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叫我皇后》 第一章 苏瑶实在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白皙的小脚拨弄着早已凉透的洗脚水。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皇后了？昨天还让小环去街角买香喷喷的肉包子吃呢，要是进了宫不就再也吃不到了？就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去世，要是吃不到香喷喷的肉包子，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声音尖锐，阴阳怪气，听他说话就想笑的大公公还说是早就有的婚约。狗屁嘞，自己活了十六年了，大半辈子了……好像有些不对，反正从小到大就没有听说过这份婚约，阿爹阿娘也从来没提起过，因为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婚约，就要让自己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是逢年过节还不带回来的那种。她仿佛看到了阿娘眼角的泪，阿爹眉间的惆怅，以及街角肉包子含泪向她挥手。皇命难违，顶撞谁都不能顶撞皇上，这是阿娘从小就教她的道理，听得她耳朵都起茧了。 算了，就当是去旅游吧。皇宫那么大，要想全部转完，那可要……好多好多天呢。 苏瑶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婚约，她久居深闺，别说是当今皇上，就是家里的杂役也见不上几面。难不成是指腹为婚？也不对呀，自己没出生的时候，父亲还没被封为苏国公呢，这也说不通。据说皇上为先皇守了一整年孝，不会是守孝的时候先皇托梦的吧…… 苏瑶左想右想，肚子突然就饿了。据说当年皇上比自己大了一岁，切，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肚子越来越饿，好想吃街角的肉包子……她突然想起，六岁的那个冬天，一个很有钱的人来拜访过她们家，他坐着要好几个人抬着大轿子，带着好多好多人把自己家围的水泄不通，那时他身边跟着的人就和大公公一个服饰。六岁的苏瑶从没见过这种大阵仗，她跪在地上好奇地探着头，被簇拥着的人长得很好看，眸子有神，气宇不凡。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足足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还拖着长长鼻涕的男孩，两个人的样子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天男人和阿爹聊了很久，阿娘还拿出了阿爹视若珍宝的龙清茶招待男人。 本来除了过节祭祖，阿爹是严令苏瑶外出的，可那天不知什么原因，阿爹居然特例可以自由活动，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好事，可能是买肉包子的时候多拿了一个没被发现吧。 她拉着男孩去街角买肉包子，男孩的手很冷，但是很柔软。 “你……你叫什么呀？”男孩吸溜了一下鼻涕，小脸红扑扑的，怯怯地看着她，弱弱地问道。 “苏瑶……老板拿一个肉包子现吃，再给我包十个，哦不，二十个，我要带回家去吃。” “苏瑶……苏瑶……”看着他声音稚嫩地反复念叨自己名字的样子，苏瑶知道他一定是在学堂上打瞌睡了，没有好好听先生讲课，所以不知道她名字的笔画。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呀。 苏瑶把香喷喷的肉包子掰成两半，肉少的那一半递给男孩，自己三下五除二把肉多的那一半消灭了。 男孩有些呆愣地接过肉包子，小手红红的，脸上也红红的。 有必要吗？不就是你的那一半肉少一点吗？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男孩都这么小气的吗？苏瑶无语。大不了我再多分你两……一……半个嘛，这次的肉给你多一点。 听阿娘说，小男孩叫太子。听到这个名字，苏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要不是阿爹在旁边，她估计已经笑过去了。这世上还有人姓太的？还取这么傻的名字，这样一说，那个长得好看的叔叔也是姓太了。 “小太呀，你要是想吃，姐姐这里还有呢。”苏瑶把怀中的肉包子死死护住。 “什么姐姐啊，他们说，你比我小一岁呢。”男孩用冻红的小手抹了把鼻涕，看了一眼手中快要凉掉的半个肉包子，丝毫没有动嘴的意思，“还有，我不叫小太。” “那你叫什么？”苏瑶想了想，确实不会有人也不敢有人把名字取得这么傻。看着男孩手中的肉包子，上面沾上了几点雪花。岂可修，你要不喜欢吃就给我呀，这么香的包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凌忆。是父皇给我取的……”苏瑶的目光聚焦在男孩手中的肉包子上。除了他的名字，后面男孩说的什么她都没有听到。 这么香的肉包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它凉了……哼，以后要是再带你出来买肉包子，就让我再也吃不到……就让我吃的肉包子都不香了。 他们临走前，那个好看的男人突然问苏瑶，想不想到皇宫去？苏瑶想了想，问他皇宫有什么好的，他哈哈大笑，说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想了会儿，问他有肉包子和新衣服吗？他笑得更大声了，点头说有。 听到他这样说，苏瑶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见她同意，他收敛了笑声，在簇拥下扬长而去。 本来苏瑶也没感觉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头却看见阿娘眼眶红了。她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买肉包子没有分给她？她看向阿爹，阿爹皱着眉头，踱回了书房。 不就是几个肉包子吗？大不了下次去买的时候给他们带嘛。 思绪回到现在，苏瑶抱着肩，过几天自己就要去皇宫了，阿爹特许这几天可以随意走动。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想做呢，阿爹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阿娘的身体也消瘦了不少，她好想一个人爬上西山，在那里的清心寺里为阿爹阿娘祈福；还有大哥，小时候的她经常坐在大哥的肩上，大哥还说要教她箭术呢，可自从大哥被封了什么什么将军驻守边关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连书信都没有过一封，她好想等大哥回来和他一起习剑下棋，再坐在他的肩上，说一句大哥再高一点；还有阿雅，小时候她曾经偷偷翻墙跑出去和阿雅抓萤火虫，放风筝，虽然那次之后她被阿爹罚跪在祠堂一天一夜，膝盖都跪肿了，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好想再见一次阿雅呀；还有街角的包子铺，那家的肉包子，不管过了几年，还是一样的美味。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自己都没有做过呢，就这么几天了，那些事情，等去了宫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个可恶的鼻涕虫，做了皇帝也不肯放过我，不就是当年给你的肉包子少了点肉吗，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哼，诅咒你以后吃肉包子再也吃不到肉，只能吃包子皮！ 自六岁之后，苏瑶就再也没有见过那男孩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流着鼻涕呢，想起那年男孩肉嘟嘟的脸颊，她突然很想在男孩的面颊上狠狠掐上一下，那货也算不上可爱，但是这样一掐，应该会哭很久吧……嘿嘿嘿…… “小姐，您笑了？”一旁过来倒洗脚水的小环看到小姐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轻声唤道，“这几天您一直愁眉不展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着也担心。” “我哪有。”收起脑中邪恶的念头，苏瑶轻摇了摇头，这才注意到水已经凉透了。 “看您蹙着眉头不说话，我也不敢去打扰您，”小环一边给苏瑶擦干湿漉漉的小脚，一边低头说道，“后天您就要进宫朝圣了，这次皇上的诏书下的急，整个府上都措手不及。这次我居然也有幸跟着小姐进入皇宫，听说宫里连房子的建房子的砖头都是镀金的呢……” 小环憧憬着，脸上洋溢出兴奋和喜悦，看来她应该很期待进宫去。苏瑶却没有想那么多，她的心中一直都是肉包子，还有在那个鼻涕虫脸颊狠狠捏上一把。 “小环，”见小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苏瑶打断了她，“你真的那么想进宫吗？” “那当然，世间有哪个人不想见识一下咱们大祈国的皇宫。”小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小姐，您早点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说着，小环端着洗脚水离开了。 “世间有哪个人不想见识一下咱们大祈国的皇宫。”小环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苏瑶耳边。 想了许久……苏瑶一拍脑瓜，突然有一个很恐怖的想法。 难道说……我不是人？！ 这天夜里，苏瑶失眠了。倒不是因为她那个恐怖的想法，也不是因为伤心以后再也吃不到街角的肉包子了。 她就是睡不着，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也没有睡着，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睛。然后她就生病了，大夫说是夜里染了风寒。阿爹为此重重责罚了小环，还打了她板子。 苏瑶知道阿爹动怒的原因，她却只是想着街角香喷喷的肉包子。 这场大病来势汹汹，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每天昏昏沉沉，想着这样也好，至少可以离香喷喷的肉包子近一点。不过就是每天的伙食不怎么样，不，应该是很糟糕。除了那苦得就像毒药一样的汤药外，大夫还不让苏瑶在吃油腻的东西，一点肉也不行。 庸医！这个庸医！每天骂一遍给自己诊治的大夫，这是每天喝凉白菜汤的苏瑶必做的一件事。 阿娘来看她时都红着眼眶，阿爹也皱着眉头，每次都让苏瑶感觉自己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因为自己的这场重病，和鼻涕虫的婚约也推迟了。 突然有一天，阿娘来到苏瑶床边对她说，朝堂上有一部分人反对这婚约，苏瑶听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阿娘说是我们苏家的对立势力。苏家虽是四大宗族之首，世代忠烈，苏家老太爷更是开国元勋，可现在苏老太爷和太二老爷都已过世，你的大哥阿珝又远在边境，老爷弃官从商，现在的苏家在朝堂之上可以说毫无话语权，所以朝堂之上反对婚约的声音一直很大，都是皇上一人压了下来，这次的婚约是先皇在世时所定下的，是先皇看在苏家的贡献和功绩而为苏家留的最后一条后路。现在朝堂之上，另外三方势力斗得非常厉害，苏家势微，如果没有先皇这一条后路，苏家恐怕会很危险。 听到阿娘这样说，苏瑶沉默了。 “若是你大哥在，他们必不敢这样跋扈，阿珝贵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 她的头晕晕的，阿娘后面说了什么，她也记不大清了。 她只是感觉头晕。 那一天下午，鼻涕虫来了。苏家上下都没有想到他会来，吓得所有人跪了一地。他来到苏瑶的房中，她挣扎着想行礼，这是阿娘说的，见到皇帝必须行礼，听得她耳朵都起茧了。 他却按住了她，柔声说你好好养病。他的声音真好听，这么久不见，他变好看了，一身玄色龙袍，简直和十年前他的父皇一模一样。 “你……不流鼻涕了……”可能是被烧糊涂了，苏瑶的脑中一片空白，她虚弱地张了张嘴，最后从洁白的牙齿中蹦出了这几个字。 他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烁出光亮，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眼睛真好看啊，比他的样子还要好看。那样清澈，那样有神，在那里，她仿佛看到了天上的星星，还看到了仰望星星的小小的自己。 “凌忆……带我进宫……”喃喃说出这几个字后，苏瑶便沉沉睡了过去。她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她仿佛感觉到软软的触感，还有那宽厚的倚靠，那感觉真的好温暖，好柔软。 第二章 再次醒来，苏瑶发现自己躺在比家里的床要大上好几倍的精致大床上，她的喉咙有些干涩，已经没有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了。 这么柔软的床被，不是家中可以比的，看来自己已经在皇宫里了……呜呜呜……肉包子，我会想你的。 苏瑶有些迟钝地翻了个身，想下床。可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她的动作惊醒了一旁坐在地上打盹的小环。 “娘娘，您醒了？”小环眨了眨眼，蹦了起来，脸上是惊喜，“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你……叫我什么？”苏瑶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然是皇后娘娘了，”小环笑了笑，赶忙上去扶苏瑶，让她平稳地坐起，“您可不知道，您昏迷这段时间，是皇上将您抱到了这凤栖宫，我们都想上去帮忙，可皇上就是不许，还说您是他的皇后。” “这里就是历代皇后居住的凤栖宫……”苏瑶喃喃道，随即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小环，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 “是呀，太医大人说您因为心中郁结加重了风寒之症，您一趟就是十日之久。”小环回道，“现在您可算是醒了。” 苏瑶点了点头：“这几日辛苦你了。”也辛苦你了，我的肚子，这么久不吃饭，你一定很生气了吧，别担心，过会儿我就好好犒劳你，哼，让我们一起吃穷那个鼻涕虫。 小环连忙摆了摆手：“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我这就去让他们禀告皇上，这几天陛下一下朝就来看您，一呆就是一整天，还亲自给您喂药，他可是非常关心您呢。” 切，谁要他关心嘞！苏瑶抱着肩在心中翻了一万个白眼，不过现在还是吃饭最大。 “小环，我好饿，你先去问问厨房有没有肉包子。”说到这里，苏瑶的口水流了一地，不知道皇宫里的肉包子和街角的比怎么样，肯定没有街角的包子铺那么香。 “您说的是……”小环愣了一下，掩嘴笑道，“御膳房吧？皇后娘娘您可得记住，现在是在皇宫，您要是还依着家中的习惯来，会被人嘲笑的。” “哦。”苏瑶点了点头，小嘴微鼓，皇宫的限制就是多，说话动作都得注意着，还不能自由走动……虽说自己以前也不能自由走动。 见苏瑶鼓着腮帮，小环还以为她不太高兴，连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若是嫌奴婢烦了，奴婢自当罪该万死，可是奴婢是受老爷夫人之托，带您熟悉的宫中生活……若是……” “小环，你这是干什么。”小环的样子把苏瑶吓了一跳，一言不合就下跪，这谁顶得住啊？“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感觉宫中的教条太烦了，你快起来，快起来。”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小环，苏瑶只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肚子也更饿了。 小环擦去眼角的泪珠，向门外的小太监说了几句话，就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了。苏瑶感到奇怪，那个被阿爹打了好疼好疼的板子都没有哭过的小环，今天怎么突然就哭了？难不成她也在难过以后再也吃不到街角的肉包子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等一下我分她几……一个御膳房的包子嘛。 好饿呀……据说皇宫极大，一个消息传过去就要过好久，若是两处相距较远，可能一个来回天就黑了。苏瑶无数次怀疑消息还没有传到御膳房，自己就先饿死了。 果然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的，不知不觉间，苏瑶眯了眼睛。 恍惚间，苏瑶听到有人在她的身边说话，他的声音真好听，只是自己却不想再听第二遍。 “除了睡就是吃，苏家嫡女真是只小猪呢。”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苏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凌忆正坐在自己的床边，嘴角溢出笑容。 她突然好庆幸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听小环说你想吃肉包子，那东西太油腻了，你大病初醒，还是吃点清淡的好。”说着他从小环手里接过冒着热气的精致小碗，舀了一勺后轻轻吹凉，放到她的嘴前。 这是……白粥…… 你好狠……凌忆，不就是那日没有叫你皇上，直接叫了你的全名吗？有必要这样报复？当个皇帝咋这么小气呢？ 见苏瑶迟迟不张嘴，他也不着急，只是露出温和的笑容，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看来今天不喝，他是不会放过我的……苏瑶默默流下了悔恨的眼泪。之前就喝了将近半个月的白菜汤……进了宫还要喝白粥……我怎么这么惨呢…… 嘤…… “多谢皇上……”喝完一整碗白粥，苏瑶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四个字，她看着凌忆含笑的英俊面容，故意的，这货一定是故意的……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掐死他…… “皇后不必多礼，你我即已为夫妻，自当同舟共济……以后后宫之事繁杂，还望皇后多上心……” 苏瑶微皱了眉，却发现凌忆在疯狂使眼色。若不是突然传来的阴冷声音，苏瑶会以为他抽风了。 “同舟共济，好一个同舟共济。”那声音虽带着敌意和冰冷，却很好听，就像仙女的声音一样，苏瑶这样感觉到。 见她上前，周围的宫女和太监，包括小环都向她下跪。 “见过三公主殿下。” 三公主？这就是凌忆的三皇姐云湘公主凌恬吗。太好看了，所有见过她的人第一印象应该都是这个，那种好看，是第一眼就无法移开眼睛的那种好看，就像天女下凡一样，苏瑶相信这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世间不可能有一个女子长得如此好看。 “给三皇姐请安。”凌忆站起身，向着凌恬微微施礼，将苏瑶护在身后，见苏瑶看得出神，便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 苏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现在是在皇宫，便学着他的样子说道：“给三皇姐请安。” “住口。”凌恬冷笑一声，声音微怒，“谁是你的三皇姐？你一个平民女儿，就敢睡在凤栖宫，见到本宫下跪行礼？你该当何罪？” “三皇姐莫不是忘了，这是先父皇在世时就有婚约的苏国公府的嫡女，何来平民之说？她也是皇弟明媒正娶的皇后，为何不能睡在凤栖宫？”接过凌恬带针的话语，凌忆将苏瑶护在身后。 苏瑶咬着嘴唇，她感觉心跳得飞快，后背已经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汗，她低垂着头，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久居深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知道好看的三公主对自己的强烈敌意，她很害怕，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凌忆的衣角。 “明媒正娶？你还敢说是明媒正娶？”凌恬又气又好笑，“你私自出宫，一声不吭把这个野女人带进凤栖宫，还瞒了我们这么久，还是你有道理了？若不是今天御膳房传来的消息，你还打算瞒多久？” “她不是野女人。”凌忆的声音变了，附上了几分愠怒，这一刻，作为皇帝的威严和气势展现了出来，“皇帝想立后，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她是四大宗族之首，苏氏一脉的嫡女，朕立她为后，天下何人敢有异议？！” 看着凌忆的背影，苏瑶第一次感觉这个鼻涕虫突然变得好高大，听到他这样说，她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你……你……”凌恬被噎住了，脸上带着惊讶，她实在想不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小皇弟居然敢和自己顶嘴……虽说自己今年也才十八岁。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轻抚了抚起伏的胸口，“好好好，我治不了你，我让别人来治你。” “三皇姐请回吧，这里是凤栖宫，改日朕一定亲自去祈云殿向您请罪。”凌忆微微躬身，随后把腰杆挺得笔直，颇有帝王之范。 鼻涕虫长大了，苏瑶只这样感觉到。 “记住你说的话，我倒要看看大皇姐和二皇姐那边你怎么交代，哼。”怒哼一声，凌恬狠狠瞪了一眼凌忆和他护在身后的苏瑶，快步离去。 “恭送三公主殿下。” 凌恬走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包括凌忆，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皇姐顶嘴，估计要强的三皇姐一定气得不轻。小时候，皇姐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皇姐让他罚跪，他就老老实实地跪了一天一夜，从不敢说个“不”字。刚才说的那番话，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绝不能让身后的那个人受伤害。 愣了半晌，凌忆缓缓回过神，示意还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离开。他轻吸了口气，坐在床上看着低头不敢看他一眼的苏瑶。 他只是这样看着她，也不说话。每次看到她，心中的不安全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那奇怪的感觉。 “谢谢……”许久，她红着脸吐出了这三个字，被子里小手不安地绞动着。 “谢朕什么？”凌忆笑出了声。 “对不起，是我添麻烦了……”天哪！我在说些什么呀！苏瑶，快清醒一点啊啊……这不是你的台词啊，靠……苏瑶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定喝了刚刚的白粥，一定是太久没有吃肉包子，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我太想念肉包子了…… “要是真的感觉对不起，就让朕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睡吧。”凌忆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一下。 “欸？”苏瑶一愣，随即脸上翻出了红晕。 “晚上朕会来凤栖宫的，等着朕，朕的皇后娘娘。”说着，凌忆在苏瑶薄薄的嘴唇上轻轻一点，对着一旁的小环说了句好好照顾你们娘娘后离开了。 这软软的感觉……自己之前似乎感受过…… “娘娘，您没事吧？”看着苏瑶的样子，一旁的小环关切地问道，眼中尽是喜悦，“陛下刚刚那样说，是想晚上来宠幸您呀。” “宠幸……”那个鼻涕虫……想宠幸我？ 要是真的感觉对不起，就让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睡吧。刚刚那句话还真真地萦绕在耳边。这不是废话吗？苏瑶摸了摸鼻子，皇上想和你睡觉，你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说不呀，那个鼻涕虫……虽然这样想着，苏瑶却没有以前那么讨厌宫里的生活了。虽然有记仇的鼻涕虫和好凶的皇姐，虽然以后要好久才能见一次阿爹阿娘，虽然以后不一定能每天都吃到肉包子……我摔！这样的生活谁会喜欢啊！果然还是街角的肉包子比较适合我……嘤…… “娘娘，您可要好好准备呀。”一旁的小环见苏瑶在发呆，低声提醒道。 “准备？要准备啥呀？”苏瑶挠挠头，心却因为紧张慌乱了起来。 “娘娘，您不知道。”小环认真地说道，“宫里的娘娘们要是能得到皇上一次宠幸，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小环后面说了什么，苏瑶没有在意，只当成耳旁风了，她只是感觉“娘娘们”听起来格外刺耳。 到了晚上，凌忆真的来了。只是小环教自己的一套一套，苏瑶一点都没有用上，因为这货真的只是来睡觉的，小环伺候着脱了衣服后就抱着自己呼呼大睡了，真的只是抱着自己……苏瑶忍住一脚把这货踹下床的冲动，躺在他宽厚温暖的怀里。幸好这货不打呼噜，不然苏瑶真的会忍不住掐死他。 第一次两个人睡，苏瑶只感觉到……太挤了呀！岂可修！这么大的床都不够用了，还要和这货抢被子…… 这也太难了吧！ 总之，和他一起睡的第一个晚上，苏瑶没有睡好。 第三章 苏瑶不记得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应该睡得挺晚的，因为今天醒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凌忆早就已经走了。真希望这货不小心被阶梯绊倒摔个半身不遂，这样就不会有人来跟我抢被子了。苏瑶在心中想着。 “娘娘，”一旁的小环见苏瑶醒了，轻声唤道。 “小环，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呢。”苏瑶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这要是在家里，这个时候还趴在床上，她早就被阿爹揍了。 “是皇上吩咐的，让奴婢不要叫您。”小环熟练地为苏瑶更衣洗漱，“皇上说您大病初愈，让您多休息。” 只要你别和来我抢被子，我睡得不要太好哦。 “小环，我想吃肉包子……”苏瑶摸了摸肚子，显出可怜之色。 “这……皇上吩咐了，这几天您只可以吃清淡的？”小环有些为难地说道，“要不等皇上再来的时候，您和他商量一下？不然我们做奴婢的不敢擅自做主。” 凌忆！是不是玩不起？之前苏瑶担心没有叫他皇上，凌忆会杀人灭口，原来他是想用白粥来折磨她。 你好毒！ 祈云殿。 凌恬脸色非常不好地坐在那里，因为长得太过好看，不管是什么样子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她的一旁站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孙雅若，四大宗族之一的孙家长女，从小进宫陪在凌恬身旁，和凌恬一起长大，也是拥有正五品尚仪官位的女官，管理整个尚仪局。 “殿下，该用膳了，我去让御膳房做点……”孙雅若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公主虽然要强，却很少生气。她也是第一次见三公主发这么大的火。 “我不饿，早就气饱了。”凌恬阴着脸打断道，“凌忆那个家伙，居然为了一个野女人和自己的亲皇姐翻脸……” “陛下他可能也有自己的理由，”作为三公主的心腹，孙雅若深得她的信任，“更何况微臣也听说了，那个野女人其实是苏家嫡女。” “那又如何？”凌恬冷笑一声，“苏家现在在朝堂之上根本没有话语权，四大宗族之首如今也只是一个虚名罢了。” “现在朝堂之上议论纷纷，都说陛下这件事情做得不妥当。”孙雅若回道。 “那些家伙，听风就是雨。胆敢议论皇上，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怒哼一声，凌恬轻一拍桌。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微臣也感觉……”孙雅若我看了一眼凌恬，没有再说下去。 “眼下解决这件事情只有两条路，”凌恬轻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自己这个皇弟，还真是永远都长不大，都已经是皇上了，做事还这样不计后果，冒冒失失。 心好累。 “要么就让凌忆立苏家嫡女为后，平息众人的议论，要么……就只有让这女人永远消失。” “朝堂之上拉帮结派的现象日益猖獗，我们孙家虽有心帮助陛下，却也是斗不过那两家。”想了一会儿，孙雅若冷静地说道，“陛下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若让陛下立后，也需要有助于陛下，苏家势微，贸然立后恐有不妥。” “本宫也在想这个问题，可要是选择第二个，皇上肯定会找本宫拼命的，而且还有先父皇的婚约，想不到万全之策，本宫如何吃得下饭……”其实她早就不生凌忆的气了，皇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决定自己的事情，她高兴还来不及。她所担心的，是朝堂之上的拉帮结派，这个问题不解决，凌忆的皇位就不能说坐得稳，所以立后必须找对皇位有所帮助的势力，苏家绝对不是首选。头好疼……大皇姐，二皇姐，阿恬到底该怎么办？早就说了阿恬最不擅长这种事情，你们还要把凌忆给我照顾……我太难了……“要是大皇姐和二皇姐在，二皇姐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想出解决的方法了……嘤……” “云湘公主殿下，”孙雅若狠狠咳了一声。 “咳咳，”意识到自己的失了态的凌恬轻咳一声，不再说话了。 “二公主殿下远在边境，大公主殿下又代表先皇出使宸国，她们将这个重任交托于您，也是对您的信任。”孙雅若松了口气，看了一眼窗外，说道。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试试了。”过了许久，似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凌恬狠狠咬了咬嘴唇，对孙雅若说道。 父皇母后都已经不在了，如果不能帮皇弟坐稳这个皇位，我凌恬愧对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 “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看着凌恬好看的眼睛，孙雅若还有一些疑惑。 “你可还记得苏瑶的大哥？”凌恬缓缓站起身，目光聚焦于远处。 “您说的是那个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孙雅若念叨了几遍，突然说道，“先皇在世时被派往边境戍守的苏珝？” “不错，其实先皇有好几次想把他召回宫，只是那时先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另外两家又总是以各种理由否决，才一直拖到了现在。”凌恬微微叹了口气，眼中覆盖着许多遗憾。 “公主您的意思是……”孙雅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轻了下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虽然我平生最讨厌赌……”凌恬的声音同样轻了下，“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殿下请讲，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孙雅若跪下说道。 凌恬点了点头。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够不够格吧…… 凤栖宫。 在床上躺了一天的苏瑶有些烦躁，整天待在这里，除了小环，没有说话的人解闷，还不让吃肉，只能喝白粥，这谁受得了呀？她在大大的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想到外面走走。 有一刹那，苏瑶有些想念凌忆。虽说那货会和自己抢被子吧，但至少被他抱着睡觉很舒服，自从她醒来也快过去一个星期了，凌忆总是一有时间就过来陪他，若是平常公务繁忙，晚上也一定会来这里留夜，不过这货真的只是抱着她睡觉，这让苏瑶不止一次怀疑这货是害怕晚上一个人睡觉，所以一定要找人陪他。 “小环，我们出去走走吧，好闷呀。”苏瑶翻了个身，轻声唤道。 “陛下吩咐了，您的风寒还没有好全，让您多休息几天。”小环踩着碎步走上来，重重地垂下头，声音有些虚弱。 “我是病了，又不是残了，再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真的不想再喝白粥了，快哭了……肉包子……果然我还是离不开你。“更何况快半个月了，都不知道这凤栖宫是什么样的，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熟悉一下，总不见得让别人说堂堂大祈皇后连自己的宫殿都找不到吧？” “是，娘娘，您说的对。”小环木讷地点了点头，却不敢抬头。 “你怎么了？”看到小环的样子，苏瑶皱了皱眉，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快速俯下身向小环低着的脸看去。 她看到了红红的眼睛，肿起的半边脸以及那上面鲜明的巴掌印。 “谁干的？”就算小环不说，她也知道是谁。 “是……是奴婢自己不小心……”看到苏瑶闪着火光的黯色眸子，小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泪水夺眶而出，“自己不小心摔的……” 苏瑶冷笑：“摔一跤能变成这个样子，你也是真厉害。” “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惊扰了皇后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小环似是被吓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慌乱地擦干泪水。 “你快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苏瑶只是感到奇怪，小环明明是受害者，却要为施暴者隐瞒隐藏，甚至连说出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阿爹从小就教过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这一条在后宫不适用吗？ 苏瑶想让太医给小环开一点消肿的药，这个举动可把小环吓了一跳，她又哭又喊，苏瑶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她不传太医。 到底有什么害怕的？之前在家中的时候，不管是苏瑶还是小环生病，都是让隔壁的李大夫来瞧的，怎么一到宫里就不行了？ “娘娘，奴婢想求您点事……”见苏瑶坐在床上不说话，小环轻轻上前，低低地说道。 苏瑶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奴婢知道娘娘聪慧，早就猜出了是她所做，奴婢也知道您的性格。但奴婢想求您，求您千万不要去找她的麻烦。您可能不知道，虽说住进了这历代皇后才能住的凤栖宫，但是却没有人承认您是皇后娘娘，就连外面的公公们也是皇上特意指派的。现在内侍局全当凤栖宫无人。若不是皇上尽力承受来自多方的压力，我们恐怕早就已经被赶出这里了，您还能平安无事全当万幸，这个关头可千万不能惹事呀，皇后娘娘……”说到这里，小环的眼泪已经完全止不住了。 “所以我们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能吭声，打掉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苏瑶的脸色有些不好，她只是感到恶心。 “苏家虽为四大宗族之首，但今时不同往日，在这宫里除了皇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我们，所以……所以……”小环哽咽着。 苏瑶握紧了拳，握了很久，最后还是松开了。她看着小环肿起的半边脸，心中很不是滋味，比再也吃不到肉包子还难受。 晚上，凌忆来了。他看上去很疲惫，连衣服都没有脱就上床呼呼大睡了。若是以前苏瑶一定会狠狠把他踹醒，让他脱衣服，她嫌脏，可今日苏瑶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躺在他的一边，也没有抢他的被子，只是侧着身默默看着他。他长得真好看啊，这么久过去，他变成熟了，他这几天应该很累吧，脸上都是疲惫，他皱眉了，是做噩梦了吗？ 忽然间，凌忆缓缓睁开了好看的眼睛，他看到苏瑶瞪着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被吓了一跳。 苏瑶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凌忆。他的眼睛又变好看了，里面的星星好像多了不少，正望着星星的小小的自己好像也长大了许多。 “你……看什么呢？朕脸上有东西？”被苏瑶看的有些不自在的凌忆，轻咳了一声，问道。 “没什么，臣妾只是想看，若是惊扰了陛下，不看便是。”苏瑶翻了个身，背对着凌忆，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阿瑶？”凌忆轻轻蹭了过去，嗅了嗅她带着淡淡香味的长发。 “……”这声“阿瑶”让苏瑶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缩了缩脑袋。可谁让人家是皇帝呢，要是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不让他这么叫，恐怕他分分钟把自己打入冷宫，“无事。” “朕刚刚看到小环的脸了。”过了许久，凌忆轻叹了口气，说道。 听到凌忆这样说，苏瑶微微抖了一下，依旧背对着他不说话。 “三皇姐虽然强势，但对你没有恶意。”凌忆轻摸了摸她的头，“朕虽然登基将近两年，皇位却不稳固。这次将你接进宫虽然仓促，但事出有因，朱相国力荐朱家嫡女朱诗谨为皇后，朱家是四大宗族之一，朕虽不愿意，却也没有正当的理由拒绝。朕无奈，只能搬出先皇婚约，想着先把你娶进宫，这样朱相国也没什么话好说。朕向你保证，朕的皇后只能也只会是你。可朕也有公务，不能每时都在你身边，这段时间你要万分小心，别给人可趁之机……”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苏瑶点了点头，却控制不住莫名其妙的泪水。 凌忆见苏瑶不说话了，吩咐小环熄烛后也不再说话。 这一夜，苏瑶一下就睡着了，但却没有梦到肉包子，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在皇宫的床上梦到肉包子。 第四章 今天苏瑶起得格外早。天还没有亮透，她便醒了，可没想到的是，凌忆居然已经不在床边了。我丢，这货不会半夜爬起来尿尿，不小心摔沟里了吧？她缓缓从床上坐起，小环居然也醒着。 “娘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小环迎了上来，低声问道。 “我也想这么问你呢。”苏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陛下刚走没多久，奴婢是去送他的。”小环应道。 “他每天这么早就走了？”苏瑶惊讶。这货到底去干啥……劫钱庄也不用这么早吧？ “娘娘您不知道，最近国内不太平，皇上的要批的奏折都堆成山了，为了处理政事，听说皇上连用膳都在勤政殿呢。”小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回道。 “到底是什么大事能让皇上忙成这样……”苏瑶同样打了个哈欠。 “娘娘，陛下还是很挂念您的，即使每天忙成这样，他还是会准时过来陪您。”小环说道。 苏瑶没有说话，只是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许久，苏瑶突然看向小环，脸上的表情把小环吓了一跳。 “娘娘，您……”小环不敢对视，下意识地垂下头。 “在宫中这些日子，你可还记得后宫各殿的方位？”苏瑶眯着眼睛问道。 “大……大致方位是知道的。”小环有些害怕地轻声回道，“因为凤栖宫除了奴婢之外，没有其他侍女，所以基本的衣食用度都要我去跑腿……” “辛苦你了……”看着小环的样子，苏瑶一阵心疼，自从住进宫中，一向开朗的小环话变少了，也不爱笑了。苏瑶轻轻握住她的手，上面粗糙的老茧让她心疼。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不敢说累。”小环连忙摆手道。 “为我洗漱，我们马上去祈云殿。”看着小环的样子，苏瑶轻轻地说道。 “祈云殿？”小环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若是不想看到她，把我带到那边后你就自己回来吧，只要去过一遍，我就能把路记下来。”苏瑶抿了抿嘴唇。 “不不。”小环摇头道，“娘娘现在在宫里没有依靠，若是没有一个庇护，恐怕住不了多长时间。” 苏瑶赞许地点了点头。凌忆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三皇姐虽然强势，但对你没有恶意。 “我们能在这里住这么久，恐怕是国内的不太平之事让他们不得不处理，等到这件事情一过去，矛头就会指向我们。”苏瑶虽然心心念念着她的肉包子，但她不是傻子，知道凌忆那样说是有意引她去。 “只是现在就去，会不会太早了？”小环看了眼屋外，天还没有亮透。 “不早，”苏瑶笑了笑，“绝对不早。” 简单地喝了一点白粥，两人便出了空荡荡的凤栖宫。祈云殿不算太远，苏瑶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小宫女在殿前打扫了。 见到两人的小宫女只淡淡说了一句三公主殿下尚未醒来，便不再管他们了。 苏瑶也不着急，只是说了句那便等等吧，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这一站，便从早上到了正午。穿行的宫女陆陆续续，所有看见她们的人都投来过异样的目光，苏瑶全当没有看见，只是笔直地立在那里。 因为没有人承认苏瑶这个皇后，尚服局没有拨过任何新衣到凤栖宫，苏瑶第一次离开凤栖宫，只穿着从家中带来的素衣。议论的人没有放低音量，只当她们是犯了错的宫女，被三公主殿下责罚。 有好几次，小环实在忍不住想让嘲笑的人闭嘴，都让苏瑶制止了。苏瑶微闭着眸子，从小阿爹就教导他，苏家儿女要拿得起，放得下。现在阿爹阿娘都不在身边，凌忆也因为政事抽不开身，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这个机会，她不能放过。 已是深秋，正午虽有太阳，祈云殿外还是很冷。 祈云殿内，孙雅若将热茶轻轻放到凌恬面前，轻声说道：“公主殿下，她们还没有走。” 凌恬轻抿了一口热茶，眼角含笑，看上去格外动人：“雅若，你再来猜一猜，她们还能坚持多久。” “这……”孙雅若有些不安。其实殿外的主仆二人刚来时，她和公主就是知道的。宫中事情繁多，她身为正五品尚仪，管理整个尚仪局，必须早起，但她没想到的是，三公主居然起得比她还早。而三公主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要打赌，赌今天会不会有人来拜访，结果苏瑶来了，她输了。后来她们又赌苏瑶能在殿外坚持多久，她连猜了两次，都输了。谁能想到那个看上去傻傻的苏瑶能有这种毅力，硬生生在殿外站了几个时辰……为此，她的屁股被凌恬打得麻酥酥的，又疼又痒。 太不公平了……孙雅若在心中叫苦，从小到大的打赌，她没有赢过公主殿下，所以每次公主殿下说打赌，她的屁股都得开花。这也太不公平了！就算我赢了，我也不敢打公主殿下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 我好苦……屁股好痛…… “如果我不让她们进来，她们会一直等下去的。”见孙雅若不说话，凌恬轻轻把茶杯放下，噙着淡淡的笑说道，“你相信吗，雅若？” 孙雅若只是点了点头，好看的凤目望向窗外。 “去把她们叫进来吧，我可不敢再让皇后娘娘站下去了，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那个傻皇弟可会翻脸的。”凌恬同样望着窗外。 应了一声，孙雅若缓缓向外走去，尽管屁股很疼，她还是走得很端庄，外面可都是宫女，她堂堂五品尚仪，要是出了丑，可太没面子了。 三公主殿下的手劲越来越大…… “见过三公主殿下。”站了这么久，腿都麻了……行礼时苏瑶有些担心，要是腿一软直接跪倒下去，那多尴尬呀。 “免礼吧。”轻摆了摆手，凌恬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如箭一般的目光转向一旁发抖的小环，“是这个小丫头呀，那时看她不熟悉宫中礼仪才稍稍教训了一下，原来她是你的婢女啊，怎么？来问罪的？” 听到凌恬这样说，小环全身抖了一下，恐惧地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说实话，一开始是很生气，”苏瑶站直身体，脸上毫无惧色，“但后来一想，您这么做也是在保护小环。” “说下去。”凌恬似是来了兴致，轻抿了一口热茶。 “我是四大宗族之首的苏家嫡女，虽然现在的苏家势微，但根基还在，如果我做了皇后，以后朝堂之上，苏家说的话会重上几分，甚至有望回到四大宗族共理朝政的时期。这是许多人不想看到的，所以他们会想方设法阻止我当上这个皇后，如果他们真的要对付我，小环恐怕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您罚了小环，那些观望的人便不敢再动手。”苏瑶继续说道，说实话，她承认有赌的成分，凌恬贵为三公主，她对连宫女都不是的小环想罚就罚，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苏瑶只是想借此引出她真正想说的，“您是凌忆的皇姐，是站在凌忆这一方的，若是我成为了皇后，凌忆相当于得到了整个苏家的助力，这对于他的皇位只有利而绝无一害，别忘了，我大哥苏珝虽然远在边疆，但他手上有兵权。所以您才会帮我。” 说完这番话，苏瑶马上就后悔了。完了完了完了……又在不知不觉间叫了凌忆全名而没有叫皇上，而且还是在他那个要强的三皇姐面前。 想到这里，苏瑶忍不住重重咽了口口水，果然自己还是太紧张了。 凌恬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小环，顺着苏瑶的话说了下去：“是有做大祈皇后的样子，不过，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凌恬话音刚落，苏瑶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姐姐这么好看，就像仙女下凡，她应该不会和凌忆那样用白粥折磨自己吧……苏瑶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要是再犯这个错误，就让她再也吃不到……再也吃不到……再也吃不到肉包子皮！ “你们苏家虽然家财万贯，可你父亲苏国公的名号只不过是摆设，现在的苏家根本没有一点权力，你大哥被锁在边境，他们想要搞垮你们苏家，并不是难事。”凌恬笑了笑，似乎看穿了苏瑶的内心，“只有你当上皇后，能解救你们苏家危险的境地。” “对对对……三公主果然聪明。”苏瑶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这也是我让凌忆带我进宫里的原因。”只有当上了皇后，才能为阿爹阿娘，为整个苏家分忧。 “真的好巧呢，”凌恬笑出了声，“我想为皇弟稳固皇位，你想让你们苏家脱离危险的境地。首先我们都要完成同一个目标：让你成为后宫之主，成为大祈皇后。” “所以我才斗胆来寻求三公主殿下的帮助。”苏瑶微微颔首，“我和小环初来皇宫，无依无靠，除了皇上，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您了。” 凌恬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一旁的孙雅若为自己添茶。 “从您让我和小环进殿，对我们说免礼开始，我就知道您已经同意了。”苏瑶缓缓将已经不再颤抖的小环从地上扶起，平静地说道。 凌恬点了点头，露出倾城的笑容：“我能看得出，凌忆很喜欢你，就算我有心拒绝，我那个傻皇弟一定也会求着我帮你，与其那时被他烦得头晕，不如早点同意了。” “如此，便多谢三公主殿下了。”苏瑶微微躬身，就像吃了好几十个肉包子一样开心。 “本宫即说了帮你，便不会食言，不过我要你保证，做了皇后必须一心为皇上考虑，不能有二心，如若不然，本宫定不会放过你。”凌恬的声音带着寒意，好看的眸子射出精光。 “我苏瑶对天发誓，以后对皇上绝无二心。”听到凌恬这样说，苏瑶也很爽快，直接发誓道，“三公主请放心，凌忆的皇位稳固，对我苏家只有利而无害。” 完了又说错了……这个嘴呀！看我怎么惩罚你，以后吃肉包子我再也不吃包子皮了，就吃包子肉，齁死你！ 看到苏瑶的样子，凌恬微微一笑。 “再过几十天就是大祈的新年了，皇上已经和本宫说过了，在新年的第一天宣布册后，这几十天你要做的就是学习宫中礼仪，把宫中的规矩全部摸清，后宫的作息规则最好能倒背如流，让他们挑不出你的毛病来。” “是，苏瑶明白了。”苏瑶微微点头，心中有一股暖意。 “雅若是专管礼仪的正五品尚仪，以后由她亲自教你。” “多谢三公主殿下。多谢尚仪大人。”苏瑶轻点了点头，向凌恬深施一礼。 “公主，您真的相信那个苏瑶吗？”苏瑶走后，孙雅若在凌恬耳边低低地问道。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凌恬笑着反问道。 “微臣总感觉……”孙雅若欲言又止。 “总感觉她傻傻的，笨笨的，不像是做大事的人？”凌恬笑着把孙雅若的担心说了出来，“说实话我并不十分信任她，可皇弟非常相信她，我相信皇弟，所以我才会帮她。” 孙雅若轻点了点头，作为公主的心腹，她自然会支持公主。 “另外，她们在殿外站了这么久，恐怕会有不少人嚼舌根呢。”凌恬淡淡地说道，目光转向窗外。 孙雅若会意，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微臣该去尚仪局了。”其实孙雅若早就该去尚仪局了，只是凌恬一直拉着不让她走，说是带着她看好戏。孙雅若并不太想看，可谁让凌恬是公主呢？又不能不听……还要打赌，屁股现在还酥酥的…… “欸对了，我这边有金疮药呢，”孙雅若还没迈出门就又被凌恬叫住了，“这药效果极佳，普通外伤半天就好了。” “不不……微臣已经不疼了，不劳烦公主……”看到凌恬好看的眸子中射出的有些猥琐的目光，孙雅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后背附上了薄薄的汗。 “别客气嘛，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什么没有见过……”凌恬舔了一下嘴角的口水，缓缓逼近，“来，让本公主亲自帮你上药……” 要是角色互换，我一定把你的屁股打开花，凌恬！ 第五章 “边西大败，我们所占的地方差不多都被苏珝吃回去了。” 深秋的风很冷，温柔的阳光没有任何暖意。少年静静地坐着，纤长的手指捏着一枚棋子有规律地敲击着布满黑白棋子的棋盘，听到这句话，少年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敲着棋盘，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你说这个苏珝到底是人是鬼？”许久，少年低低地说道，轮廓分明的脸上显出几分愠怒，“他只有一万左右的兵马，怎么挡住我们三万精兵的？” “苏珝手下的人虽然少，却都是身经百战，熟悉地形的猛士，边境地形复杂，我们的将士经过长途跋涉，状态不佳，”跪着的人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动怒了，“才会……” “可，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攻破苏珝的那道防线，边境外的朋友们就无法与我们会合……”少年稚嫩的脸上显现了与其年龄不符的老成，冷冷地说道，“我们的大计就无法实现。” “是是……您说的对……”跪着的人不敢再说话了。 “国内的压力也很大，虽然各地都有我们的人转移注意力，但这次三大宗族联手，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精力了……”少年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吩咐下去，所有人休整，没有我的命令……就一直休整吧……另外那些战死的兵士，每人给他们家中十两金子慰问。” “是，殿下。”十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这足够一户普通人家一整年的口粮，可殿下已经这样说了，他也只能照做。 “苏珝……苏家……看来是我小看你们了……”少年撑着白皙的脸，眯了眼睛。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一年冬天，粉色袍子的小女娃撞在了他的怀里，那粉雕玉琢的小脸简直把他的心都化了。 下一瞬，眼前一黑。 他又看到，一个长得好像他母亲的人，被众人指着骂“妖怪”。 再后来他病了，好像昏迷了很久，再次醒来时，母亲就没了，所有人都在哭，只有他面无表情，他望着飞在天上的白纸，像雪花一样，真好看。 有人说皇上驾崩了，皇位被小儿子继承了。 本应该长子继承的皇位被次子拿了去，那个长子真可怜，他在心里想着。 少年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傍晚了。自己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怎么天就暗了，他微微伸了个懒腰，俊俏的脸上泛出几分柔和。 过段日子就是祈国的新年了，今年的宴会应该会比往年热闹几分吧。 凤栖宫。 自从见过三公主后，苏瑶便开始认真学习宫中的规矩和礼仪，不过让苏瑶崩溃的是，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虽说身为皇后连宫中礼仪都不熟悉确实说不过去，但那一本厚得让苏瑶怀疑人生的礼仪书册每次都让她想吐血，原来三公主是想用书本压死她……不就是多叫了几声凌忆吗？，有必要吗？下次注意还不行吗！ 有了凌恬的帮助，不少人都对她们恭敬了点，尚服局送来了崭新的宫衣，御膳房也时不时送些补品，不过，真的只是恭敬了点，她和小环走在路边，大部分人还是对她们视而不见。 “你消瘦了不少，是那宫中礼仪太多了吗？”凌忆轻轻把苏瑶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最近心情不错，国内的乱事已经平定，苏珝功不可没，一定要好好奖赏他，或许还可以凭借这一点把他召回宫，苏瑶有了三皇姐的帮助，皇后之位多了几分胜算，只是唯一遗憾的是大皇姐和二皇姐都有事抽不开身，今年的新年宴会恐怕回不来了。 “奴婢自知为皇上分忧，一切值得。”苏瑶轻轻地应了一声，这是孙雅若教她的，她还没有成为皇后，又没有一个名分，对皇上只能自称“奴婢”。孙雅若对宫中礼仪非常熟悉，这几日有她的帮助，苏瑶已经大致摸清了宫中的大小礼仪。不过苏瑶还是忍不住吐槽，这不是废话吗？看的我眼睛都快瞎了。 “什么奴婢，你是朕的皇后，”凌忆眉头一皱，说道，“即使没有那繁杂的册后之事，你也依然是朕的皇后。” “是。”那眸子真好看，苏瑶才应了一声，他便吻上了她的唇，这一瞬，她全身都软软的，她这才想起，那日她说要进宫后的软软触感，是这个。 良久，唇分，苏瑶的唇微肿了些。 “尚服局的凤衣已经完工了，明天朕就让他们送来。”凌忆惬意地躺在床上，国内动乱之事平定，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多谢陛下，”苏瑶应了一声，心中多少有了期待。 当她再看向凌忆时，他已经睡着了。这个家伙，这几天也累坏了吧……细细一看，他的睫毛好长呀。欸不对！趴在凌忆身边看得出神的苏瑶突然一抬头，随即在心中大吼，你又把我的被子抢走了啊，混蛋！ 祈云殿。 凌恬小小地咬了一口桃酥，对着一旁的貌似在流口水的苏瑶说道：“本宫听说皇上已差人将凤衣送到凤栖宫了，怎么，不想试试吗？” “啊三公主殿下，那凤衣确实华美瑰丽，但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着，如果现在就穿，恐有不妥。”苏瑶回了一句，大大的眼睛盯着凌恬手中的桃酥出神。小环说公主皇上吃东西时只能咬一小口，剩下的必须扔掉，这也太浪费了，那么小的桃酥，要是她，至少能吃二十个，不，三十个！“还是等到陛下册后那天，再穿不迟。” 凌恬微点了点头，这女孩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笨嘛，只是好像有点……有一瞬，凌恬感觉是自己看错了，她居然看到这个女孩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桃酥吸口水……“宫中规矩，可有背熟？” “有孙尚仪亲自相教，奴婢虽愚钝，也已经全部掌握。”说完苏瑶向着一旁的孙雅若行了一礼。说到奴婢时，苏瑶还特地加重了语气。这是孙雅若三令五申的，现在自己没有成为皇后，也没有其它的位分，在皇上公主面前必须自称“奴婢”。 孙雅若点了点头。没想到这苏瑶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学习宫中礼仪方面还真有些天赋。 “如此……”凌恬微微一笑，从盘中拿出精致的桃酥小小地咬了一口，“若是本宫遇到二皇姐，该行何礼？” 苏瑶沉默了一会儿。 这一会儿可把一旁的孙雅若急坏了。凌恬明显是要验证这段时间的成果。要是苏瑶答不出来，公主一动怒，自己这个做老师也难逃责罚。