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战百胜!只因我能提前模拟战争》 第1章 第一个忠诚部下 “大人,快起来!” “起来干嘛?” “逃命啊!” “逃什么命?” “鞑子快打来啦!” 鞑子? 宁易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自己的亲兵发呆。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这里是大楚乾元二十三年的端州城,不是前世的地球。 前世自己大学毕业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像样的工作。 和朋友们庆祝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醒来后,他就成了这个世界同名同姓的宁易。 这个世界的宁易是武威伯次子,京城里有名的纨绔。 元宵节时,前身和狐朋狗友惹了不该惹的人。 家里把他送来燕山避祸。 燕山卫大提督是武威伯生前好友,给他安排了个左军参军的闲职。 原本再过几个月,等风头彻底过去,他就可以回京城继续潇洒。 没想到,草原上的突竭斯人突然南下。 首当其冲的燕山卫左军猝不及防。 第一道防线很快就被打穿。 前身随着溃兵往后方逃,但在逃跑的路上,差点被突竭斯人活捉。 昨晚逃到这端州城后,前身惊惧交加,夜里居然一命呜呼了。 这才被穿越而来的他附身。 见他清醒了些,亲兵杨豆又说:“樊旅帅让大人去燕州求援,这就出发。” 什么求援! 就是给自己找个借口跑路。 谁让自己是大提督亲自安排过来的人。 他一边穿戴一边问:“鞑子已经打到城下啦?” 亲兵杨豆回答:“这倒没有,不过探马回来说,他们已经到了汶水对面。” 汶水距端州城不过三十里。 只要过了汶水,以突竭斯骑兵的速度,转眼即至。 事发突然,端州城准备不足。 再加上敌众我寡,人心涣散。 这端州城,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守住的样子。 他穿戴整齐后,出门走了几步,发现杨豆没跟上。 “你怎么不走啊?” “大人,我得留下来打鞑子。” “可你是我的亲兵,你得跟我走!” 但杨豆不愿意跟他走。 “我是燕山左军的兵,只是临时给大人当亲兵。” 前身自己的两名亲兵,死在了逃回来的路上。 昨晚回到端州城后,十六岁的杨豆被临时派给了他。 他说:“临时的亲兵也是亲兵!” 留在这城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而且杨豆才十六岁。 这放在前世,都不算成年人。 他救不了一城人,救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但杨豆还是摇头:“我和大人不一样,我不能离开左军的防区,否则算逃兵。” 那就没办法了。 他惜别杨豆,骑马奔向南门。 但就在离城门只有几丈远的地方,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 他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 …… “大人,快起床!” “起床干嘛?” “逃命啊!” 逃命? 宁易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杨豆。 刚才自己不是死在南门了么? 是做梦? 是幻觉? “樊旅帅让我去燕州求援,对吧?”他问。 杨豆一怔:“大人怎么知道的?” 宁易没有回答。 他一边穿戴一边说:“你肯定是不愿意跟我一起走的,对吧?” 杨豆点头:“我是燕山左军的兵,我要留下来打鞑子。” “那我祝你好运!” 说罢,他出了自己住处,再次上马奔向南门。 经过上次栽下马的地方时,他神情紧张。 还好,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松了一口气。 他放慢马速,来到城门口。 守卫城门的队正向他行礼。 他正要回礼,那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他再次栽下马。 …… “大人,快起床!” 宁易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他只愣了三秒钟,然后赤着脚,一身中衣就冲了出去。 杨豆追出来问:“大人,您干嘛去?” “鞑子不是打来了吗?我去燕州求援啊!” 说着,他解开坐骑的缰绳,然后翻身上马,直奔南门。 他很可能是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中。 似乎有一种力量在阻止他离开这座城。 但他偏不信邪! 很快就到了南门。 守城的队正远远朝他大喊:“宁大人,没有军令不准出城!” 但他不管不顾,策马呼啸而过。 他冲过阻拦的守军,冲进瓮城,然后又冲出瓮城门。 在离城门口几百米的地方,他停下来,调转马头,冲着端州城哈哈大笑。 他终于打破了死亡循环,也破解了命运的诅咒。 但他笑到一半,那该死的眩晕感又一次袭来。 他又一次栽下马。 …… 不知多少次之后。 “大人,快起床!” “不起!” “鞑子快打来了!” “来就来呗!” “您不逃命吗?” “不逃了,累了!” 根本就逃不了! 宁易已经确定,他不是陷在了这座城里,而是陷在了时间里。 他只能在这个世界存活一刻钟。 不管他怎么挣扎,一刻钟后,他都会死去。 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杨豆说:“那您休息吧,城里正缺人,我要去帮忙守城了。” 宁易想了想,还是爬起来:“等等我,我也去帮忙。” 反正躺这里也是死,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 他穿衣服的时候,杨豆劝他:“大人,您还是逃吧,留下来肯定活不了!” 他随口道:“活不了就活不了,要是能和大家一起战死在这里,我就很知足了。” 突竭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度过汶水。 他们今晚能赶到这端州城下,就已经不错了。 破城应该是明天的事。 他要能活到那时候,已经算赚了。 但他这句话把杨豆感动坏了。 他红着眼说:“大人,我……我以前不该说您的坏话。” “哦!说过我什么坏话?” “我说您贪生怕死,胆小如鼠。” “没事!” 你说的是前身,又不是我。 他穿戴好,拍了拍杨豆的头,有些伤感地说:“可惜没时间了,不然,我会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我。” 杨豆坚定地点点头:“大人,我相信您,我再也不以当您的亲兵为耻了,我再也不说您的坏话了。我以后会跟别人说,您没大家想的那么差!” 宁易笑了笑。 他刚要说话,突然脸色大变。 因为他的耳边出现了“叮”的一声。 随后一个机械声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第一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 “战争模拟系统激活!” 第2章 我被突竭斯人杀死了 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道淡灰色的光幕。 光幕上出现了一行行字。 【姓名:宁易】 【忠诚值:1】 【可模拟个人战斗(提前1刻):目前无】 机械声:“请尽快将忠诚值提升到10,以解锁小型战斗模拟模式!” 很好! 似乎自己误打误撞,终结了时间循环,并激活了穿越者标配的系统。 而且听起来,靠这个系统就能提前模拟战斗。 那是妥妥的未卜先知啊! 自己轻轻松松,就收获了小豆子的忠诚。 再收服九名忠诚部下,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剩余寿命:1天】 机械声: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初始强化,并赠送一天生命值。” “请在一天内将忠诚值提升到10,以获取更多生命值!” 什么! 这是个什么鬼系统? 虽说一天比一刻钟强不少,可就一天时间,我去哪里再找九名忠诚部下? “从这里到燕州城,要花多长时间?”宁易焦急地问。 杨豆回答:“沿途山路太多,一天一夜总是要的。” 尼玛! 这燕州城是不能去了! “如果我留在这里,你还会做我的亲兵吗?”他又问。 “当然做啊!” 杨豆兴奋地说:“大人要是留下来一起打鞑子,我就永远都是大人的亲兵!” 那就好! 这可是自己唯一的忠诚部下。 可不能出意外! 一炷香的功夫后,他找到正和端州知府议事的樊川。 樊川是左军乙旅的旅帅。 也是目前端州的守城主将。 端州是左军的大本营。 但左军司马生死未知。 其他三个旅也都在外围,情况不明。 目前城里只有这一个旅,三千人。 “宁参军要留下来?” 这个三十多岁的燕山大汉,一脸的不可思议。 宁易则是一脸正气:“正是!临阵脱逃,非大丈夫所为!” 虽然前身从前线的阡陌关,一路跑回端州城,是典型的临阵脱逃。 但那又不是他,对吧! 樊川从最底层的小兵,一路积功升到旅帅,也不是没脑子的人。 他尽量委婉地说:“我是真的想派人去燕州城求援,宁参军同大提督亲近,是最合适的人。” 但宁易就是不领情。 “端州存亡,事关燕山全局,谁去求援,甚至不求援,大提督都会派人来救。” 见宁易死活要留下,樊川没有办法。 他无奈地说:“留下也好,现在路上也不安全。我给你找个地方待着,静候敌人退走……” 宁易打断他:“不!我留下来是要和大家一起战斗!” 樊川更觉得意外。 但他还是说:“宁参军能有此心,樊某佩服。就请宁参军屈尊,在我这乙旅,做些参赞谋划的事。” “樊旅帅说笑了,宁某两个月前,还是京城一纨绔,对军略一窍不通,哪做得了参赞谋划的事。” 樊川松了口气。 这家伙要真在军事上指手画脚,还挺麻烦的。 但宁易接下来又说:“请樊旅帅给我一支人马,我要和敌人对阵拼杀。” 樊川和周知府面面相觑。 参赞谋划的事你做不了,对阵杀敌的事你就做得了? 再说了,你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这宝贝疙瘩要是在战场上出个什么事,大提督肯定饶不了相关人等。 樊川干脆说:“宁参军,你是小伯爷,身份尊贵,不宜亲自上阵杀敌。而且,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人给你。” 但宁易就是坚持要亲自领兵。 没办法! 要收服九名忠诚的部下,首先你得有九名部下! 樊川拿这位爷毫无办法。 最后,还是周知府出了一个主意。 “我这里有一支刚集结上来的乡勇,就是只有四十多人,还不够一个队,有些委屈小伯爷。” 大楚军制,十人为伙,五伙为队,两队为哨,十哨为营,三营为旅,四旅成军。 燕山卫有左中右三军。 宁易是左军参军,和旅帅樊川一样,都是从六品下的振武校尉,只比知府低半品。 让他做一个不入流的队正,还是乡兵的队正,确实是大材小用。 但宁易不在乎。 乡兵好啊! 比卫军老油子好糊弄多了。 反正自己在卫军里的名声都臭了。 四十多个兵也不少了。 其实都有点多,一个伙就够了。 于是,宁易被临时任命为纠察队的队正,负责纠察端州城里治安,便宜行事,但被严禁出城。 樊川处理掉了一个麻烦,宁易也得偿所愿。 双赢! 宁易得了军令,带着杨豆来到知府衙门兵曹司,接收了这四十三名乡勇。 这些乡勇人手只有一把腰刀。 他立刻开始收买人心。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对我忠心,我保证你们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打断他:“我们进城是想杀鞑子,不是为跟着大人吃喝的!” 其他乡兵也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是啊!我们燕山人往上数几代,谁家没在鞑子手里死过人?哪个和鞑子没有血仇?” “可听说我们只管城里治安,根本上不了战场。” “那可怎么办?我还指望靠杀鞑子的赏钱,来买头牛呢!” 一看情况不对,宁易立刻调整画饼方向。 “大家放心,跟着我肯定有鞑子杀。樊旅帅原本是要派我回燕州求援,我就是因为要杀鞑子才留下的。” 此外,他还允诺,除了应得的赏钱外,他作为长官,私人给每个人发一贯钱。 此外,他保证将来让每个人都当上队正、哨长。 此外…… 他一顿操作猛如虎。 手底下这些人的反响好像也不错。 可他打开系统面板一看,上面的“忠诚值”依然是“1”。 这古人也不好忽悠啊! 为什么别的穿越者只要虎躯一震,就能收服无数手下。 轮到自己了,咋就这么难咧! 他正生闷气的时候,突然发现,“可模拟个人战斗(提前一刻)”后面出现了一行字: 【西门争夺战(是否模拟:是\/否)】 他集中注意力在“是”上。 系统面板上的“忠诚值”随即变成了“0”。 随后,一行行字在面板上滚动出现: 【你带队经过西门,正好发现城门口发生战斗!】 【原来是北梁细作和突竭斯人里应外合,想要夺取城门!】 【你立刻带人杀过去!】 【你经过初始强化后,气力超过常人!】 【你的每一刀都势大力沉!】 【那些北梁细作没人是你的对手!】 【你引起了突竭斯斥候小队长的注意!】 【他提着弯刀奔向你!】 【你力气虽大,出刀却没有章法,很快便落于下风!】 【你身体多处受伤,但却没有放弃!】 【你知道,如果不能及时夺回城门,你和全城人都会没命!】 【敌人一刀砍向你的肩膀,你忍住剧痛,伸手抓住敌人的手腕!】 【你一刀捅进敌人的肚子!】 【敌人终于倒下,你松了一口气!】 【你招呼战友,号召大家杀光最后的这几个敌人!】 【这时,前方烟尘滚滚,大地开始颤动!】 【“是鞑子的大部队!”战友开始惊呼,然后四散奔逃!】 【你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于是也转身朝里逃去!】 【但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突然,一股巨力撞来!】 【你感觉自己高高飞起!】 【你在空中,看到一名持刀的突竭斯骑兵掠过!】 【在他身后,一具无头尸体缓缓倒下!】 【那就是你!】 【你的头颅掉落到地上,随后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宁易被杨豆摇醒。 他满头大汗,浑身冰凉! 第3章 第一战 这系统也太坑了! 也不提醒他一下。 “叮”他一下会死么? 面板上显示,这种“个人战斗”是提前“一刻”可以模拟。 一刻就是十五分钟。 这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分钟。 搞不好西门已经打起来了。 而一旦城门失守,让突竭斯的大部队冲进城里,分散在城墙各处的楚军,绝对无法抵抗。 就算他没有像模拟中的那样,死在城门口。 就算他最终逃到了城里,恐怕也难逃一死。 城门绝不能有失! 他来不及再多想,就大喊一声:“所有人都跟着我,开始巡视全城,第一站,西门!” 喊完这嗓子,他就立刻朝西门方向冲去。 杨豆紧随其后。 其他乡兵虽不知所以,但也都跟上。 还好,等宁易赶到的时候,西门仍在楚军的手里。 此时所有人都以为,突竭斯人还在汶水边,再加上斥候并无示警,因此城门依然大开,只是场面有点乱。 城门外,有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检查搜身,以进城躲避战乱。 瓮城里,有一群人好像闹着要出去。 而整个西门,负责维持城门秩序的,只有两个伙的楚军。 一个伙守外城门,一个守瓮城门。 没办法! 鞑子即将兵临城下,可端州城只有三千楚军,人手严重不足。 现在楚军正在加固城防,到处都需要人,也到处都缺人。 他走过去大声问:“怎么回事?” 看守瓮城城门的伙长是认识他的。 “禀宁参军,悦来客栈的钱掌柜非要出城。” 钱掌柜是个大胖子,一身肥肉加一脸横肉。 此人在端州城多年,结交甚广,和乙旅的不少军官都很熟悉。 他闹着要出城,城门口的守军只是觉得麻烦,但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钱掌柜对宁易赔笑道:“宁参军,我娘子听说鞑子要打来,吓出了癔症,我送她去庞各庄找薛神医看看。” 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木板车。 木板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 一个女子躺在上面,用被子蒙着脸,在不停颤抖。 木板车周围,围着十几名彪形大汉。 宁易扫了这些人一眼。 “你送你娘子去瞧病,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钱掌柜答道:“怕路上遇到鞑子,想着人多安全点!” 宁易差点嗤笑出声。 真要碰到鞑子,你这点人顶什么用? 他心中有数了! 刚才从知府衙门跑过来,路上花了大概十分钟。 加上之前模拟的时间,以及可能不知情时耽误的时间,算下来差不多也就十五分钟。 北梁细作,应该就是眼前这帮人了! 至于突竭斯的斥候小队,应该就混在城外排队的人群中。 这些细作之所以还没发动,肯定是外面的斥候还没排到城门前。 此时,杨豆和部分乡兵陆续赶到。 虽然在人数上,自己这边并不占绝对优势,但不能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按说你肯定是出不去的。不过我这个人心善,看不得别人受罪,尤其看不得女人受罪,就给你行个方便吧!” 他刚说完,那伙长就急了。 “宁参军,非常时期许进不许出,这是知府大人和樊旅帅再三强调的。” 宁易只是凑到伙长耳边,小声说了句:“他们是奸细!” 伙长愣住了! 宁易又转向千恩万谢的钱掌柜。 “不过我有个要求!听说钱夫人颇有姿色,让我瞧瞧可好?” 说着,他做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朝木板车这边靠过来。 钱掌柜也愣住了! 早就听说这个小色胚色胆包天,还真是! 钱掌柜连忙伸手拦住。 “宁参军,这样不合适吧?” 宁易突然变脸:“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让我瞧你娘子一眼都不行?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说着,他的手放在了腰刀刀柄上。 钱掌柜只道他是故作姿态,依然赔笑道:“宁参军,我绝没这意思……” 钱掌柜话没说完,宁易突然拔出腰刀,朝他脖子就是一刀。 系统真没骗他。 他现在的力气果然大了很多。 他这一刀看似仓促,并未使出全力,却轻松将钱掌柜一刀两断。 钱掌柜的脑袋和半边肩膀都掉到地上,鲜血四溅。 直到死,钱掌柜脸上都带着鄙夷的笑。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精心的伪装会被人识破。 他更没想到,会被这个好色无用的纨绔识破! 趁着周围的人都被惊得呆住,宁易又劈翻了一个人。 等他劈向第三个人时,那人终于反应过来。 这名细作后退一步,避开要害。 “被发现了,跟他们拼了!”这人大喊。 其他细作也都醒悟过来。 其中一个人掀开木板车上的被子。 里面除了一个惊惶的女子外,还有十几把长刀。 这时候,傻子都知道了这帮人是奸细。 乡勇中的那名黑面大汉大喊一声,提刀冲了过去。 其他乡勇也都手持兵刃围了上去。 城门外排队的那些人,被瓮城里的惊变吓得哇哇大叫。 大部分人都四散逃开,但有六七个人却逆流奔城门而来。 他们一边跑一边抽出了弯刀。 这些人应该就是突竭斯的斥候小队。 宁易又劈翻一个北梁细作后大喊:“快关城门!” 守卫城门的卫军这才开始关城门。 可包着铁皮的两扇城门实在太重,十个卫军都使出了吃奶的劲,但城门关合的速度实在感人。 城门才关到一半,那几个人就手持弯刀冲到了跟前。 那伙卫军连忙放开城门,对上那群敌人。 但这群敌人明显是突竭斯人的精锐。 只是一个照面,就有四名卫兵被砍倒。 剩下的卫兵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宁易急忙带着几名乡兵赶过去帮忙。 领头的那名突竭斯人刀法凌厉。 几个回合下来,宁易差点受伤。 这人应该就是模拟中的那个斥候小队长。 他自知不敌。 难道真要像模拟中的那样,用肩膀硬挨他一刀,才能反杀他? 正焦急的时候,战友们已经肃清了瓮城里的敌人,全都过来支援他们。 几十人对几人,这下任凭那人如何勇武都没用了。 尤其是卫军士兵的那几杆长枪。 有战友掩护的长枪兵,就是朴刀兵的克星。 很快就有三名突竭斯人被长枪捅翻。 剩下的也不得不退出城门洞,城门得以缓缓关上。 在城门合上的瞬间,透过那道缝,宁易和斥候小队长对视了一眼。 从那双三角眼里,他看到了残忍、狠毒和不甘。 在突竭斯人的身后,漫天的烟尘扬起,大地开始震动。 是突竭斯人的骑兵主力到了。 但他们来晚了。 城门最终合上! 第4章 东城告急 楚军示警的号角声响彻全城。 宁易穿过城门洞里的卫军和乡兵,来到城楼之上。 城外,数以千计的突竭斯骑兵出现在视野里。 他们气势汹汹地朝城门扑来。 但面对紧闭的城门,他们也束手无策。 领头的军官在和斥候队长交流之后,无奈地挥了挥手。 突竭斯骑兵不甘心地在城门外打了个转,然后又像潮水一般地退去。 楚军的号角声停止。 城墙上下欢呼声响成一片。 宁易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 当他沿着登城马道走下城墙时,守卫瓮城门的伙长右手握拳,平举到胸前,朝他行了个军礼。 “参军威武!”伙长大声吼道。 在他身后,其他卫军士兵也列队,一边朝宁易行军礼,一边嘶吼:“参军威武!” 刚才要不是宁易神兵天降,并提前发现钱掌柜等人的阴谋,这会儿城门早就失守了。 全旅将士以及全城百姓都得遭殃! 宁易回了一个军礼,心中也有些得意。 原本是北梁细作在突竭斯斥候的配合下,出其不意地攻击城门守军,最终拿下城门。 结果在他的有心算无意下,北梁细作全军覆没,突竭斯斥候损失惨重,随后的突竭斯骑兵也不得不铩羽而归。 虽说守卫外城门的那伙士兵伤亡过半,但他的部下无一人阵亡,只有三人轻伤。 他宁军神的这第一战,堪称完美! “大人,”那名黑面大汉问他:“杀这些奸细有赏钱么?” 城门外的三名突竭斯斥候,是卫军士兵捅死的。 他们这些乡勇只砍死了十五名北梁细作。 “这个……” 宁易犯难了。 他也不懂啊! “有的有的!” 这时周知府和樊川也都赶到了。 周知府替宁易回答:“非常时期,北梁细作比作鞑子封赏。” 等完全喘过气来后,他又补充:“纠察队立下大功,全队有赏,杀敌者另赏。” 听说西门遭袭,他吓了个半死。 要是城门失守,城池被破,其他人可能还有条活路。 可他作为端州知府,守土有责,不能跑,更不能降。 除了一死,再无他路。 跟命比起来,些许钱财算什么。 再说了,那是朝廷的,又不是他自家的。 知府话音刚落,乡勇们立刻欢呼起来。 尤其是黑大个。 他一个人就砍死了三名北梁细作。 “叮!”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宿主集齐十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小型战斗模拟模式解锁成功!” 宁易喜滋滋地打开系统面板。 【姓名:宁易】 【忠诚值:13】 这个数字还在跳动。 一秒钟后就又变成了“15”. 【可模拟个人战斗(提前1刻):目前无】 【可模拟小型战斗(提前1个时辰):目前无】 【剩余寿命:1个月】 机械声: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初级强化,并赠送一个月生命值。” “请在一个月内将忠诚值提升到100,以获取更多生命值,解锁更多模拟模式!” 怎么才一个月? 系统你也太小气了吧!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一个月比一天要强太多。 总算能喘口气了! 这时,樊川也问完了伙长。 当樊川听说了宁易的事迹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京城来的纨绔,燕山卫军中的第一废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武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直到伙长将事情的经过,向他详细叙述了一遍之后,他才不得不信。 他来到宁易跟前,拉着宁易的手就不放。 “兄弟我大意了,差点酿成大错,幸亏宁参军力挽狂澜,救了我,也救了满城的军民。” 说着,他就要给宁易行礼。 宁易连忙将他扯住。 “我也是燕山左军的人,杀敌不是分内之事吗?樊旅帅何必跟我这么见外!” 樊川有些汗颜。 之前让宁易做这个纠察队的队正,纯粹是打发小孩子。 就是给他找个事做。 别让他闲着,也别让他惹事。 根本就没对他有任何指望。 没想到此举无心插柳,居然在关键时刻挽救了端州城。 这个纨绔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废物嘛! 听说他还很勇武,谈笑间将钱掌柜一刀两断。 你看他现在一身是血,但仍面不改色,神态自若。 之前有人说他胆小如鼠,逃回来的路上遇到鞑子,差点被吓死。 看来完全是谣传。 现在是用人之际,这个人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樊川沉吟了一会后说:“这两天前线溃兵陆续逃回来,现在差不多有两百多人了。要不,你先把他们和你的乡兵编成三个哨?以后城里的治安就全靠你了!” 宁易自然乐意,连忙满口答应。 正瞌睡,就来了个枕头! 这下,一百点的忠诚值差不多有着落了。 等他接收这些溃兵之后,已经是半夜了。 回到军营住处,他才发现小豆子闷闷不乐。 “怎么啦这是?” 小豆子愤愤不平: “明明您是救了全城人的大英雄,可有些人就是污蔑您。” “现在全城人都在传,说您一直觊觎钱夫人的美色。” “今天在城门口,您当着钱掌柜的面调戏钱夫人。” “您还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摸钱夫人,结果摸到了钢刀,这才撞破了钱掌柜他们的阴谋。” 宁易差点笑出声。 这些人编得还挺有意思。 “这肯定都是那些乡勇传出去的。大人对他们那么好,他们还造大人的谣,真是一群白眼狼!” “你不要这样说他们!” 宁易正色道:“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我忠诚的部下。” 说着,他又在脑海里打开了系统面板。 上一次看的时候,上面的“忠诚值”是“40”,现在变成了“43”。 也就是说,这四十三名乡勇,全都对他忠心耿耿。 忠诚的部下给自己造点谣,这算事么? 这不算事啊! 反正自己的名声已经那样了。 等等! 宁易突然发现,面板上的“可模拟小型战斗(提前1时辰)”,居然有了更新。 【城墙守卫战(是否模拟:是\/否)】 宁易连忙选“是”。 “忠诚值”随之少了十点,变成了“33”。 面板上开始出现一行行文字: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把你从梦中惊醒!】 【你穿戴整齐,往号角声处赶去!】 【你发现东面的城楼上挂起了三面红旗!】 【这表明那里的战况万分危急!】 【你连忙带队前去支援!】 【但当你赶到时,突竭斯人已经控制了城门!】 【还有更多突竭斯人从城墙上冲下来!】 宁易愣住了! 一个时辰之内,敌人会突破城墙,进而控制城门? 那不就是破城了么? 第5章 信我这一次 樊川刚睡着,就被宁易从被窝里揪起来。 听宁易说敌人可能夜袭,樊川摸不到头脑。 “你怎么知道鞑子会偷袭东城?” 宁易随口道:“因为我刚才巡视的时候,看到东城外鸟雀惊飞。” 天这么黑,你能看到鸟雀? 眼看樊川不信,宁易有些着急。 “樊旅帅,我平时虽然不着调,可有时却对战事异常敏感,请你信我一次!” 老实说,樊川不是很信他。 要是没有今天下午的事,樊川早就把他赶走了。 可现在,樊川还真点拿不准。 万一这家伙真有些特别之处呢! 见樊川不说话,宁易又说: “无论如何,请樊旅帅提前做好准备。” “如果敌人来袭,那就救下了全城人的性命。” “如果敌人不来,无非就是多折腾一番。” “将士们要有怨言,你就说是我的主意,让他们怪我好了!” 樊川终于重视了起来。 “那倒不必!宁参军也是为了端州城,谁敢有怨言,我收拾谁!” 他叫来一个亲兵。 “去查一下,有没有东边斥候传回来的消息。” 片刻之后,亲兵急急忙忙赶回来。 “禀旅帅,自从半个时辰前,就再也没有斥候的消息传回来。” “什么?” 樊川赤脚从床上跳下来。 “如此说来,东边真的出事啦?” “不仅仅是东边,”亲兵纠正他,“是所有方向的斥候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樊川和宁易对视了一眼。 这意味着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樊川彻底慌了。 “快给我披甲!快传令四城将士!不,直接吹号角,全城戒备,快去!” 亲兵被樊川支使得团团转。 “旅帅别急!” 宁易叫住去传令的亲兵,然后对樊川说:“鞑子只是偷袭东城,不用四城戒备。这样大张旗鼓,惊扰全城,反而不好。 樊川脸上犹疑不定。 “你确定鞑子只进攻东城?” 宁易严肃地点头:“我确定!” 见樊川还是犹豫,他上前一步,小声说: “实不相瞒,小弟眼力不同寻常,夜里也能看出很远。” “其他三门外全都开阔平坦,一览无余。” “唯有东门外这处树林,不仅鸟雀惊飞,还有人影刀光。” “小弟愿以项上人头担保,鞑子必攻此处!” 樊川看了他一会,最后咬牙道:“好,我就信你这一次!” 半个时辰后,宁易和樊川站在了东城墙后面的阴影里。 他们身边还有乙旅三个营的指挥,身后则是成群的楚军。 樊川和三个指挥全身披挂。 就连宁易,都穿上了一副细鳞甲,头戴二翅兜鍪。 以前他从来不穿这些玩意,嫌重。 但现在,经过系统的两次强化之后,这几十斤对他来说,就跟玩似的。 他看得出来,其他人都很紧张。 尤其是樊川。 为了这次伏击,樊川从其他三面城墙的守军中,抽调了不少精锐。 要是现在敌人攻击其他地方,端州城可就真的危险了。 “鞑子怎么会从东边偷袭?他们从西边来,应该攻击西城才对!” 樊川看似喃喃自语,但宁易还是回答: “正因为我们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东城的守卫是最松懈,最薄弱的。” “东门外还有片树林,正好适合潜藏。” “现在后半夜月亮偏西,鞑子攀爬东墙时,也最不容易被发现。” 樊川听得不住点头。 “宁参军大才,兄弟我甘拜下风!” 这有什么呀! 先知道了答案,然后再倒推解题思路,不是很容易的事么? 几个指挥也心悦诚服。 “宁参军说得有道理,我若是鞑子,也会选东城” “以后谁要再说宁参军不通军略,我跟他急!” “说起来,还要感谢宁参军下午慧眼如炬,识破了北梁狗的奸计。” 然后,话题不知不觉就偏了。 …… “那钱夫人长相虽然只是中上,但身材好啊,而且风骚得紧,宁参军是懂女人的。” “现在叫钱寡妇了,眼下还关押着,宁参军有没有兴趣让她去暖床?” “宁参军怎么会看上那种货色?人家在京城勾搭的都是王府郡主、公府千金!” 宁易满头黑线,板着脸不说话。 不过胡扯一通后,大家都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樊川突然举起手:“噤声!” 大家都不再说话,全都盯着城墙。 此时城墙上传来一阵轻微细响。 那是敌人的抓钩勾住墙头的声音。 片刻之后,几个突竭斯人露出了头。 接着更多的敌人攀爬了上来。 不一会,城墙上的突竭斯人就超过了百人,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樊川右手握拳,往下一挥。 一声鼓响,城墙下摆放的一排火盆被点燃,照耀得整段城墙都亮如白昼。 城墙上的突竭斯人只懵了几秒钟。 他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埋伏。 他们没有惊慌,也没有撤退,而是顺着城墙,朝着城门方向冲去。 可等着他们的,是如林的长枪。 一声梆子响,又有无数弩箭朝他们射来。 成片的突竭斯人中箭倒下。 但剩下的突竭斯人仍呐喊着,挥舞弯刀冲向枪阵。 然而,早有准备的楚军没有丝毫漏洞。 这些突竭斯人一个个被捅翻在地。 再加上楚军弩箭的持续打击,城墙上敌人变得稀疏起来。 两声鼓响,城墙上的楚军开始齐头并进,从两边挤压突竭斯人。 宁易等人都松了口气。 尽管突竭斯人仍源源不断地攀爬上来,但除了送人头,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远处传来一身号角声。 城墙上的突竭斯人不再反击,而是迅速缘着绳索滑下去。 敌人撤退了,大局已定! 宁易随着樊川登上城楼,看着成群的突竭斯人退回黑暗之中。 “今夜挫败鞑子的夜袭,宁参军居功至伟!”樊川诚恳地说。 刚才不过半个时辰,突竭斯人就留下了几百具尸体,而楚军的伤亡微乎其微,可谓大获全胜。 但突竭斯人的悍不畏死,也使他大为震撼。 要不是在宁易的提醒下做好了准备,楚军肯定无法抵挡鞑子的偷袭。 “是啊!宁参军又一次拯救了端州城。” “宁参军真是鞑子的克星。” 其他几位营指挥也纷纷夸赞宁易。 宁易自己心里也很得意。 可惜,樊川看不上他手下的那帮散兵游勇,没让他们参战。 否则,他现在又能收获一波忠诚值。 他正要谦虚几句,旷野里突然又响起悠长的号角声。 随着这声号角,几点晃动的火光出现。 好像是几个突竭斯骑兵点燃了火把。 接着,更多的火光出现。 “鞑子这是示威吗?”一个指挥问。 另一个指挥回答:“不是示威是什么?难道真要靠这些骑兵攻城?有本事他们骑马跳到城墙上来!” 其他人一听,都笑了。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在持续不断的号角声中,越来越多的火把被点燃。 这些火光先是一片一片,然后渐渐连在一起。 当号角声停止时,火光已经铺满了目光所及的整片大地,无穷无尽。 从城墙上看过去,火光就像跳动着的红色海洋。 小小的端州城像是火海里的一叶孤舟。 渺小而又脆弱! 第6章 樊川要死了? “这得有两万多人吧?难道鞑子全来啦?” “田司马呢?其他三个旅不会全军覆没了吧?” “咱们只有三千人,这差不多一比十,这仗怎么打?” 几个指挥和周围军官议论纷纷。 樊川大吼一声:“慎言!” 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樊川又说: “田司马要是全军覆没,鞑子和北梁狗早就叫嚷得天下皆知。” “他们还会偷偷摸摸来夜袭?” “端州城墙高池深,只要我们各司其职,奋勇杀敌,来多少鞑子都没用。” “散了吧!” 说完,樊川虎着脸先走了。 看得出来,这位主将自己其实也很不安。 宁易心里也不踏实。 但跟只能活一刻钟的天崩开局比起来,现在这情况也不算什么。 回到住处,他打开系统面板看了看。 上面并没有可以模拟的战斗。 这说明,至少接下来一个时辰是安全的。 忙了大半夜,这一天又尽是事。 他早就疲惫不堪了。 他在小豆子的帮助下卸下甲胄,然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起来穿衣洗漱时,发现一旁伺候的小豆子眉开眼笑,掩饰不住地高兴。 “有什么好事情?”他问。 小豆子回答:“大家都说参军神机妙算,昨晚就是靠参军,才围歼了前来偷袭的两千鞑子,参军又成大英雄了!” 宁易笑了笑。 “没那么夸张……” 话没说完,耳边响起“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集齐百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又迈出了稳健的一步!” “中型战斗模拟模式解锁成功!” 哟! 还有意外之喜! 昨晚才刚接收两百多新手下。 才半天的功夫,就有几十人被自己的主角光环感化啦? 不对,应该是传言的效果。 这些人真把自己当成大英雄了。 宁易迫不及待地打开系统面板。 【姓名:宁易】 【忠诚值:89】 【可模拟个人战斗(提前1刻):目前无】 【可模拟小型战斗(提前1个时辰):目前无】 【可模拟中型战斗(提前1天):目前无】 【剩余寿命:1年】 机械声: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中级强化,并赠送一年生命值。” “请在一年内将忠诚值提升到1000,以获取更多生命值,解锁更多模拟模式!” 不错不错,现在能活一年了。 更加不用着急了! 宁易收拾整齐之后,又去中营找樊川。 樊川刚召集众人议完事,正一个人坐在那里沉思。 宁易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抱歉睡过了头!我那亲兵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叫醒我!” 樊川强笑道:“没事!是我让他们不要叫醒你的。你一个京城的贵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宁易看他心事重重,小声问:“旅帅是为守城发愁?” “可不是么?” 樊川叹了口气。 “鞑子势大,城外的营地一眼望不到头,城里人心惶惶,这城不好守啊!” 但不等宁易安慰他,他自己就支棱了起来。 “不过,也没什么好愁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拼死一战而已!” “就是这话!” 宁易顺着他的话说:“就像旅帅说的,端州城墙高池深,只要满城军民一心,来多少鞑子都没用!” 樊川点点头。 “对了,我对外夸大了些昨晚的战果,也多强调了些你的智勇,你不要过于谦逊,拆我的台哈!” 明白! 这不就是非常时期,树立英雄典型么!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眼下这局面,也确实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全城士气。” “是啊!”樊川喃喃自语:“可光一场大胜,恐怕还不够啊!” 宁易还想说什么,樊川突然起身,拍着他的肩说:“今天鞑子要安营扎寨,还要打造攻城器械,应该不会有战事,你再好好歇歇吧!” 但大家都忙得两脚不沾地,宁易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偷懒。 吃过午饭后,他就找到自己的队伍。 他心里明白。 樊川让他带着这些人巡城,不给具体任务,美名其曰“便宜行事”。 其实就是把他当闲人供着。 但他自己可是有追求的。 他还指望带领这些人获得更多战功,折服更多人,从而赢取更多生命值呢! 而且,新加入的这些人可不是一般人。 他们虽然是溃兵,但能从两百里外的最前线,穿过突竭斯骑兵的控制区,一路逃回端州城,没点真本事可不行。 他把这些溃兵中最强壮的,编成了一个主力哨。 腰刀、长枪、札甲、兜鍪全都配齐。 另一个哨次一些,只配长枪、纸铠,作预备队用。 溃兵里挑剩下的,就和乡勇并到一起,只做一些后勤配合的事,一人一把腰刀完事。 这么一折腾,这支杂牌军立刻主次分明,序列完整,变得有模有样。 他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他打开系统面板一看,果然,“忠诚值”飙升到了“176”。 不过,他又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可模拟中型战斗(提前1天):接应袭营战友(是否模拟:是\/否)】 他花掉100忠诚值,选择了“是”。 滚动文字出现: 【清晨,突竭斯人的营地传来骚乱声!】 【你得知这是樊川带着精锐去偷袭敌营!】 【但敌营的骚乱很快便平息,楚军的偷袭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 【你和众人都心急如焚,祈祷樊川赶快平安撤回!】 【袭营的部队开始撤退,但逃回到城门口的楚军士兵寥寥无几!】 【在平坦的旷野里,楚军步兵根本跑不过敌人的战马!】 【大部分战友都被突竭斯骑兵追上,砍翻在地!】 【你抓住一个逃回来的士兵,焦急地问:“樊旅帅呢?”】 【士兵回答:“旅帅亲自为我们断后,被鞑子砍死了!”】 …… 后面的他都没心思看了。 樊川居然死了! 这城还怎么守? 第7章 我师父是鬼谷子 在燕山卫左军的四个旅中,乙旅的战斗力是最强的。 这主要是乙旅有一个出色的旅帅。 樊川不仅作战勇敢,屡屡身先士卒,而且赏罚分明,深受部下爱戴。 有他在,整个乙旅乃至整个端州城,就有了主心骨。 如果他陷在敌营,那对满城军民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樊川,绝不容有失! 宁易又又一次找到樊川。 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想偷袭敌营?” 樊川大惊失色。 “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跟谁都没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他随口敷衍,然后又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樊川无奈道: “你都猜到我要袭营了,怎么会不知道缘由?” “无非是城中士气低迷,人心浮动。” “照现在这个样子,这城恐怕是守不住。” “为今之计,唯有出城一战,烧掉对方粮草器械,才能险中求胜。” 这话听起来有道理,但宁易知道实际是不行的。 樊川连命都会丢在敌营里。 “你知道鞑子的粮草在哪里吗?”他问。 樊川尴尬地摇摇头。 “你打算什么时候袭营?”他又问。 樊川答道:“凌晨时分?” “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夜袭不是更容易得手吗?” “我当然知道夜袭更好,可我军大多是雀蒙眼,晚上夜袭根本做不到啊!” 宁易醒悟过来。 这里是古代。 古人吃肉少,脂肪、蛋白摄入有限,不少人都有夜盲症。 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没有这个烦恼。 所以突竭斯人敢趁夜偷袭,楚军却不敢。 樊川又说: “凌晨趁鞑子还在睡觉,我带精锐去烧杀一阵。” “能找到他们的粮草最好。” “就算找不到,破坏他们今天打造的军械,也是大胜。” 樊川的神情亢奋起来。 “我大楚开国皇帝,就是靠凌晨袭营,打败了前朝八十万大军,一举夺得天下……” “不一样的!”宁易打断樊川。 “怎么就不一样?”樊川问。 老规矩,宁易已经知道了答案,然后往前反推找理由: “鞑子和我们中原军队不一样。” “中原军队的组织纪律性更强,更依赖团队协同作战。” “可鞑子更擅长单兵作战。” “你去袭营,鞑子可能会乱,但他们的战斗力,可不会因为乱而降低多少,他们更适合乱中取胜。” 樊川沉默不语。 宁易又问:“战马动静太大,你肯定是带步兵去吧?” 樊川点点头:“而且骑兵数量太少,不足以担此大任。” “这就对了!” 宁易接着说: “就算你们得手了,撤退的时候,你们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恐怕你们都得折在鞑子营里。” “你带的肯定都是精锐,数量还不能太少。” “一旦你们全都陷在那里,那对全城军民的士气打击,才是真正致命的。” 樊川知道宁易说得在理。 他神情挣扎,双手开始抓挠自己的发髻。 “可是……可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总得做点什么吧?” 宁易喝道:“是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自乱阵脚,自寻死路!” 等樊川的情绪稳定了点,他接着劝道: “你不是把昨晚的大捷,宣扬得全城皆知么?” “我军的士气没你想得那么低,你不要过于忧虑。” “鞑子确实势大,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反正不要出去浪战。” “其他什么办法?”樊川问。 宁易想了想说: “比如,我们反其道而行,多宣扬鞑子的残忍。” “卢龙寨和十里堡不是被鞑子屠了么?” “我们找些从里面逃出来的老兵,向大家宣讲鞑子的暴行,激起大家的同仇敌忾之心。” “另外,我们多准备些箭矢、滚石、擂木、金汁。” “总之就像你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拼死一战。” 见樊川还是信心不足,宁易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 “实话就是……”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故作神秘地说:“实话就是,我师父是鬼谷子。” “鬼谷子?”樊川茫然道:“我没听说过啊!” 你要听说过才怪了! “樊兄连鬼谷子都没听说过?”宁易一脸“诧异”。 樊川脸都红了。 “兄弟我行伍出身,没什么见识,真没听说过,不过听起来像个高人。” 不知不觉中,两人开始兄弟相称了。 “那当然!我师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总之,很厉害就对了!” “那不就是神仙吗?” “算半个神仙吧!”宁易稍微谦虚了一下。 “老弟是怎么结识这种神仙人物的?” 宁易开始忽悠樊川: “我师父不喜欢在洞府修行,而是经常徜徉人间,游戏红尘。” “他曾在我家做过一段时间的花匠,见我骨骼清奇,便收我为徒。” “可惜我那时年幼贪玩,只学得老人家一点皮毛。” “但樊兄放心,就这一点皮毛,我也保证让鞑子好看。” “有我在,这端州城固若金汤!” 樊川完全被宁易忽悠瘸了,连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这下端州城稳了!” 但片刻之后,他又皱眉问道:“老弟既然是神仙弟子,为什么以前……以前……” “以前我想学我师父,游戏红尘,故意博了个浪荡名声。但如今形格势逼,我摊牌了,不装了。” “原来如此!”樊川击掌叹道:“这下全说得通了,我早就觉得老弟与众不同!” 宁易偷偷打开系统面板。 他发现上面的【可模拟中型战斗(提前1天)】这一栏,重新变成了“目前无”。 看来樊川真的放弃了冒险行动。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一天天的,真不容易! “樊兄,我这个人比较低调,此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明白,我完全明白。老弟不在乎名声,洒脱不羁,果然高人做派!” 樊川说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宁易又谦虚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去。 但天还没黑,他是神仙弟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第8章 神仙弟子 宁易又又又一次找到樊川。 “你怎么能这样?” 他拍着桌子冲樊川大吼:“你答应过我,不跟别人说的啊!” 樊川一脸无辜地反问:“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你说……” 宁易愣住,说不下去了。 樊川替他说:“我说我完全明白,没说不外传啊!” 宁易忍无可忍,又一拍桌子:“我拿你当兄弟,你给我下套?” “言重了!言重了!老弟消消气!” 樊川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 “我知道你想低调,可现在是低调的时候吗?” “城外鞑子虎视眈眈,城里暗流涌动。” “你不会以为北梁狗的细作,就钱掌柜那伙人吧?” “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你还藏着掖着干嘛?” “你不是说摊牌不装了么?那咱们干脆闹得世人皆知!” “你以前名声都……是吧!这样对你也有好处啊!” 是有好处。 起码他的“忠诚值”已经飙到“250”了。 “可是……” “别可是了!” 樊川不许他说下去。 “你想低调,可以等鞑子退了再低调,现在必须给我高调起来!” 见他还是一副霜打了似的蔫样子,樊川又说: “我看你那三个哨里,还有人穿纸甲,有的连纸甲都没有。” “我从其他三个营里匀一些出来,让你的人全都穿上铁甲。” “以后有兵源了,也优先补充给你,怎么样?” 好吧! 总算有些实际的好处。 而且他确实缺铁甲。 也怪他嘴贱。 当初为了尽快收获那些乡勇的忠心,他曾瞎许诺,说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上全套甲胄。 后勤哨的哨长郭铁柱,就是那个黑大个,这一天找他唠叨八百回。 问什么时候给他们配兜鍪铁甲。 这下总算对他们能有所交代了。 在樊川的再三保证之下,宁易不再闹了。 等他从樊川的中营出来时,突然觉得不对劲。 本来是自己忽悠樊川的。 怎么感觉好像反被樊川忽悠了! 这古人一点都不傻啊! …… “这些武夫是把我们当傻子!” 周知府对着自己的师爷冷笑:“还神仙弟子!他要是神仙弟子,我就是玉皇大帝!” 师爷吓得一哆嗦:“明府慎言,小心被天打雷劈!” “我不就是打个比方么?” 周知府也有点后怕。 师爷又劝道:“如今这形势,有个神仙弟子也是好的,明府可要顾全大局啊!” “我是那么不知道轻重的人么?不过事后我一定上奏朝廷,参他们一本!怪力乱神,妖言惑众,有辱斯文!” 和周知府一样想法的人,在这端州城里还有不少。 就连樊川的心腹都偷偷找过来,埋怨樊川不该选宁易。 “都尉想造神,属下理解,但您就不能找个靠谱点的么?这宁易是那块料么?” 樊川将他踹出营帐的时候,他还嘟囔:“这个废物只是运气好,蒙对了两次,接下来我看他还怎么装!” 但宁易用事实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在接下来的守城战中,他的表现惊艳了所有人: 他总能提前预判鞑子的主攻方向,从而提前做好准备。 他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 他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刻出现。 他总是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一次两次,还能用运气解释。 但每次都这样,就很离谱了! 他还总是身先士卒,偏偏又力大无穷。 那些鞑子很少有能挨过他一刀的。 因为他的骁勇,他的部下也都有如神助,比正规的战兵都还能打。 不仅能打,他部下的战损率还是最低的。 现在,就连最顽固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的很厉害。 几天下来,尽管突竭斯人攻势如潮,但端州城依然稳如泰山。 虽然楚军的伤亡也不小,虽然端州城依然岌岌可危,但城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北梁细作在内,都认为端州城不可能被突竭斯人攻下。 “有意思么?” 周知府在衙门里对着师爷嚷嚷:“明明有勇有谋,以前却偏偏做出一副惫懒好色的样子,把别人当傻子耍,有意思么?” 现在周知府都不敢出门了,生怕被雷劈。 “有没有可能,”师爷字斟句酌地说:“跟他比起来,我们真的是傻子?” 知府呆住了! 宁易现在被称为“救火参军”,被视为端州城的“救星”。 要有人再提起他以前的糗事,会被狂热的军民一顿狂喷:“那叫洒脱不羁,高人都是这种做派,你个凡夫俗子根本不懂。” 最夸张的是,现在他走在街上,都有大姑娘小媳妇隔着门缝偷偷瞄他。 偶尔还有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红着脸从他面前经过。 但宁易根本不在意这些。 他现在心里装着其他事。 他并不担心守城。 突竭斯人擅长野战,并不擅长攻坚。 他们也没准备好攻打端州这样的坚城。 连云梯、冲车这样的攻城器械,都是临时赶造的。 这两天,突竭斯人的攻势越来越弱。 估计退兵就在眼前。 他担心的是,突竭斯人退走之后,燕山卫会收回他的兵权。 他的部下越打越多。 现在都超过五百人,六个哨了。 可这六个哨不属于任何营、旅。 全是临时编制,相当于他的私兵。 战事结束,理应解散。 但这下忠诚的部下,可是他的命根子。 真正意义上的命根子。 他向樊川表达过这个意思。 但樊川也没有什么办法。 按理讲,宁易是燕山左军军部的人。 樊川也没有资格安排宁易。 又过了几天,随着燕山大军的前锋出现在地平线上,突竭斯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拔营向北。 守城之战结束了! 突竭斯人刚撤走,大提督的信使就进了端州城。 大提督率领中军和右军,以及半残的左军,亲自来救端州。 不过,楚军并没有开进端州城,而是隔着汶水,同竭斯人的主力对峙。 就在全城人欢庆解围之际,樊川向大提督发出战报。 在功劳簿上,宁易毫无悬念地高居第一。 过了两天,大提督派人传话,问宁易怎么不去见他。 宁易没法再充楞装傻了。 他只能暂时丢开部下,心怀忐忑地前往楚军大营。 第9章 断刀客 陆洽最近有点烦! 突竭斯人不讲武德,竟然在这暮春时节犯边,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毫无准备的燕西一触即溃,鞑子兵锋直指端州城下。 如果连端州城也被攻破,那燕西局势将彻底糜烂。 他不仅在军事上将极其被动,在政治上也将陷入死地。 燕山卫是大楚六大卫镇之首,下辖三府,燕州、端州和枋州。 端州城不丢,他还能有些说辞。 可如果端州城沦陷,那就意味着端州府完全陷入敌手。 他这个军政一把抓的封疆大吏,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只能坐等朝廷事后问责。 所以,得知端州城被鞑子主力围困之后,陆洽就心急如焚,愁得头发都白了。 他一边赶紧组织力量,亲自来援救端州,一边祈祷楚军能守住城池。 不过,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那可是两万多鞑子主力,还有北梁人配合。 光靠左军乙旅那三千人,怎么可能顶得住? 除非出现奇迹! 他都做好了在端州城下拼死苦战的准备。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 奇迹真的出现了! 左军乙旅还真就顶住了! 直到他带着燕山卫的全部军力赶到时,端州城依然在楚军手里。 陆洽欣喜若狂! 他立刻发文嘉奖左军乙旅全军。 三千楚军,面对近三万鞑子精锐,守住了端州城十五天。 这是少有的大胜啊! 不仅是他,整个燕山卫军都士气大振。 两万多人连三千人的端州城都啃不下来,鞑子也就那样吧! 左军乙旅能行,我也能行! 带着这样的信念,燕山卫军追着突竭斯主力打,丝毫不带怕的。 但陆洽并没有高兴多久。 等他看到樊川交上来的战报后,立刻勃然大怒。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人啦! 就因为自己看在过世的武威伯,自己老兄弟的面上,对宁易这小子有些照顾。 樊川就在军报中,将这小子的战功列第一。 你就算编,也要编得像话点嘛! 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稍微提他一句就好了。 哪有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把他列第一。 就那小子,我还不知道他? 还勇武绝伦! 还杀敌无数! 碰到鞑子,他不被吓死就不错了! 你这到底是想讨好我还是陷害我?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文训斥樊川,知府和巡按的呈文就到了。 二人也都将宁易大肆夸赞了一番,称他多次挽狂澜于既倒。 两人甚至都称他是货真价实的神仙弟子。 陆洽这下有点糊涂了。 他将三人的公文看了又看。 要说端州军、政、纠察沆瀣一气,一起蒙骗他,他肯定是不信的。 尤其是端州巡按,那个老学究和知府、左军是出了名的不对付。 难道宁易这小子真的出息了? 难道他真是神仙弟子? 这也太荒谬了吧! 还有,这端州城的围都解了。 按理说,这小子应该立刻赶来面见自己才对。 陆洽等了一天,都不见宁易前来。 第二天,他干脆派人去“请”了。 等宁易站到他面前后,他仔细打量了半天。 这小子和两个月前刚到燕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虽然眉眼相貌没变,但眼神气质却完全不同了。 好半天,陆洽才说了一句:“倒是沉稳了不少!” 宁易站在大帐里,大气都不敢喘。 陆洽白面短须,气质儒雅,但眼神犀利,不愧是大楚最富盛名的武将之一 自己前后人设变化确实太大。 也不知有没有引起了陆洽的怀疑。 陆洽举起樊川的战报,“你真的奋勇杀敌,屡立奇功,是守住端州城最大的功臣?” 宁易字斟句酌地说:“小侄确实出了些力,立了些功劳。” 陆洽继续追问:“真不是那些人知道你我的关系,故意往你头上栽功,以此讨好于我?” 宁易立刻回答:“当然不是!” 如果是,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那就是樊川弄虚作假,谎报军功,是要杀头的。 这时,一旁的提督府长史张越景也说:“大提督多虑了!樊川稳重可靠,在燕山有口皆碑,是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 陆洽收起战报。 “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你还是来我身边做个参军,等鞑子退了就回京城。” “那可不行!” 宁易果断拒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您要怎样才相信,我确实立下了这些战功?” “我怎么都不会相信,因为我知道你有几斤几两。” “我以前确实有些不堪,但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提督为何用老眼光看我?” 陆洽一愣:“哪个古人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宁易也是一愣,答不上来。 张越景却在一旁拍手道:“这句话颇有深意,宁参军说得好!” 他又对陆洽说:“大提督不妨给他一个自证的机会。” 陆洽不好驳心腹的面子:“好,我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转向宁易:“你怎么证明你勇武绝伦?你以前明明手无缚鸡之力。” 这要怎么证明? 宁易扫视周围,想找个重物,展示一下自己的力气。 可这中军大帐是临时搭建的,里面空荡荡的。 最重的也就是陆洽身前的那张书案了。 可是,在军中掀桌子不太好吧? 他突然看到张越景腰上挎着的长剑,便几步走过去,一把抽了出来。 陆洽和张越景都吓了一跳。 陆洽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就见宁易手上一使劲,“咔嚓”一声,将长剑折为两段。 这小子倒是有些手劲! 但他恼宁易的失礼,嘴硬道:“这不过是把普通铁剑,剑刃单薄,常人都能折断。” 张越景的心在滴血。 这可不是普通铁剑,而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镔铁宝剑。 花了我八十两银子,八十两啊! 宁易却觉得陆洽的话有些道理,这剑确实又薄又脆。 他将目光转向大帐门口站着的两排卫兵。 他走过去,将其中一人的腰刀抽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是“咔嚓”一声,折为两段。 这种腰刀是大楚军中制式腰刀,精钢锻造,刀脊的?最厚处差不多有一厘米。 寻常人可折不断这种刀。 陆洽和张越景都被镇住了。 他见两人都不说话,以为这还不够,便又抽出了第二把。 折断之后,他又抽出了第三把。 然后在抽第四把的时候,那名卫士捂着腰刀,本能地闪开了。 陆洽也及时开口制止他:“行了,回来吧!” 但宁易还觉得不过瘾。 “大提督,您那把宝剑不是凡品吧?要不给我试试?” 陆洽连忙捂住自己的心爱宝剑。 “不用了!我承认以前确实小看你了!” 第10章 宁字营 “你既然有如此神力,上回在京城,为何还被寄儿打得鼻青脸肿?” 陆寄是陆洽的小儿子,和宁易是死对头。 “小侄不敢较真,而且也确实是我理亏。” 陆洽点点头,但接着又问:“你既然知道理亏,为何行事还那么不着调?” 这个嘛,宁易就回答不上来了。 他哪知道前身为什么那么不着调! 这时张越景替他回答:“宁参军必然是学他师父,故意放浪形骸,游戏人间。” 陆洽精神一振:“你师父鬼谷子真是神仙?” “不是!”宁易断然否定:“我根本就没有师父,是当时形势危急,被逼编出来鼓舞城里军民士气的。” 陆洽看起来有些失望。 “真的不是?我记得你家确实有个老花匠。” 这年头的京城大户人家,谁府上没个专门的花匠? “那个老吴头死了都快十年了。” 宁易又解释了半天,将当时守城经过详细讲了一遍,陆洽还是将信将疑。 不过,他倒是相信宁易真的出息了。 “既然你有这等本事,那来我身边吧!” 怎么折腾了半天,还是这句话! 看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张越景笑道:“大提督这是要重用你。” 能被重用当然好,但就怕不是他想要的那种重用。 已经到手的忠诚值,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大提督,我这身力气,还是在前线比较好,待在您身边,好像没什么用处。” 不等陆洽反对,他就接着说:“我还在部下面前发过誓,要带他们打进草原,杀光鞑子,他们每个人都和鞑子有着血仇。” 陆洽笑了:“鞑子怎么杀得光?尽说胡话!” 最终,陆洽做出让步,让宁易保留目前的部下。 不过,他也让宁易保证不会上前线。 宁易知道这也是他的一番好意,是担心自己出事,也就答应了下来。 宁易走后,张越景不解地问:“武威伯的这位二公子,守城时有勇有谋,对部下有情有义,怎么和大家传的不一样啊?” 陆洽哈哈大笑:“这小子以前装疯卖傻,把我们大家都骗啦!” 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确实不错! 再观察观察。 如果这小子真的是浪子回头,那芸儿和他的婚约,倒是可以旧事重提。 宁易第二天就回到了端州城。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五百溃兵。 樊川在战报里,称他特别能调教溃兵,能“化腐朽为神奇”。 于是,陆洽干脆把手头失去建制的所有溃兵,去发配给了他。 这些人将和宁易原来的手下一起,临时组建一个新的营。 他兼任营指挥,而且这个营就叫“宁字营”,直属燕山卫大提督府。 这可把其他人羡慕坏了。 燕山卫所有的营都是按一二三来分,所有的旅都按甲乙丙丁来别。 以指挥的姓来做为营头的,这还是头一个。 “我就说嘛!大提督视你为子侄,怎么会亏待你?你还瞎担心!” 宁易不去管樊川话里的怪味,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樊川又说:“你的战功应该不止一个营指挥,不过其他的,要等战后再议。” “战后?”宁易惊诧道:“现在不是战后么?” “当然不是!” 樊川告诉他,虽然突竭斯人撤退了,但大提督正准备渡过汶水,继续追击敌人。 “我要带着全部人马去和田司马会合,这端州城就交给你的宁字营了。” 宁易点头答应。 这不过是日常驻防,一点难度都没有。 只是,对于这次的反击,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燕山卫三军总共三万六千人,我看鞑子也差不多三万,虽说人数是少了点,可鞑子的战斗力你是知道的。” 他向樊川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樊川却一点都不担心: “卫军是只有三万六,可还有边军和乡兵啊!” “还有,鞑子是从西边过来的,平晋卫肯定也要派兵相助。” “这次,大提督说不定能凑出十万大军出来。” “大提督一贯谨慎,这次也只是将鞑子赶出燕山,有些战绩好向朝廷交待,不会有事的。” 宁易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靠作弊打了一些小胜仗,居然就质疑起老行伍的军事素养来了。 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宁易提出告辞的时候,樊川突然说:“我看老弟虽然勇武,但刀法却有些粗糙。” “不是刀法粗糙,是没有刀法。” “老神仙就没教你一套好点的刀法?哦!可能你当时太小了,不适合舞刀弄枪。” 他能说什么了,只能点头默认。 樊川又说: “老弟啊,兄弟我有一套碎锋刀法。” “跟老神仙教的肯定没法比,但在军中也算上品。” “兄弟我能从一个马前卒,积功升到旅帅,全靠这套刀法。” “老弟要是不嫌弃的话……” 宁易当然不嫌弃。 他抱拳就拜:“樊兄,以后你就是我哥哥!” 这套碎锋刀法并不复杂,主要是撩、刺、截、拦、崩、斩等基本动作的连贯运用。 而且有攻无守,锐不可当,正适合他这样力气大的人。 在樊川的悉心教导下,他花了两天时间,初步掌握了这套刀法。 两天后,樊川带着全旅开拔,留下宁字营守城。 因为没有战事,再加上端州城里拥挤,宁易刚才带着宁字营在城外扎营。 卫军各类操典条例齐全,并不用他操心。 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将日常操练巡逻等事务,全都交给各级军官自行处理。 但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全营将士必须学会走正步。 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有齐步走一说。 操练的时候,排的队列那叫一个抽象。 走起来更是一锅粥。 前世有点强迫症的他,看得差点脑溢血。 他学着上学军训时教官的做派,亲自带出了一个伙。 然后让这伙的每个人去带一个哨。 他还引入竞争机制,每天傍晚都搞阅兵演习,由他给各哨动态打分。 得分靠前的,晚上加鸡蛋,还有赏钱。 重赏之下,全营官兵像打了鸡血似的。 有的晚上甚至自动加练。 不到十天功夫,这些人走起正步来就开始有模有样了。 连带着精神气都提高了不少。 这十天里,他还密切关注着前线战事。 每天前线都有伤员送到端州来。 通过这些伤员,他了解到楚军进展顺利。 近十万大军,将突竭斯人一路往北驱赶,就要赶出燕山了。 这期间,大小十多仗,楚军基本没吃过亏。 他放下心来,专注于练兵、练刀。 得益于走正步的效果逐步显现,他在营中的威望更盛。 再加上之前守城时的战绩加持,他的“忠诚值”不断提升。 终于,在这天晚上,熟悉的“叮”声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集齐千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又迈出了扎实的一步!” “大型战斗模拟模式解锁成功!”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高级强化,并赠送十年生命值。” “请在十年内将忠诚值提升到,以获取更多生命值,解锁更多模拟模式!” 以他现在的势头,用十年的时间收服一万名忠诚部下,那不是小菜一碟吗? 这天晚上,他以穿越以来,最轻松的心态进入了梦乡。 但他也只高兴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可模拟大型战斗(提前5天):救援陆洽(是否模拟:是\/否)】 五天后,手握十万楚军的陆洽,需要他去援救。 只有一种解释! 楚军将在这五天里迎来大败! 第11章 拯救燕山大军 宁易没法模拟。 虽然他现在有一千名忠诚部下,但他的忠诚值却只有八百不到。 之前的守城战,消耗了他不少的忠诚值。 他重新找到那些伤员,又仔细询问了一遍最近的战况。 因为知道了结果,此前一些被忽视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答案渐渐浮出水面:突竭斯人是故意的,他们在玩诱敌深入的把戏。 面对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担忧,伤员们全都觉得没有必要。 “鞑子只会偷袭,正面作战根本不行,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一位受伤的队正这样说。 连伤员都这么认为,可见楚军上下,弥漫着何等盲目的乐观情绪。 但谁要小看游牧民族的战斗力,谁就会付出惨重代价。 前世的白登山之围、土木堡之变,就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两支大军还在群山之间追逐。 崎岖狭窄的地形,限制了突竭斯人的机动性。 可一旦出了燕山山脉,蛮族骑兵的优势将会成倍增加。 大楚的步兵,恐怕很难抵挡骑兵的冲锋。 还有就是粮草。 和劫掠成性的突竭斯人相比,楚军更依赖后勤。 而随着战线不断向北推进,楚军的后勤线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脆弱。 端州城就是楚军后勤线上的一个重要节点。 宁易就亲身感受到,楚军后勤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 十万大军每天都会消耗天量的粮食。 燕西之前经历了突竭斯人的劫掠,后勤系统早就崩溃。 这些粮食都要从燕中和燕东运来,再由端州城转运到前线。 每天都有数个车队从城里出发,满载着箭矢、粮食等物资,奔赴前线战场。 如果楚军进入平原后,后勤被切断,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怕,当即便给陆洽写了一封信。 在这封长信里,他将自己的判断详细说了一遍。 他以晚辈的口吻,恳请大提督放弃追击,即刻回师。 即使继续追击,也万不可离开山区。 还要保护好后勤线和水源。 一天之后,陆洽给他回信了。 陆洽在信里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称他狂妄自大,动摇军心,不许他再妄议军事,要他好生待在后方,等自己回来后再找他算账。 宁易一片好心,却换来一阵臭骂,他心里委屈,却并不怨恨陆洽。 陆洽是长辈,又身在局中,情有可原。 但陆洽可千万别出事啊! 他还要成为一代军神,拥有万千忠诚部下。 陆洽是他在军中唯一的依仗,万万不容有失。 宁易无奈之下,又赶紧给樊川写了一封信。 在给陆洽的信里,他言辞谦卑恳切。 对于樊川,他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他告诉樊川,燕山大军必败无疑。 而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他要求樊川,必须护送大提督往端州方向撤退。 他将在汶水接应他们过河。 派快马将信送走之后,他心里还是很不踏实。 可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自己虽然有系统,但也只是能提前知道会发生战事。 他本质上还是个普通人。 并不比这个时代的普通士兵强多少。 他记起来,前世有一支军队,在作战之前会召开军事民主会,发动干部战士出主意、想办法。 于是,他也将手下的哨长、队正们,全召集起来一起商议。 这些基层军官基本都是伤愈的老兵。 每个人的军中资历都比他深。 他给出的题目,把这些老兵都吓了一跳。 “如何挽救燕山大军?” 眼下燕山大军风头正盛,攻势正猛,几乎是压着鞑子打。 只有脑子抽了的人,才会觉得燕山大军需要挽救。 但宁易一条条地给出自己的理由: 燕山大军虽然号称十万,但真正的主力,也就是三万多卫军和不到一万的边兵,其他都是辎重兵、后勤兵等辅兵,在战兵数量上,并没有绝对优势; 突竭斯骑兵此前席卷燕西,后来只是在端州城下稍微受挫,实力未损,但现在面对以步兵为主力的楚军,却每战皆北,前后迥异,其中必然有诈; 突竭斯人自西而来,现在为什么要向北撤?原路返回,有北梁人接应,不是更好吗?只能是北面更适合他们设伏; 战事爆发已经快一个月了,北梁人的主力在哪里?不可能主人在前面冲锋陷阵,狗在后面看戏,他们一定在憋什么大招; 还有后勤问题…… 还有军心问题…… 渐渐地,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他们都是在突竭斯人手里吃过亏的。 他们曾像狗一样被鞑子撵得到处跑。 他们的队旗、哨旗被敌人缴获或损毁,成为无建制的散兵。 他们知道鞑子骑兵的厉害。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同宁易的判断,认为大军恐怕正在落入鞑子的陷阱之中。 但即使接受了这一点,大家商议的结果却是,宁字营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力量相差过于悬殊。 如果宁字营有一万人,也许能影响战局。 但一千一百人,恐怕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不过,虽然救不了燕山大军,但如果楚军真的溃败,宁字营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比如加固城防。 只要端州城钉在这里,突竭斯人就不敢大举南下或东进。 等楚军再次反攻的时候,端州城又是一个最有力的支撑点。 “如果参军认定大军很快会溃败,那端州城里的粮草辎重,就不能再往前线送了。” 一个叫窦怀仁的哨长语出惊人。 他认为必须将这些物资扣下,以备可能再次发生的守城之战。 但这是违抗军令。 被查实后是要砍头的。 大家商议之后,还是先决定先找各种借口拖延。 等形势明朗之后,再扣下这些物资。 另一个哨长褚景崇则提议,往汶水以北派出斥候,以及时掌握事态变化。 这个宁易同意,并且决定亲自带队。 这一决定遭到众人强烈反对。 “参军是主将,不能轻易离开驻地。” “要加固城防的话,还需要参军主持大局。” 褚景崇则直言不讳:“斥候可不是光勇武就行,参军根本就不专业。” 但这个时候,宁易又不讲民主了,执意要亲自去。 城防的事,有手下这些老兵就够了,他留下没多大的用。 至于斥候,他虽然不专业,但他有系统啊! 起码可以预知战斗,提前规避。 他的营总共就十几匹战马。 一个伙的斥候,是从一千多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个顶个的金贵。 要是都折在汶水以北,可够他心疼的。 会后,他指派资历最老的窦怀仁,替他主持城防。 他自己则带着斥候队立刻出发。 兼任斥候队长的褚景崇也一同前往。 到达汶水边时,他又突发奇想。 “能不能到上游筑坝蓄水?等鞑子过河的时候,再掘开放水,水淹鞑子,还能将他们截成两段。” 但褚景崇摇头。 “参军想法是好的,但筑坝需要发动大量民夫,而且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筑成。” 十天半个月? 那黄花菜都凉了。 宁易只能放下这个念头。 他最后叹了口气,然后骑着马,带着十一个忠诚的部下,踏过浮桥,走向了汶水对岸。 第12章 天勇士 所谓浮桥,其实就是十几条破船排在一起,上面搭上木板。 人走在上面都摇摇晃晃,更别说骑马了。 听说有好些木板车都掉到河里,白白损失了许多物资。 宁易他们马快。 过河之后没多久,就超过了好几支运粮的车队。 一个士兵突然说:“为什么只见去的车队,不见回来的车队?” 宁易心里一紧! 是啊! 为什么北上的运粮车队络绎不绝,可回来的车队却一个也没碰到? 他和褚景崇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也看出了紧张。 “恐怕又让参军猜对了,大提督真的遇到了麻烦!”褚景崇说。 又走了几里地,一支运粮队遇袭后的惨状出现在了眼前。 木板车被掀翻,粮草被焚毁,运粮队的尸体铺满了一地。 他当即派了一名斥候返回,让沿路的车队立刻掉头。 同时通知宁字营拦截所有辎重,并立刻接手端州城城防。 他还要求守卫浮桥的楚军,做好随时毁掉浮桥的准备。 做完这些后,他带着斥候队,继续小心前行。 在接下来的两天,他的系统火力全开。 尽管这片区域里,遍地都是突竭斯骑兵,但他总能提前感知敌情,从而险之又险地避开,让同行的部下惊叹不已。 但到了第三天下午,他没法再避开敌人了。 因为在系统上,出现了一项小型战斗模拟:“营救张越景”。 张越景是提督府长史,陆洽的亲信。 不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宁易必须得救他。 他立刻带队出发。 他还把褚景崇的铁锏借了过来。 因为他在模拟的时候,发现这次会碰到一个强劲到离谱的对手。 他的身体经过系统四次强化,早已远超常人。 但这次遇到的对手,竟然实力和他差不多,还有一把好刀。 第一个照面,他的长刀就被对手削断。 随后一直被对方压着打。 别说救人了,差点把自己都折进去。 褚景崇的铁锏只有一米长,四面四棱,十来斤重。 用惯了刀,再用这东西,感觉不是很趁手。 但它结实,不用担心被削断。 没过多久,他们就遇到了狼狈不堪的张越景。 张越景一行只有五人,几乎人人带伤。 身后一队突竭斯骑兵紧追不舍。 领头的那人,头上插着三根黑色的翎羽,好像是野鸡毛。 宁易迎面而上。 “参军小心!” 褚景崇在身后大喊:“那是鞑子的天勇士!” 不用提醒,宁易通过模拟,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厉害。 两人一个照面,他抡起铁锏,全力朝那人砸去。 那人举刀来迎。 “铿锵”一声,铁锏和弯刀之间,竟然哧溜出了一溜火花。 那人身形微挫,显然大意之下,吃了点亏。 两马交错之间,宁易猛拽缰绳。 胯下战马止步,前蹄高高扬起。 他回身就是一锏。 没想到那人竟和他一样的想法,也是勒马回身一刀。 锏刀相撞,又是一溜火花。 其他人都停下争斗,分作两边,观看这难得一见的巅峰对决。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不分伯仲,势均力敌。 宁易气力强劲,有备而来,但铁锏不顺手。 那突竭斯勇士刀法娴熟,骑术精湛,但一开始轻敌失了先机。 那人打着打着,突然丢下宁易,策马跑回自己的队伍里。 他指着弯刀,对着宁易一阵叽里呱啦。 脸上还一副肉疼的表情。 那弯刀的刀刃上,好像被宁易的铁锏,砸出了好几处缺口。 “他说再打下去,他的宝刀就毁了。” 褚景崇替他翻译: “他还说,麻雀的窝里竟会飞出雄鹰。” “想不到羸弱的南朝,也会有参军这样的勇士。” “他是额尔古纳河畔,受上天眷顾的勇士赤尔忽。” “请问与他争辉的勇士是谁,他好在草原上传颂参军的威名。” 那个赤尔忽又说了几句。 褚景崇突然火了。 他也不给宁易翻译了,而是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赤尔忽有些讪讪。 他嘴里念着“宁易”,冲宁易点点头,然后竟调转马头,带着他的人走了。 “怎么回事?他说了什么?”宁易问褚景崇。 褚景崇德火气还没消。 “这家伙居然口出狂言,说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他们的牧场。他还劝参军赶快投降,他保证让参军成为鞑子的万夫长。”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参军是神仙弟子,是上天派来专门扫除他们鞑子的,怎么可能会投降他们。” “你告诉他我的名字啦?” “是啊!我告诉他您就在端州城,他有胆子就去那找您。” 看到宁易沉默不语,褚景崇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僭越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主要是这个鞑子太气人了……” “没事!你说得没错,我又不怕这个鞑子,他要真敢去端州城,我就让他有去无回。” “就是!不过,参军也不可大意,这鞑子可不是一般人。” 褚景崇向他解释,这种头上戴野鸡毛的,都是鞑子中的“格萨”。 在突竭斯语中,“格萨”就是勇士的意思。 一根野鸡毛代表勇士,两根是勇士中的勇士,鞑子称之为大勇士。 而像刚才这个,头上插着三根野鸡毛的,则是“受上天眷顾的勇士”,也就是天勇士。 据说这样的勇士有万夫不挡之勇。 “鞑子的天勇士至少都是万夫长,怎么会亲自带队追杀我们的人呢?”褚景崇奇怪地说。 听到这里,宁易才想起了张越景。 张越景一直在打量他。 此时见他看向自己,连忙说:“宁参军果然勇武绝伦,可叹我和大提督一开始还不相信。” 宁易连忙谦虚几句。 “张长史怎么出现在这里?”他问。 张越景这才想起来正事。 他掏出一份信函。 “大提督有密令给你!”他严肃地说。 密令很短,就一个意思:任命宁易为端州总管,负责端州一切军政事宜。 核心任务就一个:守住端州,静候大军反攻。 宁易收起密令,问张越景:“前线发生了什么事?” 张越景长叹一声:“可惜大提督没有听你的建议,结果中了鞑子的埋伏,大军败了!” 第13章 捅了马蜂窝 燕山大军败了,但并不是惨败。 昨日楚军攻下黄蛇岭,就要进入野马滩。 到了野马滩,就算进入平原地带了。 陆洽刚下令移营,左军乙旅旅帅樊川就冲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腿就不松开。 “大提督,请您再考虑考虑宁参军的话,他是神仙弟子,算无遗策,他说鞑子有诈,就必然有诈。” 陆洽气得要死。 “快松开!他一黄口小儿,离这里近百里,怎么知道鞑子会有诈。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但樊川就是不松手。 “宁参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区区一百里,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陆洽气得笑了。 “好好好!他是运筹帷幄的高人,我们都是尸位素餐的傻子!” 这时亲卫们冲过来,将樊川拉开。 陆洽恼羞至极,一脚将樊川踹翻在地,然后转身上马,就要全军出动。 “大提督!” 地上的樊川大喊一声。 他面向陆洽跪下。 “野马滩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大军若在此陷入埋伏,必然万劫不复。如果我军真的大败,燕山怎么办?大提督怎么见燕山父老,怎么见陛下,怎么见宁易?” 陆洽踌躇起来。 他接到宁易的信后,其实也并不是一点都不信。 他当即召集军中高级将领议事,把宁易的信出示给众人看。 但众人众口一词,包括左军田司马在内,都认为宁易一派胡言。 渐渐地,陆洽也觉得自己多虑了。 此时楚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 陆洽也不好做自毁军心的事,便将宁易的提醒抛诸脑后,只是回信将他骂了一通了事。 但此时樊川再次提醒,他心中却有些不安起来。 樊川又在地上“哐哐哐”连磕几个头。 这里可是山地,地上石头凹凸不平。 樊川的额头上立刻鲜血淋漓。 “在下左军乙旅旅帅樊川,愿以项上人头为宁易作保,请大提督三思!” 陆洽终于动容! 张越景说到这里的时候,宁易心中一阵唏嘘。 真是好兄弟啊! 樊川,你这哥们,我认了! “然后呢?”他问。 “然后,大提督就分了一半兵到野马滩。” “一半?” “是啊!樊川状若疯癫,大提督应该也有些意动。可大家都说你不懂军略,你之前的名声……你懂的!” 他懂! 无非就是他之前名声太差,说出来的话没人信呗! 分兵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比全军都陷落要好。 “那后来呢?”同伴里有人问。 张越景回答: “后来的情形,和宁总管在信里预测的一模一样。” “我军一进入野马滩,鞑子就骑兵尽出,将前军团团围住。” “在鞑子的猛攻之下,前军差点就全军尽没。” “好在还有后军,在大提督的接应下,经过一天的苦战,前军总算突出重围。” “大提督原本想率大军原路返回,但没想到北梁主力突然在后方出现。” “大提督认为,鞑子和北梁肯定在这条路上埋下重兵,因此决定转向东边更近的霍邑。” “这些话不方便在信函中说,怕落到鞑子手里泄露军机,大提督便让我亲自走一趟。” “我是抄小道到这里的,没想到还是被鞑子发现了。” “那个天勇士实在悍勇,我的侍卫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要不是侥幸遇到宁总管,我恐怕是难逃一死。” 放心吧! 你遇到我可不是侥幸! 我有系统,你怎么都死不了。 可陆洽就不好说了。 “大提督的情况怎么样?”他问。 “我出发的时候,大提督正带着大军,朝霍邑且战且退。” 见宁易一脸担忧,张越景补充道:“霍邑城池坚固,里面还有座平阳仓,粮食管够,你就放心吧!” 宁易怎么能放心呢? 在他的系统面板上,“救援陆洽”的模拟任务一直都在。 这说明陆洽并没有脱离危险。 霍邑确实是北地有名的军事重镇。 可陆洽和燕山大军,得有命退到那里才行啊! 张越景又说:“要不是宁总管提醒,我军此时早已溃不成军了,现在虽说损失也很大,但主力仍在。大提督对总管赞不绝口,还说会替总管向朝廷请爵。” 虽然经常有人叫宁易“小伯爷”,但他实际上不是。 大楚是嫡长子袭爵制,如今的武威伯是他哥,他自己啥也不是。 其实爵位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关键是兵,更多的兵。 “对了,总管是怎么发现鞑子诡计的?难道你真的像樊川说的那样,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宁易老脸一红。 “我哪有这事?你听他瞎说!” 他把自己从伤兵听来的情况,再结合自己的分析,跟张越景说了说。 张越景听得不住点头。 还时不时朝他竖起大拇指。 两人正聊得高兴,突然响起一阵口哨声。 接着,一队突竭斯骑兵从山上呼啸而下。 糟糕,光顾着和张越景说话,忘记看系统面板了。 这队敌人只有十来骑。 但每匹马的马脖子下,都挂着一串人头。 有的还在往下滴血。 看发髻样式,明显都是楚人。 宁易看得怒火中烧。 真是一群畜生! 这群畜生中,领头的是个年轻人,衣着华丽,头插一根野鸡毛。 居然还是个突竭斯勇士。 但天勇士都见识过了,一个普通勇士,宁易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让张越景几人先走,自己带着斥候队反向冲锋。 两拨人越来越近之际,赤尔忽突然在另一个方向出现。 他一边快速冲过来,一边冲那年轻人大喊。 宁易猜他是在说自己厉害。 因为那队突竭斯人大多放慢了马速,脸上露出惴惴的神色。 但那个年轻人却更亢奋了。 他挥舞着一把雪亮的弯刀,哇哇大叫地冲向宁易。 这样最好,宁易正想教他做人。 他举起铁锏,全力砸向年轻人。 对方的弯刀被砸飞。 铁锏余势不减,又砸到年轻人胸上。 对方被砸得飞起,在空中还喷出好大一口血。 他落到地上一阵翻滚之后,又是一阵抽搐。 赤尔忽拔刀冲向宁易。 宁易严阵以待。 但赤尔忽被其他突竭斯人叫住。 他勒住马,用弯刀指着宁易。 他的嘴唇哆嗦,双目圆睁,几欲滴出血来,似乎要和宁易拼命。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调转马头,从其他人手里接过那年轻人,然后全速撤离。 应该是将年轻人带回去救治。 但能救活才怪! 宁易对自己的力量心中有数。 那年轻人穿着锁子甲。 自己那一锏看似没有外伤,但他的内脏估计全都被震碎了。 现在应该正内出血,神仙难救。 “参军刚才打杀的,可能是一个大人物。” 在返回的路上,褚景崇的面色有些凝重。 “我听见那些鞑子叫他王子。” 宁易冷笑道:“王子又怎样?就是大单于来了,我也照打不误!死了的鞑子才是好鞑子!” 他这话引来部下一阵叫好。 但很快,他就没法再嚣张了。 从这天下午开始,越来越多的突竭斯人开始追击他们。 一开始,他还带着大家打退了几支追兵。 但突竭斯人越打越多。 他面板上的战斗模拟任务都排成了串,就没停过。 他只能尽量躲着这些追兵。 但到了最后,躲都没法躲了。 追击的突竭斯人汇成一片,在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 宁易他们只剩下策马狂奔,赶紧逃命了。 “总管,咱们捅了马蜂窝啦!”褚景崇边跑边嚷。 好不容易跑道汶水边。 过河之后,刚把浮桥的绳索砍断,密密麻麻的突竭斯骑兵就出现在了对岸。 “好险!总算安全了!” 张越景擦着脸上的汗说。 但宁易觉得事情可能没完。 果然,一行人还没到端州城,系统面板上的“救援陆洽”居然消失了。 但他一点也没法高兴。 因为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条大型战斗模拟任务——“端州守城战”! 突竭斯人居然放过楚军主力,来围攻他小小的端州城。 宁易心想,我可能玩脱了! 陆洽确实安全了,但他把自己搭进去了! 第14章 把人交出来 宁易又详细问了一遍褚景崇。 褚景崇曾经被突竭斯人掳走,在草原上做过一年多的奴隶,因此能听懂突竭斯语。 但他听到的也不多,只记得赤尔忽称那年轻人为尼格王子。 除了大单于外,突竭斯人只有四个大王,分别是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 燕山对应着突竭斯人的左翼。 对面草原上是左贤王和左谷蠡王。 其中左贤王是主,代表大单于负责突竭斯东翼事务。 左谷蠡王是左贤王的助手。 这个尼格不是左贤王的儿子,就是左谷蠡王的儿子。 而且还是喜爱得不得了的那种。 不然,没法解释突竭斯人突然放弃燕山大军,转而来攻他的端州城。 那可是十万楚军和燕山卫大提督,而且是已经送到嘴边的肥肉。 突竭斯人却弃之不顾,反而来啃他这块没什么油水的骨头。 突竭斯人真是疯了! 不就是死了一个王子么? 分不清轻重缓急,一点战略腚力都没有。 蛮族就是蛮族! 但腹诽归腹诽,接下来的守城之战,他必须好好准备。 老规矩,他召集手下,再次召开军事民主会。 这次,大家对他提出的,鞑子会在五天之内围困端州城,已经不是那么意外了。 毕竟,他之前说的,燕山大军会遭遇大败,已经被应验了。 连顺风顺水的十万大军都差点全军覆没,相比之下,鞑子再次围困端州显得合理多了。 好消息是,由于反应及时,很多本应该送往前线的物资,都被截留了下来。 无论是军械还是钱粮,城里都很充足。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人。 上次樊川用三千人来守城,就已经显得捉襟见肘。 要不是宁易作弊,这端州城都不知道丢多少回了。 现在他手里只有一千一百人。 靠这点人,就算他作弊,估计也守不住。 部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其中一个部下提到了边兵。 “边兵?”宁易不解地问:“边兵不是被大提督抽走了么?” 窦怀仁向他解释,大提督抽调的只是部分边兵,甚至只是少数边兵。 端州各个寨、镇、堡、关,眼下其实都还有不少边军驻防。 别看单个驻地的边兵人数不多,但要是集中起来,却是个不小的数字。 “还有乡勇!” 郭铁柱告诉宁易,像他这样盼着杀鞑子的村民还有不少。 燕山地处边陲,民风彪悍,又长期遭受突竭斯人劫掠,苦不堪言。 现在宁易手里又不缺钱,只要赏钱到位,想参军杀鞑子的人有的是。 部下们建言献策,竟出了不少好主意。 宁易渐渐也不慌了。 散会之后,宁易带人找到周知府,向他出示大提督的信函,全面接管端州一切事务。 他作为端州总管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要求端州府所有的边军,全部向府城集中。 周知府听得脸皮直跳。 这是要放弃所有边防,只保端州城。 不过这是军务,跟他这个管民政的知府可没关系。 就算所有的边关都失守了,也不是他的责任,只要端州城没事就好。 周知府一言不发,暂居在知府衙门的张越景反而劝宁易: “总管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要是鞑子不来,事后总管可是会被追责的。” “而且,似乎也不用把边军全调过来,像大提督上次那样抽调就好。” “留一些边军驻防,也能牵制些鞑子。” 但宁易坚持己见。 突竭斯人五天之内必定会来。 系统是不会骗他的。 也没有必要留少数边军在驻防地。 上次突竭斯人扫荡燕西时,就已经很清楚地表明,在如此规模的敌军面前,任何寨、镇、堡、关都不堪一击。 与其等着被各个击破,还不如集中起来,给突竭斯人来记狠的。 见他固执己见,张越景也就随他了。 宁易发出的第二条命令,是要求各地乡勇向府城集中,并开出了最顶格的杀敌赏金。 周知府不干了。 “宁总管,现在正是农忙之时,你这样大动干戈,会耽误春耕的呀!” “鞑子可不管咱们是不是农忙,春耕是重要,但还是比不过抵御外敌重要。” “总管此举,必然会让众多百姓家中陷入困顿。” “舍小家保大家,我大楚百姓就应该有此觉悟。再说了,我不是开出了这么高的赏格吗?我就不信,重赏之下会没有勇夫!” 周知府还要反对,张越景在一旁给宁易帮腔:“舍小家保大家,总管此言震耳发聩,我等确实应该有此觉悟,周知府以为如何?” 张越景身为大提督府长史,品级高达从四品上,比周知府高太多了。 周知府无奈点头,喏喏称是。 宁易还当着周知府的面,发布了第三条命令。 他要求端州境内所有衙役、捕快,全都向端州城集结。 周知府彻底炸了:“这是乱命!” 这条命令真要执行下去,那端州府治下的六县,就彻底瘫痪了。 但宁易寸步不让。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他瞥了周知府一眼:“这是我的命令,你只需要照做就是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浪荡子宁易,而是端州总管、神仙弟子宁易。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死在他手里的突竭斯人不知道有多少。 不知不觉中,他的气质已经完全改变。 他自以为很随便的一眼,但里面的威压和杀气,却让周知府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反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在周知府等人的配合下,经过一番折腾,他居然在三天之内,拼凑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乡勇赶赴过来,这个数字还在增长。 这里面的边兵相对训练有素,但其他人的素质就有些欠缺了。 他从中挑出了三千战兵,剩下的作为辅兵用。 无论战兵、辅兵,他都争分夺秒地展开训练,争取在大战开始之前,多提升一些战力。 可这些人都在训练,干活的人又不够了。 无论是制作箭矢还是搬运滚石,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于是宁易又来找周知府。 周知府都快要哭了。 “真的没人了!都被你榨干净啦!你不能老欺负我一个人啊!你有本事去找那些世族豪强呀!” “世族豪强?” “对!现在城里能调用的人,只剩他们手里的佣人、仆役、随从、护院。” 宁易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普通人家没有闲人,但这些世族豪强的府上却有。 一个开客栈的钱掌柜,手下居然有十几个帮闲,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那些真正的世族豪强,手里肯定有更多的人。 生死存亡关头,这些人力资源留在他们手里,一点用都没有。 “好,我这就发文,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宁总管且慢!” 张越景制止他。 “这些世家大族自恃身份,有时连朝廷的公文都不放在眼里,总管的公文恐怕更不会起作用。” “哦!我的公文没用,那我的军队呢?” 张越景和周知府都惊呆了。 “万万不可!”张越景反应过来后大声喝止:“这些世族豪强在地方根深蒂固,在朝廷攀龙附凤,就连大提督都得让他们三分,宁总管切不可鲁莽行事。” 完了他又放缓语气说:“今晚崔家有一场欢迎我的酒宴,你随我一起去,我们和端州各大家族说一说,看看能不能得到他们的襄助。” “行!那我就先礼后兵!” 他现在手下的兵可是超过了五千,其中的忠诚部下有三千多。 系统的大型战斗模拟只提前五天,这都过去三天了。 他时日无多。 这些世家大族要是同意帮忙,就万事大吉! 要是不同意,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第15章 抄诗谁不会 崔家是燕山望族,端州首富。 崔家举行的酒宴,宴请的张越景又是大提督跟前的红人,满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莫不应邀出席。 等宁易和张越景、周知府一同出现时,众人更是喜出望外。 宁易和大提督的关系,端州城内无人不知。 不是亲子侄,却胜似子侄! 这不,前线还在打仗,这个年轻人就被大提督任命为端州总管。 总管只是临时假职。 战后大提督肯定会另有重用。 而且这个人还很能打,在之前的守城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有本事有背景,是个人都能预料到,这个人即将在燕山卫一飞冲天。 对了,坊间还传言,此人是神仙弟子。 虽说愚夫愚妇都爱以讹传讹,但此人来历不凡,这肯定是错不了的。 宴席在崔府大堂之上举行,三桌近二十多人。 张越景被推荐坐了首席,宁易次之,周知府又次。 但三人中最为年轻的宁易是焦点。 众人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称赞他年轻有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云云。 席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但酒过三巡之后,当宁易提出借人时,场面瞬间冷却。 在场的端州名望们面面相觑,不停交换眼色。 仆役随从,相当于他们的私产。 就是佣人护院,也是他们花钱雇来得,没有白白借给官府的说法。 见这些人不上道,宁易也变了脸色。 “这端州城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为守城出一份力,不是应该的吗?” 张越景也在一旁说道:“的确如此!鞑子野蛮暴虐,其他被破的城池莫不遭到洗劫,屠城也不少见,宁总管守城也是为了在座诸位。” 话虽如此,但众人仍都默不作声。 此间主人崔志平问道:“敢问三位大人,不是说我大楚将士连战连胜,已经将鞑子赶出燕山了么?宁总管为何又提守城之事?” 周知府看向张越景,张越景看向宁易。 这些天,为了稳定民心,也为了陆洽的颜面,前线楚军遭遇败仗的事并未公开。 宁易想了想说:“战场之事,风云变幻,不能因为我军战事顺利,就放松警惕。而且,鞑子正因为在大提督那里讨不到便宜,才更有可能来我端州城碰运气。” 这理由太过牵强,众人都面露不解。 宁易自己也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干脆说道:“我收到消息,三日之内,突竭斯人必定前来围城!” 底下一片哗然。 崔志平问:“消息可靠吗?” 宁易回答:“绝对可靠!” “可否告知消息来源?” “不可!涉及军事机密!” 众人不知真伪,彼此都大眼瞪小眼。 “要是这样的话,”北地巨商吕良才率先表态:“我愿意出十人,来帮助总管守城。” “我没有吕老板人多,就出七个人吧!” “我出八人!” 其他富商大族也都纷纷跟进。 宁易心中不住冷笑。 端州城里的一个客栈老板,手下都有十几个人。 吕良才的生意遍布燕山,要说他没有百八十个手下,宁易肯定是不信的。 “诸位!”宁易打断众人:“我不是来乞讨,是来通知大家的,我明天就会宣布端州进入紧急状态。” “何为紧急状态?”崔志平问。 “就是非常时期,端州施行军法,境内一切人员物资由我调配。” 吕良才跳了起来:“这不合规矩!”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的话就是规矩!” 席间有一个人怪声说道:“宁总管好气概啊!果然是神仙弟子!” 宁易冷冷地瞟了那人一眼。 “我不是神仙弟子,我是大提督任命的端州总管,手里有五千将士。”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席间气氛降至冰点。 “张长史,此事先缓缓,让我们商量一下,现在先饮酒,如何?” 崔志平举起酒杯,求救似地看向张越景。 张越景也举起酒杯,对宁易说:“缙绅是国之根本,宁总管还是要留些体面。” 缙绅什么时候成国之根本了? 一国之本不是人民大众么? 但张越景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他只得也举起酒杯,和众人一起饮了这杯酒。 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点。 张越景本质上是个文人,颇喜诗词。 这次崔志平特意邀请了几位文人雅士。 众人将之前的不快抛诸脑后,开始诗词唱和起来。 现在张越景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至于宁易,之前众人对他有多热络,现在就有多冷淡。 仿佛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宁易也巴不得落个清静。 他跟这帮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他“软的”已经试过了。 既然没用,那他接下来只能来“硬的”了。 他一个人喝酒吃菜,自得其乐。 但有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此时张越景出题,指着外面庭院里的一簇绿竹,以《咏竹》为题,让众人作诗。 其中一人摇头晃脑:“南风轻摇西墙竹,青翠竹叶滴玉露。” 这两句倒没什么。 虽说只是普通,但也算应景。 但他接下来却看着宁易吟道:“头重脚轻根基浅,嘴尖皮厚腹中空。” 这分明是将宁易比作竹子,讥讽他仗着大提督的势,言行刻薄脸皮奇厚,但实际上没什么根基,只是个腹中空空的草包。 众人忍住笑,拼命拍手叫好。 宁易喝了几杯酒,有点上头,忍不住冷哼出声。 吕良才及时出声撩拨:“宁总管觉得这诗不好?那宁总管来首好的?” 其他人出声附和。 “吕老板这不是为难宁总管么?宁总管上阵杀敌是把好手,可这吟诗作对……” “吟诗作对怎么啦?宁总管可是神仙弟子,吟诗作对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是就是,让我们见识一下宁总管的大作!” 张越景和周知府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无论如何,宁易是陆洽任命的端州总管。 让他难堪,就是让大提督府,让端州军政难堪。 