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修成她这样》 第一章 落水 徐良也坐在灵溪边上望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发愣,两只细瘦的手环着膝盖,脑袋搁在膝盖上一动不动,活像一尊雕像,只是雕像想来要比她好看些。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蓝白两色袍子的小姑娘在树下小心地朝这边张望,嫩白的小脸上透着一丝焦急,她往前迈了两步,第三步迈出一半忽地停住了。 她被人拽了一下。 小姑娘被扯得一踉跄,往后又倒退了几步,她回头一看,小脸憋得通红,当然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瞪着拽着她后领子的人,有些恼怒道: “二师兄你干嘛!做什么扯我领子!快快将手撒开!!” 边说边挣扎且不忘朝灵溪那头望了望,像是怕惊动了那边的人,将声音压低了,听起来却是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拎着她的人闻言将手一松,小姑娘前一刻还用力想把自己的领子从魔爪中解救出来,使了不小的力气,冷不防被他一放,两股力道失了平衡,带着她往前边倒去。 “!!!!” 小姑娘惊愕间竟忘了思考,眼睁睁瞅着自己的小脸就要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那刚收回去的魔爪再一次攒住了她的领子,将她提了回去。 …… 回过神来,小姑娘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后怕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 待缓过神后又唰地看向那罪魁祸首,眼中噌噌燃起两团火。 那人半个身子还在树后,这会儿见她已经站稳,慢悠悠地收回了手,从树后踱了出来。 男子穿着和小姑娘同色的道袍,墨发用一根带子松松散散地束着,两缕头发顺着他耳朵滑下。 这人生得倒是好看,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里还叼着根草茎,看着流里流气的,十分不正经。 步清衡吐掉了嘴里的草茎,微微压低了身子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笑眯眯地道: “小师妹在这儿做什么呢?” “哎呀!二师兄!你别闹!” 小姑娘一把拽下他的手,气鼓鼓地道。 “不许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步清衡闻言,手中力道又重了一分,直压得小姑娘个子都矮了两分,见她那原本整齐漂亮的发髻在他蹂躏之下变得散乱,右边的小髻还翘出一根,这才停了手,抬眼朝灵溪那边望去。 刚才师兄妹二人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但那边坐着的人却不为所动。 步清衡轻嗤了一声,抬步往那边走去。 “诶?二师兄你干嘛去?” 小姑娘下意识地伸手拉他,却扑了个空,连他的衣摆都没拉住。 灵溪边上的人此刻正处于一种极浑噩的状态,对于身后发生的事全然不察。 徐良也已经维持这个状态很久了。琴无相将她带回来的时候她就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琴老头一进山门便听到掌门传召,匆匆忙忙将她往自己山头上一放,赶忙复命去了,她就这么愣着在灵溪边上坐下了。 琴老头复了命,回头寻她,远远就看到她这副模样,脚下一顿,叹了口气,转了个弯,又往回走了。 这孩子年纪不大,遭遇了这般苦难,总需要点时间缓缓,他帮不上忙,还是给她点空间让她一个人安静待会儿吧。 只是他没想到,徐良也这一坐就坐了一整天,半点儿没挪窝。 琴无相一峰长老,他此番离宗到现在已有将近月余,事务积累,他暂时腾不开手,便吩咐弟子留意着那边。 步清衡只一晃眼就到了溪边,低头看了看那团灰扑扑的人,嘴角勾起,而后抬起了脚…… 在一声惊呼中,徐良也感觉就像曾经被她踢飞的可乐瓶一样,翻滚着摔进了河里。 一阵透心凉伴着剧烈的疼痛被她迟钝的脑子接收了,但还来不及仔细感受,冰凉的水就争先恐后地涌进了鼻腔、嘴巴。 她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大概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一下踹进了水里。然后她又想到,自己好像是不会水的。 她想,自己应该捂住口鼻,防止溺水。 但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血脉无法流通,一时间竟失去了对手脚地控制能力。 连着呛了好几口水,哪怕不识水性,但求生的欲望却让徐良也摒住了呼吸,呼吸道里灌进去的水呛得她直想咳,然而越是这种时候,她反而越是冷静。 脑海中清晰地意识到,这时候要是张了嘴那么她的小命恐怕就真的没了。 她硬生生压住了胸腔处的异样冲动,努力地动了动手,挣扎着朝水面冲去。 “哗啦——” 徐良也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蹬腿,借着这股力冲出了水面,溅起一阵水花。 甫一出水她便四处张望一下,确定了方向后便狗刨似地朝岸边划去,姿态极其不雅。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这些了。 “啊!!天!二师兄你做了什么?!!啊啊!她在那里!快!!快救她!” 徐良也落进水里的时候小姑娘便惊呼着冲了过来。 只是刚刚她根本没想过二师兄会突然对着徐良也来这么一下,所以反应便迟了那么一些,根本来不及阻止。 眼睁睁看着她被踢进水里,一下就沉了进去,急得琴霜泠花容失色。因她不识水性,而这灵溪又不同常的溪水。此乃灵山老祖开山时所挖凿,用以护卫灵山宗门,是与护城河一般的用途。不过宗门与城池不同,灵山宗不止一城,而是由大大小小上百座山峰组成,所以灵溪亦是交错纵横,又有阵法做掩饰,有些地段看着浅显,实则深不可测,饶是灵山宗弟子也不知道哪一出安全。 琴霜泠吓得脸色煞白,又急又气,一看到徐良也露头,便激动得大声喊了起来。 徐良也这会儿呛得难受,耳朵里也进了水,整个人绷着,不敢松懈,那喊声传进她耳朵里不甚清晰,她也无暇理会,扑腾几下扑到了岸边,伸手扒住了边上一块石头,狼狈地爬上了岸。 徐良也整个人湿淋淋地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呛进去的水让她异常难受,憋得她脸色涨红,双目也布满了血丝,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那边小姑娘看她爬上了对岸,急着要去看她情况怎么样了,但灵溪不窄,她还未筑基,无法御剑飞过去,转身拽住自家师兄的修仙,让他带自己过去。 步清衡低头看着被自己踢下去又爬上来形容狼狈的家伙,又低头看了眼记得冒火的小师妹,慢腾腾地张了手,祭出一把飞剑。 那剑自他手心飞出,如一粒萤火,转瞬变成长剑,如有意识一般横着飞到了他脚边。他抬脚踩了上去,紧接着琴霜泠拽着他的袖子,一个借力熟练地跃了上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飞剑上。 步清衡看了一眼,见她已经站稳,这才不紧不慢地御着灵剑朝着对面晃晃悠悠地飞去。 第二章 昏迷 飞剑刚一停,琴霜泠便急急跳下,落在了徐良也身侧,而步清衡则是直接收了飞剑,顺势落在了徐良也面前不过五寸处。 “你没、啊!!” 小姑娘刚俯身想将她扶起来,就又是一阵惊呼。 徐良也才缓过气来,头上略过一道阴影,紧接着在她眼前出现两鞋子,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她觉得这两只鞋子都快踢进她眼珠子里了,这么想着,那鞋子动了动,竟然还想往前迈过来的样子! 她一个激灵,猛地一撑手,将自己上半身弹了起来,然后一骨碌爬了起来并且往后退了退,但因为重心不稳踉跄了两步,险些又摔进水里,好在身后有块石头将她卡了一下,且这次琴霜泠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才避免了她再一次落水的悲剧的发生。 “呼……” 虚惊一场。 徐良也被琴霜泠紧紧拉住,小姑娘吓得够呛,这块地方被她滴了不少水,变得湿滑,琴霜泠怕不留神再滑倒摔下去,又怕二师兄再使坏,赶紧将徐良也带离了岸边,惊魂未定地看着那边。 