其实责罚倒也无所谓，只是她害怕又被公主…… “您与二公主皆为皇亲，皇亲行礼，品级高于自身二品及以内，行欠身礼，以上行小揖礼，平位时，年幼者先行礼。”苏瑶看了一眼被凌恬放在一旁的桃酥，流利地说道。 “好，还不错，”凌恬笑了笑，轻拍了拍手，宫中礼仪太过繁杂，要想全部看完，就是神仙眼睛也会瞎掉，看着苏瑶自信的样子，凌恬突然感觉这女孩好像还挺厉害的，至少能回答出自己的问题。凌恬摸了摸藏起来的小抄，想继续问她，却发现小抄不见了，她心中一惊，小脸翻上两片红晕，苏瑶和孙雅若在旁边，她也不能起身翻找，只好轻咳了一声，抿了一口热茶，“好了，本宫相信你。” “欸？”苏瑶下意识的和孙雅若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这就过关了？昨天孙雅若和自己说要过三公主这一关不容易过，害得苏瑶一晚上都没睡好……没想到今天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孙雅若也有些疑惑，三公主一向严厉，这次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行了？看着三公主红通通的小脸，孙雅若眉头一皱，似是猜到了什么，便轻咳了一声，“好了，还不谢过公主。” 苏瑶拜谢后还是感觉奇怪，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公主殿下，苏贵妃求见。” “苏贵妃？”凌恬脸色一冷，淡淡地对来传报的宫女说道，“就说本宫身体抱恙，不见。” 苏贵妃？苏瑶念叨了两遍，这苏贵妃她似乎有听小环说过。苏依儿，出身苏家的一个旁支。按辈分来说，自己还应该叫她一声表姐。近几年苏家势微，许多旁系都离开苏家寻找新的庇护所，苏依儿一家找到了权可通天的朱相国这棵大树。苏依儿更是认了朱相国作义父。这几年苏依儿凭借朱相国撑腰，嚣张跋扈，毫无遮拦，一路走到了贵妃的位置，却不得宠。 “公主，苏依儿是朱相国那一方的，我们若不见，恐怕朱相国那边……”孙雅若低声提醒到。 “一个小小的贵妃，真当本宫怕她了？”凌恬怒哼一声，这段日子苏依儿越发嚣张，也越来越不把她这个三公主放在眼里，“本宫想见便见，现在不想见，让她滚。” “什么事情让三公主殿下发这么大的火呀？”凌恬话音未落，拖着尖尖调子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苏瑶向外一看，声音的主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样貌虽没有三公主那样倾国倾城，却也说得过去。她穿的衣服非常考究，上面绣了好多好多花，可能是绣得太过逼真，远远看去，苏瑶还以为是她把路边摘的花都插在了身上。 后面跟着的宫女慌张地跪在地上，对凌恬说：“奴婢已经对苏贵妃说过了，可苏贵妃还是硬要闯进来，求公主殿下恕罪。” 凌恬摆了摆手示意宫女下去，淡淡地说道：“本宫近日身体有恙，苏贵妃若无要紧之事，便回去吧。” 苏依儿微微一笑，似是没有听到凌恬说的话，缓缓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苏瑶，自顾自地问道：“三公主殿下，这是您殿里新来的宫女？怎么长得如此……您要是缺宫女可以和本宫说呀，本宫让皇上给您多……” “不劳烦苏贵妃了。”凌恬面色一寒，打断道。 “见过表姐。”本来苏瑶不想说话，因为苏依儿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就像她把肉骨头放在家里阿黄的面前时，阿黄那渴望的目光。可这苏贵妃一直看着自己，着实让她有些不自在。 “住口！我乃贵妃，日后大祈的皇后，谁是你的表姐？”听到苏瑶这样说，苏依儿大怒，巴掌高高扬了起来，可还没有落下，便被孙雅若紧紧按住。 “贵妃娘娘请自重，这里是祈云殿，”孙雅若的手劲很大，按得苏依儿动弹不得，“公主殿下面前，不得放肆！” “你面前的是苏家嫡女，苏瑶。”凌恬笑着看了一眼苏依儿，用好听的声音说道，“按辈分来算，你确实应该叫她一声表妹。” 说到“嫡女”时，凌恬特意加重了几分。苏依儿闻言大怒，一直以来，旁支庶女的身份就像一把尖刀，刺痛着她。 “我乃贵妃，你胆敢无礼？”苏依儿用力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挣脱，她愤怒地望向露着笑意的孙雅若，说道。 “贵妃娘娘若是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歇息吧。”凌恬笑了笑，心中只有舒服，“雅若，还不送送贵妃娘娘。” “是，殿下。” “殿下，谢谢你给我吃桃酥。”没有去看被孙雅若拎走苏依儿，苏瑶幸福地把好吃的桃酥塞在嘴里。太好吃了……突然感觉人生圆满了。这么好吃的桃酥只咬了一点点就不要了，也太浪费了。 “你觉得今天来的那个苏依儿如何？”凌恬摆了摆手，看着别人吃自己吃剩下的东西，总感觉有些奇怪。 “草包而已，管她做甚。”苏瑶脱口而出，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好吃的桃酥身上，完全没有在意凌恬显出的惊讶。 看着吃相有些难看，嘴巴没有停过的苏瑶，凌恬若有所思。 第六章 “殿下，苏瑶走了，她让我向您说感谢您的桃酥。”送走握着满满一袋桃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苏瑶，孙雅若来到凌恬身边，微微躬身。 “知道了。”凌恬应了一声，从思索中回过神来。 “苏依儿那个草包，居然敢那样无礼，真是不知死活。”孙雅若哼了一声，今天可真是解气呀，那个苏依儿平常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真是欠收拾。 “她的目标是苏瑶，估计又是她那个好义父派她来的。”凌恬说道，“真是着急呀，国内的乱事刚刚解决，就马不停蹄地把矛头指过来了。” “那我们要怎么应对？”孙雅若问道，“大祈新年还有一个星期才到，这段时间苏瑶应该会很危险。” “不，我反而觉得这段时间苏瑶最安全。”凌恬摇了摇头，笑出了声，“苏瑶即没有封后，也没有任何位分，他们想对付她，明面上是找不到任何理由的，只能用暗地的小动作……” “暗地里下手苏瑶不是更危险吗？”孙雅若不解。 “放心吧，那个小姑娘可远比你想的要机灵。”凌恬笑了一下，目光看向远处，“我担心的，反而是册后之后，宫中的暗箭，防不胜防……光有小聪明是完全不够的，她想完全适应，得流不少血……” “的确……”孙雅若叹了口气，“不过有我们和皇上在，他们真的想对付苏瑶，动摇她的皇后之位，也没有那么容易。” “皇上的手伸不了那么远，后宫之事，他无法面面俱到，”凌恬摇了摇头，“光有我们一家还不够，苏瑶需要可以信任的合作之人。” “若是大公主和二公主殿下都在，加上我们孙家的支持……那两家还不至于如此嚣张……” “他们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想方设法把我们拆开。呵，卑鄙的家伙，那就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凌恬好看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狠厉。 “话说回来公主，您怎么只考了苏瑶一道题就直接相信她了？”话锋一转，孙雅若突然问道，“亏我们昨天还准备了那么久。” “这个……”凌恬心中一惊，没想到孙雅若会突然问到这个，咳嗽了一声，“本宫不是相信她，是相信你，有你教她，本宫很放心。” “是这样吗？”看着凌恬微红的脸，孙雅若眯着眼睛问道，“公主殿下，我怎么感觉您有些慌张呢？” “这个……本宫想问便问，不想问便不问，还需要和你汇报吗？啊？”凌恬愣了一下，突然挺直胸脯，显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啊呀，不用，不用，只是没想到堂堂的大祈三公主殿下竟然会打小抄……”说着，孙雅若轻轻抬起自己的右脚，脚下出现了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白纸。 “我……我……”我靠！竟然在这里！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呢！凌恬俏丽的小脸在一瞬间变得烧红烧红的，她不顾形象地快速将那小抄抓进怀里，垂着头不敢去看孙雅若，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啊！ “我……我有什么办法嘛！宫中礼仪那么多，怎么可能全记得下来嘛，我不打点小抄，怎么检验你们这几天的成果呢……”现在的凌恬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嗫嚅着。 看着凌恬红着好看小脸的可爱样子，孙雅若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雅若……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啊？我也请你吃桃酥怎么样？”看孙雅若还是不说话，凌恬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主放心，我怎么会说出去呢。”孙雅若噙着淡淡的笑看向凌恬，这次抓到你的把柄，看你以后还怎么欺负我。嘿嘿嘿…… “就知道你最好了。”凌恬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让孙雅若脸红到耳后根的举动，她轻轻凑到孙雅若身边，张开樱桃小口，在孙雅若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孙雅若如遭雷劈，直直地愣在原地，脸红得像个柿子。凌恬舔了一下小小的嘴唇，倾城一笑。 苏瑶真的很开心，可以吃到那么美味的桃酥，简直就是人生的幸福呀，三公主还让她带了那么多回去，这也太舒服了。要是再没有遇到眼前的草包，那这一天可真是太美妙了。 “哟，这不是那个丑宫女吗，怎么，因为太丑，被你的主子赶出来了？”阴阳怪气的样子和那些大公公有得一拼，苏瑶只当没有看见，却被苏依儿手下的宫女拦住了去路。 “贵妃娘娘，请让奴婢过去。”苏瑶微微颔首，不去看她。 “既然知道是贵妃娘娘，还不行礼？”拦路的宫女轻蔑一笑。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真是好狗不挡道……苏瑶叹了口气，向着苏依儿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宫廷礼，“现在奴婢可以过去了吗？” “让你起来了吗？一点规矩都不懂！”看到苏瑶站起身，苏依儿娇喝一声，尽显跋扈和嚣张，“你手上是长公主赏给你的？这么点怎么够呢？要不要去本宫的乾和宫再拿一点？”刚刚在祈云殿，有三公主给你撑腰，现在看谁还能帮你。 “不必了，多谢贵妃娘娘美意，只是天色已晚，奴婢要先回凤栖宫了。”苏瑶继续跪在地上，声音冷了几分，“还望贵妃娘娘恩准。” “你一个小宫女，居然还想去皇后的凤栖宫？”还没等苏依儿发话，一旁的小宫女先绷不住了，哈哈大笑，“癞蛤蟆还想攀高枝？” 此语一出，苏依儿也哈哈大笑起来。苏瑶脸色一寒，轻吸了口气。 见自己的主子也笑了，小宫女更加嚣张，竟然直接走到苏瑶身边，一脚踩住地上的桃酥。伴随着这一举动，苏依儿笑得更大声了。 苏瑶脸色一黑，快速从地上站起，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那小宫女的脸上。那小宫女被打得眼冒金星，头昏脑胀，半边脸红肿了起来，上面有分明的巴掌印。 笑声戛然而止，苏依儿显然没想到苏瑶会如此大胆，愣在了原地。 “我不是什么宫女，我是苏瑶，四大宗族之首苏家的嫡女。”苏瑶一字一句，冷冷地说道。他喵的，真以为我好欺负吗！虽然苏瑶还没有成为皇后，也没有任何位分，但她绝不会任人欺负。竟然敢动我的桃酥！ “反了，反了……你一个宫女，竟然敢如此大胆，”等回过神来，苏依儿大怒，指着苏瑶说道，那样子，活像一个泼妇，“胆敢在本宫面前无礼！” “我乃嫡女。”苏瑶微微一笑，很温柔地说道。 “你……”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痛了苏依儿的伤疤，“来人，给我把这贱婢抓起来，本宫要撕烂她的嘴！” 苏瑶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敌不过好几双手，被抓了起来。 “本宫今天便让你看看，乱说话的后果！”看着依然微笑着与自己对视的苏瑶，苏依儿气不打一处来，扬手欲打。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这种感觉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手腕的痛感却比第一次深得多。 “何人敢对本宫无礼！？”苏依儿怒道，用力挣扎了几下，始终无法挣脱那只大手的束缚。 “堂堂贵妃，竟为难一个宫女，实在不妥。”那声音的很好听，苏瑶好奇地向苏依儿身后看去，那少年一身官服，显出与其年龄不符的老成。 苏瑶只感觉全身一松，抓着自己的宫女齐齐跪了下去。 “见过孙大人。” 孙大人？莫不是四大宗族之一的孙家？苏瑶细想了想，孙家世代浮沉官场，是有名的为官大家，要说孙家年轻一辈中的杰出人物，除了久伴三公主左右的孙雅若，就要数孙家嫡长子孙雅涵了。这孙家的少年天才无人不知，三岁作诗，五岁成文，十一岁做官名震天下，年仅十八岁便做了正三品大理寺卿，成为大祈年轻一辈中的最杰出者。苏家和孙家世代交好，虽然她小时候还经常去孙家玩，却很少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天才。 “孙大人？孙雅涵？”苏依儿念了两遍，似是认出了他，大声喊道。这草包关键时刻还有点用呢，苏瑶在心中说道。 “正是下官。”孙雅涵轻轻放开抓着苏依儿的手，微微作揖。 “这是后宫，你一个外官胆敢闯进来，该当何罪？”苏依儿轻揉了揉肿起的手腕，发难道。 “下官有皇上御赐的通行令，得以自由进出后宫。”孙雅涵笑了笑，瞥了一眼苏依儿。在苏瑶眼中，那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今日大理寺中不无事，特来看望小妹，不料惊扰了贵妃娘娘，实在有罪。” “苏瑶，我们来日方长，看以后还有谁能救你。”苏依儿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是能看清楚形势的，她狠狠瞪了一眼苏瑶，冷哼一声，离去了。 “恭送贵妃娘娘。”苏瑶不易察觉地翻了个白眼，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记下了今天的事情，桃酥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苏瑶？你是苏家嫡女？”听到苏依儿所说，孙雅涵看向苏瑶，问道。 “见过孙大人。”苏瑶笑了笑，向孙雅涵行礼。他高高瘦瘦，身姿挺拔，长得有些清秀，眸子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内心。 “经常听雅若提起你呢。”孙雅涵迟钝了一会儿，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 “苏瑶非常感谢三公主她们的照顾，”苏瑶点了点头，再次行了一礼。这是真心话，要不是三公主和孙雅若，她不会这么安然地等待册后的那一天。 “苏依儿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孙雅涵问道，眼中露出关心。 “我没事，”苏瑶摇摇头。 “她就是个草包。”两人异口同声，都说出了这句话。短暂的沉默和对视后，只剩下了双方的笑声。 “对了，你带我转转这后宫吧，我不常来这里，都说后宫极大，我还挺想见识一下的。”笑声过后，孙雅涵说道。 “不去见孙尚仪了吗？”苏瑶问道。 “不必了。有三公主照顾她，我很放心。”孙雅涵摆了摆手，说道。 苏瑶点了点头：“反正时间尚早，就当感谢你帮我解围吧。” 孙雅涵轻轻一笑：“那便有劳了。” 这一转，从中午传到了傍晚。苏瑶真的无语，不知道这孙雅涵是没有见过宫殿，还是没有见过女孩。只往人多的地方钻，而且说好是她带路，最后变成了他拉着她乱转，这半天他们也没有去多少地方，只是在几个人比较多的殿外徘徊，三公主的祈云殿，苏依儿的乾和宫，还有好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大宫殿，走得她腿都快断了，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答应他了，而且苏瑶总感觉孙雅涵很熟悉这里，至少他回去的时候没有让自己带路。临走之前孙雅涵给了她一块刻有“孙”字的令牌，还说要是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去孙家或大理寺找他。将令牌揣入怀中，苏瑶瘪了嘴，还不如给她几个肉包子呢…… 祈云殿。凌恬把咬了一小口的桃酥扔到一边，笑道：“他这是在给苏瑶立威呢。” “连亲妹妹都不顾了，”孙雅若鼓着小嘴，轻哼一声。 “怎么？吃醋了？”凌恬挑逗道，“好浓的一股醋味呀。” “我那个大哥这么聪明，做什么都有长久的打算，肯定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生气呢。”孙雅若撇了撇嘴，带着浓浓的酸味。 “别伤心呀，没了大哥，你还有我呢。”凌恬挑了挑眉，笑着说道。 “公主……”孙雅若小脸微红。 “话说回来，有正三品大理寺卿孙大人立威，我们可以轻松一点了。”凌恬笑道。 “这样一来，除了苏依儿那个草包，册后之前应该不会有人再找苏瑶的麻烦了。”孙雅若点了点头，说道。 “她要是连那个草包都对付不了，就不配和我们共谋大事……”凌恬咬了一口桃酥，甜甜一笑。 第七章 入冬之后，宫中的风越来越冷了，这是苏瑶在皇宫迎来的第一个冬天，小时候的她最喜欢冬天，不仅可以和阿雅他们堆雪人打雪仗，还能亲自出门买香喷喷的肉包子，别提多幸福了。可进宫之后，要是嫌暖炉不够暖和，就只能抱着凌忆那货取暖了，这几日似乎没有太多政事，闲得凌忆一有时间就往凤栖宫钻，一来凤栖宫就抱着苏瑶不放，不过还别说，被这货抱着还挺舒服的，苏瑶想着要是可以一直这样也不错，至少有这货在自己就不冷了。 “明天便是大祈新年了，”凌忆抱着苏瑶，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轻轻地说道，“明日，朕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册封朕的皇后。” 苏瑶点了点头，将头埋入他的怀里。有个人可以取暖真舒服。 “给你做的凤袍穿了吗？”凌忆轻摸了摸苏瑶的脑袋，说道。 “还没有穿过。”苏瑶摇了摇头，回道。 凌忆轻轻地说道：“明日你穿着这凤袍和朕一同上殿。” “这……”苏瑶愣了会儿，眨巴着眼睛。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凌忆笑问道。 “……”当然不妥了。苏瑶心中忍不住对凌忆竖起中指，凤袍只有皇后才能穿，自己还没有册后就先穿了，这可是大罪。苏瑶之前不穿也是因为这个，虽然苏瑶不知道有多少家在针对自己，但是她每次和小环出凤栖宫时，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你还不知道吧，那日朕把你抱进宫时，就已经向百官宣布了先帝婚约和册后之事。”似是知道苏瑶心中所想，凌忆笑了笑，“明日虽是册后，也只是将这件事再宣布一次罢了，其实现在你已经是朕的皇后了。” 凌忆说的很轻松，但苏瑶知道，他为了这册后之事，一定承受了不少压力，不然三公主殿下不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苏家势弱，要是自己做了皇后，苏家便有了翻身的机会，这是很多人不想看到的，那日的册后之事，一定被许多人反对，才会拖到现在，明日上殿，也一定会有许多反对的声音。 凌忆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苏瑶一直沉默着，最终没有开口，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瞳孔中闪出犹豫，过了许久，犹豫被决绝代替。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这一夜，很安静。 第二天一早醒来，苏瑶惊喜地发现自己终于有一次醒的比凌忆早了。微微睁眼的时候，那货甚至还发出了很轻的鼾声。她侧着身，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应该是做了什么美梦吧，苏瑶眨了眨眼，突然忍不住伸出小小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好软呀，就在苏瑶还想继续戳一戳时，凌忆突然翻了个身，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这么近距离看，苏瑶的脸突然热了起来，她偷偷伸出手指，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碰了碰他的鼻子，就在这时，凌忆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接触到他好看的眸子，苏瑶全身一缩，仿佛触电了一般从床上跳起，以一个极为奇怪的姿势立在床上。 看着一脸懵逼的凌忆，苏瑶说不出话来。只是从凌忆看傻子一般的目光中，苏瑶感觉他应该是在想册立皇后再废皇后会不会有些麻烦。 “娘娘……您这是在……”捧着崭新凤袍的小环看到苏瑶站在床上的样子，有些尴尬地问道。 “无事，只是皇后怕朕无趣，特意表演耍猴给朕解闷。”凌忆收起关爱智障的眼神，轻轻把呆呆的苏瑶扶下床，“为她更衣吧，好好伺候你们娘娘。” “是……”小环应了一声，探着头缓缓走向苏瑶。 你才耍猴！你全家都耍猴！苏瑶要在心中疯狂大喊，她可怜地咬着嘴唇，忍住一头撞死的冲动，咬着牙对着瞳孔中射出和凌忆看自己时一样光芒的小环说道：“更衣吧……” 小环给苏瑶穿凤袍的时候对她说，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衣服了。苏瑶看了一下自己，感觉这件衣服除了很大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凌忆微笑着看向苏瑶，说了一句真好看，苏瑶点了点头，却只感觉那玄色龙袍穿在他的身上，才是又合适又好看。 凌忆亲自在苏瑶的额前贴上好看的花钿，说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苏瑶不信，凌恬就长得比她好看好多，后宫里那么多妃嫔，虽然她都不太认识，但哪一个不是天姿国色的。 呵，男人。 今天的风不是很大，苏瑶也不感觉到有多冷，他轻轻握着她的手，带她走上千层台阶。这一路有些漫长，有些无聊，可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她的心里。 凌忆问苏瑶怕不怕。 苏瑶轻摇了摇头说，不怕，只是这凤冠太重了，有些头晕。 他笑出了声，这是这些天苏瑶第一次看他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轻松。 苏瑶问他觉得她傻吗。 凌忆只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阿瑶不傻。 那声阿瑶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自知无趣，便不再说话。 走完千层台阶，他牵着她的手来到了百官面前。整齐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和淡淡的平身之后，一道道目光直直地射向了苏瑶，不知道他们是太久没有见过新衣裳，还是太久没有见过活人，那视线简直是要把她洞穿了才罢休。 “臣斗胆请问陛下，”待两人入座，坐在最前排的中年人，起身向着凌忆跪下说道，他的双目炯炯有神，两道精光从中射出，“此女身着皇后凤袍，是为何意？” 他话音未落，其他大臣便开始了窃窃私语，苏瑶只感觉那个中年人的目光中带着杀气，让人很不舒服。 “陛下面前，不得喧哗。”凌忆一旁的杨公公扯着尖锐的嗓子高喝一声。 “朱相国稍安勿躁，朕是何意，之前便说过了。”凌忆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此为四大宗族之首的苏家嫡女，是朕的皇后，先皇在世时便定下了婚约。” 朱相国？此人便是四大宗族之一的朱家当家人朱懿吗，苏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据说凌忆的皇位就是从他手里抢过来的，当年先皇病重，皇位本该由已被立为太子的凌忆继承，可朱相国却支持长子凌忱，以自古以来，皆是长子继位为由，想要支持凌忱继承皇位。虽然那时先皇遗诏已经下来，可因为太过匆忙，未有盖上国玺，权力倾天的朱懿选择了无视这份遗诏，只是支持凌忱。这件事情在当时闹得很大，朱懿更是差一点进殿逼宫了。是凌忆一母同胞的三个皇姐和孙家以命相抗，才帮凌忆把皇位保了下来，凌忱也被长公主殿下打发到远离皇城的地方做了闲王，朱懿却因为实力雄厚，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 苏瑶想了想，这个人也算是她和凌忆的半个媒人吧。当然，如果那次凌忆他们败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臣惶恐，”朱相国跪在地上，语气冰冷，“虽先帝之命不可违，可立后乃是大事，关系到我大祈国运，还望陛下三思，切不可操之过急。” “望陛下三思。”朱懿刚说完，其他大臣便跟着附和道。 “陛下或可以先给苏姑娘一个位分，立后之事在议不迟。”朱懿趁着势头，高声说道。 凌忆神色一凛，语气强硬：“先皇亲自许的婚约，若不立苏瑶为后，可是对先皇不敬？” “老臣不敢，还请皇上恕罪。”朱懿伏在地上，不说话了。 “今天的新年宴会上朕有两件事宣布，”凌忆轻吸了口气，没有去理朱懿，目光依然锐利，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状况外的苏瑶，继续说道，“除立后之外，还有一事。” 说着，他轻摆了摆手，一旁的杨公公缓缓拿出一份皇旨，用尖锐的声音大声说道： “辅国大将军苏珝，忠义仁德，神勇无双，大败边境叛贼，此次平定内乱功不可没，朕特许调其入宫领赏。” 此诏一出，朱懿的脸黑了下去，大臣们面面相觑，炸开了锅。杨公公连喊了好几声“不得喧哗”，议论的声音还是没有停下。 听到自己大哥的名字时，苏瑶的眸子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在听到“入宫领赏”后。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手脚变得冰凉冰凉的，不好的预感将她笼罩，她虽然尽力回避，思绪却被引向了那最有可能的猜测。 朱懿的脸色非常不好，冷厉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闪烁。他失算了，准确的说应该是被算计了，被一个十九岁的毛头孩子算计了。怪不得他一上殿就胜券在握的样子，怪不得他把封后之事搁在那里，非要等到新年才宣布，怪不得他直接让她穿上了凤袍，从一开始，这个小皇帝就已经赢了。朱懿自认为运筹千里，一切尽在掌握，可没想到却算漏了一个苏珝。苏家再次强盛，对朱家是绝对不利的，有当年争夺皇位之事，苏家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朱家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先下手为强，趁着苏家势弱，直接灭掉苏家，让朱家代替苏家四大宗族之首的位置。可现在凌忆又立苏家嫡女为后，又召苏家嫡子回宫，无异于让他这些年的努力白费。苏瑶有先帝的婚约，名正言顺，苏珝平定叛乱，立下大功，回宫领赏也理所应当。朱懿虽贵为相国，权力通天，可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皇帝面前同时回绝这两件事，凌忆这样做，摆明了是让他二选一。这道诏令对于朱懿来说真是当头一棒。 “陛下，苏大将军建下奇功，理应受赏，可苏将军现在偏远边境，又正值冬日，现在回宫恐有危险。”朱懿微微哽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 “朱相国，你屡次对陛下圣旨提出异议，可是别有用心？”还没等凌忆发话，一旁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便高高响起，孙雅涵轻轻放下手中的甜酒，美酒佳肴，还有好戏，今年的新年宴会不像往年那么无趣，他过得很开心。 “老臣不敢，陛下立后之事，虽然匆忙，却有先帝所定婚约，老臣岂敢有异议。”朱懿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幼狼尚不足为惧，若是把成年的野狼带回宫，可就再也无法控制了。朱懿承认，这一局，是自己输了。 凌忆看了一眼脸颊微红的孙雅涵，笑了笑，高声说道：“众卿若无异议，封苏瑶为大祈国皇后，母仪天下，至于苏珝回宫之事，年后再议。” 朱懿已经做出了让步，凌忆要是再步步紧逼，恐怕那权力倾天的朱相国会忍不住翻脸。张弛有度，这是凌忆登基以来总结的最重要的一点。不过可以看到不可一世的朱相国让步，凌忆的心情好到了极点，这些年积压的恶气总算出了一口。