张越景正要开口让这些人收敛点,就看到宁易站起来说道:“行了!你们不就是想看我出丑吗?满足你们!” 不就是作诗么? 好像谁没上过学似的! 哪个穿越者不是个文抄公? “听好了!” 他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喝干。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你东西南北风。” 说完,他将手里的酒杯随手丢在桌上,转身就走。 留下一群人在那里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张越景才一拍桌子,大叫道:“好诗!”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开始应和。 可不是好诗么? 你不是说我根基浅吗? 可我咬定青山,立根破岩,浅又如何? 这两句写出了竹子顽强的生命力。 后两句就更厉害了,以竹喻人,写出了竹子坚强不屈的神韵。 先前作诗的那人,此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刚才自己还很得意,可自己的诗跟这首比起来,高下立判,简直有云泥之别。 最关键的是,自己嘲笑人家“腹中空”,可人家明显不是啊! 跟人家比起来,“腹中空”的那个应该是自己吧? 宁易走到崔府大门时,被赶过来的崔志平拽住。 “宁总管稍安勿躁,请到花园小憩,我等再商议商议,定会给总管一个答复。” 既然崔志平这么说了,宁易不好再甩手就走。 自己打脸走人一时爽,但却让人家主人下不了台,确实有些不太厚道。 崔志平将他引到一处花园亭中坐下,吩咐仆人端上点心茶水之后,便拱手告辞。 他等了一会,不见崔志平回来,心中纳闷。 此时天色已晚,他觉得这样枯等着不是事,干脆决定先走为上。 但他刚起身,一个犹如黄鹂般地清脆女声,便从身后传来:“宁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他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穿翠绿烟纱罗裙的女子,正分花拂柳地朝他款款而来。 第16章 春风拂槛露华浓 美女青丝如瀑,眉若弯月,一双丹凤眼似寒潭秋水,深邃清澈。 她肤色白皙,容貌秀丽,举手投足之间,自信而从容。 宁易不是没见过美女。 前世的小视频里,国内的国外的,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他都见过不少。 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富贵华丽,却又不染纤尘。 他拱手道:“姑娘是崔家小姐吧?在下宁易!” “崔员外是我姨父,我姓沈。” “姓沈?是沈尚书的沈家?燕山首姓?” “沈望山正是家父,但燕山首姓就不敢当了。” 宁易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望山是礼部尚书。 礼部虽然不像吏部、兵部权重,但却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 沈望山本人也德高望重,在朝廷里颇有美誉。 沈家在燕山更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 跟沈家比起来,崔志平的崔家都不值一提。 “原来是沈小姐。” 宁易重新见礼。 沈小姐还了一礼:“宁公子看来是真不记得小女子了!” 宁易有些糊涂了。 “我和沈小姐见过么?” 沈小姐又笑了:“宁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京城的时候,宁公子可是说过非我不娶的,还为我写过好几首诗。” 啊!还有这种事! 沈小姐接着又说:“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宁公子和很多小姐们都说过类似的话,小女子和她们比,太过普通了,公子不记得也很正常。” 前身大哥啊,你又给我埋坑。 “我最近受了些刺激,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对了,沈小姐怎么会在端州?” “我二姨身体不适,我前来探望,没想到遇上鞑子围城,就留在了这里。说起来,还要感谢宁公子。” “感谢我?” “对呀!如果不是宁公子大展神威,这端州城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 “沈小姐言重了!端州城能守住,主要是樊旅帅指挥得当,将士们奋勇杀敌……” 沈小姐打断他: “宁公子不用谦逊!” “我家里也有几位叔伯兄长在军中,小女子也略通军略。” “战事刚起时,我怎么推演,发现端州城都无法守住。” “公子不知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七尺白绫,就等城破之时悬梁自尽。” “没想到,公子横空出世,扭转局面。”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可是知道,端州能能守住,全是因为公子。” “说起来,公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着,沈小姐朝他又郑重行了个礼。 宁易连忙回礼。 “沈小姐不必如此,这是我分内之事。对了,小姐请务必尽快离开端州。” “是因为端州又要被鞑子围攻吗?” “正是!三日之内,不,两日之内,鞑子必定会兵临城下。” 说完,他便要告辞转身离去。 今晚来参加这场宴会,结果一无所获,白白浪费了两个时辰。 他可没有多少时间可耽误了。 但沈小姐又叫住了他:“我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他点了点头。 沈小姐看了他一会,才开口道:“你为什么和三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宁易没料到她问的竟会是这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小姐又说:“三年前,你行事孟浪,言语轻浮,可如今言行得当,气质沉稳,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前后判若两人?” 因为根本就是两个人! 宁易想了想说:“我没法解释,总之,如今我已非我!” 沈小姐又问:“你为什么肯定鞑子一定会来攻端州城?你应该知道,无论如何,鞑子都应该先解决燕山大军的。” 完全没错! 但谁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打死了突竭斯人的王子呢? “我还是没法解释,但我万分肯定,两到三天内,鞑子必来!” 沈小姐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刚才那首咏竹的诗,真是你写的么?” “这个?” 宁易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其实,这是我一个朋友写的。” “这样啊!” 沈小姐忽闪着大眼睛:“你不是想找城里的大家族要人吗?我还想着,你要是能再为我写首诗,我就帮你这个忙。” 宁易心跳加速。 要是这些大家族能主动配合,那能省掉很多麻烦。 “你真的能帮这个忙?” “二姨最疼我,二姨父对二姨母言听计从,端州各大家族又以二姨夫为首,你觉得我能不能帮你?” 宁易心动了! “其实,我这个朋友还写了很多诗,其中一首,我觉得送给你正合适。” “是吗!” 沈小姐的脸突然变得比宁易的还红。 一直落落大方的她突然忸怩起来。 “那你说说看,是一首什么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前世诗仙李白赞美杨贵妃的佳作。 他用牡丹花来比喻杨贵妃的高贵美艳。 整首诗仙气飘飘。 宁易觉得送给沈小姐合适得很。 他念完之后,发现沈小姐完全没了动静。 她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你怎么哭啦?” 沈小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没有,我就是觉得这首诗太好了!” 过了好一会,沈小姐又问:“瑶台我知道,群玉山是哪里?” 他答道:“传说中的仙山,群仙聚集之地。” 沈小姐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公子等会再回大堂,我先去和姨父商量一下,定会让公子满意。” 说完,她朝宁易行了一礼,才娉婷离去。 第17章 巾帼不让须眉 再次回到大堂,宁易明显感觉到众人的态度不一样了。 这年头文尊武卑。 之前宁易再勇武,也只是一个厉害的武夫。 但一个能作诗的武夫,那就脱离了武人这个低级范畴,称得上雅士了。 之前作诗讽刺宁易的那人,诚心向宁易陪酒道歉。 宁易也没为难他,大度接受他的道歉。 又过了一会,崔志平放下酒杯,冲着宁易叹气: “我们都明白总管的意思,但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 “外人都觉得我们家大业大,府中仆人杂役众多。” “可这些人都各有职守,各有各的用处。” “我们也不是傻子,不会养一堆没用的闲人在家里。” “要是都借给了总管,府里的事情就没人做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开始向宁易倒苦水。 宁易打断众人的抱怨。 “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当以守城之事为重!” 他心里有些纳闷。 沈小姐不是说要帮他解决问题的么? 这崔志平看着不像是帮忙的样子啊! 崔志平又说:“说起守城,总管手里的钱粮不少吧?我看给乡勇们定的赏格,算得上相当优渥了。” 宁易点头承认。 他确实不缺钱,给乡勇们定的赏格也是公开的。 这些都瞒不了人。 “要不这样,总管干脆花钱雇我们的人得了!” 崔志平的这话引起了张越景的不快。 “崔公何出此言?国有难,民尽其力,这是本分,以往朝廷征用民夫,从来没有花钱的,这不合常例。” 崔志平道:“如果鞑子真的围城,我们大家当然没话说,但这不是还不确定么?” 崔志平转而看向宁易: “我代表在座诸位,和总管打个赌。” “我们可以先把人借给总管,随总管征用。” “如果真像总管说的那样,鞑子三日内围城,那我等无话可说。” “但如果鞑子没来,那总管就得为这些人付工钱,总管觉得如何?” 宁易笑了。 他明白了崔志平的意思。 那沈小姐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他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纷纷表态: “我们听崔公的!” “为国纾困是本分,可如果不是,那就得付钱了。” “请总管体谅我们的难处,我们雇这些人,也是花了钱的。” 宁易咳嗽了一下,打断这些人:“如果三日内鞑子不来,我保证给你们的人发双倍工钱。” 宴席上的各家家主全都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 这些下人每月的俸钱,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如果不用给下人们发钱,反而利用他们赚钱,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至于鞑子三日内会不会来,他们并不担心。 有大提督的十万大军在外线扛着,鞑子怎么可能来端州? 还三天就到! 荒谬! “我家仆役护院,加起来有八十多人,我再把店铺里的伙计匀一些出来,凑足一百人给总管。” 一家大家族的家主当即表态。 其他人纷纷跟进。 “我家也出一百人!” “我家出八十!” 这些大族豪强拼命往宁易手里塞人,自己几乎一个不留。 难得碰到这样一个大傻子。 羊毛能多薅一点就多薅一点。 于是,一顿饭的功夫,宁易又从这些家族手里榨出了二千多人。 他当场签字画押,承诺鞑子若不至,将付给这两千多人双倍报酬。 众人皆大欢喜,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宴席气氛重新变得融洽。 大家看宁易这个冤大头更顺眼了,纷纷请求他再赋诗一首,但都被他婉言谢绝。 他又不打算去考状元。 他可是要成为军神的男人。 他的事业还是要以砍人为主。 吟诗作对,装逼打脸,只可偶尔为之。 夜深之后,这场宴席才告结束。 第二天,各大家族生怕他反悔,早早地就把人送到了军营。 有了这两千多人的加入,城防加固陡然提速。 一架架床弩被架设好。 一捆捆箭矢被搬上城墙。 一堆堆滚石被码放整齐。 之前的五千人,经过几天的训练,效果也开始显现,无论精气神还是纪律性,都明显增强。 宁易都有点期待突竭斯人赶快出现了。 不过,随着整个端州的人力资源被他榨干,负面效果开始出现。 端州城里百业凋敝,各个行当都缺人,已经严重影响了整个城市的运转。 但突竭斯人随时会出现。 让他把人还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开始打起了城里妇女的主意。 他号召女子走出后宅深闺,大胆出来做事。 为此,他还让人在城里各处刷满了标语,比如“巾帼不让须眉”之类的。 还别说,他这法子还真起了些作用。 大楚民风开放,并没有出现前世禁锢女子的理学。 燕山更是地处边陲,没中原腹地那么多讲究。 因此有不少女子听从号召,真的出来抛头露面。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寓居崔府的沈小姐。 沈小姐带着崔府丫鬟,为守城将士带来点心吃食,并亲手为宁易奉上香茶。 沈小姐人生得漂亮,家世又显赫。 她这番做派,不得不令人心生遐想。 没过多久,她和宁易是京城旧识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张越景竟也难掩八卦之心,跑来向宁易求证。 这种事情,宁易也不好公然撒谎,只得点头称是。 此后,谣言便越传越离谱,连二人私定终身的说法都出来了。 好在一天之后,这种说法便戛然而止。 因为突竭斯大军出现了。 第18章 把宁易交出来 不到半个月前,端州城刚被突竭斯人围攻过。 但这次和上次明显不同。 这次的敌人更多。 除了两万多鞑子外,还多出了三万多北梁人。 因为这些北梁人,敌人的准备也更充分,阵地上多出了很多攻城器械。 宁易甚至能感觉到,敌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上次突竭斯人好像只是顺手攻城。 而这次,他感觉敌人是憋着一口气,非要踏平端州城不可。 突竭斯和北梁联军刚扎下营盘,赤尔忽纵马来到城墙下,高呼要和宁易决斗。 见宁易没有理他,赤尔忽更加恼怒。 他不停在城外叫骂,称宁易胆小如鼠,不配为勇士。 他还说宁易不讲武德,以大欺小,打死了左谷蠡王最疼爱的尼格王子。 尼格王子是草原上正在长大的骏马,承载着整个腾良部落的期望。 他今天一定要将宁易碎尸万段,为尼格王子报仇雪恨。 宁易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更恨不得出城一锏将他的脑袋砸烂。 可他通过系统模拟了很多次,发现这次赤尔忽是含愤而来。 他应该是承受了左谷蠡王很大的压力。 在决斗中,他不再像上次那样顾惜自己的宝刀,甚至不顾虑自己的生命,只为打杀宁易。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 他这一不要命,宁易就拿他没办法了。 除非宁易的忠诚值能马上突破一万,让系统将身体再强化一次,否则宁易难言必胜。 没办法,他只能高挂免战牌。 但端州城里懂突竭斯语的,不止褚景崇一个。 城墙之上,很多人都听到了赤尔忽的叫骂。 慢慢地,一种很不好的说法开始在城里流传。 “他们说,是总管打死了鞑子的王子,才把鞑子引来的。” 杨豆私下里告诉宁易。 严格地说,这种说法就是事实,但宁易是不会承认的。 “胡说八道!他们是不是还要把我交给鞑子,以换取鞑子放过端州城?” “那倒没有,只是有不少人都觉得,总管应该出城和那个天勇士比一场。” “你是怎么看的?” “我当然觉得总管不应该理他。总管是守城主将,万一有个意外,这城就没法守了。” 顿了顿,杨豆又补充道:“除了那些新人,我们都不想总管冒险。” 不错,不愧是我忠诚的部下。 只要有这些基本盘在,谁也翻不起风浪。 第二天,准备了一天的敌人开始攻城。 趁着北梁人准备攻城器械的时候,突竭斯人扫荡了四周,抓来了不少燕山百姓。 他们驱赶着这些百姓,朝着城墙而来。 城墙上的那些新兵目瞪口呆。 这些百姓都是端州城周围的居民。 城墙上的不少人都是认识他们的。 这下新兵握着弓弩的手都在颤抖。 “大人,”身边的一个新兵求他:“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吧?” “不可!”窦怀仁厉声喝道:“这些百姓里肯定混有北梁奸细。” 另一个哨长继续求情:“那把他们放进瓮城,仔细辨别之后再放进内城。” 宁易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他挣开眼睛,坚决地说:“不行!” 他刚才模拟了一番,发现这些百姓里的北梁细作只是监视他们的。 这些百姓还有亲人在敌人手里。 他们一进入城门,便开始砍杀守卫城门的楚军。 不能放他们进城! 此时,最前面的燕山百姓,已经跨过了地上标记好的白线。 那是进入弓弩射程的记号。 宁易夺过身边一名士兵手里的弩箭,朝着人群射出了一箭,将其中一人射倒在地。 “越过此线者,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他话音落下,周围士兵不再犹豫,纷纷射出手中弩箭。 成片的燕山百姓被射倒。 剩下的转身往后跑,但被押阵的北梁人一个个砍倒。 眼见这一招不管用,突竭斯人干脆吹响号角,开始正式进攻。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敌人仗着人多,一次性地就投入了上万人,从四面围攻端州城。 整个端州城烽烟四起。 每一面城墙都有敌人蚁附登城。 每一处垛口都有战斗发生。 宁易的系统中不时出现模拟任务,警示城墙被突破。 他不得不派出一支支预备队,提前部署到城破之处。 尽管有惊无险,但从日出到日落,敌人的攻势一波接一波,无休无止。 天黑之后,北梁人退去。 但突竭斯人仗着自己没有夜盲症,竟持续发起进攻。 宁易无奈,只得挑灯夜战。 天亮之后,端州城依然在楚军手里,但城墙上的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虽然宁易将守城将士分成了三拨。 但每一拨都已经轮番上阵了好几次。 他们都亟待休整。 还有,城墙上的军资需要补充,伤员需要救治,建制需要重新调整,破损的墙体也需要修补。 最重要的是,他从很多楚军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和绝望。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新兵,从没经历过这种强度的战斗。 他们脑中的弦绷得太紧了,已经接近极限,眼看就要断了。 宁易同样一夜没睡。 当旭日再次升起,火红的阳光洒在血迹斑斑的城头时,他立在城墙之上,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远处的敌营。 那里,经过一夜的养精蓄锐,北梁人开始列队,准备接棒突竭斯人,继续进攻城池。 不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窦怀仁来到他身边。 “打仗就是这样的,只要熬过第一阵,新兵变成了老兵,以后就好办了。”窦怀仁说。 是啊! 熬过第一阵就好了。 可这第一阵太难熬了! 楚军需要时间。 可楚军没有时间了! “宁公子!” 正焦急之时,耳边突然又响起那悦耳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了沈小姐那张清丽脱俗的脸。 原来是沈小姐带着一些仕女丫鬟,来给城墙上的将士送早点茶水来了。 窦怀仁识趣地走开。 宁易顺手接过沈小姐递过来的白面馒头,放到口中木然地咬了一口。 沈小姐似乎能看懂他的焦虑。 “公子能带着一群新兵和溃兵,抵挡住了十倍敌军一天一夜的猛攻,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算什么名将! 不过是有个作弊器而已! “对不起,我……” 他想说,对不起,我恐怕很难抵挡敌人另一个一天一夜了。 沈小姐似乎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没事,公子尽力就好!” 她俏皮地笑了笑:“上次的白绫还在,公子若是有意外,请在黄泉路走慢点,等一等我!” 宁易心中刺痛。 “扔掉你的白绫,我们谁都不会死!” 他转身叫来褚景崇。 “你去敌营,告诉赤尔忽,我接受他的挑战!” 第19章 决斗 宁易要求停战三天。 三天后,两人再决斗。 赤尔忽当然不会同意。 他恨不得马上就和宁易大战一场。 经过交涉,双方最终达成一致,决定在日落时分决一胜负。 楚军利用这难得的一天时间,抓紧时间回血。 宁易不用操心具体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系统,发现这一天之内,确实没有需要模拟的战斗,便放心地去补了一个觉。 醒来之后已是下午。 他继续养精蓄锐。 临近日落,即将出城之前,他又模拟了一遍同赤尔忽的决斗。 …… 【你和赤尔忽的力气相当!】 【但你的坐骑却明显不及赤尔忽的坐骑!】 【大战五十回合之后,你的坐骑口吐白沫,前膝跪伏在地!】 【你摔落到地上,刚起身,就听到头顶传来呼啸之声!】 【你就地一滚,躲开了赤尔忽的攻击!】 【你感觉头顶发凉,原来是赤尔忽削断了你的发髻,差点砍下了你的脑袋!】 【不过你打滚时顺手一挂,铁锏击伤了赤尔忽坐骑的前腿!】 【赤尔忽也摔下马来!】 【他两腿残疾,一长一短,在地上远不及你灵活!】 …… 宁易两眼发亮。 这赤尔忽也是有弱点的。 他的弱点就是步战。 太阳还没落山,褚景崇又一次来到突竭斯人的营地。 他替宁易传话,要求决斗由马战改为步战。 赤尔忽气得哇哇大叫。 他少年时从马上跌下来,摔断过腿。 后来断掉的左腿虽然好了,但发育受到影响,成年之后比右腿要短一小截。 也不知道宁易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秘密的。 这已经不是耍赖,而是对他的羞辱了。 但其他万夫长都建议他接受步战。 就连左谷蠡王都保持了沉默。 一个相好的万夫长劝他: “长生天眷顾的赤尔忽啊,您应该知道,再强壮的骏马,也无法一直奔跑下去。” “儿郎们猛攻了一天一夜,可那座城池像是被南人的神赐福过一样。” “那位南朝的勇士太厉害了,他指挥下的楚军像松古拉山一样坚硬。” “有他在,我们不管再进攻多少个日和夜,都不一定能攻下这座小小的城池。” 另一个万夫长也说: “只要是在长生天之下,草原上的天勇士都是无敌的,不管在马背上还是大地上。” “用您的弯刀砍下他的头颅吧,不要让儿郎们在城墙上洒下更多的鲜血。” 赤尔忽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我接受他的提议。真正的勇士,不会耍这样的手段。我相信他已经没了必胜的信念,我有信心打败他。” 当褚景崇带回赤尔忽的答复后,宁易就知道稳了。 日落时分,宁易带着褚景崇,骑着战马出了城门。 按照约定,褚景崇并未带兵器,只是擎着一杆大旗。 对面的赤尔忽也一样,他只带着一个随从。 双方在城墙与营帐之间的位置碰面。 赤尔忽的随从举着一杆狼头纛。 宁易看着那名眼露精光的随从,心念一动。 他在脑海里将决斗又模拟了一遍。 …… 【你将赤尔忽打倒在地,正要上前彻底了结他!】 【你身后突然传来褚景崇的惊呼:“总管小心!”】 【你一回头,看到赤尔忽的随从策马朝你奔来!】 【他丢掉狼头纛,从马鞍下抽出一柄弯刀,朝你迎面劈来!】 …… 果然有问题! “你的这位随从,不是一般人吧?”他问。 褚景崇将他的话翻译给赤尔忽。 赤尔忽答道:“这是加拉河畔的大勇士温都,他和尼格王子一样,都是我的弟子。” 果然,又是个大勇士。 “你不会害怕了吧?他可什么武器都没带!” 赤尔忽面露不屑:“我曾以为你是一头勇猛的虎豹,没想到只是一只狡猾胆怯的狐狸,你不配称为勇士。” 听了褚景崇德翻译之后,宁易心头火起: “我从来没称自己是勇士,不过你既然说起这个,我就和你掰扯掰扯。”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算得上是勇士?尼格王子算吗?” “我看到他的马脖子下挂着一串人头,如此暴虐的人算勇士吗?” “培养出这样暴虐弟子的你,至少不能算一个有智慧的人吧!” “你的王因为这样一个王子,放弃燕山大军转而跑来围攻端州城。” “这明显是昏招,你有劝阻吗?有没有尽到一个忠诚部下的职责?” “你们无故入寇燕山,致使生灵涂炭,这无论如何算不上仁义之举吧?” “如果像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智,只剩下好勇斗狠的人,都算勇士的话,那我宁愿不做这勇士!” 他说话的声音极大,城墙之上一些听到的楚军士兵大声叫好。 赤尔忽听明白之后,顿时双目失神,想反驳却无处辩解。 趁着他精神恍惚,宁易决定趁热打铁。 他取下铁锏,下马走到中间。 赤尔忽也打起精神,拔出弯刀,来到他面前。 “此战无论胜负,都请你不要草原上传诵我的名字,因为我丢不起这个人。” 等褚景崇翻译完,他也不等赤尔忽答话,便挥锏砸向对方。 赤尔忽明显心灵遭受了重击。 之前数次模拟中,他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不复存在。 两人一开始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边将士分别为自己人呐喊助威。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赤尔忽腿脚不便的劣势渐渐显露。 又过了一会,宁易开始占据上风。 三炷香的功夫过后,他一锏将赤尔忽砸倒在地。 赤尔忽披头散发,狼狈万分。 他将弯刀横在胸前,提防宁易追击。 但宁易并没有追击。 他双耳仔细聆听身后的动静。 “总管小心!”褚景崇高呼。 宁易没有回头,而是俯身滑步,一招秋风扫叶,一铁锏狠狠砸在奔过来的战马腿上。 战马嘶鸣一声,重重倒地。 马上的温都惊呼一声,被甩到空中。 宁易上前一步,照着空中的温都又是一锏,将他砸飞几丈远。 温都落地之后,一阵抽搐,眼看是不活了。 宁易将温都掉落的弯刀踢开,对赤尔忽说:“这就是你说的‘什么武器都没带’?” 赤尔忽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宁易又说:“现在你们连‘勇’也谈不上了。还勇士,真是好笑!” 说完,他啐了一口,转身上马,在楚军的欢呼声中回城。 在他身后,躺在地上的赤尔忽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入夜之后,恢复了些的赤尔忽来见左谷蠡王。 “请大王允许我去攻城,唯有鲜血才能洗刷这一切!” 左谷蠡王听差了,以为他是想用宁易的血洗刷耻辱,连忙劝他: “我族的天勇士是马背上的骄子。” “他不该踩在污秽的泥地上同人争长短,更不能在城墙抛洒热血。” “请你耐心等待,我很快就会将南人勇士的头颅送到你的面前。” 赤尔忽没反应过来。 “很快?”他问。 “对!”左谷蠡王狞笑道: “那个南人勇士太愚蠢,他竟然用北梁细作守卫城墙。” “我们刚刚联系上了城墙上的那些细作,他们已经准备妥当。” “这座城池很快就会属于我们!” 第20章 都是你害的 程普庸心事重重地回到府邸。 女儿兴奋地跑过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今天她和沈小姐一起,给守卫城墙的将士分发吃的。 将士们都衷心感谢她。 有两个军官还偷偷打听她是谁家的小姐。 她还见到了传说中的神仙弟子宁易。 那个宁易可真勇敢,连鞑子最厉害的勇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她亲眼看见,他将决斗的鞑子打得吐血,将另一个偷袭的直接打死。 对了,他长得还特别英俊。 沈小姐说他是文武全才,不仅有勇有谋,做的诗也非同凡响。 还有…… 程普庸听得心烦意乱。 平时他对这个宝贝女儿百般疼爱。 但今天他却把女儿狠狠训斥了一顿。 说她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一整天和泥腿子、厮杀汉混在一起,丢了程家的脸。 以后不许再出去了等等。 女儿被骂得泪水涟涟,捂着脸跑开了。 夫人不乐意了。 说他老古董,看不起女人。 人家宁总管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而且那么尊贵的沈小姐都能抛头露面,自家女儿凭什么不行? 别说女儿了,就是她,明天也要出去做事。 程普庸差点被气死。 这还没完。 夫人还一脚将他踹下床,不准他留在卧室。 他来到书房,半天也无法静下心来安歇。 于是他再次来到城墙之上。 但这次,他找不到自家的护院头子程大牛了。 程大牛学过武艺,很有些勇武。 他昨夜运送军资,赶上鞑子攻城,便主动上前帮忙,连杀两名鞑子。 负责防守这片城墙的哨长赏识他。 加上自己的部下减员不少,便将他拣拔进战兵队伍,还提他做了个伙长。 “大牛不是今夜值守么?他去哪里了?” 接替程大牛的伙长答道:“听说宁总管亲自找他,我也不知何事。” 程普庸心里一咯噔。 不会事泄了吧? 程大牛满脑子都是杀敌建功的念头。 自己费了老大的劲,最后以他的老娘作威胁,才逼他同意帮自己做那事。 本来他就不情不愿,要是他的偶像宁易一逼问,他不全招才怪! 程普庸刚失魂落魄地走下城墙,就被两个士兵拦住了去路。 “程公真沉不住气,我还以为,你要明早才会来找大牛。” 程普庸一转身,便看到宁易嘴角含笑,从城墙下的阴影里走出来。 程普庸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已然败露? 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宁易面前。 半个时辰后,宁易的营帐里,把事情全盘托出后,程普庸反而平静了。 “事情如此机密,宁总管是如何知道的?是大牛主动说的吗?” 宁易摇了摇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在系统面板上看到,他的部下居然有人和鞑子勾结,准备里应外合夺下城门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还好,系统提前通知了他。 他才有时间从容破局。 “我就知道这事成不了!”程普庸喃喃道:“你是神仙弟子,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褚景崇冷笑:“那你还和鞑子狼狈为奸,简直不自量力!” 程普庸叹了口气: “你们不知道我的难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现在正是春耕,鞑子上次来,就让庄上的佃户误了农时。” “这次鞑子更是直接扫荡四周,我家的几个庄子全遭了殃。” “今年的收成肯定是没了,但赋税还得交,这日子还怎么过?”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怨恨起来: “总管你为什么非要去惹鞑子呢?” “要不是你打死了鞑子的王子,鞑子也不会再次围城。” “这城迟早是要破的,我为自己早做打算怎么啦?” 褚景崇义愤填膺:“恬不知耻!明明是自己自私自利,还给自己找理由!” 宁易在一旁却脸色有些凝重。 程普庸的话,可能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 鞑子的两次来袭,确实给端州士绅带来重大打击。 尤其是这第二次。 估计很多人和程普庸一样,都将责任推到了自己头上。 怪自己打杀了左谷蠡王的爱子,才把突竭斯人引了过来。 虽说这种想法莫名其妙。 虽说自己手握重兵,完全可以武力镇压。 但主席不是说过么,政治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自己无意之中,树立了这么多的敌人,又继续一味用强的话,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他任凭褚景崇和程普庸在一旁争论。 自己单手托腮,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则爆炸性的消息传遍全城。 宁总管要给参与守城的将士发钱。 无论是战兵、辅兵,还是各大家族打赌输给宁易的那些人,全都有。 战死的人也有,而且更丰厚。 宁易不缺钱。 他截留的军资里多得是。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用钱就能买来军心民心,何乐而不为! 至于战后陆洽的责罚,战后再说。 他还宣称,称等鞑子退走后,他将力劝大提督减免税赋。 对于帮助他守城的这些家族,他还将上奏朝廷申请奖励。 战时谁和他同舟共济,战后他就和谁共克时艰,保证让大家渡过难关。 他这套组合拳下来,顿时在端州城里掀起滔天巨浪。 守城的军民信心爆棚,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端州城一直被鞑子围着,直到天荒地老。 但有的人就惶惶不可终日了。 “坏了!坏了!” 吕良才急得直跺脚。 他急忙让副手去请联络好的各家家主。 果然,这些家主全都托辞不来。 此前,这些家族处境艰难,端州城看起来又朝不保夕。 再加上这些人对宁易多少有些怨恨,所以吕良才一撩拨, 不少人就扭扭捏捏地上了他的贼船。 “这群蠢货,这时候跳船,那宁易能信你们吗?那可是个狠人,连自己的百姓都杀!” 副手安庆宇抹了抹脸上的口水。 “您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跑路吧?那帮人里面,肯定有人把咱们卖了。” 吕良才哀叹:“跑什么路啊?这青天白日的,城墙上又全是人,能跑到哪里去?” 安庆宇也是颓然。 “那宁易太狡猾了,提前把咱们的人骗了去,现在咱们想放手一搏都做不到了。等等吧,等天黑之后就好了。” “如今这情况,宁易那狗贼不会让我们等到天黑的。你我估计是在劫难逃,你可不能做软骨头啊!” 吕良才原本的副手是钱大豪钱掌柜。 但前不久钱大豪被宁易给宰了,他不得已将安庆宇提拔了上来。 他对这个人不是很满意,生怕他关键时刻拖后腿。 安庆宇连忙捶胸发誓,保证会以身殉国,绝不投降。 两人正说着话,宁易手下的纠察队就冲进了府里。 宁易其实早就可以收网,但他就是想等等,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想一头走到黑。 结果比他预料的还要好。 城里那些大家族全都悬崖勒马,及时同吕良才做切割,跑到他的军营里输诚。 他也宽宏大量地表示既往不咎。 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内部不能乱。 安抚好众人之后,他才派人来抓吕良才。 吕良才自知难以幸免,被抓之后便一言不发。 但宁易第一句话就让他破防。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今晚你们会里应外合,控制西门,进而夺取全城!” 第21章 乖乖跟我合作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今晚你们会里应外合,控制西门,进而夺取全城!” 宁易刚说完,吕良才便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 宁易只是笑,并不说话。 这么大的事,系统怎么会不提前通知他。 吕良才猛然“醒悟”过来:“是安庆宇告诉你的。” 宁易并不否认。 他诚恳地说:“事已至此,你再顽抗也没有了意义,不如乖乖和我合作,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 但吕良才却连连摇头: “我选择了这条路,便知道会有今日。” “我栽在你手里,是你的本事,我认输。” “但北梁国主待我不薄,我是不会投降的。” 既然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吧! “阁下要是不配合,那我就只有上手段了。” 吕良才反而笑了。 “总管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最好是神仙法术,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宁易看着吕良才。 这家伙不会真是个软硬不吃的狠角色吧? 他放缓语气又说道:“何必呢!你不交待,自有安庆宇交待,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但吕良才仍是摇头:“他是他,我是我。他一向薄情寡义,不顾家人安危,我却做不到。我只有死在这里,我在平城的家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平城是北梁的都城。 看来,这些来大楚做细作的人,都有人质在北梁小 朝廷的手里。 宁易不再强求,只是看了吕良才一会,便离开了。 他转身来到另一处囚室。 这里关押着安庆宇。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今晚你们会里应外合,控制西门,进而夺取全城!” 这句话同样让安庆宇大惊失色。 他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吕良才都招了?” 宁易微笑点头。 安庆宇恨恨骂道:“这个软骨头,就这么招了,亏他还叮嘱我,让我别招。” 宁易劝他:“事已至此,你再顽抗也没有了意义,不如乖乖和我合作,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 安庆宇不似吕良才那么决绝。 他脸上神情变幻。 过了半晌,他问道:“你真的会留我性命?” 宁易很认真地回答:“我宁易在燕山也是一号人物,从不骗人!” 安庆宇挣扎片刻,但最后还是颓然道:“不行啊!我要是降了你们,我在北梁的家人就活不了。” “阁下何出此言?” 宁易故作诧异地说: “投降大楚的,不是你,而是吕良才。” “是吕良才经不起威逼利诱,向我出卖了你们的机密。” “而你始终坚贞不屈,一直被我关押,最后还找机会逃回了北梁。” 安庆宇茫然地看着宁易,没反应过来。 宁易继续点他:“北梁在端州的谍报网,已经被我一网打尽,现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庆宇终于明白过来。 他声音颤抖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就降了吧!” 宁易心中大定。 总算搞定了一个。 昨晚他就通过系统得知,一队突竭斯人会在内应的配合下,今晚杀进城里,一举夺城。 但这队突竭斯人的数量超过千人,系统显示为大型战斗,模拟的话需要一千点忠诚值。 宁易有点舍不得。 他现在总共才三千多点忠诚值。 这守城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这些珍贵的忠诚值可不能随便浪费了。 可他又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执行这种特殊作战任务的,一般都会是精锐中的精锐。 如果能吃下这上千名精锐鞑子,那在接下来的守城战中,就能减轻不少压力。 所以他才煞费苦心,利用这种囚徒困境,分化劝说两人。 他原本的目标是吕良才,没想到最后答应合作的,居然是安庆宇。 不过区别也不大。 作为端州城里北梁细作的二号人物,安庆宇也是通晓整个计划的。 有他配合,宁易照样能吃下偷袭的突竭斯人。 安庆宇告诉宁易,这次负责突袭的鞑子全是骑兵。 安庆宇负责纠集各家的人。 他们会在寅时突袭西门,然后打开城门,放鞑子骑兵进城。 鞑子骑兵进城后,会直扑宁易的大营,争取在第一波攻击中就击杀宁易。 宁易明白了。 这不就是斩首行动么? 看来,突竭斯人对自己很重视啊! 敌人会在下半夜发动进攻。 他现在只有一个白天和半个黑夜。 时间紧,任务重,难度大! 但宁易斗志昂扬。 没机会的时候都要创造机会。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不狠狠咬突竭斯人一口,他怎么甘心? 思虑一番后,他发动全城百姓,在很短时间内,就构筑了一条从西门到他军营的“死亡通道”。 这条通道宽约两丈,可以并排走六七匹马。 通道两边用木板封闭,形成两道木墙。 木墙并不算厚,但有一丈多高。 木墙后面还有横板,供楚军站在上面,居高临下攻击突竭斯骑兵。 为了搭建这两道木墙,宁易几乎拆了半座城。 还好,先前和吕良才暗通款曲的那些大家族们,为了争取宁易的宽大处理,莫不全力支持他的这个计划。 尤其是程普庸,当得知自己可以戴罪立功后,他把自己家里的顶梁柱都拆了,送给宁易做木墙。 太阳刚落山,这八百米的“死亡通道”便宣告完工,只等突竭斯人送上门了。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天黑之后,安庆宇跑来告诉宁易:“北梁将领要见吕良才,最后和他确认一遍。” “和你确认不行么?” 安庆宇已经知道,自己被“从不骗人”的宁易骗了,吕良才并没有投降。 但已经上了贼船的他,只能跟着宁易走到底了。 宁易对他很放心,希望能由他代替吕良才去和北梁人接触。 但安庆宇却说:“不行,他只认吕良才。” “找个人假扮吕良才,行不行?” “不行,这人和吕良才熟识得很。” 宁易没辙了。 窦怀仁劝他:“要不,这事就算了!” 那怎么行! 事情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一定有办法的! 第22章 差点让你给骗了 片刻之后,五花大绑的吕良才被带了过来。 宁易让人在地上开始挖坑。 吕良才倒是不慌。 他看着宁易问:“总管这是要活埋我?” “不算活埋,我要把你栽在地里。” “把我栽在地里?” “对!” 宁易走到吕良才身边,比划着给他解释:“我会把你全身埋进土里,只留下脑袋在外面。我还会剃掉你的头发,把你的头皮割开一个口子,往里面倒水银。” “水银?” “就是汞,你知道汞水吧?” 吕良才点点头。 宁易又问:“你知道把汞水倒进伤口里,会怎样么?” 吕良才不由自主地反问:“会怎样?” 宁易答道: “会很痒,你会奇痒难忍!” “就像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你的头皮上爬来爬去。” “你想伸手去挠,可你的两只手都被埋在了土里,你根本挠不到。” “越挠不到你越痒,越痒你越想挠。” “你拼命挣扎,头皮好像被挣开了一点。” “这一瞬间你好像不痒了,但汞水随即流到了新的伤口处,你更痒了。” “于是你更加拼命地挣扎,在不痒与更痒中不断循环往复。” “直到某一刻,你从地里一下子窜了出来。” “你赤条条,全身红艳艳、血淋淋,没有一点皮肤。” “我的皮肤呢?”吕良才颤声问。 宁易回答:“留在了土里。” “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样我就能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我再把你的头皮缝起来,里面吹满气,挂到屋檐下,风一吹,晃悠悠的,像个真人一样,可好玩呢!” 窦怀仁、杨豆等人听得头皮发麻,都不由自主地往外移了几步,离宁易远远的。 吕良才更是肝胆欲裂。 宁易安慰他:“你也不要怕!虽然没了皮,但你也不会马上死,就是会有点难受,主要是疼。就算一阵风吹过来,你都像是被刀割一样。” 说着,他还往吕良才的脖子里吹了口气。 吕良才吓得全身哆嗦,大叫道:“你不要说了,你要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 宁易松了口气。 前世星爷的《鹿鼎记》没白看啊! 他叫人把坑重新填上,然后押着吕良才往城墙上走,准备去会会那名北梁将领。 半路上,杨豆过来问他:“大人刚才说的,是瞎编的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编的?你不怕么?” “我当然不怕,大人又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刚才那些话,一听就是大人编的。” 窦怀仁也凑过来说:“我一开始也吓得不行,但现在好多了。总管是神仙弟子,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宁易问身边的其他部下:“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部下们纷纷点头。 “总管刚才演得太好了,像真的一样。” “总管仁义无双,怎么会活剥人皮呢?” “我就知道总管是在吓唬那个北梁细作。” 宁易皱起了眉头。 他看向被押在前面的吕良才。 身边的这些人都不怕,吕良才会怕么? 他打开系统面板,扫了一眼。 果然! …… 【吕良才大喊:“今晚的行动已经败露,安庆宇已然投敌!”】 【说完,他一头向你撞来,妄图将你撞下城墙!】 【你恼他坏你大事,扯住他将他扔下城墙!】 【吕良才头颅着地,顿时气绝!】 【城墙下的北梁人明白中计,纷纷朝旷野逃去!】 【你命令弓箭手赶快射杀这些人,以免消息走漏!】 【但夜色太黑,虽有几名北梁人被射倒,但终究还是有两人逃走了!】 …… 宁易心中冷笑。 差点就被这北梁的间谍头子给骗了。 一行人在城墙下逗留了会,然后宁易亲自押着吕良才走上城墙。 安庆宇鼓起腮帮子,朝着旷野学了几声鸟叫。 旷野里有人回应了几声。 不一会,几个人影溜到了城墙下面。 其中一个人朝城墙上面喊:“上面的是吕大人么?我是刘天德!” 宁易捅了一下吕良才。 吕良才开口道:“是我!” 城墙下的刘天德又问:“左谷蠡王让我再问问吕大人,今晚的行动是否继续?” 吕良才突然变了脸色:“今晚的行动……” 一旁的宁易伸手捏住了他的喉咙,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窦怀仁的声音响起:“是谁在这里喧哗?” 程大牛回答:“是吕大掌柜来慰问我等。” 窦怀仁:“非常时期,城墙上禁止闲杂人等上来,快快退下。” 城墙上随即脚步声纷杂。 好像是吕良才等人在离开城墙。 刘天德几个人贴在城墙墙根处,大气不敢出。 过了一会,程大牛过来,在城墙上朝下喊道:“刘将军,吕大人让我告诉您,事情顺利,今晚行动不变!” 刘天德不疑有他。 他朝城墙上喊道:“知道了!你转告吕大人,事成之后,左谷蠡王重重有赏!” 等刘天德离开后,宁易才松开吕良才得喉咙。 吕良才咳嗽了几声,调息过来后,冲着安庆宇嚷:“你背叛北梁,不怕你的家人死无葬身之地吗?” 宁易在一旁道:“谁说他背叛北梁了?背叛北梁的明明是你!” 其他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他接着说:“就在刚才,你还和我合作,将突竭斯前锋骗进城里被我歼灭,那个刘天德可以为此作证。当然,我也会为你作证,证明你弃暗投明,是我宁易的好友。” 吕良才呆住了。 宁易接着又说:“所有事情都是你做的,跟安庆宇可没有半点关系。他一直被我关押,直到大战结束后才逃走。对了,他逃走之时,还找机会刺伤了我。” 他笑着对安庆宇说:“鞑子的天勇士都没能伤我分毫,安兄却能将我刺伤,真是厉害。有此功劳,等安兄回到北梁,一定会被加官进爵。” 安庆宇眉开眼笑,朝着宁易拱手回道:“托总管洪福,若真有那一天,我定不会忘记总管的恩情,一定唯总管马首是瞻!” 吕良才看着狼狈为奸的两人,一阵气急攻心。 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朝后倒下,昏死过去。 第23章 投降不杀 夜色冰凉似水。 宁易全身披甲,立在西门的城墙之上。 他注视着黑暗中静谧的端州城。 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这座城市的呼吸声。 如同婴儿酣睡中的呼吸,轻柔而甜美。 在这一刻,他觉得这座城池就是自己的孩子。 三声梆子响传来。 那是城里的更夫在打更。 寅时已到。 他低声说:“开门迎客!” 身边的褚景崇打了声呼哨。 在“嘎吱”声中,内城城门和瓮城城门被依次推开。 早已潜伏在西门外的突竭斯骑兵,没有丝毫怀疑,立刻蜂拥而入。 领头的大勇士多桑一马当先。 但一进瓮城,他就感觉不对劲。 城墙上的楚军太平静了,一点都不惊慌。 难道全是自己人? 不可能这么多啊! 等进了内城门,他就更意外了。 眼前是一条由两面木墙围起来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黑暗幽深,仿佛通向冥府地狱。 不对,这是一个陷阱! “后退,退出去!” 多桑用突竭斯语大喊。 “不好 ,鞑子发现了!” 褚景崇叫了起来。 杨豆也紧张地问:“大人,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但宁易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放心!就算他们发现这是个陷阱,也只能踩上去。” 他看着那名大喊大叫的突竭斯人,自信地说:“他们别无选择!” 多桑喊了半天,但没有人后退。 因为退不了。 城外还有突竭斯骑兵不明所以,仍源源不断地冲进来。 他们挤在狭窄的瓮城和城门洞里,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踩踏。 “将军,太晚了,我们退不出去了。” 一个千夫长在他耳边大喊:“我们只有冲过去,打穿这座城池。” 另一名勇士也挥舞着弯刀:“没有人能抵挡马背上的突竭斯勇士。” 多桑看了一眼周围茫然不知所措的战友,一咬牙:“跟我冲!” 他猛提缰绳,带着突竭斯骑兵朝着通道尽头冲去。 宁易就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突竭斯骑兵在陷阱里越陷越深。 但慢慢地,他的脸色变了。 先前喊叫的突竭斯将领已经冲出了视线,可城外的突竭斯骑兵还在往里进。 更远处,人影幢幢,那是等待进城的突竭斯骑兵在列队。 这连两千人都打不住,至少有三千人。 不行! 端州城太小。 要是把这些人都放进来,端州城的肚子得撑破。 他打造的这条通道只有八百米长。 现在进来的突竭斯骑兵已经差不多一千五了。 已经有点多了。 他急忙大喊:“锁喉!现在就关门锁喉!” “迎客”和“锁喉”是事先定好的行动指令。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褚景崇立刻吹响号角。 号角声中,几名楚军辅兵挥动长刀,砍断城门上的绳索。 之前被捆绑好,藏在瓮城门洞上方的擂木立刻掉落。 门洞里随即响起突竭斯骑兵的哀嚎声。 巨大的擂木和被砸死的战马尸体,堵塞了门洞。 城外的骑兵无法再进来。 紧接着,城墙上的楚军快速将准备好的滚石扔下,很快就将城门彻底堵死。 看到城里城外的突竭斯骑兵被彻底截断,宁易继续下令:“点火清场!” “咚咚”的战鼓声响起,无数的火把火盆被点燃。 整个端州城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紧接着,在城墙上和木墙上,出现了无数楚军的身影。 他们手持弓弩,朝着马上的突竭斯骑兵射击。 突竭斯骑兵太密集了。 楚军根本不需要瞄准,随便就能射倒一个。 一个接一个的突竭斯骑兵跌落马下,随即被密密麻麻的马蹄踩成肉泥。 鲜血浸透了整条通道,从木墙底下慢慢渗出。 这条八百米长的通道,成了一个屠宰场。 但突竭斯人并没有溃散。 他们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 不仅战术素养高超,连战斗意志都不是一般的强。 尽管伤亡巨大,但他们仍抽出弓箭,开始和楚军对射。 很快楚军开始出现伤亡。 一些突竭斯骑兵发现木墙并不牢固,便开始骑马撞击木墙。 木墙被撞得砰砰作响,有些地方开始出现了裂隙。 还有一处地方,悬挂的火盆被突竭斯人扔出的弯刀打翻。 溅出的火星竟点燃了一段木墙。 木墙上的楚军一边和突竭斯人战斗,还要一边救火。 场面越来越混乱。 这不是宁易想要的。 这样下去,即使城里的敌人最后会被吃掉,楚军自己的伤亡也不会小。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自己的人太少了。 别说八百,就是四百对一千的交换比,宁易都不能接受。 唉! 有些忠诚值不能省啊! 要是事先模拟一遍就好了。 “大人!”杨豆突然拉着宁易,指着突竭斯人的营地说:“鞑子有动静!” 突竭斯营地的动静还不小。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中计上当了,似乎准备大举来救。 看这样子,估计是要连夜攻城了。 这样不行! 他手头的主力,正在木墙上同突竭斯骑兵作战。 他这点人,根本无法支撑内外双线作战。 城里的战斗必须马上结束。 他转头对身边的人说:“跟我一起喊‘投降不杀’!” “总管!”褚景崇的眼睛都红了:“我们以前跟鞑子作战,从不要俘虏的!” “那是以前,现在听我的!” 褚景崇不情愿地瞪着他,他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最终褚景崇还是低下了头。 还好,毕竟是自己忠诚的部下。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他站在城墙之上,冲着下面大喊。 身边的将士随着他一起大喊。 慢慢地声音汇聚到一起,响彻全城。 楚军和突竭斯人渐渐停止了厮杀。 等喊声稍微停歇之后,一个突竭斯将领突然用中原话大声说:“你们骗人,等我们放下武器,你们就会杀死我们。” 听到他的话,宁易用最大的力气喊道: “我是宁易,打败你们天勇士的大楚勇士,我从不骗人。” “我以勇士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手里的刀,我绝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 “你们会被关押,但我会给你们食物和水,给你们遮风挡雨的地方,让你们活下去。” “也许有一天,你们还会活着回到草原,回到你们家人的身边。” “但现在,你们要继续战斗,就只有死亡!” 随着那些懂中原话的突竭斯人,将宁易的话翻译给周围的同伴听,越来越多的人垂下了手里的弯刀。 那名突竭斯将领又说:“你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勇士,希望你能恪守你的承诺!” 宁易答道:“我一定会恪守我的承诺!否则,大楚的神仙必定会惩罚我!” 那将领闻言,长叹一声,将手中的弯刀丢到了血水之中。 周围的几名突竭斯骑兵也学他的样子,将手里的弯刀丢下。 慢慢地,通道里的所有敌人都丢下了武器。 宁易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搞定! 第24章 关于俘虏待遇的谈判 褚景崇捏着一沓纸,对着王座上的左谷蠡王,用突竭斯语侃侃而谈: “以上大米及牛羊,是供给被俘的突竭斯人的。” “为了照顾和看守这些俘虏,我军要招募大量的人员。” “这些人的粮食,也应由你们承担。” “至于规格,就比照俘虏,和刚才的一样就行。” “人数嘛,由于你们鞑子……突竭斯人比较悍勇,我们两个楚人才能看住你们一个人。” “俘虏差不多九百人,我们看守人员就按一千八百人算好了。” 一旁的一名万夫长实在忍不住了。 他拔出弯刀,指着褚景崇喊骂:“太无耻了!我先砍了你,再攻破你们的城池,将你们这些南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褚景崇丝毫不惧。 “我们宁总管说了,如果我在这里遭到不公正对待,那城里的突竭斯人将不再享受俘虏待遇,包括但不限于挨饿、受罚及被处决。” “赤温!” 满脸皱纹,但眼神阴鸷的左谷蠡王不满地吼了一声。 那名万夫长悻悻坐下。 褚景崇又说:“对了,我们宁总管还提议休战三天,因为我军要为这些俘虏修建居所,以免他们遭日晒雨淋,等居所建好后再战。” 另一名万夫长冷笑道:“如果三天后没建好,是不是还要继续休战下去?” “不管建没建好,就三天。”褚景崇面带不屑地说:“事到如今,你们不会认为我们还怕你们吧?” 大帐内一片喧哗,众人纷纷斥责褚景崇放肆。。 但左谷蠡王举起右手。 大帐内安静下来。 “还有吗?”他问褚景崇。 褚景崇答道:“没了,就这些!” 左谷蠡王示意他下去等着。 等这个南人下去之后,在场的许多突竭斯人都怒不可遏。 昨晚得知进城的精锐都全军覆没,突竭斯贵人和将领们全都懵了。 不是说就是一场很轻松的里应外合么? 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左谷蠡王下令攻城。 但此前众人以为靠突袭就能拿下城池,完全没有做攻城的准备。 突竭斯人营地乱糟糟地,直到天亮了,也没有发起像样的进攻。 等他们完全准备好之后,这个南人就来了。 得知还有九百精锐存活,突竭斯高层喜出望外。 但不管突竭斯人开出什么条件,南人都拒绝放人。 这个人自称是受那南人勇士委派,就俘虏的待遇问题来谈判的。 说是谈判,其实就是提了一大堆条件,要了不少米面牛羊。 “大王,继续攻城吧!”赤温又跳出来嚷:“南人狡猾无耻,只有弯刀和鲜血才能让他们老实。” 左谷蠡王还没说话,铁勒部落的首领就大声反驳:“你也知道南人狡猾无耻,如果我们攻城,他们拿被俘的儿郎们泄愤怎么办?” 赤温不以为意。 “草原上的儿郎出生在毡房,战死在疆场。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他们的荣耀。长生天会收回他们的魂魄,来年新草发芽时,他们会变成婴儿,重新降临到草原上。” 铁勒首领跟赤温没什么好说的。 他转向左谷蠡王: “大王,草原上的冰雪刚刚融化,新出生的羊羔还没有断奶。” “您说要来南边打草谷,我二话没说,带着所有成年的儿郎来到您的大纛下。” “您说要突袭,我派出了族里最勇敢的儿郎,还有全部的五名勇士。” “我不是怪您,要怪也怪那南人勇士太奸猾狡诈。” “如果他们全部战死,那我无话可说,可他们没有死,这是长生天对他们的怜悯。” 他两只手掌叠在一起,放在自己胸前,然后向左谷蠡王深深低下头。 “大王,请您救救他们,这些都是我族的菁华啊!” 左屠部的首领也行起了这种大礼。 他恳请道:“请大王看在我们两族多年追随的份上,看在长生天的面上,救救这些儿郎们!” 左谷蠡王长叹一声,两手朝他俩虚抬。 “两位安答,不必如此,我不会让这些英勇作战的儿郎们,死在南人肮脏的牢房里。” 没了这些精锐战士,铁勒部和左屠部会元气大伤。 他的腾良部何尝不是! 可能会更惨! 昨晚陷入城里的一千五百人中,有将近一千是他的大帐兵。 这些大帐兵是他最忠诚的近卫,装备最好,战力最强。 每一个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 此外,腾良、铁勒、左屠三部世代通婚,相互扶持。 属于打断骨头连着筋。 要是另外两部离心,他这左谷蠡王的位置,肯定是坐不住的。 念及于此,他安慰两位首领:“你们不要担心。此次南下,我们捉了不少南朝的高官贵人,战后可以用这些人将儿郎们换回来。” 以往,每次战后都是南朝来人,用金帛绸缎加卑辞厚颜,来换被他们抓的俘虏。 没想到这次反过来了,估计自己会成为草原上的笑话了。 都怪自己贪心,收了北梁国主的三箱珠宝,答应在这个不该南下的时节南下。 他更怪自己在爱子死后,因愤怒而失去理智,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要攻破这座城池,杀死那个南人勇士,为爱子报仇。 而他最恨的,则是城里的那群北梁细作。 不管他们是叛变还是被南人勇士蒙骗,总之是他们,使自己最英勇的六百儿郎丧命,近千人被俘。 想到这里,他冷冷地瞥了刘天德一眼。 刘天德吓得一激灵。 他知道自己恶了突竭斯人。 可这能怪他么? 他昨晚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潜行到城墙下,在那宁易的眼皮底下,同吕良才见面的。 这明显是吕良才把那一千五百人卖了,跟他刘天德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瞧左谷蠡王这架势,似乎是要把锅甩给他。 “大王!”刘天德当即表态:“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三万北梁大军立即攻城,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把端州城拿下。” “攻什么城?”铁勒部首领大怒:“你是想把剩下的儿郎们也害死么?” 刘天德大窘,刚要解释,就见负责斥候的千夫长进来,在左谷蠡王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左谷蠡王听完,抬起双眼,又看向刘天德。 “你不是想攻城么?我成全你!” “啊!” 刘天德傻眼了。 左谷蠡王对着大帐里的所有人说:“被我们打败的南朝燕山大提督又来了,我们再去会会他,这里就交给北梁人。” 第25章 发了发了 刘天德吓得脸色发白。 刚才他说攻城,只是个姿态而已。 他明白自己的斤两。 连天下无敌的突竭斯人都拿端州城没有办法。 他哪能攻得下来! “大王,”他哭丧着脸说:“贵军若是不在,单凭我军,是无论如何也攻不下端州城的。” 铁勒首领冷笑道:“攻不下来也要攻!刚才是谁说,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把端州城拿下?” 刘天德臊红着脸,不敢答话。 “好了!” 左谷蠡王制止铁勒首领再说下去。 他转向刘天德。 “不用你们攻城,你们只需将这座城池围住,别让那南人勇士出来捣乱就行。” 顿了顿,他又说:“你们还要看守住粮草,守好粮道,你能做到吗?” “能能!一定能!” 刘天德慌不迭地答应。 他的部下足有三万人。 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诸位!” 左谷蠡王站起身来说道: “那位叫宁易的南人勇士勇猛如虎,狡猾如狐。” “他还躲在城墙的后面,我们拿他没有办法。” “但那燕山卫提督陆洽,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既然他还敢过来,我们就再教训他一次。” “我们要将在这座城池下受到的屈辱,十倍、百倍地还予他们。” “我们要让南人见识见识,谁是天上的雄鹰,谁是地上待宰的羔羊!” 他的言语,重新激起了突竭斯人的斗志。 大帐内的人都拔出弯刀,一边挥舞,一边呐喊起来。 一个时辰后,褚景崇带着远超预期的收获,回到了城里。 在宁易营帐的门口,他遇到了后勤哨的哨长马仁德。 马仁德一边往外走,一边手舞脚蹈:“发了发了,这次是真的发了!” 褚景崇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发了?我都还没跟总管汇报。” 马仁德也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知道左谷蠡王这么大方,赔了我们这么多东西?” “什么左谷蠡王,我说的是战马!” “战马?” “对!就是昨晚缴获的战马!” 马仁德眉飞色舞:“一千五百四十七匹战马,活的就有一千一百多匹。” “这么多?”褚景崇心中狂跳。 他兼管斥候队,知道这些战马的意义。 “你高兴个什么劲?”他问马仁德。 马仁德回答:“总管只留一百匹,剩下的全交给我,让我宰了腌制成军粮,这可不是发了么?” “什么?” 褚景崇大惊:“为什么要宰了?” “不宰怎么办?你做过骑兵,应该知道这些战马有多难伺候。” “那也不行!”褚景崇揪住马仁德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我不许你杀这些战马!” “你跟我说不着,有本事你跟总管说去!” 说着,马仁德挣开他的手,一边理着衣襟,一边自顾走了。 褚景崇转头便冲进了营帐里。 宁易一看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左谷蠡王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他怎么说的?” 但褚景崇没有回答,而是扑到他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就嚎:“总管,不能杀呀!” 宁易心头一紧。 “什么不能杀?谁不能杀?不能杀谁?” “不能杀马!” 宁易吁一口气。 差点没被这家伙吓死。 他恼怒道:“你先起来,好好说话!” 但褚景崇就不! “总管不答应留下这些马,我就不起来。” “你……” 宁易气得不行,但又拿这家伙没办法。 “总管,”褚景崇又嚷:“咱大楚缺马,这马可比人金贵啊!” 宁易无奈道:“我能不知道吗?” 和步兵相比,战马的冲击力和机动性,完全就是另一个维度,简直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坦克。 可他是真养不起! “对了,我给你留了一百匹,够你再组建两个斥候队了。” 褚景崇还是不松手。 “一百匹哪够?您要是都留下,就能有一支骑兵营,那可是骑兵营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咱们没这多地养马!” 粮草倒在其次,关键是端州城太小。 现在那些战马都被拴在城墙下面,就一上午的时间,就搞得那一片臭气熏天。 “有地方!”褚景崇抬头道:“城里的大家族都有大花园,崔家的花园就有好好几亩地,养两百匹马没问题。” 宁易气笑了。 “你让人家把花园送给你做马厩,把种的牡丹割了喂马?你自己跟人说去吧,我是没脸提。而且就算我开了这个口,人家也不会答应。” “会的!”褚景崇却说:“只要您跟沈小姐提,沈小姐会帮您搞定的。” 宁易顿时气急败坏。 “我警告你,你不要乱讲话哈!我和沈小姐清清白白……” “您和沈小姐确实清清白白,但沈小姐看您的眼神,弟兄们都看在眼里。您就算去摘星星,沈小姐也会给您搬梯子的。” “你……” 两个人正拉拉扯扯,张越景冲了进来。 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发了发了,这下是真的发了!” 宁易和褚景崇停止拉扯,怔怔地看着他。 看到两人的这副造型,张越景也怔住了。 “你们在干嘛?” “没干嘛!” 宁易简单告诉张越景,褚景崇不让他杀马,可他真没地方养马。 褚景崇则叫嚷,称沈小姐能找到养马的地方。 张越景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 “你就跟沈小姐提一下呗,说不定沈小姐顺手就给你解决了。” 宁易不想让沈小姐牵扯进来,也不想再提这事。 他用力踹开褚景崇,然后问张越景:“你刚才说发了,什么发了?” 说起这个,张越景就来了精神。 “昨晚的缴获统计出来了,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有十七块格萨金牌,三块大格萨金牌!” 宁字营的营部就是个草台班子。 之前靠向樊川借的几个知兵录事,勉强撑着。 救回张越景后,宁易就把这摊事推给了他。 忙了一上午,张越景终于带人把昨晚的缴获理顺了。 “格萨金牌?”宁易听得有些糊涂。 张越景瞪着眼问他:“你不会连格萨金牌都不知道吧?” 宁易还真不知道。 张越景给他解释,“格萨”在突竭斯语里就是勇士的意思。 格萨金牌就是突竭斯勇士的金牌。 大格萨金牌就是大勇士的金牌。 “这格萨金牌很值钱吗?”宁易问。 张越景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格萨金牌本身不值钱,但它可以换来朝廷的勋田。” “勋田?” “勋田可是个好东西!”褚景崇从地上爬起来,“勋田不用交税,还能免掉一家子的徭役、兵役,是可以代代相传的宝贝。” 张越景补充道:“勋田为什么有个‘勋’字,那是因为陛下会同时御赐一块云纹狻猊玉佩,并赐至少云骑尉的武散官,这其实已经算勋贵了。” 褚景崇两眼放光,掰着手指头计算:“一块格萨金牌换一亩勋田,一块大格萨金牌换五亩,十七块格萨金牌和三块大格萨金牌,加起来就是三十二亩,这可不是发了么?” 张越景感叹:“我大楚已经多少年没有缴获过格萨金牌了,这下燕山卫可长了大脸。” 说着说着,他情绪有些低落了。 “之前大提督大败于鞑子,有了这些格萨金牌,还有那么多的鞑子俘虏,朝廷应该不会再追究了吧?” 鞑子俘虏? 宁易这才想起来正事,赶忙问褚景崇。 褚景崇将左谷蠡王的答复转告给他。 左谷蠡王痛快答应了楚军的所有条件,保证明天就将俘虏及看守的粮食送来。 他还表示,三天后,如果为俘虏建的居所还没建好,到时候再商量,休战时间可以酌情再往后延。 “鞑子这么好说话的嘛?这有古怪吧?”张越景皱着眉头问。 宁易也觉得有问题。 他吩咐褚景崇密切关注城外的动静。 “要是我们有一支千人的骑兵斥候队伍,那敌人的风吹草动都能了解。” 褚景崇又旧话重提,结果被宁易轰出营帐。 等将张越景也送走之后,宁易打开系统面板。 出乎他意料的是,面板上各种类型的战斗,全是空白。 突竭斯人好像没有使诈啊! 很快,他就将这些事抛在脑后,变得开心起来。 上次打开系统的时候,他的忠诚值还是三千多。 但经过昨晚的战斗,他现在的忠诚值大涨,超过了五千。 “发了发了,这回是真的发了!” 第26章 得帮大提督做点什么 有了褚景崇这个大嘴巴,楚军缴获十几块格萨金牌的消息,不出意外地走漏出去,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晚上,宁易召集手下核心军官团队开会,通报左谷蠡王的答复,讨论怎么安置这九百突竭斯俘虏。 但不知不觉中,这场关于如何安置俘虏的讨论会,变成了关于如何分配三十二亩勋田的辩论会。 主力一哨哨长窦怀仁:“全城军民有目共睹,我一哨杀敌最多,作战最为勇敢,显然应该分得最多。” 主力二哨哨长郭铁柱:“你的一哨杀敌可能最多,但最勇敢就不一定了。我的二哨直面鞑子战斗力最强的前锋,死伤最惨重,我们才应该分最多。” 辅兵哨哨长王思太:“我们辅兵哨做出的贡献也不小。是我们及时锁喉,封闭城门,才奠定了此战胜利的基础。当时总管就在城墙上,可以证明我所言不虚。” 后勤哨哨长马仁德:“我提醒各位,我后勤哨仅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建成了两道长达八百米的木墙,这是大楚军事工程史上的奇迹,我后勤哨的功劳……” 郭铁柱:“你要点脸吧!那是你后勤哨建的吗?那是全城军民一起建的,人家程普庸把自己家都拆了。” 窦怀仁:“还有,你那木墙明显粗制滥造,差点被鞑子的战马撞倒,你还好意思要功劳!” …… 这些人吵来吵去,把宁易的营帐变成了一个乱糟糟的菜市场。 他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将所有人都痛骂了一顿。 他宣布,此事不许再提。 一切等大战结束,张长史厘清全军功劳后,再行分配。 由于他的权威,众人全都老老实实接受。 会议这才重回正轨。 但对于左谷蠡王表现出来的慷慨和诚意,众人全都表示怀疑。 他们都认为鞑子一定憋着什么坏。 宁易却很放心。 系统显示,未来五天里,都不会发生千人以上的大型战斗。 鞑子好像真的放弃攻城了。 但他没法跟部下们解释,只能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密切关注城外敌人动静就是了。 第二天他刚起床,褚景崇就跑来告诉他,敌人分兵了。 “鞑子撤走了,只留下北梁人围城。” 北梁大军的围城只是象征性的。 他们可没有突竭斯人的胆量和实力,来全面围困端州城。 他们只是在城北,靠近汶水的方向,扎下大营。 在其他三个方向,他们只是扎下小营,驻扎少量兵力,监视城门。 但城里的斥候进出城门,他们根本不管。 于是,褚景崇干脆把他的骑兵哨拉出城,在城外进行训练。 宁字营下面的哨都超过一千人,实际上是一个营的规模。 骑兵哨同样如此。 最终,宁易还是没有杀掉那些战马。 他试着在沈小姐面前提了一句。 没想到沈小姐痛快答应下来,开始帮他奔走,最终还真就说服了一些大家族。 自从那晚全歼入城突袭的突竭斯人后,宁易在城里已经成了“杀神”的代名词。 那些之前和吕良才勾结过的家主们,看见宁易,腿肚子都是软的。 在沈小姐的劝说下,再加上宁易重申不会追究他们黑历史,这些人痛快地捐出了自家花园,一家一百两百的,居然帮宁易把这些马都养了起来。 宁易这才有了一支完整的骑兵营。 唉!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又欠沈小姐一个人情了。 这些人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完。 实在不行,他也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面对嚣张的骑兵营,小营里的北梁军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没有了北梁军的牵制,宁易大胆放出斥候,很快便和大提督取得了联系。 燕山大军此前兵败野马滩。 撤退途中又被突竭斯人不断袭扰,损失不小。 好在宁易及时吸引了突竭斯人的火力。 突竭斯大军奔端州而来后,燕山大军得以顺利撤至霍邑。 经过短暂的休整,并补充了一些兵源后,燕山大军恢复了一些元气。 在得知端州城再次被围后,陆洽便率军前来救援。 双方目前在端州城以东五十里,一处名为打虎坡的地方对峙。 这次可不同上次,突竭斯人不再隐藏实力。 双方两日三战,楚军全部败北,只能龟缩防守。 张越景得知后,忧心忡忡。 他来到宁易面前,有意无意地说: “鞑子入寇,我军仓促之下应对不及,让鞑子扫荡燕西。” “这本不是大提督的责任,但兵部还是发文问责。” “上次我军在野马滩大败,大提督的声誉已经受损。” “这次要是再败于鞑子之手,大提督的位置恐怕难保。” 宁易明白张越景的意思。 其实他更不希望陆洽出事。 他在军中刚刚起步,正是需要陆洽照拂提携的时候。 有陆洽在燕山卫大提督的位置上,他不知能少走多少弯路。 可他能做什么呢? 跑到突竭斯人屁股后面捅一刀? 那端州城怎么办? 城外的三万北梁人可不是摆设。 他倒是可以想办法打败北梁人。 但他就算把这三万人全灭了,突竭斯人照样把燕山大军按在地上摩擦。 归根结底,还是要直接对突竭斯人下手。 老规矩,他把手下军官再次召集起来,让大家一起想办法。 大家也一筹莫展。 郭铁柱忍不住抱怨:“我们五千人就能和鞑子打得有来有回,大提督那里五万人都不止吧,怎么还被欺负成那样?我看大提督跟总管差远了。” 窦怀仁也说:“大提督人不错,但军事上确实差了些。上次要不是总管打杀了尼格王子,把鞑子引了过来,燕山大军说不定都团灭了。” 王思太:“是啊!不能老靠我们,大提督自己得争气啊!” 张越景脸若冰霜,猛地咳嗽了两声。 宁易赶忙拍桌子:“说事就说事,你们扯大提督干什么?大提督是你们能说的吗?没大没小!” 众人于是又不说话了。 最后还是褚景崇提了一个有用的讯息。 “北梁人一直在往鞑子军营方向运送粮草,鞑子的粮草是不是一直还在城外。” 很有可能! 突竭斯人对后勤的依赖很低。 他们一般自带干粮,应付个四五天没有问题。 可马不是人。 现在是春天,地上的绿草才刚冒尖。 而且,战马在战时体力消耗大,光吃草可不行,必须得加精料。 突竭斯大军离开得也很仓促,肯定来不及带走全部粮草。 那些粮草肯定被留在了北梁人的大营里。 只要截断粮道,突竭斯人必然撤退。 于是,宁易从刚成立的骑兵哨中,挑选出三百训练得不错的骑兵,亲自带队去袭击北梁人的运粮队。 一开始效果很好,他屡屡得手。 但等突竭斯人反应过来,开始派骑兵保护粮道后,他就没办法了。 他手下的骑兵很多都才刚学会骑马,根本不是突竭斯骑兵的对手。 他每次的战前模拟都是惨败,只能无奈避开。 最后他干脆放弃,带队返回城里。 几天下来,燕山大军的形势更加窘迫。 尽管陆洽来信,称一切尽在掌握中,让他安心守城。 但褚景崇亲自去观察后,回来告诉宁易,目前楚军士气低迷,军心涣散。 “我军快撑不住了,随时都可能溃败!”他说。 宁易忧心如焚。 必须得帮陆洽做点什么! 目前最有效,最直接的做法,就是烧掉北梁人营中的粮草,让突竭斯大军不战自溃。 可这事得难度不小。 第一个难题,就是他不知道这些粮草被放在了哪里。 北梁大军毕竟有三万人,营地绵延数里。 他总不能带人一头扎进去,一个个营盘找吧! 就在他无计可施之时,安庆宇给了他一个惊喜。 第27章 打破常识的夜袭 突竭斯人撤走之后,宁易兑现承诺,让安庆宇安全离开。 安庆宇到达北梁大营后,将一切责任都推给吕良才。 他还把宁易用汞水活剥人皮的事,讲给刘天德听。 刘天德听得头皮发麻: “这宁易的师父肯定不是神仙,哪个神仙能想出这么歹毒的法子?” “他必定是魔鬼教出来的,难怪连吕良才都不得不屈服。” “倒是安老弟厉害,还能从那魔头手里逃出来。” 安庆宇谦虚道:“主要是那宁易一直盯着吕大人,没有留心我,我才找到机会逃回来。对了,逃回来之前,我还射了他一箭,应该是伤到了他。” 刘天德瞪大了眼睛:“你伤到了那魔头?” 安庆宇羞涩地点点头:“应该是吧!” 没过多久,楚军到北梁大营前叫骂,要刘天德交出射伤他们宁总管的安庆宇,宁总管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云云。 刘天德当然不会交出安庆宇。 他拍着后者的肩膀说:“老弟厉害啊!那个魔头可是连天勇士都奈何不了的,却伤在了你的手里。突竭斯人一直看不起我们,这下他们该知道,我北梁也是有人才的。” 安庆宇谦卑地说:“全是刘将军指挥有方,我就是按照将军的指示,才有机会重创那宁易。” 刘天德愣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拍起来安庆宇的肩膀。 “老弟是个妙人,等回到平城,我定会将你引荐给国主陛下,老弟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安庆宇连忙低腰行礼:“若真有那一天,我定不会忘记将军的恩情,一定唯将军马首是瞻!” 刘天德哈哈大笑。 自此,安庆宇成为刘天德心腹。 北梁营地里的大小事务,刘天德都不瞒他。 宁易为找不到敌人粮草位置发愁,就试着联系了一下安庆宇。 没想到安庆宇很快就传回了准确的情报。 宁易大喜过望。 但其他人疑虑重重。 “这个安庆宇两面三刀,靠不住吧!”窦怀仁说。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情报很可能是假的,是北梁人给我们设的一个局。” “我们上次就是这样坑了鞑子,这次北梁人想用同样的方法来坑我们。” 可宁易并不担心。 他还留着后手。 虽然他如约放走了安庆宇,但他并没有如约杀死吕良才。 如果安庆宇不听话,只要他把吕良才一放,等吕良才回到北梁,那安庆宇就等着灭族吧! 安庆宇要是不傻,就必然会老老实实为他做事。 而且,在安庆宇的消息传回来后,他的系统面板上就出现了“袭击北梁营地”的大型战斗任务。 如今他有近五千多忠诚值,便大方地花一千模拟了一次。 通过模拟,他发现安庆宇并没有骗他。 他带着突袭队伍,按照安庆宇的提示,很快便找到敌军粮草的位置。 但这次突袭还是失败了。 他是在凌晨发起的进攻。 北梁大军虽然一开始乱了一阵,但很快便稳住阵脚。 随着层层叠叠的敌人围上来,他只好选择撤退。 这次袭击最终失败,他的部下损失惨重。 突袭失败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北梁人警惕性很高,天一亮就起床开始警戒,导致他的袭击失去了突然性。 而北梁人之所以警惕性这么高,全是因为他名声太响亮,北梁人畏他如虎。 宁易觉得,要想降低北梁人的警惕性,提高袭击的突然性,就必须将袭击的时间提前,在天没亮之前,北梁人还在熟睡时就发动袭击。 因为北梁人也知道,楚军和他们一样,军中基本都是雀蒙眼,没有能力在黑暗中行军作战。 那有没有可能打破这一思维定式,发动一场真正的夜袭呢? 他再次把几位哨长召集起来。 可这次,大家是真的一筹莫展。 作战还好说,反正这次是去烧粮草,到时候火把一点,明晃晃的,该烧的烧,该杀的杀。 关键是怎么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趁黑摸到北梁大营前。 这个,大家就真没办法了。 他见这几个人实在没主意,便放过他们。 但他要求几人回去后,各自召集下面的队正开会想办法。 要还不行,就让队正召集全队开会,一直到想出办法为止。 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 一个普通士兵想出了一个主意。 就是在城墙上和城墙下点燃两堆篝火。 这两堆篝火和敌人营地里放粮草的地方,呈三点一线。 楚军在摸黑行进中,随时回头观察,让自己始终和这两堆篝火保持在一条直线上,这样就能准确到达指定位置。 宁易对这个想法叹为观止。 他现在对古人的智慧心服口服。 他要不是有挂,还真不一定能在这个世界混得开。 天一黑,他就命人点起两堆巨大的篝火。 一开始,北梁人还有些惊慌,不知道楚军这是要干嘛。 但见楚军一直没什么动静,他们也就松懈下来,该干嘛干嘛! 宁易点了二十个队,一千名精锐。 他们前半夜睡觉,后半夜起床用饭。 寅时刚到,他就亲自带队出发。 这一千人以伙为单位,每伙都用细绳系着,以免走散。 然后,这些伙沿着两堆篝火的方向,向着黑暗行进。 这种方法确实有效。 宁易赶到指定位置后,又等了一会,开始收拢队伍。 虽然还是有一些伙,没有及时赶到或者走失了,但大多数人都准确到达了预定地点。 他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抵达的手下,接近九百。 这比预想的好太多了。 望着毫无觉察,陷入熟睡中的北梁大营,他强烈感觉到,这事成了! 第28章 让将军先逃 宁易带着一伙人,大摇大摆地直奔粮仓而去。 没走多远,一支巡逻队将他们拦住。 “口令?”领头的军官喊道。 宁易不慌不忙地回答:“镇魔!” 夜色晦暗,火光摇曳,这个时代的铁甲又都大同小异。 北梁的巡逻兵竟没发现异常,痛快放他们过去。 他们凭着安庆宇传回的口令,竟顺利地通过了数道关卡,一路来到了存放粮食的营地。 他把这一伙人拢到一起,开始点火把。 一个士兵手一抖,随身带的三支火把全掉在了地上。 “别慌,慢慢来!”宁易轻声说。 怎么可能不慌呢? 十一个人,闯到了北梁大营深处,周边是数以万计的敌人。 他们现在还明目张胆地开始点火。 这些人全都心跳加速,两手发抖。 但宁易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这伙楚军渐渐镇定下来。 但很快,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一个北梁军官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军官大声质问。 宁易示意其他人继续吹火折子点火。 他面向那军官:“我们是刘天德将军派来检查粮草的。” “这深更半夜的,检查什么粮草?” “我哪知道?要不你去问刘将军?” “那你们也不能点火啊!这里全是粮草,要被你们点着了怎么办?” 宁易依然理直气壮:“不点火,我们怎么检查?” 那军官竟无言以对。 但他接着又问:“这位老弟,我怎么没见过你?” “没见过不很正常么?这大营里三万人,你都见过?” “一般人不好说,但要是军官,我差不多都见过。” 居然还有这种人! 这记忆力,在北梁军中当个小军官,真是屈才了。 宁易现在身披细鳞甲,头戴二翅兜鍪,怎么看都不是一般士兵,倒更像是个高级军官。 其他人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但宁易仍不慌不忙。 “我是刚跟着安庆宇大人,从端州城里逃出来的。” 一听这话,那军官不仅不怀疑,反而来了兴趣。 “你是从端州城里逃出来的,那一定见过宁魔头吧?” “宁……魔头?” “对呀!那宁易不就是魔头吗?不然,这‘镇魔’的口令是怎么来的?听说他喜欢活剥人皮,是真的么?” “是真的!”宁易一本正经地说:“他没事就剥人皮玩,他营帐外面挂着一溜人皮。” 这话把军官和他身后的士兵吓得不轻。 一个北梁士兵壮着胆子问:“那些被他剥了皮的人呢?听说他还吃人!” 宁易很认真地纠正这士兵:“他不吃人!” 众人都松了口气。 但宁易接着又说:“但他喝人血!” 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这时,他的那伙人终于点燃了一支火把。 一个北梁士兵突然指着火光照耀下的宁易,惊慌大叫:“哨长,他就是宁易!” 军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是宁易?” 那士兵急得直跳脚:“他真的是宁易!那天他和突竭斯天勇士决斗,我刚好在阵前,看得清清楚楚!” 军官还是不信。 他指着宁易挎着的腰刀说:“那场决斗我也看了,那宁魔头用的是铁锏,不是这样的腰刀。” 他又问宁易:“你见过宁魔头,你说是不是?” 宁易却说:“其实,宁……魔头平时用的,还真是腰刀!” “是吗?”军官觉得很意外,下意识地问:“什么样的腰刀?” “就这样的腰刀!” 宁易说着,将腰刀解下来,递给他。 军官接过来,手往下一沉。 “这么重的刀,谁用得了?” 楚军终于将所有的火把都点燃了。 宁易说:“宁魔头力气大,他就能用,就像这样!” 他拿回腰刀,拔出来唰唰两刀,将军官身边两人砍倒。 一群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全都看着他发呆。 这人怎么突然就翻脸杀人? 这时,楚军士兵开始把火把往粮草垛上扔。 营地里瞬间火光冲天。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先前认出宁易的北梁士兵哭着嗓子说:“我就说他是宁易,你还不信!” 宁易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臊味。 也不知道是谁吓尿了。 军官颤声问:“你真的是宁易?” “对!我就是那个剥人皮、喝人血的宁易!” 军官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军官身后的北梁士兵一哄而散。 他们边跑还边喊:“不好啦!宁魔头来吸人血啦!” 营中更加混乱。 到这里,计划就完成了大半。 剩下的,就是宁易等人往外闯,外面的人往里打,直到接应上他们,再一起回城。 但北梁营地里乱作一团,谣言四起。 他很轻易地就和夜袭的楚军主力汇合了。 在这段时间里,剩下的楚军也基本都赶到了,总数接近一千人。 这些人基本都没经历像样的战斗。 郭铁柱兴奋地说:“总管,北梁狗乱了,咱们继续干吧!” 其他人也纷纷嚷起来: “北梁狗不堪一击,咱们干脆干票大的。” “我带的火把都没用上,不能就这么带回城吧?” “是啊!今晚光摸黑赶路了,一个敌人都没杀,就这么回去,会被人笑死的!” 看着这群勇敢的部下,宁易心中豪气顿生。 “好!咱们把火把点燃,朝敌人的中军帐一路烧过去,杀过去。” 刘天德睡得正香,突然被安庆宇叫醒。 “将军,宁魔头杀过来啦!” 刘天德瞬间清醒。 此时外面杀声震天。 刘天德简直不敢相信。 “宁魔头怎么会杀到我的中军帐前?这怎么可能?” “别管这些了,快跑吧!” 安庆宇拉起刘天德就往外跑。 刘天德连鞋都来不及穿,更别说穿衣披挂了。 两人刚钻出营帐,就看到一队楚军杀了过来。 领头那人长刀霍霍,挡者无不披靡。 不是那宁易宁魔头还是谁? 刘天德两股颤颤,几欲瘫软在地。 安庆宇大叫:“将军先走,我再去会会那宁魔头!” 刘天德一把扯住他。 “你得了吧!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上次你是用弩箭偷袭,侥幸得手,真要到他面前,他一刀就能砍死你!” 安庆宇大义凛然:“为了将军,死又何妨!” 刘天德还是不松手:“你先别死!我现在身上没劲,你先扶着我逃命要紧!” 安庆宇这才转身扶着他往外跑。 一边跑,安庆宇还一边回头喊:“你们先顶住,让将军先逃!” 北梁士兵本来还在拼死抵抗。 但一听说主将都逃了,立刻也都作鸟兽散。 郭铁柱带人朝刘天德逃跑的方向追去,但被宁易叫住。 郭铁柱不解:“这个刘天德是北梁的大将军,总管为什么要放过他?” 宁易随口答道:“不着急,有的是机会!” 这样一个废物,留给北梁多好啊! 要是把他杀了,北梁再换上来一个精明能干的,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他可是要成为大楚军神的。 北梁注定会是他的一块踏脚石。 这个刘天德还有用。 第29章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宁易在城里就和部下约好,不管战果如何,天亮之后所有人都必须撤回城里。 但天亮之后,却没有人遵守他的命令。 他也没去管,因为实在没必要。 三万北梁大军已不复存在。 当晨曦微露的时候,北梁大营里到处都是硝烟,随地可见北梁士兵的尸体。 直到再也找不到成建制的北梁军队,他才从容收拢部下,列队而回。 连成片蹲在地上的俘虏都没带。 城里已经关了九百突竭斯俘虏,没法再关更多人了。 他们进城的时候,正好迎着东升的旭日。 阳光照耀在士兵们的脸上。 尽管许多人都被烟熏得乌漆嘛黑,但每个人都神采飞扬。 “北梁狗也太不经打了,这三万人根本不够杀啊!” “是啊,昨晚我的刀都砍卷了,可惜总管不让带人头,没法算军功。” “没事,总管说了,这次算集体功,每个人都有。” 凯旋的队伍受到了全城军民的热烈欢迎。 窦怀仁心有余悸地问宁易:“昨晚怎么回事?是燕山大军来了吗?” 昨晚北梁大营里的动静太吓人了,把全城人都吵醒了。 还有那大火烧得,像是每一座营帐都被点燃了。 “没有啊!就我们这一千人。”宁易回答。 昨晚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模拟。 他承认,敌人的粮仓确实是他点的。 后来杀向中军帐的时候,他的部下也确实点燃了一些帐篷。 但后面就和他没关系了。 主要是后半夜刮起了大风。 北梁人又因为畏惧他,将营盘修得特别紧密,营帐一座挨着一座。 结果火借风势,最后就成了火烧连营。 一开始,北梁人还自发地尝试救火和抵抗,但随着主将刘天德弃营逃跑的消息传开,北梁大军就彻底崩了。 再之后的事情就更魔幻了。 一些北梁溃军开始嚷嚷,说宁魔头带着吸血大军来了,要吸干每个北梁士兵的血。 听到这个谣言,一部分士兵吓得跑开了。 另一部分没跑的士兵则变得疑神疑鬼,觉得火光中的每个人都像是吸血鬼。 于是,北梁士兵开始互相攻击,最后酿成全军混战。 大部分北梁士兵,都是被自己人杀死,或者被火烧死的。 真正死于宁易等人手里的,其实很少。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 宁易在端州军民心中的威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现在的忠诚值已经接近七千。 这意味着,不仅那三千战兵和两千辅兵,就连后来从世家豪门手里骗来的那些人,也基本都对他忠心耿耿了。 这就让他头疼了。 那五千多战兵和辅兵,战后他还可以和陆洽扯皮。 可这两千“闲杂人等”,事先就跟人家说好是借的。 守城结束,是要还给各大家族的。 这可如何是好?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外,还有一些不好的声音。 端州城里开始出现一股谣言,说他吸食人血,所以才力大无穷。 这股谣言越传越盛,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他派人去查,发现谣言的源头,竟然是和他一起去烧粮草的那个伙。 然后他就不准继续查下去了。 别人造他的谣,他不能忍。 但要是自己的部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是那句话,被自己忠诚的部下造点谣,那不叫事! 咱就是这么宠自己人! 这次大胜也让陆洽欣喜若狂。 从当天开始,突竭斯人就不再进攻了。 燕山大军面临的压力骤降。 陆洽一开始还很纳闷。 直到宁易派来快马,告知北梁军队溃散,突竭斯人粮草被烧的消息后,陆洽才大喜过望。 他写信将宁易狠狠夸了一通,称他是燕山的“福将”。 宁易看了这封信后,撇了撇嘴。 只是“福将”么? 看来,陆大提督对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了解啊! 他还是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好而已。 陆洽在信中还透露了另外一个消息。 突竭斯人提出停战,双方正在谈判。 突竭斯人应该很快就会撤回草原。 宁易的几名哨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炸了。 郭铁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在宁易的言传身教下,他的部下们现在都很喜欢拍桌子。 搞得他还专门换了张结实的松木桌。 “不打啦?” 郭铁柱额上青筋暴起:“鞑子跑到我们燕山来,杀了多少人?说不打就不打啦?” 褚景崇也道:“鞑子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只要我军再坚持几日,他们必败!” 窦怀仁则对着宁易身边,首次参加这种会议的张越景冷笑。 “大将私下同敌国媾和,这可是大忌啊!” 张越景面色窘迫。 宁易只得又拍桌子。 “你说话就说话,冲张大人冷笑干什么?还有你,郭铁柱,给我坐下。” 这帮人都被他惯坏了! 想他宁易,在北梁人心中,可是魔神一样的存在,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就吓得发抖。 可手下这帮货一点都不怕他。 个个都敢在他面前拍桌子打板凳。 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哨长,就敢对从四品上的提督府长史不敬。 还暗戳戳地影射大提督。 谁给他的胆子? 还不是找宁易借的胆子! 这就叫狗仗人势! 不过,陆洽这事做得,确实很不地道。 这些曾浴血奋战的战士心中愤懑,也是正常。 就连他,心中也满是不甘。 因此,他训斥了手下几句后,也没话说了。 张越景倒没有计较窦怀仁的无礼。 他叹了口气: “大提督有大提督的难处。” “鞑子犯边快一个月了,燕西早已糜烂。” “鞑子要再不走,百姓的农时就彻底误了。” “要是这十几万人全年颗粒无收,谁救得了?” “你们只管打仗杀敌,可大提督还得为民生操心。” “还有粮草,你们是烧了鞑子的,鞑子确实是强弩之末,可我军同样难以为继!” 郭铁柱插嘴道:“我军不缺粮草啊!端州城里就有不少。” “可鞑子横在端州城和大军之间,你运得过去吗?”张越景反问。 郭铁柱不说话了。 张越景又说:“这一个月下来,燕山卫过去三年积攒下来的粮食,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以后的日子就别过了。” 其实还有个理由他没说。 鞑子看似落尽下风,但实力摆在那里。 就怕他们困兽犹斗。 要是不小心被他们反咬一口,燕山大军要再遭遇一场野马滩之败,那陆洽唯有主动请辞以谢天下了。 还不如趁着眼下占尽优势,又有宁易击溃北梁军的大捷,及时将鞑子“请”走,里子面子都有,朝廷也应该不会说什么。 “张大人说得很有道理!” 宁易做最后总结:“大提督站的层面更高,看问题的角度和我们肯定不一样。” 他手下几个人像霜打了一样。 他们敢明着给张越景脸色,敢背地里讥讽大提督。 可对于宁易,他们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不敢不敬。 但宁易随即话风一转:“可我宁易刚入军伍,是个愣头青,没有领会大提督的苦心,要是犯了什么错误,大提督也应该不会怪我吧!” 大家都愣住了。 窦怀仁问:“总管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个恶棍,跑到你家里,把你的家砸了,还把你家里的人打了,最后看你回来了,觉得占不了便宜,便说到此为止,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30章 我要截断汶水 听到他这话,手下全都激动起来。 “就是就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 “我们不说结束,这仗就不能结束!” “要我说,大提督想得太多了,干就完了!” 一片嘈杂声中,张越景去拉宁易的袖子:“总管……” 宁易不让张越景继续说下去。 “张大人放心,我不会阻扰大提督的和谈,甚至不会阻扰突竭斯人离开。我会等他们的大部队进入草原后,再朝他们的屁股来一刀。” 他冷笑一声:“我至少要将他们半拉屁股留下!” 他也是没办法。 他只有三千多战兵。 加上辅兵也只有五千多,也只能背后搞偷袭。 张越景还是很担心。 “总管虽然屡挫鞑子,但还是要谨慎些好,若是不小心败给了鞑子,之前积攒下的名声威望,就会毁于一旦!” 宁易大义凛然:“外辱当前,个人荣辱算得了什么?” 这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豪言壮语,让张越景无话可说,也迎来了手下们的一阵喝彩。 他其实明白张越景的担忧。 他之前的胜利,要么是防守,要么是设伏,总之还没有正面击败过突竭斯人。 现在大家都认为他善守不善攻。 这完全是偏见! 当然,他部下现在的战斗力,可能确实比突竭斯人要差点。 可他有系统啊! 战前模拟一下,打得过就打。 打不过就不打,或者换个打法打。 问题不大! 窦怀仁提出建议:“如果是背后捅刀的话,最合适的地方是汶水,等鞑子的殿后部队过河时,半渡而击之,胜算最大。” 大家纷纷赞同。 宁易突然想起上次在汶水边,和褚景崇的对话。 “你上次说,截断汶水,至少要十天半个月?” “对呀!”褚景崇向他解释:“要截断汶水,要先在河里钉木桩,再用麻袋装土,慢慢往河中间填,十天都不可能,非半个月不可。” “不用半个月。” 马仁德插话:“若是人手充足,河两边同时开工,工期能缩短一半,七八天就够了。” 七八天! 现在突竭斯人正在和陆洽谈判,还没开始撤退。 自己已经起了阻击突竭斯人的心思,可系统面板上还没有显示战斗模拟任务。 这怎么也应该是千人以上的战斗吧! 所以,这场阻击战至少应该是五天以后。 七八天,约莫差不多吧! “如果你能在七天之内截断汶水,”他对马仁德说:“我就立你为此战首功。” 马仁德一听就来了精神。 “总管放心,属下必定尽心尽力,定在七天之内,把汶水给它拦起来。” 宁易又叮嘱了马仁德一番。 要求他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筑坝,以保证掘坝之后,河水刚好半个时辰后冲到渡口。 马仁德满口答应,然后会也不开了,直接去准备开工。 马仁德走后,褚景崇皱着眉头提出了一个问题: “总管到时怎么判定鞑子的渡河时机,还提前半个时辰通知马仁德?” “我的骑兵哨里,优秀的老兵太少。” “他们很难挨近鞑子大部队观察,到时恐怕很难帮上忙。” 宁易轻松回答:“没事,我自有办法!” 系统会提前一天、一个时辰分别提醒他。 一切尽在掌握中! 但他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当天晚上,马仁德就愁眉苦脸地来找他了。 截断汶水这么浩大的工程,非万人不可。 可马仁德忙了大半天,居然才征到了几百名民夫。 突竭斯人两次扫荡,端州城周边的百姓,要么死要么逃。 还有一部分人做了突竭斯人的俘虏,而其中大部分都被宁易下令,射杀在端州城下。 端州城周边现在可谓十室九空。 雪上加霜的是,宁易几天前,夜袭击溃了三万北梁大军。 北梁大军真正死在夜袭中的,不过数千人。 剩下的两万多溃兵,一路向西逃回北梁。 他们把沿途的百姓又祸害了一遍。 宁易恨得牙痒痒! 这些该死的突竭斯人和北梁人。 所有的侵略者都不得好死! 但问题还得解决。 宁易临时将辅兵哨也拨给了马仁德。 后勤哨加辅兵哨,差不多就四千人了。 剩下的,他决定用粮食去雇: “燕西百姓这次遭遇兵灾,肯定生活困苦,我正好以工代赈。” “凡是参加筑坝的,我都给他们发粮食,具体标准你来定。” “大方一点,要保证一个民夫的每天所得,能养活他的一家子。” 他现在不缺粮食。 之前他截留燕山大军军资,又做好了长期守城的准备,因此城里的粮食充足得很。 前些天他夜袭北梁军大营,烧了敌人的粮草。 草是都烧没了。 可那些粟米还是有一些保留了下来。 那可是供应五万大军半个月的粮食。 虽然只是留下了一部分,也很不少了。 后勤哨花了一整天,才将这些粮食都搬进城里。 有了宁易的这些指示,马仁德重新斗志昂扬。 走之前,他再次向宁易表态:“总管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必在七天之内截断汶水。” 但第二天,期限还剩六天的时候,宁易找到他,要求他提前一天,务必五天之内完工。 没办法,他收到系统提示。 五天之后,这场大型战斗就会爆发。 马仁德哭丧着脸。 “我的总管大人,真的不行啊!六天都不一定能完工,更不用说五天了。” 有了粮食做报酬,前来应征的民夫不断增加,超过万人肯定不是问题。 但这需要时间。 怎么算,六天都是极限。 宁易给他打气:“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见他还是摇头,宁易使出了杀手锏:“你不是想要勋田么?只要你五天内完成任务,我保证你至少能分到一亩。” 一听这话,马仁德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 他咬牙道:“总管放心,属下必定肝脑涂地,定在五天之内完成任务。” 但事物总有他自己的规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尽管马仁德几乎不眠不休,也像抽陀螺一样,驱使着手下不停劳作,但工程进度还是明显落后。 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 春季正是江河的丰水期。 汶水的水位每一天都在上涨,而且越来越湍急。 人力终有穷! 两天后,宁易一边感叹,一边把手下们再次召集起来想办法。 “总管为什么觉得鞑子断后的人马,一定是三天之后撤完呢?” 郭铁柱表示不能理解:“这两天,鞑子的先锋部队才刚开始撤,要全部撤完说不定还要四天、五天呢?” 宁易正想着怎么回答,他的头号狂热粉丝,窦怀仁就开口了。 “不要质疑总管的任何决定,我们只需要帮着总管想办法就行了。” 郭铁柱听后也闭上了嘴,和众人一起冥思苦想了起来。 过了一会,褚景崇开口:“既然没法让筑坝的速度提上去,那就让鞑子撤退的速度降下来。” 第31章 墙式冲锋 这话听着就靠谱。 宁易立刻来了兴趣:“怎样才能让鞑子撤退的速度降下来?” 褚景崇回答:“很简单,派出我们的骑兵进行骚扰。” “不简单吧!”张越景质疑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咱们合格的骑兵太少,打不过鞑子么?” 