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魔咒》 第1章 风的速度变幻莫测地改变着,野椿树横兀伸出的树枝上最后几片叶子经不起它的肆虐,被卷入风中,接着在街边的某一个角落瑟瑟发抖地停住。最后它将被扫进垃圾箱里,告别曾属于自己的天空。几缕忽明忽暗的阳光在堆积的云层中拼命挤动,自天而降的光线犹如舞台自上而下的射灯光线,笼照着一小块的范围。这使置身其中的人倍感温暖,但这温暖稍纵即逝,光线很快离去。重新置入阴冷与寒风之中的人们望着远处的阳光,有一种重新拥有它的渴望。 跟在林华身后,文昌治看着大大咧咧的林华双腿夸张地摆动,双手不时竖一下被风吹下来的衣领。一片叶子飞过来紧贴在林华的腿上,他抖了几下都没有抖开,不得已伸手抓住它,随即恶恨恨将它在风中扔出老远。啐,妈的x,吐了一口唾沫他骂道。他的骂声使跟在身后的文昌治惶惶不安。诚惶诚恐地跟着林华,活脱像林华的跟班,感觉特别别扭。林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慢下来,等文昌治近到跟前伸出手攀住他的肩。文哥,别老是哭丧着脸,像死了人似的,打起精神来,你的事算个屌毛。他伸出另一手拍了拍文昌治有些佝偻的背。看,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怎么竟如此不经老,看上去却像四十好几的人了,是不是嫂子每夜都辣手催命喔! 没,没有的事,只是太累了,近段时间压力大,特别是房子的事你嫂子一直和我呕气,再说你也是知道的,厂子一天不如一天,闹着改制把大家都搞得人心惶惶,大家心都凉了。文昌治叹了一口气。近段时间叹气竟然成了习惯,这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人人都说命运改变了人,他却想说是生活改变了他。看着满脸得意的林华,心里便生出一阵闷气。难怪李芸一提到房子的事便说当初瞎了眼睛,怎么跟了自己这么个窝囊废。你看看人家林华,才辞职几年工夫,便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光楼房住起了,还是豪宛,一百多万哩!最近听说在考驾照,八成是要买新车了。你看看你,整天和要死不活的厂子较真,害得我们母子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他和林华早年在化工厂一个班工作。他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林华那天去他们班报到的情景。当初那个怯生生满脸稚气的小伙子穿着件大红的运动衣,像个还在上中学的学生,难怪当时大家笑又来了一个断奶的。那时候化工厂效益好,工资奖金高,一时姑娘小伙俱以进化工厂工作为荣。大凡是厂里的工人穿着崭新的工作服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人们便会说,瞧,化工厂的。神情之间丝毫不掩饰羡慕与向往。转眼十余年过去了,化工厂也风光不再。那时令人们称慕的化工厂工人也都已物是人非。文昌治记得早些年街上流行这样的顺口溜,虽不太雅,但也确实道尽了化工厂的兴衰:八十年代的化工厂,姑娘漂亮小伙帅;九十年代的化工厂,姑娘变坏小伙害肾衰;二0年代的化工厂,球不动来屌不甩,姑娘小伙没人爱。 进入豪宛小区,非凡的气势将文昌治震摄住了。看着一幢幢豪华的二层小洋楼,便不由自主地忿恨与悲哀。当自己在为三室一厅的楼房拼命、并拉下脸面四处借钱的时候,却早有人住进了值价几百万的豪华别墅里享受着暖气和奢侈的生活了。命运竟是如此的不公平,如同一对双胞胎,一个一帆风顺地成长,另一个却多病多灾,最后夭折。似乎冥冥之中有神倾斜了一些人与另一些人的命运天平,而神却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饶有兴致的欣赏自己的杰作。 林华快步走上一幢房子的门厅,他习惯性的在门前的地毯上搓了搓脚。文昌治也紧跟着搓了搓脚。林华并不急着开门,而是在门上一排按扭上按了一下,接着门边右下方的墙壁一声轻响,大约一平方大小的墙壁缓缓移开,一双拖鞋也随即冒了出来,林华一边换鞋一边又按了一个按扭,门无声地开了。正当文昌治望着自己的脚不知所措的时候,林华从鞋柜里拿出两个塑料鞋套递给他。文哥,不好意思,本来是不用换鞋的,但娟子懒害怕做卫生,这你是知道的。 文昌治手忙脚乱地接过鞋套套上,一迈脚便发出哗啦的声音。看自己的双脚犹如动画片中某一个动画人物一样,心里别扭极了。一时面红耳赤,几次想扯下那该死的东西落荒而逃,但一想到林华许诺借钱和妻子李芸渺视自己生冷的目光时便忍住了。 屋内光线较暗,紧跟着林华走进门却一下子失去了林华的身影,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啪的一声,四周的灯光亮了起来,下意识抬手挡了挡,待定睛看时,便被满屋 流光溢彩的灯光和金碧辉煌的装饰惊得目瞪口呆。思忖着家竟然还有这样闻所未闻的装饰,一时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这是一幢复式结构的小楼,文昌治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光滑的地板让他如履薄冰。四十几寸的液晶电视开着,正播放时下热门的韩剧《大长今》。 随便坐,你是喝红酒还是喝咖啡?林华哗地拉开酒柜。妈的,这天太冷了。 我要……算了,还是白开水吧。当文昌治坐到松软的布艺沙发上时,才发觉旁边的沙发上竟然还睡着一个人。 文哥来了。沙发上的人发出声音来,文昌治这才知道是辛娟。哦,来了。是娟子呀!吓了我一跳。林华在一旁笑道,你当是谁?没有白开水,我看还是来点咖啡吧! 华子你别忙了,我什么都不喝,你还是去拿钱吧!你嫂子还在家等回信哩。 林华便不多说端着一杯酒上楼。文昌治的双眼紧紧盯着大屏幕,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辛娟见他正襟危坐便忍不住好笑。她伸出一条光溜溜的腿蹬了文昌治一下,文昌治赶紧往一旁挪了挪,转眼却看见辛娟直勾勾的眼神,刹时又窘又迫,后背竟然出了一股冷汗。呆瓜。辛娟嗔骂着又蹬了一下却没有蹬到,缩回脚见文昌治狼狈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起来。幸好这时林华下楼来。他将手中的一叠钱递给文昌治。坐在长沙发上,刚好挡在他与辛娟之间,他顿时轻松了不少。 文哥,你从来没有找我帮忙,既然开了口,我岂有不借之理,以我俩的情份远不止这个数,但近日几桩生意要出帐,你先把这拿上,其中三千元作为你买新房的贺礼,剩下的一万你什么时候还都行,不还也不打紧,你不用着急,我们谁跟谁。林华边拍文昌治的肩边说。 要还的,要还的,我会尽快。文昌治有些底气不足地连连道。谢谢你,那我就走了。说罢就向外走。林华说了一声就走了便跟着去开门。倒是辛娟爬起来喊,文哥,你别走,吃了饭再说嘛!我这就去做饭。 文昌治应了一声不了便出了门,逃也似的离开,连脚上套的塑料鞋套竟然也忘了取掉。 第2章 李芸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嫁给文昌治,恨自己怎么就被文昌治漂亮但毫无用途的外表和不值分毫的文才给迷惑了。当时被称誉一时化工厂最典型男才女貌的婚姻早已被生活磨砺去了得意与风华,如同被岁月与风雨侵蚀的美好画卷。自己曾经修长白皙的手因为琐碎的家务变得枯瘦龟裂,遍是老茧,曾经让多少人吹捧视为天人的容颜也不复存在,只留下令人生厌的黄脸婆形象了。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曾经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文昌治。当初的温文尔雅变成了无能和懦弱。她最见不得发表一点小文章就沾沾自喜眼里便容不下任何东西的文昌治,三十几年来没有任何令人称道的成绩,除了几十篇稿酬少得可怜的小文章和房改时用六千元买下厂里的一室一厅外,能说出口的便什么也没有了。每一想到这些,李芸便有如吃了苍蝇般难受。比如娟子,人家早住上了豪华别墅、享受着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生活。再比如自己几个一起下岗的姐妹,也都陆陆续续地搬进了新家。而自己仍在四十几平米的房子里算计着儿子的学费和家里的菜金。文昌治不多的工资每个月总要被她捏了又捏,她已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买化妆品和试了又试却不敢买的衣服了。 本以为文昌治可以从林华那里借上三四万的,谁知道只借了一万三千块。还说什么林华够意思,房子没买便送了三千块的礼金。她差点没被气死。看着文昌治有些得意的样子,恨不得一菜刀将他砍了。但还是忍着将菜炒好端到桌上,招呼做作业的儿子小强吃饭。小强应了一声便收拾好坐到桌上先吃起来,对家中压抑的气氛一无所知。 李芸一扭身进了卧室。算算手里离房子还很遥远的房款时,便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泪水也如同一股冲毁堤坝的洪流泛滥开来。她竭力咬着嘴唇压抑自己的哭声。文昌治默默跟进来,看着妻子因压抑哭泣而不停耸动的肩,刚把手放上去,李芸便如触电一般跳了起来,甩手打掉文昌治的手。对他的爱抚坚硬地抗拒着。这使文昌治更加不安地立在屋中,眼见着李芸简单地换了衣服拿起皮包冲出门,想拉住她,双手却不听使唤。他听见妻子在外间对儿子说,我去外婆家了,吃完饭做完作业早点睡觉,明早别睡过了。接着便听砰的一声,李芸摔上门出去了。 她本来打算买厂里最后一批住房的,但厂里的房子不是太大便是太小,虽说可以贷款,但价格过高,又没有适合自家的房型,最后便决定买经济适用房,价格低不说,又有三室一厅的房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必须一次性付款。算来算去,还是经济适用房划算,咬咬牙,便决定先借钱买。她恨恨地想,凭什么她们能住新房而我不能呢? 文昌治的工资说高不高,加之自己前年下岗后一直没去正经找工作,所有的积蓄不过两万元,不算上装修,起码要借上七八万元。她本来没有借钱的打算,买房便成了一座无形的山压在了身上,令人难以畅快地呼吸。尽管和文昌治心里都没有底,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四处去筹借了。 正如文昌治所言,这是一个可以一起挣钱,一起花钱,但绝不能借钱的年代。所有的朋友都借过了,大多是没有,回答得很干脆。最后仅仅借到包括林华的一万三千元在内才二万多一点,加上存款不足五万,剩下的便没了着落。百般无奈的文昌治不愿整天面对妻子的冷潮热讽回了一趟老家。尽管自己对生身父母没有尽多少孝道,但二老还是同二弟商量着拿出家里仅有的四千元交给他。文昌治早年考上大学并留在大城市里工作又娶了城里的姑娘委实让二老在乡亲们面前露脸。面对父亲交给他的四千元钱,他惭愧的无地自容。父母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但仍然坚持在地里劳作,二弟的情况更不容乐观,拖着一双儿女紧巴巴地过日子,情况可想而知。文昌治每回一次老家看到家里的情况便心痛不已,却因为妻子的缘故帮不上什么忙。四千元对他而言的确太少,但或许是父母与二弟两家好几年的收入与血汗。临走时带着父母与弟媳为自己准备的山货和腊肉,只到看不见父亲送别的身影后眼泪才夺眶而出。 李芸对文昌治回老家仅借到四千元嗤之以鼻,和她对文昌治的父母不冷不热的态度一样。这令文昌治很伤心,在李芸对待父母的问题上,文昌治相当委屈,但他却不能同李芸计较,否则马上会招来李芸更为恶毒的诅咒和讨伐并且数日内不得安宁。 