只是……感受到冰凉的小手，凌忆忍不住瞥了一眼一旁脸色苍白的苏瑶，他突然内疚了起来，他好像看到了她眼角闪出的泪光，这次提到了她非常想念的大哥，还用他的大哥做了筹码，凌忆自知这很伤人，可要对付朱相国不是容易的事，想让他让步，自己这一方必须也要做出牺牲，凌忆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他想叫她的名字，却发现喉咙梗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兹有苏家嫡女苏瑶，贤惠有德，深得民心，遂册为大祈国皇后，号贤璐，母仪天下。”尖锐的声音在大殿回荡，久不散去。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伴随着孙雅涵第一个跪下，不太整齐的声音回荡在大殿。 第八章 祈云殿。凌忆向凌恬行了一礼，嘴角含笑。 “昨日大捷，恭喜皇上了。”凌恬微微躬身，笑道。 “三公主殿下您可不知道，昨日朱大相国离开的表情可真是精彩，”凌忆坐下后，他一旁的杨公公迫不及待地说道，脸上是打了胜仗的喜悦，“据说朱相国回家后连饭都没有吃就直接歇息了。” 凌恬笑了笑，她虽没有在场，却也可以想象朱相国黑着脸离开的场景。她对自己的皇弟很满意，之前她还有些担心皇弟年龄向小，斗不过善于算计的朱懿，这次虽只是一场小胜，却也让她放心了不少。 “只是陛下用苏珝将军回宫为由，皇后娘娘事先不知道吧？”孙雅若看了一眼收起笑容的凌忆，突然说道。 “她确实不知，”凌忆点了点头，“可想要封后，朕只能走这步棋，不然朱相国不会轻易妥协。” “昨日回去，她可有生气？”凌恬问道。 “未……未有生气。”凌忆摇了摇头，喝了一大口热茶，“皇后聪慧，没有和朕……计较……” 也不算生气吧……昨日刚宣布之时，苏瑶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凌忆非常担心，但宴会结束之后，苏瑶就好像恢复了正常，自己和她说话，她也笑着附和，回凤栖宫的时候，只说累了便先上床休息，可等到凌忆上床，被子还没有盖上就被她一脚踹下了床。凌忆有些懵逼地看向苏瑶，却发现她闭着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梦游……梦游”的。凌忆无语，说了一声别闹了，刚上床就又被狠狠踹了下来，这女孩属驴的吗……连续试了几次，凌忆没有办法，便打了地铺。太惨了！太惨了呀！册后的第一个晚上居然在皇后寝宫打地铺，这世上还有比我更惨的皇帝吗？！第二天凌忆起来，苏瑶还一脸惊讶地看向他，问他为什么要打地铺？为什么不上床睡？凌忆无语，只默默地看着这货声泪俱下地装可怜，心中竖起了一万根中指。 估计之后的几夜都要打地铺了。好惨……不过还好，凤栖宫中的地板也不算太硬，还是可以睡得着的，而且他和苏瑶至少睡在一个寝宫里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抱着她睡了。凌忆这样想着，心中貌似好受了点。 “苏瑶即为皇后，应该多为陛下分忧才对，任性地耍小孩子脾气，实在不妥。”凌忆走后，孙雅若对凌恬说道，刚刚皇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只要不是苏依儿那样的草包，谁都能看出昨晚凌忆睡得不安稳。 “话不可说的如此绝对。”凌恬抿了抿嘴，淡淡地说道，“皇弟虽然是没有办法，但他确实用苏珝做了挡箭牌，苏珝常年戍守边境，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苏瑶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站在你的角度，如果有人动了你的大哥，你会因为那个人是皇帝就不生气吗？” “他怎么样与我何干？他那么聪明，谁会有那个脑子算计的了他？”孙雅若顿了一下，随即声音大了几分，眸子里也多了几份慌乱。 “昨日你大哥进宫，可有来看你？”看着她的样子，凌恬笑道。 “来是来了，不过只讲了两句便又走了。”孙雅若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同在宫中为官，尚且如此思念，苏瑶和她大哥可是相距了千里，她心中的感受，你可曾想过？”凌恬看着孙雅若轻摇了摇头，说道。 “才没有多思念他呢。”嘴上虽然这样说，孙雅若心中却有了多了解那个小女孩的想法。 凤栖宫。 苏瑶一大早便被小环叫了起来，小环说宫妃们要拜见她。 苏瑶只伸了个懒腰，吩咐小环为自己洗漱，没人抢被子睡的就是舒服呀。她被封皇后只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各宫的贺礼就已经堆得凤栖宫快放不下了，这速度，苏瑶忍不住佩服起来，不光如此，凌恬还派了几十个宫女过来伺候她，来来去去的宫女看得苏瑶眼睛都花了，她也不明白什么事情让她们忙得停不下来，之前的冷清的凤栖宫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苏瑶还真有些不习惯。 宫中妃嫔不多，她们齐齐地跪在苏瑶面前说拜见皇后娘娘。她们长得真好看，看到她们，苏瑶确定了昨日凌忆夸她好看是在敷衍她。 苏瑶淡淡地说了一声免礼，扫了一圈却没发现苏依儿，真是奇怪，苏依儿作为后宫的三夫人之一，理应带头拜见自己，莫不是那个草包已经蠢到连宫中规矩都记不清的地步了？ “皇后娘娘可是在找苏贵妃？”苏瑶还在思索着，一个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定晴一看，那女孩虽没有凌恬那般好看，却也可以用仙女来形容，特别是那对桃花眼，媚气十足，“苏贵妃昨日夜里偶染风寒，身体欠佳，特让臣妾代为禀告。” 苏瑶点了点头，原来是躲起来了，可这草包又怎能躲一世呢，大家同在后宫，总有遇到的一天，苏瑶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居然能坐在贵妃的位置上，朱相国大人可真是厉害。苏瑶看着那桃花眼，心中大为好奇，看她的服饰应该也是三夫人之一，苏瑶曾听凌恬说过，她还没有被封为皇后之前，由三夫人共同管理后宫所有大小诸事。除了苏依儿外，还有德妃朱诗谨和淑妃上官媛。 说是三人共同管理，苏依儿那个草包就是摆设。后宫诸事实际上被后面两人瓜分，按东西分成了两方，东边由朱诗谨管理，西边则交给了上官媛，除了三大公主殿，后宫众嫔妃各自站队，两方势力也形成了。当时皇上刚刚继位，国内百废待兴，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此事。 苏瑶已为皇后，理应执掌后宫大权，可经过了将近两年的沉淀，两方势力根深蒂固，想要从她们手中夺回后宫大权，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想到这个，苏瑶感到头大，她可不想和苏依儿一样，做一个摆在后宫的旧花瓶。为了阿爹阿娘，为了大哥，她要做真正的后宫之主。 “娘娘刚来后宫，不认识臣妾也正常。”桃花眼见苏瑶看着自己不说话，掩嘴一笑，“改日还请娘娘多来我这莹轩宫走动，也可让娘娘多了解宫中之事。” 听到她这样说，小环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莹轩宫……那这桃花眼应该是德妃朱诗谨了，苏瑶在心里想着，她不是傻子，也听得懂人话，只是这朱家嫡女也太过狂妄了，竟然敢让皇后拜见她，这样说，摆明了是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德妃未免太过轻浮，皇后娘娘面前如此无礼。”短暂的安静过后，带着敌意的声音响起，苏瑶看向声音的主人，那女孩的样貌完全不输朱诗谨，一双杏目清澈动人，精致的面孔让人移不开眼睛。 敢和德妃当面叫板，如果不是草包，就应该是与那桃花眼平分了整个后宫的淑妃上官媛了。 “淑妃娘娘哪里的话？”感受到上官媛不善的目光，朱诗谨笑了笑，做出疑惑的样子，“本宫怎么听不懂的呢？” 装傻的本事，当真是比不过你。苏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现在的自己有名无权，也不能把那朱家嫡女怎么样。 “哼，当皇后的本事没有，装傻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上官媛冷哼一声，扯着嗓子淡淡地说道，“当真无能。” 刚才不是你说不能对我无礼的吗？苏瑶无语。 “你……”被人揭了伤疤，朱诗谨气急，随即轻蔑一笑，“上娘娘哪儿的话，本宫听得越来越糊涂了。” 上官媛复姓上官，上官家虽不及四大家族，却也是开国功臣，这几年苏家势微，上官家曾不止一次想要挤掉苏家，取代其在四大宗族的位置。朱诗谨故意称上官媛为上娘娘，摆明了是看不起她的家族，摆明了是在向她挑衅。 “朱诗谨，你当真找死吗？”上官媛大怒，她虽生的美艳动人，却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每年都不乏有犯了错的宫女被她直接杖毙。 “啊上娘娘息怒，本宫愚钝，实在不知何错之有，还望上娘娘恕罪……”又是两声“上娘娘”，虽然朱诗谨的声音楚楚可怜，诚恳无比，但她的脸上却是满满的不屑和挑衅。 “两位稍安勿躁……”苏瑶轻咳了一声，不说句话，还真当我是透明的吗？这俩玩意儿是都没把我放在眼里了，我一个皇后不要面子的吗？ 见苏瑶发话，两人都闭了嘴，虽然这个皇后娘娘只是名义上的，在她们看来没有任何威胁，可有皇上和三公主撑腰，她们还是要给点面子，当然，只是给点面子而已。 “皇后娘娘她们太过分了，简直，简直就不把您放在眼里。”宫妃们走后，小环对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苏瑶说道，小小的脸上透着不服，“您可是皇后娘娘啊，她们位居您之下，竟然如此无礼……” “貌似是有点过分哦……”苏瑶想了想，那个淑妃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当她是空气，而那个德妃竟然还让自己去拜见她。可即使如此，苏瑶又能如何呢，只能让她们先威风了，等到她亲自把后宫之权握在手中，他们就不敢这样对自己了。 “岂止是有点啊，娘娘……”小环气呼呼地说道，“她们太嚣张了，娘娘，这也您也忍得了吗？” “忍不了又能如何？”苏瑶耸了耸肩。 “您可以去找皇上呀，皇上那么宠您，只要一句话她们就不敢再对您不敬了。”小环想了想，说道。 “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呀。”苏瑶笑了笑，轻轻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通过皇上的帮助得来后宫，是绝对难以服众的，不凭借自己的实力把权夺过来，可管理不了后宫那么多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呀？”小环挠了挠头，她可没有想那么多。 “意思就是说，这段时间，我们还要让着她们。”苏瑶看了一眼小环，说道。 “啊？我可不想再看她们的脸色了。”小环瘪了瘪嘴，瞬间泄了气。 “之前我还没有成为皇后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苏瑶摇了摇头，说道。 “那时不一样呀，现在皇后娘娘您都封了后，您现在可是整个后宫最大的，就像朝堂上的皇上一样。”小环有些着急地说道。 “即使是皇上，朝堂之上也有许多事不能随自己的意愿来，我们在后宫也是如此。”朱诗谨有整个朱家做后盾，这次若不是凌忆用召自己大哥回宫为引子让朱懿吃瘪，这皇后之位还真有可能被朱诗谨夺了去，上官媛也有实力不容小觑的上官家，现在她们苏家势弱，要从这两个人手中收回后宫的权力，还真是急不得，要从长计议。 这两个人可不比苏依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祈云殿。 孙雅若边为凌恬倒满热茶，边说道：“今日宫中各妃拜见皇后娘娘，恐怕那两人已和她打过照面了。” “朱诗谨，上官媛……”凌恬轻抿了口热茶，若有所思，“一个朱家嫡女，一个上官家长女，两年之前，因为国内好多事情都需要妥善解决，我们便把整个后宫交给了她们，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后宫被她们变成了这样……现在苏瑶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不知道她能不能替我们解决这后宫分裂的局面呢。” “这两个人可不好对付……”孙雅若顿了一下，说道，“要不要我……” “不必了，”还没等孙雅若说完了，凌恬便打断了她，“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只多关注一下就可以了，实在要出手的时候再说吧。” “是，公主殿下。” 第九章 “今日见过众宫妃了吧？”看着侧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苏瑶，凌忆试探着用手摸了摸柔软的大床，最终还是没有坐上去。 “回陛下，见过了。”苏瑶轻点了点头，依然背对着他，其实她早就不生他的气了，她知道朱相国不好对付，那日搬出自己大哥也是无奈之举。 “那德妃淑妃……”凌忆咽了口口水，轻轻坐在床上，想去摸一下她的长发，却迟迟不敢下手。 听到凌忆说起那两个人，苏瑶猛地转过身，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他，凌忆被吓了一跳，以为那驴又要踢人了，赶紧从床上跳起，后退了好几步，瞳孔中带着谨慎。 “陛下这是何意？”看到凌忆的样子，苏瑶被逗笑了。 “无事。”凌忆沉默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若是无事，陛下为何还不就寝。”苏瑶看着有些犹豫的凌忆，将大大的被子裹在身上，说道，“陛下若念到德妃娘娘或是淑妃娘娘，直接去便是，臣妾自不敢阻拦。” “不会不会，皇后说的什么话。”看着露出甜美笑容的苏瑶，凌忆连忙说道，这家伙不会故意是把我引过去的吧…… 抱着柔软的苏瑶，凌忆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皇后可想出宫看看？”本来凌忆就想着，要是苏瑶还在生气，就用这个方法哄她。 “出宫？”苏瑶愣了一下，出神地望着他好看的眼睛，满脸的怀疑和不相信。 “想去吗？”看着苏瑶的小眼睛，凌忆问道。 苏瑶点了点头。 苏瑶选了件蓝色的长裙，凌忆怕她冷又让小环给她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整个人穿得像个团子。 外面的风不大，雪花从天上纷纷扬扬地洒下，苏瑶看上去有点紧张，走路都躬着身子。 凌忆问了句怎么了，苏瑶赶紧扯了扯他的衣服，让他小声点。 凌忆笑着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问为什么要小声。 苏瑶看了一眼含笑的凌忆，目光中包含着“我感觉你脑子不太好使”，说我们现在是偷偷出宫，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凌忆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很大，说朕是皇帝，就算被抓住了又能怎样？ 苏瑶才转过弯来，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苏瑶感觉有些尴尬，想从飞速旋转的大脑中找出一个方法化解一下，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傻。还没说话，便感觉到了嘴上软软的触感。 完了，这下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了。 一直到出宫，苏瑶的脑中都是一片空白，只感觉心砰砰的，跳得飞快。 凌忆牵着苏瑶软软的小手，去了大街上玩，正值新年，大街上可真热闹呀，这是苏瑶第一次过新年的时候来大街上，她才知道原来新年是可以过得这么热闹的，他们走走停停，只觉得这里好多东西都很新奇，玩的高兴了，苏瑶问凌忆能不能每年都带她出来玩。 凌忆点了点头，笑着答应。 路过一家包子铺时，苏瑶停了脚步，对凌忆说自己想吃，凌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吃胖了可怎么办 苏瑶白了他一眼，只当没有听见。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说前面街角也有一家包子铺，问她要不要去那边买。 苏瑶摇了摇头，只说肉包子都一个味道，没有必要再走那几步路。 凌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带着他来买过肉包子，她的家就在街角那家包子铺过去几步路。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苏瑶却没了刚来的兴致，只闷头啃着肉包子，没有说话。 “累了吗？”凌忆看苏瑶的面容略显憔悴，低声问道。 苏瑶心不在焉，只点了点头，却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凌忆一把抱起，她紧紧抓着凌忆的衣服，肉包子掉在地上。 苏瑶的脸红了，她缓缓松开凌忆的衣服，小声说道：“皇上，快放下我吧，臣妾能走。” “我只想抱着自己的娘子，有何不可？”凌忆笑着大声说道，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那一刻，苏瑶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到别人，只能望到一双好看的眼睛，那眸子似是点缀了无数繁星，那么明亮，那么让人移不开眼。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感觉要跳出来了。 凌忆旁若无人地抱着苏瑶穿过大街，一直到客栈，苏瑶都没有说一句话。凌忆问她是不是冷了，苏瑶看着他的眼睛摇摇头，只感觉他的眼睛好干净，好清澈。 凌忆向小二要了盆热水，轻轻脱下苏瑶的鞋子，坐在她的面前为她洗脚，皱着眉说脚这么冰还说不冷。 刚刚的一路，他的肩上落满了雪，苏瑶轻轻一抚，满手的水。 她也不感觉到冷，只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化开了。 他说要抱着她睡觉。客栈的床可不比凤栖宫，小太多了，苏瑶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和小二多要了一床被子。苏瑶不信这货能把两床被子都抢了去。 两人在第二天的午后回了宫，刚回宫，苏瑶便被凌恬叫到了祈云殿。 苏瑶咽了口口水，第一反应是，完了。凌忆是皇帝，他被抓到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可自己不一样，苏瑶突然很怕三公主会把她叫到没有人的地方灭口。 可这能怎么办呢？都是自己选的。苏瑶瘪了嘴。 出乎意料的是，凌恬并没有责骂她，只是问苏瑶昨夜去了哪里，苏瑶老实地如实告知。 凌恬突然露出绝美的笑容，把苏瑶吓了一跳，她只淡淡说了句让苏瑶看看上官媛便不再说话。 苏瑶走到门口时，貌似听到凌恬在和孙雅若说着什么，不过具体是什么她听不清。 苏瑶回凤栖宫换了件衣服，便让小环带路去了上官媛的樱馨宫。她问小环发生了何事，三公主要让她去看上官媛，小环只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 半路被人叫住了，看着那人，苏瑶有一点印象，那日宫妃们来拜见时见过一面。女孩向苏瑶深施一礼，叫了一声皇后娘娘。她长得很美，一身白色长裙给人很干净的感觉。 小环在一旁低低地说，这是九嫔之一的李顺仪。 苏瑶想了想，之前跟着孙雅若学习宫中礼仪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重要的九嫔三夫人记了下来。李婉瑜，在后宫一直保持中立，不惹事，不发声，两方势力也都不得罪，能够凭借这个坐到顺仪的位置，确实有一些本事。 李婉瑜说自己要去淑妃娘娘那里，两人便结伴而行。一路上，李婉瑜同苏瑶说了她不在时发生的事情，昨夜上官媛多喝了几杯甜酒，竟突然晕了过去，待到太医来诊脉，才发现她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因为多喝了几杯动了胎气。幸好太医来得及时，不然可就出大事了。 听李婉瑜讲完，苏瑶才明白刚才三公主看自己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她很难想象拜见自己时那么凶的上官媛居然是怀着孕的。不过万幸皇嗣保住了，自己只要过去探望探望，安抚安抚就行了。 苏瑶到的时候在外面看见了皇上的御驾。樱馨殿里聚了不少人，凌忆坐在上官媛床边安抚她好好养胎，看到上官媛苍白的小脸，苏瑶有些内疚。 离开后苏瑶对凌忆说陛下应多往樱馨殿走动。 凌忆笑了笑说：“若朕常入樱馨殿，皇后可会不喜？” 苏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淑妃娘娘保住了皇嗣，理应受赏。” 凌忆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邃：“淑妃的辈分已经很高了，她第一次怀孕时朕便将她从嫔升到了妃。” 苏瑶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后来呢？” “后来临产时她没能保住那个孩子。”凌忆的声音冷了几分，脸阴了下去。 苏瑶不说话了。 目送凌忆的御驾离开，苏瑶在原地站了很久，吩咐小环先回去后，她径直去了祈云殿。 凌恬似是早就知道了她会来，轻轻问她见过淑妃了吗。 苏瑶点了点头。 凌恬看着她的样子，问道：“之前上官媛流产也听说了吧。” 苏瑶再次点了点头。 “皇后可能不知，淑妃刚进宫时是出了名的胆小害羞，说话总是细声细语的，一个字也不敢大声说，见到谁都是笑脸相迎，生怕得罪人。”凌恬淡淡地说道，“可她把真心交了出去，换来的却是自己孩子的生命。孩子没了之后，淑妃就变成了那样。” 见苏瑶还是不说话，凌恬继续说道：“那个样子并不是淑妃真正想要的，她只是在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于是她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不愿意别人接近，也不会去轻易接近别人。” 上官媛不比朱诗谨，上官媛只是暂时把心冰住了，朱诗谨是完全没有心了，即使真的掏出来，那颗心也是腐烂发臭的。 随着上官媛怀孕，她在后宫的话语权似乎重了几分，朱诗谨也很少和她叫板了，就算上官媛当着朱诗谨的面把她送的补品踩烂，她也依旧保持着微笑，没有任何反应。凌忆虽然每天都会去樱馨殿看望，晚上却还是会来凤栖宫过夜。因为这一点，苏瑶总感觉有些对不起上官媛，所以她常常有事没事就往樱馨殿跑。只是上官媛和她聊天时总是时不时露出警惕的目光，看得苏瑶很不习惯，总感觉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怀孕中的女人都是这样敏感的吗？ 苏瑶偶尔也能看到上官媛温柔的一面，在某个午后，上官媛惬意地躺在美人椅上，轻轻抚摸着肚子，冬日的阳光洒在她绝美的脸上，那场景，就像画里似的，苏瑶每次看到，总是这样感叹。 不过那场景却持续不了多久，因为苏瑶只要一看到便会立刻吩咐宫女把上官媛拉回屋里，冬天的风还是有点冷的。 不知不觉间就过了三个月，这段时间平静地出奇，上官媛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苏瑶还是照常有事没事便往樱馨殿跑。最近上官媛看到她已经会叫皇后娘娘并报以微笑了，这让苏瑶很是欣慰，虽说聊天的时候上官媛还是会有意无意地露出警惕的目光，可比苏瑶第一次来时这小姑娘直接飙脏字好太多了。 因为上官媛要养胎，无暇顾及后宫的琐事，在凌忆和凌恬的坚持下，那一部分权利便给了苏瑶，上官媛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这是苏瑶做皇后以来第一次有权管理后宫，她感动地简直要哭出来，虽然说万事开头难，但在凌恬和孙雅若的帮助下，她管理得也算井井有条，丝毫不输上官媛。苏瑶会时不时地看一下朱诗谨的动作，凌恬和上官媛都让她提防这个朱诗谨，苏瑶虽留了心眼，却始终感觉不到这个朱诗谨有哪里不对，时间一久，苏瑶便把精力全都放在了上官媛养胎这件事上，上官媛似是感觉到苏瑶是真心相待，看苏瑶的目光柔和了不少，语气也没有没有之前那么锋锐。 大祈一年一度的后宫宴会临近了。作为拥有部分实权的后宫之主，苏瑶自然要亲自筹备，这次的后宫宴会包括了所有妃嫔和女官，皇上和三公主也会参加，筹备时需要格外谨慎，一个步骤都不能错。朱诗谨偏偏在这个时候身体抱恙，闭门不出，整个宴会的筹备就全都落在了苏瑶一个人头上，她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但还是不忘去樱馨宫探望上官媛，她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苏瑶每次都让她不要轻易走动，当心伤了胎气，上官媛每次都很认真地答应着。 上官媛曾经让苏瑶摸过她的肚子，苏瑶只感觉软软的，上官媛轻轻地说宝宝很喜欢你。 苏瑶从没有想过，面对朱诗谨咄咄逼人，不让分毫的淑妃娘娘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第十章 莹轩宫。朱诗谨缓缓把甜甜的糕点送入小嘴中，那一对好看的桃花眼绝美动人。她的面前，一个宫女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小月呀，你怎么老是那么倔呢，就是不求饶。”朱诗谨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月，用温柔的声音说道，“跪了两天两夜了，一定很饿很累吧？” 小月只跪在地上不说话，苍白的脸上透着虚弱和倔强。 “好呀，”朱诗谨妩媚一笑，“就是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这么可爱，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把你狠狠弄烂弄破呢，你可要坚持住，以后还有很长时间的。” 小玉想抬头和朱诗谨对视，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儿力气，头也越来越重，过了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住，眼睛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 “娘娘，月大人好像快不行了……”许久，一旁的小侍女发着抖，恐惧地向仿佛没有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朱诗谨低声说道。 “把她拖下去，再饿一天。”朱诗谨侧着头，淡淡地说道。 “这样的话，月大人可能会……”小侍女用发抖的声音试探着问。 “没聋吧？”绝美的脸上泛出笑意，看得小侍女全身一冷，连忙退了下去。 朱诗谨伸了个懒腰，这几日一直窝在莹轩宫中，实在无聊。 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后宫之宴了，不知道那个皇后准备的怎么样了，朱诗谨用好看的桃花眼出神地望着窗外，淑妃有孕在身，自己又抱恙不出，所有的权力全被苏瑶占了去，这段时间她应该很开心吧，整个后宫都被她抓在手中。可，这只是暂时的，目光一转，朱诗谨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狠厉，你们便好好开心吧，你们越开心，摔得就越重，痛得也越深。 另一边，苏瑶忙得真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事情实在太多了呀……编排座位要问过她，后宫各妃的名单也要她整理，甚至连杯皿餐具都要她来确认，这几日苏瑶早出晚归，一回到凤栖宫累得都没有精力和凌忆抢被子了，要不是小环作为左右手帮她，苏瑶可能都没有力气去看望上官媛了。 “这几日回暖了，淑妃有时间可多走动走动，许太医说对安胎有帮助。”苏瑶看着上官媛隆起的肚子，把削好皮切成块的苹果送了过去。 “臣妾知道了，谢皇后娘娘关心，”上官媛双手接过，柔声说道，上官媛本就好看，伴着那温柔的声音，简直酥到骨头里。这几个月的相处，上官媛已经有一点相信苏瑶了，不过真的只是一点。现在的上官媛对苏瑶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冰住的心也有了一丝温度，当然，只有面对苏瑶她才会温柔相待，若是其他人，即使是自己宫里的侍女，她也格外警惕。 “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去祈云殿向三公主殿下商讨宴会的事宜了。”看着轻抚着肚子，脸上泛出柔和光芒的的上官媛，苏瑶笑道。 “这几日娘娘确实辛苦，还望娘娘保重凤体。”上官媛轻轻点了点头。 祈云殿。凌恬轻咬了一口又香又甜的桃酥，没有去看一旁的苏瑶，也没有听进去苏瑶说的每一个字。宴会上的事务有大有小，这么琐碎，凌恬才懒得去管，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问题，雅若会去解决的。 这次苏瑶看到她吃桃酥没有流口水。这真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这几日淑妃如何？”见苏瑶微微停顿了一下，凌恬也不管她有没有说完，直接问道。 “肚子越发大了。”苏瑶想了一下，说道。 