天大家就能分到米粮,府衙现在也正在抓紧盖简易房,到时候大家就可以吃饱穿暖,大家再等等!” 说到这儿,顾章华回头喊:“侍书!把我今天的午饭拿过来!还有你的!” 侍书愣了一下,赶紧跑进后屋,很快便端来两碗白米饭,白米饭上放着几根咸菜。 顾章华接过饭碗递给郝熊和小岭各一碗。 “你们先带回去给家人吃……” “这……” “拿着!” 顾章华分别把饭碗放到两人手里,站起身,朝向粥棚前的流民。 “从现在开始,我和我的侍卫队,包括在粥棚帮忙的各位官差,一日三餐都会和大家伙一起喝粥,我们每天定量的饭食会提供给那些真正有困难需要帮助的百姓,虽然不能每家每户都照顾到,但我们会尽力而为!” 围在粥棚前的百姓都欢呼起来,大家纷纷再次按顺序排好队,不禁都在夸五皇子人真好。 赵萱听在耳中倍感骄傲,但又开始担心顾章华天天喝粥身子会受不了,转头狠狠地瞪了眼郝熊。 郝熊看着自己手里的饭碗,讪讪道:“大当家,六婶、吴伯、小石头真是病得起不了床……” “我知道,咱们尽量还是自食其力吧,赚钱养家!” 赵萱说完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顾章华的喊声:“姑娘,请留步。” 赵萱心中一惊,难道顾章华认出自己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承认自己就是赵萱,还是否认自己的身份?她又该怎么跟小五解释这么多年隐匿在河沿村的缘由?如果她告诉小五当年使团遇袭案另有凶手,小五会相信她吗? 正在赵萱犹豫不决是否要停下脚步,却听身后顾章华问了句。 “我只是想问问姑娘可否有栖身之处?” 赵萱闻言心中很是,果然还是成了陌路人。 “我与这几个兄弟都是流落到骄阳峪的流民,有茅草屋暂且还可遮风挡雨,谢殿下关心。” “那……姑娘慢走。” 顾章华默默看着赵萱的身影远去。 侍书在一旁发愁。 “殿下,她肯定不会是您的萱姐姐,您不能老是一见到年龄相仿的姑娘,就怀疑是萱姐姐,我都跟着难为情。” “都说女大十八变,也许萱姐姐现在变得连我见到都认不出来了,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到底和赵姨在什么地方?如何生活?但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刚才这个姑娘,这次不一样,怎么说呢,总给我一种亲切感。” “殿下,我看您见谁都觉得亲,施个粥都快成活菩萨了。” “不许胡说,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活菩萨,自从太子哥哥走了以后,皇后娘娘就开始参禅礼佛,把自己的吃喝用度都省下来造福一方百姓了,我要和皇后娘娘比可差远了。” “是是,殿下责怪得对。” 顾章华喃喃着:“真是奇怪,我怎么就觉得跟那姑娘似曾相识呢?” 第40章 毒箭 这日夜里,肖爱月做了个奇怪的噩梦。 梦中一只硕大色彩斑斓的人面魔蝶突然抓起地上粥棚中的顾章华,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朝着天边振翅飞去。 顾章华面色惊恐手脚乱舞,朝着她喊着。 “娘!娘救我啊!娘!” 肖爱月猛然间惊醒,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捂着心口喘个不停。 青娥闻声赶了过来,点燃桌边的台灯。 “娘娘!你这是?又做噩梦了?每当五皇子殿下出行,你每夜不是失眠就是噩梦连连,这可怎么办好?” “这次不一样,”肖爱月心有余悸地看向青娥,“一只呲着獠牙非常诡异的人面蝴蝶把小五抓走了,我好像知道那是谁的脸,可一醒来就忘了……” 青娥急忙替肖爱月抚摸了几下后背,有些害怕。 “娘娘不要想了,五皇子殿下宅心仁厚,遇到再危险的事也肯定能逢凶化吉!” 肖爱月一把抓住青娥的手。 “你也感觉到小五会遇到危险?” “娘娘……”青娥斟酌着措辞,“奴婢没有这种感觉,只是担心殿下回来后见娘娘憔悴不堪又要伤心了……” 肖爱月叹了口气,缓缓躺下,青娥正准备吹灭灯火,肖爱月又突然惊叫坐起。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那张人面是谁了!” “娘娘,是……是……到底是谁?” 青娥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脸色在灯火的映照下反而更加苍白。 “又忘了……” 青娥在心里哀叹,她好想换个主子伺候啊!心累!! 赵萱回到骄阳峪,就急忙来找小医仙,见小医仙正在给一名病人诊治,便静静地守候在一旁。 小医仙忙完了,赵萱帮小医仙背起药箱,两人朝茅草屋外走去 赵萱这才说明来意:“小医仙,把你预防和治疗瘟疫的汤药药方给我一份。” 小医仙看了赵萱一眼,从怀中拿出几张药方,从中拿出两份,递给赵萱。 “你就不问问我要药方干什么?” “还用问?想必是去了富城一趟,想救那里的灾民。” “你真懂我!” 当天下午,顾章华就收到两张来自骄阳峪大当家派人送来的药方,那个自称小岭的少年是这么对顾章华说的: “我们大当家说五皇子心地善良又肯为老百姓着想,特命小人送来这两张药方,一张预防瘟疫,一张治疗瘟疫,皆是我们‘骄阳峪’的独家秘方,五皇子自可去城中找大夫验证,如若无误,还恳请五皇子能按照药方广为配置汤药,定能解城中灾民瘟疫之苦。” 顾章华接过药方:“替我谢谢你们大当家的!” 小岭咧嘴笑:“不谢,来而不往非礼也!” 顾章华低头细看药方,再一抬头,小岭已经钻进人群不见了。 顾章华想,有这样古道热肠的大当家,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小少年,那个姑娘和骄阳峪中的灾民应该会越过越好吧。 第二天一早,小岭就向赵萱辞行。 赵萱问道:“想好去哪儿了吗?” “我想去京城闯荡一番,听说京城里有很多歌舞坊,能在坊中登台表演的全都技艺超群,就是……” 赵萱拍着小岭的肩膀。 “就是人家全是女子,你却是个男子,有些觉得难堪,也怕人家看不上你,对吧?” 小岭神色惶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赵萱就笑了,鼓励道:“既然早有决定,你又喜欢歌舞,怕什么!就算一头撞了南墙也无所谓,再回来就是!‘骄阳峪’永远是你的家!而且你要不去试试,这辈子你能甘心?” “大当家,你……你对我有信心?” “没。” 小岭满怀期望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 “我又不懂你唱的跳的都是些啥,但就觉得很好看也很好听,不如就去京城,让那些懂行的人瞧瞧不就知道了,你首先要对自己有信心!” “大当家,我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赵萱就亲自把小岭送到山下,她的确有些舍不得,小岭可是她从天道盟救回来的。 但当赵萱看到小岭也依依不舍的样子,反而硬起了心肠,揪住小岭的耳朵,凶巴巴地。 “记住你此次出谷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吗?” 小岭哎呦哎呦叫着:“出……出人头地?” “赚钱养家!你要是一年不给本当家的赚个一百两银子回来,小心我揍你!” “行……我记住了……大当家的您快放手,疼啊……” 赵萱这才松开手,把自己兜里仅剩的银子都塞在小岭手中,又替小岭整了整衣服,这才转身朝山上走去。 她听到小岭朝她喊着:“大当家,您就等我好消息吧!我一定会成为骄阳峪头号赚钱高手,京城最闪亮的那颗星!” 夜色中,赵萱独自坐在茅草屋前,望着天上的月亮,她又想师父了,她见过小五了,她知道小五过得很好就放心了,她拿出怀中包裹着的毒箭头,却仍然毫无头绪。 这时小医仙静静地走了过来,在赵萱身边坐下,赵萱本想赶紧收起毒箭头,但想了想,反而把毒箭头递到小医仙面前。 “小医仙,你可知道这箭头上淬得是什么毒?” 小医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 “一时半会我也说不上来,需要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毒一旦进入体内,如不及时解毒,一个时辰之内,中毒之人必死无疑!你这毒箭头哪儿来的?” 赵萱收回毒箭头放在怀中。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等这几天把‘骄阳峪’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也要走了。” “去哪儿?” “想先去趟栎阳,很多事都是从那里开始的,也许会有些线索……” 小医仙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赵萱。 “这世上有很多事,就算我们竭尽所能也无法办到。” “你也许说的对,但不去做怎么知道就不行?” 赵萱的话让小医仙愣了愣神,随即轻声嘱咐。 “那好,你去也行,但最早也要十五天以后再启程,那时你肩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只要不做大的动作就无大碍,我也就不操心了。” 第41章 栽赃陷害 小医仙的话温暖了赵萱的心,赵萱看向小医仙。 “我一直喜欢当别人的姐姐,现在才觉得有你这样一个姐姐,真好。” “姐姐?好久没听到过有人这么喊我了。” 小医仙把手里的一盒药膏递给赵萱,“给春兰配的,顺便也给你配了一盒,你小臂上的胎记……”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平常没人看见,而且……这是我爹我娘留给我的,也许日后有一天我还要凭这块胎记跟他们相认呢!” “这样啊,原来你是个孤儿,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这么小就一个人出来闯荡。” 赵萱怀念着:“我曾有个师父,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小时候过得很快乐,很幸福,但师父很早就故去了,后来我又有个义父,我一直喊他爹,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他也对我很好,是个话痨。” “话痨?” “嗯,可能是因为只有我们父女两个人吧,他觉得孤单,一开始总是跟我讲一些他和我师父一起走镖的事,后来没什么可讲了便开始没话找话,渐渐地就成了习惯,每天不跟我叨叨几句就好像这一天白过了!” “听着挺有意思的,可你不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 赵萱摇了摇头:“说实话,也想也不想,无论是什么原因,还在襁褓中,我就跟亲生父母分开了,自从我懂事起,最疼爱我的人就是我师父,我的所有记忆中,也只有我师父待我好的点点滴滴,没有我亲生父母的任何记忆,我想知道我来自何处,可我不想强求,此生有缘,自会见面,无缘,也就罢了……你呢?” “我爹和我娘都已经不在了,我也是一个人。” 赵萱搂住小医仙的肩膀:“没事,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 小医仙踌躇再三,还是直言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你当的那把斩邪刀现在在越国将军梁长平手里。” 赵萱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听春兰说的,会很麻烦吗?” “麻烦大了!”赵萱咬着牙,“在谁手里都行,就是不能在梁长平手里,这下天道盟是不会放过我的!” 而此时越国楚阳城,梁长平的将军府迎来了第三十三批刺客。 梁长平稳坐在书房中,书房的门敞开着,他看着面前案几上烛光映照下明晃晃的斩邪刀,听着院内不断传来的打斗声,不屑地冷笑着。 很快,打斗声就消失了,一个护卫站在门口禀告:“禀告将军大人,刺客已被属下击退!” “这次来了几个人啊?” “回禀将军,只有一人,但身手不凡,属下……被他伤了有二十余人!最终还是被埋伏在院墙上的弓弩手击退!刺客肩部中箭,属下,还是没能生擒……” “哦?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梁长平伸手轻轻抚摸着斩邪刀的刀背,“可惜啊,夏国!天道盟!任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把斩邪刀抢回去!” 楚阳城中一间普通的民房中,胡峻峰一身黑色夜行衣,正在灯下咬牙拔出肩上的箭头,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快速地在伤口上撒上金疮药,这才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清晨,胡峻峰戴着斗笠正朝城门口走去,忽然听到身边有人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这是要广招天下高手啊!一年百两黄金,这是得多高的高手才有本事赚这么一大笔钱?” “你没这本事别在这儿瞎操心,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太子殿下这是又被哪个兄弟给气着了吧?” “嘘……小声点,皇家的事跟咱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谁当太子不都一样……只要让咱们有吃有喝就行!” 胡峻峰停住脚步,朝人群走去,他凑到人前,才看到墙上贴着一份告示,的确如那些人所说,告示上还盖着越国太子田原的印玺,有个身着官府衙役服饰的人在告示前直打瞌睡。 胡峻峰走上前:“请问,太子府怎么走?” 那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胡峻峰,伸手指了指左边。 “过去三条街,朝右拐,走到头就是,没本事可别去啊,已经打出来好几百号人了,是死是伤各安天命!” 胡峻峰抱了抱拳,向着这人指引的方向走去。 夏国富城知府衙门门口,几个人正在擂鼓喊冤,有人身上还缠着绷带,明显受了伤,百姓们一个个地凑了过来,都好奇地观望着,春兰也在人群中嗑着瓜子看热闹。 一个衙役忙跑出来:“何事擂鼓?” 一人悲愤道:“我们都是行商的商人,昨天路过秀月山下,被骄阳峪的土匪给劫了!那些恶徒不仅抢了我们的货物,还把我们好些人打伤了,求知府大人给我们做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月我们已经被劫了两次了,其他商队也不能幸免!” 其他几个商人也恳求着:“求知府大人做主!” 周围围观的人们闻言喧哗起来,春兰面色大变,悄悄地溜出人群。 赵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斩邪刀一事一直令她惴惴不安。 她当初的本意只是想救骄阳峪众人,万没想到现在斩邪刀阴差阳错竟然落入梁长平之手。 幼年上宫学时,杨留名讲的胡一刀死守丰城的故事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如果一旦胡一霸义愤填膺,她倒可以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就怕会因此牵连到骄阳峪中的人。 赵萱思前想后,决定先离开骄阳峪,但就在她正收拾行李时,郝熊带着春兰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她住的茅草屋。 郝熊大喊:“姐!糟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 郝熊把春兰推到赵萱面前:“春兰你说!” 春兰急切道:“大当家,不知什么人冒充咱骄阳峪的人,这一个月来频繁抢劫路过秀月山山脚的商队,现在那些商人已经告到府衙了!口口声声说是骄阳峪土匪干的!” 赵萱疑惑不解:“平白无故为什么会诬陷咱们?” “不知道啊!” 郝熊忽然看向赵萱,欲言又止。 赵萱喝道:“想到什么就快说!” 郝熊惴惴不安:“我是担心,会不会跟斩邪刀有关,天道盟知道姐姐你把刀当了,气不过,所以派人冒充咱们谷中的人拦路抢劫!” 赵萱思忖着:“不会吧,事都是我干的,有什么事冲我来,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现在除了你、我、小岭、小医仙,现在再加上春兰,斩邪刀的事其他人都不知情,凭什么要连累骄阳峪中所有的人?天道盟怎会如此行事?他们不是自诩替天行道的正义之士吗?” 郝熊摸了摸脑袋:“那还有什么其他原因?谷中现在全都是普通老百姓,能得罪什么大人物,令他们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赵萱决定还是依照计划第二天一早就离开骄阳峪,以防万一自己当了斩邪刀的事让骄阳峪中的所有人背锅。 但睡到半夜,赵萱却突然惊醒,她感觉到周围不远处有几股强烈的杀气,立刻披衣坐起,拿起枕边长剑,一闪身就来到茅草屋外。 第42章 江湖追杀令 骄阳峪中,四处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男人轻微的呼噜声、女人低声哄着孩子入睡的低语声、光秃秃的树枝在夜风中呼啦啦作响…… 赵萱凝神细听着,突然飞身朝左边不远处的一丛野草扑去,就见此时,野草丛中忽然同时飞起两道身影,皆是一身夜行衣,却未蒙面,两人都手持长刀,刀势凌厉,朝着赵萱一左一右围攻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赵萱怒吼一声,挥剑与两人战在一处。 一人道:“鬼谷门饿死鬼!” 另一人道:“哭丧鬼!” 赵萱喝问:“我跟你们有何怨何仇?为何半夜偷袭于我?” 赵萱说着接连刺出数剑,顿时将两人逼得连连后退。 只听饿死鬼突然朝赵萱身后大吼一声: “喂!同道的朋友该现身了吧,我们兄弟俩拿不下这小姑娘,凭你们三人也未必能占得便宜,不如与我兄弟二人联手,赏金平分!” 赵萱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得身后有女子娇笑。 “二鬼还真是鬼得很,我们三人自觉不露马脚,还是被你二人看出来了!” 二鬼也不答话,而是重新稳住阵势,再次朝赵萱冲来。 赵萱身后,两男一女皆是一身劲装,同时从背后攻向赵萱。 赵萱左臂的伤刚好,还不能使出大的动作,这就令她的轻功身法比之以前逊色二分,就见她迅疾跃起,才勉强躲过五人合击,但落地时脚步不稳,连退数步。 几人的打斗声惊醒了骄阳峪中的人,赵萱发现有不少茅草屋中都亮起了微弱的烛光,心头更急,如果她不能迅速击退面前这五人,恐怕就会伤及无辜! 这时那女子忽然看向赵萱。 “天道盟的赏金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 “天道盟?天道盟为何要你们来杀我?” 哭丧鬼见自己人多,已胜券在握,便开口解释: “黄花菜!你带着骄阳峪这帮人明面上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私底下却行不义之事,屡次劫掠路过商队,杀人越货!天道盟已发出江湖追杀令,你早已走投无路,速速束手就擒!” 赵萱恍然大悟,看来郝熊说得不错,果然是自己当初当了斩邪刀惹下的祸事。 这时郝熊和小医仙等人纷纷走出茅草屋,就要朝赵萱聚拢过来。 “别过来!” 赵萱朝众人喊了声,继而又持剑看向面前五人。 “有本事冲我来!我是骄阳峪大当家,他们全都是听命于我!与他们无关!” 那女子笑了笑:“好!我铁剑山庄从不杀无辜之人,今天就只取你的性命!” 女子首当其冲持剑刺向赵萱,就在此时,饿死鬼突然捂住脸“哎呦”了一声,紧接着女子的两个同伴也捂住脸哎呦哎呦同时两声痛呼。 赵萱见此情形,立刻举剑刺向女子,女子不敌,连连后退,赵萱趁机又接连挥剑刺向女子的同伴,幸亏女子与哭丧鬼及时救援,那两个男人只是受了轻伤。 这下五人不再说话,而是各自阴沉着脸,一招比一招狠毒,与赵萱缠斗在一起。 不远处,小医仙焦急地跺脚,埋怨身边拿着弹弓的郝熊。 “你这准头也太差劲了!我让你打他们眼睛!眼睛!那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你瞧瞧你打的什么地方?脸蛋子能伤到他们吗?你平常打个鸟儿什么的不是挺准吗?” 郝熊觉得很委屈:“大姐,现在可是晚上,晚上!再说他们又不是鸟!” 小医仙咬着嘴唇想了想,突然跑进了自己的茅草屋,很快又跑了出来,伸手试了试风向,四下看着,忽然指着离赵萱不远处的那棵大树。 “郝熊,你跟我过去,我要上树!” 郝熊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小医仙。 “你?你能上树?” 小医仙一把拽住郝熊:“我上不了你上!总之,赶紧上!” 赵萱此时以一敌五,已经感到非常吃力,但她咬牙硬撑着,但此时五人也抱定必得之势,都拼尽全力向赵萱攻击。 女子突然催促同伴。 “抓紧了!今夜我们如不能抢占先机拿下黄花菜,以后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饿死鬼哈哈大笑:“五百两黄金!够我们五人分了逍遥一阵子了!” 五人攻势愈加猛烈,赵萱不慎腰部中了饿死鬼一刀,动作稍一迟缓,后背又中了那女子一剑,危机关头,赵萱别无他想,只能全力死战! 忽然间,赵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还未来得及屏住呼吸,就只觉得脸上发麻,渐渐地头也有些眩晕。 女子忽然惊叫:“不好!有毒气!” 紧接着女子就颓然倒地,在赵萱缓缓倒地的那一刻,她看到其他四个人也已经一个个接连栽倒在地上。 不远处那棵大树上,郝熊边朝空中抛洒药粉,边朝站在大树下的小医仙喊。 “成了成了!都倒了!连我姐也倒了,这可咋办?” 小医仙不屑道:“不是还有我吗?你瞎操什么心!” 不久后,郝熊和春兰等人在赵萱住的茅草屋外焦急地等候着,秋菊和丈夫夏和匆匆走到郝熊跟前。 郝熊忙问:“都捆好了吗?” 夏和道:“放心!捆得都跟个粽子似的,就露出个头让他们喘气!” 秋菊问:“大当家的怎样了?” 这时就听小医仙在屋里说:“都进来吧。” 郝熊带头就冲进茅草屋,就见赵萱靠在枕头上,正用双手啪啪地拍打自己的脸。 郝熊大吃一惊,看向小医仙:“大当家这是……被毒傻了?” 小医仙淡然一笑:“不是毒药,是我新研制出来的解痛散,花花的脸上还没知觉,打狠点也不疼。” 赵萱口齿不清:“这尿!也太腻害了!” 本来还因担心赵萱的伤势而惴惴不安的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小医仙也笑了:“刚给你喂了解药,先别说话了,一会就好。” 郝熊走到赵萱床前。 “姐!都是我不好,当初就不该出那馊主意,不撺掇着你去比武,你就不会赢得斩邪刀,不赢得斩邪刀,姐姐你就不会把刀当了,不把刀当了,就不会惹上天道盟,不惹上天道盟,天道盟就不会对姐姐发出江湖追杀令,不发出江湖追杀令,姐姐你……” “快拉倒吧你!”赵萱大喊一声,恍惚了一下,急忙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天哪!终于又能好好说话了!郝熊,你就别在这给我整什么绕口令了,我从没怪过你,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现在大家伙都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我从来都没后悔过!” 第43章 重返河沿村 赵萱看向大家,沉声道:“我再也不能呆在骄阳峪了,天道盟针对的是我,大家伙都是被我连累的……” “我们不怕被牵连,我们跟大当家的患难与共!” “对!我跟郝熊想的一样!” “大当家的你才没连累我们,是救了我们才是!” “对!” 赵萱看着激动不已的大家伙,竟觉得身上的伤也不疼了,胸中涌起一股热流。 在河沿村十年,她与黄硕相依为命,不分日夜寒暑苦练武功,一心只想有朝一日为师父报仇,赵萱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但自从遇到骄阳峪的大家,她的心就渐渐变得柔软起来,她幼时没有能力保护师父,没有能力去保护她所爱的那些人,爷爷、小五、甚至兰姨,但现在,她却有种即使豁出性命也要保全众人的心意。 赵萱想到这儿,便说道:“大家伙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离开这里不是再也不回来了,骄阳峪就是我另一个家,只是明面上我不再是大当家,这样至少可以转移天道盟的注意力,郝熊以后主理谷中各事务,秋菊夏和你们夫妻俩多帮帮他。” 秋菊和夏和点头称是。 郝熊问道:“姐你要去哪儿?” “回河沿村,小医仙跟我一起,咱们说好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另外,我和小医仙走后,你们就把那五个人放了,我不在谷中,他们也不会对大家伙不利,任他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郝熊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把他们放了,还真是便宜了他们。” 赵萱劝说郝熊。 “这样做至少有一个好处,让他们知道我们骄阳峪的人都是良善之辈,绝做不出杀人越货的勾当,即使不能完全解除商人们和官府对咱们的嫌疑,也能给咱们证明自己的清白争取点时间。” “那好,就听姐姐的。” 赵萱继续道:“还有,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坐镇谷中我才放心,但巡山小队队长冬天我要带走,一路上好有个照应,你就先把巡山的事兼顾起来,看看能不能查出到底是哪些人冒充我们骄阳峪的人为非作歹!” 郝熊猜测道:“会不会就是天道盟的人干的?” 赵萱嗤笑一声:“他们那么顾及名声,斩邪刀的事一字不提,竟然让我背了个劫道的黑锅,还不是说出来理亏,在江湖上也没面子,毕竟我是无心之失,现在想想,胡一霸应该不会让自己的手下蹚这趟浑水。” 天道盟演武场,胡一霸跟弟子们切磋武艺,几场下来,弟子们都已大汗淋漓,胡一霸却威风凛凛,高呼痛快。 这时他才看到武立战在场边,便问了句:“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武立拱了拱手:“少爷还是没有下落,派出去的人只在栎阳似乎见过少爷一面,但也不能确定,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了。” 胡一霸冷哼:“长这么大没离开过天道盟,他娘还在的时候天天护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我就不能教训一句?现在还学会离家出走了?我看他到底能捱过几日,早晚会乖乖地给老子滚回来!黄花菜那边的情况呢?” 武立道:“听闻鬼谷门和铁剑山庄俱已出手,但出师不利,还是让黄花菜给跑了,现已离开骄阳峪,属下正在派人打探她的去向,不过……” “不过什么?” “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但鬼谷门和铁剑山庄似乎不太相信骄阳峪那伙人会心狠手辣到劫杀路过商队,除了黄花菜武功高强,其他人都是些老弱妇孺,他们已决定不再向黄花菜和骄阳峪出手。” 胡一霸大怒:“过犹不及!我不是命你警告过那帮人做做样子就得了,谁让他们出手伤人的?” “盟主,天高还皇帝远呢,属下是再三警告过他们,但估计是抢顺手了,有点搂不住,要不,让他们收手?” “老子可咽不下这口气!老子就是出再多钱,梁长平那个混蛋都不肯交出斩邪刀!黄花菜这个死丫头,老子不把她往死里整就不叫胡一霸!他们想伤人也别伤夏国商人,这不是损人又不利己吗?秀月山南麓就是越国北方重镇边城,城里头有钱人多得是,让他们把重点放到边城去抢!更要叫响骄阳峪的名头!” “是,属下遵命,另外,还有个好消息,这么多年来我们的人一直画影图形寻找赵小曼师徒的下落,前几天终于有了线索,十年前曾有人见过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小女孩在兖州城逗留过片刻,那小女孩的样子很像当年的赵萱。” “不是年轻女子而是年轻男子?” “是,所以属下就有点想不通。” “派人立刻前往兖州城,设法找到当年那个小女孩,先确定是不是赵萱!” 此时赵萱和小医仙已经回到河沿村。 小医仙刚一见到黄硕就一个饿虎扑食,直接两指按住黄硕手腕上的脉搏,从此接连半个月衣不解带日夜守护在黄硕身边,亲自配药熬药喂药针灸,似乎眼中只有黄硕这个病人,对赵萱和冬天压根没瞧在眼里,对病情一事更是只字不提。 赵萱只能等,但她相信小医仙会治好黄硕的病,即使不能痊愈,也能减缓黄硕的病情。 但黄硕却差点抹脖子自尽,他这辈子哪儿跟一个女人像这样日夜厮守在一起过?简直是丢死人了! 终于等到有一天小医仙外出采药,赵萱才被任命照看黄硕,黄硕这才找到机会好好跟赵萱说说话。 黄硕唉声叹气:“菜菜呀,真的快把我憋死了!你从哪儿找来这个姑娘的?熬的药那叫一个苦,你爹我还没被她治好估计就要被她苦死了!而且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就做事没个分寸,给我扎针也就算了偏偏脱我衣服脱得那叫一个干净利索!我再怎么说好歹也是堂堂男子汉,她脸不红心不跳你爹我还知道害臊呢!再这么下去我的老脸都被她丢光了,你让她换那个冬天来照顾我,要不我就拒绝治疗一死百了也比活受罪要好过百倍!” 赵萱在听到黄硕抱怨到一半时,已经拼命忍住笑快要忍出内伤,见黄硕终于停嘴,那模样傲娇得像个待字闺中的怨妇终于等到了知心人。 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爹,我问您个事。” 第44章 山坡下的血人 黄硕疑惑地看向赵萱:“什么事?” 赵萱嘻嘻笑了起来:“您还是个童子鸡吧?” 就见黄硕的脸突然间涨得通红,起身拿起地上的鞋就朝赵萱甩了过去。 “你这个死丫头!不瞎说会憋死你啊?” 赵萱笑着躲开,还问:“那您到底是还是不是?” “学坏了啊!出去一趟好的没学专门学些歪门邪道!看我不收拾你!” 黄硕说着飞身蹿起,冲向赵萱,两人就在屋子里你来我往地过起招来。 小医仙采药回来,背着竹筐倚靠在门口,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两人过招。 黄硕刚与赵萱对战到兴头上,忽然一眼瞥见小医仙,立刻蹿上床掀开被子躺进去又急忙把被子盖好,那速度快如闪电,那模样乖得就像根本没有刚才对战那回事。 小医仙并没有进屋,而是转身离开,赵萱看了眼黄硕,急忙追上小医仙。 “我爹他的病如何了?” “你看他那活蹦乱跳的样子还不明白?” “那就算是好了?” “也没全好,只是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还需静养上一两年才有可能痊愈。” “那我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憋的。” “憋……憋的?!”赵萱挠挠头,“这事吧说起来也好办也不好办……” “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小医仙姐姐你有心上人吗?” 赵萱暗想,如果能把她爹跟小医仙凑一对也算不错,却听小医仙回答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爹他是常年来心有郁结,导致经络不通阻塞血脉畅通,如果没得到及时医治,郁郁而终就是你爹最终的结果,你最好问清楚你爹到底有什么心事放不下才是正理。” 赵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呀!” “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萱做了个深呼吸,看向天上,急忙转移话题。 “今天天气不错呀,咱们这都出来一个月了,也不知郝熊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自从赵萱他们走后,郝熊便抓紧调查诬陷骄阳峪的到底何人,但很快他就决定放弃。 他是偷偷瞧见了那伙人拦路抢劫,但明显个个都身怀武功,郝熊自知他那打弹弓的本事根本无法接近这伙人,只好让春兰想方设法从侧面打听打听。 但还没打听到这伙人的具体身份,却得知骄阳峪劫匪已经胆大包天到开始侵扰越国北方重镇边城的富户。 春兰皱眉道:“这下怎么办?看来他们不把咱们骄阳峪的名声彻底搞臭誓不罢休!” 郝熊拍了拍脑瓜子。 “真是头疼,看来为了确保谷中大家的安全,秀月山南麓也要安排人巡山,一切都等我姐回来再说吧。” 这天,郝熊亲自带人前往秀月山南麓,刚来到山下,吩咐众人四下查看是否有什么可疑人物上山,就见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不明物体缓缓蠕动,还发出如鬼哭狼嚎般断断续续的嘶喊声。 此时已近黄昏,凛冽寒风莫名刮起一股沙尘,顿时席卷了郝熊等人,郝熊只觉得头皮发麻,但仍壮着胆子手握铁锹,朝着那团物体慢慢逼近。 郝熊刚走到离那个物体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忽然发现那团物体一动不动了,郝熊试探着用铁锨朝那个物体轻拍了一下,又赶紧退回。 过了一会,只见从那团物体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朝向郝熊的方向张开着,郝熊定睛一看,那只手上满是鲜血! 这时,他听到一个疑似女子的嘶喊声。 “救救!救……救救我!” 郝熊差点被这声喊吓破了胆,他朝后退了几步,举着铁锨,大声喝问:“你是人是鬼?!” 随着郝熊的质问声,那团物体又开始慢慢朝着郝熊蠕动。 郝熊这才看清似乎是个人形,但这人身上破烂的衣服沾满了鲜血,完全裹住了身体,连头发都被鲜血浸透成一缕一缕盖住了面容。 “你,你是人?” “求求你……救救我……” 这次郝熊听清楚了,果然是个女子的声音。 他赶紧跑到女子跟前,伸手就把女子抱在怀里,扒开她脸上的头发,这才看清女子脸上有数道血痕,伤口处血肉模糊,早已不是人样,郝熊见此惨状,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姑娘!姑娘!” “救……我……” 郝熊心一横,一把把女子抱起,朝着骄阳峪的方向狂奔而去。 夜晚,茅草屋中烛光闪闪,秋菊在春兰的帮助下,一边替女子撕开衣衫,一边涂抹伤药。 郝熊来来回回踱步,催问着:“怎么样了?” 秋菊抹了把眼泪。 “这是做的什么孽呀!凌迟处死也不过如此吧……我们只能先帮她把伤口缝合,涂上小医仙留下的药膏,但这么重的伤,如果这姑娘无法等到小医仙回来亲自诊治,恐怕也熬不了几天……” “什么人会对个姑娘下这么狠的手?!” 春兰猜测着:“只能等等看她能不能醒过来了,十有八九估计是边城的人。” “你们先给她上药,我去小医仙屋里看看有没有用来吊命的人参!” 郝熊说着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秋菊心事重重地看向春兰,念叨着:“现在骄阳峪时时都面临着被官府围剿的危机,郝熊又救回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希望别再因此摊上什么麻烦事。” “是啊,”春兰也一脸担忧地望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姑娘,“不过这姑娘也太可怜了,希望她能坚持到小医仙回来。” 富城城内,顾章华看到灾民已经住进了临时搭建的房屋里,不会再流离失所,看向陪同在身边的知府。 “王大人,这次多亏您做事雷厉风行,才会这么快安置好灾民,彻底解除了引发灾民暴乱的隐患。” 王大人朝顾章华深施一礼。 “五皇子过奖了,幸亏五皇子和诚王殿下及时赶到,配合默契,这才解了富城之危,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比起我二皇兄,我还差得远。” “殿下一腔热血,至仁至善,一心为民,切不可妄自菲薄。” 这时,一个衙役打马而来,看到顾章华和知府大人急忙跳下马背,牵马上前。 王知府忙问:“可是府衙有事?” 衙役拱手道:“禀告大人,又有几个商人到府衙击鼓鸣冤,还是状告骄阳峪劫匪,请大人定夺!” 顾章华闻言一惊:“可是秀月山上的骄阳峪?” “正是。” “殿下可是听说过那帮劫匪?” 顾章华摇摇头,回忆着。 “只是一个多月前,我在街上施粥时,遇到过几个自称在骄阳峪暂时栖身的灾民,看上去一个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不是弱女子就是小小少年,怎么也跟拦路抢劫的劫匪搭不上边呀,可是这其中有什么差错?而且我当初给王大人的那两张预防治疗瘟疫的药方,就是骄阳峪大当家的所赠,这才避免了富城大范围瘟疫的流行,王大人可要仔细查证再做打算,万万不可冤枉了好人。” 王知府急忙道:“殿下说的是,最近下官一直在忙于城中灾民安置的事,对劫匪一事也毫无头绪,只是先安抚了那些报官的商人,下官即刻就去彻查此事。” “即使事实确凿,剿匪一事也要慎而又慎,当年很多流民占山为王也是活不下去了想有口饭吃,不一定就是穷凶极恶之人,尽量避免出动官兵到时候互有伤亡,能招安最好。” “谨遵殿下教诲。” “过两天我就随二皇兄一起回栎阳了,王大人今后如有什么难处,尽可派人到栎阳找我。” “如日后能得五皇子相助,下官感激不尽!” 顾章华朝王大人点头微笑,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第45章 当年的小女孩 河沿村村口的铁匠铺门口,村长吴大叔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男人递过来的画像,抚须沉思。 陌生男人一身劲装,面容冷酷,死死地盯着吴大叔的脸。 “老人家,您好好想想,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当年的确有人看到这个小女孩随一名年轻男子经兖州北城门离开,然后便再也没在兖州出现过,而这附近方圆百里也就只有六个村落,再向北就是雾山山脉,难不成这小女孩会进到雾山的深山老林当个野人?” 吴大叔接过画像仔细看,回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黄花菜父女俩的情形,黄花菜的年龄看上去跟画像上的小女孩相仿,样貌看来也有些相似,不禁胆战心惊,但他表面上不露声色。 “我好像还真没印象,不过有一种可能,或许我那会进山挖药材去了,来回就大半年,我没见过,村子里别的人也许见过,您要是不急,我帮您挨家挨户去问问。” “给你一天时间,画像你拿着,明天这个时辰我还会来,到时候您老可要给我个准信!” 男人说完转身上马,策马扬鞭而去。 吴大叔再次看向画像,神色凝重,他回头跟铁匠铺里的人打了个招呼,就朝村里走去。 赵萱被小医仙一语点醒梦中人,她突然发觉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黄硕。 她只知黄硕是她师父的好友,后来又当了她的便宜爹,除了教授武艺时赵萱会向黄硕请教,平日里黄硕打铁,她练武,黄硕做什么她吃什么,黄硕跟她唠叨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心心念念都是练好武功将来才有能力查明真相,为师父报仇。 十年匆匆而过,她武功大成,黄硕却不知何时已经重病缠身,卧床不起。 赵萱这日特意亲手熬了一锅粥,又跟邻居家买了几个鸡蛋和白馒头,炒了两道菜,端上桌,看着黄硕狼吞虎咽吃得香,她就觉得心里更加难受。 “爹!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把你养大!” “我已经长大了,我是问您自己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对了,那把弓弩爹已经做好了,这就去给你拿来!” 黄硕说着饭也不吃了,起身跑到床边,从床底下掏出弓弩和十支弩箭,兴冲冲地跑回来递给赵萱。 “费了我好大功夫,用了六年的时间终于完成了,弩箭爹也给你做了十支,咱夏国太缺精铁了,就这十支箭的箭头,还是爹用这些年打铁好不容易攒的钱让你吴大叔帮忙去兖州城买的,可贵了,一斤精铁就要五十两银子!等明天我去铁匠铺再好好把箭头打磨打磨,都给你装备好,你走的时候带上,以防万一!” 赵萱双手握住弓弩仔细看着,这张弓弩做工精巧,轻便易携带,她早就知道黄硕在捣鼓这张弓弩,却没想到是为她量身定做。 赵萱又拿起一支弩箭,看到箭头时,不禁“咦”了一声。 黄硕问道:“是不是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 “就是按照害死你师父的那支箭的箭头样式做的,不过箭杆加粗了些,更适合这张弓弩的力道。” 赵萱抚摸着箭杆,抬头看向黄硕。 “爹,您能帮我在这每支箭的箭杆处刻一个字吗?” “那简单,你想刻什么字?” “殇……” 赵萱说着用手指蘸了些茶碗中的茶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出“殇”字。 “六岁那年,一夜间我就失去了师父,失去了爷爷,失去了家……也是在那年,曾经的赵萱就已经死了,不管她有多悲伤多痛苦,她都无法找回以前的自己,但她却以黄花菜的身份听师父的话,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 “爹明白……你放心,爹会很快帮你刻好!” “爹,谢谢你。” “省着点用,不到危机关头别使出来,小心让人抢了去,我可再没精力做第二张。” 赵萱忽然把弓弩放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到黄硕身旁,伸出双臂就抱住了黄硕,黄硕的身子顿时僵硬了。 “傻……傻丫头,你这是干啥?” “不知道,就是想抱抱你……” 黄硕别扭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赵萱却不放手,仍紧紧地抱着黄硕。 “你们现在这些小姑娘也……也太开放了吧,当年我跟你师父那么好她都没抱过我一下……” “你喜欢我师父?!” 赵萱突然松开黄硕,紧紧盯着黄硕的眼睛。 “你是不是一直就想去青山谷?去陪我师父?都是因为我这个累赘你才一直没去成?” “是啊,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你才知道呀?” “我……我以前是小孩子,哪儿懂那么多……” “这些年来我容易嘛,又要管你吃又要管你穿还要教你练武还要打铁赚钱,晚上睡觉还要操心你蹬被子,白天打铁还要担心你跟村里的小孩打架,你闷闷不乐我还要哄你开心怕你想你师父,你嘻嘻哈哈我又怀疑你是苦中作乐,瘦了怕你营养不良,吃多点又怕你消化不好,老呆在这村里怕你见识短,你这一出去我又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你回来……” “爹,”赵萱闷头喝了口粥,仰头看向黄硕,轻声道,“过两天咱们一起去青山谷吧。” 黄硕刚要说什么,只见吴大叔匆匆走了进来,回手就关上了房门。 “吴大叔?您老有事?” “有,还是大事!” 吴大叔把手里的画像递给黄硕。 “我不管你们父女俩跟这画像上的小女孩有没有关系,但十年来河沿村的大家伙待你们不薄,给我画像的那个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都已经十年了还咬着这个小女孩不放,老朽不想村子里的百姓受牵连,但也不想你们父女俩遇到什么麻烦。” 赵萱拿过画像看了眼,问吴大叔:“大叔,您想让我们怎么做?” “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你们连夜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了。” 赵萱和黄硕对望一眼,齐声说道:“好!” 但赵萱又担心地问了句:“吴大叔,我们就这么走了,您和村里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都是小老百姓,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们父女俩,今后可要小心啊!好了,我这就回去了。” “大叔,我送您。” 赵萱把吴大叔送到院外,吴大叔拉住赵萱的手,怜惜而又疼爱地看着赵萱,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摆摆手走了。 当晚,等到去兖州城内抓药的小医仙和冬天回来后,四人即刻启程,悄悄地离开了河沿村。 第46章 常香聚 茫茫夜色中,坐在马车上的赵萱掀开车帘,探出头,望着越来越远却依稀闪烁着灯火的那座小村落,不禁黯然神伤。 她再一次失去了她和黄硕住了十年的家,她不知今后还会失去什么,她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想到这儿赵萱便放下车帘,看向黄硕,好在小医仙已经帮黄硕稳定住病情,否则她真有可能会失去黄硕这个最疼她的人。 黄硕好像知道赵萱心里在想什么,拍拍她的肩膀。 :“别担心,咱们先不去青山谷,先去丰城。” “丰城?去那儿干什么?” “找一个故人,找到他咱们就可以有个新家。” 第二天同一时辰,吴大叔向来人说明情况。 “老朽把村里的人问了个遍,这才知道黄铁匠的确是十年前带着他闺女流落到此地,跟您说的时间大概吻合,但过去太久了,有的说他闺女有点像画像上的孩子,有的说不像,老朽虽也见过那孩子小时候的模样,可孩子长得快,也说不准。” “黄铁匠现在在哪儿?” 吴大叔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间瓦房。 “就住那儿,但黄铁匠病了有些日子了,她闺女前两天带他进城看病去了。” 男人立刻进到瓦房里细细搜查一番,当然没什么收获。 临走的时候男人问吴大叔:“黄铁匠的闺女……叫什么名字?” “黄花菜。” 男人惊讶地望着吴大叔:“黄花菜?真叫这个名字?” “当然了。” 几天后,当胡一霸得知黄花菜一直居住在兖州城外河沿村,而且跟神秘人一直以来委托查找的赵萱或许有些关联,大喜过望。 如果黄花菜就是赵萱,那这次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黄花菜难逃一劫! 胡一霸想到这儿,立刻把这个线索秘密转告神秘人,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神秘人的下一步指示。 而此时,赵萱和黄硕一行人站在常香聚大酒楼门前,仰头望着富丽堂皇的四层建筑,惊讶地大张着嘴。 “爹,您说的故人就在这儿?是个厨子还是跑堂打杂的?” “没错啊,他说的就是这儿,他还说他是老板。” “真是……赚大发了!” 赵萱和黄硕四人被一个跑堂的伙计迎进酒楼,听闻是要找老板,问清名字后让四人稍作等候。 小医仙看向赵萱:“你们故友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说,我就不打扰了,先回骄阳峪。” 赵萱搂住小医仙的肩膀,有些不悦。 “你这是怕我不信任你?你给我疗伤,还治好了我爹的病,咱们还一起击退过追杀我的人,我早把你当好姐妹看了!” “身为一个医者,救死扶伤都是分内之事,并不能证明我就会一心向着你,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随意进入别人的故事里未必是件好事。” “你不想帮我?” “我未必有那个本事。” 黄硕道:“别为难小医仙,她说的对,我们都有自己想走的路,想过的生活,这跟信不信任无关。” 这时,只听楼梯上传来咚咚咚沉重而迫切的脚步声。 众人朝楼梯方向望去,就见一个身材微胖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跑下楼梯,中途还差点一跤绊倒,幸亏身边的伙计伸手扶住,中年男人这才顺利地到达四人面前。 赵萱惊讶地望着中年男人。 “你是……郭……郭达郭伯伯?!” “萱……菜菜!老黄!我终于见到你们了!” 郭达张开双臂,一下子就把两人都搂在怀里。 “我太想你们了!” 黄硕一把推开郭达。 “大老爷们的,搂搂抱抱不嫌膈应啊?” “这不是见到你们有些激动嘛!老黄,快,跟我说说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舍得离开那村子了?” 小医仙朝冬天颔首示意了下,朝门口走去,赵萱叫住小医仙。 “让冬天陪你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小医仙朝赵萱淡淡一笑,拜别众人,跟冬天上了马车。 马车上,冬天驾车,回头问坐在车厢里的小医仙。 “小医仙,你是不是也觉得大当家的身世有些古怪?所以你担心以后的日子会有麻烦,才不想跟大当家的牵扯太深?” “我今生只想治病救人,其他的事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管,我不怕麻烦也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 说到这儿,小医仙看向冬天。 “但你不一样,你既然认定黄花菜是你大当家,今后就要全心全意地帮她,知道吗?” 冬天有点听不太懂,但仍认真地点了点头。 酒楼豪华包厢中,郭达面色沉重,眼含热泪。 “竟然有两伙劫匪同时出手?还身中毒箭……” 赵萱掏出随身携带着的毒箭头,递给郭达。 “郭伯伯,我想就从这枚毒箭头查起。” 郭达擦了把眼泪,接过毒箭头,仔细看着。 “这做工看着可真精细,不像是寻常草寇能打造的……” “废话!”黄硕不屑地瞥了眼郭达,“我给菜菜做那十支弩箭费了多大功夫!当初就是参照这支毒箭头的样式,别说草寇了,就是军中弓箭手都不见得能人人配备,起码也要神箭手才能发那么几支!” 赵萱有些不满地看向黄硕。 “爹!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早说?!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伙劫匪很可能出自夏军、越军或者是宋军任何一国的军中?” “我开始又不懂,后来打铁打多了才慢慢悟出来的,没跟你说是因为你当年还太小,我又觉得这事挺复杂,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跟你说?” 郭达沉思道:“我倒是有点想法,夏国一直是秦韶掌军,小曼跟秦韶共过患难,当年又有从龙之功,夏军中怎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派兵袭杀太子带领的使团队?根本说不通!就算退一万步真是夏军干的,太子活生生一大活人死得那么惨,据说身中数箭当场身亡,皇上绝对会彻查过此事,那伙人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早被皇上下令千刀万剐,还轮的着鸡公山草寇什么事?” 赵萱沉声道:“你们想没想过,或许鸡公山草寇当年也参与了袭杀,是第三股势力。” 第47章 唯一的线索 郭达听赵萱如此揣测,沉思片刻。 “萱儿……” 郭达立刻又意识到这个称呼会引起赵萱的伤心,即刻改口:“哦,对了,应该叫你菜菜……” 赵萱伤感道:“郭伯伯,您私下里可以叫我萱儿,没事的,再伤心再难过……师父也不会死而复生……我知道的……” 郭达叹了口气:“我还是叫你菜菜吧,你刚说的也有可能,当年朝廷因使团遇袭事关重大,闹得人心惶惶,结案后曾昭告全国,大概内容我还记得……” 郭达回忆着:“鸡公山草寇首领名叫李大力,在事发一年前曾与小曼结仇,小曼有一次走镖时杀了李大力的儿子,李大力因此怀恨在心,趁小曼随使团出使越国时伺机报复,却误杀太子,其罪当诛九族,枭首示众。如果事实如此,那李大力一伙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黄硕琢磨着。 “如果不是夏军就更可能是越军,越国冶炼技术远胜于夏国,而且铜铁矿藏丰富,而且夏、越两国向来不睦,我倒是相信越军更有可能配备这种精良武器。” 郭达道:“还有个事也很奇怪,就是那大将军秦韶,在案发后不久就被褫夺了军权以及兵部尚书一职,贬为丰城守将,目前就住在城东将军府,会不会也与夏军有可能参与其中有关,但因涉及军政大事,才秘而不宣?只是将他贬职外放,当一个小小守将?” 黄硕问郭达:“你是说夏军因此也有可能牵涉其中?” 郭达摇了摇头:“现在我们手头的线索太少,还不好说。” 黄硕拍了两下脑门,站起身。 “听着头疼,太复杂了,我去躺会,你们继续。” 黄硕说着走到一旁的贵妃榻上躺着歇息。 赵萱惊讶地问郭达:“这么说秦韶就在丰城?” “还不止如此,你猜现在的将军夫人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 “就是你师父当年的贴身婢女,玉兰!” “兰姨?” 赵萱心中真是悲喜交加,想起当年爷爷被秦韶诬陷走私祸国,于府门外自刎以证清白血溅当场,她就对秦韶恨之入骨,但现在曾经那么贴心照顾自己的兰姨成为了将军夫人,她又有些替兰姨高兴。 “秦韶害死我爷爷,这笔账早晚要跟他算!” “这事也不能完全怪秦韶,当年出事后不久我也仔细打听过,确实有人实名举报赵大人走私,当时老相国意外病故,皇上又昏迷不醒,那叫一个乱!秦韶也是迫不得已才下令包围赵府,却没想到赵大人倔劲儿一上来连命都不要了,要是能忍忍,等皇上醒过来也许还能辩白一二。” “那秦韶跟我爷爷的死也脱不了干系!” 郭达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赵萱包裹好那枚带毒的断箭头。 “现在这是我们手里唯一的线索,秦韶又是军中之人,我想先从秦韶身上打开突破口,您跟兰姨相认了吗?” 郭达摇摇头。 “小曼和你到现在还在通缉中,作为小曼当年的下属和好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暴露身份,况且我也摸不准玉兰现在的心思,人总会变的……不过秦韶有个女儿叫秦出云,应该比你小两三岁,是他跟原配生的,原配死后一直由玉兰抚养长大,那姑娘经常到我店里买糕点,很是乖巧懂事,咱们不妨从她入手。” “糕点?我小时候最爱吃兰姨做的糕点了……真怀念那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郭达心疼地看着赵萱。 “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赵萱看向已经睡着了的黄硕,放低声音:“这些年要不是我爹一直照顾我,我可能早就没命了。” 赵萱说到这儿,挺直了脊背,眼中恢复了坚毅之色,深深吸了口气。 “都过去了不说了,郭伯伯,还有件麻烦事,因为斩邪刀的事我得罪了天道盟,天道盟发出了江湖追杀令,我以前落脚的骄阳峪也不安全,所以我打算在您这里当个糕点师,一来躲避天道盟的追杀,二来也可以借此机会接近秦出云。” 郭达笑道:“这好说,全听你的!” 骄阳峪。 小医仙刚一回来,就被郝熊连拖带拽地拉进一间茅草屋,郝熊指着床上满脸伤痕,嘴里含着参片奄奄一息的病人。 “就是她!” 小医仙神色郑重。 “你出去!喊春兰进来!” 直到天色微明,阳光渐渐地从云缝里照射下来,靠在茅草屋外睡着的郝熊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用手遮住太阳光,刚站起身,就看到小医仙终于走出茅草屋,用手撑着墙面站着。 “那姑娘怎么样了?” 小医仙还没回答,跟着出来的春来就有些不满地看向郝熊。 “我都不知道你这是心大还是心细!小医仙刚回来就忙了一晚上没睡,你不先让小医仙去休息,倒是挺关心那姑娘!” “无妨!” 医仙脸色煞白,容颜憔悴,但却微笑着说。 “好在昨晚我赶回来了,她已经捡回了一条命,但……这辈子都只能这么躺着了……” 春兰对郝熊说:“我扶小医仙去休息,你进去看看吧,她已经醒了,但别让她说太多话。” 茅草屋中,姑娘静静地躺在床上,郝熊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他坐在床沿上望着姑娘,有些哽咽:“你终于活过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是……你……救了我……我记得……” “别说话别说话,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饿了吗?渴吗?我这就去给你熬点粥……” 郝熊说着还未起身,姑娘就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声音仍很虚弱但很清晰。 “我叫香草……自幼就被爹娘卖身到边城齐府家中当丫鬟,前几日被老爷……所辱,夫人……夫人却指责我以色诱主!” 香草说到这儿,泪水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她用匕首划伤了我的脸,还命人把我往死里打……丢到乱坟岗……” 郝熊握住香草的手,也不禁落泪。 “快……快别说了!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大哥……我能叫你大哥吗……” “能,当然能!我本来就有个妹妹,不过逃荒路上……饿死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亲妹妹!” 香草欣喜地朝郝熊笑了笑。 “真好……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有哥哥了……” 郝熊轻轻抚摸着香草的头发。 “你以后还会有个姐姐,是咱们骄阳峪大当家的!她为人仗义,武功特高,就是名字有点……有点怂,叫黄花菜!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第48章 太子的秘密任务 入夜时分,常香聚的房顶上,赵萱和黄硕一左一右坐在郭达身边,两人手里各拿着一坛常香聚。 郭达朝地上看了眼,又赶紧缩回脖子,一脸惊恐。 “老黄你这老毛病能不能改改?宽敞明亮暖和安全的包厢里不好吗?非要上到这屋顶喝酒?你不知道我恐高啊?” 黄硕很自然地回答:“不知道。” 赵萱看着这俩时不时闹点小别扭的哥俩,想起个事。 “爹,郭伯伯,当初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丰城和兖州可离得很远,你们彼此又都不知道对方的落脚之处。” “还不是因为这酒的名字,”郭达道,“当年我只试着酿了一坛,你师父还有我和老黄三人喝个精光,都觉得好喝,就取了这个名字‘常香聚’,这名字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也是为了纪念你王叔叔,还记得吗?” 赵萱点头:“当然记得,现在我师父和王叔叔,他们俩……也许正和我们一样,在屋顶上喝酒吧。” 郭达叹了口气。 “当时都乱套了,大家都四散逃亡,我也离开栎阳来到丰城,先是开了家小饭馆,一步步才积累资金做大,常香聚也名扬天下,我当时想的就是,你师父还有老黄,只要还活在这个世上,只要听说这个酒名,就一定知道跟我有关,会主动联系我,这不,三年前,老黄就闻着味儿找来了!” 黄硕不满道:“你可不可以叫我小硕?老黄老黄的怎么听着就那么不对劲?像只老狗的名字!” 郭达掐着嗓子尖声细气地朝黄硕喊着:“小硕!小硕!” 黄硕浑身一哆嗦,噌地一下就蹿下了屋顶,失去一边依靠的郭达好些没一头栽下去,被赵萱一把拉住。 “郭伯伯,您小心点!” 郭达慌忙小心翼翼地坐好,忽然关切地问了句:“你爹他是不是要去青山谷?” “是,他一直都想去陪我师父。” 郭达感慨道:“我也想去陪陪你师父啊!” “什么?您也喜欢我师父?!” “老黄他喜欢小曼?” “难道不是吗?” “怪不得……” 黄硕看向屋顶上亲密依偎着窃窃私语的叔侄俩,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想,有郭达的陪伴,他可以放心去往青山谷了。 越国都城楚阳,太子府密室中,田原与胡峻峰相视而坐,正在对饮。 胡峻峰放下酒杯:“不知太子殿下叫属下来有何事吩咐?” “你来本王府上已半年有余,本王却从未交付给你任何任务,你可知为何?” “属下早已据实已告,愿为殿下卖命,希望殿下能替胡某拿回家传至宝斩邪刀,属下定万死不辞!” “本王现在还需要梁长平的支持,斩邪刀又是梁长平的命根子,一时半会还无法如你所愿,但此事本王会尽力而为。另外,本王实在是欣赏胡义士你的侠义风骨,思忖再三,有一极为机密之事想交托于你。” 胡峻峰沉思不语。 “胡义士不必为难,此事必不会涉及两国邦交,也不会有损夏国利益,更不会令胡义士失了江湖道义,只是本王的一件私事。” 胡俊峰这才朝田原拱了拱手:“殿下请讲。” 田原神色凛然,沉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本王却越来越觉得有一只幕后黑手在牢牢操控着当年的一切……如果不把这个人找出来,本王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田原说到这儿,站起身,走到旁边书架前,拿回一个上了锁的铁盒,用随身带着的一把小钥匙打开铁盒,拿出一张纸递给胡峻峰。 “越国南境与南方蛮族的交界处有一个叫困泽镇的地方,一直以来都驻扎着一支越国边境小分队,这上面八个人,就是十多年前曾驻扎于困泽镇的队员名单,本王希望你能秘密前往南境百花洲驻军基地,设法拿到这八个人的军籍档案,再到此八人原籍寻找当事人,秘密查看他们目前的现状!本王必重谢!” 胡峻峰想了想,接过那张名单:“属下遵命!” 夏宣和二十一年初春,经过一个多月的秘密调查,胡峻峰终于在数次潜入越军百花洲军事基地档案库后有所收获,找全了名单上全部八人当年的军籍档案,并即刻前往八人原籍一一查找,奇怪的是却并未找到其中任何一人,不得已只好先返回楚阳向太子田原禀明实情。 一进楚阳城,胡峻峰就察觉城中气氛处处透着诡异,曾经喧嚣的街市上,人人面露惶恐之色,步履匆匆,更难见以往平静祥和之象。 胡峻峰略一思忖,便走进旁边一家小饭馆,要了碗牛肉面,在店小二端面上桌时,很自然地在店小二手中塞了一锭银子。 店小二立刻面带喜色:“客官想知何事?小人定知无不言。” “京城中近日来是否有大事发生?” 店小二朝胡峻峰附耳道:“皇上病重,已经卧床好些日子了,据说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八皇子正闹得凶,虎视眈眈太子之位,太子更是内忧外患,要拿出精力打压这些皇子!而太子党内部,梁长平大将军一直闹着要夺回锦阳城跟夏国开战,已经在锦阳城外集结大军,九皇子又不愿战,两方意见相左,太子头都大了!” 胡峻峰不禁感叹道:“你知道得可真清楚!” 店小二嗤笑一声:“这些个皇子们,都斗了多少年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店小二说完若无其事地慢悠悠走了。 胡峻峰匆匆吃完面,递令牌入太子府,得太子密令暂于书房等候。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胡峻峰就见田原面色阴沉大踏步走进书房,胡峻峰上前施礼,拿出随身藏好的档案文书,交于田原。 “禀殿下,八人全部的军籍档案,全部在此。” 田原打开文书细看,惊疑不定。 “奇怪!竟然全都是种地的农户?那他们怎么可能身怀武功?” “殿下,还有件更奇怪的事,这八人这十多年并未返回家乡,也未跟家里人有任何联系,属下本想再找出些蛛丝马迹,可这八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踪迹皆无!” 田原焦躁地来回踱步,片刻后,停住脚步看向胡峻峰。 “看来只有到当年小队驻防的困泽镇周围查访,才可能有一线希望。” “殿下,不知可告知在下,这八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当年又做了何事?令殿下时隔多年仍如此耿耿于怀?” 第49章 另一种真相 田原沉默良久。 “要说起此事真是一言难尽啊!你可知十多年前夏国使团出使越国时半路遇袭一案?” 胡峻峰神色凛然。 “当年那可是一桩惊天大案,太子遇袭惨死,五皇子受惊昏厥,醒来便得了怪病,所有随行人员无一幸免,武威镖局总镖头赵小曼与她徒弟赵萱下落不明,至今仍被官方通缉,不过惨案发生后不久,很快水落石出,真凶乃鸡公山草寇李大力一伙,早已伏诛!” 田原冷笑着摇了摇头。 “我虽不知夏帝为何匆匆结案,但我所知道的真相断不是如此简单!实不相瞒,我让义士去查的这八个人才是当年侥幸逃脱的真凶!” 胡峻峰骇然道:“什么?!殿下的意思是……当年袭杀我夏国使团的实际上是越军?!” “的确如此!而且是本王的皇弟六皇子幕后指使,目的是栽赃陷害于我,令夏帝因此震怒,对我越国出兵讨伐!这样一来,我越国必定会受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这场仗,我越国不打都已经败了!弄不好要亡国!那么我这个罪魁祸首会是个什么下场呢?废了我的太子之位都算是客气的,把我处死给夏帝一个交代恐怕才能平息夏帝的怒火吧!那么我那个六皇弟,自然就可以取而代之!” 胡峻峰倒吸了一口冷气:“好恶毒的计谋!!” 田原冷笑连连。 “呵呵!呵呵呵呵!我那些个兄弟们背后捅刀子,这么多年来,我都习惯了,不过袭杀夏国使团这事,却非常蹊跷!阴谋暴露后六皇弟竟然畏罪自杀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不通,六皇弟何德何能?竟能令边防驻军为其所用,不惜以身犯险半路袭杀夏国使团?!六皇弟向来资质平庸,胆小懦弱,整日里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简直就是我越国第一纨绔,身边连个谋士都没有,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与军方勾结,有本事谋这么大的一个局?” 胡峻峰思忖道:“难道殿下认为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六皇子不过是替罪羊?” 田原点头:“正是此意!当年刺杀夏国使团的一共二十人,有十二人死在案发现场,而我派你去查的这八个人,就是当年的幸存者,可不知为何一直踪迹皆无……也许早已被灭口?!” 正在此时,书房外有人禀报:“禀报殿下,九皇子求见,说有要事相商!现在人就在偏厅。” “知道了。” 胡峻峰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雁过还留痕,殿下若是急于找到这八人,不如属下即刻就前往困泽镇,肯定能找到些端倪!” “算了,这件事先往后放吧,以后有时间了再说。” 田原揉了揉眉心,微微叹了口气。 “胡义士就先留在本王身边,负责护卫本王的安全,现在父皇病重,朝局混乱,有你在,本王这心里还踏实些,这些日子往来奔波一路劳苦,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本王自会派人传唤。” 太子府偏厅,九皇子田商坐立不安,见田原进来立刻起身行礼。 “太子殿下。” 田原在正位端坐,问道:“九皇弟前来有何要事?” “太子殿下,您还真坐得住,臣弟可都要急死了!臣弟刚从梁将军那儿赶过来,他是有大局观的人,在臣弟一再劝说下,他终于看清时局,现在根本不是夺回锦阳城的好时机,先把那些意图动摇太子大位的皇子们搞定,才是目前关键所在!” “你说动梁将军了?那就太好了!” 田商焦急道:“但现在最麻烦的是,夏国不干了!为保锦阳城已经把丰城守将秦韶调至锦阳任守将,梁将军虽不会主动进攻锦阳,但也不愿立刻撤军,显得怕了他秦韶,僵在那儿了!” 田原气得一拍桌子:“这个梁长平,本王当初就不该力劝父皇恢复他军权,本以为会是本王将来登上皇位的最大助力,没想到现在竟成了掣肘!” “臣弟想来想去,有一计也许可解目前困局。” “皇弟请讲。” 田商道:“父皇子嗣众多,公主更是数都数不过来,太子殿下不如随便选一名适龄的公主与夏国联姻,以示友好之意,这样一来也给梁将军一个撤军的台阶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田原起身,走到田商身边,兴奋地拍了拍田商的肩膀。 “皇弟所言极是,本王这就命人拟一份适龄公主的名单上来,再做挑选。” 黄昏时分,越国皇宫中一座偏僻冷清的宫殿内,年近半百的聂昭仪正吩咐两个婢女打扫院子。 田商在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走进殿门,朝聂昭仪施礼,喊了声:“母妃!” 聂昭仪欣喜不已,急忙走上前来拉起田商,关切地上下打量着。 “皇儿近日来协助太子殿下整肃朝政,想来颇为辛苦,都有些瘦了!” 田商扶住聂昭仪的手腕,朝寝宫走去,低声说:“母妃,小十六有救了!” “真的?”聂昭仪眼眶含泪,“那孩子自从生下来她娘就难产死了,没人管没人顾,被扔在掖庭,要不是遇上个好心的宫女给口吃的,早就没命了……为娘当时处境也甚为艰难,好在没过几年本宫就悄悄在掖庭找到了她,小十六命好啊,有你这么个时时关心疼爱她的哥哥,这些年才少遭了些罪!” 田商扶聂昭仪在床榻上坐下,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对聂昭仪胸有成竹道:“母妃,要救小十六彻底脱离苦海,还需母妃相助。” “皇儿但说无妨。” “儿臣已建议太子殿下挑选适龄公主与夏国联姻,可现在适龄待嫁的公主只有十、十三、十五、十七这四位公主,十公主田含烟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皇后早有心将田含烟许配相国世子,怎会让她联姻?十三公主田荣华、十五公主田荣芝乃德妃亲生,德妃向来深受父皇荣宠,骄奢跋扈,她会让自己的女儿远赴夏国吗?这绝无可能!” 聂昭仪微微颔首:“这倒也对!” 田商继续道:“而十七公主田雪艳虽生母出身卑微,当年却是皇后的贴身侍女,田雪艳从小便跟皇后亲厚,长大后更是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是父皇最为宠爱的公主,太子也绝不会私自做主命田雪艳远嫁夏国,否则父皇一旦病愈得知此事,太子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这么说小十六肯定能被选中?” 田原嗤笑一声。 “可怜啊可悲!这么多年了,宫里有谁知道还有个十六公主长于掖庭?只需母妃在太子为难之际提那么一嘴,此事便成!母妃,这可是我们救小十六唯一的一次机会!” 聂昭仪点点头:“你放心,为娘自会妥善处理此事!” 第50章 阎王寨 初春时节,夏国北方的树木已长出嫩绿的枝芽,但对于更北方的草原来说还是异常寒冷。 此时戎狄部王庭仍是北风呼啸,放眼望去草木枯黄,一片萧瑟景象。 主帐内黑压压跪满了人,倚靠在榻上的老戎狄王面容枯败憔悴,已至弥留之际。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跪在榻前的王子鹰扬,眼含热泪。 “孩子……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大家……保护好我戎狄部……” 老戎狄王喘息着说完这句话,手臂垂落,不舍地闭上了双眼。 “父王!父王!” 鹰扬握住老戎狄王的手,放声大哭。 大帐内跪着的属下和亲眷也顿时间哭声一片。 鹰扬忽然决绝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毅然站起身转身看向大家。 “本王鹰扬在此发誓!日后定会统领戎狄部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让大家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现在我们必须化悲痛为力量!父王七日祭奠后,随本王一路向南杀进夏境!” 众人哭声渐止,俯首齐声高喊:“谨遵大王号令!” 一个中年男人含泪仰头看向鹰扬,他是老戎狄王的亲弟弟,鹰扬的叔叔博格谷。 博格谷看向鹰扬:“王兄刚刚去世,大王您还尚未正式登基,难道就要立刻撕毁王兄与夏国签订的友好盟约?这对于我戎狄部现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王叔!这些年来我受够了!我戎狄部一个个都是堂堂男儿,英勇善战,并不是向夏国摇尾乞怜的狗,更不是乞丐!为何要年年接受夏国的施舍?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饭没有冬衣穿!” 博格谷连连叹息。 “可总比全都饿死强啊!戎狄部本就是靠游牧为生,冬季虽然难熬,忍忍就过去了,再说那些粮食也是我们用牛羊换来的!怎么能说是夏国的施舍?” 鹰扬的眼中充满了坚毅之色,他看向众人。 “我意已决!夏国一日不在北境开设榷场,满足我戎狄部的所有要求,我就让夏国一日不得安宁!这些年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次机会,如今秦韶早已被夏帝调离北境,还有何惧?!” 一个月内,鹰扬便率领十万骑兵大举南下,接连攻占夏国北境黑木城、象山城、五原城,一路烧杀抢掠,直逼夏国北方重镇郾城,郾城守将唯恐不敌,八百里加紧向京城栎阳请求支援。 十多年过去了,年届五十的夏帝顾离鬓边已添几缕白发,面容苍老了许多,但双目仍炯炯有神,他看向殿内众臣,此时永和殿中一片寂静。 “既然众爱卿都拿不出个主意来,那朕有个想法,秦韶现如今正在锦阳城待命,北境边关吃紧,秦韶又极为熟悉北境地势,曾多年与戎狄部交手,现北境军中仍有不少他当年的老部下,朕想调秦韶前往北境与戎狄部决一死战,收复失地!” 马保国急忙出列:“陛下不可!” 顾离冷哼了一声:“你就不能来点新鲜的?给朕一个惊喜?有哪次朕说出个想法,你赞同过的?” “陛下息怒,秦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但现在锦阳城外越国大军蓄势以待,如调派秦韶去了北境,恐锦阳城有失!顾此失彼实乃下策!” 顾离看着马保国:“那要不这样,朕就委派你马爱卿为监军,调集襄州守军支援郾城,以解燃眉之急!爱卿意下如何呀?” 杨留名急忙出列:“陛下,马大人只是个文官,从无带兵打仗的经验,臣愿领旨,誓死保卫郾城!” 顾离想了想:“那也只好如此,辛苦相国了。” 杨留名下了早朝回到相府,告知夫人简秋,即刻就要随军出征,简秋急忙帮丈夫收拾行李,两人正在忙碌着,就听到门外传来儿子杨子兰和顾章华的对话。 “小五,你看看我这练得一身腱子肉,今年武考我肯定能得第一!” “可是你去年是倒数第一呀!” “你提去年干什么?要眼光长远向前看!好汉不提当年勇,英雄不问出处!” 顾章华呵呵笑着:“今年有多少人报名参加武考?不会就你一个吧,那你肯定第一!” “谁说就我一个人,好些人报名呢!小五,你找我爹啥事?” “说了你也不懂。” 杨留名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门口走去,看向迈步走来的儿子。 “没规矩!什么小五小五的瞎叫,小五是你能喊的吗?” 杨留名责备了杨子兰两句,朝顾章华行礼。 “五皇子殿下。” 简秋也随之出来,朝顾章华道了个万福。 “五皇子殿下安好。” 顾章华急忙退到一边,躲开二人的行礼。 “老师,师娘,您们快别这么多礼,这是家里又不是朝堂上。” 杨子兰顺手搂住顾章华的肩膀,一副得意的样子。 “就是!爹!你是小五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五也算是你儿子!” 杨留名伸手就朝杨子兰的脑袋瓜子拍了一巴掌。 “又胡说!你还有理了你?!” 简秋急忙拉开高大魁梧的杨子兰,朝顾章华笑道:“殿下来是找相爷有事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简秋拽着杨子兰离开,杨子兰回头朝顾章华喊道:“小五!记得跟我爹聊完来后院看我练武啊!” 杨留名见杨子兰离去,对顾章华道:“真是屡教不改,没大没小,殿下见谅!” 顾章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喜欢子兰这么叫我……想当年大家都这么叫我,现在除了我娘和子兰,大家都叫我殿下,连马真真嫁给我二皇兄后都只喊我五皇弟……听着怪没意思的。” 杨留名正色道:“曾经的小伙伴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殿下,我们客厅里聊。” 客厅里早已备好了茶水糕点,顾章华和杨留名分别落座。 顾章华开门见山:“老师,我来找您是为了‘骄阳峪’的事,除了出兵剿灭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说,招安?” 杨留名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碗,看向顾章华。 “殿下的消息有些滞后了,已经没有骄阳峪了,现在该叫阎王寨!富城知府递上的折子微臣看了,现在不仅富城附近的商人不堪其扰,连越国境内边城的富户都屡屡被抢,他们那个带头的,据说凶残狠毒!人送外号活阎王!殿下,您说这样的一群恶徒有招安的必要吗?” 第51章 石榴公主 顾章华顿时被杨留名问得有些哑口无言,但他还是试图说服杨留名。 “即使骄阳峪的人确有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恶行,但不代表骄阳峪中所有人都是恶徒,我就曾见过几个在骄阳峪落脚的灾民,很是可怜!而且富城百姓皆受过骄阳峪大当家赠药方之恩,方解瘟疫之难!这要是发兵剿灭难免伤及无辜,要不先招安试试?” “殿下,您可能还不知道一件事,阎王寨的大当家其实并不是这个活阎王,而是另有其人,叫黄花菜,曾在天道盟组织的比武大赛上一举夺魁,因此获得宝刀斩邪刀,但您知道现在这把宝刀在谁手里吗?” 顾章华疑惑道:“不在黄花菜手里吗?被抢了吗?” “您太天真了,现在这把宝刀在越国大将军梁长平手里!” 顾章华惊呼一声:“啊?我想起来了,当年就是老师您亲自把这把宝刀送回天道盟,曾是战死丰城的丰城守将胡一刀的佩刀!” “的确如此!”杨留名悲愤道,“当年丰城一战后,微臣不顾身上有伤,便立刻启程,风尘仆仆赶往天道盟,把斩邪刀亲自交到胡一霸手中,了却了胡将军最后的心愿!殿下,你可知这斩邪刀代表了什么?” “当然知道,老师早就教导过我们,这把斩邪刀代表了我夏国将士的忠勇,代表了我夏国将士为了夏国,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的无畏勇气!” “殿下说得好,要是这斩邪刀真是有人从黄花菜手里夺了去,还情有可原,但您知道吗,斩邪刀是被黄花菜直接找当铺给当了换钱!后才辗转流入越国,最终被梁长平重金购得!殿下,阎王寨有这样的大当家还真是名副其实,这样一伙人您招安何用?!” 顾章华嗫嚅着:“老师,我……我明白您的意思,那我再想想……” 这时下人来报:“禀相爷,宫里来人传话,让您立刻进宫,陛下有急事召见。” 杨留名站起身,平复了心绪,看向顾章华,温和地问道:“殿下有什么话想让我代为向陛下转达吗?” 顾章华的神色瞬间就变得有些伤感,他问道:“父皇他……近来身体可好?” “好,一切都好,这都十多年过去了,陛下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你们娘儿俩吧。” “是我没什么长进,不怪父皇。” 顾章华随即离开相府,连去看杨子兰练武的心思都没了,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个眼含泪光怔怔望着自己,来自骄阳峪的少女的面容,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老师说得没错,可遭了灾不得不在骄阳峪落脚的灾民也很无辜,想来想去,顾章华都想不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既能惩治骄阳峪的恶徒,又不牵连无辜。 顾章华抬头问驾车的贴身侍卫。 “侍书,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侍书回头看向坐在车厢里垂头丧气的顾章华。 “殿下您不是博士吗?通晓古今有大学问,还掌管着夏国所有的书籍典章,怎么会没用呢?” 顾章华叹了口气:“看了那么多书都想不出来个好办法,骄阳峪?阎王寨?还真是难办呢!” 这日,越国太子府正厅,聂昭仪在侧位端坐,田原上前扶起地上跪着的女子。 “十六皇妹不必多礼,起来吧。” “臣妹多谢太子殿下。” 田原细看面前的十六公主。 身材瘦弱但面容清秀,看起来楚楚可人,眉眼间竟跟父皇有几分相似。 “若不是昭仪娘娘向本王提起,本王竟不知还有个十六皇妹。” 聂昭仪颔首道:“嫔妾当年与十六公主的生母曾同居于明霞殿,日夜相伴情同姐妹,十六公主被送往掖庭后嫔妾念念不忘,曾托人照看一二,本无任何奢望,没想到太子殿下近日正为联姻人选发愁,便斗胆向殿下禀明此事,一来可解殿下烦忧,二来我也有私心,想为十六谋个好前程,总比在掖庭受罪强,还望殿下海涵。” “娘娘有心了,本王甚为感激,九皇弟可知有此皇妹?” 聂昭仪恭敬回禀:“未征得殿下的准许,嫔妾哪儿敢先告诉商儿?十六公主是否可作为联姻公主的合适人选,还需殿下斟酌一二。” 田原返回正位坐好,看向聂昭仪。 “十六皇妹就暂且在娘娘的明霞殿中住着,娘娘需悉心教授皇妹宫中礼仪,但不必让外人知晓,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待夏国回复国书传回,到时再做定夺。” “谢太子殿下,嫔妾这就带十六公主回宫。” “娘娘且慢,”田原看向十六公主,“他们都按照你的排行叫你田十六,这名字可真是敷衍,两国联姻既为大事,十六皇妹理当忘却掖庭往事,不如本王就给皇妹取个新名字,十六取谐音石榴,以后皇妹就叫田石榴吧。” 田石榴道了个万福:“谢太子殿下赐名。” 夏国皇宫,御书房内。 马保国、杨留名和二皇子诚王顾建成,正在传看越国期望联姻的国书。 顾离看向顾建成。 “成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儿臣以为这封联姻国书来的正是时候!可以说一下子就解了我夏国南北境两境之困!父皇应立刻回复国书同意联姻!这样一来锦阳城外虎视眈眈的越军必然无法找任何借口进攻锦阳!梁长平也必然会退兵!” 马保国抚须称赞:“诚王殿下所言极是!” 顾建成接着说道:“锦阳既然无忧,那父皇即可调派秦韶将军前往北境御敌!有秦将军坐镇,凭借多年威名,首先会震慑戎狄骑兵,扬我军威!气势上我军就已经占尽上风!” 马保国抚掌:“诚王殿下深谋远虑,果然少年英才!” 顾建成继续道:“再者秦将军多年沙场征战,几无败绩,儿臣相信秦将军必不会辜负父皇所托,大捷还朝!” 马保国一拍大腿。 “诚王殿下句句在理!字字珠玑!全都说到臣心坎里了,臣跟诚王殿下想得一模一样,臣附议!!” 顾离饶有兴味地看向马保国。 “有意思!马保国,你对待诚王和对朕,这态度可是天壤之别啊!朕这么些年就没有句句在理,字字珠玑过?就没听你好好夸过朕一句!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你这个老丈人对女婿也喜欢得太邪乎了吧?你可有五个儿子呢,还跟朕抢儿子?这马屁都快拍上天了!” 马保国撇了撇嘴,很不甘心。 “微臣是有五个儿子,可微臣只有一个女儿呀!臣对诚王越好,诚王就对王妃越好,王妃日子过得舒坦,臣这心里就欢喜,臣不觉得这有什么错,陛下就不要找臣的茬了,况且诚王殿下的确分析得头头是道!对吧,诚王殿下?” 顾建成急忙向马保国施礼:“岳父大人,就算您不这么可劲儿夸我,我也会对真真好!” 杨留名忍住笑,朝顾离施礼:“臣也附议。” 顾离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朕也觉得成儿说得对!这下戎狄王可有好果子吃了!” 顾离看向身边站着的大太监韩固。 “立刻拟旨,命秦韶即刻赶往北境,解郾城之困,收复我北境三城!” 第52章 九哥与小十六 顾离下旨后,看着揣着手呆呆出神的马保国。 “爱卿又在算计什么呢?” 马保国呲牙笑了笑。 “臣在想,那到底让哪位皇子与越国公主联姻呢?诚王殿下肯定不行,都已经有正妃了,要不就真王殿下吧!” 顾离指着马保国,失笑道:“瞧你那小心眼!朕就没打算让你的宝贝女婿揽下此事!你就赶紧踏踏实实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杨留名发愁道:“陛下,臣以为真王殿下也不太合适,他那府里一大群莺莺燕燕,可不是谁都能镇得住的,一旦越国公主在他府中略有闪失,不好向越国交代倒在其次,只怕会坏了陛下击退戎狄的大计!” 马保国摊了摊手。 “那没办法了,就只剩下五皇子了。” 顾离沉思半晌,咬咬牙。 “事急从权,朕即刻就封华儿为贤王,到时候先稳住越国选送的公主!相国,你负责起草联姻国书,这事要快!万万不可让越国探知我北方战事吃紧!” “谨遵陛下旨意!” 马保国抄着手幸灾乐祸:“窝里斗啊窝里斗!这越国什么时候消停过?早晚把国运也斗没喽!” 越国皇宫。 明霞殿一间偏殿中,田石榴坐在床边抚摸着床上摊开的大红喜服,脸上却不见喜色,而是笼罩着一层忧郁与伤感之色,连田商走进来,她都未有丝毫察觉。 “小石榴!” 田石榴闻言猛然间抬起头,看到田商,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起身一头扑进田商的怀里。 “九哥!” 田商抚摸着田石榴的头发。 “都要嫁人了,怎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离开掖庭那个鬼地方不好吗?” “好……”田石榴抬头看向田商,“就是夏国都城栎阳太远了,我舍不得娘娘更舍不得九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九哥,我有点害怕……” 田商拉起田石榴的手,走到床边坐下。 “小石榴,你听九哥说,这是九哥能想到的,目前对你最好的安排,夏国要娶你的是贤王,据说温文尔雅,很是和气,就算不喜欢你也会善待于你,你毕竟是越国堂堂正正的公主,总比在掖庭日日受苦强!小石榴,你要相信九哥,九哥不会害你的。” 田石榴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胳膊。 田商见状,急忙撩开田石榴的衣袖,就见田石榴的胳膊上满是绳索捆绑的淤青,田商一把就抱住了田石榴。 “以后那些混蛋再也不敢欺负你了!你是越国公主田石榴!你是夏国贤王妃田石榴!就算日后越、夏两国再起战事,九哥也会想方设法先接你回来!” 田石榴在田商怀中不住点头。 “我听九哥的,去夏国后一定好好做王妃,不让九哥担心。” 田商松开田石榴,拉着田石榴的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田商轻叹了一声。 “当年,九哥的日子也没比你好过到哪儿去,母妃不受父皇待见,这明霞殿跟冷宫有什么区别?也就是母妃当年生了我这个皇子,如果是个公主……” 田商说到这儿,苦笑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 “也早就被人弃之若履……九哥虽然时常替母妃前去掖庭照看你一二,但毕竟人微言轻,直到十三年前,九哥才好不容易求父皇在户部谋得一个闲差,这些年来一步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费劲心力才做到现在的户部侍郎之职,说起来真是比登天还难!但即便如此,九哥也无法时时照顾到困于深宫中的小石榴,不过现在好了,小石榴啊,你的好日子要来了!说实话,我都有点羡慕夏国的皇子们了,夏帝就三位皇子,兄弟间向来和睦,不像我那些兄弟们,一个个都八百个心眼子!” 说到这儿,田商看到田石榴有些迷茫地望着自己,不禁笑道:“九哥怎么又跟你说起这些……” 田石榴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懂。九哥的心很累。” 田石榴说着忽然咳嗽起来。 田商急忙问道:“找御医看过了吗?” 田石榴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忍住咳嗽。 “九哥放心……我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田商急忙给田石榴倒了杯水,递到田石榴手上。 “小石榴都已经二十岁了,九哥终于为你找到个相对安稳的归宿!虽然你比那贤王要大上两岁,但我相信小石榴一定会幸福!至少比现在幸福!” 田石榴也展颜微笑:“我相信九哥,在这世上只有九哥和娘娘是真心疼爱小石榴。” 田商从怀中掏出一枚玉钗递给田石榴。 “这枚玉钗是这几日九哥专门找人定做的,翠玉是越国特产,这上面镶嵌的珍珠是特意从宋国商人手里买来的,个个珠圆玉润,就算是九哥送给小石榴的新婚礼物!” 田石榴欣喜地接过玉钗,握在手中视若珍宝。 “谢谢九哥!小石榴一定会好好珍藏!” 田商温和地笑着:“珍藏什么?大婚的时候簪上,这才配得上小石榴!可惜啊,九哥不能亲自在大婚那日帮你簪上……记得,一定要好好保重,等九哥有朝一日接你回家!” 田石榴俏皮地把玉钗递给田商,又指了指自己的发髻,田商会意,认真地把玉钗插在田石榴的发髻上。 “真好看!我的小石榴到时候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最美丽的新娘!” 田石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镜自顾,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田商走到田石榴身边,蹲下身握住田石榴的手。 “小石榴,九哥这就要走了。” “这么快?” “九哥是偷偷来看你的,为了你日后的安全,除了我母妃,你我之间的关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更不要让太子知道,就当你从不认识我,这世上也没有我这个九哥,你明白了吗?” 田石榴郑重地点了点头。 田商站起身,再次把田石榴轻轻揽在怀里。 “这也是九哥最后一次来看你,此去夏国千里迢迢,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田石榴倚靠在田商怀中,心中的惆怅和郁结之情终于慢慢散去,她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九哥,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第53章 陷阱 秦韶到达郾城后并没有死守城门,而是率领一队两万人的精锐,连夜偷袭了驻扎在黑木城的戎狄骑兵。 有些骑兵还来不及上马就被斩杀,更有些还在睡梦中就上了黄泉路,剩余的骑兵根本无心恋战,勉强抵挡了一阵便四散逃出黑木城,隐入北方草原茫茫的夜色之中。 接下来十天,秦韶又再次率军接连攻占象山、五原两城。 戎狄王鹰扬率军逃至天雾山脚下,秦韶命将士在离戎狄骑兵五里处安营扎寨,暂做休整,待第二日一早便与戎狄决一死战。 这天夜里,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悄悄潜入夏军的阵营,身影如鬼魅般在各处营帐间穿行,终于找到了弓箭手驻扎的营帐,闪身蹿入帐中,偷偷取走了几支箭矢。 鹰扬的营帐中彻夜都亮着灯,虽然连吃败仗,在他的脸上却未见任何恼恨之意,他的面前围坐着十个身材彪悍的草原骑兵。 鹰扬对众人道:“秦韶这是上钩了!像他这种几乎没打过败仗的将军,狂妄自大,认定了我们会输,料不到我们是故意输给他看!” 一名黑甲武士钦佩地望着鹰扬。 “大王,您在黑木、象山、五原三城都派驻了兵将,末将还以为您是打算守住三城,没想到却是故布疑阵,引秦韶上套!” 鹰扬淡然道:“抢了就跑抢了就跑,够咱们熬到春暖花开水草肥美就成,历来如此,本王为什么要守?再说了,你懂守城?” 黑甲武士一脸尴尬:“不……不懂……” 鹰扬胸有成竹。 “管好一座城池,管好满城那么多人,本来就是我们草原部落的弱项,本王只希望这次能生擒活捉秦韶,抓不到就杀,一定要给夏国一个教训!明天决战你们都换上普通骑兵的铠甲,听我号令,无论如何都要偷袭成功!” 众人齐声答道:“是!大王!” 鹰扬突然起身,朝帐顶上望着,喝问:“什么人?!” 其他十人立刻陆续冲出帐外,四下搜索,但除了站岗的守卫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人。 待到他们再次进了帐篷,一个黑衣蒙面人才从一棵大树上轻轻跃下,施展轻功远去,最终消失在黑暗尽头。 雾山山脉半山腰一个山洞中,郭达正在篝火旁搓手哈气,黑衣蒙面人飞身进入洞中,取下面罩,露出赵萱一张被寒风吹得泛红的脸。 郭达急忙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赵萱取出夏军的箭矢,又取出赵小曼中的那支毒箭箭头,两相对比,做工材质竟然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么说其中一伙劫匪竟然真是出自夏军?” 赵萱分析道:“乾坤大陆三国,最先排除的就是宋国,因为宋国五年前军中才设置弓箭手的兵种,现在还没拿到越军的证据,如果越军弓箭手使用的箭矢跟夏军不一样,那就肯定是夏军。” 郭达扼腕叹息:“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这不是一家人自相残杀吗?” 赵萱心情沉重:“如果夏军真参与其中,连我都能查到毒箭是夏军配置,那当年的陛下、秦韶还有那些负责善后,追查凶手的朝中重臣,难道就看不出来吗?但最终还是杀了鸡公山几个山贼草草了事……郭伯伯,这其中必有重大隐情!待回到丰城稍作休整,我必须尽快去趟越国。” “那我们天亮就回?” 赵萱唇角微勾,冷笑一声。 “我刚才顺道潜入戎狄部查探了一番,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个阴谋!等着吧,天亮有一场好戏,我倒要看看秦韶到底有什么本事,能逃出戎狄王布下的陷阱!” 郭达捶了捶自己的腰,扶着石壁坐下,闭上眼。 “你想做什么郭伯伯都陪着你,我先眯会,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了。” 赵萱也靠着郭达坐下,把头靠在郭达的肩膀上。 黑暗中,只听赵萱说道:“我爹一个人在青山谷陪着师父,也不知最近怎么样了?” “放心,熊小子和小医仙时不时地会去照看一二,饿不死。” “天道盟找了帮江湖混混冒充劫匪,咬死出自我骄阳峪,他俩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郭达安慰道:“好在官府还没下定决心围剿,就还有机会。” 赵萱把头朝郭达的肩膀拱了拱,打了个哈欠。 “算了,回丰城后看看具体情况,不行我就先去趟天道盟,跟胡一霸好好谈谈,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郭达睁开眼看向靠着自己的赵萱。 赵萱略显稚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孩子气,紧抿着嘴唇,眼神坚定而沉稳,那神态竟酷似当年的赵小曼。 郭达就叹了口气,说了句:“真难为你了,郭伯伯也帮不上什么忙。” 赵萱挽住郭达的胳膊,嘻嘻笑着。 “郭伯伯是我的大财神,就已经帮了很大忙了。” 越国北境,边城。 已是深夜,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一座高大雄伟的府门前,门上挂着一幅写着“齐府”的匾额,即使在夜色中也发出微微的金光。 忽然,街道尽头突然出现一伙身着百姓服饰的蒙面人,大概有十来人左右。 他们快速而悄无声息地冲到齐府门口,领头的人一招手,另一个人就急忙上前,在齐府大门上鼓捣了几下,就打开了大门,众人一拥而入。 齐府内都黑着灯,显然府中人都已经陷入沉睡。 众人立刻四散开来,捅破窗户纸,朝每个住人的房间里喷入迷烟,静待片刻后,众人便各自冲入房间,很快又冲出房间,在府门口集合,只是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个沉甸甸的包袱。 有人悄声问了旁边人一句:“熊哥呢?” “没见着啊!” 齐府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内,一个蒙面人正把百宝格上的一件件古董拿下来,轻手轻脚地放到地上摊开的包袱上,直到包袱再也装不下,他才把包袱系好,刚要背到背上,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喊声。 “九……哥……” 蒙面人吓了一跳,转身朝喊声的方位悄悄走近,借着月色,他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姑娘,正迷迷糊糊地呓语着:“……哥……” 蒙面人伸手探了下姑娘的额头,滚烫,又急忙收回手,想了想,有些犹豫不决。 正在此时,姑娘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蒙面人下意识地伸手要捂住姑娘的嘴,但姑娘却又突然停止了咳嗽,头一歪,陷入了昏迷。 蒙面人见状,扯下面巾,竟然就是郝熊。 只见他咬咬牙,定睛看着昏迷的姑娘,神色复杂,最终,郝熊下定了决心,俯身用被子把姑娘裹好,这才抱起姑娘,跑出了房间。 郝熊跑到府门口,众人见他手里没有包袱,却莫名其妙抱着一个姑娘,都面面相觑。 “阎王爷,您这是……” 郝熊沉声吩咐:“别废话!快撤!” 众人愣了愣神,这才接连跑出府门,朝着来路遁去。 第54章 命悬一线 终于等到了天亮,赵萱和郭达走出山洞,悄悄来到天雾山的一处半山腰。 这里离山脚下戎狄骑兵扎营的驻地很近,两人藏身在一块巨石后,赵萱探出半边脸,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战场上的情况。 就见戎狄骑兵已经列阵待战,而在他们对面,夏国的军旗在寒风中呼啦啦迎风招展。 秦韶身穿戎装,举刀高喝一声,“冲啊!”一马当先朝着戎狄骑兵杀了过来,众将士随即跟着秦韶杀入敌阵。 戎狄骑兵个个悍不畏死,但秦韶却像天降神兵般奋勇无敌,连连挥舞战刀把戎狄骑兵斩落马下。 郭达看得热血沸腾,不禁赞道:“要说这夏国最能打的还属这秦韶,有他在,北境无忧!” 赵萱指向戎狄骑兵阵营后方,只见一支十多人的骑兵小队骁勇无比,像一把利剑刻意朝着秦韶拼杀的方向慢慢接近。 “郭伯伯,您看!” “这队骑兵可真狠!完全不管自己人死活,顺手能救都不救,这是要……偷袭秦韶?” 赵萱点了点头:“戎狄王这场大战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秦韶点厉害看,生擒不了就杀掉!” “那秦韶不是危险了?” 赵萱凝神看向战场,那支骑兵小队很快便冲杀到离秦韶不远处,狠辣决绝地砍杀不少与秦韶并肩作战的将士,渐渐缩小包围圈,有意将秦韶孤立,秦韶却毫无察觉,一心与面前的戎狄骑兵厮杀,铠甲上渐渐沾满了鲜血。 就在这时,只见两个戎狄骑兵左右包抄,一起举刀朝秦韶砍来,秦韶举刀连连招架,却不慎被身后另一名戎狄骑兵偷袭,背部中了一刀。 秦韶大吼一声,格挡开面前两个戎狄骑兵,回手便将偷袭的骑兵砍落马下,又继续策马向前,解救下一名同伴。 赵萱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就见那支偷袭小队中,有一名骑兵忽然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瞄准秦韶的方向。 