现在宁易召集部下开会,张越景都会过来凑热闹,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是宁易从天勇士手里救下来的。 两人是过命的交情。 宁易信得过他,也感激他这些天来为宁字营的付出,也就随他了。 “咱们的骑兵肯定是比不过鞑子,但咱们又不是要和鞑子正面作战,只是骚扰而已,鞑子来了,咱们跑就是了。” 顿了顿,褚景崇又说:“损失肯定会有,但只要最后能狠狠咬鞑子一口,损失些人马,也是值得的。” 宁易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你立刻挑选出合格的骑兵,不要太多,我亲自带队。” 他有系统,最晚可以提前一刻得到提醒,避开突竭斯骑兵的追击不成问题。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 鞑子当下撤退的还是小股部队。 他们的主力还在和燕山大军对峙。 而且这些部队还都带着大量劫掠,行动不便。 当宁易带着两百多骑兵,出现在他们视野里时,这些突竭斯人全都惊恐不安。 宁易只是远远地观察着他们,他们就如临大敌,结阵自保。 即使突竭斯人数量更多,也不敢追击楚军。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 之前冲去端州城里的那一千五百精锐,可是一个都没回来。 左谷蠡王得知情况后,派出了自己的大帐兵,来搜寻驱逐宁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宁易和他骑兵就像泥鳅一样,总能从大帐兵的嘴边溜走。 然后就又出现在其他小股撤退部队的跟前。 主打的就是一个避实就虚。 左谷蠡王既恼怒又无奈。 他向陆洽提出严正抗议,称南人不守规矩,他要重新开战云云。 陆洽摸不到头脑,派人来问张越景。 张越景之前受宁易嘱托,没有向陆洽透露半个字。 但现在陆洽来问,他不能向上司撒谎,便把宁易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 陆洽得知后大惊,立刻写信,让宁易停止“胡闹”,赶快放鞑子回草原。 宁易在回信中,诚恳地承认了错误,并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但他就是不改。 转头他还是带着队伍,继续骚扰突竭斯的撤退部队,继续和左谷蠡王的大帐兵捉迷藏。 最后,带领大帐兵的千夫长,发现宁易所部始终只有两百多人,便大胆分兵。 一千多人的大帐兵分成了五部,分头搜寻宁易。 这下,宁易的腾挪空间被大大压缩,骚扰敌军的效率大大降低。 要不是系统给力,他都不知道落入敌人手里多少回了。 好几次,差点被敌人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都想和敌人干一仗。 可每次模拟的结果都是惨败,他只能作罢,继续跑路。 但有一次,模拟的过程给了他启发。 在这次的模拟战斗中,他和一支人数相当的大帐兵苦战。 本来他就落于下风。 而随着另一支大帐兵闻讯赶来,战斗迅速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很快,他的部下就死伤过半。 更要命的是,一个突竭斯骑兵抽冷子的一箭,刚巧射到了他的胸甲和肩甲的结合处。 他疼得立刻失去了战斗力。 …… 【幸存的部下簇拥在你的身边!】 【突竭斯骑兵将你们团团围住!】 【褚景崇大喊:“保护总管冲出去!”】 【部下们紧紧挨在一起,将你护在中间!】 【你们排着密不透风的队形,朝着一个方向冲过去!】 【这个方向的突竭斯人纷纷躲避!】 【躲避不及的突竭斯人,则被你们连人带马砍倒!】 【你们很轻松地就冲出了重围!】 …… 尽管由于敌人的持续追击,最后只有几骑护着宁易逃了出去。 但模拟中,部下们护着他,排成密集阵型冲锋,碾压对面更强大敌人的描述,仍给他巨大震撼。 他想起来前世的一个词——墙式冲锋。 墙式冲锋是前世近代西方骑兵的一种战术。 骑兵们排成紧密的横队,马镫挨着马镫,膝盖碰着膝盖,几乎不留丝毫缝隙。 然后横队像一堵墙似的,整齐地向前推进,再慢慢提速,最后时刻高速冲向敌人。 据说,在墙式冲锋面前,挡者无不披靡。 墙式冲锋是骑兵战术的巅峰,无人可以超越。 前世他在网上看到这个词时,也看到了不少争议。 很多人都认为,墙式冲锋根本没有传的那么玄乎。 它对士兵的纪律性要求非常高,而且实际作用其实有限。 但通过这次模拟,宁易觉得很有必要试一试。 他的部下,应该是这个世界纪律性最强的军队,可能没有之一。 他觉得,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支部队能做到墙式冲锋的话,那一定是他的骑兵哨。 但尝试的结果,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骑兵哨的队列还算整齐,但只前进了一小段距离,横队就变得参差不齐,更不用说最后的冲锋了。 而且,在前进的过程中,其他人只是扔了一些石块、木头,不少人还是下意识地躲避,使得队列更加混乱。 褚景崇红着脸为自己的部下解释:“总管要让他们下马走正步,他们能比其他各哨走得都更整齐,可这马毕竟不是人,不像人那么听话。” 宁易没有怪他,也没有怪骑兵哨的战士们。 他只是很奇怪。 模拟的时候不是挺好的么? 虽然队列不知道是不是很整齐,但战士们面对突竭斯人时,肯定是一往无前的,不然也不可能冲出重围。 怎么现在连木头、石块都害怕呢? 他不信邪,自己上去带着骑兵们试了试。 这次情况就不一样了。 战士们努力控制战马,尽量和他保持一致。 虽然横队依然不是很直,但和之前比却好了太多。 再次面对当头砸来的木头、石块,战士们依然还会本能地耸肩低头,但却不会策转马头,仍会紧紧跟在他身边。 他明白了! 他是这支军队的灵魂! 有他在场,部下们就能获得buff加成,勇气和信心都能大幅提升。 这个世界确实只有一支军队能做到墙式冲锋,那就是他亲自带领的,由他忠诚部下组成的骑兵。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心中不再沮丧,而是和骑兵哨一起,全身心地练习墙式冲锋。 连骚扰突竭斯撤退部队都放弃了。 经过两天的骚扰,突竭斯人的撤退速度大为减慢。 而在粮食的诱惑下,马仁德征用民夫超过了两万。 筑坝的速度越来越快,按时完工不成问题。 此消彼长之下,时间已经站在了他这边! 第32章 逃跑还是战斗 “汶水的水位降了这么多,鞑子会不会发现不对?” 褚景崇看着水量大减的汶水,担心地问。 但宁易一点都不担心:“就算鞑子发现了不对,他们就不过河了?” 从模拟的结果来看,突竭斯人显然没有注意到汶水的异常。 如果是北梁人,肯定能看出问题。 可惜三万北梁人被他打散了。 刘天德等人生怕左谷蠡王迁怒,一溜烟地跑回了云州。 导致现在左谷蠡王身边,连一个北梁人都没有。 这群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人,都没有见过汶水这么宽的河,没留意汶水的变化很正常。 褚景崇又说:“这次作战,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啊!否则,谁都没法交待!” 如果今天战败,那擅作主张的宁易,肯定没法向大提督交待。 而屡战屡败的大提督,也没法向朝廷交待。 宁易同样不是很担心。 他已经花了一千忠诚值,将这场“汶水阻击战”模拟了一遍。 虽然结果不算完美,但胜利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针对模拟中出现了一些情况,他都做了相应的布置。 总的来说,问题应该不大! 这时,一名斥候沿着河边疾驰而来。 斥侯的脸上有些紧张。 “禀告总管,殿后的鞑子全是大帐兵,我们还发现了左谷蠡王的大纛,应该是左谷蠡王亲自率领大帐兵断后。” 褚景崇面色凝重。 身后传来一阵嗡嗡声,那是骑兵哨的战士们在交头接耳。 不安的情绪在他们中蔓延。 宁易还是很平静。 他通过模拟,早就知道了这些。 只是可惜,他没有把握好放水的时机。 等大水冲到渡口的时候,左谷蠡王已经过了河。 他大费周折,结果只吃掉了几百大帐兵。 他故意大声说:“大帐兵又怎么样,端州城里现在还关着好几百呢!” 嗡嗡声渐渐消失。 士兵们的恐慌慢慢消散。 是啊! 大帐兵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不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这时,又一个骑兵斥候奔了过来。 “禀告总管,一哨和二哨都已经进入了预定位置。” “你回去告诉窦哨长和郭哨长,现在就朝渡口进发,到了后立刻发起攻击。” 接着,他又派人通知马仁德,现在就掘坝放水。 褚景崇劝他:“总管,步兵才刚刚出发,现在就放水,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刚刚好!”他自信地说。 他是故意提前的,希望能截住左谷蠡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汹涌的河水奔腾而来,流经他们的身边。 他带着骑兵们,沿着河边向着渡口缓缓而行。 但没走多远,张越景就带着两名亲卫,纵马飞奔而至,拦在了他们面前。 他掏出一封信递给宁易。 “这是大提督给你的亲笔信,让你立刻停止这次作战。” 宁易没有接信。 他静静地看着张越景:“你知道什么叫箭在弦上么?” “就算箭已经在弦上,你也得把它撤下了!” 见他不为所动,张越景又小声说:“你三番两次地忤逆大提督,就算大提督不怪你,可你让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你让大提督如何服众?你有没有想过战后和大提督如何相处?” 想起陆洽对自己的照拂,他心里开始有些犹豫。 但随即,他想起了尼格王子马脖子下那一串滴血的人头。 想起了被突竭斯人逼着攻城送死的端州百姓。 想起了那些忠诚部下濒死时的哀嚎声。 他伸手接过信。 张越景脸上刚露出喜色,宁易就开口说道:“你问问我身后的将士,问问他们同不同意停止。只要有一个人同意,我就放弃这次行动。” 他转身面向部下,大声说:“同意放过鞑子的,上前站到张大人身边。” 但半晌也没有一个人上前。 他随手将信丢开。 单薄的信封飘飘荡荡,最后落到了奔腾的河水之中。 他策马越过张越景时,转头说:“此战之后,我只要活着,定会向大提督负荆请罪,但现在,我要去狠狠教训左谷蠡王,让他这辈子也不敢再来燕山。” 继他之后,所有骑兵也都越过张越景,朝着下游的渡口进发。 只留下张越景和两个亲卫,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宁易快要到达渡口的时候,还是那名斥候,又急匆匆地赶来。 “禀告总管,一哨二哨已经接敌,但敌人数量超出预期,可能超过四千。窦哨长建议放弃阻击。” 他一听,立刻登上最近的一个山坡。 骑马立在山坡之上,渡口的情形依稀可见。 大水确实将突竭斯人一分为二。 但河这边的突竭斯人明显更多。 他们正将一哨二哨围住,团团攻打。 他的两千步兵正苦苦支撑,形势看起来很不妙,。 唉! 还是没有掌握好时机。 模拟的时候是晚了点。 现在矫枉过正,又早了些。 他又一次玩脱了! “总管!”褚景崇声音有些颤抖,“事已不可为,撤退吧!” 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让这些天的筹划付诸流水吗? 就算撤退,他陷入包围中的步兵怎么办? 在突竭斯骑兵的围攻和追击下,不知有几个人能活着回到端州城。 他闭上了眼睛。 但片刻之后,他又欣喜地睁开。 刚才,他迅速模拟了一遍即将发生的个人战斗,发现这仗可以打。 他命令斥候去通知后方的王思太,让他带着辅兵哨以最快速度赶来。 他的辅兵平时的训练和战兵基本一样。 他们的战力,可能比宁字营的战兵要差点。 但他自信,他的这两千辅兵,绝不比其他任何楚军部队的战兵差。 可惜,这支部队现在离战场有点远。 等他们赶过来,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了。 破局的关键,还是他的这一千骑兵。 斥候走后,他调转马头,回到坡下。 面对这些变得沮丧的部下,他沉声说道: “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鞑子的数量比我们三个哨加起来还多。” “从来没有哪支大楚军队,在同等规模的野战中击败过鞑子,更不用说兵力更少的时候。” “此战必定凶险,我们现在冲过去,可能会死。” “你们是愿意明智地撤退,还是愿意勇敢地去战斗?” 不等部下们回答,他就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们我的选择,我不会逃跑,我会战斗到死!” 他一手指向山坡后面:“在那里,我的部下,你们的战友,正在被鞑子围攻,每一刻都有人死去。我不会抛弃他们,我永远永远不会抛弃我的部下,不管是他们还是你们!” 骑兵们都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他在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看到了燃烧的斗志。 “我们可能会死,但从今天到大楚存在的每一天,我们都会被人铭记。” 他拔出那把长刀,“今天谁和我一起流血,谁就是我的兄弟!” 他将长刀指向天空,大声嘶吼:“杀敌!” 一千多把长刀被拔出,指向天空。 “杀敌!” 整齐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第33章 血战渡口 宁易带着骑兵哨,越过山坡,缓缓而下。 他们之前的呐喊,早已惊动了突竭斯人。 当他们在山坡上露面的时候,一些围困一哨二哨的外围大帐兵,自动向他们袭来。 宁易仍控制马速,不紧不慢地前行。 以他为中心,部下们紧紧排列在他的两边,不留丝毫空隙。 在他身后,还有同样整齐的两排。 褚景崇曾要求他退到第二列,自己代替他打头,但被他拒绝。 将为军胆! 尤其是这支军队。 但凡他有半点畏缩,墙式冲锋必定走样。 敌人的前锋已经不远了,他稍微提高了马速。 部下们心领神会,也纷纷提速跟上。 片刻之后,队列又重新恢复成一条大致的直线。 敌人更近了。 这次不需要他做示范,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全力提速。 三列横队像一堵厚实且坚不可摧的墙,撞向迎面而来的大帐兵。 最前面的那些大帐兵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骑兵队伍。 他们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如果他们冲到这堵墙的跟前,那他们每个人都将面对两三个人的攻击。 他们也许能砍倒一个楚军,但自己必定是无法幸免的。 身为大帐兵的骄傲,不允许他们临阵脱逃。 他们拼命拽动缰绳,想控制战马继续冲锋。 但战马也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有的战马不顾主人的鞭打咒骂,转身逃走。 剩下的则打着响鼻,在原地盘桓。 片刻之后,如墙推进的楚军队列将它们吞没。 楚军过后,地上只留下一地尸体,人马俱亡。 楚军的队列因为这些阻碍,变得稍微凌乱了点。 但很快便又重新恢复整齐。 更多的大帐兵上来阻拦。 但他们犹如浪花,徒劳地拍打着岩石。 然后破碎,消失。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突竭斯人的反冲锋,就被楚军的墙式冲锋彻底粉碎。 在楚军的身后,两百多突竭斯人永远地倒下了。 而楚军的伤亡,只有微乎其微的十几人。 还有一些的大帐兵从队列两边逃开。 他们远远地看着楚军,惊惧不已,不敢上前。 “太过瘾了!”褚景崇兴奋得脸都扭曲了,“没想到骑兵还可以这样用!” 他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鞑子的骑兵,还是最精锐的大帐兵,会惧怕大楚的骑兵。 看到宁易又举起长刀,面向河边列阵,他忍不住问:“我们不去给步兵解围么?” 宁易回答:“不着急,我们先会会左谷蠡王。” 说话之间,队列重新排列整齐。 他将长刀指向河边的那杆狼头大纛,带着三列横队,缓缓地逼了过去。 左谷蠡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天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太多。 为了表达对铁勒部和左屠部的诚意,他让两部先撤,自己亲自率大帐兵断后。 等两部及腾良部的部族兵都撤完之后,自己的大帐兵刚开始过河,上游就有河水汹涌而来。 大水冲毁了浮桥和一百多名儿郎,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 突竭斯人信奉萨满教,认为山川河流各有神灵。 许多突竭斯人跪在地上祷告,乞求被冒犯的河神息怒。 紧接着,一支南人军队出现了。 这支军队只有两千多人,而且全是步兵。 他们似乎也没有搞清楚状况,在离河边很远的地方逡巡不前。 赤尔忽认出,这正是守卫端州城的那支南朝军队。 左谷蠡王恨这支军队入骨,当即下令攻击,誓要吃掉这两千多人。 但这这支军队和别的南朝军队都不一样。 面对比自己多出一倍的骑兵,他们不慌不忙,围成一个圆阵。 长枪兵在外围。 他们将枪尾抵在地上,枪尖斜向外,像刺猬的尖刺一样,让儿郎们难以下手。 圆阵的里面是弓弩手。 他们用弓弩和儿郎们对射,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当那支南人骑兵在山坡上出现,并摆出那个奇怪的阵型时,左谷蠡王并没有多在意。 不过才一千多人而已! 南朝的骑兵在草原上的儿郎面前不值一提。 自己的一个大帐兵,可以打三到五个南朝骑兵。 所以,当几百儿郎冲过去的时候,他以为只用一个照面,就能冲垮这支部队。 但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 这支南人部队几乎没用吹灰之力,就消灭了自己的几百儿郎。 现在,他们又以这种奇怪的阵型,朝自己逼了过来。 他们的速度很慢,却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 他身边还有最后的三百近卫大帐兵,赤尔忽将他们全派了出去。 但结果还是一样。 只是一个照面,这三百儿郎便消失了。 南人继续逼过来。 他看到了手持长刀的宁易。 他忍不住叫道:“那个南人会魔法吗?” 赤尔忽也瞪着宁易,双眼似乎冒火。 “那不是魔法,是一种很神奇的战术,我们现在不能和他争锋。” 他将左谷蠡王扶上马,两人沿着河边,朝着下游逃去。 宁易看着两人逃走,却没法去追。 那些围困楚军步兵的大帐兵,看到左谷蠡王遇险,疯狂回援。 他只得回身列队,朝着这些大帐兵发起冲锋。 这次和刚才两次都不一样。 随着敌人数量的增加,冲锋的难度也呈几何级增加。 这次是真正的血与肉的碰撞。 当他们再次杀穿敌人,来到步兵战友们面前时,他们的队列稀薄了很多。 宁易心疼得直抽冷气。 有三百多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但这支队伍的士气不仅没有崩溃,反而更加激昂。 刚才这轮冲锋,他们带走了上千名鞑子的性命。 不等宁易示意,他们就自动在他身边排列整齐,渴望他们的指挥,带领他们再次冲锋。 他只得举起长刀,指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 大帐兵还有两千多人,但他们已没有了和楚军正面相抗的勇气。 他们中的大部分选择从两边逃开,小部分待在原地,然后被楚军队列吞没。 几个回合下来,楚军只消灭了几百名大帐兵,不过自己的伤亡也只有二十几人。 宁易挥手让队伍停下来。 战士们意犹未尽。 但经过长时间的行军和战斗,他们的战马全都大汗淋漓,早已疲惫不堪。 而且,现在已经看不到成建制的突竭斯人。 尽管突竭斯人还有不少,但他们军心已失。 尤其是左谷蠡王在战场上消失之后,这些精锐的大帐兵斗志全无。 许多绝望的大帐兵骑马跃进了汶水,想趟过河。 但汶水可不是草原上浅浅的小河。 一些身披铁甲的大帐兵,无声无息地沉到了河底。 大部分身穿皮甲的大帐兵也没有逃脱厄运。 不会游泳的他们,被湍急的河水冲离马背,扑腾几下后,就消失在浪花里。 只有极少数人,幸运地被河水冲到下游的对岸,侥幸捡回性命。 眼看大局已定,宁易吩咐窦怀仁主持大局,打扫战场,收拢俘虏。 他自己则带着几十名还有余力的骑兵,朝着下游左谷蠡王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个老东西,可不能轻易让他跑了! 第34章 他怎么会不愿意 赤尔忽护着左谷蠡王,沿着河边向下游狂奔。 他们找到一处浅滩,想骑马泅过河。 但战马却在岸边踯躅不前,不管两人如何鞭打,都不肯踏入河水中。 此时上游飘来一具具浮尸。 浮尸数以百计,密密麻麻铺满了整段河面。 看发型装束,显然都是大帐兵。 左谷蠡王老泪纵横。 “长生天啊!您将灾祸直接降临到我的身上,放过儿郎们吧!” 等这些浮尸飘过,远处上又出现了一支数十骑的南人追兵。 领头之人正是南人勇士那杀星。 赤尔忽快速下马,将左谷蠡王也扯下马。 “大王快脱掉铁甲,随我游过河!” “可我不会游水啊!” “大王莫慌,我会!” 赤尔忽自小在额尔古纳河边长大,是少有的会有游泳的突竭斯人。 当宁易等人赶到浅滩时,左谷蠡王已经在赤尔忽的托扶下,快游到对岸了。 他和部下们取出弓箭,但第一轮箭还没来得及射出去,对面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大帐兵就赶到了。 他们数量众多,将左谷蠡王和赤尔忽护在中间,同时张弓朝这边警戒。 宁易没有办法,只得带着部下撤退。 张越景是和辅兵哨一起赶到渡口的。 但当他们赶到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 河这边只有零星的大帐兵在抵抗。 绝大部分的大帐兵非死即降。 张越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前他带着大提督的亲笔信,来劝阻宁易的时候,并不知道被拦下的大帐兵足有四千。 当他知道的时候,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从马上跌下去。 四千大帐兵,三千楚军,楚军中还有两千是步兵。 这仗还怎么打? 等宁易派人来召辅兵哨的时候,张越景急得直跳脚。 两千辅兵能顶什么用啊?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想着打? 当时他万念俱灰。 此战之后,必定万事皆休。 宁易必败,大提督位置必定不保,他张越景的官运也必然到此为止。 他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跟着辅兵哨过来的。 没想到,宁字营居然胜了! 而且是大胜! 还是这么短时间内就取得的大胜! 此时一哨二哨正忙着救治伤员,收拢降兵,个个喜气洋洋。 骑兵哨则继续追亡逐北,搜寻逃散的大帐兵,个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地上伏尸处处,基本都是鞑子。 活着的鞑子俘虏则个个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 此情此景,张越景心潮澎湃,只想赋诗一首。 可脑子里只剩下兴奋了,什么好句也想不起来。 就在他绞尽脑汁的时候,郭铁柱迎了上来。 王思太瓮声瓮气地大声埋怨:“你们这些人就爱吃独食,我大老远地过来,就为给你们擦屁股?” 郭铁柱和他都是憨人,关系最好,也不和他计较。 “你这话留着跟褚景崇说去吧!他才是吃独食的那个!” 不远处,一个被辅兵哨接手的骑兵哨伤兵,得意洋洋地说:“不好意思,我们骑兵哨一不小心,把大家的活全给干了!” 辅兵们无话可说,只剩下羡慕了。 没多久,无功而返的宁易回来了。 没能抓住左谷蠡王,他多少有些沮丧。 张越景安慰他:“这样就挺好,你要是真抓了左谷蠡王,或者杀了他,说不定鞑子会大举报复,又生事端。” 两人刚说了没几句话,窦怀仁就兴冲冲地跑过来。 “发了发了!总管,我们这次是真的发了!” “又缴获了多少块格萨金牌?”宁易身边的褚景崇问。 “比格萨金牌更厉害,左谷蠡王把他的王帐和大纛丢在了河边。” “王帐和大纛?” 张越景一听,血直往头上涌,又差点晕倒。 突竭斯名王的王帐和大纛,不仅本朝,就连前朝、前前朝,也没有缴获过。 这可是足以写入史书的功绩啊! “赶快收拾好王帐和大纛,莫要污损,我要马上亲自给大提督送去!”他兴奋地说。 当天下午,张越景就来到了打虎坡,见到了陆洽。 陆洽见了左谷蠡王的王帐和大纛,也是两眼发直。 大纛就是一杆长方形大旗,上面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 旗杆的最顶端,还系着一条巨大的狼尾。 王帐就是一顶巨大的帐篷,不过帐顶被涂成金色。 这两样东西都算不上多精致,但陆洽和张越景一样,都明白它们的政治意义。 他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大提督的位置,又稳了! 回到中军大帐里,请张越景坐下后,陆洽问:“我不是给那小子写了亲笔信么,怎么还是打起来了?” 张越景小心回答:“我带着您的信赶到时,宁总管已经带队出发。几千将士群情激昂,全都不愿半途而废。宁总管也很无奈,只得顺应军心。他对我说,此战过后,他会来向您负荆请罪,任凭您责罚。” 陆洽哈哈大笑:“请什么罪?请功才是!三千步骑大破四千精锐鞑子,此战必定轰动天下,我哪舍得责罚他。” 笑完之后,他又说:“你来之前,还有人在我耳边嚼舌头,说他恣意妄为,不听我号令,我把那人骂走了。” “绝无此事!”张越景站起身大声说道:“传这闲话的人当斩!宁总管视大提督如师如父,恭敬有加……” “别激动!别激动!” 陆洽打断他,招呼他重新坐下。 “这小子的父亲过世得早,我在京城的时候管教他最多,他从小就最怕我,我肯定是相信他的!” 接着,他又问起了此战的经过。 张越景其实并未亲眼目睹,只得把听来的,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但陆洽老于军务。 他从张越景的讲述中,还是拼凑出了当时的真实情形。 “这小子在时机的把握上,略有不足,但能谋划至此,也算很不容易了。关键是他临危不惧,敢于以弱击强,还能身先士卒,亲自冲锋陷阵,确有大将之风!” 听到陆洽的这评语,张越景总算放心了。 为了这一老一少不生嫌疑,为了燕山卫的稳定团结,他张越景也算呕心沥血了。 陆洽又说:“朝廷对我这样镇守一方的边关大将,颇有些提防。我不敢放手培养寄儿,但对这小子就没有这么多忌讳了。你先回端州,帮他尽快厘清手尾,然后和他一起来燕州。” 他轻抚颔下短须,“我要好好栽培他,也许他将来能接我这大提督的位置。” 张越景的心又提起来了。 “可宁总管上次就说过,他更愿意在前线带兵。” 陆洽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一直在前线,就只能是个带兵的厮杀汉,只有到我身边,才能学会把控全局。” 张越景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宁总管不愿意呢?” “不愿意?” 陆洽先是诧异,然后又笑了。 “这样的好事,他怎么会不愿意?” 第35章 保卫宁字营 但宁易就是不愿意。 不仅他不愿意,整个宁字营都不愿意。 张越景带回来的大提督指令,其实有三个。 一是撤销宁易端州总管的职务。 二是解散宁字营。 三才是让他回燕州,担任燕山卫参赞。 参赞是参军之首,相当于燕山军区的参谋长。 宁易以弱冠之年,就担任这一要职,知道的人莫不啧啧称奇。 但他自己却无动于衷。 大楚的总管,不管是皇帝亲自设立的,统筹一路甚至数路大军的行营大总管,还是各边镇大将设立的州府总管,都是针对军情临时设立的假职。 敌情消失,这些总管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自然会取消。 宁易也很痛快地接受命令,卸任才当了十多天的端州总管。 但对于解散宁字营,他决不接受。 渡口之战结束后,各家家主前来要人。 他和这些家主反复沟通。 但任何一个大家族都少不了仆从护院。 这些天府里没了这些人,已经是苦不堪言了。 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遵守诺言,归还了大部分,只留下了四百多人。 后勤哨从两千出头锐减到不足五百。 而他的忠诚值也锐减至不足三千。 扣除历次模拟所消耗的,减少的正是这一千七百人所代表的忠诚值。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千七百人不可能一离开后勤哨,就不再对他忠心。 但系统应该认为,这些人已经不是他的部下了,所以自动扣除了相应数量的忠诚值。 如果宁字营解散,那他的忠诚值会不会变成负数? 他会不会当场暴毙? 他想想都不寒而栗。 所以,无论张越景怎么相劝,他都拒不解散宁字营。 这可把陆洽气得够呛。 陆洽连连派人来传话,让他立刻马上“滚”到燕州去见他。 但他根本不敢去。 他不怕陆洽,而是怕那些友军部队。 自从得知大提督要解散宁字营后,燕山卫的各军各旅甚至各营,都像是闻见了血腥味的鲨鱼,全都围了上来。 那可是宁字营啊! 燕山卫战力的天花板! 燕山十万大军被鞑子撵得到处跑。 但人家宁字营一次又一次地重创鞑子。 不仅让鞑子在端州城下损兵折将,还一把火烧了鞑子的粮草,顺便将鞑子的走狗,三万北梁人全赶跑了。 最夸张的是,宁字营居然在汶水边的野战中,三千大破四千,杀得左谷蠡王不得不跳河逃生。 此前还有人说,宁字营善守不善攻。 这完全是偏见! 人家宁字营明明攻守兼备,马步皆强。 宁字营的兵,个顶个的厉害。 要是趁着这次宁字营解散的机会,把这些兵拉到自己的队伍里,那自己绝对会成为燕山卫第一! 大楚第一都说不定! 就算拉不来全部,就算只拉来一个哨,一个队,那对于自己队伍实力的提升,也是很有好处的。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大家全往端州跑。 燕山卫三军司马全在燕州做检查写报告,总结此战得失,面对朝廷质询。 但他们手下的旅帅,几乎全都跑到了端州。 也不管跟宁易认不认识,他们一头扎进宁易的营帐,软磨硬泡地和他套近乎,赶都赶不走。 宁易无可奈何! 樊川更是怒火中烧! 他冲进宁易营帐,冲着这些旅帅大吼:“滚!全都给我滚!不许再骚扰我的宁易兄弟!” 但大家都是旅帅,品级差不多,没有人怕他。 一个眼睛受伤,带着眼罩的旅帅揶揄:“我们跟宁参赞亲近亲近,碍你樊一刀什么事?多管闲事!” 樊川眼睛一瞪:“祁瞎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你们这是亲近吗?你们就是看上了宁字营!宁字营这还没解散,我老弟正心烦着,你们就来趁火打劫!赶紧滚,不然我让你们好看!” 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端州城可是我的地盘!” 在他的威胁之下,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离开之前,祁瞎子又小声劝宁易:“宁参赞您再考虑考虑,只要宁字营的兵到了我的旅,我保证绝不亏待……” 话没说完,他就被樊川踹了出去。 樊川转身回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都什么人啦!没一个好东西!” 宁易感动坏了! 这几天他直面陆洽的斥责和张越景的唠叨,又被这些旅帅不停骚扰,心力憔瘁,都快崩溃了。 他拉着樊川的手,眼泪都快出来了。 “樊兄,还是你理解我啊!” 樊川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咱俩谁跟谁?咱们是兄弟,是自己人!” 但接下来,樊川又小声说:“兄弟,要是宁字营真的保不住,你可记得把骨干留给我啊!咱们不能让肥水流到别人家的田里……” 宁易气得直哆嗦! “滚!你也不是好东西!” 他把樊川也踹走了。 这个世界就没有好人了呀! 嗯! 也不全是! 至少他还有忠诚的部下们。 祁瞎子等人见他不松口,便走起了下层路线。 他们不仅去找窦怀仁、褚景崇这样的中下级军官,亲自嘘寒问暖,甚至连普通士兵也不放过。 宁字营是个大杂烩。 里面的士兵大都来自其他各个部队。 这些旅帅们找来这些士兵相熟的人,大打感情牌。 好在部下们都对他忠心不二。 任凭这些人怎么诱拐,始终没有人背叛。 窦怀仁等人私下里找到他,表忠心的同时也提醒他:“这些人整天在军营乱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宁易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找到张越景,再次请他帮忙,去说服陆洽保留宁字营。 他表示自己非常愿意出任燕山卫参赞,但恳请大提督保留他宁字营指挥的职位。 张越景也很无奈。 “这不合规矩,你的宁字营比一个旅的规模都大,燕山卫没有这个编制。当初成立宁字营时,就跟你说过是临时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变通一下不可以吗?” “没法变通!编制的背后是兵饷、粮草还有职衔,这些朝廷把得死死的,大提督也没办法。” 这话说得宁易无言以对。 张越景又说:“将士们担心前途,舍不得你,这我理解,可你怎么也这么固执?大提督都明说了,要培养你接任提督之位。等你接任了大提督,这些人不还都是你的部下?” 话是没错! 可现在没了这些部下,他宁易可能连一天都活不过。 见他一直不肯松口,虽然张越景看法悲观,但还是同意去燕州,当面再劝劝陆洽。 张越景走后,他仍是心绪不宁。 这些天,他违抗大提督的军令,拒绝解散宁字营,并不到大提督府赴任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这天中午,他在知府衙门“偶遇”了沈小姐。 第36章 这是个机会 沈小姐是来向他告别的。 她滞留端州太久,京城的父母极为担心和想念,写信让她立即回去。 宁易真心舍不得。 但如今突竭斯人已经退走,他也没理由将沈小姐留在这里。 “那我祝小姐一路顺风,有缘京城再见!” 沈小姐双眼笑成了两弯月牙:“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分别之前,沈小姐问他:“听说陆提督授予公子参赞之职,但被公子拒绝了,可有此事?” 他澄清:“我不是拒绝参赞之职,而是拒绝解散宁字营。” 沈小姐又劝他:“一营指挥和一卫参赞,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公子为何舍小逐大?” 实话当然是不能说的。 他想了想,找了个理由: “当日在汶水边,我对部下们说,谁和我一起流血,谁就是我的兄弟。” “我的部下们做到了,现在该我兑现诺言,拿他们当真正的兄弟对待。” “眼下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前程,就抛弃宁字营,抛弃他们。” “别说一卫参赞,就是一卫提督,我也会选宁字营。” 沈小姐听得连连点头。 “公子重情重义,一诺千金,小女子佩服!公子也不用过于忧虑,事情也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第二天,崔志平领衔端州士绅,联名上书陆洽,恳求大提督不要解散宁字营。 他们声称,宁字营纪律严明,战力不凡,在保卫端州城的战斗中立下了不世之功。 解散这样一支劲旅,会给燕山卫乃至大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此外,营指挥宁易智勇双全,指挥若定,深受全营官兵爱戴,建议保留其营指挥的职位。 他们的上书,立刻在燕山卫引起了一阵舆论风暴。 宁易和宁字营的事迹,开始在燕山广泛传播。 突竭斯人此次入寇,给燕山百姓带了深重灾难。 人们一边咒骂鞑子的凶残和北梁人的无耻,一边感叹宁易的勇武和宁字营的辉煌战绩。 慢慢地,舆论的方向变了。 端州士绅们的上书,首次将宁易和大提督的矛盾,公开在了世人的面前。 和大提督相比,弱势的宁易得到了更多的同情。 大家在谈到宁易时,总拿他和前朝的潘将军以及前前朝的杨大帅相比。 潘将军箭法通神,屡立战功。 可惜他为小人所嫉,始终不得封侯,最后郁郁而终。 杨大帅更惨。 他多次击败鞑子,在军中功望昭着,被誉为当时的军中第一人。 但他功高震主,被当朝皇帝猜忌。 再加上奸臣陷害,这位深受军民敬仰的元帅,最终冤死狱中。 宁易虽然不能和这两位相提并论,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英勇作战,却被上司无情打压的悲情英雄。 “燕山卫有小人,越是宁易这样正直勇武的人,越是遭人嫉恨。” “那些连吃败仗的部队都安然无恙,反倒是连立大功的宁字营惨遭解散,天理何在?” “多明显啊!大提督率领十万人都毫无建树,你宁易带着五千人却屡败鞑子,这不是在打大提督的脸吗?大提督能让你好过才怪!” 这些言论渐渐成为舆论主流。 陆洽气得肝疼: “我在给朝廷的战报上,把他列为战功第一,这叫嫉恨?” “我提升他为参赞,二十岁的参赞啊,全大楚独一个,这叫嫉恨?” “我还写信给夫人,重提他和芸儿的婚事,这叫嫉恨?” 张越景也很郁闷。 在某些舆论版本里,他就是那个嫉贤妒能,背地里使坏的小人。 “大提督莫要理会这些传言。这些人不知道情况,就会胡说八道添乱。不过,解散宁字营的事,还是缓缓吧,看看朝廷怎么说。” 陆洽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我这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报给朝廷。宁字营是去是留,让兵部来做决定。” 张越景也说:“这样最好!就算宁字营最后被裁撤,那些人也只能怪兵部,跟大提督可没关系。” 其实,这件事早就传到了京城。 兵部高度关注此事。 据说,就连当今圣上乾元帝都亲自过问了。 终于,到了四月中旬,一道圣旨下到了燕山卫。 “什么?让我带宁字营进京?” 宁易惊讶地问张越景。 张越景风尘仆仆,但却掩饰不住兴奋:“对!去京城参加万寿节观兵大典。” 五月十八是陛下的生日,每年的这一天就是万寿节。 陛下今年五十二岁。 一般来说,逢十才是大寿,像这种寻常寿诞,是不用大过的。 按照往常惯例,大楚朝廷会在万寿节前后放三天的假,圣上于节日当天在太极殿接受文武百官的贺拜。 如果陛下心情好,还会大赦天下。 但这种大赦并不常有,更别说观兵了。 但谁叫今年大楚取得了燕山大捷呢! 在这次的燕山保卫战中,大楚健儿先败后胜,不仅击溃北梁大军,还出人意料地大败鞑子。 光鞑子俘虏就抓了近两千人,缴获格萨金牌十几块,还史无前例地夺得左谷蠡王的王帐和大纛。 这要不好好显摆一番,怎么对得起将士们的浴血奋战? 当今陛下文治斐然。 不仅在内政上颇有建树,还能写会画,号称诗画双绝。 可惜就是抵御外敌的成绩拿不出手。 但那是以前。 乾元帝这次是铁了心,要在天下人面前展示一下他的赫赫武功。 为此,他不惜大动干戈,借这次庆寿之机,命边镇六卫各派一个营进京,和京城五卫一起,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殿前观兵。 至于燕山卫的这个营,他亲自点了宁字营的名。 “这是一个机会!” 张越景指点宁易:“陛下出口成宪,只要你在观兵大典上让陛下满意,宁字营的编制问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宁易眼睛一亮。 有道理! 第37章 负荆请罪 宁易畏畏缩缩地来到陆洽面前。 他这次将陆洽得罪得有些狠了,让这位燕山卫大提督有些下不了台。 陆洽冷冷地看着他。 “你的荆条呢?” “荆条?什么荆条?” 陆洽拍着书案嚷:“你少跟我装糊涂!” 一旁的张越景也说:“你不是说要向大提督负荆请罪么?” 宁易明白了。 看来这个世界没有负荆请罪的典故。 这两人把他的随口表态当真了。 “来得匆忙,忘带了!” 陆洽听后气得胡须发抖。 他抓起书案上的砚台,但掂了掂分量又放下。 他重新抓起笔架上的毛笔,朝宁易掷去。 毛笔砸在宁易的肩上,又落到地上。 宁易赶忙捡起来,重新放回笔架上。 陆洽见他态度恭顺,气总算消了点。 “还以为你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宁易立马接道:“我当然没把您放在眼里!” 正在喝茶的张越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陆洽更是勃然大怒,站起来就把砚台抄在了手里。 宁易赶紧接着说:“我一直把您放在心里!论公,您是大提督,我是您的属下。论私,您是我的叔父,我是您的晚辈。晚辈在心里,对您一直都是无比尊敬的。” 这个段子效果不错,陆洽原本暴怒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上去有点哭笑不得。 一旁的张越景偷偷朝宁易竖起了大拇指。 陆洽重新坐下,将砚台放回案上。 “那你还三番两次地跟我作对?” 宁易将砚台小心摆回原处。 “我哪敢跟您作对?只是实在放不下宁字营的那些兄弟!” 张越景这时插话道:“宁参赞发过誓的!” 他把宁易在汶水边讲的话,又说了一遍。 当他讲到那句“今天谁和我一起流血,谁就是我的兄弟!”时,陆洽脸上也不禁动容。 “我也听说了,那些旅帅在端州活动了这么些天,连一个你的部下都没挖走。”陆洽感叹:“能受部下如此爱戴,你也算个天生的将种!” 张越景连忙顺势帮宁易说道:“所以说,宁参赞根本不是故意忤逆您,实在是宁字营对他太过重要。” 陆洽点了点头,又对宁易说:“你也不要怪我不帮你,宁字营的编制,我真的有心无力!” 屋里的这两个人都不是外人,他干脆挑明了说:“我这个大提督看起来位高权重,风光得很,但实际上却颇受朝廷猜忌。” 宁易完全明白。 这个世界的边镇大提督,权力大得不像话。 他们手里有兵有民,有钱有粮,地盘还不小。 这不就是前世唐朝的藩镇么? 朝廷不防你们防谁? 这也就是草原上的蛮族太厉害了。 等外患消失,朝廷分分钟就把你们裁汰了。 陆洽又说: “我若替你向朝廷讨要编制,朝廷定然不会答应,但这次观兵是个机会。” “陛下亲自点名宁字营,说明你已简在帝心。” “只要你在观兵大典上表现出色,再直接向陛下开口,陛下肯定不会拒绝。” 宁易点头:“张大人已经跟小侄说明了利害,小侄这次一定全力以赴,让陛下满意,给燕山卫挣脸!”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听张大人说,这次观兵是上五卫、边六卫各出一个营,可您知道的,我这个营都超过六千人了,这……” “我早替你打听清楚了,这次陛下就是要亲眼看看你这支虎狼之师,特意交待让你带着全营进京。不过,观兵时只能一千人上场。” “这样啊!”宁易皱起了眉头。 “这样不更好么?”张越景说:“从六千人中选一千人,优中选优,更能给陛下留下深刻印象。” 说是这么说,但到底怎么选,估计会有些麻烦。 这些家伙,连几十亩勋田都会争来争去,这种能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肯定更不会放过。 果然,他回到宁字营,一说只能一千人上场,大家全都不淡定了,平时的兄弟情战友情立刻烟消云散。 褚景崇:“上次的汶水之战,我骑兵哨以一己之力,打垮了鞑子主力,一个哨干了几个哨的活。这次的观兵大典也包我们身上了,大伙都歇着吧!” 他这话引起了众怒。 窦怀仁:“汶水之战时,你骑兵哨确实威风,但守城之战呢?全歼鞑子进城精锐呢?夜袭北梁大营呢?这些战斗中,你的骑兵哨在哪里?” 郭铁柱:“没我们这些哨帮扶,你的骑兵哨能成事?你找我们要人,我们谁不是把最精锐的挑出来给你?你怎么好意思让我们都歇着?你良心让狗吃喽?” 这次战后,骑兵哨减员至不足七百人。 但由于缴获了大量战马,骑兵哨的规模不降反升,现在人数超过了一千五。 这些新加入的,全是从其他各哨挑的精锐。 因此褚景崇虽被怼得面红耳赤,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王思太:“我说句公道话,骑兵哨的战力确实是全营最强,但骑兵哨的队列也是全营最烂。在这一点上,我辅兵哨反而是全营第一。” 王思太的话点醒了宁易。 观兵大典上,是没法表演现场杀敌的。 皇帝要看的,其实是各军的军容气势。 宁易确实一度想过,干脆让骑兵哨代替宁字营参加。 可惜观兵大典上不让骑马,因为战马难以控制。 在大楚立朝之初的一次观兵典礼上,就闹出过战马在御前排泄的尴尬事。 从那以后,骑兵都步行参加观兵大典。 而一旦步行,那骑兵哨马上训练多,队列训练少的弊端就显露出来。 他们可能还真不如辅兵哨。 他阻止众人再争论下去,开始做总结性发言。 他再次强调了此次观兵的重大意义。 他要求各哨放弃门户之见,勠力同心,在大典上表现出最好的精神状态,给陛下和文武百官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为此,他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方案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各哨内部选拔。 除了后勤哨外,现在各哨都在千人左右,实际上相当于一个营。 以一个百人方阵为单位,各哨内部先进行比试评选。 还是除了后勤哨,各哨评分第一的方阵,直接参加最后的观兵。 第二阶段,全营比试。 在这四个方阵之外,剩下的所有方阵再一起比试,竞争剩下的六个名额。 这个方案相对公平。 既能保证每个主力哨都会有人出现在大典上,又能保证出现在大典上的,基本都是队列走得最好的。 包括后勤哨的马仁德在内,各哨长都无异议。 会后,他们各回各哨,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练兵运动。 第38章 武威伯宁哲 转眼就到了五月十八。 天没亮,武威伯宁哲就在妻滕的服侍下,穿戴好礼服。 拜别母亲后,他来到皇城太极殿。 今天的观兵大典就在太极门前举行。 刚听说观兵大典时,他完全没在意。 他无职无衔,无权无势,就一闲散伯爵。 平时每旬一次的大朝会,他都没资格参加。 这次的观兵大典,他就更不用想了。 但没想到,负责组织这次大典的礼部,竟专门派人通知他,要他在万寿节当日,和文武大臣、宗室勋贵们一起,陪陛下观兵。 宁哲受宠若惊,但也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听说,这次被观兵的十一个营中,来自燕山卫的就是宁字营。 也就是自己胞弟宁易兼任营指挥的那个营。 也是陛下唯一亲自点名的营。 宁哲这才明白。 原来是兄凭弟贵! 宁哲最近的心情可谓跌宕起伏。 三个月前,自己那个混不吝的胞弟,不知何故惹到了庐陵郡王家的小郡主。 那庐陵老郡王从辈分上讲,算当今陛下的族叔,在大楚地位超然。 庐陵小郡主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她放出话来,要打断宁易的腿,还带着人天天来武威伯府堵人。 身为长兄,宁哲不能不管这个弟弟。 他和母亲商量之后,决定把这个惹祸精送到燕山。 大提督陆洽顾念和亡父的情谊,痛快接纳了宁易。 但宁哲刚放下心来没几天,就传来了鞑子入寇燕山的消息。 宁易也一时之间音讯全无。 母亲心疼小儿子,整天哭哭啼啼。 还好,没过多久,大提督就来信,称宁易安然无恙。 宁哲再次放下心来。 可过了不到十天,燕山又传来噩耗。 燕山大军居然败了。 宁易所在的端州城又被围了。 而且这次敌人势大,端州城沦陷似乎不可避免。 得知这个消息后,母亲就彻底忘了小儿子的顽劣不堪,只记得他小时候的机灵可爱。 她在府里哭天抢地,说对不起宁易。 说他从小就没了爹。 长大了爵位也没有他的份。 都二十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 现在干脆连命都要没了。 宁哲听得心烦意乱。 但他毫无办法。 幸好只过了几天,端州城的围就解了。 宁哲母子还在打听这消息的真伪时,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来了。 宁易被大提督任命为端州总管。 端州城能被守住,主要是他的功劳。 宁易带兵夜袭北梁大营,一举击溃三万北梁大军。 他还一把火烧掉了敌人的粮草,逼得鞑子不得不求和撤退。 宁易独自追击鞑子,在汶水边大破左谷蠡王的大帐兵,斩杀无数。 他不仅逼得左谷蠡王跳河,还缴获了左谷蠡王的王帐和大纛。 宁哲听得目瞪口呆,一个也不敢相信。 这听起来像是某个名将的传奇。 他怎么都没法把这些,跟他那个只会吃喝玩乐、胡作非为的弟弟联系起来。 难道说,自己的这个惹祸精弟弟,真的浪子回头,脱胎换骨了? 正想着,礼部的一个官员过来,把他领到他的位置上。 周围的勋贵大都不认识他。 见一个陌生面孔,居然站到了伯爵行列领头的位置,无不诧异,开始窃窃私语。 等知道他是宁易的胞兄后,这才了然。 据说,陛下和朝廷对于燕山战局非常悲观,已经做好了燕山糜烂的准备。 汶水大胜的捷报传到京城后,陛下先是完全不信。 待兵部再三查实之后,陛下兴奋地连说了三声“好”! 取得汶水大捷的宁易,无疑已经入了陛下的眼。 上代武威伯英年早逝。 两个儿子一个老实一个顽劣。 武威伯府眼看就要衰落了。 三代之后估计连爵位都保不住。 但没想到,顽劣不堪的那个,居然是个不世出的将才。 这次的观兵大典,只要宁易不出大的纰漏,那一飞冲天就在眼前。 这宁家眼看就要起来了。 旭日东升,乾元帝的御驾出现在了太极门门楼上。 他端坐在门楼正中间,左边是两位宰相领衔的百官,右边是庐陵老郡王为首的勋贵。 在他身后,则是太子等皇子王孙。 一番冗长繁复的仪式之后,乾元帝挥手示意,一名宦官高声宣布献俘开始。 整个观兵大典其实分为三部分:献俘、检阅和演武。 宦官声音刚落,太极殿左侧的皇城墙,一道掖门被打开。 一大群脖子上系着白练,手上捆着绳索的俘虏被押出。 俘虏必须自掖门出,这叫掖门献俘,是上古之时传下来的规矩。 这些俘虏中,有西川卫送来的当地土着,拢右卫送来的狄人。 但主要的,还是燕山卫送来的近两千突竭斯人。 这些人被特意饿了几天,个个精神萎靡,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除了俘虏,宁字营缴获的王帐、狼头大纛等,也被羽林卫士兵或举或抬,依次经过太极殿前。 宁哲位于勋贵前列,离乾元帝较近。 他看到门楼正中间的华盖下,乾元帝的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 在场的文武百官中,早有人注意到了陛下的失态。 左相汤铭贤领头恭贺:“陛下洪福齐天,天佑大楚,我军才能取得燕山大捷,完败鞑子和北梁。”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盛赞乾元帝的文治武功。 乾元帝摆手笑道:“我军能取得燕山大捷,全赖将士用力,诸位用心,跟我有何干系?不过此等大胜,确实是我朝未有之盛事。” 他接着话风一转,语气低沉。 “我朝高祖皇帝英明神武,手下名将如云,席卷天下未逢敌手,唯独平城之下一败涂地。” 百官也全都沉默了。 那一战是大楚的耻辱。 大楚高祖统帅精兵强将,眼看就要攻破平城,一统宇内。 但没想到突竭斯人应北梁之邀,突然出兵。 突竭斯和北梁里应外合,楚军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 高祖皇帝虽然逃脱,但心中羞愤,不久便郁郁而终。 从此大楚再不敢北进,全面进入了战略防守。 乾元帝打起精神:“将鞑子的王帐、大纛供奉到太庙,以慰高祖在天之灵。不肖子孙将再接再厉,他日必定犁庭扫穴,一雪前耻。” 一名宦官低头小跑去传旨。 汤铭贤再次带领众人拜服。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观兵大典继续进行。 献俘之后是检阅。 先是金吾卫、羽林卫等上五卫的五个营。 这些营的士兵个个高大魁梧,身姿挺拔。 再加上铠甲鲜明,刀剑耀眼,看上去很是威风。 他们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地从太极门前的天街走过。 在宁哲看来,这些营的军容已经很整齐了。 就连陛下都频频点头赞许。 宁哲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听说老弟的宁字营,是由卫军溃军、被挑剩下的边兵以及乡勇组成的。 到时候可别被人家比下去太多啊! 上五卫之后是边六卫。 这些边镇卫兵和之前的又有些不同。 他们的队列中有高有矮,铠甲和兵器也无法和京卫相比。 可他们的气势却明显高出了一截。 宁哲虽不通军事,但也能感觉出这些卫兵身上的杀气。 显然,这些是各卫精心挑选出来的虎狼之师。 “不错!”陛下身边的庐陵老郡王大声说:“见过血的兵就是不一样!” 他的话引起了一些武将的共鸣。 宁哲更担心了。 最受关注的宁字营排在最后。 其他所有营都走过太极门后,大家都等着宁字营出场。 宁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第39章 天下最强 宁字营并没有立即出现。 出现的是扛着长枪的一伙士兵。 他们沿着天街一路小跑。 太极殿门楼上的高官贵人们全都不解。 见乾元帝脸上也露出诧色,两位宰相身后的礼部尚书沈望山解释:“这是宁字营的列兵,是指引随后检阅部队的。” 右相夏别鹤不满道:“检阅就检阅,搞这些名堂做什么!” 沈望山笑着回应:“非常之人,自然会有非常之举!” 夏别鹤还待说话,乾元帝道:“夏相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陛下都这么说了,夏别鹤只得拱手不语。 那队士兵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士兵停下,立在事先用白漆画好的点上。 等所有士兵都立定后,领头的伙长一声令下。 十个士兵用同一个动作,旋身面向门楼,然后收脚并腿。 所有人的动作都整齐划一,铿锵有力,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乾元帝不禁点头:“倒是有点意思!” 礼毕后,在伙长的号令下,这伙士兵又用同样的动作转身,面向天街。 门楼上众人的胃口都被提起来了。 这次大家真的是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个宁字营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门楼上坐了这么长时间,乾元帝有些口渴。 他转身伸手去拿木案上的茶杯。 但他惊讶地发现,茶杯里的水面上,竟出现了一丝涟漪。 紧接着,他感觉到门楼地面上的细微震动。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 “怎么回事?是地动了吗?”夏别鹤看向钦天监监正。 钦天监监正满头大汗:“我……这……” “父皇,”乾元帝身后的太子急道:“此地不宜久留,请速速下楼到开阔平坦之地。” 其他皇子大臣也纷纷督促乾元帝赶快离开。 “诸位莫慌!”唯一镇定的沈望山阻止众人:“这不是地动,只是宁字营出场而已!” 什么? 一千人的出场,就能搞得这么惊天动地? 这时,天街一头传来一阵“嚓嚓嚓”的声音。 天街对面,前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突然骚动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并欢呼起来。 显然他们已经看到了宁字营。 乾元帝等人所在的门楼虽然位置高,但有皇城墙和楼台树木的遮挡,反而看得不远。 但很快,宁字营还是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全身披挂的宁易走在最前面。 在他身后,是肩扛狻猊大旗的郭铁柱。 窦怀仁、褚景崇等四名哨长作为护旗手,分列两边。 在他们身后,是一个二十乘二十的四百人方队。 这样的方队共三个。 此前,宁易还在为宁字营怎么登场烦恼。 是像其他营一样,整个营一起上,还是像选拔时,一百人一百人的过? 一百人的方阵太过单薄,无法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整个营一起的话,队伍又太长。 口令从前传到后都需要不短的时间,可能导致队伍的动作不一致。 最好的是四百人方队。 可这样的话,一千人没法平分。 观兵大典前十天,沈望山前来视察。 他为宁字营的军容所深深震撼。 得知了宁易的苦恼之后,他便额外准许宁字营再上两百人。 为了这多出来的两百人,各哨又是一番比试。 最后,辅兵哨和主力一哨的两个百人方阵胜出。 沈望山应宁易的邀请,作为打分评委,全程观看了这次选拔。 此时再看到宁字营的方阵,他心中已不似一开始那么激动。 但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整齐的方阵。 整齐到整支队伍就是一个完整的方块,没有一点瑕疵。 队伍里每一排士兵都是一条标准的直线。 他们的每一步都踩在同一个节点上,形成有节奏感的“嚓嚓”声。 整个队伍在不断前行中,但队形却丝毫不乱。 他们手臂的摆动,膝盖的提起,全都到同一位置。 就连他们扛在肩头的长枪,枪尖都在同一高度。 沈望山又在一旁解说:“陛下请看,这三个方阵里,不仅横看是一条线,竖看是一条线,斜着看,同样是一条线。” 众人定眼一看,可不是嘛! 斜着看过去,那一顶顶头盔,一个个枪尖,可不都在一条直线上? 众人无不叹为观止! 庐陵老郡王感叹道:“千人同步,千人同心,果然非比寻常!” 说话之间,第一个方阵已经来到了华表前。 这里的列兵所持的长枪上,挂着一面小小的三角红旗。 宁易一声令下,郭铁柱将扛在肩上的大旗擎在手里。 第一个方阵里的所有士兵,都齐刷刷地将肩上的长枪拿在手里,枪尖斜指向前排士兵的头盔。 与此同时,他们的一只脚高高抬起,又狠狠地踏在地面上,并扭头看向门楼。 此前的“嚓嚓”声也变成“喀喀”声。 整个动作都在瞬间完成,但并不突兀,而是显得极为丝滑,并且依然整齐划一。 无论是太极殿门楼上的君臣,还是天街对面的百姓,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队伍,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们全都秉神静息地看着这支队伍,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动作。 天地间只剩下了“喀喀喀”的声音。 “刚才是齐步走,现在是正步走。”沈望山继续给乾元帝解释。 乾元帝看得心潮澎湃,忘了回话。 刚才观看其他边卫营兵时,还觉得甚是雄壮。 但跟眼下这支方阵比起来,刚才那些队伍简直不堪入目,跟散兵游勇差不多。 而且,这支队伍散发出来的滔天杀气,也不是之前那些能比的。 老郡王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难怪这宁字营能以少胜多,大败鞑子。 此时,第一个方阵已经走到了太极殿前。 在经过另一个枪尖挂着小旗的列兵后,宁易又是一声令下。 身后的方阵又是以相反的动作,在两步之间,从正步走变回了齐步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刚好走到华表前的第二个方阵,又是以同样丝滑的动作,从齐步走变为正步走。 然后是第三个方阵。 第三个方阵走过之后,“喀喀”声渐渐平息,但门楼上下仍是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天街对面的百姓先反应过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赞叹之声。 门楼之上的君臣也似乎“活”了过来。 乾元帝似乎意犹未尽。 他转头问庐陵老郡王:“老郡王以为此营如何?算得上强军么?” “当然算得上!”老郡王毫不犹豫地说:“此等军队,我闻所未闻,宁字营必为天下最强军!” 第40章 必须上难度 “天下最强有些过了吧?这个宁字营的队形确实挺整齐,但队形整齐,并不一定战力就强吧?” 一位皇子提出质疑。 庐陵老郡王大声回答:“在战场之上,队形就是战力。队形不散,队伍不溃。一军之败,无不从队形散乱开始。” 兵部尚书刘尚奇也解释道: “秦王殿下可能不知,真实的战场和说书人口中的不一样。” “战场之上,个人的勇武其实用处不大,士卒的纪律服从和相互配合更重要。” “能走出如此队列的宁字营,绝不可能是一支弱军。” 四皇子秦王还想说话,但刚张嘴就被乾元帝瞪眼止住。 “老郡王一生戎马,刘尚书也精通军略,他们说的话,哪有你反驳的份?” 秦王只好闭嘴。 乾元帝又斥道: “这王帐大纛是假的?这两千鞑子俘虏是假的?” “不过三千人,还大部分是步卒,就能大破四千鞑子的精锐大帐兵,这不是天下强兵是什么?” “就算不是最强,也必然是最强之一!” 这下谁也不敢质疑了。 检阅之后是演武。 参加演武的,只是京卫五营。 这些营为了这次演武,可谓下足了功夫。 之前宁字营大出风头,这些营也是憋足了劲,想挣回面子。 只见太极门前旗帜翻滚,鼓号齐鸣。 参加演武的士兵们往来穿插。 时而一字长蛇,时而二龙出水,好不热闹。 这样的场景平时可难得一见。 正常情况下,围观的京城百姓应该呐喊助威,拍手叫好才对。 可如今有了宁字营的队列在前,无论是门楼上的君臣,还是天街对面的百姓,都觉得这演武仿佛儿戏,寡然无味。 乾元帝甚至感觉有些吵闹。 “有无安排宁字营演武?”他问沈望山。 沈望山答道:“回奏陛下,不曾安排!” 乾元帝面露不悦:“为何不安排?” 刘尚奇等知兵的人都有些尴尬。 这些所谓的九宫连环阵、十面埋伏阵,也就是看上去热闹,实际上屁用没有。 也就是京城卫兵时常操练,以备这种场合下讨陛下的高兴。 边镇卫兵时刻备战,谁吃饱了撑的,没事演练这些华而不实的阵法? 可这话没法跟陛下说。 众人正想着如何搪塞乾元帝的时候,沈望山开口道:“既然陛下想看,臣这就去安排。” 刘尚奇等人大惊。 就连庐陵老郡王也委婉劝阻:“陛下,既然事先并无安排,宁字营肯定也没做准备,这仓促之下……” 乾元帝多少个心眼啊,哪能不知道这些臣子们在担心什么。 “无妨!”他笑道:“不用搞下面这些花哨的东西,只要将平时常练的阵法演练一番即可。” 但刘尚奇等人依然苦恼。 边关士兵行军用纵队,正面对敌用方阵,突袭用锥形阵,战况不利时结成圆阵防守,敌人溃败时摆开横阵收割战果。 这些基本阵法在战场上很实用,但演练起来毫无观赏性。 今天是陛下寿诞,难得兴致这么高,要是扫了陛下的兴致就不好了。 他们正想着怎么继续劝阻陛下时,沈望山已经派人去通知宁易了。 他见过宁字营的操练,心中自然有数。 礼部官员在通知宁易后,还转达尚书大人的提醒,让他把上次选拔时,那些百人方阵的队列训练拿出来即可。 宁易连声感谢,但他心里却另有主意。 看来刚才的检阅,陛下对宁字营很满意。 眼下得趁热打铁,继续加深皇帝的印象。 队列训练? 太小儿科了吧! 必须要上难度! 百人方队也不行,还得四百人的方队。 但具体到哪一个方阵上场时,几个部下又开始作妖了,竟当着礼部官员和其他卫军军官的面,争执了起来。 褚景崇开始摆功劳。 窦怀仁开始摆苦劳。 王思太也不甘落后,开始摆事实。 他的辅兵哨人数最多,这次入选的百人方阵也最多,也确实有资格。 宁易的头都快被他们吵炸了,干脆让他们剪刀石头布。 于是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吭哧吭哧地比划了半天。 最后还是王思太技高一筹。 不对,是运气更好一点,最终胜出。 褚景崇和窦怀仁不住地扼腕叹息,互相指责。 王思太则领着那支由辅兵组成的方阵,得意洋洋地准备去了。 京卫五营演练完成之后,王思太率领方阵一路小跑,来到太极门前。 四百人在快速行进中,队形丝毫不乱。 光这一点,就让懂行的人赞叹不已。 立定之后,王思太先一连串的“立正”、“稍息”、“左右看齐”以及“左右转”,在这些基本队列训练来了一遍。 接着,他挥舞手中的两杆小旗,摆出了一个造型。 有规律的鼓声随之响起,士兵们随着鼓点原地踏步。 在第四声鼓响起时,方阵第一排的士兵整齐地朝前迈步。 第八声鼓响,第二排的士兵开始迈步。 每隔四声鼓,就有一排士兵踩着鼓点朝前齐步走。 经过两通鼓后,原本密集的方阵,变成了一个更适合演练的大型方阵。 随后,王思太变换旗语,鼓声再次响起,但长短发生变化。 太极门前的方阵也随之变形。 短短的五声鼓点后,一个大方阵就变成了四个百人小方阵。 鼓声继续,百人方阵变幻成圆阵。 然后两个圆阵继续分裂,变成了众多以伙为单位的小圆阵。 而另外两个百人圆阵则融合成为一个大圆阵。 这样大阵套小阵,阵中有阵。 在场的君臣百姓无不看得心驰神摇,如醉如痴。 “原来演武还可以这样?”庐陵郡王喃喃自语。 其他参加演武的营指挥彻底服气了。 没法比,真的没法比! 演练的最后,所有的圆阵,无论大小,统统在五声鼓响中变回一个大阵。 然后又在一通鼓点中,缩回一开始的那个密集方阵。 这还没完! 王思太又指定方阵最角上的一名士兵。 整个方阵以这个士兵为中心,整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期间队形丝毫不乱。 这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认知。 就连刘尚奇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做到的。 等方阵士兵全体敬完礼,小跑离开之后,大楚君臣及百姓才如梦初醒。 在围观百姓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乾元帝醺醺然,如饮醇酒。 “宣宁易上前来!”他大声说:“朕要亲眼看看,能练出如此强军的奇人,到底是何模样?” 第41章 这不是我想要的 乾元帝将宁易看了又看,半天不说话。 众人摸不清皇帝的态度。 不知陛下是喜是厌,也不好开口。 过了好一会,乾元帝才说:“听说宁卿悍勇无双,朕还以为是位威猛大汉,却不想这般斯文俊俏。” 宁易心里一咯噔。 这乾元帝不会以貌取人吧? 他正要开口,一旁的沈望山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宁参赞不同于一般武将,不仅有勇有谋,而且颇有文采,他作的诗也非同凡响。” “哦!”乾元帝好奇问道:“宁卿曾作过哪些诗?” 沈望山将那首《咏竹》诵了一遍。 乾元帝听完,立刻拍手叫好。 “好一个‘千磨万击还坚韧,任你东西南北风。’此诗文字朴实无华,但却意味深远,宁卿果然胸有锦绣,非寻常人也!” 情况明朗! 陛下对此人不是一般的欣赏! 众人纷纷附和,大赞这首诗。 夏别鹤更是说道:“今日是陛下寿诞,更难得陛下兴致这么高,宁参赞何不再赋诗一首,以报圣眷?” 众人纷纷点头。 就连乾元帝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宁易。 但宁易心里却响起了警钟。 现场念首诗不难。 前世九年义务教育下来,不知道背了多少首诗词。 可如果自己表现得太抢眼了,让皇帝起了爱才之心,让自己由武转文,那就要命了。 不行,人设不能变! “禀告陛下,臣乃武人,心中所念,全是驱除鞑虏,还大楚朗朗乾坤。至于吟诗作对,非臣所愿,也非臣所长,望陛下谅解!” 他竟然当众拒绝! 门楼之上顿时静谧了下来。 提议的夏别鹤有些下不了台。 他脸色涨得通红,但在皇帝面前,也不敢发火。 人群中的宁哲恨不得冲过去,狠狠地踹自己老弟几脚。 你个臭小子不要命了,府里这一大家子还要命呢! 你算老几呀? 就敢当众打右相的脸,让陛下不高兴? 不过,乾元帝并没有不高兴。 他笑道:“宁卿果然直爽,耿直如竹。你不想作诗,就不作吧!毕竟奋勇杀敌才是你的本分。” 宁哲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乾元帝又扭头问刘尚奇:“宁卿的封赏拟定么么?封什么爵位?” 刘尚奇回奏道:“兵部正在加紧拟定中,初步定为伯爵。” 乾元帝面露不悦:“为何只是伯爵?大破北梁,大败鞑子,缴获鞑子王帐和大纛,此等不世之功,封侯不为过吧?” 刘尚奇满头大汗:“陛下,宁易战功虽高,但入伍不过半年,一战封侯,恐有非议,望陛下三思!” 沈望山也劝道:“宁易年纪尚轻,若封赏太过,于他于国,都不是好事。” 这句话提醒了宁易。 自己系统在手,以后功劳有的是。 要是封赏过高过快,等到封无可封之时,皇帝和朝廷只能将自己一杀了之。 这种事在前世历史上,可不要太多! “陛下!”他打断众人:“臣也觉得伯爵就够了,等臣大败突竭斯大单于,封狼居胥时,陛下再封臣为侯爵好了!” 乾元帝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乾元帝眼露神往。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个侯爵怎么够?朕怎么也要封卿一个国公!” 门楼上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乾元帝又对宁易说:“既然在爵位上亏待了宁卿,那朕得在其他地方补偿卿,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来!” 宁易精神一震! 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陛下,臣别无所求,只求朝廷明确宁字营的编制番号,让臣继续兼任营指挥即可。” 乾元帝一愣,似乎极为惊讶。 “宁字营竟然不是正式番号吗?这是为何?” 乾元帝看向刘尚奇,语气极为不满。 刘尚奇赶忙解释:“宁字营是鞑子入侵后临时组建的,不在燕山卫三军序列之中。按常理来说,确实应该在战后解散。” 乾元帝勃然大怒。 “将士们舍生忘死,拼命守城杀敌,尔等却以‘按常理’三字,就要将这支天下最强军拆散,简直……简直……” 乾元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尚奇吓得跪倒在地,急忙甩锅。 “陛下,臣此前也不知此事。燕山卫陆督并未上报,若臣事先知晓,怎会吝啬区区一个营的番号?” “哦!”乾元帝奇怪地问:“陆督未曾上报吗?” “确实未曾上报!” “那是我错怪刘卿了,刘卿请起!” 刘尚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谢恩起身。 乾元帝又问宁易:“不是说陆督视宁卿如子侄么?为何不愿帮卿一把?” 宁易正要解释,沈望山抢先说道: “陛下有所不知,陆督和宁易并非传言中的那么亲密。” “陆督不仅不替宁易求取番号,反而执意解散宁字营。” “宁易则顾念战友情谊,誓死不从,还拒不到提督府接任参赞之职。” “两人已公开交恶,势同水火,这在燕山人尽皆知。” 宁易怔怔地看着沈望山,不明白这位以德行着称的大臣,为什么要颠倒黑白。 沈望山是观兵大典的总策划及总指挥,他则是大典的主角。 两人见面多次,不过谈的都是公事。 他在沈望山面前从不提沈小姐。 不过他在言行之间,对沈望山极其尊重。 沈望山对他也非常照顾,处处维护。 两人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直到刚才为止! “宁卿,沈卿说的是真的么?你和陆督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乾元帝问他。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宁易应该是不想当众说长辈的恶语,还是我来替他说吧!” 沈望山继续向乾元帝解释:“宁易在困守端州城时,曾替陆督许诺,战后减免端州百姓一年的税赋。但事后,陆督却不肯兑现,还对宁易颇有责怪。” 乾元帝身后的太子突然笑道:“沈大人知道的可真多!” 沈望山敛容道:“臣就是燕山人,端州亲友众多,这些天收到不少来信,大多是为宁易叫屈的。” 乾元帝没理会太子,而是看向宁易:“还有这事?” 宁易点点头。 这事是真的。 围城之时,他担心后院起火,就随口许了这么一诺。 事后他才知道,一府的田税、商税等加起来,是一笔多么大的数字,才知道自己给陆洽惹了多大的麻烦。 陆洽也确实为此把他狠狠骂了一通。 但这根本算不上交恶,更别说势同水火了。 乾元帝叹息道:“燕西深受兵灾之苦,这税赋确实该免,但陆督着恼也情有可原。汤相和夏相会同户部商议一下,帮燕山卫度过这个难关吧!” 两位宰相及户部尚书连忙领旨。 “还有兵部,刘卿尽快确定宁字营的编制,莫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刘尚奇还没说话,沈望山就插嘴道:“宁字营足有五千人,一个营的编制,恐怕不够。” 乾元帝不以为意地说:“一个营不够,那就一个旅!” 宁易心中狂喜,刚要谢恩,就听见乾元帝继续说:“朕实在是太喜爱这些将士了,宁卿就带着他们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近卫旅吧!” 此语惊煞众人。 就连沈望山都没想到。 天子身边的近卫旅和边镇卫军的一个旅,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见宁易还在怔怔发呆,他小声提醒:“还不快快谢主隆恩!” 我谢个屁啊谢! 宁易欲哭无泪。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第42章 宁为百夫长 待在皇帝身边,作为天子近臣,升迁肯定会更快。 但光快有什么用? 就算自己成为兵部尚书甚至天下兵马大元帅,就算全大楚的士兵都是自己名义上的部下,又有什么用? 部下和忠诚的部下,根本就是两回事。 只有亲自带着部下,在战场上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让他们对自己心服口服,他们才会变成忠诚的部下。 皇帝身边的近卫旅,确实很荣耀,可是没有仗打啊! 没仗打就没有忠诚部下,没忠诚部下就没有忠诚值,没忠诚值就只能活十年。 不行! 这绝对不行! “陛下,”他大声喊道:“臣偶得一首诗。” 众人纷纷侧目。 刚才让你作诗你不作,现在又来劲了。 不过倒没人阻止。 之前的那首《咏竹》好得不像话,根本不像是个二十岁的武人写出来的。 很多人都在心里怀疑,这家伙是盗用别人的诗。 现在倒是个机会,看看这人到底会不会作诗。 乾元帝原本都打算摆驾回宫,听宁易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 “宁卿念来听听。” 宁易朗声念道:“烽火照燕西,心中自不平。牙璋辞上京,铁骑绕平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是前世唐代诗人杨炯的《从军行》,写一个书生投笔从戎,他只是改了几个字。 虽然改的这几个字,让这首诗逊色不少。 但整体看来,依然是一首难得的佳作,甚至还在那首《咏竹》之上。 而且关键是应景。 陛下刚说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这人立刻就作诗说:燕西烽火朝天,我哪有心思待在这里。 您还是赐给我虎符,就是牙璋。 我要带着宁字营,不,现在是近卫旅了。 我要带着近卫旅离开京城,进攻平城,替您扫平北梁。 众人全都脸色怪异。 现在再没人怀疑他了。 这人还真是个文武全才。 武,据说有万夫不挡之勇,连突竭斯的天勇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文,反正在场诸位,包括皇帝在内,是作不出这等好诗的。 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来。 还有,陛下现在心心念的,不就是攻灭北梁,真正一统天下,成为彪炳史册的一代明主么? 这人的这首诗,正好挠到了陛下的痒痒肉。 陛下想不喜欢他都难! 果然,乾元帝又是拍手叫好:“好一个‘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宁易正要开口,劝这位陛下改变主意,却被对方挥手止住。 乾元帝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卿的志向,朕已明了。朕保证,卿定有‘铁骑绕平城’的一天。” 说完,乾元帝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他真想冲着乾元帝的背影大喊一声:那一天到底是哪一天? 可别是十年以后! 乾元帝的仪仗远去,门楼上的众人也放松下来。 有的直接回府,有的开始呼朋引伴。 在这些王公大臣中,宁易就认识沈望山。 但沈望山刚才替他说了太多话,这时似乎是为了避嫌,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便和另外几人寒暄去了。 其他人虽然都知道,他马上就会成为陛下跟前的红人,但却没人过来和他套近乎。 主要是他那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太伤人了! 大家都是读书人,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过些天再说吧! 宁易正好落个清净。 他转身下楼。 但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喊:“你给我站住!” 他刚回身,一道人影就窜了过来。 他定眼一看,这不是自己这一世的便宜老哥么? 宁哲来到他跟前,满脸怒容,扬手就要打他。 他吓得脖子一缩。 说也奇怪。 以他现在的本事,打多少个宁哲都不在话下。 可看到这位兄长怒气冲冲的样子,他还是打心底里发怵。 前身父亲早亡,母亲对他极其溺爱。 从小都是这位大五岁的老哥管着他。 偏偏前身惹是生非,没少被老哥打骂教训。 对老哥的畏惧,怕是已经融入了这具身体的骨子里。 唉! 这该死的血脉压制! 还好,老哥应该是顾忌场合,这一巴掌到底还是没拍下来,只是咬牙责问: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兄长,有娘,有这个家吗?” “这都多少天了,你有给家里写过一封家书吗?” “你在燕山遇险,娘在家里眼睛都快哭瞎了,你知不知?” “你后来脱险,还是陆提督写信告知的。” “这都不说了,这次你回京城多少天了,你有回过一次家吗?” 宁哲越说越来气,又扬手作势要打。 幸好礼部的一位员外郎跑过来拦住。 “武威伯息怒!令弟马上也要封伯了,而且圣眷正隆,您多少给留些体面!” 宁哲这才顺势放下手。 这位员外郎又对宁易说:“宁……参赞也应体谅一下家人的担忧之情,给兄长认个错吧!” 但作为穿越者,宁易对这个家实在没有什么感情。 他嘴硬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又没做错,认什么错?” 宁哲刚要发火,旁边就传来一个叫好声:“好一个忠孝不能两全!” 几人闻声望去,却是身穿大红蟒袍的太子殿下。 太子三十出头,面容俊朗,气质不凡。 面对未来的国君,几人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 太子挥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然后又对宁易说:“宁参赞舍身杀敌,奋不顾家,实乃我大楚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 宁易连忙谦虚几句。 太子走近几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起宁易的手摇晃了几下。 “宁参赞莫要谦虚,你在燕山的所作所为,孤一直都在关注,心中神往已久。宁参赞明日是否有空?孤在东宫恭候大驾,一起品茶谈兵如何?” 太子举止亲昵,态度诚恳。 宁易有些受宠若惊。 他正待答应,突然鬼使神差地朝沈望山方向看了一眼。 没想到沈望山正盯着他。 见他看过来,沈望山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愣住了。 太子这么明显的示好,为什么不能去? 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第43章 戏精老娘 宁易尽量语气诚恳地说:“殿下,臣近半年未曾归家,家中母亲挂念,臣想多陪她些时日。” 太子脸上露出失望神色,但随即释然。 “宁参赞此前为国尽忠,眼下正该膝前尽孝,是孤唐突了,他日有闲再会吧!” 宁易连忙拱手道:“等过些日子,臣定会去东宫向太子赔罪!” 太子点点头,也不多说,转身离去。 宁易转头去找沈望山,却看到他和几个同僚说着话,从另一边下去了。 他正待跟上去,却被老哥一把拽住。 “你还要去哪里?”老哥瞪着眼睛问。 他搪塞道:“我得去军营看看,好几千人,别出什么乱子。” 老哥还没说话,那礼部员外郎就笑道:“这京城之内,能出什么乱子?而且我部已经奉陛下之命,给近卫旅送去了御赐的酒肉、金银,宁参赞就放心回家吧!” 宁易没办法,只得跟着宁哲回到了武威伯府。 老娘提前得到消息,早早地就率领府里人,站在庭院等候。 他一进门,老娘就扑过来抱着他痛哭。 老哥的一妻一滕,还有些丫鬟仆人,也跟着抹眼泪。 他尴尬地不行,脚趾头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 但慢慢的,他心里也渐渐涌起一丝温情。 他轻轻推开老娘。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完整回来了么?” 老娘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开始打量他。 他也打量老娘。 老娘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却有五十岁,头上都能看见白头发。 看来,独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反过来说,能独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说明老娘也不简单。 “怎么黑成这样?”老娘摸着他的脸,心疼地说:“去燕山的时候还白白胖胖的,我儿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说着嘴一瘪,眼泪又出来了。 宁哲看不下去了。 “娘,先进屋吧!我在御前站了半天,都累坏了!” 老娘扭头冲宁哲脸一板:“你累什么累?你就是站着,易儿演武都没说累。” 她一回头,脸上又重现慈爱怜惜:“我儿怎么还穿着铁甲,不沉么?娘帮你解下来。” 说着,她伸手去解宁易的束带。 宁易连忙按住。 “娘,我就是回来看看您,我一会还得去军营。陛下将宁字营提升为近卫旅,留在了皇城里,我得去盯着,可别……” 宁易说不下去了,因为老娘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流了。 “我儿还是怨恨娘,怪娘将你送到燕山去。” “娘,我没有!” “你有!你这半年都不给家里家里写一封信,回京了都不说回家看一眼,你就是怪娘偏心!” 怪你偏心的,不是我,是老哥好吧! “宁易!”老哥发火了:“你之前在太子殿下面前是怎么说的?你……” “你吼什么?” 老娘眼泪都没擦就朝大儿子大嚷:“还不都是你,非要把易儿送去燕山,说什么只有陆洽能管住易儿,结果让他吃了那么多的苦,还差点连命都没了。”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我儿命苦啊!从小就没了爹,长大了被大家嫌弃,连媳妇都娶不上……” 宁易投降了! “好好好!我不去军营,我就留在府里陪着您!” 老娘立刻眉开眼笑。 “这才对嘛!先把甲卸了,再洗洗风尘,然后过来吃饭,娘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蜜汁笋鸡。” 一转身,她又冷若冰霜,朝丫鬟们嚷:“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小爷卸甲。” 等丫鬟们围上来后,她退出去,带着大儿子的妻滕,喜滋滋地去准备膳食去了。 宁易看着老娘的背影,心里想:这个老娘是个戏精啊! 这天他哪里都没去,就待在伯府里陪着老娘,给他讲自己在燕山的经历。 傍晚,皇帝的圣旨和朝廷的赏赐,直接到了伯府。 听到仍由自己兼任近卫旅旅帅后,他彻底放下了心。 这是他最关切的。 但这恰恰是宁府众人最不在意的。 大家在意的,也不是那些御赐的金锭、彩缎,而是他被封为威远伯。 前来宣旨的吏部侍郎笑道:“恭喜老夫人,一门两伯,这可少见得很呐!” 老娘虽然热泪盈眶,但在外人面前,举止却很得体。 她命人送上早就准备好的利是封,也就是红包。 钦差也不客气,当场收下。 “对了!宁将军新晋伯爵,可以让朝廷另择他处,再建一座伯爵府。” 宁易除了封伯,品衔也连升六级,成为了正五品上的明威将军,可以被称为将军了。 一听这话,老娘立刻紧张了起来。 “我家易儿又没有成家,哪用得着再建一座伯爵府!” 说完,她就紧盯着宁易。 大有一副你要敢出去单过,老娘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宁易是真无所谓。 “不用给朝廷添麻烦,我住这里就挺好。” 老娘松了口气,吏部侍郎也松了口气。 这还真是省了很多麻烦。 吏部侍郎走后,宁哲又吭吭唧唧地说:“要不,咱们家改名叫威远伯府吧?” 宁易连声说不用。 老哥也松了口气。 鉴于宁易今天的表现,老娘开恩,准他去军营看看。 但必须回府过夜。 他赶到军营后,部下们的热情达到了顶峰。 大家从边镇卫军,摇身变为皇帝身边的近卫军,顿时觉得自己高大上了。 而且从营到旅,很多人都官升一级。 窦怀仁、褚景崇等人都变成了真正的营指挥。 朝廷认证的哦! 就连普通士兵,也都获得了丰厚的奖赏。 宁易被部下们的情绪感染,也加入了狂欢。 他当晚喝得酩酊大醉,连怎么回府的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上午,他被老娘从被窝里揪起来。 老娘递给他一张烫金帖子。 “这是?” “今天卫国公府上有游园诗会,卫国公世子听说我儿是诗词大才,专门给我儿送的请帖。” “什么游园诗会?不去!” 他将请帖扔回给老娘,重新倒头再睡。 但躺下之后,好一会都没听见老娘动静。 他顿觉不妙,连忙起身。 果然,老娘正坐在床边抹眼泪。 第44章 诗会还是相亲会 宁易一个头两个大。 “不就是一个诗会么?我军营里多少事情,哪有这功夫?再说了,我一个武将,去诗会干嘛?” 老娘两眼一瞪:“你有功夫睡懒觉,就没功夫去诗会?你是武将不假,但文采也不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作的诗,陛下都说好。” 宁易双手捂脸,后悔得要死。 昨天就不该在皇帝面前背那首诗。 不仅没能让皇帝改变主意,反而坐实了自己文武全才的名声。 估计以后这种诗会应酬少不了。 去了没意思,不去得罪人。 他最终无奈地说:“我去还不行么?” 老娘立刻雨过天晴,高高兴兴地叫丫鬟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 他一边穿衣,一边抱怨:“我也是服了您了!就这点事,您有必要哭成这样吗?” 老娘一边亲自搭手,一边答道: “怎么没必要?卫国公府的诗会在整个京城都有名,不知有多少名门仕女参加。” “我儿本来就一表人才,现在更是出息了,还封了伯爵,将来封侯都有可能。” “那些贵女见了我儿,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我儿要是有看对了眼的,回来告诉娘,娘替你去提亲,保准一提一个准。” 原来老娘打的是这主意!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沈小姐的如花笑靥。 “娘,我的事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 老娘板着脸道: “你那没用的哥,娶了两个老婆,小妾也有好几个。” “可这都好几年了,那些女人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整个京城的道观寺庙,我都拜遍了,也没有什么用。” “他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宁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就靠你了!” “我儿可得上心,娘还等着抱孙子啦!” 宁易听得直翻白眼。 “哥那是身体出了问题,您不给他求医问药,反而求神拜佛,要是有用才怪!” “呸呸呸!你胡说些什么?” 老娘脸色大变。 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一会儿“无量天尊”,一会儿“阿弥陀佛”。 等向满天神佛告过罪后,老娘重新正色说:“我早就找人算过了,你哥没有子嗣,就是因为你爹生前杀戮太重,殃及子孙。” 说到这里,老娘脸色又一变:“坏了!听说我儿这次在燕山杀得血流成河,尸体把汶水都给堵住了。不行,我得再去这些道观寺庙拜一遍。” 老娘说着就往外冲。 宁易连忙将老娘扯住。 “娘,我杀的都是草原上的突竭斯人,咱们中原的神佛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娘想了想,然后笑出了声:“我儿说得对,这不是罪过,是功德啊!” 说话之间,宁易穿戴好了衣冠。 两人刚走出内室,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宁哲。 “听说阿弟要去参加卫国公府的诗会?”老哥问。 宁易点头:“娘非要我去!” 老哥转向老娘:“娘是想让阿弟在诗会上觅得良配?” 老娘点头:“我儿都二十了,不该抓紧吗?” “是该抓紧,不过……” 老哥犹豫了一下,把身边的丫鬟仆人打发走,这才低声说:“我前些天去陆府道谢,陆夫人对我非常客气。听她那话里意思,好像是想重续阿弟和陆芸的婚事。” 老娘皱起了眉头。 宁易奇怪地问:“我和陆芸的婚事?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自己的记忆里,只有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孩,看向自己的眼神鄙夷,还动不动朝自己亮拳头。 她还有个弟弟,曾把自己揍得满地找牙。 老娘回答他: “很早之前的事了,是你爹生前和陆提督定下的娃娃亲。” “不过,你爹过世后,陆家嫌弃我们家没落了,没过几年就提出退婚。” “这是宁家的耻辱,一直没跟你说过。” 他恍然大悟。 不过,有没有可能,人家不是嫌弃咱们家没落了,只是单纯嫌弃你小儿子没出息? 但老娘是不会从自身找原因的,更不会从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身上找原因。 她恨恨地说:“陆家早干嘛去了?现在见我儿成陛下跟前红人了,宁家眼看要起来了,这才上杆子贴上来,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老哥为难道:“话虽如此,但之前咱们求人家收留阿弟,人家可是很痛快就答应了。现在咱们拒绝人家,传出去,外人会说我们家闲话的。” “有什么闲话可说的?之前我还以为他陆洽有多照顾我儿,现在我才知道,是我儿救了他陆洽,还不止一次。” 老娘智商在线! 他昨天给老娘讲了讲在燕山的经历,并没有特意说什么,但老娘还是听出了很多东西。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若没有自己几次挫败突竭斯人,陆洽的这个燕山卫大提督,肯定是保不住的。 “娘,您不要这么说,陆提督对我还是不错的。” 不等老娘反驳,他又接着说:“不过,我和陆芸是不可能的。” 老娘高兴地一拍手:“我儿到底是个明白人!那陆芸都是个十九岁的老姑娘了,还整天舞刀弄枪,哪配得上我儿?” 十九岁就成老姑娘了,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娘,您觉得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我?” 老娘扳起手指头,一条一条地列: “第一,要是大家闺秀,不然配不上我儿的身份;” “第二,模样要端正,要配得上我儿的长相;” “第三,性子要好,要温柔贤惠,贤良淑德;” “第四,人要聪明,要能帮得上我儿的忙;” “第五,一定要真心喜欢我儿,愿意为我儿做任何事;” “第六……” “行啦!”老哥打断老娘:“世上哪有这样的姑娘,要真按您说的去找,阿弟非被耽误了不可!” 宁易却说:“我知道了,这就去诗会上寻摸,保证给您找一个回来。” 老哥觉得他是在敷衍老娘。 老娘当了真:“记得多找几个,你现在是伯爵,能娶一正妻一平妻,将来封侯甚至封国公,还能娶更多。” 宁易随口答应。 他稍微吃了点东西,就带着亲兵杨豆出发了。 两人骑马来到卫国公府时,已经有些晚了。 他亮出请帖,自有仆人将马牵走。 但他却站在大门旁,迟迟不进去。 杨豆不解:“将军不是来参加诗会的么?为什么不进去?” 他答道:“不着急,再等等!” 要是现在进去,就会恰好碰见庐陵小郡主。 在模拟中,小郡主从背后偷袭自己,结果被自己一个过肩摔,差点没摔死。 这种麻烦能躲就躲吧! 正当他觉得差不多了,抬脚准备进府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老宁?前面是老宁么?” 他一转头,看到一个年轻人从马上跳下来,兴冲冲地朝自己跑来。 他想起来,这位是舞阳侯家的小公子谢琦,也是自己前身的死党。 第45章 不许欺负他 谢琦跑过来,抓住宁易的手,眼泪哗哗地。 “老宁,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半年都是怎么过的!” 宁易抽出手。 老娘爱哭也就算了,怎么样一个大男人也哭哭啼啼的。 他看到谢琦脸上一片青紫。 “你的脸怎么啦?” 谢琦苦笑道: “还能怎么啦?当然是小郡主打的!她现在每次看到我,都要羞辱我一番。今天要不是听说你要来,我才不会来这里。” 宁易也有些火了。 “这人怎么这样?咱俩不就是调笑了张家小姐几句么?这都半年了,还不依不饶!” 要放在前世,前身和谢琦两人做的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无非就是当街和美女搭讪,被拒绝后,口花花了两句。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谢琦叹气道:“谁叫张莺莺和小郡主是小姐妹呢!算咱俩倒霉!”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 进门之后,杨豆自去随从专门的休息区,宁易和谢琦两人在仆人的指引下,往花园走去。 刚进花园的月洞门,迎面就传来一声娇咤:“好啊!你们俩居然还真敢来!” 接着,一个头梳双环髻,身穿锦花曳地裙的娇俏少女,双手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朝他俩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子人。 其中有男有女,还有两名身材魁梧的随从。 不用说,这就是那位庐陵小郡主了。 小郡主冲到宁易身前,伸出葱白食指,往他一指:“给我把这姓宁的拿下!” 那两名粗壮随从摩拳擦掌,就朝宁易和谢琦逼了过来。 谢琦吓得瑟瑟发抖,整个人都躲在了宁易身后。 宁易面不改色。 本来想低调。 但既然你们逼我踩人打脸,那我就只能勉为其难了。 他正要出手,小郡主身后冲出一紫色罗裙女子。 “住手!” 女子喝止两名随从,又拽住小郡主的衣袖。 “郡主,他现在已是伯爵,你不能像以前那样羞辱他。” “伯爵又怎样?就算是侯爵,本郡主也照打不误。我说过会替你报仇的,我赵娟说话算数。” 那女子小声扭捏道:“其实他当时对我也没做什么,我现在心里已经不恨他了!” “张莺莺!” 小郡主急得跺脚: “你不要鬼迷心窍,被那些传言骗了,真以为他是个什么大英雄。” “他是个什么东西,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什么火烧连营,大破鞑子,这明显是胡说八道,是陆洽编的……” 一个冷冷的声音将她打断:“你说是谁编的?”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的俊俏郎君,正背着双手,缓步走来。 此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英气逼人。 但宁易细看,却发现有点面熟。 而且此人喉下无结,耳垂有洞,还有那浮夸的“胸大肌”。 这不会是女扮男装的那谁吧? 果然,小郡主嚷道:“陆芸,这里不关你的事!” 男装陆芸走到小郡主面前:“你污蔑我爹爹,就关我的事!” 小郡主语塞。 陆洽身为燕山卫大提督,是大楚最大的一个军头。 就连庐陵老郡王,也得让陆洽三分。 小郡主果断认怂。 “好!刚才是我口不择言,我向你道歉,但我和宁易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说完,她转向两个随从中的一个:“牛大,你替我打断宁易的一条腿。” 陆芸闪身拦在宁易面前。 “有我在,看你们谁敢动他!” 众人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小郡主拍手大笑:“原来传言是真的,你和这废物有婚约,所以你才护着他。” 陆芸涨红了脸,但没有让开。 “陆宁两家是世交,不管有没有婚约,我都不准你当着我的面欺负他。” 一旁的张莺莺讥讽道:“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以前你和你弟弟可没少欺负他,现在见人家封爵了,你娘才放出你们有娃娃亲的消息,你们要不要脸?” 陆芸大怒,咬牙朝张莺莺逼过去。 小郡主大喊一声:“牛大!” 一个随从上前一步,挡住了陆芸。 陆芸猛地转身。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一撩青衫下摆,蹭蹭两步就踩上了一旁的假山,然后凌空一个翻身,朝牛大狠狠踢出了一脚。 这一脚踢在牛大脖子上,直接将这个大汉踢翻在地。 小郡主急忙又大喊:“牛二!” 另一个随从根本没反应过来。 陆芸落地时,右手往地上一撑,又腾身而起,一脚凌空踢向他面门。 牛二“哎哟”一声,仰面栽倒。 陆芸站定,拍了拍手,轻蔑地看了小郡主一眼。 小郡主粉面含霜,但拿陆芸毫无办法。 她一跺脚:“算你厉害!有本事你护他一辈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 张莺莺等人连忙跟上。 就连牛大、牛二也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了过去。 陆芸转身面向宁易,仔细打量他。 宁易平静地拱手道:“多谢陆小姐仗义出手!” 这话礼貌中带着点疏离。 陆芸剑眉一扬。 但她最终还是把火气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你在生我的气吗?上次是我弟的错,不该冲你动手,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宁易答道:“事情都过去了,咱们都别提了。对了,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改日再到府上给伯母请安。” 说着,他拉着谢琦就闪人。 周围好多人冲他指指点点。 可这些人中就是没有沈小姐。 他还有好多事情想问沈小姐呢! 正左右张望时,他突然感觉脑后有劲风袭来。 他的身体经过系统强化之后,不仅力气惊人,感官也超乎常人。 他一把推开谢琦的同时,头一偏,躲过来袭。 然后他顺势拽住颈边的拳头,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袭击者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袭击者痛哼一声。 他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陆芸,一时不禁呆住了。 其他人也被这一变故弄懵了。 花园里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张莺莺才大叫一声:“真帅!” 第46章 老婆不能随便找 周围的人全都侧目。 张莺莺红着脸说:“他这一下子,确实很帅嘛!” 小郡主点头道:“也很解气!” 这时,宁易已经将陆芸从地上扶了起来。 陆芸扶着腰,大口喘气。 她一缓过来,就揪住宁易的衣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宁易连忙答道:“不是,真不是!我这是本能反应,你知道什么是本能吧?就是下意识,不由自主……”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哪个?” 陆芸咬牙切齿:“你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你明明文武双全,为什么装成一个废物?” 宁易眼珠乱转:“你别激动,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陆芸更来气了。 她双手掐住宁易的脖子。 “你是不是像我娘说的那样,嫌弃我不够淑女,不够温柔,所以故意胡作非为,让我家主动解除婚约,是不是?” 宁易将陆芸的双手掰开。 但陆芸奋力挣扎。 宁易不好使全力,再加上男女有别,竟一时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他火气也上来了,正在下狠手,就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喊道:“住手!你们这样子,成何体统!” 紧接着,身着蟒袍的太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太子可不是小郡主。 陆芸不敢再放肆,老实收手肃立。 太子沉着脸对陆芸说道:“威远伯是父皇御封的伯爵,这次更是立下了泼天的战功,你怎么能对他如此无礼?” 陆芸双眼含泪,不敢说话。 太子转向宁易:“威远伯莫要同她一般见识,她毕竟是陆提督的爱女。虽说威远伯眼下深受父皇器重,但故人之情还是不能忘的,你说是吧?” 感觉这话里有话啊! 宁易正色说道: “殿下何出此言?臣的父亲生前和陆提督是挚友。” “陆提督对臣也有庇护之情,提拔之恩。” “臣心里非常感激,也非常敬重陆提督。” “刚才也是臣冒犯在先,怪不得陆小姐。” 太子面露欣慰:“如此甚好!” 他转向身边一位身穿淡黄色宫装的妙龄女子。 “怎么样?孤就说过,威远伯绝非恩负义之人。” 那宫装女子一边打量宁易,一边笑道:“威远伯不仅有勇有谋,还有情有义,他日必将成为国之干城。” 