相比于小姑娘的惊吓和担忧,步清衡则好以整暇的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勾着唇看向落汤鸡似的徐良也,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徐良也捂着胸口喘气,脚脖子处传来一阵刺痛。刚才落水的时候鞋子被她蹬掉了,脚上只套了双薄薄的袜子,脚后跟偏上一点儿的地方袜子已经破了好大一个洞,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愣了愣又往后看了一眼,方才卡着她的那石头并不光滑,棱角极多,同她脚脖子差不多高的地方有处尤其尖锐的棱角,上面还沾了点血。 鲜红的血液散发出一股子腥味,徐良也闻见了血腥味,浑身一震,空茫茫的脑海就跟被人开闸泄洪那样轰隆隆涌出一大团东西。 眼前已是血红一片,残肢断臂扔得到处都是,沾了血的兵刃有的丢在地上,有的穿过肚肠把尸体架住了,有的断成两截,一截不知道哪儿去了,一截扎进了不知道谁的胸膛…… 凝固的血液结成厚厚的黑色,铺了满满一地,好似地毯,直连到她眼前。 她那时就趴在地上,趴在烧断了的木桩子下,好似死人,一动也不敢动。 不断地有人死去,倒下,惨叫声、哀嚎和哭泣,乱糟糟地,塞满了她的耳朵,脑子,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一睁眼就落入了这样的人间地狱。 有尸体倒在她身边,木桩子被撞得歪歪扭扭,一下砸到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一晃神,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再醒来时已然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被胡子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带到了这里。 思绪稍稍回归有了点回归的迹象,眼神也逐渐趋向清明,那如同噩梦一般的景象在脑海中越发真实,恐惧感如回潮一般席卷而来,徐良也瞳孔猛地一缩,脸色苍白至极。 她茫然间觉得那应该真的只是一场梦,所以之前她才会忘记,才会一直记不清想不起,才会头脑空白,才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一阵冷风吹过,湿漉漉的人忍不住抖了抖,有些站不稳。 步清衡一直盯着她看,她一点小动作也瞒不过他,他自是能感觉到她的恐惧,但却毫不在意,只抱着胸看着落汤鸡一样又细瘦如柴的人。 琴霜泠本就担心她,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之后便焦急地查看着她身上有没有受伤。所以一下就看到了她脚脖子处被划破的伤口,又吓了一跳, “呀!你、你没事儿吧?!” 小姑娘扶着她的手臂,紧张地问道。 徐良也闻声朝身侧看去,蓝白两色的袍子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在阳光之下显得有点刺眼。她刚刚恢复的丁点儿神智在看到这道袍后,又一下散尽了。 徐良也的意识一下陷入了黑暗。 那人突然倒下,琴霜泠一直抓着她的手臂,这一下赘着她两人一同倒了下去。 “呀——” 两人直直摔在地上,还好这边草皮子稍厚,两个人不至于摔得太惨。 小姑娘回过神赶忙爬了起来,去看旁边那人怎么样了。 步清衡也是一愣,而后皱起了眉头。 “二师兄二师兄,她晕过去了,你快过来帮帮我……” 在小师妹惊慌失措地声音中不情不愿地往前凑了凑,撩起袍子蹲下去随意地查看两眼又站了起来。 “死不了,拿去给大师兄看看好了,小师妹我先走一步,你若是想去师父那便去吧。” 说罢又瞅了地上那人一眼,召了飞剑,又凭空扯出一大块白布,将失去意识的人一裹扔上了飞剑,跟着跃了上去,御着剑嗖地一下就没了影。 第三章 修仙入门课程 又是一日阳光明媚,灵山宗内响起一阵洪亮的钟声。 随着钟声响起,原本喧闹如菜市场的飞白峰唰地一下安静了下来。众打闹玩耍的弟子都乖乖地归了位,等待着夫子的到来。 徐良也坐在人群中,同周遭的弟子一样,探着脑袋,看着学堂门口,内心却忍不住有些唏嘘。 这般坐在教室等老师上课的场景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确也是隔世了。 她真没想到,自己离开学校好几载,在社会中冲闯了这么久,一朝不甚落到那种下场,竟然还能因祸得福且再一次成为学生坐进学堂里,享受做一名学生的快乐。 今个儿这位夫子来得稍微有些迟了。 徐良也收回自己伸出去的脑袋,揉了揉已经有些僵硬发酸的脖领,而后挺直了腰板,端端正正地坐好。 她伸手翻看着摆在桌案上的课本,一页一页,瞧得仔细,眼中全是认真之色。 边上穿着青灰色衣裳的弟子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一身蓝白的内门弟子道服,坐姿端正,极为认真,心中一肃,跟着坐直了。 任谁都想不到,那极认真的人压根不认识课本上的字…… 徐良也瞅着白纸黑墨,暗自思考。 她不大清楚自己现在是个怎么回事,首先,她是能听得懂周围的人说的话的,至少大部分她都能听得懂,但是她目前不会说话……不是哑巴,是不会发音。 这里的语言不是她所熟悉的语言,尽管她觉得两者似乎有些类似,但应该像闽南语和粤语,梵语和藏语那样,虽然像但不一样。 至于文字,就更不用说了,从外形看倒有些像是中华早期象形甲骨文之后小篆时期的文字,有所区别,但相同的是她都看不懂。 摸了摸鼻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听得懂却不会说,总之她现在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文盲。 这个夫子是带着一身酒气走进学堂的。 来时脸上两坨红还没散,步子也有些飘。 徐良也有些好奇他这般轻飘究竟是因为修仙者体态轻盈还是因为酒还没醒。 夫子站在桌案后,看着下边黑压压一片人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重重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众所周知,修仙一途多有不易,但在座的既然能入得了飞白峰,便说明都是有资质的,倘若能勤于修炼,坚持不懈,日后定能有所突破。再有就是这学堂乃专为灵山宗新人弟子所设,老夫知道,你们虽是宗门同批收进来的,但入门前所学各有不同,基础不一,不管你们水平如何,但这课上希望你们能够尽心。”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小眼睛扫过下边,见大部分弟子正微微仰着头,认真听着,心下稍稍满意,又继续道: “我所授这门课,讲的乃是修仙之入门,虽是些基础,但若能好好修习,定能有所收获。” “你们手上拿着的呢,是宗门专门为新弟子编撰的《修仙入门详述》……” 徐良也听到这里,拿起了桌案上的笔,墨是她趁着未上课提前磨好的。 她握着狼毫毛笔,沾了点墨水,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修仙入门详述”几个汉字。 她没练过毛笔字,用得并不顺手,写起来有些吃力,字迹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看着颇为尴尬。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办法,先凑合着记吧。 夫子虽然一身酒气,但是思路清晰,想来酒是醒了,他讲得极为细致,《修仙入门详述》上的内容都有逐句讲解,这无意中就成为了徐良也的翻译官。 只是夫子讲的虽然细致,但是语速并不慢,毛笔用着太过生疏,速度自然也就慢了,她精神高度集中,手中一刻都不敢停,只一会儿手便酸得不行了。 徐良也趁着夫子同弟子们回忆灵山宗事迹的时间,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弄两只顺手的笔。 圆珠笔那些是不可能了的,铅笔倒是可以试试。 黏土什么的这边都是山区,应该能找得到,至于碳石墨……想来烧点儿木炭应该也能用吧?只是若是拿木炭,好像就变成炭笔了,这玩意儿能行吗? 或许认真的时光总是过得比较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下学的时间。 