李芸回娘家果然有不小的收获,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说是回娘家,其实也不远。就住在一个市区,却因为要照顾儿子很少回去,二老和姐弟们也因李芸家的房子太小,经济情况不好极少串门。偶然来了,只匆匆地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李芸不知想过多少回了,要是新房买好了,首先便要请他们好好玩一玩,吃上几顿好的。房子的问题一直是挂在她头上的一块乌云,难已散去,住新房也因此成了她现在最迫切的愿望。 李芸一进家门便向母亲数落文昌治的无能,仿佛买不起房子的过错全部在文昌治身上。母亲对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女婿也一直颇有微词,对女儿的抱怨并没有制止,反而有火上浇油的意思。这使李芸感到了亲情的支持,李芸忍无可忍地对母亲说,我要同他离婚。 倒是沉默寡言的父亲一个劲儿的在边上叹气,见李芸的话越来越过份,终于忍不住不看老伴说了一句,老二,别忘了你也是小老百姓的儿女。世上人这么多,情况比你差的不知有许多,再说你们都是普通人,要求太高可是要吃亏的哟。 果然,李芸的母亲不耐烦了。她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狠狠地剜了老头子一眼。去去,去外边找老张头下棋去,女儿的事你懂什么。我们总不能看着自家女儿吃苦受累也不吭一声,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哩,不晓得你这爸是怎么当的。老头子呐呐了几声,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慢吞吞地出去了。 到了晚上,一家人在母亲电话的召集下聚齐,母亲把李芸要买房的事给说了,并要大家尽全力帮她,父亲也拿出一个伍千元的存折给了她,姐弟也各人出了伍千元。算算一下子又有了一万伍千元,李芸便有些高兴,心想文昌治回了次老家只借到四千块,回去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晚饭后,姐弟俩都走了,母亲又拿出平日积攒的伍千块私房钱交给她。接过钱,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了下来,母亲一见女儿哭了,心疼得搂过女儿,母女俩如久别重逢一样哭了一场。连老头子也在一边不停地揉着眼睛。 天色渐渐晚了,母亲留李芸住一晚,李芸想了想便答应了。和母亲说了会儿话,便说出去走走。母亲在她临出门时追上来神神秘秘地对她说,隔壁老张家的老二回来了,看样子是发了财的,进出开的都是小车,李芸很意外母亲告诉她这些,想当初极力反对自己与张风来往的也是她,现在突然提起来似乎别有用心。 张风是自己在未进化工厂前的男友,一直死心塌地追随自己,为此不知挨了母亲多少次骂。那时张风无所事事,整天和一帮混混在一起打打杀杀。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时是非常喜欢他的,从他敢做敢为肯为自己做任何事的身上她享受到了公主般的优越。若不是进了化工厂后爱上文昌治,她还真说不准自己是否会成为张风的妻子。她知道张风是在自己和文昌治要举行婚礼的时候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现在想来,心中竟有些淡淡的遗憾。 夜风很冷,夜色朦胧的巷道中显现出童年时光的色调,一时间她竟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踏着巷里平整的石板路,邻里的人声传了出来。电视声、小孩的哭声、大人唤小孩声以及厨房里炒菜的声音使她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感觉,那感觉犹如一条疯长的藤蔓紧紧在心间缠绕,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与忧伤。不时有自行车和行人擦肩而过。李芸也不抬头,在这难得的氛围里缓缓行着,竟希望这路没有尽头。一辆车从对面开过来,刺目的灯光令她睁不开眼睛,转过身紧贴在巷边等车过去。那车却在身旁停住了,一个男人从车里出来问道,是二妹么? 这称谓跨越了十几年时空突然冒出来,她竟完全呆住了,心里涌出阵阵感激。她应了一声。那个男人抢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惊喜地说,二妹,是我呀!二妹,我是张风。 张风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向汽车,她挣扎了一下便顺从地坐了上去,车内的各种仪表亮着好看的灯,她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 第3章 一些文昌治最不愿面对的事竟然都始料不及地发生了。接二连三的棘手问题令他感到难以应对,一时间他太有屋漏偏逢连阴雨的感受。 上午书记和厂长召开中层管理干部会议。会上厂长说改制已是势在必行,人员冗重是企业面临的最大难题,制要改,人员也要精简,否则改制没有起到必要的效果。接着书记讲了国内企业改制的情况,并一再调强改制并不等于下岗,只是体制由国有制改变为民营制,国家参与控股,由广大干部职工入股而成等等,接着便由厂长念了首批被简精掉的部门。文昌治所在的行政部首当其冲,便蒙了。此后厂长书记的连番讲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到午饭时间,众人纷纷离座时才猝然清醒。 回到办公室,也没心思去食堂吃饭。闷坐在沙发里,环顾着办公室里熟悉的摆设,竟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他本来有继续往上爬的希望和打算,周围的人纷纷下岗经商也大多有 所获,但他一直不为所动。一方面也是因为妻子下了岗不允许自己去冒险,另一方面是好不容易爬上了行政处长一职颇为不易。更何况自己是中层管理干部中最年轻的一个,再往上不是不可能的事,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倾刻间所有的希望变成了泡影。仿佛一场绚丽多彩的梦最终醒来。 有科员陆续回来,但没有一个人推他的门,外间也没了往日嬉笑打骂的声音。肯定是大家已经知道部门被精简的事了,各自呆坐在办公桌上思量自己往后的命运与去处。这时候电话响了,抓起来一听是门卫的声音,说是有人找,站起来一望,见是一黑衣黑裙女子,便知是辛娟,就叫放她进来。 辛娟的来访他并不吃惊,她突然到来已非一次两次。辛娟眼圈红红的,忧郁的脸上透着一种病态的美,犹如红楼梦中对林妹妹的描叙。每次见到辛娟,他都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慌乱。 她显然是刚哭过,刚想问她怎么了,却不料辛娟突然伏过身来抱住他。一时惊慌失措,急忙推开,三步并二步到门边探了探头,见没人注意才将门关住,刚转身又觉不妥,又将门拉开一条缝并不并上,生怕有人进来看见了影响不好。过来在辛娟对面远远站着问道,怎么了,娟子,是不是林华欺负你了。话未说完,娟子眼泪就滚了出来,但没有哭出声来,想安慰她又怕她再做出个什么动静来,好半天见辛娟只是暗暗落泪,才过去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辛娟猛地站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再不容他挣开,泪水弄得他满脸都是。推了几下没推开,也就罢了,就那么让她抱着,如坐针毡地站在屋当中。只到过了许久,辛娟慢慢平静下来松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没什么,我只想来看看你,想让你抱抱。她见文昌治满脸通红,不由扑哧笑了出来,文哥,你怕什么?难不成我能吃了你呀! 文昌治更是发窘,脸色红得更加厉害,呐呐着说不出话来。辛娟又笑着说,文哥,我只想和你说会儿话,要不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吧!文昌治闻言赶紧点头,心想这班倒也不必上了,索性连招呼也不打,径直跟在辛娟身后出去了。 出租车在大街上轻快行驶,辛娟在车上紧紧贴住文昌治,这让他极不自然。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窥视着这两个乘客,并向文昌治做了个鬼脸,仿佛他对他们的关系已经了如指掌,这让文昌治叫苦不迭,心想这要命的辛娟不知遇上了什么事竟然不管不顾地做出这些疯狂的举动来。 其实并非是他不知道辛娟的心事,往回追溯是在刚进化工厂不久。只是辛娟太过涵蓄,在表达上远远不及李芸那般大胆与直接。所以阴差阳错,文昌治最终娶了李芸。尽管他每次见到辛娟都有一种淡淡的遗憾和负愧感,但毕竟已成事实,两家除了保持较好的关系之外,一直平平静静地相处。这些李芸是知道的,也曾多次冷嘲热讽过。辛娟与林华的婚姻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对于辛娟,他既有一种兄妹般的责任感又有一种知己般的默契。 蓝色炫光咖啡厅座落在本市最繁华的路段,像文昌治这种工薪阶层是没有能力进去消费的。进入咖啡厅,迎面而来的是迎宾小姐的软语和暖气,舞台上一位弹琴的女子正在投入地弹奏着肖邦的曲子。光滑的地面上闪烁着令人头晕目炫的蓝色光束。身着暴露的比基尼女侍蹬着旱冰鞋像小鸟一样飞来飞去。一位侍女过来将他们领到临窗的一个位置,做了个请坐的姿式,待二人坐下来,便将手中的酒水单递过来,并用纯熟的普通话问,先生、小姐,请问您们需要点什么? 文昌治哪里见过这等阵式,他看见侍女白花花露出的肉便发慌,暗想竟还有如此的人间天堂。拿着酒水单,见英文字母后贵得吓人的价格,不由得瞠目结舌,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辛娟,辛娟见状不由得笑了笑,将单子丢在桌上,来瓶xo吧!有雅间吗?这里太吵,乱嘈嘈的。 女侍连连点头,将二人领进一间灯光暖昧的包间,刚要转身离去,辛娟叫住了她,快点,另外还来些点心。 一杯酒下肚后,辛娟这才娓娓道出来找他的原因。辛娟喝酒的速度和深陷在酒杯之中忧郁的眼神令文昌治心疼不已,乍然了解到辛娟的婚姻状况后委实大吃一惊,当听到林华在外边养了女人并且有了即将出生的孩子时,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劝慰辛娟,彼此开始沉默下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着,不知不觉中也不知叫了几次酒水。 文哥,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厂里你是呆不下去了,不如辞了来帮我,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不再信任别的男人,我要和林华离婚,我也不愿一辈子像条寄生虫一样活着。这些年这样的生活已经让我变得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理由。你是有能力的,只是李芸根本不知道你的价值。她只希望你能像林华一样能挣大钱。说真的,文哥,很多时候我是多么的恨李芸。可她却不知道珍惜,她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值得爱的人真心对待她是多么不容易。文哥, 我……,辛娟又开始胡言乱语,说着竟又扑过来抱住文昌治,这回文昌治没有躲避,他在抱住她的时候,竟然发觉自己是如此渴望紧紧抱住她。