太子向宁易解释道:“这是孤的胞妹南阳,平时都不见外人的,听说威远伯今日会来参加诗会,特来一见!” 哟,这就是传说中的宗室第一美人,南阳公主! 据说,这位公主不仅人长得极美,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而且,南阳公主身份也极尊贵。 皇后生前只生下了太子和南阳公主。 皇后十年前去世后,宫中再没立后。 因此,在乾元帝的十多位皇子皇女中,只有太子和南阳公主才算嫡出。 宁易连忙行礼:“见过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面带微笑,欠身回礼。 还真是仪态万方,优雅高贵。 太子抚掌道:“难得我们一见如故,不如找个地方细谈如何?宁将军今日可不要再拒绝了哦!” 这话说得宁易怪不好意思的。 昨天太子当面相邀,他说要陪老娘,结果却出现在了这里。 好在太子没有当面拆穿,给他留了些体面。 他正要答应,突然在周围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沈小姐的身影。 他连忙改口:“殿下相约,臣敢不从命,只是容臣先和朋友说几句话。” 太子问:“宁将军的这位朋友肯定是位美女吧?是哪家的?” 宁易老实回答:“沈望山大人家的。” “哦!沈婵啊!”太子笑着问:“宁将军和沈大人很熟吗?” 宁易立刻答道:“不熟!但在端州时,和被困住城里的沈小姐有过几面之缘。这次回京城,他姨父有几句话托我带给她。” “原来如此!” 太子说着,朝沈婵招了招手。 沈婵过来,朝太子和南阳公主恭敬行礼。 太子道:“宁将军说和你是患难之交,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沈婵答道:“殿下言重了,小女子和宁公子只有几面之缘,应该是我姨父有话托他带给我。” 其他人都没什么,但宁易却是心头一震。 两人连借口都找得一模一样。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太子却一点都没有怀疑。 正好卫国公听说太子驾到,带着世子等人前来拜见。 “那你们先说话,一会再聊。” 太子说完,便迎向卫国公。 太子等人走远后,两人避开其他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一个多月不见,宁易心里原本有很多话要说的。 但此时他却像个腼腆少年,不知从何说起。 反倒是沈婵先开口:“公子觉得南阳公主如何?” 他回忆起刚才南阳公主的样子。 肤白貌美,身形婀娜,关键是气质高贵。 “还行!”他说。 沈婵笑了一下,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 但沈婵并没有拆穿。 “公子想不想娶南阳公主为妻?”她问。 宁易脱口而出:“没有!” “真的吗?公子要是错过,可别后悔!” 宁易坚定地摇头:“绝不后悔!” 沈婵露出满意的神色。 “南阳公主平时深居简出,今日到此,必是为公子而来,但公子切不可与她走得太近。” “为什么?” 想起昨天太子邀约自己时,沈望山的态度,他又问:“是因为太子?” 沈婵点头:“太子长成多年,羽翼渐丰,在朝中自成一党,陛下颇有忌讳。公子若与太子走得太近,陛下必然不喜。” 皇家最是无情地。 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事,从来都不少见。 他不禁长叹一声。 沈婵也跟着叹息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沈婵又问:“听说公子刚才和庐陵小郡主起了些冲突?” “对!” “小郡主可能是对公子有些误会,她人其实很不错的。虽然她看起来有些蛮横不讲理,但实际上很讲义气。她人也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大眼睛……” “停停停!” 他打断沈婵:“你我之间,不必遮遮掩掩,你有什么话,跟我直说就行!” “那我就直说啦?” 等他点头之后,沈婵接着说:“这满园仕女中,小郡主是公子最合适的良配!” 他万万没想到,沈婵说出的竟是这话。 第47章 她到底有没有意思 “这是为何?”宁易呆呆地问。 沈婵回答:“因为庐陵老郡王!” “庐陵老郡王?”他依然不解。 沈婵笑了。 “公子在战场上无所不能,但在这朝堂上……” 沈婵摇了摇头。 战场上我有作弊器。 可这作弊器在朝堂上不管用。 他诚恳地对沈婵说:“请小姐为我解惑!” 沈婵也不拿架子,向他解释道: “大楚朝堂上虽派系不少,但归根结底只有两党,太子党和帝党。” “陛下春秋鼎盛,担心太子等不及,会行大逆不道之事。” “太子年富力强,但渐渐不得陛下欢心,担心储君之位被废。” “两人相互猜忌,这朝中才多事。” 他明白了,又问:“庐陵老郡王是帝党?” “帝党中坚,陛下最为倚重之人,金吾卫、监门卫、羽林卫三卫大将军,京城九门提督,公子的近卫旅名义上也归老郡王掌管。” “明白了,老郡王算我的顶头上司。” “的确如此,公子若能成为老郡王的孙女婿,前途必然顺畅,所以小郡主……” “小郡主就不要提了。” 他挥了挥手,肯定地说:“我未来的妻子绝不会是小郡主!” “那会是谁?” 见他沉默不语,沈婵自行脑补:“是陆芸?她和你的婚约是真的?” 不等他说话,沈婵就急道:“陆芸也不行!” 他很奇怪陆芸为什么不行。 但他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立刻脸色大变:“陆洽也是太子党?” “陆提督表面上保持中立,但他当初能当上燕山卫大提督,太子背后是出了不少力的。” “明白了!”他喃喃自语。 难怪沈望山会在乾元帝面前,帮他撇清同陆洽的关系。 难怪乾元帝在得知他和陆洽关系一般后,才决定将宁字营留在身边。 这朝堂还真是波诡云谲。 他突然无比怀念端州,怀念凶险但热血澎湃的战场。 过了一会,他突然问:“沈大人是哪一党?” 沈婵刚张嘴,脸突然红了。 她低下头,小声说:“家父谨遵臣子本分,无派无党,严守中立。” 这才是明智之举。 沈婵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说道: “礼部并无实权,家父空有名望,帮不上公子什么忙。” “小郡主……小郡主才是公子的良配。” “至于以前的误会,公子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 他突然有些恼火,大声道:“你不要说了!” 他不知道这个沈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要说她对自己没意思吧,她却处处为自己着想。 你要说她对自己有意思吧,她却不遗余力地帮自己找老婆。 前世他就是个直男。 大学时被前女友折磨得欲仙欲死。 想不到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猜不透女孩的心思。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以后在我面前也不要再提小郡主!” 他的话音刚落,南阳公主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威远伯怎么发火了?是沈妹妹还是小郡主惹得你不快?” 两人转身,看到南阳公主、陆芸和卫国公世子并排而来。 沈婵行过礼后说:“宁公子和小郡主有些误会,我劝了两句,宁公子就生气了。” 陆芸道:“小郡主确实不像话!” 南阳公主笑道: “小郡主从小被娇惯,威远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威远伯要是说完话了,就请和世子一起去前面的听枫阁。” “太子哥哥和卫国公正在那里,等着和你一起品茶。” 说着,她拉起沈婵的手:“我带两位妹妹去劝劝小郡主。” 宁易和世子立在原地,目送三女携手离去。 世子感叹道:“梅兰竹菊,各有千秋,却都是国色,宁兄艳福不浅啊!” 宁易皱眉:“世子何出此言?我和沈小姐只是朋友!” 世子讶然:“我以为宁兄会解释同公主的关系,没想到宁兄在意的,却是沈小姐。” 宁易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先提沈婵。 自己同南阳公主只是第一次见面,明明和她才是最不可能的。 世子又说:“这三人里,对宁兄最为倾心的,就是沈小姐了。” 宁易大吃一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你没注意到沈小姐的眼神吗?” 他还真没注意。 他在这方面,可能天生有些迟钝。 沈小姐真的对他有意思? 而且已经明显到,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在和太子等人喝茶时,他还一直想着这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奇怪地问:“威远伯这是有心事?” 世子笑着把刚才的事说了。 卫国公道:“威远伯年过二十,确实要赶快解决婚姻大事。” 在这个世界,贵族男子年满十八岁,鲜有没成婚的。 像宁易这样二十了还单身的,要么是家道中落,要么是本人实在不堪,没正经人家看得上。 他是两样都占全了。 太子道:“威远伯和陆小姐算青梅竹马,对沈小姐有救命之恩,我家南阳则是仰慕威远伯的文采。” 自己总共就写了三首诗。 流传出来的就两首。 这就能引起南阳公主的仰慕? “不过,”太子放下茶杯,郑重地说:“这三人中,威远伯只能选一个。” 这个世界的平民只能娶一个妻子。 伯爵一妻一滕,侯爵一妻两滕,国公则是三滕。 滕不是妾。 妾是主人的私有物品,可以送人、买卖的那种。 滕可是在官府入册,受法律保护的平妻。 但滕毕竟不是正妻。 陆洽和沈望山,一个正二品的大提督,一个从二品的六部尚书,其嫡女断没有给人做滕的道理。 否则他们在同僚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南阳公主就更不用说了,想都不要想。 卫国公笑着说:“这还用想么?当然是选南阳公主,我看殿下对威远伯青睐有加,必定是会玉成此事的。” 太子哈哈大笑。 “我做哥哥的,倒是乐见其成,不过一切还是得看南阳自己的意思。不说了,喝茶,喝茶!” 宁易木然举起茶杯,心中却在纳闷。 像他这样的伯爵,在京城里大把抓,可不值得太子下这么大的本钱。 他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他手里有五千兵。 而且是五千公认的强兵。 太子不会是看上这了吧? 他想干嘛? 第48章 这诗是写给谁的 不管太子想干嘛,宁易都不想奉陪。 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殿下,臣就是一个有些力气的武夫,今天是家中老母逼我来的,她恨不得我今天就带个姑娘回家,明天就拜堂成亲。” 太子三人都笑了。 他又接着说:“但实不相瞒,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人了,只能辜负殿下和公主的美意了。” 三人的笑容全都凝固。 隔了一会,太子才笑道:“无妨,南阳也只说欣赏你的才华,没说非你不嫁,谈不上辜负。” 太子说得轻描淡写。 但他捏着茶杯的手背却青筋迸出。 宁易也知道自己是把太子得罪狠了。 但他实在不想蹚这趟浑水。 他朝三人拱了拱手:“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就走。 世子急忙起身,“我送送宁兄。” 两人出门之后,世子将他扯到一旁。 “你何必呢?为什么非要当众给太子难堪?” 因为只有这样快刀斩乱麻,才能避免后面的麻烦。 从沈家父女的表现来看,他们根本就不看好太子。 太子这艘船,恐怕会翻。 但他不知道卫国公父子是不是太子的人,所以只是淡淡地说:“人各有志!” 世子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往外走。 两人经过一座凉亭时,听到小郡主在里面大叫:“这诗真是他写给我的?” 沈婵答道:“千真万确!” 南阳公主轻声吟哦:“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随即她又叹道:“此诗字字流葩,仙气缭绕,实在精妙,不似凡人所作。” 张莺莺在一旁小声道:“你确定这首诗不是写给我的?” 沈婵肯定地说:“不是!” “可他当时调戏的是我!” “宁公子说他实在不忍亵渎小郡主,只好先调戏你,以此引来小郡主的注意。” 张莺莺神色落寞,再也不说话了。 南阳公主却道:“此诗的风格和前两首截然不同,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风格多变就是他的风格!”沈婵道:“其实昨日他在御前作的那首诗,和他在端州作的《咏竹》,风格就大不一样。” 南阳公主点头,但又说:“以他这才情,何须用这种手段?京城的哪位女子不……” 她没说下去,但大家都懂她的意思。 只要宁易早点把这首诗拿出来,哪个姑娘泡不到手? “还有还有!”小郡主嚷道:“他明明很能打,以前却被人打的鼻青脸肿都不还手。” 说着,她还瞟了陆芸一眼。 陆芸满脸通红,但却无话可说。 之前她背后偷袭,却被宁易一招制服,大家都看见了,这可抵赖不了。 众女都看向沈婵。 沈婵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不过他在端州的时候说过,他师父曾告诫他要低调。” “我知道我知道!”小郡主又嚷:“他师父是神仙鬼谷子,在他府里做过花匠。” 陆芸严肃地说:“那个鬼谷子我见过,确实和一般花匠有些不同。” 越说越离谱了! 宁易咳嗽一声,从树后现身。 众女都吓了一跳。 小郡主手里拧着腰带上的流苏,低头忸怩道:“宁易,那首诗真是你写给我的吗?” 宁易心中冷笑,朝沈婵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沈婵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和宁公子说几句话。” 说着,她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拉起宁易就走。 两人来到一个众人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 沈婵松开手,小声道:“公子听我说,庐陵郡王年事已高,大限将至。公子若是娶了小郡主,三年之内,必能接老郡王的班,成为京城九门提督。” 成为九门提督又能怎么样? 能给自己带来几个忠诚部下? “听起来真不错!”他笑道:“那可是九门提督,和陆洽平起平坐。” 沈婵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他接着说:“那你呢?” 沈婵怔怔道:“我什么?” 他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沈婵的双眼。 “有人说你的眼睛里全是我!” 他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还真的看到了两个自己。 沈婵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慌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又逼近一步: “我和小郡主大婚的那天,你会到场么?” “你会不会亲眼看着我们拜堂?” “你会不会目送我们入洞房?” “你会像其他人一样祝福我们么?” 他每说一句,就前进一步。 沈婵则后退一步。 几步之后,沈婵后背靠到一棵大树上。 她一只手紧紧揪住自己胸口,似乎那里无比疼痛。 她脸上也现出痛苦神色,但片刻之后便恢复正常。 “那天我一定到场,我会比所有人都更衷心地祝福你们!” 宁易很失望。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那然后呢?” “然后什么?” “然后你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正常地嫁人生子?” “当然不会!” 沈婵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那晚在崔府花园,我就告诉自己,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良人,此生我非他不嫁,生死相随。” 他心中狂喜,但随即皱眉道:“可是……” “没关系的,你不是还有一个滕的位置么?”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尚书不会允许你给我做滕!” 沈望山应该是很看重他。 但在这件事上,沈望山绝不会答应。 “爹爹一开始肯定不会答应。他会把我关在家里,还会为我寻找其他夫婿。” 他刚张嘴,就被沈婵的柔荑掩住。 “但你放心,我会宁死不从。等僵持数年之后,我年岁渐大,再无人上门说亲,爹爹也只能同意我们。” 沈婵重新握住他的手,笑道:“就怕那时,公子会嫌我人老珠黄。” 他紧紧握住那双柔软的小手,郑重地说:“你放心,那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 两人回到凉亭。 众人都盯着他俩看,眼神各异。 小郡主气哼哼地说:“你们俩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都说什么了?” 沈婵低声道:“我替小郡主把话说清楚了,劝他和小郡主冰释前嫌。” “为什么不当着我们的面说?” “有些话,不好当着其他几位姐姐的面说。” 小郡主看了南阳公主和陆芸一眼,又扭头看了身边花痴样的张莺莺一眼,然后哼了一声。 “行吧!我原谅你了,但以后不许这样了!” 沈婵低眉顺眼地点头称是。 小郡主又转向宁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那首诗是写给我的吗?” “当然不是!”他回答。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沈婵更是如遭雷击。 但小郡主竟然没听出来。 她忸怩着身子,娇羞地说:“哎呀!真讨厌,你明明……” 但她终究还是反应了过来。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宁易平静地说:“我说,这首诗不是写给你的。” 泪水夺眶而出,小郡主大喊:“那你是写给谁的?” 宁易看向沈婵,柔声说:“我是写给沈小姐的!” 第49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一晚在端州,我第一眼看见沈小姐,就惊为天人,当着她的面作了这首诗。” 宁易走向沈婵。 沈婵不由自主地喊道:“你不要过来!”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 明明心中欢喜得很,可她就是害怕意中人过来。 可能是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宁易听话地站在了几步远的地方。 他深情地说: “我此前放浪形骸,恣意妄为。” “但我发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从此繁花满树,我只摘一朵;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沈婵的双唇轻轻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其他人全都羡慕嫉妒恨地看着沈婵。 张莺莺一边拧着手帕,一边喃喃自语:“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对自己就是胡言乱语,动手动脚。 对人家却情意绵绵,又是情诗又是情话。 关键还都那么妙! 繁花满树,只摘一朵;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这哪个姑娘受得了啊! 小郡主泪如泉涌,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伤心。 陆芸则双拳紧握,两眼喷火,恨不得把那个负心汉摁到地上,像小时候那样狠狠揍一顿。 只有南阳公主稍微正常点,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人。 “宁兄,”世子在一旁打岔道:“哪有你这样问一个姑娘家的?你还是回去,让令堂寻媒人提亲吧!” 他幡然醒悟。 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 没人这样当众表白的。 看着沈婵那手足无措,可怜无助的小模样,他不禁有些心疼。 “是我莽撞了,我这就回去跟母亲说。”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那晚在崔府花园见了你之后,我第二天又作了一首诗,你想听么?” 沈婵还没说什么,世子就急不可耐地催促:“宁兄快念出来!” 他酝酿了一下,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此诗一出,场面完全静止。 就连小郡主都停止了抽泣,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 南阳公主的诗词造诣最深,这首诗给她的震撼也最大。 她此时仪态全无,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说实话,对于李商隐的这两句诗,宁易一直都没有完全搞懂。 但这并不影响他被深深打动。 以他的体验,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对于这种朦胧诗完全没有抵抗力。 这两句诗不见得就比那首《从军行》更好,但它对眼前几人的冲击力,肯定是《从军行》比不了的。 他对着石化的沈婵说:“我先回去,尽快让媒人上门提亲,你等着。” 沈婵一手掩嘴,连连点头。 他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 这下,算是把这姑娘的退路全都断了。 两人不用等到人老珠黄,就能在一起了。 什么公主小郡主,什么帝党太子党,统统见鬼去。 咱一穿越者,系统在手,用得着吃软饭么? 回到宁府,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娘,称自己找到了她理想中的儿媳妇。 老娘一听是沈尚书的女儿,连声夸“我儿好眼光”。 沈家千金的大名,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怕媒婆耽误事,老娘干脆备了一份礼,第二天亲自去沈府拜访沈夫人。 回来之后,老娘眉头紧锁。 宁易心里打鼓:“怎么?沈家不同意?” “倒不是不同意。” 老娘道: “沈家很痛快地收下了礼,沈夫人对我也很客气。” “说话的时候,沈夫人对你也赞赏有加。” “可我一提你俩的婚事,沈夫人就说不急,称她女儿还小。” 宁易放下心来。 “那就不急,再等等呗!” 老娘两眼一瞪:“等什么等?她女儿都满十七了,一点不小。就算他们能等,你都二十了,哪等得起?” 宁易哈哈一笑,应付过去。 沈望山应该是还有些顾虑。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 以沈小姐的聪慧,只要别再想着撮合自己和小郡主,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三天假期用完,第四天一大早,他就带着杨豆回军营。 但在朱雀门,他被等在那里的谢琦拦住了。 “什么?你要参军?” 他是万万没想到,谢琦竟然想加入近卫旅。 “我爹说,你一到燕山卫就脱胎换骨,我要是到军旅里历练一番,说不定也能混个人样出来。” 舞阳侯有这想法很正常。 但不是谁都适合军旅的。 我有挂,你有么? 他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委婉劝道:“军旅生活不是谁都受得了的,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没想到谢琦却说: “我想试一试!” “我和你情况不一样,我娘是平妻。” “大娘和爹爹生怕我出息了,会威胁大哥的地位,一直把我当废物养。” “现在难得他松口,我必须得把握这个机会。” 谢琦这么说,搞得宁易一时很难拒绝。 “我最后叫你一声宁兄,”谢琦哀求道:“请你看在咱俩从小厮混到大的份上,帮帮我。” 说着,谢琦一撩衣摆,就要下跪。 宁易连忙扯住。 旁边还有好几个人看着呢! 他想了想说:“我把丑话说前头,我的军纪是大楚最严的,你要适应不了,我还是会把你赶走的。” 谢琦立刻高兴起来:“宁……将军放心,我一定努力,不会给你丢脸的。” 宁易无奈地摇摇头,重新翻身上马。 谢琦帮他拽着缰绳,还虚扶了一把,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杨豆在一旁嘟囔:“这是我的活!” 谢琦装没听见,也跟着上马。 三人进了城门,走了几十米后,宁易一回头,看到那几人还站在城门口。 他问谢琦:“这些人是你带来的?” 谢琦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是爹爹派来送我的,不用管他们,一会他们自己就回去了。” 但宁易却看不出这些人有回去的意思。 他们正在和值守城门的卫士兵交涉,似乎也想进来。 他觉得不妥,正要调转马头,回去解决此事。 但此时一个小宦官急匆匆跑过来。 “宁伯爷,”小宦官气喘吁吁地说:“陛下在前面西池苑,已等候多时。” 上班第一天,就让大领导等自己? 他急忙道:“我这就去见驾!” 说着,他直奔西池苑而去,将城门口的那些人抛诸脑后。 第50章 试探 等在西池苑的,不仅是乾元帝,还有首辅汤铭贤。 乾元帝一见他,就打趣:“‘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朕一直以为,宁卿坐困愁城,一定殚精竭虑,心无旁骛,没想到还有这等闲情雅趣。” 这诗都传到皇帝耳边啦? 他有些脸红。 这句诗写的是男女幽会的场景。 外人看起来,肯定以为自己和沈婵早就好上了。 即使敌人大举围城,两人仍不忘偷偷相会。 但实际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 自己无所谓,但对沈婵的名声却不太好。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就听见汤铭贤说:“威远伯在陛下跟前,口口声声不愿吟诗作对,但一转身,好诗却接二连三,你这是对陛下有意见?” 这帽子太大了,宁易可接不起。 “我……” 他刚开口,乾元帝就笑道:“汤相言重了!宁卿的志向我是知道的,但英雄难过美人关,宁卿也是没办法。” 汤铭贤附和道:“陛下说得是!美人不一定都爱英雄,但能写出旷世好诗的英雄,却没哪个美人能把持得住。” 说完,两个老不正经的哈哈大笑。 宁易在一旁尴尬不已。 三人沿着池边栈道,边走边聊,边欣赏池中刚刚露头的碧翠荷叶。 乾元帝突然问:“沈家姑娘就不说了,我家南阳是怎么回事?听说那天诗会回来后,她就茶饭不思,魂不守舍。” 宁易赶紧撇清:“臣不知!” 乾元帝皱起了眉头:“宁卿真不知道?” 皇帝这是在给他下套啊! 但不管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咱不咬钩就是了。 “臣真不知道!” “不对吧?”汤铭贤说:“南阳公主是听说威远伯要去参加诗会,才去的卫国公府。就连太子都说,公主仰慕威远伯的才华,还说对于你俩的好事,他乐见其成。” 糟了! 卫国公是皇帝的人。 至少是个两面派。 他赶忙找补:“太子殿下确有此意,但臣自惭形秽,不敢痴心妄想,当时就谢绝了殿下。” “岂有此理!” 乾元帝突然停下来,冲他发火:“我家南阳无论人品样貌,哪一样差了?你凭什么厚此薄彼?” 宁易懵了。 按理来说,自己回绝了太子,皇帝该高兴才对。 “你怎么不说话?”乾元帝厉声道:“你今天要不给朕一个解释,朕饶不了你!” 汤铭贤也在一旁说:“南阳公主金枝玉叶,可比老沈的闺女尊贵多了,威远伯你可要擦亮眼睛啊!” 宁易额头冒汗。 不能慌,咱先捋捋。 沈婵不会骗他。 皇帝和太子之间,肯定矛盾重重。 南阳公主和皇帝是父女,和太子是兄妹,两边都是亲人。 但从那天南阳和太子一起去诗会来看,兄妹之间可能感情更深些。 太子也将南阳视为手里的一张牌。 自己拒绝南阳,绝对符合皇帝的利益。 老东西这是在试探自己! 他定了定神:“陛下,臣在端州和沈小姐同生共死,早已情定终身。至于公主,实在是相逢恨晚,只怪造化弄人。” 乾元帝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叹息道:“相逢恨晚,造化弄人,你和南阳也是有缘无分!” 汤铭贤这个捧哏及时搭话:“陛下不用忧心,南阳公主兰心蕙质,定会有其他好姻缘。” 乾元帝点点头,重新迈步往前走。 宁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快跟上。 走了一会,乾元帝又说:“太子太心急了,朕这个做爹的还没死,南阳的婚事哪轮到他来操心。” 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宁易不敢接话。 就连汤铭贤都装作没听见。 三人走到一座水榭之中。 跟在后面的宦官们上前来,点上檀香,烧上热茶,并在石凳上铺上软垫。 乾元帝招呼两人坐下。 “汤相,宁卿,来尝尝今年的新茶。” 宁易松了口气。 自己重新变成了“宁卿”,看来是通过了皇帝的试探。 等两人坐下之后,乾元帝又说:“说起相逢恨晚,宁卿和庐陵老郡王的孙女,应该相识得更早吧?” 你怎么不提陆芸? 我和陆芸从小就认识。 看来,自己通过试探后,皇帝还想把自己和帝党捆绑得更紧些。 其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根本不介意上皇帝这艘船。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但要他放弃沈婵,去娶刁蛮的小郡主,那是不可能的。 “陛下,我和小郡主之间有些误会,相互看不顺眼。”他说。 乾元帝哈哈一笑:“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不就好啦!” “小郡主恨我入骨,恨不得打断我的腿。” “是嘛?朕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哦!据说小郡主回去后流泪不止,问就说是被宁卿欺负了。老郡王见不得小郡主受委屈,暴跳如雷,说是定要给你好看。” 这是讹上自己啦? 宁易无奈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乾元帝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 “这是你们这对小冤家之间的事,我插手不太好吧?” 宁易还要说什么,但这时候茶热好了。 乾元帝端起茶杯:“喝茶,先喝茶!” 他只得也端起茶杯。 就在将茶杯递到嘴边的时候,他两眼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岸边,不禁瞳孔一缩。 之前跟在谢琦身后的那几个人,竟然出现在了岸边。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易本能地觉得不妙。 他打开系统面板。 在“可模拟个人战斗”那一栏里,他看到了【保护皇帝(是否模拟:是\/否)】 这些人居然是来刺杀皇帝的!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能? 舞阳侯不要命了? 谢琦知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选择了模拟。 …… 【眼看皇帝脱险,你转身一棍将为首的刺客打翻在地!】 【当你再次举起木棍时,刺客首领说道:“威远伯,我们是陆提督的人!”】 【刺客首领掏出一块铁牌,那确实是燕山卫提督府亲卫的标牌!】 【你心里大惊,连忙问:“大提督怎么会做这种事?”】 【刺客首领回答:“是太子要求的,大提督不得不答应!”】 【刺客首领又说:“请威远伯放过我们!”】 【“如果我们落到黑衣卫手里,说不定有人会供出大提督来!”】 【你心中纠结:就算你放过这些人,这些人也不一定能逃出去!】 【他们要是被抓,还是会供出陆洽,也会供出你!】 【只有死人不会供出任何事!】 【你心一横,一棍将刺客首领的脑袋砸得粉碎!】 【你转向其他刺客!】 【你必须将他们全部杀死!】 【一个刺客突然高声大喊:“他杀了鲁队正,他要灭口,他想替陆洽遮掩!”】 【一声锣响,岸边涌出无数手持弩箭的士兵,其中甚至有数具床弩!】 【皇帝的身影出现在士兵中间!】 【皇帝高声说:“宁易,你太让朕失望了!”】 …… “哐当”一声,他手里的茶杯掉到了石桌上。 尼玛! 这群刺客才是真正的试探! 第51章 意外之喜 “宁卿,你这是怎么啦?” 乾元帝关切地问。 宁易努力平息心神。 “臣刚才想到老郡王,不知如何应对,心中有些惶恐,以致君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汤铭贤在一旁笑道:“到底是年轻人,心里担不住事。” 乾元帝也道:“这有何为难?两个都娶了就是了!” 汤铭贤又道:“可谁为妻,谁为滕?小郡主是不可能给人做滕的,要让沈家姑娘做滕,以老沈那孤傲的性子,肯定也是不会答应的。” 乾元帝看着宁易,意味深长地说:“这就要看宁卿自己怎么选了,如果选错,后果说不定难以预料。” 宁易刚要说话,就看到那几人突然朝水榭扑过来。 手握拂尘的老宦官尖着嗓子大叫:“有刺客,赶快护驾!” 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如果宁易事先没模拟,肯定也会被吓一跳。 但此时他心中有数。 再看这场景,顿觉漏洞百出: 那几人的动作快而不狠。 不冲着皇帝而来,反而捉住几个宦官使劲捶。 宦官宫女们的动作散而不乱。 就一溜烟的功夫,大部分人都跑得没影了。 皇帝和汤铭贤更是气定神闲,稳稳当当地将茶杯放下之后,才起身要走。 另外,这儿的动静这么大,请问羽林卫、大内侍卫在哪里? 这也太假了吧! 但明知这是个坑,他也得往里跳。 明知这是出戏,他也得捏着鼻子配合演。 “有臣在,陛下莫慌!” 他边说,边护着乾元帝和汤铭贤往岸上撤。 那几人这才放开宦官们,冲他逼过来。 等乾元帝和汤铭贤上岸后,他转身面向几人。 几人齐刷刷地摸出短刀。 话说你们刚才怎么不用刀? 他一边腹诽,一边顺手捡起一根木棍。 木棍是宦官们用来抬茶壶茶叶等东西的。 很轻而且很长。 他干脆一把折为两段。 几人中领头的那个朝他扑过来,被他一棍撂倒。 其他人想要来救,被他挥舞木棍逼退。 他转身又朝地上那人扬起木棍。 那人喊道:“威远伯,我们是陆提督的人!” “胡说八道!陆提督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说着,他朝那人啪啪几棍。 那人疼得嗷嗷直叫,连忙掏出铁牌。 “我们真是陆提督的人!” 那人生怕他不信,主动解释道:“是太子要求的,大提督不得不答应!” 他一棍将铁牌拍得远远的:“是谁要求的都不行!” 那人又哀求:“请威远伯放过我们!如果我们落到黑衣卫手里,对陆提督不好!” 宁易作义愤填膺状:“你们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指望我放过你们,简直痴心妄想!” 大群的羽林卫士兵终于出现在了岸上。 几人不再抵抗,全都束手就擒。 一炷香的功夫后,他在宫城承庆殿里,重新见到了乾元帝和汤铭贤。 连庐陵老郡王也在。 乾元帝赞道:“宁卿果然忠肝义胆,朕没有看错人!” 宁易心里骂着“老阴逼”,嘴里谦虚道:“陛下过奖了,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乾元帝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又夸赞了几句后,乾元帝又转向老郡王。 “查清楚了么?刺客是怎么混进皇城的?” “查清楚了!”老郡王看了宁易一眼,对乾元帝说:“刺客是跟着舞阳侯家的小儿子进来的,舞阳侯家的小儿子是宁易放进来的。” 宁易心头一紧。 但乾元帝却说:“宁卿绝无问题,查一查舞阳侯即可。” 皇帝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出来了。 可如果自己没通过试探,那自己的嫌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乾元帝又说:“监门卫是怎么守的城门,居然让刺客潜进了皇城,真是岂有此理!” 老郡王答:“今日是监门卫右军甲旅当值,确实大意了些!” “何止是大意?简直是玩忽职守,尸位素餐,监门卫右军司马立刻撤职,甲旅也调往他处,别再留在京城了。” 老郡王和汤铭贤连声称“遵旨”。 在“盛怒”的皇帝面前,他俩似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宁易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几人演戏。 但没想到,乾元帝突然转头对他说:“宁卿治军有方,而且忠心耿耿,就辛苦些,将监门卫右军的担子担起来。” 还有这种好事? 听皇帝这意思,是让自己担任监门卫右军司马。 这是升职了呀! 这才第一天报道就…… 但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 “保护陛下安全,保卫皇宫安定,臣责无旁贷!” 乾元帝点点头:“有宁卿这句话就好,卿要和老郡王好好配合!” 老郡王冷哼了一声。 乾元帝只当没听见。 宁易又觉得头大了。 很快,威远伯宁易英勇救驾,生擒五名刺客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因为救驾之功,威远伯被陛下当场擢升为监门卫右军司马。 同时兼任监门卫右军甲旅旅帅。 这个甲旅就是之前的近卫旅。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啧啧称奇。 虽说一军司马在京城不算什么。 但那是监门卫啊! 京城有三重。 最里面的是宫城。 皇帝妃子以及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们,就住在宫城里。 宫城的外面是皇城。 皇城是皇帝和朝廷办公的地方。 三省六部等机构都在这里。 皇城之外才是京城。 皇城和宫城是大楚的核心,称为大脑和心脏一点不为过。 而皇城和宫城的大门小门,全都是监门卫的士兵把守的。 监门卫的司马,非陛下亲信不可担任。 而且看这势头,这监门卫大将军迟早也是威远伯的。 毕竟,庐陵老郡王兼任的卫将军太多,而且年纪也太大。 都知道威远伯会得到陛下重用,但没想到这么快! 晚上,宁易骑着马回府时,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但同时也有些纳闷。 皇帝这么急的吗? 自己第一天上任近卫旅旅帅。 军营都没来得及进,皇帝就安排了这么一出大戏。 如果自己没通过考验。 皇帝肯定会把弑君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 自己的下场估计就是抄家灭族。 但自己过关了。 皇帝便顺势以守卫不力,将监门卫右军原司马免职,同时将涉事的甲旅调往别处。 刚好给自己和近卫旅腾出地方。 自己升任一军司马,虽然有些突兀,但毕竟有救驾之功,别人也无话可说。 真是天衣无缝! 皇帝也真是用心良苦! 一直到进了家门,他都在想,皇帝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连一天都不愿意等。 是太子给他的压力吗? 正想着这些,老哥突然急匆匆跑来,把他往客厅拽。 “干嘛?着火啦还是又被老娘骂了?” “少贫嘴,魏大人来访,等你半天了。” “哪个魏大人?” “东宫洗马魏天择,太子麾下第一智囊。” 宁易立刻警醒。 太子要出招了。 来者不善啊! 第52章 三件宝物 魏天择名字霸气,但人却瘦弱。 他六十多岁,须发皆白。 老哥退下之后,魏天择首先拱手道:“恭喜威远伯再次高升!” 宁易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 “魏大人专门前来,肯定不只为恭喜我,您有话直说,我是个粗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魏天择笑道:“威远伯可不是粗人,你猜猜老夫为何而来?” 宁易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摇头:“不猜!” 他实在不明白,太子究竟哪来的勇气,竟敢和皇帝叫板。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太子党在帝党面前,都不堪一击。 而且,从当面拒绝太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出了选择。 太子和魏天择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没必要虚与委蛇。 “那老夫就直说了,”魏天择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老夫此来,只为问威远伯一句话。” “魏大人请问!” 魏天择抖了抖衣袖,郑重问道:“尊师鬼谷子去了何处?” 宁易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魏天择重复:“老夫问,尊师鬼谷子去了何处?” 宁易怔怔不语。 他想到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老家伙会问这个。 “威远伯很意外?”魏天择又问。 他实话实说:“比你要我投靠太子都意外!” 魏天择哈哈大笑:“俗世间的争权夺利,不值一哂,大道长生,才是老夫毕生所求。” 说着,他再次拱手:“天门天魁星魏天择,重新见过威远伯。” “天门?” 听起来像个邪教组织。 魏天择傲然道:“我天门乃传承千年的隐世门派,千年以来,无论帝王崛起还是王朝更替,都少不了我天门在其中翻云覆雨。” 口气狂妄,但宁易不知虚实。 “是你们在背后支持太子?” “正是!不然,你以为太子如何能与陛下一较长短?” 原来如此! 难怪太子有恃无恐! 只是,天门为什么要找一个自己杜撰出来的人? “你们知道鬼谷子是谁么?” “当然知道!鬼谷子与本门纠缠千年,本门也找了他千年!” “千年?” 宁易完全惊呆了! “正是!” 魏天择正色道: “千年以前,鬼谷子叫彭祖。” “本门祖师爷得一奇书,书上曰‘彭祖之智过于常人而寿八百’。” “祖师爷在大彭国找到彭祖,彭祖当时身强体健,完全不像是八百岁的样子。” “祖师爷给了彭祖许多好处,请他告知长生秘诀,但他却始终不肯透露。” “无奈之下,祖师爷只得将彭祖囚禁起来。” “但即使如此,彭祖也不开口,最后还兵解而去。” 说起这些,魏天择满脸遗憾。 但宁易听得哭笑不得。 前世他可是听过类似的传说。 “有没有可能,”他忍住笑,尽量平静地说:“那本书上说的‘寿八百’,不是说彭祖活了八百岁,而是指大彭国存在了八百年?” “胡说八道!” 魏天择大怒,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祖师爷何等人物,岂能连这都搞不清楚?彭祖就是个活了八百年的陆地神仙!” “可这个神仙死了!” “谁说他死了?” “你说的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说他兵解,兵解你不知道么?蜕除凡躯,重登仙位,你……你……” 魏天择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憋得通红。 宁易吓得赶忙把手边的茶杯递过去。 这老头看上去身体不太好。 可别有个脑梗心肌梗什么的。 要是死在这里可就麻烦了。 魏天择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喝了一口茶后才继续说: “总之,彭祖就是仙人。” “他兵解升天,后来又化名逍遥子、纯阳道人等,多次重回人间。” “本门好几次都差点找到他,但最后都和他失之交臂。” “这次,他又化身鬼谷子。” “老夫定要找到他,问出长生秘诀,完成祖师爷遗愿。” 宁易完全明白了。 这事最开始只是一个乌龙。 但一千多年下来,长生和成仙已经成了这些人的执念。 真相反而不重要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根本没有鬼谷子这个人,是我瞎编的。” 魏天择一点都不信:“那你一身本领都是跟谁学的?哪个凡人能教出你这样的人来?” 他无言以对! 魏天择放缓语气,诚恳地说:“威远伯放心,我绝不会像祖师爷那样冒犯尊师,我只向他请教长生大道,还请威远伯实言相告。”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奈何你不信! 魏天择又说:“威远伯先别着急拒绝!” 说完,魏天择拍了一下手。 门外应声进来三名东宫侍从,在桌上放下两只锦盒和一只长匣。 “只要威远伯说出尊师下落,这三件人间至宝,就都是你的。” “人间至宝?” 魏天择打开第一只锦盒。 里面是一颗绿色的珠子。 珠子有拳头大小,呈椭圆形,质地晶莹,散发着莹莹绿光,一看就知道珍贵异常。 “这是如意夜明珠,世间仅此一颗,乃本门镇门之宝。” 魏天择拿起夜明珠,递到宁易面前。 宁易伸手去接。 但伸到一半,他硬生生地止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篇文章,说凡是发光的石头,都有放射性。 这颗夜明珠这么大,还这么亮,辐射肯定不小。 他看向魏天择。 魏天择正盯着夜明珠,眼神满是痴迷和不舍。 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那张老脸绿恻恻的,莫名地诡异。 他才发现,老头的眉毛和头发都异常地稀疏,脸上的皮肤也明显地不健康。 “这宝珠一定是您的心爱之物吧?”他问。 魏天择答道:“此珠有凝神净心之效,老夫这两年带在身边,爱不释手。” 难怪你身体衰败成这个样子! 他连忙缩回手:“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宝珠我不能要。” 魏天择大急,想硬塞给他。 但他连连躲闪,连碰都不碰。 魏天择没办法,只得将夜明珠放回去,然后打开第二个锦盒。 这里面是一颗黑褐色的药丸,只有鸽子蛋大小,散发出一种呛鼻的气味。 宁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是?” “这是销魂丸,只一颗,就能让你欲仙欲死,如登极乐!” 欲仙欲死,如登极乐? 这东西不会是鸦片膏吧? 这世界都有这东西啦? 魏天择连锦盒一起递过来。 “威远伯要不要现在就试一试?” 试你个头啊! 老子跟赌毒不共戴天! “对不起!”他将锦盒推开,很严肃地说:“我对这东西过敏!” “过敏?” “就是闻见这东西就不舒服。” 说着,他又打了个喷嚏。 他真不是装的。 这东西气味很怪,像是在尿里面泡过一样。 他确实受不了。 魏天择无奈地收回锦盒,灰暗的脸上满是失望。 但宁易却来了兴趣。 “剩下的这个是什么?” 之前的夜明珠和鸦片膏,虽然都是害人的东西,但确实不是寻常物。 他很好奇第三件是什么宝贝。 但魏天择却意兴阑珊。 “连夜明珠和销魂丸都入不了威远伯的眼,剩下的这个,你肯定更看不上。” “到底是什么?让我看看嘛!” 魏天择只得打开长匣。 “一把剑?” “是刀!” 魏天择伸手去拿,但却拿不动。 宁易起身上前,伸手拿起来。 从外观看,这就是一把剑,只是重了很多。 他手上使劲,将其拔出鞘。 还真是一把刀。 这把刀的刀背平直,看起来和剑很像,但它单面开刃,确实是刀。 “这是无锋刀,由天外陨铁千锤百炼而成,坚不可摧,无比结实,但这也是它唯一的优点。跟寻常刀相比,它太直太长太重,刀刃也不够锋利……” 听着魏天择唠叨,宁易两眼冒光。 对他来说,坚不可摧就够了。 这把刀才是真正的宝贝! 第53章 忽悠 这把刀的刀刃就超过了一米。 加上刀把,长度都快赶上两把普通腰刀了。 刀身还很细,目测不超过三厘米。 刀背也就一厘米多点的样子。 整把刀笔直修长,很像前世的唐刀,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阳刚之美。 “五百年前,这种刀风靡一时,曰斩马刀。但后来,战马和士卒开始披上铁甲,此刀也就慢慢被淘汰了。” “因为不够结实?” 魏天择点头:“这种刀太过细长,极易折断。不过,无锋刀是例外,因其为天外寒铁打造,坚不可摧。” 宁易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捏住刀身,暗暗使劲。 刀身被他拧成弧形,但并未折断。 他一松手,刀身回复平直,丝毫未损。 果然坚韧! 这把刀确实很重,差不多有二十斤,一般人根本用不了。 但对他来说,却正好合适。 无锋刀也并非无锋,只是刀刃不是十分锋利而已。 但以他的神力,这根本不是问题。 总之,这把刀和他就是绝配。 手握无锋,胸中豪情自生。 他感觉世间没有什么是他劈不开的。 等下次再遇到赤尔忽,根本不需要再千般算计,万般小心。 他堂堂正正就能教这家伙做人。 看到他对这把刀爱不释手的样子,魏天择重燃希望。 “只要威远伯告知尊师在何处,这把宝刀就是你的。” 宁易手抚无锋,微微沉吟。 为了这把绝世宝刀,他决定说一个小小的、充满善意的谎言。 他故作为难:“我师父去的地方,我只听他说过,自己也没去过。” 魏天择精神大振。 “无妨!威远伯只需说在何处,老夫自己去寻。” 宁易边思考边慢慢地说:“那里是群仙聚集之地,不准凡人进入。” 魏天择急不可耐地问:“是群玉山么?” 宁易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魏天择又问:“这群玉山到底在何处?” “在一个凡人难以到达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地方?” 宁易的大脑疯狂运转。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渐渐浮现。 “在人迹罕至的极北之地。” 魏天择朝他拱手,无比诚恳地说:“请威远伯再说得细致点!” 宁易的思路渐渐清晰:“从这里一路往北,穿过草原、大漠、雪原,你会到达一个半年为白昼,半年为黑夜的所在。” 魏天择惊讶地嘴都合不拢。 好半天他才说:“居然还有这样的神奇所在!” 很神奇吗? 北极圈以北不都这样吗? 魏天择又问:“群玉山就在哪里?” “对,群玉山就在大海之滨。” 魏天择皱起了眉头:“大海无边无际,老夫怎么知道哪座山是群玉山?” 宁易撇了撇嘴。 “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魏天择看起来很不满意:“威远伯未尽其详啊!” 说着,魏天择作势要拿回无锋。 这老家伙可能是在装腔作势,是想逼自己说出更多信息。 但宁易实在太喜欢这把刀了,不敢和老家伙对赌。 他只得再给点“提示”。 “只要你到了群玉山附近,你就一定会知道。” “这是为何?” “因为那里的天空流光溢彩,那是仙人在歌舞。” 极光你肯定没见过! 老头脸上露出神往的神色。 宁易连忙把丑话说前头:“不过,就算你找到了群玉山,也不一定能见到仙人哦!” 你别到时候看了一通极光,却找不到所谓的“仙人”,又回来找我的麻烦。 魏天择道:“老夫明白,仙人若那么容易见到,就不能称之为仙人了。老夫诚心向道,只要找到群玉山,必能感动仙人,得以登堂入室。” “那我就提前祝你得偿所愿!” 魏天择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借威远伯吉言!” 宁易举了举手里的刀:“那这刀?” 魏天择慷慨地挥了挥手:“这刀自然归威远伯所有!” 宁易放下心来。 魏天择又指着那两只锦盒道:“这两件宝贝,威远伯真的不留下?” 宁易连连摇头:“宁某无福消受,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老子现在本来就只有十年的寿命,你还嫌我的命不够短是不是? 魏天择哈哈一笑,也不强求。 他拍了拍手,让门外的侍卫进来取走锦盒。 看来,他确实舍不得那颗夜明珠。 告别之际,魏天择又说:“老夫时日不多,会尽快了结凡尘俗事,专心寻找仙缘。” 宁易若有所悟:“你是说太子……” 魏天择自顾自地说:“难得和威远伯有缘,老夫劝你一句,立刻转投太子,或许还能保住前程性命。” 宁易丝毫不惧,冷笑道:“天门这么狂的吗?” 魏天择摇了摇头:“你根本不知道本门的实力,也根本不知道和一个千年门派作对,会有怎样的下场。老夫言尽于此,望威远伯好自为之!” 但宁易依然不为所动:“我倒想看看,天门到底有多大的实力!” 魏天择不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宁易并没有将魏天择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不停把玩着无锋,连晚饭都懒得吃,只是匆匆对付了几口。 无锋刀配碎锋刀法,再加上他一身神力,简直是天作之合。 他夜里挑灯练刀,在庭院里一遍遍地演练碎锋刀法,直到尽兴。 上床之后,他打开系统面板,竟发现了一条大型战斗模拟任务——“平定太子叛乱”。 怎么都这么心急? 魏天择估计一回到东宫,就和太子定下了要起事。 这也是个一天都不愿意等的主。 不过也可以理解。 就老家伙那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嗝屁了,自然得抓紧时间去找神仙续命。 只可惜,老家伙问错了人。 按自己说的去找,不仅找不到神仙,估计还会死得更快。 宁易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 但模拟的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太子居然赢了! 第54章 都漏成筛子了 宁易真没想到是这结果。 从纸面实力来看,皇帝是怎么都不可能输的。 京城五卫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下。 其中金吾卫、监门卫、羽林卫的大将军,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庐陵郡王。 还有城南京畿大营里的左右武卫,其大将军肯定也都是皇帝信得过的人。 当然,金吾卫是仪仗队,全都是样子货,其战斗力约等于零,可以忽略不计。 监门卫是看门的,野战能力存疑,而且严重缺编。 但就算将这两卫除开,剩下的羽林卫、左武卫和右武卫,可是实打实的精锐兵团。 三卫加起来,超过了十万人。 而太子实际控制的,只有东宫五率。 东宫五率是对照京城五卫设置的,但规模较小,每率只有一万人。 而且和京城五卫类似,五率里面的司御率和监门率,也是凑数的。 太子真正的战力,只有剩下的三率三万人。 十万对三万,而且卫兵的战斗力肯定要强于率兵。 这还没把他的近卫旅算进去。 光自己的五千部下,就能在野战中轻松击溃三万率兵,就更别说守城了。 皇宫里只要有自己的五千人在,太子的三万人一万年也打不进来。 但在模拟中,太子只花了一个晚上,就控制了整座京城。 先是东宫率兵在监门卫内应的接应下,轻松突入皇城,和他的近卫旅发生激战。 率兵的战斗力确实差近卫旅老大一截。 眼看近卫旅就要彻底击溃率兵了,但关键时刻,羽林卫的一个军突然出现,从后面捅了近卫旅一刀。 近卫旅腹背受敌,大败亏输。 他带着残存的两千多部下,退守宫城。 又是激战一夜,他打退了叛军的数次进攻。 天亮之后,他以为会等来左右武卫来救。 两卫确实来了,但却是跟在太子仪驾之后,作为叛军来进攻他的。 各路叛军加起来有十多万。 他实在是无力回天。 最后只得怀揣玉玺和皇帝的血书,护着十六岁的齐王突围。 等他靠着无锋杀出重围,逃出京城时,身边只剩下了十来骑。 模拟完后,他郁闷得一晚没睡。 皇帝看上去挺精明的一个人啊! 阴谋诡计一套一套的。 怎么手下的基本盘,都被太子渗透成筛子了。 监门卫有人通敌。 羽林卫至少一个军叛变。 左右武卫中,有一个卫的大将军是太子的人。 当晚另一个卫的大将军,以及那些忠于皇帝的中高级将领,或被杀或被囚,导致全卫群龙无首,最终也倒向太子。 早知道太子在天门的加持下,会这么厉害,自己当初就应该从了太子。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而且事情也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说起来还得感谢魏天择。 如果不是他急着去找“鬼谷子”。 如果他肯沉下心来再替太子经营几年。 到时候,皇帝的那些基本盘,估计就不是被渗透成筛子的问题了,而是被吃干抹净全盘端走了。 现在,皇帝还有机会。 毕竟自己有系统,已经提前模拟了整个叛乱过程。 只是,这是超过千人的大型战斗模拟。 系统在表述上语焉不详。 比如,系统只说监门卫有太子的内应,但却没说是谁。 羽林卫有一个军叛变,也没说是哪个军。 就连左右武卫大将军中,到底哪个是太子的人,哪个是皇帝的人,他都没搞清楚。 要破这个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想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顶着两只熊猫眼,去求见皇帝。 乾元帝正在和老郡王、汤铭贤,在承庆殿里议事。 看到他的萎靡样子,乾元帝关切地问:“宁卿这是怎么啦?” 汤铭贤笑道:“威远伯这是年轻火力旺,春宵难耐,还是要早日成婚的好。” 这句话把乾元帝都说笑了。 宁易在心里直翻白眼。 还首辅呢,一大把年纪了,思想还这么龌龊。 老郡王则在一旁阴阳怪气:“别是心里有鬼,担心得睡不着觉吧?” 这是顶头上司。 得罪汤铭贤也不能得罪这位爷。 他装作没听见,朝乾元帝行礼道:“陛下,臣想了一宿,有几个请求,还望陛下恩准。” 乾元帝道:“宁卿说来听听。” “陛下,臣想替老郡王执掌监门卫一些时日。” 只有将整个监门卫抓在手里,才能保证皇宫的各个大门不失。 这是平叛的前提。 但他此言一出,三人全都愕然。 老郡王更是脸色铁青。 乾元帝劝道:“宁卿为何如此着急?这监门卫大将军之位,迟早是卿的。” 老郡王冷笑:“陛下,有些人等不及了!昨晚刚刚和东宫的人密谋完,今天就来要监门卫的兵权,这意图还不是明摆着的吗?” 乾元帝满脸惊诧:“还有这事?宁卿昨晚见的是东宫的哪位?” 装!你还装! 老郡王都知道的事,你会不知道?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昨晚东宫洗马魏天择来访,和臣聊了小半个时辰。” “哦!”乾元帝点点头,似乎不想再究问下去。 老郡王却不想放过他。 “就这?本王可是听说,昨晚魏天择带去了三件宝物,最终只带回去了两件。” 特么的! 皇帝的五卫被太子渗透成了筛子。 自己家里估计也被皇帝渗透成了筛子。 连客人来时带了什么,走时带了什么,都被查得一清二楚。 乾元帝似乎对宝物很感兴趣。 “都是哪三件宝物?宁卿说给朕听听!” 宁易只得将夜明珠、销魂丸和无锋简单说了一遍。 汤铭贤听后一脸的意外:“销魂丸就算了,那如意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威远伯不选夜明珠,却选了一把刀,真是……真是……唉!” 老家伙连连摇头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乾元帝也笑道:“宁卿不爱宝珠爱宝刀,还真是武将本色!” 宁易熬了一夜,实在没精力跟几个老家伙胡扯。 他无奈道:“这个不重要,关键是……” “怎么不重要?”老郡王嚷道:“这三件宝贝,连皇宫里都没有,魏天择凭什么送给你?那把刀,你肯定不是白得的吧?你答应了他什么?” 老郡王说完,三人齐刷刷地看着宁易。 这事是要解释清楚。 “魏天择找我,是想探知我师父的所在,我胡编了个地方应付了过去。” 乾元帝似乎更感兴趣了。 “宁卿的师父到底身在何处?” 宁卿快崩溃了:“我真不知道!” 我没有师父,是我瞎编的。 但时至今日,这话说出来,肯定是没人信了。 汤铭贤问道:“你告诉魏天择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宁易无奈道:“这个不重要,关键是……” 乾元帝对着汤铭贤扼腕:“如此神仙人物,竟无缘得见,真是平生憾事!” 汤铭贤也叹道:“谁说不是呢!活神仙现世,这是多大的祥兆啊!” 老郡王凑过来:“听说无量山中的无尘道长也是活神仙,能点石成金,火中生莲。” 三人热烈地讨论起了无尘道长的种种神奇,相约一起去无量山中探访神仙云云。 宁易受够了! 他大喊一声:“太子五日内必定谋反!” 三人闻言全都怔住,然后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 第55章 真诚是必杀技 汤铭贤表情严肃:“是魏天择告诉你太子要谋反?” 宁易摇摇头:“他没明说。” 汤铭贤又问:“那你如何得知?” 是系统告诉我的! 他无奈道:“这个不重要,关键是……” “这个很重要!”汤铭贤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会动摇国本。你若没有凭据,就凭这句话,老夫就能会齐三司,名正言顺地斩了你,你信不信?” 好像是这样的。 他有些懊恼。 自己确实莽撞了些。 可自己真的没有时间了。 系统说是提前五天模拟大型战斗。 可那是最晚五天。 魏天择和太子肯定是昨晚下的决心。 他们起事可能是五天后,也可能是四天后,甚至是三天、两天后。 攘外必先安内。 他必须在太子动手前,把内部所有的窟窿都堵上。 “你说话!” 汤铭贤更加严厉地朝他大喊。 但有些话他没法说。 他转向皇帝。 乾元帝正一手摩挲着茶杯的杯沿,似乎正神游天外。 “陛下!”宁易用两辈子最诚恳的语气说:“您一定是在看到宁字营在五万敌军面前,死守端州城而不失的战报后,才注意到宁字营的吧?” 陆洽在给朝廷的战报里,曾夸自己是“铁壁”,守城之能天下无双。 老郡王一听他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了起来。 汤铭贤则相反,不再装腔作势,而是平静坐下,开始喝茶。 乾元帝仍沉默不语。 宁易又说: “您借观兵大典,将宁字营五千人全部调来京城。” “您借宁字营在大典上的表现,将我们留在皇宫之内。” “您借刺君一事,将近卫旅安插进监门卫。” “您费尽心思所做的这一切,不就是希望,当最坏的情况发生时,宁字营能力保皇宫不失么?” 老郡王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宁易,仿佛才认识他。 汤铭贤则两眼看着房梁发呆。 乾元帝仍然摩挲着茶杯,不动声色。 宁易继续说: “有人说,我在朝堂之上,像一个……像一个傻子。” “我承认,我确实不太聪明。” “但在战场之上,我能比别人更早洞察危险,这是我的天赋!” “请您务必相信我,五天之内,太子必然起兵谋反。” “最坏的情况就要发生,但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守住皇宫。” “不管太子派来的是三万还是十万,都别想踏进皇宫一步。” “但前提是,您得信任我,将皇宫的守卫权完整地给我,而不是只给我一部分。” 他说完之后,承庆殿里寂静无声。 连皇帝都停止了摩挲茶杯。 宁易感到一阵解脱。 该说的他都说了,就看皇帝怎么选了。 大不了,就像模拟中的那样。 他带着皇帝的遗诏和传国玉玺,护送齐王到西川卫,另起炉灶和太子打内战。 反正他系统在手,最后大概率还是他打败太子。 至于乱世开启,生灵涂炭什么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的错。 只是可惜了他现在的五千部下。 不过,系统在模拟时,是默认他没有系统的。 等加入系统这个变量后,他怎么也不会落得只剩十几骑的下场。 若是好好规划,说不定,他能将大部分部下都带出京城。 正想着这些,乾元帝突然开口:“朕将宁字营留在身边,真的只是喜爱卿的勇武和忠心,没有卿所说的那些算计。而且,朕也不相信太子会谋反。” 宁易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好话劝不了该死的鬼。 该考虑退路了! 但没想到,乾元帝接着说道:“不过,朕倒确实想过,让卿接替老郡王,为朕守护这皇宫乃至京城。朕跟老郡王也说过这话,老郡王也是同意的。” 乾元帝转向老郡王:“前些天,老郡王不是总说自己精力不济么?反正监门卫是五卫中规模最小的,就让宁易早点拿去练练手吧!” 宁易松了口气。 皇帝到底是个明白人。 只是有些死要面子而已。 汤铭贤开始帮腔:“朝廷里的年轻官员,一个比一个怕事,非得抽一鞭子才动一动。难得威远伯这样勇于担责,老郡王就成全一下年轻后辈吧!” 这家伙是真狗啊! 刚才还声色俱厉,对自己喊打喊杀的。 一看皇帝态度明确,立刻变身成细心呵护自己的慈祥长辈。 老郡王就耿直多了,仍是冷着脸不肯松口。 宁易躬身道: “老郡王,在下绝无觊觎军权之意,只求代您掌管监门卫五日。” “五日后,我保证将监门卫还给您,我还只做我的右军司马。” “我宁易从不骗人,您去燕山卫打听便知。” 老郡王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如此甚好!” 乾元帝笑道: “你们一老一少,是朕在军中的左臂右膀,可不能心生嫌疑。” “还有,宁卿以后有什么请求,就直说,不要以谁谁谋反为借口。” “这些话要传出去了不好,容易滋生事端。” 宁易低头称是,但心里鄙夷。 皇帝真是死鸭子嘴硬。 明明心里怕得要死。 估计每晚睡觉都睡得不踏实,生怕太子的人冲进皇宫,将他一刀咔嚓了。 这时汤铭贤再次送上助攻:“威远伯之前说有几个请求,还有什么,一起说给陛下听听呗!” 乾元帝也说:“宁卿但说无妨!” 宁易也不客气,当即说道:“臣的第二个请求,是请将羽林卫移到皇城外驻扎。” 乾元帝愕然道:“这是为何?” 宁易答:“臣怀疑羽林卫中,有人通敌!” “啪”的一声,老郡王拍案而起。 “臭小子,我忍你很久了!” 第56章 老家伙太难搞了 “威远伯,你居然敢怀疑老郡王,太不像话了!还不快快向老郡王赔不是!” 汤铭贤边说,边连连朝宁易使眼色。 宁易赶忙澄清:“我不是怀疑老郡王,我是怀疑羽林卫。” “那还不是一样!” 老郡王转向乾元帝:“陛下,老臣执掌羽林卫三十年,羽林卫就是老臣,老臣就是羽林卫。老臣以性命担保,羽林卫绝无通敌谋反之人。” 宁易真想变个录音机出来,把这话录下来,事后狠狠打老郡王的脸。 “老郡王息怒!”乾元帝急忙安抚老郡王:“宁易只会带兵打仗,不谙世事,老郡王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老郡王道: “他才不是不谙世事,他聪明得很!” “他就是嫌老臣挡了他的路,想取而代之,和太子一个德行。” “干脆,老臣的职权全交给他得了,老臣正好回家养老。” 说完,老郡王朝乾元帝一拱手,然后转身拂袖而去。 乾元帝看向宁易,满脸愠怒:“宁易,老郡王是三朝元老,朕的皇叔,以后不许你对老郡王信口雌黄。还有,三天之内,你必须和老郡王重归于好。否则,朕让你好看!” 说完,皇帝转身拂袖而去。 没等宁易回过神来,汤铭贤也说:“你看你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口无遮拦,行事莽撞,你叫我怎么帮你?” 说完,他也转身拂袖而去。 只留下宁易一个人在承庆殿里发愣。 他知道老郡王难搞,但没想到这么难搞。 才一句话就炸了。 但羽林卫这个大坑必须得填上。 监门卫其实好办。 看守城门的卫兵一般就两个伙。 城门口一个,城楼上一个。 最多不超过一个队。 如果出事的话,系统默认为小型战斗,会提前一个时辰通知。 让预备队提前准备好,等系统模拟任务出现后,一个时辰之内,将出事的城门守军全换下来就行了。 可羽林卫那是一个军,一万两千人啦! 一想到他在前方酣战时,后方有一万两千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正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对他发起致命一击,他就脊背发凉。 当天下午,皇帝发布谕旨,宣布宁易担任监门卫权将军,暂代监门卫一切事务。 监门卫其他两军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宁易是皇帝培养的下任大将军,因此很配合。 但羽林卫就不一样了。 一则流言开始在羽林卫中流传。 说是威远伯宁易自恃圣宠,肆无忌惮地排斥、打压庐陵老郡王。 他已经从老郡王手里抢走了监门卫。 下一步,他的黑手就会伸向羽林卫。 据说,此人还在御前公然羞辱老郡王。 老郡王被气得差点吐血。 现在老郡王已经回府将养身体去了,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理事了。 这则流言的影响极其恶劣。 老郡王毕竟掌管羽林卫三十年,其中不少人都以老郡王的心腹自居。 这些人煽动普通士兵,声称要为老郡王打抱不平,同狼子野心的宁易作殊死斗争。 第二天,局势越发严峻。 羽林卫连正常的操练和值守都不能进行,还和监门卫士兵,尤其是近卫旅士兵,爆发了数起冲突。 宁易正为怎么应对太子头疼,根本懒得搭理羽林卫。 当然,他想搭理也搭理不了。 总之,他巴不得羽林卫乱。 越乱,他越有理由把羽林卫赶出皇城。 但皇帝看不下去了。 临近中午,乾元帝给他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谕旨,要求他立刻、马上将老郡王请回来主持大局。 否则,就对他“严惩不贷”。 他看着这份谕旨,连连叹气。 一抬头,看到传旨的老宦官还站在那里。 “你还在这里干嘛?” 老宦官躬身道:“回伯爷,陛下命老奴守在这里,等伯爷出发去请老郡王之后,再回去复旨。” 宁易无语了! 没办法,他只得当即起身,带着杨豆前往庐陵郡王府。 郡王府的人对他还算客气,除了老郡王。 老郡王坐在太师椅上,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老郡王,”宁易再次祭出真诚技,诚恳地说:“我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提议将羽林卫迁出皇城,也绝不是针对您。” 老郡王道:“嗯!我知道!” 宁易不会了:“您知道?” 老郡王:“现在想想,羽林卫三万多人,保不齐就有几个被太子拉拢过去的,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宁易大喜:“那您同意我的做法啦?” 老郡王摇头:“不同意!” “你……” 他压抑心头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您要怎样才同意?” 老郡王一招手,一个丫鬟提来一个食盒放到桌上。 “我的乖孙女自从诗会回来,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你要是能劝她把这顿饭吃了,我就答应帮你。” 宁易勃然起身,大声道:“此事关乎陛下、朝廷安危,你却因私废公,不怕祸及满门么?” 老郡王翻起白眼:“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少跟我扯这些。就算太子上位,只要我死得及时,他未必会为难我家。” “你……” 老家伙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人是皇室资格最老的宗亲,太子的爷爷辈。 他要一死,庐陵郡王府在朝中再无人掌实权。 太子还真没必要对付他家。 老郡王又说:“你不是说太子五日内必反么?这都过去一天半了吧,你得抓紧才行啊!” 宁易气得牙痒痒。 但老郡王老神在在地坐在太师椅上,看都不看他。 宁易一把抄起食盒,咬牙道:“行,我这就去伺候小郡主姑奶奶用膳,您就瞧好吧!” (晚上争取加更一章,十点吧!) 第57章 不好好开会的人有问题 他在丫鬟的指领下,来到小郡主的闺房。 这一路上,他心中的火气和冲动渐渐平息。 进入闺房之后,他更是后悔了起来,当即转身要离开。 但丫鬟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小郡主正托腮看着窗外,闻声看了过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 小郡主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他举了举手中的食盒:“你不肯好好吃饭,老郡王担心,让我来劝劝你。” “你会这么好心?你……你只会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小郡主双眸中水汽氤氲:“你给沈婵写情诗,非说是写给我的,最后又当众否认,让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我没说是写给你的,是……” “是沈婵说的,你们俩一起羞辱我?” “我们没有羞辱你,我们……” 小郡主捂起了耳朵:“我不想听,你走!” 宁易还想解释,忽听得房门被撞开,老郡王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乖孙女莫生气,爷爷这就让他滚蛋!” 说着,老郡王就把宁易往外推。 宁易急道:“那羽林卫的事……” “你个臭小子,不仅没劝得我乖孙女吃饭,还把她惹哭了,你还想老夫帮你,做梦去吧!” “老郡王,咱们一码归一码……” 两人正拉扯间,小郡主突然喊道:“你们都出去!” 两人停止拉扯,都往外走。 小郡主又喊:“把食盒留下,我要吃饭!” 老郡王立刻抢过宁易手里的食盒,眉开眼笑地放到旁边案几上。 “好好好!乖孙女你慢慢吃,不够的话就叫下人。” 这位敢在皇帝面前拍桌子、甩脸子的老人,此时点头哈腰,一副奴才嘴脸。 老郡王把宁易推出房门,然后轻轻关上房门。 两人回到厅堂后,宁易还一直懵逼。 这算完成老郡王交待的任务了么? 老郡王重新坐下后,开口说道:“羽林卫不能离开皇城。” 宁易眼一瞪,刚要翻脸,老郡王就接着说: “你不明白,皇宫中的羽林卫才是羽林卫。” “如果你非要让羽林卫离开皇宫,就等于告诉天下人,这支本应待在陛下身边的劲旅,出了问题。” “这意味着羽林卫已经不再受陛下信任,这将摧毁羽林卫的军心士气。” “一支没有精气魂的军队,就是废物。” “你希望羽林卫变成废物么?” 宁易还真没站在羽林卫的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只想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 老郡王又说:“只要不将羽林卫赶出皇城,其他的,你要怎样老夫都配合你。” 宁易陷入了沉思。 不能让羽林卫出皇城,又要防止被羽林卫叛军背刺。 这怎么搞? 日落时分,皇城里的各大衙门开始散衙。 羽林卫的营地里,高级军官们也都准备各回各家。 但老郡王的亲卫拦住了他们,称老郡王要召开一场“特别会议”,旅以上长官必须出席。 于是,三个司马、十二个旅帅,全都来到老郡王的牙帐。 等了小半个时辰,十五个人的腿都站麻了,老郡王才姗姗来迟。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郡王身边,居然还跟着那个宁易。 而且两人勾肩搭背,亲热得很。 进门的时候,老郡王称宁易是客,让宁易先进。 宁易死活不肯,说长者为尊,必须老郡王先行。 两人一番推搡,最后还是老郡王先进屋。 落座时,两人又是一番谦让。 这还没完。 两人分宾主坐定后,老郡王请宁易先发言。 宁易连连摆手,还是请老郡王先说话。 底下站着的这些人目瞪口呆。 不是说这两人势同水火么? 怎么好成这样? 而且这好得也太夸张太假了吧! 你们俩不尴尬么? 但两人一点都不尴尬。 老郡王在讲话中严肃指出,最近军中有一股很不好的谣言。 说自己和威远伯相互看不顺眼,还在陛下面前相互攻讦。 这完全是污蔑。 自己和威远伯是忘年交。 自己也非常赞赏威远伯在军事上的才能。 今天请威远伯来,一是澄清流言,二是请威远伯不吝赐教,传授一些军事方面的经验和见解。 轮到宁易发言时,他首先感谢了老郡王的支持、肯定和呵护。 他称老郡王是大楚军人的典范和楷模,是自己学习的榜样。 他同时强烈谴责了目前的谣言,要求大家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共同维护风清气正的军中环境。 讲完这些后,他竟然又掏出了厚厚的一叠纸。 “首先,关于皇宫目前的安保形势,我有几点意见……” “其次,关于大楚面临的外部军事压力,我有如下几点感受……” “此外,在如何加强军队纪律建设方面,我有几点不成熟的建议……” 这家伙坐在椅子上滔滔不绝。 众人站在下面苦不堪言。 老郡王也不管管他,反而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期间,宁易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绸缎薄被,轻轻地盖在老郡王身上,还贴心地掖好被角。 那动作! 那表情! 比亲孙子还孙子! 然后,这家伙坐回去继续口若悬河。 帐外夜色渐浓,亲卫进来点上火烛。 一位身穿绯袍的军司马开始打哈欠。 “宁将军,”他打断宁易:“您讲得挺好,但今天太晚了,明天您再给我们好好讲吧。” 众人纷纷附和。 “明天吧!明天宁将军想讲多久就讲多久。” “宁将军还没吃饭吧?我知道一家酒楼,哪里的清蒸鳜鱼是一绝,不如一起?” 宁易笑道:“快了快了,我就快讲完了,大家稍安勿躁。” 然后他继续扯:“我个人认为,目前大楚的军事编制存在很大问题,主要表现在……” “宁将军!”那位司马实在受不了了,大喊道:“你不考虑我们,也要考虑一下老郡王,他老人家这把年纪……” “你喊什么?” 老郡王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盯着那司马说:“近卫旅的士兵,能在烈日下立正两个时辰,你这才多长时间就受不了了。” 然后他扭头对宁易说:“你继续!” 于是宁易继续:“这些问题主要表现在……” 那司马只能强忍着,但状态越来越差,最后连鼻涕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身边几人看上去也很难受,不停地打哈欠打喷嚏。 宁易看在眼里,和老郡王对视了一眼。 老郡王点了点头。 宁易收起手里的纸:“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回再和大家交流。” 底下的人如蒙大赦,连忙朝两人行礼,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牙帐里只剩下两人。 宁易看向老郡王。 老郡王:“中军司马周庆旺,其余几个都是中军的旅帅。” 顿了顿,他又问:“你确定就是他们?” 宁易回答:“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羽林卫中通敌的,就是中军!” 第58章 打草惊蛇 “这家伙跟了老夫三十年啊!” 老郡王的脸上满是失望: “老夫刚掌管羽林卫时,他还只是一个哨长,像你这么大的小伙子。” “老夫一路提拔他到军司马,到底哪里亏待了他?” “他怎么能背叛陛下,背叛老夫呢?” 宁易安慰老郡王:“他背叛您,不是您的原因,而是那销魂丸太过歹毒。” 那可是鸦片! 一旦上瘾,再贞洁的烈女都会变成荡妇,再坚强的汉子都会变成软蛋。 别说上司了,就是爹娘和亲生儿女,都照样出卖不误。 他早该想到的。 分化腐蚀皇帝的人马,销魂丸是不二神器。 老郡王振奋精神:“我这就去安排,先把这些人控制起来再说。” 宁易连忙阻止:“老郡王且慢,先不要打草惊蛇,等太子起事时再动手也不迟。” 老郡王面露怀疑:“你真的知道太子何时起事?你可别弄巧成拙!” 宁易成竹在胸:“老郡王放心,我心中有数。” 系统虽然有点坑,但却从来不会出错。 “行吧!” 老郡王站起身来: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其实很有道理。” “你把那些车轱辘话去掉,剩下的整理出来。” “我们一起合计合计,写一个奏折递给陛下。” 宁易脸露难色:“我还有点事情,没时间。” “你还能有什么事?监门卫是你的了,羽林卫的内奸找出来了,难道……” 老郡王看着宁易,小声问:“左右武卫也有问题?” 宁易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郡王却并没有追问。 这小子的师父是神仙,有些特别之处也不足为奇。 “你就折腾吧!老夫是没力气了,还得回去看看我的乖孙女,有没有乖乖吃晚饭。” 说着,两个亲卫进来,搀扶着他,径直走了。 等老郡王走后,宁易连夜进宫,找皇帝汇报工作去了。 第二天,城南京畿大营,左武卫牙帐。 左武卫大将军曹坤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动静。 长史在身后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袍。 他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钦差手中的圣旨,五味杂陈地说:“臣领旨!” 钦差走后,心腹们不约而同地聚到他的牙帐内。 “大将军,”一个司马紧张地问:“陛下莫不是察觉到了吧?我们要不……要不……” “你胡说什么!”长史骂道:“陛下没你这么蠢,他要真察觉到了,今天来得就不是钦差,是刀斧手。” 曹坤稳定心神,面色平静地说:“阎大人说得有道理,陛下可能心中不安,对左右武卫不放心,但他绝无可能发现我卫倒向太子。” 另一个司马哀叹:“可是,左右武卫大将军互调,陛下这一招太绝了呀!” 曹坤皱眉不说话。 陛下在圣旨中,要求他和右武卫的杨慎互换。 他去做右武卫的大将军,杨慎来他的左武卫做大将军。 而且明天就得完成互换。 这一招确实狠! 见他不说话,阎长史替他呵斥道:“有什么绝的?就算大将军去了右武卫,你们就不认大将军了么?” 那司马道:“我们肯定誓死追随大将军,可底下那些营指挥就不好说了呀!” 另一个旅帅也说:“本来这些人就心存犹疑,要是您去了右武卫,等右武卫的杨慎来了,那些人很可能会跳船啊!” “还有,”之前那司马又说:“一旦起事,就算我们杀了杨慎,没有一个大将军出来奋臂一呼,底下的士兵是不会跟从的。” 此话一出,帐内陷入了沉默。 的确如此! 你现在说造反杀皇帝,没那个普通士兵会跟你,毕竟没人愿意做乱臣贼子。 只能骗他们,说皇帝被奸臣劫持,有衣带诏,命左武卫杀进皇宫清君侧。 可这话必须由一军统帅来说。 要是一军统帅被杀,一群司马、旅帅嚷嚷着清君侧,鬼才会相信。 “大将军!”那名司马又站出来,对曹坤说:“您不能去右武卫!” 曹坤要是去了右武卫,那这事八成要黄了。 这事要黄了,那他们这些人的脑袋八成要搬家。 曹坤深吸一口:“你们莫慌,我这就去东宫见太子,商议出一个对策来。” 长史道:“大将军不要出面,派其他人去见太子吧!” 曹坤摇摇头:“兹事体大,而且太过紧急,我必须亲自和太子面谈。” 长史无奈道:“白天人多眼杂,大将军等天黑之后再去。” 曹坤点头。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最后各怀心思离去。 曹坤在牙帐中度日如年,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天将黑,他换上便服,带上亲卫,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城。 入城之后,他直奔东宫。 他心中焦急,不觉纵马过快。 再加上光线昏暗,在东宫门口,他差点将一个醉汉撞倒在地。 那醉汉满嘴酒气,拽住他坐骑的缰绳不放,非要他下马道歉,拉都拉不开。 醉汉胡搅蛮缠,两名亲卫火冒三丈。 其中一人刀都抽出了半截,还好曹坤及时喊住。 最后赔了一颗金豆子,那醉汉才放过三人。 等三人进了东宫大门后。 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进一条巷子。 在巷子深处,一位腰系金带銙的黑衣人等在那里。 醉汉醉态全无,几步走到黑衣人面前,拱手行礼。 黑衣人:“看清楚了么?” 醉汉:“回大人,看清楚了,是左武卫大将军曹坤。” 第59章 优势在我 见到曹坤,太子皱起了眉头。 东宫詹事闻仲明不悦道:“如今非常时期,大将军不坐镇左武卫,来东宫干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会误大事的。” “无妨!我来时极其小心,没人发现。而且,有一事万分紧急,必须请太子殿下亲自拿主意。” 曹坤将皇帝下圣旨,要他和杨慎互换职位的事说了一遍。 等曹坤说完后,太子道:“此事孤已有所耳闻,大将军莫急,孤已去请小魏先生,今晚我们一起商议出个对策来。” “小魏先生?”曹坤问道:“不是老魏先生么?” 闻仲明在一旁叹了口气:“老魏先生一心求仙,一天都不愿等,今日中午已出发去了极北之地。小魏先生去送他,刚回来,正在沐浴,一会就到。” 曹坤倏地起身:“如此关键时刻,老魏先生怎能撒手不管?殿下怎么能放他离去?” 自己密投太子,全是因为魏天择。 要不是魏天择,自己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转投太子。 太子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当然不想放魏天择走。 威逼,利诱,恳求。 能想的法子都想遍了。 但魏天择自知大限将至,求生的念头无比强烈,真是一天都不愿意等,最后还是决然离去。 可这些话没法跟曹坤说。 他只是淡淡说道:“大将军莫慌,老魏先生走前已做好了安排,还命小魏先生辅佐孤,主持局面。” 曹坤更慌了。 “小魏先生才二十岁,他……” “二十岁怎么啦?” 一句冷傲的声音响起。 接着,一位披着长发,身穿便服,手持折扇的年轻人走进来。 正是魏天择的族侄魏无咎。 此人长得一表人才,只是神情倨傲。 向太子行礼时,他倒是神态恭敬。 但一转身面对曹坤时,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神情。 “那宁易不也才二十岁么?大将军认为我不如他?” 曹坤心中哂然。 人家宁易将左谷蠡王打得跳河。 你能么? 还有,人家练出来了五千绝无仅有的强兵。 观兵大典时他也是在场的。 宁字营的表现让他心惊肉跳。 这个你魏无咎行么? 你怎么跟人家比? 但魏家叔侄来历神秘,太子极为倚重,他也不敢得罪。 “我绝无此意!只是眼下起事在即,之前又一直是老魏先生在主持,我担心小魏先生难以通晓全局。” “大将军多虑了!” 魏无咎不在意地挥了挥折扇:“此前叔父的许多布置,都是经我手实施的。若说全局,我比叔父更明了。” 曹坤怎么看这个年轻人,都觉得不靠谱。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讪讪说:“如此甚好!全赖小魏先生了!” 魏无咎又问:“大将军此来何为?” 曹坤便把圣旨的事又说了一遍。 魏无咎听后,用折扇轻轻敲击手心,双目微闭,开始沉思。 其余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魏无咎睁开双眼。 “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发动了!” 太子松了口气。 这个魏无咎不是草包! 他想了一下午,最终的结论也是这个。 除了提前起事,再无他法。 “先生以为,提前到何时为宜?”他问。 魏天择原定的时间,是三天后的晚上。 魏无咎想都没想就说:“就在今晚,后半夜发动。” 这句话让三人都很意外,连太子都没想到。 闻仲明道:“这也太仓促了吧?不能再等等吗?” “不能!原因有三!” 魏无咎手持折扇,在三人面前侃侃而谈: “其一,陛下已有所警觉,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其二,大将军明日就要和杨慎互换职务,虽说可以借故推迟一两日,但陛下肯定会因此更加警觉。” “至于其三嘛!” 魏无咎朝着三人笑道:“连殿下和两位都想不到,我会提议今晚发动,陛下和宁易等人就更想不到了。” 太子被说服了。 而且这两日无比煎熬。 早点起事,也早点解脱。 “行,就依先生的。” 但此时此刻,曹坤却怂了。 “不能再等些时日,再筹划周详些么?我军兵力并不占优啊!” “大将军何出此言?” 魏无咎掰着指头给他算:“陛下的依仗无非是羽林卫和左右武卫,羽林卫中殿下已有一军,左右武卫中有你左武卫,再加上敌在明我在暗,殿下可谓稳操胜券。” 曹坤提醒他:“先生漏算了宁易的五千近卫旅。” 魏无咎轻蔑地又挥了挥折扇:“不过五千人而已,这不还有三万东宫率兵吗?三万对五千,优势在我!” 同一时间,宫城甘露殿内,乾元帝坐立不安。 他再也顾不得在臣子面前保持形象了,反正老郡王和汤铭贤也不是外人。 “威远伯为什么还没到?” 他厉声责问一旁的老宦官:“你到底有没有将朕的旨意传达到?” 老宦官连忙下跪:“老奴确实将陛下的旨意传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事到如今,老宦官也只能将宁易卖了。 “只是老奴到的时候,宁府老夫人正在煨一罐蜜汁笋鸡,威远伯说等他吃了鸡就来。” 啪的一声,乾元帝狠狠地拍了一下书案。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鸡。 当昨晚宁易提出试探两位武卫大将军时,他还觉得多此一举。 无论是杨慎还是曹坤,都是他当年的潜邸旧人。 三人算是患难之交,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 他们俩怎么会背叛自己呢? 荒谬! 当黑衣卫来报,称曹坤夜访太子,至今还滞留东宫时,他觉得天都塌了。 他心中充满了愤怒、不甘和恐惧。 他当即传旨,令老郡王、汤铭贤和宁易速速进宫。 汤铭贤来得最快。 老郡王腿脚不便,但很快也到了。 反倒是最年轻的宁易迟迟不至。 没有宁易在,三人商议了半天,也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汤铭贤和老郡王这一文一武,是他的左臂右膀。 但现在,宁易却隐隐成了他的主心骨。 可这小子也太不着调了。 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着吃鸡。 “你现在再去,让他马上进宫,他要敢不来,朕……朕……” “陛下,您是在找臣吗?臣这不来了么?” 说话间,宁易打着饱嗝进来了。 乾元帝气不打一处来。 老郡王打圆场:“来了就好,咱们说事。” 接着,老郡王将曹坤夜访东宫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就这? 皇帝心急火燎地把他叫过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这不是预料之中的事么? “这是好事啊!”他说。 “这还是好事?” 乾元帝急了:“朕的左武卫大将军投靠了逆子,皇城里还有一军羽林卫随时会叛乱,这宫里面也不知有多少人被逆子收买了,一想到这些,朕就如芒刺在背……” “安心啦,陛下!” 宁易劝他: “其他的都不足为虑,能影响京城局势的,唯有左右武卫和羽林卫。” “现在太子在这里面的暗子,都变成了明子,咱们也都做了相应的布置。” “最关键的是,太子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陛下已稳操胜券,就放宽心吧!” 但乾元帝没法放心。 “你漏掉了东宫率兵,那可是三万人啦!” “没事,不还有我的近卫旅吗?五千对三万,优势在我!” 好说歹说,终于将皇帝三人劝得安心。 等回到府里,已是深夜。 前天一晚没睡。 昨晚先是去羽林卫扯了半天皮,口水都说干了。 后来进宫,劝皇帝下旨让左右武卫大将军互调,又磨了半天嘴皮子。 连着两晚都没睡好。 今晚一定要睡个好觉。 可他上床时,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竟发现了一连串的小型战斗模拟。 太子今晚就要动手? 而且就在一个时辰之后? 完了,今晚又别想睡了! 第60章 玄武门之变 丑时,玄武门内。 一伙卫兵挤在一起取暖。 虽然已是五月下旬,但京城的后半夜还是挺冷的。 伙长胡金喜已经三十多岁了,从军多年,见多识广。 但他今晚却格外不安。 “伙计们挨紧点,我总感觉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我。” 一个老兄弟调笑他:“这些眼睛是不是还色眯眯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是说真的,今晚不太对劲!” 正说着,黑暗中响起了脚步声和铁甲撞击声。 “是谁?”胡金喜紧张地大喊。 卫兵们也都赶快散开站好,摆出看守城门的样子。 “老胡你这么大嗓门干嘛?” 一队人走进了火把的光亮中。 原来是队正张俊岗和他的那队人。 都是同一个哨的,平时熟悉得很。 但此时胡金喜看到他们,心里却直突突。 这些人和平时不一样。 “张队,你们来干嘛?” 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刀把上。 “还能干嘛?上头说这两天可能会有情况,让加强城门值守。” 其他人都不觉有异,又重新挤到了胡金喜身边。 “原来是陪我们挨冻来了。” “人多了还暖和点,一起挤挤吧!” 胡金喜却问:“周队为什么没通知我?” 两人同哨但不同队。 胡金喜的队正姓周。 说话之间,那队人已经散开,将胡金喜的伙团团围住。 “老胡,把手拿开,不要让兄弟们难做!” 张俊岗说完,拔出了腰刀。 他的手下也都将刀枪对准了胡金喜这伙人。 其他人都懵圈了。 一个卫兵哆哆嗦嗦地问:“张队,您这是干嘛?” “不干嘛,请你们到旁边坐一会,这座城门,哥哥替你们守。” 胡金喜明白了。 “你是太子的人?” 张俊岗笑道:“还是老胡聪明!城楼上的是老王吧,麻烦你把他叫下来,大家和和气气的……” 他突然停下来,扭头朝黑暗中大喊:“谁?” 黑暗中传来一个粗嗓子:“你这么大声干嘛?搞定了没有?”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一群人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密密麻麻的。 怕是两百人都不止。 “你们到底是谁?”张俊岗大喊。 一个军官粗着嗓子回答:“窦指挥怕你耽误太子的大事,让我带人来帮你” 张俊岗放下心来,但心里还是有些纳闷。 “哪个窦指挥?钱哨没给我说过啊?” 说话之间,这群人已经围了过来。 手下一个士兵突然大叫:“张队,他们是甲旅的人。” 甲旅的人怎么啦? 他猛然想起来:甲旅不就是近卫旅么? 近卫旅的头,不就是太子最忌惮,皇帝最宠爱的那谁么? 坏了! 他伸手去拔刀,同时想大声示警。 但刚张嘴,他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击。 然后他眼一黑,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冷将他激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子被埋在土里,只剩下头还在外面,而且脸上全是水。 应该是刚才被人浇了一盆凉水。 “张队,您醒啦?” 张俊岗闻声望过去,发现还有三人也被埋在土里。 都是他平日以兄弟相称的心腹手下。 “张队,您要是醒了,就都招了吧!”一个兄弟哭着嗓子说:“不然,他们就要活剥我们的皮。” 张俊岗的脑袋嗡的一下。 监门卫中流传的,关于“宁剥皮”的传说,立刻浮现脑海。 “不……不能吧?”他颤抖着说。 这时,一个军官哐哐哐地从城楼上跑下来。 “怎么回事?”他大声嚷嚷:“让你们剥几张人皮怎么就这么费劲?将军都等得不耐烦了!” 先前的粗嗓子军官回道:“我派人去找剃刀了。” “剥人皮跟剃刀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粗嗓子军官大声回答: “没剃刀,我怎么把他们的头发剃掉?” “不把他们头发剃掉,我怎么割开他们的头皮?” “不把他们头皮割开,我怎么往里面倒汞水?” “不往里面倒汞水,我怎么把他们的皮完整剥下来?” 这几句话把张俊岗几人吓得魂飞魄散。 从城楼上下来的军官,似乎被怼得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这军官突然说道:“没剃头刀,用腰刀也行。” “腰刀怎么行?” “怎么不行?” 那军官说着,拔出腰刀走过来,就要割张俊岗旁边那兄弟的头发。 那兄弟吓得哇哇大叫,连连躲闪。 躲闪之间,他头上、脸上被腰刀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流。 但他丝毫不觉得疼,仍是拼命挣扎。 那军官很不耐烦,叫来两个士兵,将那兄弟的头按住。 不过,并没有堵住他的嘴。 兄弟声嘶力竭地大喊:“张队,张哥哥,求你救救我,我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张俊岗也流泪大喊:“住手,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那军官却像没听见一样,仍抓住兄弟的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割。 粗嗓子军官在一旁劝道:“差不多得了,人家都答应合作了,你要还剥人家的皮,会影响将军声誉的。” 那军官才很不情愿地住手。 “真没劲!将军都憋了一个多月了,馋人皮都馋得不行了。” 他往城楼上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他要是中途变卦,你告诉我,咱们再继续剥。” 张俊岗连忙大声道:“不会!我绝不会变卦!” 那军官这才重新上楼。 他哐哐哐地跑上城楼,冲着城楼里的窦怀仁笑道:“老窦,你看到没有,那几人估计都吓尿了!你这法子还真不错,以后咱们……” “你胡说什么?” 没想到窦怀仁横眉竖眼,冲他大吼:“什么我的法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褚景崇,我警告你不要乱讲话!” 褚景崇懵了:“不是你建议我……” “我建议什么了我?你别诬赖人哈!我告诉你,你这种行为对将军的声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你要再敢这样,我跟你誓不两立!” 窦怀仁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褚景崇顺着他的眼色看过去,立刻浑身一激灵。 只见宁易正靠在栏柱上,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呀!将军什么时候来的?您不是这两天没睡好,在补觉么?” 他几步跑到宁易身边,冲着宁易身边的杨豆嚷:“怎么不把将军的披风带上?这么凉的夜,冻坏了将军怎么办?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说完,他扶着宁易的胳膊,往城楼里带。 “将军,您好好休息吧!这活我们都熟,无非是开门迎客、关门锁喉,最后再点火清场。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做,您真没必要亲自到场。” 宁易甩开他的手,恨不得给他两耳光。 惯坏了! 这帮人真被他惯坏了! 过了今晚,他“宁剥皮”的名声,估计这辈子也洗不掉了。 这要传到沈小姐的耳朵里,那可怎么办? 嗯!沈小姐应该问题不大。 可这要传到沈尚书的耳朵里,那可怎么办? 这帮王八蛋! 下次! 下次他们要还敢这样,就好好教训他们。 一炷香的功夫后,张俊岗重新站在了玄武门的城门后。 又过了一会,城门外的门环被人敲击。 三声长,两声短。 张俊岗收敛心神,大声问:“门外是何人?” 门外有人答道:“山里人!” “什么山?” “群玉山!” 城楼上的宁易差点笑喷。 这联络暗号绝逼是魏天择定的。 这老头想成仙怕是想疯了! 第61章 又见投降不杀 城门打开,东宫前锋率兵鱼贯而入。 领头的一个指挥和张俊岗很熟。 他看了看两边的近卫旅士兵。 “这些人面孔很生啊!不是你的人吧?” “不是,是钱哨安排的。” “那你的人呢?” “在近卫旅营中,等着里应外合。” 那指挥不再怀疑,领着人跟着张俊岗往里走。 走了几步,指挥又问:“张老弟,你怎么全身都是土?” 张俊岗:“刚才来得急,摔了两跤。” 之前全身都被埋到土里。 刚挖出来,你们就来了,衣甲都来不及换,可不全是土么! 指挥又指着他的头:“怎么头上全是水?” 张俊岗:“因为身上都是土,所以洗了把脸。” 指挥不再说话。 一群人闷头往里走。 又走了一会,一个部下突然叫道:“指挥大人,不对劲啊!怎么这么多拒马?” 指挥左右一看。 可不是吗? 两边横七竖八地摆着好多拒马。 他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俊岗:“这些是我们用来晾衣服的。” 指挥惊呆了:“你们用拒马晾衣服?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就是那个权将军宁易。” 旁边有人说:“这就不奇怪了!” 为什么不奇怪? 可能因为人家是神仙弟子吧! 一想到现在就是要去杀这个神仙弟子,很多人心里都直打鼓。 城楼之上,一直在数进城人数的窦怀仁,突然说:“差不多了,锁喉吧!” 进来的率兵刚好超过两千。 一旁的王思太一声呼哨。 几辆巨大的冲城车从黑暗中出现,迅速冲向城门口。 不少躲闪不及的率兵被卷到车底,哀嚎声一片。 冲城车停在城门口,将率兵队伍截成两段。 “怎么回事?”有率兵军官大叫。 回答他的是一阵密集的箭雨。 紧接着,两队长枪和弓弩混编的铁甲兵,从两边的马道上冲下来,在城门口汇合,开始攻击门洞里的率兵。 与此同时,几只木桶从城楼上扔下,砸在城门外的率兵人群中。 木桶破裂,里面的桐油溅出来,淌了一地。 几只火把又被丢下,然后城门外燃起了一圈熊熊大火。 身上沾上桐油的率兵立刻烈火焚身,在地上不停翻滚哀嚎,吓得火圈外的率兵连连后退。 火圈里的率兵则本能地朝城门洞退去,但等待他们的是长枪和劲弩。 城门口的动静惊动了领头的指挥。 他回头张望,嘴里问道:“怎么回事?” 但没人回答他。 等他再转回头时,竟发现张俊岗已闪到了几步开外。 他大喊:“你去哪里?” 张俊岗闪得更快了,几步就穿过拒马丛,消失在黑暗中。 指挥心道:坏了,中计了! 此时,近卫旅士兵已经肃清了门洞里的率兵,重新关上了城门。 窦怀仁大手一挥:“清场!” 一声锣响,城墙上下的火把火盆相继被点燃,皇宫里玄武门这一片亮如白昼。 