徐良也两手酸软,手边叠了厚厚一叠草稿。这只是一章的知识,这么丁点在修仙这门学问中仅仅只是沧海一粟。 扫了一眼《修仙入门详述》的厚度,不免有些头痛,字写得太大了,没办法控制,这实在是太浪费纸张了。 得赶快把笔琢磨出来。 揉了揉手腕,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徐良也慢吞吞地踏出了启思堂。 飞白峰的学堂每日只开一课,主讲入门基础,其余时间弟子们由各峰各堂的师兄师姐或者他们的师父带着,学习术法等。 飞白峰半山腰处有一处呈半圆形向外延伸的石台,石台以整块像是花岗岩的石头制成,目测有个二三十平方,上面停了几头仙鹤,用以供灵山宗各峰往来弟子使用。 现下平台边上还停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正懒洋洋地眯着眼晒太阳。 徐良也出了启思堂便径直往石台这边走,她动作稍慢,来时前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这些候在这里的弟子都是离飞白峰较远的峰上的弟子,等着乘飞鹤回去。 徐良也所在的流云峰位置偏僻,她若是走回去,那可真的太费腿了。 然而当远远看见石台上空出来一块,那只黑色大鸟就这么突兀地窝在中间打盹,没人敢靠近时,她又觉得其实费腿和丢小命比起来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没等她走近,那鸟就跟装了感应器一样,唰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犀利得不行。 旁边等车,不对等鹤的女弟子被突然站起来的黑鸟吓了一跳,引起一阵骚乱。 …… 徐良也看着黑鸟那架势,险些没忍住就要掉头走,但迫于那犀利隐约还泛着冷光的眼神,生生止住了调转的脚步,一步一步,心情极为沉重地朝着大黑鸟走去。 第四章 违章建筑 徐良也趴在流云峰山顶的石台边上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自己这个所谓的二师兄。 但是她想了很久,直到胃里的黄胆水都吐了个干净也没想明白。 徐良也如同一条咸鱼一样要死不活地瘫在石台上,按捺不住地问候了步清衡他大爷。 大黑鸟就杵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等它梳理完毕之后瞥到咸鱼一般的人时,竟然极为人性地流露出了鄙夷和嘲讽的神色。并低头用喙叼住了徐良也的衣摆,用力扯了扯,示意她不要在这里碍眼。 徐良也:…… 徐良也没有问为什么一只鸟能有这么人性化的情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还是个修仙的玄幻世界。 但是你把我衣服咬破了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望着大黑嘴里叼着的属于她袍子上的一片布料,还有它小眼睛里透露出的得意,徐良也沉默了。 平静地转开了眼,嗯,她暂时还打不过。 顺着山间石阶一路向下,又绕了好几个弯子入了山中一片竹林。 竹林深处有一精致小筑,名为青竹小筑,然而这么一座漂亮的小筑边上却突兀地立着一间小破小茅屋,如同违章建筑一般摇摇欲坠,若不是周围密密麻麻种了一圈竹子,怕是这建筑早就被风吹垮了。 徐良也径直朝着那座违章建筑走去,然而还没等她走近,远远便瞧见茅屋外边随意搭起的灶台里有几点未灭的星火,而后便闻见一股子怪味幽幽地从小破茅屋里传了出来。 徐良也面色一变,脚下一错,扭头就走。 然而没等她走出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嘎吱——” 用茅草和竹条随意扎成的门被推动,顿时掉下来一半,随后一阵伴着惊喜的男生响起: “啊,师妹,你这么早回来啦,来来来,回来正好,你的药我给你煎好了,我给你晾了晾,现在温度正合适,不烫,也还没凉,你趁热喝了吧。” 一听这声音徐良也便知道自己难逃此劫,面色发苦然,心下想逃,但却还是老老实实转了回去。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乖乖地朝那边走去,只是心下沉重,比在飞白峰上朝大黑走去时更沉重。 待走至门前,脸上已是认命了的表情。 周长林在看到这个新师妹的那一刻就转身钻回了茅屋,下一秒又钻了出来,手里还拿了只大碗,里面黑咕隆咚地装了满满一碗,正散发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 他将碗递给了徐良也。 后者被这味道熏得头皮一紧,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胃又是一片翻滚,她努力地压了压,面色平静地接了过去。 视死如归般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饮尽。 那滋味…… 苦得她舌头都发麻了。 徐良也一个哆嗦却还是镇定地朝大师兄亮了亮碗底,表示自己喝完了。 周长林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把药喝完,然后有些兴奋地道: “师妹你不知道,我研究了好些日子,将原来你用的那药方改了改,多加了好些东西,这些对你身体都有好处,你感觉怎么样,喝了这药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徐良也单手捧着碗,僵硬地点了点头。 周长林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得到了她的肯定,脸上喜色更浓,像是得到了鼓励,他脸上还隐隐流出些骄傲之色。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正,严肃道: “徐师妹,你眼下虽然好了些,但是我看你脸色仍旧不大好,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你这失语之症,我也毫无头绪,短时间内可能还治不好,再还有就是……” “总之你要多注意,切不可大意。待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想办法再弄个方子出来给你,想来用不了多久一定能治好的,你不用太担心,只需要好好养着就好了。” 徐良也这会儿难受得紧,又不好在他面前显露,面皮崩得发紧,只盼着他赶紧离开,也顾不上他说什么,胡乱地点头。 好在周长林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一通嘱咐之后同她到了别,便直接祭了飞剑,急匆匆地离开了。 周长林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拔腿奔至左边的竹子底下,又是一阵狂吐…… 这药着实太苦了些,徐良也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苦了,真是难为了自己刚刚竟然能面色不改地忍了这么久。 接连两次呕吐,真真是险些将她的肠胃都翻了个。 她虚弱地倚着竹子坐下喘气。冷不防听见一声讥笑,旁边精致小筑的门口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人。 步清衡立在门前,看着竹子下一身狼狈的人,神情颇为愉悦。 ………… 徐良也扭头看了他一眼,望见他的表情,沉默良久。 算了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打不过打不过。 第五章 流云峰 徐良也意外来到这个世界,起初浑浑噩噩,并不清醒,后来等她神智稍微分明,又因伤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她伤好后被灵山宗长老琴无相也就是带她回来的那位老者收为了弟子,真真实实地接触到了原以为只存在神话和虚构中的修仙世界。 徐良也虽然拜了琴无相为师,但教她的却不是琴老头,事实上拜师礼之后琴无相就没了踪影,听大师兄说似乎是另有要事要办。 但从琴霜泠琴小师妹的只言片语中徐良也得知,琴老头向来行踪不定,或是处理宗门事物,或是出门游历,总之很少待在峰内。 流云峰与灵山宗内其他峰不大一样,峰内弟子甚少,虽有一宗长老坐镇,但是琴无相不喜欢收徒,座下弟子寥寥无几,他的徒弟算上徐良也统共也就五个。 他不会教导弟子,收徒也并非为了传承,他这几个徒弟一半是他捡回来的。