辛娟温软的身体散发着的气息令他有些情不自禁。这是他结婚十余年后第一次真实的抱着另外一个女人,身体竟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 第4章 生活并没有一成不变的定律,一些细梢末节和锁碎最先磨去对于爱情或生活的激情。生活最初的愿望在变本加厉地改变,如同渴望爬上最高的山顶却发现山顶外还有更高的山。一棵有望长成参天大树的树苗,经历风雪和荒芜并未夭折,却折断在某一个无心经过的羊童之手。经历越多,对待生活的态度才能更为客观,无论是对待旁人或是自己 . 婚后,当所有最初的愿望被现实和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以及无法推委的责任相互矛盾时,李芸彻底失望了。所有束缚使当初的浪漫想法很现实的变成了以货币为单位的计算方式时,她回想起与文昌治结婚十余年来,除了新婚给了她胜利者的兴奋和一些新鲜外,更多的日子是陷落在对钱的渴求和幸福的冀盼之中。本以为会越过越好,会超过所有的人,谁知情况却 每况愈下,两人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到头来竟然连一套房子也买不起,她自以为自己这些年来没有丝毫懈怠,每天辛勤劳作还要带孩子,可恨的是文昌治永远是那副不温不火的神态。每月如数交上工资后便心安理得埋进书稿之中,仿佛几本书,一些纸笔便是他生活的全部,对自己的辛苦毫无所知。现在,除了打击文昌治不值分毫的自尊之外,他是不会知道锅是铁打的。她再也不想容忍了,她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泼妇了。而这都是文昌治给逼的,除了悔恨之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竟白白虚耗掉了。 自从再次与张风相遇,这种念头就更加根深蒂固置种在心里了。李芸对自己的放纵大吃一惊,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经历了生活的残酷后竟然还有如此的热情。张风就像一粒点燃荒原的火种,将自己推进一个无力自拔的漩涡。 那夜张风带着她在本市最高级的酒店里品尝了她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和昂贵的令她不敢相信的美酒。张风的阔绰和细心的侍候又让她感受到了当公主的感觉。在顶楼的舞厅里,张风带着她疯狂的旋转,并做着一些小动作时,她并没有表示丝毫反感,相反却有一种得意与成就感。 在张风有力的怀抱里惊喜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幸福。这才是她渴望的生活,这与文昌治所给予自己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她紧紧地抱着张风,害怕这一切会突然消失,再次将她送回那间没有暖气的旧房间里。当张风将温热的双唇贴在她耳边说去我房间休息一会时,她没有反对,只是很温柔地嗯了一声。 李芸记不起自己和文昌治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做爱了,和文昌治相比,张风在性爱方面显然有较多的经历。诸多令她耳目一新的花式和凶猛的攻击将她内心隐藏的激情全部唤醒,借着酒意,她全力迎合着,一次次从汹涌的浪尖滑到低谷,她在高潮迭起时竟然忘乎所以地尖叫起来,她的尖叫赢得张风更加有力的撞击,令她几乎昏过去。当张风大叫一声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时,她竟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一串泪水。两人在床上赤裸裸地躺着,没有丝毫羞耻感地对望着。好半天后,张风方才翻过身来,一只腿放在她的羞处,一只手在她的双乳之间不停揉动着说,你给我的感觉好极了,真没想到,事隔十几年后,你才让我如愿以偿。 第二天回到家,本来尚有一点负罪感的李芸一见家里乱七八糟的样子,恨意便涌了上来。锅里堆满了吃过未洗的碗,卧室里床上的被子仍是文昌治早晨起床时的模样。文昌治甚至连洗脸的水都没有倒掉,毛巾也一股脑地堆在洗脸架上,顿时准备给儿子和文昌治做一顿好吃的心思没有了。一边回味着昨夜的放纵与疯狂,一边骂着收拾屋子,心里竟然对张风生出了隐隐的期待。 自行车在门外停下。文昌治把车锁在墙边的水管上,将办公室里收拾的东西拎进屋,一抬头见妻子正冷冷 地盯着自己 .妻子的目光显得咄咄逼人而又淡漠的如同不认识自己一样,便说了一句,你回来了。言罢径直走进里屋。李芸的态度他已习以为常,也不计较。他在同妻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妻子身体的僵硬。本想告诉她厂里的一些事情,见她一副水泼不进的态度,也索性不说了,只管低着头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李芸一见文昌治要死不活的神情便气不打一处来,也跟着进了卧室,从包里拿出从娘家借来的二万块钱,炫耀似的在文昌治眼前晃了晃。我妈家的情况也不好,怎的就借给我们二万元,你倒好,回了趟老家 ,路费礼品倒花去了不少,却只借了四千块钱,还把你给能的。马上就要到交房款的时候了,还差二万多你倒是快想办法呀!余下的你也别指望我。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不该让女人操心劳神出门抛头露面去四处出丑。传出去也不怕把人笑死。哼,我看你也别借了。借也借不到。不如屙尿淹死算了,省得到交钱时拿不出来让人笑掉大牙。 对李芸越来越刺耳的数落与辱骂文昌治没有还嘴。的确,岳父家的情况也不好,一下子拿出二万多元确是不易,妻子发发牢骚也是应该,不理她几天便没事了。 事实上文昌治对现在丰衣足食的生活还是满意的。唯有房子的事李芸一直耿耿于怀。她总认为别人有的她也应该有,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可比性,文昌治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普通的人。没有钱去高消费,没有钱去住豪宛买新车的人比比皆是,关键是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可能带有一丝强求的心态。以自己的收入来说,虽不高,但也不低,自己的工资加上李芸在超市上货的收入算算也有两千多,生活还算过得去,在房子上则认为时期还不具备,何况单位的平房一不漏雨二不漏风。因为结婚时李芸为了讲排场买的电器、家具、金手饰以及办酒席所欠下的债还了几年,所以积蓄不多,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买房子显然有些操之过急,每一想到巨大的差额,他心里便没了底气。 几次想劝李芸先不忙着买房,等过几年情况好一些后再买也不迟,但一见她不住新房誓不罢休的心态,不得不被动地进入买房借钱的程序。房款已有了八成,再对李芸说借不到钱显然会再度触怒她。李芸就如同一个已输入程序的机器,想让她停下来根本就不可能。对妻子这种心理他唯有叫苦不迭。心里盘算着有可能借到钱的一些人,最终都被一一否定。不由得连收拾的心思也没有。将东西丢在写字台下,闷着头坐在床上也不说话,任凭李芸喋喋不休地数落。李芸一见文昌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只恨得牙根发痒,眼泪也随即一涌而下。 文昌治,自从我跟了你吃没吃个好、穿没穿个好,你倒好,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儿子这么大了还在睡客厅,你却像没看见似的,我看你是枉披了一张男人的皮,自以为是个什么东西,其实你什么都不是。这样的日子我是没法过了,有本事你一个人过去吧,不然我辛辛苦苦的侍候你们父子俩,到头来命也要葬送在你这个窝囊废手中。言罢,扬手将娘家借来的两万元向文昌治一抛,头也不回跨出门,到门外时又恨恨地骂道,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睛,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无用的东西。 走在大街上,李芸被刺骨的寒风一吹,便立即意识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天空中堆积着厚厚的积云,低沉地压在城市的上空。黄昏时分的街道上行人匆匆,都低着头赶路,对大街上所有的事物都漠不关心。她在街边呆立着,放学回来的儿子骑着车从身边经过,去了老远又转回来,叫了她一声,她赶紧背过身去,不让儿子看到自己哭过的眼睛。 你先回去,妈上街去买点东西,别光顾着玩,把作业做了。她伸出一只手假装揉着眼睛说。 小强应了一声,便骑车走了。诺大的街头李芸一个人孤伶伶地站着,一时竟又有了想哭的感觉。儿子小强倒是个听话的孩子,学习成绩也不错,将来考个大学应该不会是问题。正因为儿子不谙世事的听话,一直是她心中一块难已割舍的至爱。多少次曾有过同文昌治离婚的念头,但只要一想到儿子便下不了决心,将儿子从一个完整的看似幸福的家中生生撕裂,她实在于心不忍。 白昼的光逐渐消逝,街头的路灯也在不知不觉中亮了起来。李芸缓缓地没有目的地行着,在一家时装店的橱窗里她看见 一个清瘦的、忧郁的女人失魂落魄的影像。当她意识到那就是自己 的时候,心便痛得难已忍受,赶紧低下头匆匆走过,在街边的一个电话亭里,她慌张地拨通了张风的手机。 第5章 辛娟毫不留恋地带着自己的衣物和一张林华硬塞给她的存单离开了家。她将自己与林华所有的照片在壁炉里当着林华的面付之一炬。林华心痛地抢了几次都被她拦住,当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笑着被火吞食的时候,感觉自己竟彻底轻松了。面对自己这场最终解体的婚姻,她心里没有丝毫怨意。令人消沉无所事事出了可以随意花钱的生活令她变得颓废和空虚。整天面对着诺大的房子和林华同床异梦地活着,除了吃饭,睡觉看电视买东西她找不到一件可以令她兴奋的事情。对于她来说,生活变得失去了意义。她感到自己只是一只被人豢养的宠物。其实她早知道林华在外边有女人,但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楚婚姻在某种程度上最需要什么。她从来没有在林华面前表示过不满,也不同林华吵闹。林华见她毫无所动便越想激怒她。但他却在辛娟脸上看不到任何指责的痕迹。辛娟不清楚自己倒底想要什么,林华的外遇甚至令她窃喜,她因此而怀疑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嫁给林华,显然是自己不理智的举措。婚前婚后没有轰轰烈烈,彼此平平淡淡的过着,很多时候林华都满腹牢骚地问她到底想要什么,她却答不上来。这让热情有余的林华恨得咬牙切齿。 主动从化工厂辞职的林华凭着几千元的本钱在商海里显露了他超人的智慧与胆识,短短几年的功夫,便成了本市富商中最年轻的一个。生活中的林华对辛娟百依百顺,狠不得摘下天上的月亮来取悦她。尽管辛娟从没有对他提过要求,但他却总想着把世界献给她。在这一点上,的确让辛娟无话可说。 前几年辛娟经不住林华的哀求,便答应生个孩子,断了避孕药后不久便怀上了,最终却因为辛娟的体质太弱缺乏锻炼胎死腹中。此后,辛娟便对生孩子之事噤若寒蝉,每一想起便心有余悸。任凭林华百般哀求都绝不松口。到最后林华虽是急在心头,却也无计可施。辛娟一直在想林华是什么时候在外面有了女人的。