苏瑶走后，凌恬轻轻地对一旁的孙雅若说道：“雅若，我问你，你觉得淑妃可有真正相信皇后？” 孙雅若想了一会儿，回道：“依臣之见，淑妃亲近皇后，只是自保之举。” “何来此言？”似是被勾起了兴致，凌恬笑问道。 “有之前被害的经历，淑妃一定格外小心，皇后娘娘虽看上去呆傻而没有心计，淑妃也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她。”孙雅若说道，“只是在宫中，背后的刀子实在太多，防不胜防，没有一个人可以保证每一步都不踩空，淑妃又有孕在身，她想防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淑妃只能选择刚进宫不久的皇后娘娘，她卖出自己的一部分权力拉拢皇后娘娘，为的是向皇后娘娘背后的靠山，也就是三公主殿下示好，以寻求您的庇护。现在的情况，除了皇上，也只有三公主殿下可以帮助她了。” “确实，我和皇上都站在苏瑶这一边，还有你哥哥为她立威，再加上苏家嫡女的身份，苏瑶确实是最佳人选，”凌恬轻抿了口热茶，说道，“苏家和朱家向来不和，还不用担心朱诗谨从中作梗。只是，上官媛这样做，摆明了是想把我拉进她和朱诗谨相斗的浑水中。” “淑妃在赌，”孙雅若说道，“赌您是否看重苏瑶，若是赢了，用手中一半的权力换到您的庇护；若是输了，一半的权力转手他人，怀着身孕的她还要面对来自朱诗谨的压力。” “上官媛急了，也乱了。”凌恬笑了笑，低低地说道，“腹中的孩子让她乱了阵脚。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赌。敢赌，就要输得起，可一输，命就没了，这么大的赌注，谁输得起？” 孙雅若没有说话，她知道，凌恬心中早就有了选择。 “对了，朱诗谨这几日一直窝在莹轩宫吗？”话锋一转，凌恬突然问道。 孙雅若点了点头。 “原来那孩子也在等着本宫呢，那我可不能让她等久了。”凌恬露出可爱的笑容，甜甜地说道，“香儿，昨日皇上给赏的龙须酥还有吗？” “回主子，还有几盒。”一旁的香儿垂着头，恭敬地说道。 “说起来，自淑妃有孕以来，本宫还没去看望过，确实有些不合理数，对吧，雅若？”凌恬说道。 孙雅若点了点头，再看一旁的香儿，已经把包装精致的龙须酥拿了出来。 “香儿你替我跑一趟，把那些龙须酥送去樱馨殿，”凌恬没有去看香儿，只轻轻地说道。 “是，主子。” “雅若，这浑水要是沾上了，轻易可洗不掉哦。”凌恬笑着说道。 “就算什么都不做，这浑水也一定会漫到脚下的，”孙雅若回道，“谁让我们就在河边呢。” 凌恬的目光聚焦在远处，说道：“不知道我这样选择是否正确……” “你是哪里的贱婢，这样不知礼数？见到本宫竟敢不行礼？！”苏依儿现在非常生气，之前听说那个刚入宫的苏瑶真的做了皇后，吓得她抱病在宫中缩了好久不敢出去，今天被表姐邀见，她才出门走走，苏依儿真的感到憋屈，自她当上贵妃以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更让她不爽的是，在半路还有个没大没小的宫女见了她不行礼，真是反了天！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贵妃，这样瞎眼的宫女就应该被杖毙。 “啊原来是贵妃娘娘，奴婢罪该万死，没有看到贵妃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听到那个刺耳的声音良久，香儿才慢慢跪在地上，虽然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惶恐和慌张，她小小的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奴婢领了三公主殿下的令，怕耽误了事情被主子责罚，这才走得着急。” “三公主？你是祈云殿的宫女？”听说是三公主的人，苏依儿一下来了兴趣，“你的主子让你干什么事情？” “这……”香儿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乃大祈贵妃，有什么不能说的？”见香儿这副表情，苏依儿越发好奇。 “这……贵妃娘娘，非是奴婢有意隐瞒，只是贵妃娘娘……若是有人问起来，贵妃娘娘可别说是奴婢透露的。”香儿瞥了一眼苏依儿，神秘地说道。 “你只管说便是，本贵妃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宫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苏依儿说道，“你若是不说，本宫现在就以无理治你的罪。” “主子让奴婢办的事情就是……”听苏依儿这样说，香儿咽了口口水，神秘而又吊人胃口地说道。 苏依儿眨巴着眼睛，完全被香儿掌控却不自知。 “三公主殿下让奴婢送一盒龙须酥去樱馨殿。”许久，香儿说道。 说完，香儿站直身子，她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苏依儿，轻呼出一口气，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果然，反应过来的苏依儿大怒，狠狠在香儿脸上扇了一巴掌，香儿“哎呦”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小小的脸上留了清晰的巴掌印。 “你这贱婢，竟然敢耍本宫！”似是还不解气，苏依儿又在香儿肿起的脸上狠狠踩了几脚。 香儿本想辩解几声，却被苏依儿打得说不出话来。她不是傻子，仅仅十七岁就坐到三公主凌恬身边大宫女的位置，靠的是真正的本事。她知道自己主子送龙须酥到樱馨殿是为了什么，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特意选了条远路去樱馨殿，就是为了在经过莹轩宫时替自己的主子宣示立场。结果好巧不巧碰到了苏依儿，这样最好，本来香儿还在烦恼怎么让莹轩宫的人知道，现在正好可以借苏依儿的嘴，由她这个贵妃娘娘来宣布，实在是非常合适。之前她一直卖关子，除了想耍耍这个贵妃外，更重要的是想让苏依儿记住这件事，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去和莹轩殿的朱诗谨说，虽然激怒她会让自己遭受皮肉之苦，却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虽然被打的很痛，但真正赢的人却是她，不但好好戏弄了这个跋扈的贵妃娘娘，还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事。 因为肚子也被苏依儿狠狠踢了一脚，香儿疼得厉害，无法站直身子，等把龙须酥送到樱馨殿后，她几乎是爬着回去的。幸好早就说了自己是三公主殿下的人，不然恐怕早就被苏依儿踩死了。 等回到祈云殿，香儿只感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香儿只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有人正用湿漉漉的柔软手帕，轻轻擦拭自己肿起的面颊，她的动作真的很轻，可碰到的受伤的地方还是很疼。 等目光再次聚焦，等看清楚那张熟悉的，绝美的，看了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的面颊时，香儿吓了一大跳，那个正在为自己擦拭伤口的人居然是……三公主殿下！这里是三公主殿下的房间……那自己正躺在……三公主殿下的床上？！ 香儿愣了一下，突然挣扎着想坐起来，虽然现在这样自己就算死了也甘心了。 “别动。”强硬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香儿愣了愣，乖巧地躺在床上，不再动了，这是……三公主殿下睡过的床啊……好，好幸福……想到这里，香儿的脸烧红了，所幸她的脸本就红肿着，不怎么看得出来。 “太医已经诊过脉了，所幸都是皮外伤，未有伤及内脏，只休息调养几天便可以了。”凌恬的脸色不太好看，瞳孔深处带着几分愤怒，“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凌恬这样说，香儿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你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真的很开心，香儿，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事情，苏依儿那个草包，万一她下手没有点轻重，可怎么办？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所以，你，不许有事，要打要骂，也只有我才有这个权利，懂吗。”凌恬平静地看着香儿，她的声音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霸气。 香儿很聪明，朱诗谨这么多天抱病不出，保不准要在别人背后捅刀子，而她的目标多半就是怀孕的上官媛，所以“三公主凌恬将支持淑妃上官媛”的预防针是极其重要的，越早打上越保险。可为了自己，香儿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不过以后，她也一定会让苏依儿付出巨大的代价。 听完凌恬的话，香儿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她突然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心中甚至还生出了想让苏依儿多打自己两下的奇怪想法。 第十一章 朱诗谨微微歪头，面无表情，一旁嗓门极大的苏依儿吵吵嚷嚷，实在让人头大，若不是留着她还有用，朱诗谨可能早就找机会把她的舌头割下来了。 两边的侍女看朱诗谨的样子，知道德妃娘娘有些生气，都垂下头不敢说话。 “表姐，你不知道，现在的宫女真是不懂礼数，嚣张至极，”真在气头上的苏依儿可不管那么多，也完全没有看出朱诗谨的不悦，她依然大着嗓门，气冲冲地说道。 “表妹贵为贵妃，若是不喜，一个小宫女，直接杀了便是。”朱诗谨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和厌恶，她轻轻笑了笑，用好听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本宫狠狠教训了她一顿，但留了她一命。”苏依儿说道，声音又大了几分，“这是最让本宫生气的，那个该死的小宫女这样戏耍了本宫，要不是她的主子……” “她的主子？”听苏依儿这样说，朱诗谨突然有了几分兴趣，打断道。苏依儿可是贵妃，这后宫之中，谁能镇住这个没有脑子的东西呢…… 苏依儿气鼓鼓地说道：“对啊，要不是那个贱婢说自己是三公主的人，本宫早就……” “三公主？”听到这个名字，朱诗谨睁大了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表妹可是在莹轩宫外见到的？” “表姐怎么知道的？”苏依儿点了点头，又一次被朱诗谨打断，心中有些不悦。 “那她可曾说过自己去做什么？”朱诗谨急切地问道，她可不管苏依儿开不开心。 “好像是说过……”苏依儿想了想，回答道，“是说送什么东西去樱馨殿的。” “樱馨殿？”朱诗谨好看的眸子抖了一下，柳眉微微蹙起。上官媛那个贱人……本来都准备好了，要是成功了，足以让那个贱人痛不欲生，万劫不复，可……要是凌恬进来掺一脚，那事情可就复杂了，上官媛……没想到你铤而走险的自保之计，竟然真的让你攀上了大树。 过了一会儿，朱诗谨突然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瞳孔中射出精光，直指一旁的苏依儿。 这个草包，被人家当枪使了，还不自知。朱诗谨这样想着，心中渐渐清明起来，想到了应对之策。 “表姐你……”即使苏依儿天不怕地不怕，被朱诗谨这样盯着，还是非常不自在，那目光真的让人害怕。 “许久不见，表妹真是越发好看了。”朱诗谨笑了笑，亲切地拉过苏依儿的手，温柔地说道。 “表姐说的是呀。”听朱诗谨这样说，苏依儿的脸上飞出一抹红晕，竟然丝毫不掩饰地接受了。 “……”朱诗谨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真的没想到苏依儿就这样接受了，像你这样的愚笨之人居然可以在后宫活这么久，不要说我没有照顾你……朱诗谨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这草包的回答把她的思路都打乱了。 “只是替妹妹感到可惜。”朱诗谨作叹息状，眼中却是轻蔑和瞧不上。 “表姐何出此言？”苏依儿有些好奇，看向朱诗谨，表妹就是天上的仙女，连叹息的样子也那么好看。 “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外，贵妃独大，可那淑妃娘娘实在目中无人，抢了妹妹的大权，还不把你放在眼里。我这个做姐姐的平日里也是敢怒不敢言，为妹妹感到可惜。最近又闻淑妃有孕，恐怕待到她诞下皇嗣，妹妹可就再无翻身出头之日了。”朱诗谨惋惜地摇了摇头，表现出悲伤欲绝的样子。 “那上官媛确实欺人太甚。”听朱诗谨这样说，苏依儿拍桌大怒，“只是后宫之权已尽被她掌握，本宫想反击也实在找不到机会。” “姐姐这里倒是有一个机会，就算不能把上官媛拉下来，也能杀杀她的锐气为妹妹出气。”像你这种草包也配和上官媛她们斗？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一枚棋子吧，像你这样的货色也只配做棋子了。朱诗谨在心中冷笑。“只是需要妹妹的帮助。” “表姐但说无妨，本宫自会倾尽全力。”苏依儿可不会想到那么多，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对付上官媛上。本来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后宫之权是要交给三夫人的，这是自古以来规矩，可是德妃和淑妃却平分了整个后宫，把身为三夫人之首的苏依儿扔了出去，让她尴尬地变成了一个有名而无实权的摆设。把上官媛挤掉，自己取而代之，这是苏依儿一直以来的愿望。 朱诗谨这样说，把苏依儿掌握得死死的。 “上官媛现在怀有身孕，这是一个很好的打击她的机会……”朱诗谨点了点头，目光逐渐深邃，其中夹杂着与其年龄不符的狠厉。 樱馨殿。苏瑶进殿后发现还有一个嫔妃来拜见上官媛，那一身学白色的长裙，是自己见过的李婉瑜。 李婉瑜向苏瑶轻施一礼，说了声见过皇后娘娘。苏瑶只淡淡点了点头。 在这后宫之中，能只凭借一己之力坐上顺仪的位置，李婉瑜自是懂得察言观色，见上官媛和苏瑶都没了声音，她立刻找了个理由很识趣地离开了。 “见过皇后娘娘。”李婉瑜走后，上官媛才笑着向苏瑶行礼。 “淑妃有龙嗣在身，不必多礼。”苏瑶看了上官媛一眼，笑道。上官媛是苏瑶在宫里的第一个朋友，在苏瑶眼中，比自己大了两岁的上官媛就像是姐姐一样。那情感，是不带任何目的的。 “前几日三公主殿下送来了龙须酥，皇后娘娘可想尝尝。”上官媛轻轻把一旁包装精致的龙须酥递了过去。 “龙，龙须酥？”听到龙须酥，苏瑶的眼睛都直了，龙须酥是苏瑶认为除了家里的肉包子外最好吃的东西，现在她和肉包子天各一方，御膳房又很少会做肉包子，她很少能吃到肉包子。所以她现在唯一的寄托就剩下宫廷的龙须酥了，这三公主殿下送的龙须酥……一定更美味。 “皇后娘娘想吃便拿去吧。三公主殿下送了许多，臣妾这边还有呢。”看到苏瑶憨憨的样子，上官媛掩嘴一笑，只觉可爱和有趣。 “对了，刚刚李顺仪来……”苏瑶接过龙须酥，脸上现出满足，她把龙须酥抱在怀中，有意无意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上官媛微微摇头，轻声说道，“只是来看望的。” 苏瑶点点头，只看着龙须酥。 “皇后娘娘觉得李顺仪如何？”见苏瑶不说话，上官媛轻轻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笑着问道。 “李顺仪在后宫一直保持中立，”苏瑶想了一下，说道，“淑妃可以和她多多往来。” 上官媛看了苏瑶一眼，说道：“臣妾也有此意。” “淑妃有孕，在一些人眼中怕是机会，那些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苏瑶说道，“多一个照应总不会错。” 上官媛点了点头。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其它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孩子平平安安，让她放弃一切都可以。 “还有几日便是后宫宴会了，”苏瑶说道，“对于一些人来说，会是个绝佳的机会，淑妃要格外小心。” “臣妾知道，谢皇后娘娘关心。”上官媛点了点头，目光清澈，“德妃这几日异常安静，怕是在计划些什么。” 后宫之中要说谁最想让上官媛出事，恐怕就只有朱诗谨了。要是上官媛出了什么事情，后宫大权便全都落在了朱诗谨的手里，这两年上官媛和朱诗谨明争暗斗，互相压制，谁也占不到便宜。现在上官媛怀了身孕，权力的天平便会倾向她这一方。要是等到上官媛诞下皇子，朱诗谨可就再也没有能力和上官媛斗了。善于谋划的朱诗谨绝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一定会疯狂地在背后捅刀子，伤害上官媛的孩子，致其流产；已经经历过一次痛苦的上官媛正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惜交出自己手中一半的权力，好在她没有看错人，借着苏瑶的好感，上官媛成功获得了凌恬的帮助，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在后宫宴会开始前，她可以安心养胎，也不用担心背后的刀子了。 “她们想动手也就只有在后宫宴会上了。”苏瑶说道，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总有些不安，心头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有了凌恬，朱诗谨想做什么都要好好考虑，若是错过了后宫宴会这个机会，她想再有什么行动就很难了，换句话说，若是后宫宴会上上官媛无事，那么以后就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臣妾会格外小心。”上官媛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如水般清澈的眸子里尽是温柔，“为了我的孩子……” 后宫宴会眨眼便至。这几日过得很平静，苏瑶除了主持后宫宴会，有事没事便去樱馨殿看望上官媛，这几日李婉瑜来往樱馨殿的频率也多了，每次苏瑶去时都能看到李婉瑜已经在了，而李婉瑜也非常知趣，一看到苏瑶来了，便直接离开，也不多说一句话。这几天凌忆不算太忙，可来凤栖宫的次数却少了很多，也很少来凤栖宫过夜了，大多数时间都去了莹轩宫，晚上也基本上在莹轩宫留夜。凌恬说因为朱相国势力强盛，这几日又频频向凌忆施压，苏瑶虽有苏家为衬，但苏家势弱，无人放在眼里。凌忆顾及朱家势力和苏家安危才有意冷落皇后，经常出入莹轩宫。苏瑶倒是感觉没什么，凌忆不来最好，没有人跟她抢被子，一整张大床也就别都归她了，她睡得不要太好，有时候趁别人不注意，还可以把小环哄上床，抱着她睡觉，苏瑶只觉得舒服。 苏瑶早早地就到了，她静静地坐在上座，穿着好看的凤袍，自她当上皇后以来，每天都有好看的衣服送到祈云殿，把祈云殿放得满满当当的，小环说这是规矩，苏瑶只觉得那么多衣服，她怎么穿也穿不完。宫妃们陆陆续续地到了，一个一个向她行礼，苏遥只淡淡地回应。 上官媛在好多个宫女的搀扶下出现，因为怀着身孕，她只穿了干净的素衣。她的到来将在场所有宫妃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她们有意无意地看着她，准确的说是看着她腹中的孩子，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上官媛也不在意，依旧笑盈盈的，向着苏瑶微微颔首后便入座了。 宫妃们来了大半，只有几张座位还空着，苏瑶看着空的座位，找到了两张格外显眼的位置，那是贵妃和德妃的。 凌忆会最后入场，参加宴会的宫妃是可以迟一点到的，但是如果在皇上到之前还没有来，那么迟到的妃嫔便会以对君王不敬为名被治罪。 朱诗谨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她一定不会迟。 果然，等宫殿里安静下来后，只听到悦耳的声音高高地响起：“本宫未有迟来吧？” 听到这声音，众人不由得向外看去，只见朱诗谨噙着淡淡的笑，和她身后的苏依儿一前一后走进了宫殿，刚刚的声音正是来自朱诗谨。朱诗谨本就天姿国色，再加上那华贵的缕金云缎裙，看上去更是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眼睛。再看苏依儿，虽然她也穿着华贵的云纹缎裳，可和朱诗谨比起来，倒像个陪衬。 苏瑶看着朱诗谨，这么久不见，她似乎瘦了一点。 朱诗谨就像没有看到苏瑶时一样，找到自己的位置后，优雅地坐了下来。 先不说这里是后宫宴会，就是平日里朱诗谨见到苏瑶也一定要行礼，这是规矩。苏瑶虽也不在意那些规矩，可朱诗谨这样做，无异于当众打了自己的脸。苏瑶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刚想说什么，一旁上官媛的声音抢先响起。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不懂规矩的德妃呀，皇后娘娘是皇上在百官面前亲自所册，德妃如此无礼，不知是何意。”冷冷的声音夹杂着敌意。众妃纷纷将目光移到了上官媛的身上。以前的上官媛就不是好惹的，现在有了身孕，她们更是不敢说话。 第十二章 “不愧是怀了龙嗣的，淑妃娘娘实在威风，”朱诗谨浅浅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对皇上不敬这么大一顶帽子就直接扣了上来。” “不懂规矩，就是对皇上不敬。”上官媛冷笑一声，回道。 “本宫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朱诗谨微垂着头，不去看面色不善的上官媛，“本宫刚来，淑妃娘娘便处处针对……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惹淑妃娘娘不开心了。” 装傻还是你会装的呀。看着朱诗谨媚人的桃花眼，坐在上面的苏瑶有些无语。 “表姐你忘了吗？淑妃娘娘可是怀有龙嗣的，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可不是我们能比的。”朱诗谨话音未落，苏依儿便阴阳怪气地说道，虽然她也听不出两人的话外之音，但她知道自己是和朱诗谨一个阵营的。 “对呀对呀，确实是我们不能比的。”接过苏依儿的话，朱诗谨的眼中多了一分赞许，“淑妃娘娘可要好好养胎呀，以后妹妹也不敢和您顶嘴了，要是皇嗣像以前一样有什么三长两短，妹妹可是担待不起的。” “你！”朱诗谨特意加了“和以前一样”，不加掩饰地撕开上官媛的旧伤疤，上官媛听后脸色苍白，好看的杏目中泛出火光，胸脯微微起伏，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瑶微微皱眉，这朱诗谨仗着朱家的势力也太过嚣张了，刚想为上官媛出头说话，却又被别人抢了先。 “德妃娘娘这些日子受尽恩宠，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为皇家添个小皇子呢。” 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呗，我不要面子的吗！苏瑶无语又无奈，甚至还有了几分的习惯，她认识那个说话的人，和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她依然穿着白色的长裙，不加任何装饰，干净而纯洁。 听到这话，朱诗谨的脸寒了下去，笑容瞬间消失，这一年间，凌忆虽不少次临幸朱诗谨，朱诗谨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为此，朱诗谨没少找过太医，怀不上皇嗣这事情就像一根刺，始终留在她的心上，现在有人当着所有宫妃的面触动了这根刺，她怎能不恼火。 “那是自然。”见朱诗谨不说话，苏依儿抢着说道，话语中竟然还带着几分得意。 苏依儿这句话真的把苏瑶逗乐了，这货到底是真蠢还是故意的呢，听不懂别人的话外之音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反捅去朱诗谨一刀，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新奇至极。 其他宫妃纷纷掩面而笑。 上官媛毫不修饰，眼中带着讥讽和轻蔑，心头的火气少了许多，这苏依儿有的时候还蛮可爱的嘛。 苏依儿的脸上露出真实的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在笑，也实在搞不懂她们的笑点。 朱诗谨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气的有些发抖，要不是留着这蠢货还有些用，她真想现在就把这草包掐死，看看她脑子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浆糊。 苏依儿还想说些什么，却收到了朱诗谨一个充满杀意，让她禁不住冷汗直流的眼神，见朱诗谨面色不善，好看的桃花眼中泛出凶光，纵使她再傻，也不敢说话了。 李婉瑜，既已表明立场，就休怪本宫心狠了。 “李顺仪进宫许久了吧，借着这次宴会，可要好好瞧两眼皇上，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宫中一年两年，眨眼便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瞧上一眼皇上。”这时，一个清脆而稚嫩的声音突然从不起眼的角落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准确的说，是打破了这让朱诗谨尴尬的场面，“本宫说的对吗，李顺仪？” 被别人这样说，李婉瑜并没有任何回应，只静静地坐在那里，好看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 苏瑶向角落看去。那女孩年纪不大，婴儿肥的脸上带着稚气，虽然看上去是个美人胚子，但可能是年纪太小，华贵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显出许多青涩，和朱诗谨比起来差了许多。 “那是沈充华。”见苏瑶还在打量着女孩，一旁的小环低声说道。 沈充华……虽然宫中的规矩礼仪她差不多全忘光了，但是九嫔三夫人的信息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沈末桉，十岁入宫，年仅十二岁便成为了九嫔之一，是九嫔中最年轻的。虽然这孩子年纪尚小，还位列九嫔之末，但在这后宫却是不容小觑的。因为她有一个从一品骠骑大将军的大哥，从一品也是一品，比苏瑶大哥的正二品官职还要高。 在祈国，沈末桉的大哥沈末枫可是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他曾在和宸国的战争中创下了仅五万伤兵大败敌方三十万精锐的神话，也凭借这个神话，被先皇封为骠骑大将军。这个一品的位置完全靠苏末枫一己之力握住，没有任何水分，也不用任何人的帮助，所以骠骑大将军的位置非常稳固，几乎难以撼动。 无论是宸国还是祈国，都称沈末枫为战神，也正是有这个战神的存在，一直对祈国虎视眈眈的宸国才不敢轻举妄动，才会选择以求和的方式共存。 可就算是再无敌的战神也会有自己的软肋，而沈末枫的软肋就是他尚还年幼的妹妹沈末桉。朱诗谨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才会对单纯的沈末桉百般讨好，取得她的信任后将沈末桉拴在自己身边，后宫的水难知深浅，就是身为帝王的凌忆也无法控制，更不要说本来就见不到妹妹几面的沈末枫了，在朱诗谨连哄带骗的攻势下，年龄尚小性格单纯的沈末桉和朱诗谨走得很近很近。 沈末桉生性聪慧，刚刚李婉瑜有意的讽刺让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无法忍受，所以她才会出来为朱诗谨说话。当然，李婉瑜是绝对不会回嘴的，一是沈末桉年纪尚小，她犯不着和一个小女孩置气；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沈末桉后面还有一个绝对惹不起的沈末枫，这货万年妹控的属性在祈国也是出了名的，她不敢保证沈末枫会做出什么来，要是惹上了这个人，就算她再有本事也是凶多吉少。 好姑娘，本宫没有白疼你。朱诗谨欣慰地看了一眼沈末桉，脸上的表情颇像老母亲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功成名就。 “德妃娘娘已经厉害到要小女孩为自己出头的地步了吗？”冰冷的声音带着嘲讽，高高地响起。上官媛可不怕沈末桉，也没有李婉瑜的那么多顾忌。她们上官家虽然没有位列四大宗族，可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发展，也不是随便就能欺负得了的，她也不相信苏末枫会因为这种事情就与上官家为敌。要是不说话，这嚣张的朱诗谨还真以为自己怕了他。 “淑妃娘娘，您可是……”心情有些许好转的朱诗谨听到上官媛这样说，终于忍不住了，她噙着淡淡的笑迎上上官媛不善的目光，就要开始对线。