除了年纪最小的琴霜泠外,他那几个弟子都挺有主见,他放养得也就十分心安理得。 徐良也原先想着师父没空那么教导她的任务人想必应该是落在大师兄身上的,但谁知她这个大师兄天资虽不算低,但对修仙一事却并不热衷,反而喜欢研究医术,不是修仙界的炼丹之术,而是普通的中医药学,每日沉迷于此,无暇管她。 所以教导她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二师兄步清衡身上。 从初见面的那一脚徐良也能感觉出来,她这个二师兄对自己不大友好,至于原因她暂时还不知道。 步清衡显然不愿意带个拖累,所以琴无相话才出口他就拒绝了。 但三师弟在此之前已经下山历练去了,至今未归。而小师妹,如今也是徐良也的小师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也没办法带着她。 至于为什么是小师妹,事情是这样的: 小师妹琴霜泠其实在她之前就已经入门了,但是琴霜泠年纪其实比她小上几岁。 只不过小姑娘家家觉着师姐太显老,便不大开心,在小心翼翼地征求了徐良也后,同师父和师兄撒了个娇,说自己还要做大家的小师妹。 照道理来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是流云峰向来没什么规矩。 琴无相很少亲自教导自己的这些个弟子,或许是觉得亏欠了他们,所以对他们也十分宽容,只要是弟子的要求,他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 更何况是琴霜泠这个和他还有些血脉关系的孩子。 琴霜泠是琴无相庶兄的嫡孙女,虽然是庶兄弟,但两人在琴无相未修仙前关系很好。琴霜泠是琴无相庶兄大儿子的独女,才出生不久,她父母便出了意外,那会儿琴霜泠还不到一岁,琴无相庶兄子孙单薄,虽有三房妻妾,但只育有一子一女,大房所处的大儿子还有三房所处的小女儿。 出事的时候,他庶兄的女儿已经远嫁,他年事已高身子也不大行了,他们这一脉虽注定已断了香火,但老爷子对琴霜泠也是疼的,怕自己死后小丫头没人照顾,便托人给琴无相递了信,拖他帮忙照顾。 琴无相不满一岁就被琴无相带在身边,起初为了照顾琴霜泠还意外老实地在宗门内待了挺长一段时间。 等到琴霜泠五岁时,五长老出关,琴无相才将琴霜泠交给了她。 所以对琴霜泠琴无相确实要更宠一些。 徐良也自己对于这个也不在意,虽然她并不知道现在她这个壳子到底几岁,但她这个芯子曾经活了25年,琴霜泠如今不过十四岁,别说是师姐,就是叫她一声阿姨,她都应的。 所以虽是后入门的,但她跳了个位,排到了第四,称琴霜泠一声师妹。 琴无相对外只说早些年下山时就碰到徐良也,收了徒,只是为来得及正式行拜师礼。 至于旁人信不信,宗门规矩坏不坏的他们也浑不在意,反正也只是敷衍敷衍。 而在拜师的过程中徐良也也接收到了不少关于自己壳子的信息。 比如说她被捡回来的原因和理由其实和琴霜泠的差不多。 这副壳子也姓徐,名字同她相近,叫徐温良。壳子的父亲徐有为是琴无相下山历练认识的,两人智趣相投,算得上是忘年交。 徐家是修仙世家,但是个小家族,没什么名气,前段时间突遭横祸,琴无相得到消息匆匆赶去时已经晚了。 只在废墟里找到一个徐温良,不,这个时候已经是徐良也了。 总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辨认出她的身份,但又没有发现她换了个芯子的,反正她被琴无相捡了回来。 话说回来,纵使步清衡一百个不情愿,琴无相还是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步清衡没得选择,也只能接下。当然,接是接下了,至于怎么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作为一个文盲兼“失语症患者”,徐良也对修仙一途的艰难坎坷已有预感,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流云峰上的修仙第一课竟然是修建房子…… 望着青竹小筑边上那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徐良也陷入了沉思。 这座违章建筑是她花费了三天两夜的时间建成的。用了些竹条随意地围了一圈,顶上铺着一层稀疏的茅草,遮风挡雨是不可能了,稍微来点儿风雨估计也就塌得稀碎了。 纵观宗门内其他各峰,楼阁殿宇,亭台水榭,雕梁画栋,无一不是精致漂亮,美轮美奂,再看看自己这间破棚子,徐良也有些哽咽。 灵山宗这样的修仙大宗怎么看都不像缺钱的样子,虽然弟子众多,但也没多到连一间屋子都腾不出来的程度。 而且她听说,宗门中分内门外门,内门弟子是有自己独立的院落的,就是外门弟子也都是住的独间,连一些杂役,运气好的都能分到单间,可见,灵山宗是不缺屋子的。 且按宗门规定,灵山宗内大峰二十九座,每峰设一殿,供掌门,长老,执事以及门下弟子所居。 但徐良也在流云峰没看到什么像样的建筑,别说大殿,就连破亭子也没见一个。唯二的建筑一个是大师兄的院子,一个是二师兄的小筑,至于三师兄她不知道,盲猜是和大师兄一处。 这也太奇怪了,好歹琴无相也是十大长老之一,为什么分配到的山头这么荒凉。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脸上不经意漏出的疑惑被倚着门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年轻人突然开口对着她道: “流云峰原先同别处并无不同,也不缺你一间屋子。只是十几年前,老头儿的仇人上门寻仇,恰逢他下山游历,那人气不过,便在流云峰大闹了一场。整个流云峰都被掀了个,山峰都被削了三分之一,流云殿连同峰上所有建筑都在那时被毁去了。流云峰座下弟子伤亡惨重,那之后流云峰的弟子便散去了,只余大师兄一人,直到后来老头儿又收了我们几个……” 徐良也没想到他会告诉她这些,所以他开口时她颇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回了神,静静听他讲完。 步清衡说罢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 “那人也不知怎么溜进来的,倒是有点儿意思。总之,这住的地儿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有些愉悦,但徐良也没注意,她在想别的。 难怪了,先前就觉得流云峰比别处矮了不止半点,原来是被削了啊…… 脑海中回想起从高处看到的流云峰,虽然过去多年,植被已经覆盖了整座山峰,但是如果细看,确实有些不对劲,譬如山顶的乱石堆,看起来就不像天然形成的。 听说修仙修到一定程度便可移山填海,一己之力啊……破坏力这么大,着实有些逆天了。 这样的世界,好像太危险了啊…… 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她看了步清衡一眼,随即又盯着小破屋看了一会儿,半晌,起身走进了茅屋,片刻之后提了一柄斧子钻了出来。 步清衡看见她走进林子里,没一会儿便听到笃笃的砍伐声。他收回目光,伸了伸胳膊,御剑而起,也不知去了哪里。 自流云峰被毁后弟子纷纷散往其余各峰,琴无相常年不在,流云峰内只余大弟子一人,便未再大兴土木,连流云殿也没重修,只在琴无相要求下给周长林在山脚修了一间院子。 至于后来入门的几个弟子,琴霜泠因为年纪太小又是个女娃,他便托了自己师妹也就是水月峰的五长老照顾,连带琴霜泠所学都由五长老教授,可以说琴霜泠真正意义上的师父是五长老。 其余两个弟子琴无相本来也打算分到其他长老座下,让他们代为管教,但是被两个弟子拒绝了,他们觉得在流云峰自在些,琴无相就没再管了。 琴霜泠原本提议让徐良也一同到水月峰去,但是被徐良也婉拒了,初来乍到的,她怎么想都觉得还是流云峰自在些。 但流云峰住房紧张,大师兄那处院子虽然有空房,但是坐落在山脚,与二师兄的小筑离得太远,她要跟着二师兄学术法,如果住那边就得每天跑上跑下,山路不好走实在累人。 再说那院子里一股子药味……实在难受,她在那躺了半个月,已经生不如死,她是不想再待了。 怎么办?自己搭呗。 第六章 建房子 徐良也一边奋力地砍着竹子一边想着这窝怎么搭才能牢固一些。 这也没有钉子,榫卯结构她也不会,不然还是用绳子吧? 一连砍下好几根竹子,累得她直喘气。 坐到一边倒下的竹子上,她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粮啃了起来。 一小块干粮,同婴儿巴掌差不多大,硬邦邦的。这是在飞白峰的膳堂拿的,各峰都有膳堂,当然流云峰除外。 她懒得再跑一趟去别的峰用晚饭,所以上午在飞白峰层食堂的时候顺便多拿了一些。 