赵萱一时间思绪万千,爷爷的死、师父的死都有可能跟秦韶有关,现在她又已经查到,师父当年所中毒箭很可能就来自夏军,秦韶就算没有参与其中,但作为当年执掌军权的护国大将军,秦韶难逃其咎。 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戎狄人杀死秦韶吗?秦韶如有闪失,夏国将如何面对日益强大的戎狄骑兵?而夏国北境的百姓,多年来不断遭受到来自戎狄部的侵扰,如果秦韶一死,北境百姓又将惨遭戎狄部屠戮! 想到这儿,赵萱不再犹豫,飞速解下背上弓弩,安上黄硕为她特制的弩箭,朝着那个弓箭手瞄准,随即扣动扳机。 顿时,弩箭破空之声响起,眨眼间便射入弓箭手拉弓的右臂。 弓箭手失了准头,射出的箭擦着秦韶的耳边飞过,秦韶下意识地回头,调转马头,举刀朝弓箭手的方向策马疾驰。 弓箭手在马上晃了晃,捂住右臂,朝赵萱的方向看来,双眼像喷出了火,紧接着一头便朝马下栽去,身边的骑兵急忙护住弓箭手,有人伸手把弓箭手拉上了马,一行人朝着阵外突围而去。 藏于巨石后的赵萱这才松了口气。 “秦韶应该能应付眼下的局面。” 郭达悄悄探身朝战场上望去。 “还好你出手,要不秦韶这次肯定悬了!正面杀敌不怕,就怕小人偷袭!” 赵萱撇了撇嘴,嘟囔了句:“本来还以为能看场好戏,结果被我自己弄砸了,真没意思。”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秀月山山腰,郝熊和冬天两人也正藏在一块巨石后,望着朝着山上走来的两个人。 冬天压低声音:“看着像是个书生和他的书童。” 郝熊仔细打量着两人:“可我怎么瞅着这主仆俩这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冬天调侃道:“就你?才跟小医仙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能跟书生做朋友?” “谁说是朋友……” 说到这儿,郝熊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年半前那个深秋时节,他和黄花菜小岭一行人前往富城讨粥喝,那天恰好是五皇子在粥棚施粥,不仅给了他们粥和馒头,还把自己的白米饭亲手递给了他…… 郝熊定睛朝两人望去,只见书生展开一张地图,正和书童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边朝山上来回望着,似乎确定不了准确的方向。 郝熊一把拉住冬天,附耳道:“什么书生书童,这俩人不就是五皇子和他的侍卫吗?” “五皇子?你是说刚被皇上亲封的贤王殿下?他来我们秀月山干什么?” 郝熊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顾章华,嘴里低声念叨着:“好人啊!长得也俊!还是个王爷!肯定有钱……” 冬天用胳膊肘捅了下郝熊:“你瞎嘀咕什么呢?” “走!先回去!” 郝熊和冬天离开巨石,一前一后,悄悄地朝着骄阳峪的方向跑去。 顾章华带着侍书亲自前来秀月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要亲眼看到骄阳峪的实际情况,再决定是否招安。 为了安全起见,顾章华和侍书各自扮做书生与书童的主仆打扮,假装是到秀月山游山玩水。 顾章华想得很明白,就算骄阳峪真如富城知府信中所述,被一伙劫匪占据,他一个文弱书生到时候拿出全部钱财买条命,应该不成问题。 再说侍书自打成为他的贴身书童,他娘就派人到处搜罗武功高手,专门教授侍书武功,这么多年来,侍书的武艺虽然离绝顶高手还有差距,但对付一帮占山为王的劫匪还是绰绰有余。 直到黄昏日落,顾章华和侍书还没找到骄阳峪的入口,肚子却早已饿得咕咕直叫。 “殿下……” “嘘!要叫公子!” 侍书愁眉苦脸:“是,公子,咱们今天还要继续找下去吗?这天都要黑了。” 顾章华看了看天色:“我看今天就算了吧,咱们先回客栈休息一晚,明早我去找王知府,让他给咱们派个熟悉秀月山地形的向导。” 顾章华说着便和侍书朝山下走去,刚走到半山腰,旁边树林中突然蹿出一伙蒙面人,拦住两人的去路。 侍书急忙飞身抢先一步挡在顾章华身前,抽出腰间长剑,指向这伙蒙面人,高声喝问。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拦住去路!” 为首的一名蒙面男子朝侍书主仆走了两步,突然跪在了地上,抱住侍书的大腿。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们迷路了!对不起对不起!” 侍书瞬间被蒙面人的举动整懵了。 顾章华疑惑道:“迷路了?你们可是这山中居民?为何要蒙面?” 只见跪在地上的蒙面人忽然把手朝着侍书一挥,一团白色粉末扑面而来,侍书下意识地闭住气。 但怎奈蒙面人出手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侍书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强撑着把顾章华护在身后,举剑刺向地上跪着的蒙面人。 蒙面人迅速起身,急忙退后两步,朝侍书喊了声:“倒!” 侍书便应声倒地。 顾章华大惊失色,刚要开口说什么,便也跟侍书一样昏倒在地上。 蒙面首领看着眼前倒地的两人,拍手笑道:“乖乖!有武功了不起啊?社会经验小白,就你俩这菜鸟!还敢出来闯荡江湖?再高的武功顶个屁用!对付你俩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蒙面首领说着扯下面巾,露出郝熊一张洋洋得意的脸。 第55章 殇 戎狄部主帅营帐中。 躺在榻上的戎狄王鹰扬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帐内烛光闪动,已是黑夜,他强撑着要起身。 守候在一旁的王叔博格谷扶住鹰扬:“大王!大王!您可算是醒了!” 鹰扬靠在榻上,右臂缠着绷带,问道:“本王昏迷了多久?” “已经将近三个时辰了,射您的那支弩箭箭头淬了剧毒!才会令大王瞬间昏迷!” “把那支箭给本王拿来!” 旁边一个亲卫急忙端过来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支带血的弩箭。 鹰扬拿起弩箭仔细看着,忽然,鹰扬把弩箭凑向烛光,再次仔细看着,只见箭身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殇”字! 鹰扬把刻着“殇”字的断箭递给博格谷。 “王叔你看!” 博格谷接过来仔细看,疑惑地看向鹰扬。 “大王,这是……” 鹰扬咬牙切齿道:“这个殇字就是线索!而且这样的箭矢本王从未见过!肯定不是出自夏军!立即命人按此箭样式绘制图纸,一丝一毫都不许有差错!立即派人分别前往夏、越、宋三国,给本王秘密查找配有此弩箭的主人,只要找到此人,本王必将他千刀万剐!” 博格谷急忙躬身施礼:“是!大王!” “还有……”鹰扬长叹一声,“此次我军损失惨重,传令下去,连夜启程回王庭休整,有朝一日,本王必会与那秦韶决一死战!” 夏军军营帅帐中。 秦韶盯着桌上的烛光,回想起白天大战时,那支擦耳而过的箭,以及回头看时,戎狄王鹰扬捂住胳膊面色狰狞狼狈而逃的样子,不禁喃喃道:“到底是谁在暗中助我?” 这时两名副将走进帅帐,秦韶连忙问:“马大马二,可曾找寻到恩人的踪迹?”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看上去身材更魁梧些的马大道:“您说的那个方向附近我们都搜寻过了,有块巨石后面的草地上有被人践踏的痕迹,但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线索了。” 马二猜测道:“会不会是正巧路过的江湖义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秦韶摆了摆手:“算了,不想了,想着累,如果有缘今后定会再见!戎狄部这次大败而归,想想就痛快啊!” 马二握拳道:“那个戎狄王真是阴险!竟然放暗箭偷袭!小人行径!” 秦韶正色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他能想出此计,差点还成功了,倒是个不错的对手!” 夏国都城栎阳。 皇宫中的淑妃娘娘肖爱月这几日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先是听说儿子被陛下下旨册封为贤王,满心欢喜;但立刻又因儿子出宫开府单过,这意味着娘儿俩连见上一面都不容易,又是担心又是伤心;紧接着又听说陛下下旨赐婚儿子娶越国公主,凭空就要多出个莫名其妙的儿媳妇,又是焦虑又是不安,急忙四处打听这个越国公主的底细,却丝毫没有任何确切消息。 这日肖爱月正在花园中修剪玫瑰花枝聊以解忧,听婢女禀报诚王殿下求见,心下一动,立刻前往正厅。 顾建成刚端起茶盏,就见肖淑妃急匆匆走进来。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茶盏行礼,肖淑妃已走到近前,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望着自己。 顾建成慌忙放下茶盏,施礼道:“淑妃娘……” 肖爱月立刻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诚王你能来就太好了!本宫可算见到个靠谱的人了,小五的婚事你听说了吗?” “父皇正是委派儿臣督办一切婚礼事宜,儿臣……” 肖爱月使劲地拍了下顾建成的肩膀。 “那简直太好了!那你肯定知道那越国公主品貌如何?年方几何?身高多少?是胖是瘦?多少斤?皮肤白不白?腿长不长?生辰八字跟小五配不配?在宫里受不受宠,是哪位娘娘生的?还有……” “娘娘!您想知道的这些儿臣一概不知……” 肖爱月瞪大了眼睛望着顾建成,急得一跺脚。 “那怎么行?就算这婚是陛下赐的不得不结,那也要提前心里有个准备,万一这越国公主不得小五欢心,我还得马上给他准备几个侧妃的人选!你说是不是?” “娘娘,这……” 肖爱月上下打量着顾建成,有些羡慕嫉妒恨。 “想当年你多幸福啊,娶得是知根知底!品貌端方!学识渊博的马御史闺女马真真!当然饱汉不知饿汉饥!要是突然间让你娶个什么宋国的越国的,压根没见过面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公主,你能不提前打听打听?” 顾建成无话可说:“也是……那我就想方设法帮娘娘打听打听!” 肖爱月朝顾建成挥挥手:“行!那你快去吧!” “是!” 顾建成急忙转身离开,忽然又回过身,有些无奈: “娘娘,您这一打岔,我都忘了来找您是什么事了,我刚从五皇弟的府里过来,本来是想跟他商议婚礼事宜,但管家说他带着侍书乔装改扮出远门了,但不知到底去了哪里,五皇弟可曾跟您提起过?” 肖爱月跳脚道:“又出远门?他没跟我说啊!这真是儿子大了就不把娘放眼里了,这以后要是结了婚生了子,还不把我这个娘彻底扔到天边去了!” 顾建成听得直抽抽嘴角。 “娘娘您又扯远了……五皇弟不是这样的人,娘娘您别误会他,不过,他这几天进宫请安有没有跟您念叨过什么事?” “念叨什么事?我想想……” 这时随侍在一旁的青娥轻声提醒。 “娘娘,贤王殿下那天不是跟您说什么阎王寨?还有什么好多灾民是无辜的?” 肖爱月一拍脑门。 “哦对!瞧我这记性!你五皇弟昨天过来给我请安,我见他愁眉苦脸的就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就说阎王寨里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还有很多无辜的灾民!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您是说阎王寨?难道五皇弟是去了阎王寨?这下麻烦可大了!” 肖爱月急忙问道:“阎王寨是什么地方?听着怎么这么瘆人呢?小五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顾建成急忙行礼告退。 “娘娘,儿臣先告辞了!” 肖爱月追了几步,朝顾建成喊道:“这,这就走了?小五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有你别忘了帮忙打听越国公主的事!” 顾建成头也不回:“娘娘放心!我都记下了!” 肖爱月见顾建成已经走远,转头看向青娥。 “你说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踏实呢?小五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第56章 突如其来的洞房 侍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手脚都被五花大绑地捆着,他举目四望,墙边堆了不少砍好的木柴,这显然是间柴房,一张破旧的桌子上燃着一支蜡烛,烛光颤悠悠地晃动着。 借着昏黄的烛光,侍书这才看到不远处靠着墙边坐着,仍昏迷不醒的顾章华,手脚同样被捆着。 侍书急忙挣扎着挪动到顾章华跟前,低声呼唤着:“殿下!殿下醒醒!” 就在此时,柴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个身材粗壮面目狰狞的大汉走进来,分别架起侍书和昏迷的顾章华朝外拖。 侍书一声怒吼:“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 几个大汉也不说话,很快便把两人拖出柴房,紧接着拖入不远处的另一间房屋内,侍书猜测这里应该是间卧房,陈设简单但桌椅床铺一应俱全。 两个大汉制住侍书,侍书一动也不能动,另一个大汉撬开侍书的嘴,把早已准备好的一碗汤药灌进了侍书的嘴里。 侍书就感到一股苦腥味极重难喝得要死的汤水顺着自己的喉咙往下蹿,他不禁干呕了起来。 几个大汉就那么呵呵冷笑着看着侍书。 侍书此时倒不觉得有什么恐惧,而是内心充满了悔恨,他真不应该心软着了那个蒙面恶人的道,自己是死是活不要紧,可连累殿下跟着受苦,有可能连命都不明不白地丢了,他来世做牛做马都无法偿还。 想到这儿,侍书悲愤交加,猛然间一头朝一个大汉撞去,却半途就瘫软在地上。 被撞的大汉乐呵呵看向对其他人。 “行了,起作用了,松绑吧!料他武功再高现在也是个废人!” 几个大汉立刻七手八脚地替两人松了绑。 这时又走进一个年龄稍轻的男子,手里捧着一套大红色的衣服,放在床上,回身看着侍书。 “一会等你家公子醒了,记得伺候他更衣,明早到了吉时,我们会来接你家公子入洞房!” 侍书骇然大叫:“入……入什么洞房?!” 男子笑嘻嘻:“当然是给我们寨主当压寨夫君呀!你家公子真是走了狗屎运!能被我们大当家的看上!” 说着他吩咐几个大汉:“你们几个,在门口给我守好了,千万别让人给跑了!” 男子说完一挥手,几名大汉就跟着男子出了房间。 侍书听到落锁的声音,急忙凑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果然见四名大汉留下来死死地守在门口。 侍书扶着墙慢慢走到顾章华身边,蹲下身子轻轻地推着顾章华。 “殿下!殿下!” 顾章华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 “这是哪儿?” 侍书想到男子说的话,猜测着:“恐怕……恐怕这就是阎王寨了……” 顾章华急忙摸了摸自己身上。 “糟糕,银子都没了!” 侍书苦笑着:“属下身上的银子也没了,佩剑也不见了。” 顾章华没被灌药,行动比侍书利索许多,他急忙爬起来,扒着门缝朝外看。 侍书瘫坐在地上。 “殿下,您别看了,我早都看过了,有人守着呢,而且属下被这伙人不知灌了什么药,浑身无力,动一动手指头都觉得困难,想保护殿下逃出去恐怕是不行了……” 顾章华急忙扶住侍书,关切地上下打量着。 “没伤着就好。” “那咱们可怎么逃出去啊?刚他们还说等明早吉时一到,就让殿下跟他们寨主入洞房!” 顾章华稀里糊涂地问道:“寨主?阎王寨寨主?难道是活阎王?那不是个男的吗?” 侍书琢磨着:“可我听他们说的那意思,这寨主好像是个女的,让您做他们寨主的压寨夫君呢!您瞧,床上还放着一套新郎装呢!” 顾章华急忙走到床前,把衣服摊开,果然是套大红喜服,瞧款式果然是男装,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 “女寨主?难道就是老师提起过的那个黄花菜?当年因当了斩邪刀,引起轩然大波!被江湖追杀的黄花菜?!” 侍书忧心忡忡:“恐怕,还真是她!” 顾章华一听侍书这么肯定,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夏国都城栎阳。 刚下早朝,顾建成就追上杨留名和马保国,朝两人施礼道: “相国,岳父,请等一下。” 两人转身看向顾建成。 顾建成焦急道:“五皇弟已经离开贤王府五日了,昨日我才得知他带着侍书扮做书生模样,说是出趟远门,我派人查了一夜,果然是出南城门向南而去,我担心五皇弟是去了‘阎王寨’行诏安之计!” 杨留名闻言沉思:“前些日子贤王的确找过微臣,与微臣探讨过是应该剿灭还是招安阎王寨,微臣已向贤王殿下禀明过此事的严重性,万万不可招安。” 马保国接口道:“怕是你说的话也不管用,就贤王那心肠,顶半个菩萨!这些年来陛下又一直对贤王避而不见,孩子心里苦呀,肯定是想做成一件大事令陛下刮目相看!” “您二老也认为五皇弟的确是去了阎王寨?” 杨留名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马保国也分析道:“打扮成书生,还只带了个侍书,这跟微服私访差不多嘛!还整天念叨着招安阎王寨……很有可能!” “二老觉得,此事是否要立刻禀明父皇?” 马保国思忖着:“万一不是呢?就是出门游山玩水去了呢?” 杨留名提了个建议。 “不如这样,殿下您亲自带上府中亲兵,事不宜迟这就赶往富城,命富城知府协助殿下一举剿灭阎王寨,贤王殿下如若不在寨中最好,如在也能及时获救!” 顾建成斟酌着:“不管到时候是不是剿灭阎王寨,看来我都必须马上前往富城一趟!” 杨留名和马保国相视一眼,都赞同地朝顾建成点了点头。 这边顾建成匆忙回府召集府兵,而远在阎王寨中的顾章华,此时已经焦头烂额,根本不知道他的这次远行已经惊动了兄长。 整整一夜过去了,天边泛起鱼肚白,顾章华四脚朝天躺在床上,呆呆地出神。 他曾经以如厕为借口行逃跑之策,实则声东击西拖住那四个大汉,让侍书趁机逃下山去,向富城知府求救。 但侍书非但没自己逃下山,反而半途折返,甘愿再次束手就擒,也不肯抛下顾章华一个人面对危局。 这下可好,看守的人从四个变成了十六个,把房屋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全部围了个严丝合缝,简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何况顾章华和侍书两个大活人,更是逃不出去。 此时,郝熊的房间里,郝熊看着床上摊开的大红新娘喜服,龇牙咧嘴地直犯愁。 冬天在一旁问了句:“吉时就快到了,到底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郝熊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什么吉时不吉时的,我说了算!等等,再等等!” 冬天跺脚。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主意是你出的,人是你带着抓的,现在这局面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万一被人知道我们劫持了贤王,这婚还结不成,这罪名可大了去了!” 郝熊咬了咬牙:“你放心!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把贤王变成咱自己人!” 傍晚时分,顾章华和侍书呆在屋里,也没人搭理他俩,连口水都不给喝,更别提吃饭了,侍书直犯嘀咕。 “殿下,您说我是不是耳背,听错了?说好的一大早吉时到了就入洞房,这怎么到现在了都没个动静?” 顾章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侍书一眼。 “没动静不好吗?你还盼着我给那寨主做压寨夫君?” “我不是这个意思……” 侍书刚想解释,突然,门开了,闯进来两个大汉,把顾章华从床上拽起来,伸手就要扒顾章华的外衣。 顾章华急忙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满脸紧张地看着两个大汉。 “你们要干什么?” “换衣服呀!换上新郎的喜服,好去拜堂!” 顾章华叹了口气。 “是祸躲不过……我自己来,你们外面等着就好!” 两个大汉见顾章华配合地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也不坚持,退回屋外,又关上了门。 顾章华刚换好喜服,就听得屋外鞭炮齐鸣,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侍书悄声道:“殿下,要不咱们直接表明身份,这伙贼人难道真敢对贤王殿下下手?就不怕皇上震怒,直接把他们一锅端?!” “也对!既然逃也逃不掉,只好随机应变!看情况报出身份,也许还能震慑一二,适时提出招安之策,用以斡旋!” 就在此时,房门又被人打开了,一个大汉端着两碗米饭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恶狠狠说道:“快吃!吃饱了好上路!” 说完就转身离开,又锁上了房门。 顾章华和侍书二人面面相觑。 顾章华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桌上的米饭,胆战心惊。 “侍书,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感觉不像是要入洞房,反而像是要下地狱……” 第57章 诡异的新娘 侍书听顾章华这么一说,急忙端起一碗饭,仔细看着。 “殿下,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饭里不会下毒吧?” 顾章华一下子就没了食欲,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 侍书把饭碗狠狠地摔到地上。 “以前殿下老说阎王寨里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还有好些流落到此的灾民,以前这阎王寨可叫骄阳峪,多好听的名字!可现在属下算是看明白了,这里头就没一个好人,全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顾章华叹气道:“是我的错,我还是鲁莽了,应该听老师的就好了,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侍书走到顾章华面前,有些侥幸地说:“不就拜个堂入个洞房吗?又不要命!殿下您想开些……” 顾章华盯着侍书的脸。 “要不你蒙上脸,替我去?” 侍书指了指自己的脸。 “哪有新郎拜堂蒙上脸的?再说,就我?那也要人家大当家的看得上啊!” 顾章华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路过那张桌子时,他看到剩下的那碗饭,米饭上放着几根咸菜,令他蓦然想起那个可怜兮兮,蓬头垢面却眼含泪光的姑娘,还有那两张治病救人的药方。 顾章华停住脚步,看向侍书。 “我还是不太相信骄阳峪中全是坏人,你说会不会把我们劫持到这里的,就不是骄阳峪的那伙人!而是另一伙真正的劫匪?!” 侍书大惊失色:“那岂不是更糟了?” 就在此时,房门再次被人打开,还是那几个大汉,二话不说架起顾章华就朝外走,侍书急忙追了上去。 顾章华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山寨周围的情形,就被架进一间砖瓦砌成的大厅内。 一阵喧闹声顿时在顾章华耳边响起,他抬眼一看,就见大厅内乌泱泱挤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眼睛都盯在他身上,指指点点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而整个大厅都被装饰一新,大红灯笼高高挂,十几支粗壮的大红蜡烛熊熊燃烧着,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忽明忽暗,看着顾章华眼中,竟如鬼魅般瘆人。 就听有人大喊:“都让开!让开!你们把新娘都挡住了!” 人群瞬间哗啦啦地闪向两边,顾章华的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通道,而在通道的尽头,一张案几的前面,一位身穿新娘装,头上罩着大红头巾的女子静静地站着,手里拿着一段大红绸。 顾章华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跑,却被两个大汉推搡着朝女子靠近。 顾章华心急如焚,大声喊着: “我是夏国五皇子顾章华!父皇前几日亲封的贤王!你们不能如此待我!” 顾章华本以为他这声喊起码会让众人一惊,谁知却听到一阵阵大笑声。 “你们!你们岂有此理!!” 顾章华的挣扎毫无作用,转眼间已经被推搡到新娘面前,一个女人把大红绸的一端塞进顾章华手里,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顾章华声嘶力竭:“没有媒妁之言!没有父母之命!你们!你们怎能如此逼婚?这婚就算结了也不算!”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笑。 “你说不算就不算啊?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等来年再生个大胖小子!你当了个便宜爹!还有什么算不算的?大家伙说是不是?!” 众人齐声应和:“是!说得对!说得好!” 侍书扒拉开众人,伸出双臂护在顾章华身前。 “贤王殿下已经被皇上赐婚!马上就要与越国公主成亲!你们这样以下犯上早晚惹得众怒,到时候不仅夏国,就连越国也饶不了你们!你们这伙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弄不好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就听人群中又有人笑着说。 “哎呦喂!你以为我们是吓大的吗?只要过了今夜,贤王殿下就是我们大家伙的姐夫,名正言顺!越国公主就算嫁过来,也要尊称我们大当家的一声姐姐!” 侍书被怼得哑口无言,跟这帮人还真是没理可说,在他身后,顾章华却已经被两个大汉摁着头,跟新娘拜了天地。 众人欢呼起来,齐声喊道:“二拜高堂!” 顾章华头晕目眩地被摁来摁去,就把“夫妻对拜”也给完成了。 顾章华刚被拖拽着站起身,就听到又有人喊:“夫妻喝交杯酒!” 事已至此,顾章华决定破罐子破摔。 “你们放开我!我自己喝行了吧?” 但那两个大汉完全装作没听见顾章华说什么,只放开了他一只胳膊,往他手里塞了一杯酒,又握着他的手紧紧攥住酒杯往嘴里倒,酒水顺着嘴唇流了出来,顾章华欲哭无泪,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可这还不算,他忽然看到站在对面的新娘朝他伸出了胳膊,挽住了他的手臂,直到两人手臂相缠,新娘这才掀开大红盖头,往自己嘴里倒酒。 新娘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裸露出来的小臂上竟然满是浓密的黑毛! 顾章华瞪圆了眼睛看向新娘盖头下的半张脸,明显凸起的喉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下巴上粗壮的胡茬历历在目! “你是个男的?!” 只听新娘粗重的嗓音大叫:“哎呀!露馅了!快快快!直接洞房!!” 顾章华闻言,脑子里嗡地一声,刹那间脸色煞白,顿觉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太可怕了!他这是要被人霸王硬上弓,还是个男人!! 顾章华“啊”地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侍书悲愤万分,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混蛋!逼我家殿下成亲就算了,还逼我家殿下娶个男人!你们简直猪狗不如!禽兽!全是一帮禽兽!” 大厅里突然陷入一片寂静,侍书急忙来到顾章华面前,俯身抱住顾章华,痛哭着呼唤。 “殿下!殿下您醒醒!”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瞬间从众人头顶飞过,直接稳稳落在顾章华和侍书面前,对侍书说了句:“别急。” 侍书抬眼去看,就见来人身着普通姑娘的素衣,身材曼妙,脸上蒙着块红布,只露出两只眼睛,但那眼神却凌厉而坚毅,只见她迅速用手指点了下顾章华的人中,顾章华便悠悠转醒。 侍书急忙擦了把眼泪,把顾章华搀扶起来。 “殿下,你觉得怎么样?” 顾章华刚睁开眼,就看到面前站着的“新娘”已经完全掀开了红盖头,竟是一个画着浓妆,粗眉大眼的年轻男子,正傻傻地看着自己咧嘴笑。 顾章华弱弱地喊着:“救命啊……” 蒙面女子也不多言,俯身背起顾章华,一只手还拉住侍书,左踢右踹,近前的几人便纷纷倒地。 蒙面女子背着顾章华在前开路,侍书随后,不一会工夫就击退一批又一批追赶而来的大汉,朝着山下逃去。 顾章华就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刮过,背着他的女子身形极快,顾章华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双臂紧紧搂住女子的脖子。 “你是想勒死我?” 女子的声音清冷,但顾章华听着却异常悦耳。 “啊?不是……” 顾章华说着松开了双臂,身子猛然间向后倒去。 女子急忙停住脚步,双手使力将顾章华托稳。 “让你轻点,不是让你松手!听不懂人话?” 顾章华决定干脆闭嘴,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女子的脖子。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跟萱姐姐两个人躲在装药材的大箱子里,萱姐姐为了哄他开心,跟他玩石头剪刀布的亲亲游戏,要是以往,玩游戏输了,他会不开心,可跟萱姐姐玩游戏,输了他更开心,会偷着乐,因为他输了就可以亲一下萱姐姐…… 想到这儿,顾章华的心隐隐作痛,要是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多好,他们会相互陪伴着长大,他们会拥有更多美好的时光。 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孤单,见不到父皇,跟娘说心里话又怕娘会担心,皇兄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小伙伴们也都长大了,变得客气起来…… “你这是打算赖着不下来了?” 女子的质问声打断了顾章华的思绪,他急忙收回心神,这才发现,女子背着他已经到了山脚下,正站在一棵大树旁。 顾章华急忙下了地,朝女子深施一礼:“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女子抬手轻轻扶起了顾章华,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你是何人?为何会到‘骄阳峪’当上门女婿?” 第58章 救命恩人 顾章华顿足捶胸,抹了一把哭都哭不出来的泪水。 “不是我想啊!是被那伙人劫持,硬逼着我跟个男人成亲入洞房!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说到这儿,顾章华痛心疾首,接着说道: “我是万万没想到,好好的一个骄阳峪,真沦落成了土匪窝!阎王寨这个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枉我一片苦心,千里迢迢而来,还想跟他们大当家的商谈招安一事!真是好人没好报!女侠,你说我这上哪儿说理去?” 女子看向顾章华,问道:“招安?你有这本事?” 顾章华急忙又向女子一拱手。 “忘了说了,我就是五皇子顾章华,刚被我父皇册封为贤王,谁知今夜在这阎王寨,差点,竟然差点……就清白不保!” 女子望向顾章华悔恨交加的脸,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令顾章华大吃一惊。 只听女子道:“贤王殿下,您误会了,刚才那些人,不全是骄阳峪的……” 顾章华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啊?不全是?女侠,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女子揉了揉眉心。 “有些人,例如拉着你拜堂的那些人,还有那个新娘……他们都是被大当家请去唱戏的!今天是大当家的生日,就是图个乐子。” 顾章华直接愣住了。 “唱戏?女侠因何知道此事?” 女子认真道:“因为我也是被大当家请去的贵客,刚见他们闹得太离谱了,怕把殿下吓出个好歹来,这才出手相救。” 顾章华还是很懵圈。 “那他们为何抓我上山,还逼我拜堂入洞房?” 女子摩挲着下巴。 “不知者不为过,还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可能是他们在山上实在挑不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新郎,这才看上你的吧!” “可我后来表明身份了……” “戏,总要唱完,要不他们怎么拿工钱?贤王殿下,您说是不是?” 顾章华琢磨了琢磨,完全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看着面前女子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眸,就是对女子的话深信不疑。 女子又道:“他们实在是太胡闹了,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向大当家的禀明事情的原委,大当家的肯定饶不了他们!定会还你个公道!” 顾章华再次深施一礼:“多谢恩人。” 女子摆了摆手。 “不用谢!既然贤王殿下此次前来骄阳峪的目的,是有意招安,我跟大当家的是故交,深知他们被诬陷成阎王寨,的确是跟大当家当了斩邪刀有关,但当时瘟疫横行,多少人等着银子救命,大当家也是迫不得已!一把刀的虚名和上百号老百姓的命,我想即便知道后果,大当家的也会当了斩邪刀,事到如今,她也不后悔!” 顾章华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女子接着说:“不如这样,待回去后,我会替殿下说服大当家,同意殿下的招安之策,还望殿下稍安勿躁,切不可急于剿灭,以免伤及无辜,回京后静候佳音便是!” 顾章华点了点头:“能如此最好,那就有劳恩人了!” 顾章华说着解下腰间一块玉佩,递给女子。 “无论如何,这次是我欠了女侠一个人情,万望恩人收下此玉佩,日后恩人若有所求,章华必当舍命相助!” 女子想了想,接过玉佩,声音里有了笑意。 “也好,我就收下了,想想就你那点胆子,比耗子的胆子还小,还真有可能被他们吓死!” 顾章华尴尬地用脚尖使劲地抠地,吞吞吐吐。 “我,我不是胆小……是他们闹得太离谱了……” “好了,我走了,你一路小心!” 女子说完,果断地转身,施展轻功,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此时,侍书才喘着粗气追来,四下看了看,问道:“刚救我们的女侠呢?” “走了!侍书,我跟你说,我们这趟来得值了!” “命都快没了,还值了?殿下您现在清醒着吗?” “侍书,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眼见也不能为实!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不远处的密林中,迅速折返而回的女子静静地看着两人渐渐走远,这才摘下面巾,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月色下,赵萱的一张俏脸隐隐地露出一股寒气,一拳砸在树干上,痛骂道:“这个该死的郝熊!” 此时,骄阳峪大厅内,一阵慌乱。 大家伙正急急忙忙地摘下大红灯笼,把一切恢复原状。 还穿着大红新娘装的郝熊有些害怕地拉住冬天,冬天手里抱着个灯笼,不耐烦地看向郝熊。 “你拉着我干嘛?我这忙着呢!” 郝熊实在是心虚。 “你刚看见没?我姐瞪我那眼可怕极了,叫我直接打了个哆嗦!你说她会不会揍我?” 冬天冷笑道:“那你怨谁?怎么劝你,你都不听!非要来个先斩后奏!要我看,揍你都是轻的!”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赵萱大踏步走进大厅,一个大汉瞧见赵萱进来,缩着脖子抱着条板凳,就要跑走。 赵萱一脚踏住板凳,大汉一屁股就摔在地上。 赵萱脚踩着凳子,胳膊肘支在大腿上,托着腮,眼神扫过众人,众人立刻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跟赵萱的目光对视。 赵萱的眼神最后落在郝熊身上,郝熊立刻朝赵萱憨笑着。 赵萱冷哼一声:“就你!别装傻!说吧,这又是拜堂又是入洞房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郝熊急忙跑到赵萱身边,拉着赵萱的胳膊摇晃着。 赵萱抽出胳膊。 “撒娇也不管用!今天你不给我说出个道道来,就滚出骄阳峪!” “冤枉啊姐姐!” 郝熊见赵萱真动了怒,直接跪在了赵萱面前。 “姐!你听我解释!小弟真心是为了替姐您找个乘龙快婿!这才拼了老命!男扮女装,差点就得手了! 赵萱使劲地戳了下郝熊的脑门。 “你还有理了?我用得着你给我找夫婿?你是我爹还是我娘?” 郝熊梗着脖子。 “都不是,但我是你弟!姐!小弟认打认罚,但为了姐你的幸福,小弟初心不改!再苦再累也绝不后悔!你看咱家富贵他媳妇今年才十七都俩娃了,还有王小草刚满十八马上就要生了,可姐姐你呢?你今年可都二十一了,这夫君八字还没一撇怎么成?” 赵萱脱口而出:“谁二十一了,我今年才……” 赵萱猛然间住了口。 郝熊疑惑地看着赵萱:“姐你不是二十一?” 赵萱连忙道:“是!我是二十一了,那又怎么样?” 赵萱这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想当初她就不该跟郝熊逗闷子,当年她离开河沿村出来闯荡江湖,才刚刚年满十六,可郝熊已经十九了,她为了当老大,硬是谎称自己也十九了,而且还比郝熊早出生一刻!这才忽悠得郝熊认了她这个姐姐! 现在可好,这谎报的年龄竟然成了郝熊替自己张罗婚事的理由! 赵萱懊恼地用拳头捶了下脑袋,就听郝熊继续说道: “姐!什么叫那又怎么样!你可不能跟小弟这个大男人比,成亲要趁早!再说那贤王在咱夏国可是数一数二的香饽饽,好多人眼里的金龟婿!” 赵萱抬头看向郝熊,眼神那叫一个无语,只见郝熊掰着手指头数着,嘴里还振振有词: “样貌英俊,身份高贵,善良单纯,贤良淑德,还毫无社会经验,跟姐姐你绝对互补,简直是天上绝无,地上少有的神仙眷侣!而且最重要的是,咱骄阳峪现在被天道盟花钱找来的那些混蛋污名成阎王寨,随时面临着被官府剿灭的危险,有贤王这个姐夫当挡箭牌,实乃上上策!姐你说是不是?” 赵萱猛然站起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郝熊。 “你这是骂我呢还是骂我呢还是骂我呢?他相貌英俊,我丑?他身份高贵,我低贱?他善良单纯我就是江湖混子?还互补?亏你想得出来!再说让贤王成为姐夫就能当挡箭牌?” 赵萱说到这儿,怒极反笑,抬脚就把郝熊踹翻在地。 “放屁!简直是一派胡言!我都不想说你是没长脑子,你简直是脑子里进了屎!你说得没错,目前骄阳峪的确处境堪忧,而且越国现在也认定抢劫他们商队的是我们的人,如果不是夏、越两国多年不和,我们早就被联手剿灭,还能好好地活到今天?!如今你不居安思危,反而去故意招惹贤王,你想没想过后果?都不用等官府出手,如果贤王遭此羞辱,一怒之下领兵来剿,大家伙哪儿还有活路?!” 郝熊委屈道:“我没想羞辱他……算算时间知道姐你该回来了,本想等到你回来自己跟他成亲……又怕时间拖得太长有啥变故……这才……我那天也实在没想到天上掉馅饼!贤王本王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自投罗网!不抓他回来可惜了……” 赵萱抬手使劲地拍了下郝熊的脑袋。 “你还说?!还说!!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我就问你,如果贤王真的带兵来围剿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郝熊闻言面如死灰,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大家伙也一个个面露惊惧。 赵萱叹了口气,这才拿出怀中玉佩向大家展示着。 “还好我一回来就察觉不对劲,问了巡山队员才知你们唱得一出好戏!幸亏我急中生智,演了出英雄救美,又好言好语地安慰他,替你们把事儿铲平了!现在贤王已把我当成他的救命恩人,这就是贤王送给我的信物,他的贴身玉佩!无论如何,以后也有个回旋的余地!” 大家伙这才松了口气。 郝熊有些难以置信。 “姐,你几句话真把贤王给骗了?这贤王殿下还真有点傻……” 赵萱气得大喊道:“我说的是实话!大实话!” 赵萱此刻心里很明白,她相信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贤王,她相信的始终是那个幼年的好友,小五,既然答应了等她的消息,就一定会等,就一定会给骄阳峪一个招安的机会。 赵萱沉了沉心神,把郝熊从地上拽起来,双手用力地按住郝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郝熊,我告诉你,骄阳峪的命运,你姐姐我的幸福,全都要牢牢地把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出个好办法,解了咱骄阳峪的困局!” 郝熊耷拉着脑袋。 “姐……我……我知道错了!” 赵萱这才看向大家,摆了摆手。 “行了,都折腾一晚上了,都回去早点休息吧,郝熊你也回去吧。” 郝熊垂头丧气地刚要转身朝外走,就见秋菊急匆匆跑进大厅,拉住郝熊。 “大事不好!快!快跟我来!” 郝熊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脑袋。 “又怎么了?” 秋菊一跺脚:“哎呀!就是你前几天救回来的那个姑娘,不行了!” 第59章 神秘的姑娘 骄阳峪北面有一片桃花林,在桃花林的深处,有一排新建不久的砖瓦房,是小医仙专门用来安置病人的病房。 赵萱看着这排新瓦房,想起她跟顾章华说,当初当了斩邪刀,即使知道会被江湖追杀的后果,她也不后悔。 是的,她不后悔,现如今骄阳峪的生活条件比她刚来时要好上许多,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此时,其中一间砖瓦房中,小医仙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姑娘擦拭头上的汗水。 姑娘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小医仙伸手探了探姑娘的脉象,轻轻叹了口气。 郝熊噔噔噔地冲了进来,小医仙默默起身,站到了一旁,见赵萱和秋菊随后也跟了进来,就看了眼姑娘,朝赵萱微微摇了摇头。 赵萱便明白了小医仙的意思,这姑娘,看来是没救了! 郝熊坐在床边,看到姑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不禁焦急万分,轻轻晃动着姑娘的身体。 “姑娘,姑娘,你醒醒!” 赵萱走到小医仙跟前,看看姑娘,又看看郝熊,面带疑惑。 小医仙便低声解释。 “前几天郝熊为了给香草报仇,带人劫了越国边城的齐府,从府里救回来的,估计是齐府的小姐……” 赵萱恨震惊:“劫了齐府?!还救回个小姐?!” 小医仙道:“香草就是郝熊从山坡下救回来的,估计是救人救上瘾了,见不得姑娘家受罪。” 赵萱叹了口气:“行吧!没毛病!就是辛苦你了!” 赵萱说着走到床边,安抚地拍了拍郝熊的肩膀,忽然看到枕边放着的一套衣物和几件首饰。 赵萱拿起其中一件首饰端详着,又拿起衣服抖开看了看,越看越心惊,急忙转身问小医仙。 “这些都是她的?” 小医仙点点头。 “是,我帮她脱的,方便治疗,这姑娘在一定受过虐待,手腕上背上都有好多伤,像是鞭子打的……” 赵萱思忖道:“但看这些衣物和首饰,根本不是富家小姐能穿戴的,应该是宫中的款式,再有钱也买不到,即使买到也不敢穿戴,叫明眼人瞧了去,这叫僭越,是会获罪的!齐家有这个胆儿?!” 小医仙皱了皱眉,没吭声。 春兰看着那些衣物和首饰。 “大当家的,你怎么知道这些是宫中的款式?你进过宫?” 赵萱何止进过宫,在她六岁跟黄硕逃到河沿村前,师父赵小曼带她进宫那可是家常便饭,见得最多的娘娘就数肖淑妃了。 而就凭肖淑妃那特爱显摆的性子,每当夏帝赏赐她点首饰器物什么的,总要当着赵小曼的面拿出来,各种秀恩爱,总之她最得宠。 赵萱那时虽然小,可也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自然对宫中的器物、首饰的规制了解得八九不离十。 但这些过往,赵萱并不想让骄阳峪中的人知道,官府仍在通缉她和师父,这里的人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 赵萱随即敷衍着:“哦,听一个朋友说过些宫中的事,知道一些……” 这时就听郝熊欣喜道:“姑娘!你醒了!” 众人急忙朝床上看去,就见姑娘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郝熊的胳膊,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什么。 郝熊急忙道:“姑娘,你想说什么?哥听着呢!” 只见姑娘缓缓转过头,看向郝熊,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手里攥着一支玉钗,递到郝熊面前。 小医仙悄声对赵萱说。 “郝熊把她救回来,这玉钗就被她攥在手里,攥得可紧了,应该是她最珍视之物。” 郝熊猜测道:“姑娘,你这是……要把它送给我?” 姑娘忽然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声: “哥……” 郝熊急忙回应着:“我在!我在!” 但姑娘的手臂突然垂落在被子上,大睁着双眼,眼角淌出一行泪水,玉钗轻轻地掉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小医仙叹了口气:“她走了……” 郝熊茫然地看向小医仙:“什么意思?” 小医仙转过头,不忍看郝熊,春兰也低着头,悄悄抹眼泪。 赵萱只得把玉钗捡起来,塞进郝熊手里。 “她死了!这下听懂了吗?” 郝熊看看赵萱,又看看床上的姑娘,忽然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自从六岁那年,王胜叔叔护镖途中遭遇劫匪被杀身亡,师父就教会了赵萱,要如何面对死亡,没有欺瞒没有逃避,而是告诉了赵萱死亡的真相: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想着他们、念着他们,他们才会活在我们的心中。 赵萱想到这儿,拉下郝熊的手,用袖子替郝熊擦了擦满脸的泪水。 “别哭了,大男人哭个什么劲儿?这姑娘把她最珍贵的东西都送给了你,往后你要多想着她,知道吗?” “我知道……就是……觉得她跟我妹妹一样命苦……” “那她的后事,就交给你和小医仙吧,我还有件事,要马上去办,春兰,你跟我来。” 赵萱说完大踏步朝门外走去,春兰急忙跟上。 一出房门,赵萱就把春兰拉到一边,一脸严肃。 “春兰,事不宜迟!你马上赶往边城,详细打听一下,齐府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大当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感觉这姑娘来路不明,肯定不是齐府的小姐!边城又隶属越国,我是担心,这姑娘别是越国的公主,来夏国联姻的!那咱们骄阳峪……麻烦可就大了!” 春兰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半天没回过神,被赵萱拍了一下,这才赶紧回了句:“是,大当家,我这就去!” 话说顾章华和侍书,天都蒙蒙亮了,两人才走到富城城门口。 但时辰还早,城门还没开,不少等待进城的老百姓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城门口。顾章华累得头晕眼花,背靠着城墙就瘫坐在了地上。 药效已经过了,侍书恢复了体力。 他看着顾章华的样子,不禁说道:“殿下,你这一身新郎装看着可真别扭!要不一会咱们进城先去买身衣服吧?” 顾章华白了侍书一眼。 “是你有钱还是我有钱?” 侍书一拍脑门:“糟糕,把这事忘了!早知道先跟女侠借点了!” 侍书说着也靠着城墙,坐在顾章华身边,悄悄问道:“殿下,您真信女侠说的,就是帮戏子在演戏?给他们大当家过生日?看您长得俊就把您抢上山当新郎?” 第60章 摊上大事了 顾章华浑身沐浴在晨光中,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半信半疑,不过这不重要,女侠出手相救是真的,她答应我劝说大当家的接受招安也是真的,就行了!” “殿下!你还真是心大!” “咱们来骄阳峪的目的达到了,而且我相信女侠说的,大当家不得已当了斩邪刀,是为了治病救人,这才会被天道盟下了江湖追杀令,而斩邪刀最终到了越国将军梁长平手里,老师说过,天道盟的盟主胡一霸可是当年战死丰城的守将胡一刀的亲弟弟!胡一刀死在谁手里?就死在梁长平手里!这下胡一霸肯定恨死黄花菜了,自己亲哥哥的兵器在敌人的手里,这还了得?!他能对黄花菜,能对骄阳峪善罢甘休?不折腾死他们不算完!” 顾章华说到这儿,对着侍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这不叫心大!是用脑子分析出来的!很可能是天道盟为了报复,想尽一切办法把骄阳峪的名声搞臭!这样官府出兵一围剿,他都不用出手,黄花菜还有骄阳峪,没一个人有好下场!” 侍书咋舌道:“天哪!这天道盟,还有胡一霸,也太狠了点!” 顾章华点点头。 “所以说,我相信女侠的保证,她也不想黄花菜和骄阳峪的人出什么事,她会帮我的,等她的消息就好!” 两人正说着话,城门开了,只见一队人马冲出了城门,门口围拢的百姓急急向两边避开。 顾章华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正想朝城门口走去,就见那队人马最前头,骑在马上的人,竟然是他二哥顾建成。 顾章华立刻兴奋地挥舞着手臂,高声喊着:“二哥!二哥!” 顾建成听到喊声,立即勒住马缰绳,循声看来,只见顾章华正朝自己跑来,立刻翻身下马。 顾章华跑到顾建成跟前,一把就抱住了顾建成。 “二哥!你怎么到富城来了?” 顾建成扶住顾章华的肩膀,上下打量着。 “五弟,可算是找到你了,你没出什么事吧?你怎么这身打扮?” “没什么,穿着好玩就穿了……二皇兄这是,父皇派你有公事要办?” 顾建成气哼哼。 “办什么公事?!正打算带兵去阎王寨救你!顺便把阎王寨一锅给端了!你可是从阎王寨逃出来的?有没有受伤?” 顾章华顿时傻眼了。 “万万不可啊!” “为什么?阎王寨凶名在外,剿灭是早晚的事!你就说你是不是从阎王寨逃出来的吧!” 顾章华急忙一个劲儿地摆手。 “不是不是不是!你刚问我为什么穿成这样?我现在给你解释解释,那是因为我跟阎王寨的寨主就招安一事相谈甚欢!昨晚上我们还一起开了个篝火晚会!每个人都要化妆那种!这不,我就想起当年二哥大婚的时候,穿着一身大红新郎装,雄赳赳气昂昂地骑在马上,简直帅呆了!我就买了这么一身,想穿上看看,好不好看……” 站在一旁的侍书听着顾章华睁眼说瞎话,那叫一个顺溜,默然朝顾章华竖起了大拇指。 顾建成拍了拍顾章华的胳膊,又蹲下摸了摸顾章华的腿,还是有些疑惑。 “真没事?” “真没事!” “真相谈甚欢?” “真相谈甚欢!” 顾建成忽然朝顾章华咧嘴笑了,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我大婚那天真得特帅?!” 顾章华急忙学着侍书,朝顾建成竖起了大拇指,两只手的大拇指,麻溜地拍马屁。 “咱大夏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第一大帅哥就是二哥你了!否则马真真怎么会前世今生来世都非二哥不嫁!” 顾建成亲热地搂住顾章华的肩膀。 “你这话我爱听!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这就跟我一起回栎阳吧!” “好好好!一起回!免得出来久了马真真担心!” 顾建成忽然顿住脚步,不满地看向顾章华。 “你刚说得也不太对!你二嫂看上的可不仅仅是我的长相!长相那还是其次的!” 顾章华赶紧点头。 “对对对!马真真一定是被二哥超凡绝俗!铮铮铁骨!潇洒风流的男人魅力所折服!” 顾建成更不满了。 “潇洒风流这四个字不适合我,那是你三哥专属!” “那我换一个词……” 跟在兄弟俩身后的侍书,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 嘟囔了句:“去了趟阎王寨,怎么就跟变了个人呢?看来受的刺激不轻啊……” 此时,越国边城,齐府正堂。 越国送亲使团正使坐在主位上,其他几名使团成员依次坐在下首,一个个面色凝重阴沉。 齐老爷站在客厅中央,战战兢兢地哆嗦着身子,身后还跪着几个婢女和仆人,都匍匐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齐老爷咽了下口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正使大人,老朽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那天晚上抢劫齐家的就是阎王寨那帮恶徒!这次他们简直是胆大妄为!不仅劫财还劫色!竟然把公主给劫走了!这明明是意图破坏两国联姻,简直是罪大恶极!万望正使大人能速速返回楚阳,向皇上禀明此事,立刻派兵铲平阎王寨!” 正使拍案而起。 “你以为把所有事都甩锅到阎王寨头上,你就能彻底撇清关系?做梦!我们可是在你家歇脚,公主也是在你家被劫走的!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回楚阳!到时候让陛下亲自裁决!” 齐老爷哭喊道:“冤枉啊大人!老朽把所有相关人等都给您带来了,要杀要剐随您处置!我们一家子上上下下,可都被那帮恶徒迷晕了,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和使团其他大人在老朽家临时歇脚,老朽可是跑前跑后侍候得周全,公主病重老朽还请了城中所有名医前来给公主诊治,光医药费就花了近千两银子……” 正使又一拍桌子。 “你给我闭嘴!你这是在向本官哭穷?找本官要钱?” 齐老爷抹了把眼泪。 “不是啊大人!老朽是说老朽真的尽心尽力了!公主的事真跟老朽一家人无关……要不还是报官吧,让官府派人去阎王寨要人!” 正使指着齐老爷的鼻子。 “开什么玩笑?!报官?!你这是要要坐实本官丢失公主的罪名?!” 齐老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老朽哪儿敢……” “三日,就给你三日时间,不找回公主,你们全家一个也别想活!” 正使撂下狠话,带着使团众人拂袖而去。 齐老爷使劲地捶打着大腿。 “完了完了,这是摊上了大事了!这可怎么找啊!!” 第61章 奇葩的想法 越国使团一行人回到豪华客房,齐聚在正使的房间中,紧闭房门。 正使抄起桌上一杯冷茶咕咚咕咚就下了肚。 一名副神色急切。 “大人,您就给了三天时间,万一这个齐老爷找不到公主怎么办?这时间也太短了!要不延长几天?” 正使冷哼一声。 “你以为找到公主就万事大吉了?阎王寨那是劫色!就算找回来公主能是完璧?我们把这么个二手货送给夏国皇子当皇妃?是你有这个胆儿还是我有这个胆儿?”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另一名副使侥幸道:“那万一呢,万一公主啥事都没有……” 正使仰天长叹:“借你吉言,咱们就赌一赌这个万一吧!” 又一名副使建议:“那也别让齐老爷一个人忙乎,咱们还呆在屋里干嘛?一起出去找呗!” “就是!走!一起去!” 几个人频频点头,随声附和着,抬脚就要朝外走。 正使痛心疾首地连拍桌案。 “站住!都给我站住!” 几人回头,都茫然地看向正使。 正使跌坐在椅子上。 “你们不要命了?阎王寨!那可是阎王寨!全是一帮穷凶极恶的土匪!咱们都是文官,是能打还是能杀?再说石榴公主这掉到泥巴里还让人踩三踩的身份,能有什么好待遇?我早注意到了,就咱们带着的那队护卫,个个歪瓜裂枣,是能护着咱们?还是能为咱们卖命?就这,你们还想去阎王寨要人?去了就是伸着脖子给人砍的份!” 众人一听,都不禁缩了缩脖子,连连后退,簇拥在正使跟前。 正使看向一名副使。 “这样,你现在就去找齐老爷,下死命令!公主被劫一事万万不可走漏风声!一旦传出去,第一个砍的就是他的脑袋!” 副使答应一声,急忙转身出了房门。 其他人眼巴巴地看着正使。 正使朝众人勾了勾手指,几人又近前几步,附耳倾听。 正使这才悄声说:“我倒是想到一个好办法,不过真正实施起来有点难度……” 几人随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再说春兰听了赵萱的吩咐,急匆匆赶来边城,在齐府门口转悠了两天,终于瞅准一个机会。 这天黄昏,齐府后门小巷,春兰踩着点,嗑着瓜子假装路过齐府后门,如愿以偿地看到一辆送酒的平板车出了后门,车上的空酒桶晃得咣当咣当直响。 赶车的男人依依不舍地拉着一个齐府婢女的手,两人腻腻歪歪地说了好一会话,男人这才驾车离开。 但婢女依然站在门口,朝着男人的背影痴痴地望着。 春兰这才慢悠悠凑上前,顺着婢女的眼神,也朝小巷的尽头望着。 “你男人?长得挺帅!跟你还真是有夫妻相!” 婢女愣了愣,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春兰。 “还好吧……” 婢女说着转身要走,春兰急忙把手中的瓜子塞到婢女手中。 “来,吃瓜子!能给齐府送酒,那可是能赚大钱的!你可真有福气!” 婢女下意识地拿起一颗瓜子嗑着。 “什么福气?也就这些日子使团的人在,能多喝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够赎身的钱……” 春兰笑了笑。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使团在你们府上多待几天,保不准就凑够了!听说使团是护送公主去夏国联姻的,你见过那公主吗?长得有你漂亮吗?” 婢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 “姐姐你可别瞎说!人家那可是公主!我怎么能跟公主比?不过也不知道那公主还能不能回来……” 春兰不动声色地顺嘴问了句。 “公主不在你们府上?” “前几日就……”婢女说到这儿,急忙捂住嘴,“不说了不说了!” 春兰一把拉住婢女的胳膊。 “你这话说一半吊着我的胃口,可难受死了!我这好奇心哪!肯定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也要打听清楚!要不这样,我家姐姐是知府大人家的管家娘子,我回头跟我姐姐说说,让你男人给知府家送酒,赚点小钱,如何?好姐姐,你就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婢女喜上眉梢,但仍谨慎地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巷子里没人,又回头朝门里看了看,这才问春兰:“说话算数?” 春兰立马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子塞到婢女手中。 “当是定金!” 婢女捏了捏银子。 “我跟你说,这次齐府可摊上大麻烦了,公主前几天夜里被阎王寨的人抢走了!” 春兰瞪大了眼睛。 “啊?还有这事?真的假的?” 婢女朝春兰作了个嘘声的手势。 “小声点!当然是真的!现在府里都乱套了!” 当天晚上,春兰连夜就赶回了骄阳峪,把打听到的情况及时禀报给赵萱,赵萱听着听着就浑身发冷,像掉进了冰窟窿。 赵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郝熊!可真是能干啊!运气也真好!随便一绑就绑来个王爷!随便一救就救回个公主!” 春兰沉声问道:“大当家的,现在怎么办?要是那越国公主没死,我们还能偷偷给还回去,可现在那公主死了!越国、夏国,都饶不了我们!” “郝熊呢?” 春兰道:“我回来的时候见他朝墓地走,现在应该还在墓地吧。” 赵萱看向春兰:“辛苦你了,稍作休息就赶回边城,继续打探齐府和使团的情况,有什么变故随时来报!” 骄阳峪中,离大家生活区域较远的向阳面,有一块墓地区,当年因感染瘟疫病故和因其他原因离世的人们皆被埋葬于此地。 赵萱赶来时,就看到郝熊正在给一座新坟培土,边不断地擦着眼泪。 赵萱走到郝熊身边,蹲下身,把一株野花栽种到坟前的地里,看到坟前立着一块墓牌,上面空空的什么也没写。 赵萱道:“确定了,这姑娘是越国公主,越国打算送去夏国联姻的,名字叫田石榴,你可以在墓牌上刻上她的名字了。” 郝熊震惊地看向赵萱,又转头看向面前这座新坟。 “公主?!姐,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又把事情搞砸了!” 赵萱轻轻摇了摇头,拉起郝熊,同郝熊一样盯着新坟。 “不怪你,香草太可怜了,救回来时都成了个血人,现如今还瘫痪在床,正经途径,我们没办法为香草讨个公道,去告官吗?谁会管一个婢女的死活?齐老爷欺辱一个婢女,都能被他夫人诬陷是香草勾引在先……郝熊,你做得对!” “姐!你可别安慰我了!这公主没救回来,还死在咱们这儿了,现在咋办?” 赵萱叹了口气。 “这两日冬天跟我说,巡山时总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企图偷摸上山,他引开了几人,我也跟其中几个交过手,还打服了一个,那人说他是齐府花重金请来的,让他到我们阎王寨找一个被劫来的女子,再结合春兰带回来的消息,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石榴公主,郝熊啊,咱们惹下大麻烦了,齐府有的是钱!” 郝熊喃喃着:“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知道……” 赵萱定了定神。 “越国公主事关夏、越两国,今后无论哪国事后追究此事,我们骄阳峪都难逃其咎!这口黑锅算是背定了!我想好了,目前万全之策,就是想方设法尽快带着大家全部安全撤离!到时候骄阳峪将成为一座空城!不过这事我还要跟郭伯伯一起商议!你收拾一下,立刻随我前往丰城!” 郝熊陷入沉思,忽然转身看向赵萱。 “姐!你可知这公主要嫁的是哪位王爷?” 赵萱没好气:“就是前些日子你绑来成亲的贤王!” 郝熊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贤王?贤王好啊!姐,你想啊,我已经替你跟贤王拜堂成亲了!就差入洞房!姐,你不如就假扮成这越国公主,替她嫁给贤王算了!这下你好我好大家好!什么麻烦事都没了!” “我……” 赵萱被郝熊的话差点噎死,跳起脚在郝熊脑袋瓜子上狠狠地拍了几下。 “我说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你这想法,可真是!奇葩!” 第62章 秘密潜逃的使团 郝熊捂着脑袋喊疼:“疼!疼疼!姐你快住手,再打就真打傻了!!” 赵萱停住手:“那你还说不说了?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郝熊跑得远远的,朝赵萱喊道:“也许真行呢?” 赵萱一个飞身就追上郝熊,把郝熊拎到自己面前站好。 赵萱凶巴巴。 “行个屁!公主是那么好假扮的?还是越国公主?再说使团的人都是吃屎长大的?能认不出来他们送亲的公主长什么样?你这不是在帮我,你这是在往死里坑我!你还不如直接挖个坑把我埋了算了!” 郝熊正色道:“姐,你先别急!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我是这么想的,这件事使团的人也脱不了干系,丢了公主他们回去也不好交差,弄不好越国皇上一气之下就把他们全宰了!眼前这情形,他们跟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跑不了他们也别想逃!” 赵萱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那也不行,简直是太荒唐了!舞枪弄棒的我还行,扮成个公主?妈呀!简直能要了我的命!废话少说,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去丰城!!” “姐!你再考虑考虑,贤王可是个大好人呐!!” “你给我闭嘴!!!” 第二天一大早,赵萱就带着郝熊赶到丰城“常香聚”大酒楼,把越国公主的麻烦事详详细细地告知郭达,并把自己的撤离计划和盘托出,郭达听完就犯了愁。 “一百多号人,时间紧任务重,就怕来不及……” 郝熊接口道:“没这么多,有四十五人都在外打工,谷中现在也就剩下六十六人,只是老的老小的小,有的老人还瘫在床上,还有几个孕妇,不少吃奶的娃!” 郭达更愁了:“这就更麻烦了!这些不能走远道的只能在附近城里安置……算了,我也豁出去了,能拿出多少银子是多少,先租房!” 赵萱提议。 “那些腿脚利索的,尽量往远处走,一个城里突然出现好些陌生人,也容易令人起疑。” 郝熊唉声叹气。 “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的骄阳峪就这么没了吗?以后大家伙再想聚聚都难了!” 这时只听门外心腹伙计在门外禀报。 “老板,大当家,秦小姐又来了,已经连着来了五日了,想见大当家,您看见还是不见?” 赵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这小丫头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让她到如意包厢等我,我这就过去。” 伙计立刻应了一声:“是!” 郝熊朝赵萱调侃道:“姐,你可真有本事!把秦出云骗得一愣一愣的,还拜你为师!” 赵萱白了郝熊一眼:“我可没骗她,我实打实地做糕点征服了她!” 郝熊问道:“那我怎么没吃过你做的糕点?” 赵萱哼了一声。 “有馒头吃就不错了,还想吃糕点?你赶紧跟郭伯伯把谷中的人分分类,好方便逐步撤离!” 等在包厢里的秦出云三日前刚及笄,年满十五岁的她身材娇小,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此时秦出云正托腮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恍惚: 父亲常驻军营,一年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小娘又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难得露出个笑模样,家中也没个兄弟姐妹相互照应,下人们都当她是主子也不敢造次。 她在这个规矩又沉闷的府中真是度日如年,她曾最盼望的就是父亲回府,那时小娘才会忙前忙后,府中也才会有些人气儿。 但一年前她到常香聚来买糕点,偶然邂逅了糕点师黄花菜,她的好日子就来了! 黄花菜做的每一种糕点,不仅味道香甜软糯,而且形状还都精巧好看!她特别喜欢,后来她缠着黄花菜拜了师,经常到常香聚跟师父学做糕点,师父待她如亲妹妹,最喜欢带着她去郊游……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秦出云想,一会定要缠着师父带她出去玩! 秦出云想到这儿,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赵萱笑着走进来,秦出云立刻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欢呼着冲了上去,直接扑进了赵萱的怀里。 “师父!可想死我了!” 赵萱嘻嘻一笑:“哎呀!你想死?那可不行!你不是答应师父要给师父养老送终吗?” 秦出云嗔怪道:“师父你就知道逗我!” 赵萱捧起秦出云的脸仔细端详着。 “瞧瞧这小脸胖的,想我都想胖了,我好伤心呀!” 秦出云嘟着嘴。 “师父不许调皮!我问你,为什么答应参加我的及笄礼,害得我白白等了你一整天,你都没来?!” 赵萱尴尬地挠了挠头,她是真把这事给忘了! 自打从天雾山夏、越两军交战的战场拿到物证,证明当年射杀赵小曼的毒箭很可能出自两军军中,她就一门心思想着赶紧去趟越国,但又惦记着骄阳峪的安危,刚赶回骄阳峪就碰上郝熊逼婚顾章华,事情刚搞定又突然冒出个越国公主,这些天脑子就没停过,哪儿还记得秦出云的及笄礼?! 赵萱心虚地看着秦出云,见秦出云委屈地撅起了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好使出杀手锏,捂着脑门轻轻呻吟了一声。 “我这头还是晕……前阵子感染了风寒,还发烧了好几天……” 秦出云立刻就扶住了赵萱,关切地摸了下赵萱的脑门。 “烧退了吗?吃药了吗?看大夫了吗?要不我现在就回府!找刘大夫来给您看看?他可是丰城最好的大夫,也是我小娘花重金请的坐诊大夫!” 赵萱更心虚了。 “烧早就退了……就是有些头晕,不碍的!怎么?你小娘又病了?” 秦出云还是不放心地又摸了摸赵萱的额头。 “我小娘不生病才是怪事!一天到晚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除非我爹回家,我小娘的病立刻就好!说真的,我爹就是我小娘的灵丹妙药!我最怕人生病了,特别是身边的人,师父,你真的没事了?” 赵萱赶紧在包厢里来回跑动了几圈,又伸胳膊踢了踢腿。 “你看,真没事了!放心吧!” 但秦出云还是认真叮嘱着。 “那以后可要注意!冷了赶紧添衣服,热了也别马上脱,那样最容易着凉了。” “是是是,师父都记下了。” 赵萱看向桌子上摆着的一盘糕点,走过来拿起来一块,尝了尝。 秦出云立刻期盼而又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赵萱,早已忘记了赵萱及笄礼失约的事。 “师父,你觉得怎么样?好吃吗?我新研制的!” 赵萱慢慢咀嚼着:“让我猜猜……里面有山楂、杨梅和樱桃!” “师父你怎么一猜就猜出来了?不好玩!” 赵萱一口把剩下的糕点全塞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要是来常香聚当糕点师,师父可就失业了,想想就惨啊!” 秦出云憧憬道:“我还真想以后跟师父一样当个糕点师,每天都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糕点……但我爹和小娘绝对不会同意的,而且……” 秦出云说到这儿,有些闷闷不乐。 赵萱急忙搂住秦出云的肩膀。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说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不我爹在北境抗击戎狄骑兵,前几日已经大胜而归,班师回朝,皇上论功行赏,我爹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皇上赏赐了大将军府,我和小娘过几日就要启程去栎阳,去跟我爹会合,以后也不会再回丰城了。” 赵萱笑道:“什么叫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该高兴才对!” 秦出云把头靠在赵萱怀里,双臂环抱住赵萱的腰。 “我只是舍不得师父,等我到了栎阳,想跟师父见上一面都难了!” 赵萱安抚地拍了拍秦出云的背。 她想到这一年多来,吴玉兰深居秦府,她根本没机会跟兰姨见上一面,反倒是跟秦出云一见如故。 从一开始的刻意接近到渐渐真心疼惜起这小姑娘,秦出云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加乖巧懂事,两人之间虽相处时间不长,但赵萱心里是真把秦出云当自己的小妹妹。 赵萱笑着说:“云儿,没关系的!你是将军府大小姐,不能随便乱跑,但师父可以呀!到时候师父不忙了就去栎阳看你,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 秦出云黯淡的眼神立刻就亮了。 “真的吗?” 赵萱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当然是真的!我又没一个当大将军的爹,一个天天生病的小娘,还要守着什么府里的规矩,我就是个孤儿!大不了到时候跟老板请个假,不赚那几日的工钱,天高任鸟飞,想去哪儿去哪儿!” “真好,我好羡慕师父!” “这有什么羡慕的,真是小孩子,走吧,师父这就去给你补个及笄礼!” 最终,赵萱亲手做了一款特大号青蛙王子造型的大蛋糕,秦出云喜笑颜开,心满意足地捧着蛋糕回了家。 当赵萱返回豪华包厢时,郭达和郝熊已经商量好分批撤离的人员名单。 赵萱仔细看着名单。 “我看行,就按你们安排的来。” 这时只见春兰急匆匆走进包厢,风尘仆仆。 “大当家!越国使团出现了一些怪事,属下摸不准,特来禀告大当家。” 郝熊急忙倒了一碗水递给春兰。 “先喝口水。” 春兰仰头咕咚咕咚喝完水,擦了擦嘴。 “今天一大早,齐府被我收买的婢女就跟我说,本来打算今日就启程返回楚阳的使团队伍,迟迟没有出发,她就觉得奇怪,于是利用送酒进屋的机会,出了屋在墙根底下偷听,就听到屋里几个人正商量着,要秘密逃跑!” 第63章 被通缉与被追杀的 赵萱不由得站立起身。 “跑?他们能跑到哪里去?以为跑了就没事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的家人怎么办?亏他们想得出来!” 春兰继续道:“那婢女说自从丢了公主,使团上下都惶惶不可终日,应该是怕回去交不了差,想一走了之。” 郝熊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姐,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咱们没好果子吃,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弄丢了公主他们比我们更害怕!我们都想着赶紧撤离骄阳峪的人,他们能不想着跑路吗?姐,要我说你还不如直接顶上去,假扮公主,到时候把贤王迷得五迷三道的,什么骄阳峪之难,什么抢了公主,什么怕夏、越两国追究,还有这麻烦至极的空城计,通通不在话下,全都一锤子搞定!” 郭达瞪着郝熊。 “你这熊小子净出馊主意!万一假公主的身份暴露,那可是杀头的死罪!你这是把你姐往火坑里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赵萱看向郭达。 “郭伯伯,刚开始我听到郝熊这主意,也觉得不靠谱,但现在听春兰这么说,我倒觉得可以试一试!” 郭达吓得浑身一哆嗦:“你可别胡来!现在好多事都还没有头绪!这公主是去联姻的,你要回栎阳,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坚决反对!” 郝熊疑惑地看向郭达:“郭叔,你这话啥意思?明知山有虎?我姐去栎阳会有危险?” 赵萱急忙把抓起一双筷子塞到郝熊手里,催促道:“能有什么危险,别瞎想,来!先吃饭!” 四人围坐在饭桌旁,赵萱这才问春兰:“你回来,齐府那边安排谁守着呢?” “大当家放心!这次我带着二丫一起去的,那小丫头机灵着呢,那婢女急于赎身嫁人,好脱离齐府那个狼窝,给够了钱让干什么干什么!已经跟二丫对接上了!” “那就好,都别愣着,赶紧吃饭!” 赵萱说完先拿起一个馒头,她越想越觉得郝熊的馊主意或许还真有用,能以名正言顺的身份去栎阳,接近权力中心,无疑是探查多年前旧案千载难逢的唯一机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说服郭伯伯,可到底该怎么说呢? 饭后,赵萱支开郝熊和春兰,还没开口说什么,郭达就梗着脖子把头转向一边,不看赵萱。 “说什么都没用!我绝对不会同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身犯险!你这不叫勇敢!你这就叫傻!” “没用我也说说,要不憋在心里难受,您就当听个乐儿,这总该行了吧?” 郭达这才看向赵萱,顺手拿起果篮里一个橘子剥了起来,递给赵萱一瓣橘子。 “那你就说说吧。” 赵萱接过橘子却没吃,心事重重。 “郭伯伯,首先我不是意气用事,一时冲动,您想想,赵萱这个身份,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官府通缉,天道盟也受神秘人委托私下秘密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连河沿村那么偏僻的地方都在天道盟的搜索范围内,我和我爹这才不得已离开‘河沿’村。而黄花菜这个身份,目前更是被天道盟下了江湖追杀令,要不是这一年多来有常香聚做庇护所,我简直寸步难行!上次去北境追查毒箭的来源,要不是郭伯伯您陪着我,一路乔装改扮成父女,蒙混过关,早被江湖上那帮人寻到踪迹,少不了一番厮杀,而且黄花菜这个身份,因斩邪刀一事,还连累骄阳峪被污名成阎王寨,现在又要为抢掠和杀害越国公主背黑锅,您说,我们还有活路吗?” 郭达长叹一声。 “这不是已经想好解决办法了吗?” 赵萱摇摇头。 “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到时候两国都会因越国公主之死而大动干戈,越国使团肯定咬死是骄阳峪也就是阎王寨劫匪所为,夏国为了给越国一个交代,必定会举全国之力搜捕骄阳峪的人,现在这一百多号人,到那时逃出生天的能有几人?” 郭达默默地吃着橘子,不说话了。 赵萱眯着眼沉思道道:“目前看来,越国公主田石榴的身份,反而是最好的保护伞,任谁也不会料到,赵萱这个通缉犯或黄花菜这个劫匪头子会摇身一变!成为越国公主!成为未来的贤王妃!” 郭达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样你就不会因赵萱或黄花菜的身份,时时处于危机之中,被通缉被追杀,只要越国公主的身份不暴露,你就是安全的,就能全心全意调查当年的使团遇袭案,替你师父报仇!可你想没想过,在丰城,我可以照顾你一二,一旦你前往栎阳,郭伯伯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长,万一有个好歹……” 赵萱拉住了郭达的手。 “郭伯伯,我知道您疼我!我觉得到时候您可以在栎阳开一家分店,我打算让春兰和秋菊装扮成贴身婢女,随我去栎阳,而秋菊的丈夫夏和,一直以来都掌管着骄阳峪中大家的吃穿用度,当个分店店长应该绰绰有余,您觉得呢?” 郭达苦笑着:“你都已经把事情想得这么周全,我还能说什么?就是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赵萱道:“其实咱们现在想这么多都是后话,最主要的是越国使团会不会全力配合,如果他们根本就不接受一个假公主,那一切都是空谈!” :“既然这馊主意是熊小子出的,就让熊小子去跟他们谈!” 赵萱道:“的确,也就他最合适,还有件事,郭伯伯,我有次去富城,见到小五了……” “五皇子?贤王?” 赵萱点了点头。 “他的性格脾气都没变,还是老样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认不出我了,但我相信我们幼年的情分还在,如果我以越国公主的身份跟小五成亲,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相信,小五不会眼见我落难而无动于衷!” 郭达叹息道:“人都是会变的,你看现在的吴玉兰,简直就像变了个人,特像个闺中怨妇,想当年她多活泼,多爱说!” “不是像,我看就是!不过没关系,郭伯伯,就算小五变了,我到时候也一定有办法脱困!而且,秦韶一家马上就要搬去栎阳,到目前为止,他仍是咱们唯一的突破口,一旦查明越军军中使用的箭矢跟害死师父的不一样,那就可以锁定,秦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此去栎阳以贤王妃的身份,也好找机会接近秦韶,进一步确定!” 郭达审视着赵萱,有些犹豫。 “萱儿,单纯就感情方面说,你是不是也觉得嫁给贤王,挺好的?” 郭达这一问,直接把赵萱问得愣住了。 自从逃到河沿村避难,她就时时刻刻说服自己,忘记赵萱这个身份,忘记以前所有的一切,她的心里只有复仇,为师父复仇,可她能忘记小五,忘记以前的一切吗? 没有,她连兰姨都惦记着…… 郭达见赵萱半晌无语,沉默着,急忙道:“是我说错话了,你还小,还没想过这些……” “郭伯伯!”赵萱打断郭达,朝郭达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我们还小的时候,陛下就开玩笑要给我跟小五赐婚,把肖淑妃吓得恨不能以命抗旨!当时我师父就笑疯了!前几天,郝熊又阴差阳错地替我逼婚小五,他可是不知道我跟小五打小就认识!我想,可能命中注定,我就是要跟小五成亲,不过,这也是我此次假扮公主的底气!” 说到这儿,赵萱才把那瓣橘子塞进嘴里,刚咬了一下脸上五官就几乎缩成一团。 她看向郭达:“这么酸您怎么吃得下去?” “酸吗?现在想想,好像是有点……” 赵萱强撑着把橘子咽下肚。 “不是有点,是特别酸!” 郭达看着赵萱皱成一团的小脸,也不禁笑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赵萱已经长大了,她有她的人生,自己只要做好她的坚强后盾,就好! 第64章 决定逃婚的贤王 贤王府跟诚王府、真王府都在一条街上,是肖爱月特意为儿子挑选的府邸,为的就是儿子出宫开府单过后,能得到两位兄长的照应。 顾章华并没有在府中按照规制配备众多仆从,只各司其职在重要岗位安排了值守人员。 例如管家、厨子、打扫卫生的……连一个婢女都没要,整个府中清一色的大老爷们,虽显有些冷清却胜在没那么多闲事。 对,没错,因他有那么一个能闹腾的娘,他实在是对女子有些敬而远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三哥真王,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下面马上就要讲到。 这天夜里,顾章华和侍书在书房里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侍书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殿下您到底想什么呢?您光看我也没用啊!” “我决定了!我要逃婚!” “逃婚?不想娶那越国公主?” “别说越国公主了,我谁也不想娶!” “陛下都下旨了,您就算想逃,能逃到哪儿去?再说这可事关两国邦交,殿下您可千万别意气行事!” “你傻啊,我是逃婚又不是逃跑!再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所以才发愁呀,怎样做才能既不娶那公主又不会让父皇犯难,又不会让越国说三道四,还不能让那无辜的公主没个着落,最好还能皆大欢喜!” “殿下,我觉得您还是别想了。” “你有办法?” 侍书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您都想不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就是因为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我才说您别想了,还不如踏踏实实睡觉!或许睡一觉醒来就有办法了!” 顾章华没理侍书,自顾自托着腮继续琢磨着。 “二哥和马真真新婚燕尔伉俪情深,插一个公主入府也太没人道了……” “就是!” “三哥府里有没有可能呢?” 昏昏欲睡的侍书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里满是八卦的小星星,闪啊闪的。 “真王殿下府里可都是一群宫斗妖孽!我听说昨天夜里二夫人和五夫人为了真王殿下在何处过夜,竟然公开跟对方叫板,明目张胆地打了一架!真王殿下怜香惜玉上去拦,脸都被挠破了!” 顾章华瞪圆了眼睛:“真的?!” “那还有假?结果二夫人和五夫人都没能留住真王殿下,最终是十二夫人趁机把真王殿下一举拿下!好多人都说这场闹剧实际上就是十二夫人暗中撺掇!” “好家伙!这十二夫人好厉害啊!” “才不是,最厉害的是八夫人!” “此话怎讲?八夫人又折腾了什么?” 侍书将烛火挑亮,这才再次坐在顾章华对面。 “您别急,听我慢慢跟您说……” 直到天都快亮了,书房里的烛光仍明亮如常,时不时听到顾章华的惊呼声和侍书的娓娓道来,真可谓是无八卦不生活。 顾章华此时万万没想到,他在府中跟侍书聊着他三哥的八卦,不时地琢磨琢磨如何逃婚,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些人,正蠢蠢欲动,想方设法要给他硬塞个假公主! 当郝熊得知要由他亲自跟越国使团秘谈假公主一事,从那一刻起,郝熊便掌心冒汗脊背发凉,他不是没胆儿,而是自觉理亏。 虽然他在齐府时听到田石榴昏迷中喊哥,让他一时间想起自己的亲妹妹,在逃荒的路上饿死时就是这么个惨状,才心生怜悯,他不后悔救回田石榴,但的确是他把越国公主偷偷抱回了骄阳峪,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但大当家的发话了,他也只能迎难而上!郝熊反复在心里默背想好的台词,在镜子前一次次练习,如何才能拥有一张正义凛然的面孔。 春兰私下贿赂齐府婢女,利用打扫卫生的机会,把一张写着时间地点,并表明要送还公主的纸条偷偷放在正使的房间书桌上。 很快,婢女便向春兰回复,正使已经看过了纸条,而且看样子又惊又喜,很可能会准时赴约,春兰这才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全看郝熊的了。 郝熊没有带任何人,只身前往边城城北那片叫“松树岭”的密林,能谈拢最好,谈不拢他就一人做事一人当,让越国使团拿他一个人回去交差便是。 但赵萱怎么能让郝熊一个人以身犯险,郝熊前脚离开,赵萱后脚就尾随而去。 子时刚过,隐藏在密林中的郝熊就见远远地走来五个人,个个都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鬼鬼祟祟在密林边缘走走停停,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郝熊冷笑一声,快步迎了上去,抱拳道:“各位可是前来赴约的越国使团大人?” 为首的男人上下仔细打量着郝熊,又朝郝熊周围看了看。 “你就是把我们约来的人?公主人呢?” 郝熊说话都不带拐弯的:“公主死了!” “什么?!” 五个人齐声惊呼,眼珠子齐刷刷瞪向郝熊,瞪得溜圆! 为首的男人拔出腰间的佩剑,一下子就搭在郝熊脖子上。 “公主死了你也别想活!” 郝熊嗤笑一声,并未显出丝毫怯懦,反而理直气壮: “我活着你们才有可能见到公主!” 一人愤愤然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公主死了吗?难道刚才是骗我们的?” 郝熊用两根手指头轻轻把剑尖夹着,慢慢远离自己的脖颈,这才淡然道: “我说各位大人,咱们能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说话?我能约各位大人来,自是有要事相商,各位大人此次护送公主来我夏国成亲,皆身负重任,无论公主是被抢还是被抓活着还是死了,只要各位大人未能完成使命,回去都不好向你家主子交差吧?” 五人默默地相互看了一眼,为首的男人才把剑撤下,沉声道:“带路。” 不一会,郝熊便带着五人走到密林中一处稍显开阔的地带,郝熊在一块稍微平整的大石头上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几块大石头。 “我提前探路,才找了这么个天然会所,看来老天都给面子!各位请坐!只可惜没酒,否则这跟各位大人对着月色畅饮,也算是一桩美事!” 另一身形瘦小的使团成员低喝道:“美事个屁!有什么话赶紧说!我们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回楚阳!” 郝熊笑笑,身上的冷汗被冷风一吹,直接打了个哆嗦,他其实也有点怕,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对方五个人,要真对他起了杀心,他一个人还真是对付不了,不过想想骄阳峪中众人的安危,他咬了咬牙,看向五人。 “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当初我抢了你们一个公主,现在我就还你们一个公主!” 为首的男人立刻扯下斗篷,露出真容,正是越国使团的正使。 “你这话什么意思?” 郝熊道:“别急,听我解释!我就问你们一句话,在我们夏国,有人见过你们送亲的这位公主吗?” 五个人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正使道:“别说你们夏国,就是我们越国,都没几个人见过这个公主,我们几个送亲的,包括整个护送队伍里的人,都是头一次见到公主的真容!” 郝熊一拍大腿。 “这不就结了!反正我们夏国也没人见过你们这个公主,各位大人只要按原计划把公主顺利送到栎阳,见证公主与贤王大婚后,再回越国向你们主子复命,这差事办得好兴许还能升官发财!将来公主到底是真是假,或者在我们夏国出了什么乱子,也跟你们送亲使团各位大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只要一口咬定护送的是田石榴就行!” 五人听完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第65章 离奇的谈判 郝熊看着五人的样子,心中忐忑不安,唯恐他们担心假公主不靠谱。 “你们放心!完完全全地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个假扮的公主人选可是我们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而且完全出于自愿!不仅貌美如花冰雪聪明,长袖善舞秀外慧中!而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拿手!简直是天仙般的人物!各位大人,你们觉得行不行?!” 赵萱此时就藏匿于郝熊身后的一棵大树上,一开始听郝熊跟使团众人分析得头头是道,还心下欢喜,可听到郝熊一气呵成地把自己夸成了一朵花,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就跟受了内伤般难受。 自从跟黄硕隐居河沿村这十多年来,黄硕是把平生所学都教授于她,但仅限于武功,五岁那年被师父送入宫学学习,也只学了一年,认字是没问题,但要说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别说样样精通,简直是一窍都不通!越国使团这些人要是信了,再跟夏国一通吹嘘,别说装个一年半载了,就是一天都撑不下去! 想到这儿赵萱就想立马跳下树,把郝熊一顿臭揍,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就在这时,赵萱看到为首的那个男人使劲地郝熊摆手,连声说:“不!不不!不不不!” 赵萱又赶紧在树杈上藏好,侧耳细听。 而郝熊在听到男人连声否决时,心都凉了。 “各位大人这是觉得在下的主意太荒唐?!” 五人立刻全都朝郝熊使劲地摆摆手,异口同声:“不!不不!不不不!” 郝熊苦笑:“也是,公主岂是那么好假装的?” 只见正使饿狼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郝熊,其他几人这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全都掀开了斗篷,露出了脸,同样眼冒绿光,直勾勾地盯着郝熊。 郝熊下意识地站起身,连连后退。 “你们这是干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咱先说好,不带杀人灭口的!!!” 正使突然一个箭步冲向郝熊,直接双手抓住郝熊的一只手,使劲地握住,上下连连晃动,眼中竟然闪动着激动的泪花。 “不不不,不用!你们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恩人哪,恩人!你的主意简直是太妙了,不需要什么天仙般的人物,只要是个女的,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又能完全出于自愿,全力配合,就行!什么长相,什么才艺,什么冰雪聪明,完全不需要!” 其他四人也急忙冲到郝熊面前,抓起郝熊的另一只手,使劲地上下晃动着,全都激动地眼含泪光。 郝熊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这激动的五个人,震惊得嘴巴都夸张地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 “要求这么简单?!” 正使伸手擦了把眼泪,唉声叹气道:“我们实在是太激动了!不瞒小兄弟你说,要是早能找到这么个女的,我们早就这么干了!前两天我还跟他们商量过,他们都觉得找人假扮公主最靠谱,可这人选难找啊!最主要的是自愿!我们身在齐府,就是整个边城,我们也不能随便大街上划拉个女人配合我们吧?” 其他四人频频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郝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我们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简直心有灵犀啊!各位就不担心假公主有随时暴露的危险?还没到栎阳估计就装不下去了?” 五个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都笑了起来,这下反而让郝熊整不明白了,这笑容看着怪瘆人的,几个意思? 正使把郝熊拉到大石头前,让郝熊坐下,其他人也纷纷坐好,正使这才对郝熊说: “小兄弟,你听我仔细跟你说说,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公主叫田石榴,可她本来都没名字!就是按排行被叫作十六,直到选她来夏国联姻,这才被太子殿下赐名,取十六的谐音石榴,寓意也好,多福多子,这才叫的田石榴!!” 一个副使接着道:“这公主她娘身份低贱,生下她就死了,据说一生下来就被送进了掖庭,没人管没人问,估计连圣上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要不是其他公主都不愿意来,有人向太子殿下提起她,她可能一辈子都会在掖庭活受罪!死了都没人知道!所以说不需要什么才艺,她根本就不会!长得也就看着顺眼罢了!” 郝熊惊讶地捂住了嘴:“这么惨?!” 另一名副使又接着说:“可不是嘛!这公主也是命苦,本以为嫁给你们夏国的皇子能有个好归宿,谁知身子骨不给力,刚走到边城就一病不起,我们只好停下来,暂居齐府等她病好再启程,谁知大半夜却被你抢了去!” 正使又道:“她这一病我们大家都慌了,她要是死在半路,我们大家全都洗脱不了护送不利的罪名,我们那圣上又老糊涂了,万一再判我们个虐杀公主的罪名,那我们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这几日我们大家都在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干脆不回楚阳了,天高皇帝远,还怕没个活路?” 郝熊好心地替使团着想:“你们可以把丢公主的事都怪在我头上啊,本来也就是这么回事!” 正使唏嘘不已。 “小兄弟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越国朝堂上可复杂了,皇子又多,天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连太子都天天如履薄冰,万一我们弄丢了公主,被哪个有心人当枪使,拿去对付哪个皇子或是太子,想想就可怕!我们几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郝熊听到这儿,不禁感叹道:“你们越国可真是虎穴狼窝呀!太可怕了!” 正使站起身,走到郝熊面前,拍了拍郝熊的肩。 “谢谢小兄弟!谢谢!万分感谢!” 其他几个人也都接连走到郝熊面前,拍拍郝熊的肩,真诚道谢。 听到这几人说的事实,郝熊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他为田石榴的身世掬一把泪,也为越国使团众人的艰难处境感慨万千。 “你们也别谢我,这都是命!不过还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正使道:“小兄弟你尽管说,只要能顺利完成送亲任务,叫我们做什么都行!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 郝熊急忙拦住正使:“没那么严重!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就是齐府中应该有不少人见过这个真公主,例如给她看病的,伺候她汤药饮食的,还有……” 一名副使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我懂了!这些都不用小兄弟你操心,全都由我们来办!小兄弟,我们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只要咱们定个具体时间和地点,你把假公主送上马车就行了!” 正使不满地瞪了眼这个副使。 “什么假公主?这故事要这么编!我们今夜出于万般无奈,甘愿冒着极大的风险,视死如归,亲自前往阎王寨要人,与劫匪唇枪舌战!有理有据分析其中利害关系!劫匪被我们的诚意打动,更被我们几个气贯长虹的气势和威望所震慑,立刻就怕了,马上答应归还公主!记住了吗?” 其他四人立即挺直腰板,赶紧拍正使的马屁。 “对对对!正使大人所言极是!” “对,就这么说!” “还是正使大人思虑缜密,属下佩服之至!” “没毛病!!” 正使洋洋得意地看向四名副使。 “还有!因公主病重,劫匪即使抢了公主也没办法行不轨之事!