敢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堪，等把你从淑妃这个位置上赶下来，看本宫怎么好好折磨你。可朱诗谨的话说到一半，却被一个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听到这个声音，就算朱诗谨再不爽，也不说话了。 “本宫和皇上还没有到，你们就已经先开始宴会了吗？” “参见陛下，见过三公主殿下。”好听的声音刚刚落下，极短暂的安静后，所有的宫妃，包括苏瑶，都站起身向着外面的两个人施礼。 伴随着整齐的声音，凌忆和凌恬一前一后走进了宫殿。 凌忆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身玄色龙袍，好看的脸上带着些许疲倦。看着眼熟的龙袍，苏瑶总感觉那件衣服这货已经穿了很久很久了。相比于苏瑶，其他宫妃的目光在扫了一眼几眼凌忆后，便全都落在了凌忆一旁的凌恬身上，包括朱诗谨和上官媛，包括一向冷静的李婉瑜和年龄尚小的沈末桉。 在苏瑶看到凌恬后，她也呆住了。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里除了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外没有任何声音。 太美了，太美了……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想法。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白皙无瑕，美玉一般的面庞，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修长的睫毛，薄薄的小嘴，在华贵的湛蓝色长裙的映衬下，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那不可方物的美丽。 这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一定是。苏瑶看呆了，如果自己是个男的，恐怕早就把持不住了吧，这实在是太美了，不光是苏瑶，其他人也都看愣了。 一直到凌忆凌恬入座，还有部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凌忆看了一眼凌恬，不管多么绝色的女孩，都会因为自己的三姐而黯然无光，这是绝对的，因为凌恬真的是来自天上的仙女。 能让女孩都为之倾倒的，恐怕也只有祈国的三公主凌恬了。 只可惜…… 被凌忆这样看着，凌恬温和地笑了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不管看过多少次，三公主殿下都是那样的美……”苏依儿直勾勾地望着凌恬，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一旁的不停颤抖着的朱诗谨因为苏依儿这句话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低垂着头，相比于上官媛和李婉瑜的平静以及沈末桉的羡慕，她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嫉妒和怨恨。不管自己怎么打点装扮，和凌恬比起来都像笑话一样。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凌恬，她的样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可一有凌恬，就没有了比较的必要，因为没有任何可比性，任何比较对于凌恬来说都像是亵渎。 朱诗谨只感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被狠狠地撕碎，她深吸了口气，快速瞥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凌恬后恢复了平静，脸上甚至还附着几点笑意。 等解决了上官媛和李婉瑜，下一个就是你了。 “这几日朕……公务繁忙，没有陪到皇后，皇后可有生气？”要说在场的人中谁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凌恬身上，除了朱诗谨和凌恬本人，就只剩下凌忆和苏瑶了。凌忆侧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苏瑶，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说的哪里话，”苏瑶看向凌忆，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憨憨的笑容，“陛下日理万机，还能想到臣妾，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你……”苏瑶可爱的笑容在凌忆眼中却是危险的信号，因为上一次她这样笑时，自己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睡了一夜……凌忆眯了眯眼睛，警惕地看着一脸无辜的苏瑶，还想说些什么，可腰间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叫出声来。 “陛下，您不舒服吗？”苏瑶笑眯眯地看着，脸色不好的凌忆，捏住凌忆腰间一大块肉的小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皇上，可有不适？”坐在一旁的凌恬看着举止举动的凌忆，关切地低声问道。她看了一眼微笑着的苏瑶和苏瑶捏住凌忆龙袍的小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无，无事。”凌忆咽了口口水，轻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毒妇啊，这个毒妇！下手太狠了！腰间的剧痛让他险些坐不直身子，这货是属牛的吗？手劲这么大……朕穿了这么多衣服，她还能捏到朕这么多肉……淦……要是有机会，朕一定废了她的皇后，赐一个牛妃娘娘给她！ 想到“牛妃娘娘”，凌忆莫名感到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个样子正好被苏瑶看到。 我这样捏他，这货居然还笑得出来，居然还是……一脸享受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衣服太多了，一点都不痛？苏瑶细眉微皱，手上的力量大了许多。 腰间又疼又痒的感觉加重了几分，让凌忆险些没忍住叫出声来。他咽了口口水，用只有自己和苏瑶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皇后饶命……饶命啊……朕错了还不行吗……” 苏瑶只是笑着看着凌忆，没有说话。 “皇后如此聪颖，怎会不知这几日朕为何冷淡皇后而常常出入莹轩宫。”见苏瑶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凌忆只好继续服软道。 苏瑶依旧不说话，手上的力量却小了许多。 见自己的攻势有效果，凌忆赶忙继续说道：“皇后天生丽质，聪颖过人，才貌双全，倾国倾城……”凌忆虽然嘴上这样吹捧着，心中却非常担心自己昧着良心说话会遭雷劈，“才思敏捷，孔武有力……怎么会不知道朕的良苦用心呢……” 虽然好像掺进了什么奇怪的成语，凌忆的吹捧还是对苏瑶很受用的，后来凌忆又承诺给苏瑶带小时候经常去的那家街角包子铺的肉包子，苏瑶才放过了他。 凌忆松了口气，只感觉到自己腰间火辣辣的疼，这牛妃娘娘的力气是真的大……心也是真的狠。 苏瑶笑着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第十三章 “臣妾斗胆请问皇上，这后宫宴会可还要进行。”见凌忆迟迟不宣布后宫宴会开始，只是在上面和苏瑶窃窃私语，上官媛微皱了皱眉，高声问道。若是以前她倒是无所谓，等等便等等，可是现在的她怀有身孕，需要好好休息，而且她也不想和某些人待在一个屋檐下太久。 “淑妃不必着急，后宫宴会，现在便开始吧。”凌忆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凌恬，正色道。 凌忆话音刚落，悦耳平和的音乐缓缓响起，伴随着宫女翩翩而舞，偌大的宫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虽然所有人的脸上都泛出笑意，苏瑶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特别是朱诗谨那一边，虽然朱诗谨绝美的面颊配上甜甜的笑容看上去异常动人，可苏瑶却只能在她的眼中看到冰冷和附和。 后宫宴会是自祈国开国以来就有的，是所有人都不能无视的，包括身为皇帝的凌忆。话虽这样讲，苏瑶只感觉这个宴会实在无聊，所有人都在假笑，这音乐听得她几次都要睡着了，要不是旁边的凌忆每次都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掐一下她的大腿，苏瑶早就找周公去了。 “好歹也是一国皇后，注意形象。”凌忆轻咳了一声，低声提醒道。 因为有音乐做掩护，凌忆这次声音不小，连一旁的凌恬也听到了。凌恬转过身看向眯着眼睛的苏瑶，好看的眼睛中射出两道精光，感觉到凌恬眼中的杀气，苏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她收起狠狠地瞪凌忆一眼的想法，向凌恬赔笑了一声，将好吃的糕点塞进嘴中使劲嚼着。 一个牛妃娘娘，一个母老虎皇姐……这皇宫之中真是热闹……凌忆微微躬身后坐直身体，突然感觉到三姐的目光仿佛落在了自己身上。 凌恬看着凌忆，露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可在凌忆眼中，这个笑容恐怖至极，让他忍不住冷汗直流。 凌恬收起目光，绝美的脸上满是“你在想什么，姐姐我全都知道”的表情，凌忆缩了缩脖子，不敢去看凌恬。 “妹妹怀孕数月，姐姐还从未来看望过，心中实在不安，”虽然周围有音乐声，这个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声音的主人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移到了这里，望着缓缓站起的女孩，苏瑶皱了眉，凌恬看了一眼朱诗谨，同样皱了皱眉。 那个噙着淡淡的笑站起来的人是苏瑶一直很讨厌的草包苏依儿，而让她有些不安的是苏依儿正举着小小的酒杯走向面无表情的上官媛。苏瑶相信就算苏依儿再蠢，也不可能当着皇上和三公主殿下，以及这么多宫妃的面对上官媛下手，可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非常不安。 凌忆抿了一口甜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皇后有些不安，虽然他很少去管后宫的明争暗斗，但他也是知道许多事情的。上官媛现在怀有身孕，他知道很多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可后宫之事不比朝政，他真的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而且朱诗谨和苏依儿又有相国朱懿撑腰。即使他有意为之，很多事情也不能随自己的意愿。 “姐姐知道妹妹有孕不能喝酒，这是姐姐特意命下人所致的甜露，有安胎养神的功效，”苏依儿来到上官媛面前，微微行了一礼，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当着皇上的面向你赔罪，还望妹妹不要记恨姐姐才好。” 说到当着皇上的面时，苏依儿特地将声音加大了几分，她这样说，言外之意就是当着皇上的面，我是不会害你的。 许久，上官媛缓缓说道，没有去看一眼苏依儿，当着皇上的面，就算她脾气再大也不好发作出来。 “姐姐说的哪里话，你能想到妹妹，妹妹心怀感激，怎会还要姐姐赔礼。何况当着皇上的面，让姐姐给妹妹赔罪，这可不合规矩。” 上官媛很聪明，苏依儿用了皇上的名字，她便以牙还牙，也用皇上来当挡箭牌。 听上官媛这样说，苏依儿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朱诗瑾只教她说了两句话，可没有教她被回绝之后该怎么办。 见苏依儿没有了声音，上官媛可以肯定是朱诗谨指使这个草包来的，这样她就更不能喝那杯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了。 “贵妃位列淑妃娘娘之上，按规矩亲自向淑妃献酒，确实不妥，”见苏依儿只被回了一句就没了声音，朱诗谨心中暗说了一句草包，连忙说道，“可是贵妃既已献酒，淑妃娘娘若是不领，也实在不妥。” “当着陛下的面，淑妃娘娘可是想要贵妃娘娘折了面子？”一旁的沈末桉应和着说道。 这样一来相当于把上官媛的退路都封死了，除了接下苏依儿的献酒，上官媛没有了其他选择。 上官媛沉默了，眸子深处显出了少见的慌张，她咬了咬嘴唇，下意识瞥向苏瑶。 苏瑶深深咽了一口口水，只感觉喉咙梗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很想帮上官媛，明眼人都能看出，和上官媛一向不和的苏依儿突然没来由地献酒，肯定带着别样的目的，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凌恬一脸平静，眼中没有过多的情感，而凌忆虽然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见坐在上面的三人都没有声音，上官媛的眼中露出几分失望，她轻吸了口气，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想要接下那酒杯。 “方才淑妃娘娘予臣妾说身子不适，恐怕不宜贪杯，倘若贵妃娘娘不介意，便让臣妾代淑妃娘娘饮下这酒吧。”这时，后面的李婉瑜突然笑着对苏依儿说道。 听到李婉瑜这样说，上官媛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迅速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眸子中带着后怕和感激。 李婉瑜这样说，是彻底表明了自己在后宫的立场 “李顺仪，本宫刚刚就说过了，这不是酒，是可以安神养胎的甜露。”苏依儿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 “贵妃娘娘亲自向淑妃娘娘献酒，李顺仪若代之，便成了贵妃娘娘向李顺仪献酒了，不合规矩。倘若李顺仪不介意，过会儿本宫也亲自向你献酒，如何？”朱诗谨淡淡一笑，平静地说道。 完全封死了，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不愧是朱相国的女儿，这朱诗谨果然厉害。李婉瑜暗暗想着，不说话了。 用两个夫人的名号来压她，李婉瑜纵使再有本事，也没有办法了。 见李婉瑜不说话了，朱诗谨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脸色微微发白的上官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谢贵妃娘娘。”上官媛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她的小手早已汗湿。她知道这杯酒是一定要喝了，而且没有人可以帮她，因为献酒在后宫宴会本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行为，在找不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强行阻止，会被人说闲话。 上官媛接过酒杯，没有去看酒杯里是什么，只颤抖地递到小嘴前，轻抿了一口，出乎意料的，那竟然真的是甜露。上官媛诧异地望了一眼朱诗谨，她的心还在狂跳着，后背也覆着冷汗。 朱诗谨回应上官媛的是一脸嘲笑和玩弄。 “不至于吧，淑妃娘娘？本宫只献了一杯酒，你便感动至此？”苏依儿轻蔑的声音有些刺耳。这可真解气啊，好好玩弄了一下平日里霸道至极的上官媛。 之前朱诗谨就和苏依儿说过，虽然上官媛怀有身孕不能动她，却可以用这个方法给她们找些乐子。 苏依儿一直唯朱诗瑾是从，非常听话，也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心细而有手段的朱诗谨为什么会用如此幼稚的方式去对付上官媛。 这两个贱人，居然耍我……见苏依儿和朱诗谨的样子，上官媛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忍不住怒火中烧。不过细细想想，她也确实太过谨慎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们不会也不敢对自己下手，苏依儿献酒，朱诗谨又在旁边疯狂助攻，若是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两人是绝对跑不了的。之前被人害得流了胎给上官媛留下了太大的阴影，朱诗谨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可以成功耍弄上官媛。 见上官媛无事，苏瑶松了口气，不管那杯酒有没有问题，出自朱诗谨和苏依儿之手，是一定要防的。 后宫宴会举行到一半，憋着一肚子火的上官媛便向凌忆说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樱馨殿休息。上官媛怀有龙嗣，凌忆自然是准了。 上官媛向凌忆施了一礼，狠狠瞪了一眼一脸嘲讽的朱诗谨后，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别着急呀，好戏才刚刚开始呢。看着上官媛缓缓离开的背影，朱诗谨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 上官媛离开后，宴会的**味似乎淡了许多，朱诗谨和苏依儿也没了声音。 无聊至极的宴会就这样安静地结束了。这是苏瑶第一次参加后宫宴会，完全颠覆了她以往对宴会的看法，虽然她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大的宴会，但在家时过年的家宴却是非常热闹的，她最喜欢的就是吃到一半偷偷摸摸拉着几个熟悉的好友溜走，虽然阿爹总是会狠狠瞪她两眼，却从来没有阻止过她们，特别是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她最喜欢和阿雅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现在的后宫宴会比自己家的家宴不知豪华了多少倍，盛大了多少倍，却无聊得让她想睡觉。亏她还在安排后宫宴会时期待了好一阵子，现在看来，这后宫宴会不像是宴会，只是把所有的妃嫔强行聚在一起，着实无趣。 宴会结束后，苏瑶示意小环把上官媛抿过一口的甜露带走。虽然知道朱诗瑾若有意要害上官媛，是不可能留下线索的，可苏瑶的心头总是萦绕着不好的感觉。 离开宫殿后，苏瑶第一个去的就是上官媛的樱馨殿，方才从她的眼中苏瑶可以看出，这小姑娘有些生气，应该是气自己没有帮她说话吧，可是刚刚那个情况，就算自己贵为皇后，也不好说什么呀。 樱馨殿的大门紧闭，外面的宫女说上官媛有些不舒服，已经睡下了。苏瑶知道是上官媛动了气不想见自己，她也没有强求，只是托宫女转告让上官媛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苏瑶的心中很清楚，前几日上官媛看似和她很亲近，可实际上全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上官媛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她也不着急，毕竟在这宫中，每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想要真正获得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 很早之前凌恬就暗示过苏瑶，想在这宫中站稳脚步，光靠凌忆是不够的，苏瑶需要盟友，需要值得信任的盟友。 离开时，苏瑶看见几个宫女端着精致的小碗盘走进樱馨殿，苏瑶心中好奇，便叫住了为首的宫女，问她那是什么。 那宫女向着苏瑶跪下，说淑妃娘娘有些心烦，想吃甜的，她便去尚膳局讨些桂圆，趁着新鲜，拿给淑妃娘娘的。 “这个季节，居然有桂圆？”苏瑶好奇地问道，现在才刚刚入春，桂圆可是盛夏才会有的。 “要不怎么说珍贵呢，淑妃娘娘怀有龙嗣，在这六宫之中可宝贝着呢，要是惹娘娘不悦，皇上怪罪下来，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有几个脑袋也不够啊。”那宫女不紧不慢地说道。 “也是辛苦你们了。”苏瑶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好好伺候你们娘娘。” “恭送皇后娘娘。”那宫女点了点头，恭敬的说道，嘴角勾出一抹笑。 “你，叫什么名字？”苏瑶走了没几步，突然回头，冷不丁地问道。 “奴，奴婢小月……”那宫女显然没想到苏瑶会突然问她名字，一时慌乱，下意识地说道。 “不要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苏瑶笑眯眯地看着小月，轻轻地说道，“你，很会说话。” 小月垂着头，跪在地上不说话了，她的背后冷汗直流。都说这皇后娘娘有名无实，是和贵妃娘娘一样的货色，今日一见，怎么和传言中的不一样呢…… 善于从各个方面观察，喜怒又不形于色，这样的人，怎会是平庸之辈？ 那些只会在别人背后嚼舌根的宫女太监，自己以后永远都不会相信他们了！ 轻敌了，这次真是轻敌了…… 第十四章 让小月打开扣起的盘子，看了一眼已经剥好的晶莹剔透的桂圆，苏瑶歪着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过了一会儿便让小月进去了。 苏瑶若有所思地看着小月的背影，这女孩给自己的感觉很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刚出樱馨殿，苏瑶便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小环。 “见娘娘不在凤栖宫，奴婢就知道您应该是去看淑妃娘娘了。”小环微微喘着气，面颊有些微红。 “那杯甜露里的东西，你可查出是什么？”苏瑶点了点头，问道。 “奴婢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是那甜露里面放了许多山楂。”小环应了一声，回答道。 “山楂？”苏瑶喃喃道。如此看来，朱诗瑾和苏依儿真的只是想在后宫宴会上当众羞弄一番上官媛，可这种三岁小孩的把戏做给谁看，又有什么意义呢？朱诗谨能做到和上官媛平分后宫，绝非等闲之辈，上官媛那么聪明，朱诗谨绝不比她差。 “娘娘，奴婢这么着急来找您，是想和您说三公主殿下刚刚来过凤栖宫。”小环有些急切的话语打断了苏瑶的思绪。 “三公主殿下？”苏瑶想了想，问道，“三公主殿下亲自来，可有说些什么？” “奴婢可不敢问，她见您不在，便先回去了。”小环摇了摇头，回道，“殿下亲自前来，怕是有事相商。” “如此，你便随我去祈云殿走一走吧。”苏瑶说着，快步向祈云殿的方向走去。 小环应了一声，也赶忙跟上。 祈云殿。 “见过三公主殿下。”苏瑶看了一眼凌恬身旁的孙雅若，向着已经换上一身素衣的凌恬微微颔首。小环似乎还有些害怕凌恬，一进祈云殿就开始发抖，苏瑶便让她在门外等候。 “刚去寻你，却不见，本宫就知道你一定是去樱馨殿了。”凌恬示意苏瑶坐下，说道。 “确实是去看了一眼淑妃，”苏瑶点了点头，回道，“听小环说起，想到三公主殿下可能有什么要紧事，便过来了。” “那上官媛可有见你？”凌恬也不着急，微微一笑，问道。 苏瑶摇了摇头，说道：“淑妃说身体不适……并未见我。” 凌恬小小地咬了一口桃酥，这是她早就料到的。 “本宫最喜欢这桃酥，甜酥可口，若是几日不吃，总会念起它的味道。”凌恬优雅地将只咬了一小口的桃酥捏在手上，轻轻的说道，“可皇后知道，为什么本宫每次都只咬那一小口吗？” 话音未落，凌恬便将手中的桃酥随意地扔在地上。 “苏瑶愚钝，不知。”看着那松脆诱人的桃酥就这样落在地上，苏瑶暗暗心疼。这么好的桃酥，你不吃就给我呀，扔在地上也太浪费了！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又是祈国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欸……好像还真能为所欲为…… “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保持新鲜感，若是狼吞虎咽，不懂节制，用不了多久就会腻，时间一长还会生出厌恶。”看着苏瑶的样子，凌恬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话语中透出严肃和冷厉，以及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不要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苏瑶，这里是皇宫，你以为还是小孩子间嬉闹吗？既然凌忆选择了你，有些事情，我这个做皇姐的有责任代他好好管教你，也让你知道什么是度，若是连这最基本的度你都把持不好，也就不配再待在他的身边，你懂吗，皇后？” 被凌恬指着鼻子说教，苏瑶有些发愣，她的心跳得飞快，脑子一片空白，这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身上的气势真是吓人，就是小时候被阿爹家法伺候，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这就是那个让朱诗谨和上官媛都忌惮的三公主殿下吗。 “我知道了，多谢三公主殿下。”许久，苏瑶的脸还有些发烫，她缓缓站起身，认真地向凌恬施了一礼。 “谢我什么？”凌恬的眼中出现了赞许和承认，问道。苏瑶能在自己的压迫中这么快反应过来，这是凌恬没有想到的，虽然这女孩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抖。 苏瑶没有说话，只是向着凌恬笑了笑。苏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凌恬话中的“度”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凌恬是在暗示她不要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若是过分着急，可能还会起到反效果，引来上官媛的反感。这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要两三句话就能交代清楚，凌恬突然发难，是在给苏瑶敲警钟。是在提醒苏瑶以后什么事情都要掌握好“度”。这确实提醒到了苏瑶，初到宫里，其中的黑暗不能想象，所有人都让她小心，她自然是要有所防范的。这几日苏瑶确实松懈了，不过好在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见苏瑶不说话，凌恬也不着急，只是笑了笑。总有人说皇后无才无德，是个草包，皇上册后实在草率，今日凌恬一试，才发现散播这个谣言的人才是真正的草包，眼前坐着的是真正的大祈皇后，是真正配得上“大祈皇后”这个名号的人，虽然现在的她羽翼未满，还有许多稚嫩，但是假以时日，她的才德胆识和淑妃德妃比起来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恬还没有完全信任这个看上去傻傻的姑娘，毕竟以后要交给她的是整个大祈的后宫，不过她心中的担忧却是放下了不少。 “本宫之事，已经说完。”过了一会儿，凌恬对着再次坐下的苏瑶说道，“方才宴会结束后，本宫见皇后命人将淑妃饮过的甜露带走了……” “心中实在担忧，便想确认一下。”苏瑶点了点头，说道。 “那甜露不会有问题的，那两人明知皇上和本宫在场，她们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皇后多虑了。”苏瑶是真心对待上官媛的，只不过她的真心却不一定能在上官媛那里也换到真心，凌恬在心中暗暗叹息，毕竟这孩子在宫里的日子太少，她还是太嫩了。 “三公主殿下明察。”苏瑶点了点头，说道，“那甜露确实没有问题，只是加了许多山楂。” “山楂？”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孙雅若听到“山楂”突然叫了出来。 “有什么不妥吗，雅若？”凌恬看着面色怪异的孙雅若，有些不悦地问道。作为管理整个尚仪局的正五品女官，孙雅若平常是最懂规矩的，今天突然因为一个山楂突然大叫出声，实在让凌恬没有想到。 苏瑶也有些好奇，疑惑地看向孙雅若说。 “山楂……身子有孕的人是不能吃的。”两女射来的目光让孙雅若有些不自在，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还是着急地说道。 “这本宫知道，”凌恬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回道，“是不能吃，可不是吃了就会出事，而且就酒杯中的那一点点，怎么可能会出事？” 苏瑶皱了皱眉，她可没有怀过孕，也不了解那方面的事情，只是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了。 “那一点山楂确实不至于流了淑妃娘娘的胎，可，如果那一点山楂只是引子呢？”孙雅若脸色有些难看，她的嘴角泛出苦涩，敢忙跪在地上说道，“是微臣的失职，微臣本应该彻查那事，只是宫中人数太多，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中不乏有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小摸每日都有，又时近后宫宴会，微臣便没有太在意……” 孙雅若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她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说话了。听到这里，苏瑶还是一头雾水，凌恬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变得锐利，无形的威压在沉闷的声音中蔓延开来。 “好好说话，究竟何事？” “尚……尚仪局位列六司之首，微臣既管理尚仪局，亦有监察其它五司之职。后宫宴会之前……尚膳局常有人上报药膳食材的丢失，”孙雅若的声音有些颤抖，渐渐意识到自己本以为的小事，恐怕会演变成严重的大事。自幼跟在三公主殿下的左右，凌恬的喜怒孙雅若再清楚不过，她知道这次凌恬有些动怒了，“微臣见丢失食材的数量很少，再加上刚刚入春，宫中用药膳的人也不算多，便没有在意，本想着后宫宴会结束之后再去彻查此事……” “孙大人真是厉害，做事如此不经脑子。”凌恬冷笑一声，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听到凌恬这样说，孙雅若抖了一下，小脸上出现了慌张和恐惧。 “那丢了的食材是什么？”听孙雅若说到药膳，苏瑶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抢着问道。 “官桂，桂皮……还有一些性温热的食材……”孙雅若咽了一口口水，心跳得飞快，脑中是一万个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多想一想。 “雅若，你以前学过两年医术，应该知道有孕之人最忌热吧，”凌恬的眼中透出失望，仅仅对孙雅若连这种简单的小事都没有发现的失望。 苏瑶没有说话，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希望着事情不要像她想的那样…… “有孕之人确实忌热，可丢失的食材很少，虽然有些时日了，仅凭那些不足以滑胎，就算借助山楂这种性凉之物的刺激，也很难起到滑胎的效果。”孙雅若急忙说道，她的心中暗暗庆幸苏瑶去查了那杯中之物，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她也早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这德妃是真的狠毒，居然想到用这种方法，可是她应该算漏了苏瑶还会去查验那杯中的东西，如此只要让苏瑶去提醒上官媛，上官媛一有提防，朱诗谨便失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快点去提醒淑妃娘娘，让她小心提防，只要……” “如果，”孙雅若还没说完，苏瑶便呆呆地打断了她，苏瑶带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面生的宫女，镇定的回应，还有那一碟已经剥好的桂圆…… 苏瑶突然打断，将两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凌恬听孙雅若这样说，知道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可看到本应该比自己更加松一口气的苏瑶依旧绷着脸，不好的预感走上心头。 “如果再加上桂圆呢？”苏瑶从座位上站起，缓缓蹲下身子，和孙雅若四目对视。 “皇后娘娘，您说什么？”孙雅若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仿佛没有听清楚似的问道。 “本宫虽不懂医术，却也知道桂圆是最温最热的。”苏瑶的声音渐渐冷了起来。 “这个季节怎么可能会有桂圆？”孙雅若脸色一白，追问道。 苏瑶静了一会儿，随即将在樱馨殿前遇到那个可疑宫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那个宫女的名字。 听完苏瑶所说，孙雅若不说话了，她咬了咬嘴唇，这次淑妃娘娘若出了什么事情，她虽不负全责，却也有脱不了的干系。虽然知道凌恬一定会保护自己，可是刚刚看到凌恬眼中透出的失望，简直比让她担了全责还要难受，一想到凌恬眼中的失望和不悦，孙雅若就胸闷得厉害，她真的好气自己那时没有多想一想，好气自己如此愚笨，给三公主添了麻烦，她这样想着，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不知不觉，眼角竟流下了泪。 “桂圆性温热，在山楂的刺激下，配合上那些性温的食材，若是每日都用，不出三日，必会出事。”看到孙雅若的样子，凌恬暗暗叹了口气，雅若啊雅若，一直以来我都夸你心细，没想到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竟然会是你出了纰漏。若是这次上官媛真的出了事，恐怕她以后就不会再相信任何人，苏瑶再想获得她的信任，就不大可能了。若是可以把上官媛拉到自己这一方，对于她们对付朱诗瑾和朱懿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帮助。 看着孙雅若的样子，苏瑶也叹了口气，她也不是有意要责怪孙雅若，要怪也只能怪朱诗瑾她们太过阴险，一环一环，环环相扣，不漏任何破绽。偷药膳食材，宴会上献酒，差宫女送桂圆，三件事情抓到任何一件都不足以定朱诗谨的罪，可是把这三件事情合在一起却有可能将上官媛拉入深渊。 第十五章 “皇后，你应该知道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吧？”凌恬轻抿了一口热茶，淡淡地问道。 苏瑶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的上官媛很危险，她快速站起身，向凌恬微微施了一礼，匆匆离去了。 看着苏瑶的影子淡出视线，凌恬站起身，缓缓伸个懒腰，自从这孩子册后以来，宫里好像热闹了不少。 “可以起来了吧，雅若？要是跪坏了身子，本宫会心疼的。”凌恬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孙雅若，缓缓拿起松脆的桃酥，轻轻咬了一小口。 “微臣自知有罪，不敢……”孙雅若依然垂着头，可还没当她说完，鼻间便传来了一阵幽香，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凌恬正俯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四目相对，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那张绝美的面庞，孙雅若竟不自觉地脸红了。 “不要紧张嘛，”腰间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孙雅若全身一软，凌恬轻轻搂住孙雅若，伏在她的耳边，吐气如兰，“虽然这次你表现得不好，但本宫可不舍得怪你哦。”说完，凌恬还不忘在孙雅若光滑细腻的脖子上轻轻咬上一口。 孙雅若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要化了，全身酥软，热得厉害，心都要跳出来了。 还没等孙雅若从羞赧中反应过来，屁股又是一痛，她惊叫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看到凌恬得逞似的表情，孙雅若的小脸烧红烧红，一直红到了耳后根。那样子尤为可爱，要不是碍于身份，凌恬可能都把持不住在她的脸上狠狠亲上几口了。 “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希望你以后遇事可以有一点脑子。”好爽，那软软的感觉，嘿嘿嘿嘿…… “是……三公主殿下……”看着凌恬有些变态的样子，孙雅若低着头，脸上的烧红丝毫没有褪去的意思。 苏瑶离开祈云殿后，也不管候在门外的小环，径直就往樱馨殿奔去，完全不顾形象。小环心中疑惑，叫了几声，见苏瑶不应，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定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苏瑶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可当她赶到樱馨殿时，却发现殿外聚集了好多人。她暗叫不好，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些人看到苏瑶，纷纷向她行礼。 当苏瑶看到有几个宫女端着带血的木盆和毛巾跑出去时，她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迈着有些蹒跚的步子走进殿内寝宫，里面聚集了好多人了，凌忆已经到了，上官媛脸色苍白，靠在凌忆怀里嚎啕大哭，所有的宫女全都跪在地上，一旁的太医不住地磕头，说着微臣无能。 这是苏瑶第一次看到上官媛哭，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真实，那样绝望，那样无助。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上官媛在别人面前流露真正的情感。苏瑶知道今日之后，上官媛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她稍稍消融的心也会再次冰封，自己对于上官媛来说，会成为永远的陌路人，永远无法真正信任的陌路人。 苏瑶败了，很彻底的败了。那深深的无力和绝望一下子抽空了苏瑶的力气，让她站不稳身子。 凌忆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苏瑶却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浓浓的悲伤。小时候苏瑶不知是听谁说过，不要认为安慰是很简单的事情，你不了解痛苦之人的痛苦就永远不要去安慰。凌忆恐怕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一直保持沉默吧，这种时候，安静的陪伴比安慰更重要。 苏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樱馨殿的，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上官媛痛苦绝望的哭喊和发现自己时眼中的敌意和怨恨。回到凤栖宫后，她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那股深深的无力感让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几日之前上官媛还一脸幸福地让苏瑶为她的孩子取名，可现在却只剩下了绝望和血迹，那一条生命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消失了。苏瑶突然特别心疼上官媛，那种深深的绝望自己就是想到一点都难以忍受，更不要说是承受了一切的上官媛了，苏瑶很难想象上官媛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深深的自责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她。 祈云殿。在得知上官媛的孩子没有保住后，凌恬微皱了皱眉，平静的脸上泛出一丝波澜。 “微臣已经查过了，樱馨殿的所有侍女中，没有一个叫小月的。”孙雅若看了一眼凌恬，低声说道，“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也抓到了，不过都是替罪羊，什么也问不出来……” “如此一来，淑妃娘娘就完全不用指望了。”凌恬缓缓站起身，目光聚焦在远处，“德妃啊德妃，这一次好像真被你压了一筹呢。” “都是微臣的失职……”孙雅若跪在地上，话语中透出自责。 “本宫已经说过了，这件事不怪你。”凌恬和孙雅若对视了一眼，示意她站起来，“朱诗谨实在厉害，不但害得淑妃落了胎，还压住了我们的势头，而且让皇后和淑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瞬间瓦解，一石三鸟，还做得干净利落，本来对她不利的局面，顷刻间便扭转了过来……” “除了淑妃娘娘外，就最受打击的恐怕就是皇后娘娘了。”孙雅若说道。 “本宫早就说过，她想完全适应，要流不少血。”凌恬面沉似水，淡淡地说道，“在这后宫之中，不想被人推入深渊，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什么害人之心不可有，全是无聊的空话，经过这两次，上官媛应该完全明白这个道理了，至于刚入宫不久的苏瑶，恐怕还要再挨几次刀子。” “不过这样也好。”顿了一会儿，凌恬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上官媛分到皇后手中的那些权力便不会再收回来了。” “可如此，德妃便成了这后宫之中权力最大的了。”凌恬强大的气场让孙雅若有些害怕。 凌恬目光一滞，没有说话。 “微臣听说皇上已经将贵妃娘娘软禁了……”见凌恬没有回应，孙雅若继续说道。 “那个蠢货，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恐怕连自己怎么被软禁的都不知道吧，”凌恬轻蔑地笑了一声，苏依儿可以在后宫做这么长时间的贵妃，除了朱家的关系外，更重要的是许多人都觉得她没有任何威胁，只把她当笑话来看。“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是一定要给上官媛一个交代的……偷药材的人和送桂圆的人都找不到，就只能拿朱诗瑾送上门的替罪羊开刀了……恐怕这也是她就算好的，一环一环，毫无纰漏，实在厉害……” 凌恬突然有了一瞬间的退缩。朱诗谨心思细腻，富于算计，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凌恬虽不怕，却难以控制。若是二皇姐在就好了，二皇姐这般聪明，就是十个朱诗瑾也比不上二皇姐的千分之一，想到这里，凌恬对朱家的恨意又加深了亿点。当初若不是朱懿用皇位相逼，将大皇姐，二皇姐远远调开，又将本应集中在皇上手中的兵权分去了大半，现在的祈国又怎会是“朱家一句话，撑起半边天”的局面？ “一时风光不过勇夫，站至最后方为赢家。”这是二皇姐临离开时和凌恬说的，她一直记在心里。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凌恬一直相信那自称大王的猴子快活不了几天。 朱诗谨，你既要斗，本宫便同你斗下去，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能等到这出戏落幕吧。 莹轩宫。朱诗谨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上官媛落胎真是个好消息，这些日子里受的气终于不算白受。另外，还有一件可足够她乐上好几天的事。她缓缓踱到在内殿外，虽是入春，晚上的风也带着几分凉意。 “知道为什么罚你吗，小月？”对着眼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朱诗谨轻轻地问道，话语中带着嘲弄。 女孩全身**，不着一缕，头发却梳得很整齐。她不停地颤抖着，除了身上的冷，更多的是内心的耻辱，她双手抱在胸前，瘦弱的身躯在凉风中摇摇欲坠，好看脸庞上的眼睛像核桃一般，红肿得厉害，看样子是哭了很久了。内殿外走动的宫女很多，却没有人看过她一眼，只当她不存在。 见女孩不回应，朱诗谨也不说话，只是望向远处，仿佛是在等什么人。若是以前，小月不理她，早就被打了，可今天朱诗谨似乎很开心，说什么话嘴角都带着笑意。 “姐姐。”这时，不远处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 “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看到那人，朱诗谨露出了好看的笑容，那笑容带着真情实感，显得意外真实。 “外面的人好烦哦，都说后宫不能进，我给他们看了姐姐给我的令牌才放行的呢。”少年的衣服精致华贵，玉袍锦缎搭配上高高的个子和英俊的样貌，让他看上去气宇不凡，仪态万方。 朱诗谦，朱家嫡长子，朱诗谨的弟弟。要说这世界上谁能让朱诗谨付出真心，排在第一的肯定就是这个朱诗谦了。朱诗谨虽然只比朱诗谦大了三岁，可对朱诗谦的照顾，却是绝对的无微不至，超过任何一个人，朱诗谦也是朱诗谨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软肋。 朱诗谦很喜欢自己的姐姐，虽然有的时候也会受不了她过度的宠爱和照顾。比如自己只要稍微靠近哪个女孩，朱诗谨便会立刻翻脸，并把那个女孩吓到怀疑人生；要是过分一点，那个女孩会直接被朱诗谨带离这美丽的世界。 “外面凉，和姐姐进屋说吧。”朱诗谨露出了真正开心的笑容，这么久没有见弟弟，她是真的很想他的，朱诗谨亲密地拉过弟弟的手，往里屋走去。 朱诗谦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月，心中最柔软的位置突然触动了一下，应该是惹姐姐不高兴了吧，好可怜。可如果为她说情，她恐怕会更惨吧……甚至有可能直接就没命了。 “姐姐，这是何人？”朱诗谦指了指低着头的小月。 “一条狗罢了，别去管她。”朱诗谨停下步子，没有去看小月，随意地说道， “她那样子，实在心烦。”朱诗谦佯装不悦，解下披在身上的锦袍，向小月扔去，“还是不见为好。” 锦袍不偏不倚，正好将小月小小的身子完全盖住。感受到温暖的锦袍，小月像是寒夜里濒临冻死的人触碰到了一丝火光，她快速将锦袍裹在身上，探出小小的头，看了一眼那英俊的面庞。 “听见了吗？我弟弟说不想看见你，还不快滚？”听朱诗谦说心烦，朱诗谨有些生气，走上前狠狠在小月的肚子上踢了一脚，说道。 小月闷哼一声，只感觉肚子里有一团火在烧，疼痛难忍，她挣扎着站起身，因为跪了太长时间，双腿麻酥酥的，失去了知觉，刚站起身又跪了下去，就这样反复了几次，在勉强可以走动后，小月赶忙连跪带爬地离开了，中途因为肚子太疼，还重重地在摔了一跤，磕破了好大一块皮。 姐姐在自己的身旁，朱诗谦也不敢多看，在确定女孩离开后，他便和姐姐进了内殿。 “外面风很凉呢，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朱诗谨抓着弟弟柔软的手，可掬的笑容发自内心，竟还有些可爱。 “姐姐这几日有些瘦了。”接过朱诗谨亲自沏的热茶，朱诗谦笑道。 “还说呢，自姐姐入宫以来，弟弟都不曾来看过几眼。”朱诗谨娇哼一声，佯怒道，“姐姐怎有心思好好休息。” “这不是思念姐姐心切，才求父亲准我入宫看望。”朱诗谦嘿嘿一笑，乖巧地说道。 “你那样子，心中竟还有姐姐？”朱诗谨白了弟弟一眼，没有想轻易放过他的意思。 “姐姐自小就疼我，弟弟可记得清楚。”看着朱诗谨微微鼓起的腮帮，朱诗谦笑着靠了过去，用脸轻轻地蹭了蹭朱诗谨的衣服，讨饶道。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弟弟的讨饶对朱诗谨很受用，她宠爱地捏了捏弟弟软软的脸，笑道。弟弟来看她，她真的很高兴，比任何一件事情都高兴。 “过几天姐姐出宫陪陪我吧，民间可要比这宫中有趣多了。”朱诗谦笑了笑，突然说道。 “这……宫中事物繁多，姐姐不一定能留出空闲。”朱诗谨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说道。 “姐姐可要注意休息，不要累了自己。”似是早就知道朱诗瑾会这样说，朱诗谦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 第十六章 小月蹒跚地回到自己房间，腹部的剧痛加上又没吃饭，让她没有力气再想其他事情，她疲软地趴在冰冷的床上，她虽然是宫女，但却拥有自己的房间，这是朱诗谨特意赏给她的，只是为了更好地折磨她，躺了一会儿，小月挣扎着起身，腿上磕破的地方已经不再流血了，但还是疼得厉害，肚子上也肿了一大块。她缓缓从桌子上拿过药酒，这也是朱诗谨特别为她留的，装药酒的瓶子很大，里面的药酒已经到底。她笨拙地将药酒涂在伤口上，那是非常剧烈的疼痛，但她早已经麻木。她虚弱地蜷缩着身子，将自己裹在锦袍里，就像一只全身遍体鳞伤，正在无力地舔舐着伤口的幼猫。 渐渐的，鼻子莫名一酸，泪水从眼角滑落，感受到面颊上的凉意，小月使劲咬了咬嘴唇，快速地抽出手，狠狠抹了抹眼睛，因为咬得太用力，嘴角溢出了血迹。 她是怎么了？这样没用，这有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小月目光一凝，眼中闪烁着倔强和坚定。 突然间，小月想起了那张略显稚嫩却非常英俊的面庞，她大大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一闪即逝的柔软，随后只剩下了深深的恨意，她再次咬了咬已经失去知觉的嘴唇，不顾身上的疼痛，狠狠将柔软的锦袍扔在地上。 后花园。苏瑶一动不动地坐着，呆呆地，目光失去焦距，上官媛落胎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她每日都在想着这件事，做什么都没有力气。她天天都去樱馨殿看望上官媛，天天都吃闭门羹，她知道上官媛已经不会再相信自己了，可她还是每天都会去。她只感觉对不起上官媛，那时的那个叫小月的宫女确实很可疑，如果自己可以警觉一些，或许那一条生命就不会白白离去了。 凌忆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凤栖宫了，苏瑶知道他是在怪自己。 小环见苏瑶每日闷闷不乐，身子也日渐消瘦，天天拉着苏瑶外出散心，苏瑶心中郁烦，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静静坐着，两人便天天来这后花园。 说是散心，苏瑶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中午来，傍晚走，一句话也不说，若是有其他妃嫔宫女走过，苏瑶也只当没看见。 看到苏瑶这幅模样，小环担心得不行，为此，她还去祈云殿寻过给她留下不小阴影的凌恬的帮助，可凌恬听她这样说，只是笑了笑，便把她赶走了。 这三公主……怎么这般无情呢……小环无语。皇后娘娘起码也是和三公主殿下一条船上的，现在皇后娘娘这个样子，三公主殿下也不帮帮她……自己身份低微，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三公主殿下把赶她出来，她没有办法。 凌恬是小环能想到的唯一适合帮助苏瑶的人，她把小环赶出来，在小环看来，等于是放弃了苏瑶。 陛下不管皇后娘娘，三公主殿下又放弃了皇后娘娘。想到这个，小环这几日总是睡不着觉，只感觉皇后娘娘以后会在后宫很难走。 “见过皇后娘娘。”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地想起，小环向着声音的主人看去，脸色一白，居然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她看了一眼苏瑶，向着缓缓走过来的上官媛行了一礼，说了声见过淑妃娘娘。 苏瑶站起身，望向噙着淡淡笑容走过来的上官媛，僵硬的脸上带着不自然。 “上官……媛……”苏瑶愣了许久，直到上官媛走到自己身边坐下，她才回过神来，缓缓说道。今天的上官媛很美，美丽白皙的面颊衬上浅蓝色的长裙，显得格外动人。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没有去看直直站在那里的苏瑶，上官媛优雅地撑着下巴，淡淡地说道。 “并无……大碍。”上官媛很平静，平静得让苏瑶害怕，她嘴角的笑是那样真实，真实到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淑妃……” “皇后娘娘确实不会有什么不适，相反，这几日皇后娘娘应该连做梦都带着笑吧？”打断了苏瑶试探的话语，上官媛缓缓站起身凑上前去，笑道。 “淑妃这是何意？”苏瑶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上官媛好看的杏目中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恨意，现在的上官媛是那样陌生，陌生到让人窒息，苏瑶只感觉上官媛完全换了一个人，之前虽然霸道要强，眸子却是很干净的，现在虽然笑脸相迎，苏瑶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有的只是虚假和冰冷。 “臣妾是何意，皇后娘娘应该是知道的吧。”上官媛贴在苏瑶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白白分了我一半的权力，皇后娘娘一定很高兴吧？不过您放心，从我手里抢走的，我会一点一点夺回来，朱诗谨那个贱人是，您也是。在这宫中，从来没有对和错，只有赢和输，皇后娘娘，您说臣妾说的对吗？” 说着，上官媛轻轻拉起苏瑶微微颤抖的手，露出绝美的笑容。 现在的上官媛让苏瑶害怕，她挣扎着想抽出冰冷的手，可上官媛手劲很大，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皇后娘娘，您说臣妾说得对吗？”见苏瑶不说话，上官媛也不着急，握着苏瑶的手渐渐用力，拖着她来到荷花池边。 手上的剧痛让苏瑶忍不住叫了一声，一旁的小环意识到事情不妙，想上前阻止，却被上官媛带来的几个宫女架了起来，无法动弹。 “淑妃娘娘，那可是……”小环刚叫了一声，便被粗暴地堵住了嘴，她“嗯”了几声，再发不出其他声音了。 刚刚入春，平静的荷花池中只有枯萎的荷叶。 “皇后娘娘，您说臣妾说得对吗？”上官媛再次温柔地问道。 苏瑶的心跳得飞快，手腕上的剧痛告诉她，现在的上官媛已经不是以前的上官媛了，她的力气这样大，要是苏瑶直接骂她，她一定也会直接就把苏瑶踹下去的。 虽然苏瑶贵为皇后，可周围没有其他人，只要死不承认，凭上官媛淑妃的身份，苏瑶奈何不了她，小环身份低微，又是苏瑶的亲信，即使她来作证，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甚至还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淑妃娘娘，本宫只能看到你的可怜。”苏瑶知道不管说什么，上官媛都不会放过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拖延时间，祈祷会有其他妃嫔经过这里……不管是谁，只要有一个人看到，自己就安全了。 “可怜？”上官媛冷笑一声，瞳孔中出现愤怒，“本宫失去的，又怎是一个可怜能讲的？” “淑妃如此痛苦，本宫也很难过，这几日本宫亦在自责……”貌似……稳住了，感受到手腕处的力量小了不少，苏瑶暗暗松了口气。她说的是真心话，看到上官媛如此痛苦，她真的很自责，也很难过，这几天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 “你自责有什么用？可以让我的孩子活过来吗？”苏瑶的话刺激到了上官媛的最敏感的神经，她的声音升了几个高度，陛下，父亲，长姐，所有人都这样说，可谁能真正了解到她的痛苦，那侵入骨髓的痛是谁都无法知晓的！ 不了解别人的痛苦永远不要去安慰痛苦的人。苏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的精力全部放在如何转移注意上，忽视了上官媛的感受，这样似乎起到了反作用，上官媛狠狠将苏瑶向荷花池推了一下，苏瑶惊叫一声，脚下一滑，站不稳身子，向一边倒去。 上官媛面无表情，微微用力，向上一拎，将半边身子已经在荷花池上的苏瑶拉住。苏瑶看着一脸玩味的上官媛，会不会落入河中成为了上官媛动动手的事情，只要她放开握着自己的手，苏瑶便会立刻投入冰冷池水的怀抱。 上官媛的手微微颤抖着，苏瑶知道上官媛坚持不了太久，她咬了咬嘴唇，哑着嗓子说道：“上官媛，我绝不是你的……” “我早就说过了，皇后娘娘，后宫之中，没有对和错，只有赢和输……”还没等苏瑶说完，上官媛便打断了她，说着，她轻轻松开了抓着苏瑶的手，脸上没有过多的情感。 苏瑶的耳边嗡嗡作响，她看着面无表情的上官媛，眼前突然模糊，冰冷的感觉包裹着她，下一刻，她似乎看到上官媛的眼角划过泪水，再然后，她便没有了知觉。 祈云殿。凌恬轻抿了一口孙雅若递过来的热茶，笑着对面前脸色不善的弟弟说道：“陛下日理万机，今日怎会有闲暇来我这走动？” 凌忆微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道：“皇姐应该知道朕为何来此。” 听凌忆这样说，凌恬也不说话，只是撑着半边脸，笑着静静地看向他，被凌恬这样看着，凌忆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是自己的亲皇姐，被倾国倾城的凌恬这样看着，凌忆还是红了脸，他想避开凌恬的目光，可凌恬根本不给他机会，不管凌忆怎么躲，凌恬总能和他对上视线。 “淑妃流胎之事，你我心知肚明，皇姐为何有意将过错引向皇后？”