啃下一块干粮休息了片刻之后她又开始工作,来来回回忙活半天,直到日头偏西,她才将砍下的竹子稍微码了码,在天色完全黯淡下来前折回了她的破棚子。 逼仄的空间里用土砖随便搭了搭,架上两块长木板,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就是她暂时休息的床。 徐良也吭哧一下坐到床上,压得木板床“吱呀——吱呀——”地响,然后往后一倒,瘫在床上。 透过稀疏的屋顶,她望见没黑透的天空隐隐隐隐泛着蓝色,上面碎着几颗星星,煞是好看。 她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变得干涩,耳边被虫鸣占领,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在简陋地木板上睡去。 一连好些日子,徐良也都在去飞白峰上基础课和砍竹子中度过。 这一日,将手中正砍着的竹子放倒后,她从旁边抽出来一把剑,将竹子稍微修了修,把叶子都去干净了,尾部太细的地方也裁出去了。 做完后她将竹子拖到不远处被她整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那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她这些天来的所有成果。 粗略地数了数,少说也有上百根了,每一根都已经稍微修整过,堆了好几堆,底边还钉了些木条防止竹子滚塌。 彼时正值盛夏,林中虽然阴翳,但大半天劳动下来,徐良也也是热得满头大汗。 身上的袍子虽然用料极好,但是里里外外套了好几层,也着实太厚了些,这会儿里衫估计都已经被汗浸透了。 她就坐在竹子堆旁,背靠着身后码着的竹子,从边上拎起一只葫芦,拔了盖子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清水。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图纸,上面大致地画了些简单的木屋示意图,有些还标了些数据,应该是尺寸。 她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盘算着大致的步骤和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 约莫半柱香后,她从一旁叠放的工具里翻出一把锯子,对竹子进一步进行加工前她得先把屋子的框架搭起来。 她昨天绕着山头转了一圈,在接近山顶的那块找到了几棵有点像杉树模样的树,那长度粗细都正好合适用来搭建框架。 她已经先将树皮去干净了,这会按照图纸上的比例,将木材锯成不同的长度。取了四根最粗的木头用来打桩,她没经验,全靠想象,能不能搭起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工具队里扒出一只铁铲,这些工具全是她从外门杂物房拿的,因为不能言语还碰上了些麻烦,好在她一身内门弟子道袍,虽然杂物房的杂役觉得奇怪,但也没敢拦她,她便将觉得用得上的都扛回来了。 照着地上用灰撒出来的线比划了一阵,确定这线还算直的,便在四个角下了铲子,挖出四个略窄但深的坑。 按照她想的,打桩时为了能更牢固应该还要灌些水泥加固,这个世界水泥大概是没有的,就是有她也跟人家比划不出来,所以只能另开新路,找些别的代替。 她到后山去寻了点黏土,又到邻峰膳堂的后厨找了些熟糯米、鸡蛋,又将破棚子上的茅草卸了下来剁碎了,最后洒了点水,将这些和在了一起,和成黏糊糊一团,充作水泥凑合着用。 这法子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具体的也记不清,只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成不成的她也不知,但有总好过没有。 说到这里,这些日子她为了给自己搭个窝,在宗门各处晃荡寻找材料,她又是一声不吭,形容狼狈的模样,活像个孤魂野鬼…… 一时间宗门内流传起多年前惨死的内门弟子化做怨鬼游荡在各处的谣言…… 徐良也对自己产生的影响一概不知。某日,她在飞白峰上课时不经意间听到了同门谈起这事,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她怕鬼,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时怕时不怕,胆子肥的时候半夜闯坟场她也干得出来,怕的时候整夜整夜不敢睡,心里直发毛,打着灯一夜不敢合眼的事也有。 怪得很。 此事暂且不提。 徐良也和好了土便拖了木头往坑边走,扶着木头放到坑里,用力往下压了压,再搬了石头往坑边一放,暂时稳住了桩子。 她换了把锤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桩子砸进去,期望能让桩子扎得更稳一些。等她觉着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累得两腿发虚,这才扔了锤子,拿一小竹桶,装了大半桶黏土往坑里倒下去,再拿了几根短棍支着桩子,让它别歪了。 桩子一根一根的打完,日头已经半掩在对面山头下。 这里离步清衡的小筑有些远,一来建个屋子动作不小,看看这满地的材料,要是往那边堆,徐良也可能就要被步清衡这厮拖去喂大黑了。 二来…… 徐良也自己都没办法定义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夺舍还是别的她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些修仙者究竟有没有看出来她有什么不妥,总之,一个人总归方便点儿。 天色将晚,徐良也将工具一收,赶回了小破棚子,趁着夕阳未尽转到山腰一处偏僻的池子。那池子被她用麻布围起一角,制成了一个建议的浴房。 出于对这是个修仙世界且有人会御剑,冷不丁头上就会有人御剑飞过的考虑,为了防止自己走光,徐良也很细心地给浴房做了顶。 转进浴房,里边光线黯淡,只隐约看见边上架了一张小桌,上边放着一只油灯。 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将灯点燃,才将手中衣物放下,拎过桌下的一只小木桶提了水给自己洗漱。 虽是夏季,但天色已晚,池水也泛着凉意,浇在身上冷得徐良也一个哆嗦。 默默给自己又浇了两瓢水,好让自己尽快适应这水温。 徐良也洗漱完毕拎着木桶往回走。 现在天气还好,要是夏季一过入了秋再凉一点儿怕是就不行了,是不是还得弄个结实点的浴室,再弄个浴桶也好泡点热水澡。 然而想到自己只有孤零零四根木桩子的房子,徐良也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都说修仙累修仙苦,累是真的累,苦也是真的苦,但是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剧本!这修的哪门子仙!这明明是个野外求生节目吧?!一定是的吧?! 第七章 炭笔 步清衡自那日离开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但今日徐良也回来时,远远就看见青竹小筑外挂着的灯笼已经亮起,步清衡就懒洋洋地站在门口,手里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瞧见她回来,步清衡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徐良也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往那边走去。 才至门口,步清衡便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是一卷书。 “喏,师父托我给你的。” 徐良也看了书面一眼,有些不解,师父不是不在宗门内吗,师父什么时候回来过? 步清衡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 “方才小师妹拿过来的,说是师父托五长老转交的。” 哦。 徐良也点点头,伸手接过。 “功法已经给你了,你自己看着炼吧,没别的事了,你去吧。” 步清衡目光闪了闪,脸上却是一贯的懒散,挥了挥手,似是有些嫌弃。 徐良也也没在意,微微颔了颔首,算是道谢,转身往旁边走去。 她不知道,方才小师妹来的时候还顺带给她带了些糕点果干零嘴一类的小食,让步清衡拿给她,但步清衡只字未提。 