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吧!那段时间林华极少回家,回到家后便扬着恼怒而又无可奈何的脸同她赌气。 当林华拿着离婚协议让辛娟签字的时候,她也就没有表示过多的惊讶,她甚至连协议书未看完便在后面签了字递给林华,再度抱着小枕头坐到沙发上去看无休无止的韩剧。对于辛娟的漠然,林华深恶痛绝地想,我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入你的眼了?他恨不得扑上去恨恨抽这个令他捉摸不透的女人几个耳光责问她,但还是忍住了。韩剧发嗲的声音令他无法忍受,他抓起一只杯子狠狠砸在地上,见辛娟仍不为所动,只好无趣地离开了家。离婚后没几天,林华又指挥工人们将豪宛的家具和家电搬进辛娟梅宛小居的新房。当他敲开门见到辛娟依旧同往日般穿着淡绿色的睡衣时,心中竟涌起一股难已抑制的疼痛。两个冒失的工人抬着电视还未等主人发话便闯了进去,开口便问电视放在哪里。林华有些尴尬地望了望辛娟说,这些本来就应该是你的。见辛娟没有答话,便让工人们先把家具搬进来,彩电放在小组合上,冰箱放进厨房。搬来的家具显然太多,二房二厅的住房里根本容纳不下,林华又让工人们将使用率不高的搬走,训练有素的工人们很快离去,房间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辛娟抱着胳膊站在窗前,林华和搬东西的人似乎与她无关。她看着一个刚学步的孩子在草地上追逐着一只皮球,娇嫩的双手在不停地挥舞。显然行走是新鲜事物。他不停地跌倒在草地上,孩子的母亲很快又将他拉起来,让他自己学步。孩子终于追上了那只皮球。他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它,同球一起在地上翻滚。他卷曲的双腿伸在空中像骑脚踏车一般蹬动,双腿间裸露的小屁股和小鸡鸡也隐约可见。辛娟不知觉地笑了起来。当她发现屋中的工人已经离去,而林华也站在身后看草地上孩子的时候,正要拉上窗帘,冷不防林华从身后抱住了她。她没有反抗,林华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将头使劲地在辛娟的脖颈间蹭劲。双手也在她的身体上游动。她感觉到林华的身体正坚硬起来,正想推开,胃里却涌起一股酸水,甩开林华跑进卫生间呕吐,却只吐出了几口清水。林华紧张地跟进来拍着辛娟的背问,怎么了?天冷要多穿点衣服,这屋里的暖气不足,一会儿我去问一下。 打开水笼头冲走唾液,辛娟伸嘴接了口水漱了漱,没什么,可能是有点感冒了。喔,卧室的枕头下有我新订的家具,现在看来不需要了,你把它拿走,做为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撕下几张面巾纸擦了擦嘴,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说。你的孩子快出生了吧,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满月酒。 闻言,林华顿时如被狠击了一棍,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自讨没趣,便默默地走出卫生间,拿起沙发上的包正准备离去,却听辛娟在卫生间里说把家具单拿走。犹豫了片刻,到卧室里的枕头下找到家具订单放进包里,出来仍见辛娟在卫生间里,便一声不响地关上门走了。 原本是想让辛娟住豪宛别墅的,不料辛娟却不同意,执意要搬出去,林华只好在银行里划了八十万元现金给辛娟,本想是要多给一点的,无奈几笔生意牵扯着,拿不出更多的钱。幸好辛娟在财产分割上从没有说过一句话,越是如此,林华越是觉得亏欠了辛娟许多。心想既然夫妻做不成了,辛娟又对自己先提出离婚没有什么要求,思来想去,便将豪宛里的家电家具给辛娟送去,也算做额外的补偿。谁知辛娟竟不领情,竟然将新订的家具给了自己 ,这令他更加愧疚和伤心,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同辛娟离婚是个天大的错误,尽管杜书临产在即,他却丝毫没有将为人父的喜悦。 第6章 穿着艳丽的服饰,化着淡妆一身香气的李芸开始频繁地同张风约会,两个人疯狂的爱欲遍布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张风带着李芸踏遍了所有的高级场所,当他在为李芸购置衣物、化妆品和手饰时,李芸有意拒绝着,每次在推拒多次后才装作盛情难却似地接受。她说这样不好,会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搞得不清不楚的,张风却说他就是喜欢为她买东西,因为她给了他一种满足感。李芸却不这样认为,她知道有些东西必须保持一定的速度才能达到好的效果。短时间内她还没有结束这场婚外情的打算。但张风坚持着,他从李芸惊喜的眼中知道李芸其实喜欢。看着这个女人依然姣好的容颜和风情万种令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初恋时的甜蜜时光。李芸从不品论东西的好坏,但她知道这些文昌治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现在却有人在殷情地为她置办着,心里便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该交房款的时候了。李芸做好晚饭等着文昌治和儿子。她把电视声音开得老大,但却阻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她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厌恶见到文昌治,那厌恶有一种见到一堆屎的感觉,令人有一种避之不及的恶心,她知道她与文昌治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对一个人出现了不能容忍的憎恨,这憎恨如同雨后的藤蔓,很快便表现在脸和身体上了。几次夜晚文昌治试探着想和她亲近,她都干脆而粗暴地拒绝了。其实她也知道她有这样的义务,但每一想到体内或许还残留着张风的体液时,便有些害怕她与张风的事被文昌治感觉到。文昌治性情温和,连做那事儿如他做人一样不温不火。他总是在没有前奏下就进入主题,许多时候干涩会让她疼痛难忍,但文昌治丝毫不知情,三下五除二便结束了,倒在一边沉沉睡去,留下李芸一个人翻来覆去难已入眠。她甚至记得和文昌治结婚以来共有过几次高潮。 门外传来文昌治和小强亲热对话的声音,李芸站起来到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出来便看见文昌治和小强已经坐在饭桌上吃饭了,怒火便又蹭地冒了上来。 那边今天在催交房款,钱你借到了吗?他们说必须一次性到位,否则超过期限便取消购房资格。你倒是能吃能睡,没有能耐还这样心安理得,你吃什么饭,你去写呀,去写你的长篇大论去呀!咋的,你也知道饿?你怎么不去写晚饭和房子呢?李芸一屁股坐到桌边,没好气地数落着,房款十天之内必须交,我不管你是偷还是抢,到时候住不上新房你就等着一个人过吧! 文昌治胡乱扒了几口饭,听妻子越说越不像话,便放下碗,刚想进里屋去看书,马上又觉不妥,索性坐回桌边,任凭李芸咬牙切齿地讨伐。 妈,你这是干嘛?爸不是在想办法吗?你看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对爸越来越不像话了。儿子小强像个大人似的责备李芸说。他看着爸爸委屈地坐在椅子上不吭声便为文昌治抱打不平。 李芸将手中的碗猛地往桌上一顿,啪地放下筷子,小孩子家懂什么,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妈还不是为了你能住上新房,将来你大了,我们总不能让你一直睡客厅吧! 不是还早嘛!再说我大了自己也能挣钱买房。儿子满不在乎地回嘴道,这不禁让李芸恼羞成怒。 好,你心疼你爸,你大了能自己买房,我不管了,文昌治,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丁点儿大便会顶嘴了,你若是真的没办法,那就等儿子大了挣钱买房给你住吧!言罢李芸将饭碗端起来向文昌治脸上砸去,只到哎哟一声,那只碗随之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块。 爸爸流血了。小强惊呼着上前扶住文昌治,李芸一见文昌治脸上真的流了很多血,便慌了。起来转过身进卧室去手忙脚乱地换了衣物,拿起包就往外走,任凭儿子在身后喊叫,不管不顾地冲出门。她感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多呆上一会儿便会发疯。 文昌治接过儿子递给他的毛巾摁在额头上,到卫生间里洗了洗,在镜子里看见只伤了一条小口子,便吩咐儿子找了张创可贴贴住,自己用毛巾将脸上的血迹擦尽,转身见儿子紧张的脸都变了颜色,手也在不停地哆嗦,便故作轻松地对儿子说,没事,没事,只破了一点皮。 小强心疼得只掉泪。爸,疼吗?妈也太过份了,不就是房子吗?这房子又不是不能住。 儿子和自己差不多高了,他嘴边已经长出了一层黑绒绒的胡须,这令文昌治感慨不已。的确,儿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文昌治并没有在意妻子的变化。他只是从李芸身上的香水味才发现妻子最近买了许多衣服和化妆品,他以为这些只不过是李芸在同他赌气,也没计较,只是李芸频频跑回娘家让他恼火。因为妻子一走,家务便落在他身上,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做晚饭和家务,这使他写小说的计划变得很缓慢。但他并没有指责妻子。他也知道因为自己借不到钱伤了她的心,他也想让妻子过上优越的生活,可能力有限,对于妻子的反应,他努力克制着,甚至一厢情愿地认为妻子过上一段时间便会好的。 厂里最后将文昌治安置在仓库,从一个处长直接降到最低层。书记找他谈了一次话,推心置腹地说了当前的形势,并许诺文昌治只是过渡过渡。其实文昌治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很感激书记。买断工龄的方案也下来了,以全市下半年人均月工资为标准计算,凡愿意上班的,必须以买断工龄的钱入股,不愿上班的马上付给所有的钱,厂里便不再对此人负责。厂里一时人心浮动,几个和文昌治要好的同事都愤愤不平地办了手续离开了厂子,他一时间竟有兔死狐哀的感觉。 辛娟打了几次电话,一直游说他买断算了,要他出来帮帮她,并一再说文昌治是她最信赖的人。对于辛娟的游说文昌治并不动心,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经商的材料,有可能给辛娟帮倒忙。便未应诺。辛娟却不死心,连连请文昌治吃饭。文昌治只要有时间都慨然应诺。他知道辛娟离婚后一个人生活很孤单,又没有别的什么朋友。尽管期间辛娟都同他装疯卖傻地说些疯话,他都一直不为所动。打心底他还是比较欣赏辛娟的。虽然李芸已经变得不可理喻,但他始终和辛娟保持着恰当的关系。 爸爸,要不我为你买些药回来?儿子收拾好碗筷,并将地上的碎碗和饭菜扫进垃圾桶后进卫生间问道。 文昌治赶紧摆摆手说,不用了,小强,这会儿爸爸已经不疼了,你去做作业吧,做完了早点睡。爸爸和妈妈吵架你别埋怨妈妈,其实都是爸爸不好,惹你妈伤心。你也大了,这些也应该知道。他拍拍儿子还很干瘦的肩,有些动情地摇了摇。 窗外的风一阵高过一阵,漆黑的天上没有一颗星子,电线呜呜叫唤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弄堂里空荡荡的,仿佛所有的行人和嘈杂都被风吹到了天外。