率兵指挥惊恐地发现,自己队伍两边,竟密密麻麻全是卫兵。 一些卫兵冲上来,推动拒马。 原本散乱的拒马很快连成线,将率兵围住。 指挥刚要下令冲锋,就听见一声梆子响,两边射来无数弩箭。 率兵队伍的外面一层,包括指挥在内,像割麦子式的,齐刷刷地倒下。 剩下的率兵惶恐不安,却又不知所措。 这些少爷兵哪见过这种场面。 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兵刃,拼命叫喊,但却没有勇气冲向拒马,只是紧紧地挤在一起。 两边的弩箭持续地收割着率兵。 越来越多的率兵倒下。 活着的率兵,很多已经开始哭泣嚎叫了。 “真没意思!” 窦怀仁冲身边的王思太和褚景崇说:“这些率兵连北梁兵都不如。” 王思太也摇头道:“早知道这样,就不用费这么多心思,搞这么大阵仗了!” “咳咳!” 身后传来两声咳嗽。 几人回身,发现宁易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几人连忙行礼。 “该投降不杀了!”宁易说。 “投降不杀?”王思太不解道:“计划里没这一项啊!” 窦怀仁瞪了王思太一眼:“怎么没有?将军说有就是有!” 接着,他带头大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周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喊起来。 很快,“投降不杀”的喊声就汇聚成潮。 这次不需要宁易出来赌咒发誓了。 城内的率兵们都乖乖地放下兵刃。 宁易看向城外。 那里的率兵乱成一锅粥,像无头苍蝇似的。 他们出发之前被告知,城门口有人接应,进去后有友军配合。 他们只需要攻击近卫旅,杀死宁易,最后占领皇宫就行。 没人说情况会是这样的啊! 他们连攻城的器械都没带。 太子的心腹,负责指挥这次行动的那些军官,基本是第一批进城的。 现在全陷在里面了,生死不知。 城外倒是有一些军官。 可他们并不通晓整个计划。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派人去请示太子。 于是这两万多人拥挤在玄武门外,进退不得。 眼见这些人没什么威胁,王思太带领自己的辅兵营去,去协助后勤营收拢俘虏。 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 捆俘虏的麻绳居然不够了! “你怎么回事?”王思太埋怨马仁德:“你就不晓得多准备点绳子么? 马仁德气急败坏:“这能怪我吗?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保证只放进来两千人,至少干掉一千人,最后很可能只剩五百人?你看现在有多少,一千五都不止!” 王思太抹了抹脸上的口水:“你别冲我嚷嚷啊!又不是我说的,是窦怀仁说的。” 马仁德不依不饶:“你们是怎么回事?这边才放了几轮箭,你们就在上面喊‘投降不杀’,事先说好的‘清场’呢?清了个锤子啊你们?” “你有种就上去当面说去!” “你以为不敢么?我现在就去!” 说完,马仁德撸起袖子,大步朝城楼走去。 等他走了几步后,王思太在后面喊:“让我们提前喊‘投降不杀’的,是将军本人!” 马仁德猛地停下,转身死死盯着王思太。 王思太嘿嘿直乐。 这家伙靠着拼命撒钱撒粮,在将军规定的时间内把汶水堵上了。 事后将军还真给他安了个首功,让这家伙独得三亩勋田。 这可把这家伙嘚瑟得,逢人就吹。 兄弟们不是妒忌,主要是看不得他那不要脸的样子,就想让他出出丑。 但这家伙不要脸的程度,还是超出了王思太的想象。 他换了副面孔,一边往回走一边说:“冷静下来想想,其实觉得真没必要。这些率兵又不是鞑子,都是一族同胞,不过是被太子利用蒙蔽了,没必要赶尽杀绝,将军就是格局大!” 王思太是真服了! “你少扯这些!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这本来就是你们后勤营的活!” 马仁德双手一摊:“我能怎么办?我又变不出绳子来!” 这时一旁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两位大人,在……在下有个想法。” 两人扭头一看,竟是先叛后降的张俊岗。 这人头上还有水,身上还有土,看上去狼狈不堪。 不过,此人刚才镇定自若地将率兵引入陷阱,自己还能及时脱身,倒也有几分聪明。 马仁德笑眯眯地问:“这位老弟,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第62章 忘恩负义 一炷香的功夫后,剩下的俘虏全都双手提着自己的裤子,手上则绑着自己的裤腰带。 马仁德看着这些俘虏,不住点头:“你这想法很有意思,我得禀报将军,以后近卫旅处置俘虏,都这么办!” 这法子不仅节省麻绳,还极大地限制了俘虏的能动性,解决了俘虏搞事的后顾之忧。 马仁德转身拍了拍张俊岗的肩膀。 “我说张老弟,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谋反这种蠢事?” 张俊岗苦着脸: “我也不想,可我大哥,就是钱哨,对我有些恩义。” “他倒向了太子,来问我的意见,我敢不答应么?” “不答应,当时就是个死。” 马仁德点点头,表示理解。 张俊岗又说:“大人,在下真是身不由己,请您在宁将军面前美言几句,求他帮帮我。” 马仁德叹了口气:“按说呢,谋逆肯定是死罪,但你刚才立了大功,死肯定是死不了,不过前程就不要想了。” 确实是这样的。 但张俊岗又不笨,哪里还不晓得这人背后还有话。 他单膝跪地:“大人,只要您帮我这一遭,我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快起来!快起来!咱们近卫旅不兴这一套。” 将张俊岗拉起来后,马仁德故作思考了一番。 “老弟留在监门卫,肯定是再无出头之日。这样吧,你带上你那一队的兄弟,来近卫旅加入我的后勤营,我还让你做队正。” 说完之后,他就紧张地盯张俊岗,生怕他拒绝。 唉,没办法! 就一个月前,他的后勤哨还是宁字营中的第一大哨。 巅峰时刻,他的手下接近二千五,管理的民夫超过两万。 但如今,他手里的兵只有四百出头,还不及当初的零头,沦为了近卫旅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营。 搞得他现在在窦怀仁、褚景崇等人面前,都自觉低人一等。 虽说张俊岗手下只有五十人,但蚊子肉也是肉啊,先扒拉到碗里再说。 张俊岗一开始有些纠结。 虽然监门卫只是看门的,但怎么说都是正儿八经的战兵。 现在要去近卫旅当后勤兵,这心理落差也太大了。 但他转念又一想,以他现在的处境,有人收留就不错了。 而且,看这位马大人刚才的架势,近卫旅的后勤营,好像地位也不低。 就在他要开口答应时,王思太带队从两人身边经过。 “老马,你做个人吧!别连自家的墙角都挖。别忘了,整个监门卫都是将军的。你有本事,去薅羽林卫、金吾卫去啊!” 马仁德高声嚷道: “监门卫怎么就是将军的了?将军只是监门卫的‘权’将军。” “知道什么是‘权’么?‘权’就是假职,就是暂代。” “监门卫是老郡王的,将军最后还是要还回去的。” 王思太笑了:“还回去?呵呵!” 笑完之后,他继续领着他的人往外走。 马仁德叫住他:“你干嘛去?” “将军要去羽林卫瞧瞧,老窦他们不放心,但他们又要守城走不开,便让我带着辅兵营跟过去。” 马仁德急了:“不是!你走了我这里怎么办?这可是一千五百俘虏,我手里只有四百人,哪看得过来?” 王思太学他两手一摊:“我哪知道?你问窦怀仁去,将军不在的时候,他是总指挥。” 说完,他便乐呵呵地走了。 马仁德气得要命。 但他并没有去找窦怀仁。 因为找了也没用。 这里只是一千多双手被绑的率兵。 城门外可是近三万手持利刃的率兵。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转头看向俘虏,眼露凶光,恶向胆边生。 片刻之后,四百后勤兵高喊着“把裤腰带交出来”,冲向俘虏堆,开始扒俘虏的裤子。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窦怀仁等人其实多虑了。 羽林卫那边早已尘埃落定。 周庆旺等人被告知今晚就起事,慌忙往皇城里的军营赶。 但老郡王的亲卫早已在军营门口等候。 这帮人来一个抓一个。 几个漏网的中级军官煽动中军,要来救周庆旺,但被左右两军堵住。 等老郡王一露面,中军官兵就全都服服帖帖,那些漏网的也都束手就擒。 宁易赶到的时候,老郡王正在痛斥周庆旺:“……你如何对得起天地君亲,如何对得起老夫对你的栽培?” 周庆旺双手被绑在背后,正低着头跪在地上。 听到这句话,他抬起头,梗着脖子说:“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你造成的?” 这句话太让人意外了。 老郡王身边的将领们愣了一下,然后纷纷指责周庆旺胡说八道,忘恩负义。 老郡王止住他们,然后对周庆旺说:“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对不起你了?” 周庆旺还真就说了: “我做了你三十年的部下,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羽林卫中,谁的资历有我老?” “可你却从来没想过,把羽林卫大将军的位置传给我。” “我跟着太子造反,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老郡王痛声道: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你的功劳和能力,都配不上大将军的位置。” “我贸然把你推向高位,只会害了你啊!” 周庆旺仍然不服:“天下太平,羽林卫就在陛下身边,我去哪里弄功劳?至于能力,我的能力哪里差了?你的能力就很强么?” 不仅羽林卫那帮人,就是宁易,听到这话都惊呆了。 周庆旺还在大喊:“你哪里比我强了?就因为你是陛下的远房堂叔,所以你能做三卫大将军和九门提督,我连一个羽林卫大将军都做不了,这不公平!” 老郡王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周庆旺:“你……你……” 突然他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下子瘫软下去。 宁易吓了一跳。 老家伙不会被气死了吧? 你要死,也别现在死啊! 第63章 我们中出了叛徒 一开始,他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笑话。 周庆旺那几句话,他听得还挺解气的。 这两天他才和老郡王配合得不错。 之前,老郡王可没少给他脸色看。 不过,当老郡王倒下的那一刻,他可是真的慌了。 老家伙可不能这个时候死啊! 老郡王要现在死了,皇帝八成会要他来接班。 那他这辈子可就焊在京城了。 嗯! 说这辈子有点长了。 因为如此一来,他这辈子可能也就只剩下十年了。 就像周庆旺说的,天下太平,在皇帝身边,哪有功劳可捞。 像如今太子造反这样的事,一百年也遇不到一回。 就算遇到了又如何? 反正他今晚看了无数次系统面板,那忠诚值可是一丁点都没涨。 老郡王,老祖宗,您可得再挺几年。 怎么也得等我去边关,把忠诚值捞够了再死啊! 还好,老郡王身边都是人,及时将他扶住。 众人将老郡王抬进帐内,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茶水。 但折腾了半天,老郡王始终不见清醒。 宁易看不下去了。 “闪开闪开,全都闪开!” 他走过去轰人。 老郡王应该是被周庆旺气着了。 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短暂性缺血缺氧。 本来问题不大。 你们一堆人,将人家围得密不透风。 还又是哭又是喊,又是拍又是掐。 老家伙不死也要被你们整死。 他这一嗓子,大部分人都听话地闪开了。 但左军司马钟秉文不乐意了。 “你算老几啊?你一个外人……” “别别别!” 右军司马岳宗林连忙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个不是外人,他和小郡主……” 两人一阵咬耳朵。 宁易板着脸,将两人挤到一边。 这次,钟秉文听话地让开。 宁易先将老郡王的衣领子松开,又将他搬成侧卧,让他能更轻松呼吸。 最后,宁易用手在他鼻子前轻轻扇动。 没过一会,老郡王竟悠悠醒来。 钟秉文惊得目瞪口呆:“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这有什么?”岳宗林又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你别忘了他有个神仙师父!” 钟秉文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 老郡王虽然顺过气来,但精神还是明显不济。 众人不敢再让他待在军营里。 可皇城外又满是东宫率兵。 最后宁易做主,将老郡王送进宫城,去和皇帝作伴。 老郡王也没反对。 临走时,老郡王安排左军监视中军,右军配合监门卫一起守卫皇城墙。 将老郡王送走后,宁易赶回玄武门,羽林卫右军随后赶到。 宁易和岳宗林一起,将整个皇城墙分段划片,各负其责。 羽林卫白袍白羽,和监门卫大不相同。 他们一出现在城墙上,立刻引起了城墙下率兵的注意。 很快便有人将此情况回报东宫。 太子一听,终于失态。 他咬牙看向魏无咎,强忍将手里茶杯摔在对方脸上的冲动,沉声问道:“小魏先生可还有后手?” 他真后悔今晚起事。 今晚诸事不顺。 先是曹坤刚出城,京城九门守卫就全部换防。 他原本在这些守卫中安插有自己的人。 今晚九门之中,有两门为他所控制,他的人可以自由出入。 但换防之后,九门守卫中再没有他的人。 当时他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但这位小魏先生却说,此事只是巧合,这种换防以前也发生过。 这种事以前确实发生过,但发生在今晚这个时刻,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他一度想叫停起事。 因为如此一来,他和城外京畿大营里的曹坤,就此内外隔绝。 而曹坤是他起事的最大底气。 但魏无咎却不以为意。 “无妨,我早留有后手,区区城墙,根本阻挡不了本门的高手。” 他信了! 他按计划派出了全部的三万率兵。 半个时辰后,他没等来率兵攻入皇城,斩杀宁易的消息。 他等到的,反而是一千多最精锐的前锋陷落城中,剩下的率兵主力在城门外进退维谷。 回来报信的率兵说,监门卫早有准备,那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闻仲明当着他的面,质问魏无咎。 不是说好的有内应接应,事情万无一失吗? 为何会变成这样? 魏无咎无法回答,但称事情仍在掌控之中。 “我还有后手!”魏无咎说。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后手是什么。 无非是羽林卫中军。 但这确实是一招妙棋。 而且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太子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太子派出自己的护军首领去玄武门,以维持那些率兵不溃散,静等皇城内生变。 但等来的依然是噩耗。 羽林卫竟然登上皇城墙,和近卫旅并肩守城。 毫无疑问,魏无咎的“后手”又落空了。 羽林卫中军或者发动叛乱失败,或者根本就没有发动叛乱。 “小魏先生,殿下在问你的话!”闻仲明厉声喝道。 其他人也都朝魏无咎怒目而视。 起事之前,此人一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样子,牛气冲天。 结果一起事,此人却莫名其妙地,接二连三地失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可是改朝换代的大事啊,关系着多少人的脑袋! 老魏先生怎么能将殿下的大业,托付给这样一个人? 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要是最后大事不济,大家死之前,一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此时的魏无咎已没了之前的倨傲。 他木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太子叹了口气:“好了,大家议一议怎么攻城吧!” 魏无咎不行,不代表天门不行。 魏天择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 就给这个废物留些体面吧! 亲信们也听话放过魏无咎,聚过来开始商议攻城事宜。 太子筹划此事多年,早就做过强攻皇城的预案,各种攻城器械其实偷偷准备了不少。 这次纯粹是被魏无咎忽悠瘸了。 以为可以不用大动干戈,靠内应就能拿下皇城,才没有一开始就带上这些。 也怪太子自己! 他总想着将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最好悄无声息地拿下皇宫,坐上皇位。 毕竟,他事后还是要面对天下汹汹众口的。 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既然无法善了,那就硬桥硬马地做一场吧! 今晚虽然接连受挫,但他三万率兵的主力还在,曹坤和左武卫还在。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等众人商议好,离开之后不久,魏无咎一个人又偷偷跑回来了。 太子敷衍道:“小魏先生还有何事?” 魏无咎拱手道:“刚才殿下问我还有无后手,我是来回答殿下的——我还有一后手!” 太子已经不敢相信了。 “小魏先生刚才怎么不说?” 魏无咎面色严峻地说:“因为刚才那些人中,有叛徒!” 太子面色一怔。 那些人可都是他的亲信。 魏无咎继续说:“一次意外很正常,两次意外就可能有问题,如果接连三次发生意外,那绝对是有人吃里扒外,将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出去。” 太子细细思索,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又不完全有道理。 “知道这些事情的,都是我的亲信,可如果其中有人是叛徒,你我不可能还坐在这里。” 魏无咎道:“这其中肯定有些缘由,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挽回局面。” 他上前一步,小声但坚定地说:“这次的后手,只有你知我知!我保证,这次我绝不会再失手!” 第64章 声东击西 皇城墙上,胡金喜紧张地看着旁边的那一段城墙。 那里战况正酣。 大量的东宫率兵沿着云梯蚁附攻城。 呐喊声、号令声、刀枪撞击声、弩箭破空声,以及率兵摔下云梯时的惨叫声。 各种声音汇成一片,不绝于耳。 胡金喜紧张得浑身冒汗。 附近监门卫的其他弟兄们,看起来也和他一样,全都坐立不安。 但近卫旅的那些人却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地上聊天的聊天,打盹的打盹。 他实在忍不住了,跑过去找负责这段城墙的哨长。 近卫旅的哨长正在啃一块干馍。 见他走过来,那哨长把啃了一半的馍往他一递。 他赶忙摆手拒绝。 “程哨,咱们不过去支援一下么?反正我们这边也没有战事。”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个时候可得同舟共济啊! 要是那边的城墙被突破了,这边的兄弟也活不了。 程大牛把嘴里的馍咽下,然后笑道:“没事,你别看东宫的那帮崽子们叫得凶,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你看他们给七哨造成什么伤亡了吗?” 他又拍了拍身边的地,示意胡金喜过来坐下。 将军让监门卫配合近卫旅一起守城。 可将军又担心里面还有太子的人,便把监门卫拆散了,和近卫旅混编。 他的哨也接收了五个伙。 这五个伙来自监门卫五个不同的哨。 其他的伙不管,但胡金喜这个伙肯定是没问题的。 今晚太子的内应来夺玄武门,守门的正是胡金喜的这个伙,差点被团灭。 等郭指挥带人赶到后,这人还一刀鞘,从后面把内应首领给拍晕了,算是立下了个不小的功劳。 这人应该有点能耐啊! 怎么这点小场面就给吓住了。 等胡金喜坐下后,程大牛又说:“当初在端州城,鞑子和北梁狗攻得那才叫一个猛,就这……” 他不屑地朝那边努了努嘴,“这纯粹是送死,东宫老爷们的脑袋怕是被门给夹了。” 听到程大牛这话,胡金喜的心莫名地平复了下来。 他正要和这近卫旅的长官套套近乎,程大牛忽然把半块馍往怀里一揣,一拍屁股站了起来。 他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程大牛走到城墙边。 那里,正在站哨的士兵正探身出去,朝下张望。 程大牛问:“你发现了什么?” 士兵回身立正:“报告哨长,我刚才好像看到城墙上有人,但仔细找了找,又没找到。” 程大牛回头招了招手:“火把!” 一个士兵递过来一根火把,另一个士兵递过来一块盾牌。 程大牛左手持盾,护住头和上半身,以防止敌人的冷箭。 他右手拿着火把,慢慢地从垛口探出身去,仔细巡视着这片墙壁。 城墙并不是绝对垂直的,而是有一个坡度,一层层的青砖之间也有缝隙。 虽然这坡度极小,砖缝也极细,几乎不可能有人抠着砖缝爬上来,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他仔细查看了好一会,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才缩回来。 哨兵不好意思地说:“肯定是我眼花了!” 程大牛递回火把和盾牌,学着将军的样子,拍了拍哨兵的肩膀:“没事,小心点没错,你做得对!” 他走回去,正要继续啃他的馍。 突然一阵铿铿铿的声音,一队身披重甲,手持劲弩的士兵,从城墙的另一边跑了过来。 程大牛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 “老刘,今晚是你做预备队?” 领头的队正朝他行礼。 “对,您这里是今晚的第一个活。” 不用程大牛下令,近卫旅的士兵全都起身,自动列队。 同时刀出鞘、弩上弦,枪尖一致对外。 刚才还是一支懒散悠闲的部队,突然间就变得杀气腾腾,仿佛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 “怎么啦这是?”胡金喜惊慌失措地问。 程大牛道:“你不是近卫旅的你不知道,在我们近卫旅,只要预备队出现在哪里,哪里接下来会发生血战。” 胡金喜更糊涂了。 但程大牛没再给他解释,而是看着旁边看似激烈,实则一边倒的城墙攻防战,鄙夷地说:“我还以为他们指挥的头被门夹了,原来是在憋声东击西的好屁。” 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竟是宁易在褚景崇、郭铁柱等人的簇拥下,亲自来了。 程大牛急忙上前行礼。 宁易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该干嘛干嘛!” 本来他是无需亲自到场的。 但系统显示,一个时辰之内,只有这一处城墙会被攻破。 而一个时辰之后,天就亮了。 反正他也没有其他事,睡又睡不着,干脆过来看看。 程大牛见到自己的偶像,有些激动。 “将军放心,就算没有预备队,我哨也能……” 宁易的脸色突然一变,眉头皱了皱。 程大牛急忙问:“将军您怎么啦?” 褚景崇在一旁说:“肯定是累了,我就说您没必要来……。” 宁易摆了摆手:“没事!” 系统面板上新出现了一条个人战斗任务,依然是保卫这段城墙。 什么意思? 原本的守军加预备队都不能解决问题? 还需要他亲自出手? 他选择了模拟。 …… 【一柄漆黑的剑凭空出现,割破了哨兵的喉咙!】 【紧接着,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翻上城墙!】 【不用你示警,士兵们纷纷冲上前去!】 【蒙面人一扬手,前排士兵身中暗器,纷纷倒地!】 【趁剩余士兵发愣的功夫,蒙面人冲入人群!】 【他身形诡异,令人难以捕捉!】 【黑剑似乎无影无形,但士兵们纷纷捂着咽喉倒地!】 【与此同时,城墙下火光大盛!】 【无数东宫率兵扛着云梯,呐喊着冲了过来,开始攻城!】 【形势危急,你也不能眼看着忠诚部下被不断杀死!】 【你招呼士兵退下,然后拔出无锋,冲了过去!】 【蒙面人剑法高超,步法灵活!】 【但你刀长力大,蒙面人根本无法近身!】 【几招之后,你将蒙面人逼回城墙边!】 【你自信再有几招,就能将蒙面人逼下城墙,或者就地斩杀!】 【蒙面人突然掏出一颗珠子,往地上一扔!】 【珠子碎裂,一阵烟雾弥漫开来,将你俩笼罩在内!】 【你闻到了一阵臭鸡蛋的味道!】 【你知道这烟雾可能有毒,立刻用衣袖捂住口鼻!】 【你刚好受点,突然后颈一痛!】 【是黑衣人偷袭得手,他用剑刺穿了你的脖子!】 【随即,你便永远地失去了知觉!】 …… 宁易眼冒精光。 几天来的疲倦一扫而空。 第65章 雌雄双煞 万军丛中,个人的勇武不足为道,纪律与配合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军中的常识。 但模拟中的黑衣蒙面人,却几乎打破了这一常识。 不用说,这样的奇人肯定是魏天择的手下。 天门不愧为千年门派,确实底蕴深厚。 过了一会,宁易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他示意众人不要说话,然后向站岗的哨兵招了招手。 哨兵听话地走过来。 宁易取下自己的兜鍪,戴上哨兵的。 然后,他拔出无锋,走过去,站在了哨兵刚才站的位置上。 众人都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嘛。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还是没动静。 他皱了皱眉头,指了指离他最近的那根火把。 褚景崇明白他的意思,走过去把火把移得远远的。 很快,一把漆黑如夜色的剑凭空出现,刺向他的脖子。 众人齐声惊呼,有喊“将军”的,有喊“小心”的。 宁易一直小心着。 黑剑一出现,他便立刻后撤,同时挥出无锋。 这是他第一次手持无锋对敌,只觉得如臂指使,挥洒自如,颇有一种人刀合一的感觉。 铛的一声,黑剑回防,挡住了无锋。 这把剑看来也不是凡物。 但持剑的人,力气明显不是宁易和赤尔忽这种级别的。 一团黑影被击得从墙头滚落。 此人黑衣黑靴黑手套,连脸上都蒙着黑面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就连这双眼睛,似乎都黑多白少。 不等黑衣人站定,宁易上前就是一刀。 黑衣人慌乱躲开。 他还没回过神来,宁易的另一刀又到了。 宁易不跟这人玩花哨,反正也玩不过。 他只是一刀接一刀地劈过去,绝不给这人掏珠子的机会。 那人左支右绌,狼狈不堪,落败只在瞬息。 突然,一阵细微的破空声传来。 宁易拧身一刀劈去,将一枚细长的银针劈开。 再转身时,黑衣人已经将珠子拿在了手里,然后往地上一砸。 咔嚓一声,黑烟泛起。 众人齐奔过来。 宁易大喊一声:“不准过来!” 喊声中,烟雾已将他笼罩。 此时,城墙下传来喊杀声。 应该是东宫率兵想趁乱攻城。 但众人都没把率兵当回事,只是死死盯着这团烟雾。 烟雾里,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 但宁易没有去捂口鼻,而是屏住呼吸。 一! 二! 三! 他猛地回身,朝着虚空劈出一刀。 烟雾中传来一声闷哼。 他提刀缓步走出浓烟,看到黑衣人偎在城墙边。 这人黑衣里面什么都没穿。 此时黑衣被劈开,露出了里面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一边咳血,一边说:“果然……咳咳,果然名不虚传,某家输得……咳咳……心服口服。” 宁易边走边说:“你也很厉害!” 这么厉害的人,还是敌人,可不能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走过去,正要结果此人的性命。 突然,一把银亮的长剑从城墙上方,从黑衣人的头顶向他袭来。 这太意外了! 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急忙后撤。 又一个黑衣人翻出城墙。 这人同样身穿黑衣黑裤黑靴,只是身材玲珑浮凸,居然是个女子。 黑衣高手居然有两个! 还是一男一女,雌雄双煞。 系统你特么又坑我! 模拟的时候明明只有一个! 女黑衣人似乎恨极了宁易。 趁他分神,女黑衣人挺剑就刺。 这还是一把软剑。 剑尖如蛇信一般吞吐不定。 宁易回过神来。 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 这两人都得死。 他凝神一刀劈去。 不管你耍什么花招,反正我一力降十会,一刀破万法。 女黑衣人被这一刀逼退。 宁易又上前一步,正打算赶尽杀绝。 男黑衣人突然奋力刺出一剑。 几乎是同时,女黑衣人也刺出了一剑。 这两剑一黑一白,一刚一柔,配合得无比默契。 宁易被闹了个手忙脚乱,除了后退别无他法。 女黑衣人又上前一步,继续向宁易挺剑。 但男黑衣人抓住她的肩。 “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女黑衣人退回去,扶住他,似乎打算翻墙下去。 可她这一退,算是和宁易彻底分开了。 褚景崇等人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随着褚景崇一声令下,几十把弩弓同时射击。 那男黑衣人猛地转身,将女黑衣人护在怀里。 噗噗声中,十几支弩箭射在他背上,生生将他射成了一只刺猬。 “哥!”女黑衣人撕心裂肺地大叫。 男黑衣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走!” 女黑衣人一咬牙,一使劲,两人从垛口处翻了下去。 宁易赶过去,朝下张望。 两黑衣人原本是笔直跌落。 但随着女黑衣人手扣脚踩,两人跌落的速度越来越慢。 等跌到城墙三分之一处时,女黑衣人竟手扶墙壁,脚踩墙缝,背着男黑衣人,“走”下了城墙。 宁易和随后赶过来的褚景崇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世上还有这等人! 原来真有人能飞檐走壁! 此时东宫率兵才刚刚冲到城墙跟前。 周围的率兵看着这两黑衣人,不知所措。 女黑衣人也不管他们,只是背着男黑衣人,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郭铁柱猛拍了一下墙垛:“嘿!这娘们……” 大家全都扭头看他。 谁知这家伙竟咽了口口水说:“这娘们身材真好!” 一刻钟后,东宫密室内。 太子端坐在椅上,脸上无悲无喜。 倒是魏无咎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一个护军疾步进来:“殿下,小魏先生,天鹰和天玉两位大人回来了。” 魏无咎一怔:“怎么这么快?” 随即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们……他们……” 护军道:“天鹰大人的情况好像很不好。” 魏无咎来不及给太子打招呼,立刻冲出密室。 太子叹了口气,也起身跟上。 在一间房间外,魏无咎看到一位御医正背着药匣离开。 他没理御医,直接冲进房间。 房间里,仍是一身黑衣的天玉,正坐在床边,轻轻地将天鹰的双眼合上。 魏无咎慢慢地走到床边,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天玉突然起身,当着太子等人的面,一把揪住魏无咎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 “宁易就等在那里,他知道我们会去。是你定的时间,是你定的地点。” 她红着双眼,声嘶力竭的哭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们?” 魏无咎嘴唇颤抖,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时,天门的人闻讯赶来。 一位老者怒喝:“天玉,不得对少主无礼!” 众人上前,将两人分开。 天玉放开魏无咎,回到床边,伏在天鹰的尸身上,放声大哭。 魏无咎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经过太子面前时,他停下来,看着太子。 太子道:“你看孤干什么?你认为是孤出卖的他们?” 魏无咎嘴角扯了扯。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狂笑。 刚刚赶来的闻仲明上前一步,怒道:“小魏先生,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太子摆了摆手,闻仲明低头退下。 魏无咎停止狂笑,对着太子说:“宁易就是个骗子,他骗了叔父,骗了我,骗了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太子皱起了眉头。 魏无咎上前一步,神秘地对太子小声说:“我告诉你,他其实是神仙!他还骗叔父去极北之地找神仙,真是个骗子!” 太子用力把他推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魏无咎踉跄几步。 稳定身形后,他继续说:“这还不明显吗?无论我们怎么绞尽脑汁,都骗不了他,都会落到他的算计里,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太子叹了口气。 这人疯了! 被宁易折磨疯了! 第66章 要以大局为重 “小魏先生莫要灰心!” 太子尽量语气温柔,避免进一步刺激到这人。 “就像你说过的,‘这其中肯定有些缘由,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事情还大有可为!” 魏无咎茫然地说:“事已至此,还不算山穷水尽么?” 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种动摇军心的混账话! 太子恨不得抽他一耳光。 “当然不算!” 太子厉声道:“孤的三万率兵正在围攻皇城,随时都会破城而入。” 话音刚落,一个护军冲进来:“殿下,孙统领派人传讯,称皇城城墙上并未出现骚乱,无机可乘。眼下攻城受阻,何去何从,请殿下指示!” 太子强忍喉间翻涌的血气,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没理那传话护军,而是继续对魏无咎说:“就算率兵攻城受阻,孤还有左武卫。只要左武卫击败右武卫,再加上孤的率兵,京城还是无人可挡。” 魏无咎突然蹲到地上,开始扯自己的头发。 “都怪我!”他无比懊恼地说:“天鹰兄妹这着后手,原本是叔父给右武卫安排的,但被我用到了皇宫。我以为先解决皇宫,再去解决右武卫也不迟,结果……都怪我!” 还能解决右武卫? 太子连忙说:“天玉还在,现在解决右武卫也不迟!” “不!”天玉从床边站起来,大声说:“我要去杀宁易,我要为哥哥报仇!” 天门的这些猪脑子哟! “你为什么要去杀宁易?是他杀的你哥哥吗?” 天玉语塞,但随即说:“是他的部下!” “他还是父皇的部下!” 太子谆谆善诱:“你们各为其主,见面拼命厮杀不是本分么?你们兄妹要是能杀得了他,会不会杀他?” 天玉咬牙道:“会!” “那你为什么要恨他?要恨也应该恨父皇才对!” 见天玉还是不松口,太子又道:“再说了,你能杀得了他么?” 天玉颓然跌坐回床上:“我哥哥若在,我们兄妹联手,说不定可以杀他,但现在……” 她捂着脸,又开始流泪。 “这不就得了!眼下不是解决个人恩怨的时候,要以大局为重。孤保证,只要孤登上皇位,必将宁易捉来,任你处置,如何?” 天玉抬起头:“此话当真!” “孤乃太子,未来天子,自然一言九鼎!” “好!” 天玉重新站起来:“我这就去右武卫。不过,我的潜行术只在夜里有效,这天就快亮了,我最多只能杀一人。” 太子心中狂喜:“只要你杀掉大将军杨慎就行!” 只要杨慎一死,右武卫群龙无首,必然陷入混乱。 再加上左武卫以有备攻其无备,胜券在握! 等天玉出发,众人散去之后,闻仲明小声说:“殿下,我军拿皇城毫无办法,那宁易号称‘铁壁’,这样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太子叹了口气:“先撤回来吧!只要左武卫赢了右武卫,一个宁易也不足为虑。”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却不无遗憾。 尤其是在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仍垂头丧气的魏无咎后,他心中更觉烦躁。 唉!宁易那样的人物,为什么不能为孤所用呢? …… 天色渐明,皇城外的东宫率兵已无影无踪。 宁易迎着晨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基本上就这样了。 太子大势已去! 他又布置了一番白天的守城事宜,然后回去打算好好补一觉。 可刚回营帐,甲都还没卸下来,汤铭贤就冲了进来。 “威远伯,大事不好啦!” 宁易绝望地问:“又怎么啦?” 想好好睡一觉,怎么就这么难呢? “右武卫大将军杨慎遇刺!” “杨慎遇刺?我不是提醒过陛下,陛下不是说已做了万全准备么?” 汤铭贤面色尴尬:“右武卫确实做了许多准备,杨慎身披三重重甲,彻夜不眠,大帐内卫士环立,奈何那刺客太过厉害。凌晨时杨慎实在熬不住,就打了个盹,就被那刺客抓住机会,偷袭得手。” “杨慎死了?” “那倒没有,但咽喉中剑,生命垂危。” “那不没死么!你找我干嘛?” “眼下右武卫群龙无首,谣言四起,陛下让你去右武卫坐镇,稳定军心!” “我一小小的伯爵,去坐镇个屁啊!你让陛下另请高明吧!” 说着,他就要卸甲。 汤铭贤连忙拉住。 “威远伯,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陛下就信任你,派谁去右武卫陛下都不放心。” 宁易都快哭了。 “为什么非得是我啊!京城这么多忠臣宿将,就一个放心的都没有?兵部刘尚书呢?” “来了来了!” 刘尚奇像个鬼似的,突然钻进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左武卫曹坤狼子野心,称陛下被威远伯等劫持,正威逼右武卫一起入城平叛。” 他扬了扬手中的一道黄色的玉轴绫锦:“陛下命我带着圣旨,和威远伯一起前往京畿大营。” 宁易还要推脱,两个老家伙一左一右,口口声声要他以大局为重,最后终于把他哄骗上路。 步兵太慢,宁易带着褚景崇的骑兵营,和刘尚奇一起出城,直奔京畿大营。 京畿大营其实是两座大营,东营和西营。 左武卫在东,右武卫在西。 宁易等人赶到时,左武卫正全军进逼,堵在西营门口。 曹坤要求右武卫和左武卫一起,入城“清君侧”。 他还称杨慎遇刺,就是老郡王、宁易等人所为。 但右武卫的几个司马也不是傻子。 陛下之前连夜派人来通知右武卫,提醒杨慎注意刺客,还称左武卫要谋反。 知道这些的人,可不止杨慎一个。 而且,左武卫明显对右武卫意图不轨。 要不是右武卫早有准备,左武卫早就冲进来了。 大将军遇刺,搞不好就是对面搞得鬼。 几个司马一商议,决定先闭营自守,等上级领导的通知。 曹坤这边是骑虎难下。 他原本打算凌晨时偷袭右武卫。 可没想到,左武卫的前锋刚一露头,右武卫营内就锣声四起,并迅速进入防御状态,让左武卫无从下手。 曹坤心中拔凉。 右武卫这明显是早有准备。 难道事情泄露啦? 正当他惶恐不安时,安插在右武卫中的人传来消息,右武卫大将军杨慎遇刺,生死不明。 曹坤大喜过望。 太子这一手厉害啊! 他当即命令右武卫的三名司马,立刻带兵出营,听从他的号令,一起入城平叛。 奈何这三人又臭又硬,拒不听命。 他正打算强攻右武卫,斥候来报,说京城来了一队人马,约有一千人,正直奔西营而来。 他立即反应过来。 这是陛下听说了消息,派人来接管右武卫了。 不管这人是谁,都不能让他进入西营。 他刚打算派出一个骑兵营前去拦截,随后斥候打探来的最新消息,就把他吓了一跳。 从这队骑兵的甲胄服饰看,应该是近卫旅的骑兵营。 近卫旅的骑兵营,那肯定不是自己的一个骑兵营能搞定的。 按大楚军制,一卫三军中,每一军都有一个骑兵营。 他将自己的三个骑兵营全集中起来,同时把自己的直属骑兵卫队、所有斥候等,统统派过去,凑成了一支近四千人的骑兵队伍。 曹坤让自己最得力的一个司马,来统领这支骑兵,并告诫他务必小心,因为对手是近卫旅的骑兵。 这名司马称,绝不负大将军所望,必定围歼这支骑兵。 他信誓旦旦地说:“当初的宁字营是三千破四千,但现在他们只有一千人,绝不是我军的对手!” 第67章 宁易很生气 褚景崇偷偷看了宁易一眼,一句话都不敢说。 太吓人了! 将军从来没这样过。 刚才左武卫的骑兵冲过来。 将军二话没说,高举他那把长刀。 骑兵营的士兵们,自觉地以他为中心,排成三列。 只一个冲锋,就让耀武扬威的对手清醒过来。 左武卫的骑兵们死伤惨重,再没有了正面作战的勇气,纷纷躲避。 但将军却不依不饶,一次次地举起长刀,一次次地冲向敌人。 哪怕敌人聚在一起的只有几十骑,将军也不放过,非要排好队列后,排山倒海似地扑过去,把人家吓得哇哇大叫,四散逃开。 现在,面前早已没有了成建制的敌人骑兵。 但将军仍瞪着血红的双眼,继续寻找目标。 褚景崇知道,将军这几天没休息好,眼球上血丝有些多。 但在别人看来,那可真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啊! 再配上那满脸的怒容,浑身的杀气,简直是一个杀神再世。 西营的门口,三位司马已经迎上了刘尚奇。 一位司马战战兢兢地说:“那位是威远伯吧?他这么嗜杀的吗?” 刘尚奇回头看了一眼:“威远伯平时不这样,他其实是一个温文尔雅,颇有风度的人,今天……今天主要是心情不好。” 今天主要是自己和汤铭贤,强把人家架过来,没让人家好好睡觉,人家心里有气。 没事,发泄一下就好。 “对了!”刘尚奇叮嘱三位司马:“陛下让威远伯暂时主持京畿大营,一会儿你们都配合一下,千万别惹他!” “不会不会!”一个司马连忙说:“我们惹他干嘛?我们巴不得有个人过来主持局面!” 另外两个也跟着表态。 “我对威远伯其实是非常敬佩的,绝对支持陛下的决定。” “上次的观兵我也参加了,对于威远伯治军的能力,我是非常认可的,这次正好可以请教一番。” 刘尚奇放下心来。 他本来还担心这几个司马倚老卖老,不肯居宁易之下。 看来,他是完全多虑了。 京畿大营外,宁易实在找不到目标了。 四周只有一些零散的左武卫骑兵。 大部分敌骑都躲回了敌阵。 他们人数其实不少,差不多还有两千人。 但他们藏在步兵方阵的后面,再不敢露头。 见宁易脸上还有不甘,褚景崇建议:“将军,敌人已经胆寒,我们直接冲过去吧?” 周围将士一听,也都跃跃欲试。 宁易闭上眼睛,像是在沉思。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刚才他也起了这个念头,但模拟的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在骑兵面前威风八面的墙式冲锋,居然在左武卫的步兵方阵面前铩羽而归。 不,是惨败! 他不仅没能冲垮敌人的方阵,还被敌人步兵缠住,最终脱身的部下不足三成。 看来,一招鲜吃遍天只能是奢望了。 回头得好好研究研究,但现在还是见好就收吧! 好在刚才一边倒的战斗,已经击垮了敌人的信心。 当他变换阵型,率部走到两军中间时,左武卫三万大军就呆呆地看着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曹坤已经放弃了。 当他的四千骑兵没能拦住对方时。 当刘尚奇手擎圣旨步入西营时。 他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唉! 原本以为靠押宝太子,能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原本以为靠着天门的秘密支持,将来还能更进一步,成为九五之尊。 如今看来,终究是一枕黄粱。 刘尚奇走到两军中间,在宁易等人的护卫下,展开圣旨。 曹坤拨转马头,不想听下去。 一些亲信也偷偷跟上,跟他一起回东营。 但大部分左武卫士兵还是留在原地没动。 很多人本来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听了圣旨,又经过军官的讲解后,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竟成了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 左武卫士兵群情激愤,不少人坐地嚎啕大哭。 刘尚奇赶忙安抚,称左武卫将士只是受曹坤蒙蔽,并无过错,他代表陛下表态既往不咎。 安抚好左武卫将士后,他命左武卫在前,右武卫在后,率领两支大军一起前往东营。 东营门口,以阎长史为首的曹坤亲信们,正手捧曹坤的人头跪在那里,称已拨乱反正,诛杀曹坤,恳请陛下及钦差原谅。 但没有这么便宜,也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刘尚奇收下曹坤人头,命左武卫各部回营,然后开始甄别、搜查、抓捕。 因为太子此时还盘踞东宫,手里还有三万率兵,刘尚奇按皇帝的意思,没有牵连太甚,只是抓了一些首恶,然后便称余者不再追究。 左武卫将士信以为真,欢声雷动。 随后,左右武卫会齐,由刘尚奇和宁易带领,入城平叛。 此时东宫外,已有羽林卫在此监视。 等左右武卫赶到后,三卫十万人,将东宫围得水泄不通。 这下,就算真有神仙相助,太子也翻不了盘了。 大局已定,宁易将所有的事情全丢给刘尚奇,然后不顾后者的死命拉扯,带着自己的部下扬长而去。 回到皇城,他召集监门卫和近卫旅的军官开了个会,交待了一番战功统计、死伤抚恤等事情后,便回到自己的营帐。 他脱下甲胄,刚躺到行军床上,汤铭贤就又冲了进来。 宁易大惊失色:“又怎么啦?” 汤铭贤道:“圣旨,陛下的圣旨。” 皇帝在圣旨里将宁易一顿狠夸,称他拒逆贼于宫前,平叛军于城外,是祖宗开眼,送他来帮自己延续江山社稷,是上天有德,派他来助自己安定黎民百姓…… 一堆屁话之后,皇帝封他为权羽林卫大将军、权左武卫大将军、权右武卫大将军…… 宁易一把抄过圣旨。 他大喊:“你们到底想让我干嘛?” “威远伯别激动!陛下就是想让你主持三卫进攻东宫……” “现在还没拿下东宫?” 宁易难以置信! 三卫可是十万人啦! 东宫只有三万不到的率兵。 那些人的战斗力,他昨晚又不是没见识过。 拿下东宫,不应该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汤铭贤尴尬道:“三卫互不统属,在东宫外扯皮推诿……” 宁易打断他:“不是有刘尚书在那里主持么?” 汤铭贤脱口而出:“那些丘八……” 随即他觉得不妥,改口道:“军中将士对我等文官颇有不满,总觉得朝廷苛待他们。他们表面上对刘尚书毕恭毕敬,但背地里却阳奉阴违,老刘已经被他们气晕两回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们搞什么以文御武,不把当兵的当人看! “那就换个武将啊!卫国公、英国公,京城里的勋贵武将不是一大把么?” “可哪个武将比得过曹坤?连曹坤都会背叛陛下,你让陛下还敢信谁?” 宁易无话可说了。 上回见皇帝的时候,就感觉曹坤的事,给他的刺激确实有点大。 汤铭贤又道:“现在陛下就信你,除了你这个神仙弟子,他谁也不信。” 宁易一拍床板:“老郡王,还有老郡王!” “可老郡王现在还神志不清,连说话都说不清楚。” 宁易傻眼了! 老家伙不会是中风了吧? “那你们也不能逮着一个人,往死里用啊!我这都多少天没睡个好觉了?” “明白明白!这不大局已定,就剩收尾了么?你早点起来,早点去,早点了结手尾,今晚不就能睡个好觉了么?” 汤铭贤好说歹说,苦口婆心。 宁易不胜其烦,最后长叹一声,乖乖起来,去收拾这最后的烂摊子。 第68章 送你一桩功劳 大楚军中有一条鄙视链。 首先是京卫看不起边卫,认为边疆的都是土老帽。 在京城五卫里,羽林卫和左右武卫自称上三卫,看不起金吾卫和监门卫。 他们认为金吾卫是样子货,监门卫是看门狗。 而在上三卫中,羽林卫觉得自己离皇帝最近,自然是天下第一,左右武卫只配待在城外喝风。 左右武卫则觉得羽林卫是少爷兵,看起来牛皮哄哄,其实屁本事没有。 至于左右武卫,则是相互看不起。 没什么理由,反正就是看对方不顺眼。 但面对文官系统时,不管什么卫,统统都会一致对外。 其他兄弟部队只是差,但那些文官是坏。 陛下肯定是英明神武的,干坏事的都是底下这帮人。 尤其是兵部! 扣兵饷、吞战功之类的事,这帮人没少干。 大楚军队为什么装备这么差、士气这么低、战力这么弱,全都是这些人闹得。 因此,在面对刘尚奇时,三卫的司马代司马们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实际干活时却推三阻四。 刘尚奇被这帮兵油子气得差点吐血。 其他两卫也就算了,左武卫的你们三,你们可是我火线提拔的啊! 忘恩负义! 丘八没一个好货! 一看宁易过来,刘尚奇立刻尥蹶子,撒腿就跑。 几位司马、代司马也都松了口气。 面对刘尚奇,谁要是软弱顺从一点,事后肯定会被其他人嘲笑一辈子。 但他们也着急,老这么杵着也不是事,确实需要有一个人带着大家赶快把活干完。 宁易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但大家也都能勉强接受。 首先,这个人是自己人,是从燕山杀出来的纯粹武人。 其次,这个人是皇帝任命的四卫权将军,是他们名义上的上司。 军人还是比较讲层级的,他们的服从性天然就比别人高。 最后,这个人真的很厉害。 在京畿大营前,这人带着一千多骑兵,把四千左武卫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那可是几万人亲眼看到的。 宁易将这些司马代司马召集到一起,简单分配了一下任务,大家立刻动了起来。 东宫是仿照皇宫建造的,虽然规模要小一些,可城墙的高度和厚度却是跟皇宫差不多的。 攻入东宫的难度恐怕比预想得要大。 不过无所谓,无非就是多费点功夫而已。 正当各部就位,准备开始进攻时,东宫大门突然打开。 东宫詹事闻仲明,太子之下的第二人,走出大门,站在台阶上高声喊道:“太子殿下邀威远伯进宫一叙!” 钟秉文笑出了声:“威远伯脑袋坏掉了,才会这个时候进去。” 右武卫的一位司马也高声喊道:“等我们攻破东宫,太子自然会见到威远伯。” 大家都哈哈大笑。 宁易缓缓睁开眼睛,平静地说:“你们先按兵不动,我进去看看再说。” 众人都呆呆看着他,仿佛看一个白痴一样。 岳宗林率先说:“威远伯,您可要三思啊!” 其他人也纷纷劝阻。 宁易叹息道:“东宫城高墙厚,这些人困兽犹斗,我们强攻估计伤亡不会小。听这人的意思,太子好像是要投降。如果是真的,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左武卫的一位代司马道:“可如果是假的,即使威远伯如传说中的那样悍勇,恐怕也再走不出东宫。” 宁易慷慨道:“只要能早点了解此事,我冒点险又何妨?” 根本没有危险! 系统面板上没有任何模拟任务。 太子还真是只想找自己叙叙。 早点结束吧! 要再拖一个夜晚,他真会崩溃的。 但众人不知道这些,完全无法理解。 这人不是傻子啊! 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宁易也懒得跟他们解释,抬脚就往东宫大门走。 幸好窦怀仁他们都留在皇城,杨豆也不在身边。 不然,想进东宫都不可能。 但还是有人拉住了他。 他回头一看,居然是钟秉文。 这哥们还挺讲义气。 谁知钟秉文开口道:“你要是陷在里面,我们怎么办?” 原来担心的是这个。 “我若一炷香的时间里没出来,你们就进攻,不用管我。” 说完,他在无数卫兵的目光中,大步走进东宫大门。 他进门之后,东宫大门并未关上。 他心中更确信,太子已无挣扎之心。 太子就坐在离大门不远的一座凉亭之中,自斟自饮。 看到他后,太子笑道:“孤应该恨你的,但不知为何,就是恨不起来,只是佩服你。” 他走到太子对面坐下。 太子又道:“孤并非蠢人,此前也曾反复推演过。以孤掌握的力量,以魏天择的布置,赢面应该是极大的,但没想到最后一败涂地,这主要是因为你。” 他不想跟太子扯这些:“殿下叫我进来,到底想叙什么?” 太子放下酒杯:“孤送你一桩功劳、一个秘密,换你帮孤一个忙。” “什么忙?” “孤在宫外有一外室,育有一子,此事极少有人知道,请威远伯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宁易想了想说:“无论因公因私,我都不可能帮这个忙。因公就不说了,因私,等他长大后,怎知不会来找我报仇?毕竟殿下都说了,殿下之所以失败,主要是因为我。” 太子一手指天:“孤对天发誓,绝不会让我儿知道他的身份,孤只想让他平凡过完这一生。” 不等宁易拒绝,太子又说:“孤不是请威远伯救他保他,只是请你不要管这件事。” 宁易没搞明白。 太子解释:“我儿的后路,孤自有安排,只要威远伯不插手,他就应该能躲过此劫。” 宁易明白了:“殿下太高看我了!” 太子摇头:“没有高看!威远伯定是从尊师那里,学来了神奇本领,能料敌先机。不然,我和魏无咎也不会输得如此彻底。” 虽不中,不远矣! 太子也是可怜! 要不是遇到自己,他应该能登上皇位的。 “好吧,我答应了。另外,功劳就算了,我不缺功劳。” 这种功能又换不了忠诚值,还容易功高震主,不要也罢。 太子摇头苦笑:“可这功能孤已经送出去了,威远伯不要也得要。” 宁易大概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看来今天不用强攻东宫了。 “那殿下说秘密吧!” 太子推过来一张纸。 “这是?” “这是天门在京城的巢穴所在,威远伯一定感兴趣!” 宁易将纸牢牢拽在手里,嘴上却犟道:“我为何会对这感兴趣?” 太子笑道:“别的不说,天鹰被你部下乱箭射死,天玉可是将这笔账算在你身上。” 天鹰天玉,应该是那对雌雄双煞吧! 那些人神出鬼没的,自己有系统不怕,但就怕他们冲自己的亲人部下下手。 “这帮人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孤原本想登基以后就铲除这帮人的,但……”太子苦笑:“这件事只能留待威远伯去做了。” “行!这个我……” 宁易一抬头,看到太子的鼻孔里流出了黑血。 他本能地大喊:“来人,快叫御医!” 闻仲明就站在十步开外。 此时他泪流满面,脚步却纹丝未动。 太子强撑着桌面:“不用叫御医,孤现在死,对所有人都好。孤得了解脱,你得了功劳,父皇也不用承担诛杀亲子的骂名。” 太子缓缓地伏到石桌上。 “愿下辈子不再生到帝王家,愿我儿平安喜乐一生……” 声音渐渐平息。 闻仲明走过来,试探了一下太子鼻息,然后放声悲呼:“太子薨啦!” 东宫里顿时响起了阵阵哭喊声。 宁易将那张纸握在手心,起身往回走。 宫墙上的率兵们在军官们的劝说下,正纷纷丢下手里的刀枪。 两队卫兵顺着宫门两侧快步跑进来,开始接管东宫。 宁易没有理会卫兵军官的敬礼。 他逆流穿过越来越多的卫兵,走出东宫大门。 他只想离开这里! 他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 第69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京北十里,一处山谷。 宁易等人驻马高岗上,打量着不远处的一座庄园。 庄园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一座大院子依山傍水。 旁边散落着十几间草房。 看上去就是一家地主和他的十几家佃户。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是天门的据点。 褚景崇跃跃欲试:“将军,我们动手吧!” 宁易却摇了摇头:“不急!” 刚才他模拟了一下,结果很不理想。 他率领骑兵冲过去,动作不可谓不快。 但天门的动作更快。 他们在骑兵到达之前,就全都退到了那座大院子里。 等他攻破院子,他们又全都退守一间屋子。 最后他攻破屋子,却只杀死了几名断后的死士。 大部分人都顺着一条地道跑了。 要命的是,系统只说有地道,没说地道通向哪里。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不能走漏消息,更不能有漏网之鱼。 否则,天门报复起来,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他连褚景崇、郭铁柱等人,都没有告诉实情,只说要剿灭一群逆贼。 部下们对他绝对忠心,二话不说就跟着他来了。 他看了一眼四周:“敌人肯定有逃生密道,你们散开找一找。” 将军说可能有,那就是肯定有。 郭铁柱一拳砸到手心:“早知道有密道,刚才就应该先留那暗哨一命,拷问后再杀的。” 这里是进入山庄的必经之地。 天门在这里布置了一处暗哨。 那暗哨隐藏得极为隐蔽。 可惜他碰到了宁易。 宁易通过模拟,甚至知道了他身穿迷彩服一样的衣服,和一棵樟树树干融为一体。 结果,宁易很快就定位到了他的所在。 在暗哨示警之前,十几支弩箭将他死死钉在了树干上。 运气不错,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密道出口。 出口在一块巨石的旁边,有藤蔓遮掩。 要不是出口处寸草不生,还真不容易发现。 找到了密道出口,事情就简单了。 宁易带来的刚好是两个哨。 他让褚景崇带一个哨去进攻山庄。 自己和郭铁柱带另一个哨守在出口外。 没多久,山庄那边传来喊杀声。 又过了没多久,洞口的藤蔓被人撩开,一个人探出头来查看四周。 见外面没有异常后,二十几个人从里面鱼贯而出。 等这些人全部出来后,郭铁柱一声令下,弩箭齐射。 都不用宁易出手,这些人就全都被射倒。 事情太过顺利,宁易心中反而不安。 他走过去仔细查看。 里面只有两位是妇人,但看身形,都不是天玉。 他让郭铁柱带一半人在洞口警戒,自己带着另一半进入密道,仔细搜索。 片刻之后,他从另一头的屋内出来,和褚景崇会合。 屋里有几具尸体,但都是男人。 天玉不在这里,这下麻烦了。 他下令仔细搜查山庄,一处也不要放过。 但士兵们搜查之后,回报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不甘心,决定自己再仔细搜查一遍。 他几步跨出屋子,向旁边一座屋子走去。 但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他突然停下来。 他退回到墙角,重新迈步。 一! 二! …… 九! 这座屋子从外面量,宽九步。 可他刚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好像只走了六步啊! 他重新回屋,在部下不解的目光中,又走了几遍。 没错,是六步。 这屋子有问题。 他用刀鞘敲了敲墙壁。 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空的! 他拔出无锋,猛地朝墙壁里刺了进去。 墙壁里传来惊叫声。 紧接着,墙壁裂开一道缝,一个人影从里面冲出来,跌倒在地上。 周围的士兵立刻举起弩弓,对准他。 宁易也持刀走过去,蹲到他面前。 这是一个年轻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 “你是宁易吧?我是魏无咎,咱俩已经交手数次了。” 这人就是太子口中的魏无咎。 宁易刚要说话,突然停住了。 片刻之后 ,他眼露寒光,朝魏无咎举起了长刀。 魏无咎一手撑地往后爬,一手朝宁易推去。 “你不能杀我!我……” 宁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同时一刀捅进他的胸口。 魏无咎的手腕骨被捏碎。 一支弩箭露出了小半截,箭尖闪着幽幽的蓝光。 那是一支袖箭。 但绑在魏无咎手臂上的机匣,已被宁易捏毁。 “你不能杀我!”魏无咎口里淌出鲜血,“我叔父是魏天择,他不会放过你的。” 宁易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你叔父在白费力气,他也不可能从极北之地活着回来。” 他手上使劲,拧动无锋。 魏无咎一阵抽搐。 更多的鲜血从他口鼻中涌出。 他慢慢委顿在地,直到再无生息。 (晚上八点还有一章) 第70章 咫尺天涯 宁易命部下点起大火,将山庄付之一炬。 回城的时候,他特意绕了个圈,带领部下从西边的金光门入城。 他的本意,只是不想让天门追查到自己身上。 但在接近金光门时,系统面板上竟然出现了一条小型模拟任务。 他在离城门口几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犹豫了好一会。 最后,恻隐之心还是占了上风。 他让褚景崇带领两哨人马先进城。 他和杨豆要在这里逗留一会。 部下们担心他的安全。 他笑道:“你们觉得,这世上谁能杀得了我?” 大家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没谁。 于是,众人朝他行礼后离去。 等众人进城之后,又过了一会,他才带着茫然不解的杨豆,朝城门走去。 今天,因为太子谋反的事,城门口的守军如临大敌。 尤其针对出城的那些人,检查特别严格仔细。 他来到城门边下马,朝城门口的守军队正招手。 队正早就注意他了。 从之前进城的褚景崇等人口中,队正也得知,这位比自己还年轻许多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心中偶像,威远伯宁易。 队正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朝他行礼。 他让队正不要紧张,轻声细语地问起了城门口的情况。 队正称这里一切正常,并表示自己恪尽职守,严格贯彻陛下和宁将军的命令,仔细盘查了每一个出城的人。 他拍着胸脯保证:“宁将军放心!有卑职在这里,一个太子逆党也别想从这里逃出去。” 说话之间,一辆马车慢慢驶近城门口。 敞开的车厢里,坐着一位怀抱童子的年轻妇人。 妇人头戴木簪,身穿麻衣,脸上还有些灰泥,看起来一副农妇模样。 可她那高贵典雅的气质,就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是那样的鲜明。 还有马车旁边的那几人。 那魁梧的身板,凌厉的眼神,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我的太子殿下哟,你给你儿子安排的这后路,怎么这么不靠谱? 难怪会被城门守军一眼看穿。 但与模拟中不同的是,原本认出南阳公主的队正,此刻正站在宁易面前,激动得手舞足蹈。 其他守军也大都好奇地盯着这边。 只有两个守军上去看了两眼,问了两句,便挥手放行。 “你要擦亮眼睛,不要让一个逆党从这里逃脱,但同时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别扰民太过……” 宁易一边随口说着,一边看着马车。 此时南阳正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南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双秀目中充满着一种别样的情绪。 但他又说不出那是哪一种情绪。 马车从他身边慢慢经过。 两人近在咫尺,却又似乎隔着天涯海角。 马车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宁易收回目光。 此时那队正还在喋喋不休。 宁易翻身上马。 走了几步后,他又回头问:“你愿不愿意来我近卫旅中?” 那队正一愣,随即狂喜。 城门守卫虽然有些油水可捞,但却是杂牌部队,在军中永无出头之日。 他可是有追求的人。 他当即大喊:“愿意,卑职愿意!” 宁易点头:“跟着我,只要你不贪生怕死,我保证你会出人头地,封妻荫子。” 队正激动得舌头都直了。 “卑职绝不贪生怕死,卑职肝脑涂地,卑职……卑职谢谢将军!”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他便带着杨豆策马离去。 只留下那队正待在那里摸不到头脑。 怎么就是我应得的? 回到宁府时,天已经黑了。 一走进大门,他心里就感觉特别踏实。 有个家真好! 不管在外面多累,遇到多少糟心事。 家都是一片宁静的港湾。 刚感慨着,老哥就冲过来对他大吼:“你怎么回事?怎么就不知道往家里捎个口信,你不知道这一天一夜,我和娘多担心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娘赶过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嚷大儿子。 “你吼辣么大声干嘛!你没见你弟都累成这样了吗?你是怎么当哥的?” 真好! 真温馨! 宁易微笑转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老娘将老哥训得落荒而逃后,又追了过来。 进了卧室,老娘和丫鬟一起为他卸甲。 然后她把丫鬟赶走,亲自拿着湿毛巾给他擦脸擦手。 她边擦边说:“谢琦的娘今天来了好几趟,求我儿救救谢琦。舞阳侯真不是人,明明那几个刺客是他派给谢琦的,却在陛下跟前一声不吭,把罪责推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宁易实在困得不行了。 他觉得老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由得咧嘴笑了。 老娘还在唠叨:“娘觉得吧,陛下现在虽然看重我儿,可这毕竟是谋逆大罪,我儿要是替谢琦出头,说不定会惹陛下不高兴,就没答应她。” 宁易站起身来,把老娘轻轻往外推。 老娘不高兴了。 “哎哎哎!娘还没说完呢!” 他一直把老娘推到门外。 “娘,我也爱你!” 说完,他关上门。 老娘在门外有些懵圈。 “什么意思?这孩子不是累傻了吧?” 她在门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舍得再打搅他,而是转身离去。 宁易挪到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 他也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过去了。 明天,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71章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宁易拼了老命,才将一个哈欠憋了回去。 这里是太极殿。 皇帝坐在高台之上,正在大发雷霆。 自己身边的一群紫袍大佬,都被吓得战战兢兢。 哦,他现在也是紫袍了。 太子叛乱之夜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前些天,关于这次平叛的叙功和赏赐终于下来了。 他理所当然地得了首功。 皇帝一车车地往宁府塞金瓜子、绸缎、字画,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甚至在里面看到了象牙和孔雀的羽毛。 这种赏赐还不止一次。 第二次尤其盛大,排成长队的马车,直接将宁府门前的半条街给堵了,轰动了整个京城。 宁易事后才知道,这些都是从东宫抄出来的。 东宫里的宝贝很是不少。 其中一些被归入国库,另一些实在稀奇的,则被送进宫里,进献给皇帝。 但黑衣卫的这记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 皇帝一看到这些东西,就想到了逆子,心里便烦得不行,于是大手一挥:“都给宁卿送去吧!” 得!把他家当垃圾收留站了。 他把赏赐的清单看了又看,在“垃圾”里翻了又翻。 确信里面没有那颗夜明珠后,才高高兴兴地收了下来。 此外,他也从威远伯变成了威远侯,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楚三品大员。 代价就是以后的每次朝会,他都得参加。 这种朝会每十天举行一次,京城内所有三品以上的高官都得参加。 一开始,他还有点小兴奋,小期待。 但真正参加之后,他就恨不得不做这三品官。 今天凌晨四点都不到的样子,他就被老娘叫起来。 一番折腾之后,他迷迷糊糊地来到了这里。 都在这里站半天了,天还没完全亮。 太变态了! 太残忍了! 打工人就不是人吗? 等他当了皇帝,一定要废除这不人性的制度。 “996”不就挺好的吗? 还有,皇帝今天这火发得莫名其妙。 逮住谁都是一顿训。 谁招他惹他了? 辰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随着老宦官那一声高亢的“退朝”,这场沉闷的朝会终于结束了。 全程梦游的宁易立刻清醒过来。 他四处张望,寻找沈望山。 终于在殿门口,他看到了正和人边走边聊的沈望山。 他一撩袍裾就追过去,想和未来老丈人套套近乎。 刚追到殿门口,就被那名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的老宦官拽住。 “侯爷,陛下请您过去!” 宁易没办法,只好在一众大佬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跟着老宦官去后殿。 后殿里,除了老郡王和汤铭贤外,刘尚奇居然也在。 乾元帝仍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 宁易行了个礼,刚找了把椅子坐下,乾元帝就扔过来一封折子。 “这是?” 这好像是黑衣卫的密折吧? 自己看合适么? 乾元帝也似乎等不及他看了,直接说:“朕的好女儿南阳,竟然带着那逆子的孽种,逃到了北梁。北梁还公告天下,封那孽种为云丰郡王。” 还有这种事? 宁易太意外了! 太子不是说,会让他儿子隐姓埋名,平凡过一生的么? 你特么说话不算数,死了都要坑我一把。 也难怪皇帝今天脾气这么差。 这搁谁都受不了。 乾元帝拍着桌子大喊:“岂有此理,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郡王和汤铭贤连忙好言相劝。 刘尚奇突然向宁易发难:“京城九门,前些天一直是威远侯在主事吧?” 言下之意,太子余党潜出京城,他宁易难辞其咎。 老家伙这几天特别积极,上蹿下跳的。 右相夏别鹤前些天称自己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了。 他比汤铭贤还年轻七八岁呢,老个屁! 真实原因是,他之前和太子来往过密。 还好他有自知之明,知道皇帝看他不顺眼,自己主动辞职滚蛋。 但这样一来,右相的位置便空出来了。 朝中很多人对此都有想法,包括刘尚奇。 没等宁易自己开口辩解,乾元帝就眼睛一瞪:“这事跟宁卿有什么关系?他那几天不眠不休,以一己之力平定叛乱。倒是你和兵部,为朕和朝廷做了什么?” 刘尚奇有苦说不出。 我做了呀,还做了不少。 安抚右武卫,整肃左武卫,还有战后诸多事宜。 很麻烦的! 可这些工作,乾元帝根本看不到。 他只记得,是宁易第一个提醒他太子要叛乱。 是宁易挖出了羽林卫和左武卫中的奸细。 是宁易守住了皇城。 是宁易兵不刃血拿下东宫,还逼死逆子,替他解决了大麻烦。 宁卿怎么会有问题呢? 要是你们人人都像宁卿一样,哪会有这么多事? 他转向宁易:“宁卿,朕给你十万兵马,你能替朕将南阳和那孽种捉回来吗?” 宁易有一短暂的失神。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他随即清醒过来,起身铿锵有力地大喊:“若有十万兵,臣定当替陛下踏平北梁。” 第72章 平梁行军大总管 刚才他还在心里懊恼。 当初就不应该放走太子的儿子和南阳。 那简直就是一败笔。 但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败笔,完全就是神来一笔! 要不是他俩去了北梁,自己还不知要在京城窝多久。 但在这关键时刻,刘尚奇这根搅屎棍又跳了出来。 “陛下,此事不妥啊!” “有何不妥?” “威远侯……年纪尚轻,无此前例。” “胡说!前朝冠军侯,十八岁便领军出征,二十岁拜骠骑大将军,横扫大漠,封狼居胥,宁卿就是朕的冠军侯!” “可前朝冠军侯是天子外戚,威远侯并无此等身份。此外……” 刘尚奇一咬牙,说出了实话:“威远侯并未成家,更无子嗣,朝廷无以掣肘。” 这还真是大实话! 陆洽远在燕山,他老婆孩子一大家子,全都在京城。 若要出城,必须提前报备兵部,否则就是大事件。 这一家子,其实就是人质。 刘尚奇朝宁易一拱手:“威远侯,老夫对你并无成见。” 你就是对我有成见。 嫌我在平叛的时候没听你安排,让你在东宫外面丢了脸。 “老夫肯定相信威远侯对陛下忠心耿耿,但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老夫身为兵部尚书,断不允许武将羁绊之制,从老夫手里开始崩坏。” 老头说得义正言辞,宁易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试探着问:“要不,我抓点紧,这两天赶快把婚成了?” 几人全都对他侧目而视。 先不说你堂堂侯爷,天子近臣,不能如此草率。 就说你能几天之内找个老婆,你还能几天之内生个儿子出来不成? “行了!” 乾元帝打断两人:“此事下不为例,仅此一次。” 宁易松了口气。 差点忘了皇帝是个急性子。 一天都不能等的那种。 皇帝金口玉言,刘尚奇也不敢在这时惹恼皇帝。 毕竟现在是竞争右相的关键时刻。 他只能作罢。 皇帝对宁易说:“宁卿就带着左武卫去吧!” 一想到左武卫,他就想到曹坤,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恨不得立马把这支部队赶得远远的。 宁易稍微迟疑了一下,但随即答道:“臣遵旨!” 他没想过左武卫,他盯上的是燕山卫。 最近有消息称,陆洽被牵连进太子一案里,燕山卫提督的位置可能不保。 他就等着到事情明朗的时候,求皇帝让自己去燕山做提督。 哪怕假职提督也好。 没想到,最后等来的不是燕山卫,而是左武卫。 不过也行。 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出了京城就好。 皇帝又对刘尚奇说:“剩下的,兵部想想办法。” 刘尚奇想了想道:“对北梁用兵,肯定少不了平晋卫,西边的拢右卫和东边的燕山卫,也可以出一部分兵。” 乾元帝、老郡王和宁易都纷纷点头。 拢右卫和燕山卫,都面临突竭斯人和其他势力的压力,他们不可能派出全部的兵力。 但平晋卫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对付北梁,此次必定倾巢而出。 就算其他两卫各只派一军,那四卫加起来,光战兵就能达到八万。 足以灭国! 众人商议妥当。 乾元帝有些倦怠,又勉励了众人几句后,便回宫去了。 几人拜别乾元帝,朝殿外走去。 刚出殿门口,老郡王就一把抓住宁易:“你现在有了左武卫,可以把监门卫还给我了吧?” 又来了! 太子之乱平定后不久,宁易很痛快地卸任羽林卫及左右武卫权将军。 但他却不肯交出监门卫权将军的称号。 自他担任监门卫右军司马以来,忠诚值就一直没见涨。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监门卫士兵不服他。 但后来他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一次在巡视皇城城门时,他习惯性地拍了拍一个年轻士兵的肩膀。 没想到对方当场吓尿,还差点晕倒。 他纳闷不已。 事后他派杨豆私下去问,才知道他宁易剥人皮、喝人血的谣言,在监门卫已经到了甚嚣尘上的地方。 大家私下里传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一看到他又吓得两腿发软。 这光有恐惧值了,哪还可能有忠诚值? 宁易搞清楚后哭笑不得。 他当即召开右军全员大会。 在大会上,他对褚景崇等人抹黑他的行为,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 他让这些家伙挨个上台做检讨,阐明事实真相,还他清白。 事后,他还分批组织士兵去他营帐参观,以证明他绝无收集人皮的嗜好。 这套组合拳十分有效。 他的忠诚值随后开始蹭蹭地往上涨。 进京时候,他的忠诚值只剩下了两千七百多点。 平定太子之乱的过程中,他进行了一次大型战斗模拟,以及多次其他模拟。 最后,他的忠诚值竟然降到了一千以下。 这大大突破了他的心理极限。 就这点忠诚值,他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但现在,随着谣言渐渐散去,他的忠诚值又回升到了两千以上。 这意味着监门卫右军中,除了近卫旅以外,还有超过一千人忠诚于他。 未来忠诚于他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眼下大战在即,每一点忠诚值都无比珍贵。 他怎么可能把监门卫还给老家伙呢? 当然,他也知道老家伙是在逗他。 老家伙人老成精,不知怎么,就发现了监门卫在他心目中的特殊地位,不时出言撩拨,就想拿捏他,想让他着急出丑。 其实,老家伙一次也没在陛下跟前提起过这事。 尽管知道老家伙并没有恶意,但宁易还是不想给他好脸色。 “还什么还?监门卫是你家的?监门卫是陛下的,我这个权将军兼右军司马是陛下任命的。我为监门卫流过血,我为右军立过功。” 他学着老家伙的样子吼道:“监门卫就是我,我就是监门卫!” 说完,他甩开老郡王的手,转身拂袖而去。 翌日,大楚朝廷发布《讨北梁檄》。 檄文中历数北梁十大罪状,包括甘为异族儿皇帝、割让中原土地、残暴不恤等等。 大楚此次顺天应命,起兵三十万,定要廓清寰宇,大拯黎氓,不破平城誓不休。 此檄一出,天下震动! 同日,乾元帝下旨,任命威远侯宁易为左武卫权将军,并拜其为平梁行军大总管,统领左武卫、平晋卫等四卫,攻伐北梁。 第73章 有人作死 窦怀仁正坐在大帐内的帅案前,替宁易处理文书。 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突然进来,站在他跟前打量他。 眼看他还有凑得更近的趋势。 窦怀仁站起来一把推开他:“你谁呀?有病吧?” 文士立刻勃然大怒,骂他言语粗鄙,举止粗鲁,相貌丑陋,简直俗不可耐,愚不可及。 窦怀仁听得火气。 想他窦怀仁,乃大将军宁易麾下第一人。 除了大将军,谁敢骂他? 就连大将军,也没这么骂过他。 他噌的一声,将腰刀抽出了半截。 “住手!” 宁易大喊着冲进来,将他的腰刀按了回去。 “这是兵部主事沈越沈大人,现在是我们左武卫的主簿了。” 然后他压低声音,对窦怀仁小声说:“沈小姐的堂兄!” 窦怀仁一惊,立刻恭敬起来。 兵部主事不值钱,但沈小姐的堂兄……那可不能得罪。 宁易转向沈越:“堂舅……沈主簿,你认错人了,他叫窦怀仁,是中军甲旅旅帅,我才是宁易。” 沈越凑到宁易跟前,几乎是脸贴脸地将他打量了一番。 宁易心里嘀咕:这位堂舅哥不会是近视眼吧? 打量完毕,沈越点点头:“还算有几分气度!” 他在大帐内踱了几步,打量了四周几眼,又问:“怎么是一个旅帅坐在帅案前?” 宁易答道:“处理文书,他比我在行,我去巡视各部去了。” 沈越又点头:“用人不疑,也行!不过,军中不是别处,有些规矩不能废。” 窦怀仁连忙道:“沈主簿说得是,是我僭越了。” 宁易打岔:“兵部的行文昨天才到,我以为沈主簿过两天才会到的。” 沈越叹气道:“还不是三妹一直催我,说是怕你这边无人可用。你们的行军也太快了,为了追上你们,我骨头都快累散架了。” 宁易连忙道:“沈主簿先去我的营帐歇息,我这就叫人给你准备新营帐。” 等沈越跟着杨豆离开后,他才跟窦怀仁讲起这人。 此人在兵部担任主事数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 但沈婵在信中称,这位堂兄不仅精于文案,还颇通军略军务,且对朝中大势也了如指掌。 她是好不容易才请动堂兄出山的,让宁易在关键时刻多听堂兄的意见。 既然未来娘子都这么说,那这个人绝对是个大才。 就算他不是大才,只要他是个才,宁易都举双手欢迎。 平叛的时候,刘尚奇对左武卫将士们说得好好的,说只诛首恶,其余既往不咎。 但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乾元帝是越想越气,越想不甘心。 反正那话是刘尚奇说的,又不是他说的。 于是他干脆开启了秋后算账模式,对左武卫展开了大清洗。 一大批中高级军官和文员,或被抓,或被逐。 搞得宁易现在极度缺人。 这不,连读过几天书的窦怀仁,都被他赶鸭子上架,来做这极具专业性的文书工作。 不过,缺人也有缺人的好处。 出发之前,他就名正言顺地将原来的三个军,缩编成了两个军。 然后,他将近卫旅塞进来,硬生生地扩充成了一个军。 现在的近卫旅已经变成了左武卫中军,由他亲自兼任司马。 窦怀仁、褚景崇等人都摇身变成了旅帅,个个喜气洋洋,对宁易感恩戴德。 要不,窦怀仁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咬着笔杆子给他写文书? 眼下,他带着左武卫已经离开京城十天了。 他每天行军五十里,比他上次带宁字营回京的速度都快,差不多算正常行军的极限了。 可即使如此,整个行军的路程才走了三分之一。 照这个样子,等他赶到平晋卫,估计都到六月底了。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平晋卫,可这毕竟是三万多人的大军,加上征召来的民夫,都快五万人了。 他只能每天太阳升起来后才拔营,下午两三点就开始安营扎寨,每天五十里地往前挪。 沈越到了之后,又过了五天,兵部加急快马送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平晋卫大提督萧瀚不遵军令,擅自出兵,但在北梁重镇冯邑城下损兵折将,大败而回。 宁易将兵部行文狠狠摔在桌上,气得肝疼。 两军对阵,这种败仗极伤士气。 关键是,这完全没有必要嘛! 右军司马郑克庄说:“这个萧瀚,怕不是脑袋有问题吧?他就不能等我们到齐了,再开打么?” 宁易将他的老传统也带到了左武卫,就是经常召集军中高级将领开会,有事一起商量。 左武卫中的几个司马、旅帅都很稀奇。 以前的曹坤可不是这样的。 要有什么事,都是他和一两个亲信商议好了,交代下来让他们做就行了。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宁易这是给他们面子,安抚人心而已。 后来他们发现不是。 他们在会上提的意见,要合理的话,宁易是真会采纳的。 于是,这些人积极性爆棚,在会上发言比窦怀仁等人都踊跃。 沈越拿起行文,贴在眼前看了一遍。 “萧瀚脑袋没问题,他只不过是没这个本事而已。” 郭铁柱是这些人里,脑子最不好使的。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闷声问。 沈越回答:“现在他出兵,胜了功劳是他的,可如果等我们到了,那功劳就大部分都是大将军的。他现在处境尴尬,急需功劳来保住他大提督的位置。” 大家恍然大悟。 宁易诚恳请教:“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正常行军就可。” 顿了顿,他又说:“萧瀚要聪明的话,就该老老实实等我们到了再说。” 他扬了扬手里的行文:“不过看起来,他似乎不太聪明。” 真被他说着了。 三天后,兵部再次行文传讯。 萧瀚不甘失败,再度出兵,然后再度大败。 两天后,兵部又传来消息。 北梁大军反攻,萧瀚不能抵挡,只能退守朔州城。 兵部要求左武卫尽快赶到朔州,否则平晋卫危矣! 宁易得知消息后,立刻让褚景崇召集骑兵旅。 他要亲自带领骑兵旅,火速赶往朔州。 他可不能让萧瀚把这三万人,全都给嚯嚯了。 他必须尽快赶到朔州,救下平晋卫三军。 但就当骑兵旅集合完毕,他就要出发时,沈越冲过来,拽住了他的缰绳。 他冲着宁易大喊:“大将军不能去!” 第74章 靠人不如靠己 中军大帐内,宁易和沈越相对而坐。 “现在沈主簿可以告诉我了,为什么我不能去朔州?” 沈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给他算起了账。 “快马加急一天三百到五百里,朔州到京城一千四百里,朔州军情传到京城要……” 看着沈越皱眉苦苦计算的样子,宁易不禁有些好笑。 他直接告诉沈越答案:“三天到五天。” 沈越看了他一眼,又说:“兵部处理这类加急公文,一般要一天,派快马追上我们,怎么也要一两天。等大将军赶到朔州,恐怕已是……” “五到八天以后。” “对,五到八天!有这么多天,说不定北梁大军已经撤回冯邑,又说不定朔州已被攻破,大将军带着四千骑兵过去,能做什么?” 宁易没有被说服。 “那我就什么都不管?” “大将军为什么要管?” 宁易惊呆了! “我是平梁行军大总管,他们是……” 沈越大声道:“萧瀚可没当大将军是大总管!” 宁易闭上了嘴巴。 沈越又道:“萧瀚要视大将军为大总管,就不会一而再地罔顾军令,擅自出兵。” 宁易无言以对。 这个萧瀚真特么的…… 沈越放低声音:“萧瀚坐镇平晋卫五年,但政绩和军绩都乏善可陈。上次更是放任北梁和鞑子肆虐燕西,兵部为此发文对他严词训责。他眼看提督之位不保,才如此疯狂。” 这家伙疯狂不要紧,却坏了自己的大事。 宁易不甘地说:“那可是三万精锐啊!我是要大用的,我若尽快赶过去,说不定还能救下许多!” “万万不可!” 沈越大声道:“大将军会去接一把落下来的刀吗?” 宁易差点脱口而出:会! 他现在感官异于常人,空中接刀轻而易举。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明白了沈越说这句话的意思。 “不会!”他说:“我会等刀落地后再去捡。” “正是如此!” 沈越欣慰道: “平晋卫现在就是那把正在落下的刀,大将军现在伸手去接,只会割伤自己的手。” “萧瀚要作死,就让他死个透彻。” “他为什么敢反复违抗军令,还不是自持资格老,没把大将军您放在眼里。” “将帅如此,底下的士兵必定也好不了。” “既然如此,那干脆让北梁人好好磨磨他们的傲气。” 堂舅哥说得很有道理,可是…… 他叹了口气:“可是如此一来,我平定北梁就更难了。” 沈越也叹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其实,眼下形势已然崩坏,大将军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上书朝廷,称事已不可为,马上班师……” 宁易想都没想就打断他:“绝不可能!沈主簿以后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他好不容易出了京城,是绝不可能就这样回去的。 形势确实不好,但并没有到绝境。 沈越无奈道:“好吧!其实朔州城坚固险要,北梁人不大可能攻破。不过就算如此,平晋卫三军,恐怕不能指望太多了。” 他站起身来:“希望你真的如三妹说的那样出众,否则……” 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营寨扎好后,宁易再次把各司马、旅帅召集起来。 平晋卫靠不住了。 他现在只能靠自己的左武卫了。 但当他问起各部情况时候,手下们全都一脸愁容。 左军司马王庆珪羞愧道:“现在每天光顾着赶路,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操练。要真有战斗,恐怕连平时的六成战力也没有,就更不用和近卫旅比了!” 窦怀仁居然也是一脸羞愧:“现在近卫旅成了一个军,人员扩充了一倍多,也是从来没有操练过,战斗力估计比你们强不了多少。” 宁易愁得直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怎么行呢? 还有十几天到朔州。 必须挤出时间来操练。 在这十几天里尽量提升左武卫的战斗力。 他一咬牙:“以后每天不用行军五十里,三十里就可,提前一个时辰扎营,各部利用这一个时辰加紧训练。” 部下们一片愕然。 只有沈越微微点头。 褚景崇问:“大将军不是一直催促我们,要尽快赶到朔州么?” 宁易冷冷道:“此一时彼一时!” 堂舅哥说得对,萧瀚既然作死,那就去死吧! 老子不指望你。 靠人不如靠己! 大将军的话就是军令。 众人虽不解,但也没人反对。 就这样,左武卫不顾兵部的催促,硬花了二十多天,才走完了剩下的几百里路。 当左武卫最后到达朔州时,这支军队已和从京城出发时,大不一样了。 朔州城还在楚军手里。 北梁大军在朔州城下并未占到多大便宜。 当他们打探到左武卫逼近后,提前退走了。 但他们在走之前,将朔州城周围的房屋推倒,推不倒的就一把火烧掉。 他们还割掉地里的麦子,将井里倒上污物等等。 宁易进城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满目疮痍的景象。 在朔州城里,兵部惩戒司的人已在这里等了两日。 等宁易和萧瀚做了个简单的交接之后,后者便被索拿进京。 平晋卫算是暂时由宁易接管了。 萧瀚五十多岁,神色憔悴,两鬓斑白。 据说就是这两天白的。 临走之时,他非要和宁易说几句话。 “老夫知道,威远侯肯定认为老夫刚愎自用,贪功冒进。” 宁易反问:“难道不是吗?” 这家伙把形势搞成这样,还能指望自己给他好脸色? 萧瀚嘴唇哆嗦了会,最后说:“老夫不想自辩,只想告诉威远侯,北梁的大将军换成了平南侯林丹峰。如果还是以前的刘天德,老夫断不会输得这么惨。那林丹峰智谋超群,请威远侯小心。” 宁易点点头:“我知道了。” 萧瀚拱了拱手,然后随兵部的人走了。 平晋卫虽然遭遇了两次大败,但减员却并不多,仍有两万七千多人。 但这两万七千人的士气却极为低迷。 大军一败再败,被人家打上门来,还丢了朔州以北的应县。 最要命的是,自家的大提督都被革职拿办了。 宁易召开两卫旅以上军官大会时,平晋卫的司马、旅帅们一言不发。 他在这些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斗志和信心。 老郡王说过,一支没有精气神的军队就是废物。 平晋卫已经废了。 不行,必须让这支军队重拾信心。 让一支军队重拾信心的最有效方法,就是胜利。 带领他们去取得一次胜利。 他看了一眼会场上那一颗颗耷拉着的脑袋,最后说:“明天休整一天,后天兵发应县,去夺回大楚的土地。” 第75章 绝龙岭 …… 【你正在抬头欣赏岭中的风景!】 【突然一颗碎石从崖顶滚落!】 【你心生警惕!】 【但你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一声呼哨响起!】 【两边山崖上,随即出现了无数北梁士兵!】 【你大喊:“有埋伏,快撤!”】 【话音未落,遮天蔽日的箭雨便朝你袭来!】 【一旁的营指挥将你扯下马,举起盾牌护在你身边!】 【战马和周围的士兵被射成了筛子,但你却安然无恙!】 【你一边躲避箭雨,一边招呼活着的士兵跟着你后撤!】 【此时山上又滚下许多巨石!】 【其中一块直冲你而来,你却浑然不知!】 【最后时刻,指挥飞奔过来,一把将你推开!】 【但他自己却被砸中,口吐鲜血而亡!】 【你爬起来继续往后跑!】 【但此时有数个巨大的火球从崖顶滚落!】 【火球堵住了狭窄的山路,也堵住了你的归路!】 【活着的士兵还有十几个!】 【火球点燃了谷中的植被,此时又刮起了大风!】 【大火朝这边蔓延了过来!】 【你们被迫顺着山路朝另一边移动,离火墙那边的大部队越来越远!】 【一些北梁士兵顺着山岭攀援而下,朝你们发起进攻!】 【你手持无锋,将他们一一斩杀!】 【但敌人越来越多,而你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你一个人!】 【突然,一支冷箭射中了你的脖子!】 …… 后面的模拟,宁易不想看了。 每次看到自己被人杀死,心里都怪怪的。 这种感觉不是太好。 他披衣起来,来到庭院。 这里是平晋卫大提督府。 萧瀚走后,这里暂时就归他了。 连续一个多月的行军,就算他也有点累了。 他本来想早点休息的。 临睡之前,他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竟然发现了一条大型战斗模拟任务——“绝龙岭突围”。 现在,他的忠诚值又回到了三千多点。 这多出来的一千点,不知道是来自监门卫右军,还是左武卫中军。 又或者两者都有。 总之,他一咬牙,选择了模拟。 从模拟的过程来看,他应该是在绝龙岭这个地方,遇到了北梁人的埋伏。 杨豆此时还没睡,也打着哈欠跟到了庭院。 他让杨豆去找一个熟悉本地的人来聊聊。 他自己则找了个石凳坐下,开始思索。 自己是下午宣布要进军应县。 北梁人是晚上决定要在绝龙岭埋伏他。 这中间只有两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他一宣布这事,城里的北梁奸细就知道了,然后立刻去通知北梁人。 北梁人才能这么快做出伏击他的决定。 再想想吕良才和安庆宇,他不禁感叹:北梁的谍报网还真是厉害! 正想着,杨豆领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这人竟身穿绯袍,不是四品就是五品官。 “阁下是?” 那人拱手道:“下官平晋卫参赞袁林,见过宁大将军!” 宁易回礼:“你身为参赞,为何我下午召集平晋卫相关人等议事,没见你在场?” 袁林脸色尴尬:“下官多次向萧大提督犯颜直谏,萧大提督不仅不听,反而厌弃下官,不准下官参加平晋卫的会议。” 这像是萧瀚能干出来的事。 他示意袁林坐下。 “萧提督也太过分了!好在现在这里是我做主了,以后你还是正常做你参赞该做的事。” 袁林脸露欣喜,起身再次行礼:“多谢宁大将军!” 行完礼,他坐下后又问:“听那位小兄弟说,大将军想聊聊朔州本地的事?下官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在平晋卫任职多年,本地的事少有不知道的。” 宁易直接问:“袁大人知道绝龙岭在哪里么?” 袁林脸露惊讶:“绝龙岭?下官从未听说过?” “没有?”宁易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啊! 系统虽然坑,但在这方面还是一直很靠谱的。 袁林肯定地回答:“绝对没有!如果有,也是在朔州地界以外。” 这倒有可能! 大型战斗模拟任务,是提前五天出现。 这五天的时间,足够自己拿下应县,攻入北梁境内了。 绝龙岭肯定是在北梁境内的某个地方。 想通了这点,他心里不再那么紧迫了。 他和袁林又聊了几句,便将对方客气送走,然后回房安然入睡。 第二天,大军休整了一整天。 第三天一早,不等燕山卫和拢右卫的部队到达,他就只留下平晋卫一个旅守城,然后点齐两卫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奔应县而去。 他原本是指定褚景崇的骑兵旅做先锋的,但被平晋卫中军司马杜延昌劝止。 “左武卫远来疲惫,而且也不熟悉本地,还是让平晋卫来做这活吧?” 宁易点头答应。 杜延昌往身后一招“毛贵,过来!” 一个大汉应声而来。 杜延昌向宁易介绍:“毛贵是我中军骑兵营指挥,虽然人长得丑陋,但做事仔细,从不出纰漏。” 那毛贵确实丑。 一只酒糟鼻,两只招风耳,左脸上还有一颗大痦子,痦子上还长着一撮毛。 宁易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但看着心里还是有点膈应。 尽管如此,他还是带着杨豆,跟在了毛贵身边。 杜延昌怎么劝都不听,也只得作罢。 无他,宁易有系统,在最前面可以提前示警,免得全军被毛贵带坑里去。 毛贵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 而且一路上也没有评书中那种,所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事。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一处山谷。 山谷狭窄,谷里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两边崖壁高耸。 像是一座山,被人一刀两断。 毛贵面色凝重,先派了两骑进去查看,隔了一会又派出两骑。 他前前后后一共派出了五组斥候。 宁易心里也直打鼓。这里不会就是绝龙岭吧? 他问毛贵:“这里是什么地方?” 毛贵回答:“这里是断脊山。” 宁易松了口气。 不是绝龙岭就好。 “断脊山?为何不直接叫断背山?”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毛贵只道他觉得这名字土,便说:“这名字是当地人瞎叫的。其实,这里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绝龙岭。” 笑声戛然而止! 宁易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第76章 我见不得绝龙两字 宁易在毛贵的虚扶下,坐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 他心中一阵阵的后怕。 系统你个坑货! 你就不能在“绝龙岭”后面打个括弧,写上“断脊山”三个字么? 差点被你坑死! 毛贵取来一个水囊递给他。 他喝了两口后还了回去,顺势重新打量了毛贵几眼。 毛贵依然丑陋,但他心里却再无排斥。 他反而觉得这人眼神坚毅,做事稳重,颇有大将之材。 毛贵在模拟中救了他两次。 一次是将他从马上扯下来,还用盾牌为他挡住箭雨,不然他就被射成刺猬了。 一次是以命换命,将他从巨石下奋力推开。 谁能想到,这个相貌丑陋,沉默寡言的汉子,竟是一个难得的忠勇之士? 难怪有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读书人!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那一身绯袍。 袁林真的不知道这里叫绝龙岭么? “你认识袁林吧?”他问毛贵。 毛贵点头。 “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 宁易耐心地问:“怎么不怎么样?你细点说。” 毛贵闷声道:“袁大人以前还好,但这一两个月像变了个人似的,拼命鼓动大提督进攻北梁。还有,他这次出的那几个主意,让好多兄弟都折在了冯邑城下。” 宁易心中有数了。 这个袁林估计就是这一两个月,被北梁策反了。 萧瀚就是被他挑动,才盲目出击。 那两次大败,估计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萧瀚应该也是有所觉察,不然也不会在守城时,将他踢出了决策层。 幸亏将他踢出去了。 不然,这朔州城都不一定保得住。 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呢? 你提醒我小心林丹峰时,顺嘴提一句小心袁林不好么? 老小子不会是在给自己挖坑吧? 真够坏的! 他让杨豆把紧跟在后面的韩正叫过来。 韩正就是守金光门的那名队正。 宁易考察了他一些时日后,发现他做事确实认真谨慎,便让他做了自己的亲兵队长。 本来宁易是像让杨豆做这个队长的。 可杨豆年纪太小,而且能力也确实有些欠缺。 让他去基层锻炼锻炼吧,他又死活不肯。 没办法,宁易只好将他留在身边。 谁叫小家伙是自己的第一个忠诚部下呢! 韩正赶到后,宁易说:“你回朔州城一趟,将袁林袁大人‘请’到这里来。” 他说“请”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韩正只愣了一下,便心领神会。 “大将军放心!” 韩正一只手放到刀把上:“卑职必定将袁大人‘请’来。” 韩正刚带人离开,两卫各部长官听说他受惊坠马,全都赶了过来。 这年头,坠马可不是一件小事。 断胳膊断腿那是常事,丢掉性命的都不少见。 杜延昌将毛贵一顿训斥,称他没有照顾好大将军。 宁易连忙替他开脱:“不关毛贵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但窦怀仁等人,却是不相信宁易会“受惊”的。 “大将军是觉得这山谷有问题吗?”褚景崇直接问。 宁易心中感慨:还是老弟兄们了解自己啊! 他正想着怎么解释,毛贵派出的第一批斥候回来了。 紧接着,其他几批斥候也都陆续回来。 他们都称山谷里没有问题。 山谷当然没有问题,问题在山崖上! 眼看毛贵就要率部进入山谷,宁易起身拽住了他。 大家都不解地看向宁易。 宁易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我师父当年说过,我这一生,见不得‘绝龙’两字。见之,一定要万分小心。”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 良久,王思太说:“那我们就绕过去呗!” 平晋卫左军司马白贞祥摇头道:“不好绕,这断脊山不高,但却很长,两边各有数十里。” 那确实不好绕。 郭铁柱问:“山上肯定有其他路吧?” 杜延昌回答:“是有,可那种小路,走不了大军。” 窦怀仁说:“要不,我们先撤回城,等准备妥当了,再去收复应县?” 其他人纷纷点头。 但宁易却摇头。 不能绕,更不能撤。 战兵、辅兵、民夫等加起来近十万人的大军,就因为主帅的个人迷信,白折腾一番,最后无功而返。 平晋卫将士们原本就跌到地板的士气,估计会跌到地狱。 自己那些原本忠诚的部下,说不定都会起贰心。 他站起身,指着两边的山崖说:“诸位设想,如果北梁大军埋伏在山崖上,我们该怎么办?” 窦怀仁等人已经习惯了,开始冥思苦想。 左武卫和平晋卫的军官们却再次面面相觑。 褚景崇大喊:“火攻!” 这和宁易想一块儿去了。 前世看《三国演义》,里面的火攻案例不要太多。 火烧赤壁、火烧博望坡、火烧连营…… 今天来个火烧绝龙岭,岂不美哉! 但沈越当头给他们浇了一盆凉水。 “如今盛夏,草木青葱,这火怎能烧起来?” 可不是么? 放眼望去,两边山崖上郁郁葱葱,不见半点枯黄。 不对呀! 模拟里,北梁人用那几个大火球,可是把整个山谷都点着了。 这时毛贵在一旁说:“也不是完全烧不起来。这山上其实有不少陈年腐叶和枯枝,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宁易大为振奋:“那就点火烧一把,不然我心中实在难安!” 但毛贵还是摇头:“就算能烧起来,也肯定烧不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来风!” 风? 宁易想起来了。 模拟中,好像后面确实起了风。 风助火势,最后整个山谷才烧起来的。 “会来风的!”宁易笃定地说。 众人再再次面面相觑。 这风是你家的? 说来就来? 毛贵又说:“必须是东南风!” 宁易无比肯定地说:“就是东南风!” 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都说你是神仙弟子。 但这也太扯了! 杜延昌咳嗽一声,开口道:“大将军,我看还是……” 他刚开口,就感觉一阵清风拂过。 不远处原本耷拉着的帅旗,似乎“活”了过来,开始徐徐展开。 还真的来风了! 而且真的是东南风! 第77章 呼风唤雨 太神奇了! 完全无法解释! 若说没有鬼神相助,众人肯定是不信的。 像杜延昌等老成之人,以及沈越等理智之辈,一开始还觉得几人胡闹。 但现在他们突然觉得,这绝龙岭不烧不行。 不烧,就是对大将军的不负责任。 不仅如此,此战之后,得把整个平晋卫都查一遍。 