反而先替公主瞧病,还真别说,公主的病都快好了,这才与我们约定时间地点,把一个完好无损的公主归还给我们!!” 郝熊站在一旁,看着这五个人自导自演演得那叫个起劲,不禁暗自腹诽这几个人真是不要脸,但表面上却频频点头。 最终双方约定于明日中午午时左右,于边城最大的悦来客栈,进行交接公主的事宜。 第66章 祸水东引 郝熊眼见着这五个人又重新蒙上斗篷,一一拱手道别,渐渐看不见身影,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喃喃着: “这事儿办得也太顺利了吧,我怎么到现在还有点感觉像做梦呢……” “这是咱骄阳峪的人运气好!” 赵萱说着从树上跳下来,郝熊惊讶地看着赵萱。 “姐?你啥时候来的?” 赵萱伸手拉起郝熊。 “一直都在,怕你出事。” “还是姐疼我!不过明天晌午你就要跟他们前往栎阳,来得及准备吗?” 赵萱不急不慌:“田石榴身材比我瘦点,但她那套衣服将就能穿,还有首饰,都能用,再给春兰秋菊各买一套婢女的衣服就行了,边城服饰店里应该有,你明天一早去办,其他的……就没什么准备的吧。” “姐,你就不担心跟贤王结婚的事?” “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担心,现在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吗?” 郝熊把两手一摊:“那还真没有,都跟越国使团的人谈妥了!不过你说这事巧不巧?你怎么就这么合适假扮成田石榴呢?她正好也啥都不会……” 赵萱插着腰瞪着郝熊:“我比田石榴强多了!我会武功!你说这话是看不起你姐?!皮痒痒了吧?” 郝熊嘻嘻笑了起来:“对对对!姐,你还比田石榴漂亮多了!!” 且不说赵萱这边整装待发,栎阳城中的贤王顾章华也忙得不亦乐乎。 顾章华听侍书讲了一晚上真王府的八卦,还没睡上一个时辰,就猛然惊醒,他突然觉得他的三哥就是他的大救星! 顾章华急急忙忙起身梳洗,命侍书备车赶往真王府,一路上嘴里不断地碎碎念,侍书听得一脸懵逼。 直到马车行至真王府门口,府门口站岗的仆从恭恭敬敬地引领着顾章华主仆朝府中走去,侍书才大概听明白了顾章华的计划。 侍书悄悄问了句:“殿下,您这计划能成吗?我怎么感觉比逃婚还不靠谱呢?” 顾章华信心满满:“只要你说的那些八卦都是真的,准能成功祸水东引,皆大欢喜!” 侍书立即举手发誓:“属下以性命担保!说的当然全都是真的!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真王殿下最是风流潇洒,号称‘美人团’团长!” “那你还担心什么?一会看我的,三哥绝对上钩!” 顾章华还没在正厅坐稳,就见真王顾景风怀里抱着一只大胖猫,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乐得那叫一个开心,脸上被夫人挠伤的血痕赫然在目。 “五弟!你是来看七七的吧?我赶紧就把他给你抱来了!” 顾章华看到顾景风脸上的血痕,暗道侍书所说非虚,有些想笑,但又怕伤了顾景风的面子,正憋得辛苦,顾景风却骄傲地昂起了头。 “美人爪抓的!这整个京城也就本王有这个福气!” 顾章华直接被顾景风的话震惊了。 “美人爪?亏三哥你想得出来,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我家七七抓的!” “七七才懒得跟她们争宠,而且七七也不用争,自打淑妃娘娘把他送来那天起,他就是我真王府第一美人!” 顾章华扶额:“三哥,七七是男孩子……” 顾景风可有道理了:“那就第一帅哥,我第二帅!来,给你抱抱!” 顾景风托着顾七七递给顾章华,顾章华完全没料到,顾七七竟然死沉死沉的,接过来没抱稳,差点把七七掉到地上,顾景风急忙用手托住。 “你小心点!这要是个孩子!非被你给摔伤了不可!” 顾章华赶紧用力把顾七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顾七七柔软的绒毛。 “知道了知道了,我家七七我能不心疼?要不是当年我娘照顾生病的我,顾不上七七还有大黄二黄他们几个,肯定一个都不会送人!” 顾景风也抚摸着七七:“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剩下七七这么一棵独苗了,今年都已经十四岁了,七七,你可要长寿哦,少动嘴多动腿!” 顾章华提议道:“三哥,走,我们带七七去花园里晒晒太阳!” 兄弟两人漫步溜达到花园,在长椅上坐下。 顾章华把顾七七放在地上,让它自己玩耍,顾七七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看两人,才慢慢地朝旁边的花丛走去,闻着花朵的味道。 顾景风畅怀道:“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有猫有兄弟作伴,真是岁月静好啊!” 顾章华开门见山:“三哥,我思前想后,觉得跟越国公主成亲的事,还是你最合适!” 顾景风吓了一跳,直接撅着屁股从椅子上弹起。 “开什么玩笑?!还嫌我这府里不够热闹?!” 顾章华把顾景风按回到椅子上,按照早已想好的套路,一气呵成道: “三哥,你先别急,先听我说,我是认真的!你想想看,你府中姬妾众多,但正妃之位一直空悬,这就使得众位夫人全都蠢蠢欲动,各使手段欲谋取上位!才令三哥终日架在火炉上烤!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三哥又是其中翘楚,故而经常左右为难,舍不得这个也放不下那个!但父皇曾三令五申,真王府正妃之位必须是名门闺秀!可惜啊!京中但凡有点脸面的达官贵人又都被流言所扰,不敢让自家女儿嫁入真王府活受罪,天天跟众位夫人斗智斗勇!真王府才陷入如今的尴尬局面!三哥认为我说的是也不是?” 顾景风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 “是又能怎样?” 顾章华继续忽悠:“越国公主正合适啊!名门闺秀不用说,人家那可是公主!父皇那边的问题就解决了!而且她是从越国来的,想在咱们这夏国好好过日子,必不会跟府中各位先来的夫人争风吃醋,势必会谨小慎微,而众位夫人顾忌公主的位份也必将给她个体面,表面文章总要做得漂亮,也再无争位之心,这王府中也就消停了,三哥也可尽享齐人之美!” 顾景风砸吧砸吧嘴,认真思考着:“你说得有道理,我琢磨琢磨……可父皇已经给你赐婚了,圣旨都下了,这突然间反悔……” :“三哥无需多虑!父皇向来仁爱贤明,况且这越国公主又不认得你我二人,往日也并无缘分,对她来说嫁谁不是嫁?只要是个王爷,她就顺利地完成了联姻使命,再说了与其嫁给我过清苦的日子,哪儿比得上嫁给三哥你风光无限?!” 顾景风一拍大腿:“你说得简直是太对了!” 顾章华乘胜追击:“如果还是个绝世美人呢?” 顾景风一把就抓住了顾章华的胳膊:“你见过?” 顾章华摇摇头:“人还没到呢,但只要人一到,咱们就可想个办法提前见一见!” 顾景风乐了:“那就没问题了!就这么定了!咱们现在好好商量商量,到时候怎么跟父皇说……” 第67章 神助攻 就在顾章华想方设法祸水东引时,肖爱月母子连心神助攻,正对着顾建成淌眼泪。 “自打生下来就被扔进了掖庭……掖庭那是个什么地方啊?宫女住的地方!犯了事的官员,妻女被籍没才去的地儿!关押不守宫规的妃子公主的地方!在掖庭长大,就算是个公主身份,也卑微得连只蚂蚁都不如!陛下这是有多嫌弃我家小五才赐婚……” 顾建成急忙道:“不是就算是个公主身份,的确是个公主!儿臣真的命人仔细打探过,越帝亲生的!” 肖爱月哭得更大声了。 “亲生的又怎样?!在掖庭能学个什么好?!诗词歌赋有人教吗?琴棋书画有师傅授课吗?她娘还死那么早,贤良淑德谁讲给她听?宫规礼仪尊老爱幼又有谁能指点一二?!简直连个普通人家的良家女子都不如,比我家小五还大三岁!!!” 顾建成讪讪然:“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 肖爱月把手里的帕子扯得不成样子,斩钉截铁道:“我不管!她爱嫁谁嫁谁!反正我家小五不娶!” 顾建成真得很头疼,他命人打听这个公主的身世时,也万没料到,竟然如此卑贱,越国还真是会糊弄事! 可父皇已经下旨,送亲使团算日子也马上就到了,他还不能瞒着淑妃娘娘,只能据实已告,现在可怎么办?! 真是骑虎难下,五弟要是不娶,他更不能娶,父皇现在也就他们这三个亲儿子,难不成最后要三弟出面收拾这烂摊子?! 顾建成刚想到这儿,就见淑妃娘娘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根救命稻草,充满无比希望地盯着自己。 “真王!真王!!真王!!!他那府里就缺个正妃!把这公主往他府里一塞,不但填上了正妃的空缺,而且也不影响他左拥右抱,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顾建成早就知道肖淑妃爱子如命,不忍让肖淑妃失望,但仍叹了口气,提醒肖淑妃要面对现实。 “娘娘,您想没想过怎么跟父皇交代?而且三弟向来只搜集美人,这公主不说奇丑无比,就是相貌平平,三弟也未必肯娶!” “那要不你娶了?!马真真饱读诗书精明干练贤良淑德胸怀宽广,定不会为难一个苦命的弱女子!你说是不是?” 顾建成吓得一哆嗦:“好的,儿臣明白了,一定想尽办法也要让三弟抱得美人归!” 肖爱月得偿所愿,一挥手帕,决然道:“好!那咱们分头行动!双管齐下!本宫现在就去陛下寝殿前跪着!不把这场婚礼搅黄了,本宫就誓不为人!” 肖爱月说着一招手,青娥和绿萝急忙跟上,三人急匆匆朝着齐澜殿外走去。 顾建成连忙喊道:“娘娘!娘娘!父皇对您还没解除禁足令呢!” 肖爱月头也不回:“现在本宫哪儿还管得了这么多?儿子要紧!” 此时,越国送亲使团正浩浩荡荡地经过栎阳城城门口。 最豪华精美的一辆马车上,赵萱身着一身华服,正掀开车帘抬头仰望着,果然见十几个装着人头的木匣吊在城头上,经年累月,风吹日晒,人头早已变成骷髅,随风来回晃动,撞击着木匣,发出瘆人的咣当咣当声。 赵萱想,这就是当年袭杀使团队伍的凶徒吗?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其他那两伙匪徒还逍遥法外,如今她已经入了这栎阳城,无论将来面对多大的挑战,她都绝不会退缩,但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要先把公主这个角色扮演好。 春兰也探头朝上看了一眼,就急忙缩回脖子。 “太可怕了,人还是要一心向善,可千万别做缺德事,报应啊!” 赵萱也坐回座位,手按着后脖颈,皱着眉头来回晃动着脖子。 “难受死我了,真想立刻跳下车找匹马骑……都坐了十多天了,还有我这腰……我这腿……” 赵萱说着干脆起身跪在马车上,试图做几个俯卧撑再蹬蹬腿,春兰慌忙放下车帘,把赵萱拉起来。 “你干嘛拉我起来?我就是活动活动!” 春兰耐心劝说:“大当家的,不可啊!您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公主了!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要轻柔些,嗓门也别这么大,要悄声细语,特别是走路的时候,那更要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还有这眼神!眼神要娇柔妩媚,就您这眼神,一看就占山为王的!” 赵萱瞪了眼春兰:“快拉倒吧!我已经很努力了!你还不如直接弄死我得了!要知道当公主这么难,还不如换你上,我看你倒挺有经验的!” 秋菊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劝春兰:“行了,你也别再折腾大当家的了,我看你比大当家的都累!” 春兰捶着腰:“我这不是担心露出马脚吗?咱这可不是去游山玩水,这是京城,大当家的到时候要嫁入贤王府!那可是王府!规矩多着呢!” 秋菊翻找着旁边的包袱,拿出一幅面纱,给赵萱戴上,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秋菊仔细端详着:“这样好多了,有人问,就说公主柳絮花粉过敏,而且栎阳风沙大,公主身体娇弱更需好好保养。” 赵萱看向春兰:“春兰,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眼神……再温柔些……” 秋菊道:“其实我倒觉得眼神什么的都是小事,谁说公主就必须温柔?主要是大当家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赵萱掀开车帘看了看前路,又放下车帘,对春兰和秋菊道:“离鸿胪寺还有段距离,我先跟你们说说郭伯伯这些年打探到的三位皇子的具体情况,太子……” 说到这儿,赵萱脸色有些黯然,但她立刻恢复正常,继续说着。 “太子顾德明当年最受皇帝器重,但在十多年前使团遇袭中惨死,至今都是皇帝心中没人敢碰触的隐痛,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诚王顾建成,文武双全机敏稳重最不好糊弄,正妃乃是御史大夫马保国之女马真真,也是个饱读诗书心思缜密的主儿!” 秋菊道:“我懂了,好在不是嫁给诚王,否则装不了一两天,准露馅!” “没错!再说三皇子真王顾景风,刚过弱冠之年,王府中就已经姬妾成群,天天上演宫斗戏码,好不热闹!” 春兰惊呼一声:“妈呀!这还了得!要是嫁去真王府,那些姬妾为了把咱们斗败,还不把咱们祖宗八代都挖个底儿掉!比诚王府还危险!!” 赵萱道:“谁说不是呢?就剩下个贤王顾章华。洁身自好但生性多愁善感,也不会武功,传说就算踩死一只蚂蚁,也要撰写悼文哭哭啼啼祭拜好几天,特别矫情……” 春兰忽然看着赵萱的眼神,连连拍手。 “对对对!现在这眼神就温柔多了!” 赵萱微微一笑,做了个最后总结。 “所以说贤王顾章华是最容易被咱们拿捏得死死的,唯一一个符合联姻条件的皇子,此计势在必得!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从现在开始,什么大当家的,什么黄花菜,都给我通通忘得一干二净,再也不许说出口,从此往后,我就是越国公主田石榴!” 春兰和秋菊闻言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是!公主殿下!” 第68章 真王爷的爱美之心 此时,骄阳峪中。 田石榴坟前的墓牌上已经刻上了几个字:田石榴之墓 郝熊盘腿坐在坟前,盯着墓牌,嘴里念叨着: “石榴妹妹啊,没想到你这么命苦……我虽然也失去了爹娘和妹妹,但没闹饥荒前,我们一家四口可是快快乐乐地过了好些年,现在我虽然是个孤儿,可还有骄阳峪里这么多大伯大娘兄弟姐妹们陪着,你却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不过现在好了,我们大家都陪着你呢,我每天都会来看你,希望你能在天上保佑咱们那位大大咧咧的傻大姐,这次她替你嫁人,替你活在这个世上,你一定要保佑她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正在此时,二丫跑到郝熊跟前,汇报道:“熊哥!我可找到你了!都打听清楚了!” 郝熊站起身,郑重其事地看向二丫:“齐府现在什么情况?” 二丫咽了口吐沫:“挺吓人的!全被边城知府下了大狱,三天后问斩!罪名是以下犯上冒犯公主,致使公主病重垂危,为逃脱罪责,竟然还谎称是阎王寨抢劫齐府惊吓到公主,栽赃陷害阎王寨!” 郝熊也吓得一跳脚:“我靠!这哥几个可真狠!我以为他们也就是威胁威胁,让齐府的人闭嘴,这下子可好,见过田石榴的人一个都没了,不过好在替我们撇清了关系!齐老爷残害香草,他是活该,就是那些无辜的下人……” 郝熊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才接着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帮咱们的那个婢女呢?也被抓了?” 二丫道:“那到没有,替咱们给越国使团的人传完纸条,春兰姐又给了她十两银子,当天下午就赎身跟他相好的走了!!” 郝熊心里这才好受一点:“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二丫想了想,疑惑道:“熊哥,你说这这边城的知府大人是傻的吧?他怎么那么听使团的话?” 郝熊嗤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公主要是在他管辖的地界出了丝毫差错,他能脱得了干系?不如跟使团狼狈为奸,看来也是冲着升官发财去的!” 二丫点点头:“这倒也是,边城人都说这次公主能转危为安,全都是知府大人的功劳,遍寻名医才治好了公主的顽疾!” 郝熊哈哈大笑:“我靠,还真是这个路数啊!行了,这下我姐彻底安全了,我也放心了!” 都城栎阳,鸿胪寺内。 顾建成正在接待越国使团,正使带着四名副使坐在顾建成下首,都满怀恭敬地望向顾建成。 顾建成看向大家:“大婚之日早在一个月前就定好了,就在三天后,还好各位大人护送公主及时赶到,否则就要另择吉日了。” 正使满怀感激:“劳烦诚王殿下费心了,中途公主突感不适,不得已耽搁了几日,幸好没错过良辰吉日。” “公主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是否需本王召御医来看看?” 正使急忙道:“已经全好了!不劳殿下挂心!” 此时赵萱在寝室内,正跟自己头发上的一支发簪较劲,发簪上面的珠子缠住了几根头发,赵萱一用力,发簪没拔下来,反而扯得头皮疼,正在收拾床铺的春兰急忙上前,替赵萱摘下发簪。 赵萱抱怨着:“每天都往脑袋上插这么多东西吗?真是烦死了!” 门外突然传来秋菊的一声咳嗽,赵萱和春兰对视一眼,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暗号,秋菊在外面守着门,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来不及通传,就咳嗽一声。 春兰赶紧替赵萱整理头发,就听门外秋菊的声音传来。 “就算你是什么真王殿下,可也没道理在我们公主大婚前吵着非要见上一面!这于礼不合!在我们越国可没这规矩!” “本王就是想远远看上一眼,提早跟弟妹亲近亲近!这位小姐姐您通融通融!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不行!赶紧离开,否则我喊人了啊!” 门外再没什么动静,很快,秋菊走进门,对赵萱和春兰说:“这真王有病吧?非要我发脾气他才走!” 赵萱笑了笑:“正好跟我说的性情对上了,这真王风流潇洒,就对女子的容貌感兴趣,肯定是好奇我长什么样子。” 春兰不齿:“你长什么样子关他什么事?” 赵萱嬉笑一声:“算了,反正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不跟他计较,秋菊,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秋菊连忙回答:“一切正常,诚王正在跟使团几个大人商议婚礼的事,估计快谈完了。” 不久后,顾建成跟使团众人道别,正打算离开鸿胪寺,就看到顾景风站在院子里抓耳挠腮,不断地朝一个方向张望,那神情又是着急又是好奇。 顾建成走到顾景风身边,问道:“三弟,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顾景风看到顾建成,有些惊讶:“二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顾建成笑道:“我在这儿不是很正常嘛!父皇早已委派我全权负责五弟的婚事,怎么?你忘了?” 顾景风一拍脑门:“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最近府里不消停,把我给忙得呀,简直是团团转!” 顾景风说到这儿,一把拉住顾建成的胳膊。 “二哥,有你在,事情就好办了!” 顾建成慌忙道:“你想办什么事?你府里那乱七八糟的事,我可不管!” 顾景风笑得谄媚。 “二哥,不麻烦,特简单一事,我就是想见见那越国公主,替五弟把把关!就凭我阅人无数的本事,一眼就能看出这公主跟五弟合不合得来,你想想,这事多重要啊!这关系到五弟婚后的幸福生活!我这当哥哥的不能不负责任!你都替五弟张罗婚事了,我好歹也能帮上点忙吧?!二哥,你说是不是?” 顾建成将信将疑,但他也猜不出顾景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到顾景风一直以来的做派,对越国公主的相貌感兴趣还是有可能的,如果今日不能让他达到目的,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还不知闹出什么荒唐事。 帮他?还能在自己的把控中,但就这么带着他去见公主,显然也不合常理,不帮?一想到肖淑妃那宁死不屈,坚决抵制这场婚姻的架势,还真有可能让父皇心一软,收回旨意,那能娶公主的就剩下自己和三弟了,自己绝对要撇清关系,否则就太对不起马真真了! 还是帮吧!如果三弟真能跟这个越国公主对上眼,那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这儿,顾建成对顾景风道:“这样贸然去拜访公主不合适,不如这样……” 顾建成附耳对顾景风仔细嘱咐了几句,顾景风顿时眉飞色舞。 “得嘞!二哥,还是你聪明!只要能见上公主一面,你让我扮成猪八戒都成!” 一个时辰后,赵萱的寝室中,一队宫女鱼贯而入,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衣饰珠宝鲜亮夺目。 赵萱摸了摸戴着的面纱,暗咬后槽牙,尽量迈着碎步,扭着腰肢,缓缓地走到近前,装作细细打量。 心里想的却是,这么多好东西,能卖好多好多钱呀!她的眼神顿时跟珠宝一样,发出璀璨的光芒。 春兰和秋菊紧跟在赵萱身后,都揪着一颗心,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盯着赵萱的一举一动,唯恐出了什么岔子。 但赵萱看着看着,忽然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目光紧紧地黏在自己身上。 她顺着目光看去,就见一个比其他人都长得俊俏,身材高挑的宫女,正痴痴地看着自己,嘴角流出一丝哈喇子,四目相对,宫女赶紧低下头,哈喇子正好落在托盘中的大红喜服上。 赵萱一个箭步就蹿到高挑宫女跟前,愤愤然地盯着她看。 春兰和秋菊都被赵萱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立刻疾步追到赵萱身边。 春兰急忙问:“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赵萱指着高挑宫女的鼻子,又指了指大红喜服上那滴哈喇子。 “你们看看她!好好看看她!干的好事!!” 高挑宫女正是顾景风假扮的,就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见上赵萱一面,听赵萱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下子,难道这就露馅了?! 在家他可没少给夫人们描眉画眼,按说手法已经练习得非常娴熟,这越国公主可真是火眼金睛呀!! 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承认?那不就是给二哥找麻烦吗?直接跑?好像也不太对劲……顾景风正在心里暗暗叫苦,就听公主接着气急败坏道: “你们没看出什么来吗?” 春兰盯着大红喜服仔细看:“好像衣服上有点水渍?” 秋菊也皱着眉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赵萱一跺脚:“败家!真是太败家了!好好一件衣服,就是这个宫女!她把口水滴到上面了!!” 春兰和秋菊这才恍然大悟。 而顾景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颇有点哭笑不得,这个越国公主还真是有意思,他端着托盘转身就朝门外走,边走边尖着嗓子说了句:“我去换件新的……” 赵萱急忙喊道:“喂!你把这件留在我这!直接去拿件新的来!!” 顾景风二话不说,回身把托盘往地上一放,撒丫子跑了。 春兰上前拿起托盘,走到赵萱面前,问了句:“你这是闹哪门子?” 赵萱得意洋洋:“我是公主,就要有个公主的样子!总算让我挑出点错!” 赵萱说着摩挲着这件大红喜服,喜形于色:“回头拿出去当掉,能当不少钱!咱们往后花钱的日子可多着呢!!” 春兰直接朝天翻了个白眼。 秋菊皱着眉头,念叨着:“我刚看这宫女,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鸿胪寺门口,顾景风连蹦带跳地跑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 一直等在门外马车上的顾章华,正掀开车帘朝外看,见到顾景风跑出来,急忙朝顾景风招手。 “三哥!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情况怎么样?见着没有?” 顾景风面带喜色:“车上说!” 第69章 皆大欢喜 夏国皇宫,御书房内。 夏帝顾离此时正来回踱步,他都快要愁死了。 大太监韩固偷眼看向顾离,也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门外,肖爱月的哭诉仍不绝于耳,嘶哑的嗓音令人听来肝肠寸断。 “……妾身在此已经跪了一夜了,陛下就真这么狠心吗?如若陛下仍不肯下旨退婚,那妾身宁愿从此出家为尼,青灯长伴为国祈福,为百姓祈愿……就算……就算陛下要妾身的命,妾身也毫无悔意,只求陛下放过小五!” 顾离看着韩固,指指门外,低声呵斥:“你听听,她说的这叫什么话?!好像朕就是那个专门欺负她们娘儿俩的大恶人!” 韩固悄声道:“淑妃娘娘这也是有情可原,那公主的出身……的确有些放不到台面上……” 顾离哑着嗓子:“你以为朕乐意吗?啊?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韩固附和道:“是……这婚是非结不可,陛下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谁说不是呢?!她这么做不是为难朕吗?” 顾离说着长叹一声,捂住了耳朵。 这时,宫门外,一辆急速行驶的马车上,顾章华看着大傻子一样傻笑个没完,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宫女”顾景风,疑惑地推了推顾景风的肩膀。 “三哥,真有那么邪乎吗?” 顾景风擦了下嘴角的哈喇子,紧张地看着顾章华。 “你不会反悔吧?你发誓!” 顾章华立刻举起一只手,发誓:“三哥你就放心吧,就算是美如天仙,臣弟也绝无反悔之意!” 顾景风擦了擦嘴角流的哈喇子,把顾章华的手扒拉下来: “行了,我信你!你知道吗?不过那越国公主是真漂亮!我还只看到她上半边脸,下半边脸被薄纱蒙着呢,那眼神妩媚动人还透着股杀气!蜂腰大长腿,脾气更是火爆!就像只可爱的凶猛小猎豹!我今生今世都没见过这么充满攻击性的大美人儿!真是好期待呀!” 顾章华激灵一下子,有点被他三哥的描述吓着了,怎么听都是个长得漂亮的悍妇! 他真觉得他二哥的审美有点堪忧,不过好在一会入宫禀明了父皇,这难以消受的美人恩,也就跟自己再没任何关系。 两人下了马车,急匆匆朝御书房走来,还没来门口,就听到肖爱月呜呜的哭声。 顾章华连忙跑上台阶,就看到他娘瘫坐在地上,不住地抹眼泪,顾章华急忙扶起他娘。 “娘,您这是干什么?” 肖爱月一把就抱住了顾章华。 “还能干什么?拼了娘这条命!也要让你父皇下旨把婚退了!” 肖爱月刚说到这儿,忽然一眼瞧见一身宫女打扮的顾景风,顿时惊讶地大张着嘴。 “真,真王?!你这是……变,变性了?!” 顾景风急忙恭敬施礼:“给淑妃娘娘请安!儿臣还是个男人,娘娘放宽心!” 顾章华扶住肖爱月的肩膀,轻声劝慰:“娘,您别急,我跟三哥来,就是恳请父皇退婚的,一定能行,您就放心吧!” 顾章华说完,朝着御书房紧闭的大门跪倒在地,高声喊着:“父皇在上,儿臣顾章华求见!” 御书房内,顾离正打算把两个小纸团塞进耳朵里,听到顾章华的声音,立刻扔掉小纸团,松了口气。 “华儿来了就好了,他肯定能劝走淑妃!” 顾离说着大踏步朝门口走去,伸手就要打开大门,身后韩固急忙追上,面露焦急之色。 :“陛下!您可是做好了准备要见五皇子?” 顾离伸向大门的手猛然间停在了半空中,他颓然垂下手臂,缓缓转过身,原本清亮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悲伤。 韩固轻声提醒。 “陛下,贤王殿下虽然十多年都没能见到您的面,但您每次私下偷偷去看殿下,都能联想到当年的太子殿下,触动您的心神,次次回来都夜不能寐,整夜落泪不止,还时常有心悸的毛病……眼下时局刚刚稳定,还有许多政务需要陛下定夺……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顾离强忍悲伤,一声长叹:“朕明白你的意思,还是让华儿隔着门说吧。” 韩固走到门前,大声宣旨:“陛下命贤王殿下就在殿外上奏!” 顾章华有些失望,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可每次他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即使那希望如遥不可及的星光般渺茫,这次他以为他即将大婚,父皇应该能见上他一面,但他还是未能如愿。 顾章华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地平复心境,抬起头朗声说道: “父皇在上,儿臣曾于多年前就发誓不立业就不成婚,如今儿臣一事无成,无法违背誓言!而且婚姻大事虽应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儿臣对那越国公主实在无任何好感,恰逢三皇兄对公主一见倾心,执意求娶公主为正妃,为避免兄弟阖墙,儿臣恳请父皇改为赐婚公主与三皇兄!” 顾景风也急忙跪倒在地,说出的话可就有点耍赖了。 “父皇!您一直不肯让儿臣娶正妃,现在儿臣府中后院天天起火!儿臣倒是不在乎自己的颜面,可这事传出去父皇的颜面何在呀?儿臣都替父皇冤哪!父皇您就赶紧把那越国公主嫁给儿臣吧!这传扬出去才是父慈子孝美名扬天下!父皇您说对不对?” 御书房内,顾离听得一愣一愣的,韩固也摸不着头脑。 “陛下,这真王殿下什么时候见过越国公主了?” 顾离气哼哼道:“这臭小子!他还有理了?怪起朕来了?” 顾离嘴上不满,却心下暗喜,他本来就对越国找了个身份卑微的公主糊弄事非常不爽,但事涉两国邦交,他只能就让顾章华委屈委屈,等过两年再给顾章华赐两个合心意的侧妃。 可现在顾章华不愿娶,淑妃也跟着要死要活地起哄,顾景风又心甘情愿求娶正妃,最主要的是,当时接受越国联姻,实为稳定南境,调秦韶全力守护北境,击退戎狄骑兵! 韩固见皇上来回地踱步,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提了个醒:“陛下,这听起来可是两全其美的事……” 顾离看向韩固:“不,不是两全其美,而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眼下大势已成!南北境皆无战事!朕不如就成全了两位皇儿,这是两全其美,可还能顺便安抚淑妃!只是这个公主的身份……能成为真王正妃,还真是便宜了她!” 韩固立刻附和道:“陛下圣明!!” 顾离此时主意已定,朝着门外大手一挥,高声说了三个字:“朕!准了!” 跪在御书房门口的哥俩相视一笑,都朝对方竖起了大拇指,这才磕头谢恩,双双大声高呼:“父皇万岁万万岁!” 肖爱月见儿子一来就搞定了此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也顾不上膝盖疼,站起来就朝顾景风喊:“恭喜真王贺喜真王!你家美人团又多一名美女!!” 第70章 有关婚礼前夕的准备工作 越国公主的亲事最终由夏帝顾离一锤定音,吉日吉时不变,只不过新郎换成了真王顾景风。 众人皆大欢喜,热热闹闹地纷纷离去,顾离的耳根子这才清静许多。他揉了揉眉心,这才想起一件事,问韩固:“秦韶这两天在忙什么?怎么没见他进宫,陪朕手谈一局?还真会躲清静!” 韩固忙道:“可能正在整修将军府吧,十多年没住人了,总要修缮一番。” 栎阳城外,班师回朝的大将军秦韶,在这天黄昏时分,终于带着几名亲兵,来到了郊外清风院门前。 十多年过去了,清风院曾经刷红漆的两扇木门如今只剩下了半扇,而且还破败不堪,在风中摇摇欲坠。 写有清风院三个大字的匾额更是早已落在了地上,半截埋入土中,即使是露出地面的那个字也已被泥土覆盖,模糊不清,看不出是“清”字还是“院”字。 秦韶翻身下马,板着一张脸,背着手走进院中,看到野草疯长已经快齐腰高,挡住了不远处那些建筑物,露出些许断壁残垣,只有小亭中的石桌石凳还保持着原样,似乎提醒着秦韶曾经的那些旧时光,他与赵小曼有过欢笑,也有过争吵,有过柔情,也有过隔膜…… 秦韶不禁喃喃着:“这么多年了,她是真的没有回来过……” 身边亲卫没听清秦韶的话:“将军,您刚说什么?” 秦韶看向亲卫,命令道:“马三,本将军命令你带人十天内把这里通通修缮,不得有误!” 马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现实场景,一个劲儿地挠头:“十天?就这?” 秦韶语气淡淡:“我想是不是马四比你更胜任……” 马三急忙道:“报告将军,保证完成任务!不过……” 秦韶转身问道:“不过什么?” 马三笑嘻嘻:“银子管够就行!请工匠买料起码还要管顿饭,都需要钱啊将军!” 秦韶面色不变:“只管去将军府找管家领就是。” 这时另一名亲兵马司快步走到秦韶面前,拱了拱手:“禀将军,夫人和小姐三日后即可到达栎阳!” 秦韶问向来人:“马四,将军府都收拾出来了吗?” 马四拍着胸脯:“那还用说,昨天就已经彻底完工了!将军,还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属下,保证稳!准!狠!” 马三很不屑:“什么稳准狠?应该说快好省!” 马四看向马三:“快好省是什么意思?” 马三得意道:“当然是干得又快又好又省钱!对了将军,您为什么要修缮这破院子?” 秦韶瞪了马三一眼:“因为以后这就是本将军的居所!” 马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那将军府您不住啦?可惜了了,多浪费!干脆租出去得了,我妹刚一结婚我爹就把我妹住的那间房租出去了,一个月租金一两银子呢!” 马四也急忙附和道:“就是就是,将军府里空房间老多了,每月起码能有几十两银子的进项!!” 秦韶指着两人的鼻子,冷哼一声:“你们哥俩简直跟你们那老爹一样抠门!本将军真是后悔,应该把你们俩留在郾城,带你俩哥哥马大马二回京!” 秦韶说完,不理二人,径直拨开杂草,朝清风院深处走去。 顾章华从宫里回到贤王府,已经是深夜时分,主要是他娘实在是太兴奋了,终于不用娶那越国公主,却拿出一大摞搜集来的京城贵女的画像和第一手资料,让顾章华赶紧把正妃、侧妃,总之该配备的妻妾人选全部定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顾章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劝他娘稍安勿躁。 但躺在床上,顾章华却辗转反侧睡不着了,想着他娘顾虑的那些隐忧,还真有发生的可能,思前想后,他觉得三哥不是问题,但三哥府中那些姬妾很有可能会把婚事搅黄。 那些夫人们这些年可都奔着正妃的位置去的,现在彻底没了念想,万一闹出点什么事,例如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三哥又特别地怜香惜玉,万一反悔,就麻烦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急急忙忙赶了个大早,带着侍书再次前往真王府,刚下了马车就愣住了。 只见真王府大门都已经被装饰得花团锦簇,门口两端还挂起了两只大红灯笼,上面大大的“囍”字历历在目。 迎接两人的仆人也都是个个一身新衣,耳边发髻还别着一朵大红牡丹花,一个赛一个得喜气洋洋。 等顾章华和侍书走进府内,更像是走进一片红色的海洋,能挂灯笼的全挂着灯笼,能贴囍字的全贴着囍字,丫鬟仆人随从穿梭往来,手里都不闲着,全都或拿着或抱着或拖着有关婚礼的一应用品。 侍书咋舌:“这真王殿下求娶越国公主,真是下了血本!殿下您这下总该放心了!” 顾章华朝前走:“走,去看看我三哥干嘛呢?不会是已经开始试穿新郎服了吧?” 侍书看好戏地跟在顾章华屁股后头,特乐呵:“您别说,还真有可能!” 两人刚走到正厅门口,就见里面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姬妾都跪在地上,顾景风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间靠墙的一张靠背椅上,像个山大王一样,耀武扬威。 顾章华带着侍书刚一走进来,就听顾景风抖着二郎腿,大声说道:“明日,越国公主田石榴就是我真王府正妃!以后你们谁也不许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抢夺c位!已经有正主了!都好好给本王老老实实过日子,要对王妃恭敬顺从,不许吵架!不过呢,本王也不会太过偏心,只要你们听话,本王一定会雨露均沾!都听到没有?” 众姬妾们一个个没精打采,声音细若蚊蝇,回答的声音也此起彼伏,乱糟糟的。 顾景风正要再说两句,扭头见顾章华站在门口,立刻跳下椅子,朝顾章华冲了过来,亲热地搂住了顾章华的肩膀。 “五弟!稀客!稀客啊!” “三哥,你是不是真傻了?我昨天刚来过……” 顾景风哈哈大笑起来:“那也是稀客!走!三哥让人备酒菜,咱哥俩先好好庆祝庆祝!” 顾章华提醒顾景风:“三哥,你是不是过糊涂了?明天才大婚呢……” 顾景风把顾章华使劲地往怀里搂了搂。 “我没糊涂,我真是太兴奋!咱哥俩昨天那场戏演得那叫一个出彩!连父皇都被咱哥俩绕了进去!三哥真是谢谢五弟了,忍痛割爱!冲这个咱哥俩都得喝上一杯!” “三哥你太客气了,我真不痛……” 顾景风搂着顾章华就朝门外走:“不痛就更要多喝两杯!” 顾章华垂死挣扎:“可这才早上……” 顾景风无所谓道:“那有什么?喝着喝着天就黑了!” 第71章 绝妙的主意 鸿胪寺中。 直到这天天色将黑,使团正使才把改为嫁给真王顾景风的消息告知赵萱,赵萱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正使跟前,质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正使急忙辩解:“臣就是因为去打听此事真伪,才耽搁了些时间,具体来说,是那贤王坚决抵制这桩婚事,淑妃娘娘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最奇怪的是真王殿下,他倒是很乐意娶公主,而且是正妃,那真王府中的正妃之位可都空悬了好些年!臣倒是觉得真王也不错,是个爱花之人……” 赵萱插着腰大吼:“放屁!采花大盗还差不多!” 正使急忙哆哆嗦嗦地朝赵萱作揖。 “公主慎言啊!老臣求求您了,您本来就是个假的,都这时候了还挑三拣四,有个王爷嫁就不错了!要是夏国直接拒婚,把您还回越国,那咱这一帮人,每个人顶着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秋菊急忙上前打圆场。 “辛苦大人了,我们公主都知晓了,您先回去早些休息吧。” 正使这才又朝赵萱拱了拱手,走出了赵萱的寝室。 刚一到院子里,正使就招手让躲在门边偷听的四个副使过来,悄声道:“看好了,千万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就这一晚上了,过了今晚,明天婚礼结束,咱们立马抬屁股走人!!” 四人纷纷郑重点头。 寝室内,赵萱气得直跺脚,却踩住了长裙的裙摆,差点摔倒。 春兰急忙扶住赵萱,劝说着:“公主,您先别急,咱们慢慢想办法!” 赵萱赌气地在床边坐下,反问:“能不急吗?就一晚上了!明天可就要举行婚礼!这婚一结,我就是真王的王妃!真王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龙潭虎穴!” 赵萱说着用拳头捶着床铺,喃喃着:“这个该死的小五!竟然敢不娶我!” 春兰和秋菊面面相觑。 春兰试探着:“公主,这小五是……” 赵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解释起来:“哦,为了称呼上方便,我就给贤王起了个外号,叫小五……哎呀,现在你们也别纠结这个称呼了,都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春兰咬着嘴唇苦苦思索着:“要不,咱们趁着今夜还有时间……逃!回到骄阳峪再想办法!” 秋菊立刻反对:“不行!别说咱们三个人能不能安然逃出去,就算逃出去了,那咱们以前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 春兰发愁:“那也不能真就嫁给那个渣男吧?!” 赵萱朝两人摆摆手:“你们先别吵,让我好好想想……这婚事出了变故,根本原因还是在贤王身上……春兰的主意肯定不行,逃是不能逃的,大家伙都等着咱们救命呢!救命……” 赵萱说到这儿,忽然站起身,低声吩咐秋菊:“秋菊,我不是让你给我准备了一套夜行衣吗?放在哪儿了,马上给我拿来!” 秋菊连忙问了句:“您要去哪儿?是要去真王府吗?” 赵萱还没来得及回答,春兰却恍然大悟:“公主,好主意!趁着夜深人静,秘密潜入真王府,把真王打残,最好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的,看他还怎么成亲!!” 秋菊一听这话,一把就拽住了赵萱的胳膊,急赤白脸地阻拦:“公主!不可啊!” 赵萱无奈地看向两人:“你们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人家真王又没得罪我,我无缘无故打他干什么?还打残?!要打我也是打贤王!!打那个乱点鸳鸯谱的皇上!!” 这下子,连春兰都吓呆了,紧紧地抓住了赵萱的另一只胳膊。 赵萱哭笑不得:“你们放心!我就是去趟贤王府,跟贤王说道说道,他要是有本事搅黄这桩婚事,最好,要是没办法,那就算了,大不了你们陪着我嫁进真王府,斗智斗勇去!!” 话说顾章华可没本事跟他三哥拼酒,他基本是一杯倒,早早就撤了,进宫陪他娘吃了顿午饭,娘儿俩这叫一个欢天喜地,一直注重身材管理的肖爱月连吃了三碗白米饭,饭后顾章华又陪着他娘聊了一下午闲篇,又陪着他娘吃了顿晚饭,天色擦黑才回到王府。 顾章华都躺在了床上,还是觉得很兴奋,瞧他三哥那架势,娶越国公主一事已然板上钉钉,再无反悔的余地,他不禁想,未来的三嫂到底长得有多漂亮,才能把他三哥迷得丢了魂? 这时,床头案几上燃着的烛光,突然轻轻晃了一下,顾章华就见自己床前多了道黑色的身影,顾章华翻身坐起,刚要喊人,就见这道身影伸出一只手,手心握着一块玉佩,递到了自己的面前,沉声道: “别喊!我不会伤害你!这块玉佩你还认得吗?” 顾章华接过来仔细一看,正是当初自己在骄阳峪的山脚下,送给女侠恩人的那块,顾章华急忙抬头朝来人看去,虽然蒙着面,但那双眼睛骗不了人,正在那位女侠。 顾章华心下惊喜,忙问:“恩人?您怎么来了?难道是骄阳峪大当家的有回话了?” 赵萱道:“是,不过招安一事要从长计议,我今夜前来,是有另外一件急事,需要你的帮助!” “您请说!只要我能办到,万死不辞!” 赵萱望着顾章华看向自己那真挚的目光,心中却是又气又急,她如果表明身份,她就是当年的赵萱,是最简单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可要把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明明白白跟小五讲清楚,让小五相信她就是赵萱,一晚上恐怕都不够,时间上就来不及,如果顾章华不相信,反而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糕的境地。 顾章华见女侠盯着他看,却沉默不语,连忙问:“很麻烦吗?没关系,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赵萱孤注一掷,直接开门见山:“明天!你必须跟那越国公主成亲!” 顾章华难以置信地看向赵萱:“什么?您说什么?” 赵萱使劲地一跺脚:“听不明白?我让你必须跟越国来的公主成亲!!” 顾章华这下听明白了,可他还是不可思议地望着赵萱,百思不得其解。 “女侠,我就想问问,这是为什么?” 赵萱道:“你别问我为什么,我就问你答不答应!难道你要做那背信弃义之徒?!” 顾章华急忙道:“不是!就是这事……” 赵萱不等顾章华说完,就再次问道:“不是就好!那你答应帮我了?!” 顾章华望着赵萱那急迫又渴求的眼神,脱口而出:“恩人无需质疑!顾章华定如恩人所愿,拼尽全力达成此事!” 赵萱也不再多说,一闪身就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顾章华盯着窗户愣了愣神,这才又重新躺回床上。 直到此时,顾章华这才意识到,他答应女侠的事简直难如登天!不说父皇已经重新颁布了旨意,让越国公主改嫁给他三哥,就算他反悔,求父皇再次改主意,可三哥能同意吗? 今天他可亲眼所见,三哥娶公主的心气儿,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势在必得!难道真要为了报答女侠的恩情,跟三哥翻脸不成?那肯定不行!难道真要做忘恩负义之徒?那更不行! 直到天色发白,顾章华想得头晕脑胀,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暗骂自己无能,这些年来他一直以太子哥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理想为己任,可虚度光阴数载,却一事无成,连招安阎王寨都需恩人从中斡旋,现在恩人有难他却完全束手无策! 想到这儿,顾章华一气之下抱起枕头扔到地上,却看到枕头下,那把当年萱姐姐送他的匕首,顾章华拿起匕首仔细端详着,忽然间灵光乍现,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72章 不得已的下下下策 婚礼当日一大早,真王府门口就围了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 真王府通往鸿胪寺的街道两边,更是人满为患,一个个都想挤到最前面,想比比看是真王帅还是大婚不久的诚王帅,是真王大婚排场大还是诚王大婚排场大,就是从新娘花轿旁随行的贴身婢女,也能猜猜新娘子的审美或性情,真是其乐无穷。 但直到快临近吉时,真王府的大门才缓缓打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鱼贯而出,朝着鸿胪寺的方向行进。 八抬大轿的空花轿旁,顾景风穿着一身招摇的大红婚服,骑在一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马上,看着路边围观闹哄哄的百姓,心中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春风得意,反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特别不对劲。 顾景风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他先是给夫人们训了话,然后刚跟五弟碰了一杯酒,五弟便说头晕,告辞离去,这些都没毛病。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可就透着古怪了,因为他自斟自饮时忽然发觉,身边竟然一位伺候的夫人都没见到,这简直是太奇怪了!要是以往,陪酒这好事可是要经过激烈的竞争才能上岗,于是他的酒就喝得有些郁闷。 下午他又一直亲自监督操持着婚礼的诸多事宜,也没多想,可到了晚饭时分,事情就变得更奇怪了!他还是没见到任何一位夫人,弄得他连晚饭都没心思吃。 饭后他想去八夫人房中听个小曲解解闷,八夫人推说身体不适,叫三夫人过来陪吃陪喝陪睡,谁知三夫人竟然喝多了昏睡不醒,五夫人推说头疼伺候不了他,六夫人又说闪了腰,连最乖的十二夫人,那夜竟然也对他不管不顾,说是要贴身伺候正在减肥的顾七七。 这都叫什么事?! 于是他这个风流王爷自从与大夫人成亲以来,第一次孤枕难眠,直到天蒙蒙亮才好不容易睡着。 而今天一大早,他也不是被院子里夫人们的莺歌燕语吵醒,而是被贴身男仆烟波战战兢兢地推醒,提醒他再不起就错过了婚礼吉时。 顾景风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难道他娶的正妃还没进门,就这么有威慑力?府中片刻间就从宫斗胜地秒变凄惨冷宫? 他真的有些不开心! 鸿胪寺中,赵萱的寝室分里外间,此时赵萱端坐在外间梳妆台前发呆,头发散落在肩膀上,也还没换上新娘装。 春兰站在赵萱身边,又急又气地嘀咕着:“就算你是他救命恩人也没用,这贤王就是个胆小懦弱的傻小子!他难道还敢来抢亲?” 秋菊叹息道:“其实想想,任谁也想不出个好办法,真王都已在迎亲的路上了,婚礼迫在眉睫,贤王又是主动拒婚,真王又是诚心求娶,就算是皇上出面,估计都头疼!” 赵萱忽然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 “是我错了……我竟然把这次假扮公主联姻的初衷给忘了……是我傻!嫁给哪个王爷不是嫁?我只需要这个越国公主的身份!好救下咱们骄阳峪的人!嫁入真王府无非就是将来的处境难一些罢了,又有什么关系?春兰!秋菊!赶紧给我梳妆!” 赵萱站起身,春兰和秋菊连忙拿起整套新娘服,仔仔细细替赵萱穿好,又细细描画了眉眼,正准备梳头,就在这时,一个婢女站在门口,禀报道:“公主殿下!贤王殿下求见!” 赵萱和春兰、秋菊三人都诧异地互相看了看,都搞不明白顾章华所来何事。 赵萱心说,难道他想出了办法?便对婢女道:“有请贤王。” 婢女刚离开门口,很快,顾章华就急匆匆进了门,径直就走到穿着大红礼服的赵萱面前,躬身施礼。 “公主安好!” 赵萱下意识地站起身,看向顾章华,顾章华也正抬起头看向赵萱。 赵萱的脸上描画着明艳的新娘妆容,明眸善睐,楚楚动人,顾章华就觉得心弦猛然间颤动了一下,心中便涌起一股热流,刹那间脸就红了,但他来不及细想,为何会有如此奇妙的感觉?就按照想好的措辞轻声但坚定地说道: “为报当日一位女侠的救命之恩,本王必须信守承诺,所以不得不行此下策!只为暂时推迟婚礼!有冒犯公主之处还望见谅!” 说话间,顾章华就抽出袖中匕首,扔掉刀鞘,猛然间持匕首向自己另一只手臂上划去,瞬间手臂上一道血口,鲜血忽地一下涌出,顾章华在看到鲜血的那一刻,顿时一声惨叫,晕厥在地。 正端着托盘前来送茶水的婢女刚走到门口,见此一幕,吓得一把把托盘扔在地上,茶碗摔得稀碎,她转身就跑,呼救着:“来人啊!快来人啊!贤王殿下出事啦!” 赵萱万万没想到,顾章华行事会如此冲动偏激,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止,顾章华已然倒地,赵萱急忙上前,抱起顾章华,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顾建成焦急的喊声。 “你说什么?我五弟突然昏厥?” 婢女颤抖着声音回复道:“是啊!贤王殿下突然昏迷了,身上好多血……” 赵萱看向顾章华手中握着的那把匕首,一眼认出,就是幼年时自己送给他的奇葩礼物,赵萱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伸手取下匕首藏于袖中,刚将匕首藏好,顾建成就冲进了房内。 顾建成只是看了一眼浑身抽搐着的顾章华,就返身再次冲到门口,大声喊着:“快!快找太医来!要快!!” 此时晕厥中的顾章华,意识却已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黄昏。 秋日的阳光从马车的窗户里照射进来,顾章华依偎在太子哥哥顾德明怀里,就听太子哥哥对他温和地说道: “……对呀,所以我们小五要记得,只有天下太平,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夏国才能真正繁荣富强!其实百姓们的愿望很简单,安居,就是有个安定的居所,乐业,就是有个自己喜欢的活计养活自己……” 顾章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太子哥哥,小五记住了……” “小五困了吧,那哥哥抱着你睡会儿好不好?” 他刚想说“好”,就感觉到一阵恐惧,他不禁使劲摇晃着顾德明的胳膊,喊了声:“太子哥哥,我怕!我怕!” 刹那间,他听到箭簇的破空之声,他能感觉到太子哥哥双手紧紧地把自己护在怀里,他听到太子哥哥对他说:“小五……不怕……不怕……哥哥在……” 当他抬头去看太子哥哥,却看到太子哥哥嘴角渗出的鲜血慢慢地滴落在自己脸上。 他大声呼喊着:“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然后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73章 怪病 赵萱的寝室在太医到来前,就已经被顾建成征用,成为治疗顾章华的专属病房。 此时顾章华躺在床上,面色痛苦、浑身抽搐不已,顾建成紧紧按住顾章华抽搐的身体,太医急忙拿出针灸开始施救。 赵萱眼见这一幕,心痛难忍,她刚想凑到近前看看顾章华的情况,忽然被人一把推开,赵萱措不及防,差点撞上桌脚,待她转身去看,就见顾景风迅速地跳上床,把顾章华紧紧地搂在怀里,开口就骂顾建成: “你按着他顶个屁用!针能扎得准吗?!要这样紧紧抱着才行!” 周遭婢女仆人围成了一团,有的递湿毛巾,有的端着一盆水,有的帮太医擦汗,每个人都如临大敌。 赵萱默默地退出房间,低声对身边跟着的春兰说道:“去问问看,贤王这是得的什么怪病?” 春兰点了点头,悄悄地转身离去。 赵萱站在房门口,不时焦急地朝房内张望着,就见使团正使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惊恐万状地指了指房内。 “公主,你这是被发现了?” 赵萱压低声音:“没被发现,只是出了点事,婚礼看来是无法按时举行了。” 正使道:“可看这架势,不是小事啊!” 赵萱故作镇定,安抚正使:“你放心,我自有应对,不会坏你大事!你且安心!” 正使痛心疾首:“公主!你可要好自为之!好几十口子的命可都攥在您手里呢!” 赵萱没心思应付正使,直接开口撵人:“我知道了,啰嗦!别在这儿碍事,赶紧走!!” 正使看向赵萱,欲言又止,最终只得长长叹了口气,甩甩袖子离开。 春兰很快便回到赵萱身边,轻声说道:“打听清楚了,这贤王的怪病不是什么秘密,病因是十多年前贤王殿下随太子带领的使团出使越国,途中亲眼目睹太子被袭杀,身中数箭吐血而亡,从此便留下病根,见血就晕并引发急症,危在旦夕,如及时施救病情好转,也需三五日方能清醒!” 就在此时寝室内突然传出顾章华凄厉的呼喊声: “太子哥哥!萱姐姐!赵姨!!” 赵萱的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她仰起头努力控制着泪水,心中暗想,小五拼着性命也绝不做一个自食其言忘恩负义之人,她赵萱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五失望,令这份心意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小五这么做太小儿科了,看来这些年来,还是人在深宫养尊处优惯了,思虑太过简单,此等破釜沉舟的做法只可暂缓婚礼,但小五醒来后,该如何做出无懈可击的解释,他到底想过没有? 电光火石间,赵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立刻低声叮嘱春兰和秋菊。 “一会不管谁问,我自有应对,你们切不可多言!” 春兰和秋菊对视一眼,急忙道:“遵命!” 赵萱这才带着春兰和秋菊来到偏厅,坐下来静静等候,没多久,顾建成就神色凛然地走进偏厅,看向赵萱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憎恶。 “越国公主!你现在可以解释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萱施施然站起身,道了个万福,平静地说道:“是我用匕首刺伤了贤王……” “你说什么?!”顾建成一把就抓住了赵萱的衣领,目眦欲裂,“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不是来夏国联姻,而是来刺杀我五弟的?!你到底安得什么心?!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赵萱目光锐利而坚韧地直视顾建成,镇定地回答道:“我还没您说的这么大本事!小女当时正在梳妆,贤王应该是走错了房间,突然闯入小女寝室!竟然看到了小女的真容!小女自小便发下毒誓,直到与未来夫君成婚,洞房花烛才能以真面目示人!情急之下,这才拔出匕首刺伤贤王……此刻已万分后悔……” 顾建成将信将疑,慢慢松开赵萱,赵萱忽然手持匕首刺向脖颈,鲜血涌出! 春兰和秋菊惊呼失声,顾建成也大惊失色,闪电般伸出手抓住赵萱握着匕首的手臂。 顾建成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赵萱哀怨道:“想那贤王定不会娶小女,小女只能以死殉情!” 秋菊见状急忙跪倒在地,替赵萱作证道:“诚王殿下开恩,我们公主真是无心之失!!” 春兰跟着也跪在地上,恳求道:“殿下开恩!贤王殿下突然闯进来,我们公主真是吓坏了!!” 顾建成看看两个婢女,又看到赵萱在自己手里狠命地挣扎着,眉头紧锁,他一把夺下赵萱手中匕首,说道:“我现在先不跟你计较!但你说的只是一面之词,就算你的婢女替你作证,我也不能全信!事发突然,一切待我五弟醒来后再从长计议。” 赵萱看向顾建成手中匕首,颤声道:“还望诚王殿下归还小女匕首,这是小女娘亲留给小女唯一的遗物……” 顾建成道:“这是凶器!现在不能还给你!” 赵萱继续解释道:“小女的娘亲……在进宫前本是楚阳城中一名武师之女,略懂武功,怎奈因容貌秀丽,被越帝偶然撞见,强行掠入宫中……” 赵萱说着难过地低下了头。 顾建成难得声音柔和了些,道:“本王听说过你的身世……原来如此,你切不可冲动行事,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夏国,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顾建成说着,这才把匕首还给赵萱。 赵萱把匕首紧紧地攥在手中,感激道:“谢殿下……” 直到顾建成走出偏厅,春兰和秋菊这才默默站起身,扶着赵萱坐回椅子上。 赵萱浑身仍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她看着手中的匕首,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懊悔,要早知小五会冲动自残引发旧疾来阻止这场婚礼,她宁愿就那么痛痛快快地嫁入真王府,也不愿伤害到小五一丝一毫,可她竟然利用恩人的名义,逼迫小五不得不出此下策。 赵萱想到这儿,真想再给自己一刀。 春兰疑惑万分地问道:“公主,您跟诚王殿下撒谎,就真能嫁给贤王了?” 赵萱看向春兰,心中苦楚却又不能向春兰言明,只是默然不语。 秋菊思忖道:“公主,我觉得应立刻把您刚说的谎言散播出去,最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您自小发下的毒誓!这样等贤王醒来,自然会传到贤王耳朵里,贤王本就义无反顾,一心想报女侠当初救命之恩,必会借此机会来个顺水推舟!” 春兰立刻道:“这事我来办!!” 赵萱苦笑着道:“秋菊能想到这点,的确弥补了可能出现的漏洞,但我也不知道今后会怎样?贤王倒好说,真王那里如何处置?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第74章 谣言 三日后的清晨,顾章华终于逃离了心魔,他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三哥顾建成靠在椅子上抱着胳膊打盹,心里一激灵,急忙又闭上了眼。 他心想,自己这么一晕,二哥三哥还有娘、侍书,包括御医,连带着宫女仆人等等,一大帮人肯定也跟着担惊受怕。 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那样做至少能暂缓婚礼。要是大家问起他为何当着越国公主的面自残,故意引发旧疾,他大不了就实话实说,士为知己者死! 虽然只跟女侠恩人匆匆见过两面,相处时间短暂,但他知道女侠恩人懂他,也不知阎王寨的大当家是否会听女侠恩人的劝说,接受招安? 下一步他还要按照女侠的吩咐,想方设法为娶那越国公主,可三哥那边怎么交代?! 这时,顾建成醒了,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探身看了看顾章华,却发现还没有醒转的迹象。 顾建成喃喃着:“怎么还不醒?御医说病情已经稳定了……侍书?” 门外侍书答应了一声,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 “诚王殿下,您忙了一宿了,先回去休息,小人守着吧。” 顾建成道:“那好,我直接进宫上早朝,要是五弟醒了,你立刻派人进宫说一声。” “是,小人记下了。” 顾建成又担忧地看了眼顾章华,这才起身离开。 过了会儿,顾章华这才悄悄睁开眼,房间里果然只有侍书一人,正在拧干毛巾。 顾章华悄声喊着:“侍书……” 侍书愣了下,猛然回头,跑向床边,见顾章华从床上坐了起来,侍书惊喜万分。 “殿下,您醒了!这可太好了,诚王殿下一直担心,刚刚离开,我这就去把他……” 顾章华一把拉住侍书的胳膊。 “你先跟我说说,我昏迷后发生了何事?婚礼照常举行了吗?” 侍书道:“您简直是病糊涂了,您都那样了,婚礼还怎么继续进行?这几日都乱了套了!淑妃娘娘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哭得死去活来,要不是御医言明您需要静养,淑妃娘娘就要直接住咱们府上了……” 顾章华叹了口气:“是儿臣不孝……” 侍书把毛巾递给顾章华:“您醒过来就好了,先擦擦脸!” 顾章华接过毛巾,擦着脸:“越国公主那边什么情况?” 侍书猛然间一拍大腿,兴奋道:“那公主还真是神叨!说是殿下您误闯她寝室,看见到了她的脸,她情急之下用匕首把您刺伤了,还说非殿下不嫁,否则就以死殉情!” 顾章华瞪圆了双眼看向侍书。 “真有此事?!” 侍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殿下何来此问?难道不是这样?是那公主瞎说的?” 顾章华张了张嘴:“谣言!啊,不是……我是说她为何要刺伤我?又为何非我不嫁?” 侍书感慨道:“毒誓!自小发下的毒誓!现在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没想到那公主竟如此贞烈!誓死也要从一而终……” 顾章华着急地把毛巾甩到侍书怀里:“到底是什么毒誓?你快说啊!” 侍书的眼中冒着八卦的泡泡。 “哦,就是这个公主一直戴着面纱遮住半张脸,从未让任何男子窥见真容,发誓第一个见她真面目的男子,必然是她未来夫君!本以为是真王殿下,谁知被殿下您抢先看到了,您要是不娶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顾章华真觉得匪夷所思:“这么巧?” “谁说不是呢,现在大家都议论纷纷,说什么本就该贤王殿下与公主奉旨成婚,这兜兜转转从真王殿下那儿绕了一圈又回来了,都说殿下与那越国公主有缘!殿下,您不会辜负公主的一片真心吧?那公主可就死定了,这也太可怜了!” 顾章华咽了咽唾沫,艰难开口:“我又没说不娶……” 侍书抚掌:“那就太好了!” 接着侍书有些不满地看向顾章华。 “对了,殿下,您那天早晨为什么自己跑去鸿胪寺,为啥没带上我?” 顾章华有些心虚:“你睡得死沉死沉的,我叫了没叫醒……” 侍书疑惑地摸了摸脑袋:“有这回事?” 顾章华推了下侍书:“行了,别瞎琢磨了,赶紧去换盆热水!” 侍书答应了一声,麻溜地端着脸盘跑走了。 顾章华靠在床头,顶着一张苦瓜脸,唉声叹气。 现在想来,女侠的恩其实才报了一半,就算他愿意娶这越国公主为妻,三哥那边如何开得了口?这不是夺人所爱吗? 三哥就算把公主让给了他,那也是看在兄弟情分上,以三哥的脾气,以后绝对会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想到这儿,顾章华愁眉苦脸地又躺在了床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坦然接受父皇赐下的婚事不香吗?现在绕来绕去最终竟然要回归原点,不光三哥,父皇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但他为什么在见到越国公主的那一刻心中小鹿乱撞?不仅如此,还觉得那个公主的模样似曾相识,但他很肯定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面,这个公主又跟女侠恩人有何关系,女侠竟这么轻易地拿出玉佩让自己履行诺言? 顾章华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正在此时,只听仆人在门口禀报。 “殿下,真王殿下前来探望您了,正在大厅中等候!” 顾章华慌忙一把抓起被子捂住了脸,他实在是无颜面对他的三哥。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就见顾景风快步走进室内。 他见顾章华蒙着头一动不动,失望至极,一屁股坐在床边,问侍书:“高御医不是说今天就能醒吗?蒙事吧?早晚让父皇把他开了!” 侍书一时间也搞不明白顾章华蒙头假装大睡是什么意思,只好找借口: “今天……这不还早着呢吗?也许……也许晚上就醒了!真王殿下您还真是关心我们殿下,瞧给您急的,要不先喝口茶?” 顾景风站起身焦急地背着手来回踱步。 “还要等到晚上啊?我这都火烧眉毛了!那越国公主还在鸿胪寺等着呢!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五弟什么时候醒我什么时候走,今晚要是还不醒我就住他这儿了,侍书,去给本王去找床被子,再找条褥子铺地上!” 第75章 误会 顾章华在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躲也躲不掉。 顾章华在被子里咬了咬牙,掀开被子,假装刚刚苏醒,虚弱地问了声:“是谁在大声喧哗?” 顾景风听到顾章华的声音,一个箭步就冲到床前,双手按住顾章华的肩膀,欣喜若狂地盯着顾章华的脸。 “五弟!五弟你可算醒了!” 突然,顾景风嘴一歪,眼一闭,啪嗒一大滴眼泪落在顾章华脸上。 “五弟,三哥想你想得好苦啊!” 顾章华见此情形,心中更加难受:“对不起……” 顾景风急切道:“你说说你!我是让你赶早去鸿胪寺帮帮哥,别有什么遗漏,可你也不能直接就闯人家公主寝室里呀!” 顾章华更加羞愧:“我错了……” 侍书赶紧过来扶起顾章华,顾章华倚着床头坐着,顾景风一屁股坐在床边,长叹了一口气。 顾章华刚想彻彻底底地跟他三哥坦白,只见顾景风突然间又站了起来,振臂高呼: “还好你没事!我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顾章华被他三哥的话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景风却已经又在床边坐下,伸出一根手指,在顾章华身上各处戳戳点点,边嫌弃: “婚礼改到明天了,你这身子骨行不行?不行三哥给你拿点药,大力丸!醉红尘!十步回眸笑!黯然销魂十日游!反正三哥府里应有尽有!” 守在一旁的侍书不明所以。 “真王殿下,您说的这都是什么药啊?小人怎么都听都没听过,不过,名字还都怪好听的!” 顾景风白了侍书一眼:“小屁孩,你不懂!” 侍书嘟囔着:“小人比贤王殿下还大三岁呢,怎么就成小屁孩了?” 顾景风冲侍书瞪眼:“还敢顶嘴?” 顾章华急忙抓住顾景风的手,他其实也不明白他三哥说的都是啥怪药,但他相信他三哥不会害他。 “好了好了,三哥,我就是有点虚,吃顿饱饭就行了,明天肯定耽误不了!” 顾景风反握住顾章华的手,唏嘘道:“五弟,要是那越国公主有个三长两短……” 顾景风抽泣着,说不下去了。 顾章华看到他三哥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顿时揪到一起,当年他已经失去了太子哥哥,不能再看到三哥难过。 再说女侠的恩情现在不报以后还有机会,大不了以命相抵,但他不能眼看着三哥为情所困,兄弟之情更不可辜负,满大街传的那都是谣言,而谣言止于智者。 想到这儿,顾章华便穿鞋下地,对侍书道:“侍书,给我找身衣服,快!” 侍书忙问:“殿下,您这刚好些,要去哪儿?” 顾章华毫不犹豫:“去鸿胪寺!” 顾景风立刻拍手道:“这就对了!别担心,三哥陪你一起去,保证顺利拿下!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顾章华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顾景风砸吧砸吧嘴:“也是,那路上我给你买几个包子,你先垫垫,大婚后三哥请你吃大餐!” 说时迟那时快,兄弟二人立马上了马车,离开贤王府,向鸿胪寺行驶,路上,顾景风果然说话算数,买了八个大肉包子,跟顾章华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地吃了起来。 顾景风咬了口包子,问顾章华:“五弟,你真有把握说动那公主?” 顾章华满怀信心,使劲拍了拍胸脯。 “三哥,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都已经想好了,她要是还跟我掰扯那什么自小发下的毒誓,我就说我是高高高高高度近视眼,虽然当时离得近,但她那张脸在我眼里,就是模模糊糊的一团白肉,连五官都没有!这就不算见到她真容了吧?她还能耍赖不成?!” 顾景风听顾章华这么一说,神色大变,猛然间站起身,却不妨头撞到车顶,“咚”的一声闷响,但他顾不得疼,匪夷所思地看向顾章华,转身掀开车帘,就要跳车。 顾章华不明所以,伸手一把就拉住了顾景风。 “三哥,你去哪儿?” 顾景风挣了挣,没挣脱。 顾章华接着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脸色都变了?难道我这解释不通吗?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呀!” 顾景风咬了咬牙,转身回来,坐在顾章华对面,循循善诱。 “有问题,有大问题!你想啊,那公主就是个烈女,你就算说破了天,她非你不嫁你能奈何?真让她去死?” 顾章华不懂就问:“三哥,那照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顾景风一拍大腿:“娶了吧!还能怎样啊?如花似玉的一个大黄花闺女……唉,三哥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为了五弟你!三哥就忍痛割爱!” 顾章华急忙推诿道:“那怎么行?!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我一定要去跟她解释清楚!” 顾景风攥了攥拳头,闭了闭眼,又苦口婆心道: “五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也知道三哥向来怜香惜玉,又怎可罔顾美人性命?你是不知道啊,那越国公主事后就要自杀殉情!危急关头要不是二哥出手相救,此时早就香消玉殒了!比起三哥的一己私欲来说,人命更重要!再说人家还是越国公主,要是万一在咱夏国有个好歹,你让父皇怎么向越国交代?!所以你听三哥的,如今万全之策,最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你把她娶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民心所向啊五弟!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你俩的事呢,都说那越国公主可怜,就看贤王到底贤不贤?能不能救公主于水火?!你要是不娶,你把三哥我置于何种地步?三哥到时候真成了千夫所指万民声讨的大恶人!” 说到这儿,顾景风还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到时候三哥这脸还往哪儿放?也是,根本就没脸做人了!五弟,你就听我劝吧!行不行?!” 顾章华伸出手牢牢地握住了顾景风的手,动情道:“三哥,你真是太不容易了!能做出这样的抉择真是太难了!” 顾景风欣喜若狂:“你这是同意了?娶那越国公主?” 顾章华哀声叹气:“事已至此,三哥所言极是!但凭三哥做主!可父皇那边……” 顾景风喜极而泣,打断顾章华:“太好了!简直是太好了……你可是救了老命了!” 顾景风说着朝驾车的侍书喊:“侍书!掉头掉头!咱不去鸿胪寺了!赶紧进宫!找我爹说正事要紧!!” 第76章 殿下您人真好 入夜,齐澜殿中,肖爱月满面愁容地替顾离除去披风,顾离却满面春风,握住肖爱月的手。 “爱妃啊!朕知道你不甘心!可你难道没发觉皇儿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懂事了?就连一向胡闹的景风都懂得在美色和人命之间果断做取舍,心甘情愿主动解除这桩婚事!华儿更是顾全大局,为了朕,为了百姓,为了夏国,他再不想成亲,再抵制这桩婚事,这次都主动求朕赐婚!真是个好孩子啊!” 肖爱月听到顾离夸儿子,脸色缓和了些,但仍心有余悸。 “可这事差点要了华儿的命啊!我总觉得这越国公主有些古怪,华儿刚跟她见上一面,她就把华儿刺伤了,引发旧疾,这要是以后……” 顾离打断道:“都跟你说了这是误打误撞,怎么?你又成大仙儿了?” 肖爱月撒娇地挽住了顾离的胳膊。 “陛下!当年我就预感到大皇兄会选我来夏国侍奉陛下,果然如此,怀华儿的时候我就感觉是个皇子,也果然如此,还有……” 顾离搂住肖爱月。 “爱妃当年可是宋国最美貌的公主,你大皇兄也刚登基,当然要选个最最可心的人儿跟朕处好关系,而你怀华儿,那肚子尖尖的,别说你,连朕都觉得是个皇子!话说你娘家那大舅哥皇帝也太不务正业了,听说最近又迷上了歌舞伎,我就想不明白了,就他那德行,宋国到现在都没出什么大乱子,他难道比我还治国有方?” 肖爱月捂嘴轻笑:“他那是不思进取,宅在他那个小家里自得其乐罢了,小富即安!哪儿能跟您比?再说我又有您护着……” 顾离听到这儿,严肃道:“朕的确是太护着你了,禁足都关不住你,三番五次溜出宫,你当朕说出的话……” 肖爱月立刻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妾身愿从此长伴青灯……” 顾离把肖爱月一把拉起来。 “行了,别动不动就跪!华儿马上大婚了,朕现在就解除你的禁足令,日后多去看看华儿。自从明儿故去,皇后都已经吃斋念佛了,你就别再说些给朕添堵的话了……” 肖爱月急忙谢恩:“谢谢陛下,那明日华儿大婚,您会去吗?” “朕还没准备好,你再给朕点时间……” 肖爱月靠在顾离怀里,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懂,都是做爹娘的……太子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顾离忽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肖爱月大惊,急忙扶着顾离,在椅子上坐下。 “我又说错话了!您这是又犯心疼病了?” 顾离咬紧牙关强忍着:“无碍……过一会就好了……” 肖爱月替顾离揉着胸口,转移话题。 “风儿这次顾全大局,现如今指不定多难受呢!他打小就是个看脸的,这次真是难为他了,真是个好孩子啊,您说是吧!” 真王府后花园,此时正灯火辉煌,一条长长的案几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婢女仆从穿梭不休,还在陆续地上菜上酒。 顾景风坐在主位上等待着,却如坐针毡,屁股不停地扭来扭去,抬眼见贴身仆从烟波乐呵呵地跑过来,立刻站起身。 “烟波,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快跟我说说!!” 烟波笑道:“放心吧,殿下!小人已经全打听过了,各位夫人看来这两天都憋坏了!正急着梳妆打扮,一个个的摩拳擦掌,今夜绝对是群星荟萃,殿下您就等着好好享受吧!” 顾景风连声叫好。 “好好好!可算是搞定了!这正妃之位还是空悬着好啊!还好本王才华横溢足智多谋,把越国公主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五弟!及时止损!彻底甩锅!” 烟波附和着:“可不是嘛!自从殿下那天召集夫人们开了个家庭会议,当场宣布要娶正妃,咱这府里就再也没有往日里热热闹闹的情形了,各位夫人也再没有了竞争上岗争奇斗艳各显神通的劲头!一个个都蔫了!真没劲!” “最可怕的是……”顾景风悄声对烟波道:“她们竟然团结一致!各找托词冷落本王!本王已经睡了好几天书房了!” 烟波猛点头:“就是就是,她们也太狠心了,殿下您也太可怜了!” 顾景风猛摇头:“不怪她们!是本王一时糊涂!竟然想在一棵大树上吊死!为此放弃了整片森林!对满园春色熟视无睹!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实在是罪过罪过!” 烟波一脸崇拜地看向顾景风:“殿下您人真好!!!” 这时另一个仆从,名叫斜阳的,屁颠屁颠跑到顾景风跟前拱手禀告。 “启禀殿下,小人已将殿下的丹药送入贤王府,亲手交到贤王殿下手上,而且也已带人将府中一应婚礼所需全都搬至贤王府,替贤王殿下全换上新的了!连花轿和轿夫都已在贤王府待命,请殿下放心!明日贤王殿下定能顺顺利利迎娶贤王妃!” 顾景风抚掌大笑:“太好了!那些东西一拿走,府里看着顺眼多了,你小子有功,特赏你一会陪本王一起,与众夫人们欢聚一堂!” 斜阳兴奋得两眼放光:“谢殿下!” 烟波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景风:“殿下,小人呢?” 顾景风大笑着,拍了拍烟波的肩膀:“今天本王高兴,破例!臭小子!你也一起!” 烟波笑嘻嘻:“得嘞!谢殿下!!殿下,您说贤王殿下即将抱得美人归,此时是不是特兴奋?!” 贤王府中,顾章华望着满床的药盒子,大伤脑筋,瞧着盒子上写着的稀奇古怪的药名,眉头皱得死死的。 他又抬头看向屋内到处张贴的大红喜字,新换上的红得耀眼的床幔,大红的喜烛,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切都还在,不是在梦中。 顾章华不禁伸手拿出枕头底下空空的刀鞘,叹了口气,萱姐姐送他的那把匕首,眼下必定在越国公主手中,自己当时说的那些话,应该能让公主明白,他绝无求娶之心,但公主不仅替自己的自残遮掩,而且当时就要自杀殉情,这般贞烈的女子倒也少见!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罢,就当是命吧! 侍书走过来要收拾床上的药盒,看见顾章华手中的刀鞘。 “殿下,怎么就剩下刀鞘了?那把匕首呢?” 顾章华敷衍着:“枕头底下呢……这些药我自己收拾就好,你也快去睡吧,明天大婚,虽然我三哥派人帮了不少忙,可也还好多事呢!” 侍书“哦”了一声,满脸问号地朝外走,嘴里嘟囔着: “这越国公主怎么跟我家殿下一个毛病?随身都爱带着一把匕首?这也算缘分?!” 第77章 该死的温柔 第二天,夏国贤王顾章华与越国公主田石榴的婚礼如期举行,京城百姓纷纷奔走相告,欢呼称颂,一时间竟成为夏国一桩美谈: 可怜的公主终于被善良勇敢的贤王所救,两人一刀定情,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夜晚,贤王府新房内,顾章华早早回了房,敬他酒的客人全都被他三哥扛了,闹洞房的人又被他二哥劝走了,新房内此时很安静,只有新郎和新娘两人。 喜烛熊熊燃烧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顾章华站在床前,怔怔地望着坐在床边,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心里想的却是,他都成亲了父皇仍未露面,但好在娘被解除了禁足,他还是很开心的,就是昨晚父皇的心悸病突然发作,他娘一直在照顾父皇,也没能前来参加婚礼,颇有些遗憾…… 赵萱静静地坐在床边,心里却乱了套。 满头的珠翠压得她脖子都僵硬了,连红盖头此时都显得沉重无比,好在她硬着头皮撑过了繁冗的礼仪,终于入了洞房。 可小五为什么还不来掀开自己的盖头?她现在只能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一双脚,确定穿得是男人的锦靴,可为什么却站着一动不动? 赵萱的心立刻又像前几日一样惴惴不安起来,难道夏国又出于某种考虑,临时把新郎换了个人?与自己拜堂成亲的不是小五? 想到这儿,赵萱再也坐不住,猛然间站起身,掀开盖头,一眼看去,一棵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眼前的这个新郎是小五没错! 但比前两天看着瘦了些,本来圆润的脸蛋此时都瘦出了尖下巴,脸上也带着一丝病容,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下更加苍白而毫无血色。 赵萱的心就突然疼了一下,都怪自己任性莽撞,否则小五怎会旧病复发,遭这么大的罪? 赵萱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顾章华,盖头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 但此时的赵萱在顾章华看来就甚觉诡异。 面前的这个公主是很美,而且美得盛气凌人,但为什么望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地深情款款含情脉脉?眼波流转间,像是有历经千回百转千万年累积下来的柔情蜜意?欲说还休的惆怅忧伤?还有想立刻把自己生吞活剥不加掩饰的垂涎欲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不好! 顾章华心说,这公主比自己大三岁,三哥还曾详细描述过对这个公主一眼倾心的感觉,就是头凶猛的小猎豹!难道他今夜注定难逃一劫,将要被这公主直接扑倒,一失足成千古恨?! 就在此时,赵萱情难自禁地伸出手臂,抱住了顾章华,把下巴枕在顾章华的肩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十多年了,终于能和小五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幸福快乐,一起闯祸,一起玩游戏,有时候还会同塌而眠…… 自从使团遇袭,一切都变了,她失去了这世上最亲的人,最疼爱她的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倍感安全和放松的心情了…… 突然间,赵萱听到顾章华冷冰冰的声音瞬间在耳边响起。 “公主!请自重!” 赵萱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顾章华,就见顾章华又羞又怒,伸手一把推开自己。 “公主!本王虽迫于无奈与公主结为夫妻,但只是出于为夏、越两国大局考虑,与公主并无任何感情可言!本王保证将来定会善待公主,也会尽力保住公主贤王妃的名分,但只此而已,希望公主好自珍重!” 顾章华坚定而疏离的话语,令赵萱瞬间回到现实,是啊,她不是赵萱,她是越国公主田石榴! 赵萱心中有些凄凉,更感觉悲哀,也许今生今世,她都无法用赵萱的身份与小五坦诚相待了,她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要做,怎么突然间就迷失在美好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了呢? 赵萱定了定心,藏起心中的柔情,极力扮演起越国公主田石榴,盯着顾章华,冷笑一声。 “你的意思我懂!不就是我当我的王妃,你做你的王爷,井水不犯河水,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是也不是?!” 顾章华被赵萱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煞气逼得后退两步,不自觉地慢慢朝房门口挪动,嘴里磕磕绊绊。 “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赵萱朝顾章华大踏一步:“深更半夜,你要去哪儿?!” 顾章华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双手抱在胸前,如小绵羊面对大灰狼,颤抖着声音。 “公……公主……你,你别乱来!刚不是都说好了吗?你可,可不能临时变卦……” 赵萱瞧着顾章华慌乱的样子,心中暗觉好笑,但面上不露声色,一步步慢慢朝顾章华逼近。 顾章华再次连连后退,直到无路可退,后背直接抵在门板上,只觉得口干舌燥,脸烧得像是起了火,心里如小鹿乱撞。 “公,公主,你饶过我……我保证!以后这贤王府里你说了算!” 赵萱把脸凑近顾章华,在烛光的映照下,顾章华苍白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通红,两人呼吸相交,赵萱就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烧起来,不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转过身,避开顾章华的目光。 “别老公主公主公主的叫,跟鸡打鸣似的,我有名字,我叫田石榴!” 顾章华急忙道:“好,我记下了,田石榴,你好!我叫顾章华!来,现在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赵萱忽然伸手抓住顾章华的胳膊。 顾章华顿时又紧张了,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你想干嘛?” 赵萱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把顾章华拉到一边,伸手推开房门,看向顾章华。 “你以为我要干嘛?!跟你洞房吗?!” 顾章华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没想过,完全没想过!!” 赵萱把头朝门外一仰。 “门在那呢!还不走?你不是刚大病初愈吗?正好是个理由,自己找地儿静养吧!你这府里地儿这么大,不用我操心吧?” “不用不用,完全不用!” 顾章华这下算是懂了,心中暗赞田石榴善解人意通情达理,顿时如释重负,朝赵萱感激地笑了笑,抬腿就走出新房,高声喊道:“侍书!侍书!” 守在门外随叫随到的侍书立马出现在顾章华面前。 他看了看站在门里笑嘻嘻的王妃,又看了看春光满面的顾章华,疑惑地悄声问:“殿下,您这洞房?这么快就完事了?” 顾章华抬手就给了侍书一个爆栗。 “洞什么房?!你不知道我这病还没好吗?需要静养!静养!!你赶紧去把书房收拾收拾,今晚我就睡书房,不打扰王妃好好休息!!” 侍书立刻心领神会:“遵命!那属下立刻就去收拾,顺便叫人给殿下备一份安神汤!” “甚好甚好!” 说罢,顾章华跟着侍书两人就匆匆朝书房走去,不消片刻,便没了人影。 同时在在门边守候着的春兰和秋菊,这才凑到赵萱跟前,刚想问什么,却见赵萱朝两人招手。 “进来进来,都进来!别磨叽!!” 春兰和秋菊应声而入,刚一进门,赵萱就立刻把门关上,转身看向两人,两眼放光。 “明天一早,赶紧收拾出来一间偏房,离新房越近越好,给王爷住!总不能老住书房,这万一叫外人瞧出破绽,就麻烦了!!我跟你们说,刚王爷表态了!他竟然跟我想得一样,做假夫妻!表面上装装样子就行!这简直是天作之合!” 春兰和秋菊面面相觑。 春兰问:“做假夫妻怎么就叫天作之合了?” 赵萱高兴地在地上转了三圈,才哈哈大笑。 “你懂什么?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我们自由了!他还说了,王府里的事全凭我做主!这些天都快把老娘憋出内伤了!秋菊!郭伯伯送我的那十坛子常香聚的陪嫁呢?快给我拿来!给我解解馋!春兰,你也跟着一起,多拿几坛!” 春兰和秋菊对视一眼,纷纷应是,打开门朝外走。 赵萱喊住两人:“等等,你们俩记住,要悄默声的,别惊动其他人,就那么几坛,我一个人都不够喝,要是贤王闻着酒味来跟我抢,我可真没招了!” 第78章 捉贼捉赃 春兰和秋菊刚进王府还不到一天,连府门朝哪儿开还没摸清楚呢,被赵萱派了这么个看似简单的任务,两人领命出了门就傻眼了! 大半夜的,婚礼的宴席早散了,四周都静悄悄的,本来府里的下人就不多,两人想找个人问问路,都不知道去哪儿找,更别说问问公主的陪嫁,那十坛子酒放哪儿了? 包打听的春兰犯了愁,好在秋菊思虑细致些,想想就先想到了厨房,但府里这么大,厨房到底在哪儿? 两人提着一盏灯笼,在府里瞎转悠,迷了几次路,终于找到了厨房的位置,两人又一番翻箱倒柜,终于发现了一间门上着锁。 春兰盯着锁头,干脆道:“我们出来有一会了,公主该等急了,直接砸了吧!” 秋菊犹豫不决:“不好吧……不一定在里面放着,再说就算咱们没带酒回去,公主也不会生气吧?” 春兰提着灯笼到处转悠着,终于在案板上找到一把锋利的砍骨刀,把灯笼递给秋菊,拿着砍骨刀就朝门锁砍去。 “帮我照着点……你现在不能再把公主想成公主,你想想她是咱大当家!你现在还觉得她不会生气?再说,这常香聚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来拿我们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秋菊闭上了嘴,提着灯笼帮春兰照亮,还真别说,刚砍了没几刀,锁头掉在了地上,春兰把砍骨刀和锁链都扔在一边,推开门,就带着秋菊走了进去。 不一会,两人每人怀里抱着一坛常香聚,喜滋滋地走了出来,想着两大坛子酒怎么都够公主解馋了,可刚走出仓库大门,就被两个带刀侍卫给抓了个现行。 侍卫甲厉声喝问:“你们俩是什么人?为什么大半夜地从库房里偷东西?!怀里抱着什么?!” 侍卫乙仔细查看着地上的锁头和锁链,拿起那把砍骨刀,转头对侍卫甲说。 “确凿无疑!捉贼捉赃!现在人赃并获!看看,这锁链是被砍断的!!就是用的这把刀!!” 秋菊急忙连声解释:“我们不是贼!我们二人是公主的婢女!一直贴身随侍在公主身边!今天白天我们公主跟你们贤王殿下拜堂成亲,你们肯定见过我俩!” 春兰也抱着酒坛子走到俩侍卫眼前。 “对对对,你们看看,就是一坛子酒,给公主解馋的,我们公主,也就是贤王妃,她酒瘾犯了!” 秋菊道:“王妃的命令谁敢不从?我们作为婢女也只好以王妃为先,这才不得已弄坏了锁链,真不是偷酒的!” 两个侍卫将信将疑,就听到一声大喝:“什么人?!” 四人循声看去,只见又有两名侍卫提着灯笼赶了过来。 侍卫丙问道:“我俩过来换班,你们这是?抓到贼人了?” 侍卫甲赶紧道:“这不,正审着呢!你们来的刚好,一起审!” 春兰气呼呼:“有什么可审的?我们都说了是公主的婢女,你们非不信!” 侍卫丁扯着嗓子喊。 “你们说是就是?!那我还说我是贤王殿下,你们信吗?要讲求证据!证据!口说无凭!我们凭什么信你?!” 春兰一听立马把酒坛子放地上,上前一把拽住侍卫丁的胳膊。 “嗓门大了不起啊?!你不是不信吗?你不是要证据吗?走!咱们去王妃面前评评理!!王妃能给我俩作证,这总行了吧?” 侍卫丁冷笑一声:“你别拽我!走就走!谁怕谁啊?!就算是上到玉皇大帝,也要讲道理!” 侍卫乙很冷静地上下打量着春兰。 “就算你是王妃身边的婢女,那也不能证明是王妃要喝酒,才命你二人来取,万一是你们自己嘴馋,偷酒喝呢?!那砍断的锁链,你怎么解释?” 春兰甩开侍卫丁的胳膊,酒坛子也不要了,狠狠地瞪了侍卫乙一眼。 反正现在她说什么都没用,那就来点实际的呗!直接去找王妃! 想到这儿,春兰大踏步就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侍卫丁立刻抬腿跟上,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愣在原地的其他三个侍卫和秋菊。 “愣着干什么?走啊,赶紧的!把这姑娘也带上!!还有物证,这刀,锁和锁链,还有这酒坛子别忘了!!” 秋菊使劲地一跺脚:“这叫什么事??” 一行人刚穿过一个月亮门,就见一个老头正在往身上套着外套,身后还跟着四个明显府中仆人打扮的男人,跟春兰他们走个对面。 侍卫丁忙喊了声:“李管家!您来得正好,我们……” 李管家呵斥着打断侍卫丁。 “闹哄哄地成何体统!这大半夜的,要是惊着王爷和王妃,我就问问你们有几个脑袋!” 众人立刻就都不吭声了。 李管家看看众人,指了指侍卫乙:“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说侍卫乙正向李管家陈述事实,李管家的老婆,贤王府中唯一的女性,负责仓库管理和日常采买的管家婆,也因担心夫君随后跟来,可这一天忙得要死,谁还能仔细打量王妃身边的婢女长什么样? 管家婆一时间也分辨不清春兰和秋菊到底是不是王妃的婢女。 这厢吵吵嚷嚷地朝新房走着,很快又惊动了守在顾章华身边的侍书。 这下可好,贤王府中除了正主顾章华,其余人全都聚在新房门口,就等王妃出来说句公道话。 春兰和秋菊离开后,赵萱就摘了身上所有多余的装束和首饰,洗去了精致的妆容,素面朝天。 只穿了身平常普通女子的素衣素裙,梳头是个细致活儿,太复杂的样式她也不会,索性把头发编成长长的辫子,就那么随意地搭在胸前。 那一壶合卺酒味道简直是太寡淡了,早已被赵萱喝得一干二净。 此时她正手里晃荡着个空壶,就等着她最爱喝的常香聚,而且,自从她听郭伯伯讲了常香聚的来历和赵黄郭王四大酒鬼的缘分后,每当想起师父,她就想喝上一口,就好像师父就在他眼前,正跟她对饮。 而今天晚上,不管真的假的,反正她成亲了,她就更加想念师父。 想到小时候师父常跟淑妃娘娘开的玩笑,等她长大了就让小五娶她,每次都把淑妃娘娘吓一身汗,她师父就嘎嘎嘎大笑。 至今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她师父可真是会搞怪!这些,都是她心中最美好最温暖的回忆。 直到今天,小五都没有发现她就是赵萱,但师父开玩笑说的那些话,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师父应该会很开心吧? 要是现在师父在身边,定会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转圈,会亲着她的脸,说些肉麻的贴心话…… 赵萱想到这儿,咬住嘴唇,强忍着眼泪,但泪水还是如泉涌般洒落在衣襟上。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喧哗声,急忙用袖子擦去眼泪,快步走到门前,一把就打开了房门,然后她就傻眼了。 门口聚集着十来号人,春兰和秋菊抱着酒坛子,小脸都绷着,气哼哼地站在最前面。 赵萱正要发问,就见一个中年女人指着自己,大声惊叫:“哎呀!这村姑谁啊?闹鬼啦!王妃不见啦!!” 春兰不满地瞪着管家婆。 “管家婆!您别大半夜一惊一乍的好不好?王妃就站在您面前,您眼瞎啊?!” 其他人也都瞅着赵萱的一身装束,差点惊掉下巴,议论纷纷。 李管家对管家婆道:“王妃怎么可能跟咱闺女穿得差不多?” 侍卫甲道:“打扮得好像我妹妹,我妹就爱这么穿!” 侍卫丁很不屑:“我暗恋的真王府婢女娇儿,穿的都比她好!这人怎么可能是王妃?!” 最后还是侍书走到赵萱跟前,仔细打量着,转身对众人斩钉截铁道: “如假包换!绝对是王妃!我刚见过,不过是农家版的!” 侍书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朝着赵萱深施一礼:“王妃在上,小人有礼了!” 众人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但这次没了质疑却多了份好奇。 赵萱站在众人面前,拿出王妃的架势,一板一眼地看向众人。 “你们都说完了吗?说完了该轮到我说了吧?” 众人很快就停止了议论,恭敬地等着王妃训话。 赵萱看向秋菊:“秋菊,你来说,这大半夜的都跑到我这儿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秋菊抱着一个酒坛子,有些委屈。 “王妃,奴婢刚遵王妃之命前去偷……哦不,去拿陪嫁的酒,没想到撞上巡夜的侍卫,硬是栽赃奴婢和春兰偷酒喝,才惊动府里这一大帮人!非要让王妃亲自出面,证明奴婢和春兰没撒谎!” 赵萱不悦地看了眼秋菊,又看向春兰。 春兰急忙解释:“真不是奴婢故意招惹他们,打扰王妃的清静……” 赵萱朝春兰摆摆手:“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了,也没打扰我清静,我就问问你,这么一大帮人,你们就拿两坛子酒来,够喝吗?” 第79章 夜宴 春兰被赵萱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直接给问懵了,跟赵萱大眼瞪小眼,其他人也茫然无措地看向他们的王妃,慌里慌张地纷纷行礼。 赵萱把胸前的大辫子甩到身后,看向管家婆,突然展颜一笑,走到管家婆跟前,伸手拍了拍管家婆的肩膀。 “管家婆是吧?” 管家婆两腿直打晃,差点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王妃恕罪!老奴……老奴有眼不识泰山……” 赵萱笑道:“什么泰山不泰山的?文绉绉的我也听不懂!您老一定会做饭吧?现在这时辰您老还能大展神通,给本王妃整点下酒菜吗?越多越好,越精致越好,拿出您老吃奶的劲儿!全部的看家本事!成不?” 管家婆目瞪口呆地望着赵萱,把赵萱刚说的话在脑袋里捋了又捋,这才欢天喜地地拍了下大腿。 “这有什么不成的?老奴保证让王妃满意!这就去厨房准备!” 赵萱又指了指那四个侍卫。 “你们几个,把其余六坛子常香聚都给我拿来!坛子封口上写着呢!看仔细!别拿错了!” 四个侍卫频频点头,撒丫子就跑了。 赵萱又指着管家和四个仆人。 “管家是吧,你带着他们四个,赶紧给我在院子里支张大桌子,越大越好!” 李管家抓耳挠腮想了想,这才带着四个仆人速速离去。 赵萱最后看向侍书:“你家王爷呢?” 侍书忙道:“喝了安神汤,早已经睡了。” 赵萱撇了撇嘴:“那他可真没口福!你再去看看你家王爷醒没醒,醒了,就立马给我带过来,没醒,你就自己回来!” 说完,赵萱就带着春兰和秋菊回了房。 就在府中众人忙前忙后,完成各自领的任务时,赵萱站在门口,不断地咽着唾沫,翘首企盼。 春兰和秋菊暗戳戳地来回对了几次眼色,还是秋菊最终站了出来。 秋菊悄声问了句:“王妃,您这是闹哪样?还是要实施什么计划?” 赵萱仍眼巴巴地看着门外。 “你想多了,哪儿有什么计划!这一天下来把我给折腾得够呛,一顿饱饭都没吃上,前几天也是,一天到晚担心嫁不进来贤王府,以前所做的一切全都打水漂,到时候骄阳峪里百十号人怎么办?现在可好了!洞房也入了!王爷也睡了!我总算能痛痛快快吃顿饱饭了!秋菊,你说是不是?” 秋菊:“……” 春兰一听赵萱这么说,也放了心,不过还是多说了几句。 “那行吧!一切都听王妃的!