徐良也这边回了自己的棚子,随手将木桶放下,摸黑进去点了灯,坐到了床上。 伸手拿出步清衡给她的那卷功法,就着昏黄的灯光翻开看了两眼又默默地合上了。 害……还真一个字都看不懂。 得抓紧时间认字了。 一把将手中的书塞到枕头底下,转而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这是她前两天准备的用来做炭笔的材料,她晾了两天,摸了摸,已经有些发干了。 她从桌上取了一根削好的木棍,木棍被她削成圆柱状,略粗,中间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镂空了,有些粗糙。 她从盒子里取了一小团,小心地搓成细细的一根,打算这么塞进棍子里。但黏块还没干透,一下将眼糊住了。 翻车*1 …… 在连续翻车之后,徐良也终于意识到硬塞是不可能塞进去的了。 盯着那根木棍想了一会,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枚银针,用银针从盒子里挑了挑,一点一点地往棍子里填。 只是银针太细,效率太低,而且为了使笔芯能够不这么容易断裂,填充的笔芯一定要充分压实,要足够结实才行,所以徐良也特意削了一根眼孔大小的竹枝用以填充笔芯。 等她将手中的活忙完,天边已然露出了鱼肚白。 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活动着发酸的手腕。低头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五支笔,这是她一夜的劳动成果。 不得不说这笔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一夜没合眼,现在再想着眯一会儿也不大现实,今日夫子还要授课,万一睡过了可不好。本来就吊车尾,再迟到怕是要被狠狠训上一顿。 想罢她干脆掐了休息的念头,起身将做好的炭笔拿到外头晒晒,好让它快点干透。 然后提着桶到山腰的池子里净了手,洗漱干净,再把衣服搓了往旁边矮竹上一挂,将桶往浴房里一搁,人就赶忙往山顶爬去。 大黑就立在石台上,听到身后的动静,扭过头来斜了她一眼,张开翅膀扇了扇,想来是伸了个懒腰。 至于鸟的有没有腰,哎呀意思对了就行,不必在意细节。 这些日子以来,徐良也每日要乘着大黑来往于两峰之间,慢慢也适应了骑着鸟在天上飞的感觉。 恐高的心理也被一点点克服,甚至对于大黑有意无意地恐吓和使坏也有了相应的策略。 比如,大黑要想在空中来个托马斯回旋她就紧紧勒住它脖子,要是大黑想给她来个闪电漂移她还勒它脖子。 总之就是掐住命运的咽喉,只要大黑不老实,她就勒它脖子。 大黑本来是只骄傲的鸟,它原本自由自在,在灵兽峰上称霸一方,压榨压榨灵兽峰上别的飞禽走兽,小日子过得滋润。 却没想到被不知哪个卑鄙小人拿麻袋套了头,一闷棍敲晕,套上了鞍,丢到了流云峰当坐骑,心里别提多郁闷。 要不是套了鞍,它早就将这几个卑鄙的人类撕碎了。 徐良也可不知道这大黑鸟心里想的什么,她从大师兄那里得知,流云峰上的灵兽坐骑老早就没了。 他还说灵山宗的坐骑用的一般都是灵鹤,因为灵鹤性子温和,喜欢与人亲近,更好御驶。早前流云峰用的也是灵鹤,但是被偷偷烤了。大黑是二师弟特意抓回来给她代步的。 但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二师弟会选这么个猛禽,这大黑鸟生性凶猛,养在灵兽峰不知多少年了,不知道二师弟是怎么给他套上鞍的。不过这猛禽速度确实比灵鹤更快,而且已经套了鞍,很安全,让她放心。 “早啊大黑。” 徐良也三两步靠到了大黑身边,抬手摸了摸它油光锃亮的羽毛,脚一蹬,翻身上了鞍。 大黑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扇动了翅膀,朝着飞白峰飞去。 徐良也抱着大黑的脖子顺势趴在它背上,以减小自己的受风面积,避免自己被风掀出去。 大黑虽然不再想方设法把她甩出去,但速度依然快得可怕。徐良也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胆子倒是大了起来。 这会儿竟还有闲工夫同大黑唠嗑,也不管大黑到底能不能听懂,会不会回应,自顾自地念叨着一些有的没的。 流云峰虽然人少,但毕竟有个大师兄时不时会给她送点药,小师妹怕她不适应偶尔也会来陪陪她,再还有个二师兄神出鬼没。她在流云峰哪怕是自己一个人待着也很少开口,就怕被当成奸细一剑封喉。 在飞白峰就更不可能说话了,也唯有在路上能哼哼几句,不然她怕自己太久不说话真成了哑巴。 大黑疾飞而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飞白峰上空,然而就在这时,它突然一个俯身朝飞白峰下的飞云涧冲去,速度快得令人心惊,徐良也甚至都来不及勒它脖子,就跟着它一起直直坠了下去。 这会儿飞白峰上的弟子已经不少,有刚下灵鹤的弟子目睹了这一过程,不由一阵惊呼,也有胆小的师妹被吓得脸色发白。连旁边的灵鹤也受了惊,险些飞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撞进深涧里了,徐良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吧??就叨叨两句,不至于要同归于尽吧??? 谁料大黑猛地打了个弯贴着水面滑过复又带着她向上冲起在空中来了个u字型飞行表演。 顿时石台上又是一阵惊呼,不少弟子被这景象惊呆,纷纷靠了过来。 第八章 苏师姐 大黑在空中盘旋一圈,瞥了一眼有些乱哄哄的石台,看准了平时它停落的地盘稳稳地降了下去。 这感觉真是……跟坐过山车有得一拼…… 徐良也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青着脸从大黑背上爬了下来,站到了它面前。 抬眼一看,果不其然这厮铜铃大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极为得意的神色,视线相对,毫不退缩,还将鸟嘴一抬,骄傲且不屑。 …… 她脸色更黑了,看这嘚瑟的家伙! 徐良也有些牙痒痒,真想一拳砸到它脸上。 “哟~这不是徐师妹吗?”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声音有些尖细,像捏住了鼻子说话一样,听起来有些古怪。 这声音耳熟。 徐良也木然转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果不其然,穿着一身烟紫罗裙的苏华茹正站在石台外的台阶上,面带讥讽地盯着自己看。 苏华茹五官精致,肌肤白皙,身段也好,总之长得很可人。但是她这话听着就不可人了,一股子怪味。 徐良也看见她,瞬间觉得头皮有些发紧,也没了要和大黑玩闹的心思,麻溜地出了石台,却是一点儿要理会苏华茹的意思都没有。 苏华茹就站在石台入口处,眼见徐良也从自己身边路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脸色登时就变了。 “站住!” 苏华茹猛地一扭头朝着徐良也的背影喝到。 然而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脚下不停,走得越发快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苏华茹的视线中。 …… 原先被大黑吸引来的弟子此时目光都落在了苏华茹的身上。 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两个在灵鹤旁站着的女弟子压低了声音讨论着。 “这不是苏师姐吗?” “原来是苏师姐吗,刚刚那个也是哪位师姐?她们有什么过节吗?” “什么师姐,就她也配称师姐?” “啊?她身上穿着的不是内门弟子的衣服吗?既是内门弟子,又是来飞白峰上课的,想来与我们同为这一届新弟子,本就该称之为师姐不是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群吵吵嚷嚷,有知情的有不知情的,众人神色各异,但那些个不知情的均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一听这八卦。 “呵呵。” 又一道声音加入了话题。 “你是不知道吧,你说的那个师姐和我是同一个夫子教的,她在我们课上可是出了名的……” 那出声的是个男弟子,长相普通,身上穿着的也是这一届新入门弟子的道服。 说话时眼中似有些鄙夷之意,且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故意吊人胃口。 