文昌治一直走到街口都未见到妻子的踪影,知道找也是徒然,便回了家。 第7章 能够入主豪宛别墅并且能够堂而皇之地成为女主人一直是杜书梦寐以求的愿望。她双手在挺着的大肚子上不停抚摸,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后,喜悦的心情曾令她楼上楼下的哭了个够。倾涌而出的泪水夹杂着以往经历的酸甜苦辣令她百感交集,命运是公平的,委曲求全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在巨大的得与失之中,她表现出了人性中最为直观的一面:脆弱抑或坚强。 林华显然没有在意杜书的情绪。他有些伤感地站在窗前看着阴霾的天空,中心广场的鸽子一群群飞过,嘹亮的鸽哨声音悠长。窗外枯索的草地以及兀立的野椿令整个城市毫无生气。他很难相信辛娟就这么悄声无息地离开了自己的生活。当他夜半猝醒时发现身边睡着的是另外一个女人时,心底就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痛楚。那痛楚深入灵魂,令他整夜无法入睡。 将辛娟订制的家具摆在家里,淡淡的油漆味和木质的清香提不起林华丝毫的兴趣,他试图在房间里嗅到有关辛娟的一丁点气息,但是没有。自从辛娟离开家,所有关于她的气味也随之而去,他开始后悔自己将那套家具送给了辛娟。至少它们见证了他与辛娟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右腹又开始疼痛,他强忍着坐到沙发上。杜书正在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织毛衣,她一边哼着歌一边瞟着电视。林华张了几次嘴想让杜书为他倒杯开水,见她愉悦的神态有些忘乎所以,便不愿打扰她。索性用手压着腹部伏在沙发中。在他认为,来自身体的痛与来自内心的痛相比较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和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杜书比较起来,辛娟表现出了一个女人最值得称道的品格,辛娟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物质或金钱给予感观的刺激,她淡然地面对世界,似乎无欲无求地靠几本散文和空气就能养活,而杜书呢?自从与她好上之后,总是变着法子向他要钱要东西,先是衣服和手饰,接着是钱是房子,最后竟要成为他的妻子。要不是她一再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林华,他是决计不会离婚的。林华越来越看不惯杜书的做为,动辄就拿孩子相威胁,一次次用死为借口来达到她的要求。其实林华早就知道杜书用他的钱在老家盖了一幢全镇绝无仅有的小楼,她藏在梳妆台镜子后的存折早已超过了六位数,但他不想揭穿她,毕竟要一个孩子才是他最大的愿望。 孩他爸,你说我们的孩子要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杜书在一旁手脚不住地问。电视剧中插播广告是让她最心烦的事。你知道我们镇上的孩子都取了些什么名字吗?笑死人了,我说几个你听听,什么狗剩啦、富财啦,一听就土得掉渣。娃他爸,反正你要给咱娃取个又好听又响亮的名字,日后我回家也让他们听听我娃的名字,比死他们。 不是还早嘛!林华没好气说道。待痛稍稍轻了些,他起身去倒了杯白开水。虽然他心里没有现成的名字,但他想好了,取名字这种事应该交给文昌治来做。 钟点工什么时候来?眼瞅着中午了还不来做饭,昨天衣服也没洗,两个小时都不知道做了啥,尽在那里磨洋工,我看还是请个保姆划算,你看我月份大了行动也不方便,万一你出门后我肚子有个动静什么的,也好有个人照应,你说是吧! 是,是,我马上去中介公司,让他们送个保姆来。杜书的唠叨让林华心烦。便借口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办,我的姑奶奶! 哎,杜书又甜又脆地应了声,将声音拖得老长,乖孩子,你回来顺便给我买一只烤鸡,我怕营养跟不上。 林华没有再回答,拎起包便出了门,在车里,他一时竟不知自己要去做什么。打电话给辛娟,好半天没人接听,愣了半天又给文昌治打电话,费了好半天劲文昌治才来接听。 厂门外对街的小饭馆是他们从前经常光顾的地方。厂子建起没多久就开张了。老板是一对四川夫妇,待人和善,偶尔有个赊欠什么的也不催要,有时候也拎上几斤酒和他们对饮几杯。女的和她的外表一样风风火火,胖胖的脸上总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她的那对曾让多少小青年面红心热的大奶子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鼓胀和弹性,被裹在厚厚的棉衣里只露出稍微的轮廓。小酒店显然才装修不久,有那么一点不土不洋的意思,但这熟悉的场景还是让林华暖和了许多。 沸气腾腾的火锅里煮着羊肉,麻辣味刺激着林华的舌头,他喝酒的速度比文昌治快了许多。 两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都没有说出来。文昌治本来想责备林华不该同辛娟离婚的,一见林华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不该多说。上次借钱的事他还是很感激林华的,尽管林华的身价不会只有区区一万三千块,但他知道他们之间应该有个量,如同这酒一样,过了量便会伤人。 不知不觉中林华已有几分醉意,话也多了起来。他反反复复地说对不起辛娟,文昌治也不接话,只是一味地听着。当林华的手再次伸向酒瓶的时候,文昌治按住了他的手。 华子,不要喝了,再喝就过了。他夺过酒瓶放在身后的地上,从火锅里勺出一些羊肉盛在林华的碗里。想开些吧!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你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呢?小杜这女子我看还不错,人家年纪轻轻地就跟了你,名不正言不顺又给你生孩子,你应该对她好些,莫再辜负了她。 屁,都是屁!一提到杜书,林华就来气,他本想将杜书的情况说给文昌治听,转念想到文昌治肯定又要指责自己便不想说了。你还是帮我的孩子起个名字吧!这事你在行。酒呢?酒,老板快上酒。 行,起名字的事包在我身上,但酒却不能再喝,你要还拿我当朋友的话就同小杜好好过吧!其实人这一辈子都不容易。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我听辛娟说你身体不太好,要注意,最好去检查一下,要不哪天我陪你去。文昌治见林华真的醉了,便招呼老板将林华架起来,在门口叫了辆出租车,掏出钱让酒店老板将他送回豪宛小区,回来又让老板娘帮忙看一下林华的车,这才离去。午休的时间早就过了。他至今还没有早退或迟到的习惯。 第8章 自从再次遇见李芸,张风发现自己突然又回到了年轻时代。李芸身上散发着某种令他难已抗拒的魔力深深吸引了他。李芸成熟的身体稍加打扮便丰姿绰约,她圆润白皙的肉体更让他神魂颠倒。他知道李芸同丈夫的关系不融洽,每一见到她,便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望,那欲望自私得连她丈夫也容纳不下。他甚至觉得李芸就是上天为他制造的,只能让他一个人拥有,为此,他多次劝李芸离婚。 记得李芸结婚时他一气之下南去广州,但广州像他这样无才无能的打工仔多如牛毛,除了干些体力活他什么都不会,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不想一日竟被韩国的一个女老板相中他的年轻英俊,只用了几个小伎俩便将张风俘获。女老板要和他结婚,代价是可以随意用她信用卡里的钱和当名下一家公司的总经理。久不能出人头地的张风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本以为女老板顶多三十八九岁,谁知登记时才知道画着浓妆的老板已经五十五岁了,女老板也似乎知道占了便宜,对张风不过分的要求都百依百顺,甚至张风在外边找年轻的女人也不过问。她的性欲极强,幸亏张风年轻,这点倒很令他的老妻子满意。与其说他是老女人的丈夫,倒不如说他是老女人的性具。公司的人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的,背地里都瞧不起他。张风总想在老女人身上搞一把钱后逃之夭夭,可老女人精明得很,丝毫不给他机会,说是公司的总经理,也只是个有职无权的位置。这令张风无可奈何,想离开却又舍不得可以随意花费的金卡和手中的名车。 这次随公司外建,终于得以逃离老女人身边,他松了口气。遇上李芸,却真正是老天出现了奇迹。自己的婚姻问题他对李芸一直绝口不提,他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同老女人离婚再和李芸结婚,因为从李芸的眼中他看到她绝对是不能容忍他的一文不名。每次和李芸在一起,总在畅快淋漓流出的性爱后有意无意传达让李芸离婚的信息,李芸则总会嗔笑着用手指着他的头说,贪吃的货,吃到碗里还想护到锅里呀! 抬手看看表,离约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还未见到李芸的身影,正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却见李芸一身黑衣黑裙包着头巾进来,便扬了扬手。 等急了吧!李芸边说边脱下外衣,鲜红的内衣里曲线玲珑。本来张风有些怨意的,一见李芸浑圆的胸部在眼前晃动,便什么话也没有了,殷情地为她接过外衣,并顺手接过侍者端来的咖啡递给她。 李芸其实是故意迟到的,她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对自己有几分诚心,此刻见到焦急难耐的张风,她顿时感到开心极了。小风,我们还是别喝咖啡了,去吃饭吧!我有些饿了。 张风闻言赶紧站起来拿起外衣为李芸穿上,借机在李芸的腰间捏了一把。李芸笑着嗔骂了他一句。去国际酒店吧!张风紧紧搂着她问。 算了,那地方的菜贵得吓人不说还不好吃,我看还是金色年华吧!那里的鱼烧得还不错。 张风很快开来了车,李芸坐进去后看着张风猴急的样子觉得好笑,便伸嘴在他脸上呷了一下骂道,贼样。张风这才满意地发动汽车。 车内流淌的音乐和张风柔声细语的挑逗令李芸很快忘记了刚才在家中与文昌治争吵的不快。张风放肆地手在她的双腿上蛇一般游动。那手似乎带有某种魔力正一点点勾起她的欲望。她突然惊骇自己竟是如此的放荡,虽然那也是自己渴望的爱抚。是不是太过份了?她这样问自己。一位哲人说,情欲是猛兽。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自从与张风相处之后,他们总是在不同的地方疯狂地作爱,每次她都是尽力释放自己隐藏的激情。她在令张风为之疯狂的同时,也享受着张风竭尽全力的疯狂。两人在情欲的波浪间滑行,如同两只嗜血的野兽一样,紧紧地咬住猎物的脖子,拼命地吮吸,企望得到对方的全部。在索取的过程中又渴望付出自己的全部。李芸甚至有一种撕裂自已让张风蛮横地、无处不在地进入自己的身体,与他交融为一体。女人是最善于比较的,所有与她有关或者无关的。其实文昌治并非不懂风情,没有浪漫基因,然而在这方面他却不能给予她满足,更多的时候做爱成了他们之间的功课,毫无过程的开始,毫无波澜的过程,毫无波澜的结束。每次都索然无味地草草收场。对于李芸来说,同文昌治做爱就如同被行刑一样,结果的痛苦令她难已忍受。现在张风把文昌治不能给予她的快乐给予了她,包括金钱、物欲和刺激。 