凡是带有“绝龙”两个字的地名,全都得改。 一些年轻将领更是跃跃欲试。 郑克庄不停搓着手:“京城管火管得严,连爆竹都不让随便放,反正这里没这些规矩,大将军又借来了东风,那咱们就好好放把火。” 一个平晋卫的旅帅笑道:“反正这绝龙岭上也无人居住,咱们就借大将军的东风,将这座山烧了,就当是给远道而来的各位接风洗尘了。” 众人哈哈大笑。 马仁德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这次出来多带了几桶桐油,一会儿用上,让这把火烧得更旺点。” 众人纷纷催促。 “快去快去,赶快取来!” “有多少取多少,用完了再让城里送来!” 不一会,马仁德的后勤兵将七八桶桐油送来。 此时风刮得更大。 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左武卫和平晋卫各出一哨人。 他们点起火把,拎起桐油,沿着山脚一字排开。 随着一声鼓响,这些人将桐油倒在灌木或树枝上,然后用火把点燃。 一开始,火势并不大,但烟雾却很吓人。 滚滚浓烟顺着山谷和山坡蔓延开去,很快便将目光所及的山岭全部笼罩。 如宁易所料,两边山顶都传来骚乱声。 一个个北梁士兵显出身形,惊恐万状。 众人先是大吃一惊,随后怒不可遏。 “北梁狗居然躲在上面,想偷袭我们!” “太卑鄙,太无耻了,差点让他们得手!” “要不是大将军提议烧山,我们现在估计已经中了他们的埋伏!” “大将军英明!” 褚景崇在一旁小声嘀咕:“明明是我提议的烧山!” 大家自动忽略他,全都看向宁易,目光中带着敬畏。 实锤了,这人绝对是神仙弟子。 北梁人这波输得不冤。 就连沈越,都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准堂妹夫。 此时,大火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随即,火势突然高炽起来。 宁易第一次发现,原来绿色的树枝灌木也是能燃烧的。 突然,左边的山顶上传来爆裂声,接着火光大盛。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火星点燃了。 宁易猜,应该是那些在模拟中堵住山谷的火球。 “他们也带了桐油,他们也想放火!”毛贵恨恨地说。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骂北梁狗活该。 左边山顶上的北梁士兵彻底陷入了混乱。 右边山坡相对平缓,北梁士兵顺着山坡滑到山谷中,然后顺着山路朝后逃去。 可左边的山崖陡峭。 能下山的只有山脊上的一条小路。 此时,无数的北梁士兵正拥挤在这条小路上。 其中一名白马银甲的小将格外醒目。 毛贵叫道:“那是林丹峰的儿子林平志,号称北梁雏虎。” 众人一听,全都跃跃欲试。 只可惜,中间隔着一道火墙,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平志下山。 但下山的队伍中出现了骚乱,发生了严重的踩踏。 “他下不来!”王思太大叫。 众人都看出来了。 林平志被堵在山路上寸步难行。 而大火虽然缓慢,但却势不可挡地朝着山路烧过去。 林平志前面两人,似乎是马前卒,又似乎是家丁。 他们显然也看出了危险。 两人抽出刀,朝着前面挡路的北梁兵就砍。 还真让他俩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惜为时已晚。 随着一阵猛烈的东南风刮过,一条火舌吞没了那条路。 这边的大楚将士们一阵欢呼。 但他们欢呼得太早了。 随着一声激昂的马嘶声,那匹白马居然凌空一跃,托着林平志稳稳地落到了火墙的另一边。 特么还是一匹神驹! 林平志骑马沿着山路,一路跑到谷里。 在他身后,被困在山路上的北梁士兵,纷纷跳下山崖。 但大都摔死,剩下的摔进大火里。 留在山路上的人,则全都被大火吞没。 包括为他开路的那两人。 林平志仰天长啸。 接着,他用怨毒的眼神看了这边一眼,然后策转马头,带着逃出来的人离开。 “真可惜!” 毛贵一击手掌,不甘心地说:“还是让这家伙跑了!” “没关系!”王思太安慰他:“他迟早还会落到大将军手里。” 大家深以为然。 又过了一会,风渐渐小了,可大火仍在燃烧。 郭铁柱道:“这火得烧到什么时候,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吧?” 沈越也道:“大将军,这火一时半会恐怕熄不了,不如大军先回城,明日再说吧!” 宁易想了想,好像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这次出兵,本来就是为了提振平晋卫将士的士气。 现在看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看平晋卫的这些人,从司马到小兵,个个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跟他刚来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把火烧得好啊! 难怪人家说,新官上任,都要烧几把火的。 他正要下令班师,突然注意到,山谷上空的云层好像变厚了。 于是他说:“不着急,再等等!” 他看过一篇文章,说这种大火之后一般会下雨。 好像是地面空气受热上升。 到了空中又遇冷,形成对流什么的。 他也不懂,但等等也没什么坏处。 但没想到,一炷香的功夫后,天上居然真的落下了雨滴。 自从风停之后,火势就变小了,再加上能烧的都烧得差不多了。 这雨还真就把火给渐渐浇灭了。 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的,那又敬又怕又好奇的眼神,宁易忍不住说:“这雨其实跟我……”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本来想说:“这雨其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这么一说,好像显得之前的风,就跟他有关系似的。 可就算他不说,部下们也都心领神会。 这些人一个个挤眉弄眼,全都用眼神相互交流。 大火熄灭后不久,雨水就停了。 宁易心里叹息。 你但凡多下一会儿也好啊! 这下更说不清楚了。 在部下们看来,这雨来得及时,下得正好。 显然是某人在背后操控。 雨停之后,毛贵又派出了几波斥候。 在探明前路安全之后,大军依次开拔。 在宁易进入山谷时,天空恰好出现了一道彩虹。 众将全都落后宁易一个马身,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全程一句话不说,生怕打破这神圣的气氛。 当天下午,大军抵达应县县城外。 安营扎寨之后,用过晚饭,宁易正要召集众人议事,杨豆来报。 应县典史前来求见,称要献城。 第78章 连环计 应县典史姓阎,四十多岁,矮小精悍。 一进大帐,他就噗通一声跪下,满眼是泪。 他称自己这些天身在敌营,度日如年。 如今终于看到王师北上,死而无憾。 他已经联络好了城里的义士。 今晚亥时,他们会偷偷打开南门。 请大将军带兵进城,全歼北梁狗,还应县朗朗乾坤。 宁易将他扶起来。 “有阎典史做内应,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安排得力大将,今晚必定一举夺回应县。” 阎典史一愣:“大将军不亲自出马么?” 宁易摇头:“本大将军麾下猛将如云,小小应县,还不值得我亲自出马。” “可是……”阎典史额头出汗:“可是那林平志就在城中,他号称北梁雏虎,勇猛无敌,与大将军并称南北双骄。除了大将军,恐怕没人能制住他。” “这样啊!” 宁易做沉思状,然后一拍大腿:“行!本大将军就进城会一会他!” 阎典史舒了口气:“小人亥时在南门恭候大将军大驾!” 宁易心中冷笑:“放心,我一定来,到时不见不散!” 将阎典史送出大帐后,他让韩正通知众人前来议事。 趁这功夫,他又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遍。 上面首当其冲的,就是中型战斗模拟任务——“县衙突围”。 可笑阎典史自以为演技精湛。 但其实在他进帐之前,宁易就知道他是诈降。 只不过,整个事情有点复杂。 在系统面板上,除了“县衙突围”外,还有一个中型和一个大型战斗模拟任务。 分别是“争夺南门”和“保卫大营”。 在将三个任务都模拟了一遍之后,宁易大概清楚了整个事情的全貌。 这是一个连环计。 阎典史倒是真的献门。 楚军占领南门之后,他放松警惕,被阎典史一路引到县衙。 在这里,他遭到了北梁死士的围攻。 那白袍银枪的林平志确实厉害,但和他比还是差了一些。 但等他打退林平志,杀退所有敌人后,北梁人已经在县衙外堆满了柴禾,点燃后形成了一道火墙。 火墙之后,则是第二道防线,由数百名长枪兵和弓弩手组成。 与此同时,藏在县城各处的北梁兵暴起发难,重新夺取南门。 他们沿着城墙形成了第三道防线。 北梁人构筑的这三道防线,将宁易死死地锁在了城里, 大营里的窦怀仁等人得知有变,立刻大举来救。 但黑夜面对坚城,加之北梁那边,都是精选出来的夜间视力较好的人,左武卫的中军将士们倾尽全力,也没能攻破南门。 战至半夜,就当两卫全军总动员,连夜出营,摆开阵势要全面攻城时,北梁大军杀到。 为避免腹背受敌,楚军只得丢下攻城器械,仓皇退回大营。 北梁骑兵举着火把,围着楚军大营来回奔驰,并高声叫嚷,称宁易已经死在应县城里,要营内楚军快快投降。 黑夜之中,楚军不知道外面的敌人到底有多少,全都惶恐不安。 尤其是平晋卫士兵,他们本来就士气低落。 虽然今天看到新来的宁大将军,貌似能呼风唤雨,士气有些回升。 但此时听闻宁大将军已经死在了城内,立刻军心大乱。 后半夜,一些平晋卫士兵紧绷的弦终于断裂。 先是一处营地发生营啸,军官弹压不力,骚乱便迅速蔓延至全军。 凌晨时分,整个楚军营地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 宁易现在对自己的对手充满了好奇。 之前,萧瀚提醒小心林丹峰,他还嗤之以鼻。 你菜就菜,还非要抬高对手,来为自己的失败找理由。 但现在看来,这个林丹峰确实厉害。 这套连环计环环相扣,几乎无懈可击。 只要自己踏入陷阱中,那肯定是万劫不复,连带着十万大军也会灰飞烟灭。 幸亏自己有系统! 也幸亏自己在绝龙岭前秀了一把,吸了一波粉。 当时在模拟完自己被伏击之后,他的忠诚值只剩下两千出头。 但等到了应县郊外,他的忠诚值又回到了三千五,而且还在持续上涨中。 他这才毫无压力地,将三条任务都模拟了一遍。 已是知己知彼,任你再完美的计谋也是枉然。 等众人到齐落座后,他刚要开口,沈越就抢先说道:“大将军,我军上午经过火龙岭,北梁为何能得知,还早早设下埋伏?” 大家已经约定,以后提及绝龙岭,就说火龙岭,以避大将军的讳。 沈越扫了众人一眼,又说:“此事如不查清楚,难保以后不会再次发生。” 他这话说得已经很明显了:在座的人中,有北梁的奸细。 平晋卫的将领们全都面露不虞,但却无话可说。 北梁将四五千人藏到两边山崖上,还带着桐油、用铁线捆好的木柴等物,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意味着北梁人早就得知了确切消息,提前一天就做好了准备。 这消息还能是谁走漏的? 人家左武卫从一千多里外的京城赶来,想告密都找不到人好吧! 杜延昌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宁易就止住了他。 “杜司马不用解释,我绝对相信在座的各位,无论是左武卫的,还是平晋卫的。” 平晋卫的这些旅帅、司马中,但凡有一个奸细,萧瀚绝守不住朔州城。 杜延昌一听宁易这话,眼睛立刻红了。 其他平晋卫的将领也都感动不已。 能被大将军如此信任,夫复何憾? 只能以死相报! 宁易转向沈越:“沈主簿以后也不要再提了,奸细另有其人。” 奸细就是袁林。 大军一出朔州城,他就溜出大提督府,不知去向。 韩正回去扑了个空,大索全城也没能把他找出来。 宁易先是提醒诸将,要将议事内容保密,不得随便外传。 然后他言归正传,将应县阎典史声称要献城的事说了。 他直截了当地告诉部下们:“献城是假,只是为了把我骗进去困住,北梁会趁此机会大举进攻我军大营。” 要是一天前,平晋卫的这些人一定会问:你怎么知道献城是假的?你怎么知道北梁会大举进攻? 但现在,他们只是和左武卫的军官们一样,静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句建议。 宁易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又根据众人的建议做了一些调整。 亥时,他带人准时来到应县南门前。 阎典史一打开城门,就被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惊呆了。 在城门上,看着火把只有一千多人的样子。 可实际上,一支火后边,至少还有三名没打火把的士兵。 阎典史颤抖道:“大将军,您这不得有四千人?” 何止四千人? 这四千人后面还跟着八千人。 他把整个左武卫中军都带上了。 但他只是“嗯”了一声。 阎典史又道:“应县太小,大将军没必要带这么多人的。” 宁易瞪眼道:“这跟应县大小没关系,我是大将军,这是我的排场。排场,你懂吗?” 说着,他把阎典史挤开,带领大军进了城门。 等手下接管了城门,他又带着郭铁柱等人朝城墙上走去。 阎典史连忙跑过来:“大将军不去县衙吗?” 他反问:“我为什么要去县衙?” 阎典史满头大汗地道:“大将军不是说要去会会林平志么?” 但宁易回答:“林平志算什么东西?他想见我就到这里来。” 他冲着目瞪口呆的阎典史冷笑道:“今晚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城楼之上。” 第79章 夜战 县衙,南门,大营。 这其中,南门是阵眼。 只要自己钉在这里,就全盘皆活。 县衙那里就是死地,他才不去! 说话之间,已经有超过千人涌入城内。 阎典史猛地转身,朝城墙下跑去。 但他没跑几步,就被持刀的韩正拦住。 与此同时,他的手下也纷纷被缴械。 阎典史放声大喊:“我是献城门的义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这家伙喊这么大声干嘛? 不会是在通知附近的北梁人吧? 宁易对这两面三刀的家伙再无耐心。 “砍了!”他沉声说。 韩正就等这句话,立刻一刀将阎典史砍翻。 但埋伏在附近的北梁人已被惊动。 他们早就发觉不对劲。 眼见阎典史被杀,立刻从隐蔽处冲出来,朝城门杀过来。 但楚军早有准备。 一队楚军早就将从大营中带来的拒马,在城门前排列整齐。 那些举着长枪的楚军,站在拒马后排成三列,正严阵以待。 北梁士兵硬着头皮冲到拒马前,但还没来得及翻过去,就被长枪纷纷刺倒。 紧接着,一声梆子响,城墙上的弩箭如雨般地洒下,将冲到半路的北梁士兵钉在地上。 最终,在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后,他们不得不再次退回黑暗中。 宁易也不再管他们,而是顺着城墙将队伍展开。 只要控制住了城墙,将城门一锁。 这些人就是瓮中之鳖。 北梁人原以为,今晚的主要战场会是县衙和南门,在城墙上根本没有布置多少兵力。 楚军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应县县城又不大。 楚军很快便控制了整个南面城墙。 接着,郭铁柱和王思太分别带队,向东西两面的城墙进发。 没过多久,楚军将这两面城墙也占据下来。 楚军继续从两边朝北城墙逼进。 但在靠近北门城楼的地方,两个方向的楚军都遇到了顽强抵抗。 北梁人终于回过神来,知道北门要是再失守,他们就一个都别想逃出去。 于是他们放弃了其他各处,全都集中到北门附近拼死抵抗。 县衙的北梁人在撤退的时候,也没浪费原本给宁易准备的柴火桐油。 他们不仅在县衙里放火,还把县衙周围的不少民房给点着了,搞得这一片火光冲天。 这年头大部分房子都是木质的。 宁易不能眼看着整座县城被付之一炬,只得派人去救火。 不一会,斥候来报,应县以北出现了北梁的游骑斥候。 北梁大军还真来了! 接着,他派去北门的亲兵回报:北门进攻受阻,丁旅旅帅王思太亲自上阵,但被林平志击伤,不过性命无碍。 王思太的辅兵营升格成了战兵旅。 这一路上,他的丁旅是训练强度最大的。 他应该是憋着一股气,想要证明自己。 宁易想着,今晚这活难度不大,想让丁旅和王思太积累点经验和信心。 没想到却碰上了林平志这个硬茬。 宁易叹了口气,打算去亲自会会林平志。 但他刚想下城楼,就被赶来的沈越拉住。 “大将军要去哪里?” “我去北门会会林平志。” “一介匹夫,有什么好会的?” “可这匹夫有些本事,他杵在那里,我军没法收复北门,等北梁大军一到就麻烦了。” “所以你要调兵遣将,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但你不能亲自上阵。” 沈越拉着他的胳膊说:“你现在是大军统帅,你要做的是统筹全局,处理各种突发情况,要让斥候和各部传令兵能找到你,要让全军将士知道你就在这里,而不是亲自上阵逞勇斗狠。” 宁易如梦初醒。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太多了。 他始终不能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 他现在是威远侯,是左武卫权将军,是平梁行军大总管。 他是十万人的统帅! 他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 这时,第二个亲兵回报:“林平志被我军弩箭射中面颊,负伤逃走,郭旅帅已经率部夺下北门。” 他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城楼。 不用他亲自分派,各部都自觉按此前议事时说好的,开始加固城防、维持城内治安、救治伤员等等。 沈越来到他身边:“大将军做的其实已经很好了,身先士卒、亲力亲为也不是坏处。” 堂舅哥这是怕打击到自己的自信,特意来安慰自己来了。 他岔开话题:“沈主簿了解林丹峰吗?” 沈越回答:“平晋卫的呈文中经常提到此人。此人弓马娴熟,精通兵韬武略,平生罕有败绩,但可惜他是北梁驸马,一直不得重用。” 北梁开国国主就是前朝驸马,后来叛国自立。 推己及人,北梁各代国主,对驸马都极为防范。 “北梁此前的大将军是刘天德,但他在端州城下,被大将军打得一败涂地,回平城后被撤了职,北梁国主这才启用了林丹峰。” 城墙四周开始出现了零星的北梁骑兵。 “从他今晚的布置来看,此人绝非浪得虚名,可能不比大将军差。” 肯定不比自己差啊! 如果自己没有系统的话! 可惜没有如果! 林丹峰,你注定会成为我的垫脚石! 渐渐地,举着火把的北梁骑兵越来越多。 褚景崇过来请令,想要出城出击,但被宁易否决。 经过绝龙岭和应县这两战,楚军接连获胜,歼敌数千,已占尽上风。 此时没必要出去浪战。 北梁骑兵见无机可乘,便转头奔向楚军在南门外的大营。 他们围绕大营驰骋,并大声叫嚷,称宁易已死。 但留在大营内的楚军士兵不仅不恐慌,反而个个兴致勃勃。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还真像长官说的,他们会造大将军的谣!” “不是长官说的,是大将军说他们会造大将军的谣!” “二狗子,给钱!你赌北梁狗不会来的!” 最终,军营里的巡察大举出动,营里的士兵们这才消停了下来。 北梁骑兵们忙活了大半夜,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被寨墙上的楚军用弩箭射下来不少。 后半夜,北梁骑兵们也渐渐散去了。 天亮之后,宁易整顿全军,继续向北。 出城三十里,他终于遇到了北梁主力。 第80章 我不是赵括 北梁大军超过了十万人,营寨相连,铺满了目光所及的平原。 这让前来观察敌情的楚军将领们非常意外。 “北梁有这么多士兵吗?不会是把所有军队都派来了吧?”褚景崇皱眉问。 北梁偏居一隅,弹丸之地。 像上次,刘天德带着三万人,随突竭斯人攻入燕西,就已经是少见的大手笔 了。 大家以为,北梁这次能凑齐五万战兵,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有个十万人就不错了。 没想到,此次北梁光战兵就近十万,总人数差不多十五万。 沈越在一旁道:“这是灭国之战,北梁当然要举全国之兵,来抵挡大将军。” 窦怀仁摇头叹息:“这下不好办了!” 众人深以为然。 只有宁易撇嘴道:“没什么不好办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己有系统在手,多少人都不带怕的。 而且,自己的兵力也不弱。 战兵也有五万。 五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他信心满满。 但几天以后,他也开始头疼了。 他头疼的不是北梁的十万大军,而是林丹峰这个人。 此人之前在绝龙岭设下埋伏,在应县设下连环计,甚至敢在夜间出动大军。 看起来咄咄逼人,应该是个敢于冒险的进攻派。 但此时此地,此人好像转了性子,变得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绝不冒进。 尤其是在两军经过一些小规模的试探之后。 宁易靠着系统,总能提前得知北梁试探的时机和方向,因此能提前做好布置。 这让北梁军队每次都损兵折将,吃些小亏。 林丹峰见占不到便宜,很快就避战不出。 这让宁易很不适应。 对手不主动,他就很被动了。 等他主动进攻时,吃亏的就变成他了。 毕竟,林丹峰摆出的乌龟大阵太难啃了。 于是宁易也很快停止试探,开始想其他办法。 他将众人召集起来,提议派出一支奇兵,走小路避开北梁大军,直取平城。 他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是得意。 前世看《三国演义》,魏灭蜀时,就是魏国钟会与蜀国姜维,各率主力在剑阁对峙。 然后魏国邓艾率一偏师,走小路奇袭成都,最后迫使蜀主刘禅投降。 现在的局势与当时何其相似? 自己与林丹峰正面对峙,派褚景崇或者其他人,率一支精锐部队,突然出现在平城城下。 那北梁国主还不吓得屁滚尿流,慌忙弃城出降? 等消息传来,林丹峰进退失据,还不得乖乖向他低头认输? 北梁由此一战而定。 他的声望也攀至巅峰。 无数楚军士兵对他心悦诚服。 他的忠诚值蹭蹭地往上涨。 完美! 但是,他的这一天才想法,这一已经被历史证明了的想法,竟遭到了部下们的集体反对。 反对理由主要有三点: 其一,北梁国地狭小,每一条小路,敌我双方都心中有数。 北梁必定会在这些小路上设有哨探。 我军根本没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平城城下。 其二,平城乃北地第一坚城。 就算我五万大军全到城下,也不知多久才能拿下,更别说一支偏师了。 其三,此地离平城不过两百多里。 林丹峰的骑兵一天就能回援。 步兵要是拼命的话,两三天也能赶回去 我军偏师就是去送人头的。 这三条理由,宁易一条都无法反驳。 他郁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越劝他“大将军为何如此着急?急的应该是林丹峰才对啊!” 宁易一怔。 沈越又说:“我军背靠应县、朔州,粮草无虞,士气高昂,陛下和朝廷又信赖大将军,我们耗多久都没问题,可对面呢?” 部下们一听,纷纷插嘴: “是啊!北梁就十二个州,养五万兵都费劲,更别说十万人了。” “北梁这次估计把所有成年男丁都征用了,要输了就完了,他们压力肯定比我们大。” “林丹峰要耗,我们就跟他耗,看谁先死!” 宁易挥了挥手。 众人全都闭嘴。 宁易叹了口气:“你们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 自己太依赖系统了,总想着出奇制胜。 但此时此刻,完全没有必要。 自己堂堂正正,就能碾压北梁大军。 因为自己的身后,是一个庞大而富庶的帝国。 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有人。 林丹峰有什么? 急的该是林丹峰才对。 这就像战国时的长平之战。 自己可不是赵括,而是率领秦国虎狼之师的白起。 对面的林丹峰就是廉颇。 他此前接连失利,打不过自己,便只能防守。 但北梁的国力不会允许他长期防守。 这样下去,北梁国主很快就会派个“赵括”来替换他。 想通了这点,他不再焦虑。 他也不再提奇袭,而是要求各部加固营寨,同时加强训练。 于是,大楚和北梁两军之间,竟出现了令人意外的平静。 三天之后,燕山卫和拢右卫的援军相继到达。 燕山卫派来的就是左军,里面有宁易的好多熟人,包括樊川。 晚上,宁易简单设宴,为两卫远道而来的援军洗尘。 窦怀仁、褚景崇等人来给老领导樊川敬酒。 樊川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你们都是旅帅啦?” 这几个人还是自己塞给宁易的。 当时不过是散兵游勇。 褚景崇不过是个骑兵伙长。 其他窦怀仁、王思太等人,最高也不过是个队正。 这才几个月,几人都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旅帅了。 再过几个月,是不是见面自己要先给他们行军礼了? 窦怀仁等矜持地点头,然后拼命向樊川劝酒,把他灌了个大醉。 援兵一到,楚军士气更旺,人人都觉得胜利就在眼前。 但宁易心中纳闷。 林丹峰不是蠢人啊! 他不知道这样耗下去,他必败无疑吗?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两天之后,一位不速之客给他带来了答案。 当这位北梁镇南侯刘天德的密使,摘下头上兜帽时,宁易惊讶地叫出了声。 “安庆宇?怎么是你?” 第81章 就是你干的 安庆宇朝宁易恭敬行礼。 “小人早知大将军非池中之物,早晚会一飞冲天。但还是没想到,就几个月的功夫,大将军就从一名参军兼营指挥,成为大楚的威远侯、大将军。这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做到?” 宁易笑道:“安大人也不错嘛!如今已是北梁的四品黄门侍郎了吧?” “跟大将军没法比,而且说起来,也是托了大将军的福。” 说到这里,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番商业互吹后,宁易问:“安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安庆宇凑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地说:“大将军大祸临头了,我是来救大将军的。” 哟! 你小子不做间谍,改做说客了? 你这跨行的跨度有点大呀! 不过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他配合地佯装大怒,大声质问:“我怎么就大祸临头了?安大人你给我说清楚!” 安庆宇:“大将军不知道吧?此时左谷蠡王正在集结人马,不日就会率数万人马来援,到时大将军可就麻烦了。” 宁易心头一惊! 怪不得! 原来林丹峰是在等突竭斯人。 要是突竭斯骑兵加进来,那确实是件麻烦事。 但他只是淡淡地说:“不麻烦!左谷蠡王要来这里,燕山卫军正好可以打出去。” 安庆宇摇头:“给燕山卫陆洽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进草原。” 宁易:“那我就麻烦点,连带着左谷蠡王一起收拾了,就像在端州时一样。” 安庆宇仍是摇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林丹峰不是当初的刘天德,现在的左谷蠡王,恐怕也不再是当初的左谷蠡王了。” 不等宁易回话,安庆宇又道:“小人又不是外人,大将军为何不能与小人推心置腹呢?小人真是为帮大将军而来!” 这话宁易打死也不信。 但他还是问:“安大人打算怎么帮我?” “小人会帮大将军在左谷蠡王到来之前,打败林丹峰?” “安大人怎么帮我打败林丹峰?” “很简单,帮大将军烧掉北梁大军的粮草。” 宁易听了,好一会没说话。 他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安庆宇能帮他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就这? 烧粮草这招他早就想过了。 但根本不可行。 北梁境内几乎全是山。 只有一连串的小盆地点缀其间。 现在两军对峙的地方就是一块小盆地。 两军二十几万人,将平坦的地方塞得满满的。 再往两边去就是山。 大部队过不去。 小部队过去了没意义。 用部下的话说就是送人头。 “安大人这想法很好,只是我军飞不过去,就算你告诉我北梁大军的粮草在那里,我也烧不了。” “小人没让大将军亲自去烧啊!小人说了,小人帮大将军去烧。” 宁易觉得自己的大脑cpu烧了。 “你慢点,让我捋捋!” 安庆宇有些急了:“小人说得不够清楚吗?大将军什么都不用做,小人就替大将军把北梁的粮草烧了,大将军只需要承认是您烧的就行。” 宁易有些明白了。 这就像当初,安庆宇声称射伤了他,他只需要承认就行。 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 自己坐在大帐里什么都不用做。 只是坐等北梁的粮草被烧。 然后跳出来说:这粮草是我烧的! 最后,这粮草就变成自己烧的了。 安庆宇,你真是好人呐! 甘冒奇险,舍己为人,只当背后的无名英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国际主义精神? 宁易看了一眼安庆宇:“安大人,你和林丹峰有仇么?” “小人和林丹峰无冤无仇,可刘天德刘大将军和他却是死仇。他不倒台,刘大将军就没法上台。” 接着,他羞涩一笑:“刘大将军不上台,小人也没法再进一步。” 宁易是真有些佩服安庆宇和刘天德了。 为了扳倒政敌,这两人是真敢啦! 你们就不怕我打败林丹峰后,顺手就把北梁灭了? 哦! 还有突竭斯人。 北梁一直是突竭斯人罩着的。 行! 那我们就走着瞧。 看突竭斯人这次能不能保住你们。 “安大人放心!” 宁易义愤填膺:“安大人是我的朋友,谁阻挡安大人进步,谁就是我的敌人,我绝不会让他好过。” 安庆宇大喜。 两人又密谋了一阵,安庆宇才放心离去。 第二天下午,宁易派褚景崇带一个骑兵营,在两军众目睽睽之下,就往山里钻。 他还让褚景崇必须在山里待一夜,第二天天亮之后才能回营。 他终究还是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便拉着安庆宇改了改剧本,强行给自己加了些戏。 不知实情的褚景崇非常纳闷。 虽说现在是盛夏,在山里待一晚上也要不了命。 可是蚊虫多呀! 大将军这是生哪门子气? 自己这段时间,基本上没有造大将军的谣。 大将军这是要翻以前的旧账?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宁易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他老老实实地带着一营骑兵,钻到山里,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山沟沟,喂了一夜蚊子。 第二天一大早,他顶着满脸的包,又在两军众目睽睽之下,带队狼狈回营。 到了傍晚,大将军派人在北梁大营前喊话。 称大将军昨夜派人奇袭北梁后方,烧掉了北梁大军粮草。 北梁的兄弟们最好认清形势,早点投降。 不然,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这话不仅北梁士兵不信,连楚军这边的自己人都不信。 窦怀仁等人跑来问褚景崇。 褚景崇也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不是我烧的呀!昨晚我就打了一夜蚊子!” 但仅仅过了一天,第二天夜晚,北梁那边就真有人逃过来了。 这些逃兵称,前晚大军粮草确实被烧了。 从今天起,上头只让他们每天吃一顿稀的。 据说,再过两天,连这一顿稀饭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楚军将士大为惊异。 窦怀仁等人又来问褚景崇。 褚景崇一脸茫然加无奈:“真不是我干的……” 窦怀仁:“装!你还装!大将军都说了,就是你干的。他都让沈主簿给你和那一营人叙功了。” 褚景崇呆了片刻。 随即他一跃而起:“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装了!没错,这事就是我干的!” 第82章 火牛阵 第二天,宁易加强了舆论攻势。 他派出更多大嗓门到北梁大营前喊话。 当晚,逃过来蹭饭的北梁兵更多了。 宁易打算亲自找这些逃兵了解情况。 可他一走近,这些逃兵就都停下吃饭,紧张地看着他。 他拍了一下其中一人的肩膀。 那人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旁边一个北梁兵哭喊起来:“额就说咧,别来别来,恁几个非要拉额来。现在好嘛,为咧一顿饭,一身的皮子莫咧,血也肯定保不住咧!” 宁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些人是怕自己剥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 他回身狠狠地瞪了窦怀仁等人一眼。 窦怀仁委屈道:“大将军,这个可跟我们没关系,这个谣是您自己造的。” 我什么时候造过我自己的谣? 嗯,在端州的时候确实造过。 尤其是在北梁营地里的那回。 自己喝人血的谣言,是从那会儿才有的。 他心念一动,问那大哭的士兵:“你们去过燕西?是刘天德的手下吧?” 那士兵抽抽搭搭地回答:“可不是莫?额们去咧趟燕西,回来刘将军就被撤咧。没咧刘将军,谁也不待见额们。这次军中缺粮,上头专门针对额们,就不给额们吃饱。” 又问了这些北梁逃兵一些情况,他就离开了,只留下窦怀仁等人为他辟谣。 现在,他已经大致清楚了。 北梁大军缺粮,但并没有缺到只给士兵吃一顿稀饭的程度。 现在挨饿的,只是刘天德的前手下和一些杂牌军。 林丹峰的嫡系部队还是一日三餐。 其实上次在端州袭营时,他就发现,粮草粮草,草会被烧没,但粮很难全被烧没,总会留下一部分。 北梁大军只要勒一下裤腰带,说不定就能对付过去。 毕竟,这里已经算北梁境内。 北梁大军补充粮草,要方便得多。 但林丹峰从粮草被烧的第一天,就开始克扣部分士兵的口粮。 这不是他的作风,也不是他的水平。 而且,大军营寨四周都有寨墙。 只要加强巡逻看守,这些人根本没机会逃到自己这边来。 实际上,在自己名声如此“不堪”的情况下,这些北梁士兵一开始是想逃回老家的。 但据逃兵们说,大营其他三面的巡查都很严密。 甚至两军之间的山里,都有人巡逻。 反而对着楚军大营的正面,巡查是最松的。 他们是无奈之下才逃到这边的。 这就有意思了! 林丹峰是故意放他们过来的。 这是要玩就食于敌的把戏? 可不太像啊! 这些北梁士兵吃完一顿饭,就会被送到后方的应县,被看押起来,根本不可能再重回北梁大营。 林丹峰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想到这里,他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结果还真有发现。 上面新出现了一条大型战斗模拟任务——“抵御火牛劫营”。 火牛? 这下更有意思了! 他重新回去。 就这一会儿功夫,在窦怀仁等人的解释下,北梁逃兵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他问起牛的事情。 逃兵们告诉他,林丹峰确实在从后方搜集水牛,说是代充军粮。 但又没见他杀过牛。 宁易心中有数了。 他不由得有些佩服林丹峰。 这家伙还真是屡败屡战,锲而不舍。 眼下这情况了,北梁大军可谓危机四伏。 粮草捉襟见肘,士兵军心浮动,眼看崩溃在即。 如果换做宁易,必定会老老实实地退到冯邑,据城而守,静待突竭斯人来援。 而不是像林丹峰这样,仍做着险中求胜的美梦。 火牛阵! 真亏他想得出来! 前世有名的火牛阵案例只有一个,就是战国时,齐国的田单用火牛阵大破燕军。 此后的两千多年里,再没听说谁用火牛阵成功过。 这说明火牛阵极依赖环境和条件,只能偶尔成功。 破火牛阵,不难! 下午,北梁大营过来一个使者,称林大将军不想生灵涂炭、累及无辜,提议两军各自罢兵,各守边界,两国重修旧好,再续兄弟前缘。 为此,北梁愿奉上金帛财货,聊表诚意。 楚军将领们不知道这是北梁故意示弱,还以为林丹峰真的走投无路了,被迫前来求和。 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肆意羞辱北梁使者。 “求和?可以啊!让林丹峰亲自来说!” “谁稀罕你们的金帛财货?有诚意就把你们的公主送来,我家大将军正好还没成婚!” “北梁公主想成为大将军的妻是不可能的,就做个妾吧!” “可北梁国主没有适龄的公主啊?” “那就宗室大臣的女儿,林丹峰的姑娘就不错!” “可林丹峰也没女儿啊!” “他不是有儿子么?他儿子长得还挺俊!” “别提了!他儿子前些天在应县,被咱们的人往脸上射了一箭,毁容啦!” 北梁使者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可他仍站在那里,任凭众人羞辱,将示弱进行到底。 宁易配合他,站起来趾高气扬地说:“和是不可能和的!你回去告诉林丹峰,他若识趣,就早点来降。否则,本大将军三日内必将踏平北梁大营,然后直取平城!” 部下们兴奋得嗷嗷直叫。 北梁使者见目的达到,讪讪而退。 等使者退走,宁易才提醒部下们:“林丹峰没有认输,北梁大军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突竭斯人也可能随时来援。” 部下们这才收敛起轻视之心。 沈越小心翼翼地问:“大将军,北梁大军粮草被烧,是真的吗?” 褚景崇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还好,宁易斩钉截铁地说:“此事千真万确!而且我断定,林丹峰必定会趁手里还有余粮时,对我军发起全力一击。” 众人纷纷点头。 换他们在林丹峰的位置上,也会在粮食耗尽之前,让士兵们吃上最后一顿饱饭,然后最后赌一把。 宁易又提到那些水牛,提醒众人小心北梁的火牛阵。 拢右卫的那位司马犹豫道:“水牛怎么能成为火牛,更怎么可能用作冲阵?大将军怕是多虑了吧?” 这个世界并没有出现过火牛阵,大家有这种疑虑也算正常。 宁易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见樊川说:“大将军是神仙弟子,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咱们只需听着,遵命行事就好。” 樊川的上司,燕山卫左军司马田进文也道:“无论大楚还是北梁,都严禁宰杀耕牛,那林丹峰搜集水牛作军粮,确实有些古怪。大将军说的,也不无可能。” 拢右卫的那司马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了。 宁易感激地看了樊川一眼。 有人帮腔真好,省了他好多麻烦。 于是,他针对北梁可能发起的劫营,尤其是火牛阵,做了一些安排。 众人纷纷领命,然后下去布置。 他原本以为北梁还得有几天才会动手。 就算没有五天,三两天总要的吧? 但没想到,当晚后半夜,他就被杨豆叫醒,称北梁可能要进攻了。 第83章 玩火自焚 他有些意外。 林丹峰不像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 他原以为林丹峰还会等两天,将北梁山穷水尽的窘境演得更逼真一点,进一步麻痹自己之后,再进攻的。 他真没想到对手会这么着急。 难道,林丹峰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穿戴好后,来到辕门口附近的营寨寨墙上。 窦怀仁等人已等在了那里。 “大将军料事如神,林丹峰果然是想用水牛攻击我军!”褚景崇兴奋地说。 两军营帐其实相距甚远。 按道理来说,黑夜之中,楚军应该是感觉不到对面动静的。 可奈何牛不是人,不听指令。 而且深更半夜被叫起来折腾,个个都是一肚子牛脾气,因此动静极大。 林丹峰显然也是第一次摆这种火牛阵,业务不是很熟练。 隔着老远,宁易等人都能感觉到,对面那里一团糟,也迟迟不见对方发动进攻。 众人在寨墙上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之后。 对面终于准备完毕。 先是团团火光亮起。 其间夹杂着不少北梁士兵的惨呼声。 估计是脾气上来的“牛大爷”不分敌我,冲自己人下手,不,下蹄了。 接着,在一阵地动山摇的蹄声中,数百头牛角上绑着尖刀,全身浴火的火牛,直奔楚军大营而来。 看起来势不可挡,令人望而生畏! 尽管白天就被宁易提醒过,也按他的指示做过一些布置,但寨墙上的不少人,还是被这从未见过的场景,吓得瑟瑟发抖。 就连宁易都有些吃惊。 林丹峰的火牛阵有创新。 他记得前世田单的火牛阵,是在牛的两只角上绑上尖刀,在牛的尾巴上绑上浸过油的芦苇。 进攻时把芦苇点燃,驱使火牛冲锋。 但现在的这些火牛,虽然牛角上也绑着尖刀,但着火的不是牛尾,而是牛身。 北梁人将薄被、布匹等裹扎在牛身上。 这些薄被、布匹显然也是浸过油的。 那烧起来真是火光冲天,绝非牛尾着火可比。 因而这些火牛也更加疯狂,来势更加凶猛。 寨墙由粗大的圆木围成。 火牛再疯,也没有疯到往坚固的寨墙上撞。 它们本能地,全都往辕门这一豁口冲来。 但辕门里面早已摆满了层层叠叠的拒马。 在拒马前面,是一捆捆浇过桐油的木柴。 火牛快到辕门时,随着窦怀仁一声令下,木柴被点燃,熊熊大火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辕门口和寨墙上的楚军士兵敲锣打鼓,并齐声呐喊。 这锣鼓和呐喊声震天动地。 再加上冲天的火光,牛群被吓住了。 它们在辕门前停下,焦灼地打转。 然后,它们居然原路返回了。 其实,大多数动物都有原路返回的习惯。 所谓老马识途,老牛走老路。 但这些火牛一回头,却把跟在后面的北梁精锐吓了一跳。 这些北梁精锐原本以为,这些火牛会冲进楚军大营,从而导致楚军大乱。 他们再衔尾杀入,造成更大的混乱。 最后是北梁主力大举跟进,一举击溃楚军,反败为胜。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出。 这些被烧红了眼的火牛,会掉头朝他们冲来。 他们连躲闪都来不及,就被火牛透阵而过。 不少人被火牛或自己人撞倒。 有的身上衣袍被点燃,急得在地上打滚。 但不管是被撞倒,还是自己主动打滚的,都被跟进的火牛踩得肚破肠流。 还有些被火牛一头顶上,直接被挂在牛角尖刀上。 即使角上顶着人,这些全身着火、惊恐不安的火牛也不肯停下。 它们一股脑地冲进北梁辕门。 辕门后正在列队的北梁士兵,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四散逃开,以躲避火牛。 火牛穿过人群,在营帐间穿梭,奔它们白天的营地而去。 行进之中,这些火牛争先恐地拥挤着,将沿途的营帐全部点燃。 北梁大营很快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中。 楚军寨墙上的众人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全都看向宁易。 大将军说敌人今晚可能会劫营。 敌人果真来劫营了。 大将军说敌人可能用火牛阵。 敌人还真用上了火牛阵。 可大将军没说结果会是这样的啊? 大家按照大将军的提示,做足了准备。 为了应付火牛阵,楚军准备了一道火墙,一道拒马墙,一道绊索墙。 可没想到,那些火牛在第一道火墙面前,就掉头而去了。 后面的拒马墙和绊索墙完全没用上。 还有,为了应对火牛后面的北梁大军,楚军七万多将士枕戈待旦。 在辕门附近及寨墙上,也埋伏无数弓弩手和长枪兵。 北梁人要敢来,辕门口就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可北梁人没来。 准备的这些后手,看样子今晚都用不上了。 北梁人被他们自己的火牛冲得七零八落。 连营帐都被点燃了。 整个北梁营地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惊叫声、哭喊声、吼叫声,他们站在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将军!”褚景崇颤抖着说:“机会啊!咱们干吧!” 其他人也纷纷说: “是啊!北梁狗乱了,机会难得!” “北梁大军遭火牛阵反噬,天佑大楚!” “林丹峰绝想不到,火牛会冲向他们自己!” “肯定想不到啊!大将军都没想到!” 宁易确实没想到。 林丹峰应该更想不到。 这的确是个机会! 他微微闭上眼睛,朝纷纷扰扰的众人伸出一只手掌。 众人全都噤声,不敢打扰他们的大将军思考。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眼神无比坚毅。 没有阴谋,没有埋伏,没有意外! 这把,做得过! “传令大军,全军进击!” 他将掌握成拳,举在胸前。 “今夜,全歼北梁狗,活捉林丹峰!” 身边所有的大楚将士,全都举起武器,高声呐喊:“全歼北梁狗,活捉林丹峰!” 第84章 大获全胜 口号喊得震天响。 但事情还得一点点做。 楚军先是拆掉一根根绊索,再撤掉一道道拒马,最后再把围绕辕门的那一圈火给灭掉。 之前出于对大将军的信任,大伙干这些活的时候无比仔细。 但之前有多仔细,现在就有多麻烦。 趁着清理这些障碍的时候,宁易赶快和众人约定好,谁主攻,谁辅助,谁做预备队。 还有进攻受阻怎么办,遇到埋伏怎么办。 万不得已要撤退时,谁先撤,谁阻击等等。 等最外圈的火墙被熄灭时,众人正好商议妥当。 郭铁柱率先带着他的丙旅冲了出去。 可惜,等他冲到北梁大营辕门前时,北梁人已经从最初的混乱中反应了过来。 这些北梁先锋本就是精锐。 他们一看到楚军,立刻上前拦截。 双方在辕门前展开混战。 在宁易的核心团队里,郭铁柱的脑子是最不灵活的。 但他却是最敢打硬仗,也是最能打硬仗的。 这也是宁易派他打头阵的原因。 尽管面对的是敌军的精锐,但郭铁柱丝毫不惧。 他大喊一声便冲向敌阵。 在冷兵器时代,只要主将敢带头冲锋,部下就没有是孬种的。 更何况今晚楚军士气正旺。 丙旅士兵嚎叫着,跟着旅帅冲向敌人,悍不畏死。 北梁先锋之前就被火牛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此时又是仓促上来拦截,阵型松散,竟被丙旅逼得连连后退。 很快,丙旅就冲破阻拦,攻入北梁辕门内。 但此时辕门内,已有另一支北梁部队,自发组成密集的枪阵,挡在了他们面前。 跟在丙旅后面的宁易,心里不住叹息。 他都有些怀念刘天德了。 要是对手是刘天德,现在北梁大军应该已经崩盘了吧? 但此时此地,他只能把对刘天德的思念,深深埋在心底,开始调集身边所有的弓弩手,去支援丙旅。 这些弓弩手一上场,北梁人就撑不住了。 他们此前被上面告知,今晚的任务,就是进攻,进攻,还是特么的进攻。 所以他们这些摆在前面的,全是长枪兵。 本来长枪兵算是攻守兼备的兵种。 只要他们摆成密集的枪阵,连冲锋的骑兵都不带怕的。 可他们就怕弓弩兵。 早知道敌人会打上门来,那就该和盾兵混编。 就算没盾兵,在寨墙上安排一些自己的弓弩手,和敌人对射也行啊! 现在倒好,自己这些长枪兵,成了敌人弓弩手的活靶子。 随着北梁士兵一个个地倒下,战线一点点地朝辕门内推进。 宁易等人跟着大部队,也来到了辕门口。 此时不断有轻伤被俘的北梁人,被楚军士兵押到寨墙外面看守。 褚景崇看着俘虏堆,嗤笑道:“我还以为林丹峰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确实,你看咱们轻轻松松不就打进来了么?” “林丹峰浪得虚名,跟我们大将军没法比!” “林丹峰怎么能跟大将军比,他给大将军提鞋都不配!” 这就过分了! 虽然手握系统的自己,确实要比林丹峰要强那么亿点点。 但做人要低调! 他正要谦虚几句。 俘虏堆里,一个年轻的北梁士兵突然嚷起来:“你们胡说八道,大将军要不是受伤了,你们根本不可能打进来!” 众人都是一愣。 大将军? 是林丹峰吧? 林丹峰受伤啦? 这时,另一名年纪大点的北梁俘虏,冲这年轻士兵嚷道:“闭嘴!” 宁易转身走到这群俘虏跟前,对那年轻士兵说:“实话告诉你,受伤是借口,你们大将军就是跑了,他怕我!” 老兄弟们心领神会。 窦怀仁道:“从绝龙岭到应县再到这里,你们的大将军每次都输给我们的大将军。今晚他一看又打不过,就丢下你们自己跑了!” 那年长俘虏刚要开口提醒,褚景崇就一刀鞘拍了过去,将那俘虏拍得满嘴是血,也将他的话拍回肚子里。 那年轻俘虏果然受不了激,大喊道:“你们胡说!大将军就是被火牛冲撞,摔下来伤了脑袋,被送回后面帅帐了!” 宁易忍不住打了个响指。 林丹峰伤得好啊! 难怪北梁人的抵抗不成体系。 那还等什么? 趁他病,要他命! 片刻之后,楚军整齐地呐喊起来:“林丹峰已死!林丹峰已死!” 北梁士兵们惊疑不定,在楚军的攻击下不断后退。 一位北梁将领大喊:“不要听他们胡说,大将军安然无恙!” 但北梁士兵们依然惊惧。 既然安然无恙,那为何不见大将军在此? 以往这个时候,大将军一定会亲临前线指挥的。 有些士兵是亲眼看见大将军坠马的。 他们心想:难道大将军真的重伤不治? 渐渐地,北梁的防线开始动摇。 那些杂牌部队首先开始崩溃。 这些人两天来,只是今晚才吃了一顿饱饭,本来就士气低迷。 他们早就想跑路了,只是跑不掉而已。 现在听说大将军已死,而且对面攻势如潮,这营寨眼看是守不住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先是个别士兵偷偷往黑暗里摸。 接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公然掉头往后跑。 有军法官上前弹压,当场砍翻了几人。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逃跑的士兵反而更多。 终于,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跑吧!” 局面顿时崩盘。 大部分北梁士兵都一哄而散。 只留下最前面的少部分士兵还在抵抗。 但他们很快便被楚军淹没。 此时楚军前面再无成建制的抵抗力量。 丙旅如同切入黄油的热刀子,势不可挡地杀入北梁大营。 宁易适时发起总攻号令。 在激昂的号角声中,一队队楚军士兵高声呐喊着,冲进辕门,朝着北梁大营深处杀去。 天亮之后,整座北梁大营都落入了楚军手里。 北梁的十五万大军烟消云散。 众人簇拥着宁易,走进北梁的中军大帐里。 林丹峰显然走得极为匆忙。 大帐中的长木书案上,令箭壶、笔筒、砚台等一应俱全,只是有些凌乱。 书案后面,一张巨大的行军舆图都没来得及被带走。 窦怀仁遗憾地说:“可惜没能抓住林丹峰!” 田进文笑道:“已经很不错了!几个时辰前,我们谁能想到此刻会站在这里?” 这才几天功夫,就大败北梁十五万大军。 这可是大楚立朝以来都少有的大胜。 年轻人真不知足! 杜延昌上前几步,站在宁易身后,一起看向那张行军舆图。 他指着舆图上的冯邑说:“从这里到平城,中间就只剩下冯邑这一座坚城了。” 正说着,褚景崇闯了进来:“打听清楚了,昨夜林丹峰坠马昏迷,醒来时我军已经攻入了大营里。他见无力回天,便率领嫡系退到了冯邑。” 杜延昌问:“冯邑现在有多少守军?” 褚景崇想了想说:“冯邑原本就有两个旅的守军,再加上林丹峰带去的嫡系,怎么也得有一万多人。” 樊川笑道:“我们连十五万人的大军都打败了,一万多人的冯邑,那还不是旦夕可下!” 田进文斥道:“不得胡言!冯邑乃北梁除平城之外,第二大军事重镇,绝不可大意!” 白贞祥也对宁易说:“平晋卫多次用兵北梁,但每次都是在冯邑城下损兵折将,最后无功而返,请大将军不要因今日之大胜,而轻视马邑,最好徐徐图之。” 宁易叹了口气。 他也想徐徐图之,可突竭斯人不允许啊! 刚刚系统面板上,同时显示了两条大型战斗模拟任务——“攻破冯邑”和“阻击突竭斯援兵”。 突竭斯人五天后就到! 他要是在这五天里,不拿下冯邑,就得面临林丹峰和左谷蠡王的夹击。 第85章 顾头不顾尾 楚军士兵有口福了! 三百多头牛,除了十几头身上的被子自己掉落外,其余的全都被烧死。 马仁德带着全军的后勤兵忙了一上午,才把这三百多头牛处理完毕。 牛筋、牛角、牛皮全都被搜集起来,将来有大用的。 但那些牛肉、牛骨头、牛下水,就全都便宜楚军士兵了。 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几百口大锅同时开煮,楚军大营和北梁大营…… 哦,现在都是楚军大营了。 整个楚军大营里弥漫着浓烈的牛肉香味。 这可是牛肉啊! 有钱都吃不到的。 按照《楚律》,故意宰杀或伤害耕牛致死的,判一年半的有期徒刑。 这还是杀自己家的牛。 要是偷别人家的牛来杀,那就是两年半。 请注意,这只是一头。 要是杀的牛多了,那就是情节特别严重,直接判死刑的都有。 但如今托大将军的福,居然能开个牛荤。 楚军个个兴高采烈。 楚军大营里像是过年一样。 但在中军大帐里,气氛就很凝重了。 四卫的军官们全都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大将军给他们出了个难题,要他们想出五天内攻破冯邑的办法。 因为五天后,鞑子就会杀到冯邑城下,到时楚军就会腹背受敌。 “大将军!”沈越忍不住问:“鞑子真会在五日后到吗?” 大将军在北梁有人,这是肯定的。 不然,褚景崇也不可能带人,从北梁大军眼皮子底下溜过去,在敌人的大后方,将敌人的粮草烧了个干净。 而且他们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嗯,除了一脸的包,基本上算毫发无伤吧! 但是,鞑子骑兵将要到来的消息,还是让大家有些意外。 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毕竟,像上次鞑子在春季入寇燕西,就已经很少见了。 而鞑子从来没有在七月初的盛夏寇过边。 因为鞑子耐寒不耐热。 夏季的高温会让他们和他们的坐骑掉一层皮,也会让他们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但宁易看着沈越,肯定地回答:“鞑子五日后必到!” 不会早,也不会晚! 他现在基本上摸清楚了系统的脾气。 像林丹峰昨晚劫营,以及在绝龙岭设伏这样的,属于临时起意。 林丹峰一动这样的念头,系统就会显示出来。 这样的大型战斗任务,五天以内随时会发生。 而像突竭斯人来援,这样并非临时起意的,则必然是五天以后。 不会多,也不会少! 见他说得肯定,沈越也就闭嘴了。 良久,还是资格最老,也最了解情况的杜延昌开口:“大将军,五日内,我军无论如何,也攻不下冯邑。” 他掰起手指头给宁易算: “我军昨晚通宵大战,全军俱疲,又有如此多的俘虏,所以今日必须休整一天” “明日我军赶到冯邑城下,已是下午,安营扎寨,准备攻城器械,又是一天。” “接下来是拔除外围据点,填埋护城河,就算进展顺利,这些也需要一天。” “这就只剩两日了,两日之内,要攻陷冯邑这样一座天下闻名的坚城……” 他摇着头道:“绝无可能!” 白贞祥也说:“如果冯邑城里的是刘天德或其他人,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靠突袭得手,可是面对林丹峰……” 他也摇头道:“几无可能!” 这句话很灭自己人志气,但众人却深以为然,包括宁易。 这个林丹峰真是个妖孽! 从绝龙岭开始,他的每一条计谋,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几乎都无懈可击。 要不是自己有系统,能提前预判,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宁易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那你们说,要多久才能攻下冯邑?” 杜延昌回答:“至少一个月!” 白贞祥道:“一个月也不够,我军只能蚁附攻城,消耗林丹峰的兵力。可他手里有一万多人,非两月不可!” 杜延昌不同意:“我军士气如虹,要不了两月。” 其他人纷纷加入进来。 “北梁狗已经被我们打怕了,我看一个月就够了。” “够个屁啊!你知道什么叫困兽犹斗么?” “要我说,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啃下来。” “其实,眼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围而不打,等他们粮食吃完了,自然会开门投降。” “你这不是屁话么?大将军都说了,鞑子五天后就打过来了。” “你说谁屁话呢?” “刚才不是你说的‘够个屁’么?准你放屁就不准我放?” “你……” 宁易猛拍了一下桌子。 众人全都老实了。 宁易缓缓吐了口气:“既然没法在五日内拿下冯邑,那就围点打援吧!” “围点打援?围住冯邑,分兵去打鞑子?”沈越问。 宁易点头。 “这也是个办法!”杜延昌边思索边说:“从草原到冯邑只有那么几条路,我们又知道时间,只要事先多撒些探马,说不定能打个伏击。” “可是,谁去打这个伏击呢?”田进文问。 大家都不自觉地看向宁易。 说实话,一提起鞑子,大家心里都发怵。 这里战胜过鞑子的,也就只有宁易了。 褚景崇道:“我替大将军走一趟!” 大家都皱起了眉头。 你级别不够啊! 宁易说:“当然是我亲自去!” 这时,平晋卫的一个旅帅怯生生地问:“可是,大将军要去伏击鞑子,这边怎么办?” 白贞祥反问:“什么怎么办?” 那旅帅说: “弟兄们之前跟着萧提督,在冯邑城下两次大败,都被林丹峰打怕了。” “现在看来,也只有大将军能压过那林丹峰一头。”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只要大将军在,我心里就有底,就不怕林丹峰。” “要是大将军不在,我心里肯定没着没落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不接话了。 除了燕山卫、拢右卫的几人外,其他两卫的将领们其实都有这种感觉。 宁易心里也有点打鼓。 这个时代,主帅对一支军队的影响太大了。 林丹峰受伤离场,北梁军队的防守便漏洞百出。 一听说林丹峰身死,北梁大军更是迅速崩盘。 自己这边的人员构成更复杂。 七万人来自四个卫。 全靠自己战无不胜的虚名,才勉强凝聚在一起。 如果自己去对付左谷蠡王时,林丹峰放出消息说自己死了,然后出城反攻…… 他越想心里越不安。 可他只有一个。 准确地说,系统只有一个。 两边他只能选一个。 顾头就顾不了尾,顾尾就顾不了头。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只能扯淡。 称自己绝对相信杜司马、田司马等人的作战经验和领导能力。 即使自己不在,大家也肯定能很好地执行预定的作战任务。 众人拾柴火焰高,只要大家精诚团结,就一定能够战胜林丹峰云云。 散会之后,众人都离开了,他仍心神不宁。 有没有办法能兼顾两头呢? 这时,韩正带着杨豆等人进来收拾。 看到韩正,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浮现。 他向韩正招手:“韩正,你过来!” 他绕着韩正左看右看,看得韩正心里发毛。 大将军不会有那种癖好吧? 第86章 月泉谷 宁易盯着韩正打量,不时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韩正浑身寒毛倒竖。 早就听说京城的很多贵族都喜欢这种调调。 要是大将军对他提出这种要求,他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大将军对他有提拔之恩,又是世所罕见的大英雄。 按说他应该答应才对。 可是他的内心真的很抗拒啊! 到底该怎么办? 真的好烦呐! 他正在胡思乱想,宁易突然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就是你了!” 韩正颤抖着说:“我不行!我……” 宁易不庸置疑地打断他:“我说你行你就行!” 接着,宁易又转向杨豆:“过来给韩队正换衣服。” 韩正一听,差点瘫软在地。 “大将军,这也太快了吧?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适应适应?” 宁易奇道:“这有什么可适应的?” 他凑到韩正耳边,小声说:“你知道影武者么?” 韩正的身材和他的差不多,容貌也有几分相似。 当然啦,在英俊程度和气质内涵方面,韩正肯定和自己是相距甚远。 但暂时冒充自己,稳定一下军心,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天,大军一早就开拔,直奔冯邑。 现在已经算是境外作战,楚军征用的民夫陡然增多。 原本十万人的大军,一天之内膨胀到了十二万人。 到达冯邑城下后,趁着各部安营扎寨的功夫,他又把旅帅以上的将领召集起来。 这些中高级将领要经常和自己打交道,换人的事肯定瞒不过他们。 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 这些将领对他的影武者计划很感兴趣,纷纷围着韩正评头论足。 韩正穿着宁易的细鳞甲,戴着宁易的四翅兜鍪,披着宁易的大红披风。 远远看去,还真像是宁易站在那里。 宁易告诫众人,此事的关键在于保密,要求众人一定要守口如瓶。 众人纷纷答应,表示知道利害。 宁易又对分兵做了一些布置。 打鞑子,褚景崇的骑兵旅肯定是要带上的。 鞑子兵力未知。 但左谷蠡王手里的控弦之士有两万多。 这次应该会倾巢而来。 那楚军至少不能少于这个数。 考虑了半天,宁易还是点了燕山卫和拢右卫的这两个军。 主要是他更担心冯邑这里。 左武卫和平晋卫磨合的时间更久一些。 经过绝龙岭和应县两役后,两卫的配合也有些默契了。 由他们围困冯邑,宁易更放心一些。 第三天上午,褚景崇带着他的骑兵旅率先出发。 下午,燕山卫和拢右卫的两个军也拔营北上。 晚上,宁易换上韩正的衣甲,偷偷离营,连夜追上褚景崇。 所幸现在北梁没有了任何野战力量。 楚军得以在北梁境内大胆行军,并派出大量斥候,遮蔽行军的整片区域。 第五天,骑兵旅和两军在月泉谷会合。 突竭斯人进入北梁只有一条路,就是经由杀虎口进入桑干河盆地。 而由桑干河盆地到冯邑,有两条路,月泉谷和雀鼠谷。 宁易的主力是步兵,来不及赶到杀虎口了。 他只能选择在月泉谷或雀鼠谷打伏击。 雀鼠谷其实更适合一些。 这里山高路窄,地势险要,人马难行。 当地人夸张地说,只有鸟雀老鼠才能过,因而叫雀鼠谷。 可就是因为这条路太险,而且太绕,北梁人一般都走月泉谷。 月泉谷虽然同样是山路,也不好走,但比雀鼠谷要强一些。 宁易和两位司马都觉得,突竭斯人必定会走月泉谷。 为了以防万一,宁易甚至派了一哨人,到雀鼠谷谷口做疑兵。 他将自己带来的步兵主力,布置在月泉谷两边的山坡上。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等突竭斯人进谷之后,利用巨石滚木将其队伍拦腰截断。 然后步兵利用山林树木掩护,尽量射杀突竭斯人马,制造混乱。 最后由骑兵旅发起冲锋,一锤定音。 等消灭完这一半敌人后,再会齐全军,以绝对优势兵力,杀向剩下的一半敌人。 这个计划虽然简单,但他相信绝对会有效。 他的自信也感染了部下们,大家也变得信心爆棚。 大军花了一天的时间,做好了各种布置,静等敌人自己送上门来。 中午时分,斥候来报,约一万鞑子出现在了杀虎口。 他令斥候再探。 不应该只有一万人啊! 难道是左谷蠡王学乖了,像陆洽在野马滩一样,把部队分成了两半? 下午,鞑子越过了杀虎口,朝月泉谷而来 。 傍晚时分,突竭斯人在月泉谷二十里外的地方,开始搭建营地宿营。 所有人都知道,大战一定会在明日爆发。 宁易也安心了。 看来,左谷蠡王真的只带了这一万人。 此前,他的心一直是悬着的。 因为他的忠诚值又降到了一千以下。 无论是“攻破冯邑”,还是“阻击突竭斯援兵”,他都没法模拟。 在应县的时候,他的忠诚值已经回升到三千以上。 可林丹峰这家伙太能折腾了。 从应县的连环计到后来的夜袭,再到他的反夜袭。 这一连几个大型战斗模拟,将他的忠诚值消耗的差不多了。 现在他就指望靠打败突竭斯人,再涨涨粉了。 好在左谷蠡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次只带了一万人。 自己的步骑加起来都快三万了。 这次就算是堂堂正正,他也有信心击败左谷蠡王。 更别说他现在是以有心算无意,为突竭斯人设下了天罗地网。 一切尽在掌握! 左谷蠡王,你这次在劫难逃! 尽管大战在即,尽管是山郊野外,他这一晚却睡了一个安心的好觉。 翌日,他觉得神清气爽。 洗漱穿戴好,又吃了点东西后,他和两位司马、几位旅帅,驻马月牙泉旁,就等着左谷蠡王自投罗网。 但没想到,斥候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鞑子大军居然去了雀鼠谷! 第87章 宁贼休走 左谷蠡王有病吧? 放着好好的月泉谷不走,非要走那鸟兽难渡的雀鼠谷。 宁易不能理解! “我不是在雀鼠谷布置了疑兵吗?”他有些恼羞成怒地问。 斥候回答:“鞑子就是察觉雀鼠谷有疑兵才去的。” 左谷蠡王肯定有病! 斥候又说:“鞑子可能以为大将军就在雀鼠谷,他们一边往雀鼠谷冲,一边喊‘活捉宁易,升万夫长,赏万金’!” 所有人都呆住了。 良久,宁易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这个左谷蠡王就是有病啊! 上次,就因为自己打死了他的宝贝儿子,他就头脑发热,放过燕山大军,非要跑来攻自己守的端州城。 这次,估计他以为自己在雀鼠谷里,便明知有埋伏,也要去找自己算账。 拜托!你好歹也是草原上的四大名王之一,怎么能这么感情用事呢? 理性一点不好么? 正懊恼间,田进文说:“大将军,事已至此,我们赶快撤吧,或许还来得及和大军夹击鞑子。” 应该来不及了! 光把步兵主力从山林中撤出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及时把步兵撤出来了,两条腿怎么能追得上四条腿? 估计到时能追上去的,只有自己的骑兵旅。 难道谋划了这么久,奔波了这么久。 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行,不能让这一万突竭斯骑兵到达冯邑城下,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尤其是在他现在无法模拟的时候。 必须要在这里尽可能削弱左谷蠡王。 他一咬牙:“计划不变!我带一千骑兵,去把鞑子引回来!” 众人大惊失色。 “大将军,万万不可!” “此举太过冒险,还是撤军速回为宜!” “大将军,我替您去吧!” 他举手止住众人:“我意已决!你们放心,我只是诱敌,绝不恋战,你们做好准备,等我把鞑子引到这里,你们就发信号动手。” 说完,他点了骑兵旅的一个营就出发。 半个时辰后,他带队冲出了月泉谷。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在距雀鼠谷入口处,约十公里的地方停下。 这里已是突竭斯侦骑的覆盖范围。 他也丝毫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展开了自己的帅旗。 突竭斯斥候很快发现了他们。 一时之间,呼哨声四起。 突竭斯人如临大敌。 他丝毫不管,只是招呼部下们下马,喝水休息,同时也让战马恢复体力,准备接下来的冲锋。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对面轰隆隆地冲过来一队人马。 他立刻翻身上马,高高举起了无锋。 部下们在他身边排成紧密的三排。 好久没有这样冲锋了。 而且这次可不是欺负自己人。 这次面对的可是鞑子。 他心里体验到了久违的兴奋。 但他也能感觉到,周围的一些部下很紧张。 这些都是原来左武卫的骑兵。 他们没有经历过汶水之战,心里对突竭斯骑兵有些天然的畏惧。 没关系! 只要带着他们取得一次胜利,就能帮他们树立战无不胜的信心。 他缓缓放下无锋,笔直地指向对面,同时轻轻拽动缰绳,战马开始迈步。 部下紧随他的步伐,整齐的朝前迈进。 这段时间的训练看来有效果。 他很满意,将双腿夹紧,提升了些马速。 部下们全都加速,仍紧跟着他。 当他正要继续加速时,对面的突竭斯骑兵突然从中一分为二,朝他队伍的两翼驰去。 他心中一凛。 墙式冲锋就怕这个! 突竭斯骑兵在掠过队伍两翼时,纷纷张弓射箭。 两翼的部下不少中箭落马。 他连忙变阵,也别管墙不墙了,全军冲向其中一边的敌人。 但这一边的敌人再次一分为二,再次从两边逃走。 他连试了几次,但都无法捕捉到敌人的主力。 无论他怎么变换方向和位置,突竭斯骑兵始终通过灵活的走位,与自己的队伍保持距离。 这距离不近也不远。 自己抓不住他们,而他们却能通过弓箭,不断骚扰袭击自己。 越来越多的部下中箭倒下。 他明白过来,突竭斯人在汶水边吃过亏后,肯定深入研究过他的战术。 他们的对策简单而有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和这一千人都得交待在这里。 他下令撤退。 队伍挤在一起,一边徐徐后撤,一边端起弩弓和突竭斯人对射。 没想到这样一来,形势陡然逆转。 弩弓的射程要高于骑弓,突竭斯人在对射中明显吃亏,反而不敢靠得太近。 部下的伤亡立刻降了下来。 但就在此时,雀鼠谷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并伴随着尘土飞扬。 那是突竭斯人的大部队。 当先一人头插三个野鸡毛,手持雪亮弯刀,不是赤尔忽是谁? 隔着老远就听见他悲声大喊:“林一!林一!” 一副要将宁易千刀万剐的样子。 此情此景,身边的部下们无不大惊失色。 但宁易却大喜过望。 这次冒险前来,不就是想把敌人的大部队诱到月泉谷么? 虽然开头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但结果歪打正着。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他果断下令全速撤退。 部下们早就等他这句话了,立刻放马狂奔。 身后的突竭斯人紧追不舍。 这些人一边追,一边大喊大叫。 估计都是些“活捉宁易”、“休要走了宁易”之类的。 这时候谁也顾不得体恤马力了,无不狠抽战马,恨不得胯下的马儿长出六条腿来。 终于,月泉谷的入口就在眼前了。 但都逃到这里了,宁易和部下们反而被追上了。 主要是因为入口处狭窄,队伍全都挤在了这里。 赤尔忽首先拍马赶到。 紧接着,突竭斯大部队杀到,将楚军的断后部队死死咬住。 宁易调转马头,亲自去断后。 断后部队见大将军亲自来救,士气大振,竟以寡敌众,将追兵挡在了谷口外。 赤尔忽见到宁易,便放过其他人,大喊着宁易的名字,朝他冲过来。 只是,此时谷口全是人和马,双方骑兵挤成一团。 赤尔忽拼命朝宁易这边挪。 终于,宁易就在眼前了。 宁易也注意到了这家伙了。 这家伙现在变成了手持双刀。 雪亮的刀光翻飞,自己的部下纷纷被他砍下马。 宁易心疼得不得了。 他正要亲自上前抵挡赤尔忽,忽然马辔头被一名部下拽住。 “大将军,快撤吧!” 他转头一看,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不知不觉中,大部分部下都已经进谷了。 部下用力,拽着他的坐骑掉头。 他不敢停在这里阻挡其他人,便跟着部下进了谷。 赤尔忽见状大喊一声,一刀砍翻面前的一名楚军,然后双脚一踢马腹。 他坐骑神骏异常,竟长嘶一声,从人群之中硬生生地挤了过来,朝宁易追去。 周围的楚军大惊,立刻放弃其他敌人,纷纷过来替大将军拦截这人。 但这人的马奇快。 众人拦截不及,只能跟在他后面入谷。 突竭斯人没了阻拦,也全都蜂拥入谷。 第88章 血染月牙泉 埋伏在两边山坡上的楚军,看得眼花缭乱。 先是一大股友军骑兵狼狈逃过。 接着他们看到了敬爱的大将军。 大将军后面跟着一个手持双刀,张牙舞爪的鞑子。 鞑子的身后,又是一串己方骑兵。 己方骑兵之后,就是大队的鞑子骑兵。 骑兵的速度极快。 先头楚军很快便退到了月牙泉。 褚景崇急忙发出进攻指令。 锣鼓声响起,隐藏在山坡上的楚军士兵纷纷现身,端起弩弓,朝着山路上的突竭斯骑兵射击。 与此同时,锣鼓声层层传递。 守在山谷入口附近的田进文听到后,立刻挥手。 楚军士兵们挥刀砍断绳索。 事先准备好的巨石檑木纷纷滚落,将入口的山路堵住。 突竭斯骑兵得知中计,但并不十分惊慌。 虽然将近一半的突竭斯人,被困在了谷里。 但里面的高级将领只有赤尔忽一个。 左谷蠡王和其他万夫长们都在谷外。 此时左谷蠡王刚好赶到。 他指挥大帐兵弃马,一边步行朝山坡上进攻,一边顶住楚军箭雨,去搬路上的石头木块,意图重新打通山路。 山谷里,留在入口处的突竭斯骑兵很少,很快就被肃清。 大部分突竭斯人都沿着山路,冲到了最里面。 高速奔驰中的骑兵很难被瞄准。 楚军步兵的第一轮射击,其实效果非常有限。 等楚军士兵重新给弩拉弦上箭时,突竭斯骑兵都已经冲过去了。 整条战线很快便形成了两个主要战场。 一个是山谷的入口处。 另一个是月牙泉。 在山谷的入口处,宁易等人早就预料到这里会发生激战。 因此将燕山卫左军的主力,都安排在了这里。 此时突竭斯人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 但楚军人数占优,而且居高临下。 再加上事先又准备了大量的滚石檑木,所以虽然看起来战况很激烈,但其实楚军局面大优。 而在月牙泉这边,情况就不一样了。 宁易将拢右卫的四个旅,均匀地布置在山路的两边。 在月牙泉附近并没有特意安排太多人。 他原以为,突竭斯人冲到这里,一定已是强弩之末。 他带着骑兵旅,能很轻松地反推回去。 但没想到,他拉仇恨的体质太强了。 几千突竭斯骑兵跟在他身后,呼啦啦全冲到了这里。 到达月牙泉后,他不想冲乱骑兵旅摆好的反攻队形,想约束一下逃回来的队伍。 只是犹豫了一下下,他就被紧跟在身后的赤尔忽缠上了。 然后,跟在赤尔忽之后的部下们,立刻把他们俩围了起来,开始攻击赤尔忽。 再然后,突竭斯大部队冲上来,将他们全都围了起来。 等在这里的褚景崇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指挥部队冲了上来,想从乱军丛中,将他的大将军捞出来。 突竭斯人怎会让他如意,纷纷上前阻挡。 两方士兵搅作一团。 山坡上的楚军步兵,一看鞑子全挤到这边来了,也都疯狂地往这边赶。 怎一个乱字了得! 宁易根本顾不了这些。 他和赤尔忽只过了两招,就被人群冲开。 他现在前后左右全是人。 有自己人也有突竭斯人。 饶是他现在感官异乎寻常地灵敏,但还是难以顾及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一些突竭斯骑兵隔着老远,就朝他掷出弯刀、匕首。 就一会儿功夫,他头上、背上就挨了好几下。 要不是他的甲胄精良,再加上一个老兵将他及时从马上扯下来,估计他就已经交代了。 下马之后,那些紧盯着他的突竭斯人失去了目标。 再加上几名部下拼死杀过来,护在他身边。 他终于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身后了。 他开始专心对付面前的敌人。 此时,整个月牙泉周围,已经变成了一个血腥的修罗场。 一名突竭斯骑兵被一名楚军士兵扯下马。 他刚站起来,这名楚军士兵就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这名楚军士兵还没来得及将刀抽出来,另一名突竭斯骑兵就一锤将他的脑袋砸碎。 这名突竭斯骑兵刚要张嘴呐喊,一支弩箭破空而来,射穿了他的脖子。 呐喊变成了哀嚎。 哀嚎声和刀剑入肉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让这里仿佛人间炼狱。 越来越多的人和马倒下。 鲜血染红了整座月牙泉。 血水溢出,顺着山脚流淌,形成一条血色的小溪。 宁易已经杀红了眼。 不知有多少突竭斯人死在了他的刀下。 周围的人变得稀少起来。 “林一!” 他听到一声大喊。 他扭头望去,看到十几步外,赤尔忽正朝他奔来。 路上有楚军士兵上去拦截,但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他提刀迎了上去。 中间顺手将一名挡路的突竭斯人砍成两段。 死敌见面,无需多话。 但几个回合之后,宁易却感觉很不得劲。 赤尔忽不仅由单刀变成了双刀,刀法风格也大变。 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开大合,而是变得刁钻诡异,尽量避免和宁易的刀硬碰。 这让宁易很不适应。 这家伙不仅研究了墙式冲锋,还研究了他的打法。 不仅如此,赤尔忽穿的鞋子也好像是特制的。 左脚的鞋子好像要高一些,正好弥补左腿的不足。 这使得赤尔忽比上次决斗时灵活多了。 如果宁易手里拿的不是无锋,如果还是之前的铁锏,估计他现在已经败了。 这家伙还真是有备而来! 这样下去迟早会落败。 得想想办法! 他稍微一分心,脚下一滞,竟被一具尸体绊了一跤。 高手过招,一点疏忽就能致命,更别说这么大一个破绽了。 赤尔忽扑过来,双刀翻滚,根本不容宁易起身。 眼看宁易就要抵挡不住了。 将他绊倒的那具“尸体”突然暴起,抱住了赤尔忽的腿。 这是一名刚加入骑兵旅的左武卫士兵。 之前受了点伤,便躺在地上装死。 此时见主帅危急,便鼓起勇气帮主帅解围。 赤尔反手一刀把,敲在楚军士兵的太阳穴上。 那士兵顿时口鼻流血。 但他并没有立即松手。 宁易趁此机会,翻身而起。 赤尔忽大怒,一脚将那楚军士兵踢开,然后一刀砍去。 宁易重新冲上来,一刀架住。 逼退赤尔忽后,他抓住那士兵的脖领往后拖。 赤尔忽刚要再冲过来,几名楚军士兵拦住了他。 此时周围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随着赶来的楚军步兵越来越多,开始对突竭斯骑兵队伍实行遮断射击。 月牙泉边的突竭斯人越来越少。 宁易将受伤的士兵拖退几步后,正待上前再战赤尔忽。 那士兵拽住他的手,含着满嘴的血,含糊地说:“谢谢大将军!我……我……” 说着,他头一歪,咽气了。 宁易扭头看向赤尔忽,恨得牙痒痒。 突然,久违的“叮”声在脑海中响起: “恭喜宿主集齐万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又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战役模拟模式解锁成功!”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超级强化……” 第89章 大将军出尔反尔 “恭喜宿主集齐万名忠诚的部下!” “在成为军神的道路上,又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战役模拟模式解锁成功!” “已对宿主身体进行超级强化,并赠送二十年生命值。” “请尽快将忠诚值提升到,以获取更多生命值,解锁更多模拟模式!” 宁易忍不住想仰天长啸! 他一直在关注忠诚值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拥有的忠诚部下,即将突破一万。 但他没想到,突破是在此时此地。 解锁战役模拟模式? 这很好! 赠送二十年生命值? 这当然更好! 但此时此刻,最让他惊喜的,还是系统对身体的超级强化。 太及时了! 他掂了掂无锋,感觉无锋的分量又轻了几分。 赤尔忽,你麻烦大了! 赤尔忽此时正挥舞着双刀,收割着自己部下的生命。 部下们明知是是死,仍毫不畏惧地冲上来,挡住自己身前。 他大吼一声:“全都退下!” 不仅部下们,就连赤尔忽都被吓一跳。 他看向宁易,似乎也感应到了宁易的变化,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部下们刚散开,宁易就噌噌噌三步,然后高高跃起,凌空朝赤尔忽劈出一刀。 赤尔忽没敢接这一刀。 他感觉他无论如何也接不住。 他只得低头弯腰侧身闪过。 但宁易的速度,比他预判的要快了那么一点点。 长刀将他头上的三根翎羽齐刷刷砍断。 赤尔忽额头冒汗。 刚才他要是闪得不是这么坚决,但凡犹豫半分,他此刻已经人头落地。 没等他回过神来,宁易的第二刀又到了。 赤尔忽来不及再躲,只得伸出双刀架上。 但宁易的力度,比他预料的要大了那么一点点。 宁易这一刀,竟压得他单膝跪倒在血水中。 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长刀推开。 但他并未推多远。 长刀在空中拐了个弯,又朝他拦腰砍来。 他连忙伸出双刀去封挡。 但宁易的角度,比他预想的要刁钻了那么一点点。 他的双刀,竟然没能封住这一刀。 他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朝后急闪。 但长刀还是划破了他的皮甲和衣袍,还在他的肚皮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幸亏他在最后关头吸了一口气,让肚皮缩回去了半寸。 否则,他现在已经被对手开膛破肚了。 他捂着伤口,连连后退。 他无法理解。 明明对手刚刚还和自己旗鼓相当,甚至还略逊他半筹。 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强大。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强者,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开发到了极限。 就如同已经站到了山巅之上。 要想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可对面的宁易却做到了。 宁易的速度只是快了一点点,力度大了一点点,角度准了一点点。 可这些“一点点”加起来,却构成了一道他无法逾越的鸿沟。 赤尔忽完全没有了再战的勇气。 宁易则持刀步步紧逼。 就在他想彻底解决赤尔忽时,一队突竭斯骑兵突破楚军箭雨的遮断,冲了过来。 当先一骑高举弯刀,直冲他而来。 宁易不退反进,一刀将敌骑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人血和马血浇了他一身。 浑身浴血的他,站在这尸枕狼藉的月牙泉边,犹如从地狱走来的死神。 剩余的突竭斯骑兵逡巡在他周围,无人再敢上前。 部下们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 等他们解决完这些敌人后,赤尔忽已经穿过箭雨,退回到了大队突竭斯骑兵之中。 一名突竭斯骑兵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赤尔忽。 这队骑兵随即调转马头,朝来路撤退。 宁易往后一招手。 褚景崇亲自给他牵来一匹战马。 他翻身上马,带领众人朝前追去。 山坡上不时有楚军端着弩弓射击,不时有突竭斯骑兵掉下马来。 但赤尔忽等人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奔逃。 终于,山谷入口就在眼前。 这里的战斗仍然激烈,但突竭斯人的进展并不大。 他们并没能驱散两边山坡上的楚军。 在楚军弩箭的干扰下,他们也没能清空山路上的石块檑木。 赤尔忽等人干脆弃马,顶着楚军的箭雨,步行穿过这片区域。 最终,有数百人跟随赤尔忽逃了出去。 赤尔忽逃出去没多久,突竭斯人就退出战斗,慢慢撤出了山谷。 宁易对于此战的战损并不是很满意。 四千突竭斯人入谷,最终留下了三千多人。 看起来战果不错,但楚军自己也损失了差不多两千人,而且几乎全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骑兵精锐。 宁易肉疼不已。 可刚打扫完战场,褚景崇这个败家子就跑过来,提议追击突竭斯人。 “我问过俘虏了,上次左谷蠡王在燕山损兵折将,这次其他部族都不愿意再来北梁,鞑子就来了这一万人。” 他兴奋地说:“现在鞑子只剩六千了,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们全都留下。” “怎么留?”宁易没好气地说:“他们可全都是骑兵!” 褚景崇挺直了胸膛:“我们也有骑兵!” “可我们的骑兵只剩三千多。你用三千兄弟去进攻六千鞑子,谁给你的勇气?” “我没说进攻啊!” 褚景崇凑过来,小声说: “我们现在骑兵虽然少了,但马却多了。” “我带着这三千人,一人双马,赶在鞑子前面到杀虎口把路一封。” “大将军再带着步兵随后赶到,我们前后夹击,就能把这六千鞑子全吃下。” 宁易想了想,还是摇头:“归师勿遏,穷寇勿迫,你这三千人,未必拦得住人家。” 褚景崇不肯放弃:“杀虎口我走过,那里地形比月泉谷,甚至比雀鼠谷都还要险要。只要我军提前到达,做好准备,绝对能守到步兵赶到。” 见宁易还在犹豫,他又说:“大将军,您说过的,死了的鞑子才是好鞑子!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可是,”宁易不忍地说:“就算我们最后吃掉了这六千人,你的骑兵旅恐怕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没关系啊!”褚景崇快活地说:“用我们三千人去换鞑子六千人,太值了。我们大楚有多少人?鞑子才几个人?” 顿了顿,他又说:“就算我们都死光了,只要把鞑子都留下,那我们就不缺战马。只要有战马,大将军就能把骑兵旅重新建起来。” 宁易看了他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立刻朝大将军郑重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出去准备。 骑兵旅还剩下约四千人。 他挑挑拣拣,将那些是家里唯一男丁的,年纪太小的,全都涮下来,最后挑出了三千人。 他将几乎全部的战马都带上,让这三千人至少一人双马,有的甚至一人三马。 他让士兵们带足了干粮、弩箭。 然后,他以必死之心离开了月泉谷,带领队伍朝杀虎口疾驰。 鞑子战马不足,有一些得两人一骑。 而且,他们遭遇大败,士气低落,因而撤退的速度很慢。 褚景崇小心翼翼地绕过鞑子大军,马不停蹄地往杀虎口赶。 但傍晚时分,就在杀虎口在望时,大将军的传令兵追上了他。 大将军要他放弃阻击鞑子,立刻回师和步兵主力会合。 他万分不甘。 但传令兵转述大将军的话,措辞十分严厉。 他不敢违抗大将军的军令,只得带着部队原路返回。 第二天,在楚军主力出月泉谷,回冯邑的路上,褚景崇追上了大军。 他怒气冲冲地来找宁易。 “大将军!您为什么出尔反尔?我们不是说好的……” 宁易打断他:“你相信我吗?” 褚景崇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宁易说:“你相信我就听我的,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是找鞑子算账的时候。” 褚景崇问:“是冯邑那边出了问题吗?” 宁易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不是冯邑出了问题,而是京城出了问题。 在他的系统面板上,出现了一条新的模拟任务。 【可模拟战役(提前30天):京城平叛(是否模拟:是\/否)】 一个月后,京城会再次发生叛乱。 而且是只有他才能平息的叛乱。 第90章 尽快是多快 一天后,宁易率军赶回了冯邑城下。 此次出兵,虽然杀敌不多,但却圆满地完成了战略目标,将左谷蠡王逐回了草原。 现在楚军只需对付冯邑城里的林丹峰即可。 现在林丹峰再无援军,只能困守孤城,覆灭已成定局。 留守大营的众人全都兴高采烈,打算设宴为凯旋的大将军接风,大肆庆祝一番。 但一见大将军之后,众人都不敢再提了。 因为大将军眉头紧锁,明显心事重重。 当晚,宁易不顾一路奔波,召集众人议事,商讨攻城事宜。 在等待众人到来时,他又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姓名:宁易】 【忠诚值:795】 【可模拟战役(提前30天):京城平叛(是否模拟:是\/否)】 【剩余寿命:31年】 宁易叹息一声,关掉了系统面板。 他真的很好奇,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离京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啊! 太子在朝中的余党被一网打尽,就连远在燕山的陆洽都不能幸免。 皇帝对京城和朝廷的控制达到了顶峰。 老家伙在金銮殿上一发火,满朝文武都瑟瑟发抖。 现在还有谁敢造反? 又有谁能造得了反? 他真的很想模拟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他却模拟不了。 他现在拥有超过一万的忠诚部下,可忠诚值却只有可怜的795点。 就像一个身价上亿的富豪,看起来挺光鲜,但手里可调用的流动资金却只有几百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他还差这么多。 战役级别的模拟任务,模拟一次可是需要一万点忠诚值的。 京城可千万别出事啊! 大将领兵在外,就怕朝中有变。 他曾想过,干脆别管北梁这边了,现在就带着大军回京城。 要是明天一早动身,全力以赴的话,正好能及时赶回京城。 在他这七万大军面前,京城不管谁造反都是死路一条。 可是,没有兵部的调令,他这样贸然带兵回京,同谋反无异。 也许大部分人都忠诚于他的左武卫中军,会跟着他回京。 但其他人很可能就不会。 就算这七万人都跟他走,沿途的州防关卡会放他过去么? 他一路的粮草补给从哪里来? 就算这些问题都能解决,他这么胆大妄为,不顾后果,今后还会有人忠诚于他吗? 想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北梁这边的战事,老老实实等着兵部和皇帝的命令。 但是,这边的战事必须加快。 必须要在调他平叛的命令到来之前,彻底平定北梁。 众人很快到齐。 杜延昌首先代表留守众人汇报了一下工作情况。 宁易不在的这五天里,留在冯邑的大军打造出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包括云梯、冲车、投石车、攻城塔等等。 大军还清除了北梁人设在城外的蒺藜、鹿角木,填平了陷马坑及护城河。 北梁军队一开始还试着出城骚扰,但被击退几次后,已不敢再出城挑衅了。 大军已利用营寨,将冯邑死死围住,圆满完成了大将军交待的任务。 宁易听后,沉默不语。 分兵出发的时候,他心里想着,大营这边只要不出乱子就行,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可等他回来了,大营这边也一切安好,他却有些失望了。 五天时间,就这? 部下们看出了他的不满意,全都惴惴不安。 在众人的眼色下,沈越开口道:“如今我军形势大好,无需着急,这样稳扎稳打最好。” 宁易摇头道:“兵贵胜,不贵久。十几万大军孤悬境外,每天消耗的粮草物资不计其数。而且拖得时间太长,对军心士气也不好。大家想想,怎么才能尽快攻下冯邑。” 白贞祥小心翼翼地问:“大将军说的‘尽快’是多快?” 宁易皱眉思索。 从这里回京城,步兵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到时候只能带着所有的骑兵回去。 理论上,骑兵五天就能赶回京城。 但真要五天赶回去,那这支军队也就累垮了,不能指望用他们平叛了。 正常是八天,最好是十天。 此外,这里除了要攻破冯邑,还要攻破平城。 他想了半天,最后说:“最晚十五天攻下冯邑!” 所有人都不由得往后一仰,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杜延昌急道:“大将军,此前我们就议过,要攻下冯邑,至少也要一个月,这您也认可了的呀!” 宁易板着脸不说话。 田进文也道:“十五天之内,确实不可能攻下冯邑,请大将军三思!” 杜延昌白贞祥等人齐刷刷地抱拳,异口同声道:“请大将军三思!” 窦怀仁、褚景崇等老兄弟倒是没有掺和,但看他们那表情,显然也是不认同自己的。 他扫视了众人一遍,沉声说: “七天前,如果我说,我们会在一夜间击溃北梁十五万大军,你们觉得可能么?” “五天前,如果我说,我们会一战将鞑子逐回草原,你们会信吗?” “十五天内攻下冯邑,确实很难,但你们就连想都不敢想吗?” “不敢想,那肯定更不敢试,这样的军队,永远不可能创造奇迹!” 众人听后,都慢慢地放下了拳。 有些人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窦怀仁咬牙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左武卫中军打头阵,开始蚁附攻城,昼夜不休,磨也要将林丹峰磨死。” 老伙计们纷纷点头。 但宁易却摇了摇头。 从月泉谷回军的路上,忠诚值一超过一千,他就把“攻破冯邑”模拟了一遍。 但结果惨不忍睹。 林丹峰的防守滴水不漏。 括檑、狼牙拍、铁撞木、床弩…… 他被逼喝了一壶又一壶,在冯邑城墙下损兵折将,但最终依然铩羽而归。 “我叫你们来,是来商议,是来想办法的,不是逼你们去送死的。我并不残暴,也不傻,我知道若是正常蚁附攻城,三十天也不一定能把冯邑拿下来。就算拿下了,我军恐怕伤亡也会过半。”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大将军还是一个正常人! 气氛恢复正常。 大家开始冥思苦想,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那些年轻将领们尤其活跃。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半夜。 宁易最后总结出了三条攻城对策。 一是穴攻。 在南面同时开挖三条地道。 等挖到城墙下后,再横向掏空城墙地基。 挖的时候,用木头做支撑。 等彻底掏空地基后,最后一把火把支撑的木头烧掉,城墙就塌了。 然后,楚军一拥而上。 二是土攻。 挖地道挖出来的土不用浪费。 全在城墙外堆起来,形成一道土坡。 将这道土坡一直堆到城墙边,直到土坡的最高处和城墙一样高。 然后,楚军一拥而上。 三是火攻。 冯邑城里的大部分民居都是木建筑。 楚军用火箭朝城里齐射,说不定会有奇效。 就算没有奇效,能骚扰北梁守军,掩护己方挖掘地道也是好的。 合计出这三条“奇谋”后,宁易安心了不少。 他又做了一些分工布置之后,便宣布散会。 但他把沈越单独留了下来。 “沈主簿最近有没有和沈尚书联系?” 沈越一愣,明显误会了。 “大将军不要担心,叔父对大将军还是颇为赞赏的,此前只是有些忌惮庐陵老郡王。但大将军放心……” 宁易打断他,直截了当地说:“请沈主簿修书一封,向沈尚书请教一下目前京城的情况。” 沈越很意外:“京城的情况?京城没什么情况啊?” “我和叔父及三妹一直有书信来往,京城情况也略知一二。” “目前几位成年皇子在争储君之位,几位大臣在争右相之位,还有几位武将在争右武卫大将军之位。” “除此以外,就没什么情况了!” 这还叫没情况? 宁易都能想象出,现在京城里,肯定有不少人上蹿下跳,拉帮结伙,乌烟瘴气。 看他一脸忧心的样子,沈越劝慰他:“这很正常!京城乱一阵子就好了,大将军正好置身事外,坐等京城水落石出!” 这不正常! 京城会大乱! 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 只是这话不能跟沈越直说。 毕竟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沈越的看法才是正常的。 最后,他只能交待沈越,让他给沈尚书去信,密切关注朝中动向。 除此以外,他也没有办法。 毕竟他在朝中毫无根基,而且眼下也鞭长莫及。 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 尽快把冯邑拿下,比什么都强。 第二天,楚军攻城猛然提速! 第91章 无计可施 马仁德又抖起来了。 他的后勤旅扩充到三千多人,管理的民夫更是数以万计。 在得到宁易的指令后,他立马开工,挖地道,堆土坡,齐头并进。 但仅仅过了三天,宁易就发现了不对劲。 挖地道的速度太慢了! 为了避免被城墙上的北梁守军发现,楚军开始挖的地方都比较远。 因为冯邑有护城河,楚军挖的地道必须得深些。 楚军一边挖,还要一边用木板木柱撑住地道顶部,以免地道坍塌。 挖的过程中,还要不停计算角度,更正方向,以免挖偏。 三天没日没夜地挖下来,挖得最远的那条,也才不到一百米。 照这个速度,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挖到城墙下面。 宁易傻眼了。 难怪议事的时候,那些老将们对这个“奇谋”都不置可否。 起劲的都是窦怀仁和自己这样的年轻人。 他忍不住跟沈越抱怨:“你们什么意思?非要看我笑话是不是?” 沈越苦笑道:“这真不关我的事!我看过的所有战报里,没一个提到挖地道的,我哪知道挖地道这么麻烦!” “那杜延昌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肯定知道挖地道不可行!” 沈越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你那晚多吓人,大家都怕你发火,不敢忤逆你。” 我有那么吓人吗? 大家有这么怕我吗? 好像是有点! 以前,褚景崇他们还敢当面开自己的玩笑。 但现在,只要自己瞪他们一眼,他们都不敢说话了。 那些不熟的老将们,估计就更怕自己了。 难道是自己砍人砍多了,身上煞气太重? 沈越又说:“挖地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慢一点,眼下其实是一个最好的攻城之策。” 如果不考虑时间的话,可能是。 但他现在就是要跟时间赛跑。 挖地道的进度严重滞后,堆土坡的形势也好不了多少。 头一两天还算正常。 楚军很快便在城外垒起了一个近十米高的土堆,然后快速向城墙推进。 但北梁守军发现后,很快便调来三架床弩。 虽然床弩的发射频率不高,准头也不行,但它吓人啊! 这玩意儿真要射中了,能把一个人撕碎。 于是土坡的推进速度,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至于火攻,这条“奇谋”第一天就破产了。 第一天夜晚,楚军一个营的士兵偷偷摸到了城墙底下,然后几乎同一时间向城内抛射火箭。 当时的场面极其壮观。 至于效果吗,一开始也有点。 至少北梁守军确实变得惊慌失措。 宁易在了望塔上,也看到城内燃起了火光。 但火光很快消失,北梁守军也安定下来。 北梁人显然找到了破解之法。 甚至他们可能早就做好了防火攻的准备。 北梁守军回过神来,开始攻击城下的楚军。 城墙下举着火把的楚军简直就是活靶子。 宁易赶快下令收兵。 于是火攻便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三大奇谋全都受挫,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事已至此,他反倒平静下来。 既然于事无补,那就顺其自然吧! 火攻不用再提。 土攻正常推进,不求有功,只要牵扯北梁守军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穴攻加速,争取早日挖到城墙之下。 与此同时,他开始准备后路。 如果平叛的消息传来,他还没有攻下冯邑,那就算了。 暂时先放林丹峰一马。 等自己回京平定叛乱后,再回头来收拾他。 为此,他开始偷偷加强应县的守备,将整个应县军事化。 此前北梁人攻陷应县时,大楚的县令宁死不屈,被关在地牢里。 当然,他也没法“屈”。 他要“屈”了,他在老家的亲族就惨了。 等宁易将北梁人赶走,并熄灭大火后,才将县令救了出来。 重见天日的县令对宁易感恩戴德,对他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因此应县的军事化十分顺利。 等他回京后,在应县驻扎一个旅,就应该能顶住北梁的反攻。 十天后,沈望山给沈越回信了。 京城一切安好! 秦王在诸位皇子中脱颖而出。 目前虽无太子之名,但已有太子之实。 右相的争夺也已水落石出。 吏部尚书陶谦秋击败刘尚奇等人,成为尚书右仆射。 至于右武卫大将军之位,很快也会尘埃落定。 沈望山在信里面称,宁易连战连捷,大败北梁的消息已传到京城,陛下“龙颜甚悦”,声称宁易是他的冠军侯。 说是等宁易平定北梁后,要给他晋国公云云。 信里面还提了一句:庐陵老郡王身体不好,已好些天没有理事了。 宁易将信还给沈越,不置可否。 沈越将信收好,跟在他后面,一起巡视堆土的工地。 “这下大将军不用担心了吧?京城无事,这里可以慢慢施为。穴攻有效最好,若是没效也不用着急,林丹峰迟早会粮尽,到时冯邑自会不战而下。” 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自己肯定等不到冯邑粮尽之时。 京城里,秦王的胜出并不是最终结局。 其他皇子中,肯定有人不甘心。 再加上老郡王不能理事…… 正思索间,土坡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原来是北梁守军的一支粗大弩箭,击中了楚军布置在土坡上的一架床弩。 楚军的床弩被击得粉碎。 周围的楚军死伤惨重,哀嚎声一片。 宁易抬腿就要上去看看,却被韩正死死拉住。 沈越也劝他,身为主帅,不要以身犯险。 宁易只好作罢。 这时,不远处的一架投石车,开始朝城墙上的守军反击。 但很可惜,这投石车的投弹距离十分有限。 那块头盔大小的石头,只是砸在了城墙的墙面上,而且软绵无力,连个坑都没留下。 等等,这个投石车怎么还是靠人拉动的? 第92章 改良投石车 宁易前世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投石车。 但他玩过的一款电脑游戏里有。 里面的投石车不是长这样子的呀! 虽然这架投石车也有一个大大的底座,底座上方有一根很粗的横梁。 一根长长的木杆架在横梁上。 长的那一头绑着牛皮吊索,里面可以装石块。 这些都对。 可是木杆短的那一头,怎么长成了三角形。 三角形的两边还各系着十几根绳子。 两伙士兵正分列两边。 等一名士兵将一块石头放进吊索里后,另一头的士兵们一起使劲拽绳子,将短的这头拉下来。 然后长的那头高高扬起,带动吊索,抛出石块。 可这石块飞的并不远,力度也不够大,对城墙上的北梁守军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如果往前移个十几米,也许能砸到城墙上。 可那样就出了土坡的反斜面,暴露在了守军床弩的打击之下。 宁易在一旁又看了一会,才和沈越离开。 他回到中军大帐后,立刻把马仁德叫来。 可是,他在纸上画了半天,也没能让马仁德明白,这个改良版的投石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干脆让马仁德叫来几位军匠。 专业人士就不一样了。 他稍微一比划,几人就明白了,立刻两眼冒光。 他们利用几块简单的木头,很快就做出了这种投石车的模型,正是宁易在游戏中见过的样子。 简单来说,就是将人力牵引换成一个巨石。 先将另一头的长杆固定住。 发射的时候敲动机,松开长杆。 巨石带动短的那一头快速下落,长的那一头以更快的速度扬起,发射出石弹。 其实这就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配重式投石车,但相对于此前的人力牵引式投石车,算是一个重大进步了。 