但你可要点到为止,悬崖勒马,千万不能喝断片!” 秋菊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跟着嘱咐赵萱。 “对对对,要知道你以前在骄阳峪,每次跟大伙喝酒都非喝断片不可,醒来……” 不等秋菊把话说完,眼巴巴看向门外院子的赵萱突然笑了,抬腿就朝门外走。 “看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走!喝酒去!” 院子里此时已经支上了一张用几张桌子拼成的长条桌,桌上摆满了各色酒菜,十大坛子常香聚整整齐齐地摆在赵萱主位边上的地上。 李管家携管家婆和众人朝赵萱行了个礼。 “启禀王妃,全都按您的吩咐准备齐全了!您请慢用!老奴和大家伙就不打扰王妃的雅兴了!” 说完,李管家带着众人就要退下。 赵萱朝着大家喊道:“回来!都给我回来!大家伙一起吃吃喝喝不香嘛!这一大桌子菜我一个人又吃不了,多浪费!” 李管家欣喜若狂地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老奴……老奴和大家伙也有份?!” 赵萱笑道:“真是少见多怪!在我们骄阳峪……” 春兰听到“骄阳峪”仨字,立马吓出一身冷汗,急忙高声招呼大家,盖过了赵萱脱口而出的话:“王妃的命令谁敢不听?赶紧都去拿凳子!别让王妃久等!” 大家伙听春兰这么一说,这才感觉梦想照进现实,轰然作鸟兽散,很快便一个个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高矮不一,大小不等,样式各异的凳子,簇拥着赵萱,纷纷在长条桌两边坐下。 这时春兰已经打开一坛酒的泥封,把大家面前的空碗斟满酒。 赵萱举起满满一碗酒,看向大家,来了个简单的开场白: “今天是我田石榴跟府中各位老少爷们,还有管家婆,第一次在一起聚餐!我宣布,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分高低贵贱,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有我穿的就有你们穿的,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为了贤王府未来的美好生活,干杯!” 大家伙一开始听得有些稀里糊涂,心说,贤王府再怎么穷,也不会沦落到没饭吃没衣穿的地步吧? 直到听完最后一句,才算明白,王妃就是初来乍到,想跟大家伙搞好关系,这些酒菜,就是王妃满满的诚意! 大家伙立刻都举起了酒碗,相互碰着,然后随赵萱一起一饮而尽。 春兰在一旁听着直皱眉头,秋菊也一脸黑线。 想当初在骄阳峪,每次大家伙聚餐,大当家的都会说一通类似的开场白,但那是骄阳峪,这里可是贤王府!这说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像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或是王妃该说的话吗?这听着明明就是山大王忽悠小喽啰! 春兰和秋菊警惕地瞅瞅众人,大家全都一脸喜气,放下酒碗,看向王妃的目光充满了激动和崇拜,两人在心里暗道万幸! 这些人全没听出来不对劲! 这时就见赵萱端着空碗递到春兰面前,春兰赶紧倒酒。 赵萱又大干了一口,朝着众人催促着。 “今天又是婚礼又是喜宴,大家伙跟着忙了一整天,肯定也没好好吃饭,都饿了吧?来!吃吃吃!喝喝喝!都别坐着不动!看着我能管饱?今晚上必须全部光盘!管家婆能整这一大桌子菜,容易嘛?你们不吃光对得起管家婆的辛苦吗?还有这十坛子酒,必须喝光那才叫痛快!我跟你们说,今天这顿饭,除了尊老爱幼没别的规矩,大家都撸起袖子,抡圆了膀子,开干!春兰,倒酒!” 第80章 姐行千里弟担忧 赵萱对在贤王府的生活倒是适应得快,但骄阳峪中,郝熊却颇为担心他这个忽而智商在线,忽而智商掉线的姐姐。 这天夜空中的星星明亮璀璨,小医仙在屋外的火炉上熬煮汤药,郝熊在一旁帮忙添柴扇火,边跟小医仙聊着。 “人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这可真是姐行千里弟担忧!你说说,这都多少天了?我姐也不派人捎个信儿回来,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 小医仙掀开盖子,搅了搅里面的草药,不疾不徐。 “进了王府哪儿有那么自由,况且花花武功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郝熊却更担心了。 “武功好才是大问题!你听过哪个公主有她那么高的武功?我看弄不好啊,坏就坏在这功夫好上!” 小医仙不以为意:“有春兰和秋菊在身边提醒着,花花定会谨慎行事。” 郝熊直接站起身,扔掉烧火棍子。 “你怎么越说我越担心了!我现在就后悔不该让春兰和秋菊跟着去,一个包打听,一个就会数钱,没什么真本事!在咱们骄阳峪,要论见机行事随机应变,谁比得上我?要论救死扶伤临危不惧,谁比得上你?” 小医仙把药锅拿到一旁,看着郝熊。 “这些天你一直围着我团团转,唠唠叨叨的没个完,车轱辘话来来回回说,不是担心花花这个,就是担心花花那个,你直说,你到底想干嘛?” 郝熊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 “还是没瞒过你,你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儿上了,我想去栎阳找我姐,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栎阳……” 小医仙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悲伤,她捡起烧火棍,蹲下身,捅了捅燃烧着的柴火。 “我不想去……” 郝熊立刻就蹲在小医仙身边,劝说着。 “你先别说你不想去!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你难道就不担心我姐?就她那酒量,喝点就晕还抢酒喝,你不给她,嘿!她就坐在地上撒泼耍赖不起来,动不动就召集大家伙喝酒聊天玩真心话大冒险,这放在咱家那叫举家欢庆,可搁在王府里头,哪一件不是大逆不道?万一一不小心玩现了!让人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越国公主,而是咱骄阳峪大当家的,后果可想而知!” 小医仙有些动摇:“那可是杀头的罪!” “可不是嘛!你说我能不担心吗?我要能在我姐身边,不时地给她出谋划策,而她又最听你的话,咱们还能保她一时周全!否则就算现在没出啥大事,我看也快了!” 小医仙问了句:“我们俩要都走了,骄阳峪怎么办?” 郝熊站起身,拍了拍沾了灰的短衫。 “当然是大家伙该干嘛干嘛,二丫培养出来了,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让她往栎阳传个消息绝没问题,巡山守卫的事有冬天,我放心。” 两人正商量着去栎阳的事,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瞬间就来到小医仙和郝熊面前。 此人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看上去二十多岁年纪,腰间佩剑,乃是一位翩翩公子。 郝熊看到男子腰间长剑,立刻挡在小医仙面前,一口气说道: “你又是江湖哪个门派的?没完没了了是吧?赏金是那么好拿的?我告诉你,我们大当家的早走得没影了!你们都是讲江湖道义的,不会乱杀无辜,我说得对吧?前面那几拨见我们大当家的不在,立马走人!” 来人拱手朝郝熊和小医仙施礼。 “在下逍遥派李白云。” 郝熊见来人懂理又面善,不禁琢磨着:“名字听着挺熟的……” 小医仙从郝熊身后走出来,朝李白云道了个万福。 “我听花花提起过,天道盟比武大赛上交过手,不知李少侠所来何事?” 李白云道:“我知道黄花菜早已离开骄阳峪,但这么躲着不是办法,天道盟绝不会善罢甘休。” 郝熊一听就来了气。 “他们还想怎样?我们根本就没做那些抢劫商队的恶事,全都是天道盟栽赃陷害,就因为大当家当初当了斩邪刀,那也是为了救我们这一百多口的命!名声喊得敞亮,替天行道天道盟?!狗屁!!” 李白云点点头。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有一帮江湖上见利忘义的小人受雇于天道盟,其中竟有我逍遥派一名外门弟子,我来之前已经替师门清理门户,但从那恶徒口中得知,骄阳峪目前情况很不乐观,官府抓到的几名嫌犯指名道姓出自骄阳峪,富城知府已经准备上奏朝廷,力图剿灭,所以特来报信,黄花菜不能再继续躲下去,必须出面与天道盟达成和解,才能彻底解决骄阳峪之难!” 郝熊顿时气道:“你们江湖大侠不都是仗义执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明知道我们受了冤屈,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们?” 李白云叹了口气。 “江湖是江湖,官府是官府,况且,其他门派的事……我也不好插手……” 小医仙轻声道:“我懂!多谢少侠前来报信!” 李白云道:“还有,天道盟下达的追杀令,我保证鬼谷门和铁剑山庄还有我逍遥派!绝不会去趟这浑水!但在江湖上,视财如命不分青红皂白的武功高手大有人在,让黄花菜小心,武功再高也敌不过那些人联手下套!在下告辞!” 李白云说完施展轻功,转眼间就不见了。 郝熊愣了愣神。 “大侠!大侠您等等!怎么就这么走了?我还想让他帮着在江湖上广而告之,我姐是被冤枉的……” 小医仙沉声道:“郝熊,看来这栎阳,不去不行了,而且必须抓紧!找到花花后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去趟天道盟,骄阳峪绝对不能出事!” 第二天一早,郝熊像往常一样,把香草抱到屋外一棵大树下晒太阳。 香草安静地躺在一张竹子编的躺椅上,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初见的人甚觉诡异恐怖,但郝熊早已习惯。 他从旁边小凳上端来一碗粥,细心地用小勺喂香草喝粥,顺便跟香草说着话。 “香草,齐府当初害你的人都已经被砍头了,这叫恶有恶报!你这大仇得报,更要开开心心地好好活着,知道吗?” 香草虚弱地笑了笑:“我……就是个废人……” 郝熊打断香草,纠正道:“你才不是废人呢!谷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听你讲故事,他们听你讲故事才不到处乱跑,让他们的家人担心,这样他们的家人才能放心干自己的事,你功劳大着呢!” 香草微笑着点点头:“哥,你说不是就不是……” 郝熊又道:“我一会就要跟小医仙出趟远门,已经安排三婶每天过来照顾你,我不在,你更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乖乖等我回来……” 香草急忙问:“要去多久?” “现在还不知道,要看情况而定,总之会尽快回来的。” 郝熊说着把最后一口粥喂完,拿出帕子仔细地而轻柔地帮香草擦了擦嘴,却忽然看到香草的眼中涌出泪水。 “傻姑娘!哭什么哭?哥这次出门是去办大事!如果顺利的话,大家伙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你应该高兴才对!!” 郝熊伸手替香草擦去眼泪。 “小医仙还在等哥,哥必须走了,记住哥的话,小医仙开的药一定要按时吃,再苦也要吃!” 香草再次点了点头,郝熊这才起身,朝香草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开。 香草就这么痴痴地望着郝熊的身影渐渐远去,眼中再次涌出热泪。 她身上的伤口一直未能愈合,身子也一天比一天虚弱,连说句完整的话都非常吃力,小医仙跟她说,她得的是败血症,她问小医仙自己还能活多久,小医仙只说了两个字:“看命。” 香草就全都明白了,她已经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她求小医仙不要告诉哥哥,但此次哥哥出远门,不知何时能回来,香草想,她临死前,还能再见哥哥一面吗? 第81章 肖爱月的第六感 顾章华书房所在地,离着新房所在的正院,隔着三个月亮门,是一处极为僻静种满青竹的院落。 但顾章华这一夜睡得却极不安稳。 他接连做了好多互不相干的梦,什么群魔乱舞朝着他又说又笑、什么他娘因他大婚的事跟父皇又哭又闹、还有什么七七突然病了他特伤心…… 总之就这么整晚迷迷糊糊,但可能是因为安神汤的缘故,他一直没有真正醒来,直到窗外的阳光照在脸上,顾章华才猛然间惊醒,坐起身,抚着胸口,喘着粗气。 他竟然梦到幼时的萱姐姐竟然长着一张田石榴的脸! 他们当时正在花园里追逐,萱姐姐手臂上的那个暗红色的蝴蝶胎记,忽然间幻化成五彩缤纷的蝴蝶,朝着空中翩翩飞舞。 他们兴奋地奔跑着,跑在前面的萱姐姐喊他:“小五!” 同时回过头,就是在这一刻,他在萱姐姐的脸上看到了田石榴诡异微笑着的模样! 顾章华拍了拍还昏昏沉沉的脑袋,肯定是昨晚洞房里发生的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顾章华又想起梦中玄幻的一幕,那个蝴蝶胎记他小时候就见过。 还是在他六岁那年,偷偷跟随使团队伍的前一天,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他和萱姐姐坐在浴房两个大木桶里洗澡,互相朝对方泼水,他就是在那时看到了萱姐姐小臂上的蝴蝶胎记。 “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身边传来侍书的喊声,顾章华转头去看,就见侍书跑到床边,正傻呵呵地朝自己笑。 “你笑什么?” 侍书忙收敛了笑容。 “您瞧瞧,这日头都快晒屁股了!淑妃娘娘已经派人来催过四回了,您要是再不带着王妃进宫,淑妃娘娘准保自己到府上来了!” 顾章华这才想起他一大早要带着王妃进宫,急忙问道:“王妃呢?” 侍书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王妃她老人家估计也起了!” “什么叫她老人家?她也就比我大三岁!” 顾章华刚纠正完侍书话里的错处,抬眼就见李管家哼着小曲,一跑一跳地来到书房门口,满脸堆笑。 “哎呦!!我的亲亲殿下啊,您可算醒了,淑妃娘娘又派人来催了!进宫的马车都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说完又转身一跑一跳哼着小曲离开了。 顾章华一脸懵地看向侍书。 “李管家今天怎么不大对劲呢?这么高兴!!难道管家婆老树逢春又怀上二胎了?” 侍书哈哈大笑:“那倒没有!都挺好,殿下您尽管放心!” 新房内,赵萱也在春兰和秋菊的协助下梳洗打扮,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任由两人摆弄着。 春兰往赵萱脸上涂着粉,嘀咕道:“王妃!您昨晚干嘛非要到书房去骚扰殿下?要不是我和秋菊拼命拦着,你还要在殿下脸上画小鸡!” 赵萱的眼睛猛然间睁开,再也不觉得困了。 “是我吗?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秋菊在给赵萱梳头。 “您还给大家表演了跳大绳!” 赵萱哑然失笑:“这么……这么有趣?我怎么全都忘记了?还有什么?还有什么??都说来听听!!” 春兰道:“别说话,一会化成丑八怪了!!您还跟侍书拼酒!你们俩一人抱着一大坛子酒往嘴里灌,谁先喝光谁赢!当然,最后您赢了,就赏了侍书五两银子。” 赵萱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 “为什么我赢了还赏他银子,不该他给我银子吗?还赏这么多?!” 春兰赌气道:“您现在知道后悔了?那不是您嫁进王府立下的第一个规矩吗?愿赌服输!” 赵萱更加不解:“是啊,愿赌服输,我赢了!!” 春兰哈哈直笑。 “对呀!可您跟大家伙讲道理,说这酒是好东西啊,可为什么历来行酒令啊、猜拳啊、击鼓传花啊,反正别人的规矩都是输了的喝,赢了的,反而没酒喝?这简直是太没道理了!所以您就给改了,从此往后咱府里都反着来,赢的喝酒!所以剩下的最后一坛子酒归您了,输了的侍书没酒喝,您就赏了他五两银子!” 赵萱听完,哈哈大笑:“好家伙!都喝断片了脑袋瓜还这么灵,我都佩服我自己!” 秋菊提醒道:“该折腾的您也折腾过了,一会进宫见淑妃娘娘,您可要恪守礼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多掂量掂量再开口!” 赵萱使劲地握了握双拳,给自己心理催眠。 “放心,我是田石榴我是田石榴我是田石榴……” 那厢,顾章华梳洗完毕,带着侍书急匆匆朝府门口走去。 一路上,他见到每个府中的下人都欢天喜地,笑容满面,走路生风,那叫个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禁疑窦丛生,正待询问身边的侍书,就见王妃迈着小碎步,腰肢婀娜,风姿优雅地走到自己面前,朝自己道了个万福。 “王爷,妾身给王爷请安了,王爷昨夜睡得可好?” 顾章华急忙回礼:“劳烦王妃挂念,还行吧……” “那王爷我们赶紧进宫吧,免得淑妃娘娘她老人家着急!” 直到上了马车,都快要驶入宫门,顾章华还没想明白,府里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便问赶车的侍书。 “侍书,昨晚上我睡得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侍书偷眼看了眼赵萱,赵萱朝他眨眨眼,侍书只好敷衍着:“哪儿有?都可乖了……” 顾章华看向赵萱,赵萱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坐着。 顾章华忽然抽了抽鼻子。 “我怎么闻到你身上有一股酒味?” 赵萱打着哈哈,胡编乱造。 “哦……这是我自制的一种香膏,有果酒的成分!” 赵萱见顾章华还要继续问下去,忙道:“我才进府一个晚上,就发现咱王府里守备森严,各司其职,上下一心,还是王爷您管理有方!” 顾章华果然不再纠结到酒味上。 “你是不知道,以前府里可安静了,今早一起来,我就发现大家都像变了个人似的,那叫一个高兴!” 赵萱故作温柔,放软声音。 “王爷,妾身觉得您可能是大病初愈,精神还有些脆弱敏感,有点想多了,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齐澜殿正厅中,淑妃娘娘肖爱月正火急火燎地站在门口,朝外张望。 “怎么还没来?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青娥在一旁劝说道:“娘娘,已经又派人去催了,一会就该到了,您还是进屋坐着等吧!” 青娥扶着肖爱月朝坐塌走去,肖爱月突然捂住胸口。 “本宫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贤王妃来者不善啊!你想,小五一见她的面就被她刺伤了,这套路怎么那么像赵萱?” 青娥疑惑道:“娘娘,赵萱是谁啊?奴婢怎么没听说过……” 肖爱月道:“你进宫晚,当然没听说过!她可是小五的克星!” 第82章 断片儿后遗症 齐澜殿寝殿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在整理着肖爱月的梳妆台。 肖爱月跑进寝殿,朝老太太喊道:“奶娘!奶娘!” 奶娘回过头,还没来得及施礼就被肖爱月抓住了胳膊。 肖爱月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奶娘!你还记得那个挨千刀的赵萱吗?每次小五跟她在一起,不是受气就是受伤!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当年那些事我可是记忆犹新!要不是她撺掇小五偷偷跟着使团走,小五怎会得了怪病?您说田石榴会不会就是赵萱附体!否则小五怎会被她害得旧疾复发,差点没了命?” 奶娘扶着肖爱月的胳膊,把她带到椅子前坐下。 :“娘娘不急!人死了才会附体,那赵萱现在不是还没有准信是死是活吗?您千万别瞎想!自己吓唬自己!” 肖爱月想想也是,是死是活都还不清楚呢,可赵萱如果没死,活着呢? 肖爱月立刻联想到一种最坏的可能性,瞬间绷直了身子,抓住奶娘的手。 “万一她要是活着,那就更可怕了!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万一她当年逃去了越国,不敢暴露身份,这才潜入宫中不起眼的掖庭,藏了这许多年,人在宫中消息灵,恰恰听说,这个倒霉公主要嫁过来跟小五成亲,她就想方设法把田石榴偷偷杀了!然后她再伪装成田石榴,为的就是蓄意谋害小五!那该怎么办?” 其实肖爱月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猜想已经一半接近现实,但奶娘可一点都不信。 奶娘想笑,娘娘这些年为了儿子,草木皆兵,各种胡思乱想满天飞,什么神叨叨的话都说得出来,奶娘早就习惯了,也摸索出了一套专门用来对付娘娘的方式方法,那就是顺着娘娘的话说,然后再把她带偏! 于是奶娘轻轻拍了拍肖爱月的手。 “娘娘说得对!任何一个万一都必须重视!不如这样,一会老奴陪着娘娘,一起会会这个田石榴,凭着老奴这些年练就的火眼金睛,到时候定会帮娘娘好好把关,但凡这个田石榴对贤王殿下有一丝一毫的恶意,老奴必叫人把她当场拿下!任凭娘娘处置!!” 肖爱月感激地握住奶娘的手。 “奶娘,还是你最好了!!” 这边肖爱月刚平复了心情,顾章华就带着赵萱进了宫。 肖爱月在看到赵萱的第一眼,就感到一股非常强烈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立刻如临大敌,伸手就把顾章华拉到自己身边,死死地盯着赵萱,上下打量着。 只见田石榴身材高挑,低眉顺眼地静静站着,瞧着倒是温顺,就是脸色微黑,皮肤也显得有些粗糙,完全不像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白皙细嫩。 肖爱月心下就叹了口气,跟传言倒是对上了,果然从小就过着苦日子,她这心就放了一半。 再细细看去,田石榴的一头秀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髻,用一支玉簪别住,就算完事了,一身大红色长裙瞧着倒是端庄大方,就是浑身上下没戴任何一件金银首饰,就头上那一支玉簪! 赵萱偷偷抬眼,见肖淑妃只是不断地打量自己,并不说话,心下就有些打鼓。 难道被她认出来了?不可能啊! 自己跟小五接触了这么久,都没被认出来,还有诚王,也跟自己面对面过,而且她爹也说了,女大十八变,她跟小时候长得不大像,还有郭伯伯,也很肯定地分析过,只要她不自爆身份,或者露出什么破绽,谁也不会把她和越国公主田石榴联系起来。 还有昨晚洞房,她可是用这张脸,跟小五说了半天话,最后那次,她这张脸都要贴在小五脸上了,小五不也没起疑吗? 赵萱正在忐忑不安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听肖淑妃声音里透着嫌弃。 “你们越国也太穷了吧?嫁个公主都不给陪嫁的首饰?” 赵萱这才猛然间回神,双手在身上胡乱摸索着。 “哎呀!是啊!我那些首饰呢?我昨天还戴着呢!” 肖爱月见赵萱这没规矩的举动,心里就更嫌弃了,这下连装都不想装了,直接挂在脸上,冷哼一声。 站在赵萱身后的秋菊见状,心想坏了,她家王妃这是断片儿后遗症犯了!急忙上前一步,替赵萱遮掩。 “禀淑妃娘娘!是奴婢的错!您都派人催了好几次了,奴婢怕您着急,就没来得及给王妃盛装打扮……” 肖爱月一听,这心里不但嫌弃,还更来气,不禁连连冷笑。 “本宫催得急?你还有意思说?是你家王妃起晚了吧?” 赵萱听肖淑妃只是在意自己陪嫁首饰的多少,根本没关注自己的脸,顿时松了口气,正打算大包大揽承认就是自己起晚了,争取尽快翻篇,结束请安,就听肖淑妃又振振有词地训斥道: “田石榴!我就问问你!你作为儿媳妇,难道不该一大早就进宫给我这个婆婆请安敬茶吗?!怎么?你就这么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我没有不把您放在眼里,我保证,以后……” 肖爱月打断赵萱:“什么我我我的!连个该有的称呼都搞不清吗?果真是有娘生没娘教,不懂规矩!” 赵萱一听,顿时瞪大双眼怒视肖淑妃,火气蹭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她是有娘生没娘教,但师父从小就待她如亲生,教她武功,教她做人要侠义心肠,锄强扶弱,教她面对困难不能逃也不能躲,要挺身而上! 小时候她不太懂,等她渐渐长大,才明白师父用心良苦,而且一直以来,她都是在遵照师父的教导做人做事! 赵萱心中悲愤,肖爱月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赵萱的心窝子!她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抬手直接指着肖爱月的鼻子骂。 “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看我打不死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赵萱这举动吓傻了。 肖爱月更是气得浑身颤抖,拍着椅子扶手就站了起来,也指着赵萱的鼻子骂。 “大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敢跟本宫这大呼小叫的?你还想打我?你还真是长本事了!行!我就让你看看,到底咱俩谁打谁!来人!把这个目无尊长的混蛋给我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其实赵萱话一出口就知道坏事了,急忙放下手,低下头,一副委屈的样子,为自己辩解。 “您骂我娘还不准我跟您嚷嚷两句吗?” “你还敢顶嘴?!行行行!我现在不跟你说,等打完了一起说!” 顾章华站在肖爱月身后,一直都插不上话,这才多大工夫,眼见着这婆媳俩就要干仗。 他不禁心下暗叹,伸手挽住了他娘的胳膊,劝说道:“娘,不至于!” “这还不至于什么至于?她刚刚都想打我了,这还不至于?非要她真打我了,把我打死了!才至于?” 顾章华听他娘这分分钟笑死人的逻辑,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了。 “娘,您别生气,先坐下,坐下,听我慢慢说!” 在场的宫女太监们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只要贤王殿下肯出面帮王妃说话,那淑妃娘娘发再大的火,那都不是事儿! 而赵萱自小就知道,要把淑妃娘娘哄开心,最拿手的是她师父,其次就是小五。 可她也承认,刚刚的确是她祸从口出,这才惹怒了淑妃娘娘,要打她板子,她很好奇,这会小五会怎么劝,才能让淑妃娘娘饶了她? 第83章 好奇害死猫 顾章华先是把他娘拉到椅子上坐下,又让一个小太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娘对面,拉着他娘的手,这才说道: “娘,您刚才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田石榴是有娘生没娘教,可这不是她的错啊,她娘也没错啊,这都是命!您想想看,是不是这样?她娘也不想生下她就撒手不管,那不是难产没挺过去吗?田石榴也想有娘疼她,就像我一样,从小被娘你捧在手心里,蜜罐里长大!娘,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好不好?” 赵萱在一旁听得不住咋舌,啧啧啧,这小五可太会说了!小时候那会可是傻不拉几的,就知道跟在她屁股后面转! 这感情牌一打,肖爱月的脸色确实缓和了许多,但她还是很生气,从小到大,她可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顾章华就知道有戏,继续劝说着: “娘您的为人,这宫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无人不晓,最是善良温柔,宽和大度,就说这满皇宫的宫女太监,哪一个不是铆足了劲,就想在您这谋个差事,好日日受到娘您的福泽庇佑!更何况您的儿媳妇了,她这个人就是太冲动,一会我让她给您赔罪!回去我好好教育她!” 站在肖爱月身后的两大宫女青娥和绿萝,同时低下了头。 两人悄默声地对视一眼,都撇了撇嘴,贤王殿下为了王妃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谁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是伺候淑妃娘娘就是个大麻烦,再高的月钱都留不住人。 那会也就她们俩傻,又是刚进宫,以为被选中来齐澜殿是天上掉馅饼,现在她俩悔得肠子都青了,想方设法都想调走,所有的门路都走了,攒的月钱全打了水漂,还八字没一撇呢! 肖爱月此时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用手掐了掐儿子的脸。 “这成亲刚一天,就知道心疼媳妇了?” 赵萱看到这一幕,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顾章华顺势搂住肖爱月,继续哄着: “娘,她这么多年了都没人教,怪可怜的,现在您也是她娘,以后您多教教她不就行了?再说四十大板呢,您把她打伤了,这要传出去,丢的还是孩儿的脸,孩儿丢脸了,娘您心里也难受不是?” 赵萱听到这儿,觉出不对味来,合着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这才出手帮自己,不禁白了顾章华一眼,恰好被肖爱月瞧见了。 “快瞧瞧!你护着她她还瞪你!我看啊,你对她好她未必领情!” 顾章华起身朝赵萱招手。 “来,过来,给娘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赵萱依言走到肖爱月面前,借坡下驴,开口道:“娘娘我错了……” 肖爱月一听这话,就叹了口气,满脸的一言难尽。 “你还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本宫现在就教教你,即使你不能跟着小五一起喊我娘,但你现在是贤王妃,至少也要叫本宫一声母妃吧?这你都不知道?” 赵萱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喊着:“哦,是了,您教训得对,母妃!” 肖爱月继续苦口婆心。 “你的身世本宫知道,你不太懂宫里的规矩,也情有可原,但你现在是夏国的贤王妃!代表的,往小了说是贤王府,往大了说就是整个夏国,你再没见识也好歹弄俩金镯子戴吧?你这一身老百姓的打扮,要让外人看了去,不会赞你勤俭持家,反而会觉得我夏国的王妃穷得叮当响!夏国又能好到哪儿去?!国富民强,繁荣昌盛就更别提了!你说是也不是?” 赵萱急忙回答:“娘娘……哦不,母妃教训得是!我回去就找,俩金镯子肯定有,就是不知道放哪儿了?” 春兰和秋菊死死地低着头,她俩心知肚明那些首饰都去哪儿了,可一句话都不敢说。 肖爱月撸着自己胳膊上的两个翠玉镯。 “本来给你准备了一套纯金打造的头面,我看你也别找了,这俩镯子给你。” 赵萱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我回去真能找到!” 肖爱月正撸镯子撸了一半,停下手,又一脸无奈地看向赵萱。 “儿臣这两个字知道怎么写吗?别跟我这没大没小的,我我的喊,咱俩还没那么熟!”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了门,走到肖爱月面前,躬身施礼。 “禀娘娘,陛下口谕,即刻前来跟您一起用午膳。” 肖爱月听完,看了眼顾章华,问小太监:“陛下有没有说留贤王夫妇一起用膳?” 小太监摇了摇头:“陛下没提。” 小太监这么一说,肖爱月就明白了,陛下这是还没准备好跟小五见面,这么个大好机会都错过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田石榴是娘死得早,可她可怜的儿子,这么些年,有爹跟没爹一样啊。 肖爱月收敛心中的忧思,起身拉起顾章华的手。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带着王妃赶紧回去,好好过日子,等有空了,娘去府上看你!” 赵萱觉得奇怪,都快吃午饭了,她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小五他爹要来找他娘吃饭,怎么就不想见儿子?还要立马赶他们走? 好奇心一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但赵萱万万没想到,她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导致的后果却让她焦头烂额,这可真是好奇害死猫。 赵萱忍不住问了句:“母妃,为什么父皇要来了,您却让我们走?为什么不一家四口一起吃午饭?我,哦,儿臣还没给您和父皇敬茶呢!” 肖爱月顿时以手扶额。 她这还好多事没教会田石榴呢,好多话没提点一二呢,就这么把她放回去,还不知会闯出什么祸,给小五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想到这儿,肖爱月实在是不放心,连跟陛下吃饭都嫌烦。 肖爱月对小太监道:“你回去跟陛下说,就说本宫头疼,午膳就不吃了,睡一会,醒了还要继续教王妃规矩呢!这都娶进门了,不能什么事也不知道啊!” 肖爱月的奶娘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看戏,见肖爱月这么说,顿时走到肖爱月近前,提了个醒。 “娘娘,午膳还是要吃的,事情也是要解决的,不如这样,快刀斩乱麻,您派个得力的,直接跟着王爷和王妃回府,不就成了?” 第84章 美差 肖爱月立刻看向奶娘,跟奶娘对了对眼神,恍然大悟。 “好主意!正好可以替我……” 奶娘急忙笑了笑,点醒肖爱月。 “娘娘明白人!老奴就是觉得王妃初来乍到,需要有人在身边不时提点一二,答疑解惑,要不总是问这么多为什么,没别的意思。” 肖爱月秒懂:“青娥,绿萝,你们俩过来。” 青娥和绿萝听着两人间的对话,好歹也在齐澜殿干了几年,也瞬间秒懂!娘娘这是要往贤王府安插心腹眼线,提点一二那只是表面!顿时蠢蠢欲动! 这还真是个另谋出路的大好机会!贤王府向来冷清,贤王性情温润如玉,王妃又是个没根基,外来的!这要是一去,绝对能把贤王府上下拿捏得死死的,最主要是还能时时向淑妃娘娘传递消息,借此邀功请赏,还不用整日守着个神经兮兮的娘娘提心吊胆,真是个美差! 两人迅速比赛着奔到肖爱月面前,激动地仰着脸,齐声道:“但凭娘娘吩咐!” 肖爱月左看看右看看,心里衡量了下,就指着绿萝。 “就你吧!你素日里做事沉着稳重,又细心妥帖,就你替本宫去贤王府照顾王爷和王妃吧。” 青娥一听,这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绿萝却心潮澎湃,在心里哈哈哈大笑三声,但她并没有直接就答应,主仆情深还是要演一演的,否则娘娘事后想起来,怪罪自己是个凉薄之人,那就麻烦了,她可不能让娘娘挑出她的任何错处! 绿萝极为不舍地看向肖爱月,有些哽咽。 “娘娘,奴婢舍不得娘娘,奴婢自十岁进宫,就被分派在娘娘身边伺候,这八年来,绿萝时时蒙娘娘悉心教诲,深感即使来生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娘娘善待之恩,不过既然……” 肖爱月刚听了个开头,就软了心肠,心有戚戚焉。 “听你这么一说,本宫也有点舍不得你,你最会替本宫梳头了,按摩的手法也极为娴熟,你要是去了贤王府,也不知某些人会不会体会到你的好……” 说到这儿,肖爱月意有所指地朝赵萱瞟了一眼,又转回头看向青娥。 “不想去就不去吧,青娥!那就你跟着去吧!” 青娥欣喜若狂,麻溜地往地上一跪。 “奴婢也舍不得娘娘,但奴婢心中更清楚,贤王殿下才是娘娘的心头肉!奴婢就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也必会完成娘娘交代的使命!” 肖爱月点了点头:“嗯,你也算是个精明能干的,本宫能有什么使命?替本宫照顾好王爷和王妃就成!去吧!” 青娥急忙领命,脆生生答道:“是!奴婢谨遵娘娘懿旨!” 站在一旁的绿萝后悔不迭,可事已至此,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而赵萱左看看右看看,她又不傻,她就问了一句话,怎么就落得这么个结果?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这个青娥分明就是肖淑妃安插在王府的眼线,也不知顾章华明不明白? 顾章华无所谓,早些时候他娘就想给他府里派几个大宫女帮衬,他嫌麻烦,现在有王妃了,自有王妃去跟青娥打交道,关他什么事? 而且他娘说得也有道理,王妃确实很多事都不知道,于是顾章华立刻笑道:“还是娘想得周全!我们这就带着青娥回府!” 赵萱没辙了,只好跟着顾章华朝宫门口走去,两人刚走到一处长廊,顾章华就见父皇身边伺候的大太监韩固守在路边,看样子是在等他。 顾章华连忙上前几步:“韩公公,父皇可是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韩固摇了摇头,顾章华就难掩失望。 韩固却开口说道:“是老奴的一点私心,才在此等候,刚刚陛下口谕要去齐澜殿用午膳,实际上是为王爷和王妃解围的……” 顾章华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韩固道叹了口气。 “老奴就实话实说吧,自打殿下您和王妃一进宫,陛下就派人守在齐澜殿门口,随时向陛下回禀里面的情况,所发生的事陛下全都了如指掌,这才找了个借口让您和王妃先回府,陛下的意思是,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淑妃娘娘慢慢教,王妃慢慢学就是,没必要初次见面就非要立那么多规矩!下马威也不是这么给的!殿下,您明白陛下的心思吗?” 顾章华愣了愣,试探道:“父皇,这是在关心我……也怕田石榴被我母妃折腾个没完?” 韩固道:“没错,老奴就是想让殿下明白,您心里苦,陛下心里也不好受,但快了,快了……殿下就安心等着吧,父子相见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老奴言尽于此,就先回去了。” 韩固说罢,朝顾章华施了一礼,顾章华点点头:“辛苦了……” 等韩固走远了,顾章华才叹了口气。 赵萱啥也没听明白,满脸问号地看着顾章华。 顾章华道:“你刚问我母妃的那个问题,我现在来回答你,我和我父皇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齐澜殿中,趁着皇上还没来的间隙,肖爱月吩咐完午膳的一切事宜,立刻拉着奶娘回到寝殿。 “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特不靠谱?” 奶娘缓缓地点点头。 “瞧着傻大姐一个,您教训得对,但您想想,她这些表现不都和诚王殿下打探回来的消息对上了?诚王做事靠谱不?在咱们夏国找不出比诚王更靠谱的了!傻没关系啊,越傻越好,好拿捏!您都把青娥派去贤王府做卧底了,瞧瞧她那傻样,浑然不知!您就放宽心,等着瞧好吧!” 肖爱月道:“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出身掖庭不受待见所以没什么陪嫁,娘早死没娘教所以不懂规矩,还真对得上!” 奶娘在心里长出一口气,她已经老了,没几年活头了,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几天太平日子,贤王妃是好是坏,那是贤王该操心的事,只要淑妃娘娘不闹腾,她就阿弥陀佛了。 第85章 没完没了的宴席 贤王府中,趁着王爷和王妃都进宫请安去了,忙里偷闲,李管家夫妻俩正召集大家在厨房开会。 李管家声泪俱下。 “这都是咱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呀!能伺候这么一位平易近人豪爽大度的王妃!一点都不把咱们当外人看,更不当下人看,简直就是自家人!你们说说,别说夏国了,就是越国、宋国,能找到这样的好主子吗?” 大家异口同声:“不能!不能!那绝对不能!” 管家婆摸着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笑得合不拢嘴。 “纯金的!贼纯贼纯!我跟老头子成亲那会,他就送了我一对银耳环,看看王妃多大方,一见面就送我金镯子,还一送就送俩!” 侍卫丁从怀里掏出一支精巧夺目的翠玉簪,抹了把眼泪。 “终于啊!我能有件拿得出手的首饰跟娇儿求婚了!多少年了,我这一肚子的知心话都没好意思说,幸亏王妃视金钱如粪土!” 侍卫甲也心有戚戚焉。 “我妹前年就该出嫁了,可家中凑不出一样像样的嫁妆,怕到夫家被人看不起,一直拖着,今天一大早,我就把王妃送我的那两颗囫囵个的大珍珠送给我妹了,婚期立马就定在了明天!” 其他人也纷纷诉说着王妃的好,帮他们圆了梦! 李管家一挥手,做了个最后总结。 “都说真王府的下人最有钱,夫人们斗法都需要他们帮衬,时不时地给点好处,还说诚王府的下人们最有福,只要恪守府中规矩,王妃一视同仁!!但现在怎么样?!要我说,还是我们贤王府的下人最有钱!最有福!” 众人都情不自禁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管家婆提议:“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大家伙可都要有良心!昨晚那都是王妃张罗的,我跟老头子合计了一下,我们大家伙尽力而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今晚就给王妃办一场答谢宴,别让王妃看轻了咱们,咱们可都是知恩图报之人!” 侍卫甲立刻赞成:“那是那是,管家婆说的对!我出一两银子!” 侍卫丁也说:“我这有三钱,是有点少,但我家菜园子今年收成好,瓜果蔬菜我都包了!” 一个下人道:“我媳妇养了几只鸡,晚上我都给送来!” 另一个下人:“我大哥卖肉的,肉我包了,再出二两银子!” 大家一个个情绪激动,争先恐后,一时间厨房里热闹非凡,很快就分配好各自工作,都期待着晚上给王妃一个充满了敬意,更充满了惊喜的答谢宴。 等顾章华跟赵萱讲完他与父皇之间的过往,马车已经远离了皇宫,朝着贤王府的方向行驶。 赵萱听完,心中暗骂,都是自己闯的祸,要是当年不带着小五一起跟着使团队伍,小五也不会得怪病,更不会与他父皇多年都不曾见面,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找机会帮你,定然让你早点见到你父皇,我说话算数!” 赵萱越有决心,顾章华就越担心。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可别乱来,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明白,我和我父皇之间的事,我母妃都没办法,你就别添乱了!” “咱俩谁跟谁啊,你不用跟我客气!咱夫妻俩可得是一条心!” “我没跟你客气……” 赵萱爽快道:“那就行!” 赵萱说完,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后面的那辆马车,青娥这个大麻烦还在上面坐着呢。 春兰和秋菊不知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更不知道她最终的计划是探查旧案,昨晚可是神来之笔,想喝酒却把全府里的人都引过来了。 于是她顺势而为,借此机会把府中下人一网打尽,纷纷跟自己表忠心。 她刚松了口气,青娥就被淑妃娘娘硬塞了进来,这往后,别说她这个假公主身份,就是出趟门恐怕都会被监视,赵萱想到这儿,感觉很伤脑筋。 赵萱放下帘子坐回原处,闷头暗想: 必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把青娥拉拢成自己人,又不能让淑妃察觉到青娥的背叛。 其实这也不能叫背叛,除了赵萱和黄花菜这两个身份要干的事,王妃田石榴的一言一行,青娥尽管汇报,她保证不拦着。 但这又回到了问题的原点,该怎么搞定青娥呢?赶也赶不走,即便赶走了,换那个绿萝来,瞧着可比青娥心眼多多了…… 顾章华看到赵萱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问了句:“你想什么呢?你可别瞎琢磨!” 赵萱脱口而出:“我在想青娥这个大麻烦……” “青娥怎么麻烦了,母妃是好心!” 赵萱话一出口就知道说走嘴了,她还是把眼前的贤王当成了幼年的小五,竟下意识地对他不设防,可郭伯伯提醒过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总会变的,何况她还身负血海深仇,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看来往后跟小五说话,也得先过过脑子! 赵萱讨好地朝顾章华笑笑。 “你说得对,我只是在想青娥住哪儿合适,毕竟伺候过母妃,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顾章华认真纠正。 “你看,我就知道你想岔了,竟瞎琢磨!就算伺候过母妃,也是下人,难道还来咱们府上当主子?跟府里人同等待遇就行,这事回头你跟李管家说,让他去办。” 赵萱全然接受顾章华的建议:“也对!” 两人一时间无话可说,顾章华想了想,还是直接问:“田石榴,我那把匕首还在你那儿吧,你能还给我吗?” 赵萱立刻智商在线,秒变田石榴。 “那不行,明面上所有人都知道,那天可是我刺伤的你,那把匕首就是我的!当然应该放在我这儿!” “怎么不行?”顾章华急了,“实际情况你我都清楚,匕首本来就是我的,你必须还给我!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买把新的,保证比这把好!” 赵萱见顾章华急眼了,突然起了促狭之心。 “这匕首对你就这么重要?非要拿回去不可?那你跟我说说,怎么个重要法?” “我说了你就会还给我吗?” 赵萱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顾章华这才放了心:“懂就好……这把匕首是我一个姐姐送我的……” 赵萱故意逗弄顾章华,挑眉道:“整个夏国就一个公主,行四的四公主,比你大五岁,五年前就嫁给了吏部尚书的嫡长子,如今膝下一儿一女,难道是她?” 顾章华有些惊了:“我皇姐家的事你都知道?” 赵萱得意道:“当然!要嫁过来自然要提前了解下,你就说是不是她?” “不是。” 赵萱心里暗笑,嘴上却说:“那是谁?你要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回府我就把匕首还你!” “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萱说着,拉起顾章华的手,击掌为誓。 第86章 小五的逆鳞 顾章华蜷起腿,双手抱膝,后背靠着车厢,这才回忆着。 “她是我小时候认的干姐姐,也是我母妃的闺蜜,赵姨的徒弟,叫赵萱,我喊她萱姐姐,那时候我们几乎干什么都在一起,她很照顾我,有好吃的糕点会想着我,有好玩的游戏会带上我,我娘什么都管着我,只有跟萱姐姐在一起,我才知道原来生活是那么的多姿多彩,那么的有意思。” 顾章华说到此处,停住了,嘴角噙着笑,过了会儿,他才接着道: “有天,我病了,她来看我,就送了我这把匕首,当时真把我吓了一大跳,探望病人有送匕首的吗?也就她想得出来,后来我想通了,那把匕首对她来说一定很珍贵,她才会送给我,我一直珍藏着,这也是她送给我的唯一一件礼物。” 赵萱听顾章华这么说,才知道当年师父随手拿出自己的匕首给她当礼物,顾章华却视若珍宝。 好在她当时没被师父继续忽悠,配的刀鞘还是挺上心的,还让武器店的人在刀鞘上刻了个“萱”字,以此证明是她精心准备,而不是敷衍了事。 想到这儿,赵萱有点汗颜,不好意思直视顾章华,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章华看向赵萱:“我都说完了,该把匕首还我了吧?” 赵萱的心中百转千回,她竟然很想得到一个确切答案,现在的贤王顾章华到底对赵萱是个什么态度?他会时时想念着他的萱姐姐吗? 赵萱想象着作为田石榴,如果听到顾章华的话,会是什么反应,这才抬起头,看向顾章华。 “事先说明,我可不是吃醋啊,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们俩这么要好,能让我见见她吗?” 顾章华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 “别说带你见她,连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十多年前,她……她突然失踪了,至今音信全无,我就想,她或许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赵萱感到了一阵心痛,“赵萱”这个人,对现在的她来说,师父离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禁喃喃道:“失踪这么多年……或许,她已经死了……” 顾章华一听这话,立刻脸色大变,冲着赵萱就嚷嚷起来。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你懂不懂?我不跟你在这儿废话!不可理喻!” 顾章华说完,愤然起身,就朝车厢外走,同时高喊道:“侍书!停车!” 侍书赶紧拉住马缰绳,没等跳下车去放脚凳,顾章华已然跳下了马车,差点摔倒,急忙稳住身子,这才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侍书慌忙喊道:“殿下!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顾章华头也不回。 “不可理喻!简直是不可理喻!再跟她多说一句话,我就不姓顾!对牛弹琴!鸡同鸭讲!白费口舌!还生一肚子气!” 侍书吓得缩了缩脖子,朝车厢里看了一眼。 “这辈子我都没见过殿下被气成这样……王妃真是好本事。” 赵萱追出来,见顾章华已经走远,吩咐侍书。 “他想走让他走,正好锻炼锻炼身体,跟上!” 赵萱退回到车厢中,想起刚刚顾章华发飙的样子,有些想笑,但鼻子却酸酸的,第一次觉得田石榴这个身份很碍事,就算顾章华情深义重,这么多年来都念念不忘他的萱姐姐,但他能接受已经大变样的田石榴吗? 还有她从六岁开始,当了十多年的黄花菜,初入江湖就惹上了天道盟这个硬茬,到现在还一团乱麻…… 赵萱正想着这些糟心事,就听到有人敲车厢,掀开车帘一看,正是她眼巴前的大麻烦青娥,从后面马车小跑着赶了过来。 青娥见赵萱露面,立刻一脸八卦地问道:“王妃,出啥事了?王爷怎么跳车先走了?还差点摔了一跤?这要是让淑妃娘娘知道了,肯定心疼!” 赵萱忍不住按住了额头,她不管淑妃娘娘知道了会不会心疼,反正她现在头疼! 直到回了王府进了房,赵萱都没想出个处置青娥的好办法,只好先自我催眠,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自己不露马脚小心行事,青娥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赵萱正准备换身便装就去吃午饭,就见春兰走了进来,还反手关上房门。 赵萱忙问:“不是叫你去准备午饭吗?有事?” 春兰见赵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有些着急。 “今天闹得多凶,您可倒好,一点都不担心?王妃,我看您以后还是少往淑妃娘娘眼前凑!” 赵萱满不在乎:“就这事?不就是训我几句吗?又不伤筋动骨的。” “那我问您,您知道您那些首饰去哪儿了吗?” 赵萱这下子总算是重视起来。 “你知道?” 春兰道:“府里的下人,人手一件!” 赵萱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我记起来了,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春兰继续帮赵萱回忆。 “唯一的一支玉簪,还是您非要送给秋菊,秋菊收下,这才能插在您头发上,否则连支玉簪都没有,爪干毛净!” 赵萱好奇地问:“那我送你什么了?” “轮到我,您没首饰送了,就给了我五两银子……不是,这是重点吗?您不想想怎么把那些首饰要回来?或者赶紧添置几件新的,否则下次淑妃娘娘召见,您戴什么?” 赵萱没事人似的挥了挥手。 “要回来干嘛?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送了就送了,再说,贤王府毕竟是王府,回头我跟王爷要银子,咱添置新的,这都不是事儿,你就别瞎操心了,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我才不会进宫找虐,我又不傻!” 赵萱说着已经换好了便装,一眼看到压在衣服底下的那把匕首,想了想,把匕首取出来用块手帕包好,朝门外走去。 春兰跟在在后面喊道:“快开饭了,您拿把匕首干什么?” “我去找趟王爷,你们先吃吧,别等我。” 赵萱果然在书房门口看到侍书,见侍书正啃着一个大馒头。 “怎么?王爷气性这么大?饭都不吃?让你也跟着挨饿?我进去看看。” 侍书急忙拦住赵萱,为难地道:“王妃,王爷谁也不想见,特别是您!” 第87章 被忽视的青娥 赵萱心里暗叹一声,完蛋,田石榴演砸了! 新婚第一天两人就闹别扭,表面上看还是顾章华被她欺负,都跳车摔跤了,气得饭都不吃,这要是让狗腿子青娥汇报到淑妃那里去,自己能有好果子吃? 赵萱面上不显,开口服软:“我给他赔不是还不行?” 侍书叹口气:“我家王爷就这毛病,不高兴了就想自己静静,一句话都不想说,谁也不见,淑妃娘娘都没辙!但过一两个时辰就好,我向您保证,殿下一出屋,我就跟您说!” 行吧,赵萱心想,她总不能为难侍书,人家只是听命行事,那她就等顾章华气消得差不多了,再把匕首还他,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赵萱转身朝厨房走,就见春兰拎着个食盒迎面走来。 “王妃,管家婆特意整了几样精致小菜,让奴婢送您屋去!” 赵萱拍拍脑门:“想起来了,作为王妃,我不能去厨房跟大家伙一起吃。” “王妃,您可长点心眼吧,别老把这里骄阳峪!” 赵萱唉声叹气:“行行行,我知道了!这王妃和大当家的,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都觉得我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还不会跳那种!我容易嘛我?!” 春兰被赵萱的话逗笑了:“刚管家婆神神秘秘地跟我说,晚上大家伙要给您一个惊喜,我问她是什么事,她还不说,您猜,会是什么惊喜?” “还用猜吗?昨晚得了那么多好处,晚上给我磕头谢恩呗!” 两人说着悄悄话回了屋,赵萱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让春兰把饭菜撤掉,倒头便睡。 顾章华说的那些话还是触动了她的心神,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敢好好地想想小时候的事,就怕想起师父,想起清风院,想起那些美好的日子……会伤心,会难过,可她哪有那么多时间伤神,她要好好练功,努力地好好活着,迫切地想要快快长大,为师父报仇…… 赵萱在新房里回忆从前,顾章华在书房里也呆坐着,他不怪田石榴,是个人都会那么想,失踪了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他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忘了跟李管家说明青娥的来历,赵萱是伤心难过得真忘了,顾章华是根本没把青娥这个人放在眼里。 赵萱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吵闹声,不禁按了按太阳穴,起身穿好衣服,刚一推开门,就见院子里,以管家婆为首的一帮下人,正面对面地跟青娥对峙。 管家婆充满怀疑地看着青娥。 “你谁呀?这王府里可是王妃做主!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在院子里开席?” 青娥趾高气扬地站在回廊的台阶上,颐指气使地插着腰,看向众人。 “姑奶奶今天还就告诉你们,都给我听清楚喽!死死地记在心上!姑奶奶就是淑妃娘娘特意派来王府主事的!以后你们一个个的都得听我吩咐!” 管家婆不屑道:“你就算是娘娘派来的,还能大过王妃?!拿根鸡毛当令箭,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青娥呵呵冷笑:“你们这叫以下犯上懂不懂?来人啊!都给我拿下,每人先打二十板子!” 赵萱眯着眼看着青娥这作威作福的样子,咬了咬牙,看来不把这个青娥一举拿下,她短时间内想把贤王府打造成铁桶一般,成为像骄阳峪一样上下一心,里外抱成一团的老巢,还真没什么把握! 赵萱挽了挽袖子,心说,小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萱叉着腰在门前一站,大吼一声:“都别吵!” 众人见赵萱出现,立刻围拢过来,青娥腿脚飞快,第一个冲到赵萱面前,跃跃欲试。 赵萱给青娥机会。 “就你,你先说。” 青娥规规矩矩地给赵萱道了个万福,满脸的志在必得,脆生生开了口: “王妃明鉴!奴婢到这府里也有个把时辰了,就看到一个守门的侍卫,其他下人,一个都没见到,我问那个侍卫,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他却跟我这儿装神秘……” 管家婆立刻打断青娥:“你这话啥意思?冤枉我们擅离职守?想扣我们月钱?我们可没偷懒!” 赵萱安抚地朝管家婆摆摆手:“您别急,让她说!” 青娥得意地白了管家婆一眼。 “眼瞅着天都快黑了,奴婢想着王爷和王妃总不能饿肚子吧,就跑去厨房看看,却看到一大帮子人都挤在厨房里,说是要给王妃准备答谢宴,还跟我这瞎掰,说什么王妃昨晚与他们欢聚一堂!开什么玩笑?!别说王妃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就算王妃这么做了,那也是给了他们天大的脸面,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真是蹬鼻子上脸!王妃,您给评评理,他们竟然想跟您一个桌上吃饭,这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 管家婆委屈地都快哭了,眼巴巴地看着赵萱。 赵萱道:“行,管家婆说两句吧。” 管家婆朝赵萱施了一礼,这才吸溜着鼻子。 “王妃,我们大家伙可是真心实意的,都没用府里的银子,自己凑的……可这位姑娘这么一说,小人们,的确是光想着报恩了,一时糊涂,没想那么多,冒犯了王妃,王妃恕罪!” 青娥见管家婆主动承认错误,更来劲了。 “何止冒犯?!你们一个个的,有一个算一个,你们知道贤王府饭食的规格是多少吗?早膳十两银子,午膳和晚膳皆二十两银子,就你们?能拿出二十两?糊弄事还差不多!我看你们就是趁着王妃刚来,不懂这些,挖空心思!上杆子巴结!” 管家婆一听这话,急火攻心,差点背过气去,大声喊冤: “王妃!冤枉啊!大家伙是没什么钱,凑来凑去只凑出九两三钱银子!瓜果蔬菜是自家地里种的,老母鸡是自家院子里养的,肉是跟亲戚赊账赊来的……可这都是大家伙的一片心意啊!王妃!我们是没钱,可我们没想巴结您,您对我们好,我们只是想回报一二!投桃报李,吃水不忘挖井人,这点道理大家伙还是明白的!” 众人也随声附和着,一时间喊冤声此起彼伏。 赵萱总算是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大家伙都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第88章 好好说话 顾章华已经平复好心情,有点后悔当时朝王妃发脾气,听侍书说王妃来找过他,想要跟他赔礼道歉,更是后悔,便带着侍书朝新房走来,正巧看到府里人都站在王妃跟前,王妃有话要说。 顾章华想了想,没再上前,拉着侍书走到一边,静静地听着。 赵萱没看到顾章华和侍书,她先是感激地朝府中下人们笑了笑,才看向青娥。 “青娥,你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想必知道我田石榴的身世,说白了,虽然我贵为公主,实则在掖庭长大,没爹疼没娘爱,谁都可以打我一巴掌,踹我一脚,青娥,你说我的出身是不是还没你金贵?” 青娥听赵萱这么一说,吓得急忙跪倒在地。 “王妃!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实在不敢与王妃相提并论!” “这没什么,这是大实话,你先起来!” 青娥抬头看了看赵萱,见赵萱一脸平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侍立一旁。 赵萱看向大家。 “所以我一进王府,看到你们就觉得亲,你们虽然是伺候我和王爷的,但你们是我家里人呀!我本就不是什么公主,能当上这个王妃,也算是老天眷顾!” 赵萱说到这儿,又看向青娥。 “昨夜的确是我做主,与大家伙不分彼此,一桌吃饭,一桌喝酒,要说坏了规矩,也是我这个王妃没有以身作则,要挨板子,也是我先来!” 青娥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腿一软又要下跪请罪。 “行了!别跪了!跪来跪去的你不嫌累,我看着还眼晕呢!” 站在一旁的侍书听赵萱这么说,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萱这才看到顾章华和侍书就站在不远处。 赵萱朝顾章华轻轻颔首,这才对众人道:“我都听明白了,你们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昨晚是王爷早早睡下,我才擅自做主,今天咱们必须按照府里的规矩来,王爷要是不准,这顿饭咱们还真是吃不成。” 大家伙立刻满怀期待地看向顾章华。 赵萱也起身,走到顾章华面前,问道:“王爷,您觉得成吗?” 顾章华看到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想,自从太子哥哥出事那天起,宫里就再没举行过家宴,自己经常是一个人吃饭,或是陪着他娘两个人用膳,的确没这么热闹过了,王妃自小过得凄苦,渴望与府里人尽快熟悉,也是人之常情,而他跟王妃发脾气,也有点小题大做,这顿饭,就当是赔罪吧。 顾章华于是点了点头:“准了,都去准备吧,但下不为例,只此一次!” 先是赵萱高兴地拍起了巴掌,大家伙这才意识到:这事!成了! 青娥看着众人欢呼雀跃着,纷纷跑走了,心里直嘀咕:王爷也太宠爱王妃了,为了王妃,连王府规矩都不顾了,她要不要跟淑妃娘娘汇报汇报? 赵萱这时走到青娥面前,亲热地拉起了她的手,拍了拍:“青娥,你在宫中侍奉淑妃娘娘多年,她不好伺候吧?” 青娥吓了一跳,抽出手使劲摇了摇,哪儿敢说实话:“好伺候好伺候!淑妃娘娘可是大好人!奴婢……您看需要奴婢帮着去准备点什么?” “你就准备好肚子等着吃,就行了!” 青娥一听,尴尬地笑了笑,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得到了王爷的准许,但顾章华在场,大家伙都有点放不开,不像昨夜跟王妃待在一起自在。 顾章华看出来了,草草吃了几口了事,就带着侍书起身离开。赵萱见状,想起要把匕首还给顾章华,急忙回屋拿了匕首,追了上去,就见顾章华停在花园的湖边,正跟身边的侍书念叨: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我真怀念太子哥哥还在的那些年,父皇总是会找各种名目,把大家聚在一起……” 侍书想起什么,笑了:“我记得有一次,所有人的生日,节假日都用了,陛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名目,就问您,小五啊,你家最可爱的那只猫,七七的生日是哪天呀?” 侍书故意模仿着夏帝的声音,惹得顾章华也哈哈大笑。 “对,是有那么一次,我知道父皇又想聚餐了,可七七是捡来的,于是我就给七七编了个生日,就在当天!父皇一下子就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夸我懂事!其实聚餐还是次要的,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谈天说地,吟诗作画,父皇一时兴起还会唱歌,我娘就伴舞,侍书,你说那时候我们多热闹,多快乐啊……” 赵萱听到这儿,对顾章华更是愧疚,快步走到顾章华身后,喊了声:“王爷!” 顾章华回头看见赵萱,问道:“这么快,你也吃好了?” 赵萱拿出匕首递给顾章华,主动道歉:“白天是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不怪你生气,这把匕首,物归原主!你拿着!” 赵萱说完,才看到侍书疑惑地盯着匕首看,忙把匕首往回缩了缩,咳嗽了一声,打着马虎眼:“还有,我还欠你一个道歉,当初刺伤你,也是我不对,这把匕首,送给你……” “不不不,当初是我不对……” 赵萱朝顾章华使了个眼色,顾章华没太明白,下意识地接过匕首,从袖兜中掏出刀鞘,把匕首插入刀鞘中,这才感激地看向赵萱。 “白天也是我一时冲动……” “打住!都说了不怪你!你那个干姐姐对你那么好,我也希望她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你能早一点找到她,跟她团聚!” 赵萱充满怜惜地看向顾章华,手轻轻地放在了顾章华的肩膀上,声音尽量放温柔,劝说道:“王爷,你也不用太担心她,也许时机一到,你的萱姐姐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想太多也没用!你看你瘦的,这锁骨都凹下去了,我看呀!盛上水都能养条小金鱼了……” 赵萱说着用手按了按顾章华的锁骨,顾章华瞬间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哆嗦,向后退了几步。 “王……王妃……” 赵萱又好心问道:“要不我陪王爷在花园里好好赏赏月,王爷您觉得呢?” 顾章华看到赵萱眼中充满了柔情蜜意,心中警铃大作,说好做假夫妻的,这王妃怎么天天跟他玩真格的? “不必!王妃你自己赏吧,我头疼,先回去了!” 顾章华说完,拔腿就跑,侍书摸了摸脑袋,去追顾章华了。 赵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奇怪,怎么我一跟他好好说话,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溜得比兔子还快?” 第89章 你跟女侠什么关系 侍书在看到那把匕首时,就觉得事情不对头,不管是刀还是刀鞘,他都再熟悉不过,那明明就是殿下珍藏多年的宝贝,连殿下最亲近的人都未必知道其来历和细节。 但他知道,殿下曾告诉过他,那刀鞘上绣了个“萱”字,是当年萱姐姐送给他的礼物,那匕首手握的木柄上,花生米大小的红宝石,他看得真真的!可听王妃话里的意思,王妃就是用这把匕首刺伤了殿下?这怎么可能?!殿下分明在王妃还是越国公主时根本就不认识,也不可能提前把匕首送给公主吧?! 侍书满脑子问号,他忍啊忍啊忍,他知道不该过问主子的私事,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生存之道,他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但那把匕首,总是在他眼前晃啊晃啊晃,王妃当时说的话在他脑海里不断地回响。 就这样只将将忍了一夜,侍书最终还是没忍住,第二天一早就厚着脸皮,问顾章华那把匕首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章华愣住了,想了半天也无法自圆其说,不禁暗暗叹气,真不能说谎!一个谎言要用一大堆谎言来圆,圆到最后把自己都搞糊涂了,谎言也就不攻自破!是他大意了,侍书那天早上没跟着他去鸿胪寺,也就不知道真相,只知道田石榴鬼扯的那一套。 顾章华只好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告诉侍书。 侍书听完就怒了:“殿下!您简直太过分了!合着后来我问您为啥去当伴郎不带上我,您说什么来着?你说您叫我起床了,没叫醒!弄了半天您是糊弄我呢!就为了女侠一句话,您就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为报恩差点搭上自己一条命,值得吗?这要万一……” “没有万一!”顾章华伸了伸胳膊,蹬了蹬腿,“我这不是全都好了吗?” “那也不行!绝对不能有下次,您要是再干这么吓死人不偿命的事,属下……属下就不伺候殿下了,去给淑妃娘娘打小报告!” 顾章华见侍书心有余悸,又气又急的样子,连忙拍了拍侍书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道歉行了吧?以后无论我要做什么事,保证一定不瞒着你!” “殿下你可要说话算数,我现在这心里还后怕呢!” “你想不想知道王妃和女侠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侍书立刻就两眼放光。 “想!当然想!” “我也一直纳闷呢,走,咱们现在就去找王妃!” “好嘞!” 赵萱对顾章华主动来找自己,还有点小惊喜,此时春兰已经被她派出府去,借着搜寻京城美食的名义,实则打探青娥的情况,事无巨细越详细越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收服青娥成为心腹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 顾章华见青娥和秋菊端茶送水拿糕点一通忙活,就朝赵萱使了个眼色,又瞥了眼青娥,赵萱就有些纳闷。 “殿下还没用早饭吧?我叫青娥和秋菊把早饭端到我房中,一起吃吧?” 顾章华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我昨夜睡着睡着,突然做了个噩梦,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又怕吵醒王妃,就悄悄去了书房……” 青娥听到顾章华这么说,这才恍然大悟,她还奇怪呢,为何早晨过来服侍王妃,王爷竟不在卧房中?原来是去了书房! 赵萱也明白了顾章华话里的用意,打着哈哈:“没事,我不怕吵……” 等秋菊和青娥都出去各忙各的,顾章华和侍书这才紧紧盯着赵萱看,那模样,那眼神,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像是刚来到这个世上,对周遭一切都充满了新奇感的好奇宝宝。 赵萱觉得莫名其妙:“你们看我看嘛?是有什么事吗?” 顾章华开门见山:“你跟女侠什么关系?” 赵萱顿时“啊”了一声:“什么女侠?” 顾章华解释道:“哦,事情是这样的!要不是女侠恩人突然来找我,让我必须娶你,报答她救命之恩,我绝对不会搅黄了三哥的亲事,女侠那么在意你,你们俩关系不一般吧?” 赵萱心想,又要完蛋!当初自己不想跟真王成亲,连夜去找顾章华,后来事情也发生了反转,她如愿以偿地嫁入贤王府,但这个自己挖的坑不填上,只管杀不管埋,绝对说不过去!好在事后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就等着顾章华问呢,就是不知道顾章华听了她的解释,会信几分?! 赵萱立刻田石榴附体:“女侠救过我的命……” 顾章华一听,立刻觉得跟赵萱之间多了份亲近感。 “女侠也救过你的命?看来我们还真有缘分啊!” 赵萱娓娓道来:“我自小在掖庭饱受苦楚,害了咳症,和亲途中水土不服,一病不起,只好在边城富商齐府中暂时休养,但找了几个城中名医总不见好,反而愈发厉害……有一天晚上!我正难受得睡不着,女侠忽然像是从天而降!” 顾章华和侍书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顾章华道:“这倒是符合女侠的做派!” “她很神秘!”赵萱继续编,“她悄悄把我带到一个山谷中,让一位白衣飘飘,长得像仙女一样的姑娘帮我治病,没想到回到齐府第二天就渐好,第三天就能下地走动……嗯,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那女侠突然把你带走,齐府上下和使团的人岂不急坏了?怎么没听你们使团的人提起过?” “你忘了?女侠会飞呀!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我背在背上,一路上,耳边的风呼呼的,我都不敢睁眼睛!再说了,只要我能顺顺利利前来夏国联姻,使团那些人就算完成任务,女侠治好了我的病,他们巴不得呢,有什么可说的?” 顾章华点点头:“也对!那女侠为啥非让我娶你?” 赵萱脊背上冷汗直冒:“可能是帮人帮到底吧……女侠应该是你们夏国人,对皇家的事也略有所闻,想必是觉得真王不是良配,她好不容易救活的姑娘,绝对不能落入狼窝!还是善良谦逊翩翩君子的贤王更适合……” 顾章华闻言顿时飘飘然,浑身通透,不禁笑道:“女侠就是女侠,所虑极是!” 侍书也在一旁帮腔:“还真是!王妃要是嫁进真王府,那可有的罪受了!那些夫人个个比猴都精,论起争宠的手段来那叫个精彩纷呈举世罕见,还是我们贤王府住着又舒服又省心!” 赵萱立刻赔笑道:“那是那是,王爷和侍书都说得有理!” 顾章华又悄悄凑近赵萱,叮嘱道:“咱们说好的只做假夫妻,这事可千万别让青娥知道了,她一知道我娘就会知道,那要闹腾起来,还指不定捅出什么娄子!想想都头疼!” “王爷你也不傻嘛,知道青娥是母妃的眼线。” “母命难违!而且昨天你不训她,我还想不到这点,春兰和秋菊还有侍书都是自己人,但其他人不得不防,咱俩以后行事还是仔细些,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我知道!你就操好你自己的心吧!我这里不用你操心!” 第90章 吃醋了 顾章华坐直身子,想了想,又凑近赵萱,低声道:“我今天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尽管放心,以后一旦有机会,我一定送你回归故国,不会让你独守空房太久的,更不会让你在我这白白虚耗这大好青春!” 赵萱一听,脑袋就“嗡”地一声!啥玩意?!送自己回归故国?!亏顾章华想得出来,那不就是把自己往死里整吗?自己可实打实是个假公主!就算越国上下没几个人认识,但在掖庭生活那么多年,总有几个旧相识吧?顾章华要真敢这么做,她绝对半道跑路! 但此刻,赵萱只能挤出一丝笑容,感激地看向顾章华。 “多谢王爷体恤!” “不谢不谢!成人之美乃君子所为!不知王妃可知女侠姓氏名谁,又掌管江湖上哪个门派?” 赵萱心中苦笑,她能说女侠名叫黄花菜,掌管着骄阳峪吗?她肯定不能说,说出来能把顾章华吓死。 “这……我没问,女侠也没说。” 顾章华立刻替赵萱着想,道:“那你这以后报恩可是件麻烦事……不过没事,女侠也许还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帮你问问,再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名义上的王妃,咱可不能让女侠把贤王夫妻二人看扁了!” 赵萱闻言心中一动,原来还能有这骚操作,那她作为女侠本人,岂不是可以让顾章华替王妃还女侠的恩情,再帮她一个忙?!她这脑袋瓜子,真灵! 一想到这儿,赵萱这心里,就美滋滋的! 这时,就见青娥快步走进来,禀告道:“启禀王爷王妃,真王府递来的请柬。” 顾章华伸手接过请柬,打开看,边看边笑。 “三哥这蛛蛛爬的字迹打小就没变过,没人模仿得来,堪称夏国一绝!独一无二!” 赵萱笑道:“你这是夸他呢?还是损他呢?” 顾章华继续道:“而且啊一般人看不懂,只有我和二哥这些跟他极为熟悉的人,才能大概猜出一二。” 顾章华把请柬递到赵萱面前,赵萱看了一眼,立刻就心花怒放,原来这世上,还有比她写字更难看的,立刻对顾景风的好感蹭蹭上升。 “还真看不懂!真王在请柬上都写了什么?” “大概意思就是,婚礼当天因顾忌我的身体,大家都没好好喝顿喜酒就散了,明日午后他在府中后花园大摆宴席,邀你我二人前去赴宴!” 侍书立刻眼巴巴地望着顾章华。 “殿下,真王府的菜肴可是夏国一绝,还有美酒,更有好多好多美女!” “你说得对!上次我去还是在大婚前,那次心中有事也没尽兴,现在尘埃落定,终于可以庆祝庆祝了,也不知三哥那些夫人都准备了什么表演项目,还真是期待!” 侍书来了兴致:“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往日里只要真王殿下在家中请客,那都是夫人们给真王殿下长脸的好机会,下人们都私底下记账,看哪位夫人得到客人的赞美最多,当夜侍寝的就必定是那位夫人,说白了就是一场小型才艺比赛!” 顾章华点点头:“没错!我其实比较看好八夫人的琴艺!真可谓是才色双绝!” 侍书反对:“大夫人双手同时作画那才叫举世无双!” 赵萱在一旁听着,越听心里越来气,真没看出来,这主仆俩竟然是同样货色!不就是去吃顿饭吗?整得跟逛青楼似的,你们以为这是选花魁呀! 赵萱使劲咳嗽了两声,顾章华和侍书这才停嘴,都疑惑地看向赵萱。 顾章华关心道:“王妃这是咳症又犯了?要不要请御医看看?” “对!犯了!明日不能赴宴了!” “那太可惜了,青娥,你这就进宫去请高太医来,就说王妃不舒服。” “我不需要什么太医!” “那……你需要什么?我让下人去办。” 赵萱这才理直气壮地一叉腰:“我不去你们也不许去!贤王妃都病了,贤王还带着书童巴巴地跑真王府吃喝玩乐,说出去你贤王这个贤字怎么写?你说说我听听?!” 侍书看着赵萱一副中气十足,脸色红润,后劲刚猛的劲头,眨眨眼,问了句:“王妃,您看上去可比王爷身子骨强多了,这怎么看也不像病了的样子……” “我说病了就是病了!” 青娥在一旁,旁观者清,忍俊不禁:“王爷,王妃这是吃醋了,您刚和侍书一个劲儿地夸真王府夫人们,有点过分了啊!” 赵萱和顾章华两人闻言心中都是一跳,朝对方看了一眼,又赶紧躲开眼神。 赵萱咕哝着:“我……我才没吃醋……” 青娥的话点醒了顾章华,他听到赵萱否认,但那眼神又有些心虚,那就是承认吃醋了呗! 顾章华这么一想,竟然有点小惊喜,但立刻又甚为苦恼。 这成亲才几天,他难道就对田石榴动了真格的?但他这些年来,念念不忘的是萱姐姐,他难道就这么容易喜新厌旧?移情别恋?用情不专?这些可都是他一向最忌讳的男人品性,三哥是他亲哥,他也不好对三哥的私生活说三道四,一直秉持理解包容但并不苟同的态度…… 嗯?顾章华又一想,难道是近墨者黑,跟三哥时间待久了,也沾染上了他那些不良习气? 顾章华这脑子里乱哄哄的,站在那儿也不说话。 赵萱心中的闷气在听了青娥的提点后,顿时变成了汩汩酸气,也不知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便也不说话。 青娥左看看,右看看,又噗嗤一笑。 “一个没病没灾的,非闹着自己病了,一个向来守身如玉,又不屑解释,王妃,要说夏国最纯善最不近女色的就属我们贤王了,那跟真王就是两个极端!王爷说真王家夫人才色双绝,只是以欣赏的角度,给了个中肯的评语,绝无二心!我看王爷和王妃明日还是一起赴宴吧!王妃您也跟王爷一起欣赏欣赏,看王爷说得到底对不对?您看可好?” 青娥边说边朝顾章华递眼色。 顾章华这才说了句:“对对!青娥说得对!石榴,你和我一起去吧,要不我一个人去,也怪没意思的!” 赵萱也想赶紧借着台阶化解尴尬,便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青娥抿嘴一笑,朝着门外喊:“上早膳!” 青娥的开解,令赵萱不由自主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少了几分提防之意。 赵萱想着,等春兰彻底摸清楚青娥的底细,一定要想办法,把青娥尽快变成自己人,才算大功告成。 第91章 鸿门宴 顾章华吃完早餐,便告辞带着侍书离开。 在通往书房的路上,顾章华见四下无人,悄声问侍书: “你觉不觉得这事儿也太巧了?女侠救了我又救了田石榴,最后还非要把我们俩配成一对?我自残报恩,田石榴偏偏又有自小发下的毒誓?主动替我掩饰,跟人说是她刺伤的我?” 侍书摸摸脑袋:“无巧不成书就是这个意思?” 顾章华琢磨着:“不对,想来想去……都觉得女侠似乎对两国联姻这事了如指掌,对我,对田石榴都非常熟悉……” “殿下,您是说……女侠早有预谋,故意设局,救了您又救了王妃,然后再故意把你俩配成一对?” 顾章华摇了摇头:“又有点说不通,如果真是这样,女侠目的何在?” “属下不知……难道把您和王妃配成一对,女侠能从中捞得什么好处?” 顾章华翻来覆去想了好久,也想不出女侠此举有何深意,倒是有些埋怨自己疑神疑鬼,也许事情就是这么巧,命运就是如此安排。 第二天吃完午饭,顾章华和赵萱就整装待发,赵萱让春兰和秋菊在府中留守,实际上却给二人分派了新的任务。 昨晚春兰回来,已经把青娥的情况打探清楚,赵萱决定立即开始实施收服青娥的下一步计划,所以还有许多事要提前准备。 赵萱只带了青娥,顾章华依旧身边只有侍书,一行四人兴致勃勃启程,前往真王府。 与此同时,真王府一众夫人们正在积极备战。 连顾景风都不知道,夫人们这次可不仅仅要比拼才艺,她们一直对一件事耿耿于怀,那就是她们家王爷觊觎越国公主田石榴的美色,非要娶田石榴,让这个田石榴差点成为真王妃!害得她们都差点失宠! 可王爷是她们这辈子唯一的依仗,打不得骂不得,更连发句牢骚都发不得,便把所有怨气都集火在田石榴一人身上。 得知王爷要请贤王夫妻来府中做客,大家终于等到机会,齐心协力暗中商议,说好到时候各使手段,一定要令田石榴当众出丑! 经过多方打听,众夫人们对田石榴的情况早已耳熟能详,不过是个图有美貌皮囊,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花瓶,她们只要正常发挥,便能把田石榴打落尘埃,管叫她羞愧难当!让王爷看看,当初做了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赵萱根本没料到,到真王府做客会遭遇一次针对她的鸿门宴! 真王府门口,贤王府的马车刚停下,亲自出府迎接的顾景风就跑了过来。 赵萱下了马车往那儿一站,顾景风就看傻了眼! 上次扮成宫女,只看到上半边脸和一双眼睛,这整张脸都露出来,更好看了!真如出水芙蓉般清雅!又如宝剑出鞘般耀眼!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气质在他这个弟妹身上,竟然完全不冲突,反而相得益彰,更添风采! 顾章华撞了顾景风一下,低声提醒:“三哥,注意形象!这是你弟妹!” 顾景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两人迎到后花园。 夫人们早已严阵以待,有的在调试琴弦、有的在甩水袖、有的在案几上铺画纸、有的在轻轻哼着柔美的曲调、有的在手法娴熟地煮茶…… 赵萱从未见过这么多美人齐聚一堂,就像百花突然争先恐后地在眼前盛开,顿觉眼花缭乱。 彼此寒暄介绍后,三夫人的茶也已经煮好了,三夫人先是给真王和贤王递了茶,这才端着茶盘走到赵萱面前,请赵萱喝茶。 赵萱接过茶盏还没喝,就觉得清香四溢,下意识地一口就干了,把空茶碗递给三夫人,三夫人就笑了起来。 “贤王妃喝茶怎么跟牛饮似的?这样喝酒倒还好,喝茶可就辱没了我这好茶!我这可是十两银子一两的白豪金针……” 赵萱急忙擦了擦嘴,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主要是太好喝了!” 三夫人很诧异:“王妃在越国没喝过此茶?这可是你们越国特产,您身为越国公主,应该知晓此茶应三闻四品,才能体味其中妙处!” 赵萱心说田石榴打小就处境艰难,怎会品过此茶,这三夫人定是不知,便如实回答:“我还真没喝过,这是第一次喝,让您见笑了。” 三夫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真王一眼,这才退回到自己座位上,倒了一盏,果真三闻四品,动作优雅到极致才慢慢品完一盏,看得赵萱这叫一个累。 紧接着是五夫人一舞助兴,舞姿婀娜如天女下凡,众人禁不住齐声喝彩,五夫人跳罢,也轻移莲步走到赵萱面前,声音柔美动听,问了句:“王妃可赏脸与小女同舞一曲?” 赵萱仍然实话实说:“我不会跳舞……” “什么?!”五夫人很惊讶,“这是小女专程为迎候贤王妃的到来,昨日特意学的流光彩云舞,乃是越国每逢节日,连老百姓都会跳的一支舞!王妃竟然不会?一点都不会吗?随便跳两下活动活动筋骨也好呀!姐妹们说是不是?” 众位夫人立刻随声附和,全都充满期待地看向赵萱,连顾景风和顾章华都朝着赵萱鼓掌,以资鼓励。 赵萱这时才意识到五夫人此举是来者不善!听那话里的意思,她要是不跳,就连越国普通百姓都不如,她要是跳,那更是当众出丑,让她舞剑不在话下,这跳舞,她能把自己拌个大马趴! 赵萱直接拒绝:“我真的不会!” “那小女就不强人所难了。” 赵萱见五夫人似乎也并无为难之意,转身就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八夫人和十二夫人合作,一个弹琴一个唱,配合得天衣无缝,琴声悠扬,歌声委婉,歌曲名为《渔舟歌》,让人听着就像身临其境,置身于江中小舟,天色黄昏,与渔夫一起荡舟江上…… 赵萱不禁在心中暗叹,顾景风还真是有闲情雅致,这府中众位夫人都能组个戏班子了,要是再由顾景风带队四处巡演,肯定能赚不少钱!比骄阳峪中大伙外出打工,干着苦活累活可要拉风多了!! 赵萱正自顾自想着,忽见八夫人和十二夫人唱罢,在众人的掌声中,又双双千娇百媚地朝自己走来,立刻有点紧张,心说,难道这首歌又是越国百姓都会唱的? 只听八夫人果然说道:“越国多河流胡泊,这首《渔舟歌》就是越国渔民日常打鱼经常会唱的,曲调优美人人传唱,据说连宫中宴席时,都有乐师弹奏献唱,以示越国皇家亲民之意,不知王妃可否听过?” 赵萱闻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不让她唱就行,听,自然是听过!便忙不迭点头:“听过听过!刚刚听过!你们俩不是刚唱完吗?!真好听!” 赵萱话音刚落,就听到众人哄堂大笑,这才惊觉自己露了怯,但覆水难收,心中就有些伤感。 这些夫人的才艺也许并不是最顶尖的,但的确都经过多年苦练,可她呢?自从六岁那年惨遭巨变,也曾不分寒暑苦练武功,可除了武功,女孩子都应掌握一二的那些技艺,自己全都一窍不通。 姑娘们在学女红,她在练功;姑娘们在学诗词歌赋,她在练功;姑娘们在学吹拉弹唱,她在练功;姑娘们在学琴棋书画,她还是在练功! 想到这儿,赵萱心中竟觉得自己除了武功之外,一无是处!这下可好,不光自己当众出丑,还给顾章华丢人,一股自卑之感油然而生。 顾景风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贤王妃除了比自己这些夫人多了那么一丝丝美貌外,简直就是个废柴!好险自己差点娶了她,看来当初顺水推舟,成全五弟的决策真是对极了! 顾章华看着赵萱坐在那儿,痴痴地发呆,面有羞愧自卑之色,心中泛起阵阵怜惜之情,心想,就她那身世,就算天赋异禀,没人教又没那环境自学成才,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已然不易,这些夫人们是打定了主意要给王妃难堪,就这么不把他这个贤王放在眼里吗?! 第92章 贤王的反击 顾章华慢慢地站起身,看向乐呵呵的顾景风,一把就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三哥,您看您家几位夫人已经跟我家王妃比试过了,我家王妃甘拜下风!接下来该轮到咱哥俩比划比划了吧?也不能总让夫人们受累?你说是不是?” 顾景风瞪圆了眼睛看着顾章华:“咱哥俩?比划啥?” 顾章华淡淡一笑:“三哥你定!你只要划下道道来,臣弟无所不从!” 顾景风连忙推脱:“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就是个伯乐,可不是千里马!再说谁敢跟你比?放眼这整个夏国,书,就属你读得多!” “那我们就不比诗词歌赋,比作画如何?我画我家王妃,你随便想画哪个夫人都行!一炷香时间,比比谁画得最像,如何?” 顾景风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但禁不住顾章华这个提议实在是妙,立刻勾起了众位夫人的极大兴趣,这可是在自家王爷面前刷存在感的大好机会! 于是夫人们纷纷跑到顾景风面前,个个强烈要求王爷画自己,吵得不亦乐乎!顾景风想找个台阶下都没人给,要论作画,是比书法强上那么一点点,可要跟五弟比,那不是自讨苦吃? 顾景风抓耳挠腮,转眼间,只见大夫人已经兴冲冲去燃香,二夫人铺开了宣纸,三夫人已经把画笔硬塞到自己手上,然后一众夫人麻溜的在自己面前站成一排,各自摆出风情万种的姿势,望眼欲穿地看着自己。 顾景风真想捂住脸,真是没眼看,再看看人家贤王妃,落落大方地就站在那儿,像株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这一对比,顾景风就觉得心烦,以前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夫人们,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就像骚姿弄首向他卖弄风情的青楼女子,成何体统?! 顾景风叹了口气,狠狠地在画纸上落下一笔。 青娥掩着嘴,附耳跟赵萱解释:“王爷这是在为您出头呢,他太了解真王府上的事了,就知道会闹成这个样子。王爷的想法很简单,你夫人欺负我家王妃,我就欺负你!” 赵萱一点就通:“我知道了……” 赵萱看向顾章华,就见他铺开宣纸,含笑望自己一眼,便开始低头作画,顿时心中充满了暖意。自己刚才出的丑,意识到的自卑,全都在顾章华这一眼中化为乌有,她有生以来一直以为,她会一直保护弱不禁风的小五,没想到这么快,就等来小五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的一天。 顾章华寥寥数笔就勾勒出赵萱的大致轮廓,在画眼睛时,顾章华抬头朝赵萱看去,正巧赵萱也眼含柔情,朝他微微一笑,顾章华就有些恍惚。 侍书见顾章华蹙眉思索着,就问道:“殿下,您想什么呢?快画啊,时间不多了!” “哦……”顾章华疑惑道,“奇怪!刚才看着王妃的眼睛,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侍书挠头不解:“都已经成亲了,还似曾相识?您这是什么逻辑?” 一炷香还未燃尽,顾章华便收了笔。 青娥比赵萱还好奇,跑过去拿起画纸,转身展开给赵萱看。 赵萱刹那间惊呆了,画上的那个女子是自己吗?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那双眼睛更是灵动如水波流转,熠熠生辉! 赵萱快步走到画像前,看了又看,简直难以置信:“这……画得是我?” 青娥笑道:“当然是您!除了您还有谁?!” 赵萱摸摸自己的脸:“我有这么好看?我怎么不知道?” 顾章华被赵萱的话逗笑了:“时间太短,我也是勉强画出了王妃的风姿,但这双眼睛还是费了些心思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画得像,这画就成了一半,赢我三哥没问题,回头找个时间,我给你画张更好的!” 侍书狗腿道:“我们殿下画画可好了,就是很少画,王妃您可有福了!” 就在此时,就听顾景风那边传来一阵阵吵闹声。 四人循声看去,就见夫人们都围着顾景风,一个个的都怨声载道,顾景风手里捏着画纸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画纸上根本没什么美人儿,只有一个略像人形的小怪物,咧着嘴呲着牙正坏笑着。 顾景风还很得意:“谁?谁拿去做纪念?这可是本王亲笔大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夫人们都嫌弃地朝一旁躲开,青娥嘚瑟地举着手里的画像,朝夫人们喊着:“来啊,快来看!我家王爷可把我家王妃画得栩栩如生!美极了!” 夫人们朝画像看了看,都有些心灰意冷,再也没刚开始时个个卯足了劲儿,要让贤王妃吃瘪的劲头。 赵萱朝顾章华笑了笑,主动走到夫人们面前,道了个万福。 “我们王爷一直说真王府众位姐姐个个才艺双绝!刚开始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让小妹大开眼界!小妹对众位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叹不如,甘拜下风,这辈子恐怕再如何努力,都无法企及姐姐们的千分之一!但小妹不才,如今后有时间,愿过府向各位姐姐请教一二,还望姐姐们不吝赐教!” 赵萱一席话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既给了各位夫人面子,又进退有度,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只见众位夫人看向赵萱的眼神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纷纷拉住赵萱的手,你一言我一语,把赵萱夸成了一朵花!同时又纷纷表示愿倾囊相授,最后还异口同声地对赵萱未能成为真王府正妃,表示无比的遗憾! 顾景风就对着顾章华直翻白眼。 “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不好吗?难道三哥你想等我们夫妻俩走了,你这后院又锣鼓喧天地唱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 “好是好,可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这时就见赵萱转身看向顾景风,又拿起桌上顾景风的画作仔细欣赏着,忽然称赞道:“三哥这画,画得可真好啊!”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赵萱,顾章华也饶有兴趣地看向赵萱,想听听她会怎么夸三哥这拙劣到极点的画技! 第93章 会飞的王妃 就见赵萱朝大家展示着画作,大声称赞:“大家没看出来吗?这不就是张活脱脱真王爷自己的自画像吗?大家说像不像?!” 顾章华第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妥!真像!我三哥平日里的确是这一副坏笑的样子!” 夫人们这才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争抢着都要把画收为己有。 赵萱转头看向顾景风,调侃道:“三哥,您到底打算把这张神作送与哪位夫人呢?” 顾景风又行了,傲娇道:“都别吵!都别吵!回头我每人给你们画一张!人人有份,到时候都给本王挂起来!要挂在正厅!挂得高高的!一进门就能看见!” 顾章华道:“行了,这事也解决了,折腾这大半天该开席了吧?三哥,我们可就冲着你府中这顿饕餮大餐来的!” 最终,大家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共聚晚餐,晚餐后又聊了会天,顾章华和赵萱这才向顾景风和夫人们辞行,夫人们都抢着要把夫妻二人送到府门口。于是浩浩荡荡的一队人笑闹着朝府门口走去。 刚走到水榭假山边,就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众人寻声看去,就见两个婢女提着灯笼,战战兢兢朝着众人扑通就跪了下来,她们身后的假山上,隐约可见一只肥胖的猫咪,身子卡在山石间,正挣扎地扭动身体,又接连发出一声声惨叫。 “七七!是七七!” 顾章华惊慌失措地高喊着。 “是七七!七七怎么卡在山石里了?”一直负责照看七七的十二夫人,魂儿都要给吓没了,指着那两个婢女,斥责道,“让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七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婢女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萱听到顾章华喊七七,立刻就想到当年顾章华养在齐澜殿中,爱如性命的那些猫,当时如不是顾霹雳得病死了,顾章华也不会伤心过度病倒,她因为担心顾章华的病情,这才缠着师父去宫里看望,也就是在那天,她送了他那把匕首,此时顾章华身患怪病,见血就晕,根本受不得一点刺激,要是此时七七再出点意外,那他会不会…… 赵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身边已经一片混乱。顾景风正狂吼着让人去找梯子凳子来,但赵萱凝神看向顾七七,此时竟然已不再奋力挣扎,连惨叫声都愈发虚弱,赵萱心中暗道,糟糕!再迟些,怕是要没命了! 情急之下,赵萱脚一点地便飞身而起,耳边却传来顾章华的一声惨叫,她来不及去看,想必是怪病犯了,得赶紧把七七救下来,顾章华见七七安然无恙,病情也许会立刻好转! 赵萱这么一想,心下更加焦急,伸展双臂运功腾起,飞跃到离七七很近的山石上,这才稳住身子,一只手托住七七,另一只手一掌拍向卡住七七的山石,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山石轰然倒塌。 但赵萱已抱着七七飞身返回刚才站立的地方,并没有被崩碎的山石砸到,她转头看向顾章华,却了无踪迹,急忙四处寻找。 这才看见眼前一条小溪中,顾景风正和两名侍从在水里扑腾,忽然间从水中合力拽起浑身湿透的顾章华。 顾章华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到赵萱怀里抱着的七七,立刻气喘吁吁地喊道:“快!快找太医!救七七!先救七七!我没事……”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顾章华兄弟二人拽上来,一名太医朝赵萱奔跑而来,十二夫人忙从赵萱手中抱走七七让太医救治,扛来梯子搬来凳子的仆人跑来又跑走,夫人们婢女们忙着搀着着浑身湿透的兄弟俩去换衣梳洗…… 真王府中一时间忙乱不已。 赵萱见此时只有自己没事干,便走到门口,在台阶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暗自琢磨,好悬!好在大家都忙着救治七七和顾章华等人,没人分心看到自己刚才施展的轻功,否则这刚解决众夫人的鸿门宴,又要面对轻功的质疑,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该如何辩解? 夜色渐渐笼罩栎阳城的每一个角落,真王府前亮起了灯光。 赵萱这才站起身,想进府去看看顾章华的情况,刚一转身,就见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顾章华,他怀里抱着腰间缠着绷带的七七,一人一猫,眼中都充满感激和疑惑地望着赵萱。 赵萱便问了句:“七七没什么大碍吧?王爷您没着凉吧?” 顾章华没说话,七七当然也不会说话,借着灯笼散发出的昏黄的微光,赵萱凝神细看,发现除了刚才那一人一猫,青娥、侍书,还有顾景风,夫人们,包括所有的王府下人,全都眼含痴迷地望向自己。 “你们大家这是怎么了?我……”赵萱看了看自己身上,“我有什么不妥吗?” 顾章华朝前走了一步,大家也都跟着朝前走了一步。 顾章华上下打量着赵萱,忽然问道:“王妃,你会飞?”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栎阳城中便开始流传着一个传奇故事: 贤王妃会飞!飞之前还踹了贤王一脚,为了借力!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真王府里有一只猫成了精!也会飞!但飞到半空中掉在了山石上,差点摔死!王妃为了救这只猫!仙女附体!贤王舍生取义!夫妻俩都是大好人哪!! 事关贤王,有人就立马把这个故事传进了宫,很快肖爱月就知道了,顿时鼻子都要气歪了!什么大好人?!重点是王妃救猫吗?重点是儿子被儿媳妇踹水里了!这是家暴!实锤的家暴!! 于是晌午还不到,顾章华和赵萱就迎来了气急败坏的肖爱月。 顾章华刚要说话,肖爱月立刻道:“你闭嘴!我不听你说,你就知道护着她!” 赵萱耸耸肩:“行,那您有什么话问我吧!” 肖爱月往椅子上一坐:“不急,咱们一件件来,先说说你会飞是怎么回事吧?” “事发当晚,也就是昨晚,他们都问过我了,我也解释了……” “那就再说一遍!想蒙混过关?没门!还有,我那天教你的规矩呢?全忘了?!” 赵萱只好叹了口气,认真回答:“禀告母妃,会飞这件事还是跟儿臣自小长于掖庭有关,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儿臣刚年满六岁,白天因打扫回廊不干净被宫女训斥责打,挨了整整二十鞭子,一天没给饭吃,关在小黑屋里受罚……” 肖爱月突然开口:“别说这些废话!” 赵萱呵呵笑了笑:“儿臣刚要说到重点,您就打断我……” “还废话?!” “突然间!门开了!”赵萱赶紧绘声绘色地继续道,“我就看到一位看着脸生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您猜怎么着?” “继续!” “哦,她是来给我偷偷送吃的,还帮我治伤,后来我才知这个女子竟然是个女侠!世外高人!从此,她每隔三日便悄悄在夜深人静时来找我,教我武功,教了我整整一年都无人察觉!一年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她没告诉儿臣她叫什么名字,但谆谆叮嘱儿臣,千万不要把她教我武功这件事告诉外人……当然了,母妃和王爷都不是外人,我这才如实禀明!” 第94章 都是我自找的 赵萱可以保证,她这次编的故事比前几次更符合逻辑,细节也更真实,她想这位故事里的女侠就当是师父本人吧,师父当年行侠仗义,肯定救过不少落难的百姓,师父是死了,就让师父一直活在自己的故事里,也能借以寄托自己对师父的哀思。 赵萱一想到师父,就难过得想哭,肖爱月正盯着赵萱的脸看,误以为赵萱是委屈得快哭了,但还是有点不太信。 “真有此事?这也太离谱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世外高人,凭什么会与你这个深宫中的弃婴有缘?巴巴的上杆子去救你还教你武功?让你能飞?” “娘!”顾章华上前拉住他娘的手,“我刚开始听石榴这么说也觉得奇怪,但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对了,石榴跟我说了,她娘当年就会些功夫,家里开的有武馆,就因长得好看才被强行纳入宫中,成为越帝的一个妃子,但没过多久就被越帝给冷落了,照这么说,那个教石榴功夫的女侠,很有可能就是她娘当年的好姐妹或是什么亲戚……” “这么说倒是可以理解……” 肖爱月看着儿子脑门上又红又肿鸽子蛋大小的包,又急眼了。 “田石榴,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会飞了不起啊?那也不能一脚就把我儿子踹水里吧?!” 赵萱疑惑地看向顾章华:“我踹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怪你!”顾章华笑着跟赵萱解释,“当时我看到七七卡在石缝中,心急如焚,我看你也跟着着急,立刻就要有所行动!我以为你是要趟河而过,可那水也不知深浅,我怕你掉水里,就赶紧拉了你一把,谁知没拉住,你噌地一下就飞了起来,一只脚正好就踢我脑袋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纯粹就是误会,是……都是我自找的!” 赵萱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章华。 “真是我踢的?没骗人?” 肖爱月一个健步站在顾章华和赵萱中间,指着赵萱的鼻子,气急败坏:“你还装傻?!我看你就是来者不善!我儿子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把他刺伤了,这才成亲几天?你就又把他踢伤了!你到底还有完没完?说!你到底是谁指使来的?居心何在?!” 顾章华急忙钻到他娘和赵萱中间,护着赵萱,跟他娘哀求:“娘,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石榴吧!真的是个误会!石榴真的是为了救七七!纯属无心之失!” 说完又转身看向赵萱。 “当时大家都看到了,你是踢了我一脚,我觉得……怪难为情的,就没跟你说,再说如果不是你救了七七,七七肯定没命了!比起七七的命,你踢我一下没什么!踢两下!三下!多少下都行!!” 肖爱月实在是没法再继续听下去了,脑海中想着儿子被田石榴一脚两脚三脚踢踢踢的情形,就欲哭无泪,儿子竟然还甘之如饴? 果然现在年轻人的发糖模式很诡异,不是她这个上一辈人能够消受的,既然有儿子撑腰,她再想给田石榴点颜色看,也只是白费功夫!受害人都不承认自己被害,被家暴的还哄着打人的!她急火火地来给儿子撑腰,为儿子讨公道,儿子却一心向着媳妇,她的脸呢?! 肖爱月决定立刻打道回府,短时间内再也不想见到这个田石榴,连带着也不想见儿子! 刚送走肖爱月,春兰就伴着一台小轿入了贤王府,轿子一直抬到新房前的院子,才停下。 春兰掀开掀开轿帘,从里面扶出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妇人脸色蜡黄不停地喘着。 春兰朝卧房中禀告道:“王妃,人我接来了!” 赵萱正在房中小憩,刚才与淑妃娘娘一通解释,要不是小五在一旁帮衬,又差点无法自圆其说,但她真没想到,她竟然不小心伤了小五! 赵萱想起小时候,小五经常因她的缘故,闹得鼻青脸肿,难道竟都是因为小五先她一步想帮她? 赵萱正在左思右想,听到春兰的声音,便起身看向正在房中静静刺绣,陪伴着她的青娥。 “青娥,你随我来。” 青娥急忙放下手中活计,跟着赵萱走到院中。 青娥刚一看到妇人的样子,就惊呼一声捂住了嘴,紧接着便泣不成声,跑上前抱住妇人。 “娘!娘……您……您怎么来了?” 妇人抚摸着青娥的头发,轻声说道:“是王妃,王妃派人接我入府的……” 青娥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向赵萱。 “王妃?” 赵萱含笑道:“知你孝顺,你娘虽然患病多日,但宫规森严,你无法随时出宫服侍左右,我便派春兰把你娘接来府中居住,以后闲暇时,你便照顾你娘,我会请太医为你娘诊治。” “这……这怎么行?”青娥慌忙道,“这有违宫规……” “规矩都是人定的,在我贤王府就这规矩,这样你才能安心好好做事。” 赵萱说完看向春兰,吩咐道:“先带老夫人前去休息,我和青娥还有话说。” 春兰领命,带着妇人先走了。 赵萱这才走到青娥跟前,拉住青娥的手,真诚地望着青娥。 “青娥,不瞒你说,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我知道你是淑妃娘娘的人,我本来只是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为我所用,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是真心真意把你当好姐妹,你也知道我的出身,好多规矩礼数我都不懂,为人处世也有不妥的地方,需要你在我身边,随时提点我……” 青娥顿时惊慌失措:“王妃,这……这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么敢当……” 赵萱诚恳道:“你跟着娘娘那么多年,当然知晓娘娘不好伺候,但你能成为她的贴身大宫女,得她无比信任,必有过人之处,你无需自谦,只是……” 青娥向来会看眼色,见赵萱有为难之处,立刻表忠心。 “王妃有什么为难之事,但说无妨,奴婢必定尽心竭力帮助王妃!” “只是……哎呀算了!” 赵萱接连咬文嚼字说着话,都快把舌头吃了,决定直截了当解决问题。 “青娥!我就直说了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这婆媳关系,不论寻常百姓还是皇宫深宅,都不好整啊!青娥,你看我今天又被娘娘教训了一顿,你就算是可怜可怜我,我帮你给你娘治病,你帮我在娘娘面前多说点我的好话!行吗?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背叛娘娘的事的!我保证,我发誓!” 青娥见赵萱真的举起了手,要发誓,急忙拉住赵萱的胳膊:“这都不叫事儿!没来贤王府之前奴婢不了解王妃,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奴婢真觉得王妃处事极为妥当,虽然用我以前的经验来看,的确是有些跳脱,但不妨事,出发点都是好的,王妃放心,青娥定会鼎力相助!” “真的?这么快就答应了?你不再仔细考虑考虑?” 青娥心说,您都把我娘接到府里当人质了,我还考虑什么?但王妃人不错,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她,王爷也很喜欢王妃,府里上下齐心,能出什么事?她总不能编瞎话,到淑妃娘娘跟前告王妃的黑状吧?! “王妃放心,我真的考虑好了!” 赵萱这才叹了口气:“考虑好就行!我还真怕你动不动就去娘娘那里打我的小报告,那我可就惨了!” 青娥嗔怪道:“王妃您也真是的!话非要说得这么明白吗?” 赵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也不想啊,可我更不想天天头顶上悬着把刀!” “王妃您越说越过分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第95章 来了两个帮忙的 说是赵萱收服了青娥,不如说青娥喜欢上了赵萱开朗爽快的性子,更眷恋贤王府上上下下一团和气,没人作妖的日子。 而赵萱经过这些天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种种对自己身份的质疑,她都挺过来了,身经百战的赵萱,已经彻底融入到田石榴的角色中。 赵萱对田石榴的凄惨身世感同身受,她和田石榴就像两个身处异地却同样命运多舛的姑娘,在人生的某个节点合二为一,她既然替田石榴活了下来,就一定不会辜负她,如果有朝一日,她获知田石榴曾有过什么心愿,定会尽力成全。 但赵萱不知道的是,此时,在遥远的越国皇宫,田石榴唯一挚爱的哥哥——九皇子田商,仍以为他的妹妹如今还好好活着。 明霞殿,田商给聂昭仪请过安后,聂昭仪屏退左右,这才拉住田商的手,焦急地问道:“使团可给回话?小石榴在夏国可一切顺利?” “母妃莫急,”田商在聂昭仪身边坐下,才轻声道,“小石榴行至边城便病了……” “什么?病了?那她……” “应该是她那个咳症犯了,一行人就在边城齐府落脚,为她医治,最可恨的是!”田商咬了咬牙,这才继续道,“那个齐府齐老爷,竟然怕小石榴出什么事他会担责任,谎称小石榴被劫匪劫走了!” 聂昭仪大惊:“还有劫匪?!” “都是假的!好在边城知府是个明白人,到处寻医问药,终于找到个名医治好了小石榴的病,使团这才再次启程,顺利到了栎阳,小石榴的身世瞒不住,中间有些波折,不过好在现今已嫁入贤王府成为了贤王妃!” “那你可要好好感谢感谢那个知府!” “时机未到……”田商眼光深邃透着股戾气,“儿臣正在谋划一件大事,这次儿臣势在必得!是我的人必定高官厚禄,不是我的人那就休怪我无情!母妃,到时候儿臣也会想办法把小石榴接回来,我兄妹二人一起好好孝敬您!” “好好好!只要小石榴平平安安,为娘这心里就踏实了……” 越国有人在非常隐秘地惦记着田石榴,前往栎阳城的一队商队中,扮做富商的郝熊正与小医仙匆匆赶往京城,郝熊心中惴惴不安,他总感觉他姐会捅娄子。 此时郝熊和领队并排骑在马上,领队看向旁边马车中低头不语的小医仙。 “你媳妇儿还真是不爱说话!到现在我老婆子都没问出她叫什么名字?” 郝熊呵呵一笑:“第一次出远门,没见过什么世面,害羞!还好半路遇见您老,好心照顾我们夫妻俩,要不这栎阳千里迢迢,我们人生路不熟,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呢!” “都是阎王寨害的!”领队义愤填膺,“连你们这样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商人都抢,简直是没天理了!官府却一直拖着不管,难不成跟阎王寨穿一条裤子?” 听领队这么说,郝熊心里这叫一个堵得慌! 领队误会他俩被阎王寨抢劫这事,说来话长。 郝熊与小医仙当初商量好,他扮成富商,小医仙就扮成他媳妇儿,这样一来,到了栎阳也方便行事。 但两人行至半路,在一家客栈过夜时,与这个商队偶遇,热心的领队大爷见他俩虽然穿得好,但连辆牛车都雇不起,靠着两只脚往栎阳走,当即问起郝熊是干什么营生的? 郝熊按照提前编好的台词,刚开口说自己是做生意的,领队大爷使劲地一拍大腿,自以为是,就把两人归为同类,以为遭遇相同,向两人大吐苦水,他们商队当初如何如何被阎王寨抢,如何如何凄惨,如何如何才挺过来!并且对两人表示非常同情!不仅提议让小医仙坐进自家家眷的马车,还借给郝熊一匹马,分文不收! 光置办郝熊一身富商的行头,就花光了两人所有的家当,当然没银子雇车,为了能尽快赶到栎阳,郝熊和小医仙只好接受了领队大爷的好意,但坏处是,这领队大爷显然对阎王寨恨之入骨,郝熊天天听领队倒苦水又无法反驳,又憋屈又心急! 领队见郝熊低头不语,以为郝熊遇到了什么难事,开口道:“打算去京城进些什么货?老朽倒是能帮小兄弟指点一二。” 郝熊敷衍着:“不劳烦您老人家费心,我夫妻二人打算先去投奔一位故交,想……想改行做些别的营生……” 领队叹了口气:“是啊!你们还年轻,趁早改行也好,阎王寨一天不除,富城到栎阳这一路就不太平,难啊!” 旁边的马车突然停了,小医仙从马车里下来,头也不回地朝原路走去,郝熊见状急忙朝领队笑笑,调转马头追了上去,在小医仙身边跳下马。 “你这又是怎么了?京城马上就到了。” “我……我想了想,还是你自己去吧……” 郝熊拉住小医仙的胳膊,悄声道:“你别忘了,你我可是夫妻!你这半途说走就走,我怎么跟人家解释?再说没有人帮衬着,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向贤王府里递消息?有你在,这事更保险!” 小医仙看向郝熊,笃定道:“我不相信你想不出办法!” 郝熊决定换一种劝法:“栎阳城里肯定有许多药铺,还有很多医馆,坐诊的名医绝对不少,你就不想跟他们交流交流?俗话说学无止境学海无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医仙琢磨着:“这倒也是……” 郝熊立刻加把劲,继续劝:“疑难杂症更是手指头加脚趾头数都数不过来!” 小医仙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跟你回去。” 小医仙转身走向马车,郝熊立刻牵着马,在旁边跟着。 郝熊怕小医仙反复,又追加了一句:“我跟你说,栎阳城最离奇的事,就是那城门楼子上吊着的骷髅头!据说每逢刮风下雨,骷髅头都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你不想去看看?” 小医仙顿时停住脚步,郝熊就是一愣,眼见着小医仙转身就走,忙喊道:“喂!喂!你别跑啊!” 但这一喊,小医仙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真的跑走了。 郝熊急忙牵着马来到领队面前,找了个说辞:“大爷!我媳妇儿这是想孩子了!我劝不住!您老先行一步,相助之恩来日再报!我先追我媳妇儿去!” 郝熊说着把缰绳递给领队,又匆匆拱了拱手,这才朝小医仙追去。 还好郝熊腿脚快,很快就追上了小医仙。 “你别跑,你等等我!是我说的话吓着你了?不应该啊!你说你为了救人开膛破肚的事没少干,还怕几个骷髅头?!” 可不管郝熊说什么,小医仙就是不回答,一个字都不说,郝熊实在拿小医仙没办法,快到天黑时,只好跟小医仙在城郊找了家客栈过夜,他想,算了,小医仙不去就不去吧,他总不能勉强人家,等第二天天一亮,他自己进城就是! 第96章 实在是妖孽 可等他第二天睡醒,就在客栈的大堂看到小医仙正在吃早饭。 小医仙朝他招招手,说了句:“快过来吃!吃完好出发!” 郝熊还糊涂着:“去哪儿?” “当然是去栎阳。” 郝熊心中一乐,他想问问小医仙怎么又想通了,但这次他可不敢多说话,立刻埋头吃饭。 有着郭达提供的正式路引,二人很快就通过城门守卫的核查,郝熊刚要随着人流走进城门,就见小医仙又停下了脚步。 郝熊刚想开口问问又怎么了?就见小医仙缓缓抬起头,看向城门楼上吊着的装着骷髅头的木匣,眼中浮现出一股浓浓的苍凉之色,像是阅尽了人生诸多苦难,行将朽木的老人! 郝熊顿时心中一惊,抬手就捂住了小医仙的眼睛。 “害怕就别看!” “我没事。”小医仙拿下郝熊的手,眼中已然恢复了清冷之色,轻声道,“进城。” 郝熊不放心:“真没事?” 小医仙率先朝前走去,郝熊这才跟上。 小医仙这才悄声对郝熊道:“这城也进了,咱们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跟花花联系上?” 郝熊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是这么想的,不如利用我医者的身份,就说曾在边城治好过越国公主田石榴的病,现在一路行医到栎阳,听闻公主嫁入贤王府,特来探望故人!” 郝熊一拍手:“好主意!跟我想得一样!不过有些细节咱们还要好好商量商量!” 贤王府中,顾章华正靠在美人榻上看书,抬头看到侍书又是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在自己跟前来回溜达,直接用书打了侍书一下。 “自打从三哥府中回来,这都多少天了?你一直这么个臭德行,你到底想闹哪样?问你也不说!” 侍书傻笑着,又使劲抓了抓头发,发髻立刻乱了,像顶着个鸡窝。 “我就是实在想不通!才没跟您说,要不我现在实话实说,您帮我分析分析?” “不实话实说,难道你还想胡说八道?” “那不能够!只是这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章华见侍书还吊自己胃口,直接回了句:“不当讲!” 侍书满肚子疑惑正想脱口而出,被顾章华这句不当讲一下子又憋回肚子里,难道殿下不该回答但说无妨吗?这可让他如何是好,讲还是不讲? 看着侍书吃瘪的样子,顾章华心中暗笑,又不慌不忙地捧起书,一页页慢慢翻看着,偷眼望向侍书,就见侍书咬了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凑到自己面前。 “殿下!打死我也必须说!您当时被王妃踹河里了没看到,王妃噌地一下,就飞了过去,劈石救猫又落回原地,那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我没看到,可我知道呀,这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王妃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殿下,我现在要说重点了!您还记得当初咱们去阎王寨招安被抓,后来多亏女侠出手相救,也是蹭地一下就从外面飞进来落在了殿下跟前……” 顾章华不耐烦了:“我当然记得,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王妃和女侠的武功招式,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应该师承一脉!” 顾章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女侠就是王妃?王妃就是女侠?” 侍书急忙摆着手否认:“属下可没这个意思!属下就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偷偷传授王妃武功的女侠,跟救咱们的女侠,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顾章华琢磨着:“武功招式师承一脉?侍书,你确定你没看错?” 侍书立刻拍了拍胸脯:“殿下!属下武功虽然不如女侠,但放在整个夏国也能排进前十,要不是阎王寨那伙人卑鄙下作给属下下药,咱们也不会那么狼狈!想当年我这身功夫,可是淑妃娘娘和您重金聘请师父教的,属下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顾章华站起身,看向侍书,“咱俩可有事做了!” “什么事?” 顾章华把书放回书架,道:“正事!走!咱们先去试试王妃的口风,如果两人年纪对得上,还好说,那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如果年纪对不上,我想,那王妃跟女侠的关系,就不会像她说得那么简单!” 而在王府外,一条巷子里,郝熊正在再三叮嘱小医仙。 “你可要记住了!沉默是金!祸从口出!只要能找机会跟我姐私聊,啥事都好说!” “你就放心吧,我就不是你姐,我可比她稳重多了!” “行吧,那咱们分头行动!” 郝熊看着小医仙拐出了巷子口,这才转身离去。 而贤王府中,赵萱正在喝一碗海鲜粥,觉得很好喝,正打算让秋菊也给顾章华送去一碗,就见顾章华带着侍书进了屋。 “来的还真巧!正好不用送了!秋菊,赶紧给王爷盛一碗,趁热喝!” 秋菊连忙给顾章华盛了一碗,顾章华没喝,把粥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赵萱喝得正痛快,不禁问了句:“你怎么不喝?再放就凉透了!” 顾章华道:“我来是想问你个事。” “你说!” “就是你记不记得,当年在越国皇宫里找到你,又传授你武功的那个女侠,大概多大年纪?” 赵萱想,这个答案她知道,不就问的是师父当年的年纪吗? “也就二十五岁上下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当年六岁?对不对?” “你记性真好!” 顾章华一听,立刻计算着:“当年二十五,现在怎么都要三十多了吧,年龄根本对不上,那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赵萱舀了口粥放嘴里:“什么同一个人?” 顾章华道:“我就在想啊,教你功夫的女侠和救我的女侠,两人会不会是师徒关系?” 顾章华刚说完,赵萱直接就被粥给呛着了,顾章华是妖孽吗?! 为了圆上她会飞这事,她只好杜撰了个童年故事,有个神秘女侠从她小时候就教她武功,的确是以她师父赵小曼为蓝本,而她自己,当初在骄阳峪对顾章华主仆俩出手相救,还蒙着面,就这离了大谱的两件事,顾章华误打误撞,都能猜到两个女侠是师徒关系,顾章华实在是个妖孽! 可他猜得不对吗?当然对!赵小曼和赵萱,实打实的师徒俩!! 折腾了好半天,赵萱才止住咳嗽,顾章华还问呢。 “难道是我猜对了?让王妃甚感惊喜?” 赵萱心说,惊喜一点都没有,惊吓倒是暴击!差点把她呛死! “你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这种怪念头?有什么根据吗?” 顾章华分析道:“你想想看,如果她们俩没任何关系,凭什么年纪大的女侠多年前会夜闯深宫,教你武功,年纪小的女侠又隔了十多年,无缘无故地跑到边城的齐府,给你治病?没道理啊!” 赵萱心累!对,顾章华说得没错!为了圆上她深更半夜穿着夜行衣,潜入贤王府,逼着顾章华娶了自己,后来娶是娶了,可顾章华怀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她只好编了个理由,作为女侠的自己救过作为田石榴的自己,嗯,这么想也没错! 赵萱朝顾章华竖起了大拇指。 “王爷真棒!” 侍书在一旁又提出了一个质疑:“王爷,王妃,还有一种可能,或许她们是母女!” 赵萱把竖着的大拇指转向侍书:“行,你也棒棒哒!” 顾章华一拍桌子,兴奋道:“没错,如果是母女,这些事就更说得通了!师命难违,母命更难违!只有这样,小女侠才会遵从大侠女的命令,到边城去寻你!” 得!!赵萱心说,这下全猜对了,她和师父虽然是师徒,却胜似母女!! 第97章 被逼上绝路的大当家 秋菊在一旁站着,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简直快要得心脏病了! 王爷是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可大当家心里门儿清,还跟着一个劲儿胡扯!大当家就不明白吗?撒的谎越多以后越不好往回圆,而且有的谎言,日子一久,连大当家自己都忘了吧?老是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在秋菊就盼着顾章华能赶紧走,她再帮大当家回忆回忆,都跟王爷那儿鬼扯过哪些谎话! 秋菊这想法跟赵萱不谋而合,现在赵萱也只想让顾章华赶紧离开,他跟春兰秋菊再把所有事情前后捋一捋,但顾章华却又开始分析! “王妃!我又想到一件事!跟你说说。” 赵萱心尖直颤,感觉自己正被顾章华往绝路上逼,心虚地回了句:“你,你说……” “是这样的,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大女侠教了你一年武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对不对?” 赵萱使劲儿回忆,她说过吗?是说的一年吗?说过以后都没出现过吗?嗯嗯,想起来了,是按照师父的蓝本编的,师父去世了,当然是再也没出现过! 赵萱朝顾章华点了点头,就见顾章华顿时右手握拳击打了一下左掌掌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分析,大女侠教完你武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十多年后,小女侠得知你要来夏国联姻,去边城给你治病,不管她们是师徒关系还是母女关系,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女侠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赵萱直接跳脚,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顾章华:“你还是人吗?妖孽啊!” “我怎么就妖孽了?难道我又猜对了?你知道大女侠已经过世了?” “我……” 赵萱脑子飞转,她到底是回答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就见春兰走了进来。 赵萱连忙转移话题:“春兰,有什么事吗?” 春兰朝赵萱递了个眼色,这才道:“启禀王妃,有个姑娘,自称小医仙……” 春兰话还没说完,早已神经紧绷的赵萱就惊叫道:“她怎么来了?” 顾章华看向赵萱,问道:“小医仙是谁?你认识?” 秋菊急忙替赵萱回答:“王妃跟奴婢提起过,就是受女侠所托,在山谷中,替王妃治病,一个白衣飘飘的姑娘!” 春兰也急忙补充:“那就没错了!她说是碰巧行医路过栎阳,听说您嫁给了贤王,就来替您复诊,看看有没有彻底去除病根。” 秋菊和春兰帮着打圆场,赵萱这场戏才又能唱下去了,她心想,小医仙大老远从骄阳峪赶来,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要赶紧支开顾章华主仆俩。 但顾章华却说:“既然是她,那就是有恩于王妃,本王说什么也要见上一面!” 说完就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赵萱只好朝春兰摆摆手:“去请!快去请!” 自己也在顾章华身边坐下,赵萱想,见就见,一会先跟小医仙两人合伙把顾章华糊弄走,再谈正事不迟。 不一会,春兰就带着小医仙来到了两人面前。 但赵萱和春兰秋菊此时都忘了,小医仙有个毛病,逢人便二话不说先号脉,望闻问切全干完,才能干别的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小医仙径直走到顾章华面前,拉起顾章华的一只胳膊就号脉。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医仙完全沉浸在自己医术的世界中,盯着顾章华的嘴:“张嘴!” “我……我没病……” 小医仙见顾章华开口说话,立刻捏住顾章华的下巴:“伸出舌头!” 顾章华只好伸出舌头,但又立刻缩了回去。 小医仙这才放开顾章华,继而问道:“平日里可有大便干燥小便赤黄,又时常盗汗这些症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医仙问得又这么直白,顾章华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逃也似的朝门口跑去,侍书的脸红得更像猴屁股,比顾章华跑得还快。 小医仙朝顾章华喊着:“面颊升火易怒!王爷,您可要切记!房事不可太频繁!” 但顾章华早已逃之夭夭,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赵萱伸手拍了下小医仙:“前面挺正常的,知道你的毛病,后面这话可有点过了!” “什么过了?他的确有阴虚的症状,不过不严重,仅需食补,例如应多食鱼虾,动物的鞭和甲鱼也是补肾的上佳选择,另外还应多食偏温热,温补肾阳的食物……” 这边,小医仙正在建议给顾章华做药膳多补补,那厢,书房中,顾章华拍拍胸脯,喘着粗气在椅子上坐下。 “妈呀!吓死我了!今天可算是见识了!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另一张椅子上,同样拍着胸脯喘着粗气的侍书如惊弓之鸟。 “可不是嘛!她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问大小便,还提醒殿下房事……” “闭嘴!什么小医仙,我看就是个庸医!竟瞎掰!” “我看也是……吓死我了,还好没一进门就冲着我来……” 提起这个顾章华就来气:“你个懦夫!跑得比我还快!” 侍书很委屈:“殿下,属下也是有个人隐私的!” 顾章华朝侍书摆摆手:“算了不说她了!我觉得现在基本已经理清楚了,田石榴她娘就是串起这一系列事件的中心人物。” 侍书赞同道:“是啊,王妃她娘虽然死得早,但却一直在天上庇佑着王妃,她娘的故交也一直信守承诺暗中保护,王妃虽然命苦,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顾章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大女侠看来是真不在了,等有机会,我一定跟王妃好好拜谢小女侠!” 新房中,小医仙此时已经向赵萱和盘托出骄阳峪如今更加岌岌可危,赵萱听后如坐针毡。 “还好李白衣是个明白人,挺仗义!可我现在困在这贤王府中,要是听他的建议前往天道盟,跟胡一霸和解,这来来回回怎么也要半个月,到时候我不在府中,贤王和府中所有人必会起疑!” 小医仙道:“这事郝熊跟我商量过,我们的意思,是你大可不必先去天道盟,时间上也来不及,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贤王来咱们骄阳峪,是想谈招安的,你后来蒙着面救走了他,后来不也答应过他,会说服骄阳峪接受招安?”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 “那现在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你就再次以女侠身份告诉贤王,骄阳峪大当家同意招安!” 赵萱思索着:“你是说这样一来,由贤王出面处置招安一事,骄阳峪就可暂时安全?” “对!就是有一件事很难办,如何让贤王知道我们是被天道盟诬陷的?如果贤王仍对我们有所误解,到时候招安一事仍会颇费周折!” 赵萱叹了口气:“看来骄阳峪是非接受诏安不可了……我就怕所托非人……” 小医仙道:“你先别怕,我就问你,你跟贤王相处这些时日,觉得贤王这个人到底如何?” 赵萱对这点倒是实话实说:“心善学问大,脑袋瓜子也聪明!我相信他一直存着招安的念头,也是不想累及无辜!” 小医仙握住赵萱的手:“那我们就只有信他一次!” 赵萱点点头:“好,我明白了,这事交给我来办!你和郝熊在京城哪家客栈落脚?” 小医仙道:“我想寻家医馆坐诊行医,郝熊说他要去登月楼白吃白住,也不知他脑袋里怎么想的……” 赵萱揉了揉眉心:“你不提我都忘了!自从我来了栎阳,可以说是道道难关!差点嫁不出去就不说了,真王府那一帮夫人就把我弄得焦头烂额,还有我那便宜婆婆……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吗?害得我到现在都能跟小岭见上一面!” 小医仙一脸惊喜:“小岭也在栎阳?” 赵萱很得意:“对!郝熊就是去登月楼找小岭!我跟你说,当初可是我鼓励小岭来栎阳闯上一闯!小岭现在可风光了,登月楼里的头一号!取了个艺名叫观流水!我刚来就让春兰找机会联系他了,就是不知道我交代给他的事,他有没有查出点眉目?!” 小医仙问道:“你让小岭查什么?” 赵萱敷衍道:“也没什么,一点私事……” 第98章 观流水的死忠粉 其实不是赵萱不想对小医仙说实话,而是当年使团遇袭案牵扯太大,她暂时还不想牵连到不相关的人,特别是身边的这些至交好友,以免给他们带来麻烦甚至危险。 当初她为了收服青娥的事,让春兰这个包打听出府查探青娥的底细,春兰却同时给她带回来小岭的消息,她这才知,花名满大街的观流水竟然就是小岭。 要不是小岭在登月楼混得风生水起,她也不会让小岭涉险,但她同时又考虑到,能去登月楼消费的人群,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跟她以往的消息来源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她以前接触的都是市井百姓,她当时之所以替嫁入贤王府,不就是想近距离接触到权力中心吗? 但她身为贤王妃,却困在这府中,还有杂七杂八的糟心事,想想就闹心! 赵萱思虑再三,这才决定,让春兰带话给小岭,有心搜集一些关于当年使团遇袭案的蛛丝马迹,从另一个层次和角度,看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但到现在,小岭也没传回任何消息,赵萱就有些担心,小岭会用什么办法去接触到相关人等?会不会遇到什么不可预知的风险? 不过现在郝熊去了登月楼,鬼点子多,兄弟二人互相帮衬,她倒是可以放心许多。 夜晚的登月楼是栎阳城中最亮的一道风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 但如今的登月楼已与十多年前不同,经过几次扩建和重新装修,登月楼已成为一家集餐饮、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多功能酒楼。 环绕着中心升降舞台区,周围设有散客大厅、雅座和包厢,以满足高中低档不同档次客人消费需求,每晚戌时亥时都有大型歌舞表演,需购票入场,且票价不菲,但即使如此,仍夜夜座无虚席。 此时,马保国和秦韶正坐在一间名为梦窗的雅间中饮酒,从窗户看下去,舞台上一场集体舞刚落幕,马保国鼓掌高呼:“好!好好!” 秦韶调侃道:“没想到今夜马大人竟能请客,还是在雅间,难得啊!” 马保国特得意:“我跟你说,我这票不要钱,全靠关系赠票!要不我哪儿买得起?” “原来如此!” 马保国叹了口气:“你想啊,马大马二长年镇守北境,老婆孩子全在我家住,花销大啊!马三马四这次回来,翠花要给他们哥俩张罗婚事,这俩臭小子死活不乐意,说什么不想像他们两个哥哥一样两地分居,过阵子就随你回北境!得!这下省了娶俩媳妇的钱了!现在就剩马五守在家中,将来好给我们老两口养老送终!你说!我们家生这么多个儿子,好像全是给你生的!” 秦韶忙道:“马大人慎言!你这话要是让嫂夫人听去,少不得又跟你吵上一架!” “不是给你生的也是给夏国生的,这话没错吧?” 秦韶哑口无言:“我说不过你……” 马保国狡黠地朝秦韶一笑:“所以!一会观流水出场,你可要替我把赏钱准备好!越多越好!” “我就知道你请我来准没好事,弄了半天是给你当钱袋子啊!” “你家又没那么多口人,将军府房间又多,租出去几间就赚回来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觉得让马三马四去管后勤比带兵打仗更合适,”秦韶说着向马保国敬酒,“话说回来,还是很感谢马大人,当初竟能狠心一下子把四个儿子都送去参军,这些年马大马二出力不少,都已经能独当一面,我回来才不至于那么担心。” 马保国端起酒杯跟秦韶碰了一下。 “拦也拦不住啊!你就是他们的偶像,都刻在骨子里了,我这个当爹的说话还没他们的娘管用,他们娘说话又没你管用……” 秦韶急忙岔开话题:“对了,马大人,我前些天跟陛下提起过,不如在北境开设几处官家榷场,跟戎狄部做做买卖,也免得他们时时起犯境掳掠之心,但陛下始终犹豫,这是为何?” 马保国喝了口酒:“前些年也不是没开设过,不过没过多久就又关了,这里面弯弯绕多着呢……这么说吧,思来想去陛下还是不放心,怕养虎为患!戎狄部要什么我们卖给他们什么,他们倒是吃穿不愁了,可我们想要的马他们却不卖,你想想,戎狄部全靠骑兵才能抗住我夏国一击,把他们养肥了,他们就更有时间和精力去折腾战马了!” 秦韶皱眉道:“也是,看来还真不好办!” 马保国一声叹息:“说来说去这开榷场就是把双刃剑,自从赵成死了,赵小曼又不知下落,这夏国经商方面还真拿不出比他们父女俩更可堪重用之人……” “马大人还是觉得赵成的案子有蹊跷?” 马保国急忙朝秦韶做了个嘘的手势。 “当年的事都已经盖棺定论!切不可妄言!” 这时舞台上传来琴声,马保国急忙看向舞台,兴奋不已。 “观流水的压轴好戏来了!” 只见舞台中央,一位妙龄女子与他人不同,不是坐着弹琴唱曲,而是手抱瑶琴边弹边唱边舞。 “帐里迷离香似雾。不烬炉灰,酒醒闻余语。连理枝头侬与汝。千花百草从渠许。莲子青青心独苦。一唱将离,日日风兼雨。豆蔻香残杨柳暮。当时人面无寻处。” 马保国痴痴地看向舞台,观流水一曲唱罢,马保国就手舞足蹈地大声叫好,随着众人一起高声叫喊着:“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秦韶忍俊不禁:“马大人,您老也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稳重一点?再说这有什么好听的?听得人浑身发麻,简直就是靡靡之音,哪有当年咱们合奏的那曲定风波,让人心生感慨又豪情万千?!” “你不懂!追星还要什么风度?全靠率性而为!再说这孩子才刚十七岁,唱得好的人多了去了,但能唱到人心里头,让人感同身受,那简直就是屈指可数凤毛麟角!莲子青青心独苦,莲子青青心独苦……”马保国拭了拭眼角的泪,“唱得好舞得也妙啊……” 舞台中的观流水也不负众望,再次唱道:“落蕊残阳红片片。懊恨比邻,尽日流莺转。似雪杨花吹又散,东风无力将春限。慵把香罗裁便面。换到轻衫,欢意垂垂浅。襟上泪痕犹隐见,笛声催按梁州遍。” 马保国一把拉住了秦韶的手。 “我也就只有听听观流水的曲儿,才能把人生诸多烦恼暂时抛诸脑后!也只有像我这样至情至性之人,才能听懂这孩子的心声啊!” 秦韶使劲往回抽出手,调侃道:“看出来了,马大人就是这孩子的死忠粉!” 马保国朝门外喊了句:“伙计伙计!” 一个伙计立刻来到门口。 “请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马保国朝秦韶伸出手。 “赏钱……” 秦韶无奈笑笑,掏出钱袋,拿出一两碎银子递给马保国。 “我虽家里没几个人,可有一大帮子兄弟们,不比你阔绰!追星也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别到时候把自己追成了个大傻子,眼里心里只有星,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忘了!” “行吧……”马保国把一两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递给伙计,“千万记住了!一定要跟观流水说,是他最可爱最忠诚的小粉丝马保国马大人赏的!” 伙计接过银子,边朝门外走,边高声喊道:“梦窗雅间马保国马大人赏银一两!”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雅间伙计高喊道:“梅溪雅间郝熊郝大官人赏银一千两!” 马保国刚拿起的酒杯,啪嗒一下就掉在桌子上。 “好家伙,大手笔啊!” 秦韶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比赏钱马大人是比不过了,要让观流水刮目相看,马大人以后还是要比心才行!” 第99章 兄弟俩戏演得真好 第九十九章:兄弟俩戏演得真好 夜已经深了,但将军府中却灯火通明,婢女仆人训练有素地正在准备一席丰盛的酒菜。 吴玉兰现今也已年近四十,比年轻时看上去更加瘦弱,但此时却容光焕发,正在一一仔细查看着婢女们端上桌的菜肴。 秦出云跟在吴玉兰身边,望着满桌子的酒菜就有些咋舌。 “小娘,这宵夜也准备得太丰盛了吧,我爹吃得了这么多?” 吴玉兰含笑道:“你爹睡前好喝那么两口,这些菜都是陪衬,就算你爹每样菜就夹那么一筷子,也值了……” “我及笄礼也没见您备这么些菜……” “这孩子,还跟你爹比上了?”吴玉兰轻轻帮秦出云理了理头发,柔声道,“你爹长年在军营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好不容易回趟家,咱府上难得热闹热闹,放心吧,不会浪费,你爹吃不了就给府中下人们打打牙祭!” 秦出云抱怨着:“别人家逢年过节才给下人们打牙祭,您可倒好,只有我爹回府才像个过年过节的样儿。” 这时只见马三匆匆进府,走到吴玉兰和秦出云面前,施礼道:“夫人!小姐!” 吴玉兰一脸惊喜,忙问:“可是将军回府了?” “启禀夫人,将军被马大人拉去登月楼饮酒,今夜就不回府了,命属下前来通禀夫人小姐一声,另外取些薄衫薄裤,现在天越来越热了。” 吴玉兰的笑脸立刻僵硬了,长吁短叹:“将军他……可是……又要回清风院?” “是!” 吴玉兰听到马三的回答,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突然间就颓败枯萎,她用手扶住秦出云的胳膊才勉强站稳,声若游丝:“我知道了……这就去给将军准备……出云,吩咐大家把酒席都撤了吧……” “好……小娘,我送您回屋……” “不必了……你看着点,别出什么差错……” 吴玉兰说着朝后院走去,秦出云看着吴玉兰的背影,心下叹了口气,看来小娘又要病上一阵子了。 寝室内,吴玉兰收拾好秦韶的衣物,交给身边的一个中年娘子,秦出云的奶娘。 “你去送给马三吧,我有些不舒服,先歇了……” 奶娘接过包袱,轻声劝说道:“夫人,自打小姐降生,奴婢就在这将军府奶大了小姐,也颇受先夫人的恩惠,将军向来一心只想着领兵打仗,对先夫人对家事都不甚上心,将军不是故意冷落您,您万不可多想啊……” 吴玉兰萎靡不振地靠在床榻上,轻叹道:“这么多年了,该想的都想过了,没什么……” “夫人,有些正事将军想不到,夫人您可不能疏忽,毕竟事关将军的声威……” 吴玉兰立刻就坐了起来,急忙道:“还请奶娘提点一二。”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咱们到京时刚好错过了贤王的大婚,将军又是被贬多年才重回京城,您现已是将军夫人,这京中各府女眷之间的走动断不可少啊,也算是给将军拉点好人缘,您觉得呢?” “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将军府重开府邸,贤王又刚大婚,正是个好时机,”吴玉兰凝神思索片刻,“那就三日后在府中广邀京城名媛游园赏花,你这就去通知账房师爷,明日一早便往各府递送请柬,记住,贤王夫妇是重中之重!” “是!奴婢这就去办!” 奶娘走后,吴玉兰又病歪歪地倚靠在床榻上,喃喃着:“贤王……这可是讨好肖淑妃的大好机会!肖淑妃如能在陛下面前替将军美言几句,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登月楼中,观流水的压轴戏已经结束,喧嚣和热闹也就结束了,人们纷纷散去,登月楼,此时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间豪华套房中,观流水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卸妆,他慢慢地擦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心中却百感交集。 自从他来到栎阳,给自己取了艺名观流水,入了这登月楼,他就强迫自己忘记曾经的小岭,千难万难,凭借自己的相貌和才艺,才有了如今的成功。 今晚,那一声打赏,他就知道郝熊来了,他大哥来了,作为曾经的小岭,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骄阳峪,他最感激的人就是大当家,但与他同吃同住,最照顾他的人,就是郝熊。 他多想立刻就与郝熊相认,他多想听郝熊再喊他一声,臭小子!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在外人面前,他们兄弟俩必须演戏! 他不是小岭,他是观流水! 就在这时,只见郝熊被他的小厮,名叫玉田的,推推搡搡地押到他面前。 “水哥!就是这小子!” 观流水撇头看了眼郝熊,娇声笑道:“一千两银子的打赏?瞎胡闹是吧?拆我台是吧?看我一介弱女子好欺负是吧?” 郝熊连连摆手,言辞恳切:“小人不敢!一千两都不足以表明小人对水哥的倾慕之心,小人愿做牛做马卖身登月楼,只要水哥管吃管住不把小人饿死,小人愿一辈子服侍水哥,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观流水笑问:“一辈子?” “一辈子!如水哥不信,小人在此发誓,如有违此言,必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玉田瞠目结舌地看着郝熊。 “乖乖!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故意的!就是算计着让我们水哥跟你见一面!不过你一大老爷们,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还一卖就一辈子!你可真是我们水哥顶呱呱!一顶一的水粉!” 观流水掩嘴轻笑:“胭脂水粉?就他这熊样?我还不稀罕呢!玉田,带他下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起来给我端洗脸水倒马桶!” 郝熊讨价还价:“光端洗脸水行不行啊?” “也行,没晚饭吃!” 郝熊蹬鼻子上脸:“那除了端洗脸水倒马桶,再加上全身按摩,能不能加顿宵夜?” 玉田抬手就给郝熊一个爆栗,揪着郝熊的耳朵往外拖。 “还敢跟水哥讨价还价,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快走!” 郝熊边朝门外走,边朝观流水挤眉弄眼,一脸嘚瑟。 观流水直接朝郝熊嫌弃地翻了个大白眼,嗤笑着:“真是憨货一枚!” 这时另一个伙计走进来,讨好地笑着:“水哥,小人已经通知马大人,明日下午与您饮茶闲谈,马大人高兴得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说正好明天他休沐,一定准时赴约!” 观流水拍手道:“好极!以后每个月给马大人增加一张赠票!” 夜深人静,登月楼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睡下了,兄弟俩终于偷偷凑在一起,猫在窗跟底下,说悄悄话。 郝熊抬手打了下观流水的脑袋。 “臭小子!刚你骂我什么来的?敢骂你大哥?长出息了你?!” 观流水捂着脑袋,悄声道:“小声点!我骂你什么了?我就说你是憨货一枚,这是骂你?你还真会找骂!” “嘿!没看出来,小嘴还挺会巴巴!大当家的说得对,出来闯闯就是好,长本事!” 观流水揣着手,打量着郝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进到梅溪雅间蹭吃蹭喝,还没被发现的?再说登月楼门口的伙计也不会放你进来呀,你买得起门票?” 郝熊傲娇地哼了一声:“登月楼门口的伙计能拦得住爷?正门不让进,狗洞还有人守着不成?” 观流水无话可说。 郝熊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朝观流水晃了晃。 “正儿八经小医仙出品,亲手制作的迷药,有一次江湖上几个杀手围攻我姐,主打功臣就是它,分分钟把杀手迷晕,还有一次我们把贤王绑上山,为什么那么顺利?也是靠它先迷晕了贤王的高手侍卫!这次,还是它,我偷偷溜进那个雅间,事先把它放在茶水里,那个正主进门刚喝了一口,就晕了!我就把他藏在桌子底下,桌布这么一盖,嘿嘿,我就有吃有喝了!” 观流水推了郝熊一下:“行了,别嘚瑟的,知道你能!说正事!大当家让你来的?” 观流水推了郝熊一下:“说正事!大当家让你来的?” 郝熊把小纸包又重新揣回怀里:“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郝熊苦着脸:“我就是担心我姐!骄阳峪大家伙也不好过,刀都快砍到脖子上了,两样事加一块,我才和小医仙来栎阳,寻我姐给拿个主意,顺便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到时候好里应外合……” “得了吧你!”观流水撇撇嘴,“还里应外合?别帮倒忙就不错了!” 郝熊一听,有些急了:“说说,快说说,我姐都出啥事了?” 小岭,也就是观流水,急忙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跟郝熊讲述他所知道的那些事,关于忠贞的公主差点殉情死掉,关于会飞的王妃家暴王爷…… 郝熊听着听着,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 兄弟俩哪儿知道,就在今天刚一入夜,故事的主人公赵萱,也就是他们的大当家,又干了一件让兄弟俩冷汗直冒的荒唐事。 话说,当时天刚黑,赵萱就让秋菊给自己换上夜行衣,赵萱自己往脸上蒙一条黑色的面纱,嘴里不住地抱怨。 “这府里连块黑布都找不着,这黑纱盖得严实吗?会不会太薄了些?这夜行衣太热了,就没薄点的吗?就住隔壁还要这么折腾,我也是够够的了!” 秋菊很肯定:“不薄,够厚,遮得住!这夜行衣材质特殊,还没来得及给您做身夏天穿的,您就凑合着先穿这件厚的吧!总不能穿着平日里王妃的衣服,去找王爷说骄阳峪的事吧?” 赵萱想想都头疼:“为了装得像!我还要先悄悄飞出去,然后再悄悄飞回府里,然后再从王爷屋里的窗户飞进去!秋菊,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后悔,简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就不该闲的没事,天天训练那帮护卫!现在这一个个的都跟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似的,有点风吹草动一个比一个警醒,我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秋菊提醒赵萱:“还真是!前天夜里有只鸟从咱府上飞过,愣是叫他们一箭给射下来了,怕是传信的信鸽,对王府不利,您一会可要飞仔细些!” 赵萱想了想,又改主意:“……算了,想想就头疼,我决定还是从咱屋里悄悄走出去,再悄悄走进王爷房里好了……” 秋菊忧心忡忡:“靠谱吗?” 赵萱耸耸肩:“总比飞来飞去惹出大麻烦强!” 第100章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顾章华此时正在房间里,皱着眉,望着面前书桌上的一碗糊糊,乌漆嘛黑,看着就倒胃口。 侍书在一旁催促着:“殿下,您赶紧吃,要不一会就凉了!” 顾章华转过脸问侍书:“这次又炖的什么?我不是说过了我不吃药膳!正经饭就成!” 侍书有些难为情,嘀嘀咕咕:“可这是王妃的一片心意……管家婆也不敢不听,我也问过了,管家婆说这次炖的是,是……鹿鞭!” 顾章华一听,差点吐了,别过头去。 “端走端走!赶紧端走!” 侍书撇撇嘴:“可贵了!” “那赏给你了!” 侍书心中欢喜,嘴上却推脱:“这么贵重的东西,王妃又是花钱又是花心思,才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一根,就是为了给殿下您补补身子,这要是让王妃知道,您没吃赏给属下了,怪罪起来,属下……” 顾章华直接端起碗,硬塞给侍书,把侍书往门外推。 “别废话!赶紧回屋偷偷喝了,喝完美美睡上一觉,自然是梦中自有黄金屋!梦中自有颜如玉!” 侍书这才咧嘴笑:“那属下就谢谢殿下了!” 侍书美滋滋地走了,顾章华这才关好门,回到书桌前坐下,心想,田石榴还真被那个小医仙给忽悠了,天天给他加餐,炖各种奇葩药膳,刚开始他还美呢,以为王妃对他上了心,关心他的身体,可接连流了两天鼻血,他顿悟了!他不能任由王妃被忽悠而无动于衷,败光府里的家财,他打算好好跟田石榴谈一谈他的身体问题。 顾章华抬起头,正好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在真王府,他为田石榴画的那幅画。 此时,画上的田石榴正眼含笑意地看着他,那双眼目光清澈,黑眼珠像两颗黑宝石,在湛蓝的湖水中,发出一闪一闪灵动的光芒…… 顾章华只顾盯着画像看,完全没感觉到,门悄悄地被推开了,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的赵萱,蹑手蹑脚偷偷地溜到他的身边,抬手正准备拍他的肩膀。 顾章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可真棒,这眼睛画得简直是太传神了!” 赵萱放下手,顺着顾章华的眼神看去,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想说,我有这么好看吗?却摸到了蒙着的面纱,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的身份可是小女侠! 赵萱轻轻咳嗽了一声,顾章华吓了一跳,瞬间站了起来,看到身边站着的赵萱,又惊又喜。 “女侠?!” 赵萱尽量哑着嗓子:“王爷一向可好?” “还,还好……女侠此次前来,可是骄阳峪的事有了眉目?” 赵萱又咳嗽了一声,继续哑着嗓子。 “你说得对!他们大当家听人劝吃饱饭,已经同意了,但她亲自来找您不方便,就委托我做中间人,出面与王爷详谈招安的细节!” 顾章华盯着赵萱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不自觉地又朝画像看了一眼,一时间心中千回百转,敷衍地“哦”了一声。 赵萱有些急了:“难道王爷变卦了?不愿行招安之策,也赞成剿灭?!” 顾章华这才回过神来:“不不不,一直想招安!女侠请坐!” 赵萱坐在椅子上,顾章华在赵萱对面坐下,真诚地看向赵萱。 “女侠,这天气闷热,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您这蒙面巾可以取下来了吧?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再说既然商谈招安一事,早晚我与女侠会坦诚相待,不如女侠今日便以真容示人,以表诚意?” 此时天气已入夏,赵萱一身紧身衣却还是当初的冬装,裹在身上紧绷绷的,她已经感觉到汗水贴在皮肤上黏答答的,脸上也出了汗,蒙面巾有些潮湿,口鼻呼吸都不太顺畅! 可现在这节骨眼上,她哪敢取下蒙面巾,只好缓缓借助内力呼吸,也不接顾章华的话茬,顺着自己的思路。 “既然王爷早有招安之意,想必细节已经想得很清楚,王爷不妨说来听听?” 顾章华回答得痛快:“宗旨只有八个字:善待无辜,按律量刑。” 赵萱反问道:“这么说王爷还是认为骄阳峪中有那为非作歹之人?” “当然!且不说劫掠商队一事,就说骄阳峪大当家黄花菜,当初当了斩邪刀就罪不可赦,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萱冷哼一声:“王爷还真是一身浩然正气!” “我知道你不认可我说的话,但我自有我的推断。” 赵萱更着急了:“我当初都跟你解释过了,骄阳峪是被栽赃陷害!黄花菜当斩邪刀另有苦衷!你怎么就是不信?!” 顾章华抬头瞟了赵萱一眼。 “你要摘下面巾我就信……” 赵萱张了张嘴:“你!” 顾章华完全不妥协:“如果女侠不能以诚待人,本王也无法报之以李!女侠请!” 顾章华说完直接打开门,朝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赵萱见顾章华竟然这么快就翻脸,想必今晚看来是谈不出什么了,只好朝门外走去,但她还是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眼顾章华,看到顾章华仍是一副“你不摘面巾我就无话可说”的样子,只好作罢。 赵萱习惯性地要走向自己的房间,走到半路才觉得不对劲,她现在可是女侠!不是王妃田石榴!怎么能回新房呢?! 赵萱急忙回身施展轻功飞上屋顶,就听到院子里有人接连呼喊。 “谁!” “是谁!” “什么人?胆敢在贤王府房顶上放肆?!” 赵萱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快速地朝远方遁去。 站在门口的顾章华望着远去的赵萱,神色凛然。 如果没有三哥家那次聚会,他给王妃画像,如果不是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只能用眉目传神彰显画工,如果今晚女侠不是再次蒙面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不敢断定,女侠和王妃田石榴就是同一个人! 但现在他可以非常肯定,女侠越是蒙着面,越是能突显她那双灵动传神又神采奕奕的双眼! 当初女侠把他救出骄阳峪,两人在山下分别,他看到的就是这双眼睛;那夜女侠拿着信物,让他必须娶田石榴为妻,他看到的仍是这双眼睛;今夜,对比画像,他看到的还是同一双眼睛!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准错不了! 顾章华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女侠就是越国公主田石榴,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夏国境内的骄阳峪?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女侠冒充田石榴嫁入贤王府,那田石榴本人又去了哪儿?难道是被女侠所杀?还是被女侠藏起来了?女侠这么做到底目的何在?难道就是为了接近自己?监视自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力排众议,主张招安骄阳峪? 想到此处,顾章华竟然不慌了,决定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倒要看看女侠何时才肯主动露出真面目! 再说飞出府的赵萱,王府侍卫紧紧追赶,赵萱在前面速速飞离,好在轻功了得,渐渐摆脱了侍卫,可也快把她自己绕晕了,在外面晃荡了好久,才找到贤王府的大门,这下赵萱不敢大意,来了出声东击西,才悄无声息地回到寝室。 焦急等候的秋菊急忙迎上前:“王妃,事情谈得如何?” 赵萱摘下面巾,大口喘气:“等我先换身衣服,快憋死了!” 等一切收拾利落,赵萱这才踏踏实实坐下来,托腮沉思着。 “奇了怪了,今天王爷非要让我取下面巾以示诚意,否则就不跟我谈招安的细节,你说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秋菊猜测着:“能看出什么?难道看出您就是骄阳峪大当家?” 赵萱摇摇头:“我这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又蒙了面,他喊我女侠,就不可能跟骄阳峪大当家联系上。” 秋菊突然想到什么,使劲地搓着手,一脸紧张:“我就说这事越来越麻烦了吧?您一天到晚以王妃的身份在王爷面前晃来晃去,就算是蒙了面,王爷又不是瞎子,应该是看出点什么了吧?比如说,相似的身材?个头也差不多?” 赵萱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他看出我就是田石榴?!” 秋菊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赵萱一拍桌子:“那还谈个屁啊!光冒名顶替假扮公主这事,就够喝一壶的!” 秋菊道:“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再说田石榴又不是咱们害死的……” 赵萱咬咬牙:“可你想想,这事的前因后果要跟他解释清楚,要费多少时间?而且他还不一定信!” 秋菊也没辙了,忙问:“那怎么办?” 赵萱发狠道:“这两天我先装装病,尽量少在他面前露脸,过两天再跟他谈!他要是还敢跟我这提什么狗屁面巾,我就直接把他给办了!” 秋菊一脸茫然:“啊?办了?” 赵萱冷哼一声:“到时候都是老娘的人了,还敢不听老娘的话?!” 秋菊囧着一张脸,悄声试探:“您……您知道怎么做才算把王爷给办了……成了您的人吗?” 赵萱想了想,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但脸却腾地一下就红了,一口吹熄蜡烛,噌地一下就蹿上床,钻进被子里。 这才从被子里恶狠狠地蹦出两个字:“睡!觉!” 第101章 蒙面巾很累 第二天将军府送来了请柬,赵萱当然推说身体不适没去赴宴,顾章华自从得知秦韶带兵围困赵府,逼得赵成自杀后,便对秦韶所为耿耿于怀,自是不想与将军府亲近,于是顺水推舟,称王妃病了心情不佳,要在府里陪伴王妃也没去赴宴。 最尊贵的客人没请来,但既定的游园赏花外加晚宴还是要如期举行。 吴玉兰担心客人们看轻自己,以为她这位续弦的将军夫人请不动贤王夫妇,那样于己于将军都颜面无光。 于是在宴席上,吴玉兰就把贤王妃患病,贤王宠妻需贴身照顾一事,公之于众。不是她请不来贤王夫妇,是人家夫妻俩恩爱! 大家这才明白缘由,首先对赵萱的身体表示强烈关心的,就是真王府十二夫人,她心心念念当初贤王妃勇救猫七七一事,她还未曾有所回报,便提议与吴玉兰约定个日子,一起登门探望。 吴玉兰见贤王夫妇人缘极好,起了小心思,次日便递牌子觐见肖淑妃,表明自己对贤王夫妇的关切之心。 肖爱月已有几日未曾见到儿子,又担心田石榴的病会不会传染给儿子,当下就决定由自己牵头,明天便领着大家一起前往贤王府探病。 这真是意外之喜,吴玉兰想着能在淑妃娘娘面前刷波好感,已然达到目的,没想到,还能借淑妃娘娘的东风,跟贤王夫妇搞好关系,简直是两头赚。 这边肖爱月、吴玉兰、十二夫人皆在积极筹备探病的礼物,直到浩浩荡荡一大队车马和随行人员快到了贤王府,赵萱和顾章华才分别得到消息。 正躺在床上装病的赵萱一把掀开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床前的青娥。 “你说什么?淑妃娘娘来了?已经快到门口了?” 青娥语气轻快:“不仅淑妃娘娘来了,秦韶将军的夫人和小姐,真王府的十二夫人,全都来了!” 赵萱用拳头捶着床:“怎么这么突然?都不提前说一声?” 青娥好心提点:“王妃您这话有点出格了,淑妃娘娘是您的婆婆,相当于您的娘亲,您病了当娘的屈尊来看您,还帮您张罗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大家一起来探病,您应该感恩才是,怎么还急上了呢?还埋怨人家不提前说一声?” 赵萱被青娥一通教育,满肚子的心里话一句也说不出来,脸都憋红了。 青娥摸摸赵萱的额头,疑惑道:“这也不发烧啊……” 事到临头,赵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朝青娥挥挥手。 “行,你说得对!快去准备接客吧!” 青娥点点头:“那奴婢这就去准备!” 待青娥离开,只剩下赵萱和春兰秋菊三人,赵萱翻身下地,开始来回转磨磨。 “你们说怎么办怎么办?别人不说,就秦出云,可是我在常香聚当糕点师那会收的徒弟!她要是当场揭穿我,喊我师父,我,我,我哭都没地儿哭!” 春兰恍然大悟:“弄了半天您收的徒弟就是她?将军府大小姐?这可麻烦了!要不干脆装病不见!反正都病了两天了,也不差这一会!” 秋菊连忙否决:“这办法说不通!别人可以不见,那淑妃娘娘呢?咱们对外可一直声称是略感风寒,又不是什么起不来床的重症,到时候淑妃娘娘较起真来,非要过来看看,或者真找来太医瞧病,瞧出是装病,更麻烦!” 赵萱很想振臂高呼,可在这贤王府,她也只能在心里无声地控诉:我现在感觉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受,简直是腹背受敌!顾章华还没搞定,云儿又来凑什么热闹?这是要逼死老娘啊! 还是秋菊最终拿了个主意,就听她慎重道:“要不这样,还是用薄纱蒙面,有人问,就说来的都是贵客,怕给大家过了病气,听上去也合情合理,只要咱们稳得住,没先露出什么破绽,那秦小姐想必也不会把王妃和她那糕点师父联系在一起!” 顾章华两日没见赵萱,更认定女侠是躲着自己装病,得知他娘带着众人前来探病,倒认为是给女侠施压的好机会。当着他娘的面,只要他找到机会挤兑那么一两句,就不信女侠绷得住?还不肯露出庐山真面目?! 众人在大厅里分别落座,肖爱月就把顾章华拉到近前,仔细地看了看。 “又瘦了!” 顾章华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瘦吧?这两天吃药膳,我觉得都胖了……” 青娥把茶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提点顾章华。 “王爷,您是不知道,有一种瘦,叫你娘觉得你瘦,你不瘦也瘦,有一种冷,叫你娘觉得你冷,你不冷也冷!” 顾章华心领神会,仔细地看了看他娘:“娘,我也觉得您瘦了!” 肖爱月就笑了起来,看了眼青娥。 “青娥,我看你这气色,在这府里过得挺滋润啊!你家王妃人呢?真病得起不来床?下不了地?连我这当婆婆的亲自来看她,她都不出来见上一见?难道还要我去她床前给她端水喂药?” 青娥刚想替王妃说两句好话,忽然指着门口:“王妃来了!” 只见赵萱故意挑了个深红色的薄纱蒙住下半边脸,在春兰和秋菊的搀扶下,病恹恹地走了进来,首先向肖爱月行了个礼。 “母妃安好,劳烦母妃亲自前来探望,儿臣感激不尽。” “怎么还蒙着脸?” “都是贵客,特别是您,怕过了病气给您……” 赵萱说着还赶紧咳嗽了两声。 顾章华看到赵萱装腔作势的样子,就想损一损她,故意走到赵萱身边,挤走了春兰,附耳对赵萱调侃道:“王妃,你这蒙面巾款式挺多!” (蒙面巾控诉:我也不想啊,我很累,心累,本来人家是要做成漂亮裙子的,结果粉身碎骨,成了个蒙面巾!!) 赵萱心里突地打了个哆嗦,脚下就是一软,顾章华顺势扶住赵萱,朝大家微微一笑。 这一幕,在众人眼里,俨然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又是说悄悄话,又是当众秀恩爱,长辈们都是一脸姨母笑,平辈可就是羡慕了,纷纷夸赞贤王夫妇伉俪情深。 接下来就是一通对王妃病情的嘘寒问暖,各自奉上带来的礼物,一时间好不热闹。 赵萱看向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吴玉兰。 十多年不见,吴玉兰满头珠翠,锦衣华服,却也掩盖不住青春已逝的面容,眼角有了鱼尾纹,面色略显憔悴,但神情娴静。 赵萱想,这就是幼时悉心照顾她的兰姨,她还记得那时的兰姨有点多愁善感,虽然是师父的婢女,但两人却亲如姐妹,赵萱以为她早已做好准备,有朝一日见到兰姨,一定能控制住情绪。 但现在,真正见到了兰姨,就像见到了师父,她多想扑进兰姨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跟兰姨好好说说,这么多年她对师父的思念,对兰姨的思念,还有这么多年,她过的苦日子……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但行个晚辈礼还是可以的吧? 赵萱拼命压制住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走到吴玉兰跟前,行了个晚辈礼。 “您就是秦将军的夫人吧?” 吴玉兰急忙起身还礼。 “不敢当王妃这大礼,妾身就是秦韶的夫人,吴玉兰。” “没事,私下里您是长辈,应该的。” 吴玉兰关切地看着赵萱:“前两天本想请王妃过府一聚,没想到正逢王妃染病在身,如今可大好了?” 第102章 护犊子 正当赵萱和吴玉兰寒暄时,站在吴玉兰身后的秦出云看着赵萱,心里就有些纳闷。 在家时她就听婢女闲聊过这个王妃一波三折的婚事,后来又有传闻,贤王妃会飞!她来之前就对这个贤王妃很好奇,但王妃真站在自己面前,她倒是不觉得好奇了,反而有一种没来由的奇怪的亲切感。 难道她以前见过王妃?有过交往?还是说自己就是对王妃一见钟情?! 秦出云正在胡思乱想,盯着赵萱的脸,又是皱眉又是咬指甲盖。 刚走到赵萱身边的顾章华看到秦出云的举动,心思一转,又想出一招,决定再挤兑挤兑。 顾章华伸手搂住赵萱的腰,赵萱的身子就有些僵硬,她很想拿开顾章华的手,又担心此举会让大家瞧出两人的生分,随即只能站着不动。 顾章华搂着赵萱,问秦出云:“秦小姐在想什么?盯着我家王妃,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 秦出云回过神,看着顾章华,愣了愣。 顾章华看着蒙着薄纱的赵萱,问秦出云:“秦小姐是不是也觉得,我家王妃蒙着面,很像仗剑江湖的女侠?” 赵萱闻言,再也无法自欺欺人,顾章华的确已经猜到,她假扮的这个田石榴跟女侠是同一个人,既然如此,她决定赌一把,等众人离开后,她就向顾章华摊牌,把她假扮田石榴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便是,她就豁出去了,赌一把!凭顾章华的心性,应该会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就在此时,只见秦出云看着赵萱,咯咯笑了起来。 “王爷说得不对,我没觉得王妃像个女侠,我只是看到王妃,就想起了我在丰城结识的一个做糕点的师父,感觉她们两人挺像的!” 吴玉兰急忙低声呵斥秦出云:“云儿,不得对王妃无礼!” 秦出云挺委屈,还一个劲儿地解释起来。 “小娘,真的很像!您是不知道,我那师父做糕点的时候,不仅口鼻处会蒙上面纱,头发上也要裹上头巾!” 顾章华疑惑道:“这是为何?” “就是为了避免唾液的飞沫,或者是偶尔掉落的头发丝会弄脏糕点!她可敬业了!做的糕点供不应求,在丰城那是鼎鼎大名!一查就知道!我就是看王妃这蒙着面的样子,很像我那糕点师父,特别是一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顾章华意味深长地转头看向赵萱,心中暗呼,好家伙,看来这小女侠不简单啊! 赵萱此时只想落荒而逃,她后悔极了!她为什么要假扮田石榴嫁入这贤王府?她暗中查访不好吗?都是郝熊那个该死的!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看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让秦出云赶紧闭嘴,要是顾章华较起真来,真去丰城查上一查,再把常香聚酒楼和郭达牵扯出来,她干脆就别活了! 赵萱朝秦出云打着哈哈:“秦小姐可真会联想,我怎么会跟一个糕点师很像?八竿子打不着!” 秦出云尴尬地笑笑:“我就是随口一说……” 肖爱月坐在主位上,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猛然间站起身,走到赵萱和秦出云两人中间,背对着赵萱,脸色不大好看地瞪着秦出云。 “随口一说?!王妃的身份岂能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质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两国联姻!你说话前过没过脑子?还敢把贤王妃和一个三教九流最下贱的厨子比?我儿子还要脸呢!陛下还要脸呢!大夏国还要脸呢!!” 赵萱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婆婆护犊子,竟然护到自己身上了,而她的小徒弟秦出云说了大实话却挨了劈头盖脸一通骂,赵萱心里一阵难受,都不敢抬眼看秦出云。 而秦出云此时,已经开始掉金豆子,抹起了眼泪:“我不是……我,我没有……” 吴玉兰一把拉住秦出云,二话不说就跪在三人面前。 “娘娘恕罪!王妃恕罪!王爷……王爷恕罪!小女口无遮拦实乃无心之失,并不是故意贬低王妃的身份,还望娘娘、王爷、王妃大人有大量,饶恕小女,给小女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赵萱连忙把两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不怪不怪!先都起来,起来说话!” 但没有得到淑妃娘娘的允准,母女俩哪儿敢起来,赵萱往起拽,她们俩身子就往地上坠,倒是闹得让赵萱束手无策,只好恳求地看向肖爱月。 一直以来,肖爱月最为她儿子抱不平的有两件事,一件是陛下多年来不见儿子,二就是儿子娶的王妃身份低贱。可再低贱也进了门,也是自家媳妇儿,她肖爱月作为婆婆,可以嫌弃,可以吹毛求疵,可以挑三拣四,可以看不顺眼故意找茬!但却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去!这才替田石榴出头! 但现在她气也出了,吴玉兰和秦出云的身份摆在那里,太过分了跟秦韶那儿也不好交代,既然这母女二人都放下姿态认错了,她也就借坡下驴,见好就收! 肖爱月又恢复了腻死人不偿命的嗓音。 “行了,都起来吧,以后说话要知道轻重!本宫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你们自己想想后果!” 吴玉兰这才拉着哭哭啼啼的秦出云站起身。 “那妾身就先带着小女回去了,好好教训,下次定不敢如此胡言乱语!” 而旁观的其他人见此情形,这才都松了口气。 秋菊和春兰特别有眼力见,急忙替赵萱送母女俩离去。 赵萱虽然对秦出云深感愧疚,但肖爱月的出面维护更是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也最温暖的回忆,她幼年时,师父也跟肖爱月一般护犊子,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任谁都不能说一句赵萱的不好,但私下里,就师徒俩的时候,特别是睡前讲故事,师父会用一个个生动有趣的故事,教会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肖爱月已经又和大家谈笑风生,顾章华走到赵萱身边,见她发呆,说了句。 “王妃啊,孙悟空七十二变都比不上你,你可真是百变!还当过糕点师?” 赵萱回过神,低声对顾章华道:“等大家都走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顾章华难以置信:“真的?” 赵萱呵呵一笑:“反正都露出马脚了,还装个什么劲儿?!不过,你要答应我,先演好眼前的戏,你娘要是窥破了我的真身!呵呵!后果你自己想!” 第103章 自爆身份 赵萱说完迈步向前,将顾章华甩在身后,径直走到肖爱月面前,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双手递给肖爱月,非常恭敬又不失亲切地说道:“母妃请用茶!” 肖爱月瞥了赵萱一眼:“还算有良心!” 这才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赵萱见肖爱月要将茶盏放回到桌子上,忙又双手接过茶盏,替肖爱月放在桌子上。 肖爱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顺杆子爬,赵萱懂! 只见她绕到肖爱月身后,请示道:“母妃连日里操劳,儿臣帮母妃捶捶背,您看可好?” 大庭广众之下,赵萱献殷勤,懂的都懂! 十二夫人立即助攻:“淑妃娘娘!您的命真好!有个乖儿子不说,现在又添了个孝顺儿媳!还懂得感恩!这是心里头感念您刚才替她说话,维护她,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想给您捶捶背,让您舒服舒服呢!” 站在肖爱月身后的赵萱,立刻朝十二夫人眨眨眼,感激地笑了笑。 肖爱月的奶娘最爱看这种母慈子孝的事了,一家和睦闲事少呀!娘娘和王妃的婆媳关系终于走上正轨了!于是她也帮腔。 “王妃,我们娘娘最喜欢绿萝给她捶背了,不过要捶好一会才觉得舒服,王妃您不嫌累吗?” 这话问的,赵萱能说累吗?当然不能,而且要借此机会,加深自己孝顺儿媳妇的形象。 赵萱呵呵一笑:“不累不累,只要母妃舒服了,让儿臣干什么都行,要不咱们先捶背,捶完背捶腿,捶完腿捶腰,我给您来个一条龙服务!” 顾章华听着简直无语,他还等女侠跟他坦白交代呢! 只见顾章华上前一步,也哄劝着:“娘!石榴一片孝心,您就给她个机会吧!眼看时间不早了,父皇肯定还在宫里等着您用午膳!” 肖爱月此时这心里美得都快嘎嘎笑出声,但表面上她还得拿出婆婆的架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给她机会?就先来两下吧,让我感觉感觉……” 赵萱一听,立马答了句:“好嘞!” 只见赵萱直接伸出两只手,握拳,朝着肖爱月的背上就真的只来了那么两下,砰!砰! 就听肖爱月“啊!啊!”地发出两声惨叫!身子朝前一扑,就扑倒在顾章华怀里,嘴里还哀嚎着:“救命啊!谋杀亲婆婆啦!” 赵萱一脸无辜地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小拳头。 “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我可是听您的话,就捶了两下!” 肖爱月在儿子怀里站好身子,倒吸着冷气,回过头,悲愤地看着赵萱。 “你那俩拳头是拳头吗?跟俩大铁锤似的!砸的我后背疼死了!” 赵萱更加无辜,顶着一张苦瓜脸,辩解道:“我发誓,我刚才真没使劲儿!” 奶娘见状不妙,赶紧和稀泥:“难道是天生力气大?王妃不可能是故意的!” 青娥心思转得最快,嘻嘻笑了起来,走到肖爱月身边,悄悄说:“娘娘,力气大说明好生养,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肖爱月眼睛一亮,看看青娥,又转身仔细打量赵萱。 “还真是,瞧着是有把子力气!” 赵萱和顾章华两人听到青娥的话,同时抬头看房顶,同时都在想,青娥这话听上去没错,但却给他们俩挖了个大坑,洞房还都没洞呢,还生娃?! 好在肖爱月被青娥这句话暖到了,没再找赵萱麻烦,待了一会就回宫了。 顾章华这才看向赵萱。 “咱俩回屋说?” 赵萱揉了揉眉心:“想讨好你娘,差点捅娄子,我这心有点累!脑子也有点乱!你让我先回屋好好想想,怎么说?从哪儿说起?才能让你一听就听明白……” “你不是想拖延时间吧?” “我有那么傻吗?事到临头明知躲不过,还拖延时间?你放心,最晚吃完晚饭,我绝对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 不提两人各自回屋,且说吴玉兰带着秦出云回到将军府,根本不想追究秦出云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是心烦这么好一个跟淑妃娘娘和贤王妃拉近关系的机会,全被秦出云给毁了,就一眼都不想看见秦出云,独自回了屋,开始瞎琢磨。 一开始吴玉兰琢磨得还算靠谱,自打她来到栎阳,跟秦韶一次面都没见着,既然秦韶不把她这个将军夫人放在眼里,总该惦念惦念唯一的女儿吧? 于是吴玉兰连忙派人前往清风院,再三叮嘱下人别提她,就说是小姐今天受了委屈,思念父亲,希望将军能回府看看她。 女儿受了委屈,她又没说到底因为什么事受的委屈,作为父亲,这下总该担心了吧?必然会回来问个究竟! 吴玉兰想到这儿,赶紧回屋,对镜梳妆。 但很快吴玉兰的期待就落了空。 秦韶叫下人带回来的话,还是那四个字:公务繁忙! 吴玉兰顿时把手里的簪子扔在梳妆台上,转身就往床上一歪! 而她的心思在这个时候,也歪了!开始瞎琢磨! 她不能怪秦韶,那是她的天!她怎么能对她的天有一句怨言?!她也不能把怨气撒在秦出云身上,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将军府唯一嫡出大小姐,以后她还要靠秦出云给她养老送终呢!所以她对秦出云的不满只能在心里骂两句,表面上还是要保持一个贤良淑德好继母的风度。 可她能怪自己吗?她有什么错?好好的去探病,巴巴地花大价钱买了礼物,最后被淑妃娘娘一顿羞辱,简直是丢死人!淑妃娘娘高高在上,她也不能对淑妃娘娘有一句微词,在心里都不敢! 那就只剩下贤王妃田石榴了! 想起传闻中贤王妃那低贱的出身,连当年的自己都比不上,她吴玉兰好歹还是户部尚书的女儿,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淑妃娘娘亲如姐妹的好闺蜜,赵小曼的贴身丫鬟!还是唯一的一个! 她田石榴算个屁! 要不是田石榴蒙着面,让秦出云认错人,淑妃娘娘怎么会发怒?她又怎么会受秦出云的牵连,平白受辱? 吴玉兰在心里把田石榴来来回回骂了千百遍,却越来越气闷! 只见她陡然坐起身,来回张望着,忽然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篮筐,里面还有为了打发时间没有做完的针线活儿。 吴玉兰急忙下地,走到桌子前,拿起几块布片和针线,很快就缝了一个布偶小人,眼都不带眨的,一口咬破手指,用血淋淋的手指,在布偶上写下“田石榴”三个字,又狠狠地在布偶上扎满了细细的尖针,这才望着布偶,吐出一口浊气,笑了起来。 贤王府,书房中。 赵萱已经换上她最喜欢的一套花布裙,头发编成一条粗粗的长辫子,甩在脑后。 此时她正盘腿坐在书桌上,俏生生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顾章华。 她已经全都想好了,既然顾章华猜出她这个王妃跟女侠是同一个人,那她也不想说一半留一半,憋着半口气跟憋着一口气有什么区别?! 她干脆竹筒倒豆子,一股脑把所有一切全都告诉顾章华! 那就必须从幼年两人分开的那个时候讲起,就必须从使团遇袭那一刻讲起,就必须先承认,自己就是赵萱,是小五的萱姐姐!! 她豁出去了,谁怕谁? 俗话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左右都是个死!她的真实身份总有一天会被顾章华这个妖孽揭穿!骄阳峪目前又面临着极大困境!躲躲闪闪不是她的作风,勇敢面对才是她的真性情! 赵萱觉得心中很痛快,无论顾章华听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先痛快了再说。 “你准备好了吗?我可要说了!” 顾章华切了一声:“故弄玄虚!小女侠,你就别装了!我就想问问你,越国公主田石榴,到底被你藏到哪儿去了?!还是被你直接杀了?” 赵萱小手一挥:“不!你只猜对一半!” “啥?什么一半?” 赵萱看着顾章华温润的面容,心情激荡,一字一句,终于说出了这些天来,她最想对顾章华说的那句话。 “小五,我是你的萱姐姐!” 第104章 王爷接不住 赵萱说完,就等着顾章华的反应了,她好根据顾章华的反应,想想该从何说起?才能把所有事条理清晰地讲明白。 但顾章华没有任何反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却瞬间一片空洞,赵萱设想的惊呆了、吓傻了、喜出望外或是根本不信,完全没有出现。 当赵萱意识到情况不妙,顾章华已经颤抖着双唇,喃喃着:“萱姐姐……赵姨……太子哥哥……” 紧接着,顾章华大喊一声:“太子哥哥!” 突然紧闭双眼,眼中涌出泪水,眉头紧锁,捂住胸口,浑身开始颤抖! 赵萱直接吓傻了! 她想起刚变身越国公主田石榴,来到夏国成亲的那天早晨,顾章华为了搅黄她与真王顾景风的婚事,曾经利用他自己的怪病故意自残,见血就晕!还引发极为严重的痉挛症,差点小命都丢了! 可现在他俩谁也没受伤,连头发丝都没掉一根,她只是提到了萱姐姐三个字,小五怎么就怪病上身了?! 难道,她连萱姐姐这三个字,都不能提?! 赵萱跳下书桌,直接一把抱住了顾章华,用手指使劲按住顾章华的人中。 “你别晕!别晕!千万别晕!我刚刚是跟你开个玩笑!骗你的!” 果然,顾章华猛然间睁大双眼,眼神有了人气儿,想说什么,但一口气没上来,还是晕倒在赵萱怀里,身子却不再颤抖。 书房外守着的侍书,在听到顾章华那一声惨叫,就已经推门冲了进来,这时急忙跟赵萱一起,七手八脚地把顾章华扶到美人榻上躺下。 这个时辰当值的青娥,随即也跟了进来,一看顾章华这个样子,顿时就明白了。 青娥首先承认错误:“王妃,是奴婢的错,早已经提醒您王爷的禁忌!” 赵萱着急忙慌地替顾章华盖好被子。 “先别提什么禁忌!他这样子,要不要紧?要不要请太医?!” 侍书很肯定地道:“不用!殿下这病症算是轻的,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赵萱不放心。 “真的!”这次是青娥给赵萱解惑,“奴婢在淑妃娘娘身边多年,早都见怪不怪了!娘娘动不动就说错话,引发王爷的怪病,王爷刚开始发病,娘娘就赶紧岔开话题,引导着王爷去想其他的事,病情总能控制住!但要是让王爷看见血,那就难说了!” 赵萱这才瘫坐在床边,低着头,缓了缓,额头的冷汗滴嗒在地上,她很后怕,现在就想大哭一场,她到底是怎么了?上次救猫七七,无意中把小五踹伤了,这次她本想对小五实话实说,又差点害得小五怪病复发!淑妃娘娘说过,她就是小五的克星,她难道真的是吗? 赵萱抬头看向青娥和侍书。 “你们都跟我说说,王爷的禁忌是什么?以后我好有个防备。” 青娥首先说道:“就是不能提跟当年的太子殿下,赵小曼和赵萱有关的任何一件事。” 侍书做补充:“赵小曼当年是户部尚书赵成的独女,武威镖局的总镖头,跟淑妃娘娘关系最好,赵萱是赵小曼捡来的,两人师徒相称,您应该知道十多年前夏国使团遇袭案吧,赵小曼和赵萱就是当时失踪的,到现在都找不到人。” 赵萱听着,心都揪到了一起,疼得厉害,她都想跟顾章华一样,干脆晕死过去算了! 但赵萱咬了咬牙,强撑着,说:“赵萱我知道,王爷跟我说过,他们俩小时候很要好,好得我都有点嫉妒了,刚刚就跟王爷开了个玩笑,说我就是他的萱姐姐……” 她没开玩笑,她本来就是,可她今后还敢说她是赵萱吗?就顾章华这反应,吓死个人!她当然再也不敢了! 青娥和侍书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侍书不禁有些抱怨:“原来如此,可您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您是不知道,我们家殿下到现在都珍藏着萱姐姐当年送他的匕首,心心念念想找到他的萱姐姐,您说您是您就是?我们家殿下能不急?能不气吗?” 赵萱脑袋耷拉了下来:“下次不敢了!不对不对,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第二天一早,顾章华才悠悠转醒,一眼就看到他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王妃,坐在地上一个坐垫上,双手抱着膝盖,正怔忪不安地望着自己,见自己醒了,立刻站起身,俯身看向他。 “醒了?!” “那么大的事,你还开玩笑!” “我的错!”赵萱扶着顾章华坐起来,“饿不饿?想吃什么?” 顾章华也不回答赵萱的问题,反问道:“现在能正经说话了?” 赵萱麻溜地搬了把椅子,坐在顾章华身边,态度非常配合。 “行,我老实交代,我就是曾救过你的小女侠。” “果真我猜对了!” 赵萱接着往下说:“我也是越国公主田石榴。” 顾章华问:“田石榴去哪儿了?” “她死了。” 顾章华脑袋里顿时“嗡”地一声,差点栽回到美人榻上。 赵萱连忙扶住顾章华,边解释:“你先别急,听我说!我救过田石榴,这事没骗你!当时越国送亲使团刚走到边城,田石榴就病倒了,在齐府养病,但请了几个大夫都治不好,反而病情越来越重,我找人替她看病,也没用,就病死了,我把她埋了。” 顾章华倒吸了一口冷气,稳住心神,问出一连串问题。 “然后呢?越国使团的那些人,没找你麻烦?还跟你同谋?帮着你变身成田石榴,送到夏国来联姻?” 赵萱冷笑一声:“还真是!田石榴死了,他们怕回去交不了差,怕担责任,我这一说可以假扮成田石榴,他们立马就同意了,一拍即合!都不带打磕巴的!只要田石榴在夏国成了亲,到底是真是假,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反正边城那地界,凡是见过田石榴的都被他们弄死了!” 顾章华连连咋舌:“还真是心狠手辣!” “可不是嘛!” 赵萱虽然不能在顾章华面前承认,她就是赵萱,但黄花菜的身份必须说,骄阳峪的大家伙还等着顾章华救呢! “还有个事得跟你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顾章华就是一哆嗦,刚说了这么一会儿,越国公主田石榴死了,为了保住假公主的秘密,牵连出那么多条人命,所有有丁点可能泄露真相的人,全都死得干干净净,现在小女侠跟他说什么?让他先做好心理准备?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事发生? 顾章华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挺挺地坐着,双手抵在美人榻上,借此稳住身子。 “我准备好了,你说。” “我不仅是救过你的小女侠,我还是骄阳峪大当家,黄花菜!” 顾章华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差点一个倒栽葱摔在地上,还好赵萱眼疾手快,扶住顾章华,有些埋怨。 “你这就叫做好准备了?” 顾章华一把就把赵萱推开,上上下下打量着赵萱,又是一连串问号。 “你说你是黄花菜?那个赢了天道盟比武大赛?赢得斩邪刀?转手就把斩邪刀当了?我行招安之策的骄阳峪大当家?黄花菜?” 赵萱拍拍胸脯:“没错!就是我!” 顾章华双手捂住脸,不禁长叹:“我的天哪!” 赵萱决定乘胜追击,只要不提赵萱这一层身份,惹得顾章华病发,其他的都无所谓,不妨全都告诉顾章华,她也能卸下一半的重担! “还有个事,顺便也告诉你算了!” 顾章华此时正弯着腰,双手扶住膝盖,喘着粗气,闻言立刻朝赵萱作了个制止的手势:“别说,先别说,你让我缓缓,你这信息量有点忒大了!我一时半会儿,接不住!” 赵萱真相了:“我看你这就是虚的,没吃饭饿的!早饭必须吃!药膳也不能断!” 第105章 将心比心真的挺难的 且不说赵萱拉着顾章华去吃早餐。 此时齐澜殿中,肖爱月的心情很好。她坐在梳妆台前,绿萝正在给她进行头部按摩,肖爱月闭着眼享受着。 其他婢女侍立两旁,大气都不敢出,她们都知道,每当绿萝给娘娘按摩,都是娘娘最舒服最放松的时候,谁要是弄出点动静惊扰到娘娘,重则撵出宫去,轻则罚俸挨板子。 绿萝也很享受这一刻,她的按摩手法早已炉火纯青,根本不用过脑子,此时绿萝手上在给娘娘按摩,心里却想着别的事。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时至今日,她还每每都在后悔,当初怎么就非要多此一举,上演一出主仆情深,把事情搞砸了吧?让青娥那小妮子捡了个大便宜! 娘娘去了趟贤王府,回来就跟她念叨,别的事她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她在意青娥在贤王府过得好不好啊?!娘娘可说了,青娥过得可滋润了,那小脸蛋圆的,像个大苹果,那皮肤滋润的,能掐出水来!活蹦乱跳地像只小皮猴,精气神万分高涨! 可她自己呢? 补缺青娥的大宫女还没选好,她只能独自默默承受娘娘那一惊一乍的脾气,最近还有点心悸的毛病,半夜还总是惊醒,脸色就别提多难看了,不扑上厚厚的粉,都没脸见人!唉,绿萝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叹气。 寝殿中一片寂静,落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绿萝只顾想着心事,叹着气,忽然就听到娘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绿萝吓得手一抖,第一个反应就是跪下请罪。 “娘娘恕罪……” 虽然绿萝也摸不准是不是她手一抖,把娘娘的头皮按疼了,但直接承认错误,准没错!在坦白从宽这一点上,娘娘还是做得到的。 其他婢女也被肖爱月突然发出的笑声吓坏了,见绿萝跪下,也不知到底是绿萝犯了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下意识地也跟着绿萝学,纷纷跪下齐声请罪:“娘娘恕罪!” 肖爱月反而被整懵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起来!” 绿萝见肖爱月满脸喜气,果然没有降罪的征兆,这才站起身,其他婢女也才跟着绿萝站了起来。 绿萝忙问:“娘娘,还接着按吗?” 肖爱月笑着摆摆手:“你也累了,歇歇吧!” 绿萝答应了一声,开始收拾着梳妆台,就听娘娘问她:“你猜?本宫刚才想到什么了?才那么高兴?” 绿萝早已习惯了这个套路,娘娘这么问,她就必须递梯子外加捧哏,于是她张口就来。 “娘娘的心事奴婢哪儿敢猜?娘娘要是高兴说,奴婢洗耳恭听!” 肖爱月没立刻说,而是招手让寝殿里所有的宫女都围在她身边,这才一脸憧憬地开了口。 “我跟你们说啊!你们是不知道!本宫那儿媳妇,贤王妃!那是吃嘛嘛香!身子骨倍儿棒!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我刚才就想啊,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她准能给本宫生个大胖孙子!哦不,弄不好一下能生俩!双胞胎!还是龙凤胎!想想我这心里就高兴!你们说,我会不会心想事成?!” 绿萝头一个拍马屁:“那肯定!娘娘向来心想事成!” 肖爱月皱眉头:“也不是,这么多年来,本宫就想让陛下见一见小五,不也没成吗?!” 绿萝心里苦,嘴里却接话接得飞快:“那奴婢就祝愿娘娘从今天开始,心想事成!” “那本宫今天就想让陛下见见小五,能成吗?” 绿萝急中生智,绕回原话题:“奴婢是这么觉得,如果贤王妃能尽早生下个小世子爷,这可是陛下第一个孙儿,都说隔代亲,陛下一高兴,或许就成了!” 肖爱月点点头:“这话我爱听!” 绿萝悄悄攥了攥拳头,蒙混过关了!今天的小命算是又保住了! 贤王府。 赵萱和顾章华吃过早饭,又凑在书房里继续聊,也不算是聊,而是顾章华问,赵萱答。 顾章华问:“你说你还是骄阳峪大当家黄花菜,怎么证明?” 赵萱答:“这简单,等晌午快吃午饭了,我带你出去一趟,让你见几个人,他们都能当我的人证。这个问题,先抛开!” 顾章华又问:“这些事你为什么瞒了我这么久?现在才告诉我?” 赵萱顿时气哼哼一通控诉:“我刚一到栎阳就状况百出,我是来跟你成亲的,你却把我推给真王!我变身小女侠是让你娶我,我让你拿匕首割腕?我让你死了吗?好不容易跟你成了亲,真王府那帮夫人又找我茬!给我整了场鸿门宴!还有你娘,先是给我放大招,安插青娥入府卧底,我又要费心费力搞定青娥!然后还要应付你娘的各种质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够让我头疼的了,我哪有机会跟你好好说说话?现在你还怪上我了?” 赵萱越说越气,就这,她还是给顾章华留了面子,她还没控诉顾章华妖孽!竟然按照她撒的谎,都能把整个事件串起来,弄得她手忙脚乱,实在是悲催! 顾章华本来还想驳斥两句,如果不是他通过眼睛,先发现田石榴和小女侠是同一个人,王妃能主动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当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姑娘,还是昨晚的那身打扮,碎花布衣裙,一条大辫子甩在脑后,但现在发丝有些乱了,衣衫也皱皱巴巴的,更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他就不忍心了。 “昨晚你一直守着我,没睡?” “没睡!我就跟你开句玩笑,你就要死要活的,我能不担心吗?能睡得着吗?” 顾章华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没办法,太医都说了,这是心病。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不管是小女侠还是黄花菜,利用田石榴的身份跟我成亲,目的何在?” “这不明摆着吗?为骄阳峪洗脱污名,然后接受招安,给大家伙寻条活路!” “还有个问题……” “刚刚不是最后一个了吗?” “刚想起来的……” “行,你问!” 顾章华盯着赵萱:“当初在骄阳峪,你为什么要变身小女侠救我,你直接说你是大当家黄花菜,不就得了?” “你傻啊?!我那帮兄弟姐妹都把你坑成那样了,硬逼着你跟个大男人拜堂入洞房,我不得替他们好好把这个坑埋扎实了?!把事儿铲平了?!你当时恨不得一剑荡平骄阳峪,我敢说我是大当家?!” 顾章华满脸同情地看着赵萱,诚心诚意地做了个总结。 “你可真不容易!” 赵萱双手在胸前一抱:“可不是嘛!你以为跟你一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顾章华被赵萱怼的直咳嗽,片刻后,他想起来什么,问赵萱:“早饭前,你不是还有事跟我说?是什么事?” “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是想跟你说,秦出云说的那个糕点师,也是我!” 顾章华像个好奇宝宝,不懂就问:“大当家为什么要去做糕点师?” 赵萱理直气壮地回答:“赚钱养家懂不懂?对,你还真不懂!贤王府又不缺钱!可骄阳峪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不赚钱养活自己,难道都去喝西北风?我作为大当家,难道不该以身作则?” 顾章华再次被怼的无语至极,但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我明白了,所有这些事的起因,都是因为你当了斩邪刀,当时的情况,就非要当了那把刀吗?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吧?” 赵萱看着顾章华,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我就说吧,将心比心真的挺难的,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更是难上加难!” 