房子所带来的矛盾开始激化,从埋怨到辱骂,最后是打斗,李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穷凶恶极,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对文昌治再次发泄了她积压许久的怨气。她一笔笔罗列了每个月必须的开支。包括送礼、儿子的生活费以及家中的正常开支。当她把精打细算存下的三百元甩在文昌治脸上的时候,她绝望了。那绝望有一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的悲哀。文昌治一如既往地耷拉着头,一声不吭地听李芸痛斥,三张轻飘飘的钞票打在他的脸上,使他脸上前一次李芸用碗砸的伤口更觉狰狞。 你就像一条被阉了的狗一样。李芸突然骂出这么一句。这时文昌治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那眼光中夹杂着深深的痛苦和她从不曾见过的愤怒,一时感觉到惊慌,便再也不敢骂下去。一转身,却慌乱地撞翻了桌子,上面的茶杯水壶顿时稀里哗啦地摔在地上跌得粉碎,发出刺耳的声音。几步跨出去,当她在巷道里急步离开家的时候,突然害怕文昌站会追上来揪住她一番猛打。 先去酒店吧,张风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将头歪在李芸脸上哀求道。他的脸上明显的挂着急不可待。 还是先吃饭,我真的很饿了。看你的猴急样,又差不了你的。李芸撒娇着推开她的脸,他的气息弄得她痒痒难当。我今天心情不好,最好来点酒。 好吧!好吧!我的乖乖,我什么都听你的。见绿灯亮了,张风开动汽车。怎么了,和家里吵架了,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看你家里的那位真是个宝,放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不知道哄。 没什么,你别问,问了我更烦。李芸用手拢了拢头发,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有钱人怎么能知道我们穷小老白姓的疾苦。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没穷过。我看你是应该改变一下生活了。如果真的不快乐,不如分开算了,强扭在一起的瓜不甜,对孩子和你们都没有任何好处。你说呢?张风注意到街边的树梢上竟有几只在寒风中嬉戏的麻雀。 哎,还不是为了小强,我担心他会受不了。李芸无奈幽幽地说。 我的娘亲呀!都什么时代了,你真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哇!再说这也不矛盾,孩子不管跟谁,爹妈永远是爹妈,再说真离了,不都有探视权吗?你能够给孩子的一分也不会少,甚至更多。难道你愿意就这么痛苦地过完这辈子吗?儿大了不由娘,你应该晓得。 也许吧!李芸心想。 第9章 售房处打来电话的时候,文昌治正在刺鼻的库房里清点刚入库的产品,电话那头售房小姐甜美的声音如果不是催款,肯定动人心魄。 文先生,您预交房款的时间已经到了,原则上今天您还不来交房款的话,您的购房资格将被取消。但看您多次来我处洽谈,确有购房意向,特别对您在时间上予以照顾。您看三天可以吗?三天后您再不来的话,我们也只好将您的资格取消了。电话那头小姐的语气不容质疑。她还未等文昌治明确表态便挂了电话,弄得文昌治握着语筒好半天还不知道放下。心里努力回想刚才入库数量时才发现,自己白忙活了半天。索性也不点了,放下电话呆坐在仓库办的沙发上,不知如何是好。同事小陈见文昌治又青又白的脸色,赶紧为他倒了一杯开水,拍拍他的肩问怎么啦,文昌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声说没什么。 他知道他必须面对这一难关。按照妻子的说法,房子是非买不可,毫无任何商量的余地。买吧!他如何一下子变出二万余元呢?何况该借的他已经部全借过了。此时的文昌治真正体会到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感觉了。 思前想后,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过不了李芸这一关,便暗自感叹,一个男人活到自己这份上,的确如李芸所说的一无是处。 这些天因为房子的事李芸似乎在有意躲避自己,她越来越不满现状的生活态度令文昌治感到如千钧压顶一般,他从来没有感受到来自婚姻的压力竟是如此之重,离婚显然是他最不想出现的结果。他坚信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但如今这道坎就在眼前,他该如何跨过去心里却没有一点底。 早上小强在吃早餐的时候,难已下咽的样子令文昌治感到一阵阵心酸。早餐一直是李芸一早起来准备的,现在她回了娘家,早餐和做家务成了文昌治最棘手的问题,何况他也没有起早的习惯。小强临出门时问他,爸,妈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几天没见到她了。 其实小强的意思他明白,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儿子。上前捉住儿子尖瘦的肩头,轻轻摇了摇。妈妈在为买房子的事忙呢,过一两天就会回来给你做好吃的。接着儿子去上学。他忙着草草收拾了一下去上班,妻子不在的时候委实令他难以应付。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要下班的时间,主任过来拿入库统计的时候,文昌治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主任见他毫无结果,并没有多说,只是让他明天再统计便转身走了。主任轻描淡写的神态令他深深自责。一向工作认真,作风严谨的他竟然头一次未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想到此,不由地浑身出了一股冷汗。尿意竟剧烈地压迫着。急急忙忙到卫生间,正准备小便时,却听见设备科的两位同事在议论买断的事,当陡然听到其中一位说,没有多大搞头了,不如回家搞个门面,十五年工龄至少要兑二万多的话时,犹如被当头敲醒,一拍脑门,尿意竟没有了,哆嗦着好一会儿竟没尿出一滴来。他自言自语地说,看来,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回到办公室找到纸笔,刷刷几笔就写好申请,赶紧往厂长办公室跑,推门见厂长还在,便毫不犹豫地将申请递到厂长面前。 厂长正准备下班,见文昌治门都不敲便闯了进来,脸上明显的现出了不快。放下包问文昌治有什么事,文昌治咕咙了几句,厂长见他说不清楚,便拿过申请,待看后,有些吃惊地看了看文昌治。要说买断工龄,怎么说他也不相信文昌治会有如此举动。他将手中的申请扬了扬说,怎么,老文你找到发财的地方啦?厂里容不下你了。说实在的,别人我不留,你要走,倒是让我意外。他见文昌治神色坚决又说,老文,改制和精简绝非针对你个人,在这方面我也无能为力,你也知道,我这个厂长当得很无奈,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周全,到最后只好牺牲你,你是个踏实干事的人,又有才华。如果这样的结果让你受到伤害的话,我表示万分愧疚,希望你能原谅,作为同事和朋友,我真心希望你能留下来,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文昌治一听厂长这么说,真感激得连眼泪快要下来了。连声说着谢谢,心想只有趁自己还未反悔之前让厂长签字,否则他不能保证自己是否会后悔。毕竟与厂子唇齿相依了十几 年,感情还是有的。 对不起,厂长,是我个人的问题,不关改制和精简的事,您的关心我知道,您还是签了吧!我不想耽误您太多的时间。文昌治本想告诉厂长自己买房差钱的事,转念一想又何必将自己的家事抖露给厂长听呢。 厂长一见文昌治态度坚决,便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说,好吧!明天到财务室办理手续吧! 文昌治眼见着厂长在那张申请上签了字,知道从此意味着自己不再是化工厂的人时,竟涌起一股想哭出来的痛苦。赶紧拿了申请,匆匆地出去,走出厂门时才发现忘了对厂长说声谢谢。 第二天一早,文昌治便拿着厂长批复的申请到财务科办理手续。财务科的同事见文昌治都申请买断工龄离厂,不由得表示出婉惜。手续并不复杂,很快出纳小王便总了工龄计算后开出一张支票。接过支票,文昌治未敢再做多的停留,拿了上班用的饭盒和一套工作服离开厂子的时候,回望厂房不由得感慨万千。 去银行取出所有买房的钱,这令他变买身家的房款只有一块砖大小。然后去售房处交钱,办理各种收据,售房处的工作人员说,恭喜你了,文先生,您的房子下个月就可以入住了,您是否去看看? 文昌治勉强笑着摆了摆手,道了声不用了,便将所有的单据一股脑地装进包里,招呼也不打便离开了。初冬的大街上一片萧瑟,来自西伯尼亚的寒流横冲直撞,他失魂落魄地行走在大街上,一时竟未感受到浸体的寒流。想想自己平日兢兢业业地工作,却为没有房子烦恼,现在房子有了,却突然之间失去工作。陡然觉得应该告诉李芸一声,便到街上买了些礼品,坐车去岳父家,顺便也把接李芸回去。他不知道李芸知道有了房子他却失去工作后有什么反应。 岳父在家听着京剧,是沙家浜选段。见文昌治来了赶紧起身招呼女婿坐,并为他泡了一杯热茶。老人家欣赏他的本份和才华,也曾是文昌治最忠实的读者,大凡文昌治发表的一些文章老人家都有收藏。 岳母闻声从厨房出来,见是文昌治便将脸拉得老长,没好气地问,小文,房子的事办好了吗?我们家芸芸可是想住新房都好多年了。 办好了,办好了,今天去交的房款。他们说下个月就可以入住了。文昌治见岳母脸色不好,赶紧恭恭敬敬地答话。岳父一个劲在边上咳嗽着道,他妈,小文多长时间都没来过,一见面就问房子,你去炒几个菜,我要和小文好好喝几盅,你看看小文的样子,人又黑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芸芸在家作践他哩! 咋的啦?问都不能问了,咱闺女受气他晓得吗?谁让他没能耐,买房子这样的事也让老婆操心。岳母不依不饶回敬岳父,话里藏话说给文昌治听。 你少说两句不行吗?我看他们都不容易,这不,小文给你买了许多礼物呢。行了,你去做菜吧,我和小文下盘棋,老头子赶紧拦住老伴的话,生怕她再说出些个什么来,让文昌治下不了台。 文昌治见状赶紧摆手站起来对岳母说,妈,您别忙了,李芸呢?我是来接她回去的,小强都好几天没吃上一顿好饭了。 岳母一听文昌治是来找李芸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看看,看看,把芸芸给气跑了吧!老头子,我说什么来着。看把你能耐的,老婆不见了吧!小文,不是我说你,你也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了,做事怎么不符女人的心呢?你倒好,找老婆找到这儿来了,我倒要向你要人呢? 文昌治一听李芸不在娘家,便双眼求助地望着岳父。岳父叹口气过来拍拍他说,芸芸没有回家来,还是上回借钱来过一回就没再来,你别急,她肯定是去别的什么地方了,吃了饭去问问,这么大的人丢不了,兴许在他弟妹那儿也说不准。 文昌治哪里还有留下来吃饭的心思,也更不想留下来看岳母的脸色,便对岳父岳母说了声要注意身体,过些天再来看他们的话便往外走,岳父倒是又劝又拉,他却不肯再呆上一刻了。 第10章 命运似乎跟林华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杜书倒是顺顺利利地生下了一个八斤重的儿子,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检查的结果是肝癌晚期。