第二天,军匠们便造成一架真正的配重式投石机。 但在试射时出了些问题。 主要是改良后的投石车,在发射时瞬间爆发出了能量太大,底座难以支撑。 于是军匠们加固了底座,加粗了横梁,同时加长了吊索等。 优化后的配重式让宁易非常满意。 又过了两天,十五架新式投石车出现在了冯邑城外。 它们远远地立在床弩的射程之外。 一开始北梁守军都没当回事,纷纷挤在墙头看热闹。 随着马仁德一声令下,十几块石弹高高飞起,竟越过守军的头顶,飞到了城里。 马仁德赶快让士兵重新调整。 第二轮齐射的效果就好多了,几乎全砸在了城墙上。 北梁守军都不笨,第一轮齐射时就知道了这东西厉害,都早早地躲到了城墙后面。 但碎裂溅射的石块,还是把几个倒霉蛋砸得嗷嗷叫。 其中一块石弹还碰巧砸中了一架床弩,顿时把这架床弩砸了个稀巴烂,引得楚军一片叫好声。 接下来,这十五架投石车不断向这片城墙上投掷石弹。 不仅砸毁了摆在城墙上的几架床弩,还把城墙上的守军砸得不敢冒头。 趁此机会,马仁德让民夫们大举出动。 停滞多日的土坡又开始朝着城墙推进。 林丹峰显然急了。 北梁守军调来更多的床弩。 可床弩发射的弩箭根本够不着投石车。 相反,楚军的投石车几轮齐射下来,就把北梁的这些床弩全给报销了。 当晚,北梁一支精锐骑兵突然出城,打着火把直奔投石车阵地而来。 但这把戏怎么能瞒过宁易。 不仅这个把戏没有瞒过宁易。 北梁趁着楚军注意力被突袭骑兵吸引过去后,又派了步兵从城墙上缘绳而下,打算偷偷摸过来毁掉投石车。 此举依然没有瞒过宁易。 他按照系统的提示,早早设下埋伏。 结果北梁的这两路队伍全都损失惨重,最后逃回城里的,十不存一。 此后几天,在投石车的掩护下,土坡朝着城墙一点点地推进。 但在越过护城河后,这个速度又慢了下来。 因为这个时候,土坡离城墙已经很近了。 投石车暂时失去了作用,毕竟有可能会误伤友军。 之前一直做缩头乌龟的北梁守军,这时候全冒出来了,利用手弩、床弩等疯狂攻击土坡上的民夫。 宁易只好派上弩手和北梁守军对射。 如此一来,楚军的伤亡也开始大幅攀升。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且,现在两军的交换比差不多是一比一,相比于蚁附攻城不知好了多少。 只是,土坡的推进速度大受影响。 第十五日,宁易在阵地前伫立了半天。 看着土坡和城墙之间,那段狭窄但却无法跨越的距离,他也无可奈何。 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部下们也都拼命了。 但十五天拿下冯邑的目标,还是泡汤了。 土坡上的楚军退下,换另一支部队上去轮战。 宁易转身,想去慰问受伤将士。 这种对射的一个特点,就是伤者多,死者少。 经过投石车阵地时,士兵们向他行礼。 宁易示意他们继续,不用管他。 现在投石车经过调整后,正在向北梁守军的两边及后方进行遮断射击,也能有效支援土坡上的楚军。 他突然注意到,一个楚军士兵正搬起一块黑色的石头,往往投石车的吊索牛皮套里放。 “这是?” 跟在他旁边的杜延昌解释:“这是石炭,又叫黑金石,北梁境内到处都是。” 什么石炭! 什么黑金石! 这不就是煤矿石么? “这东西能烧吧?”他问。 “这个……” 杜延昌居然不知道。 旁边的楚军士兵壮起胆子插嘴道:“确实能烧!我们冬天就烧这个取暖,只是这玩意烧起来烟太大,而且气味不好闻,大人老爷们一般烧木炭,不烧这个。” 宁易上前摸了摸。 没错,就是没有提炼过的煤矿石。 他拍了拍手上的黑灰,命令楚军士兵:“把它点燃,往城里投!” “点燃?” 杜延昌等人都没反应过来。 “对!”宁易兴奋地说:“这东西肯定能点燃城里的木头房子!” “可是,”杜延昌指着吊索上的牛皮套说:“这个装不了燃着的石炭!” 一旁的士兵又道:“能装,只要在套子上抹点湿泥灰就行,就是坏得快!” “没关系!”刚赶过来的马仁德插话:“我军不缺牛皮。” 前些天刚杀了三百多头牛。 那些牛皮刚硝制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那还等什么?”宁易兴奋地说:“把所有的石炭全挑出来,全部点燃,砸到城里。” 他握紧了拳头:“我要火烧冯邑!” 第93章 你最好是真投降 当第一波燃烧的石炭划过头顶时,两边的战士停止了对射,全都看向天空。 场面实在太壮观了! 楚军将石炭放到牛皮套里时,其实并没有完全将其点燃,只能算半燃烧状态。 否则,牛皮套就算被抹上湿泥灰,也不可能承受得住。 可这些石炭被抛向空中后,也不知是因为空气摩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这些煤矿石全都剧烈燃烧起来,形成一个个耀眼的火球。 这些火球在空中留下了一条条长长的、灰黑色的轨迹,然后狠狠地砸向城内。 城外的楚军看不到城里的情况,但从城墙上北梁守军的惊呼声来看,这些火球的杀伤力肯定不小。 第一波火球在空中留下的轨迹还没完全消散,第二波火球又来了。 没过多久,黑灰色的烟雾便弥漫了这一片天空。 入夜之后,场面更加壮观了。 一颗颗明亮的火球划过夜空,引来楚军将士们一阵阵的惊叹。 相比于楚军阵地上如同过年般的热烈气氛,城墙上的北梁守军则一片死寂。 宁易不需要上了望塔,就能看到冯邑上方的天空亮得异常,可见城里的火势必定不小。 但有些看热闹的人,还嫌火不够大。 褚景崇跑过来,神神叨叨的。 说今晚的东南风不够大,要是再大点就好了。 宁易瞪了他几眼,把他赶跑了。 说得东南风好像是自家的一样,自己想让它多大就多大。 褚景崇刚走,马仁德就跑过来了,愁眉苦脸的。 说负责投石车的那些兵,一个个心里没点数,光顾着过瘾了。 不到两个时辰,就把一整夜的石炭都打出去了。 照这个打法,再过半个时辰,石炭就告罄了。 要不悠着点打,还能多打一会儿。 宁易觉得没必要。 早点打完更好。 你看楚军大营里的这些士兵们,一个个看着天上的火球,兴奋得像是吃了销魂丸一样。 早点把石炭打完,也能早点把他们赶回去睡觉。 马仁德刚走,王思太就跑来了,喜气洋洋的。 说北梁冯邑守将秦寿辉派人出城,要向大将军投降。 “大将军说要十五天内拿下冯邑,还真是十五天,您看再有两个时辰就子时了。大将军您这真是……真是天命所归!” 宁易都被气笑了。 “你知道天命所归是什么意思么就胡说八道?” 王思太红着脸说:“那秦寿辉的使者您见么?” “不见!”宁易冷笑道:“秦寿辉想投降,就亲自来这里见我!” 但没想到,一炷香的功夫后,秦寿辉真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名年近六十的老将。 他单膝跪到宁易跟前,双目含泪:“请宁大将军不要再发射火弹,放冯邑无辜百姓一条生路,老朽愿率部下投降。” 宁易看着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正在思索,一旁的白贞祥问:“你率部投降,那林丹峰呢?” 秦寿辉答道:“林丹峰冥顽不化,带着他的嫡系据守内城。” “那你去攻打内城啊!”窦怀仁说:“你擒杀了林丹峰,我们就接受你的投降。” “林丹峰用兵如神,老朽不是他对手,但宁大将军必是不弱于他的。” “大将军当然不弱于他,大将军就是他的克星。从绝龙岭……从火龙岭到这里,林丹峰那次不是一败涂地。” “那就请宁大将军再打败他一次。” 樊川插话道:“大将军打败他不难,但麻烦不是!干脆就用这火弹,将什么内城外城,全都烧个干净!” 他这话赢来一片叫好声。 “就是!现在接受你们投降,我们还得进去救火,还不如等烧完了再进去!” “我平晋卫在这冯邑城下吃过大亏,早就想把这里夷为平地了!” “这火弹看着就来劲,可千万别停!” 宁易看着众人不说话。 他都不忍心告诉部下们,火弹马上就没了,不停也得停。 部下们不知道,秦寿辉也不知道。 他朝宁易双膝跪下:“请大将军高抬贵手,只要大将军放过冯邑城,老朽愿凭大将军处置!” 宁易一拍案桌:“好!我可以停下火弹!” 秦寿辉脸上刚露出喜色,宁易就接着说:“不过,我只停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你如果不带着你的部下,出南门列队缴械,我就重新发射火弹,将冯邑彻底毁掉。” 秦寿辉嘴唇哆嗦着说:“老朽……老朽可以助宁大将军一臂之力……” 宁易大气地一挥手:“不用!林丹峰手下败将,我收拾他易如反掌!” 秦寿辉犹豫了一会,最终拱手道:“老朽遵命!” 等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帐后,窦怀仁问:“这家伙不会是假投降吧?” 宁易冷笑一声。 当然是假的! 早在王思太来见他之前,系统面板上就出现了一条大型战斗模拟任务——“破解冯邑诈降”。 只是,他现在忠诚值只有不到五百,没法模拟。 本来自月泉谷回来后,他的忠诚值又慢慢回升到了一千多。 但前些天,林丹峰兵分两路来毁他的投石车。 一个大型战斗加一个中型战斗,两条模拟任务将他的忠诚值耗了个精光。 这两天才又涨回了些,可离一千还差得远。 他现在知道林丹峰、秦寿辉这帮人要诈降,但却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诈降,也就没法像应县那次那样,做有针对性的布置。 但只要秦寿辉带着他的人出了城,那还不任由他拿捏。 宁易真的命投石车停止了攻击。 事实上不停也得停,因为石炭真的见底了。 不到半个时辰,秦寿辉真的带队出了城门。 他的部下们,也都听话地将刀枪弓箭丢在了一旁。 宁易在火光下扫视了这些人一眼。 “你手里不是有两个旅,六千人么?怎么只有这么点?” “回大将军,之前和大军厮杀,折损了不少,还有一些被林丹峰裹挟进了内城,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宁易点了点头,也不和他计较了。 王思太带人上前来,将这些北梁士兵押到后营看管。 秦寿辉对宁易说;“老朽带大将军进城。” 宁易摇头:“进城?我不进城!” 秦寿辉诧异道:“林丹峰盘踞内城,大将军不去肃清他么?” 宁易道:“是该肃清!但他不过是我一手下败将,不值得我亲自出手!” 看着秦寿辉额头上冒出的汗,他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不知道城里的火灭了没有。这城里的百姓以后就是大楚子民了,我得去慰问一二。” 秦寿辉连忙道:“正该如此!” 说着,便把宁易往城门口引。 众人簇拥着马上的宁易,往城门口走。 快到城门口时,宁易又停下了。 秦寿辉问:“大将军这是……” 宁易道:“不着急,先等等!” 秦寿辉:“等什么?” 宁易:“等我的人将城门口的阿猫阿狗清除干净了再进!” 秦寿辉终于变色:“你的人?” 宁易往右边城墙上指了指:“你看那里!” 秦寿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只见无数楚军士兵举着火把,握着刀枪,杀气腾腾地顺着城墙跑来。 第94章 烈火焚城 城墙上领头的是郭铁柱。 他按照宁易的吩咐,趁北梁守军全集中到南门这当口,在土坡和城墙中间搭上两架云梯,又在云梯上铺上木板。 然后他就带着他的旅,轻松走上城墙,及时出现在了这里。 秦寿辉喃喃道:“你果然早就知道!” 宁易还没说话,窦怀仁就嚷道:“大将军神机妙算,就你怎么骗得了他?” 说话之间,城楼上的战斗已经打响。 埋伏在那里的北梁守军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一队楚军出现在他们身后。 猝不及防的他们节节败退,很快被赶下城墙。 宁易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冲窦怀仁朝城门口一歪头。 樊川会意,立刻带着他的旅冲进去,开始和郭铁柱夹击北梁守军。 秦寿辉情知大势已去,不禁老泪纵横。 宁易道:“请老将军下去歇息吧!” 两名亲卫上来,将秦寿辉押了下去。 说实话,宁易还是比较佩服这名老将的。 他要是真投降,还能有一条生路。 可他非要玩这套把戏。 而无论这套把戏是否成功,他都活不了。 这也算视死如归了。 但佩服归佩服,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宁易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还有林丹峰。 这人也必须死! 没过一会,窦怀仁派人来传话,城门口里的伏兵已被肃清。 宁易挥了一下手,主力大军蜂拥入城。 又过了一会,等楚军控制了通向内城的道路后,宁易才率领沈越等人进入冯邑。 没办法! 面对林丹峰这样的妖孽,多小心都不为过。 冯邑是北地重镇。 连端州城都没有的内城,这里就有。 走在通往内城的街道上,宁易仍能看到两边处处火光。 尤其是南城靠近外城的那一块,简直惨不忍睹。 突然,沈越一把拽住他的缰绳。 “怎么啦?”宁易问。 沈越不安地打量四周:“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没人救火!” “没人救火?” 宁易仔细打量四周。 可不是吗? 街道两旁一些地方火光肆虐,烧得木头噼啪作响。 按说现在大战稍歇,百姓应该出来救火才对。 除非,里面没有百姓。 又或者,里面全是伏兵。 他调转马头,小声下令:“先撤!” 其他人虽然不解,但也都跟着他掉头。 但没走几步,就听得锣声四起。 众人哪还不知道中伏了,顿时将宁易护在中心,疯狂朝城门口跑去。 此时,街道两边房屋的屋顶上,出现了大量手持弩箭的北梁士兵。 幸亏众人提前调转了马头并提速。 北梁士兵端起弩弓,刚要瞄准,宁易等人已经从下面冲过去了。 这些士兵只好冲着宁易等人的背影,匆匆放箭。 等北梁伏兵射过第一轮,拉弦装好第二支箭,抬头再找人时,宁易等人早已跑得没影了。 即使如此,宁易身边还是有不少人中箭负伤。 其中最严重的是沈越。 其他人都身披铁甲,头戴铁盔,就算中箭也都基本无碍。 可沈越一文士,就一身长袍。 他又在宁易身边,跟着宁易一起被集火。 宁易屁事没有,但沈越却身中两箭。 一箭在在背上,一箭在胳膊上。 还好都不致命。 宁易心中一阵后怕。 要是堂舅哥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跟沈小姐交待。 “传令下去!”他恼羞成怒地大喊:“别管内城了,先肃清这一块!” 眼见街上的楚军士兵,已经和北梁伏兵接战了。 但北梁人躲在屋顶上,一般楚军拿他们没办法,只能靠弓弩手和他们对射。 这些人居高临下,楚军弓弩手吃亏很大。 他咬牙道:“放火!烧死他们!” 没一会,目光所及内,火光大盛。 不仅街道两边,连远处都燃起了大火。 众人面面相觑。 窦怀仁道:“这火不像是我们放的!” 这时,有楚军在城楼上高喊:“全城都起火了,北梁人自己在放火。” 众人连忙登上城楼。 果然,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去,全城处处是火光,遍地都是哭喊的人群。 整个冯邑都陷入了骚乱之中。 不好,林丹峰这是要突围! 他正要让楚军沿着城墙展开,迅速封锁城门,就看到一骑顺着城墙外围奔来。 “报大将军,大股敌军自西门出城,正在攻击我军,曾司马请大将军支援。” 曾全志是拢右卫那一个军的司马。 宁易想着,南门是楚军进攻的重点。 林丹峰要支撑不住,最有可能从北门逃窜,因为北面正是去平城的方向。 所以,他将最得力的左武卫全军,以及平晋卫的一个军,全都布置在南面。 平晋卫另外的两个军,则被布置在北门。 至于东门和西门,他分别交给了燕山卫和拢右卫的这两个军。 但没想到,林丹峰偏偏选择了西门,这个他认为最不可能的方向突围。 还好,他早就提醒过全军,今晚务必要加紧戒备。 此外,他手里也还有预备队。 他命褚景崇率骑兵旅赶紧前去支援。 然后,他命楚军各部封锁城门,一边肃清城内残敌,一边救火。 天亮之后,城内残敌基本被肃清,大火也基本被扑灭。 城西的战斗也基本结束。 曾全志知道今晚会有大动作。 拢右卫的这个军全都枕戈待旦。 北梁人突围时,并没占到多大的便宜。 等褚景崇率骑兵旅赶到后,局面更是一边倒。 最后,林丹峰只是率领数十骑逃脱,其余非死即降。 众人都有些遗憾,觉得没能抓住林丹峰,算是未尽全功。 宁易安慰众人:“无需再担心林丹峰,此人已是没了牙的老虎。” 林丹峰面对自己一败再败。 他丢了应县,丢了冯邑,丢了十几万大军。 现在他几乎只身逃回平城,刘天德能让他好过才有鬼了! 宁易现在心情很好。 十五天内居然真的拿下了冯邑。 自己还真有点天命所归的意思。 拿下冯邑后,前路再无障碍。 休整一天后,大军再花两天即可兵临平城城下。 北梁国主要是不投降,那自己就在花两天时间,利用新式投石机,将平城烧为平地。 然后从容率领骑兵返回,处理京城里的破事。 但他想得太美了! 第三天下午,大军刚扎下营,一名自京城来的宦官就追到了。 这名宦官给他带来了一份圣旨。 皇帝要他即刻回京! 第95章 请大将军回京 这道圣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包括宁易。 虽然他知道京城会出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更没想到来的会是皇帝的圣旨。 他以为会是兵部的调令。 皇帝在这道圣旨里只说了一件事,就是让他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立刻马上回京,另有重用。 难道皇帝已经发现有人叛乱? 可如果皇帝已经发现了有人叛乱,以他掌握的力量,平叛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么? 哪还用得着千里迢迢调自己回京! 见宁易沉思不说话,前来宣旨的宦官笑道:“回京路途遥远,要不威远侯这就动身吧?” 这人姓曹,年纪不大,才三十多岁,但趾高气扬,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 底下的窦怀仁道:“曹公公,怎能这么匆忙?大将军就算要回,也得先将这十几万大军安置好了再……” 没想到曹公公突然变脸:“咱家跟威远侯说话,哪轮得到你来插嘴?” 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但这人毕竟是钦差,代表着皇帝。 窦怀仁只能忍着。 曹公公又道:“再说了,陛下在圣旨里说得明白,只让威远侯即刻回京,你们这十几万人该干嘛干嘛!” 众人全都惊呆了! 杜延昌问:“可大将军回京了,谁来统领大军?” 曹公公满不在意地说:“你们这么多人,选一个出来代替威远侯,不就行了?” 这人啥也不懂! 郭铁柱嚷道:“大将军就一个,谁也代替不了!” 别看现在大家合作无间,但要换一个人来担任行军大总管,全军立马四分五裂。 这一点连郭铁柱这脑子都能想明白。 曹公公尖着嗓子大喊:“咱家不管,反正陛下说了,让威远侯即刻回京,独自回京!” 众人一听,一片哗然! 郑克庄:“什么意思?我们左武卫不跟着回?” 褚景崇:“什么意思?我们骑兵旅也不能跟着回?” 韩正:“什么意思?连我们这些亲卫都不能跟着回?” 宁易咳嗽了一声。 部下们全都闭上了嘴,但还是愤愤地看着曹公公。 宁易看了这宦官一眼。 他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道圣旨有问题。 皇帝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曹公公面生得很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问。 面对宁易,曹公公又换了一副面孔。 他点头哈腰道:“威远侯在进宫的次数不多,没见过咱家很正常。” 宁易摇头:“我虽然进宫次数不多,但见过的公公却不少。你们内侍令、大内总管孙公公,我就很熟。” “回威远侯,孙总管因到了年岁,前些天被陛下赐老出宫了,现在的内侍令和大内总管,是原先内府局的曹庭威公公。” “你也姓曹,你们是……” “没错!”曹公公昂首道:“曹总管正是咱家义父!” 宁易明白了。 这次和上次的太子之变不一样。 这次,恐怕是皇宫内出了事。 “行,我知道了,曹公公下去歇息去吧!” 曹公公满脸意外:“什么意思?威远侯不跟咱家回京么?” 宁易挥了挥手里的圣旨:“不急,我先搞清楚这圣旨的真假再说!” 此言一出,大帐里一片寂静。 曹公公一时话都说不清了。 “威远侯,你……你不要玩笑了,这……这圣旨怎么会是假的?” 宁易答道:“我不知道圣旨是真是假,但我知道,陛下肯定不会派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传旨。” “就是!”郭铁柱大吼一声:“我看你这个公公就是个假货。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卵子。” 说着,他撸起袖子,就朝曹公公逼过来。 曹公公吓得尖着嗓子大叫,连连后退。 “休得胡闹!” 抱伤前来的沈越喊住郭铁柱,又对曹公公说:“就算这圣旨是真的,也不符合常理。” 曹公公叫道:“如何不符合常理?陛下就不能调威远侯回京吗?你们还是不是陛下的臣子?你们想抗旨吗?” “我们当然是陛下的臣子,怎么会抗旨呢?陛下也当然可以调大将军回京,但却需要通知兵部,由兵部下这调令。像这由陛下亲自下旨,宣领军大将军回京的,还是我朝第一次。” 曹公公一时语塞。 宁易道:“曹公公下去吧!反正兵部不来文,我是不会回京的。” 说完,他给了韩正一个眼色。 韩正走过来,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曹公公。 “曹公公跟我来,我给你安排个好住处。” 曹公公被带下去之后,众人仍不愿离开大帐。 “大将军这样抗旨,真的好吗?” “什么抗旨?这圣旨真假都不知道?” “陛下……朝廷怎么这样?当初的《讨北梁檄》说得多好,可眼下就就要平定北梁了,却又在这个当口调大将军回朝,陛下……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是,这是乱命!”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将军不必理会!” 宁易敲了敲桌子:“行了!大军正常拔营去平城,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等众人走后,单独留下来的沈越忧心忡忡:“京城肯定出事了,我也有好几天没有收到叔父的来信了。” 宁易安慰他:“没事!我心中有数!” 不管这次的对手是谁,反正不跟着他的节奏走就对了。 对手想让他立刻回京,他偏不! 对手想让他单独回京,那更无可能。 等他收拾完北梁,再率骑兵回京。 他倒想看看,到底是何方妖怪在兴风作浪! 夜幕降临,窦怀仁和韩正在一道木栅栏后碰头。 “那个死宦官怎么样了?” “安置好了,周围全是我们的人,他和他的随从一个也跑不掉。” “要不现在就把他们咔嚓算了!” “再等等吧!要是他还啰里吧嗦,一个劲要大将军回京,咱们再动手!” “行!有情况通知我。一个死宦官,还敢对我大呼小叫,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还以为是在京城皇宫呐!弄死他就跟捏死个蚂蚁一样!” “好!等我消息!” 说完,两人就散开了。 栅栏后面,曹公公吓得瑟瑟发抖。 他连屁股都来不及擦,提起裤子就往宁易的大帐跑。 “威远侯救救咱家!”他抱住宁易的腿,声泪俱下:“有人要杀咱家,就是白天咱家吼了一句的那个谁……” 宁易嫌弃地一脚把他踹开。 这死太监身上怎么一股怪味? 第96章 表态 宁易尽量温和地说:“曹公公多虑了,只要你老实待着营帐里,不乱说话,没人会杀你的。” “真的有人要杀我,威远侯可不能不管呐!” 曹公公说着,又往他这边爬,似乎还想抱他的腿。 他连忙说:“行行行,我这就加派人手保护你。” 宁易拍了拍手。 韩正走了进来。 宁易很严肃地对韩正说:“多给曹公公安排护卫,公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韩正大声回道:“大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好好‘保护’曹公公。” 曹公公看着韩正,听着这耳熟的声音,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又冲过来抱住宁易的腿:“威远侯,咱家就是个传话的,不是咱家叫您回的,您可不能害咱家呀!” “哦!”宁易盯着他的眼睛问:“那是谁叫我回的?” 曹公公眼珠子乱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说:“是陛下!” 宁易叹了口气。 这家伙是不会说实话的。 可自己又不能真的杀了他。 他挥了挥手。 韩正上前来,又像拎小鸡似的,把曹公公拎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里,曹公公老实多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宁易也没理他,依然带着大军朝平城进发。 两天后,大军终于来到平城之下。 但与此同时,兵部的文书也追到了这里。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调令。 在调宁易回京的同时,任命杜延昌为假职大总管,暂时统领大军。 沈越把其他人都赶出了大帐,然后极其认真地说:“大将军必须回了!” 见他拧眉不说话,沈越劝道: “你不明白朝中的规矩。” “你偶尔抗旨不遵,朝中大臣不仅不会怪你,反而会觉得你有骨气。” “可如果你不服从兵部正常的调令,那即使你平定了北梁,满朝文武也都会与你为敌。” 宁易很不甘心:“可这平城怎么办?只要再有三天,我就能拿下……” 沈越厉声打断他:“一天都不行!” 这些天来,这位堂舅哥对他越来越恭敬了。 但此刻,沈越重新变得声色俱厉。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又小声对宁易说:“眼下朝中形势不明,留着北梁,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宁易看了沈越一眼。 他明白堂舅哥的意思。 不就是养寇自重么? 留着北梁杵在这里,朝廷还指望自己平定北梁,所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堂舅哥没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这不是平常的权力倾轧,而是叛乱。 跟皇位比起来,区区北梁算什么? 不过,堂舅哥有一点说得没错。 如果他不遵调令,滞留北梁。 就算他最后平定了叛乱,恐怕也会满朝皆敌,再也无法掌握兵权。 因为谁也无法忍受一个桀骜不驯,不听调令的武将。 这样的武将对朝廷太危险了。 “行!我听你的!”宁易最后无奈地说:“我明天就回!” 但在回京之前,他要把这里的事情都安排清楚。 他将众人再次叫进来,告诉他们,自己明天一早就走。 “我走之后,所有人都得听从杜总管安排,不得自作主张。” 众人纷纷领命。 他又转向杜延昌:“大军先退回到冯邑休整,一切等我回来后再说。” 杜延昌恭声道:“遵命!” 其实,宁易此时已不再是这支军队名义上的统帅,但他却依然坐在帅案后发号施令。 众人也都觉得理所当然。 入夜之后,窦怀仁悄悄找了过来。 “大将军,如果京城情况不对,请一定要派个人送信回来。到时,我左武卫全军回师,以左武卫如今的战斗力,京城无人可挡。” 他告诉宁易,郑克庄和王庆珪已经私下里找过他了。 两人向他郑重表态,关键时刻,左武卫左右两军肯定和中军并肩作战,绝不辜负大将军。 宁易笑道:“你们多虑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而且,我不是安排褚景崇跟着我回了么?” 他交待褚景崇,让他挑出两千精锐骑兵,一骑双马,带够粮食,隔天再出发。 到时在京城外会合。 正是这个安排把众人吓坏了。 这说明大将军认为京城有危险。 而大将军的洞察力…… 反正之前基本没有失误过。 宁易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窦怀仁劝走。 窦怀仁刚走,杜延昌也悄悄摸了过来。 他是代表平晋卫三军而来的。 “大将军,如果京城事不可为,请速速退回此地。” 他靠近宁易,用极低的声音说:“到时我们攻破平城,据北梁旧地而守,以左武、平晋两卫之力,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宁易心中感动。 他这是劝自己取北梁而代之,退可割据一地,进可与大楚逐鹿天下。 但这想法看起来很美妙,但实际上却不可行。 北梁地狭民寡,能苟存至今,全靠突竭斯人的庇护。 可他宁易怎么会做突竭斯人的狗呢? 而且他的手上沾满了突竭斯人的鲜血,想做狗人家都不一定会答应。 此外,左武卫将士们的妻儿老小,可全都在京城或京城附近。 他要真造反,左武卫恐怕没几个人会跟他一路走到黑。 “杜总管,你的情义我永远铭记,但真的不至于!” 他又是好说歹说,才把杜延昌劝走。 杜延昌走了没一会,樊川又来了。 “京城是不是有危险?”樊川直截了当地问。 他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樊川又说:“你说过的,会当我是兄弟,可不许骗我。” 他只能说实话:“京城有人作乱,可能有些凶险,不过问题不大。” 樊川点点头:“我相信你!不过万一有事,记得叫上我。反正我这一旅人,跟着你造反都没问题。” “不至于……” “刚才这句话,是我跟你说的。还有一句话,田司马让我带给你。” “哦!什么话?” “有需要燕山卫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田进文能做了燕山卫的主? 他正想着,樊川又说:“不过,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你救救陆大提督。” 樊川坐到他身边,叹气道: “来这里之前,兵部的人找我核实当日野马滩的事情。” “那时大提督执意冒进,我磕头阻拦他,这是全军都看到了的。” “我没法抵赖,只能实话实说。” “还有以前的好多破事,都被兵部翻了出来,估计大提督这次悬了。” 这事宁易知道。 兵部的人也找他了解过情况。 这事的根子,还在于陆洽跟太子有牵连。 可虽然这个大家都知道,但却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刘尚奇这段时间又急于在皇帝面前表现,便开始给陆洽罗织其他罪名。 陆洽人确实不错,对自己也很照顾。 等这次平叛之后,自己在皇帝面前提一提。 皇帝应该会给这个面子的。 宁易点头答应下来:“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帮陆提督想办法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宁易又是好说歹说,才把樊川劝走。 还好,樊川走后,再无人过来。 他安心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韩正、杨豆及几名亲卫,随曹公公踏上了回京的路。 八天后,他在离京城二十里的鸡鸣驿,遇到了谢琦。 第97章 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鸡鸣驿是离京最近的一座驿站。 南来北往的人都会选择在此停留。 宁易也要在这里留宿一晚,等养足精神后再进京面圣。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曹公公也无话可说。 就算他有意见,只要韩正瞪他一眼,他也就老实了。 半夜,驿丞来敲门,说是给威远侯请安。 宁易气得不行。 请个屁安! 老子就想好好睡觉。 但他一开门,却看到了泪眼婆娑的谢琦,站在驿丞身边。 驿丞随后告辞,称不打扰侯爷休息,但却把谢琦留下了。 谢琦进屋之后,对着宁易就拜。 宁易连忙把他扯住。 太子之乱平定后,宁易在皇帝面前为谢琦求了个情。 其实,谢琦是无辜的,这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当时要提拔宁易,就得让他有救驾之功。 有救驾就必须要有刺驾。 有刺驾就得有主使之人。 这个锅最后就落到了谢琦头上。 其实找他这个替罪羊,无非就是为了麻痹太子。 等太子叛乱被平定后,他这个事也就无所谓了。 宁易一句话,就把他捞了出来。 这家伙从黑衣卫诏狱里出来时,都快不成人形了。 宁易是真没想到,这个和自己前身齐名的纨绔,竟还是个硬骨头。 黑衣卫对他百般折磨,这家伙硬是没屈服,一口咬定自己跟刺驾没关系。 宁易对他刮目相看,本想带着他一起出征的。 可当时他身体实在太差,便将他留在京城养伤。 没想到此时在这里又见到了他。 谢琦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沈小姐让我在这里等你,我都等了三天了!” 宁易恍然大悟。 好像这里的驿丞也姓沈。 难怪! 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抑住,他急忙问谢琦:“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谢琦竟摇头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琦告诉他,十几天前,皇帝突发恶疾,召集秦王、代王等人进宫。 此后皇宫里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又过了两天,京城开始戒严,相关人等不得离京,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沈婵本来是要亲自来这里等他的,但她出不了城。 “沈小姐让我转告你,陛下一定是被人控制住了。现在他们唯一忌惮的,就是你带兵回来勤王,所以你千万不要进城,最好现在就回平晋卫。” 沈婵的担心有道理。 他本来也没打算一头扎进京城里。 只是,临走之前,最好还是把这里的情况搞清楚。 “庐陵老郡王呢?他就看着京城乱成这样?” “嗨!别提了,你离京没多久,老郡王就发了风癔,不能理事。” 风癔? 中风吧? 这老头心脑血管指定有毛病。 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那现在替他理事的是谁?” “英国公黄全忠。” “这个黄全忠是谁的人?” “不知道是谁的人!” 怎么会这样? 宁易陷入了沉思。 谢琦接着说: “沈小姐说她也很费解。” “现在京城最有实权的三个人中,黄全忠和大内总管孙守良跟谁都不沾边。” “只有右武卫大将军周博是秦王的人。” “可沈小姐说,控制陛下的不可能是秦王,因为这说不通。” 宁易喃喃道:“是说不通,他没理由这么做。” 秦王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储君。 他犯不着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的太子也犯不着铤而走险啊! 不不不,情况不一样! 太子一方面有天门在背后挑唆,另一方面和皇帝嫌隙日深。 而现在,天门在京城的势力已被自己连根拔起。 秦王也刚刚上位,和皇帝正是“蜜月期”,应该没有任何矛盾。 难道是嫉妒秦王的某位皇子? 可谁又有这么大的手笔? 皇帝可不是吃素的。 想得脑壳疼。 算了,还是听媳妇的,明天就回冯邑,带上七万大军回京勤王。 他现在回去,可不是不听调令。 而是听调令回到京城,但在京城脚下发现有人图谋不轨,这才逃回去举兵勤王的。 还有,自己来回走了这么一趟后,回去跟将士们说,自己在京城拿到了皇帝的密诏,应该大部分人都会信的。 说不定还能唬住沿途州县,让他们乖乖提供粮草。 完美! “你回城告诉沈小姐,我明日就回北梁前线,让她自己多小心。” 谢琦告辞的时候,宁易又想起了老娘和老哥,连忙叮嘱:“我估计一个月后带兵赶回京城,到时我娘和兄长可能会有些危险,你跟沈小姐说,请她帮我想想办法。” 这事难度不小,但他相信沈小姐一定会帮他想到办法的。 谢琦走后,他又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面除了“京城平叛”这一战役模拟任务外,再无其他。 他这才放心地上床睡觉。 但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被韩正叫醒。 “大将军,大事不好,曹公公跑了?”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什么时候跑的?” “应该是天没亮就跑了。” 韩正懊恼地说:“我派人在驿站门口看着,但没想到他爬狗洞出去了。” 爬狗洞? 这家伙真不嫌脏。 难怪身上那么臭。 不是,这家伙这个时候跑什么? 难道是昨晚自己见谢琦,被他察觉了? 他急忙打开系统面板,上面新出现了一条中型战斗模拟任务——“驿站突围”。 果然,这个死太监逃出去摇人去了。 这下麻烦了! 不过,这里离京城有二十里,这一来一回…… 还有时间! 他一边穿戴,一边吩咐韩正:“赶快叫大家集合,现在就回冯邑。” 韩正领命下去。 不一会,除了曹公公的那几个随从外,他的人全都集合在院子里。 沈驿丞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干粮和水。 他和沈驿丞默契地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拱了拱手,便朝驿站大门大步走去。 但还是晚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 很快,一队骑兵在晨雾中出现,堵在了驿站的门口。 当先一人朗声道:“周大将军请威远侯前往右武卫一叙,还请威远侯不要推辞!” 第98章 燕歌行 骑兵纷纷下马,涌入驿站庭院,将宁易等人围了起来。 一文士领着两武将来到宁易跟前。 文士拱手道:“在下右武卫长史梅运莱,见过威远侯。” 宁易冷眼看他,并未说话。 梅运莱也不恼,指着左边的武将说:“这是大将军的护军将军龚铁林。” 龚铁林身形魁梧,一脸彪悍之气。 他对着宁易哈哈笑道:“听说威远侯神勇无敌,龚某特来领教!” 宁易没有理他。 梅运莱又指着右边的武将说:“这位是右武卫左军司马谭圣松,威远侯应该见过的。” 何止见过! 自己还领着他围过东宫,平定了太子之乱,算他的半个领导了。 谭圣松此时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他。 梅运莱又说:“大将军怕我们请错人,特意让谭司马也跟来走一趟,威远侯请吧!” 宁易没动。 对方看起来有两三百人,而且人人带弩。 这个龚铁林看起来身手不错的样子。 情况不妙啊! 也不知道褚景崇到哪里了。 说好的今天在这里会合的。 要是他能带人及时赶到就好了。 他微闭双眼,在脑海里将“驿站突围”迅速模拟了一遍。 …… 【龚铁林拔刀冲向你,但被谭圣松扯住!】 【谭圣松大喊:“大将军只说把威远侯请来,没让你杀人!”】 【梅运莱在一旁说:“大将军还私下给我们说了一句——无论死活!”】 【趁谭圣松错愕间,龚铁林竟一刀将他劈倒!】 …… 宁易心想,这个谭圣松还算有点良心。 等会打起来,得护着他点,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 【你带着仅存的两名亲卫退回后院,但龚铁林带人紧追不舍!】 【又缠斗数个回合后,你终于将龚铁林劈翻在地!】 【你正待上前结果他性命,梅运莱在一旁大喊:“放箭,赶快放箭!”】 【数十支弩箭朝你射来!】 【你挥舞无锋,挡掉了大部分,但仍有两支弩箭射中了你!】 【其中一箭正中你的胸膛!】 【你痛得无法站立,意识也渐渐模糊!】 【两名亲卫上来救你,也被射倒!】 【这时前院传来褚景崇的声音:“大将军莫慌,我们来啦!”】 【但已经太晚了!】 【你在弥留之际,看到龚铁林提着刀,咬牙切齿地朝你走来!】 …… 宁易睁开眼睛。 梅运莱笑道:“威远侯想清楚啦?你该不会逼我们动手吧?” 宁易冷冷看了他一眼。 褚景崇就在附近。 只要在拖延一会,他们就能赶到。 宁易转向龚铁林:“你不是想要领教吗?我成全你!” 龚铁林脸露兴奋,上前一步。 但梅运莱朝他喝道:“休要胡闹,大事要紧!” 龚铁林看了两人一眼,最后还是悻悻退下。 梅运莱又笑着对宁易说:“大将军正在大营翘首以待,等威远侯见过大将军,酒足饭饱之后,你们再切磋也不迟。” 宁易叹了口气: “你我都知道,我此去绝无生路。” “唉!想我宁易战无不胜,没想到最后折在了这小小的鸡鸣驿。” “也罢!我命该如此!” “不过,在我死之前,请允许我赋诗一首,以抒心中之念!” 龚铁林冷笑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作诗,真是莫名其妙。” 但梅运莱却精神一震:“威远侯的每一首诗,在下都拜读过。侯爷的文采,在下还是很佩服的。今日若能亲眼见证威远侯留下绝命诗,那真是平生幸事!” 几人说话间,沈驿丞已经亲手端着笔墨走了过来。 驿站里经常有文人骚客要留下诗词,这些东西都是时刻准备好的。 宁易看了那驿丞一眼。 我说老兄,我们之前的默契呢? 我这要拖时间,你搞这么快干嘛? 沈驿丞当然不可能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只是端着笔墨,把众人引到一块粉墙前。 墙壁上已经有不少涂鸦了。 宁易找了块大的空地方。 既然要拖时间,那就找一首长的抄。 《侠客行》? 用典太多! 《琵琶行》? 不应景! 《从军行》? 不够长! 《长歌行》? 既不应景也不够长! 《燕歌行》? 嗯……就它了! 他抓起笔,在墙上写下了“燕歌行”三个大字。 前身到底是侯府公子,小时候受过精英教育的,一手毛笔字倒也拿得出手。 在众人各式目光中,他写下第一句。 “大楚烟尘在东北,楚将辞家破残贼。” 梅运莱撇嘴道:“普普通通!” 宁易写下第二句——“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梅运莱敛色道:“这句有些气势了。” 接下来几句,梅运莱越看越是喜欢。 等宁易写到“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时,梅运莱拍手大叫:“妙啊!实在妙不可言!” 此时,驿站外的雾霭深处,传来如雷的马蹄声,还有战马的嘶鸣声。 龚铁林脸色大变:“梅大人,有情况!” 梅运莱却如醉如痴地看着墙壁上的诗,随口道:“无妨,先让威远侯写完这首诗。” 龚铁林一跺脚,自己率人出去查看。 一出驿站大门,他便如坠冰窟。 只见无数全副武装的骑士,从薄雾中走出来,将自己的人团团围住。 右武卫的士兵虽然都端着弩弓,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对方人数太多了,至少上千。 宁易见褚景崇带人进来,控制住了庭院,便抛下了手中的毛笔。 梅运莱嚷道:“不对呀!这后面还有吧?” 宁易说:“对,后面还有几句,不过没有必要了。” 梅运莱急了:“怎么会没有必要?你……你怎么能这样?你得把它写完啊!” 龚铁林忍不住大叫:“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梅运莱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不就是人家技高一筹,反败为胜了呗!输就是输,在下心服口服。可这首诗……这可是能传诵千古的佳作,威远侯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把它写完!” 宁易懒得理这个神经病。 他走到谭圣松跟前,对着这个失魂落魄的老将军说:“你想不想成为右武卫大将军?” 第99章 夺军 “你想不想成为右武卫大将军?” 宁易盯着谭圣松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谭圣松从失神中慢慢恢复过来:“大将军莫要戏耍我,我知道自己有罪……” 宁易打断他:“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是被人胁迫,被人蒙骗。只要你助我拨乱反正,我保你以后成为右武卫大将军。” 谭圣松似乎有些心动。 但思虑片刻后,他还是苦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一卫大将军的。我没有背景,没有功能,也没有大将军您那样的本领……” “看着我的眼睛!”宁易大喊。 等谭圣松畏畏缩缩地看向自己后,宁易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你能,你就能!” 谭圣松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 他最后咬牙道:“大将军想让我做什么?” 此时骑兵旅的士兵正要将梅运莱押下去。 梅运莱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威远侯,我也可以帮你,只要你写完这首诗。” 宁易有一瞬间的心动。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 这样的神经病实在没法信任。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幺蛾子。 他在鸡鸣驿留下一个哨,用来看守俘虏和多余的马匹。 然后,他带着剩下的全部人马来到了京畿大营。 在大营辕门口,值守的军官正好是左军的。 这军官面对谭圣松,只是多问了一句:“怎么这多人?出去的时候没这么多啊!” 左右武卫的甲胄差不多,守门的军官愣是没看出来。 谭圣松大吼一声:“闭嘴!不许多问!” 那军官真就闭上嘴,乖乖放众人入内。 进了大营,宁易带上两个哨,和谭圣松一起直奔中军营帐。 在中军营帐入口处,一个绯袍军官正守在那里。 谭圣松在宁易耳边小声说:“那是新任中军司马周神通,周博的心腹。” 周神通看到谭圣松,大声道:“老谭,梅长史他们呢?” 谭圣松下马走过去,对他说:“梅长史他们在后面。” 这时宁易正好走过他们身边。 周神通斜着眼,傲慢地看向宁易。 “你们还真把他给抓来了。哎,你们怎么不把他绑起来,听说他很厉害的。不对……” 他突然警觉起来:这不是大将军的亲卫骑兵! 他刚要开口叫唤,忽然感觉心口一痛。 他扭头看去,正看到谭圣松从自己肋下抽出一把带血的短刀。 此时,周围的其他几名守卫也被解决。 谭圣松将逐渐咽气的周神通推倒在地,然后对宁易说:“我去集结左军,顺便联络右军的老冯。” 宁易点头。 此时中军大营里,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不再迟疑,往后一招手。 褚景崇带着大队人马立刻跟过来。 宁易拔出无锋,带着这些人直朝中军大帐杀去。 中军大营里顿时乱作一片。 宁易一直冲到中军大帐前,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他下马,带人闯入大帐。 大帐里,除了周博,还有几名军官。 其中一人上前朝宁易怒喝:“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话没说完,一支弩箭射入这人嘴里。 这人应声而倒。 其他人大惊失色,噤若寒蝉。 宁易径直走向帅案后面的周博。 他和周博在朝会上见过,但并不熟。 周博强作镇定地问:“威远侯何故如此?” 宁易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装,就没意思了。我们都真诚一点,好不好?” 周博闻言哈哈一笑,倒是真的镇定了下来。 “众人都说,威远侯用兵如神,总能料敌先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威远侯也太托大了吧?这可是我的右武卫!” 宁易答道:“已经不是了,现在是我的右武卫。” 此时,大帐外传来喊杀声。 周博道:“你不会以为,控制住了我,就能夺取右武卫吧?我是不会屈服的!” 宁易笑了:“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夺取右武卫,根本不需要控制你。” 这话太伤自尊了。 周博眉毛一挑,正要反驳,忽然看见谭圣松等一大批右武卫军官闯了进来。 他心头大喜。 谭圣松朝这边行了个军礼:“禀大将军,末将等已控制大营,叛乱者已全部肃清。” 周博拍案而起:“好,快将这宁易抓起来!” 但谭圣松等人一动不动,只是像看一个傻子似地看着他。 连宁易都替周博感到尴尬。 他朝后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我和周大将军说几句话。” 谭圣松、褚景崇等人拱手退下,顺便把周博的那几名手下也带走了。 周博这才反应过来。 他颓然坐下,失魂落魄。 这个周博是个草包啊! 皇帝怎么选了这么一个人,来做右武卫大将军? 宁易双手扶着帅案,两眼盯着周博,压迫感十足地问:“跟我合作,我饶你一命,如何?” 周博抬头看着他,半晌才说:“怎么跟你合作?” “告诉我实情!” “什么实情?” “控制陛下,封锁京城的,是秦王吗?” 周博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秦王! 宁易又问:“秦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周博喃喃自语:“陛下都说要立他为储君了,我也劝他别折腾了,可他非不听!” “他告诉你原因了么?” “他说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是因为你!” “因为我?” 宁易惊讶得差点一头栽倒。 第100章 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 这个答案实在太意外了! “关我屁事!我跟秦王一句话都没说过。” “问题就在这里!” “哦!” 宁易找了把椅子坐下:“你慢慢跟我说。” 周博道: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 “陛下让我来做这个大将军,将秦王生母肖贤妃晋为贵妃,让她掌管后宫。” “这一切都是在为秦王殿下铺路。” “秦王殿下也很乖巧。” “陛下偶感风寒,殿下衣不解带地在床前伺候。” “父慈子孝,朝中一时传为佳话。” 宁易插话:“这不挺好的么?” 周博看了他一眼:“直到陛下让秦王殿下给你写信,和你多亲近。” 这也很正常啊! 皇帝说过很多次了,希望自己接老郡王的班。 以自己的年龄,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是皇宫和京城的守护者。 秦王作为未来的皇帝,和自己搞好关系,对他也有好处啊! “你接着说。” 周博又道:“秦王殿下只是说了你几句,陛下就勃然大怒……” “你等等,秦王说我什么了?” “殿下说你名声不佳,根基不稳,年纪不大,不宜成为国之玉柱。” “我……我招他惹他了!”宁易有些气急败坏。 难怪皇帝会勃然大怒。 这完全是没有事实依据的人身攻击! 周博幽幽地说:“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殿下之前口无遮拦,在观兵大典上,当众说你的宁字营当不上‘天下最强’。” “就这?” 宁易简直难以置信! “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现在不知道,但你以后肯定会知道,因为世上总会有挑拨离间的小人。” “就算我知道了,我也根本不会在意。事实上,秦王很可能说得没错,宁字营根本就不是‘天下最强’。” 周博看着他:“我现在相信你真的不在意。但在站在秦王殿下的立场,他不敢赌,也不想赌你不在意。” 宁易冷静下来想想,好像这个结确实不好解。 秦王不知道他介不介意他那句话。 他确实不介意那句话本身。 但他却很想知道,秦王说那句话是无心之语还是另有深意。 秦王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秦王说这句话的本意。 在这种情况下,秦王只能往最坏的方面想。 这该死的猜疑链! “就算如此,秦王该对付的,也应该是我,他怎么就非要叛乱,冲自己的父亲下死手?就因为陛下训了他几句?多大点事!” “被陛下训斥还不是大事吗?前太子和陛下最终不死不休,起因不也是因为陛下训斥了前太子几句吗?” “还有这种事?”宁易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八卦之火:“你说来听听!” “皇后殡天之后,按例要立新后以统领六宫,但彼时太子出言阻扰,陛下也是训斥了他几句,此后父子俩便渐行渐远。秦王殿下唯恐重蹈前太子覆辙,便在英国公的挑唆下,铤而走险。” “英国公黄全忠?” “正是!秦王殿下想要先发制人,征求我、孙守良和黄全忠的意见。我是反对的,孙守良不置可否,唯有黄全忠极力赞成。” 宁易不是很信,感觉是周博在推卸责任。 “黄全忠此前都不算秦王的人吧?他这是吃饱了撑的?” 周博瞟了宁易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怎么又是因为我?” 真是见鬼了! 周博慢悠悠地说: “我是真不愿意多事的。” “我深知自己的能力背景,远远比不上曹坤、杨慎。” “能坐上右武卫大将军之位,我已是很知足。” “孙守良也是如此,但黄全忠却不同。” “他知道,只要陛下不死,这三卫大将军和九门提督之位,只会是你的。” 还真是! 皇帝真正信任的,只有老郡王和汤铭贤。 后来又加了个自己。 皇帝可以让未来储君的姨父周博,担任右武卫大将军。 但他绝不会让一个他不信任的人,担任三卫大将军和九门提督。 宁易明白了。 皇帝训斥秦王,导致秦王起了异心,是因为自己。 黄全忠推波助澜,鼓动秦王叛乱,也是因为自己。 原来破坏京城和谐稳定局面,扰乱天下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我自己! “行吧!既然事情因我而起,那就由我来结束。我这就进京平定叛乱,救出陛下。” 周博突然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对宁易说:“你也许可以平定叛乱,但你永远也救不出你的陛下了。” 宁易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颤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永远也救不出陛下了?” 周博笑道:“因为昨晚城里就传出消息,陛下已经驾崩了。” “什么?” 宁易隔着帅案,一把揪住周博的领子,将他提到跟前,恶狠狠地说:“你说什么?” 这次周博是真的被吓到了。 “威远侯息怒,这跟我没关系,是黄全忠他们干的。” 宁易心中又怒又惧又有些怀疑。 他不相信皇帝就这么死了。 “既然陛下驾崩了,他们为什么不发丧?” 周博掰了掰他的手腕,没有掰开,只得喘着粗气回答:“这是黄全忠的主意,让你毫无戒心,等抓住你以后再说。” 见宁易还不松手,周博又哀求道:“你先松开,松开后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宁易把他往帅椅上一扔,大吼一声:“说!” 周博猛吸了几口气,然后才说:“今日午时,不管我这边有没有得手,秦王都会公告天下,然后登基继位。” 宁易呆住了。 …… 一炷香的功夫后,他正坐在帅案后沉思,韩正走了进来。 “大将军,卑职已将周博单独关押。他的嘴被堵得严严实实,保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他人都通知了吗?” “通知了,谭司马他们马上就到。” 宁易满意地点点头。 韩正退到了一边。 宁易继续沉思。 他很后悔没有把沈越带来。 时间太紧,他也来不及去联系沈小姐。 他现在只能靠自己动脑筋,在纷繁复杂的局面中找出那条正确的路。 没关系!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已经不是刚穿越过来时的那个菜鸟了,你行的! 首先,绝对不能让秦王登基。 如果秦王一旦登基成为新帝,那自己就被动了。 到时,很多事情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 必须在午时之前赶到皇宫,阻止秦王继位,并揭穿他的真面目。 但在此之前,皇帝驾崩的消息必须封锁,不能让右武卫的将士们知道。 否则,恐怕就连谭圣松都不一定会跟他走。 平叛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在其他皇子中选一个出来,扶持其登基。 唉! 自己本来只想做一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 可现在看来,自己不做曹操都不行。 在战场上,像林丹峰那种神一样的对手,自己都丝毫不带怕的。 可朝堂之上,自己真的不是那块料啊! 不管了! 还是先想想怎么进京吧! 他现在虽然掌握了右武卫。 可右武卫的驻地在城外。 右武卫要进京,非得有陛下圣旨和兵部行文不可。 可现在他一样也没有。 只能硬闯了。 但现在的九门权提督是黄全忠,肯定不会让他轻松入城。 估计会有一场硬仗。 然而奇怪的是,直到现在,系统面板上都没有出现任何新的模拟任务。 难道系统像老郡王一样,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他无意中扫了一旁的韩正一眼。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闯入脑海。 第101章 长驱直入 “韩正,九门守军中,你有特别相熟的伙伴吗?”宁易问。 韩正躬身回答:“回大将军,卑职守了七年城门,九门守军中有不少交好的兄弟。” 宁易沉声道:“我说的是那种‘特别好’的兄弟!” 韩正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这种‘特别好’的兄弟,卑职也有几个。就是不知道他们今天有没有当值,也不知道他们当值的是哪座城门?” “你现在就去找他们。你告诉他们,只要为我做事,我保他们日后出人头地,封妻荫子。” 韩正拱手道:“大将军放心,卑职这就去!” 韩正刚出帐,谭圣松、褚景崇等人就陆续赶来。 宁易没时间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陛下被人挟持,我要进京救驾。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右武卫右军司马冯保义。 “末将肯定是赞成的。末将这些天心急如焚,盼大将军如久旱盼甘霖,眼下终于盼到了大将军。末将愿誓死追随大将军,救陛下和朝廷于水火之中!” 众人纷纷朝冯保义怒目而视。 这家伙太不要脸了。 竟然被他抢了先机。 谭圣松连忙道:“大将军无需多言,我等早就知道京城生变,大将军您就带着我们干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 “是啊,狗都知道京城有人作乱,就是没人领着我们平乱!” “那周博只顾排除异己,安插亲信,对城里的乱局不管不问,我就知道他有问题。” “在下愿为大将军前驱,诛杀乱臣贼子,还大楚朗朗乾坤!” 好!军心可用! 宁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诸位随我入城平叛,拯救陛下,匡复大楚,也为自己挣得一生荣华富贵!” 这句荣华富贵真是让人心动! 谭圣松抱拳朗声道:“我等愿追随大将军,拯救陛下,匡复大楚!” 其他人也纷纷抱拳高喊:“拯救陛下,匡复大楚!” 宁易再无多话,命众人速速回去点齐队伍,这就出发。 片刻之后,他带着右武卫倾巢而出,直奔京城。 大军走了十多里,遇到了回转的韩正。 韩正告诉宁易,京城离这里最近的正颐门,刚好由他一个‘特别好’的兄弟把守,而且他已经说服了这个兄弟。 宁易大喜,立刻率军加速前进。 果然,当大军赶到正颐门时,城门大开,毫不设防。 守城的队正奔过来,向宁易表示,自己早就发觉黄全忠犯上作乱。 就算韩正不来找他,他也会放大将军进城的。 宁易勉励了那队正几句,便率领大军入城,继续朝皇宫进发。 难怪系统没有提前显示模拟任务。 就算他没想到韩正这着棋,也会走这最近的正颐门,依然会遇到这队正。 估计他最后依然会兵不刃血地进入京城。 可是皇城呢? 是不是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然而并没有! 当他赶到玄武门时,发现城门紧闭。 守城的士兵如临大敌,正在城墙上严阵以待。 一位羽林卫的旅帅在城墙上大叫:“威远侯,你无故率右武卫入京,形同谋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陛下定会诛你九族!” 宁易长叹一声。 系统终究还是掉链子了。 他在监门卫和羽林卫都待过。 两卫的中高级军官,他基本都打过照面。 可城墙上的这旅帅却面生得很,必然是那黄全忠新安插进来的亲信。 道理是没法讲了,那就打吧! 还好,他之前做了两手准备,大军也带了一些攻城器械。 午时越来越近,他没时间耽搁,于是挥手让谭圣松等人立即进攻。 右武卫摆开阵型。 弓弩手走到队伍最前列,准备压制城头。 一队队士兵抬着云梯狂奔而来。 城墙上,那旅帅又放声大喊:“右武卫的兄弟们,你们不要跟着威远侯叛上作乱……” 刚喊到一半,旁边一位监门卫的哨长拔出刀,朝他脖子就是一下。 这一刀竟没把他砍死。 他捂着脖子疼得直叫。 他的几名亲信护卫连忙拔刀冲过来,却被更多监门卫士兵拦住。 周围的羽林卫士兵都手握兵刃,但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也不知道该帮哪一方。 几个羽林卫士兵犹豫着上前。 他们的营指挥大喊一声:“回来!谁都不许动!” 那几名士兵连忙退回来。 此时,那旅帅的护卫们已被全部砍倒。 监门卫哨长朝那旅帅的面门又是一刀,并一把将他推下城墙。 旅帅摔下城墙,一命呜呼。 城下的大军被城墙上的变化,弄得目瞪口呆,连攻城都完了。 片刻之后,宁易回过神来,正要让先锋部队趁乱登城,忽听见吱呀一声,城门缓缓打开。 监门卫的哨长和羽林卫的营指挥快步跑到他跟前。 两人朝他行了个军礼。 那哨长说:“禀大将军,叛贼已被我等诛杀,请大将军进城。” 宁易指着他说:“我记得你,你叫胡……胡……” 哨长脸涨得通红:“小的叫胡金喜!” 大将军虽然不记得自己的名,但却记得自己的姓。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宁易记得,这个胡金喜,正是自己平定太子之乱的那晚,守玄武门的那个伙长。 战后,因其当晚的功劳,自己将他连升两级,提拔成了哨长。 没想到自己当时一个小小的举动,如今却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眼下没时间磨叽了,他俯身拍了拍胡金喜的肩膀,然后就要率军进入皇城。 这时,一旁的羽林卫营指挥忽然开口道:“大将军,前面宫城甘露门守将也是黄全忠亲信。请大将军稍待,末将先去帮大将军诈开城门。” 宁易还没说话,旁边的谭圣松开口道:“大将军,兵贵神速,大军直接冲过去吧!” 边说,他还边冲宁易狂使眼色。 宁易明白他的意思。 羽林卫可不是监门卫。 这个羽林卫的营指挥不一定可靠。 这人要是先一步到宫门,向守将透露了实情,让守军有了警惕,那自己会更被动。 可能很多人和谭圣松一样,都有这样的担心。 但这种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系统上依然没有任何新的模拟任务。 这说明他根本无需动手。 这位羽林卫的营指挥,应该会替他拿下宫门。 他给了谭圣松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又俯身拍了拍营指挥的肩膀。 “只要你替我拿下甘露门,我保你和胡金喜一样,至少会官升一级,日后封妻荫子,也不在话下。” 胡金喜和营指挥双双大喜。 营指挥大叫道:“请大将军给末将一炷香的时间,末将必定拼死拿下甘露门。” 说完,他立刻转身,招呼自己的部下,直奔宫门而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就派人来通知宁易,宫门已被拿下。 宁易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进甘露门。 此时午时未到,而整座皇宫已如一颗被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袒露在了他的面前。 第102章 太吓人了 大军杀入甘露门,按说宫内应该鸡飞狗跳,一片混乱才对。 但并没有! 虽然也有一些宫女宦官奔走逃离。 但大部分人都肃立在屋檐下,有点恭迎王师的味道。 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来,宫里这些天的气氛,可能紧张到了让人受不了的地步。 一队宦官朝宁易奔来。 领头之人正是皇帝身边的那名贴身老宦官。 老宦官朝他行礼之后,大声道:“陛下在甘露殿!” 他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让老宦官领着谭圣松等人,去控制宫内各处。 他则带着褚景崇等直奔甘露殿。 甘露殿是宫内最大的主殿,皇帝的寝宫,离甘露门并不远。 半路上,一队金吾卫拦住了他们。 金吾卫的一名司马冲宁易喊道:“皇宫内禁止骑马,请威远侯下马步行。” 宁易一马鞭抽了过去。 这一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那司马的脸上。 那司马的整张脸立刻肿了起来,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一群废物! 既没本事保护皇帝,又没胆子对抗叛军。 还有脸在他面前大呼小叫! 他冷冷地看了另外几人一眼。 那几人吓得浑身打哆嗦,连忙乖乖地闪到一旁。 他越过这几人,带着骑兵直奔甘露殿。 甘露殿门口原本有一些守卫。 但他们一看到气势汹汹的宁易等人,立刻吓得逃走。 宁易下马,带着部下直趋殿内。 大殿之内,一大群人将一名年轻男子护在中间。 那男子身穿明黄蟒袍,头戴金冠,正是宁易见过几面的秦王。 曹公公居然也在。 曹公公壮着胆子上前几步,用公鸭嗓子嚷道:“侯爷这是要造反吗……哎唷!” 原来是韩正上前一脚将他踹倒。 秦王颤声道:“威远侯有话好说,何必如此!” 宁易上前几步。 众人拥着秦王后退几步,直到退到一块屏风前。 他走到秦王跟前,问道:“陛下是你害死的?” 秦王矢口否认:“不是本王,本王没有,你……你不要瞎说。” 敢做不敢当的软蛋! “你连太子都不如!太子千般算计,但从来没想过亲手弑父。你真是个畜生!” 说完,他转身朝里走去。 皇帝就算死了,他也得看一眼。 不然他不死心。 “宁易!”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他慢慢转身,看到一位身穿红袍的一品大臣朝他怒目而视。 正是英国公黄全忠。 “宁易,陛下已然驾崩,秦王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众望所归,即刻就要登上大宝。你若识相,就……。” 宁易冷冷打断他:“秦王想做皇帝,问过我了么?” 此时,那老宦官又出现在了大殿内。 宁易朝他招手:“带我去见陛下!” 老宦官快步走过来,领着宁易往里走。 黄全忠猛地大喊一声:“来人!” 侧门外,屏风后面,大殿深处,突然呼啦啦地涌出一大群士兵。 这不是羽林卫的兵么? 领头的正是羽林卫右军司马岳宗林。 褚景崇等人立刻冲上来,和羽林卫士兵对峙。 黄全忠得意大叫:“宁易,你要现在投降,秦王殿下说不定还会饶你一命!” 这群羽林卫士兵看上去有两三百人。 自己确实有些大意了。 因为系统没有显示有战斗,自己就带了不到一百人进殿。 羽林卫在人数上确实有优势。 但人多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看这些羽林卫的士兵们,个个神色不安,很多人的手都在颤抖。 岳宗林更是看都不敢看自己。 “岳宗林,你动手啊!”黄全忠着急地大嚷:“你不用怕,外面的右武卫是被他胁迫的,只要杀了他,右武卫就会重新倒向秦王殿下。” 但岳宗林依然不敢动手。 宁易冷冷一笑,抬步继续往里走。 岳宗林和羽林卫士兵们依然没有动弹。 但黄全忠却几步窜了过来,拦住了宁易的去路。 宁易真是烦死他了! 就是这个人和秦王,为了一己之私,谋害皇帝,搞得京城和朝廷动荡不安。 连自己好好的平梁之战都被迫中断。 不然,现在自己的忠诚部下,肯定又多了不少。 黄全忠拽住宁易的衣甲:“你哪儿也不能去,你……” 宁易拔出无锋,一刀捅进了黄全忠的肚子里。 大殿里的所有人,从秦王到普通士卒,全都呆了。 这可是国公,从一品的大佬,说杀就杀? 宁易抽出无锋,顺手推了黄全忠一把。 黄全忠应声倒地,浑身抽搐,很快便咽气了。 大殿里鸦雀无声,人人惊惧! 宁易皱了皱鼻子。 他似乎又闻见了那股难闻的气味。 他扫了地上的曹公公一眼。 曹公公吓得连连往后爬。 那股气味更浓了。 宁易转向岳宗林。 岳宗林的头埋得更低了。 宁易大吼一声:“岳宗林,看着我!” 岳宗林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向他。 “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一指身前的地板:“跪下,我饶你不死!” 岳宗林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但走了几步之后,看到宁易手里滴血的长刀,岳宗林立刻怕了。 他没勇气走到宁易跟前。 实在太吓人了! 他干脆丢掉手里的剑,就地跪下。 他身后的羽林卫士兵见主将都这样了,也全都丢掉手里的兵刃,乌央乌央地全都跪下。 宁易不再管他们,只是提着无锋往后殿走去。 老宦官快步上前,将他引到一处内殿。 内殿的中间是一张大床,床上躺着的正是乾元帝。 一群身穿孝服的人正跪在床前。 都是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 他们有的默默流泪,有的放声大哭。 这些人见宁易手持滴血的长刀进来,全都吓了一跳,连哭声都停了。 他们纷纷闪开,为宁易让路。 宁易丢掉无锋,又摘下自己的兜鍪抱在怀里。 他走到床前,看着皇帝那张僵硬、苍白的脸,不禁百感交集。 这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费尽心思培养的嫡长子,最终和他兵戎相见。 女儿宁愿逃亡敌国,也不愿待在皇宫里。 他挑的第二个儿子更狠,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他却是一个好皇帝。 他虽然算不上英明神武,但也知人善任,勤政不懈。 这些年大楚国泰民安,他居功至伟。 而对自己来说,他又是一个难得的好领导,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情。 他只是在某份战报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便记在了心上,然后想方设法将自己弄回京城,留在身边。 虽然那次试探,差地把自己吓死。 但从那以后,他就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 他不止一次地说自己是他的冠军侯,也不止一次地说让自己接老郡王的班。 自己升官的速度,应该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而且有什么好东西,他也总会想着自己。 他赏赐的那些东西,自己家里都装不下了。 很多人都说,他对自己比对亲生儿子还好。 唉! 我毕竟不是你的儿子。 你亲儿子说我两句怎么啦? 又说不死我,你就让他说去呗! 何必骂人家,把人家生生逼反? 你说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不知不觉中,他双膝跪在了床前,眼眶也有些湿润。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皇帝那只已经冰凉的手。 突然,那只冰凉的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与此同时,皇帝的双眼猛地睁开。 宁易吓得魂飞魄散。 他挣开那只手,丢掉兜鍪,大叫着连连后退。 第103章 皇帝老阴逼 太意外了! 太吓人了! 不仅宁易,靠近床边的几人也被吓得尖声大叫。 其中一名嫔妃更是直接晕厥在地。 后面的人不知所以,纷纷起身观望。 此时乾元帝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场面顿时失控。 众人惊叫着四散奔逃。 那老宦官却领着一位太医,快步来到床前。 太医从药匣里取出一粒药丸,递给乾元帝。 乾元帝接过咽下。 老宦官用一张湿手帕擦乾元帝的脸。 乾元帝的脸上有一层厚厚的粉。 擦掉这层粉后,他的脸上稍微有了些血色。 此时内殿里已无其他人。 乾元帝朝宁易招了招手。 宁易再笨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老家伙之前是在装死。 阴险,狡诈,卑鄙! 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他捡起兜鍪,重新走回床边。 乾元帝笑道:“朕还以为宁卿神鬼无惧,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 宁易板着脸。 他现在还惊魂未定。 被人戏耍的滋味真不好受。 老阴逼干的不是人事。 他忍不住说:“陛下何必这样呢?” 乾元帝长叹一声:“你以为朕愿意这样?朕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 他指了指身边的老宦官和太医:“朕一时大意,让逆子所趁,身边只剩下这两个可信之人。朕若自己不‘死’,逆子就会让朕死。” 这时,几名捧着龙袍、冕旒的宦官走了进来。 乾元帝起身,张开双臂,一边让宦官为他穿戴,一边说:“不过,还是朕棋高一筹,等到了宁卿回来救驾。宁卿已经掌控京城了吧?” 宁易点头。 乾元帝又问:“宁卿带了多少人回京?” 宁易回答:“两千!” “两千?” 这下轮到乾元帝受惊吓了:“两千人如何能控制京城?” 宁易耐心给他解释:“我用两千左武卫骑兵,控制领了右武卫;我用右武卫控制了监门卫和羽林卫。总之,现在京城稳如磐石,陛下就放心吧!” 皇帝看起来很不放心。 他叹道:“要早知道卿只带了两千人,朕就不会“醒”来。” 此时谭圣松和褚景崇带人进来。 对于皇帝的“诈死”,他们的反应就没宁易那么大,似乎很轻松就接受了。 “陛下,大将军,”谭圣松躬身道:“秦王等人已被擒住,该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乾元帝情绪突然失控。 他冲着谭圣松等人大叫:“示什么下?直接处死,就地格杀,千刀万剐!” 一个中年贵妇突然冲进殿来,扑倒到乾元帝跟前,大声哭喊:“陛下,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泰儿吧!” 乾元帝看都不看他,只是冷笑道:“现在你求朕高抬贵手放过他,之前你可曾求他高抬贵手放过朕?” 贵妇朝他爬行几步,继续哀求:“那是泰儿一时糊涂,又有黄全忠这些人挑拨……不,主要是黄全忠挑拨……” 乾元帝懒得再理她,转朝谭圣松等人大喊:“将这贱人叉出去!” 谭圣松等人犯难了。 这可是肖贵妃,皇帝的女人,是他们能随便碰的吗? 这种事,不应该是由宫里的内侍来做的吗? 他们求救地看向宁易。 宁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搞快点。 他一个现代人的灵魂,没那么多讲究。 贵妃怎么啦? 皇帝又怎么啦? 去掉这层光环,还不都是普通人。 谭圣松没办法,只得指使两名士兵将肖贵妃拖出去。 肖贵妃在被拖出去时,仍在喊:“陛下,虎毒不食子啊……” 乾元帝脸色铁青,明显在气头上。 谭圣松不敢触他的霉头,便小心翼翼地问宁易:“那秦王?” 宁易想了想说:“先交给黑衣卫,让他们关起来吧!” 谭圣松等人见乾元帝没有反对,连忙领命下去。 乾元帝明显有些不满意。 “宁卿在东宫不是处理得挺好么?怎么现在变得婆婆妈妈了?” 你别乱说哈! 人家太子是自杀的。 跟我可没关系! 没等他开口解释,乾元帝又说:“也好!让黑衣卫严刑拷问,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宁卿你就替朕……” “我没空!” 宁易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连忙推脱。 “京城的防务,还有羽林、监门等卫的整肃,就够我忙的了!” 乾元帝点点头:“也是!宁卿帮朕把羽林卫、监门卫和右武卫稳住,朕才能放心地大开杀戒。” 他握紧拳头,咬着牙自言自语:“这次,朕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这时,汤铭贤带着一帮大臣跑了进来。 这帮人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大呼小叫。 “陛下啊!老臣还以为再也看不到您啦!” “天佑大楚,陛下安然无恙!”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让您受苦啦!” 乾元帝大吼一声:“够啦!” 众人全都噤声,畏惧地看着乾元帝。 乾元帝扫视了众人一眼,恨恨地说:“指望你们来救驾,朕都死八百回了!” 说完,他一甩袍袖,怒气冲冲地往外殿走去。 汤铭贤等人连忙起身跟上去。 宁易在这些人中看到了沈望山。 他正要上去搭话,却被沈望山用眼神制止。 接着,沈望山朝他赞许地点点头,然后也跟着其他人去了外殿。 宁易没去。 他没跟皇帝说假话。 他事情确实挺多的。 其实监门卫、羽林卫和右武卫的事情还好办。 秦王毕竟上位的时间太短。 他在军中安插的人一目了然。 把这些人一抓,一审,那些被他拉拢的人也就无可遁形。 麻烦的是宫里的事情。 围绕皇帝身边的保卫系统,显然整个被秦王拉拢过去了。 得重新再建立一套班子。 这事要让别人来做,别说皇帝不放心,宁易都不放心,只能由他亲自来做。 这一通直忙得昏天黑地。 晚上,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宿卫皇宫。 临睡之前,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结果吓了一大跳。 嗯,不是惊吓,是惊喜。 他的忠诚值,竟然暴涨到了一万五! 第104章 来求我呀! 系统搞错了吧? 中午他看的时候,还是一千都不到。 是不是中病毒了? 这一晚上,他都没睡好。 隔一会就看看系统面板。 生怕系统又恢复正常,把这些新增的忠诚值又扣回去。 还好,一直到天亮,他的忠诚值不仅没被扣,反而继续在缓慢增加。 天亮之后,老魏,就是皇帝身边的那个老宦官,过来给他道喜,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皇帝下午去了太极殿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晋他为燕国公,从一品,食邑三千户。 大楚立朝以来,第一位二十岁的国公。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皇帝还将他左武卫权将军中的“权”字,拿走了。 现在,他是正儿八经的左武卫大将军。 宁易彻底明白了。 这个系统是个势利眼,只认正职实职,不认副职也不认虚职。 以前他是左武卫权将军兼中军司马。 权将军是虚职,中军司马是实职。 系统便只认中军的那一万两千人。 现在他成了左武卫大将军。 在系统看来,左武卫左右两军的两万四千人,也成了他的部下。 而在这两万四千人中,原本就有一万多人对他忠心耿耿,所以他的忠诚值才暴涨。 这下好了! 之前连一场大型战斗都模拟不了。 现在天降横财。 别说大型战斗了,就是超过万人的战役模拟,都不在话下。 不过,说起战役模拟,在系统面板上,为什么还没有平城之战的模拟任务呢? 进攻平城,怎么都应该是万人以上的战役级别。 还是说,自己得一直待在京城,一个月内都不能回到冯邑前线。 这可不行! 左武卫还有一万多人对他不够忠心。 他得继续用胜利赢取他们的芳心,不,忠心。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一直在等兵部的册立文书。 但奇怪的是,他一连两天都没等到。 一打听,他才知道,整个朝廷现在都兵荒马乱,根本顾不上他这事。 皇帝变了! 之前在处理太子谋反一案时,皇帝还是很收敛和温和的,并没有牵连太多。 但这次,在“死”过一次之后,他彻底杀疯了。 他秉持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原则。 不仅是和秦王相关的那些文武官员,之前的太子一案也被重新翻出来。 短短的三天里,一位右相、两位尚书、两位国公、五位侯爷,全都锒铛入狱。 其他遭逮捕的三品以下官员,更是数不过来。 一时之间,朝堂上人人自危。 六部官员,抓的抓、撤的撤,好多司曹都出现了无人主事的局面。 兵部尤其是重灾区。 搞得宁易的任命状和嘉奖令,迟迟不能到手。 在忙过这三天之后,他终于将宫里的事情理出了个头绪。 这天晚上得以跟皇帝请假回家。 这次他学乖了。 入城的当晚,他就派人给家里说了一声。 所以等他回府时,老哥没像往常一样训他。 老娘更是一口一个“我儿辛苦了”、“我儿太不容易了”。 “朝廷里的人都是酒囊饭袋,什么事都得靠我儿!” 老娘话音刚落,朝廷里最大的那个酒囊饭袋来访了。 左相汤铭贤又老了许多。 一见面,他就抓住宁易的手不放。 “燕国公,这次你无论如何,也要拉朝廷一把!” 宁易抽出手,将汤铭贤让到椅子上:“汤相,您何出此言?” 汤铭贤坐下后,叹气道:“陛下连遭两位殿下背叛,性情……性情有些变化。” 废话! 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性情大变。 老家伙躺在床上装死的时候,心里不知会有多恐惧,多绝望,多愤怒。 换做自己,死里逃生后,肯定也会大开杀戒。 汤铭贤又道:“陛下在朝中的大清洗,牵扯实在太广,眼下朝廷已然瘫痪,如此下去,大楚危矣!” 宁易大声说:“汤相,您是百官之首,您可得想办法拯救朝廷,拯救大楚啊!” “老夫正在想办法,这不来求燕国公了吗?” 宁易故意装傻:“您求我干什么?” 汤铭贤道:“如今能劝陛下收手的,只有你燕国公了。” 宁易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您太高看我了,您和老郡王才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那是以前!这次陛下蒙难,老夫束手无策,陛下失望至极。老夫现在说什么,陛下都不听了。” 宁易还是不松口:“您说都没有用,我说就更不行了。” “怎么会呢?那谭圣松曾公开投靠周博,周博可是秦王的姨父。但燕国公一句话,谭圣松不仅无罪,还成了右武卫权将军……” 宁易打断他:“汤相搞错了,谭圣松先前只是被周博蒙蔽。他后来在平叛时是出了大力的,陛下这才放过他。” “那陆洽呢?”汤铭贤又说:“陆洽都被关进诏狱,谁都认为他绝无幸理,燕国公只是在陛下跟前提了一下,陆洽就被放了出来。” 宁易还是摇头:“陛下也没完全听我的。陆洽虽然被放了出来,但却被圈禁在家,这事还没完。” 汤铭贤急了! “燕国公为何如此敷衍老夫?我汤铭贤自问以前待你还不错吧?” 宁易诚恳地说: “汤相以前对我颇有关照,我心中自然感激,但此事非同小可。” “你我心知肚明,陛下现在正在火头上,现在去劝,很可能会引火烧身。” “我之前提了好几个非分之请,已经犯陛下忌讳了,可不敢再蹬鼻子上脸了。” “总之,这事得再议,再议哈!” 说着,宁易端起了茶杯,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汤铭贤无奈,只得拱手告辞。 宁易将汤铭贤送到大门口时,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沈望山沈尚书没事吧?” 汤铭贤诧异道:“老沈能有什么事?他好得很!” 宁易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哈!您慢走,哈哈!” 汤铭贤若有所思地走了。 宁易看着他的背影笑了。 这个忙呢,也不是不能帮! 但就要看谁来提了。 自己和沈婵的事,就卡在准岳父那里。 这次是个机会。 第二天下衙后,他早早地就往家赶,想看看汤铭贤有没有眼力见。 但在家门口,他碰见了另一个老熟人。 前燕山卫大提督府长史张越景。 第105章 勉为其难 “张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宁易问。 张越景惶恐道:“在下如今已是白身,当不起燕国公这声‘大人’。” 随着陆洽倒台,张越景作为陆洽的首席心腹,也跟着吃了挂落,他的官职被一撸到底,眼下跟个平民差不多。 宁易不满道:“张大人,您跟我较这个真就没意思了。当初我一介白身跑到燕山,您也没嫌弃我啊!” 张越景心想,当初没嫌弃你,是因为陆洽。 当然,这没必要说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张越景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这小子初到燕山时,众人都以为他只是个百无一用的纨绔。 没想到,这小子扮猪吃老虎,竟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短短半年时间里,就从一介布衣,摇身变为燕国公,左武卫大将军,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 而自己却从四品大员坠落凡尘,成了无官无职的布衣。 陆洽更惨,要不是这小子搭救,估计命都保不住。 人之命运,真是变幻莫测,难以揣度。 感慨间,两人又客气了几句。 宁易邀请张越景进府喝茶详谈,张越景连忙婉拒。 “在下贸然前来,是感谢燕国公仗义援手,救大提督出囹圄。” 说着,他就要给宁易行大礼。 宁易连忙制止:“张大人,您不必如此。当初我落难的时候,陆提督没有袖手旁观。如今陆提督落难了,我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只是如今形势复杂,陆提督还得委屈一段时间。” 皇帝是同意将陆洽从牢里放出来,但却依然把他圈禁在家里。 不仅是陆洽本人,连同他一家子都被严密看管。 不然,也不会轮到张越景这个外人,来替他谢宁易。 张越景连忙道:“不委屈,他如今这情况,已比在诏狱里好了千倍万倍。” 眼下每天都有官员被抓进诏狱,能从诏狱里往外走的,就陆洽一个。 陆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宁易又保证,等这阵风头过了,皇帝气消点了,他再去向皇帝求情。 “问题不大,你让陆提督不要太忧心。” 张越景自然又是一番感谢。 说话之间,杨豆自府里出来。 “大将军,汤相来访,武威伯已经陪了好一会了。” “哦!”宁易来了兴趣:“就他一个人么?” “不是!” “还有谁?” “还有兵部尚书刘尚奇大人……” 宁易一听就没了兴趣,吼了一声:“让他们等着!” 他转头对张越景说:“张大人,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这都多久没见了……” 张越景吓了一跳。 你把左相和兵部尚书晾在一旁,跟我这个白身谈天说地。 这要让他俩知道了,还能有我的好? 你不怕他们,我怕呀! 张越景连忙告辞,称不打扰燕国公了。 宁易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只是问他:“张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越景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这次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幸。今后就做一闲翁,专攻诗词,还望燕国公能时常指教。” “诗词就算了!”宁易直截了当地说:“要不您来我左武卫吧!” 张越景一愣。 宁易又说:“实不相瞒,我一直没给左武卫找长史,就是等着张大人来帮我,还请张大人不要推辞!” 张越景热泪盈眶,激动得语无伦次:“在下……在下是因罪去职,恐怕……恐怕……” 宁易毫不在意:“什么因罪去职?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放心吧,这都不是事!” 肯定不是事啊! 陆洽他都能捞出来,张越景这事就更不值一提了。 张越景此时心中百感交集。 人的命运,真的是变幻莫测,难以揣度。 刚才还以为此生前途无望,这辈子只能在尘土中打滚了。 没想到,下一刻,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将他从泥潭中捞起。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深吸一口气,朝宁易躬身道:“若如此,在下必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宁易连忙将他扶起来:“不至于,不至于,哈哈!” 他馋张越景很久了。 这人识大体,知进退,关键是真心帮过自己,自己也救过他的命。 沈越是脑子好使,但他处理起文书来,宁易都替他难受。 主要是他的近视眼度数太高。 等张越景来了,沈越就解脱了,专心做个参赞,给自己出主意。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张越景才依依不舍地告别而去。 走时,一个几步一回头,频频拱手。 一个翘首相送,不住挥手。 杨豆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 “大将军,您快点吧!汤相他们真的等了很久了。” “让他俩等会儿没事!” “可等您的不止他俩啊,还有沈尚书。” “什么?” 宁易倏地回头:“你怎么不早说?” “您不让我说啊!” 宁易没时间和这家伙掰扯,急忙蹿进府里。 厅堂之上,老哥见宁易进来,长舒了一口气。 等三位大佬起身和宁易见礼后,他连忙告退:“家母今晨偶感不适,我再去看看,三位和舍弟先聊!” 然后不由分说就跑了。 不跑不行! 自己这个老弟之前就是侯爵,如今更不得了,成国公了。 老弟倒是不摆谱,每次都还坐他下首。 可他自己心虚啊,干脆先走为敬。 宁易和三人见过礼后,重新分宾主坐下。 刘尚奇迫不及待地说:“燕国公,如今这情况,只有你能劝住陛下。” 宁易只是摇头:“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谁劝都没用。” 汤铭贤咳嗽一声,朝沈望山递了个眼色。 沈望山无奈,只得开口道:“那你也不能坐视不管,总得试一试。” 宁易连忙正色道:“沈大人教训得是,我也是朝廷一份子,不能坐视不管。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试一试。” 刘尚奇问:“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试?” 宁易眼一瞪:“我不是说了么,等有合适的机会,自然会试,你急什么?” 刘尚奇被怼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沈望山在汤铭贤的眼神逼迫下,只得又开口:“如今朝廷一日三惊,百官无心署事,等你找到机会,朝廷早已不成样子了。” 刘尚奇帮腔道:“可不是么?如今百官上朝堂如同上刑场,出发前必与妻儿痛哭诀别。散衙归家后,必大摆酒席,庆贺自己又活过一天。” 有这么夸张吗? 要真这样的话,皇帝确实有些过分了。 汤铭贤这时开口道:“燕国公,事不宜迟,还请你早点去劝劝陛下。” 见宁易还是沉默不语,汤铭贤就又说:“燕国公有什么顾虑,尽管说来。只要你能帮朝廷度过此难关,有什么要求,老夫……和沈大人都会答应的。” 刘尚奇在一旁说:“还有老夫!” 宁毅自动忽略刘尚奇,对沈望山说:“是吗,沈大人?” 沈望山看了一眼汤铭贤,又看了一眼那臭小子。 他恨得牙痒痒,但若是说不,立刻就会得罪整个朝廷。 好一会,他才从鼻孔里挤出了一个“嗯”! 第106章 这小子不是好人 关于那一晚宁府发生的事情,后来有很多版本流传。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来自黑衣卫的解密档案。 据黑衣卫安插在宁府的人员回忆,那一晚,宁府厅堂中不时有争吵声、斥责声传出。 争吵最激烈的时候,厅堂里烛光摇曳,人影散乱,同时伴随有茶杯碎裂的声音。 黑衣卫将该人员上报的内容归档时,将其命名为“烛影杯声”。 没有人知道当时厅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件相关的四人,事后都对此讳莫如深。 据说,当大楚朝廷当时最显赫的四人走出厅堂时,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左相汤铭贤一手拉着燕国公宁易,一手拉着礼部尚书沈望山,脸上如释重负。 兵部尚书刘尚奇满脸谄笑,对着沈望山点头哈腰,连声说“恭喜”。 也不知道恭喜什么。 沈望山则臭着脸,对谁都不理睬。 一副自家宝贝被人偷了的模样。 四人中最高兴的当属宁易。 此人笑得嘴都合不拢。 一副小人得志,暗自窃喜的嘴脸。 宁易确实很高兴。 他以劝谏皇帝为筹码,逼迫三人签下了城下之盟。 其中,汤铭贤以后不许和皇帝一唱一和,对他的个人终身大事指手画脚。 而且必须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边,对某些人将他和小郡主绑在一起的行为,做殊死的斗争。 汤铭贤表示,他以前并不了解情况,好心办了坏事。 但以后他一定会痛改前非。 陛下他是没有办法。 但老郡王以后要是再倚老卖老,胡说八道,他作为当朝首辅,绝不会答应。 至于刘尚奇,宁易称自己要征辟张越景为左武卫长史,兵部要尽快帮自己搞定。 这个其实不难。 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任免,要皇帝首肯。 三品以下,只需报备皇帝即可。 像提督府长史这种四品武职,兵部自己就能做主。 虽然征辟因罪去职的张越景不合常理,但这不是特殊时期么? 刘尚奇当场拍胸膛,称这事包他身上了。 关键是沈望山。 宁易要求他不许再阻扰自己和沈婵的婚事。 自己已经二十岁了。 在大楚属于绝对的大龄青年。 所谓成家才能立业,安身才能立命。 自己只有早日成家,没有了后顾之忧,才能全心为大楚尽力,为朝廷分忧。 此外,自己老母亲染病在床,药石无效,只是希望能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因此,请沈大人准许沈小姐明晚过府看望老母亲。 其实,沈望山真正生气的,就是这一点。 至于前面这小子和女儿的婚事,他表现得不情愿,只是故作姿态而已。 这小子无论从哪方面看,都非同凡响,肯定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他唯一担心的,是陛下为了拉拢这小子,要撮合这小子和老郡王家的孙女。 他可没实力和老郡王打擂台,只能表现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们看哈,我是不同意的,但这小子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女儿,我有什么办法?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小子对他女儿到底是不是真心。 结果,这小子顶住了陛下的压力,宁愿和老郡王翻脸,也要娶自己女儿为正妻。 那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以,今天汤铭贤一说,他就半推半就地来了。 既然人都来了,那他肯定是做好了让步的准备。 但万万没想到啊! 这小子不是好人! 居然让女儿过来看望他生病的老母。 这是看望吗? 谁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沈望山气得当时就把茶杯摔了,当场就要翻脸。 但架不住汤铭贤和刘尚奇拦住,左一个“以朝廷为重”,右一个“以大局为重”。 最后只得咽下这口气,捏着鼻子同意了。 但不能就这么算了。 回去得提醒女儿,让女儿来收拾这小子。 宁易也知道岳父大人真生气了。 但他是真的想念沈婵了。 自从上次游园诗会之后,他就再没见过沈婵。 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这都多少秋了! 而且这机会太难得了。 他不利用一下,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反正他又没想怎么样。 无非就是见个面,说说话。 当然,要是能拉拉小手什么的,那就最好了。 不过,这得避开众人。 回头得好好筹划筹划。 他正想着这些,把三人往外送的时候,突然发现三人全都停下脚步,一脸便秘地看着前方。 他一抬头,看见老娘风风火火地迎面走来。 按说,女眷是不能在客人面前露面的。 可老娘是宁府的太夫人,算宁府的主人。 她见客人要走,出来送送也说得过去。 但问题是,宁易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老母亲“染病在床”、“药石无效”。 这就尴尬了! 宁易丢下三人,快步迎上去。 不等老娘开口,他就大声道:“娘,您白天不是病得都下不了地么?您现在出来干嘛?” 他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 ,疯狂使眼色。 母子二人现在已经很有默契了。 老娘立刻反应过来。 她一手扶住身边的丫鬟,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 “娘不是听说汤相和两位尚书要走么?三位大人第一次来我宁府,娘就算病得再重,只要没死,就必须得亲自出来送一送。” 虽然明知这母子俩是在演戏,但汤铭贤还是配合地说:“老夫人快快回去歇息,身子要紧。老夫回去后会催促各司,尽快将老夫人的诰封送来。” 宁易成为燕国公,老娘的诰命也水涨船高。 诰命夫人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称号。 浩命的品级不同,礼服、衣冠、车辇的规格都不一样。 京城贵妇最在意的就是这些东西。 一个个都暗中较着劲。 老娘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 “那老身就谢谢汤相了……” 宁易连忙咳嗽两声。 老娘立刻重新恢复成病恹恹的模样。 “那老身就回去养病去了,三位慢走!” 等三人见过礼后,她扶着丫鬟慢慢走回去。 宁易则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将三人送出了大门。 得了人家的好处,就得给人家办事。 第二天一整天,宁易都想着怎么去劝说皇帝。 傍晚,宦官老魏过来找他,称陛下有请。 宁易来到甘露殿,看到乾元帝坐在御桌前朝他招手。 御桌上满是精美菜肴。 乾元帝笑着说:“这几天宁卿累坏了吧?这是朕专门吩咐御厨给卿做的。” 宁易还真有些饿了。 他的身体经过系统强化之后,食量也比一般人大。 他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开吃。 吃了几口之后,他发现皇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根本没动筷子。 “陛下,您怎么不吃啊?” 乾元帝回道:“朕之前假死,用的药伤了肠胃,这样的饭菜吃不得。” “哦!” 宁易继续埋头干饭。 过了一会,乾元帝突然问:“宁卿,你就不怀疑这饭菜里有毒吗?” 宁易猛地抬头,看向乾元帝。 第107章 敬酒 这饭菜里怎么会有毒呢? 他来的路上刚看过系统面板。 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关键是,皇帝为什么要给他下毒? 皇帝现在能在京城大杀四方,全靠自己手里掌握着京城所有的武装力量。 给自己下毒? 除非皇帝疯了! 皇帝不会真的疯了吧? 宁易心惊胆战地看向乾元帝。 乾元帝也看着他,面带微笑,眼神和煦。 不像是发疯的样子啊? 这个老阴逼! 又在试探自己。 一惊一乍的。 吃顿饭都不得安稳。 他把嘴里的饭菜咽下,然后大声说:“您怎么会给臣下毒呢?” 说完又重新大口吃了起来。 乾元帝悠悠地说:“大概十年前,朕也摆了这么一桌酒席,让人去东宫把太子叫来,当时他就坐宁卿现在坐的位置。” 宁易立刻停下干饭,感觉浑身不得劲。 乾元帝继续说:“他坐在那里,满头大汗,连箸筷都不敢拿,也不敢看朕。” 宁易坐直身子,专心听皇帝讲述往事。 乾元帝叹了口气: “当时皇后刚刚崩逝,大臣们纷纷劝朕立新后。” “朕本打算立肖妃为后的,但太子执意反对。” “他说母后新亡,不想这么快就看到两仪宫有新主人。” “朕知道,他就是怕秦王借肖妃之势,威胁他的储君之位。” “朕当众斥责了他几句,说他心胸如此狭隘,将来如何能君临天下。” “事后朕有些后悔,便摆了这么一桌酒席,想消弭父子间的隔阂。” 说到这里,皇帝沉默了。 宁易忍不住问:“那后来了?” 问完之后他就反应过来。 这隔阂肯定是没有消弭。 不然,这父子俩也不会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乾元帝果然苦笑道:“他连一口饭菜都不敢吃,又怎会对朕开诚布公?他如此这般,朕又怎能对他推心置腹?” 怎么不能? 你俩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乾元帝又说:“朕想着,这不过是一个误会,是朕父子之间的一根小刺而已,不足为虑。但朕没想到,这根刺是活的,它会自己生长。” 说到这里,乾元帝说不下去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宁易陪着他默默地坐着。 良久,乾元帝突然说道:“昨晚汤相和沈刘两位尚书,去找过宁卿了吧?” 宁易心头一凛,老实交待:“是!陛下这几天把他们吓坏了,他们不敢来劝陛下,求臣来劝劝陛下。” 乾元帝看了他一眼:“宁卿答应了?” 宁易把心一横:“答应了!陛下这次有些反应过度,牵连实在太广,对大楚不是好事。” 没想到,皇帝竟然点头赞同:“朕确实有些过激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宁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成了? 皇帝这么听劝的吗? 他这一天都在想,该怎么跟皇帝摆事实讲道理。 他都做好了先慷慨陈词,再据理力辩,最后苦苦哀求的准备。 结果全不用,就是一句话的事! 乾元帝又道: “朕这两天其实已经冷静下来,朝廷的情况,朕也看在了眼里。” “朕其实比他们还急,就等着他们来劝,有个台阶也就下了。” “可这些人舍近求远,非要去求卿,真是可笑!”