第106章 请你吃大餐 顾章华没听明白赵萱话里的意思,他忙问:“此话怎讲?” 赵萱直接就在地上躺了下来,两只手放在脑后垫着,翘起二郎腿,晃了晃。 “鄙人不才,现在就教教你!的确,要是站在你的角度,当然不必打斩邪刀的主意,肯定有别的办法,谁让你是皇子呢?有钱人!就算你自己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遇到这事也能禀明圣上明断,拨出钱款用来赈灾,就算是借,也会有不少人心甘情愿当这个债主!谁让你是皇子呢?” 顾章华一脸黑线:“你可别说了!我是皇子,可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赵萱笑了笑:“当时骄阳峪中都是落难的流民,又遭逢瘟疫,病倒一大片!我看着心里堵得慌!那时我又刚从小山村里出来历练,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儿能一时间想到办法,找来那么多钱买粮买药?多耽搁一天就会多死一个人!所以我兄弟提议让我去比武,赢了斩邪刀再卖了,有了银子才能救下骄阳峪的那些人,我没得选!” 顾章华默默点头:“我懂了!” “那就好!” “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黄花菜还是田石榴?” “当然是田石榴!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心里明白就好!” 顾章华仔细想了想,又问了句:“现如今有多少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春兰秋菊,她俩都是我从骄阳峪带出来的,你和我,当然,你要告诉你的小跟班侍书,加上他总共五个人,还有小医仙,她也出自骄阳峪,不过她不大理会这些事,对她来说,医术最重要。” 顾章华低头看向躺在地上吊儿郎当的赵萱,一缕熟悉的念头瞬间从脑海中滑过,他好像在哪儿看见过这个样子,但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去细想,就被赵萱拍了下肩膀。 赵萱已经站起身,拍着顾章华的肩膀说。 “你想什么呢?你想再多也没用!现在当务之急是招安,否则骄阳峪将永无宁日!” “我还有个问题,那当初你为什么不主动接受招安,然后再光明正大说出事情真相?岂不是骄阳峪就不会陷入如此险境?” “幼稚!”赵萱嗤笑一声,“背着阎王寨的污名,如果当时接受了,就意味着,我这个大当家还有几个主事的人都要获罪入狱,其他人最好的结果就是遣散,但你想没想过?几十口老弱病残遣散后将如何过活?这两年很多年富力强的兄弟姐妹都已经下山,在各行各业打工赚钱,就是为了养活那些没有生活能力的亲人们,但还是经常入不敷出,阎王寨的恶名不除,你所谓的招安!只是纸上谈兵!” “那现在你怎么又同意了?” “因为我相信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先还骄阳峪的清白,再行招安之策,毕竟贤王这个身份还是有点用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信我自己没看错人!” 赵萱的语气坚定而真诚,顾章华的心被赵萱的话熨烫得火热,他长这么大,从未像今晚这样对自己充满了信心,顿觉豪气冲天,他也学着赵萱那样,拍拍自己的胸脯。 “好!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过……” 赵萱听到前面的话,正兴奋地两眼放光,听到“不过”两个字,就有些不耐烦。 “不过什么不过?都答应了的事不许反悔!” “我没反悔!不过在办这些事前,我要亲自去一趟骄阳峪。” 赵萱两只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反问道:“你这是不信我说的?” “信!所以才更要亲自前去实地考察,就像你说的,这次招安事关上百口人今后的命运,必须事先考虑周全再做定夺,不能有任何闪失!” 赵萱闻言欣喜若狂,扑向顾章华,就给了顾章华一个大大的熊抱。 “太好了!谢谢!我替骄阳峪的所有人,先谢谢你!” 赵萱的双臂像两把钳子,紧紧地箍住顾章华,顾章华差点被勒个半死,看着怀里这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无奈地呐喊着。 “松手……快松手!我快喘不上……气儿了……” 赵萱急忙松开双臂,手足无措地看向顾章华。 “不好意思,手劲儿……是大了那么一点点,以后我一定注意!” 顾章华揉着胳膊:“你的手劲儿可不是大了那么一点点!我现在总算理解我娘被你捶了两拳为什么惨叫了!她还真不是夸张!” 赵萱尴尬地呵呵笑了声:“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咱们中午出去吃饭!” “去哪儿?” “我来栎阳之前,是在丰城的常香聚大酒楼做糕点师,现在常香聚在栎阳也开了分店,我带你去蹭顿大餐!” 赵萱说着,朝顾章华眨眨眼,有些小得意。 “顺便,让你见见我的人!” 不一会,侍书就备好了马车,赵萱这次只带了秋菊,因为常香聚分店的大掌柜,就是秋菊的夫君,夏和,前两天,夏和刚派来个小伙计,把常香聚分店的地址告知了秋菊。 秋菊坐在赶车的侍书身边,跟侍书说了常香聚分店的地址后,两人开始唠嗑。 基本内容是侍书问,秋菊答,侍书问的全是顾章华得知黄花菜、小女侠和田石榴是三位一体,问的那些个问题,而秋菊回答的,差不多就是赵萱回答顾章华问题的那些话。 车厢里,赵萱听着两人的对话,就问坐在对面的顾章华。 “看来你还真挺信任你这个小跟班,这么快就告诉他了?” “没顾得上说细节,大体上告诉他了,侍书从我六岁时就跟着我,可以说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不信他信谁?” 顾章华的话令赵萱心潮翻涌,她和小五算是青梅竹马吗?虽然从襁褓时,他们就睡在一个摇篮里,但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光,也就两三年,这十多年的分别,让她对两人童年时的情谊,产生过质疑。 但她知道一直以来,在她内心深处,还是选择信任顾章华,否则她不会涉险假扮成田石榴,千方百计要跟顾章华成亲,眼下所发生的这一切,是命运,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赵萱正在胡思乱想,就听顾章华叹了口气。 赵萱问:“怎么了?” 顾章华又叹了口气:“我又想起个事儿,既然你不是田石榴,那我以后也不能找机会把你送回越国了。” “当然不能!都到现在了你还在想这事儿?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把我弄回越国去,那就是让我去送死!” “那咱们俩以后怎么办?” 赵萱很干脆地回答:“先把眼前骄阳峪这事办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章华很纠结:“以后的事不能不想啊,总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吧?” 赵萱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大不了我死遁!” 第107章 大酒楼与小面馆 顾章华听出了赵萱话里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不禁扶额。 “你能不能别老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好好活着不香吗?有问题咱们想办法解决就行了,以前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现在怎么说咱俩也是合作关系,好好说话不行吗?” 赵萱坐累了,自打进了栎阳城,要隐藏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又是装公主又是装王妃,日常的练功都只好放弃,暴露了武功后,倒是可以练功了,可她还是要在顾章华面前扮演病娇小公主,烦死了!想当年她在河沿村,她在骄阳峪,虽然日子过得清贫,身上担子重,可她来去自由,上天入地,多快活! 好在顾章华现在知道她是骄阳峪大当家,那还装什么装? 想到做到,赵萱立刻趴在马车的底板上,两手撑起,开始做俯卧撑。 顾章华吓了一跳:“你这是干嘛?” 赵萱动作不停:“你不是让我好好跟你说话吗?我这样边练边说,才痛快!我跟你说,我说死遁就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田石榴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到时候黄花菜、小女侠通通跟着田石榴一起死了,一了百了,我这叫金蝉脱壳!才能展翅高飞!到时候叫小医仙帮忙,给我整颗假死药,我死了,也不耽误你再娶个王妃,合你心意的,让你娘看顺眼的!” 顾章华不知怎么回事,听着听着这心里就有些难受,还有些心慌。假死他也不愿意看到,想想到时候黄花菜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他鼻子就有点发酸。 “好吧,就照你刚才说的,咱先不想以后的事,先把眼前的事办好。” 持续做着俯卧撑的赵萱转脸去看顾章华。 “明明是你先提起的话头,你又不想说了?那你想说什么?” “要不,就说说常香聚吧!” 赵萱停下动作,盘腿坐在顾章华跟前。 “丰城的常香聚大酒楼是总店,常香聚也是酒楼酿制的最有名的果酒,他们那里最好吃的当然是我亲手做的糕点,当初我就是用我做的糕点勾搭上了秦出云,她这一上了贼船就下不去了,还拜我为师!怎么样?我厉害吧?” 顾章华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大当家为什么要说是勾搭秦出云?勾搭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词儿,而且也应该用在异性之间吧?她还把自己比作贼船?哦,是了,她毕竟占山为王,算是个贼! 顾章华认真地朝赵萱点点头,说:“你厉害!” 接着,就见赵萱又是比划又是掰着手指头数数。 “我跟你说,我们大酒楼可大了,有三层呢!招牌菜就更多了,什么清蒸鲽鱼、宫保虾球、辣子鸡、熏排骨、酱货拼盘、大拌菜!那都是顶顶好吃!在这里开的分店,我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就算没三层楼,起码也得两层!请的糕点师傅,肯定没我棒,但招牌菜,应该差不多,到时候你随便点!我请客!” 马车突然卡顿了一下,颠了颠,顾章华伸手撩开车帘,朝外看。 只见马车行驶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土路上,路两边全都是小本经营的店铺,在朝远看,也没看到一座高楼,心下疑惑。 他转头看向赵萱:“分店真有两层楼?” 赵萱胸有成竹:“就算只有一层,那肯定也特敞亮!同时接待一百来号客人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赵萱急忙掀开车帘,问:“到了吗?” 秋菊和侍书同时转头看向赵萱,眼神颇有些耐人寻味。 秋菊答:“到了。” 赵萱蹿出车厢,就跳下了车,回头就喊顾章华:“王爷!赶紧的!都快过了饭点儿了,好饿!” 赵萱喊完顾章华,这才看向眼前的一个小门脸,门头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五个字:常香聚面馆。常香聚三个字很大,面馆两个字很小。从门口直接就能看到面馆的全貌,拢共四张长条桌,满打满算也就能容纳十人左右。 赵萱就有点傻眼了。 顾章华这时走到赵萱身边,也打量着这家小面馆。 “这就是你说的赫赫有名的常香聚分店?一家小面馆?” 赵萱的脸面有点挂不住,她忙看向秋菊,再次确认:“地址你没搞错?这家面馆是不是跟我们常香聚重名了?” 秋菊还没来得及回答,面馆里走出一个穿着短衫,腰上围着围裙的青年男子,赵萱一看,行吧,也别问了,实锤了!这不是夏和嘛,分店大掌柜的! 夏和搓着手,一脸激动地看着赵萱,刚想开口就喊大当家,但“大”字刚出口,他就看到了赵萱身边的顾章华,顿时张着嘴,不知到底该喊什么? 赵萱就知道夏和担心在外人面前说错话,露了馅,小手一挥。 “没事,王爷是自己人,已经知道了我是骄阳峪大当家,也会想办法帮咱们,你就赶紧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常香聚大酒楼分店呢?怎么改小面馆了?还开在这么个没什么人流的鬼地方?” 夏和这才放下戒心,把赵萱和顾章华往饭馆里请,边说道:“大当家,王爷,您们先请里边坐,咱们坐下慢慢说。” 饭馆里没有客人,赵萱拿袖子把长条凳擦了擦,这才招呼顾章华坐下。 夏和坐在两人对面,秋菊看到柜台上的茶壶和茶杯,拿过来给三人倒上了茶。 顾章华看了看茶碗里漂浮着的茶叶沫子,还没拿起茶碗,就闻到一股土腥味,他坐着没动。 赵萱可不管那么多,拿起茶碗咕咚咕咚就灌下满满一大碗茶,这才问夏和:“你说,到底怎么回事?郭伯伯给你启动资金了吧?” 夏和连忙道:“给了!还给了不少!三百两银子呢!可栎阳这地界,寸土寸金!后来谷里的兄弟姐妹们又凑了一些,才够租这么个小门脸!谷里的老老小小,为此喝了一个月的稀粥!” 顾章华接口道:“的确如此!居京城,大不易!” 夏和更来劲了,大倒苦水:“人工更是贵得离谱,一个伙计都请不起,我只好又当厨子又当伙计,这才勉强撑到现在!” 赵萱不理解。 “我不是让你给谷中的兄弟姐妹安排几个就业机会吗?还请什么伙计?” 夏和耐心解释:“您是说过,那样人工倒是省了,但吃住不花钱吗?当然,吃可以就吃面,但住的地方要有吧?这门脸就这么点大,晚上我把桌子拼在一起当床,我就睡在桌子上,可要再来个人怎么办?睡地上?我不忍心,反正总不能睡大街上!可如果要再租间屋子当宿舍,又是一大笔花销,实在是口袋里穷得叮当响,拿不出租房的钱!” 顾章华面露同情地看着夏和:“真可怜!” 赵萱尴尬极了,说好的大酒楼呢?说好的美食呢?说好的请客呢?牛皮吹上了天!到头来打自己脸! 赵萱偷偷拽了拽站在身边的秋菊的衣襟,秋菊就低下头,面露疑惑地看着赵萱。 赵萱悄声问:“你身上带了多少钱?够不够去其他饭馆打包俩菜,总不能就请王爷吃碗面吧?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顾章华听到了,不介意地摆摆手:“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我还没在这种市井小饭馆吃过面呢,尝尝也不错!” 赵萱还没回答,夏和闻言顿时来了心气儿,急忙介绍道:“肉丝面臊子面油泼面鸡蛋面保证料足量大,就图个薄利多销,一碗管饱!大当家的,王爷,您二位想吃什么面?小人这就去做!” 赵萱不放心地看着顾章华。 “你这当王爷的,天天山珍海味还吃着药膳,就吃碗面,能行吗?” 顾章华精神一振,立刻谈条件:“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让管家婆给我做药膳,我今天,准行!” 第108章 逗闷子 秋菊去厨房给夏和打下手,把现在的情况跟夏和说了说,夏和也放下心来,有贤王帮忙,骄阳峪会有条好出路的。 很快,面就做好了。 赵萱爱吃辣,点的油泼面,顾章面想象不出什么叫臊子面,就好奇地点了一碗。 赵萱呼噜噜大半碗面条下肚,见顾章华还傻乎乎地盯着面碗,发着呆。 “发什么呆?拿起筷子,吃啊!都说了我请客!” 那面碗好大个,真正的大海碗,顾章华感觉都能装下他的脑袋!碗里的面条堆得像座小山,红油裹着土豆丁豆腐丁,还有他认不出的什么丁,满满地盖在面条山上,花里胡哨的怪好看,但这碗面估摸着没有一斤也有个八、九两,他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肚子。 “这也太多了,我吃不了……” 赵萱一听就明白了:“好说!你等着!” 只见赵萱立即变身干饭牛人,捧着面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顾章华就又想扶额了。 “又没人跟你抢,至于吗?在王府里一起吃饭也没见你这样,不都是细嚼慢咽吗?” 赵萱咽下最后一口面条:“狼吞虎咽吃着香,不信你一会试试!” 赵萱说着把空碗凑近顾章华跟前的那碗面,从里面朝自己的碗里挑面条。 “我可不想再跟你装了,累死个人!反正你都知道我是大当家了,”赵萱看着顾章华碗里剩下的小半碗面,问,“现在能吃完吗?” 顾章华顿了顿,看着自己碗里一大半面条已经在大当家的碗里安了家,算了,大当家的都不介意跟他分食一碗面,他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能吃完,”顾章华拿起筷子,决定吃面条前还是提醒提醒大当家,于是苦口婆心道,“你说的我都理解,但你也别做得太离谱!我还没想好怎么跟父皇解释你的身份,骄阳峪招安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你还是要装装样子,像个王妃才行!” 赵萱朝顾章华嘻嘻一笑:“反正你都知道了,要是我以后哪儿做得不对,你可得帮我周全周全!王爷,我今后的幸福人生,可全靠你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耍赖的嫌疑?” 赵萱朝顾章华翻了个白眼:“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全给我!别浪费!” 说着作势就要去抢顾章华的面碗,顾章华急忙护住,他也很饿,他选择闭嘴!吃面! 回程的马车上。 赵萱还在耍赖,对顾章华说:“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我请客,说话算数,下次该轮到你请我了!” 顾章华很痛快地答应了。 “行!下次我请你!我刚刚就在想,听夏和那么一说,骄阳峪里的人,过得的确不易,看来我亲自去骄阳峪的事,势在必行!我想来想去,最好的借口,就是咱夫妻二人要出去游山玩水度蜜月,这样父皇才会放行。” 度蜜月什么的不靠谱,但游山玩水赵萱最拿手!终于可以逃出贤王府这个牢笼了!终于可以摆脱贤王妃这个身份了! 赵萱双手紧紧地握住顾章华的一只手,上下来回地晃着,激动地都快哭了。 “谢谢!谢谢王爷!这借口真是太棒了!真是太感谢了!” 顾章华龇牙咧嘴地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痛!痛痛痛!” 赵萱急忙松手,但却有点嫌弃地撇撇嘴:“你怎么这么不禁碰呢?痛点这么低呢?你要是个女的,都过不了生孩子那道坎吧?孩子没生下来,你就先痛死了!” 顾章华很想跟大当家讲道理,没有要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女子,首先大当家这个假设就不成立,但又一想,算了,自从王妃还原真身成为大当家,口齿伶俐,脑袋瓜也转得快,跟她掰扯来掰扯去,简直白费工夫浪费时间,还是说正事吧。 顾章华敷衍着回了句:“你懂得可真多!” “那当然了!”赵萱凑近顾章华,一脸炫耀,“我跟你说,我们谷中好几个生娃的,都是我帮着接的生!” 顾章华一脸不相信:“就你?!手劲儿那么大,胎儿都能被你扯断腿!” 赵萱立刻瞪圆了眼睛,回怼道:“你懂什么?!生娃都是头先出来!哪有腿先出来的?都是血淋淋一个大肉团,要洗干净了才好看!” 顾章华刚在脑海中描绘了一下那个画面,就双手抱住了头。 “哎呀不行了,我头晕……” 赵萱这才意识到,她好像又犯了顾章华的忌讳,貌似血淋淋这个词不能说! 赵萱一把抱住顾章华的头,让顾章华的眼睛直视着自己的脸。 “你看看我这张脸,脸上的表情,是不是特真诚?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也就是给小医仙打打下手,端盆倒水的活儿都归我干!小医仙根本就不让我碰孩子一个手指头!我刚才的确有点吹牛了!我的错!” 顾章华的眼神这才开始聚焦,扒拉开赵萱的手,赵萱急忙老老实实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还是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顾章华。 “你没事了吧?” 顾章华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凭一己之力,挽救了上百口子百姓的骄阳峪大当家,他能拿她怎么办? 他曾经以为他的王妃是越国公主田石榴,田石榴虽然长于掖庭,可也有宫规束缚着,但这个从偏远山村走出来历练,领着一帮百姓寻活路,占山为王的大当家,能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王妃该有的架势,装个五成像,他已经觉得是老天保佑了,他还能再提过分的要求吗?他只能慢慢引导。 顾章华想到他三哥,回想起三哥对他谆谆教导的样子,随即坐直了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很是沉稳地嗯了一声: “从骗人到吹牛,每次都能主动承认错误,还是有进步的,孺子可教。” 赵萱刹那间笑得灿烂,眉眼弯弯,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去骄阳峪?” “你既然觉得也没问题,那我们回府就开始准备,我一会就进宫跟父皇禀明此事,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我看行!都听你的!” 顾章华又思忖着:“我看春兰和秋菊就不必跟着一起去了,我让侍书跟着我们,如果有什么事还能搭把手,咱们简装出行,尽快赶到骄阳峪,你觉得怎么样?” 赵萱高兴地一跃而起:“当然可以!我巴不得今晚就走呢!哎呦!” 赵萱的头撞到了车厢顶棚,她摸着自己的脑袋,朝顾章华吐了吐舌头。 顾章华笑了,他觉得这个大当家,还怪可爱的。 两人回到王府后便分头行动,顾章华进宫面见父皇,赵萱在府里收拾随身要带的东西。 赵萱刚走进房间,就见春兰神神秘秘地迎上来。 “大当家,小岭刚让人传来消息,说是有急事找您!” 赵萱一听就明白了,小岭说的急事,肯定跟让他打听的使团遇袭案有关! 赵萱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转身就朝外走。 春兰急忙问:“您去哪儿?” “登月楼!” 春兰拉住赵萱:“去登月楼是需要门票的!” “你带上银子,跟我走!” 春兰拽着赵萱不撒手:“我的好王妃!登月楼的门票当天根本买不到,三天前就一抢而空了!” “那我可以飞进去……”赵萱说到这儿,看了看天色,自己就否决了,“天还这么亮,的确不太好明目张胆地到处飞!” 春兰出主意:“王妃,您不如等王爷回来了,让他想想办法?他认识的达官显贵可比咱们多多了,弄张门票应该不成问题,而且小岭在登月楼,一时半会又不会跑!” 赵萱这才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回了句:“你说得也对!” 第109章 鬼画符的妙用 再说顾章华进了宫,依旧是在御书房外,隔着门,跟父皇禀报了自己想跟王妃出门散散心。 自从大太监韩固私下告诉他,父皇这么多年不见他,是因为看到他会更加思念太子哥哥,从而引发心悸病,而且父皇还是很关心他的,经常偷偷去看他,顾章华心中那一丝郁结之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而夏帝顾离,一直以来都对顾章华的婚事心怀愧疚,但家事、国事、天下事,他还是把家事放在了最后,他不后悔,但一直担心顾章华和王妃的婚后生活,是否能和睦相处,现在一听顾章华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 隔着门,顾章华都能听到父皇的笑声,他问了句:“父皇,您可恩准儿臣和王妃此行?” 顾离的声音传出来:“你不怪父皇乱点鸳鸯谱就好!” 这话,顾章华还真不好回答,怪吗?当初他是打心底里不愿意的,他这辈子都不想成亲,他有他的理想,他想实现太子哥哥的心愿,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可现在木已成舟,已经不是怪不怪父皇就可以解决问题的,他摊上这么个百变王妃,各种身份集于一身,一想起这事,他心里就乱糟糟的,他们这对假夫妻,以后还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是一阵头大。 顾离没听到顾章华的回话,就有些着急。 “华儿可是还在埋怨父皇?” 顾章华急忙否认:“不是!只是儿臣跟王妃见了一面就成亲,成了夫妻,到如今还是相敬如宾,有些生分,所以儿臣才想着带王妃出去走走,增进一下感情,望父皇允准!” 顾离忙道:“准了!小两口出去转转也好,她毕竟是越国公主,还没见过夏国这大好河山!你们俩玩够了再回来!” 顾章华心说,没见过夏国大好河山的是他自己好不好?就大当家的性子,怕是天高任鸟飞,早飞了个遍! 顾章华恭敬地朝御书房的方向鞠了个躬。 “谢父皇,那儿臣就先行告退,去母妃那里说上一声。” 顾离呵呵笑着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还真敢去?你就不怕你母妃一听你要出门远游,那眼泪都能流出一条新的护城河?” 顾章华就哑巴了。 还真是!他当初出宫开个府,他母妃都能担心地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觉,更别说这次他要去骄阳峪,打个来回起码一个月,他母妃要是不准他去,父皇的口谕管用吗? 顾章华正在发愁,就听顾离大包大揽道:“你尽管走你的,多带点银子,注意安全,好男儿志在四方,整天窝在府里像什么样子?你母妃那里我看你也别去触霉头了,回头我替你去说!” 顾章华的心里顿时暖暖的,他明白父皇是为了帮他,随即又再次谢恩,这才出宫回府。 顾章华在府门口刚下了马车,就见他的王妃在府门口来回溜达,看见他立刻就迎了上来。 顾章华问:“有事吗?” 赵萱答:“王爷,您知道登月楼吗?” “怎么问起登月楼了?” 赵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不是又要骗他,可小岭现在在帮我查当年使团遇袭案的线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不仅小岭可能会摊上麻烦,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危险,等自己查到点眉目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对,就是这样,我不是故意骗他的,而是迫不得已! 赵萱飞快地建设完,就抬头笑着说:“我来栎阳有段时间了,听闻登月楼是栎阳第一美景,有吃有喝还能欣赏歌舞,我还一次都没去过,有点小遗憾,就想着今晚跟王爷您一起去看看!” “没问题!” 顾章华见赵萱还穿着那件花布裙,就给了个建议:“你去换身鲜艳点的裙子,毕竟去登月楼,你代表的是我贤王府,我呢,也去稍加梳洗一下,一刻钟后,我们门口集合!” 顾章华早已不住在书房,他的寝室就在赵萱的隔壁,打开窗站在窗口,两人都能看到彼此,所以两人白天在一起相处,入夜,不是顾章华悄悄溜回自己的寝室,就是赵萱偷偷钻进自己住的那间新房。 至今,除了春兰、秋菊和侍书,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们的王爷和王妃,是在分房而睡。 顾章华回房,洗了把脸,顺口问在一旁伺候的侍书。 “登月楼很贵吗?我一会想带王妃去看看。” 侍书把干帕子递给顾章华,听顾章华这么问,就是一愣。 “殿下,您不知道吗?去登月楼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您今晚想去,根本就进不去!” 顾章华也愣了:“为什么?” “因为门票早在三天前就被抢光了,没有门票您给多少钱都不让您进!” “糟糕!我刚才已经答应王妃了,这下可麻烦了,我岂能做个言而无信之人?” 侍书嘟囔着:“您看看,您看看,您非让我在府里收拾出行的衣物,没陪您进宫,就出了岔子!上次,您丢下我,自己去鸿胪寺,还闹出那么大的事!” 顾章华把帕子塞在侍书手里:“行了,别抱怨了,我保证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搞到门票?” 侍书很确定地摇了摇头:“要是今天大半夜就起来排队,兴许还能买到后天的票,今天晚上就想去,肯定不行!” 顾章华想到一种可能性。 “会不会有人临时有事去不了,退票的?” 侍书又很肯定地摇了摇头:“那也轮不到咱们,早被登月楼内部的人抢走了,谁还没个知己好友亲戚啥的?” “这可如何是好?” 侍书是个小机灵鬼,这么多年来跟在顾章华身边,顾章华周遭的亲戚朋友,他比顾章华了解得都全面。 只见侍书用手指敲着脑袋,忽然想到什么,喜笑颜开。 “属下想到一个人,或许今晚真能搞到票!” “是谁?你倒是快点说啊!” “当然就是真王殿下!他可是咱栎阳城出了名的吃喝玩乐顶级玩家,这是好听的,说不好听的,就是夏国第一纨绔!如果连真王都没有办法,那就真没戏了!” 顾章华听侍书这么说,立刻把侍书往门外推。 “赶紧的!去真王府!就跟我三哥说我今晚必须去登月楼,让他务必给我弄几张今晚的门票!” 侍书惊呆了:“弄几张?!您还真敢想!就给您和王妃弄两张,我看都够呛!” “快去快去,再不走小心王妃冲你发火!” “不是,殿下您不能光往属下身上甩锅啊,薅羊毛也别紧着我一个人薅!这府里多的是人,管家、侍卫,还有……” 顾章华打断侍书:“他们办事我不放心!” 行吧,侍书的确被他们殿下这句话暖到了,小跑着就溜出了府。 真王府本来就跟贤王府在一条街上,在赵萱来催过三次后,顾章华终于等到了侍书的归来。 侍书臊眉耷眼地样子令顾章华心都凉了。 “没搞到票?我三哥也没办法?” 侍书如实回答:“是没搞到票,据说今天连个退票的人都没有!” “那完了!看来我只能去跟王妃实话实说了,就这么点事我都办不到,还提什么招安大计!” 顾章华说着就要朝房间外走,侍书忽然拦在顾章华跟前,秒变笑模样。 “殿下!票是没搞到,但我搞到了真王殿下的真迹!殿下您请看!” 侍书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到顾章华眼前,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递给顾章华。 顾章华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他三哥的亲笔签名,就有些头疼。 “这鬼画符有什么用?没几个人能认得出来,这上面写的是顾景风三个字!” 喜欢的小伙伴们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加入书架,点点催更哦!给你们小心心!么么哒! 第110章 终于找到了新的线索 侍书心说,这字迹别说像顾景风三个字了,根本就不像字,在他看来就像是三坨形状各异的屎粑粑,但他嘴里可不敢这么说,他用手指点了点纸条上的三坨屎粑粑。 “这您就不懂了吧?就因为真王殿下这签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全天下独一无二!真王殿下跟我说了,他找模仿字迹的高手试过,不管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没一个能模仿得一模一样!所以,登月楼认!咱们拿着这个小纸条,今晚就能进登月楼!” 顾章华惊了,万万没想到他三哥的鬼画符还有如此妙用! 侍书接着说:“真王殿下还说了,登月楼每日都会留上一两间雅间,以防有贵客临时到访无法安置,真王殿下这签名就是今日进入登月楼雅间的门票!这意味着什么?殿下知道吗?” 顾章华又惊了,他还真不知道,问道:“意味着什么?” 侍书得意地仰起头:“意味着咱们带多少人去都行,只要雅间坐得下!” 顾章华想了想:“那照你这么一说,我好歹也算贵客吧?我直接带着王妃去不就得了?还用得上这玩意?” 顾章华实在是不服气!他的字没他三哥的鬼画符好使,他的身份难道还能比他三哥的差,不都是王爷吗? 侍书立刻三连问:“殿下,您在登月楼刷过脸吗?验明身份不需要时间吗?被别的贵客捷足先登怎么办?” “对对对,赶紧拿着这小纸条,去登月楼先把雅间占上!” 顾章华又仔细看了看他三哥的鬼画符,竟然觉得此时再看,是如此的顺眼!不禁连声夸赞:“好字啊好字!” 很快,赵萱带着春兰,顾章华带着侍书,一行四人早早就到了登月楼。 太阳还没落山,也没到饭点,登月楼前,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马车。 在顾章华出示顾景风的亲笔签名后,门口负责接待的伙计立刻拿去给顶头上司确认,很快就又出来,恭恭敬敬地把四人迎至梅溪雅间。 路上,赵萱低声对顾章华说:“没想到三哥的鬼画符真管用!” 顾章华心满意得:“那是,我办事向来靠谱!” 赵萱偷偷朝顾章华竖起大拇指:“的确靠谱!” 顾章华只觉得浑身通透,整个人都似腾云驾雾般飘飘然,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跟在两人身后的侍书,嘴一直撅着,主意是他出的,真王的亲笔签名也是他拿回来的,结果好处全让殿下占去了,王妃也抠门,夸一句就完事了?殿下也是的,夸一句就飘了?也不知跟王妃要点实惠的奖励,话说,这俩什么时候能成真夫妻呢? 侍书在心里碎碎念,春兰则早被赵萱打发去后台拿节目单,实际上去找小岭了。 赵萱刚一坐下,就见春兰站在门口朝自己递眼色,忙又站起身,揉着肚子朝顾章华苦笑。 “王爷,我这突然间肚子有点疼!我去去就来,您先喝喝茶!” 不等顾章华反应过来,赵萱已经快步走出雅间,跟着春兰七拐八拐,终于拐到了小岭的住处。 赵萱刚一进门,被大家尊称为水哥的观流水,立刻就朝赵萱扑了过来。 “大当家,可算见到你了!想死我了!” 赵萱一把抱住观流水:“我也想你,我现在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水哥?” “您敢叫我还不敢应呢!私下里您可以还叫我小岭,明面上叫我艺名,观流水就行!” 赵萱放开观流水:“算了,还是统一口径,以后就跟着大家叫你观流水吧,我怕我万一一时疏忽,切换不过来,叫错了,让有心人查到你出自骄阳峪,那可就麻烦了!” “都听您的!” 赵萱拉着观流水的手,上下打量着。 只见观流水此时已经换上了晚上演出的女装,发髻高耸珠翠满头,眉目如画裙摆飘飘,腰肢不堪一握,还好是平胸! 赵萱用手指点了点观流水的胸口,调侃道:“没塞俩大馒头?” 观流水捂着胸就笑:“您别点我痒痒肉!” 赵萱也笑了:“你打扮成这样我看着都嫉妒,男人就不能唱歌跳舞了?非要男扮女装?” 观流水连忙解释:“那倒不是,今晚要表演的曲目,我演的是一位闺阁怨妇,我这也是刚排练完,听春兰说您来了,还没来得及换,平日里还是男装多些。” 赵萱点点头:“那就好!外貌可以变,但心不能变!” 观流水给赵萱倒了盏茶水:“大当家,您说的我懂,我还是那个一心追求歌舞艺巅峰的小岭!” 赵萱在桌边坐下,见春兰关上了门,在门口守着,这才问观流水。 “是不是我托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观流水立刻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表情严肃地说起事情经过。 “昨日我约了一个重量级水粉见面。” 观流水刚说了一句,就见赵萱皱眉,忙道:“观流水的粉丝,简称水粉。” 赵萱明白了:“你继续。” 观流水道:“他就是当朝重臣,举世闻名的大文豪、大词人,御史大夫马保国马大人!” “我知道他。” “您不是让我打听,十多年前的使团遇袭案是否与越国有关吗?我跟马大人小酌了几杯,就把话题往越国带!说起越国这些年来皇子们勾心斗角都想夺太子之位,太子田原很可能地位不保!” 赵萱有些急了:“你这么说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你可别出什么事!” “放心吧,大当家,越国因为这事,都乱成一锅粥了,不是什么秘密!” “那马保国怎么说的?” 观流水压低声音:“马大人一口咬定!田原最终肯定会执掌帝位,我就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他说他一向看人很准,他见过田原,我就追问他是什么时候见过?他说是十多年前使团遇袭后不久,田原亲自来栎阳秘密面见夏帝,见我对此表示质疑,他就有点急了,再加上喝了点酒,立刻说当时有其他人在场,可以给他作证!” 赵萱忙问:“谁?” 观流水回忆着:“马大人跟我说,当时在场的,除了夏帝顾离,他和越国太子田原,还有大将军秦韶和当今相国杨留名!” 赵萱激动地站起身:“马保国可说了田原来栎阳做什么?见夏帝又有何目的?具体都谈了些什么?” 观流水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是想继续问清楚,但马大人好像对我起了防范之心,说我小小年纪不该对政局这么感兴趣,还是应该好好读书好好排练,我也就只好转移话题,没再继续问下去。” 赵萱在房内来回踱步,心想,遇袭案发生后不久,越国太子竟然来到夏国都城?还秘密觐见夏国皇帝?!那是不是可以由此推断,遇袭案真的跟越国有关?! 观流水见赵萱眉头都快拧成了川字,忙问了句: “大当家,您为什么对这桩旧案这么感兴趣?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难道您与这案子中某个人有什么关系?还是您知道些什么线索,当年这案子另有隐情?” 第111章 一次秘密的谈话 赵萱停下脚步,却差点被裙摆绊了一跤,她抓起裙摆抖了抖,这才背着手,看向观流水。 “这桩旧案当年轰动一时,举国震惊,你该知道我让你打听这件事的严重性,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让你趟这趟浑水,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城门楼吊着的,那些鸡公山的匪徒,有可能是冤死的,就算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他们也不是主谋,我让你查的这些事,只是冰山一角,你要是觉得危险,可以不帮我,我不会怪你!” 观流水噗嗤就笑了。 “大当家您严肃的时候,还是在骄阳峪威风,现在穿着这么一身纱裙,再加上威风凛凛一张桃花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赵萱苦恼地看着自己的裙子。 “你以为我想穿这劳什子?走路都绊脚!” 观流水站起身,姿态婀娜地在赵萱面前走了几步。 “瞧,你走路的时候腰肢稍微扭一扭,裙摆就会随着你的扭动散开,这样就不会被你的脚踩住了!” 赵萱双手提起裙摆,快步走到桌边坐下。 “还是算了吧,学不会也不想学。” 观流水也在桌边坐下,把茶盏推到赵萱面前。 “大当家,我看您刚刚太严肃,这才活跃活跃气氛,我跟您说,帮您打听这些事,一点都不危险,即使有什么麻烦,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你心里有数就好,接下来你继续跟马保国搞好关系,有机会就套套话,田原跟夏帝见面都说了些什么,没机会就算了,千万别逞能!咱们骄阳峪出了你这么一颗闪亮的星,可不容易!” 观流水笑出了声:“我跟您说,我这颗星闪啊闪啊,都闪到宋国去了!您是不是觉得特骄傲?” 赵萱惊讶道:“你这可真是闪出圈了!” 观流水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拖出个大箱子,打开箱子,朝赵萱招招手。 “大当家,来,给您看样好东西!” 赵萱疑惑地走过去,低头一看,箱子里堆放着好多信笺,红的、蓝的、粉的……各种颜色简直像百花齐放,差点晃瞎赵萱的眼睛。 “好家伙!都是水粉给你写的信?” 观流水颇为得意地摇了摇头。 “不,是一个比马大人还重量级好几倍的水粉,他一个人给我写的信!” 观流水说着随便拿起一封粉红色的信笺递给赵萱,赵萱接过来一看,信封上写着几个字:水哥亲启,落款是:振声亲笔 赵萱很糊涂:“这振声是谁?难道是宋国的哪个王爷?” 观流水伸出一根手指,在赵萱眼前晃了晃。 “不不不,振声全名肖振声,乃是宋国的皇帝陛下!” 赵萱闻言手就是一抖:“一国之主,给你写信?还写了这么多?他有闲工夫搭理你?他不治理国家?他不上朝?他不看奏折?说出去谁信?” “大当家,您要这么说可就孤陋寡闻了!要说真王是咱们大夏国的顶级纨绔,那这个宋帝肖振声就是整个乾坤大陆的顶级纨绔,最爱琴棋书画,歌舞美人,国事家事天下事,样样不爱管!而到登月楼来的,可不全是咱夏国人,宋国的也不少,还有越国的,所以我这名声就传出去了,宋帝还邀请我有机会去宋国,给他当面跳上一曲呢!” 观流水越说越兴奋,绕着赵萱又转了两圈,赵萱直接把手里的信笺甩在观流水脸上。 “跳什么跳?他爱美人跟你有啥关系?我就先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敢被某些人给掰歪了,小心老娘要你狗命!” 观流水急忙立正,举起一只手发誓。 “我发誓!绝对保持直男本色,只是当个名伶玩玩票罢了,绝对不会给大当家的丢脸!” “你丢我的脸也就罢了!你都把宋帝招惹上了,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可是给夏国丢脸!” 观流水再次立正:“谨遵大当家的教诲!” “这还差不多!” 赵萱捡起地上的信笺扔回到箱子里,盖上箱子盖,一脚把箱子踹回到床底下。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观流水:“你刚刚说到登月楼来的还有越国人?都是些什么人?” 观流水伸手抚了抚头上的朱钗,想了想。 “就是一些看上去挺有钱的老少爷们,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有个阔少打赏了一百两银子,我就跟他见了一面,喝了盏茶,聊了几句,他说他爹是楚阳城的守备军老大,怎么怎么牛,怎么怎么有钱,跟我吹的,那叫个天花乱坠!” 赵萱走到桌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有笔墨纸砚吗?” “有!” 观流水把赵萱带进书房,指了指书桌,问道:“大当家要写些什么?” 赵萱不答,指挥观流水:“研墨!” 观流水立刻挽起袖子,帮赵萱研墨,赵萱在笔架上挑了一支最细的毛笔,这才蘸着墨汁,在面前一张宣纸上,仔仔细细地画了起来。 观流水在一边看着赵萱画,猜测着:“这是什么?看着好像是个箭头?” 赵萱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就是那枚射伤了师父,导致师父中毒身亡的毒箭头,她不知拿出来看过多少遍,毒箭头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铭刻在她的记忆中,本来她还想亲自去趟越国求证,但现在火烧眉毛的还是骄阳峪的事,既然小岭在这里能接触到越国的达官显贵,不如试一试。 观流水静静地看着赵萱画画,有些担忧地问了句。 “大当家,郝熊都跟我说了,骄阳峪现在惹上大麻烦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赵萱随口回了句:“你能帮上什么忙?” 观流水道:“毕竟我在天道盟生活了很多年,还是有些故交的,要不我回去一趟?或许能劝劝胡一霸?” 赵萱换了张纸,继续画。 “你就别管这事了,要是昨天你问我,我还没办法,但现在我已经跟贤王达成一致意见,他会出面解决这件事,明天一早,我会跟他一起回趟骄阳峪。” 观流水长出了一口气:“贤王肯出面,起码有八成胜算!” 赵萱又换了张纸,继续画,抬头看了观流水一眼,就有些不满。 “明面上咱俩是不认识,不能扯上关系,但私下里你可以给春兰几张门票吧?你是不知道,我这次来见你有多麻烦,还得把贤王拉上,要不门都进不来!” “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观流水讪笑着,“下次一定,您要多少我给多少!” 赵萱很快地画完三张,把其中一张递给观流水。 “还是那句话,安全最重要!要是有机会,你帮忙私下里打听打听,看看这些年来,越国军中使用的箭矢,跟我画的是不是一模一样?另外两张,以备不时之需,你藏好。” 观流水接过画纸,仔细看了看。 “大当家,你放心,我就说是地上捡的,不知哪位客人落下的,谁也不会知道是您给我的!” “行了,正事说完了,我问你,郝熊在你这儿吧?” 一提郝熊,观流水就一肚子气。 “是在我这儿,过得比我还滋润呢,我每天还要辛苦地排练,他可倒好,蹭吃蹭喝不说,每天表演一开始,他头一个蹲在最前排,嗑着瓜子,那叫一个爽!” 赵萱也被观流水的话逗笑了。 “正好明天一早我要启程去骄阳峪,让他跟我走,你也省省心!” 赵萱话音刚落,就见郝熊从门口冲了进来,伸出双臂就想要拥抱赵萱,赵萱略微闪身,郝熊就跟观流水抱个满怀,被观流水嫌弃地一把推开。 郝熊转身看向站在一旁偷笑的赵萱,委屈地喊了句:“姐!你这当了王妃也不赶紧往家里传个信儿,都要急死我了!” “别瞎喊,以后要叫王妃!” “你就是当了王母娘娘不还是我姐吗?”郝熊说着上下仔细打量赵萱,“怎么样?没暴露吧?贤王没把你怎么样吧?” 赵萱摸了摸鼻子:“要这么说我算是暴露了!王爷已经知道我就是骄阳峪的大当家!黄花菜!” 郝熊闻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分说拉着赵萱就朝门外跑去。 第112章 登月楼之乱 赵萱猛然间被郝熊这么一拉,简直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快跑!这栎阳是没法呆了!” “你别急你听我说……” 郝熊仍拉着赵萱跑得飞快,直接朝楼梯跑去,还边跑边说。 “我能不急吗?都什么时候了?先逃出去再说!我知道登月楼有两个侧门,咱们从北边那个门逃出去就是朱雀大道,穿过朱雀大道再拐两个弯……” 就在郝熊拽着赵萱计划逃跑路线时,顾章华在雅间里已经待了快半个时辰,侍书此时正趴在窗边,津津有味地看歌舞表演。 顾章华就问侍书:“王妃去如厕也不会这么久吧?会不会迷路了?她可是第一次来登月楼。” 侍书头也不回:“或许是拉肚子了吧!怎么会迷路?到处都是小伙计,随便问一个就知道了!” 顾章华站起身,用手里的折扇敲了下侍书的脑袋。 “别光顾着看表演了,跟我去找找王妃!” 侍书这才恋恋不舍地直起身子,跟在顾章华身后,走出雅间。 主仆俩刚走到楼梯口,侍书一眼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正拉着王妃,匆匆从三楼跑下来。 侍书的记性可好了,他就瞅了那男子一眼,立刻就认出,这男的不见是在骄阳峪跟他们殿下拜堂的那个吗?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侍书指着男子,朝顾章华喊:“殿下!殿下!就是他!逼您洞房的那个!” 顾章华反而没立刻认出来,有些稀里糊涂。 “谁?” “当初在骄阳峪,男扮女装的那个假新娘!你看他现在拉着王妃,要跑!” 顾章华这下子想起来了,顿时怒火中烧,他一下子什么都忘了,就记得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被一伙贼人劫持上山,走投无路被逼着穿上新郎的大红喜服,被逼着跟一个新娘拜堂成亲,谁知新娘却是个糙汉假扮的! 他都说了他是皇子,多么尊贵的身份!那伙贼人根本不信,还哄堂大笑,完全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这还了得? 此时仇人就在眼前,顾章华顿时眼睛都红了。 “侍书!给我上!拿下那个贼人!一雪前耻!” 侍书应了一声,他也恨,当时他一招都没使就被迷晕了,作为殿下的贴身侍卫,一顶一的高手,这口恶气他实在是咽不下去。 侍书立刻拔出腰间长剑,快步冲向郝熊和赵萱。 赵萱也看到了顾章华和侍书,她见顾章华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侍书二话不说,举剑就朝着她和郝熊冲过来,一时间竟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郝熊这下子真急了:“姐,他们来抓你了!快跟着我往下跳!” 赵萱喊着:“等等!” 但郝熊已经朝着楼下中心舞台跳了下去,赵萱担心郝熊会摔伤,情急之下施展轻功跃下,抓住郝熊后背的衣服,两人这才缓缓落在舞台上。 舞台上正在表演集体舞,十几个美艳的姑娘随着乐曲声翩翩起舞,忽然看到从天而降两个陌生男女,此起彼伏地惊叫着散开。 一楼散座的客人们也都惊呼着站起身,有胆小的抱头鼠窜,也有那胆大的,冲到舞台前,接住两个将将要从舞台上坠落的姑娘。 登月楼里顿时一片大乱,惊叫声、尖叫声、骂声、茶盏碗碟摔在地上的哗啦声、椅子倒了、桌子也被掀翻了,有个机灵的小伙计见状不妙,撒丫子就朝门外跑去。 侍书只盯着郝熊不放,也早从楼上跃下,朝着郝熊奔了过去。 郝熊虽然不会武功,但他在登月楼混了这几日,早把登月楼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体力还特好,楼上楼下挨个房间来回蹿,侍书总是差那么一丁点,就是无法抓住郝熊。 赵萱这时才看出些名堂,弄不好还是跟骄阳峪抢亲一事有关,但赵萱也来不及跟顾章华和侍书解释,眼下郝熊的小命最重要。 赵萱一咬牙,飞身拦住侍书。 “侍书!住手!他是我的人!” 侍书见赵萱一味地护着那个恶徒,不替殿下报仇竟然还前来阻拦,心下不忿,也不答话,而是直接跟赵萱交起手来。 赵萱空着手,又穿着式样繁复的长裙,束手束脚,竟然被侍书占了上风。 顾章华看到侍书和赵萱缠斗在一起,想上前拦下两人,又担心反而帮倒忙,把自己伤了,急得站在一旁直跺脚。 “停下!快停下!别打了!” 郝熊可不管这些,站在楼梯上给赵萱呐喊助威。 “姐!加油!使劲揍这小子!揍趴下了我好带着你跑路!” 正在此时,只见登月楼门口,忽然涌入一队衙役,带头的就是去搬救兵的小伙计。 小伙计指着交手中的赵萱和侍书,大喊着:“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在登月楼里行凶!这胆子也太大了!” 赵萱和侍书互相看了看,同时停手。 赵萱飞到顾章华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现在怎么办?把官府的人都招来了!” 顾章华瞪着站在楼梯上的郝熊,手指着郝熊的脸,指头尖都在颤抖。 “招来了不是更好?正好抓了那恶贼替本王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赵萱抬手打了下顾章华伸着的胳膊,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他可是我兄弟!王爷,你可想想清楚,我到底什么身份?我可是骄阳峪大当家!这么快你就想把我给卖了?!” 顾章华看看郝熊,又看看赵萱,再看看握着刀,已经把他们四个人团团包围的衙役,个个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突然间恍然大悟。 他的心中顿时汹涌奔腾过上万匹野马:我在干什么?我刚刚都干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让侍书抓王妃的兄弟?对呀,他的王妃是骄阳峪大当家!他们俩是合作伙伴,明天还要一起启程,去骄阳峪办正经事呢! 这时侍书终于逮到机会,一把就抓住了郝熊的衣领,把郝熊拖到衙役们面前。 “就是他!坏蛋!占山为王的土匪!前些日子绑架过我们家王爷!还逼着我们家王爷跟他成亲!” 真相了!憨货一枚要完蛋!求五星评价,催更,书架走一走,拯救憨货,就靠你们的小手手了! 第113章 解围 衙役们在听到侍书说前一句时都义愤填膺,有两个眼疾手快的,已经上前一左一右拧住了郝熊的胳膊,但在听到侍书后一句话说完,两人立刻吓得又松开了郝熊。 好家伙!能逼着王爷跟他成亲的人,而且这人看着还是个男的,肯定不是什么善茬!难道这男的跟这个王爷之间有什么故事?还是有什么误会?这个王爷是哪个王爷?真的是王爷?还是旁边拿着剑那小子瞎说的? 衙役们脑子里都快成了浆糊,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好。 顾章华走到侍书跟前,用折扇敲了下侍书的脑袋。 侍书“哎呦”一声,抱怨道:“殿下,以后您能换个地方打吗?人家本来就不如殿下聪明,再打就更傻了!” “我看你就是傻!我让你把人追回来我瞧瞧,是不是我奶娘的儿子,我让你拿着剑去抓人吗?” 侍书惊呆了:“殿下,刚才可是您……” “又要挨打是不是?” 侍书果断闭嘴,行吧,反正他今后又多了个功能,就是替殿下背锅的! 郝熊这时也明白了,顾章华和侍书这是想找他报仇呢!郝熊求助地看向赵萱,赵萱伸手搀着顾章华的胳膊,瞪了郝熊一眼。 “我跟王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你多管什么闲事?” 郝熊立刻耷拉下脑袋,他不得不承认,是他冲动了,是他多管闲事! 侍书看着郝熊,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同命相连的惺惺相惜,他朝郝熊默默靠了靠,低声道:“兄弟,刚对不住了。” 郝熊也偷眼看着侍书:“兄弟,上次是哥对不住你。” 两人在这儿你好我好哥俩好,那厢,顾章华走到衙役们面前,解下腰间令牌拿在手中,给衙役们看。 “本王乃贤王,顾章华!” 此话一出,立刻有衙役认出了顾章华,大喊着:“是贤王!是贤王殿下没错!我见过他,去年中秋节,贤王还没被陛下封王,还是五皇子,去花灯会赏灯时,自掏腰包买了好多花灯,送给那些买不起花灯的孩子们!好多人都看见了!” 又有人喊道:“贤王殿下!您大婚那天,小人还挤在门口看热闹呢!您当时骑了匹白马,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可帅了,就是迎新娘子下花轿时,差点被新娘子给拽倒了!好在您身边这个小侍卫扶了您一把,要不真能摔个大马趴!” 赵萱一激灵,心说,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章华也一激灵,心说,这么丢人的事他想都不要想,怎么还有人记得? 就在此时,为首的一名衙役站出来,上前朝顾章华深施一礼。 “贤王殿下,既然您出面说这是一场误会,那肯定就是一场误会,属下就不扫殿下的雅兴了,这就带着大家伙离开!继续巡查!” 顾章华看向侍书:“拿几两银子给这帮兄弟,让大家白跑一趟,怎么着也该给点跑腿费,拿去吃吃酒!” 侍书忙从怀里掏出几两散碎银子,走上前,不容分说,就塞到衙役头头手里。 “你要是真的敬重我们家殿下,就听话!拿着!” 衙役头头听侍书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听话不行啊,收好银子,这才带着手下离去。 呼啦啦一大帮衙役走了,但登月楼仍是一片混乱。 客人们跑的跑,逃的逃,登月楼的伙计们抬桌子的抬桌子,搬椅子的搬椅子,还有的在清扫地上的碎瓷片,手里干着活儿,眼睛却都瞪着他们。 赵萱问顾章华:“王爷,好样的!可现在咱们怎么办?” 顾章华脑仁疼,他把侍书叫过来。 “侍书,你待在这里帮着善后,跟登月楼主事的商量商量,看需要多少银子才能把这里恢复原貌,回去报个数给我,我好让管家准备银子!” 侍书连忙点头,找到领着衙役们来的那个小伙计,说了两句,就被小伙计带上了楼。 直到这时,春兰才跑到赵萱跟前,悄声问:“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赵萱叹了口气,把春兰拉到一边:“具体怎么回事,回头我跟你说,现在你就跟在侍书身边,帮着侍书跟这楼里主事的砍砍价,别狮子大张口,他说赔偿多少就是多少,最好是让主事的列个单子,你复核一遍,没问题了再认下这笔账!” “我晓得!您放心!王爷和侍书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知道这桌椅板凳的价钱?”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还有,咱在栎阳的兄弟,有会木工的吗?” 春兰立刻会意:“您是想借此机会,给兄弟们找点活儿干?这样咱们能赔得少点,兄弟们也能赚上一笔!” 赵萱拍拍春兰的肩膀:“行啊!我一句话你就能领悟这么多!好样的!” 顾章华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回头看见赵萱还在那儿跟春兰有说有笑,他就有些感慨,大当家这性情,还真是大开大合,刚还打打杀杀呢,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 顾章华朝赵萱喊了一句:“王妃,你还不走?是要留在此地吃晚饭吗?” 赵萱忙问:“能吃吗?正好我饿了!” 郝熊拉着赵萱就往门外走,心说,他姐这智商目前肯定不在线。 郝熊耐心解释着:“姐!你想想,咱们把人家登月楼都霍霍成什么样了?人家不把咱们打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想留下来吃饭?就不怕人家往你饭菜里吐口水,再撒泡尿?” 郝熊话音未落,赵萱率先冲出了门。 三人来到贤王府停着的那辆马车前,顾章华才想起一件事。 他问赵萱:“你会赶马车吗?” 赵萱摇摇头:“现学行吗?我学东西很快的!” 顾章华又问郝熊:“你呢?” 郝熊摸摸脑袋:“赶过牛车,马车没赶过,应该跟赶牛车差不多吧?” 顾章华径直朝前走:“我也不会。” 赵萱和郝熊面面相觑,追上顾章华。 赵萱问:“你这是想走着回王府?” 顾章华抖开折扇,悠哉悠哉地扇了扇,又用扇子指着这路两边的饭馆。 “说好请你吃饭的,你随便挑,咱们走着找家饭馆先填饱肚子总没错吧,等咱们吃完了,侍书也该忙完了,咱们回来找他,让他赶车,跟咱们一起回府!” 赵萱拍手笑道:“王爷真棒!” 郝熊无语地看着她这个目前完全没有智商的姐姐,心说,这怎么就好棒了?这不是正常操作吗? 第114章 不叫姐夫叫什么 选来选去,最终赵萱挑了家饺子馆,她最爱吃的就是饺子,而且是韭菜鸡蛋馅儿的。 师父不会做别的饭,只会包饺子,每逢师父心血来潮想吃饺子了,那必定是清风院最热闹,也是人最齐全的时候。 郭伯伯负责择韭菜、王胜叔叔和面、兰姨和他现在的便宜爹黄硕,负责搅鸡蛋并把馅儿搅匀、剩下擀面皮包饺子的事就全是师父一个人干。 她呢,就在一旁捣乱,偷师父擀的面皮,想学着包,可怎么也包不好,不是馅儿漏了就是馅儿漏了,师父就给她屁股一巴掌!一点都不疼! 她笑着跑远了,最后总是会偷偷找个机会,把漏了馅儿的饺子扔进锅里一起煮,师父还夸她,这样好,饺子汤够味儿! 她多想师父再打她一下,再夸她一声,可她永远都不会挨师父的打了,也再也听不到师父的夸奖。 后来她和黄硕逃到了河沿村,日子过得很清苦,但每当师父的祭日,她和黄硕都会把这一年攒下来的钱,买上好的白面,包上一顿饺子,带着到青山谷,跟师父一起吃,就好像师父还活着。 再后来她成了骄阳峪大当家,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儿去,但只要谷里有喜事,她总喜欢把大家伙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吃顿饺子。 她都好久没踏踏实实地吃顿饺子了。 三人在饺子馆坐下,赵萱点了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又点了两个凉菜。 伙计走后,赵萱这才看到顾章华别过头去,就是不看郝熊,郝熊无奈地朝赵萱摊了摊手,摇了摇头。 赵萱拉了下顾章华的胳膊。 “别跟他置气了!他就是个浑货!你想怎么收拾他,咱回府慢慢来,你别把自己气着了,不值当的。” 顾章华仍扭着头:“我就是不想看见他!想想就来气!” “那你就别想!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郝熊这时候也已经明白了,他姐刚都告诉他了,暴露身份是为了获得贤王信任,明天一早还要带着贤王去骄阳峪,办大事!他挺后悔的,都怪他一时鲁莽!现在贤王不爱搭理他,他姐夹在中间也为难。 郝熊心想,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主动讨好讨好贤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郝熊站起身,来到顾章华身边,深深地朝顾章华鞠了一躬,又拱了拱手。 “姐夫!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弟在这里给您赔礼道歉!” 顾章华瞪了郝熊一眼:“谁是你姐夫?!” 郝熊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姐夫,我当初也是为了给我姐钓个金龟婿,这才打上了您的主意,可我真没想占您便宜!” 赵萱使劲地拧了下郝熊的胳膊:“你还说?!” 顾章华冷哼着:“让他说,我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郝熊捂着胳膊,也不敢喊疼,咬着牙缓了缓。 “姐,你可真狠!我可全都是为你好!就当那次成亲是预演不行吗?人家观流水跳个舞还要排练好一阵子呢!再说你俩现在不是真成了一对了吗?有什么过不去的?就不能翻篇了?你们可以生我的气,但你们不能生老天爷的气,这都是上天的安排,难道我说得不对?” 郝熊的歪理还真把顾章华给绕进去了,这不是命是什么?他和大当家这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两个人,还真是被老天爷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从骄阳峪结缘开始,跨过那么多沟沟坎坎,最终还是成了一家人。 而且大当家和她这个兄弟,看样子感情挺好,他老是揪着旧事不放,也显得有些较真了。 顾章华终于愿意正眼看郝熊了,他用折扇指了指对面的空凳子:“坐下说。” 郝熊大喜过望,连忙坐下:“谢谢姐夫!” 郝熊一声声姐夫叫得顺溜,可把赵萱给叫得心烦意乱,她和顾章华本就是假夫妻,前景堪忧,弄不好她还要整出个死遁才能脱身,现在她真听不得任何人坐实他俩的夫妻关系。 赵萱伸腿就踹了下凳子腿,郝熊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姐!你干嘛又欺负我?” “姐夫姐夫姐夫?你不叫姐夫会死啊?!” 郝熊一听,还真较上劲了,他把凳子摆正,坐在凳子上,认真地看着赵萱。 “我还就不懂了,不叫姐夫叫什么?姐,要不你教教我?” “你可以喊王爷!” 郝熊呵呵一笑:“那我就要跟你说道说道了,咱们回骄阳峪是微服出行吧?现在骄阳峪还背着阎王寨的污名,我能一路上喊着王爷王爷,把王爷带回骄阳峪吗?” 这时伙计端上来两盘凉菜,三人立即闭嘴。 等伙计走了,顾章华看着郝熊,很肯定道:“你就是郝熊,替你们大当家出主意,假扮越国公主的那个郝熊!” 郝熊一拍桌子:“对啊,我还没跟姐夫自我介绍呢!您猜对了,我就是郝熊!” 顾章华看向赵萱,一锤定音:“他说得对,这一路上你们不能暴露身份,我也不能暴露身份,否则恐怕都走不出栎阳城,更别提顺利到达骄阳峪了,就喊姐夫吧,没毛病。” 赵萱也不再坚持:“行吧,既然你听着都不别扭,我无所谓。” 赵萱说完,拿起筷子就去夹那盘拍黄瓜,正巧顾章华拿起筷子,也去夹黄瓜,两人的筷子在途中“咔哒”一声碰在了一起。 坐在两人对面的郝熊就笑出了声:“够默契的呀!” 赵萱脸皮厚,根本不受影响,反而骂了郝熊一句:“吃还闭不上你这张狗嘴!” 但顾章华却被郝熊的话撩拨得有些心颤。 只见烛光下,赵萱的脸上泛着粉红色的柔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明亮清澈,头发只梳了简单的发髻,插了支玉簪,那红润的嘴唇像是一株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 虽然此时赵萱正在大口大口吃着菜,顾章华却觉得那模样有些小可爱! 伙计走过来上了两盘饺子,赵萱顿时食指大动,筷子都来不及拿,直接伸手拎起一只饺子就塞进嘴里,还不忘催促顾章华。 “快吃!你又发什么呆?” 顾章华这才回过神来,心中警铃大作,这位可是个土匪头子,即使是个好的土匪头子,那也是土匪!他可以跟她好好合作,但千万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当初三哥非要娶个歌姬,父皇气得三天没吃饭,他如果真喜欢上一个土匪头子,这要让父皇知道了,那还不要了父皇的老命?! 第115章 你这是发情了 顾章华低着头默默吃着饺子,他现在愿意看郝熊,却不敢看赵萱了。 赵萱又不是顾章华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猜得到,顾章华已经把她列为头号必须保持距离的好土匪。 赵萱把盘子里最后俩饺子,分给顾章华一只,又夹给郝熊一只。 “郝熊,你知道小医仙在哪儿坐诊吗?” “知道,离贤王府不远,刚来栎阳她就寻摸好地儿了,我前两天还去看过她,找她看病的人可多了,队伍都排到了巷子口!” 赵萱喝了口饺子汤:“那我也不放心把她单独留在栎阳,今晚你就住王府里,明天一早去接上小医仙,咱们一起回骄阳峪。” 赵萱说完,用胳膊肘碰了下顾章华。 “王爷,我这样安排,行吗?” 顾章华端着碗站起身,跐溜一下就跑到郝熊身边坐下,也不抬头看赵萱,低头吃最后一只饺子,点了点头。 赵萱拿起筷子敲了敲顾章华的碗边。 “你挨他那么近干嘛?你不是一直挺恨他的吗?” 郝熊一把搂住顾章华的肩膀。 “姐,你可别挑拨离间,我们现在是好兄弟!” 顾章华仍低着头:“对对,好兄弟!” 赵萱哈哈大笑,对郝熊说:“行,你们是好兄弟!那你以后喊他大哥,喊我大嫂!” “行,你愿意听我就愿意喊,大嫂!” 顾章华抱着碗,在心里默默呐喊,天哪!他们是来吃饭的吗?这一晚上正事没说两句,全跟姐夫大嫂较劲了,这姐弟俩没一个有个正行,他循循善诱一个大当家的还不够,又来个更不正经的郝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赵萱看看外面的天色,对郝熊道:“吃饱了懒得动,你去给侍书和春兰带上两盘饺子,回登月楼看看他们忙完了没有,我和王爷就在这儿等。” “好嘞!” 郝熊利落地应了一声,起身去找饭馆伙计了。 赵萱把一条腿搭在凳子上,看着面前的顾章华,只见顾章华的脸慢慢地、慢慢地变红了,接着耳朵也红了,接着脖子也红了。 她就觉得好有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那么紧紧地盯着顾章华看。 她听到郝熊喊了声:“姐,姐夫!我先去登月楼了!” 她就朝门口挥了挥手,仍盯着顾章华看,就见顾章华局促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脸都快埋到饭碗里了。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看我一眼能把你吓个半死?还是说你心里有什么小九九,不敢跟我说?” “我没有……就是明天要去骄阳峪,我这心里,有点紧张……” “原来如此!” 赵萱俯身趴在桌子上,把脑袋凑近顾章华。 “你现在可是我们骄阳峪的大救星,宝贝金疙瘩,不能有一点闪失!就侍书那水平,比我差多了!我决定了,这一路上,我白天贴身保护你,晚上咱俩一起睡!” 顾章华一下子没坐稳,出溜到了地上,他赶紧爬起来,抱着饭碗就跑。 赵萱大喊:“喂!你去哪儿?” “结账!” 顾章华结完账,又跟掌柜的东拉西扯,直到掌柜的都要摔算盘了,侍书才赶着马车,带着郝熊和春兰来给顾章华解了围。 一晚上,顾章华嘱咐了侍书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宗旨只有一个:白天贴身保护他,晚上跟他一起睡,千万别让王妃钻了空子,顶替了侍书的位置。 在顾章华不断的洗脑中,侍书很想哭,他觉得他的饭碗快要保不住了。王妃好好当她的王妃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跟他一个侍卫抢饭碗?果然是土匪本质! 第二天一早,郝熊去接小医仙,顺便租了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车把手收了银子,撂下车就走了。 但等五个人在府门口聚齐,准备出发时,就见侍书跟着顾章华钻进了马车,其他三人就傻了眼。 赵萱拍拍车厢:“侍书,你干嘛?你赶紧出来,你还要赶车呢!” “我不!” 赵萱又喊顾章华:“王爷,你也不管管?” 只见车帘子一撩,顾章华和侍书相继走了出来,同时并排坐到了车辕前。 赵萱问道:“你们俩这是干嘛?都什么时候了?跟我这演一出郎情妾意难分难舍?” 郝熊扶着小医仙上了马车,又去拉赵萱。 “姐,姐夫爱干嘛你就让他干嘛呗,又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不就是想坐在外边吹吹风?你管得也太多了。” 为了赶路,中午他们草草吃了点带的干粮,傍晚才找了家客栈落脚。这一整天,顾章华和侍书都形影不离,还时常窃窃私语。 顾章华对旁人都礼貌亲切,唯独对赵萱,有点不冷不热,始终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赵萱就瞧出点苗头。 晚饭后大家各自回屋,赵萱抢先一步在顾章华和侍书的屋里守株待兔。 顾章华刚一进门,侍书一条腿才跨过门槛,就被赵萱推出门去,反手就关上了门,咔哒上了锁。 赵萱也不废话,直接问顾章华:“你躲着我!” “我没有……” 赵萱朝前迈一步,顾章华后退一步,赵萱迈一步,顾章华后退一步,最后,顾章华直接跌坐在椅子上,别过头去,不敢跟赵萱对视。 赵萱双手撑在椅子背上,顾章华的整个上半身,就全被赵萱环抱着,他就觉得心跳加速,一时间都快喘不过气来。 赵萱问:“你恨我?” “不是。” “昨晚在饺子馆,你恨郝熊你就不想看他,现在你跟我说说,你要是不恨我,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我看你一眼,你放开我可以吗?” “可以。” 顾章华这才慢慢转过头,看向赵萱,就这一眼,顾章华就有些痴了。 只见眼前的大当家嘟着小嘴,显然是有些生气,见他看着自己,眼睛里立刻有了笑意,那笑意像是初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轻轻拂过他有些躁动不安的心,却让他发自内心想与她亲近,他很想抱一抱她,于是他伸出了手,正要把她抱在怀里。 突然间,赵萱像是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急忙撤回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侍书急忙进了屋,问道:“殿下,王妃怎么顶着一张大红脸就跑了?” 顾章华缓缓放下双手,叹了口气,他该怎么办?他好像是真喜欢上这个大当家了,但大当家似乎不喜欢他。 赵萱跑回自己和小医仙住的房间,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就灌了一壶,她摸摸自己的脸,还是很烫,心里感觉到有些甜蜜,还有些羞涩。 小医仙正在整理床铺,见赵萱面带娇羞,摸着自己的脸傻笑,就走了过来。 小医仙扫了眼赵萱,就很肯定地下结论:“你这是发情了。” 赵萱愣了:“啥?” 小医仙:啥什么啥,别忘了五星好评,点赞,催更,为爱发电! 第116章 两个明白人 诊断完毕,小医仙也不理赵萱,转过身,又朝自己的床铺走去。 “没事就好。” 赵萱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小医仙话里的意思,急忙追过去,气急败坏地抗议:“不许胡说八道!猫啊狗啊才叫发情,我是个人!” “我知道,你不但是个人,你还是个女人。” 赵萱被小医仙的话噎了个半死,刚体会到的那一丁点柔情蜜意瞬间烟消云散。 她拉着小医仙在床边坐下。 “我不跟你胡说八道,我问你个正事,贤王得了怪病你知道吗?” 小医仙点点头:“知道。淑妃娘娘跟我说得可详细了。” 赵萱大叫:“你什么时候跟淑妃搞到一块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小医仙神色淡淡:“就是恰巧救了个病人,他三姑在宫里当差,跟人闲聊说起这个事,被淑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宫女听见了,告诉了淑妃,淑妃就派人把我召进宫,对了,还给了我十两银子的咨询费,我来的路上已经拿出五两给了郝熊,等回到骄阳峪,放在总账里。” “等等,我好像不是要问你银子的事,对,我是问你,王爷的病有的治吗?” “他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治,我只有草药,没有心药,所以他的病,无药可医。” 赵萱就沉默了。 小医仙还在那儿念叨:“我也是这样回禀淑妃娘娘的,她打发我走,就给了十两银子,我如果多说两句,再把话说得漂亮点,不这么直白,会不会多赚几两?” 赵萱不想回答。 整整一夜,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喜欢顾章华,这没错,可顾章华喜欢的却是骄阳峪大当家,黄花菜,这就错得离了大谱!顾章华的怪病一天治不好,她就一天不能对他说自己就是赵萱。 要是顾章华的怪病一辈子都治不好,她就要在他面前当一辈子的黄花菜!顾章华如果真对黄花菜动了真情,那她这个赵萱怎么办? 这两个人都是她,难道她这辈子还要自己吃自己的醋?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现在到底对顾章华该亲热点呢?还是该离得远点呢? 可顾章华的怪病,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吗?赵萱来来回回想了一夜,她想通了,还是要对顾章华好一点,不提儿女私情,就现在顾章华愿意跟着她去骄阳峪这事,就值得她好好表扬! 天蒙蒙亮,赵萱就起身来到客栈的厨房,跟正忙着做早餐的厨子买了些食材,亲手蒸了一屉香喷喷的桂花糕。 赵萱端着笼屉走到客栈大堂,就见其中一桌坐满了自己人,她把笼屉放到桌子上顾章华的面前,刚打开盖子,郝熊的手就伸了过来,赵萱抬手就在郝熊手背上狠狠打了一下。 “收回你的狗爪!” 郝熊甩着被打疼的手,不服气:“端上桌不就是给人吃的吗?打我干嘛?” 赵萱怼了郝熊一句:“是给人吃的但不是给你吃的!” 说完赵萱拿起筷子递给顾章华,柔声喊道:“夫君,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顾章华的心情也很纠结,他也几乎一夜没睡,他纠结的就比赵萱简单多了:喜欢和不喜欢一个土匪头子,到底选哪边? 喜欢,父皇和母妃,还有自己的那些家人,肯定会闹翻了天;不喜欢,他明明喜欢,怎么能自欺欺人呢? 最终,顾章华也想通了,他做了个决定,四个字:顺心而为。 此时,顾章华见赵萱跟自己主动示好,立刻接过筷子,招呼大家:“一起吃,一起吃!” 赵萱反对:“你先吃,不够我再去给你做!他们吃些馒头咸菜就行了。” 赵萱立刻收到一波鄙视的目光,也不介意,看到顾章华夹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急忙问:“好吃吗?” 顾章华回味着桂花糕的滋味,绵软香甜,入口即化。 顾章华顿时觉得好饿,他来不及回答,忍不住又夹了块放进嘴里,这才朝赵萱点了点头。 赵萱看到顾章华的嘴角粘着一粒桂花糕的碎屑,伸着兰花指,用大拇指和食指把碎屑捏了下来,还笑着展示给顾章华看了看,这才轻轻地把碎屑放到桌子上。 在赵萱的手指碰到自己嘴角的那一刻,顾章华的身子不自觉地就抖了一下,那种既欢喜又惆怅的感觉,它又来了! 郝熊看着这一幕,指着赵萱,突然哈哈大笑。 “姐,你快拉倒吧!就不是个淑女还非要搁这儿装!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就像一只凶猛的大老虎非要装成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猫咪!简直要笑死我了!” 赵萱立刻破功,朝着郝熊大喊一声:“你给老娘闭嘴!” 郝熊缩了缩脖子,伸手拿起个大馒头咬了一口,憋不住还是笑出了声。 其他人也都低着头,偷偷地笑着。 赵萱清了清嗓子,看着顾章华,却再也发不出刚才那么温柔的嗓音,只得粗声粗气的吼了声:“吃!赶紧吃!” 顾章华也笑了,不管大当家的是温柔还是凶巴巴的,他瞧着都喜欢。 经过这件事,赵萱也不扭捏了,顾章华也不纠结了,两人又恢复到在王府时的相处模式,有事说事,该聊天聊天。 三日后,一行人行至丰城,直接将马车停在常香聚大酒楼门前,决定今夜就借宿在酒楼里。 赵萱看着高高的酒楼,问身边站着的顾章华:“我没骗你吧?又高又大!” “简直了!”顾章华赞叹道,“跟登月楼比,都差不到哪儿去!” 赵萱哈哈大笑:“实话实说,还是差了不少,至少没有歌舞表演,但饭菜很好吃,郝熊提前打前站,应该都安排好了,走!” 且不说大家伙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了顿美餐,然后就各自休息。 等到大家都睡了,赵萱才悄悄走出客房,溜进了郭达的房间。 赵萱轻轻关上门,朝早已等候多时的郭达喊了声:“郭伯伯!我回来了!” 郭达站起身迎上赵萱,拉着赵萱的手来回打量。 “快让郭伯伯好好看看!这次去栎阳,事情没那么顺利吧?” 赵萱望着郭达关切疼爱的目光,心中暖暖的,她不想再提栎阳城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免得郭伯伯担心。 她张开手,转了个圈:“我好着呢!都成了王妃谁敢得罪我?巴结还来不及呢!您放心,您瞧!我都胖了一圈了!” 郭达仔细地看着赵萱。 “白净了,还长高了些,胖?倒是没觉得,反而像是瘦了……” 赵萱亲热地挽起郭达的手臂:“郭伯伯,您才是真瘦了,是不是想我想的?” 两人一起朝着桌边走,郭达拍拍赵萱的手。 “当然想,但更多的是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女行千里父也愁!” “好了好了,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郭达摸摸茶壶里的茶,还是温热的,倒了一盏,递给赵萱。 “我听熊小子说贤王跟着一起回来了,起先真吓了一跳,后来才知你把骄阳峪的事全告诉他了,他也乐意帮忙,是真的吗?” “对!”赵萱喝了口茶,“只有他出面招安,才是解决骄阳峪目前困局的最好办法。” “你们俩正好借此机会出来度蜜月,两边不耽搁,挺好的。” 赵萱笑了笑:“我们从成亲那晚就说好了,做假夫妻,我俩一直分房住,出来度蜜月只是个幌子,郭伯伯,您可千万别瞎想。” 郭达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怎么能叫瞎想呢?要我看,贤王是个良配,又是你的发小,再说你这些年不是一直惦记着他?这真成了夫妻怎么反而生分了呢?” “说起这事我就发愁,我只告诉了他我是骄阳峪大当家,我倒是想跟他说我是赵萱,但又怕他接受不了。” 赵萱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彻底抛开,握住郭达的手。 “郭伯伯,不说他了,我跟您说件好玩的事。” “还有好玩的事?你说。” 第117章 秉烛夜谈 赵萱在郭达面前才恢复了些孩子心性,摇着郭达的手,笑眯眯,眼睛弯成了月牙。 “您送我那十坛子常香聚,成亲那天晚上就让我给分了,府里人人有份,喝得那叫一个痛快,都把我喝断片儿了!不过却笼络住了这帮人,现在的贤王府,我说了算!” 郭达语带调侃:“呦!看样子贤王还挺惯着你的!” 赵萱骄傲地仰起头:“是我人缘好,又勇敢又仗义还平易近人,我这叫以德服人。” 郭达哈哈大笑:“说得对,只要你过得开心,郭伯伯就放心。” 赵萱关切地问了句:“我爹怎么样?” “你放心,活蹦乱跳,好着呢!” “嗯,您要再去看他,跟他说,等忙完手头的事,我就去看他,但千万别跟他说骄阳峪的事,就怕他乱想,病再复发就不好了。” 郭达抬手摸了摸赵萱的头发。 “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顺,你爹已经守护了你十年,现在换郭伯伯来护着你!” 赵萱就像只乖巧的小猫咪,把头在郭达手里蹭了蹭。 “我知道,我还有件重要的事和您商量。” “你说。” 赵萱收敛笑容,压低声音。 “郭伯伯,我查到一件事,当年使团遇袭后不久,越国太子田原曾秘密前来栎阳与夏帝面谈,但具体谈了些什么,目前还不知道。您觉得这件事跟使团遇袭有关吗?” 郭达紧锁眉头,问了句:“消息来源可靠吗?” 赵萱郑重地点点头:“绝对可靠!当时在场的一共五个人,夏帝、田原、马保国、秦韶和杨留名,这话就是马保国亲口说的,绝对错不了。” 郭达沉思着,忽然想到什么。 “萱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可能这两者之间会有些关联?” “您说。” 郭达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回忆着:“你知道锦阳城吗?” 赵萱摇摇头:“没听说过。” “是啊,当时你还那么小,就突发变故,天都塌了,后来又在河沿村跟着黄硕隐居多年,黄硕又是个淡然性子,闷葫芦,不问世事,很多事你的确不知道。” 郭达又怜爱地摸了摸赵萱的头发,这才继续说下去。 “这就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陈王暴政,现在的夏帝顾离和大将军秦韶领兵起义,推翻了陈王朝,锦阳城就是陈王朝最南边跟越国接壤的城池,夏国初立,百废待兴,谁知越国竟趁机攻打锦阳城,夏国自顾不暇,锦阳城陷落,成为了越国的属地。” “郭伯伯,我明白了。” “但后来发生的事就有些蹊跷,”郭达喝了口水,“使团遇袭案发生后,没过多久,夏国没费一兵一卒,就夺回了被越国占据多年的锦阳城!” 赵萱得出结论:“您的意思是,越国很有可能是主动献出了锦阳城?” 郭达道:“我是想说,越国太子和夏帝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秘而不宣的私下交易?而且就跟锦阳城有关?” 赵萱想不明白:“那越国图什么呢?他们用一座城池想从夏帝这里换取什么好处呢?” 郭达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着。 “不好说,但肯定是性命攸关的东西,那可是整整一座锦阳城,里面住着十几万人,论富裕程度不比咱们这丰城差,越国就这么拱手相送?不可能,背后肯定牵扯着极为隐秘而重大的事!” 赵萱忙问:“那到底会是什么事?会不会与使团遇袭案有关?毕竟太子哥哥就是因此命丧黄泉,夏帝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好多年都不见小五。” 郭达看向赵萱。 “也许吧,没有证据,我们也只是猜测,萱儿,你现在长大了,一些过去的事,我想趁着今晚有时间,好好跟你讲一讲。你知道你师父当时出使越国,主要是去干什么吗?” 赵萱想了想:“我爹跟我提过几句,好像事关夏、越两国的通商草案?” “对。按说你师父和太子殿下半路遇袭,所以这通商草案一事算是黄了,可案发后,也就过去了一个月,我记得很清楚,夏帝突然颁布了与越国通商的法令,越国也非常配合,想想,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两国通商,边境也无战事,我怎么总感觉,好像使团遇袭案一出,越国就突然间对我们很友好?” 两人都突然沉默下来,烛光晃动着,忽明忽暗,赵萱剪掉了半截烛芯的捻子。 郭达疾步来到桌边坐下。 “萱儿,我敢肯定,越国太子田原跟夏帝的密谈内容,一是跟两国通商有关,二是跟锦阳城有关!” 赵萱实话实说:“可我还是有点糊涂。” 郭达耐心解释:“两个月前,越国大将军梁长平突然兵临锦阳城下,我就觉得奇怪,私下打听过,原来这梁长平一直耿耿于怀,不甘心当年把锦阳城拱手相送,趁着戎狄部北方作乱,这才要夺回锦阳城,现在再结合你查到的线索,当年田原必定是要平息什么很棘手的大事,这才做主归还锦阳城,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如你所说,越国当年有某些人参与了刺杀使团一事。” 赵萱咬了咬牙,不自觉地握紧双拳。 “郭伯伯,您还记得那枚毒箭头吧,我已经画了图叫人去辨认,看看到底是不是出自越军!” 郭达握住赵萱的拳头,安抚地拍了拍。 “毕竟过去十多年了,不急在这一时,你先跟贤王把骄阳峪的事办好。这件事,我们慢慢查。” 赵萱慢慢松开拳头,眯了眯眼,做了个总结。 “郭伯伯,现在至少我们把案发前后的事串了起来,在使团遇袭之前,夏国有两件大事未决,一是跟越国通商之事,二是锦阳城还在越国手里,但使团遇袭之后,越国太子田原秘密来到栎阳与夏帝密谈,密谈后,两国友好通商,夏国和平拿回锦阳城。所以说,越国必然跟使团遇袭案脱不了干系,当时密谈时在场的五个人,也必然知道真相。但他们只是把鸡公山的土匪推出来背锅,想想还真是可怕!” 赵萱的脊背一阵发冷,她和郭达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郭达此时很想劝赵萱不要再查下去,虽然赵萱现在身为贤王妃,但刚查出点眉目,就牵连甚广,还涉及到朝堂政局,他真的很担心赵萱的安危,但他也知道,赵萱的性子跟赵小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倔强又果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劝也没用,只能尽力帮她。 “还有件事也说得通了,当年越国归还锦阳城,梁长平的愤恨一直埋在心里,这才会在多年后找到机会,想要再把锦阳城夺回去,当时越帝病重,太子田原主政,他必然是不愿与夏国再动干戈,夏越两国才有了联姻一说。” 赵萱嗤笑一声:“联姻?千里迢迢远嫁夏国算是什么好事?越国这才选送寂寂无名的田石榴联姻夏国,田石榴病死,这才有了我替嫁的机会。” 郭达叹了口气:“也真是难为你了,你师父要是还在,指不定多心疼呢。” 赵萱站起身,走到郭达面前,抱住了郭达。 “郭伯伯,我想我师父了。” 郭达搂住赵萱,轻抚着她的背,唏嘘着:“我也想她。” 第118章 最幸福的日子 第二天傍晚时分,赵萱和顾章华五人终于赶到了骄阳峪。 郝熊兴奋地又跑又跳,还挥动着胳膊大声喊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大当家的也回来了!” 顾章华不解地看向赵萱:“郝熊一直这么跳脱吗?跟个孩子一样?” “这不回家了吗?谷中有很多长辈,剩下的都是兄弟姐妹,他当然开心了!说实话我也特别开心!” 赵萱说着也学着郝熊的样子,边跑边喊:“小伙伴们你们都在哪儿啊?还不赶紧出来接客!” 顾章华的嘴角就抽搐了一下:“接客?亏她想得出来这么一个词儿!” 侍书此时总算松了口气,到地方了,他的饭碗保住了。 跑在最前面的郝熊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平常他这么一喊,早就涌出一大堆人围着他,可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郝熊有些慌了,回身问了句。 “姐!不会是咱们回来晚了?大家伙都被官府抓去了吧?” 赵萱立刻说:“不会!” 可她心里也没谱,她都不敢想,如果真像郝熊所说,她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赵萱提高声音:“人呢?!都去哪儿了?” 不远处的一间砖瓦房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正是冬天,曾跟赵萱一起去过河沿村,赵萱冲到冬天面前,见冬天眼中含泪,大惊失色。 “出了什么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都去哪儿了?难道真被官府抓走了?” 冬天摇摇头,看向郝熊,哽咽着。 “熊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香草不行了,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就为了等你……” 郝熊面色大变,一把推开冬天,冲进了那间砖瓦房。 只见屋里全都是骄阳峪的人,有人见郝熊进来,纷纷往边上让了让,郝熊跑到床边,就见香草紧闭着双眼,气若游丝,郝熊坐在床边,轻轻推着香草的肩膀。 “香草!香草!你醒醒啊!哥回来了!” “是……是……哥哥……” 香草喃喃着,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郝熊就朝郝熊伸出了手,郝熊一把就把香草的手捧在手心里。 “香草……是哥哥回来了……” 这时赵萱和顾章华等人也急忙走了进来。 小医仙来到床前,只看了香草一眼,就默默地走回到赵萱身边,只说了三个字。 “没救了。” 郝熊把脸贴在香草的脸上,轻声安慰着:“香草,你要坚持住,哥哥回来了就一定能把你治好!这么长时间你都挺过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哥!” 下一刻,郝熊就感到脸上似乎有泪,他抬起头,就见香草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就那么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哥哥,你把我救……救回来的这些日子,是我……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幸福的……” 香草话没说完,就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香草?香草!你别睡啊香草!你醒醒啊香草!” 郝熊不断地摇晃着香草的身体,但香草却再也没有醒来。 小医仙走到郝熊身边,轻声说道:“她已经去了,你再怎么喊她也不会醒过来,节哀。” 郝熊猛然间站起身,愤怒地看向小医仙。 “你骗我!你说过能医好她的!就算不能站起来她也能活下去!你说过的!” 小医仙平静地看着郝熊:“是香草不让我告诉你的,她得了败血症,能熬到今天,算她命好。” 郝熊转身看向香草,忽然扑到香草身上,抱着香草,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大家伙也都纷纷落泪,一时间屋里哭声一片。 顾章华哀叹着,忍不住拭泪,问赵萱:“是郝熊的亲妹妹吗?” 赵萱眼眶泛红,摇了摇头,说:“不是。” 顾章华诧异地看着赵萱。 赵萱拉了拉顾章华的胳膊:“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就一前一后走出了砖瓦房,沿着谷中小路慢慢走着。 顾章华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赵萱答:“田石榴的坟墓。” “我相信你说的。” 赵萱看了眼身边的顾章华:“凡事都有前因后果,这个死去的香草就是越国边城齐府的婢女。” “齐府?”顾章华想起来了,“田石榴当时因病就是在齐府休养,还真是巧。” 赵萱继续说下去:“香草生得好看,被齐老爷给糟蹋了,齐夫人不但不替香草做主,反而污蔑香草勾引老爷,让人用刀划烂香草的脸,打得半死丢到了乱坟岗,香草也算命大,竟强撑着从乱坟岗爬了出来,郝熊带人巡山,正巧碰到,就把香草救了回来。” 顾章华叹息道:“世态炎凉,果真如此,幸亏香草碰到的是郝熊。” 赵萱点点头:“郝熊的亲妹妹在在逃荒路上饿死了,他就把香草当亲妹妹对待,一心要为香草报仇,于是有一天,他就带着几个兄弟半夜潜入齐府抢劫,但这也是我们骄阳峪唯一的一次打家劫舍,没想到又救回一个越国公主田石榴。” “田石榴不是你救的吗?” 赵萱狡辩道:“人都死了你还纠结这事儿?再说郝熊是我兄弟,我的大当家,也是我让小医仙给田石榴看的病,这跟我救的有什么区别?” 顾章华半信半疑地看着赵萱:“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赵萱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如果顾章华的病能治好,她一定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赵萱在跟他分别后的这些年,都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时,赵萱已经带着顾章华来到了墓地,赵萱很快就找到了田石榴的坟,她指着坟头前的一块木牌。 “到了,你自己去看。” 说着赵萱蹲下身,把坟头上的杂草都拔了:“田石榴救回来没两天就死了,香草也走了,郝熊这下子受的打击可不小。” 顾章华走到近前,坟前的木牌上果然刻着田石榴的名字。 “真是命运使然,如果这个田石榴不死,现在贤王妃的位置还空着,她就是我三哥的正妃了。” 赵萱看着田石榴的坟,默然不语,是啊,如果不是命中注定,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跟顾章华之间发生的一切,她今天也不会以贤王妃的身份与顾章华一起回到骄阳峪,为了骄阳峪中的大家能有个更好的未来而费心筹谋。 赵萱站起身看向顾章华,顾章华眼神悲悯地也正望着那块木牌,侧颜在夕阳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赵萱的心弦就被拨弄着,温暖又幸福的感觉骤然袭来,赵萱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抱顾章华。 下一刻,就见顾章华转身朝来路走,他说:“天快要黑了,我们回去吧,去看看郝熊。” 第119章 当年的那些话 赵萱和顾章华还没走到香草住的那间砖瓦房,远远就看见郝熊坐在门外的地上,正放开嗓门嚎哭着。 赵萱“嘿”了一声:“这怎么还哭个没完了?” 待赵萱走近,还没开口,郝熊已经瞧见赵萱,立刻抹了把眼泪,跟赵萱告状。 “姐!小医仙太没人性了!我想多陪陪香草,她非说趁着人还软乎,要赶紧换身新衣服,嫌我碍事,硬是把我赶出来了!姐,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 说完抱着赵萱的大腿,又嚎啕大哭起来。 赵萱抬手就打了下郝熊的脑袋。 “你懂个屁!不管活人死人咱都得听小医仙的!不趁着热乎软乎着换衣服,等凉了硬了还不得把胳膊腿都撅折了?” 顾章华听着直皱眉:“大当家,你能不能先进屋歇会,让我跟郝熊说两句?” “我也不想进去,看着难受。” 赵萱说着靠着墙根坐下,她也伤心香草的死,但她好像习惯了,把悲伤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师父去世后,她也只在看到黄硕的那一刻,像郝熊这样放声大哭过,后来她就再也没有那样哭过,因为她知道,她再伤心再难过,师父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 这时,就听顾章华对郝熊说。 “郝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曾经也跟你一样,失去过至亲之人,我不想安慰你,香草会在天上好好活着,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肯定的,但她会活在你的记忆里,只要你能时时想念着香草,她就会活在你的心里,只要你想她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在你的回忆里,你说是不是?” 郝熊的哭声低了些,他哽咽着问顾章华。 “姐夫,你是说,只要我想她她就会出现?” 顾章华很肯定地回答。 “那当然了,只要我们活着,他们就活在我们的记忆中。而且你也听到了,香草说,被你救回来这些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人生苦短,郝熊,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会感到幸福的,香草就很幸福,她在她人生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候来到了骄阳峪,你待她像亲妹妹,照顾她,疼爱她,她是笑着离去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替香草好好活下去!” 郝熊的哭声渐渐小了。 冬天手里提着个篮子回来,赵萱看着篮子里的几个白馒头和一碟子炒青菜。 “我出去一趟回来,咱们这伙食改善了。” 冬天就乐了:“要早知道大当家今天回来,会比这更好,今天就先凑合着吧。” 赵萱拿过篮子:“给我吧,你进屋看看,能帮什么忙。” 赵萱走到两人身边,就见郝熊不哭了,顾章华又抹起眼泪来,就很无奈。 “你怎么劝着劝着别人,倒把自己劝哭了?” “我就是心里挺难过的,香草太惨了!” 赵萱把篮子递给郝熊,让郝熊先吃,这才靠着墙,站在顾章华身边。 “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带着侍书来骄阳峪,郝熊一眼就把你认出来?” 顾章华抽了抽鼻子,茫然地看着赵萱。 郝熊啃着馒头,凑过来又往顾章华手里塞了个。 “当然是我们老早就见过你,不过你不记得我们就是了。” 顾章华不哭了,但他更糊涂了。 “什么时候?” “你还记得一年前,你在富城搭建粥棚施粥的事吗?就是那个时候,郝熊为了能给病得下不了地的大家伙多要几碗粥,你就把自己的口粮给了他。” 顾章华想起来了,他定睛看着赵萱,依稀记得那天还有个衣衫褴褛的姑娘,眼含泪光地望向他,他问那姑娘可否有栖身之处,那姑娘告诉他暂时在骄阳峪落脚。 他看看赵萱,一下子认了出来。 “原来是你!你当时也跟着郝熊他们一起去的粥棚,后来你还派人给我送来两张预防和治疗瘟疫的药方,对吧?” 赵萱笑了:“是,药方是我找小医仙要的,之所以给你,是想通过你的手,救下更多染了瘟疫的百姓。” 顾章华起身,向赵萱拱手一拜。 “大当家,我佩服你,更感谢你当年的帮忙。” 赵萱急忙抬手拦住顾章华。 “快别这样,风水轮流转,现在骄阳峪有难,还望王爷救苦救难!” 郝熊见两人来回客气,就唉声叹气。 “我可提醒你们俩,出了王府离开了栎阳,最好也有个夫妻的样子,别到时候办完事回去,你们俩你喊我王爷,我喊你大当家,王爷你没事,我们大当家可就完蛋了!” “我倒是觉得这样叫挺好的,王爷,既然来到了我的地盘,咱们都松快松快,等回到王府,再继续装。” 三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小医仙那边也已经都准备好了,大家这才一起去了谷中的墓地。 最终,依照郝熊的心意,大家把香草埋在了田石榴身边,希望这对苦命的姐妹能相互陪伴着,就不会感到那么孤苦无依。 侍书正在收拾安排好的房间,赵萱听说后就主动送顾章华回去休息。 路上,顾章华不由自主地跟赵萱提起了他的萱姐姐。 “你知道吗,我劝郝熊的那些话,都是当年萱姐姐劝我的,我的那只叫霹雳的猫咪病死了,她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当时我还不是很明白,后来越想越觉得萱姐姐说得对。” 赵萱转头看向月光下的顾章华。 “现在可以提你这个萱姐姐了?你不觉得头晕?难受?” “也不是每次提起她都会犯病,情绪平和的时候没事,要是像你上次那样,直接给我来个刺激的,就不行了。” 