看到诊断书时他的头嗡的一声,一瞬间仿佛有无数个小星星在眼前晃动,这样的结果无异于睛天霹雳。顿时有一种被打入地狱的感觉。儿子出生的兴奋一瞬间也荡然无存。短时间内所经历生与死的大喜大悲令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待稍冷静下来后又做了复查。复查并不复杂,结果和上次相同。主检医师要他马上通知家人,现在就必须住院治疗,并要他做好心理准备,即便是化疗,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主检医师开了入院单,职业性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华苦笑一声,通知家人?家人也在妇产科里。尽管那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却还是自己的家人。林华的父母在外地,有一个妹妹尚在大学念书,也距自己有千里之遥。在这个城市中唯一让自己觉得是亲人的就只剩下刚出生的儿子和辛娟了。拿起电话后却犹豫了很久,毕竟两人已经离婚,在法律上已不存在任何关系了。 他为自己办了住院手续,办好手续后穿着医院发的病理服去了妇产科。杜书正在喂孩子吃奶。林华看着出生七八天便鲜活的小生命有滋有味地吮吸着杜书的奶时,心里便有针刺一般的疼痛。杜书显然还沉浸在莫大的荣耀里。她责问林华为什么去这么久,自己已经饿了。小东西不知足地吃奶让我饿的太快。你去买几只红烧蹄膀吧!她丝毫没有注意林华异样的穿着吩咐道。林华没有多说,伸过脸在儿子娇嫩的脸上蹭了蹭,便起身离去。在楼梯间里他遇见了为儿子接生的医师,便请她帮忙找个护工。女医生很和善地答应了。她惊异地看着穿病理服的林华问怎么了,林华摆摆手说没什么,一点小病便匆匆下楼。 几天中他每天在化疗后去探望杜书母子一次,每次把儿子抱在怀中的时候都有一种难分难舍的感觉。他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恨不得儿子能亲热地叫他一声爸爸。对儿子过多的亲热令杜书不满,她越来越不可一世的神态令林华反感,但他没有说什么,毕竟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化疗的过程令他痛苦不堪,每到难以忍受的时候他便想到了儿子。觉得此生也没什么遗憾,该拥有的都拥有过了,唯一遗憾的只是孩子还太小,孩子的母亲不是辛娟。接着一些身体明显不适的反应开始产生。医生不再准许他离开病房。这使他渴望抱一抱儿子的愿望不能成行了。疼痛与孤独或者是对于死亡的某种恐惧使他变得有些神经质。 当辛娟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华已变得与往日判若俩人了,看着林华憔悴和无助的神色,她抓着林华的手一时泣不成声。 杜书在出院的时候隐隐得了些消息,她在护工的帮助下到内科见到正在接受化疗的林华时,忍不住抱着孩子号陶大哭起来。她对于生活美好的设计在顷刻间被现实击得粉碎。想到自己还未成为林华正式的妻子便要马上失去即将得到的一切时忍不住抱怨自己的命苦。失去林华,就意味着将失去一切。待林华化疗结束后,便迫不及待地要求林华留下遗嘱,要求将豪宛别墅和财产留给刚出生的儿子。她的要求让林华寒心,他没有理会杜书,只是冷冷地说,我不是还没死吗?你急什么? 杜书还想说什么,林华将眼睛紧紧闭着再也不理她,他听见儿子在过道外护工的怀里拼命啼哭,声音潦亮而悠长,像在唱着一支美妙的歌谣。 杜书捂着嘴跑了出去。林华听见她大声咒骂着孩子,发泄着她的不满,一旁的护士默默地为他挂吊瓶,脚步变得轻轻的,生怕惊着这位厄运的病人。她甚至替病人憎恨起刚才的那个女人。 接着杜书做了林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举动,她在公司骗了十万元现金,并将豪宛里所有能搬走的东西搬光,然后带着二十多万元现金和几卡车家具家电抱着孩子回了老家,她在走的时候打电话告诉林华,如果想要儿子,就拿一百万来取。林华哆嗦着接完电话,还未挂机便神志不清地昏过去了,这让正在为他做治疗的医生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将他送进急救室。 从医院出来,辛娟被深深地自责包围着,那自责刻骨铭心,林华在昏迷中不断叫自己的名字,得知林华已是肝癌晚期时,便觉得林华的病与自己有关。一直握着林华的手直到他醒来,辛娟发觉自己与林华自结婚到离婚,从来没有如此耐心地守候在林华的身边过,也没有如此的关切过林华的存在,尽管她知道这并非所谓的爱情。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相依为命地度过了十余年,有着相互依赖的亲情。 她没有将自己怀有林华孩子的事情告诉林华,她知道林华对她的感情,不想让林华背上更重的负担。她本来准备将孩子处理掉的,当听到林华说过杜书的事情后,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将孩子生下来,不管林华在或者不在,她都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并抚养他长大,也算林华对自己痴心一片的补偿。接着,她打电话通知林华在外地的父母。她决定在林华生命的最后时间里,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去弥补过去不曾给予林华的关心 和亲情。 第11章 文昌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辛娟竟然怀了林华的孩子,她决定将孩子生下来也令他意外。当他从辛娟口中得知林华的情况后不胜唏嘘地感触了许多。 和辛娟相约在流金岁月吃饭,辛娟明显比以往更忧郁,那忧郁有一种令他渴望抱着她给她安慰的冲动。辛娟照例穿着那件紫色的风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洁白的围巾,浅红色的毛衣衬得她的脸更加苍白,若不是她唇上涂着淡淡的口红,文昌治几乎怀疑她正在生着一场大病。 两个人慢慢地吃着,无边无际地说着话,流金岁月里的客人廖廖无几。这使他们谈话声变得很小,文昌治犹豫了很久,开口向辛娟借一万块钱,说是还给林华的,辛娟笑了笑说,钱可以借给你,但你必须和我签个合同。 什么合同?文昌治赶紧问,他生怕辛娟会提出令他难堪的要求。 出任我未来公司的经理。你以为是什么?至少不会要你卖身。辛娟见文昌治紧张的神情不由扑哧一笑。 文昌治很是感动,其实他早知道辛娟有意帮自己,但他确实怀疑自己的能力。自己在经商上毫无长处,出了能写点小文章之外,唯一的长处便是稳重踏实了。他借机喝了一口酒,思忖了许久才对辛娟说,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事,我可以尽力帮助你,经理的位置我知道我不合适,说实在的,我担当不起让你黯然退场的罪名。 你越是这么说 ,我越是要做,文哥,其实你又不笨,只是太诚实,如今太老实的人走到哪里都吃亏。做经理并不比你写文章难,相信你只要一段时间就能学会。再说你下边还有人,你在办公室里写写东西,打打电话就可以搞定。你的长篇快完成了吧,到时候我可要做你的第一个读者哟!辛娟扬了扬手,一个侍者快步走过来,辛娟拉开包抽出几张钞票丢在桌上,顺手拿出小镜子和口红补了补残了的口红对文昌治说,我们走吧! 文昌治还没反应过来,正准备问去哪里时辛娟又说,怎么,不想去签合同啊。方才明白是跟她去取钱。便起身跟在辛娟后边向外走。到门边的时候辛娟站住,文昌治赶紧去拉玻璃门。正当他把玻璃门缓缓拉开的时候,看见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男女正走上台阶。他一下子愣住了。那个衣着靓丽紧紧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的女人竟然是他失踪了数日的妻子李芸。他脑子轰地一声响便蒙了。这时李芸也看见了文昌治,她如同见了鬼似的尖叫一声甩开张风,脸上顿时失了血色,但顷刻后她便故作镇静地上前拉住文昌治说,老文,你别误会,他只是我的一个同学,我们…… 甩开李芸的手,文昌治刹时明白了妻子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的缘故了。那个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来搂住李芸的肩问怎么了。文昌治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无数个小星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在别人的怀抱里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妻子。辛娟从后面出门来一看阵式便什么都明白了。她注意到变化巨大的李芸眼中闪现着一丝恐惧。而张风这时也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便是李芸的丈夫时,顿时也有一种做贼时被当场捉住的恐慌。四个人就这么尴尬地站在流金岁月酒店玻璃门的门里门外,这让迎宾小姐诧异。 文昌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努力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巨大的悲愤令他感觉自己是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努力克制着,最后才挤出一句房款我已经交了,便回头叫上辛娟向外走。辛娟本想解释一两句的,见状赶紧向外走。文昌治扬手招了辆的士,和辛娟坐进去,待车开动时,李芸追上来拍着车门叫着文昌治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音。文昌治没有理会,浑身发抖地叫了声开车,司机便开动汽车,留下李芸怔怔地立在当街。 人生里有许多种相遇,而这种相遇竟然带着如此的嘲讽意味,坐在车上,文昌治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一样,只剩下剧烈的疼痛和无法忍受的屈辱。辛娟在一旁也不知说什么好,更不敢看文昌治死灰般的脸。 文昌治在市中心广场叫停了车。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走走,说罢便径直下了车,独自向广场上走去,辛娟见文昌治神色凄哀,生怕文昌治想不开会出意外,本想也跟上去,转念一想文昌治绝对不会如此脆弱,也的确需要一个人想想,便叫司机开车。 文昌治在街上游荡了半夜,最后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小酒巴里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回到家里,李芸竟早早地在家里候着了。当李芸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他的时候,他的酒顿时醒了一半,拿着离婚协议书怔了半晌。协议书上写得很明白,孩子和所有的财产都归文昌治所有,包括新买的房子。文昌治不承担买房子所借的任何债务。他看着李芸的眼睛,但李芸只和他对视了一瞬便垂下眼帘。他本来有许多责问的话要说,见李芸一副决绝的神色,也就什么也不想说了。找来笔在协议上签字,无奈手却不听使唤,费了好大的劲方才歪歪斜斜地写下自己 的名字。他突然发现这名字是他所有签名时写得最差的一次了。