凌忆无奈，三皇姐每次都这样，自己真是没有办法，服服帖帖…… 凌恬眼中带着胜利者的光芒，小屁孩，装什么高冷，别以为当了皇上我就治不了你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虽说只比你大半岁吧……那也是比你大！ “陛下何出此言？本宫只是不管皇后罢了。”凌恬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皇姐不管皇后，也不让朕去凤栖宫，”凌忆说道，“这不等于向后宫宣布淑妃之事与皇后有关吗？” “陛下所言还欠考虑。”凌恬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后宫皆知皇后和皇姐同一阵营，淑妃落胎后，皇姐便不去管皇后，朕也不再去凤栖宫。后宫无端生事者不在少数，若是让她们借题发挥，皇后以后恐怕难在后宫立足。”凌忆直视凌恬，冷静地说道，“若是如此，皇姐可还认为朕欠考虑？” “陛下误会了。”凌恬笑着看了看凌忆，眼中带着赞许。苏瑶，你到底是有多大的福气，能让皇上为你想到如此地步，“本宫所说的欠考虑，是陛下不曾想过本宫这样做的目的。” “目的？”凌忆一愣，他所有的心思都留在苏瑶身上，确实没有去想过凌恬的目的。 “不管皇弟做什么，皇姐只会支持，”凌恬白了凌忆一眼。这孩子，实在冒失，亲皇姐都不信任，“苏瑶被你冒冒失失地带进宫里，你却从未为她想过，丝毫不管她是否能适应宫中的黑暗。宫中妃嫔众多，各个美艳动人，心中有多污浊，没人知道。皇后太干净了，她无法应付背后的刀子，今天是淑妃落胎，明天可能就轮到她了，皇上可懂？” 凌忆愣住了，皇姐说得没错，确实是他疏忽了，想要在这宫中生存下去，只躲在别人背后远远不够，如果自己不去适应，迟早要出事。 温室中的花，是绝对无法抵挡暴风雨的。 “皇姐此举，是为了帮助皇后……”凌忆喃喃地说道，“可……”苏瑶毕竟刚刚入宫，没了凌忆和凌恬的保护，她是绝对无法自己应付那些黑暗中刀子的。 “这段时间，是最好的机会。”凌恬笑了笑，打消了凌忆的顾虑，“淑妃之事尚未平息，即使她们再着急，也不敢在这段时间动手。所以本宫才不让皇弟去凤栖宫，之前本宫就已经提醒过皇后了，这段时间最可以让皇后懂得如何去适应后宫的黑暗。”后宫之中，“懂”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 凌忆点了点头，看向姐姐的眼中多了几分特别的情感。 被凌忆这样看着，凌恬突然有些不适应，凌忆这货……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这货不会是…… “代皇后谢过皇姐了。”过了一会儿，凌忆微微躬身，说道。 “皇弟不论做什么，皇姐自然是支持的。”凌恬同样起身，踮起脚轻摸了摸凌忆的头，笑着说道。 第十七章 苏瑶再次醒来，是在凤栖宫的大床上，她只感觉头痛欲裂，全身都没有力气，她轻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转过头，想从床上坐起来，她的手完全软了，用不出一点力气，在翻身时，手臂似乎打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苏瑶有些笨拙地扭了扭身子，尽力让自己往上靠，目光转向床边，突然发现自己的床边还有一个人，他歪着头，枕着自己的被子呼呼大睡，那一身玄色龙袍……是凌忆。 这个家伙，这样还不忘和我抢子……苏瑶没有去叫醒他，只是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他睡得很深，好看的脸上写满了疲累，苏瑶只是这样看着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要是时间可以定格，苏瑶只希望永远留在这一刻。渐渐的，渐渐的，仿佛有什么力量暗中推动着她，看得出神的苏瑶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向凌忆凑了过去，轻轻把嘴印在了他的唇上，好柔软，好温暖……这柔软而温暖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突然响起的，把苏瑶吓了一大跳的声音。 “啊皇后娘娘，您醒了？”小环端着木盆走了进来，看到苏瑶已经醒了，忍不住叫出声来。 苏瑶可被吓了一跳，她猛地向后一仰，一不小心撞在床头，本来就虚弱的苏瑶因为这一下头晕目眩，险些晕过去。 那响动把熟睡的凌忆吵醒了，他微皱了皱眉，见苏瑶醒了，还来不及欣喜，就被苏瑶痛苦的样子吓到了。 “皇后哪里不适？小环，赶紧去传太医。”凌忆紧紧抓住苏瑶柔软的小手，疲惫的脸上满是急切和关心。 “无……无事，陛下放心，臣妾只是腹中有些……饥饿……而已。”苏瑶顿了一会儿，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她可不能说是因为偷亲凌忆被发现，然后吓得撞了头……会被当成傻子的……都怪小环，要不是她叫得这样大声……自己也不会撞到头了，苏瑶的心现在还跳得飞快，没有冷静下来。她突然有些怀疑这俩货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做了悄咪咪的交易，目的是让自己在凌忆面前出丑，好让凌忆有理由嘲笑她。虽然这样想着，想到凌忆着急的样子，苏瑶只感觉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手上传来的温暖，也让苏瑶不那么难受了。 “险些命都没了，皇后竟还能想着这个。”凌忆有些无奈，轻轻摸了摸苏瑶的头，吩咐小环去御膳房取些白粥，然后便坐在床边不说话了。 苏瑶白了凌忆一眼，不去看他。不想和你说话，等等，又是白粥吗……苏瑶无语。 “你在这里……陪我多久了？”过了一会儿，见凌忆不说话，苏瑶转过身，忍不住问道。 “皇后睡了多久，朕，便陪了多久。”凌忆笑着摸了摸苏瑶的头，声音中带着温柔。 苏瑶不说话了。凌忆这货……好像真的陪了我很久呢，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暖暖的，早就化开的东西让她的视线无法从凌忆的脸上移开。 可感动归感动，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到底睡了多久呀！不对不对……是我问的不对，我应该问自己睡了多久，而不是这货陪了多久。啊……一定是太饿了……我的脑子怎么突然这么乱啊……还有凌忆这货怎么……怎么突然这么好看呢…… “皇后已经睡了近半个月了。余太医说皇后体弱，加上寒邪入体，若非及时救治，恐怕有性命之忧。”见苏瑶摇头晃脑的样子，凌忆只感觉她还在后怕，想到凌恬和自己说的，凌忆皱了眉，认真地说道。 “我睡了这么久？”苏瑶轻抿了一下嘴，说道。怪不得肚子这么饿，全身也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次若非沈充华经过，将皇后及时救起，恐怕……”一想到苏瑶面无血色的样子，凌忆只感觉心都碎了。他早就暗暗发誓，以后不会再让苏瑶受到一点伤害。 “沈充华？”那个奶声奶气，还要学大人说话的小女孩，苏瑶有些印象，“是她救了我……” 凌忆点了点头，说道：“和其他人不一样，沈充华年龄尚小，心思单纯，生性善良，对皇后也无恶意。” 苏瑶想了想，她不傻，凌忆的话外之音她听得出来。上官媛这么一推，把她们两人之间所有的情分恩怨全都推了出去，从今往后，苏瑶不会再对上官媛有什么恻隐，也不会再抱什么希望。苏瑶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也没必要什么都逆来顺受，上官媛堕胎之事她确有责任，可仅仅因为这点责任就要置她于死地，苏瑶当然不会任其宰割。 沈末桉年龄小，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心眼，也不像朱诗瑾上官媛那样心上覆着污浊，还有一个官至骠骑大将军的哥哥，若是可以获得她的信任，确是极好。唯一的问题是她现在被朱诗瑾牢牢抓在手中…… “皇后日后一定小心，”凌忆的话将想得出神的苏瑶拉了回来，“朕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若非至亲之人，皇后不要轻易相信。” 看着凌忆的关切而认真的样子，苏瑶只感到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包裹着，让她的心软软的，暖暖的。 你是我的至亲之人吗？苏瑶突然很想这样问，可喉咙仿佛为什么梗住了，来来回回嘟囔了两声，终于没有问出口。 “在这半个月，是皇姐帮你把权力压在手中，不然，恐怕你手上的权力早就被抢去了。”见苏瑶犹犹豫豫，半天都没有开口，凌忆以为她在担心后宫之事，便认真地说道。 “三公主殿下吗……”苏瑶想了想，三公主殿下也是值得相信的，苏瑶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只是这样感觉。可能好看的人都不会是坏人吧……也可能，是凌忆给自己的感觉太过亲切，太过温暖了，温暖到让她感觉想在梦里一样。 “朕向皇后保证，这次的事情，一定会给皇后一个交代。”就算小环不说，凌忆也能大致猜到是谁让苏瑶遭了这么多罪，后宫之中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可这一次，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苏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证据，即使知道是谁所为，也不能妥善解决，上官媛贵为淑妃，又有不容小觑的上官家做后台，若是贸然施压，恐怕难以服众，苏瑶在后宫的威信也会有所动摇……虽然，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威信。 凌忆似是看出了苏瑶心中所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接过小环端来的白粥，轻轻舀起一勺，缓缓吹凉后送到苏瑶嘴边，他的动作很轻，脸上写满了认真和关心，苏瑶只感觉自己的眼睛被锁在了凌忆好看的脸上，移都移不开。 见苏瑶呆呆的样子，凌忆笑了笑，说道：“皇后大病初醒，还是吃些清淡的好。” 这是苏瑶第一次没有因为食物向凌忆抗议，她顺从地张开小嘴，只感觉那白粥格外香甜，吃到嘴里，心都化了。 之后，苏瑶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太医说苏瑶身子弱，需要多休息，这几天只能吃些清淡的……清淡的，又是特喵的清淡的！苏瑶真的感觉自己是最最最惨的皇后了，没有“之一”的那种，进宫以来动不动就差点离开这美丽的世界不说，连饭都吃不了几口好的……太惨了呀……淦…… 不过凌忆那货倒是每天都会来陪她，而且要是苏瑶闹脾气不吃饭，凌忆总会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给她，说来也是很神奇，不管是多难吃的东西，只要经过凌忆的手，苏瑶总感觉又香又甜，苏瑶甚至感觉这货可能趁自己不注意往粥里放了一公斤白糖。 不管多忙，每天晚上凌忆都会来凤栖宫，苏瑶最喜欢的就是窝在凌忆怀中，枕着那货的肩膀睡觉，那是真的舒服呀。苏瑶突然发现没了凌忆，自己真的很难睡着，即使那货会经常和自己抢被子，即使那货因为太累偶尔打呼噜，可自己就是要凌忆抱着才能安心入睡。为此，不管多晚，只要凌忆还没来，苏瑶就不会熄烛睡觉，有时甚至一直等到深夜，最晚的一次更是直接等到凌晨。凌忆不止一次让苏瑶先睡，苏瑶才不听，她知道凌忆一定会来，所以不管多晚，她都等得下去。 “皇后娘娘，三公主殿下来了。”小环有些急切地踩着碎步进来，对着床上的苏瑶说道。 苏瑶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卧床的这些天凌恬会时不时地差人来看望，问候几句，可凌恬亲自来看望自己，这么些天还是第一次。 这是凌恬第二次亲自来凤栖宫，第一次是苏瑶刚刚到凤栖宫时，凌恬突然而来的下马威，那次也是苏瑶第一次见到这三公主殿下。 “小环，为我更衣。”苏瑶翻了个身，虽然休养了很久，可她还是虚弱无力。天天喝白菜汤，吃白粥怎么可能有力气嘛…… “皇后大病未愈，还是不要下床的好。”苏瑶正欲起身，就听到悦耳的声音响起，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身淡紫色长裙的凌恬正微笑着看向自己。这么久不见，凌恬还是那样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见苏瑶望着自己呆了一会儿，凌恬仿佛早就习惯，只是笑了笑。 “见过三公主殿下。”小环赶忙跪在地上，行礼道。她和苏瑶一样，看到凌恬的第一反应是愣了会儿，下意识地想多看两眼。 凌恬只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转向苏瑶：“这几日，皇后睡得可好？” 苏瑶想了想，自知凌恬话中有话，回道：“有陛下陪伴，病已无碍，睡得也很好。” “前几日淑妃落胎后本宫冷落了皇后，皇后可有生气？”凌恬笑了笑，随意地坐下，又问道。 苏瑶轻轻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轻轻点了点头。 “为何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呢？”凌恬轻轻地问道，脸上带着兴趣。 “点头是因为我曾一度低迷抑郁，只感觉不适合坐在后宫之主的位置上，”苏瑶突然有了大理寺审讯犯人的感觉，而且是做了什么很严重的坏事的犯人。“摇头是因为通过这些事本突然让我学到了许多，也看懂了很多。” 苏瑶面无表情地和凌恬对视，声音中只有平静。但她的内心却异常紧张，原本按宫中规矩应该是“本宫”，在紧张中变成了“我”。 “如此，本宫便放心了。”凌恬微笑着看了苏瑶一会儿，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坚定后，淡淡地说道。到底有没有懂，可不是嘴上说两句就能反映出来的，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要懂的也还很多。不过，我想凌忆的选择应该是对的。 凌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和小环说了句好好照顾你们娘娘，便离开了。本来凌恬是不想来的，可她不像二皇姐那样，什么事情都算得准，她的心中实在担心苏瑶，想到和朱懿相抗，什么事情都不容有失，便忍不住来凤栖宫看了一眼。现在看来，苏瑶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之前所说朱诗谨和上官媛都比不上苏瑶，也不是她自大高估了。 苏瑶虽然还是雏鸟，羽翼尚未丰满，可若她成长起来，一定会成为母仪天下的凤凰，她的光芒，绝对不是身为凡鸟的朱诗谨和上官媛能比的。 凌恬走后，苏瑶和小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不得不说，这位三公主殿下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苏瑶曾经不止一次怀疑那强大的压迫感是不是真的来自这个仅仅比自己大两岁的女孩。三公主殿下是关心自己的，虽然她们之间存在着一层利益关系，但还是让苏瑶的心中暖暖的。 我还是需要值得信任的盟友。苏瑶在心中暗暗想着，她已经向凌恬夸下了海口，说自己懂了。可是如果要她独自面对上官媛和朱诗谨以及那些黑暗中的刀剑，苏瑶真的应付不过来。 一直保持中立的李婉瑜已经在后宫宴会上表明了立场，恐怕她会成为上官媛的最好的助力……现在看来，真的要寻盟友，最适合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第十八章 乾和宫，入夜。 苏依儿狠狠把摆满饭菜的桌子掀翻，用极大的声音怒吼道：“这是给人吃的吗？哪里弄来的狗食！” “娘娘恕罪，您若是不满意，奴婢马上去御膳房重新找人做，”所有宫女跪在地上发着抖，为首的宫女提着胆子颤抖着说道。她已经忘记这是苏依儿第几次发火掀桌了，自从自己的主子被软禁后，就变得异常暴躁，对宫女非打即骂，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整日苦不堪言。 “算了算了，看到你们就没食欲。”苏依儿烦躁地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压抑和恼火，“快滚快滚。” 听到主子让她们离开，跪在地上的宫女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如获大赦，她们快速收拾好地上的狼藉，退了下去。有几个宫女因为收拾得太快，不留神被锋利的碎片割伤，血流了好久还不自知，她们的心中只想着快点离开。 让她心烦的宫女退下后，苏依儿轻叹了口气，眼中出现了难得的害怕和柔弱。她至今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突然将她软禁，上官媛突然落胎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在后宫宴会稍微戏耍了一下嚣张的上官媛，杀杀她的气焰，这难道还能导致上官媛落胎？都说气是能气死人的，苏依儿才不信呢，要是气能气死人，她这几天不是早就骨灰都被扬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陛下软禁自己的呢……这几日苏依儿左想右想，终于找到了最有可能的罪魁祸首：苏瑶。一定是这个贱人！当初自己趁她还不是皇后时找过她的茬，若不是那个孙大人及时阻止，恐怕苏瑶会被她整得很惨……想到这里，苏依儿突然还有些感激孙雅涵，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救下了苏瑶，可能今天苏依儿就不是仅仅被软禁这么简单了。不过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呀，之前苏瑶还在她的面前自称奴婢呢……今天她就只能看苏瑶脸色说话了…… 仅仅靠一人之力就准确推断出是谁害得自己被软禁，苏依儿突然佩服起自己来，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意。哼，都说我傻，我才不傻呢，我可是大祈贵妃呢，看，不靠任何一个人我就精确推断出是谁要害我，哈哈哈，我也太聪明了吧。 “话说都过这么久了……为什么表姐都不来看看我的。”提起苏瑶，苏依儿忍不住想起了朱诗谨，“陛下只是将我软禁，没有提过不让人来看我呀……” 虽然在进宫前苏依儿的阿爹阿娘三令五申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是朱家的人，但是苏依儿对朱诗谨还是很相信的，毕竟自己是借助朱家的力量才坐上了贵妃的位置的。对于义父朱懿和表姐朱诗谨的话，苏依儿是绝对绝对不会违背的。 “可能是表姐事情太多，没时间吧……也可能是苏瑶那个贱人百般阻拦，不让表姐来……”苏依儿在心中想着，不知不觉，自说自话，“好想出去走走呀……可有人守着门呢……好闷呀……” 苏依儿最喜欢走动，让她坐在一个地方一整天，于她而言，比死了更难受。 这时，门外的响动引起了苏依儿的注意，她探着脑袋，门外有一个高大的影子，那人故意压抑着声音，苏依儿听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看守的太监突然很惊讶地喊了句什么大人……然后齐齐地跪了下去。苏依儿心中好奇，这里可是后宫，能出入这里，并被叫做大人的，除了女官，也只有拥有皇上亲赐自由通行权利的人了。拥有这样权利的人，一定是位高权重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那个高大的人缓缓踱了进来。苏依儿眯着眼睛，那人穿着很大的斗篷，灰色的帽子盖住了他的整张脸。苏依儿歪着头，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似乎很早之前就见过。 “贵妃近来休息的可好？”沙哑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那声音，大大的帽子缓缓摘下。 看到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庞，苏依儿被吓了一跳，喜悦和兴奋溢出嘴角，怪不得他能自由出入后宫，怪不得看门的太监见到他会如此慌张，如此恭敬，义父在夜里如此神秘地来乾和宫，一定是救我出去的！想着想着，苏依儿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义父！” 这声“义父”音量极大，可把朱懿吓了一大跳，他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夜里到乾和宫，本来就担了很大的风险，要是被人听见，那可是一个很大的把柄，三公主想对付他，就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这个没用的弃子……要不是接下来的行动还要用到她，他真的看都不会去看她一眼。 “义父为何如此害怕？您可是相国，您要想带我出去，谁敢阻拦。”看到朱懿紧张的样子，苏依儿不解。从朱懿把苏依儿拥上贵妃开始，在苏依儿心中，朱懿就是无所不能，拥有通天本事的存在。在苏伊儿看来，就是身为皇上的凌忆和三公主的凌恬都要畏朱懿三分。 “我自有我的理由，依儿只听话便好。”朱懿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轻蔑，他顿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慈善。救你出去？孩子，你还是多做做梦吧。等最后一件事情办完，你就再也没有用了，那时你就可以多做梦了，梦里可是什么都有的。 “义父的话，依儿什么都听。”苏依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过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抱住了朱懿，“许久不见，依儿好想义父呀。” “义父也想依儿，想得紧，饭也吃不下。”朱懿虽脸上现出厌恶，声音却依然温和，他轻轻拍着苏依儿背，眼中出现玩弄。你这傻子，连我谨儿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还是安安心心当好别人的炮灰吧，至少你在燃烧自己时还能让别人将目光移到你的身上，虽然只有一瞬间，虽然燃烧过后你就变成灰烬了。 “义父可要保重身体，若是因为依儿让义父伤了身体，依儿的罪过可就大了。”听朱懿这样说，苏依儿的脸上显出发自真心的关切和着急。 朱懿只点了点头，对着还沉浸在喜悦中的苏依儿说道：“为父此番前来，除了看望依儿外，还有一件事想起依儿帮忙。”被你这傻子这样一拖，都快要忘记正事了。 “什么事呀？”苏依儿看着脸上露出了认真表情的朱懿，问道。什么嘛，还以为义父是来帮我出去的呢…… “这件事情只有依儿能做，所以为父才会在夜里前来。”朱懿看了一眼苏依儿微微鼓起的腮帮，笑了笑，说道，“要是这件事做好了，为父可以在皇上面前为依儿求情，有为父出面，皇上很有可能就直接把依儿放出去了。” “啊真的吗？”听朱懿这样说，苏依儿来了精神，“要是依儿做好了这件事，义父真的可以让陛下放依儿出来？” “那是自然，义父可曾骗过依儿？”朱懿温柔地笑了笑，把苏依儿拿捏得死死的，“依儿被软禁，义父看着真的很心疼，所以义父才想方设法帮助依儿，即使是在夜里，义父也要进宫找依儿。”说着，朱懿轻擦了擦眼角，他的眼睛竟是湿润的。唉，要不是白天太显眼，容易被发现，老夫才不会夜里来。 “义父待依儿恩重如山，依儿无以为报。”苏依儿郑重地跪在地上，真诚地说道，“义父想让依儿做什么？依儿一定全力而为。” 能将苏依儿骗得如此五体投地，如此心甘情愿，不知是该说朱懿太会用心计，还是苏依儿太傻太天真呢。 “傻孩子，快起来吧。”朱懿和蔼地笑了笑，轻轻将苏依儿扶起。傻孩子，你就安心去做吧，出了什么事，义父一定会全部责任都推在你身上的。 “依儿会被软禁，义父知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朱懿顿了顿，没有急着去说要苏依儿做的那件事。 “这点依儿是知道的，依儿是被人陷害的。”听到朱懿这样说，苏依儿眼中闪过几分寒意。 “要如此聪慧，可已猜出是谁所为？”朱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苏依儿还有这个脑子，他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一定是苏瑶那个贱人。”苏依儿阴着脸，毫不避讳地说道。 “苏瑶？”苏依儿强大的推断能力让把朱懿逗乐了，他轻咳了一声，险些失态。我真是太高估你了，好孩子，对不起，为父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把你放在眼里。本来朱懿还以为就算苏依儿再蠢，最起码也能联想到这次被软禁是和朱诗瑾有关的，他还早早地准备好了把矛头指向凌恬的说辞。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苏依儿如此强悍，竟然直接就把矛头指向了苏瑶，考虑都不带考虑的。不过也是，要考虑，首先得有脑子。 这可省去了朱懿无数功夫，他之前还以为最多只能把方向往凌恬那边引，如果要全部怪在苏瑶头上，他还真没有什么完美的说辞。万幸的是苏依儿绝顶聪明的脑子帮了他。 “义父您怎么了？”见朱懿有些恍惚，苏依儿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依儿猜错了吗？” “不不不，义父只是欣慰，想不到依儿如此聪慧，竟然直接便猜到了。”朱懿回过神来，连忙夸赞道。 “果然是她……”被朱懿夸赞，苏依儿笑了笑，目光随之变得凌厉。苏瑶，等着吧，这个仇，我会报的。 “义父接下来让依儿帮做的事情也是和皇后有关的。”朱懿说道。有了苏依儿的帮忙，真是省去了无数麻烦。 苏依儿点了点头，看着朱懿，眼中带着认真。 “依儿应该还记得入夏后陛下去围场狩猎吧？”看着苏依儿红了的眼睛，朱懿的眼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依儿知道。”苏依儿说道，“可现在刚刚入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陛下才会出宫狩猎吧？” “依儿且听义父说完。”朱懿微皱了皱眉，用温和的声音说道。脑子不好就不要去想这么多，傻孩子。 感受到义父有些不悦，苏依儿闭了嘴，不说话了。 “届时陛下出宫肯定需要护卫，一是防止突发情况，二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全。”朱懿接着说道。 苏依儿的眼中出现疑惑，护卫是肯定要的，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苏依儿刚想问出口，却被朱懿用锐利的目光制止了，她悻悻地垂下了头，只听朱懿说完。 “那些跟在陛下身边的护卫是陛下的亲卫军，只管保护陛下，也只有陛下可以差遣”朱懿继续说道，“到了那一天，按照规矩，皇后也要同陛下一起去，义父会找理由让陛下带皇后一起去狩猎，并支开陛下的亲卫军。待到陛下他们走远，会有一伙人假装要袭击陛下。” 听到朱懿这样说，苏依儿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惊慌。 “依儿不要着急，且听义父慢慢道来，”无视苏依儿的惊慌，朱懿镇定地说道，“义父说了，只是假装。那伙人不会真的伤害陛下，这时，会有另一伙人出来保护陛下，当然，他们只是保护陛下，皇后的安危他们不会管……如此，依儿可懂了？” 说到这里，朱懿轻呼了口气。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听到这里，大致的计划就应该已经能猜到了，可苏依儿不一样，她是没有脑子的，所以她一定还是云里雾里的。要是不把计划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跟她讲，她是完全听不懂的。 果然，苏依儿愣了半天，脸上出现为难之色：“依儿还没有很懂，义父可否说得清楚些？” 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朱懿眼中却是浓浓的看不起。他还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和聪明人说话不用那么累，而和蠢笨之人说话要多费许多口舌。算了算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就迁就你一下吧，好孩子。 短暂的安静之后，朱懿压着嗓子把整个计划全都告诉了苏依儿，一字一句，没有半点遗漏。 听完整个计划，苏依儿的眼睛渐渐清明，脸上带着由衷的钦佩：“不愧是义父，这样不仅可以帮依儿出来，还可以好好杀杀皇后的气焰。” 朱懿轻点了点头：“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义父再教你了吧？”真的心累，要是这样你都做不好，你也别做炮灰了，直接自裁算了。 “第一步……”苏依儿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朱懿，“依儿愚钝，还望义父明说。” “……” 朱懿：我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