若是徐良也此刻还在这儿可能会认出这人就是她上课时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弟子。 “咦,出名?怎么个有名法?难道这位师姐很厉害吗?” 那女弟子心中疑惑,见他话说一半,心下跟挠了痒痒似的,急急追问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男弟子看,眼中尽是好奇。 那男弟子对她的表现颇为满意,清了清嗓子又道: “那位师姐姓徐,是流云峰琴长老座下新收的弟子,只是这位师姐是个哑巴。” “啊?!” 那女弟子惊讶之下,忍不住呼了一声,吸引了不少目光。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那男弟子倒是毫不在乎,只看了周围一眼,又继续道: “若只是个哑巴也就算了,那位师姐看起来态度端庄,上课时也认真,可谁知她不学无术,夫子交代做的课业她一次都未完成,将夫子气得不轻!说要罚,可看在琴长老的面子上也不好罚太重,只让她抄书,可她倒好,完全不当一回事。” “可不是,我听说气得夫子当堂将她训了一顿,说她态度不端,竟如此敷衍。” 另一个女弟子这时也插了一句。 “可不是,夫子罚她抄书十遍,她却只抄了一遍,且字迹潦草,可不是将夫子当做三岁小儿敷衍吗。” 那男弟子说着脸上鄙夷又重了几分。 “就这,还内门弟子,我灵山宗乃修仙界声名赫赫的大宗,竟有这样不尊师重道的弟子,这要是传出去不是丢我们宗门的脸吗。” 周遭不少听墙根的弟子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又想到这位苏师姐乃飞白峰掌教真人门下大弟子,难怪对那位徐师姐如此不满。 脸上均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而苏华茹在徐良也离开后,心头腾地升起一股怒气,但又被她压了下来,脸上换上一副娴淑端庄的样子。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到那男弟子说完,又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裙,又朝那男弟子扫了一眼,见到他亦朝自己看来,脸上是讨好的笑,心中满意,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第九章 麻烦 徐良也先去膳堂用了早膳,填饱了肚子后才往学堂那边去。 她到的时候里边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像往常一样,徐良也径直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同往常一样,自她走进来时,便有数道目光落到她身上,鄙夷,不屑,嘲讽,无一例外,全都带着恶意。 徐良也也不恼,落了座后掏出课本看了起来,任凭周围的人看。 “啧,你们瞧她那样,这是装给谁看呢,谁还不知道她啊,也真是恶心。” “听说今个儿还险些被坐骑给摔下深涧去,看连畜生都不喜她。” “对对,我刚也瞧见了,她还对苏师姐不理不睬的,谁给她的胆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穿着身衣服就真认为自己是内门弟子了,简直是丢内门的脸。” “啧,什么内门,你还不知道吗,她是流云峰的,刘云峰你知道吧?就那个被人找上门劈了半座山的那个。他们那峰里的,啧,我可是听说了,全都是琴长老捡回来的,说是乞丐也不违过。要不是琴长老心善……” …… 周围的议论声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徐良也的耳中。 …… 说是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徐良也顿了顿,捏着书的手紧了紧,但旋即又松开了。 她听见一声嗤笑,却连头都没有抬,只眉间透露出一点儿情绪,但很快也被她收了起来。 钟声响起,周围的声音总算平息下去。 夫子迈步而入,脸上没有初见时的那两坨红,夫子今日没有喝酒。 待夫子踏至讲案后,在座的弟子一齐起身,弯腰拱手,行了个礼。 赵庆年看了一眼下方的弟子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昨日我们讲到修仙界中有无数珍奇异兽,你们需知,天道不失偏颇,万物有灵,人可以修炼那么其他生灵亦可。这飞禽走兽一类的修炼成精我们称之为妖兽。但妖兽中又有凶兽和灵兽之分,你们可知,这凶兽和灵兽有何不同?” 赵庆年说着停了下来,目光在弟子中巡视一遍,落到徐良也身上时眉头一皱。 徐良也握着笔正将刚才说的妖兽记下,忽然感受到有道视线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徐良也笔下顿了顿。 在老师提问的时候和老师对视是一件很危险的行为,因为保不齐被提问的就是你。 但这不在徐良也的考虑之中,毕竟再怎么着也不会有哪个老师会让一个哑巴来回答问题吧。 所以徐良也很大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夫子正看着她,眼中似乎很是不满。 四目相对,她听见夫子哼了一声而后将眼移开,像是不愿再看她。 …… 徐良也复又提笔干自己的事。 周围有弟子眼尖,注意到了这一幕,讥笑出声。 下一秒就听到一声“曹志远,你来答。” 那弟子脸上的讥笑僵了一瞬,随即连忙起身,一拱手。 “回夫子,这凶兽与灵兽同为开了灵智的兽类,但凶兽生性凶猛残忍,暴虐无常,灵智较低,喜欢食人,乃是恶兽,而灵兽生性温和,与人亲近,于人有益,故称灵。” 夫子看了他一眼,摆手让他坐下,但面色仍有些不愉,道: “好好听课。” 曹志远便是再愚笨此刻也知道了刚刚那提问是夫子不满他课上有人不认真,满脸通红地坐了下去,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但心下却对徐良也有了怨恨,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惹了夫子不快。 徐良也自然也看见了,稍微琢磨琢磨都知道自己又拉仇恨了。 除了无奈之外还觉得有些好笑,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饶是她再怎么避免招惹麻烦,也避免不了别人非要把麻烦扣到她头上。 这条命来得可不容易,真不想还没开始打怪升级就被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斗没了。 “诸位对妖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课本上讲得也很清楚,妖兽分凶兽灵兽,但凶兽凶残,毫无理智,仇视人类尤其是修仙者,为祸百姓,更有甚者堕入魔道,成为魔兽,我们修仙之人若是碰上了,定要替天行道,斩除魔兽。当然了,妖兽之中有灵兽,与人亲近,为我们提供帮助,像我们宗门供弟子门代步所乘灵鹤一类,都是灵兽,更有甚者能驯化高级灵兽提升战力……” “再有这妖兽也有等级之分,低等妖兽按阶分等,最弱的是一阶,往上至五阶,每一阶又分初中后三期。五阶之后妖兽有另外划分。但能突破五阶的妖兽都是极危险的存在,若非大能,碰上了必死无疑。” …… “好,今日的课便授到这里,你们回去需仔细研读书上内容,别小看这些知识,修仙一途凶险万分,多知道一些便多一分保命的本事,下课吧。” 说罢众弟子齐呼“是!”,夫子走后众弟子也各自散去。 大多数弟子下了课还要抓紧赶回各峰修炼,所以没一会儿堂内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 徐良也不急不慢地将东西收拾干净,课上做的笔记仔细地收进了袖袋,正要起身,却看见那叫曹志远的男弟子也未离开。 四下一看,堂内只余两人。 ? 不是吧,特意等她的??难不成想打架?? 徐良也表情有些古怪。 不至于吧…… 曹志远一瞬不瞬地盯着徐良也,眼神带着怨愤,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曹志远这个人徐良也并不了解,仅仅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连名字都是今天才记住的。 