赵萱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这病还真是任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还真就斗不过它。” 顾章华苦笑着:“我也斗不过它。” 赵萱想了想:“那我问你,如果当年没出那档子事,萱姐姐和你一起长大,你会不会娶她?” 顾章华被赵萱突然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了。 “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再说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你的假设不成立。” 赵萱又问:“好,那我换一个说法,如果有一天,萱姐姐突然回到了你的身边,你会不会娶她?这总有可能吧?” 顾章华脱口而出:“那你怎么办?” 是啊,那她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她刚刚简直说的都是废话! 赵萱又感到一阵心烦,吃自己的醋还真是吃上瘾了,她这不是找虐吗? 只听顾章华轻声说:“我知道,我喜欢小时候的萱姐姐,但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喜欢长大了的她,我想象不出她的样子,也不知她会是什么性格脾气,一切都是未知,所以说你这个假设,我还是无法回答你。” 一切都是未知吗?赵萱的心轻颤着,的确,未来不可预期,她都无法预料,他们还能一起走多久?又能走多远? 第120章 世外桃源 第二天一早,顾章华一觉醒来,没看到侍书的身影,他穿好衣服推开门,就见院子里,三个年纪相仿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树荫下做绣活儿。 其中一个女子看见顾章华,立刻起身,走到顾章华跟前。 “王爷,我们三个人是大当家派来照顾您的。” 顾章华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你们照顾。” 但三人却已经各自忙开了,很快就给顾章华打来了洗脸水,等他洗完脸,早饭早已经放在桌子上。 还是最先跟他说话的那个女子,把筷子递到顾章华手上。 “大家都喊我王婶,您要是不介意,也这么喊我就是。” 顾章华接过筷子,说了声:“谢谢王婶。” 王婶亲热地端详着顾章华。 “长得真俊!说话也斯文!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好脾气!” 顾章华打小还没被一个外人这么直白地夸过,有些窘迫,想着岔开话题。 “怎么没见你们大当家的?” 王婶笑道:“我们大当家每次回来没一刻闲得住!这会儿应该在议事堂处理谷中的事务!” “那您先去忙吧,等我吃完饭就去看看,顺便转转!” 王婶笑眯眯地说了声好,就又去树荫下做绣活儿了。 吃完饭,顾章华问清议事堂的大致方向,便慢慢溜达着朝议事堂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有青壮男子在种地、有人背着猎物从山上回到谷中、孩子们在谷中嬉戏、树荫下有老人们在喝茶闲聊、小溪边有妇人们洗衣。 当他路过小医仙的院子,就看到小医仙正在教几个孩子识字,见到他经过就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他也报以一笑。 顾章华环顾谷中,农田里绿油油的、树木枝繁叶茂、野花在山间自由疯长、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平和而温暖的笑容。 顾章华就想到八个字:世外桃源,岁月静好。 顾章华来到议事堂前,只见这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院落,一间青灰色的砖瓦房在明媚的阳光下静静地矗立着。 议事堂内。 赵萱背着手,正给面前的冬天和侍书安排任务。 “冬天,这两天你们就归侍书管!侍书可是王爷身边一等一的高手,让他来指导你们巡山小队的身手,你们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可要好好跟着侍书学!听到没有?” 冬天连声道:“大当家,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 侍书拍了拍胸脯,也向赵萱保证。 “王妃下的命令,属下怎么敢不从?保证一定好好教!” 踏进门来的顾章华这才明白,一觉醒来没见侍书的人影,敢情被赵萱找来当巡山小队的教头了。 赵萱看见顾章华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精神头十足,就立马打起了顾章华的主意。 “这么清闲?想不想也找点事儿干?” 顾章华听了,心里竟然有些小激动,连侍书都能当教头,他应该比侍书更能干。 “我能有什么事做?大当家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赵萱开门见山:“我们骄阳峪可不养闲人,每个人都要人尽其才,简单点说,就是不干活没饭吃,既然王爷博学多才,一会就替小医仙,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这样也好让小医仙去捣鼓她那些药材。” 顾章华一口答应:“好!” 赵萱朝冬天和侍书摆了摆手,两人就离开了议事堂。 赵萱这才问顾章华:“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招安的细节了吧?” 顾章华胸有成竹。 “骄阳峪在富城境内,属于富城知府管辖,富城知府姓王名道定,字飞羽,与我有些交情,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当初我把那两张药方就是交给的王知府,他来具体实施救治瘟疫的事,才很快地控制住了瘟疫蔓延,招安的事要跟他提前通通气。”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他?” “这两天我给孩子们上上课,跟大家聊聊天,多掌握些骄阳峪的实际情况,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就下山去见王知府。” “好!”赵萱跟顾章华击掌,“一言为定!你躲什么躲?” 顾章华把手藏在身后,转身就跑。 “我怕你一掌把我击飞了!我说话算数,先去给孩子们上课了!” 就在顾章华停留在骄阳峪,一边给孩子们上课,一边了解骄阳峪的实际情况时,富城知府王道定这两天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府衙门口聚集的行商之人越来越多,都在喊冤,声讨阎王寨。 此时王道定正在府衙里转磨磨,就见一个衙役飞快地跑了进来。 王道定急忙问:“情况怎么样?” “不行呀大人,那帮喊冤的商人们怎么劝都不走,而且他们还说了,他们愿意集资协助衙门出兵剿灭阎王寨,还说,还说……” 王道定一甩袖子:“还说什么了?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衙役这才一口气说道:“还说如果衙门还不管他们的死活,他们就上京告状,到时候咱们知府衙门上上下下都脱不了干系,说是咱们收受了阎王寨的贿赂,首推就是大人您,有包庇贼匪的嫌疑!” 王道定气得直喘粗气,坐在椅子上灌了盏茶,这才气愤地拍了下桌子。 “本官是不管吗?本官都跟他们说了,已经进行过周密的调查,这几个月来抢劫商人的多是江湖上的小混混!阎王寨虽然不能完全摆脱嫌疑,但绝对不是主谋!就不能给本官点时间,把整个事情先查清楚吗?” 衙役擦了把额头的汗。 “您说他们也得信啊!要属下说,这些商人就是被抢怕了!也是,都一个个的快没活路了,能不怕吗?” 王道定稳住心神,事情的严重性他能不知道吗?他再清楚不过了。 眼下商人们群情激愤,人越聚越多,再不给商人们一个说法,恐怕会有聚众闹事的苗头,到时候万一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发生民变,性质可就变了,他作为富城最大的官,是肯定要担责任的。 衙役见知府大人举棋不定,忙问:“大人,现在真是火烧眉毛了,您是不是赶紧拿个主意?” 王道定叹了口气。 “行了,你把他们都叫回来吧,看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大家先一起商量出个对策,先解决眼下的危情才是!” 第121章 危情 直到临近晌午,王道定才和同知、通判们大概拟定了一个切实可行的两全方案:决定还是次日一早派兵围剿阎王寨,但尽量避免发生流血冲突,先把阎王寨里的所有人带回衙门,关押待审。 这样既平息了商人们的愤怒,也能通过审讯阎王寨的人,争取拿到更多的线索,逮捕造成这一切的真正幕后黑手。 骄阳峪背着阎王寨的污名,已经岌岌可危,而此时,另一股强大的势力,也在对骄阳峪虎视眈眈,那就是天道盟。 自从赵萱以黄花菜的身份变身田石榴,前去栎阳与顾章华成亲,迫不得已在贤王府中当起了宅女,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人发现黄花菜的踪迹。 天道盟中,胡一霸的这张老脸实在是挂不住了。 想他执掌天道盟多年,自他手中发出的江湖追杀令不下数十道。 无论是恶贯满盈的江湖大盗,还是死有余辜的采花窃贼,无一例外,最终都尽数伏诛。但他这次针对黄花菜发出的江湖追杀令,颇费了些心思,开始还有些小水花,现在却如石沉大海。 两个多月过去了,黄花菜就如人间蒸发一般踪迹皆无。 这一天,胡一霸刚走出正堂,就见武立急匆匆跑进来。 “禀告盟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胡一霸立刻顿住脚步:“可是黄花菜有下落了?” “正是!据监视骄阳峪的手下来报,昨日傍晚,黄花菜突然又在骄阳峪现身,不过身边多了两个陌生男子,看着像主仆,但肯定不是骄阳峪里的人,属下还没查到两人确切的身份。” “我管他是什么人?我只要黄花菜的命!消息散出去了吗?” “盟主放心,属下在接到线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让兄弟们开始行动了,江湖上那帮急着捞钱的老伙计,这段日子可全都憋坏了,为了以防万一又让黄花菜逃掉,他们已经说好了联手行动,必定会一击而中,叫黄花菜死无葬身之地!” 胡一霸哈哈大笑。 “别说他们憋坏了,老子我也憋坏了,黄花菜啊黄花菜,我就不信了,我还弄不死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娃娃!” 武立朝胡一霸拱了拱手:“盟主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属下告退!” “等等,我问你,少爷有消息了吗?” 武立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属下无能,还没找到少爷。” “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有,属下觉得少爷比黄花菜还能躲,目前已经接连派出了十批高手,分别在夏国各个州府郡县连番搜索,丝毫摸不到头绪,属下担心,少爷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胡一霸厉声呵斥:“放屁!小岭可是我胡一霸的亲儿子,天道盟的少盟主,谁敢动他一根汗毛?看老子不弄死他!” 武立小心翼翼地提醒:“盟主,万一少爷隐瞒身份,就为了不让咱们找到他,也不是没可能。” 胡一霸烦躁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可能不可能的,再多派些人手,务必给我找到!再放出话,就说我说的,只要他肯回家,我就再也不逼他练功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干涉!” 武立急忙答了声:“是!属下遵命!” 武立领命而去。 胡一霸这才匆匆忙忙赶往后花园,在一座假山前停了下来,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抬手抓住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向左转动了两圈,假山忽然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扇木门,胡一霸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假山也在此时,缓缓地又合成一体,不知晓内情的人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名堂。 门内是一间密室,装点得像一间小书房。 此时一名女子正背对着胡一霸,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仕女图,听到动静,转过身。 只见此女子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面容清雅沉静,眼角微微有些鱼尾纹,竟然是杨留名的夫人,简秋。 简秋指了指旁边案几上放着的银票。 “胡盟主,请收好。” 胡一霸拱手道:“专程让夫人跑一趟,夫人辛苦了,但这次胡某派人按照咱们提前说好的暗号联系,的确有要事相告。夫人请坐。” 简秋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胡盟主请坐。慢慢说。” 胡一霸在简秋对面坐下。 简秋问道:“这么多年来,我拜托胡盟主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寻找赵小曼师徒的下落,可是有了眉目?” “说来蹊跷。”胡一霸稳了稳心神,“两个月前,我派出去的人,终于在北方兖州城外的河沿村查到些线索,据村长回忆,十多年前有一青年男子携一女童在河沿村落脚,那女童的样貌酷似当年的赵萱。” 简秋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忙问:“确定吗?” “跟您给我提供的画像上的女童非常像,但我也不敢肯定就是她。后来我又派人多方打探,包括寻访到几个当年曾在清风院打杂的下人,确定是赵萱无疑。那个青年男子就是当年赵小曼手下的镖师黄硕。” 简秋皱了皱眉:“怎么变成了黄硕?赵小曼呢?” “不知道,始终没找到赵小曼的踪迹,自从黄硕跟赵萱在河沿村落脚,两人便父女相称,赵萱还改名黄花菜,村长和村民们皆不知两人底细,一直以为是逃难到此无家可归的难民,所以才好心收留。” 简秋神色凝重:“黄花菜?可是那作恶多端的阎王寨大当家黄花菜?” 胡一霸冷哼一声。 “就是她!夫人还真是消息灵通,当初我就不该把斩邪刀给她!害得我现在都无法跟我死去的兄长交代!” 简秋冷然道:“她这么做真是让当初战死丰城的将士们寒心!胡盟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可能放过她!但我们暗中查访,可能让黄硕和赵萱听到点风声,两人连夜就离开了河沿村,到现在都没有黄硕的下落,但黄花菜前两日,已经出现在阎王寨。夫人您看,胡某接下来该怎么办?” 简秋笑了笑:“我的诉求向来只有一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一霸连连说好:“好好好!夫人是个痛快人,胡某向夫人保证,只要抓到赵萱,必定从她口中问出赵小曼的下落。” 简秋起身朝胡一霸道了个万福。 “那就有劳胡盟主了!” “不敢当不敢当,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一有消息,胡某立刻就按老规矩派人通知夫人!” 第122章 出事了 简秋点了点头,把戴着的帷帽子上的面纱放下来遮住脸,这才朝门口走去。 胡一霸望着简秋的背影,忍不住问了句:“夫人可是就住在这锦阳城中?” 简秋回过头看向胡一霸,声音忽然透出一丝凛冽寒气。 “胡盟主,好奇害死猫,奉劝你还是少打听我的事,更没必要费心派人跟踪,知道得越少对你越有好处!” 胡一霸心中一惊:“是是!夫人多心了!胡某怎敢对夫人无礼?” 简秋轻笑一声。 “我不告诉你,但你可以猜,在这夏国,你绝对斗不过的那个人是谁,我就是谁的人。” 胡一霸只转了个念头,就急忙打住,头上直冒冷汗,他心说,难道这个看起来神秘兮兮的女人,会是皇帝的人? 送走神秘女子,胡一霸回到正堂,坐在桌边喝着茶,仔细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赵小曼虽然是商贾出身,后来又开设了武威镖局,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当时背后可有三大靠山,她爹赵成,她曾经的恋人秦韶,还有个非常信任她的夏帝。 要说赵小曼失踪谁最想找到她,赵成已死,秦韶被贬,十多年来一直坚持不懈,花着大价钱,走江湖的偏门,还不愿说出身份,他胡一霸还绝对斗不过!从这几点来分析,也只有皇帝陛下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什么意思?如果赵萱真死了,那赵小曼就更找不到了。 想到这儿,胡一霸猛然间站了起来,叫过来门口守着的一个弟子。 “快,给武立传话,不到万不得已,留黄花菜一条小命,但如果黄花菜负隅顽抗,就给我杀,千万不要留下后患,要死得透透的,再把尸体给我带回来!” 这日,对一切浑然不知的顾章华给孩子们上完课,就在树荫下陪着老人们闲聊。 谷中最年长的,是一位被大家称为“老寿星”的福爷爷,今年已经六十六岁。 他见顾章华在身边坐下,就从怀里掏出一颗糖,塞到顾章华手里。 “大当家给我买的,我都舍不得吃,最后一颗了,给你吃。” 顾章华推脱着:“还是您老人家留着吃吧。” 福爷爷握住顾章华拿着糖的手,悄声说。 “你可是咱们骄阳峪的上门女婿,别人不知道,熊小子早跟我偷偷说了,小华子,当赘婿不容易吧?可你别看大当家脾气冲,心可是实打实的好。” 上门女婿?赘婿? 顾章华有些心梗,福爷爷说得不对吗?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把糖块塞进嘴里,还挺甜。 就听福爷爷说:“我们骄阳峪的人,有了大当家作主,是多么幸运啊!” 顾章华问:“这里的人都是逃难来的吗?现在灾情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不回老家?” 福爷爷一声长叹。 “两年前,接连不断的大雨导致衡河决堤,田被淹了,房子也被淹了,不逃就是坐地等死的份!官府是出粮出钱赈灾,如今也有不少人重新回到故乡,过上了安生日子,可我们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些病了的,残废了的,都走不回去了,那些年轻点的,顾着我们的生死,就在这里安了家。” 顾章华明白了。 “福爷爷,骄阳峪就是你们大家伙的家,你们就是一家人。” 福爷爷笑了:“对喽!这两年我们大当家真是太不容易了,要不是当年大当家去比武,差点断了条胳膊才获胜,拿斩邪刀换了钱,我们大家伙早就没命了,骄阳峪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哪会像现在一样青山绿水?” 顾章华惊讶地问了句:“大当家差点断了条胳膊?” 福爷爷回忆着。 “是啊,当时大当家从天道盟回来时,瘦得都快皮包骨了,胳膊上还绑着夹板,小医仙就说了,再晚几天治,胳膊就保不住了,必须截肢才能保住性命。” “她为什么不早点治?她当了刀,不缺银子!” 福爷爷看着顾章华:“你是不了解我们大当家,她是个特别心善的小姑娘,她怕在路上治伤耽误时间,早一点回来就能多救下一条人命!你是不知道,那时候的骄阳峪,就没几个能跑能跳的,还没粮没银子没药,每天都会死人,大当家把我们大家伙全放在了心里,唯独没把自己的伤当回事,真是个好孩子啊!” 旁边一个老太太一直听着,实在插不上话,这时,忽然看着议事堂的方向,有些忧心忡忡。 “我看大当家他们都赶去议事堂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顾章华站起身:“我去看看。” 顾章华刚走进议事堂,就被赵萱拉到跟前。 “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你正好来了,我跟你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二丫刚从富城赶回来,得到确切消息,就你认识的那个王知府,已经下令派兵围剿骄阳峪,时间就定在明日一早!你看现在怎么办?” 郝熊愤愤不平:“王知府眼瞎吗?根本不是我们干的!” 二丫替王知府说了句好话。 “也不怪知府大人,商人们实在是太难缠了,天天围在衙门口喊冤,逼着王知府出兵,否则就去栎阳告御状,说是知府大人收受咱们给的贿赂,这才迟迟不对咱们动手!” 侍书急得直跳脚,这两日,他早就跟骄阳峪的大家伙打成一片,当教头让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这要是被官府剿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王爷!您赶紧想想办法!” 顾章华见大家伙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反而不着急了。 “大家先都别急,我这就让侍书拿着我的令牌赶往富城,亲自告诉王知府,我就在骄阳峪主持大局,骄阳峪的事一切有我做主,让他等我的消息!” 不等顾章华说完,侍书已经上前,三两下就解下了顾章华腰间的令牌,飞身就朝外跑。 “王爷,我先去了,事不宜迟!” 大家伙这才松了口气。 顾章华招呼大家伙都坐下,这才心事重重地看向大家。 “这两天我想了想,就目前情况而言,有个关键问题咱们还没解决,所以去跟王知府联络,让他先按兵不动,只是权宜之计。” 赵萱立刻明白了。 “你说的关键问题,可是洗白骄阳峪一事?” “对!但要想洗白骄阳峪,彻底还骄阳峪清白,就必须去天道盟跟胡一霸讲和,但现在时间上来不及,我可以出面保住骄阳峪里的其他人,但你,黄花菜,作为骄阳峪的大当家,冤情未明之前,就要在牢里待上一段日子,等我去天道盟见了胡一霸,看看怎么做才能让他收手,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123章 非要死遁不可吗 郝熊听顾章华这么一说,第一个就蹦了起来。 “我不同意!要是把我姐抓了,咱们还谈什么招安?要抓全都抓了算了!” 冬天也喊着:“郝熊说得对!王爷,你也不必保我们,你跟王知府说,给我们大家伙一个痛快,就算帮我们了!” 连一向淡漠的小医仙也提高了嗓门。 “要抓一起抓!要死一起死!” 只有赵萱很平静,抓她一个人,保住骄阳峪上百口,她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只是顾章华接下来要去天道盟跟胡一霸谈判,胡一霸能放过她?她觉得难度很大。 赵萱朝大家伙挥了挥手。 “都给我闭嘴!” 议事堂里顿时一片安静,赵萱这才看向顾章华。 “王爷,胡一霸之所以把我,把骄阳峪往死里整,无非就是因为我当初当了斩邪刀,所以我觉得你去天道盟没用,除非你把斩邪刀还给他,他才有可能放我们一马,否则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顾虑你贤王的身份,表面上应下了,背后对我们下狠手,可是防不胜防。” 顾章华想了想,也对自己的计划抱怀疑态度。 “可斩邪刀现在在越国大将军梁长平手里,根本不可能拿回来。” 赵萱淡淡一笑。 “无所谓,事到临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到时候把我抓去就是了,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郝熊又跳了起来:“姐,我倒是有个不算万全的万全之策。” 赵萱拧眉看向郝熊:“你又出什么馊主意?” “姐!我哪次出的主意没用在正道上?” 顾章华很好奇,他和大当家都想不出好办法,郝熊能怎么办? “郝熊,你先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大家先听听有没有道理。” 郝熊咽了口唾沫,这才说。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咱们大家伙都知道大当家是黄花菜,但官府的人可不知道,明面上都是我在管着谷里的事,不都说阎王寨里的土匪头头叫活阎王吗?那说的都是我,跟我姐无关,所以我可以顶替我姐,抓我就行了。” 大家伙还没说什么,顾章华首先否认。 “这个办法不行,就算官府认定你才是老大,但胡一霸却知道黄花菜才是骄阳峪大当家,他一直以来针对的,也是黄花菜,下发的江湖追杀令,也是要杀黄花菜,你顶替你姐,有用吗?胡一霸会善罢甘休吗?早晚穿帮!” 郝熊还不服气。 “这有什么,让我姐假死一次,黄花菜就不存在了,然后回栎阳安安心心做王妃,然后王爷你再跟王知府那说上一说,就说我罪大恶极,需要押送进京,到时候,你们夫妻俩联手,想办法把我救出来不就行了?胡一霸再厉害,他还能在栎阳城里作威作福?他还能大得过皇上?” 小医仙也站了出来。 “我陪着郝熊一起去栎阳。” 冬天也站起身:“我也一起去。” 赵萱脸色铁青,看着三人。 “你们这不是胡闹吗?斩邪刀的事跟你们无关!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要去也是我去!” 冬天咬了咬牙:“要我看,咱们谁也别去,跟他们干就是了!” 郝熊拍了下冬天的肩膀。 “别说气话!谷中那么多老弱病残怎么办?你们大家听我说,我姐作为骄阳峪大当家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否则贤王妃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到时候越国送亲使团那帮混蛋,绝对会推卸责任,把田石榴的死怪到咱们身上,那可就不是坐牢这么简单,真的是要命!” 一直在低头思考的赵萱抬头看向顾章华。 “王爷,我看不如这样,反正你当初来骄阳峪,明面上找的借口是出来游山玩水度蜜月,不如我就不跟你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就说我爬山时不慎坠崖而亡,或者是湖边散步时,不小心掉到湖里淹死了,或者别的什么死法,反正随便你编,总之就是贤王妃死了,那我就又能做回黄花菜,到时候化化妆,弄得蓬头垢面就行,总之怎么难看怎么来,我一个人认罪就行了,绝对没人看得出来,骄阳峪大当家就是死了的贤王妃!” 顾章华越听心里越难过。 “你能不能别老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事情还没坏到那一步!非要死遁不可吗?” “我也不想死,我这不是假死吗?” “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 顾章华揉了揉眉心,这才给赵萱和大家伙解释。 “王妃必须跟我一起返回栎阳,大家想想,如果王妃死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我作为王妃的夫君,最该做的事是什么?就是替王妃料理后事,而不是把王妃的后事交给其他人去办,我却忙着骄阳峪招安一事,这说得过去吗?” 大家伙频频点头。 顾章华继续说道:“但如果我忙着为王妃料理后事,招安一事交给其他人去办,你们放心吗?反正我不放心!万一出了任何纰漏,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工夫!” 赵萱立刻被顾章华说服了。 “那你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顾章华看看郝熊,又看了看冬天。 “要我说,还是郝熊刚才说的办法可行,不过,也别郝熊一个人担责任,加上冬天,到时候就由你们俩替大当家顶罪,我去跟王知府说,把你们带回栎阳,到时候再想办法。” 赵萱不放心地看着顾章华。 “你能确保郝熊和冬天的安全?” “我能!” 顾章华很肯定地回答,又跟赵萱提起一件事。 “上次被郝熊绑架到山上,又被你给救了,后来我和侍书就朝富城城门口走,天亮了才走到,城门刚一开,我就看到我二哥,正带着一队人马要去救我,我当时没跟他说实话,只说我跟骄阳峪大当家相谈甚欢,招安有戏,所以他知道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招安骄阳峪。” 赵萱眼睛一亮。 “所以说,你到时候会请诚王出面帮忙?” “对!而且我二哥执掌刑部,到时候郝熊和冬天肯定是关押在刑部大牢,有我二哥照拂,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郝熊一拍大腿。 “行了,就这么定了!我没问题,冬天,你行不行?” “我也没问题,就算最后咱兄弟俩一起上那黄泉路,也有个伴!” 郝熊一把抱住冬天,狠狠地拍了拍冬天的背。 “好兄弟!” 赵萱也走过来,伸出胳膊抱住两人。 “好兄弟!你们放心,我和王爷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还我们骄阳峪一个公道!” 郝熊放开冬天,看向赵萱。 “姐,这次路过丰城,大掌柜可是给你装了好几坛子常香聚,趁着今天人齐全,都拿出来喝了吧!咱们晚上整顿大餐!就算是为我们哥俩送行了!” 第124章 我们的家不会散 天还没黑,骄阳峪中所有的灯火都已经点亮。 议事堂院子里到院子外,排列着大小不一的桌子,最大的一张桌子旁,坐着赵萱、顾章华、小医仙、郝熊等人以及谷中年长的老人们。 不一会,独属于骄阳峪的美食就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凉拌野菜、烤兔肉、烧蘑菇、大锅炖鱼、野果拼盘等等,所有的菜无一例外,全都用跟洗脸盆一样大小的盆装着,虽然算不上珍馐美味但绿色天然,纯朴粗犷。 赵萱一声招呼,大家立刻开吃。 顾章华每道菜都夹了一口,尝了尝,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不禁暗自赞叹。 赵萱端起一碗酒,跳上长凳看向大家。 郝熊见顾章华一脸懵,就悄悄跟顾章华耳语。 “我姐又要长篇大论开场白了,每次谷中聚会她都这样,你忍忍,习惯就好了。” 顾章华看着郝熊,笑了:“我不用习惯,我第一次听。” 赵萱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望过去,似乎要把每一个人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嗓子眼堵得慌。 骄阳峪,就要散了!我们的家,就要散了! 自从两年前,她为了填饱肚子跟着郝熊走进这骄阳峪,那些年衡河水患,流民遍地,疫病横行,骄阳峪中的惨状更是不忍目睹,搭建的简易茅草屋中,躺满了得了瘟疫的难民,没银子,没粮,没药材,只能苟延残喘着等死。 郝熊忽悠她去夺斩邪刀,何尝不是她心甘情愿?她拼着性命赢得斩邪刀,她把刀卖了,她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吗?她知道会激怒胡一霸,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她躲得远远的,让胡一霸找不到就是了。 但她万没想到,斩邪刀却阴差阳错地被梁长平所得,那可是胡一霸兄长的死敌。 胡一霸要找她算账,迁怒骄阳峪所有人。 她怕拖累大家,不得不逃到丰城暂避一时,她那时候就在想,再也不回骄阳峪了,反正她都给大家找好了出路,赚钱养家,把骄阳峪打造成大家最温暖、也最安稳的家。 谁知郝熊救人却救回了个越国公主,还没救活,没办法,她只能顶替田石榴前往栎阳成亲。 她这一路风风雨雨地走来,两年了,骄阳峪终于有点起色,家人们终于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官府却要派兵围剿。 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拼命,骄阳峪,还是要散了。 我们的家,还是要散了。 赵萱最终端着酒碗,只说了一句:“我敬大家!” 说完,她就仰起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碗中的酒。 有人起哄:“大当家,你咋不多说两句,我们很不习惯呢!大家说,是不是?” “就是!大当家说两句吧!” “对!说两句说两句!” 赵萱挥了挥手里的碗。 “该说的我以前都说过了,再重复也没意思,今晚不图别的,就图大家伙尽兴!都快吃快喝吧!” 赵萱说完跳下长凳,顾章华急忙用手去擦赵萱刚才脚踩的泥印,赵萱万没料到顾章华会如此细心,直接一屁股坐下,就听顾章华“哎呦”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坐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转头去看,就见顾章华正龇牙咧嘴地收回手,用另一只手揉着。 赵萱不禁来气:“你这是要闹哪样?” 顾章华有些委屈:“我没闹,你刚刚用脚把凳子踩脏了,我帮你擦擦。” 赵萱简直无话可说,难道这就叫误伤? 郝熊在一旁看着,乐得身子直打晃。 “姐夫!你还真是对我姐体贴入微!好样的!以后继续努力!”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福爷爷就坐在赵萱另一边,他捻着银白色的长须,却没笑。 他问赵萱:“大当家,爷爷有一事不明,你说这接受招安的确是件好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的家没了?大家伙就都散了?” 赵萱的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在她六岁那年,她失去了唯一的家,清风院,在她十六岁那年,她失去了河沿村父女俩相依为命的那间泥瓦房,现在,她又即将失去骄阳峪这个家,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福爷爷的话,只是沉默不语。 郝熊挥舞着拳头,正打算跟赵萱行酒令,听到福爷爷的问话,顿时没了兴致,唉声叹气地大口大口往嘴里灌酒。 王婶端了盆馒头走过来,往桌子上一放。 “熊崽子,你这是咋地啦?喝酒吃肉不好吗?叹什么气?” 郝熊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摔,站起身,大声招呼着。 “王婶,你说得没错!大家伙好吃好喝,这可是咱们家最后一顿团圆饭,明天,我和冬天去官府领罪!保证不连累大家!只是,咱们这个家,就没了!你们以后都好好过日子,别惦记熊爷!” 笑闹声随着郝熊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大家都明白过来,接受招安就意味着,骄阳峪要散了,他们的家,没有了。 悲伤的氛围蔓延开来,不一会,就有人哭了,很快,哭声便连成一片,孩子们虽然搞不懂长辈们为什么会哭,但也能感觉到压抑的气氛,也都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赵萱强忍着泪水,给自己和福爷爷都满上了酒。 “来!爷爷!我敬您!” 顾章华突然站起身,学着刚才赵萱的样子,踩在凳子上,朝大家喊。 “大家伙都别哭!听我说两句!骄阳峪,不会散,你们的家也还在!” 果然,大家伙听顾章华这么一说,都纷纷抹着眼泪,满怀期待地看向顾章华。 顾章华尽量把嗓门放到最大,争取让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接受招安后,大家有三个去处。第一,想去县城找打工的亲人团聚的,我会出银子,贴补大家租房的租金,绝对让大家有家可归,补贴期限暂定一年,我相信你们一定有自食其力的那一天。如果一年不够,那就两年,你们记住,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赵萱首先惊了,她拉了拉顾章华的袖子。 “你想好了?可不能忽悠大家!” 顾章华低头看向赵萱。 “这两日我就在想这件事,早想好了。” 这时,已经有人在问:“那第二个去处呢?” 顾章华答:“这第二个去处,就是介绍你们其中一些人,会点手艺的,去我家郊外的庄园打工,管吃管住,有田可种,有鸡鸭可养,总之大家可以凭本事凭手艺赚取工钱养活自己!” 有人已经朝顾章华举手,喊着:“我愿意去!我会种地!” 顾章华朝那人点头示意,又接着说。 “第三个去处,就是还留在骄阳峪,自力更生就好,我不会强求大家离开,不过,我不建议像福爷爷这样的老人,还有孩子们留下,毕竟城中有医馆,庄园有大夫,就算突然得病也会得到及时的医治,我会出银子给老人们养老,也会出银子让孩子们有学上,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第125章 你家王爷和王妃感情好不好 顾章华把大家日后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热血沸腾,他们其中有些人虽然会离开这里,去城里找亲人,有的也会去庄园打工,但骄阳峪还在,他们还能随时回到这里,还能像现在一样,团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简直是太好了! 就听大家齐声说:“听明白了!” 顾章华这才从凳子上跳下来,郝熊立刻帮顾章华擦了擦凳子上的鞋印。 “姐夫!你刚才说得太好了!我说我姐今天怎么没高谈阔论,原来是等着姐夫出大招呢!” 顾章华谦虚地朝郝熊笑了笑,这才在凳子上坐下。 赵萱感激地看着顾章华。 “我真没想到,你考虑得这么周全。” “我现在能想到的就这么多,可能还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回去后我会跟二哥好好商量,你放心,骄阳峪还是原来的骄阳峪,你以后随时想回来,我都陪着你!” 郝熊把早已准备好的两碗酒分别递给两人。 “别光顾着说话,来,你们俩干一杯!” 赵萱接过酒碗,二话不说就干了,顾章华也不落后,咕咚咕咚就干了。 郝熊又给顾章华的碗里添满酒。 “来,姐夫,我敬你!到时候我还等着你救我和冬天呢!” “放心,我保证,你们会没事的!” 顾章华本来就没什么酒量,今天情绪又起起伏伏,连着喝了三碗,就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他晃了晃脑袋,就见大当家朝他拱了拱手。 “王爷,我发誓,只要能保郝熊和冬天安然无恙,能让大家往后都有好日子过,你要了我这条命,我都没二话!” 顾章华脑袋晕乎乎的,坐都有点坐不稳,他下意识地就拉住了赵萱的胳膊。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就要你做我的王妃,就行了!” 赵萱心下叹了口气,难言的思绪涌上心头,骄阳峪的每个人都有出路,但她和顾章华的出路在哪里?王妃这个身份她还能撑几天? 赵萱有些不舍地看着顾章华,沉默不语。 郝熊在一旁,见两人都痴痴地望着彼此,不禁抱怨了句。 “我说你们俩,有些过分了!好歹也顾及一下我这只单身狗,要秀恩爱回屋去秀,在这儿,就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这一晚,除了冬天带领的巡山小队,所有人都喝多了。 赵萱竟然在梦中梦到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六岁那年的那个夜晚。 他们多快乐啊!洗澡的时候玩打水仗玩疯了,师父气得直跳脚,一左一右把他们俩夹在胳膊底下弄回了屋,差点揍她的屁股,还是小五趴在她身上,替她挨了一巴掌,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小五揉着屁股也在那儿傻笑。 师父就乐了,还抱着她和小五,在每个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她也想在师父脸上吧唧亲上一口,可她怎么觉得有点喘不上气? 赵萱下意识地睁开眼,就见天色已蒙蒙亮,她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顾章华睡得正香,两只手把自己紧紧环抱在怀里,她的脸正好贴着顾章华的胸口,胸口处的衣襟上竟然还残留着自己的口水印! 赵萱一把推开顾章华,飞起一脚就把顾章华踹下了床! 天还没亮,侍书就已经从富城返回骄阳峪,那时谷中一片寂静,侍书还是从巡夜的冬天口中得知,昨晚谷中开宴席,他的殿下和王妃都还宿醉未醒。 侍书只好在门外守着,靠着墙抱着剑,坐着打盹。 他刚眯了一会,就听到门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重物掉在地上,紧接着,侍书就听到顾章华的一声惨叫:“妈呀!” 侍书顿时面色大变,起身朝着房门抬腿就是一脚!狠狠地一脚! 侍书万万没想到,房门竟然没锁,他这一脚用力过猛,直接朝着门里栽倒,差点摔个大马趴,好在他反应灵敏,急忙手撑着地,弹身跳起。 他这才看见,顾章华坐在地上,手捂着额头,正在喊疼。 侍书连忙走过去扶起顾章华。 “殿下!您怎么在地上坐着?这头上?” 顾章华拿开手,侍书就看见一个又红又肿的大包。 赵萱踹完就后悔了,两人是和衣而眠,顾章华能把她怎么样? 完了,又把王爷误伤了,赵萱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溜!但侍书的眼神不善地看向自己。 “王妃,殿下脑袋上的包,又是您踹的?” 赵萱赶紧撇清干系:“不是我!” “那是谁?” 赵萱眼珠一转,指了指屋里那张无辜的桌子。 “是它!是它的腿把你家王爷的脑门上磕出个大包!” 侍书目瞪口呆地看看赵萱,又看看那张桌子。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忙,我先去洗把脸,你们慢慢聊!” 赵萱说着飞也似地逃之夭夭。 侍书心疼地看着顾章华脑门上的包,掏出随身带着的金疮药。 “殿下,先涂点药膏吧!” 顾章华顾不得疼,嘱咐侍书。 “回去千万别跟我娘提起此事,你这药管用吗?要是回到栎阳还没消肿,你就配合我,就说是我走路不小心绊倒了,自己摔的!哎呦!你轻点!” 侍书明白了:“敢情还是王妃弄出来的?殿下,我都能想象得到,您这一晚上一定遭老大罪了,都怪属下无能……” “别胡说,我没遭罪,我睡得可香了!” 侍书:“……” 栎阳城。 青娥自从被淑妃娘娘安插进贤王府做卧底,娘娘一直没召见她,她也不主动去娘娘跟前凑热闹。 但今天一大早,淑妃娘娘就派了个小太监把她叫进了宫。 一路上,青娥都在背台词。 王妃的贴身侍女有两个,分别叫春兰和秋菊,一个稳重,一个爱说俏皮话,都可忠心了,王爷和王妃更是恩爱有加,从来没拌过嘴,王妃还把王府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能干了等等等等,总之一句话,一切都很正常,很和谐。 但当她进了宫,见了娘娘的面,把以上种种都跟娘娘禀报了一遍后,她就见娘娘似乎在神游太虚,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青娥讨好地朝肖爱月笑了笑,说:“娘娘,奴婢已经全都说完了,娘娘,您看您还有什么吩咐?” 肖爱月这才回过神来,她死死地盯着青娥,似乎要把青娥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她问青娥:“我就问你一句,你家王爷和王妃,感情好不好?通常晚上都叫几次水?” 青娥立刻脑筋急转弯。 她多机灵,立刻想到上次娘娘去王府探望生病的王妃,娘娘护犊子替王妃出头,王妃讨好娘娘替娘娘捶背,差点把娘娘捶吐了血,她替王妃解围,说什么来着? 她对娘娘说,娘娘,王妃力气大说明好生养,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对,就是这句,看来娘娘还真放在心上了,现在这么问,肯定与抱孙子有关。 可她晚上从来不值夜,她上的是白班,她怎么知道王爷和王妃晚上叫几次水? 青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个……奴婢……” 肖爱月立刻不耐烦了。 “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实话实说!” 青娥认真想了想,每天早晨她去王爷和王妃的寝室服侍,王爷和王妃都已经起了,春兰和秋菊贴身侍候着,正在梳洗打扮,她只负责去厨房传早饭,吃完早饭,王爷和王妃还会拉着手,在院子里散散步消食,有说有笑的,这么看来,应该是感情很好,那晚上应该也不差。 想到这儿,青娥语气欢快:“娘娘放心,王爷和王妃感情好着呢!晚上就更好了!只要您高抬贵手五星好评!加入书架!点赞!催更!为爱发电!” 第126章 计划有变 青娥的回答令肖爱月非常满意,她朝身边站着的奶娘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就说嘛,昨晚做的梦肯定应验!” 青娥好奇地问了句:“娘娘昨晚上做了什么梦?” 肖爱月笑开了花:“本宫昨晚上梦到田石榴给本宫生了金孙,还一下就生了三个,一个个的都胖乎乎的,那叫一个可爱!” 嗯?青娥心想,王妃也没见有怀孕的迹象?怎么在娘娘的梦里都生了仨了?娘娘还真敢做梦。 青娥呵呵笑了笑:“应该没这么快吧?” 奶娘白了青娥一眼,朝肖爱月颔首。 “娘娘说得对,上次陛下也是这么劝您的,出去游山玩水度蜜月,心情舒畅,小两口必定跟蜜里调油似的,准保怀上。” 肖爱月哼哼唧唧:“陛下要不是这么说,我才不会同意他们俩出去玩,哼,准保是田石榴挑唆的,外面多危险,唉,我这操心的命呀,也不知道小五带了多少侍卫?” 肖爱月说着看向青娥。 青娥心说,王爷就带了侍书一个,可她能这么回禀娘娘吗?当然不能,但她又不能说瞎话哄骗娘娘,于是,青娥选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回禀娘娘,您且安心,王爷把能带上的都带上了。” “那本宫就放心了。” 肖爱月朝青娥微微一笑。 “你继续给本宫盯着王府里的一举一动,王爷和王妃不在府里,你更要机灵点!去,自己去梳妆台上挑件首饰,算是本宫赏你的。” 青娥喜滋滋地应了声:“是,奴婢谢娘娘恩典。” 骄阳峪中。 侍书给顾章华脑门上的大肿包涂抹着金创药,把这趟下山见王知府的事向顾章华汇报。 “属下赶去富城王知府家,他还在书房跟下属布置明早围剿的事呢,属下一时情急,打晕了一个送夜宵的下人,扮成他的样子,悄悄给王知府看了殿下的令牌,王知府没惊动其他人,约属下在后花园秘密见上了一面。” 顾章华忙问:“他怎么说?” 侍书把金疮药收好。 “王知府得知您在骄阳峪,正在跟大当家协商招安一事,急坏了,担心您的安全,都等不到明早,立马就要带人上山保护您,我再三安抚,说您完全能掌控大局,他才松了口气,说是一切听王爷的安排。” “那就好,那就好,我现在就去跟大当家说一声。” 顾章华抬腿就朝门外走,侍书一把拉住顾章华。 “殿下,我还没说完呢。” 顾章华回头看向侍书:“还有事?” 侍书满脸写着“担心”二字。 “殿下,我去找王知府的时候,路过知府衙门,都大半夜了,门口乌泱泱地还围着一大堆人,有的在打瞌睡,有的还在那儿愤愤不平,说什么就等着看,这次知府大人说话算不算数,要是还按兵不动,他们就豁出去了,在衙门口的石狮子上一头撞死,也要逼着衙门出兵!” 顾章华倒吸了一口冷气。 “事态这么严重了吗?” “可不是嘛!王知府也说了,他能管得住下属,但不一定能管得住那些商贾,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恨不得把骄阳峪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顾章华问侍书:“那到时候咱们把郝熊和冬天交给王知府,靠谱吗?” 侍书看着顾章华,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筹莫展。 话说赵萱没脸见顾章华,飞快地逃出屋去,就着一旁的溪水,抹了把脸,就回过味儿来。 她很想搞清楚昨晚上她断片儿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春兰和秋菊都不在身边,直接去问顾章华?不不不,她根本就问不出口。 赵萱抓耳挠腮,正想着要不去问问郝熊?就见顾章华带着侍书,飞快地朝自己走来。 赵萱看着顾章华脑门上那个大包,捂住脸,转身就想溜。 就听顾章华焦急地喊了句:“大当家!计划有变!” 赵萱立刻止住脚步。 “什么?你的令牌也不管用了?” 顾章华走到赵萱跟前。 “不是令牌不管用,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我们的预料,侍书去的时候府衙门口的商人们就没走,他见完王知府回来时,又去看了一眼,人越来越多了,恐怕我们把郝熊和冬天交给王知府,反而会引起群情激愤。” 侍书补充道:“我担心即使王知府出面,那帮商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让府衙的人押送郝熊和冬天回栎阳,属下担心他们二人这一路上的安全,弄不好还没出富城,两人都能被臭鸡蛋砸死!” 赵萱一脑门子官司:“秘密押送不行吗?” 顾章华一口否决:“不行,上百号商人,万一走漏消息,郝熊和冬天的安全,还是不能保证。” 赵萱气急败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豁出去了,我现在就去天道盟,我就把我这条小命给了胡一霸,让他放骄阳峪一条活路,这总该行了吧?” 赵萱说着直接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起来。 顾章华也蹲在赵萱面前。 “你先别急,我有办法。” 赵萱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还能有什么办法?要斩邪刀没有,要命一条,一人做事一人当!” 顾章华心想,大当家也终于有点撑不下去了,他虽然来骄阳峪没多久,但他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大当家的不容易,这个年纪跟他相仿的姑娘,坚强勇敢又有担当,他就算拼尽全力也会助她一臂之力。 顾章华摸了摸赵萱的头发,赵萱就抬起头,眼眶泛红地看着他,鼻尖也红红的,那眼神无助极了,看得顾章华心中微微一疼。 顾章华淡淡笑了笑,把赵萱拉起来。 “交给官府押送不靠谱,我们就自己押送,反正我们也要回栎阳。” “我们自己押送?郝熊和冬天?” “这么惊讶干什么?难道我一个王爷,你一个王妃,还不够资格?” 赵萱做了个捆绳子的手势。 “把郝熊和冬天五花大绑?押送回栎阳?” 顾章华还没说什么,在一旁听着的侍书,忍不住乐了。 “王妃,咱们怎么来的骄阳峪,还怎么回就是,到了城门口,再装装样子就行了。” 赵萱眼睛瞪得溜圆:“还有这等好事?” “当然也不是这么简单,”顾章华看向侍书,“只是还要麻烦你再跑趟富城。” 侍书忙朝顾章华一拱手:“属下遵命,还请殿下吩咐!” 第127章 拖字诀 侍书再次赶到富城知府衙门时,已是天光大亮。 只见衙门口又多了不少人,不纯粹是商贾,连一些平头百姓都跑来看热闹,有些人听商人们哭诉,也跟着帮商贾们喊冤。 有人说:“他们的货被劫了!我们老百姓连买点针头线脑的都买不到,这富城的物价蹭蹭地上涨,我们也快没活路了,大人们,你们到底管不管?” 也有人喊:“都说官逼民反,你们当官的把我们往死里逼,我们活不下去了,你们也没好日子过!” 有人举着拳头,带头喊口号:“我们请求知府大人立刻派兵剿灭阎王寨!” “对!剿灭阎王寨!” 一时间,人声鼎沸,都高喊着:“剿灭阎王寨!剿灭阎王寨!” 侍书紧锁眉头,趁着衙役们都在劝说激动的百姓们,急忙飞身蹿入围墙,很快就来到正堂门口。 衙门正堂,王道定被几个下属围着,也正火烧眉毛。 “你们围着我有什么用?我都跟你们说了,贤王有令,让我们先按兵不动,等他的消息,我敢不听吗?” 侍书走进正堂,王道定一眼看到侍书,就像看到了救星,推开众人,三步两步就冲到侍书面前。 “王爷有什么吩咐?” 侍书朝王道定和各位大人拱了拱手。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王爷有令,让王大人立刻带兵前往骄阳峪!” 王道定还没说话,一旁的同知已经双手向天上伸着,仰天大呼:“王爷英明!早该捣了那土匪窝!” 侍书瞪了同知一眼,看向王道定。 “王爷的意思不是让您带兵去剿灭,而是保护,保护骄阳峪里那些无辜的百姓!但表面上,您要装作是去行剿灭之计,先稳住富城的商户,拖上一段时日。既然这些商户口口声声阎王寨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穷凶恶极,当然也就不是那么好攻下来的!” 王道定惊疑不定:“那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办?” 侍书道:“属下下山时,王爷已经亲自押送那个被唤作阎王爷的匪首,还有另外一名重犯,快马加鞭前往栎阳,交由刑部衙门审理。您放心,有诚王殿下坐镇,会很快有个结果。” 王道定和府衙的主事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王道定向侍书保证。 “本官懂了,拖字诀嘛!好说好说!在本官的运筹帷幄之下,拖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侍书赞赏地看着王道定,拱了拱手。 “王爷果然所言非虚,王大人好手段,那在下告辞,还要赶去跟王爷会和!” 此时,通往栎阳的官道上,赵萱策马在前面疾驰,冬天赶着马车紧随其后。 马车里,顾章华快被颠散了架,他看向坐在对面,面色苍白,紧咬着牙关强撑着的小医仙。 “姑娘,你其实不必跟我们一起去栎阳。” 坐在小医仙身边的郝熊,抬起屁股用手揉了揉。 “就是,医术好不代表身子骨硬实,我这皮糙肉厚的,都快坚持不住了!” 小医仙咬着嘴唇,低声说了句。 “骄阳峪小一辈里,数我年纪最大,郝熊和花花,还有冬天,都比我小,我算是他们的姐姐,不跟着,我不放心。” 顾章华由衷道:“你是个好姐姐。” 顾章华掀开车帘,喊了声冬天。 “跟你们大当家说一声,前面找个凉快点儿的地方,咱们歇一歇,喘口气,顺便等等侍书!” 不一会儿,赵萱就在一条小河边下了马,她蹲下身,双手捧起河水喝了口,清凉甘甜,这才起身朝后面行驶过来的马车喊道。 “就这里吧,河水挺干净的,旁边就是小树林,咱们找个树荫底下歇歇脚!” 顾章华和郝熊、小医仙陆续下了马车。 顾章华揉着腰,腿都快不听使唤了,一瘸一拐地走到河边,蹲下身,慢慢地洗着手。 郝熊一眼就瞧见树上的野果,跳着脚就去摘。 冬天分了半个饼递给小医仙,小医仙拿着饼,找了块平整些的大石头,坐在上面啃着饼,又拿出了医书看。 赵萱见冬天落了单,悄悄把冬天拉到一棵大树后。 冬天啃着半个饼,满脸疑惑。 “大当家,咋啦?” 赵萱清清嗓子,斟酌着用词。 “我有一事不明……” “大当家请说。” “昨晚上就你带着你们巡山小队的几个人没喝酒,对吧?” 冬天把剩下的饼塞进嘴里,嚼了嚼:“没错。” 赵萱把一只胳膊撑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凑近冬天,悄声问。 “那你偷偷跟我说说,我是怎么跟王爷睡到一张床上的?” 冬天毫无防备,大当家会问这么个奇葩的问题,一口饼咽了半截腰,差点没被噎死,弯着腰,干呕了半天,最后吐出一滩子饼渣,才算缓过气来。 赵萱看着地上那一滩呕吐物,还嫌弃呢。 “浪费。” 冬天抹着嘴:“那要不我捡起来吃了?” “你就别恶心我了!我问你话呢!” 冬天死死盯着赵萱的脸:“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 冬天背靠着树干,两手抱胸。 “那我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话说我巡山回来,大家伙都陆续回去睡了,就您和王爷坐在那儿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您一直喊小五小五的,也不知道喊谁,王爷也一直萱姐姐萱姐姐叫着,也不知叫的哪家姑娘的魂儿,后来您就勾着王爷的脖子带着王爷回屋了。” “然后呢?” 冬天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着。 “大当家,我真没……真没听墙角的毛病……” “那你到底是听了还是没听?” 冬天急忙举起手:“我发誓!没听!绝对没听!” 赵萱瞪了冬天一眼。 “你发誓,我也得信,那就是说屋里没发出什么动静?” “大当家的,您不会连您自己干了些什么都忘了吧?昨晚上屋里就您和王爷两个人,您要是忘了,那就只有去问王爷了。” 冬天说完就撒丫子跑开。 赵萱患得患失地揪着地上的野草,叼了一根在嘴里,躺在草地上,头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晃悠着,心想,无论发生了什么,反正没第三个人知道,顾章华要说出什么狗屁话来,她不认就是! 第128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萱正琢磨着,就见顾章华捧着一把野果走到她身边坐下,拿出一颗野果递给她。 “郝熊摘的,小医仙说没毒,我已经都洗干净了,你快尝尝!” 赵萱看着顾章华顶着脑门上的大肿包,到现在连一句责怪自己的话都没说,心中满是自责,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昨晚两人之间是怎么走到同床共枕那一步?见顾章华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禁又有些烦闷。 赵萱坐起身,吐掉野草根,张口就去咬顾章华手里捏着的野果。 顾章华来不及缩回手指头,就被赵萱连带着野果咬了一口,顿时哎呦一声惊叫。 赵萱得意地嚼着野果,歪过头,看着顾章华。 “谁让你挨我这么近,无事献殷勤!” “我挨你近吗?”顾章华甩了甩手指,“昨晚我离你可比现在远多了,你在床上睡,我坐在椅子上打盹,是你你非要拉着我上床,挨着你睡!现在还怪我?” 赵萱心虚地别过头去,弱弱地问了句:“那,昨晚上咱们俩之间,没发生什么吧?” 顾章华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嗫嚅着:“你想发生什么?” 赵萱愤然站起身:“不说拉倒!” 顾章华一把拉住赵萱的胳膊,把手里的野果扔在地上,慌里慌张道。 “你先别急,我都告诉你,不过……” 赵萱见顾章华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加着急:“到底怎么了?” 顾章华嘿嘿傻笑着:“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依稀记得你把我拉上床,我躺里面,你躺外面,我见你一翻身差点掉地上,就把你抱住了,然后我就睡着了……再然后你就踹了我一脚,我就醒了!” 赵萱看向顾章华,眨了眨眼,有些不信,问:“就这?没了?” “没了。” 赵萱拍了拍脑门:“行了,我确定了,这次还是误伤了你,对不起!” 顾章华连忙摆摆手:“没事,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赵萱有些无语:“你还真是大度!” 顾章华拽了拽赵萱的袖子,示意她坐下,赵萱只好挨着顾章华,两人肩并肩,坐在草地上。 顾章华这才神秘兮兮地悄声对赵萱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还有秘密?你说。” 顾章华对赵萱耳语:“我们小时候,在宫学里上学的时候,萱姐姐跟我们分析过,我们小孩子都是娘捡来的!地点不确定,也许在花丛里,也许在澡盆里,还有可能是在垃圾堆里,总之什么奇怪地方都有可能!但捡来的孩子是男是女?全凭运气!” 顾章华说着眼里闪动着渴望的光芒,双手在自己身边的草地上摸索着,他问赵萱。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在草地上捡个孩子?” 赵萱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小时候她是不懂生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在骄阳峪生活这两年多,她可是见惯了挺着大肚子的姐妹,以及生孩子时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情形,要不是托小医仙的福,估计顺利生产的不过五成。 她虽然还不是细致入微地了解怀孩子的全部过程,但大概是怎么回事,她还是明白一二的,至少要有肌肤之亲吧?!两人连衣服都没脱,还捡什么孩子?! 赵萱一言难尽地看着顾章华,都十八了,竟然还幼稚得相信他娘十几年前的胡说八道,她不禁仰天长叹,淑妃娘娘把儿子“保护”得太好了,简直是没救了! “王爷!你真是想多了!” “此话怎讲?” 赵萱见顾章华一脸求知欲地看着自己,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道关于如何生孩子,非要她来启蒙吗?! 不过冲顾章华这傻样,她很确定,昨晚两人必定相安无事。 赵萱很认真地替顾章华解惑。 “按照你刚才所说,要捡孩子也是我来捡,因为我将来有当娘的资格,你没有。” 顾章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赵萱起身,把顾章华也拽起来。 “走吧,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赶路,今晚就住在淇县。捡孩子的事,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再说侍书匆匆离开府衙,策马就沿着官道追赶赵萱一行人,但他才赶了不到五里路,就觉得不对劲。 他已经遇到了两伙江湖人,皆是一身劲装,身上佩带着各式武器,看到侍书是单身一人,本来警惕的神色一闪而过,似乎并未把侍书放在眼里,而是向前路狂奔而去。 侍书勒住马缰绳,低头沉思,他立刻想到了王妃本是骄阳峪大当家的真实身份,又想到骄阳峪目前面临的危机,他们虽然稳住了官府出兵,但天道盟的江湖追杀令,并没有撤销。 侍书心中暗道不好,骑马追赶王爷和王妃,目标显然太大,侍书最终决定弃马,他把马拴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施展轻功,悄悄地尾随着那两拨江湖人,果然也是奔着栎阳的方向。 追了不到一个时辰,侍书已经远远地看到河边小树林前的草地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有两人正在忙着收拾地上的东西,不是王爷和王妃还有谁? 而那两拨江湖人,此时凑在了一起,低声说了些什么,便分头悄无声息地潜入密林。 侍书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忙三两下跳跃,就来到了两人面前。 顾章华见侍书回来,忙问:“王知府那边打点好了?” 侍书顾不上回答顾章华的话,而是朝赵萱指了指小树林的方向。 “王妃,树林里有人埋伏,恐怕是冲着您来的!” 赵萱下意识地就挡在顾章华身前,顺着侍书手指的方向,凝神朝着树林中望去。 树叶沙沙作响,十几个黑色的身影在林间跳跃,眨眼间就到了近前,每个人都黑巾蒙面,纷纷亮出兵刃,慢慢地包抄过来。 赵萱眼见情势不妙,急忙叮嘱侍书。 “你去保护小医仙他们,把他们带上马车,王爷交给我,等人凑齐了,你驾车先走!不用管我!” 赵萱说完便拉着顾章华跳上马车,从坐垫下抽出宝剑,握了握顾章华的手。 “你就在马车上坐着别动!无论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去!一切有我!” 不待顾章华回答,赵萱已经转身跳下马车,仗剑看向十几个黑衣人,凛然不惧。 “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不就是想要天道盟的赏金吗?都冲着我来,别牵连无辜!” 其中一个手握双剑的男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黄花菜!你还挺聪明的,不过老子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们翻脸无情,到时候一时失手,取了你这些朋友的小命!” 第129章 围攻 赵萱抬眼看向马车的方向,只见侍书已保护着小医仙、郝熊和冬天匆匆上了马车。 赵萱刚松了口气,就见侍书并没有驾车离开,而是朝自己跑了过来,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侍书,你赶紧带大家先走!” “不行啊,殿下说什么都不走!他让我来帮您!” 赵萱只得叹口气,看向面前的黑衣人,冷哼了一声。 “你们刚才要是好好跟老娘说话,老娘一时心软,也许就直接束手就擒了,可你们竟然敢威胁老娘?老娘还真不吃这一套!” 赵萱说完再次低声催促侍书。 “别听你家王爷的,他懂个屁!你赶紧带他们走,别在这儿碍手碍脚,我对付得了!” 赵萱说着把侍书朝马车的方向猛然间推了一把,侍书噔噔噔后退几步,赵萱已经飞身杀入黑衣人中。 侍书看看马车,又看看与黑衣人搏杀的赵萱,左右为难,最终还是一咬牙,跑向马车,一跃而上,抓住马缰绳,驾车就朝官道上冲去。 车厢里,顾章华突然感觉到马车动了,急忙撩开车帘。 “侍书!不是叫你去保护王妃吗?你怎么回来了?” 侍书甩了下马缰绳,大喝一声:“驾!驾驾!” 这才回答顾章华的话:“王妃说了,嫌你们碍事,还不如她一个人杀得痛快!” 郝熊也劝着顾章华:“姐夫!我姐真挺能打的,咱们要是不走,她还要分神照顾咱们,咱们可不能给我姐拖后腿!” 冬天跃到侍书身边,拉过马缰绳。 “侍书,我带王爷他们走,你去帮我们大当家!” 顾章华执拗地冲出车厢,抓住冬天的胳膊,不让冬天驾车。 “我不走!我不能扔下她不管!” 侍书着急道:“殿下,您可有点自知之明,那些不是普通人,那是杀手!” 侍书说完飞身跃下马车,转身朝赵萱搏斗的方向飞奔而去。 顾章华跌坐回车厢内,气馁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垂头丧气。 “难道说,不会武功就一点忙都帮不上吗?” 小医仙突然打开随身带着的药箱,翻找着。 “王爷,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咱们还真能帮上忙!” 小医仙喊着冬天。 “冬天!快回去!回去找大当家!” 就见小医仙从药箱里翻出三个小瓷瓶,她自己留下一瓶,把其余两瓶分别递给了郝熊和顾章华。 “郝熊,还记得吗?有次杀手半夜偷袭花花,你爬树上撒药,帮着大当家击退了杀手,咱们这次就故技重施!” 郝熊紧紧地握住瓷瓶:“我记得!我知道该怎么办!” 顾章华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瓷瓶:“这是什么?” 郝熊得意地笑:“小医仙牌特制迷药!就是你跟侍书来骄阳峪那次,我迷倒侍书的那种,厉害吧!” 小医仙伸手打了下郝熊的胳膊。 “没正行!提什么不好,偏偏提那次,你不怕王爷又跟你翻脸?” 顾章华把瓷瓶紧紧地攥在手里。 “不碍事,过去的事都翻篇了,能帮上大当家就行!” 但等他们折返回赵萱所处的位置,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大跌眼镜。 围攻赵萱和侍书的杀手已经不仅仅是刚才那十几个人,又有几个人加入,再看向远处,仍然有杀手不断地朝这边涌来。 郝熊看了看手中的瓷瓶,问小医仙。 “你那还有多少迷药?赶紧都拿出来!” “就这么三瓶。” 郝熊大惊:“一共就这三瓶?能管用吗?” “这么多人,够呛!” 小医仙刚说完,就见远处几个黑衣人,眼见冲不进去包围圈,突然转身,凶神恶煞般举着刀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小医仙抱头就朝马车跑。 “快跑!刚才就应该听花花的,不该跑回来给她添乱!” 被困在杀手包围圈里的赵萱和侍书正在奋力突围。 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老子就不信黄花菜不把她朋友的命放在眼里!” 有人狞笑着:“苍蝇也是肉,捞不到天道盟的赏金,绑个阔少赚笔赎金总不亏吧?就那个个头最高的,瞧着细皮嫩肉的,准保家里有钱!” 赵萱心中一凛,突然飞快出剑,击退近身的几个黑衣人,和侍书对视一眼。 “不好,他们要抓王爷,侍书,我们一起冲出去!” 赵萱说着一把抓住侍书的胳膊,脚尖猛然点地,和侍书两人纵身越过杀手们的头顶,朝着刚刚喊声所在的方向冲去。 赵萱脚刚着地,就见一名黑衣人已经追上了仓皇逃跑的顾章华,举剑就朝顾章华后背刺去。 情急之下,赵萱再次飞身而起,刹那间就到了顾章华身边,伸手用力把顾章华往旁边一推,躲开剑锋,但黑衣人的剑瞬间便洞穿赵萱的胳膊,血呼啦一下就飞溅而出。 黑衣人见赵萱主动送死,也不抽回自己的剑,而是用另一只手,一掌劈向赵萱的胸口。电光火石间,距离太近了,赵萱再想反击已经来不及,完了,她想,一切都结束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把长剑刺入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的掌心刚刚贴到赵萱的身体,就猛然间顿住,面目狰狞着向后倒去,但掌风的力道还是令赵萱踉跄着后退。 侍书一把扶住赵萱。 “大当家,你伤得重不重?” 赵萱见顾章华从地上爬起来,急忙侧过身,避免顾章华看到她胳膊上的伤。 现在这节骨眼,再也不能发生不可控的事,顾章华如果此时见血就晕,引发怪病,不但性命难保,一帮子兄弟姐妹都难活命。 顾章华见赵萱捂着胳膊,又听到侍书的问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推我干什么?你就让他把我杀了得了,反正我也没用!” 赵萱呵斥道:“别废话!快上马车!我就是擦破点皮,不碍事!” 赵萱咬着牙忍着痛,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着顾章华上了马车,冬天急忙驾车就跑。 侍书断后,与追来的几个黑衣人奋力拼杀。 小医仙把手伸出车窗,试了试风向,马车迎风疾驰,风朝后吹,正好可以利用风向。 小医仙朝侍书喊:“侍书!快!快回来!” 侍书接连出剑,击退黑衣人,急忙朝马车跑来。 就在侍书跳上马车的一瞬间,小医仙已经拔出瓶塞,把一瓶迷药都朝车后撒去。 郝熊也把自己手中的一瓶迷药随风撒落,又朝顾章华喊。 “姐夫,刚给你的迷药呢?” 顾章华忙从怀中掏出小瓷瓶,也学着郝熊拔出瓶塞,把迷药朝后撒落。 只见追在最前面的几名黑衣人一个个地倒在地上,随后紧追不舍的杀手,有人察觉不妙。 “不好!有毒!有毒!快屏住呼吸,掩住口鼻!” 话音未落,他就先栽倒在地,其他追赶的杀手心下骇然,纷纷放缓了脚步。 第130章 温暖的怀抱 郝熊把空瓷瓶也扔出窗外,转过身对大家说。 “马车目标太大,大家都先下车,看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侍书连忙道:“我刚看到我们是在一座山的山脚下,不如我们往山上走!” 郝熊让冬天停下马车,大家纷纷下车,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四周黑黢黢的,借着月光只能看到近前的景物。 侍书掏出火折子刚吹亮,就被郝熊一口气吹灭。 “你找死啊?要是那帮杀手就在附近,你这就是给他们报信!现在我们大家只能摸索着前进,走一步是一步!” 顾章华凑近赵萱,悄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皮外伤,不要紧。” 冬天在前打头阵,不一会就折返而回。 “我刚在前面看到个茅草屋,感觉像是上山打猎的猎人临时歇脚的地方,我推开门看了,屋里没人,大当家,咱们是不是就在里面先歇一歇?” 赵萱有些犹豫不决。 小医仙皱了皱眉:“还犹豫什么?你的伤要赶紧处理,否则失血过多,你很快就会陷入昏迷,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夜色中,只听顾章华一声惊呼:“啊?你还在流血吗?” 赵萱心想,顾章华虽然没看到自己伤口的血,但如果闻到血腥味,会不会也会犯病?就有些着急。 “你叫什么叫?都说了就是擦破点皮!你就是少见多怪!” 一行人在冬天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茅草屋。 小医仙把赵萱按在地上的草垫子上,开始给大家布置任务。 “侍书,你把火折子交给冬天,你就负责在门外把风,王爷,郝熊,你们俩把外衣脱了,双手展开衣服,把大当家围住,免得风把火折子吹灭了,也避免光亮漏出去,被杀手瞧见!” 大家连忙按照小医仙的话做好准备。 小医仙这才撕开赵萱上衣的衣襟,快速娴熟地帮赵萱处理伤口。 顾章华焦急地问了句:“伤得厉害吗?” 赵萱急忙朝小医仙摇了摇头。 小医仙心领神会,她早知道顾章华见血就晕的怪病,看着赵萱被一剑洞穿血流不止的伤口,云淡风轻地开口。 “就是点皮外伤,不过也要赶紧上药,否则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赵萱也咬牙忍着痛,呵呵一笑:“都跟你说了没事,就你烦,问个没完!” 不一会,小医仙就帮赵萱处理好伤口,包扎好,从表面根本看不到一丝血迹,才朝赵萱点头示意。 “好了,大家也都坐下歇会吧。” 顾章华穿好外衣,凑到近前,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仔细看了看赵萱的伤。 “真没事?” 赵萱笑笑:“没事。” 顾章华这才在赵萱身边坐下来休息。 赵萱看着围着自己坐成一圈的伙伴们。 “是我连累大家了,其实天道盟一直追杀的就是我一个人,跟你们没关系,一会你们出去顺着山路先往山下走,我故意弄出点动静引开他们,然后再找机会与你们会合,这次来的这些人个个心狠手辣,我担心他们会很快找到此处……” 赵萱话音未落,就见侍书匆忙推门进来。 “不好!他们朝这个方向追来了!” 赵萱急忙站起身:“侍书!我出去引开他们,王爷和他们几个就全都拜托你了!” 赵萱说完拔出腰间的长剑,抬腿就朝门外走,顾章华突然冲上来,一把就把赵萱抱在怀里。 “我不让你走!你骗不了我!你一个人出去引开他们就是去送死!要死一起死!” 赵萱鼻子有些酸,她闻到顾章华的身上有种清新的草木香,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拥抱。 赵萱突然有些贪恋顾章华温暖的怀抱,但她更知道现在生死攸关之际,任何一点拖延都可能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她狠心把顾章华推开,撩了句狠话。 “你是不是傻?我都告诉过你了,你就是个累赘,你不跟着我,我或许还能捡条命,你跟着我,我还要分心照顾你,那才叫必死无疑!” 顾章华执拗地再次上前紧紧抱住赵萱。 “我就不让你走!要死也是我先死!” 郝熊在一旁叹了口气。 “好了!您二位别死呀死地说个没完!姐!你也别忽悠我们了,这次我站在姐夫这边,咱们大家齐心合力,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小医仙琢磨着:“如果这次有幸能逃过一劫,我觉得我应该好好研究研究毒药!” 冬天也不知什么时候捡了把刀,他举起刀,挥了挥。 “我与大当家生死与共!” 侍书也拔出了剑:“属下会誓死保护殿下和王妃的安全!” 下一刻,大家就听到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赵萱知道现在再走也来不及了,她仰头看向顾章华。 “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撒手!我不走了!” 顾章华这才松开双臂,赵萱连忙走到门前,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 “看来刚才的迷药很管用,现在门外只有五个人!我们必须速战速决!郝熊!冬天!你们在屋里保护王爷和小医仙,侍书,咱们出去!” 赵萱说罢,猛然推开屋门,冲了出去,侍书也紧跟着出去。 两人二话不说,一上来就合力斩杀了一名黑衣人。 赵萱右臂受伤只能左手持剑,动作不太利落,与侍书二人勉强能抵挡住四人的围攻。 但刚交手没几招,赵萱就发现围攻他们的这四个人竟然师出同门,配合默契,招式互补,联起手来更是威力成倍增加。 赵萱和侍书二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在屋内观战的郝熊心急如焚,见其中一个杀手飞身跃起,手持匕首刺向侍书,立即举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弹弓,朝着杀手握着匕首的手腕处射出一粒石子。 稳!准!狠! 杀手大叫一声,匕首脱手而出,直直地朝着赵萱与其他两人混战的方向飞去。 赵萱正拼命用剑架住对面杀手砍来的双刀,猛然听到身后传来顾章华的一声惨叫,赵萱心中大骇,急忙伸脚重重踹向杀手,借助反力退后两步,才站稳身子,就见顾章华坐在地上,肩头插着一把匕首。 赵萱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她刚想俯身扶起顾章华,就被顾章华推了一把。 “我没事!侍书快不行了!你快去帮他!” 赵萱转身一看,四名杀手把侍书团团围住,侍书已经落了下风,眼见着一名杀手手起刀落,砍向侍书的脖子,赵萱哪敢怠慢,用力掷出手中长剑,只听叮当一声脆响,剑锋恰好刺在刀刃上,刀刃偏离了方向,侍书这才逃过一劫! 第131章 救援到了 赵萱冲上前,再次与侍书合力与杀手奋战,就在这时,山下忽然涌上来一队手持火把的官兵,瞬间就将打斗的几人团团围住。 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嘶喊着。 “富城知府在此!快快住手!否则格杀勿论!” 围着的官兵立刻亮出武器布阵,前面是半蹲在地上的弓箭手,已经箭在弦上,后排是手握长刀的步兵。 四名黑衣人见状,很快地对了下眼神,同时飞身而起,朝着山下四散逃开。 中年男人又喊:“穷寇莫追!速速保护贤王的安全!” 赵萱看向中年男人:“请问您是?” 侍书急忙向男人抱拳拱手:“王大人!” 来人正是王道定,他忙问:“王爷呢?” 冬天指了指茅草屋:“我刚扶着王爷进去了,现在应该在治伤。” 几人急忙走进屋内。 只见顾章华紧闭双眼已然陷入昏迷。 赵萱见小医仙正在有条不紊地帮顾章华清理伤口,不慌不乱,心里就有了底。 “王爷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好,只是昏迷不醒,这次并没有引发痉挛的症状,一会就能醒过来。” 王道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王爷都昏迷了,这叫还好?那你跟我说说,怎么样才叫不好?” 侍书当然知道小医仙的本事,但他人微言轻,现在王爷又已经昏迷,看样子能主事的还得是王妃。 侍书上前扶起王道定,看向赵萱,跟王道定介绍。 “王大人,这位就是贤王妃,跟着王爷一起去的骄阳峪。” 王道定抬眼看向赵萱,这姑娘哪儿哪儿看都不像个王妃,手里提着剑,一头秀发高高束起个马尾辫,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骑马装,双目炯炯有神,胳膊上还缠着纱布,明显受了伤,这,能是贤王妃?但贤王的贴身侍卫又不可能骗他! 赵萱先向王道定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大人,有什么事咱们屋外谈,别影响王爷治伤。” 王道定跟着赵萱走到屋外。 赵萱向王道定深施一礼:“多谢王大人救命之恩!” 王道定连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 赵萱疑惑不已:“王大人怎会知道我和王爷会在此遇险?” 王道定擦了擦额头的汗。 “说来话长,下官谨遵王爷之命,今天一早就派人前往骄阳峪,表面上装作剿匪,实则保护,为王爷办案拖延时间,但下官这心里一直打鼓,就算骄阳峪是被诬陷成了阎王寨,但有句俗话说得好,一只老鼠还能坏了一锅汤,万一这匪首就是那只老鼠,王爷的安危就不能保证,万一王爷在下官的地界出了什么事,下官难辞其咎!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这才亲自带兵追赶,直到顺着马车的车辙印追到山下,听到有打斗声,这才赶来。” 赵萱心说,这王知府还真是歪打正着,时间点掐得刚刚好,再晚来一步,她和侍书准保废掉一个,弄不好要与杀手同归于尽,才能保全其他人的性命。 “王大人这次居功至伟,等王爷醒了,我一定会亲自禀明王爷,给王大人记一功!” 王道定推脱着:“不必不必,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就是下官有一事不明,刚才那几个杀手为何要半路袭击您和王爷?” 赵萱绝对不能说实话,她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这山中的土匪,想要谋财害命吧。” “会不会是有人想趁乱劫走阎王寨的匪首?” 赵萱直呲牙,这问起来还没完了?可得早点把这王知府打发走! 赵萱把剑插回剑鞘,这才满脸堆笑地看着王道定。 “王大人,我想请您帮个忙,您能立刻帮我找辆宽敞舒服的马车吗?王爷受了伤,您就帮我把这件事办好就行,其他的事,等王爷醒了,自会定夺!” 王道定愣了下,这才慌忙朝赵萱施礼。 “王妃放心,下官这就去办!” 赵萱见王道定匆忙离去,这才转身进了茅草屋。 郝熊站在门口朝王道定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呸!我都听到了,说我是只老鼠,什么人哪!” 赵萱走到草垫子前,看到顾章华还昏迷不醒,问小医仙。 “王爷伤势如何?” 小医仙突然笑了:“无碍,好在杀手不是成心想杀他。” 赵萱惊了一下,惯常顶着一张扑克脸,只在医治病人时才会偶尔露出焦急或忧心的神色,小医仙在给顾章华治伤,竟然笑了?这是几个意思? “你笑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郝熊溜达到赵萱身边,看了眼顾章华,对赵萱说。 “我姐夫这是自找的!” 赵萱就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自己往匕首上撞,故意把自己弄伤了?” 小医仙和郝熊相视一眼,都朝赵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赵萱开始撸袖子:“你们俩有一个算一个,赶紧给我解释清楚,他这么做图什么?就图让匕首插一下疼得痛快是吗?还是图晕着好玩?” 郝熊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赵萱。 “可能两种情况都有。” 赵萱抬手就要打郝熊的脑袋,忽然听到顾章华的呼唤声。 “大当家……大石榴……” 小医仙噗嗤笑出了声,转身就出了屋。 郝熊做呕吐状,吐了吐,说:“姐,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是问姐夫自己吧。” 郝熊也出了屋。 赵萱急忙蹲下身子,握住了顾章华的手。 “我在,你觉得好些吗?” 顾章华仔细打量着赵萱:“你没什么事吧?” “我就胳膊受了点皮外伤,其他的没事。” 顾章华挣扎着坐了起来,靠着墙。 赵萱忙问:“坐起来晕不晕?” 顾章华摇摇头,看着赵萱:“你没事就好。” 赵萱在顾章华身边也坐了下来,转头看着顾章华苍白的脸色,就是一阵心疼。 “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伤的?郝熊和小医仙都说你是故意的,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顾章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当时有个杀手要偷袭侍书,郝熊拿起弹弓就朝那个杀手握着匕首的手腕,来了那么一下,打中了,杀手手里的匕首脱手而飞,朝着你就飞了过来,眼看就要落在你头上,你都没注意,我就冲到你身后,护住了你,我想,反正俗话说得好,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我对此深信不疑,于是,匕首就插我肩膀上了。” 赵萱目瞪口呆。想想,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画面,他就那么认定匕首会落在她脑袋上?就算匕首会正中她头盖骨,以她练武多年的耳力,她就不知道躲吗? 顾章华没听到赵萱的回应,偷偷抬眼,小心翼翼地瞄了赵萱一眼。 “我还算是有点用吧?没成你的累赘,没给你拖后腿吧?” 第132章 茅草屋轶事 赵萱望着顾章华忐忑不安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顾章华是多么期待能帮上自己的忙,不惜以身犯险,可他真的是想茬了,赵萱决定好好跟顾章华说道说道。 赵萱握住了顾章华的手。 “王爷,您很棒!您想想,所有人都认为该剿灭阎王寨,包括您的老师,杨留名杨大人,只有您一个人,心怀善念,力排众议,亲自到骄阳峪勘察实情,给了我们骄阳峪的大家伙一条生路,这是您帮我们的最大的忙,您救了我们骄阳峪上百口子人命!” 顾章华下意识地摩挲着赵萱虎口处练剑磨出的茧子。 “真的吗?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是挺棒的。” 赵萱的手心有些痒,她想抽回手,但被顾章华握得更紧了,她看着顾章华微微红了的脸,肩头缠着的纱布,心也微微疼了一下,算了,顺着他的意吧。 赵萱接轻声说。 “人无完人,我和侍书有武功傍身,郝熊惯会出馊主意,但管用就行,小医仙医术高明,用迷药迷翻了好多杀手,冬天不会武功,但重情重义,王爷,您大可不必用您不擅长的方式帮我,就像刚刚,您是帮了我,但伤着了自己,不划算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章华怔怔地望着赵萱。 “你是说我帮了倒忙?可我不能眼见着你会受伤而无动于衷。” 赵萱还能说啥?顾章华说得对,如果她自己眼见着顾章华涉险,即使不会武功,她能熟视无睹,不管不顾? 好吧,赵萱决定不在这件事上纠结,换个话题。 “王爷,我向你保证,以后尽量远离危险,不让你担心。我跟你说说……” 顾章华忽然伸出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把赵萱环在了胸前。 “我想好了,等骄阳峪的事解决了,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吧,我只想珍惜眼前人,给你一个安稳的家,其他的事,等发生了再说吧。” 赵萱靠在顾章华的怀里,闭上了眼,刚才连番厮杀,她也累了。 自从六岁开始跟着黄硕逃亡,她一直都很累,现在依偎在顾章华的怀抱中,她才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他肯给自己一个承诺,自己为什么还要为不可预知的将来烦心呢?过好现在的每一时每一刻,也许一个个小小的圆满,将来真能变成一个大大的圆满。 赵萱把脑袋朝顾章华怀里拱了拱。 “我想我们还是疏忽了,还是把天道盟,把胡一霸想得太好了,看现在的情形,就我们几个人单独回栎阳,有可能还会遭遇杀手的伏击。我觉得还是让王知府派兵保护我们回程,这样才妥当。” 顾章华惊讶道:“王知府来了?” 赵萱抬头看向顾章华:“你当时昏迷不醒,要不是王知府及时带兵赶到,救了我们大家,后果不堪设想。” 顾章华很自然地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赵萱的额头。 “嗯,这件事我去跟他说。” “好,咱们天亮就启程。” 顾章华见自己亲密的小试探得逞,心花怒放,他悄悄侧过脸,偷偷笑了。 赵萱心里也怦怦乱跳,一丝丝甜蜜让她微微弯起唇角。 她想起小时候跟小五玩的亲亲游戏,不禁仰起头,在顾章华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又急忙低下头,偷偷笑了。 一时间,一大堆粉红色的泡泡噼里啪啦地围绕着两人绽开。 郝熊蹿进屋,就见他姐夫抱着他姐,侧过脸,偷偷笑,他姐依偎在他姐夫怀里,低着头,偷偷笑。 郝熊就是一阵无语。 “你们俩还跟这儿玩暧昧呢?王知府回来了,要见王爷!” 顾章华和赵萱两人同时坐直身子。 顾章华瞬间板起脸:“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见他。” “等等。”赵萱思索着,“郝熊和冬天就跟着王知府走吧,囚犯也要有个囚犯的样子,王爷,你跟王知府说一声,郝熊和冬天都已经接受招安,就不必五花大绑戴重铐了,人不会跑,派几个人看押着就是。” 顾章华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郝熊,你跟我来。” 郝熊朝赵萱笑了笑,这才随着顾章华出了屋。 赵萱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很烫,她也走出茅草屋,吹了吹风,才平复了躁动的心绪。 赵萱看到不远处,顾章华正在跟王道定商量着事,这才走到正蹲在地上收拾药箱的小医仙身边。 “我问你个事。” 小医仙问:“可是想问王爷的病情?” 赵萱嗯了一声:“你不觉得很蹊跷吗?这次他自己都受了伤,怪病反而没发作?就是晕了过去,症状怎么这么轻?” 小医仙站起身,向赵萱回忆着当时给顾章华治伤的经过。 “刚才我给他治伤,虽然说不怎么严重,但也流了好多血,他也没太大的反应,就是喊疼,我拔出匕首的时候,他还嗷嗷地叫了两声,就疼晕过去了,也没出现以往浑身抽搐不止痉挛的症状,我想,他那怪病应该是自愈了。” 赵萱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是说他那怪病不治而愈?自己好了?” 小医仙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他稀里糊涂地替你挡了那么一刀,还把自己伤着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反复发作的怪病就好了?” “你是医者,你奇怪,我就更不懂了。” 小医仙直勾勾地看着赵萱。 “我的诊断不会有错,王爷这是心病,心病就需心药治,你就是他的心药,才会治好了他,也就是说,在王爷的心里,你不仅仅是一个替嫁的王妃,你跟他之间,应该有更深的渊源。” 赵萱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更深的渊源,那是肯定有,她此时也非常信任小医仙,但现在最紧要的事,是解决骄阳峪招安,她不想在这种境况下,告诉小医仙她的真实身份。 赵萱笑了笑:“我跟王爷才认识多久?哪儿有什么渊源?可能也就是凑巧了。毕竟谁没事会遇到这么多杀手追杀,情况紧急生死攸关,王爷可能也就顾不上自己的怪病了。” 小医仙目光闪烁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蹲下身子,继续收拾她的药箱,似乎毫不怀疑赵萱的解释。 第133章 因祸得福 小医仙的话却勾起了赵萱的回忆。 她想起顾章华怪病的起因,是因为当年使团遇袭时,当时才六岁的顾章华亲眼目睹了太子哥哥的死却无能为力,又惊又怕晕厥过去,等到顾章华渐渐长大,就凭他的性情,肯定会越来越觉得愧疚和懊悔。 赵萱想想,自己其实也是一样,当年也是亲眼目睹了师父的死,也是那么地无能为力,她心里一直抱着一个想法,那就是长大了替师父报仇。 而顾章华呢? 赵萱记得顾章华跟她说过,他要实现太子哥哥未能实现的心愿,那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昨夜,顾章华挺身而出替自己挡住来自杀手的凶器,在很多人看来,包括当时的自己,都觉得顾章华这么做实属多余,又有些傻里傻气。 但现在赵萱深深明白了顾章华的心意,丝毫不会武功的他,能在那么危机的时刻面对武功高深的杀手,仅仅凭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勇气,冲上来护住自己。 更深一层的念头,应该是弥补幼年对太子哥哥死时的遗憾吧。 他只是想向所有人证明,他有能力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即使以身犯险。 赵萱想到这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和顾章华也算是同命相连,心中都有不可对人言说的深入骨髓的遗憾和痛苦。 好在,顾章华的怪病好了,这次遇险,怎么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那厢,顾章华和王道定商量好回栎阳的诸多事宜,郝熊和冬天也暂时由王道定派人看押。 王道定带着郝熊和冬天离开,按照商量好的去布置,顾章华就回到了赵萱身边。见赵萱发呆,顾章华伸出手,拍了下赵萱的脑门。 “想什么呢?” “没什么,都安排好了?” 顾章华“嗯”了一声:“有官兵一路护送,我们应该很顺利就能抵达栎阳,我打算回府稍微休整一下,就带着你一起去找我二哥,跟他好好商量一下骄阳峪的事。” “好,都听你的。” 顾章华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还没见过我二嫂吧?是我幼时宫学的同学,大才女,到时候叫上她一起,让她也给咱们出出主意!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骄阳峪这事,我一定要干漂亮了!” 顾章华说着挥了挥胳膊,却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直咧嘴。 赵萱就戳了下顾章华的脑门。 “让我说你什么好?老实待着不行吗?就动动嘴不行吗?非要动手?” 顾章华看着赵萱,笑得有些傻傻的。 “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叫你石榴了,你又变回我的王妃了。” 赵萱感慨地摸了摸腰间佩剑。 “骄阳峪接受招安,从此就再也没有大当家黄花菜了。” 紧赶慢赶,五日后,大队人马终于抵达栎阳。 王道定押解着郝熊和冬天,依照计划前往刑部衙门,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告知顾建成,郝熊和冬天就暂时关押在刑部牢房。 顾章华和赵萱回府,稍作休息,事不宜迟便赶往城王府。 赵萱见自己又穿上了王妃的装束,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些年,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师父照顾得很好的小女孩,养尊处优的小小姐,而是风餐露宿,苟且着活命的江湖女子,风霜刀剑早已让她变了模样,顾章华、吴玉兰,这两个幼时跟自己极为亲近的人,都没认出自己,那诚王妃马真真,应该也不会对自己起疑。 果真,当下人把他们带进会客厅,马真真只是礼貌性地与她寒暄了几句,就亲热地与顾章华聊起了家常。 “你二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听说你们俩外出游玩度蜜月,这么快就回来了?玩得可尽兴?” “还好,就是不比府中安逸,突发状况有点多。” 马真真好奇道:“都有什么突发状况?跟我说说。” 赵萱规规矩矩地坐在顾章华身边,悄悄打量着马真真,样貌依稀还有幼年时的影子,清秀文气,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说起话来还是慢悠悠地,但整体气质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舒服,如沐春风。 赵萱望着马真真的肚子,有些微微隆起,下意识地问了句。 “你怀孕了?” 马真真的手立刻抚摸着肚子,有些惊讶地看着赵萱。 “这么明显吗?” 赵萱实话实说:“是你太瘦了。” 马真真微笑着:“太医也这么说,让我适当多补补。” 顾章华看着马真真的肚子,一惊一乍。 “哎呀!这么快就捡到孩子了?你跟我二哥在哪儿捡的?” 马真真愣了愣,突然意味深长地看向赵萱,又看看顾章华。 “你们俩,不会到现在都没圆房吧?” 赵萱赶紧捂住好奇宝宝顾章华的嘴,心里连连叫苦,这捡孩子的梗用起来没完了吗? 赵萱朝马真真讪讪地笑着。 “圆了圆了,就是圆得不太彻底,这事得慢慢来,呵呵。” 马真真捂住嘴就笑。 “太医三个月前就诊出我怀孕了,但为了保险起见,等三个月过去,坐稳了胎,这才禀报给了父皇,你们俩,也要抓紧呀,我听说淑妃娘娘可是着急呢!” 赵萱放开顾章华,白了他一眼,这才对马真真说。 “一定一定,回头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整个兄弟姐妹啥的!凑一块热闹!” 马真真笑出了声:“弟妹你说话可真逗!” 顾建成还没走进会客厅,就听到马真真的笑声。 他抬腿跨进门槛,直接走到马真真身边,顺手搂住马真真。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马真真笑看着赵萱。 “弟妹说话很有趣,把我逗笑了。你们是不是有事要谈,我就先回房了。” 马真真刚站起身,就被顾建成按在椅子上。 “无妨,你也一起听听。” 顾章华也说:“是啊马真真,小时候数你作文最好,杨老师总夸你写的文章逻辑清晰情感细腻,你也帮着想想办法!” 顾建成无奈地看着顾章华:“又叫马真真,叫二嫂!” “叫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下次一定注意!” 顾建成坐在马真真身边,神色有些郑重地看向顾章华和赵萱。 “王知府已经把他知道的情况跟我说了,骄阳峪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但具体情况,他让我问你们俩。” 顾章华和赵萱对视一眼。 顾章华对顾建成道:“二哥,我来说吧。事情的确有点复杂。” “五弟,别急,你慢慢说!” 第134章 虚惊一场 顾章华下意识地站起身,紧紧握着拳头,一想到骄阳峪中发生的那些事,想到他答应了大家以后会有好日子过,就热血沸腾。 “骄阳峪的大当家叫黄花菜,两年前南方发生洪涝灾害,很多百姓失去了家园,纷纷向北逃难,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与你都曾前往富城赈灾?” 顾建成道:“当然记得,你在富城搭建粥棚施粥,我谨遵父皇之命,到处调集粮食,运往难民最多的富城。” “黄花菜也是在那个时候,偶尔经过离富城不远的骄阳峪,发现谷中有大批难民感染了瘟疫,缺粮短药,如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但却需要大量银两,黄花菜情急之下,恰好听说天道盟在锦阳城举办比武大会,最终得胜者会获得绝世宝刀,斩邪刀!” 