将协议书递还给李芸,费了全身的力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别忘了经常看看小强,他不能没有妈妈……。 李芸闻言泪水顿时一涌而出,赶紧转过身去伸手擦了擦,满屋不屑一顾地望了望,对文昌治道,老文,我对不起你,你是个好人,但我……,你自己保重吧!有空我就会来接小强的。说罢便快步离开。她害怕文昌治后悔签字突然改变了主意。文昌治听着她渐渐远去的高跟鞋声,突然竟有了浓浓的睡意。 第12章 林华对治疗的效果越来越怀疑,开始一再要求出院。这让院方很为难,主治医生找到辛娟,将林华的情况细细作了说明,他态度诚恳地告诉辛娟,如果林华积极配合治疗,或许还能争取两三年的时间,否则三个月不到林华就会病重死亡。 辛娟对这种病也略知一二,但她更了解林华此时的心情,便对医生说,谢谢您,我去劝劝他。 林华的父母从外地来探望儿子,当他的母亲在病床边得知儿子已是肝癌晚期的时候,心疼得哭昏了几次。倒是他的父亲表现的很冷静,尽管悲痛之情溢于言表,但他却在始终劝慰着老伴,他们有一子一女,在孩子的成长以及立业上从没有过多的操心。他们本来盼望儿子能给他们生个孙子帮助照顾的。可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能如愿。二老看着儿子因化疗变得枯瘦,便恨不得这病生在自己身上。辛娟并没有将离婚的事告诉二老。将他们安置在自己的家里,每天忙着为林华熬鸡汤和浓苦的中药,林华的父亲看见儿媳忙着侍候林华,反过来安慰辛娟,要她不要太过伤心劳累,凑进厨房想帮忙做点什么却插不上手。 经过辛娟的劝告林华不再要求出院,只是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不停地给医生和护士找麻烦,但他总是在辛娟到来后表现得温顺听话。一口一口喝着辛娟喂给他的汤汁或药物。他发觉自己竟是如此渴望见到辛娟,只要辛娟不在的时候便变得焦燥与不安。杜书绝情地离去让他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深刻地认识到人在金钱物欲与现实之间赤裸裸的贪婪。人情只不过是比纸还薄的东西,经不起任何考验。他自问在对待杜书的方面没有过错,能给予的他都给了,除了一纸婚约因为时间的关系没有给她外,他都毫无保留,然而,杜书还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离去了,甚至还带走了他的儿子。他知道杜书想要什么,她是给她一整个世界都不会满足的女人。和杜书不同,辛娟的淡泊令杜书的贪婪变得更加丑陋。 在辛娟精心的照料下,一个疗程很快便结束了。在化疗的这段时间里,林华觉得自己度过的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从辛娟的语气与神色中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她的关切。特别是文昌治在他拒绝化疗时告诉他辛娟怀了他孩子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他从文昌治口中得到证实的时候,他高兴得竟从病床上跳下来,搂住正为他量体温的护士小姐就亲了一口,吓得护士小姐花容失色,一失手将手中的温度计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这一消息无疑是上天给予他最昂贵的恩赐。除了狂喜,还有深深的愧疚,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在爱情上坚持到底。林华的父母见林华的病情稳定了许多,人也变得有精神,就要求带林华和辛娟去他们居住的城市,说是大家在一起好照应。辛娟倒没有说什么,林华却极力反对。他一再表示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让二老先回去。二老坚持不过,林华的母亲就一再央求辛娟照顾好林华,父亲倒没说什么,他对儿媳的表现相当满意,只是反复告诫林华,千万不要为难辛娟,她是个很好的妻子。 二老唏嘘着离去。辛娟与林华便马上拉开距离。林华要求和辛娟住在一起的时候,辛娟没有拒绝,她让林华住在另外一个房间,并且专门为他请了个保姆。林华见辛娟这样的态度,也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辛娟都不会回到自己身边,整天看着辛娟进进出出,不免担心她正日益大起来的肚子。一天他趁辛娟外出时偷偷溜进她的卧室,在梳妆台里找到辛娟的身份证后赶紧到街上复印了许多份,他想在他死之前,将豪宛的别墅和大部分财产转到辛娟名下,他甚至一厢情愿地想,辛娟有了他的孩子,他必须这么做。 辛娟对林华的举动感到好笑,但不想揭穿,整天和文昌治忙着找店面办酒店的事,从内心里她觉得很惭愧,自己如此冷淡林华,根本就不值得他为自己这么做。肚子里的孩子正一天天长大,她再也不惧怕自己生不下来这个孩子,她有一种感觉,那感觉强烈地告诉她会成为一个开心的母亲。 文昌治离婚后有些伤感,开始他对李芸的的举动感到有些不能理解,后来同辛娟进进出出一些高级场所见到那些随心所欲的人们之后便豁然开朗了。儿子小强对父母离婚并没有表示过多的意见,但文昌治能从儿子的眼睛里看到深深的忧伤。小强要求住校,文昌治便答应了。他知道孩子在没有母亲的家里很难找到快乐。在同学们当中他或许会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 店面很快找到了,定下合约后,辛娟将装修的事全部交给文昌治。辛娟说,文哥,我要改造你,让李芸后悔得找不到解药。 从与绝然不同的辛娟身上他看到一种洋溢的充实与快乐,他自己也因此受到了感染。你的改变改造了我,文昌治说,你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我怀疑自己怎么还只有三十七岁。 一切都将重新开始,生活还将继续,我要弥补我从前的遗憾。辛娟紧紧盯着文昌治的眼睛说。 文昌治感到自己内心里难已控制的慌乱。他理解辛娟的意思,但那需要时间,正如许多事情都必须交给时间来处理。我们去吃饭吧!今天星期六,我一会儿还要去接小强。他赶紧避开辛娟咄咄逼人的目光说。今天他感到自己心情非常好。就在昨天,一位本市的书商找到他,要求将他的散文结集出版,并且带走了他刚完成的长篇小说,准备在国内一家出版社隆重推出单行本。这些喜讯无疑是文昌治渴盼已久的事情,只是有些惋惜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早来一些时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一类人,近段时间的交际让他有心力交瘁的感觉,那并不是他渴望的那种生活。辛娟其实并非要改造自己,她只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替自己向李芸说“不”。在这一点上,也正是他感激辛娟的地方。 第13章 李芸从没有感到自己如此的快乐与满足,在同文昌治离婚后美好生活竟向她伸出了双手。离婚时,本来对儿子小强的归属存着顾虑的,后来经张风一说,反倒觉得自己的思想不够开化。她也爱小强,但她更不愿小强长大后没有金钱和地位,同他父亲文昌治一样窝囊地活一辈子。面对儿子,她甚至有一种牺牲自我的悲壮。她在想嫁给张风以后,张风会给小强不用操心就能得到的财富。她越来越惊叹金钱的万能性。没有钱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愿意过了。 张风每次见到李芸美丽的脸宠和迷人的身体时,便不由地想到自己难已摆脱的婚姻,那婚姻就像一条锁在他脖子上的锁链,令他难已摆脱。老女人丑陋的脸和肥胖臃肿的身体让他一想起便浑身起鸡皮疙瘩,当他鼓起勇气向老女人提出离婚时,老女人竟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地说,可以,你可和我离婚,但你必须还我花在你身上的钱,并交出我给你的所有东西。包括你穿的内裤。 老女人的讥讽令张风敢怒不敢言,并不惧怕老女人的威胁,只是他知道和老女人一解除婚约,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收回她给予他的权力、金卡和汽车。无疑他会在一瞬间一贫如洗。如果李芸知道自己身无分文后,是否还会接受自己呢?失去李芸,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结果。 老女人见张风站在面前不敢顶嘴,得意而放肆地大笑起来。她几步上来就搂住张风,将他的脸使劲压在自己丰硕的乳房之间。小乖乖,好好听话,你同那个女人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但我并没有阻止你,你拿着我的钱去找年轻的女人我不想管,但如果你拿着我的钱找年轻女人并要和我离婚简直是痴心妄想。走,小乖乖,去卧室里去给我松松骨,说真的,我都想你好些天了。 老女人发嗲的声音令他浑身不自在。一想到要面对她松软可怕的一堆发着的无尽欲望的肥肉时,就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但他无法反抗,唯有乖乖地听命与她。 一场近如掠夺的肉搏令张风疲惫不堪,老女人将张风的头抱在怀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给我两年的时间吧!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只要你不离开我,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你和那个女人可以随意来往,只要不离开我,我什么都满足你。 在老女人的怀里张风几近窒息。他在思忖着如何编说让李芸不急于和自己结婚的理由。他知道和老女人离婚是不可能的,否则会让他彻底的失去金钱地位和爱情。便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老女人的哀求。老女人顿时欣喜如狂,肥厚的嘴唇里夹杂着隔夜食物的气息在他脸上一通狂吻。他却感到自己浑身冰凉。 几天后身心疲惫的回到李芸身边,一见到李芸便有了精神,同李芸疯狂地做爱,他凶猛的攻击令李芸难已抵抗。在李芸丰盈青春的肉体上疯狂动作,心里却诅咒着老女人为什么不死。他要从李芸身上找到可以消除老女人给他的恶心和痛苦。每当此时,李芸便会嗔骂他是一只不知饱足的恶狼。在她看来,只要张风快乐,她都愿意。 有了老女人的话,张风便毫不顾忌地为李芸在市区买了一套住房,开始和李芸明目张胆的生活在一起,他绝口不提结婚的事,好在李芸每日沉溺于购物和灯红酒绿的生活中乐不可支,她大把大把花着张风的钱,在她看来,只要快乐的拥有,一切都毫无分别。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下来,飘飘洒洒地很快覆盖了整个城市,雪的降临使整个城市变得洁净。它掩盖了垃圾和诸多不为人知的事物,谛造着人们视觉上的虚假。接到售房处让他去拿钥匙的电话,文昌治没有丝毫的激动。出租车在大街上缓慢行驶,满眼的雪在不知不觉中令他产生恍若隔世的感觉。在粉装一新的房子里他使劲嗅着淡淡的石灰腥气,空荡荡的房子里他看不出一丝新家的轮廓,最后,站在临街的阳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手,企图抓住几片自天而降的雪花。 姓名:望开军 地址:湖北兴山兴发集团白化一厂 邮编:443700 电话:0717-8344515 信箱:cdg49@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