见他就这么盯着自己,神色不善,这让徐良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说这人奇不奇怪,他要嘲要讽是他的事,她也不拦着,哪怕他嘲讽的对象是自己问题也不大,随他去。但被夫子瞧见了点了名觉着丢人就怨上她来了,怎么着,还能怪她没拦着他是吗? 他在这等着难不成还想让自己给他道个歉? 徐良也不知道他想干嘛,也懒得再想,心里惦记着自己未完成的房子还有出门时晾在外边的炭笔,当下不再犹豫起身离开。 而曹志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目光更加怨恨。 “什么东西,也配成为内门弟子,哼,总有一天,要让你好看。” …… 第十章 救命 飞白峰的“停机坪”上,大黑百无聊赖的打着盹儿,徐良也拍了拍它的翅膀,爬上了它的背。 但大黑好似没睡醒,过了好半晌才慢悠悠地睁开眼。 徐良也不经意间瞥见它睁眼的刹那,琥珀色眼珠折射出的锐利目光,心头震了一下。 脑中突然想起夫子上课时说的关于妖兽的分类。 真凶啊。 这家伙也是灵兽? 大黑不知她心中所想,尖啸一声,振翅而起,只片刻就将身边的灵鹤甩在了身后,朝着流云峰疾驰而去。 灵山宗所编《修仙入门详述》“妖兽篇”中,对灵兽和妖兽的划分标准其实并不特别明确,只简单的列出有几点,总结起来就是对人的态度,也就跟宠物还有家养动物和野生动物差不多,家养的动物宠物或者能驯养成家养的就是灵兽,野生的无法驯化的就是凶兽。 只不过这里的驯化一般指契约。 修行者与妖兽间的契约最初是远古修仙大能所创的为御驶妖兽的阵法,用以连结修行者与妖兽,使两者形成一种紧密的关系,让妖兽成为修行者的助力。后又衍生出御器等多种阵法,大多用以让妖兽或者法器认主的,统称为契约。 契约并非易事,妖兽还有血脉之分,妖兽的血脉同修行者的资质一样,血脉越是高级妖兽越容易修行,品阶越容易提升,而脾性也越倨傲,越难契约,同理,法器也一样。 契约的难度除了与所契约的妖兽或者法器的品阶等级有关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得到对方的许可,除非两者实力相差悬殊,并且有能力强制进行契约,不然无法成功。 有一大部分妖兽其实对修行者都呈仇视态度,这部分妖兽自是不甘为人驱使,所以难以契约,也就是修行者口中常说的凶兽。而小部分性格温和的,喜欢与人亲近的,比较容易契约的就成为灵兽。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凶兽并不是完全不能契约,如果实力足够强横想要契约凶兽也不是难事。 不过,虽说凶兽的战斗力确实比性格温和的灵兽要强上许多,但凶兽对人有敌意,哪怕有契约在能够压制,但也不能百分百确保安全,毕竟契约兽反噬主人的案例不在少数。 所以也只有极少数为追求力量不顾一切的修行者会同凶兽签订契约,大多数情况下修行者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大黑就是凶兽中的一类,属云雕一族。 大黑在灵兽峰上已经待了很多年了。它被抓到灵山宗的时候不过是只雏鸟,甚至连灵智都还未开。 但是骨子里流淌的属于凶兽的冲动一直都在,随着它慢慢长大,它变得越发的凶猛,时常与灵兽峰内的其他兽打斗,还打出了一定的地位,就连负责看管灵兽峰的弟子都不大敢惹它。 就因为这个,它没有成为被契约的对象,在灵兽峰上逍遥了很多年,但没想到,最后它还是被套上了鞍,还是被人一闷棍直接带走的那种。 徐良也一回到流云峰就朝着自己的工地走。 不知怎么了,感觉今天的天气越发的炎热了,纵使周围都是竹子,也挡不住四处流窜的温热空气。 徐良也觉得昨天还好好的,虽然太阳也很大,但这里四处都是竹子,种得还挺密,把大部分阳光都遮住了之后,还是挺凉快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子把蚊虫驱走了,虽然她时有听见虫鸣,但却没被虫子什么的骚扰过。 因为刚来时什么也不知道,她甚至连季节也无法分辨。 不过在她来这前,那边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每天太阳都把水泥铺的地面晒得滚烫,那温度仿佛透过鞋子,烫到脚心。 所以她自然而然地认为这里应该也是一样的,倒也歪打正着。 最开始的几天她还担心这边没电没空调连电风扇都没有会很痛苦,但后来她发现这边温度并不见得有多高。除了干活的时候会热得出汗,其他时候还是挺凉快的。为此十分畏热的徐良也还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今天温度突然开始升高,徐良也的脸一下就垮了下去。 一边走一边开始飞速运转大脑,思考着怎么才能够给自己降降温。 但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什么有效的法子,唯有一法——心静自然凉。 “唉……”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徐良也行至工地前,正打算看看自己昨天立下的木桩子怎么了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立得笔直的木头此刻摔得七零八落,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旁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竹子也不知怎的倒了,滚得满地都是,工具也散落一地。 ……… ???!!! 卧槽?!! 徐良也看着眼前狼狈的景象有些凌乱。 这怎么回事儿…… 就在她茫然的档口,一道细弱如蚊的声音响起。 “救……有人吗……救命啊……” 救命?有人在呼救? 那道声音虽然微弱但徐良也却是听到了。 她一下子警惕起来,面色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发白。 犹豫片刻,她弯腰捡起落在脚边的一柄锤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那声音似乎是从前面传来的,那里紧挨着摆放了两堆竹子,眼下也已经有些散落,但竹子交错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小片盲区。 徐良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竹子,从侧面向那边走去。 流云峰人少,来来去去也就他们这几个,她在这边做什么大师兄二师兄包括小师妹都是知道的。 大师兄沉醉于钻研药物,给她送药也只会送到茅屋那边,二师兄对她做什么并不感兴趣,显然不会没事到这里来,小师妹虽然偶尔会来这边,但是刚刚那声音可不像女孩儿。 是陷阱吗?有人看她不顺眼想整她? 虽然徐良也也知道流云峰好歹是琴无相的地盘,就算琴无相不在,也不会有人随意到这里来撒野,毕竟步清衡也不是吃素的。 但多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徐良也靠近了那边,小心地往竹子后边看了一眼,只看到纵横交错的竹堆下压着一个灰坨坨的人形,仔细看看,那灰坨坨中还带着点眼熟的颜色。 哦,这不和自己身上这衣服挺像的吗。 灵山宗对门内弟子的服装是有一定要求的,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袍子是有区别的,而各峰的弟子间又有所区别,从制式到纹饰到颜色,都有规定,这也是为了好辨认。 徐良也没能好好研究内一峰服饰的区别,但对于自己身上的还是熟悉的,白底蓝边,袖口和衣摆处用银丝绣有特殊的流云纹,胸口处也绣了些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但是她认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地上那人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立即哼哼唧唧地叫着救命。 “诶?有人来了吗?诶,快快,帮我一把。” 徐良也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压在他身上的这些竹子实在有些诡异,有一根从他胳膊下穿出,又与横在他胸前的相互压着,穿插交错竟然形成了稳定结构,硬生生把他锁在了里面。 而后还有些压在了他四肢上,让他根本动弹不得,难怪他起不来,只能叫救命。 徐良也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