顾建成一点就通。 “你是说黄花菜其实早就打算好了,要赢得斩邪刀,再卖了换钱,救骄阳峪里的难民?” “对!她从一开始,目的就是救人,为此跟人比武时拼了命,差点没了一只胳膊,这才险胜!幸好黄花菜及时带着购买的粮食和草药赶回骄阳峪,谷中上百口人才得以获救!” 马真真不禁开口赞叹:“黄花菜真是好样的!” 赵萱默默地低下了头,她一直觉得她不过就是做了她该做的事,甚至还觉得自己鲁莽冲动,考虑事情不周全,现在听顾章华当着自己的面,把事情经过说得精彩纷呈,马真真还像模像样的表扬自己,就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顾章华的语气突然变得义愤填膺。 “马真真,你夸她没用!最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斩邪刀竟然兜兜转转到了越国大将军梁长平手中。” 马真真惊叫一声。 “哎呀,这事我知道,梁长平与天道盟盟主胡一霸的兄长胡一刀,乃是世仇,胡一刀当年就是在与梁长平决战丰城时英勇殉国!” 顾建成急忙安抚地拍了拍马真真的手,这才看向顾章华。 “五弟,你继续说。” 顾章华一气呵成。 “胡一霸得知斩邪刀落在梁长平手中,顿时恼羞成怒,先是暗中收买江湖中一伙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假冒骄阳峪之名行拦路抢劫之恶事,致使骄阳峪被不明真相的商人们污名为阎王寨,屡屡到官府告状,希望官府秉公执法,剿灭阎王寨,而后胡一霸又以黄花菜乃阎王寨大当家,罪不可赦,以秉持江湖道义为名,放出巨额悬赏,对黄花菜下达了江湖追杀令!” 马真真紧紧地攥住顾建成的手,担心地看向顾章华。 “黄花菜现在怎么样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顾章华悄悄瞥了赵萱一眼,“她只好一个人远走他乡,避免牵连骄阳峪中那些无辜的百姓,至今下落不明!” 马真真极为愤慨:“天道盟?说的好听替天行道却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真是可恨!” 顾建成沉思着:“五弟,你刚才所说的这些事可确认无误?” “确认无误!” 顾章华忽然有些心虚。 “我怕父皇不准我去骄阳峪考察实情,这才编了个谎,说是跟石榴出去转转。二哥,到时候你可要帮我跟父皇求情,我真的是不得已才找了个借口!” 顾建成无奈地笑笑。 “行了,我知道了,你就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骄阳峪里都是当初逃来的难民,有的人开垦荒地自给自足,有的外出打工赚钱养家,行动不便的老人们在谷中安享晚年,病弱之人有医者诊治照料,孩子们也有人教他们识字,连我都给他们当了几天老师。” 顾章华说到这儿,还骄傲地仰起了头。 顾建成站起身,走到顾章华跟前,欣慰地笑着,双手按住顾章华的肩膀,正打算鼓励两句,就见顾章华躲开他的手,捂着自己一侧的肩膀,大声喊了句:“疼!” 顾建成惶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明所以。 赵萱急忙解释:“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杀手,王爷他受了伤。” 顾章华忙道:“没事,就是被匕首在肩膀上插了那么一下。” 顾建成一听,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一下子炸开了,顿时面色惨白,满头虚汗。 匕首?插了那么一下? 顾建成立刻就想起鸿胪寺那次,五弟也是被匕首伤到胳膊,然后就浑身痉挛昏厥不醒,要不是三弟及时赶到,紧紧地抱住五弟,让太医针灸治疗,五弟恐怕早就丢了小命! 顾建成惊恐万分,上前一步紧紧地把顾章华抱在怀里,急吼吼地朝门口服侍的下人大喊。 “快!快先叫府医来!再派人进宫传太医,就说贤王病发了!” 顾章华愣了下神,想要挣脱顾建成的怀抱。 “二哥!我没病!” 顾建成现在哪儿还听得进去顾章华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五弟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 顾建成松开顾章华,直接就给顾章华来了个公主抱。 “来不及等太医了,我这就送五弟进宫!” 顾章华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他急忙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顾建成的脖子。 “二哥!二哥你醒醒!你看看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萱一闪身,拦在顾建成身前。 “二哥!我家王爷的病真好了,你信我一次,我不跟你开玩笑!” 马真真仔细看了看顾章华的脸色,果然没有任何病发时的迹象。 “建成,你别着急,你先把五弟放下来,他看上去好像真没什么事!” 顾建成这时才好像回了魂,他慢慢地把顾章华放到地上。 “果真没事?” 顾章华围着顾建成转了个圈,又踢了踢腿。 “就是肩膀上的伤有点疼,其他都好好的。” 顾建成还是难以置信:“没晕?” “晕是晕了,疼晕的,其他的症状都没有发作。” “是哪位高人帮你医治的?这么多年来可给你请了不少名医,都不见好转,出去一趟遭遇杀手,还受了伤,竟然就好了?真是邪门!” 顾章华本想把当时的情况对他二哥据实已告,但又担心他二哥会迁怒到王妃或者郝熊他们身上,决定九分真一分假。 “是有位高人,大家都喊她小医仙,当时也在场,她给我疗伤时,喂了我一颗药丸,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她就说我当时正好被杀手追杀,面临绝境,相当于以毒攻毒,我的怪病没斗过当时命悬一线的危机,就自愈了……不信你问田石榴!” 顾建成立马看向赵萱,赵萱心里这个气呀,突然就把锅甩到她身上了,她怎么不知道小医仙还给顾章华喂了药丸?还以毒攻毒?这是什么逻辑?说得通吗?还是自己当时给小医仙的解释靠点谱。 赵萱装作有些糊涂地皱了皱眉。 “可能就是凑巧了。毕竟谁没事会遇到这么多杀手追杀,情况紧急生死攸关,王爷可能也就顾不上自己的怪病了。” 马真真想了想:“这倒是有可能,先活命要紧。” 赵萱追加评论:“而且小医仙医术高超,当初虽然是黄花菜买回了粮食和草药,但如果没有小医仙恰巧在骄阳峪行医,大多数人还是活不了,小医仙的药丸,绝对是独家秘方,疗效非凡!” 顾建成这才算是吃了颗定心丸,但还是问了句:“那小医仙说没说,以后这病会不会反复?” “二哥,小医仙现在就住在我府里,她会给我慢慢调理的,不会复发。” 顾建成接过马真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那就好。你说王道定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不跟我事先说一声,害得我虚惊一场。” 赵萱忙替王道定说好话。 “王大人只是知道王爷受了伤,但不知道具体详情,以为王爷伤得不重,这才没跟您提吧。” 顾章华握住赵萱的手,跟顾建成告状。 “二哥!这都是天道盟干的好事,那些杀手就是胡一霸派来的,不光我受伤了,王妃也受伤了!” 顾建成手里的茶碗差点掉在了地上,他慌忙接住茶碗,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对年轻小夫妻。 “你们真是让我大受震撼,你们是去招安骄阳峪吗?你们这是在拿性命开玩笑!胆子简直是太大了!” 第135章 那一剑的风情 顾章华和赵萱两人再三向顾建成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擅自行动,把自己陷入险境,但凡有解决不了的事,一定会跟顾建成商量。 顾建成这才消了气,他担心马真真受此惊吓会不舒服,想送马真真回房休息,但马真真却执拗地要留下来。 “建成,我没事,真的,骄阳峪的事必须尽快解决,你就让我留下来听听,要不我回房躺着心里也不踏实,反而更加惦记你们会想出什么办法,心神难安。” 顾建成见劝不动,便顺了马真真的心意。 顾建成问顾章华:“五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章华早已想好了,他热切地看着他二哥。 “黄花菜目前被天道盟追杀,下落不明,但二当家郝熊和主要管事的冬天,都已经入了刑部大牢,二哥,他们其实都是无辜的,只是为了稳住到富城知府衙门告状的商户。二哥,我想去趟天道盟,跟胡一霸谈谈,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前因后果我都已经知晓,你是想去跟胡一霸和解?可从梁长平手中拿回斩邪刀,并非易事!” 赵萱一脸难色:“我劝过王爷,的确最关键的就是斩邪刀,但王爷非要前去一试。” 顾章华走到顾建成跟前,眼神炽热,一把就抓住了顾建成的胳膊。 “二哥!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这次我一定要让骄阳峪中的百姓们安然无恙,过上好日子!我答应过他们的!” “好好!你先别急,坐下,咱们慢慢说!” “我能不急吗?如果不能洗刷污名,其他人还好说,郝熊和冬天怎么办?那可是按律当斩的死罪!二哥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可他们真的是被冤枉的!” 顾建成沉思道:“你让我想想,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拿回斩邪刀,才有跟胡一霸谈判的可能。自从越帝病重,现今越国朝堂上纷争不断,梁长平是太子一党,如果我禀明父皇,得父皇允准后,以公开正当的外交策略与越国太子详说斩邪刀于我夏国的重要性,也许越国太子能从中斡旋一二。” “建成,”马真真轻声呼唤着顾建成,沉吟着,“我想如果能有与斩邪刀不相上下的重宝以物换物,把握性更大些!” “你是说……” 顾建成举棋不定,站起身来回踱步。 马真真起身走到顾建成身边,挽住了顾建成的胳膊,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建成,人命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你舍不得,毕竟跟了你二十多年,但五弟此事如果能成,那可是大大的好事!一来骄阳峪的百姓不再受阎王寨的污名所累,都能过上好日子,二来那些商户们也不会遭受损失,能正常行商,三来天道盟也不会再掀起江湖风浪,一旦收回江湖追杀令,黄花菜那个大当家就有了活路,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建成,你看,舍弃一物就有这么多好处,多值得!” 顾建成握住马真真的手,唏嘘不已。 “那可是我与你的定情之物!” 顾章华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 “等会!二哥二嫂,我们在说去天道盟谈判的事,怎么说来说去扯出你们俩的定情之物了?这可不行,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马真真笑了:“情已经定了,定情之物就该发挥它更大的作用。” 赵萱好奇道:“不知到底是何物,竟能让二哥与二嫂情定终身?” 顾建成不禁展颜一笑。 “我还记得那是三年前端午节那天,风和日丽,三弟他最是贪玩,非要拉上我去郊外踏青,至今我都感谢他,贪玩有贪玩的好处!” 马真真嗔怪地拉了下顾建成的袖子。 “不许胡说!” 赵萱更好奇了,按捺不住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她太了解马真真了,从小就是个一板一眼的小学究,长大后更是夏国第一大才女,围绕在马真真身边的各方才子、侯门显贵不计其数,顾建成再优秀,能跟马真真凑成一对,恐怕着实不易,颇要费一番周折,怎么还能跟大混混顾景风联系上? 赵萱朝顾建成眨眨眼:“二哥,快说说!” 马真真的脸立刻红了。 “你要是敢说,我就走了。” 顾建成朝赵萱笑道:“你问我五弟吧,我和真真去书房取样东西,你们随后跟过来就是。” 顾建成小心翼翼地扶着马真真离开了会客厅。 赵萱就眼巴巴地看着顾章华。 顾章华挠了挠头。 “我也只知道个大概,那年三哥带着二哥去踏青,在桃花林的一棵桃树下,见围了一大群人,听说是马御史的千金马真真出来游玩,好多才子都慕名而来,争相给马真真展露才华,又是吟诗作对,又是弹琴奏曲的,就希望得到马真真的垂青,真可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正挺热闹的,我二哥挤都挤不进去。” “你是说,二哥早就看上了马真真?马真真没看上他?” “也不是,宫学开了没两年就散了,马真真一直待在家里,由他爹亲自教导,马大人对儿子放任不管,对马真真管得可严了,一年到头都不见她出趟门,但才女的名声早就传开了。要不是三年前她正好及笄,他爹也不会放她出门踏青。那是我二哥和马真真长大后,第一次见面。” “说重点,到底是谁先看上谁的?” “你别急,听我说嘛!我二哥当时就想瞧瞧马真真是不是名副其实,我三哥就给我二哥出主意,让我二哥施展轻功飞到那棵桃树上,挥剑斩落一朵桃花,最好落在马真真身上,这样就可以引起马真真的注意!” “然后呢?” “然后我二哥就照做了,只见他身轻如燕,翩翩如仙人般飞上桃树,抽出腰间长剑,潇洒地轻轻一挥,就斩落了一朵盛开的桃花,正巧落在马真真的手上,马真真抬头朝我二哥看了眼,这不,就对上眼了!” 赵萱前面听着还两眼直放光,想象着当时的情景,真是浪漫啊!但听到最后一句,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咳咳了两声。 “你说你二哥和你二嫂,是蛤蟆看绿豆,对上眼了?这叫什么话?人家那叫一见钟情,一眼万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顾章华朝赵萱竖起大拇指。 “说得好,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第136章 弑神剑 顾章华带着赵萱来到书房,顾建成和马真真正在等着他们。 顾建成手里握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朝马真真望去,见妻子正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眼中满含着柔情与鼓励。 顾建成把手中的剑递给顾章华。 “五弟,你也知这是我多年来的随身佩剑,当年大哥、三弟和你都不喜习武,父皇便把此剑赐给了我,这也就是我与你嫂子的定情之物。” 赵萱问:“就是二哥你飞身斩落桃花的那把剑?” 顾建成含笑点头:“正是。” 顾章华接过宝剑,看了看,看不出什么名堂。剑鞘朴实无华,剑柄手握处更是连一枚普通的宝石都没有镶嵌。 “二哥,这把剑有何特殊之处?能与斩邪刀不相上下?” 赵萱拿过来,伸手就把长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顿时一片寒光闪过,只见宝剑的锋刃如同万古寒冰凝成的利刃,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赵萱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丝,朝锋刃上一吹,头发丝立刻断成两截,飘落在地上。 赵萱不禁赞叹道:“真是一把好剑!” 马真真看着赵萱试剑的手法,有些惊讶:“弟妹胆子还真大,还会这一招!要是我,连碰都不敢碰。” 赵萱急忙把剑重新插回剑鞘,递给顾建成:“见笑了。” 顾建成爱不释手地看着手中宝剑。 “此剑名为弑神剑,乃是与斩邪刀齐名的传世宝剑,同样是享誉乾坤大陆的铸造大师,襄淮子夫妇所锻造,连父皇都不知道这把宝剑在咱家到底传了多少代,据说应该还有一本弑神剑谱,记载了鸿蒙初开一百零八招剑法,但传到父皇手中时,剑谱已不知所踪。” 顾建成说到这儿,把宝剑郑重其事地放在桌案上。 “五弟,今晚我就起草与越国太子的文书,向他说明实情,再用这把弑神剑去换梁长平手中的斩邪刀,十拿九稳!” 顾章华闻言再次看向宝剑,心里觉得沉甸甸的,他感激地看向顾建成。 “二哥,这把剑如此贵重,我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顾章华话音未落,只见赵萱已经撩起长裙前襟,双膝跪倒在地,郑重其事地朝顾建成和马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我替骄阳峪中的各位父老兄弟姐妹!叩谢诚王诚王妃大恩!” 顾建成和马真真都愣了一下,顾建成急忙俯身扶起赵萱。 “弟妹不必行如此重礼,这是我跟你嫂子应该做的!” 马真真看向赵萱,见赵萱热泪盈眶,激动得嘴唇都有些颤抖,不禁疑惑地问了句。 “弟妹何出此言?你又不是骄阳峪的人,不必如此!” 赵萱这才意识到,坏了,刚刚太激动了,直接骄阳峪大当家黄花菜附身!可她现在是贤王妃田石榴,她给诚王夫妇磕什么头啊?还一连磕了三个,都实打实地咚咚咚响了三声! 赵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那儿讷讷无言。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顾章华目前已经基本了解黄花菜的性格,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仗义执言,又爱率性而为,让她扮演贤王妃,还真是难为她了。 顾章华给了赵萱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对顾建成和马真真解释。 “二哥二嫂,我和石榴此去骄阳峪住了几日,可能是谷中百姓的处境深深地触动了石榴的心事,她也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在谷中就已经跟大家伙成了一家人,故此才会替百姓拜谢二哥二嫂!” 马真真这才释然。 “五弟妹真是心地善良,能将心比心感同身受他人之疾苦,怪不得跟五弟成亲不久,却已夫唱妇随鹣鲽情深!” 顾建成想了想,对顾章华道:“五弟,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宫去向父皇禀明此事,你和弟妹先回府等我消息。” 顾章华和赵萱回府等候不表,且说顾建成进了宫,立刻来到御书房觐见夏帝顾离。 顾离在听完顾建成的一番陈述后,不禁感叹道:“华儿的确是长大了,有了责任与担当,他心里果然还惦记着明儿曾教导他的那些话,想让这天下太平,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不过,我觉得此事有些不妥。” 顾建成忙问:“父皇觉得哪些地方不妥?” 顾离看向顾建成:“成儿是不是早已发觉不妥之处?不如先说来听听。” “父皇,儿臣能理解五弟一心为民的赤子之心,也能体会五弟对骄阳峪百姓被天道盟栽赃陷害的愤恨之情,他的一步步计划,粗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在整个事件中,天道盟盟主胡一霸是最大的变数!” 顾离点点头:“你说得没错,胡一霸既然能使出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法陷害骄阳峪,明面上还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追杀黄花菜,即使得到斩邪刀,我担心他也未必肯出面替骄阳峪作证,洗脱污名。” 顾建成着急道:“可五弟他一心想要办成此事,儿臣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 顾离摆了摆手,笑道:“不不不,我不是反对你帮着他去做这件事,谁年少时没有热血冲动不切实际的想法?谁又没走过弯路摔过跟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越是反对,他越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反而适得其反,还不如我们父子俩就随时做好准备,做你弟弟跌倒时扶他起来的那双手!” 顾建成略一思忖,便已然明了。 “儿臣明白!会尽快把弑神剑交于越国太子田原手中,附上一份正式公文,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接下来就看越国那边如何应对,胡一霸的事,儿臣定会仔细思量,多想出几个方案,以防万一。” 顾离又嘱咐了句:“我想这件事对华儿来说是一次极好的历练,同时也是对你的一个考验,你可不要让为父失望!” “儿臣定竭尽所能!” 顾建成回府后,连夜就起草了与越国太子田原的正式公文,第二天一早,便连同弑神剑一起交与侍卫长许虎,快马加鞭前往越国都城楚阳。 第137章 大乱前夕 五日后的夜晚,田原在书房中收到了顾建成送来的公文和弑神剑。 他看完文书,望着桌上的弑神剑出了神。 顾建成明显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谁不知梁长平把斩邪刀当命根子,从他手里拿到斩邪刀无异于虎口夺食。拿两国邦交说事?梁长平根本就不在乎,他巴不得两国开战,他好杀个痛快,这个莽夫! 田原用手指头轻轻敲击着桌子,忽然紧紧地把手握成了拳头。 父皇已病重多日,本来有利于他的大好局面,忽然间急转直下,除了九皇弟依附于他,唯他马首是瞻,其他皇子一个赛一个找他麻烦,他已经受够了,可一旦他兵行险招,朝堂上必定要进行一番清洗,局势不稳,他就更需要夏国的支持,至少能让夏国保证不会趁机滋事,助他得登大宝,稳定朝局。 田原拿起弑神剑,抽出剑锋,随着宝剑寒光一闪,田原的神色也瞬间变得冷冽而阴鸷,他想,用弑神剑换取斩邪刀,既帮了诚王的忙,还能在诚王那里讨个承诺,何乐而不为? 这时,贴身侍卫走了进来,俯身对田原耳语。 田原把弑神剑放回到桌子上,问了句:“可有人盯梢?” 侍卫道:“都是属下派人秘密接来太子府,属下小心查看了,没人盯梢。” 太子府密室中。 九皇子田商、大将军梁长平和另外三个身穿便装的官员,都各自想着心事,沉默不语。 门开了,田原走进密室,众人急忙起身向田原施礼。 田原摆了摆手:“不必多礼,都坐吧。” 田原说着撩起着衣袍在主位上坐下,这才看向众人。 “今夜秘密召大家前来,只因众位都是本王的心腹,也是我越国的肱股之臣,目前朝堂上时局混乱,想请各位大人帮着拿个主意,现下本王该如何是好?” 梁长平首先按捺不住胸中怒火。 “陛下病重已有些时日,本该早就下旨命殿下监理国事,处置政务,可陛下却听信八皇子之言,认定殿下无故羁押大皇子及其门客,还口口声声要削夺殿下兵权,这还上哪儿说理去?” “是啊!”田商长叹一声,“父皇真的是老了,如果不是大皇兄公然挑衅殿下的权威,当街寻衅闹事,殴打殿下的马夫致死,殿下也不会依法办案,这才先将他一干人等羁押。”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着:“是啊,陛下真是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田商提议:“殿下,不如先把大皇子放了,待父皇消了气,局势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田原愤然道:“让本王就这么把老大放了?那本王的脸面何在?” 梁长平道:“可殿下如果不放人,唯恐陛下那里说不过去!是要兵权还是要脸面,还望殿下三思。” 田原看着梁长平,笑了笑。 “大将军,你想得可真明白,本王要是被夺了兵权,你可又要赋闲在家了。” 梁长平哈哈大笑。 “还是殿下英明,任人唯贤,知人善用,我没别的本事,带兵打仗还是有一套的,若殿下日后登基,保家护国全包我身上。” 其中一个大臣却没梁长平这么乐观。 “殿下,据说二皇子那边也不安生,微臣打听到他正在封地招兵买马,如今仅身边护卫队的编制就已达千人,陛下却对此却不闻不问,殿下还是要早做打算,以防万一!” 另一个大臣也忧心忡忡:“还有八皇子,向来在陛下面前巧舌如簧,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讨陛下欢心,置黎民百姓的困苦不顾,前些天他又向陛下进言,已经寻访仙医觅得良方,只需大兴土木重修金銮殿,陛下的病体必可痊愈,陛下甚喜,已经准奏,可这样一来,又得增加赋税加重劳役,百姓将苦不堪言,如此以往越国危矣!” 田商道:“最怕的就是父皇有另立太子之心,八皇弟应该是得了什么消息才敢如此胆大妄为,什么谎话都说得出口!” 田原用力拍了下座椅把手,咬牙切齿道:“父皇!这都是你逼我的!” 梁长平大惊:“殿下,您这是?” “当了三十年太子,我真是当够了!到如今父皇仍对我将信将疑,事事掣肘,利用一个又一个皇子试探来试探去,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令他满意?与其整日里架在火上烤,日日殚精竭虑生不如死,不如一朝起事!一了百了!” 田商惊惶不定:“殿下您这是要……” “逼宫!” 田原这两个字一出口,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田原看向众人:“此事不急在一时,还需些时日,劳烦各位大人与本王仔细筹谋,否则功亏一篑,大家到时候都脱不了干系!你们不用怕!本王不是那心狠手辣之辈,只要本王登上帝位,必会善待父皇,对众位兄弟也会宽宥一二,只要他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本王必定既往不咎!还有你们,到时候都是有功之臣,本王会给你们高官厚禄,一起协助本王治理好越国!” 田商起身朝田原拱手:“臣弟唯殿下马首是瞻!” 其他大臣也纷纷表忠心,田原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梁长平。 “梁将军意下如何?” “殿下,老臣也对陛下如今的一些做法深感不满,但老臣一家几代誓死只效忠登上帝位之人,其他事,恕老臣不予介入!” 田商嗤笑一声:“梁将军,殿下对你可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殿下,你现在还领着个副将的闲职,在家养老呢,此时正逢用人之际,你怎可如此推脱?你这样会寒了殿下的心!” “九皇子不必多言!只要殿下登上帝位,老臣定会誓死效忠!殿下如不满老臣今日所言,那就即刻把老臣的头拿去好了!” 田商不屑地甩了甩袖子:“愚忠!” 田原见田商与梁长平争执不下,起身来到梁长平跟前,拍了拍梁长平的肩。 “将军的性情我还是了解一二的,你不想参与我理解,但想必将军也不会把今夜所谈之事宣扬出去吧?” “老臣在此起誓,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字半句!” “好!”田原又拍了拍梁长平的肩膀,“一会你留下,我还有事跟你商量。” 田原看向其他人。 “你们先各自回府,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先走哪一步,三日后,我们再议。” 第138章 等待最煎熬 田原带着梁长平来到书房,指着桌子上的弑神剑,问梁长平:“认得吗?” 梁长平拿起弑神剑,仔细地看了看,又抽出剑刃,虚空中刺了几剑,这才惊疑不定地看向田原。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弑神剑?” “将军好眼光!” 梁长平如获至宝地握着弑神剑不撒手,又挽了几个剑花。 “殿下,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夏国的诚王送来的。” 田原话音刚落,梁长平就跟拿了个烫手山芋,急忙收剑在鞘,把弑神剑放回到桌子上。 “这诚王,不怀好意吧?” “对你来说,诚王的确不怀好意,他要用这把弑神剑换取你手中的斩邪刀。” “不可能!” 田原不疾不徐地在坐在书桌后,抚摸着弑神剑。 “对我来说,诚王却是好意,他需要斩邪刀解决一桩非常棘手的匪患案,而本王想卖他这个人情。大将军,你想想,本王起事在即,你不想参与其中没关系,不就是担心万一本王败了,你能全身而退,本王胜了,还是会像现在一样重用你。大将军,好处全让你捞了,一点风险都不担,你说,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梁长平脑门上直冒汗,但他仍极力辩解。 “殿下,斩邪刀不是一把宝刀那么简单!” 田原截住了梁长平的话头。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用这把刀恶心恶心夏国?你和胡一刀是死敌,可胡一刀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拿着人家当年的佩刀恶心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梁长平一时间哑口无言。 田原拿起弑神剑放到梁长平手中。 “大将军,你最好盼着我能顺利登基,我也不白要你的斩邪刀,我给你记一功,到时候论功行赏,准有你一份。” 梁长平见太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再不答应就太不识抬举,而且现在时局未定,太子还是有八成胜算的,为了今后的前途和手握的兵权,一把刀的确没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儿,梁长平向田原拱了拱手。 “老臣遵命!” 夏国都城栎阳。 自从跟二哥阐明了骄阳峪招安一事的前因后果,顾章华这几日过得可说是度日如年。即使二哥向他保证,一有斩邪刀的消息就立刻派人通知他,顾章华还是不放心。 从小到大,他就是世人眼中最娇生惯养的那个皇子,还不谙世事,弱不禁风,父皇也从不对他委以重任,就给他安排了个闲职,在国子监当个博士,天天对着那些书籍典章,两眼都快把书册盯出俩窟窿。 招安骄阳峪,可以说是顾章华这辈子干得最大、最重要的一件事,他不仅仅想让骄阳峪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他更想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让世人明白他是个有担当、有能力、能扛起重任的贤王,他更想做田石榴最坚实的靠山,最稳固的后盾,一旦骄阳峪大当家黄花菜的身份再也瞒不住,他才有底气为她撑腰,为她讨个公道。 顾章华一天往诚王府跑好几趟,几天来,却一次都没见到他二哥,马真真跟他说,他二哥被父皇临时委派外出公干,并没有说具体几时能回。 顾章华心里很烦躁,什么事能比骄阳峪的事更重要?放着斩邪刀的事不管,去忙别的事?即使是父皇的旨意,也不能对他连个交代都没有,顾章华就有点生他二哥的气。 紧接着,侍书又给顾章华带来个坏消息。 当时顾章华刚从诚王府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侍书就跑进书房。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顾章华有点头疼,心里一阵郁结。 “我这已经够烦的了,你就不能别嚷嚷,好好说话?” “属下也想好好说话,这不是太着急了吗?殿下,栎阳城近几日陆续来了好多商贾,全都是从富城赶过来的,听说是组团前来作证,给阎王寨坐实罪名,另外,就是想亲眼看看朝廷是不是公开公正办案,都等着开堂审案之日呢!” 顾章华顿时怒了,刚端起茶碗就摔在地上。 “这王道定到底怎么回事?我早与他有约,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公开骄阳峪即将被朝廷招安一事,现在看来,这些商人肯定是知道了内情,这才全奔着栎阳来了!” 侍书分析道:“殿下,当初您让王知府用拖字诀,但也不是万全之策,王知府能拖得了一时,也拖不了一世,肯定是没办法了,按不住商人们的情绪,总不能把所有到衙门口声讨的人都抓起来吧?这才引流,反正栎阳城有您和诚王坐镇,早晚骄阳峪的案子会有个定论。” 顾章华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无计可施。 “等等等,就知道让我等!等待是最煎熬的好不好?二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弑神剑都送去了,斩邪刀还没影呢!” 顾章华这几天日子过得煎熬,赵萱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 春兰打探回来的消息比侍书更详细。 此时,赵萱正在寝室里,看着桌子上并排放着的两张画像,脸色极为难看。 一张画像画得是赵萱作为骄阳峪大当家,黄花菜的样貌,梳着马尾辫,一身劲装短打,那张脸起码跟她现在的相貌有八成像,另一张画像上赫然画的就是郝熊,那张圆圆的娃娃脸没跑,也有五六分相像。 春兰站在一旁,悄声说:“这是我从一个喊冤的商人手里买来的,据说这样的画像他们还有几十张,现在天天都在刑部衙门口举着这两张画像,让衙门立刻开堂审理阎王寨一案。” 春兰说着指了指赵萱的那张画像。 “那些商人指认这张画像上画的,就是阎王寨大当家黄花菜。” 春兰又指了指郝熊那张。 “这张画的是阎王寨二当家郝熊,人送外号活阎王。” 赵萱一拳砸在桌子上,桌面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 “这些被抢劫的商户根本就没见过我跟郝熊的面,我们也从来没有抢劫过他们,他们手里怎么会有这些画像?还画得如此逼真,活灵活现?” 春兰叹息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天道盟在背后捣鬼,当年您去参加比武,胡一霸可是跟您见过面,而郝熊一直主管骄阳峪的大小事务,没少下山各处采买,难免有所疏漏,天道盟人多势众,想打听清楚郝熊长什么样,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萱抓起两张画像卷起来,吩咐春兰。 “走,咱们现在就去趟刑部大牢!” 第139章 探监 诚王提前给刑部主事关照过,赵萱亮出贤王妃的身份,主事便让牢头带着赵萱和春兰,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关押郝熊和冬天的牢房。 牢头开了锁,转头对赵萱点头哈腰。 “贤王妃,您请!” 赵萱抬脚走进牢房。 春兰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到牢头手里。 “不必守在这里,我们王妃问几句话就走,你拿去买些酒菜吧。” 牢头接过银子,道了谢,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赵萱环顾了一下牢房,还算干净,铺盖被褥一应俱全,竟然还有张小方桌,两个小方凳,小方桌上面放着一壶茶水,两个茶碗。 郝熊脸上笑开了花,用袖子把凳子掸了掸,这才招呼赵萱。 “姐,你快坐,别担心我和冬天,我俩一点罪没受,好着呢。” 冬天也说:“是啊,大当家,您看我们俩都胖了。” 赵萱把手中拿着的画卷在小方桌上展开。 “你们看看。” 郝熊和冬天凑近一看。 郝熊道:“姐,这不是咱俩的画像吗?哪儿来的?画得还挺像!” 冬天指着赵萱的那幅画像。 “大当家这张画得最像。” 冬天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拿起画像跟赵萱本人比了比。 “如果大当家不穿这一身绫罗绸缎,换上画像上这一身劲装,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大当家,这是谁画的?画技还真不错!” 赵萱看向冬天:“我想,应该是胡一霸找人画的。” 冬天闻言就是一哆嗦,手里的画像直接掉在了地上。 郝熊也急了:“啥玩意?胡一霸这是想干啥?” 赵萱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她捡起画像卷好,放在桌子上,看向郝熊和冬天。 “胡一霸这是不肯给骄阳峪活路,不把我置于死地誓不罢休。现在像这样的画像还有几十张,都在那些喊冤的商人手中,郝熊,冬天,我来是想告诉你们,我的身份瞒不住了,很快就会暴露。” 郝熊咬了咬牙,在赵萱对面坐下,问道:“我姐夫是干什么吃的?直接带人把天道盟一锅端了不就完了?就许胡一霸玩邪的?就不许咱们仗势欺人?” 赵萱好笑地看着郝熊。 “你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 “对!我就咬回去,狗咬我一口,我咬狗三口!” “那你被屎绊倒摔了一跤,你还转回头去吃屎?” 郝熊张口结舌地看着赵萱,最后憋出一句话。 “姐,这天都被你聊死了!” 赵萱一手扶着郝熊的肩膀,一手扶着冬天的肩膀,殷切地看着两人。 “我来是提前知会你们一声,你们替我顶罪,本来就是下下策,如果我的身份真暴露了,你们也不用替我遮掩,直接就承认我才是骄阳峪大当家,听到没有?” “真的会到那一步吗?姐夫不是说找他二哥诚王殿下帮忙吗?” 赵萱沉默良久,才说道:“诚王答应用他的佩剑弑神剑去换取梁长平手中的斩邪刀,拿着斩邪刀再去天道盟跟胡一霸谈判,但已经过去五天了,斩邪刀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王爷他天天往诚王府跑,但连诚王的面都没见到。” 郝熊气得直跺脚。 “这兄弟俩真是个顶个地不靠谱!” 冬天安慰赵萱。 “大当家,再等等,拿弑神剑去换斩邪刀,这一来一回,也需要不少时日。诚王殿下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就不会对咱们骄阳峪的冤情置之不理。” “冬天说得对,姐,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跳出来主动承认自己就是黄花菜!” 其实顾章华和赵萱都误会了顾建成,当然,顾建成也没想到两人会这么沉不住气,他以为他已经跟五弟夫妻俩说了最好的应对方案,两人应该安分地在府里等他的消息。 谁知对于顾章华来说,等待是很绝望的一件事,多年来,他等待着能与父皇见上一面,每每希望都会落空,多年来,他等待着赵姨和萱姐姐的归来,他等了一年又一年,花开又花落,也没有等到她们传回来任何音讯。 顾章华已经害怕等待,他怕这次等待的结果仍然是向最糟糕的境况发展,骄阳峪最终背着污名,所有人都被悉数按律判刑,郝熊和冬天更是丢了小命。 而对于赵萱来说,她一直就没有等待过,永远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幼年逃亡,她主动改名改姓,是她拉着黄硕在河沿村落脚,十年寒暑苦练武艺,十年后,是她主动离开黄硕,离开河沿村,踏上了孤独而寂寞的复仇之路。 巧遇郝熊,得知骄阳峪的惨状,是她主动接受了郝熊的建议,前往天道盟比武夺取斩邪刀。后来,也是她主动担起了大当家的重任,一步步带着骄阳峪的百姓追求新的生活。变身田石榴,也是她主动承担了所有后果。 自从师父离世后,赵萱一次次选择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从来没有把命运交付于他人之手。 但这次,为了骄阳峪的百姓,她完全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等待斩邪刀,等待顾建成给她一个公道。 赵萱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能。 此时,富城知府衙门,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来的诚王顾建成,已经跟知府王道定,密谈了很长时间。 王道定把自己掌握的所有线索都告知了顾建成。 顾建成问:“王大人匆匆从栎阳赶回来,就是为了审那两个嫌犯?” 王道定一脸遗憾:“是下官无能,已经审了两天两夜,谁知这两人都矢口否认受他人指使,一口咬定就是在骄阳峪落草为寇,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拦路抢劫过路的商户。” 顾建成笑了笑:“现在王大人这知府衙门算是清静了,栎阳刑部衙门可热闹了!” 王道定急忙起身向顾建成施礼告罪。 “诚王殿下恕罪,下官也是迫不得已,才违背和贤王殿下的约定,那日衙役和商户发生了冲突,就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商户,但其他人不干了,直接冲击府衙,下官担心引发流血事件,伤了无辜人的性命,这才把招安骄阳峪一事公之于众。” 顾建成摆了摆手。 “无碍,刑部已经插手此事,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只是我担心所有这些事,是背后有人蛊惑,推波助澜!” 顾建成站起身,来回踱步,忽然间,他看向王道定,目光炯炯。 “王大人,看来你要与我配合演一出好戏了!” 第140章 撂狠话 都城栎阳。 已经是第十天了,还是没有斩邪刀和顾建成的任何消息。 赵萱又往刑部牢房去了一趟,顺便给郝熊和冬天带了些吃的和换洗衣物。顾章华依旧去了趟诚王府,马真真也不知顾建成回来的确切日期。 顾章华前脚刚踏进贤王府,赵萱也正巧从刑部大牢回来,两人一打照面,都看出对方面色难看,就知道没什么好消息。 赵萱开口便问:“我回来的路上,让春兰去刑部衙门看了看,好多人都在问什么时候开庭审理阎王寨的劫匪案,王爷,如果无法拿回斩邪刀,我们该怎么办?郝熊和冬天该怎么办?你可是答应过他们,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顾章华本来就心烦意乱,赵萱这么一问,让他怎么回答?他要是有其他的办法,也不会急得嘴上都起了水泡,彻夜失眠,现在还头晕脑胀,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那股子绝望又憋屈的情绪一下子蹿了出来。 “你问我我问谁?你要是不信我,也不信我二哥,自己去想办法!” 自打跟顾章华成亲,这么长时间以来,赵萱还是第一次见顾章华给她甩脸子,立刻就炸毛了,这些天一直憋着的担心和焦虑终于找到了出口。 “你冲我发什么火?你以为就你烦我就不烦?上百号人的前程两条人命都攥在咱们手里,我不问你问谁?当初可是你想出招安这步棋!” “呵呵,现在还没到穷途末路,山穷水尽,你就开始把这么大一口锅甩到我身上?我就想问问你,不招安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又没否认你的办法不对,这不是出了些状况,我就问你,如果拿不回斩邪刀,咱们该怎么办?” 赵萱咄咄逼人,顾章华毫无退路,正在忙碌着的下人们见夫妻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都跟只鹌鹑似的,低着头竖起耳朵,大气都不敢出,但听得可仔细了。 顾章华一股子邪火就上来了。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夫为妻纲你懂不懂?” “不懂!我还就是不懂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吧?” “我能拿你怎么着?一直不都是你把我踹来踹去的吗?” “你以为我想踹你啊?都是你自找的!” “行!都是我自找的!我就不该上赶着管骄阳峪的闲事!我好好做我的贤王不好吗?” 赵萱闻言冷哼一声:“说实话了吧?嫌麻烦了吧?想半途而废了吧?我成全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从今往后,咱们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断就断!不往来就不往来!当初可是你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我!我根本就没想娶你!” “算你狠!” 赵萱说完,狠狠地看了顾章华一眼,转身就走。 顾章华这才发现身边围着一大群人,春兰、秋菊、侍书、青娥,还有府中其他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侍书拉了拉顾章华的衣袖,看着赵萱愤愤然离去的背影。 “属下一直以为殿下学问一流,没想到这吵架的水平也是顶呱呱,看您这架势,是不想跟王妃过了吧?” 顾章华的理智渐渐回笼,他这才意识到冲动果然如魔鬼般可怕,不禁问侍书。 “我刚才说的话真的很伤人吗?” “真的!您刚跟王妃撂狠话了!” 顾章华的记忆此时像鱼一样,只有七秒。 他问侍书:“我撂什么狠话了?” 侍书一字一句地重复:“你刚刚跟王妃说,您根本就没想娶王妃,是王妃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您。” 顾章华还死鸭子嘴硬。 “我有说错吗?当初明明就是她不想嫁给我三哥,非要嫁给我。” 李管家忍不住劝了句:“殿下,您快别说了,好日子不想过了?还不快去追?” 顾章华嘟囔了句:“她跑那么快,我哪儿追得上?” 但脚底下还是迈开了步。 李管家催促着:“快点,快去!媳妇儿都是要哄着的!” 顾章华刚走了两步,赵萱就怒气冲冲地返回来,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纸塞进顾章华手里。 “拿去!” “这是什么啊?” 顾章华低头看着纸上的字迹,刚看了一眼就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赵萱。 “休书?!” 围观的大家伙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萱此时也豁出去了,她一想到在牢房里的郝熊和冬天,就心痛难忍。 “对!就是休书!我现在的身份也没必要掖着藏着了!” 赵萱此话一出,顾章华立刻意识到赵萱要说什么,朝赵萱怒吼。 “田石榴!你是不是疯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打死也不能说!” 赵萱根本不理顾章华,逐一看向围观的大家,心中依依不舍,骄阳峪要散了,贤王府就是她唯一的家,可现在,她保不住骄阳峪,保不住郝熊和冬天,她难道还要把贤王府里的这些人,都牵扯进这些糟心事中? 她想跟顾章华一刀两断也不全是气话,她的确是后悔了,胡一霸自始至终都想要她一个人的命,是她该死,何苦连累大家? 赵萱强忍着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这才朝大家淡淡一笑。 “自从我入了这王府,大家都对我非常照顾,容忍我的任性和胡闹,也从不嫌弃我根本没点王妃的样儿,但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越国公主,跟贤王成亲也是想利用他达到我自己的目的,你们大家应该也听闻了,现在刑部衙门口聚集了很多喊冤的商人,要严惩阎王寨那帮劫财的土匪,而我,就是阎王寨大当家,黄花菜!现在,我该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赵萱说完朝大家拱了拱手,转身就快步朝王府门口走去。 大家伙全都傻呆呆地看着赵萱的背影,又齐刷刷地转头傻呆呆地看着顾章华,完全摸不清状况。 顾章华朝赵萱大喊着:“等等!你要去哪儿?” 赵萱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顾章华,惨然一笑。 “我还能去哪儿?现在刑部大牢里我两个兄弟正在替我顶罪,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王府里干耗着,我根本就不稀罕当什么贤王妃!我不能见死不救!我要去刑部换我兄弟们出来!” 顾章华朝侍书使了个眼色,侍书满脸焦灼地瞧了眼赵萱,这才飞快地跑走了。 第141章 峰回路转 顾章华就朝侍书使了个眼色的工夫,府里人已经把赵萱团团围住。 管家婆已经开始抹眼泪。 “王妃,当初您刚过门那天晚上,好酒好菜地招待我们大家伙,还跟我们说,咱们是一家人,不分高低贵贱,有您一口吃的就有我们一口的,有您穿的就有我们穿的,不会让我们饿着冻着,您进府这些日子,大家热火朝天,每天都干劲十足,睡着了都能笑醒了,我不管您是什么大当家,我就认您是我们的王妃。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好歹能给您弄口热乎饭吃!” 李管家拉拉管家婆的袖子,上前一步。 “王妃,小两口吵架很正常,过日子难免勺子碰锅边,常有的事,老奴斗胆说一句,凡事还要商量着来,您也别一意孤行,听听王爷的意思,可好?” 赵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可是土匪的老大,现在她要去救人,这跟小两口吵架有什么关系?不对,她要干的事可比小两口吵架严重多了。 青娥盯着赵萱的脸看了看,问了句:“阎王寨大当家?” 赵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 青娥脸色都没变,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再没下文。 赵萱盯着青娥的脸看了看。 “就这?你不想说点什么?哪怕表露一丢丢惊讶?或者是害怕?” 青娥耸了耸肩。 “关我什么事?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汉不提当年勇,英雄莫问出处。您要非让奴婢说些什么,那奴婢就说,该操心的是王爷,王爷都跟没事人似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有什么可惊讶?可害怕的?” 顾章华抚掌笑道:“有道理!” 侍书这时挤进人群,跟顾章华汇报。 “殿下,府门已经关好了,侧门和后门属下也派人盯紧了,不会放什么闲杂人等进来,王妃尽管说,想说什么说什么,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赵萱眨巴眨巴眼睛,这情形跟她想象得大不相同,她怎么有点鼻子发酸,还有点想哭又想笑的感觉? 顾章华看向赵萱。 “这下好了,现在贤王府上下一心,都由着你胡闹好了。” 胡闹两字又戳中了赵萱的肺管子,她气得跳脚。 “我胡闹?我是去救人!” 李管家拉着管家婆的胳膊,朝众人挥了挥手。 “都散了吧,该忙忙,这小两口的家务事,咱们大家伙也插不上手,对了,媳妇儿,中午咱们吃什么?” 大家伙陆续散去,顾章华这才走到赵萱面前。 “现在还不是时候,怎么也要等到我二哥的消息传回来,看看斩邪刀到底是什么情况再说。” 赵萱见顾章华手里还攥着那封休书,心里很不是滋味。 “休书已经给你了,现在你和我没关系了,你还管我干什么?反正当初也是我先骗你的!” “什么骗不骗的?那也是我心甘情愿被你骗。如果你非要去刑部大牢换郝熊和冬天出来,那也行,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 “就算我不是主犯,那也是从犯,至少包庇罪是没跑了,我也去投案自首。” 这时侍卫甲跑到侍书身边,低声说了句话,又连忙跑走了。 侍书有些激动:“王爷,王妃,诚王府派人来了,自称是诚王殿下的侍卫长许虎!” 顾章华和赵萱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紧张,难不成斩邪刀有消息了? 顾章华吩咐侍书:“我和王妃去前厅等,你速速把人迎进来。” 皇宫,齐澜殿。 顾章华一回到栎阳,就忙着骄阳峪招安的事,然后就是苦苦煎熬地等待,一门心思要干大事,竟然完全把他娘给忘到了脑后。 宫里的淑妃娘娘可一直惦记着她的宝贝儿子,好在夏帝顾离一直劝说肖爱月别拖儿子后腿,顾章华现在可是要办一件大事。肖爱月问是什么大事?顾离只是但笑不语,还挺神秘的。 这天上午,吃了早膳,摆弄了摆弄她那些花啊草啊,肖爱月这心思就又飞到了那件大事上。 她问身边的奶娘:“奶娘您说说,能是什么大事?陛下还能给小五派什么重要的差事?忙得回来都十天了,一次都没进宫看我?陛下还跟我这儿装神秘?问他他还不说?” 奶娘站在一旁,正闭着眼睛晒太阳,闻言睁开了眼,慢悠悠说着。 “还能有什么大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贤王殿下也就跟洞房花烛夜挨得上边,接下来当然就是您最操心的那件大事了。” “我就说嘛!” 肖爱月给玫瑰花浇着水,咯咯地笑了起来。 “陛下肯定是要给我个惊喜,田石榴十有八九已经怀上了,就是月份太小,还不能确诊,怕现在跟我说了,万一没怀上,我得多失望!我要不要把青娥召进宫来,私底下问问?” “娘娘,您都说了,陛下是要给您个惊喜,您要是私底下问清楚了,到时候还要装作惊喜万分的样子,就您这天真烂漫的性情,估计装不像,那可就白费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也对,那我就不问,我等着陛下和小五给我个大大的惊喜!” “娘娘说的是。” 奶娘继续闭目养神晒太阳,任凭淑妃娘娘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反正到时候无论什么结果,都有陛下和贤王兜底,她这老太婆还是少操点心吧。 奶娘威武,几句话就打消了淑妃娘娘召青娥进宫的心思,青娥这才堪堪躲过了被淑妃娘娘各种花样盘问的命运。 此时,青娥正把托盘里的茶碗放到案几上,就觉得一激灵,立马浑身通透,四肢舒爽,她想,难道小医仙的养颜丸还有疏通经络的妙用? 坐在案几两旁的顾章华和赵萱,同时也是一激灵,他们似乎看到面前有一个大坑,越来越深,几乎深不见底,而他们俩,手拉着手,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动着,无法回头,只能朝着深坑,狠狠地跳了下去。 许虎被侍书带进前厅,立刻朝顾章华和赵萱拱了拱手,直入正题。 “王爷,王妃,斩邪刀已经换回来了。” 许虎说着从身后取下背着的斩邪刀,双手奉上。 “属下幸不辱命!” 顾章华和赵萱同时站起身,迎上许虎。 顾章华问道:“我二哥回府了吗?” 许虎如实禀报:“我家王爷还要过两天才能回京,但王爷吩咐过属下,一旦拿到斩邪刀立刻交给您,让您即刻前往天道盟,与胡一霸商谈和解一事!” 赵萱从许虎手中接过斩邪刀,细细端详。 她不是担心斩邪刀的真伪,而是看着这把刀,心中涌动着万千思绪,一时间竟说不清道不明,是兴奋还是惆怅?是激动还是难过?这把刀带给她无数麻烦,但这把刀也让她救下了那么多百姓。 赵萱紧紧地握着斩邪刀,想立刻就冲到胡一霸面前,她很想砍他一刀,但又想胡一霸能看在斩邪刀失而复得的份上,干脆利索地做个了断! 顾章华似乎看出了赵萱的心思,他轻轻拍了拍赵萱握刀的手,以示安慰,这才转身看向许虎。 “你辛苦了,先回府休息吧,等我二哥回来,你跟他说,我这就起身赶往锦阳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第142章 最坏的可能 侍书送许虎出府,前厅里,只剩下赵萱和顾章华两个人。 赵萱问顾章华:“听你刚刚话里的意思,你是打算一个人去?” “是,一个人去目标小一点,这次我连侍书都不打算带,我是去跟胡一霸谈判,俗话说两国相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跟胡一霸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 赵萱有些古怪地看了眼顾章华,把手中的斩邪刀递了过去。 “拿着。” 顾章华接过赵萱手中的斩邪刀,但他错估了斩邪刀的重量,一个趔趄,差点被刀带着摔在地上,赵萱顺手接住斩邪刀,也扶住了顾章华。 “刀都拿不动,还想一个人去?” 顾章华尴尬地朝赵萱笑了笑。 “那我还是带上侍书吧。” “那你不如带上我。” 顾章华一口否决:“那不行,胡一霸见过你,可你现在的身份是贤王妃,万一咱们露出点什么破绽,让胡一霸拿捏住咱们的把柄,事情就更不好办了,现在万万不能横生枝节,一切都要以郝熊和冬天的安危为主,招安骄阳峪才是头等大事。” 赵萱把斩邪刀放在桌子上,想了想,跟顾章华商量。 “那要不这样,我还是以蒙面女侠的身份暗中保护你,明面上你带着侍书,胡一霸不是省油的灯,我总觉得此次前去未必那么顺利,我们最好做两手准备,万一跟胡一霸说不通,我们还能全身而退。而且,我去过天道盟,熟悉路,这样我们才不会耽搁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顾章华想了想:“好,那就依你的意思,我们吃完午饭就出发!” 赵萱立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朝门外走去。 “这一上午忙的,头都疼了,吃完饭睡个午觉,养精蓄锐,再出发也不迟。我去看看管家婆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顾章华喊了声:“等等。” 赵萱转过身,就见顾章华从怀里掏出那封休书,递到自己眼前。 “你赶紧撕了。” 赵萱早都忘了休书的事,或者说她以为顾章华会悄悄处理掉,毕竟那是她一时气急上了头,干的荒唐事,没想到顾章华还留着。 赵萱一时间又尴尬又惭愧,也不接休书,低声嘟囔了句。 “你自己撕了不就得了。” “你写的当然你撕!” 赵萱二话不说,抢过休书刷刷两下撕碎扔在地上。 “这下行了吧?” “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是你先说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那你费尽心机非要嫁给我也是事实。” “你还有完没完?” “我是在跟你讲道理,如果不是我拦着你,你跑去刑部大牢那么一闹,我们拿到斩邪刀也于事无补,以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对不对?” “道歉就道歉,王爷,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冲动行事,一定三思而后行!” “这还差不多,不过……” 赵萱立刻警惕地看着顾章华。 “不过什么?我都主动道歉了还不行?要不这样,你现在也赶紧给我写封休书,然后你再当着我的面撕了,这下咱们该扯平了吧?” “我不是说休书的事,我是在想,经过这么多事,咱们也算是共过患难,老朋友了,你总喊我王爷,是不是太生分了些?显得咱俩的关系不是那么得好?” 赵萱没闹明白,怎么从休书又扯到称呼上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是说假夫妻也是夫妻,表面上怎么也要装装样子,你看我二哥,就喊我二嫂,真真,我二嫂就喊我二哥,建成,这样听着多舒服,才像个夫妻的样。” “骄阳峪的事还没个定论呢,你还有闲心想这些?也行,那我以后私底下就喊你章华,这样总可以了吧?” 顾章华认真想了想。 “听着不习惯,还没人这么喊过我,要不你就叫我小五?小时候大家都这么叫,现在我娘也还时不时这么叫我,显得亲热。” 赵萱看着顾章华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顿时心就软了,想当初小五这个昵称还是她起的,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能用另一种身份,光明正大地再喊他一声小五。 这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期盼,但当这样的机会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赵萱却张了张嘴,喊不出口,无论是田石榴的身份,还是黄花菜的身份,喊他小五,她都觉得怪怪的。 赵萱索性转身就跑:“我饿了,去吃饭!” 顾章华朝赵萱喊着:“你想让我私下里喊你什么?花花?菜菜?还是花菜?” 赵萱的身子顿时打了个晃,差点跟送许虎回来的侍书撞个满怀,她也不搭理侍书,远远地跑走了。 侍书疑惑不已:“王妃这是怎么了?见鬼了似的?” 顾章华笑了:“马上就要去天道盟了,我见王妃有些太过紧张,开个玩笑逗逗她。” “殿下,您真厉害,不但会吵架还会开玩笑了,属下佩服。” 顾章华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但王妃紧张,我其实比她还紧张,成败在此一举,开个玩笑,大家都能放松一下,不是很好吗?” 紧赶慢赶,三日后的黄昏时分,赵萱与顾章华、侍书三人终于抵达了锦阳城,落脚在一家名为“悦客来”的客栈。 顾章华特意要了两间上房,他和侍书一间,赵萱一个人一间。 晚饭后,赵萱回到客房,这才把片刻不离身的斩邪刀解下来,放在桌子上,她轻轻地抚摸着刀鞘,陷入沉思。 虽然在路上三人就已经商量好,由侍书陪着顾章华去见胡一霸,但进了胡一霸的府邸,无异于羊入虎口,顾章华表明贤王的身份,胡一霸还会忌惮一二,但如果胡一霸强行要留下斩邪刀,但却不肯替骄阳峪洗清冤屈,到时候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最坏的可能,赵萱顿时心神大乱,她背起斩邪刀,来到门口,打开门就朝外走,没想到却一头撞进了顾章华的怀里。 顾章华捂住胸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赵萱急忙伸手替顾章华揉了揉。 “怎么样?很疼吗?肋骨没断吧?要不要立刻去看大夫?” 顾章华没好气地把赵萱的手从自己胸口拿开。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你懂不懂?我这是关心你,嗯,还能顺顺当当说话,看来是没事,正好,我找你有事。” “我来找你也是有事跟你商量。” 两人又回到赵萱住的客房,关好门,赵萱先把自己担心的事告诉了顾章华,顾章华立刻抓住赵萱的手,使劲地晃了晃。 “你怎么跟我想得一样?心有灵犀呀!我也担心胡一霸不是那么好说话!那你说咱们怎么办?” 第143章 灵魂拷问 赵萱抽回手,再次把斩邪刀解下来,放在桌子上。 “不如,咱们先不带着斩邪刀去见胡一霸,先把刀藏起来。” 顾章华还没给意见,赵萱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天道盟里高手众多,如果他拿你的命要挟我们交出斩邪刀,这招就不灵了。” “那如果我们把胡一霸约出来谈判,不在天道盟总部,行不行?” “只要进了这锦阳城,就是胡一霸的地盘,你约到哪里都不安全。” 赵萱一句话就打消了顾章华刚冒出来的念头,顾章华有些泄气。 “我现在真想直接跟我二哥说,派兵把天道盟剿了得了,本来就是胡一霸做下的恶事,弄得咱们跟没理一样,还要主动上门讨好他。” “你怎么跟郝熊一样,净说些傻话?胡一霸诬陷我们骄阳峪,那可是实打实地又出人又出力还花了不少银子,他也不敢明面上来,只能暗地里使绊子,他还要个脸面和名声,你以为二哥会听你的?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派人把天道盟全都收拾了?” 顾章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只是一时气话。” 赵萱握紧了拳头。 “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明天我和侍书陪着你一起去,你就光明正大的表明身份,递帖子求见,直接言明归还斩邪刀,胡一霸绝对不敢把你怎么样,还会卖我们一个面子,你尽力跟他周旋,看他怎么说,我们再想办法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都来了,不试一试怎么行?” “一上来就这么直接说,会不会太鲁莽了?” “来之前你不是满怀雄心壮志,一心替骄阳峪洗刷冤屈,怎么?事到临头,怂了?”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就按你说的做,我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顾章华说着站起身朝房门口走,走到一半,他又停住脚步,转身走回到赵萱身边。 “我想我还是在你房里多呆一会,侍书刚睡着,呼噜打得特别响,吵得我根本睡不着,等他睡熟了就不打了,我再回去。” (隔壁客房中,正擦拭着剑锋的侍书:……殿下,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半个时辰后,在床上打坐的赵萱睁开眼,见顾章华坐在桌边,还在慢条斯理地喝茶。 “你怎么还没回去?大晚上的喝茶不怕睡不着吗?” 顾章华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他心里直打鼓,对明天一早去见胡一霸根本一点把握都没有,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道盟盟主,把骄阳峪耍得团团转的恶势力老大,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要武功没武功,讲道理人家未必肯听,纵然有贤王的名头傍身,胡一霸表面上以礼相待,私底下玩阴的,他对付得了吗? 顾章华待在侍书的身边都没有安全感,只有在赵萱的房间里,离赵萱近些,心里才踏实。 顾章华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才对赵萱笑了笑。 “侍书肯定还在打呼噜,我回去也被他吵得睡不着,不如,咱俩将就将就一起睡?我可以打地铺。” “有床不睡你打地铺?” 赵萱说着下了地,穿好鞋。 “我过去看看侍书还打不打呼噜了。” 顾章华站起身,拦住赵萱。 “别别,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他也没休息好,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咱做主子的,也要体谅下属的不易。” “那要不你再开个房,反正你有银子。” “有银子也不能败家呀,再说咱俩不是一起睡过?在骄阳峪你把我踹下床那次,你还记得吗?” 赵萱顿时黑了脸。 “我说我不记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记得就行,再说咱俩也是名义上的夫妻,举国老百姓都认可的,整个乾坤大陆都传遍了,咱俩在一屋睡,没毛病。”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在我屋里打地铺。” “睡床也行,这次你睡里边,我睡外边,我睡觉可老实了,保证不会碰到你一根头发丝。” 赵萱脑子里嗡嗡的,心说,你睡觉老实,我睡觉可不老实,万一伸胳膊踢腿,再把你给打伤了,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太耽误事了。 “算了,你还是乖乖打地铺吧。” 不一会,顾章华就在离床不远的地方,铺好了褥子,又叫伙计拿来一个枕头,终于如愿以偿地躺下了。 可他还是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见胡一霸可能出现的状况,他到时候该如何应对,越想越紧张,越想脑子越乱。 顾章华撑起身子,看了看在床上和衣而眠的赵萱。 “你睡着了吗?” “还没,怎么了?” “你会下棋吗?” “不会。” “那吟诗作对也不会吗?” “不会。” “会唱摇篮曲吗?” “不会。” “画画你是肯定不会,要不我给你画张画吧?” 赵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身而起,怒视着顾章华。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下床揍你?大晚上不睡觉,你跟我这玩灵魂拷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别急,我跟你说个简单的,咱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赵萱躺下,侧过身背对着顾章华。 “不玩!都多大人了还玩游戏?” 顾章华起身,坐到床边,推了推赵萱的肩膀。 “真的,可简单了,就是咱俩比划石头剪刀布,要是你输了你就亲我一下,要是我输了我就亲你一下,怎么样?要是你觉得亲亲不划算,弹脑门也行!” 赵萱咬了咬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这亲亲游戏可是幼年时她为了哄顾章华开心,教他玩的,而这个游戏最早,是师父跟她互动,逗她玩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师父早已经不在了,她亦不是当年的赵萱。 可现在,顾章华竟然要跟大当家黄花菜玩这个游戏,他是不是很想念以前的萱姐姐?他是不是很喜欢现在的黄花菜? 赵萱觉得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但大局当前,她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长。 按捺住纷繁的思绪,赵萱坐起身,轻轻地抱了抱顾章华。 “不用玩,我认输就是,抱一抱可以吗?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赵萱说着松开手,看着顾章华。 “现在好点了吗?” 顾章华主动承认:“我就是有点紧张,担心把事情办砸了。” “你就是再紧张,再担心,明天我们也要勇敢面对,躲不过去的,这是我们的责任,不如好好睡一觉,才有精力跟胡一霸周旋。要不这样,你去睡,我在旁边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不用,跟你说会儿话,我感觉好多了,能睡着,你说得对,一切就等着明天见分晓!” 顾章华说着用力地回抱了一下赵萱,才跑到地铺上躺好。 “睡吧,我明天一定会全力以赴!” 第144章 老谋深算的胡盟主 第二天一早,胡一霸像往常一样做完晨练,刚到正堂,还没坐定,就见武立匆匆忙忙走进来,把手里的一份拜帖递给他。 “启禀盟主,院外有名年轻男子,自称贤王顾章华,请求见您一面,说是来归还斩邪刀。这是拜帖。” 胡一霸接过来翻开看一看,满头雾水地看向武立。 “斩邪刀不是在梁长平手里吗?怎么又到了贤王手里?” “属下不知,盟主,您看您是见还是不见?” 胡一霸合上拜帖。 “当然要见,是骡子是马也要拉出来遛遛,要真是贤王殿下驾到,事关斩邪刀,咱们还真不能怠慢了,本盟主必须亲自迎接!” 顾章华和赵萱、侍书三人只在院门前等待了不到盏茶的工夫,就见天道盟的院门忽然间四敞大开。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背着手大踏步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赵萱悄声对顾章华说:“领头的那个就是胡一霸。” 顾章了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朝胡一霸拱了拱手。 “想必您就是胡盟主,在下顾章华,这厢有礼了。” 胡一霸抬头细看,只见面前的青年男子面容清秀,身形颀长,比自己还高半个头,就是有些瘦弱,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头顶用玉冠束发,满身透着一股清贵之气,真可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胡一霸再向左右一打量,站在贤王身边的男子,年纪也就在二十岁上下,一身精干的短打,背后背着一把刀,一眼看去,胡一霸就确定是斩邪刀无疑! 胡一霸又惊又喜,但他不露声色,稳住心神,眼神却被顾章华另一侧站着的少女吸引。 少女打扮得不伦不类,一身浅绿色的碎花布衫,黑色的阔腿裤,一头秀发梳成了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脸上还蒙着跟花布衫同样颜色的面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此时那双眼睛微微下垂着,并没有跟自己对视,奇怪的是,少女右手还提着一把宝剑。 说是村姑吧又像是走江湖的,说是走江湖的又像个丫鬟,就算胡一霸老谋深算,一时间也猜不透这少女的身份,总觉得透着那么一丝的古怪。 顾章华逐一介绍。 “这位是我的贴身侍卫,这姑娘是我的贴身侍女,因脸上有块胎记,便时常用面纱遮面,盟主如觉得不妥,还望见谅。” 胡一霸这才收回目光。 “无妨无妨,贤王殿下屈尊来到老夫的天道盟,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请随老夫正堂叙话。” 三人随胡一霸来到正堂,分宾主落座。 顾章华朝侍书使了个眼色,侍书连忙解下身后背着的斩邪刀,双手递到胡一霸跟前。 “胡盟主请看,在下手里的是不是斩邪刀。” 胡一霸却不接刀,身边站着的武立从侍书手里接过斩邪刀,再三确认后,朝胡一霸点了点头。 胡一霸一脸疑惑地看向顾章华。 “老夫有一事不明,斩邪刀因何会落入殿下手中?” 顾章华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茶水,把茶碗放回到桌子上,这才朝胡一霸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 “本王在幼年时,就听说过胡一刀将军的事迹,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仍深深铭记在心,越国将军梁长平意外得到斩邪刀一事,本王也早已知晓,心急如焚,我夏国的至宝,代表着我夏国将士的满腔热血,怎可让梁长平拿了去?所以本王一直在想方设法拿回斩邪刀,不久前,正好有个机会,本王便用另一件至宝换回斩邪刀,亲自给胡盟主送来。” 胡一霸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笑容。 “贤王殿下还真是大手笔!老夫自愧不如,但无功不受禄,既然殿下花费至宝才换回斩邪刀,那这把刀理应归殿下所有。” 虾米?他竟然不要?那接下来骄阳峪的事该怎么谈?这可如何是好? 顾章华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站在身侧的赵萱。 赵萱也没料到胡一霸来这么一出,她和顾章华商量过各种可能,就没想过胡一霸眼见着到手的斩邪刀,竟然能熟视无睹? 赵萱朝顾章华皱了皱眉,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侍书见胡一霸从侍从手里拿过刀,朝自己递了过来,也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只得为难地看向顾章华。 得!关键时刻果然只能靠自己。 顾章华硬着头皮开了口:“胡盟主,俗话说得好,君子不夺人所爱,本王自从存了拿回斩邪刀的心思,从未想过占为己有,如今能够物归原主,本王心愿已了,还望胡盟主笑纳。” 顾章华说着站起身,走到胡一霸面前,想把胡一霸递过来的刀推回去。 一推,两推,三推,顾章华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胡一霸握刀的手纹丝不动,顾章华自己倒是出了一头的汗。 胡一霸这才收手,微微一笑,把斩邪刀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殿下此言差矣,老夫也曾多次派人前往越国,想尽千方百计欲要夺回此刀,都未能如愿,想必殿下费了不少心血,还献出了至宝才换回此刀,殿下仁义,老夫心领了,但这刀,老夫不能收。” 顾章华这次听出了点话外音。 “不如这样,胡盟主开个价,就当本王把斩邪刀卖给胡盟主就是,你我银货两讫,您不占我便宜,我也不让您吃亏,胡盟主觉得意下如何?” 胡一霸果然来了兴趣。 “好,就是不知殿下那至宝可有价?不如殿下开个价,老夫必定应允,绝不讨价还价!” 弑神剑值多少银子?那可是他二哥的贴身佩剑,他二哥和二嫂的定情之物,他家祖传的宝贝,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胡一霸真是个老混蛋,如果他让胡一霸给斩邪刀开个价,他开得出来吗? 顾章华这时候才回过味来,他这是被胡一霸带节奏,一步就跳进了胡一霸设的圈套,好好地把刀送回来,本想让胡一霸承他一个人情,现在彻底变成了一桩买卖。 他开的价太高,胡一霸可以说没那么多银子,斩邪刀还是送不出去,骄阳峪的事就没得谈,可他开的价太低,更是辱没了二哥帮他的那份诚意。 顾章华想到这些,只觉得有苦难言,竟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第145章 饿其体肤的实战经验 胡一霸也不催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赵萱见顾章华愣神,心中着急,急中生智,开口说了句:“胡盟主,其实您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斩邪刀什么价,我家王爷的至宝就什么价。” “哦?”胡一霸老神在在地看向赵萱,“世人谁不知?斩邪刀乃无价之宝,看来这笔买卖做不成了。殿下,您还是把斩邪刀拿回去吧。” “五百两黄金!” 顾章华咬了咬牙,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骄阳峪的事必须谈成。 胡一霸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拍桌子:“成交!” 赵萱惊呼出声:“王爷!” 顾章华朝赵萱挥了下手,制止了赵萱即将说出来的话。 胡一霸朝武立递了个眼色,武立急忙奔出门去,不一会就手中拎了个箱子,带着一个账房模样的人进来,那人耳朵上架了支毛笔,手中拿着本账册。 账房走到胡一霸跟前,打开账册,指了指一个位置,拿下耳朵上的毛笔递给胡一霸,胡一霸大笔一挥,签了字,账房二话没说就退了下去。 武立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金灿灿的金条。 胡一霸这才看向顾章华:“还请贤王殿下数一数,是不是够数?” “不必了,我相信胡盟主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蒙骗本王。” 胡一霸伸手拿起斩邪刀,站起身。 “既然买卖成交,老夫这就要即刻开祠堂,以此刀告慰兄长的在天之灵。武立,你立刻去准备祭品,召集盟中所有老幼,一刻钟后,祠堂外集合!” 武立应声而去。 顾章华在心中暗骂一声,即刻开祠堂?这不就是变相的逐客令吗?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说的就是胡一霸这个老东西! 胡一霸朝顾章华会心一笑:“不知殿下还有何指教?” 顾章华心知今天是谈不成了,胡一霸的所做所为完全在理,他真的找不出任何破绽,也没理由拦着人家祭奠兄长。 “既然如此,胡盟主有要事在身,那本王就先行告辞,不过,本王会在锦阳城逗留几日,看看这城中风光,顺便也体察下民情,万一有叨扰之处,还望胡盟主不要介意。” “应该应该!需不需要老夫给殿下派个向导?带着殿下到处转一转?” “那就不必了,侍书,拿上箱子,我们走。” 胡一霸把三人送到门外,还客气地邀请顾章华第二日中午一起吃午饭,以尽地主之谊。顾章华答应了。 胡一霸回到正堂,武立已经做好准备。 “盟主,人都到齐了,现在就开祠堂?” 胡一霸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武立察言观色,问了句:“盟主,您可是觉得那贤王此行,目的不纯?” 胡一霸看了看手中的斩邪刀。 “来者不善!梁长平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斩邪刀,再贵重的至宝,就算是比斩邪刀贵重上百倍,梁长平也不会放手,对于他来说,这把刀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这个贤王,不管是真是假,竟然能换回斩邪刀,他要是没有别的目的,老子把头给他踢着玩!” “那现在怎么办?要派人盯着他们吗?” “不必,先晾着他,明天我约了他一起吃午饭,到时候自然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走,先去祠堂。” 顾章华一行三人离开天道盟总部,一路上,赵萱不说话,顾章华也不吭声,侍书拎着一箱子金子,跟在两人身后。 侍书抬头看天,太阳晃花了他的眼,但明媚的阳光都挡不住从王妃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气,侍书就觉得浑身发冷,连吹拂而来的暖风,都不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一回到客栈,侍书就躲进了自己那间客房,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见王爷走了进来,但随即就被王妃拽着胳膊拖进了隔壁那间客房。 侍书双手合十:“老天爷保佑!王妃发飙,属下也救不了您,殿下,您好自为之吧。” 赵萱把顾章华拖回房间,一脚把门踹上,就对着顾章华一通数落。 “你就这么轻易把斩邪刀贱卖了?还赔上了二哥的那把弑神剑?我们为了拿回斩邪刀多么不容易,胡一霸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那么乖乖地任他摆布?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老子在《道德经》里说过,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孙子兵法》也有云,故擒欲纵,反客为主!” 赵萱听得一愣一愣的:“你等等,你说些我能听得明白的。” “我的意思就是,咱们不能一上来就跟胡一霸硬刚,先由着他,我们再寻找机会突破,胡一霸得意就先让他得意就是了,但为恶终将为恶所累,为恶所败,为恶所灭亡。” 赵萱还是有些糊涂:“大概意思我懂了,那现在咱们找到什么机会了?” “明天一起吃午饭就是机会。” 赵萱拍着脑门急得直转圈。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吃顿饭算什么机会?我才不稀罕呢!骄阳峪的事怎么办?本来我们归还斩邪刀是让胡一霸欠我们一个人情,他才会在骄阳峪的事上松口,现在你直接把这事变成了交易,还钱货两清,等到时候胡一霸一码归一码,根本不跟你好好谈骄阳峪的事,你该怎么办?早知如此,还不如留下斩邪刀,或者根本不用弑神剑去换,简直多此一举,赔了夫人又折兵!” “话也不能这么说。” 顾章华拉着赵萱的手,两人在桌边坐下,顾章华这才殷切地望着赵萱。 “你想想,斩邪刀毕竟是经你的手才落入梁长平手中,虽然当初你有一万个正确的理由需要那么去做,但我还是不想你背负骂名,毕竟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你总不能一个个地去解释,现在斩邪刀物归原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指责你当了斩邪刀的过错,我还是挺开心的。” 顾章华的话令赵萱千头万绪涌上心头,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没变,傻傻的没什么心眼,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骂名,她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她的心没那么大,她只能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她只能平那些她看得见的不平事,但顾章华却一直为她着想,心里惦记的竟然是为她洗刷骂名。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赵萱把顾章华推出门外。 “我说不过你,咱们都各回各屋,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对付这个老奸巨猾的胡一霸!” 赵萱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听门外顾章华说了句。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今天的午饭还没吃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这么快就想好应对之策了?” 就听顾章华悠悠地说:“你说得也对,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哎呀,受教了,我决定,午饭晚饭都不吃了,等着明天好好地宰胡一霸一刀!” 赵萱就笑了,她转身打开房门,看着在门口溜达的顾章华。 “怎么?想体会一下什么叫极致的饿其体肤?走,本姑娘教教你。” 第146章 生活技能大比拼 锦阳城地处夏国的南部,气候四季如春,此时虽然已经六月底,但感觉不到一丝暑气。 悦客来客栈的位置离天道盟很近,当初他们选择在此处落脚,就是为了方便去天道盟谈判,现在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明天中午的饭局。 赵萱带着顾章华,叫上侍书,走下楼,来到柜台跟前。 柜台里,客栈老板是一个老年男子,正扒拉着算盘在算账。 赵萱笑眯眯地喊了声:“大叔!” 随手从荷包里拿出几文铜钱放在柜台上。 “请问这锦阳城有什么好吃的酒楼或者饭庄?” 老者看着铜钱,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 “姑娘太客气了,要说最好吃的酒楼,那可要进到城里,富贵大街上有家酒楼,名叫西江月色,是我们锦阳城最好吃的酒楼了。” “那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我们这条街上,倒是有不少小饭馆,也有一些出摊的小吃,姑娘要是不想进城,顺着这条街走走,随便哪一家味道都不差。要是吃饱了想转转,可以到甘兰河上泛舟,也可以去春日山上赏山茶花,都是好去处!” “好嘞!谢谢您,大叔!” 三人走出客栈,侍书不懂就问。 “王妃,那老头都老掉牙了,脸上的褶子都堆一块了,叫大爷还差不多,您怎么叫大叔?” 赵萱得意地仰着头:“这你就不懂了吧?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老,我喊声大叔不吃亏,你看老板多热情。” “那是您给的铜钱起了作用。” “两方面都有。” 顾章华也满肚子疑惑。 “你不是说让我体验极致的饿其体肤吗?为什么要问哪儿有好吃的?” 赵萱笑嘻嘻回答:“让你先体验一下什么叫吃饱了撑的,再体验饿其体肤,不是对比更明显?” “说来说去还是你馋了。” “反正今天都没什么事,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吃饱饭,然后划划船,赏赏花,不辜负这大好光阴,多好!” 结果,赵萱彻底被各色小吃征服了,她带着顾章华和侍书,先是吃了一锅米线,又买了一大包鲜花饼,接着每人又干了一大碗什锦菌菇饭。 然后,赵萱又驻足在一家卖竹筒饭的小吃摊前,两眼放光,顾章华和侍书已经挺着肚子,快走不动路了。 “不行,不行了,我已经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吃饱了撑的,不能再吃了!” 赵萱眼巴巴地看着竹筒饭。 “看上去怪特别的,闻着也很香,不吃可惜了。” 侍书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气,生怕使的劲再大点会把肚皮撑破。 “那您继续吃,我去问问甘兰河怎么走?必须得消消食,要不明早起来起码胖三圈!” 赵萱买了份竹筒饭,却没立即吃,她让老板给她打包好,挎在腰间。 三人问好路,租了辆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甘兰河边,又租了条小船。 侍书负责划船,赵萱坐在船头,煞有介事地拿起竹筒饭闻了闻饭香,一脸满足。 清风徐来,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花香,顾章华满腹的郁结之气刹那间荡然无存,阳光洒在河面上,微波粼粼,他用手掬起一捧河水,又慢慢洒落。 他问赵萱:“小医仙是叫你花花对吧?我也这么叫你吧,还挺符合侍女的身份。” “你随便。真想跳下去游到对岸去。” 顾章华惊讶地看向赵萱:“你会凫水?” “这有什么奇怪的?小时候我和我爹住在乡下,村后就有条小河,天热的时候,每天我都要到河里去游上几圈,又去暑热还能锻炼身体。” “你还会什么?打猎会吗?” “常有的事,我爹打铁养活我,只能管管温饱,我八岁就跟着我爹上山打猎了,野兔野鸟都不算什么,有次我和我爹还打了一头野猪!跟乡亲们一起分了,那天比过年还热闹!乡亲们看我和我爹的眼神,那叫一个崇拜!” “还有呢?” “种菜算不算?我在我家后面的山坡上,种了好多韭菜,长一茬割一茬,割一茬长一茬,我还喂了三只母鸡,下了蛋就跟韭菜一起和成馅儿,包韭菜鸡蛋饺子,我还会蒸馒头、还会煮粥炒菜做糕点,对了,我还会在河里摸鱼,反正我一个人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顾章华羡慕地看着赵萱。 “你会的我都不会,要是我一个人生活,准保饿死。我娘打小就管我管得特别严,别说出宫去了,就连到御花园去玩,身边都跟着一大群人,我想跑几步都有宫女护着,怕我摔了。”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谁放着好日子不过想过苦日子?你会的那些我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我全都不懂,只有富贵人家才请得起先生,我小时候就爱到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听爷爷奶奶们闲聊,有时候他们也会给我们小孩子讲故事,我能认识那么多字,都是我爹教我的。” “那你爹现在在哪儿?还在村子里吗?你一个人出来闯荡,你爹放心吗?” 赵萱当然知道黄硕此时就在青山谷,陪着她师父呢。 “我爹离不开我娘,我娘死得早,我有武功,我爹不担心我,他在我娘的墓地那儿搭了个茅草屋,陪着我娘呢。” 顾章华长叹一声:“果然,大女侠早就过世了。” 嗯?他怎么还记得大女侠小女侠的事?不过也不奇怪,在顾章华的意识里,黄花菜拥有跟赵萱完全不同的身世,赵萱想,都瞒了这么久了,不急在这一时,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骄阳峪的事,等事情了结,她就想办法把顾章华拐到青山谷,当着师父的墓和黄硕的面,告诉他自己就是赵萱也不迟。 “不说不开心的事了,我觉得你会的我不会,我会的你不会,咱俩还挺互补的,你说是不是?” 顾章华立刻有些兴奋。 “那以后我教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教我上山打猎下河摸鱼,好不好?” 赵萱灿然一笑:“有机会可以试一试。” 时隔多年后,顾章华仍能清晰地记起这一天甘兰湖上泛舟。 湖水如一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犹如一幅宁静优美的画卷,在这幅画的最中间,小船的船头,坐着一个姑娘,风吹起她的发丝轻抚在她的脸上,阳光给她的脸笼罩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姑娘大大的圆眼睛弯成了月牙,用手把发丝顺在耳后,朝自己甜甜地笑着,笑着。 他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第147章 再次交锋 三人游完甘兰河,又去春日山赏了山茶花,赵萱买的竹筒饭成了三人简单又好吃的晚餐,等回到客栈时已经黄昏时分。 客栈老板见三人进来,慌里慌张地跑到顾章华面前,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叩头高喊。 “草民参见贤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章华被客栈老板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整懵了,还是赵萱脑子转得快,她上前扶起老板。 “大叔,可是有人来这里找过我家王爷?” 老板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大红色拓金字的请柬,双手递给赵萱。 “姑娘,天道盟下午派人来了,说是给贤王殿下送请柬,把草民都吓傻了,后来才知道是找您三位,姑娘,天道盟可不好惹。” 老板的话点到为止,把请柬交给赵萱,就又回到柜台里,闷头忙自己的事。 赵萱翻开请柬,看了看,笑了,把请柬递给顾章华。 “西江月色,锦江城最好的大酒楼,三楼山茶包厢,明日午时三刻。” “这时辰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 侍书提醒了一句:“殿下,午门外砍头的时辰通常都是午时三刻。” “这个胡一霸,到底想搞什么鬼?选这么个倒霉时辰?” 赵萱冷哼一声:“管他搞什么鬼,事到如今,无非是他出招我们接招,就这么简单!” 侍书悄悄问顾章华:“殿下,您今天晚上还跟王妃睡?” 大庭广众之下,顾章华闹了个大红脸,他噔噔噔地上了楼梯,直接钻进他跟侍书的客房,一晚上都没再去打扰赵萱。 这下可好,赵萱反而睡不着了,她一会想想师父,一会想想她爹,想想骄阳峪的麻烦事,又想想童年的幸福时光,心中又喜又忧,辗转反侧,天都蒙蒙亮了才睡着,然后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 赵萱来了起床气:“谁呀,找死吗?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外传来顾章华焦急的声音。 “你再不起就过时辰了,现在已经午时一刻,两刻钟咱们都不一定能赶到酒楼。” 赵萱立刻就清醒了,爬起来穿好衣服,随便用冷水抹了把脸,就打开房门。 顾章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枚剥好的鸡蛋,递给赵萱。 “先吃个蛋垫垫肚子。” 赵萱抓起鸡蛋就塞在嘴里,使劲嚼了嚼。 顾章华看着赵萱睡了一觉有些散乱的大辫子。 “去我屋里你慢慢吃,喝口热茶,我帮你梳梳头。” 赵萱正好被鸡蛋黄噎着了,她跑进隔壁的客房,拿起茶壶就灌了几口茶。 顾章华按着赵萱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松开发辫,用手指轻轻拢着头发。 赵萱很好奇:“你怎么还会梳头?” “就帮你编个辫子而已,我娘每天早上都要花差不多一个时辰折腾她那头发,梳的发髻那才叫复杂,什么灵蛇髻、凌云髻、惊鸿髻、双鬟望仙髻,总之每天几乎都不重样,就是两天梳同样的发式,那戴的发簪也绝对不重样,我在一旁随便看上两眼,这么多年也基本看会了,编个发辫不是什么难事。” “乖乖!你娘真是有闲心,光摆弄个头发都要这么长时间,她是不是还要往脸上涂脂抹粉?” “对,又需要花差不多一个时辰。” 赵萱嘀咕着:“怪不得喜欢作妖呢?原来是闲得慌。”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顾章华在编好的发辫末梢缠好头绳,这才转到赵萱面前,仔细看了看。 “好了,这样看着好看多了。” 赵萱耍宝地朝顾章华做了个鬼脸。 “我们就故意晚到一会,让胡一霸自己在午时三刻等着砍头!” 顾章华哈哈大笑起来。 他面前的这个傻姑娘,还真是不懂男子为女子梳头的含义,他以手指为梳,传达着他的爱慕之情,他只是顺心而为,总有一天,这个傻姑娘会明白他的心意。 当三人来到西江月色大酒楼,胡一霸果然已经在包厢里等待。 顾章华朝胡一霸拱了拱手。 “抱歉抱歉,让胡盟主久等了,昨天玩得太累了,今早起晚了。” 胡一霸笑笑:“老夫今天也没什么要事,等一会不要紧。” 胡一霸看向站在身侧的武立:“让伙计上菜吧。” 武立答应了一声,开门出了包厢。 顾章华跟胡一霸就锦阳城的风光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 “胡盟主,实不相瞒,本王此次来到这锦阳城,向天道盟归还斩邪刀只是其一,另外一件事,是为了骄阳峪劫匪一案,特来向胡盟主讨教一二。” “骄阳峪?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顾章华明知胡一霸是在装糊涂,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 “两年前天道盟举办的比武大赛,一个叫黄花菜的姑娘最终获胜,赢得了斩邪刀,她就是骄阳峪的大当家,胡盟主不会忘记吧?” 胡一霸拍了拍脑袋:“看我这记性,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黄花菜是骄阳峪的大当家,那您说的劫匪一案又是怎么回事?” 顾章华心里气急,装!就知道装!我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表面上,顾章华仍故作镇静。 “黄花菜私自当了斩邪刀,后斩邪刀落入梁长平手中,胡盟主,您气不过,对黄花菜下达了江湖追杀令,高额悬赏想置黄花菜于死地,可有此事?” 胡一霸神色坦然。 “如果殿下是问这件事,那老夫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但如今殿下已经把斩邪刀卖给了老夫,老夫也就不再追究黄花菜当刀一事,等吃完饭,老夫回府就命人收回对黄花菜的追杀令,从此天道盟还有我胡一霸,跟黄花菜恩怨两清,殿下,您看这样处理可好?” 好!当然是好!顾章华本来没想到这一点,胡一霸能主动撤回江湖追杀令,也算是意外之喜,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来谈判的目的是洗脱骄阳峪的污名,这次,他再也不能被胡一霸牵着鼻子走。 这时,武立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上菜的伙计。 顾章华根本无心去看桌上的菜品,等伙计离开,带上了包厢的门,他才开口喊了句。 “胡盟主……” 胡一霸把一双筷子塞到顾章华手中。 “殿下,快吃,要不一会凉了,这些可都是我锦阳城的特产,算是老夫为殿下接风洗尘,感谢殿下大老远为了斩邪刀跑一趟,辛苦辛苦!” 那边武立已经往两人的酒碗中斟满了酒。 顾章华把酒碗推到一边,看向胡一霸:“胡盟主,我是想说……” 胡一霸端起酒碗,朝顾章华示意。 “殿下,来,咱们先干了这一碗,边吃边说。对了,我在一楼散座特意点了一桌好饭好菜,你那侍卫和小侍女就跟着我的随从,一起到楼下用餐吧。” 顾章华见胡一霸屡次岔开话题,还要支开旁人,心头的火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把筷子撂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