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你前几天那要吃人的样子,谁敢触霉头? 也就自己想媳妇想得紧,豁出去了。 看着宁易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乾元帝笑道:“怎么,宁卿很意外?觉得朕是一个蛮不讲理,暴虐无道的昏君?” 宁易连忙说:“哪里哪里!陛下在臣心里当然是明君,英明神武,勤政爱民,直追尧舜。” “尧舜?”乾元帝问:“尧舜是谁?” “不是谁,是臣瞎说的。” 见皇帝还要追问,宁易慌忙提出告辞:“陛下,臣家里还有事,先行告退!” 沈婵今晚说不定会来,自己得早点赶回去。 但皇帝却不肯放他走:“宁卿用完晚膳再回。” 宁易哪还有胃口:“臣已经吃饱了。” “那宁卿再喝点酒。” “陛下,臣不喝酒!” 他跟酒有仇。 前世就是因为多喝了几杯,才出的事。 但乾元帝根本不容他拒绝。 “进来吧!”乾元帝朝殿外招了一下手。 老宦官领着几人走了进来,竟全是身穿蟒袍的皇子。 领头的是宁易见过几面的代王。 代王身后还有四人,年龄一个比一个小。 最小的那个才七八岁的样子。 乾元帝剩下的儿子,都在这里了。 宁易正纳闷着,乾元帝开口道:“燕国公护佑朕和朝廷,劳苦功高,你们都来敬一杯酒。” 宁易连忙起身推脱:“陛下,臣担当不起啊!” 乾元帝挥手让他坐下:“宁卿担当得起!” 宁易不敢坐下。 这几位皇子里,未来必定有一人会成为大楚皇帝。 自己要大喇喇地坐在这里,接受人家敬酒,保不齐人家会记在心里,日后登基了再找自己算账。 但皇帝竟起身走过来,将他按回椅子上。 代王率先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端到他面前。 “燕国公惊才绝艳,卓然不凡,小王景仰已久,还望今后能与燕国公多亲近亲近!” 乾元帝的手一直按在他肩上,他不好起身,只得坐在那里。 如今这情况,他不喝也得喝了。 他只得口里说着“殿下过奖”,然后接过酒杯饮尽。 代王之后,是一个年纪尚轻的俊秀少年。 少年还有些害羞,他端着酒杯红着脸说:“小王特别喜欢燕国公做的诗,小王自己也作了几首,请燕国公能抽空指点一二。” 乾元帝在一旁说:“这是朕的第六子,齐王赵纯。” 哟,这就是齐王啊! 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乾元帝看在眼里,出声问:“宁卿觉得齐王如何?” 宁易连忙回答:“齐王殿下很好 ,其他几位殿下也很好!” 说着,他接过齐王手里的酒杯,也一口喝干。 等几位皇子都敬完酒后,乾元帝挥手让他们退下。 乾元帝一坐回去,就问了宁易一句意料之中的话。 “宁卿觉得,朕的这几个儿子中,谁适合做下一任储君?” 第108章 酒后吐真言 宁易就知道皇帝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就是想让自己表态,帮他选一个接班人。 但这哪是自己能掺和的事! 前世历史上,凡是搅和进这种皇权之争的,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宁易立刻高声回答:“臣跟几位殿下都不熟,实在不清楚。而且,这也不是臣可以胡说的。” 乾元帝道:“如果朕非要你说了?” 宁易双手一摊:“臣都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乾元帝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提起酒壶给他倒了杯酒,并推到他面前。 “那宁卿就继续喝酒吧!” 什么意思? 想把我灌醉了,逼我说真心话? “陛下恕罪,臣身体不适,不能再喝了!” 乾元帝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气得不轻。 但宁易铁了心,就是不去拿面前的那杯酒。 宁可得罪眼前的皇帝,也不要给将来留下无尽的祸患。 反正以他和皇帝的关系,皇帝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突然,殿内的屏风后面,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陛下亲自斟酒,燕国公不受!” 宁易一愣:“这是?” “没事!”乾元帝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这是起居舍人在记《起居注》。” “《起居注》?” “对,就是记录朕每日的群臣进对﹑祭祀宴享之类的琐事,没什么要紧的。” 但宁易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乾元帝又说:“就算卿不喝也没关系,以你我君臣之间的情义,朕还能把卿怎么样?只是,就怕日后朕的子孙看到这《起居注》,觉得卿是故意怠慢朕,恐怕会对卿的子孙有所迁怒。” 宁易傻眼了! 皇帝并非完全胡说。 有些事情可大可小,就看皇帝想不想追究。 早些年,皇帝有一襁褓中的皇子夭折。 治丧期间,燕山卫大提督陆洽大宴宾客。 本来这很正常。 陆洽哪知道一千多里外的京城皇宫里,死了个小孩。 在当时也没人找他的麻烦。 但如今陆洽失势了,这事就成了他的一大罪状,说他丧心病狂,毫无臣伦。 任他怎么解释都没用。 无奈之下,宁易又祭出了屡试不爽的真诚技。 “陛下,您何必为难臣呢?这种事就应该是您乾纲独断,自己来定的啊!” “朕定了呀!”乾元帝说:“朕还定了两次,结果卿也看到了,两次叛乱,两次血流成河。” 宁易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咱先不定?” 乾元帝摇头:“大楚祖制,储君不能空悬,否则易生事端。” 问题是,你不空悬,它也生事端啊! 他又提议:“要不,把汤相他们都叫来,一起商议?” 乾元帝还是摇头:“满朝文武,都抵不上卿的一句话!” “可是!”宁易头大如斗:“臣真不知道该选谁!” “没关系!”乾元帝反过来劝他:“卿就随便选一个,反正最后就算出了问题,也有卿自己去平定。卿都平叛两次了,也不在乎再多平定几次。” 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眼见宁易愁眉不展,乾元帝道:“这种拥立之功,是多少人梦寐而不可得的,宁卿为何如此抗拒?” 因为拥立之功的回报虽然大,但风险更大! 你看,不管是拥立太子还是拥立秦王的那些人,全都被你关牢里了。 “陛下,臣毕生所愿,乃是踏马阴山,纵横草原,在疆场建功立业,而不是参与到这些事情里,还请陛下见谅。” 乾元帝神色黯然: “宁卿的志向,朕一直都是知道的,朕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 “卿是我大楚的擎天一柱,储君若是有卿的首肯,定能绝了旁人的念头,断了这些纷争。” “朕已经没了两个儿子,这种骨肉相残的人伦惨剧,实在痛彻心扉,朕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唉!这终归是朕的一厢情愿,罢了!罢了!” 说着,他端起宁易面前的酒杯,就要往嘴里送。 一旁的老宦官连忙拦住:“陛下,太医说您龙体尚未康复,不能饮酒,否则会有不测!” 乾元帝怒道:“滚开!朕心中苦闷,非醉无以解忧!” 老宦官一边抱住乾元帝的胳膊,一边朝宁易嚷:“燕国公,老奴求您了!” 宁易真是无语了。 他怎么能看不出这两人是在飙戏? 老子也是演技派好不好! 但他又不能放任不管。 这皇帝是个死要面子的主。 要不给他台阶,他说不定真能把这杯酒一口闷下去。 到时候真出个什么事,这锅指定要自己背。 “好了!”宁易夺过皇帝手里的酒杯,“这杯酒还是臣喝了吧!” 说完,他一仰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他刚把酒杯放回桌上,皇帝就提起酒壶,给他又满上了。 他一咬牙,端起来又是一口喝光。 只要我醉得够快,你就别想从我嘴里掏出东西。 如是三杯之后,乾元帝按下酒壶。 “宁卿现在能说了么?” 我说个锤子! 宁易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就是不说话。 之前五位皇子灌了他五杯酒。 再加上刚才的三杯下肚,他真有些迷糊了。 看来,这一世的他,也喝不了多少酒。 这时,屏风后面又传出那个声音:“陛下有问,燕国公不语!” 宁易忍不住朝屏风后大喊一声:“你给我闭嘴!” 那人还真就闭嘴了,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宁易转头看向乾元帝。 他突然觉得这个皇帝特别可笑。 这种事居然逼他一个外人表态。 他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莫名其妙地非要坚持所谓的原则。 不就是拥立个太子么? 自己系统在手,麾下有数万精兵。 其中有两万五千多人更是对他忠心不二。 怕个球! 想到可笑处,他不禁笑出了声。 乾元帝又问:“宁卿,你说立谁为储君好?” 宁易哈哈一笑:“我的陛下呀,你还真是不死心,其实你自己心里不已经有答案了么?” 乾元帝一愣:“是齐王?” 宁易点头。 乾元帝想了想,笑道:“齐王宽厚仁慈,人也聪慧,宁卿选的不错!” 宁易举起右手食指在乾元帝面前摇晃:“漏漏漏!不是我选的,是你选的!” 乾元帝面露诧异,但随即释然:“也对,宁卿选的就是朕选的,没什么不同!” 宁易懒得再和皇帝分辩。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陛下,我该说的也说了,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乾元帝道:“要不宁卿今晚就宿在宫里?” “漏漏漏!”宁易得意地对乾元帝说:“今晚家里有人等我!” 说完,也不等乾元帝回话,他就迈步朝殿外走去。 边走他还边念:“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句诗刚念完,他突然脚一软,歪倒在地。 第109章 人约黄昏后,人呢? 老宦官一直跟在他身边,就是担心他摔倒。 但他身子太重,老宦官根本扶不住。 乾元帝连忙挥手,让另外几名内侍上去帮忙。 几人好不容易才将宁易扶起来,搀到殿外。 夜晚的凉风一吹,宁易清醒了些。 此时圆月高悬,月光如水。 此情此景,恍若隔世。 不,这就是隔世! 刹那之间,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顿觉天高地迥,兴尽悲来,心中的惆怅难以遏制。 他忍不住放声痛哭。 老宦官和几名内侍不知所措。 乾元帝叹道:“想不到宁卿也是性情中人!” 宁易哭罢,推开几人,蹒跚走到丹墀之上。 他张开双臂,面对天上明月,大声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初时他泪如泉涌。 但随后声音渐低。 等他念到“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时,更是一头栽倒。 这次他是真的睡死过去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床上。 窗外月白风清,好像入夜不久。 看来,从宫里回来,没耽误多少时间。 他连忙下床,唤来丫鬟伺候他更衣。 杨豆也跟着进来。 “大将军,您醒啦?齐王殿下一直在等您!” 齐王殿下? 他依稀记起了宫里的事情,也明白了齐王为什么来找他。 “齐王不急,沈小姐来了吧?” “来过了!” “那就好,带我去见她。” “可她已经走了!” “走啦?” 宁易僵立住了。 杨豆回答:“昨晚就走了!” “昨晚?” 杨豆眨巴眼睛:“大将军,您不会以为还是昨晚吧?昨晚我们把您从宫里抬回来,您就一直睡到现在。” 宁易颓然跌坐回床上,如遭雷击。 两个丫鬟和杨豆吓了一跳。 “大将军,您没事吧?”杨豆问。 宁易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 人家都说了不能喝酒,不能喝酒。 非要逼自己喝! 自己一喝就穿越。 上次是从那个世界穿越到这个世界。 这次是从昨晚穿越到今晚。 唉! 这两天的努力全白费了! 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杨豆又问:“那齐王您还见吗?” 他叹了口气:“那就见一见吧!” 等他到了客厅,齐王一见到他,就扑过来大喊:“燕国公救我!” 他把齐王重新按回椅子上:“殿下出了什么事?” 齐王惊恐地说:“父皇命我后日朝会时,坐他身边听政。他还让礼部沈尚书每日给我讲《通鉴》。听说,过些天我就要被赶出宫,自己开府建衙了。” 意料之中! 这些都是皇家培养储君的起手式。 宁易装傻:“这不挺好的么?” “好什么呀?”齐王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今天四哥来看我,那语气,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他抓住宁易的衣袖: “燕国公,大家都说是你昨晚在父皇面前,力荐我做储君。” “我……我谢谢您,可我真的不是那块料啊!” “我更不想落得大哥、三哥那样的下场,我只想做个太平王爷。” “燕国公,您就行行好,让父皇找其他人吧!” 说着,他就要给宁易跪下。 宁易本来心情就不好,加上有些宿醉之后的头疼,再看到齐王这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大吼一声:“坐好!” 齐王吓了一跳,竟乖乖在椅子上坐好。 宁易揉着额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过了好一会,他开口道:“我去求陛下,让他改立别人做太子,就……代王吧!殿下觉得,代王登基后,会不会放过殿下?” 齐王开始皱眉思索。 他越思索,脸色越是灰暗。 宁易替他说:“代王不会!不仅代王,无论谁登基,都不会放过殿下!” 齐王面如死灰。 宁易又给他打气:“逃避不是办法,倒不如迎难而上。事情也没殿下想得那么糟,殿下和太子、秦王都不一样。殿下有陛下的青睐,有我的支持,储君之位,稳如……磐石。” 齐王沉默了良久,然后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我只有一个请求。” “殿下请说!” 齐王起身,朝宁易长躬道:“我自知德薄智浅,不堪造就,还望燕国公莫要嫌弃,尽心扶持于我。” 宁易连忙将他扶起来:“殿下不要妄自菲薄,我也自会竭尽全力!” 好说歹说,终于将齐王劝得安心。 送齐王出府时,齐王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宁易,然后红着脸说:“这是我做的几首诗,还请燕国公斧正。” 这孩子! 马上都要做太子了,还想着作诗。 宁易接过来揣怀里:“我知道了,回头再说,殿下平时还是多向沈尚书请教治国之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齐王才告辞而去。 宁易回到内室,杨豆跟了进来。 “汤相傍晚派人来传口信,说什么陛下已经私下答应既往不咎,从轻发落什么的,他和几位尚书在望月阁吃酒庆贺,让您醒了过去。” “有什么好庆贺的?不去!” 说着,他把杨豆和丫鬟都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 他越想越觉得亏。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没好气地说:“什么事?” 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二少爷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太夫人听说您醒了,让我们给您送来晚膳。” 不知怎的,他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 “我不饿,你们退下吧!” 外面的丫鬟好像退走了。 但没过一会,外面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他不耐烦地说:“我说过了,我不饿!” 敲门声停了一会,然后又响了起来。 他大怒:“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么?” 说完,他大步走过去,哗的一下拉开房门。 但他随即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定在了那里。 门外月光下,沈婵正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第110章 我没占便宜 一炷香的时间后,沈夫人拉着老娘,心急火燎地往这边赶。 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女儿的声音:“这首诗的格律不对,主要是平仄不当。你看这里和这里,应该用入声,但却用了平声。” 她推开房门,看到女儿坐在桌前,正对着一张纸指指点点。 准姑爷坐在一旁,不住点头。 两人都规规矩矩的。 沈夫人松了口气。 今天女儿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再来一趟宁府,看看宁老夫人有没有痊愈。 痊愈什么呀? 人家本来就没病! 果然! 昨晚宁老夫人还躺在床上装模作样。 今晚人家装都不装了,拉着自己去看陛下赏赐的宝贝。 宁府大库里的宝贝还真不少。 光上品的玉如意就有好几把,全都随随便便地扔在桌上。 漂亮的珍珠竟是用斗盛的。 珍贵的云锦更是在地上堆成堆。 自己看得摸得心醉神迷,连女儿什么时候不在身边了都不知道。 等发觉之后,问过随身丫鬟,才知道是往这边来了。 吓得她立刻往这边赶。 准姑爷以前的名声太差。 可别在大婚前闹出个什么丑闻来。 否则老爷肯定饶不了自己。 还好,看现在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 宁易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向沈夫人行礼。 沈夫人回礼之后问道:“听说燕国公睡了一天一夜,身体无大碍吧?” 宁易赶忙回答:“绝无大碍!” 完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小碍也无!” 你女婿我的身体好得很,绝对不会影响成婚。 沈夫人点头。 她转向女儿,脸立刻板了起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沈婵涨红着脸,不说话。 宁易在一旁解围:“我这里有几首诗,请沈小姐来指点一二。” 就是齐王留下的那几首。 他不说还好。 他这么一说,沈夫人反而不信了。 “你让她来指点你作诗?” 谁不知道你诗才横溢,号称“谪仙诗人”。 自家女儿虽然聪慧,但在诗词一道,却也只是粗通。 她何德何能,可以指点你? 沈夫人正要细细审问女儿,女儿却低着头,拽了拽着她的衣袖:“娘,咱们回吧!” 沈夫人立刻醒悟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立刻拉着女儿告辞。 老娘挽留无果,说道:“夫人稍待片刻,老身让下人去舀一斛珍珠带上。” “不用了,多谢老夫人!” 说着,沈夫人拉着女儿就走。 这些宝贝都是陛下赏赐给姑爷的。 等我女儿嫁过来,还不是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何必现在承你的情。 出了门之后,她忍不住问女儿:“你没让人占便宜吧?娘怎么看你不对劲呢?” 屋里,老娘也问宁易:“我儿没占人家姑娘便宜吧?” 宁易坚定地摇头:“没有!” 他还义正词严地说:“沈小姐担心我才来探视我,我怎么会亵渎她呢?” 这话里面有一半是真的。 白天他还在沉睡的时候,他的半阙《水调歌头》已经风靡京城。 世人皆称该词豪迈奔放,格高千古,一时争相传唱。 但沈婵却从中读出了他的孤独,和对某种未知的思念。 她因此放下矜持,来他身边安慰他,陪伴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老娘对他的话一点都不怀疑。 “我儿做得对!人家姑娘马上就成你媳妇了,没必要占人家便宜。” 宁易立刻来了兴趣:“怎么说?” 老娘回答:“那沈尚书不知怎的,突然转了性,竟同意了这门婚事,今晚还让沈夫人带来了沈小姐的生辰八字。明天娘找人算算,尽早给你们定下日子。” 宁易大喜:“定早点,越早越好,最好这个月!” 成完婚后再回去收拾北梁,一点都不耽误。 老娘笑道:“哪能这么着急!我儿可是国公,宁府现在也是京城数得着的大户人家,得选个大日子,好好操办一番。” 娘俩又说了几句话后,老娘才离开。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宁易突然有了胃口,叫人送来些吃的。 正吃着,杨豆进来了。 “干得不错!”他朝杨豆竖起了大拇指:“以后都像今晚这样机灵点!” 今晚要不是杨豆提前报信,他和沈婵就当场被丈母娘给抓住了。 杨豆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逗嘴,而是面色严肃地递给他一份文书。 “这是冯邑来的八百里急报,兵部刚刚转过来的。” 宁易一看,脸色也变了。 北梁人贼心不死,困兽犹斗! 他们竟然打起了南阳公主的主意! 北梁的十几万大军已经烟消云散。 其最后的精锐被林丹峰折在了冯邑。 林丹峰本人也被盛怒的北梁国主投入狱中。 虽然重新上台的刘天德又纠集了几万人。 但北梁君臣显然也知道,仅靠这几万残兵败将,很难抵挡自己。 于是他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突竭斯人身上。 为了换取突竭斯人出兵,北梁不仅掏光国库,倾其所有,还搜罗宗室美女送给突竭斯贵人。 这个消息不是安庆宇送来的,而是来自于南阳公主。 而南阳公主,正是要送到草原上的宗室美女之一。 半个时辰后,宁易出现在了乾元帝的寝宫里。 乾元帝刚刚喝完药,大殿里全是药味。 这次的假死,应该是让他元气大伤。 他的脸色比起以前要差了很多。 就着烛光,他一遍遍地看着急报。 宁易在一旁替南阳公主辩解:“南阳公主从没想过去投北梁,她是打算带着太子的儿子,找个地方隐居的。但天门的余孽找到了他们,还裹挟他们去了北梁。这次……” “这次绝对不能让南阳被送到草原!”乾元帝咬着牙说。 这是肯定的! 要是南阳真的成了左贤王的侍妾,那大楚的耻辱,真是倾尽三江五河之水,也洗刷不净。 “臣明日就回冯邑,绝不让此事成真!” 可乾元帝又有些犹豫了。 “宁卿若去了北地,这京城怎么办?京城的这些卫兵谁来统率?” 宁易理解皇帝的心情。 这几个月里,先是左武卫反。 左武卫反完,右武卫反。 右武卫反完,羽林卫反。 皇帝现在可能是天下最没有安全感的人。 “陛下,无论是右武卫还是羽林卫,士兵们都是忠诚于您的,他们只是被有心人利用。” “朕岂能不知?只是朕找一个是有心人,再找一个还是有心人,朕都怕了!” “陛下,您为什么非要从朝中勋贵里找了?” 乾元帝闻言,茫然问道:“不从朝中勋贵里找,还能从哪里找?” 第111章 送别 “您还可以从右武卫和羽林卫的将领里提拔!” 宁易劝皇帝: “就像谭圣松,您不如大方点,将他右武卫权将军里的‘权’字去掉。” “只要他不傻,他就能明白,只有您才能让他坐上大将军的位置。” “臣敢担保,他一定会誓死保卫您!” 乾元帝沉默了一会。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不错,卿说得很对。” “朕之前太看重名望、资历这些东西。” “可有名望有资历的勋贵们,并不会珍惜朕给他们的机会。” “反倒是谭圣松这样的人,会真的感激朕。” 他叹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朕怎么就没想到,还要卿来提醒!” 宁易笑道:“陛下是身在局中,臣是置身度外,自然看得清楚些。” 乾元帝又问:“右武卫就谭圣松了,至于羽林卫,卿觉得钟秉文怎么样?” “这个陛下自己定。不过,”宁易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陛下能不能把我监门卫权将军中的‘权’字,也去掉?” 在皇帝表态之前,他快速说道:“主要是监门卫太重要了。臣有了大将军的头衔,无论身在何方,都能遥控监门卫,确保陛下的安全。这样,臣在前线,也能安心作战。” 乾元帝感动得热泪盈眶:“能有卿这样的臣子,朕何其幸运!朕准了!” 宁易大喜,连忙谢恩。 当他告辞的时候,乾元帝又说:“老郡王现在已经下不了床,时日无多了。他其实一直很看好你,希望你能做他的孙女婿。卿离京之前,能不能去看望一下他?” 宁易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冲皇帝摇了摇头:“臣就要和沈尚书的女儿成婚了,不想再另生瓜葛。老郡王……老郡王吉人自有天相!” 乾元帝无奈道:“也好,那就这样吧!” 宁易走出甘露殿时,已经是半夜了。 他打开系统面板,上面出现了一条新的战役模拟任务: 【可模拟战役(提前30天):攻破平城(是否模拟:是\/否)】 他没有选择模拟,毕竟他现在的忠诚值也就一万六千多点。 但他正式成为监门卫大将军后,相信这个数字会突破两万。 到时候模拟也不迟。 他再次站在丹墀之上,月亮一如昨晚的明亮。 但他心中,已没有了昨晚酒后的悲凉。 …… 第二天,皇帝连发数道圣旨。 他首先躬身自省,称自己在太子、秦王谋反两案上矫枉过正,过于严苛。 他宣布,两案只诛首恶,余者既往不咎。 这道圣旨一出,京城里欢呼声一片。 笼罩在朝廷之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皇帝还擢升谭圣松为右武卫大将军,钟秉文为羽林卫大将军。 此外,皇帝封威远侯宁易为燕国公,并晋为左武卫大将军和监门卫大将军。 这下子,两卫大将军宁易,就成了妥妥的陛下跟前第一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晚,前来宁府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其中很多都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 他们对宁易感恩戴德,恨不得认他为再生父母。 宁易告诉他们,皇帝本来就不想追究了,跟他关系不大。 奈何这些人不信,反而更认为燕国公不居功,不自傲,品行高洁,高山仰止。 一开始,这些马屁听得还挺舒服的。 但慢慢的,他就烦了。 最后他干脆躲起来不见人了。 没想到,这样一来,他的名声更响亮了。 现在京城开始流传一种说法,称燕国公千里回师,平定秦王之乱后,原本是打算立刻回前线的。 但他不忍看到许多官员被无辜牵连,便不畏圣威,犯颜直谏。 陛下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燕国公便作了半阙《水调歌头》,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里面提到“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然后又说“我欲乘风归去”。 那意思是,如果陛下您不听我的,那我就回天上找我的神仙师父,这大楚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陛下无奈,这才答应的。 但很快便有人开始质疑这种说法。 质疑者称,燕国公不是要回天上,而是要回群玉山。 那里才是他师父的所在之地。 坚持前一种说法的人则辩称,群玉山就是在天上。 但这一观点遭到了猛烈地抨击。 很多人都认为,山不可能飘在天上。 天上有宫阙,但不可能又山。 就在两派争论不休之际,又有一种说法悄然流出,说是群玉山在极北之地。 这种说法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但却遭到了前两派的围攻。 在汹汹舆论中,大楚朝廷每旬一次的朝会如期举行。 在朝会上,皇帝再提北梁的狼子野心,命平梁行军大总管、燕国公宁易,即日北上继续攻伐北梁,完成未尽之功。 燕国公欣然领命,称不破平城誓不回。 朝会之后,皇帝牵着燕国公的手,殷切叮嘱,将他送到大殿外。 受皇帝之命,从今日起开始观政的齐王,亲自将燕国公送到太极门。 临别之际,齐王抓住宁易的手不放,眼泪哗哗地流。 周围的文武百官全都感慨不已。 齐王殿下和燕国公真是情深义重。 难怪燕国公会在陛下面前力荐齐王。 有燕国公撑腰,齐王的储君位置肯定是稳的。 大楚朝廷应该能安稳下来了吧? 可别再折腾了,太费人了! 宁易知道齐王这是害怕。 但他分身乏术,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他只得用力掰开齐王的手,不顾对方凄婉的眼神,狠心离去。 汤铭贤率领刘尚奇、沈望山等人,代表朝廷,将宁易送到西门。 出西门时,汤铭贤命人取来一杯准备好的酒,献给宁易,称这是壮行酒,祝燕国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宁易现在一闻到酒味就想吐。 他推开酒杯,郑重地说:“这杯酒暂且寄下,待我荡平北梁,驱除鞑虏,凯旋之时,再与诸君痛饮!” 如此豪言壮语,引来周围官民的一片叫好声。 宁易懒得搞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直接朝众人一拱手,然后转身上马,带着张越景等人驰出西门,扬长而去。 汤铭贤等人感叹几句,然后结伴而回。 周围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散去。 离西门最近的一座酒楼的二楼,沈婵依在一根栏柱旁,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不禁长叹一声。 几乎是同时,栏柱的另一边也传来同样一声长叹。 她探身看过去,竟看到了同样看过来的张莺莺。 她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笑道:“姐姐也是来送燕国公的?” 张莺莺满脸通红,有种做坏事被正主抓到的感觉。 她慌忙回道:“不是,我是碰巧路过。” 说着,她转身便下楼。 沈婵却不想放过她,也快步跟上,嘴里说:“那可真够巧的!难得碰见,不如……” 此时两人的丫鬟分别迎了上来。 张莺莺一指远处:“那不是小郡主么?” 沈婵扭头望过去,看到了一袭绿色斗篷。 旁边那丫鬟,好像真是小郡主的贴身丫鬟。 她喊了一声:“庐陵郡主!” 绿色斗篷一滞,但小郡主不仅没转身,反而拉起身边的丫鬟,快步离开。 沈婵暗自好笑。 跑什么呀? 真是有贼心没贼胆! 她一扭头,另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也不见了踪影。 第112章 南阳必须要救出来 宁易一行人在鸡鸣驿换马,顺便歇脚。 他这次只带了张越景、谢琦、杨豆和几个亲卫。 褚景崇和骑兵旅的两千人,得过几天才能出发。 前几天回京时,褚景崇等人为了能追上他,拼尽了马力。 尽管是一骑双马,但这些战马这些天还是掉膘掉得厉害,根本没法再赶路。 不过,刘尚奇等人承了他天大的人情,表态只要给朝廷几天时间,一定帮他解决战马的问题。 另外一个留在京城的,是韩正。 宁易现在是监门卫大将军。 但在监门卫里,他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趁着这次整顿监门卫的机会,他把胡金喜升为营指挥的同时,也把韩正塞进去,做了胡金喜所在旅的旅帅。 这两人,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全都官升三级。 一个从伙长升为营指挥,一个从队正升为旅帅。 他俩对宁易感激涕零,发誓一定帮大将军看住监门卫。 有他俩在,监门卫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大将军。 宁易其实挺舍不得韩正的。 但他确实无人可用。 好在现在杨豆开窍了,做事也像模像样了。 这不,一到鸡鸣驿,杨豆就张罗开了。 宁易等人只用歇脚就行。 只有张越景不顾劳累,坚持去瞻仰宁易写下的《燕歌行》。 沈驿丞也端来笔墨,请他续完最后几句,但被他婉言拒绝。 沈驿丞也不强求。 其实没写完的《燕歌行》更有话题性。 这几天好多达官贵人慕名而来。 其中有几个颇有诗名的,还提笔续了几句。 当然啦,那些全部都是狗尾续貂。 这么认为的不仅仅是他。 张越景瞻仰完,回来也说续写的那些诗句不堪入目,完全没有大将军原作的雄健激越,慷慨悲壮。 宁易听了,只是笑,并不说话。 他根本不懂诗,连平仄都搞不明白。 齐王的那几首诗,要不是沈婵给他讲了几句,他都没法将齐王糊弄过去。 没一会,杨豆交接处理好,一行人告别沈驿丞,骑上换好的马,朝下一个驿站赶去。 六天后,他们终于赶到了冯邑。 眼见主帅回来,留守冯邑的众人全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临时担任假职大总管的杜延昌。 这些天光是维系着十万大军不散架,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进入自己在冯邑的临时幕府后,宁易将张越景和谢琦介绍给大家。 大家纷纷上前行礼,樊川和田进文更是喜出望外。 趁着大家寒暄的功夫,沈越将宁易拉到一旁。 “南阳公主的使者刚好在这里,称一定要亲自见到您。” 宁易无所谓:“那就见呗!” 他也懒得去别处了,让沈越把南阳的使者直接带到这里来。 他的这帮部下八卦得很。 要是自己偷偷和南阳的使者见面,事后这帮家伙不知道又会造什么谣。 南阳的使者竟然是个女的,长的还挺漂亮。 她应该没想到屋里会有这么多人,也是愣了一下。 但她随即恢复镇定,径直走向宁易,朝他行了个敛裾礼。 宁易盯着她的眼睛问:“姑娘以前见过我?” 女子摇头:“从未见过!” 宁易又问:“那你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我?” 此时坐在大堂中间的是张越景,大伙都围着他嘘寒问暖。 自己一向秉持低调做人的原则,穿着打扮也十分普通。 按说,这女子第一眼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 他这么一问,屋里不少人都紧张了起来。 窦怀仁甚至都把手搭在了刀把上。 郭铁柱不满地叫道:“坏人你干什么?这么个美娇娘,能有什么坏心思?” 窦怀仁没有理他,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女子。 张越景笑道:“也许是大将军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才让这位姑娘一眼认出。” 宁易笑了笑,没有说话,仍盯着女子的眼睛,等着她解释。 女子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小女子虽然从未见过威远伯……” 沈越插嘴道:“现在是燕国公了!” 女子怔了一下,接着说:“小女子虽然从未见过燕国公本人,但却见过燕国公的画像。” “画像?” 这次换宁易怔住了。 “对!南阳公主亲笔画了一副燕国公的画像,就摆在寝宫之中,平城里见过的人不少。” 糟了! 弄巧成拙! 看着部下们的那些眼神,他就知道自己和南阳的谣言,肯定又要满天飞了。 他赶紧问:“你是谁?你和南阳公主是什么关系?” 女子回答:“小女子姓卫,是公主的侍女,蒙公主不弃,视小女子如同姐妹。” “卫姑娘见我所为何事?” 侍女上前一步:“公主三日后就会被送往草原。她让我告诉燕国公,只要燕国公答应在攻破平城后,给云丰郡王一条生路,她就会在途中自尽,绝不让大楚蒙羞。” 沈越插话:“卫姑娘,你上次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侍女回道:“上次来之前,公主还有求活之心。但这些天,公主每日流泪,称无颜再见燕国公……” “好了!”宁易打断她:“你回去跟公主说,只要她带云丰……带那孩子回来,我保证会在陛下面前为他们说情。” 侍女摇头:“公主和云丰郡王回不来,他俩都被北梁人严密看管。” 宁易陷入思索。 侍女急道:“燕国公,请您救救公主,她对您……” “你先下去吧!”宁易再次急忙打断:“我要和大家先商量一下。” 侍女无奈退下。 她刚走,张越景就说:“决不能让南阳公主被送到草原!” 众人纷纷点头。 只有郭铁柱嚷道:“刚才那美娇娘……那卫姑娘不都说了么,公主会自尽的。” 窦怀仁道:“万一北梁人的看管实在严密,她自尽不了呢?” 郭铁柱语塞。 沈越对宁易说:“我说一句残忍的话,南阳公主就是死,也要死在大楚!” 张越景、杜延昌等老成之辈纷纷点头。 宁易也认同这句话。 活着的南阳不用说,就是死了的南阳,突竭斯人一样可以大做文章。 南阳必须要救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13章 来,咱俩打个赌 他打开系统面板。 按说,他已经下定救出南阳的决心,系统面板上应该会出现新的模拟任务。 然而并没有。 面板上仍只有“攻破平城”这一项任务。 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出什么头绪,干脆不想了。 “该怎么把南阳公主救出来?”他问众人。 樊川回道:“这还不简单!南阳公主不是三天后才被送走吗?咱们大军两天就能赶到平城,到时候把平城一围,北梁人还怎么送?” 杜延昌皱眉道:“就怕到时北梁人狗急跳墙,对南阳公主不利。” “不利就不利呗!”郭铁柱道:“主簿刚才不是说了么?只要南阳公主死在大楚就好……” “你别胡说八道!”沈越朝他怒吼:“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吼完之后,沈越还心虚地看了宁易一眼。 窦怀仁则心虚地看了沈越一眼:“南阳公主毕竟是陛下亲女,皇家贵胄,还是要尽量活着救出来的好!” 沈越点头:“那是自然!攻城是下策,最好是趁北梁人送亲时,袭击送亲队伍,救出南阳公主。” 既然他都这样表态了,其他人也就没有顾忌了。 “主簿大人高见,袭击送亲队伍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我们只知道南阳公主三天后被送走,具体什么时候,走哪条道,一概不知。” “没关系,咱们不是有那美娇娘……有那卫姑娘吗?” “你傻呀!她是公主侍女,到时候会被一块送过去,根本没机会来给我们报信。” 宁易咳嗽了两声。 众人停止议论。 宁易吩咐杨豆:“去将卫姑娘请过来。” 等卫姑娘进来后,他请人家坐下,和颜悦色地说:“南阳公主我们一定会救的。” 卫姑娘刚要道谢,就听宁易继续说:“不过,这也需要姑娘出力。” 卫姑娘道:“只要能救出公主,燕国公需要小女子做什么,尽管开口!” “好!”宁易盯着她的眼睛说:“那就让我见见你身后的人!” 卫姑娘一怔:“身后的人?小女子身后的人,不就是公主吗?” 宁易笑了:“公主被北梁人严加看管,你作为公主的侍女和姐妹,难道就没有人看管吗?你身后要是没有人,怎么能逃出居所,又怎么能混出平城?”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醒悟过来。 “对呀!”连郭铁柱这个猪脑子都转过弯来:“平城到这里将近一百里地,沿途到处都是北梁溃兵,你一个姑娘家是怎么安全到这里的?” 大家全都盯着这个卫姑娘看。 卫姑娘紧张地双手紧握,但仍闭着嘴不说话。 宁易温言劝道:“我保证会救出公主,但这需要你身后之人的配合。否则,公主很难活着脱险。” 卫姑娘纠结半天,最后才咬牙道:“好吧!希望燕国公言而有信!” 半个时辰后,卫姑娘引着宁易等人,来到城外的清风岭。 一行人下马,来到一座破败的道观前。 宁易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跟着卫姑娘往里走。 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来,做出皱眉思索的样子。 窦怀仁连忙问:“是不是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是一起跟过去吧?” 宁易笑道:“没什么危险,你们就留在这里!” 他已经知道了里面是谁。 也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惊,但无险! 而且,这“惊”更多的是惊喜! 卫姑娘将他领到道观内一间残殿的门口。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回来啦?他答应了么?” 紧接着,声音变得惊慌起来:“怎么还有人?是谁?” 宁易跟随卫姑娘走进殿内,看到一个身穿白袍,手持银剑的少年。 这少年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要不是脸颊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当真算是一个浊世佳公子。 此人正是宁易在绝龙岭远远见过一面的北梁雏虎,林丹峰之子,林平志。 林平志一见宁易,脸色大变。 他冲卫姑娘吼道:“你居然出卖我?” 不等卫姑娘辩解,宁易就笑道:“她没有出卖你,我对你也没有恶意,只是想来和你聊聊。” 林平志警惕地说:“你想和我聊什么?” “聊南阳公主和你的父亲。你父亲现在还关在北梁的大牢里吧?你这么费力帮我救南阳公主,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救出你父亲么?” 林平志没有回答,只是眼光闪烁地盯着宁易看。 卫姑娘低眉肃立在一旁,就像个小透明。 好一会,林平志才开口:“你的手下呢?我不想别人知道我在和你合作。” “你放心,他们都在十丈以外,听不到这里的动静。只要你帮我救出南阳,我保证在灭掉北梁后,放过你的父亲。” 林平志突然笑了。 “我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现在,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宁易也笑了:“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林平志靠近他,小声说:“我的主意就是……” 宁易也靠近林平志,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林平志突然手腕一抖,手中银剑如毒蛇一般,直奔宁易咽喉而来。 他的动作迅捷诡异,防不胜防。 可惜宁易早有准备。 银剑的剑尖离宁易咽喉还有三寸时,停住了。 因为宁易的刀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你的主意,无非就是杀了我,将我的人头带回去,这样北梁皇帝就会放过你的父亲,对不对?” “你……”林平志满头大汗。 “你就算将我的人头带回去,刘天德也不会让你父亲活着从牢里出来,你信不信?” 林平志大吼:“我不信!我不服!” 窦怀仁等人听到吼叫声,急忙冲了进来。 一看到林平志,他们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拔刀冲过来。 但宁易伸手止住了他们。 他对林平志说:“你要怎么样才服?” 林平志道:“刚才是我大意,我要和你堂堂正正再比试一场。” 宁易想了想说:“如果你输了呢?” 林平志一咬牙:“如果我输了,任凭你处置!可如果输的是你呢?” “如果输的是我,我的人头归你。” 他的部下们大惊,亲卫们纷纷大叫“不可”。 反倒是窦怀仁闷声不说话。 他可是亲眼见过大将军打败赤尔忽和天鹰的。 他就不信这个北梁雏虎,比鞑子的天勇士和天门的顶级高手还厉害。 宁易喝止住亲卫们,然后又对林平志说:“如果你输了,来我身边做一马前卒,怎么样,敢答应么?” 林平志怎能受得了这个激,当即大叫:“有什么不敢的!” 宁易撤去无锋,伸出左手:“一言既出!” 林平志也撤去长剑,和他击了一下掌:“驷马难追!” 第114章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宁易后撤几步,对窦怀仁等人说:“愿赌服输,如果我输了,你们都不许为难他。” 说完,他转向林平志:“这样吧,我也不欺负你,只要你能在我手下撑过十招,就算你赢,如何?” 林平志大怒:“姓宁的,休要猖狂,今天小爷让你见识见识我林家的‘捻花剑法’。” 说完,他朝宁易猛扑过来。 在旁人看来,他快如闪电,剑如流星。 但在宁易眼里,他还是不够快。 碎锋刀法有进无退。 宁易上前一步,朝着银光处一刀劈出。 银光碎裂,林平志狼狈后退。 宁易再上前一步,劈出第二刀,将林平志的银剑斩断。 第三刀,他放平刀身,将毫无斗志,已然失神的林平志拍倒在地。 他手持无锋,气凝如岳地站在林平志身前,沉声问道:“你服不服?” 林平志先是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就哭了。 “你怎么能这样?” 他泪流满面地捶地大嚷:“带兵打仗比我爹爹强,打斗本领比我高,写的诗让公主都佩服,你让别人怎么活?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窦怀仁在一旁听得心有戚戚。 还好,自己是大将军这边的,不是他的对手。 宁易也怪不好意思的。 自己也想低调啊,奈何系统不允许。 想劝劝他吧,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尬站着。 林平志哭了一会,自己安静下来。 他擦掉眼泪,站起来说:“我将卫姑娘送回平城,然后就来给你做马前卒。” “不用不用!” 宁易赶忙说:“以老弟这样的人品武艺,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做马前卒?之前只是戏言罢了,等北梁事了,我是要重用老弟的。” 林平志点头:“明白了,你是要我做内应,帮你攻下平城。” 差不多吧! “还有南阳公主!你得告诉我送亲队伍的出发时间和路线。” 林平志摇头:“这个还没定,陛下已经派人去和突竭斯人商量了。” 难怪系统一直没提示自己,原来北梁那边也没定下来。 林平志又说:“等陛下确定之后,我再派人通知你。还有,你让我做马前卒也好,做其他的也好,我都听你的,只要……只要……” “你放心!”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宁易主动说:“我肯定不会为难你爹爹。等攻破平城后,我还会上奏陛下,让林将军……” 林平志突然打断他,大声嚷道:“不是我爹爹,是南阳,南阳公主!” “南阳?”宁易诧异的说:“我这不正在想办法救她么?” “不仅仅是现在,还有等她回大楚后。大家都说,你们大楚的皇帝不会放过她。” “哦!”宁易明白过来了。 他故作为难地说:“你知道的,南阳带着前太子的儿子,投奔你们北梁,让陛下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他恨死南阳了。” 林平志紧张地说:“是天门的人把把她绑到北梁的,不是她主动来投的,你一定要跟你们的陛下说清楚。我知道你在大楚一手遮天,你肯定能救她。” 宁易还是摆出一副纠结、为难的样子。 其实他心里乐开了花。 皇帝连遭两次丧子之痛,尤其是死过一次之后,现在慢慢地也看开了。 这次离京前,皇帝就私下里就跟他说过,只要南阳回来就好。 看那意思,等南阳回去后,皇帝并不会要她的命。 看到宁易这样子,林平志急了:“只要你能救她一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宁易看着他,若有所悟:“莫非你和南阳……” 林平志涨红了脸,断然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我信你个鬼! 好你个重色轻友……重色轻爹的林平志! 真是孝死人!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林平志又说:“公主喜欢的人是你,她天天看你的画像,念你的诗……” “好了!”宁易连忙打断他:“我答应你!别的不敢说,但保她性命无忧,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林平志大喜。 两人又说了会话,约定好了联系的方式,宁易这才将他和卫姑娘送走。 等两人走远之后,窦怀仁问:“大将军干嘛对这个林平志这么客气?我看这个北梁雏虎有些浪得虚名!” 宁易回道:“这只雏虎可能浪得虚名,但他老子,却绝对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大老虎!” 窦怀仁点头:“林丹峰确实厉害!” 简直是超级厉害好不好! 自己这帮部下就不用说了,自己要是没有挂的话,也是不够人家一盘菜。 现在把他儿子拴自己裤腰带上,等他出狱后,那还不是只能投向自己。 宁易都忍不住要给自己点赞了。 在回城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安庆宇没有派人来找过我?” 安庆宇的事,老兄弟们都知道。 窦怀仁摇头道:“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来,搞不好,这个人是跳反了。” 宁易冷笑道:“他最好别干这种蠢事!” 安庆宇这人也是经不起念叨。 第二天中午,他便亲自化妆前来。 两人寒暄几句后,安庆宇解释称,自己知道宁易不在,所以不敢贸然前来。 昨晚一听说大将军回到冯邑,今天连忙赶来汇报重大军情。 “哦!什么军情?”宁易问。 安庆宇神神秘秘地说:“大将军还不知道吧?陛下要送南阳公主到草原和亲!” 宁易故作惊讶:“还有这事?” “千真万确!小人知道大将军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这才着急前来相告。” 宁易沉思半天后才说:“南阳公主乃大楚皇家血脉,我是绝对不会让公主流落草原的。安大人知道送亲队伍的路线、时间吗?” 安庆宇答道:“后日一早出发,经白石桥、万寿寺、香山,由杀虎口进入草原。” “好!”宁易一拍手掌:“请安大人回去后,设法转告公主,我会在杀虎口设伏,救她回大楚。” 安庆宇一拱手:“小人这就回去告知公主。” 安庆宇走后没多久,林平志的家丁就找上门来。 “少爷让我告诉大将军,南阳公主后日上午出发,由云麾将军郭天化率两千步骑护送,途径白石桥、万寿寺、香山、杀虎口。” 宁易道:“辛苦了!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请他安抚好公主,别让公主做傻事。我会在香山脚下设伏,救回公主。” 林家家丁走后,窦怀仁不解地问:“大将军说的怎么前后不一样?我们到底是在杀虎口还是香山设伏?” 宁易答道:“既不是杀虎口也不是香山,我们在万寿寺动手!” 窦怀仁更不解了:“这是为什么?” 宁易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从昨晚开始,系统面板上就出现了“突袭送亲使队”的任务。 但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另一条大型战斗模拟任务——“护送南阳突围”。 他顺利地救出了南阳,但随后却陷入了数千突竭斯大帐兵的包围。 这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安庆宇和林平志,其中有一个人出卖了他! 第115章 劫亲 褚景崇率领的两千精锐骑兵还在路上。 现在左武卫骑兵旅只剩下一千多人,而且战马严重不足,基本上算是废了。 不过,其他各卫的骑兵建制都是完好的,加起来也超过了五千人。 宁易从中挑出了两千人参加这次行动,由毛贵临时担任指挥。 这两千人也是一人双马,保证机动性。 窦怀仁和郭铁柱不放心,死活要跟着。 他没办法,只得允了。 第二天中午,他便带着这两千人偷偷出发。 第三天清晨,他们准时出现在万寿寺官道旁的树林里。 临近中午时,北边的斥候传回来消息,杀虎口出现了大量鞑子的大帐兵。 看样子,鞑子是要在杀虎口设伏。 宁易松了口气。 出卖他的,是安庆宇。 他曾向安庆宇保证过,等北梁灭国后,安庆宇在大楚也能当上四品官。 他觉得自己的诚意已经很足了。 毕竟,安庆宇当初不过是端州城里的一个谍报小头目。 四品官应该能让这人满足了。 但现在看来,这人并没有满足。 也是,眼下在北梁朝廷里,刘天德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安庆宇抱紧刘天德的大腿,应该能得到更多。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毁掉安庆宇,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相比之下,林平志就重要得多。 他可是馋人家老爸很久了。 午时过后没多久,北梁的送亲队伍就出现在了官道上。 等这些人进入最佳伏击位置后,毛贵下令吹响进攻号角。 两千楚军从树林中冲出,扑向北梁队伍。 北梁军队几乎没有抵抗。 北梁的正规军早就被打散了。 现在的这些士兵,都是后来抓来的壮丁。 北梁高层也知道,这支送亲队伍就是诱饵。 护送的士兵注定是打狗的肉包子,有去无回。 因此挑的全都是歪瓜裂枣。 这些人面对楚军,一点抵抗意志都没有,几乎是一哄而散。 领头的那个郭天化,似乎没想到楚军会在这里出现。 他倒是领着自己的亲信抵抗了一阵子。 但面对如狼似虎的楚军精锐,他也仅仅是抵抗了一阵子,然后便带领残余的亲信夺路而逃。 宁易没有参加战斗。 他带着窦怀仁、郭铁柱以及杨豆等亲卫,一直骑马伫立在小树林前。 战斗结束之后,他才带着众人过来。 毛贵将他引到南阳公主的车驾前。 南阳公主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正端坐在车里,由卫姑娘陪着。 他下马朝南阳公主行礼。 “臣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南阳公主脸色苍白,人也更瘦了。 她微笑着说:“辛苦燕国公了!” 宁易道:“不辛苦!此地不宜久留,臣这就送公主回大楚。” 南阳仍是微笑道:“全凭燕国公做主!” 宁易拜退,然后下令全军回返。 郭铁柱非常失望,撇着嘴说:“就这?” 他还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 窦怀仁在一旁道:“不然呢?人家是才子佳人,很含蓄的,你以为都像你这个大老粗一样?” 郭铁柱正要再抱怨几句,宁易突然在前面啪的一声,甩了一记马鞭。 他立刻闭嘴,和窦怀仁乖乖地跟了上去。 因为有南阳公主的车驾,整支队伍的速度提不起来,而且还只能沿着官道走。 官道并不是直线,这返程的速度就更慢了。 半个时辰后,斥候来报:杀虎口的鞑子应该是收到了消息,正倾巢追来,人数超过五千。 这在宁易的预料之中。 他也为此做了布置,在沿途险要处,安排了三处疑兵,应该能迟缓敌人的追击。 但他想得太美了! 没过多久,斥候再次来报:鞑子毫不顾及那些楚军旗帜、漫天的尘土以及呐喊声,直接就冲过了第一道疑兵防线。 斥候说:“和上次在雀鼠谷一样,鞑子口里喊着‘活捉宁易,升万夫长’。哦!这次还有公主,是‘活捉宁易和公主’。” 不用说,这又是左谷蠡王和他的那帮神经病手下。 既然第一道伏兵没起作用,那接下来的两道也不用指望了。 宁易下令全军提速。 但有南阳公主在,这速度根本没提多少。 没多久,鞑子冲破第二道疑兵防线的消息也传来了。 毛贵来到宁易身边:“大将军,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的。您和公主先行撤退,属下带着弟兄们就在这里挡住鞑子。” 宁易摇了摇头。 如果是骑兵旅的那些忠诚部下,他有信心和追来的突竭斯人大战一场。 就算他先撤了,两千骑兵旅也能拦住敌人。 可这些各卫临时拼凑起来的骑兵…… 他偏转马头,来到了南阳公主的车驾旁。 “公主,鞑子追得紧,臣请公主骑马。” 南阳公主紧张地说:“可本宫不会骑马!” 宁易叹了口:“臣斗胆,请公主上臣的马!” 南阳公主脸颊绯红,但两眼却亮晶晶的。 “是本宫拖累了大家,只能辛苦燕国公了!” 宁易顶着周围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不辛苦!” 马车停下。 盛装的南阳公主下车,将凤冠抛在尘土里。 在成百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卫姑娘在下面推,宁易在上面拉,终于将南阳拉上了马。 南阳的脸红得像彩霞,整个人都依偎在宁易的怀里,闭着眼睛谁也不敢看。 郭铁柱骑马跑过来,谄笑着对卫姑娘说:“卫姑娘,你坐我的马吧?” 卫姑娘白了他一眼,然后夺过旁边一匹空马的缰绳,翻身上马。 宁易看向她。 她回道:“您别看我,我可带不了人。” 宁易看她那样子,确实好像不是很擅长骑马,便只能作罢。 宁易下令全军离开官道,抄近路撤退。 没有了马车,队伍的速度确实提高了,但提高的程度还是有限。 主要还是因为宁易和公主。 正常情况下,战马在高速奔跑时,马上的骑士要稍微立起,弯腰伏背,和战马的起伏保持一致,最好和战马融为一体。 但宁易带着南阳这样一个完全不懂骑马的人,完全无法做到这一点。 不久之后,又有斥候来报:鞑子冲过了第三道防线,离这里不远了。 宁易心中焦急。 这样下去,依然不是办法! 他突然停下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说:“这是什么山?” 一旁的毛贵回答:“这是凤凰岭!” 宁易快速地想了想,然后下定了决心:“我带公主去山里躲一躲,你带着大家将鞑子引开。” “啊?”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第116章 山中一夜 郭铁柱脱口而出:“大将军,我跟着您!” 窦怀仁瞪了他一眼:“你去凑什么热闹?” 宁易瞪了窦怀仁一眼:“杨豆跟着我。” 然后他看向卫姑娘。 卫姑娘说:“我跟着公主。” 毛贵迟疑着说:“大将军,这凤凰岭我熟,要不……” 宁易立即说:“你也跟着。怀仁,你领着大家撤退,明日率领大军前来接应。” 楚军大部队其实正在朝这里进发。 但步兵速度太慢,估计明天才能赶到这里。 窦怀仁等人只得答应。 在两千人的注视下,宁易抱着南阳,五人四马,直奔凤凰岭而去。 等几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窦怀仁带着全军又等了会,直到突竭斯人的前锋已经依稀可见的时候,才下令撤退。 两千人撒丫子往南跑。 突竭斯人立刻大呼小叫地追了过去。 等突竭斯人的大部队全都过去后,躲在山坡后面的宁易才舒了口气。 毛贵在前面说:“大将军,这里不安全,鞑子的侦骑随时会过来,我们还得往山里走。” 宁易调转马头,跟上毛贵。 途中,宁易想下马,让南阳公主一个人在马上,他到前面去牵马。 但南阳公主抱着他死活不松手。 “燕国公,本宫……本宫害怕!” 宁易只得作罢,继续抱着她,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几人来到一座寂静的山谷。 打头的毛贵停下来:“好了,这里就算北梁的探子,也不一定能找得过来!” 几人下马。 卫姑娘扶着南阳,坐到一块石头上歇息。 杨豆牵着几匹马,去找水源饮马。 毛贵则收拾地面,打算整理出一块地方宿营。 宁易看了一会,发现毛贵就是把地上石块捡走,把周围的灌木砍掉,然后铺上行军毯。 如今已是九月初,山里的气温已经很低了,蚊子基本绝迹。 一般的楚军士兵野外这么对付,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南阳这种娇生惯养的…… 宁易干脆拔出无锋,砍了一堆树枝回来。 他挑了两根一样长短的,把顶部用藤蔓系住,立在地上,然后将一根更长的,搭在这两根树枝上,形成一个简易的三角框架。 他把剩下的树枝,挨个搭在最长的这根树枝上。 在这些树枝的外面,他又搭上一层带叶子的树枝。 这样,一个简易的窝棚就成型了。 他把自己的行军毯铺在窝棚里,请南阳公主和卫姑娘到里面去休息。 他这一番操作秀下来,把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毛贵忍不住道:“大将军,您还会这个?” 这算什么呀? 宁易心里很有几分得意。 前世他特别爱看荒野求生系列。 刚失恋那会,他还想着一个人跑到大兴安岭,盖个木屋隐居去呢! 刚饮完马回来的杨豆替他回答:“这算什么呀?别忘了大将军的师父是谁!” 另外几人恍然大悟。 难怪! 毛贵心想:连呼风唤雨都会,这种小事确实不值一提! 几人如法炮制,又搭起了两座窝棚。 毛贵和杨豆挤一个,宁易自己一个。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几人不敢生火,只是简单吃了些干粮,喝了几口水囊里的水。 宁易坚持和毛贵、杨豆一起守夜。 杨豆年纪小,守前两个时辰。 自己守中间两个时辰。 毛贵经验最足,天亮前最危险的两个时辰归他。 宁易钻进自己的窝棚,看了一眼系统面板,见没有新增的模拟任务后,便放心入睡,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惊醒。 被系统强化过多次的感官系统告诉他,有人在悄悄接近。 他闭着眼,不动声色。 等那人的距离足够近时,他倏地拔出无锋,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脸色煞白的卫姑娘。 卫姑娘哆嗦着嘴唇,小声说:“公主和我要去解手,想请大将军帮我们守着。” 宁易想问她:那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但转念一想,这种事难道还能大张旗鼓么? 他收回无锋,歉然说道:“吓着姑娘了吧?” 卫姑娘摇摇头,转身回自己的窝棚,将南阳扶起来。 两人摸黑走了一段距离,然后躲到一个大树后面。 宁易远远地站着,背过身去。 两人窸窸窣窣一阵后,从树后重新闪出来。 他将两女领回宿营地。 两女一路不敢跟他说话,甚至不敢看他。 等她们钻进窝棚后,宁易却没有了睡意。 他看见杨豆坐在一块石头上,不住打瞌睡,便上前推醒他,让他到窝棚里好好睡,剩下的守夜交给他和毛贵。 杨豆怪不好意思的,但坚持不过宁易,便乖乖地回窝棚睡去了。 宁易坐在石头上,打量着夜色中的山谷。 此时新月如钩,繁星满天。 清风拂过林间,传来树叶的哗哗声,和远处不知名的鸟叫声相应和。 这里没有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也没有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风云变幻。 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涤荡了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从窝棚中钻出来,朝他走来。 那是南阳公主。 他起身肃立。 南阳公主走到他身边:“燕国公,我想在这里坐一会。” 他恭敬地说:“公主请坐!” 南阳公主没坐,而是说:“我想在你身边坐一会,和你说会话。” 他皱起了眉头,没有出声。 南阳公主又说:“我一生都长在深宫之中,从来没有过朋友。你能做我的朋友么?就这一晚的朋友!” 他还是没有说话。 他又不是傻子。 南阳的心意,他又不是感觉不到。 南阳叹了一口气: “那天逃出京城之后,我以为我自由了。” “但没想到天门的人找到了我,我又身不由己地来到了北梁。” “当明天太阳升起,我又会变成那个南阳公主,又会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我只有今晚,只有这几个时辰是自由的。” “我没有别的奢望,只想作为一个自由的人,和你说会话,可以么?” 看着月光下,南阳那恳求的目光,他也叹了口气。 “公主请坐,我也正有件事,想请教您。” 南阳高兴地拢了拢裙裾,坐在了石头上。 等宁易也坐下后,南阳问:“燕国公想问我什么?” 宁易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窝棚,小声问:“公主是怎么认识卫姑娘的?” 第117章 牛郎织女 “卫姐姐是我从十几位侍女中,亲手挑出来的。” “是公主来北梁之后吗?” “是的!” 南阳公主开始回忆:“那时我刚到平城,北梁的皇帝派来了十几名侍女,说是来服侍我。我一眼就看中了卫姐姐,只留下了她。” 见宁易沉默不语,南阳问:“燕国公是怀疑卫姐姐吗?” 宁易点头承认。 南阳又说:“我一开始也怀疑,怀疑她是北梁皇帝安插到我身边的。可这些天接触下来,我发现她不是。卫姐姐是真心为我好,不然,我今天也不可能坐在你身边。” 的确如此! 卫姑娘肯定不是北梁皇帝的人。 但是…… “卫姑娘和天门的人关系怎么样?”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南阳说:“卫姐姐更不可能是天门的人,天门的那些人,从头目到喽啰,都不认识她。”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是真的不认识,我能感觉得出来。” 这样最好! 宁易放下心来。 南阳看着他,怯生生地问:“我们可不可以不聊卫姐姐?我的时间真的不多!” “那我们聊什么呢?” “聊诗词吧?” 宁易皱眉道:“可是我不懂诗词!” 南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连忙掩住自己嘴,左右看了看。 发现这里是荒山野岭,没人看到她失仪,这才放心。 她拿开手,说道:“你就算找借口,也该找个别的才对!要是连你都不懂诗词,那世上就没人懂诗词了。” 宁易很认真地说:“我真的不懂,只是脑子里记得很多诗词,能背出来而已。” “那你给我背一首吧!” 南阳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 “我不贪心,只要一首就好。” “也不用像你给沈妹妹写的那样出色,普普通通的就行。” “但这一首,只是给我写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她看着宁易,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宁易犯难了。 凡是他能背出来的诗,都是流传千古的,就没一首是普普通通的。 而且,这样的诗,送给南阳也不合适。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南阳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说:“好啊!” 宁易指着天上正中间那条璀璨的光带,“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南阳托着腮问:“那是什么?” 宁易告诉她: “那是银河,由无数颗星星组成的一条银色大河。” “你看到银河西边那颗最亮的星星了么?那是织女星。” “银河东边,那颗比织女星稍微暗一点的,叫牵牛星。” “我给你讲一个牛郎织女的故事吧!你愿意听吗?” 南阳连连点头:“我愿意!” 宁易努力回忆曾经听过的那个故事: “织女是天帝的第六个女儿,既聪明又美丽。” “她和姐姐们跟着王母娘娘学纺纱织布,天上的彩霞都是她们用云雾织出来的。” “牛郎是凡人,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 他越讲越投入,南阳越听越用心。 时间悄悄流逝。 下半夜,毛贵钻出窝棚,打算去换大将军。 他刚走两步,就发现大将军和公主,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月光下,大将军指着天上的星星,不知在说些什么。 公主单手托腮,静静地凝视着大将军。 毛贵想了想,转身又悄悄地钻回了窝棚。 第二天将近中午,楚军到达凤凰岭。 毛贵领着众人出山。 张越景、沈越等人已带着车辇,等候在山脚下。 上车之前,南阳公主回头凝望凤凰岭良久。 上车之后,她掀开窗帘,看着宁易,欲言又止。 宁易说:“公主有话,尽管吩咐!” 南阳看了他好一会,最后说:“平安,就是皇兄留下的唯一血脉,仍陷在平城,还请燕国公费心搭救。” 宁易回道:“请公主放心,臣定会救出平安公子。” “劳烦燕国公了,本宫……本宫定会永世铭记在心!” 说完,她放下窗帘,马车启动,很快便顺着官道消失在视野里。 宁易收拾心情,带着大军继续前行。 由于大军拐到凤凰岭,又在山下耽搁些时间,导致大军当日没能赶到平城城下,而是在距平城还有二十里的地方扎营。 当晚,安庆宇来到楚军大营,求见宁易。 一进大帐,他就双膝跪下,然后膝行到宁易跟前,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全然不顾旁边还有沈越和窦怀仁两人。 “大将军!”他抬起青紫的额头,朝宁易拱手道:“小人猪油蒙了心,做了错事,请大将军责罚,请大将军原谅,请大将军饶命!” 宁易冷笑:“我昨天要不是运气好,跑得快,恐怕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安庆宇无言以对,只是又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之所以被逼到如此地步,全是因为宁易给他送了一封信。 一封宁易早就准备好的,由他前上司吕良才写的信。 这封信凭空出现在他府邸的庭院里。 他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昏厥。 这封信至少透露出两件事。 第一,吕良才还活着,宁易随时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在这平城里,宁易还有其他的暗子,他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再联想到此人战无不胜的战绩,以及那些神仙弟子的传说,他现在再也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宁易放下手里的文书,对着地上的安庆宇说:“安大人,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相信你,又该怎么放过你?” 安庆宇面如死灰:“大将军,小人死不足惜!但小人活着,对大将军还有用。” “哦,那你说说,你对我还有什么用?” 安庆宇又朝前膝行两步:“大将军只要原谅小人这一次,小人就将平城献给大将军,让大将军兵不刃血地攻下平城。” 第118章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北梁皇帝疯了! 因为左贤王拒绝大举救援北梁。 此前,左谷蠡王一意孤行,不顾时节入侵燕山,结果损兵折将。 不仅如此,战后三个部落的战马有不少掉膘死亡。 草原上的牛羊因为缺少照料,也出了很多意外。 三个部族的实力因此大损。 眼下,铁勒和左屠两部离心离德,左谷蠡王自己的腾良部损失惨重。 他现在连一万披甲都凑不出来,已经成了草原上的笑柄。 左贤王要比左谷蠡王理智得多。 眼下盛夏刚过,正在入秋,还远不是可以出动大军的时候。 利用和亲,出动以大帐兵为主的五千骑兵,为楚军统帅设置一个陷阱,就是左贤王做出的最大让步。 一击不中之后,左贤王就下令撤军。 左贤王是突竭斯左翼的实际领袖,左谷蠡王也不得不听他的。 左贤王告诉北梁的使者,等长生天降下第一朵霜花,他将带领麾下所有的儿郎,跨过山河,前来会一会南朝的那名天勇士。 北梁的皇帝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他的儿子到草原上,来监督自己履行诺言。 北梁皇帝一听这话就绝望了。 从现在到霜降,至少还有一个月。 他怎么可能抵挡如狼似虎的楚军一个月? 眼下北梁士兵毫无斗志,畏楚军如虎。 尤其是楚军统帅宁易,其恶名在北梁能止小儿夜啼。 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天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派一个儿子去草原,那摆明了就是放弃自己。 平城被攻破,自己肯定是活不成。 等突竭斯人打回来时,他们可以立自己的儿子为帝,重建北梁。 可就算北梁能重建,自己还能重活吗? “陛下现在将几个皇子全都扣在宫里,不让他们去草原。皇后去劝,他竟然拔剑将皇后刺伤。” 据安庆宇讲,北梁皇帝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声称要征北梁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子入伍。 要举全国之力,与“宁贼”决一死战。 此举弄得全国哀声载道,民怨沸腾。 他还想继续讨好突竭斯人。 上一次送亲,他把国库折腾光了。 这次,他把主意打到了文武大臣身上,要求大臣们按品级捐出家产,共纾国难。 否则,就是梁奸,以通楚论处,家产全部充公。 刘天德身为掌管实权的大将军,只是象征性地劝诫了几句,就被当庭扒了裤子,打了二十大板。 要不是打板子的宦官是自己人,刘天德说不定就被打死了。 现在,就连刘天德都恨皇帝恨得不行。 总之,北梁皇帝现在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 现在大家都盼着他早点去死。 “平城里现在很多人都心向王师,小人回去后,活动一番,说不定能说得大家献城投降。” 说完,安庆宇便忐忑地注视着宁易,等着他表态。 宁易沉默良久,然后起身走到安庆宇面前,沉声说:“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安庆宇大喜:“谢谢大将军!小人这就回城,说动刘天德将军,说动郭天化将军,还有林丹峰的儿子林平志……” “你听我说完!”宁易打断他:“平城我自己会去取,不用你插手!” 安庆宇频频点头:“明白,小人明白!” 这位爷在平城里肯定还有其他内应。 没有自己,人家也能轻松拿下平城。 宁易盯着安庆宇的眼睛说:“我要你带一个皇子去投奔左贤王。” “什么?”安庆宇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当我大军进城时,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带一个皇子逃出去。” 安庆宇渐渐明白了过来:“我带着皇子逃到左贤王那里,去取得他的信任,就像取得刘天德的信任一样。” 宁易一边点头,一边将安庆宇拉起来,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的家人,我会接到京城好好照顾,你不要有后顾之忧。另外,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等我扫荡草原,活捉左贤王,你荣归故里之时,我保你至少是大楚四品大员,封侯都有可能哦!” 安庆宇怔怔地看着他,喃喃地说:“那我可真要谢谢大将军了!” “不用客气!”他拍着安庆宇的肩膀说:“你我相识于微末,互相扶持也是应该的。” 他又安抚了安庆宇几句,又交待了一些细节后,便放这倒霉蛋离开了。 等安庆宇走后,窦怀仁不解地问:“大将军真要放这人带着北梁皇子去草原?” 宁易道:“当然!” 沈越提醒道:“大将军此举,虽然能在鞑子内部安插一颗棋子,但鞑子从此有了染指北梁旧地的借口,恐怕会时常寇边。” “要的就是他时常寇边!” 宁易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大楚的骑兵太少,暂时没法和鞑子在草原上一较长短,只能把鞑子引到平城城下,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前世历史上,中原的步兵碰到蛮族的骑兵,打输了全军覆没。 就算打赢了,人家调转马头就跑,你追都追不上。 在一望无垠的草原或大漠,能打败骑兵的,只有更强大的骑兵。 可对于中原王朝来说,要建立、维持一支强大的骑兵,并支持这支骑兵劳师远征,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汉武帝举全国之力北击匈奴,几仗打下来,虽然把匈奴赶跑了,但强盛的大汉也差点被拖垮。 如果能把突竭斯人诱进这桑干河盆地,再加上自己有内应,那就简单多了。 打几仗之后,说不定左贤王就和左谷蠡王一样,被自己削弱得连个万人队都凑不齐。 到时候,大楚的东北一带就安全了。 但沈越还是劝道:“大将军不可大意!若是鞑子大军兵临平城,城内北梁旧臣又心念故主,那可就危险了!” 宁易大笑道:“所以,平城之战一定要打!” 想要和平解放? 门都没有! 平城一定要大打特打。 一定要以北梁人胆敢反抗王师为借口,将北梁人杀一批,关一批,逐一批,最后再往京城迁一批。 必须将北梁政权的根基连根拔掉,不给之后的对外作战留隐患。 第二天,他率领十几万大军,杀气腾腾地开到平城脚下。 然后他命令杜延昌亲自带队,从林家一系控制的东门杀入平城。 他重点指出,除了内应外,对于其他抵抗分子,不要手下留情,全都格杀勿论。 有他在,大家放手去干,就算血洗了平城都不怕。 大家听得热血沸腾,全都拔出刀,嗷嗷叫地就冲了进去。 但后面的事情很尴尬! 大军冲进城后,竟一点抵抗都没遇到。 守城士兵一看到楚军,就丢下刀枪,跪地投降。 平城的百姓们纷纷壶浆箪食,以迎王师。 有的还设案焚香,跪迎王师。 楚军将士面面相觑。 这样的顺民,实在下不去手啊! 于是,原定的血洗平城,最后变成了兵不刃血地和平占领平城。 第119章 我要发飙了啊! 楚军士兵大举入城,迅速控制城墙、皇宫、朝廷各部等要害之处。 部下们完全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无不啧啧称奇。 王思太嚷道:“大将军果然是天命所归!” 张越景大吼一声:“休要胡说八道!” 吼完,还特意看了一眼前面领路的林平志。 其他人还好,但这个林平志可算不上自己人。 这人要是把这话传出去,给大将军添麻烦不说,自己这些人也都讨不了好。 他是燕山卫的元老,王思太等人都出自燕山卫,被他吼了也不敢吭声。 张越景转头对身边的宁易说:“大将军顺天应人,以有道伐无道,自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樊川在一旁凑趣道:“还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其他几人也纷纷拍起了宁易的马屁。 宁易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其实心里很郁闷。 北梁人太听话了,他完全没有动武的借口。 可不动武,北梁人在平城的势力就无法被根除。 而一个月后,左贤王肯定会率大军前来。 到时候这里会有一场恶战。 要是北梁人到时趁机作乱,那他可就被动了。 正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牢入口。 入城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皇宫抓北梁皇帝。 也没有去云丰郡王府救太子的儿子。 而是跟着林平志来到这里,亲自释放林丹峰。 关押林丹峰的牢房,是这里最干净整齐的一间。 林丹峰的状态也很好。 他白面无须,身形瘦削,眼神深邃。 面对宁易等人,他表现得不卑不亢。 当林平志向他介绍完宁易后,他拱手道:“多谢燕国公亲自来救,在下不胜惶恐!” 他转向林平志:“既然你已认燕国公为主,以后就忠心做事,林家就指望你了。” 林平志急了:“爹爹,那您呢?燕国公看重的是您!” 他也不傻,知道宁易这般放低身段,可不是为了自己。 林丹峰道:“爹爹我年老体衰,没法再供燕国公驱使。” 张越景连忙出言相劝:“林将军何出此言?你若年老,我又当如何?而且先贤有言:有志不在年高……” 林丹峰打断他:“可我数次败于燕国公之手,早已心灰意冷,志消气沉。” 他转向宁易:“在下对燕国公心服口服,只是无心沙场,还望燕国公成全。” 宁易叹了口气。 人家不愿意为他做事,他还能按着人家的头,逼人家做事吗? 而且像林丹峰这样的人物,逼他反而容易坏事。 “无妨!”宁易强笑道:“既然林将军志不在此,我绝不强求!” 林丹峰拱手告别。 宁易让林平志送他回去,但被他拒绝。 他对自己的儿子说:“你待在燕国公身边好生做事,就当替我尽忠吧!” 说完便飘然离去。 宁易郁闷得要死。 今天特么的诸事不顺! 一行人刚出大牢,有楚军士兵来报,称北梁皇帝吊死在皇宫后山一棵老槐树上。 大家连忙赶往皇宫。 在皇宫门口,刘天德正率领北梁文武官员等在那里。 刘天德可没有林丹峰那气度。 他在向宁易介绍其他北梁大臣时,战战兢兢,汗如浆出。 宁易正不耐烦的时候,又有士兵来报,称北梁黄门侍郎安庆宇,率人护着北梁三皇子,趁北门两军交接之际,冲出了平城,往杀虎口而去,显然是要逃往草原。 宁易“勃然大怒”:“好哇!你们中果然还有人心怀故主!有一个安庆宇跳出来,这背后肯定还有无数个安庆宇。查!一定要查清楚!绝不能让任何人漏网!” 他这诛心之论,把在场的北梁官员吓坏了。 刘天德结结巴巴地说:“燕……燕国公,除了安庆宇那厮,其他人都……都在这里,我们……我们是心向大楚的忠臣啊!” 其他人也纷纷跪地求饶表忠心。 张越景觉得宁易有些过分了,在后面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 宁易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明显,便改口道:“北门守将呢?他肯定是故意放安庆宇出城的,北梁军中肯定还有反动势力,也要追查到底!” 没一会,北门守将被带到了宁易跟前。 守将大声叫冤:“我都已经带人将安庆宇那帮人围起来了,但贵军突然冲过来,朝我们一阵砍杀,那安庆宇才趁乱逃出去的。” 跟过来的窦怀仁尴尬地解释:“误会,全都是误会!” 宁易心里明白。 窦怀仁是知道自己计划的。 他应该是看到安庆宇被困,便冲过去制造混乱,故意让安庆宇等人脱身。 他正要吼窦怀仁几句,意思意思,就听见窦怀仁继续说:“我也是听说我军有一伙士兵失踪了,有些着急……” 宁易眼前一亮,立刻又“勃然大怒”: “什么?竟有这种事?” “我曾指着汶水发誓,凡是和我一起流过血的,都是我的兄弟。” “你们竟然敢谋害我的兄弟!” “不行,此事必须彻查。” “就算将平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我的这伙兄弟找出来!” 话音刚落,刚刚赶到的马仁德就说:“大将军,不用了,那伙士兵回来了。他们迷路了,平城百姓又太热情,把他们领到怡红院了。” 怡红院? 一听就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宁易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朝皇宫里走去,众人纷纷跟上。 一大群人来到后山脚下。 北梁皇帝的尸体已经被解下,抬到了这里。 尸体上铺着白布。 宁易懒得去看,让其他人上去检查。 张越景感叹道:“大小也是一国之君,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终归是咎由自取。” 在场的北梁官员闻言,不少人都露出了戚戚的神色。 宁易再次“勃然大怒”:“你们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是不是不甘心,还想着恢复北梁……” “够了!” 随着一声怒喝,一位长须飘飘的老者挺身而出,对宁易怒目而视。 “燕国公何必咄咄逼人!如今我为鱼肉你为刀俎,燕国公想杀就杀,何必找诸般可笑借口!” 宁易一时竟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张越景问:“阁下是?” 老者昂然道:“老夫钦天监监正鲁仲久。” 刘天德在一旁补充道:“也是云丰郡王的老师。” 宁易这时终于缓过来了。 他对刘天德训道:“以后没有云丰郡王了,只有平安公子!” 他又对鲁仲久说:“刚才是我失态,请问平安公子现在在何处?” 差点把这个小孩给忘了。 之前可是答应过南阳,要把他救出来的。 鲁仲久答道:“老夫怕他出意外,已经把他接到家中保护了起来。” 宁易立刻对他肃然起敬,拱手道:“多谢鲁大人,还请大人带我前去见一见平安公子。” “那是自然,燕国公请随我来。” 说完,鲁仲久便转身领路。 宁易交待了众人几句,便带着杨豆等亲卫跟上。 今天也只能这样了。 回头再慢慢想办法收拾北梁这帮人。 一炷香的功夫后,宁易等人来到鲁府大门口。 宁易突然停住。 他发现系统面板上,出现了一条小型战斗任务——“杀出鲁府”。 有意思! 这个鲁仲久居然也是个老阴逼。 不过,这不正是他一直在等的机会么? 第120章 犬马之劳 …… 【你接过茶杯往嘴边递过去!】 【平安突然大喊一声:“茶里有毒,叔叔快跑!”】 【鲁仲久大怒,掏出袖里的匕首刺向平安!】 【与此同时,庭院里传来打斗声!】 【紧接着,十几名大汉手持兵刃冲了进来!】 …… “燕国公,里面请!” 鲁仲久躬身,做出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宁易拍了一下额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稍等片刻!” 他拉起杨豆走到一边,远远避开鲁仲久。 “你快去调最近的一队人过来,这个鲁仲久有问题。” 杨豆毫不怀疑他的判断力,闻言转身就走。 他走了两步后又掉头回来:“大将军您呢?” 宁易说:“我先稳住他,你快点就行!” 杨豆这才放心离去。 宁易也转身回到鲁府大门口,跟着鲁仲久进府。 进门之后,他故意左看右看拖延时间。 在鲁仲久的不断催促下,他最终还是来到厅堂。 两人刚分宾主坐下,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穿锦衣的小孩,被丫鬟牵了出来。 正是他在京城金光门见过一眼的那童子。 鲁仲久对童子说:“平安,燕国公跋涉千里,前来解救你,你给燕国公敬一杯茶,以表谢意!” 平安拿起矮几上的茶壶,费劲地倒了一杯茶,然后畏畏缩缩地端到宁易面前。 鲁仲久紧盯着他俩。 宁易则打量着平安。 平安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长得眉清目秀,粉雕玉琢,看着就可爱。 但他此时眉头紧皱,小脸挤成一团。 他举起茶杯,朝宁易递了过来。 宁易没有接。 正常情况下,他可能会提防鲁仲久,但他不会提防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谁能想到这孩子手里端的,恰好是一杯毒酒呢? 而只要他一接,平安就会提醒他茶里有毒。 然后恼羞成怒的鲁仲久,就会冲这孩子下死手。 “燕国公?” 鲁仲久在一旁催促。 宁易微微一笑,伸手将茶杯接过,顺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鲁仲久愣住了。 宁易又一把将平安抱起来,放到腿上。 “你怕我吗?”他问平安。 平安摇头:“不怕!姑姑说你是好人,会来救我的。” 他又问:“那你在怕什么?” 平安抿着小嘴,看向鲁仲久。 这时,庭院里响起了铿锵的脚步声。 那是杨豆带着援兵到了。 他抱着平安起身往外走。 鲁仲久连忙起身来拦。 “燕国公……” 他话没说完,宁易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他踹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直到碰到桌子腿才停下来。 他抱着孩子继续往外走:“有叔叔在,你现在真的平安了!” 平安瘪起嘴,哇的一声,趴他肩上哭了起来。 他轻拍平安的背,抱着他走出厅堂。 杨豆带人越过他,朝正趴在地上吐血的鲁仲久逼了过去。 里间突然窜出一群持刀的黑衣人,挡在鲁仲久面前。 此时,窦怀仁、樊川等人听到消息,都赶了过来。 就连刘天德等人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厅堂里的战斗很快结束。 在训练有素的大队职业军人面前,黑衣人根本不是对手,很快便被屠戮殆尽。 正当杨豆等人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鲁仲久突然跳起来,抓起那杯茶水就往嘴里灌。 很快,他的嘴里又开始往外吐黑血。 宁易心中冷笑。 想一死百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埋伏死士,茶里下毒,意图谋害大楚国公,行军总管,这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 宁易转向刘天德等人:“这几天联系过他的,平时和他来往过密的,全都抓起来仔细拷问。” 窦怀仁等人齐声回到:“遵命!” 宁易抱着平安,大步离开。 在他身后,刘天德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第一批拷问的结果很快传来。 “什么?鲁仲久竟然是北梁的谍报头子?” 窦怀仁点头:“这事只有北梁几个高层知道。还有,和天门联系的也是他,这次被当场格杀的那群黑衣人中,有几个就是天门的人。” 宁易半天没说话。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让那家伙轻易去死的。 “刘天德知道这事吗?” “他说不知。” “怎么可能!”宁易冷笑:“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北梁大将军,会不知道鲁仲久的真实身份?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同党。” 窦怀仁心领神会:“大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将他们的同党一网打尽!”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窦怀仁充分贯彻宁易的指示,在北梁官员中展开了一场大清洗。 先是刘天德熬不住拷打,“供出”了御史大夫童某,童某又“供出”礼部尚书钱某,钱某又“供出”了…… 这颗雪球越滚越大。 宁易对这些人毫不手软。 其中一些官声还不错,但位置关键,同时又不太配合的,就先关起来,等待往内地送。 像刘天德这种民愤极大的,该杀的就杀。 于是,整座平城都被笼罩在血色恐怖之中。 第三天晚上,林丹峰前来求见。 一见面,林丹峰就说:“大将军想平定北梁一时,还是一世、百世?” 宁易问:“林将军想说什么?” 林丹峰回答: “若是大将军只想平定北梁一时,就尽管像现在这样,杀得人头滚滚。” “北梁人此时敢怒不敢言,只得忍耐。” “但大将军回京之日,就是北梁复叛之时。” 宁易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一世呢?” 林丹峰回答:“大将军就此收手,北梁人心中畏惧,只要大将军活着,北梁人就不敢反叛。” “那百世呢?” “大将军不仅收手,还放归蒙冤之人,安抚百官,抚恤万民,视北梁人如同楚人。数十年后,北梁人人归心,将不再记得北梁,只当自己是楚人。则千秋万载,此地再无反叛之虞。” 宁易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这么做,有我的苦衷。” 林丹峰道:“在下明白,大将军无非是顾忌鞑子,但大将军真不必忧心鞑子。左贤王虽强,但强不过大将军!”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前几次击败在下的,真是大将军本人的话。” 宁易叹了口气。 击败你的,真的是我,但那都是系统的功劳。 可系统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见宁易还是不松口,林丹峰一撩衣摆,单膝跪下。 他双手相叠,置于另一只膝盖上,朝宁易低下头。 这是此界表示臣服的正式跪礼。 “只要大将军放过平城的无辜之人,在下愿为大将军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第121章 京城来信 宁易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觉得,但凡自己犹豫半秒,都是对林丹峰的不尊重,以及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平城和林丹峰,当然选林丹峰啦! 平城丢了可以再抢回来。 林丹峰这次要错过了,可能这辈子都别想再收服了。 他很想像戏文里那样,说一句“我不喜百世之北梁,喜得将军也”。 但又觉得有些羞耻。 最后,他只是郑重承诺:“林将军放心,我明天一早就放人!” 高高兴兴地将林丹峰扶起来后,他拉着林丹峰,请教如何应对突竭斯骑兵。 林丹峰则请教他是怎么改进投石车的。 然后,两人又聊到了各兵种之间的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以及刀枪剑戟等战场武器的演化。 一个是当世人杰,兵韬武略无所不通。 一个是异世挂逼,多了上千年的见识。 两人秉烛夜谈,越聊越投机。 快到半夜的时候,心惊胆战的林平志找过来,两人还意犹未尽,相约改日再聊。 一开始,林平志见宁易没有为难自己爹爹,松了一口气。 但后来见两人相见恨晚的样子,心又提了起来。 还好,告辞的时候,宁易称自己为林老弟,没和自己爹爹称兄道弟,总算保住了和大将军及公主的平辈辈分。 第二天,宁易宣布“军管”结束。 牢里被关的那些北梁官员,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基本上全都被放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这些人无不喜极而泣,纷纷称赞燕国公英明仁慈。 宁易听了只是笑笑,也懒得去追究这些话的真假了。 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首先就是燕山卫和拢右卫这两个军的去留。 当初借这两个军时,说的就是平定北梁。 现在北梁已经平定了,那不管宁易舍得不舍得,这两个军肯定都是要还回去的。 毕竟,这两个卫也面临着突竭斯的巨大压力。 此外,南阳公主和平安公子要尽快送回京城。 他俩可是皇帝发动平梁之战的直接原因。 还有,当初北梁十几万大军被楚军击败时,不少北梁溃兵并未回到家乡,而是结伴占山为王,成为祸乱周边的土匪。 平城被攻破之后,北梁剩下的州县望风而降,剿匪的事情得马上提上日程。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如何应对一个月后的鞑子入侵。 其实,随着平梁战事的结束,他的平梁行营就该解散了。 但他威望实在太高,而且左贤王早早就放出话来,说霜降之后犯边。 所以大家还是默契地以他为帅,听他调遣。 正当他送走了两支右军和南阳,准备在平城大展拳脚的时候,宦官老魏带着皇帝的诏书到了。 皇帝在诏书中,除了对他的例行夸奖外,核心意思就是让他快点回京。 什么齐王稚嫩,急需扶持,自身日薄西山,力不从心。 宁易听得心惊肉跳。 怎么一股浓浓的托孤味道。 “陛下的身体很不好么?” 老魏点头:“陛下上次假死时,用的药太过霸道,伤了元气,之后一直精神不振,夜不能寐。不过……” 老魏欲言又止。 宁易不悦道:“老魏,你有话就说!” “那老奴就斗胆多嘴了!”老魏小声说:“前些天京城来了个无尘道长,给陛下进献了几粒丹丸,陛下用过之后,这些天的精神好了很多。” “丹丸?” 宁易皱起了眉头。 “那位无尘道长有许多神奇之处,京城人人都说他是活神仙,他的丹丸被称为仙丹,万金难求。” 老魏用更小的声音说:“老奴再斗胆猜一猜,陛下一定是心中犹疑,想让燕国公回京一辩真假。” 宁易冷笑:“不用回京,也不用猜,这个无尘必然是骗子。那丹丸也有毒,短时间能提振精神,但长期服用,后患无穷。” 老魏大惊:“那请燕国公速速回京,劝阻陛下!” 宁易摇头:“我走不开,左贤王一个月后就会南下。” 老魏急了:“燕国公,事有轻重缓急,陛下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宁易打断他:“陛下的安危肯定重要,但可以缓,可鞑子的进攻却没法缓,而且我现在也确实走不开。” 眼下北梁初定,人心不稳,各种事情千头万绪。 要命的是,他刚刚搞了一波针对北梁旧势力的大清洗。 要是这波清洗搞成了也好,问题是因为林丹峰,这波清洗只搞了一半,虎头蛇尾。 那些旧势力还在,人却得罪了。 这些人现在表面上对他感恩戴德,谁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搞不好真会像林丹峰说的那样,他前脚刚走,这帮人后脚就造反。 “这样,我写一封信,你带给陛下。” 他在信里,向皇帝详细阐述了那些丹丸的危害,让他不要再服用,也不要被那道士蛊惑。 等他对付完左贤王后,就回京戳穿那骗子的真面目。 写完这封信后,他还觉得不保险,又提笔给齐王和汤铭贤又各写了一封信。 他在信里,要求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劝阻皇帝继续服用那种丹丸,一切等他回京后再说。 老魏反复劝宁易“三思”无果,最后只能拿着三封信离开了,当天便赶回京城。 晚上,沈越来找宁易,也递给他一封信。 这封信是沈望山写给他的。 准岳父信里说的,主要也是这个无尘道长的事。 此人会一些邪术,善于蛊惑人心,很短时间内在京城就斩获了不少拥趸。 皇帝本来还颇有些疑虑,但自从吃了此人的“仙丹”,身体有些起色了以后,也对此人越来越信任了。 但这种“仙丹”必是毒药无疑。 前朝就有好几位皇帝,在吃了类似丹丸后没多久就暴毙。 沈望山写这封信时,这个邪道正开始炼第二炉丹,预计十天后开炉。 沈望山要求宁易必须在这十天内赶回京城。 因为只有他,才能阻止陛下吃这第二批丹药。 宁易放下信,问沈越:“你看过这信了么?” 沈越回道:“我没看,但叔父在给我的信里说了这事。大将军不打算回么?” 宁易叹了口气:“眼下平城这般情况,我想回也回不了!” “此言差矣!” 沈越道:“对大将军来说,京城是根,平城是枝。大将军必须回,也可以回!” 第122章 金台驿 宁易沉思了一会,然后开口:“必须回就不用说了,你说说可以回。” 沈越道:“现在离霜降还有一个多月,足够大将军一个来回。” 系统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显示。 这表明,左贤王至少是三十天以后才南下。 时间确实足够。 但问题不在这里。 “我若是走了,北梁人要是有异动怎么办?你别忘了,我们前些天可是杀了他们不少人。” “我军有两卫近六万人,北梁人怎么异动?” 宁易摇头:“平城养不起六万人,我打算只留左武卫在这里,平晋卫撤回冯邑。” 平城缺粮。 之前北梁囤积的粮草,被刘天德和安庆宇一把火烧了。 眼下各地新降,行政系统一片混乱,再加上盗匪横行,地方上的粮食根本押解不上来。 平城养三万人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他让左武卫守平城,平晋卫退到冯邑就食。 等突竭斯人来进攻平城后,平晋卫再兵出冯邑,和左武卫夹击鞑子。 沈越想了想说:“那就将可能异动的那些人,赶出平城,迁到冯邑或者朔州。” 这倒是个办法。 “还有,大将军走的时候悄悄走,我等再像上次一样,找个身形差不多的假扮大将军。只要蒙过这几日,等我军彻底掌控平城之后,那些人想异动也异动不了。” 这个也可行。 只要再给楚军几天时间,就能彻底在平城站稳脚跟。 现在他只有一个担心。 “我不在的时候,会让张长史替我主持大局,你们……” 沈越打断他:“大将军不用担心,张长史不是林将军,大家对他还是很服气的。” 之前,宁易想让林丹峰代替自己担任左武卫中军司马。 没想到,当他私下征求几个老兄弟的意见时,几人竟齐声反对。 理由五花八门,但反正中军司马必须由大将军兼任,其他谁都不行。 宁易没办法,只好让林丹峰先掌管北梁残军,以后再想办法安置他。 而张越景在燕山卫任长史多年,窦怀仁等人都出自燕山卫,自然对他毫无芥蒂。 只是这位准舅哥…… 他看了沈越一眼。 沈越笑道:“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是那不知所谓的人么?” 宁易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那意思!不过,你说得没错,你们全都是我忠心的部下,我不应该担这个心的。” 第二天,他在众人面前,尤其是那帮北梁旧人面前,故意狠狠地刷了一波脸。 当天下午,他和几个老兄弟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杨豆和几个亲卫上路了。 第三天,他追上了老魏。 老魏喜出望外,两伙人结伴而行。 第四天傍晚,他们在金台驿遇到了南阳一行。 当时南阳正坐在庭院里,对着天边的晚霞发呆。 周围是几个“保护”她的侍卫。 一看到宁易,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她站起身,不理正对她行礼的老魏和杨豆等人,径直走到宁易面前。 “你是来送我的吗?”她欣喜地问。 宁易尴尬地摇头:“不是,臣是奉旨回京。” 南阳的眼睛黯淡下来。 但随即,她又重新充满期待地问:“我……本宫能与燕国公同行吗?” 宁易还是摇头:“臣的事比较急,等不了公主殿下的辇驾。” “哦!这样啊!” 她无比失望地往回走了两步,接着又转过身来。 “今晚难得和燕国公相遇,晚上能否和燕国公小酌几杯?” 宁易仍是咬牙拒绝:“臣真的有急事在身,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请殿下谅解!” 南阳不再说话,只是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她纤细、落寞的背影,宁易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一旁的杨豆突然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抹眼睛:“大将军何必这么狠心呢?反正您也是要吃饭的,就和公主一起吃呗!” 宁易正要训他两句,一旁的老魏突然也叹气道:“公主殿下此次回去,恐怕这辈子再也出不了宫了,燕国公就当是做做善事吧!” 宁易心头一颤。 这个老宦官是皇帝身边的人。 他说南阳这辈子都出不了宫,那肯定就是出不了宫。 从此青灯古佛,晓风残月,这姑娘注定要寂寥一生。 今晚一别,可能是永别! 他忍不住对着南阳的背影喊道:“殿下,臣喝不了酒,只能喝茶!” 南阳惊喜地转身:“茶是吧?好,我这就去找!”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驿丞这时插话:“小人这里有一罐正山小种红茶,不知公主殿下和燕国公是否嫌弃?” 南阳看向宁易。 宁易只能说:“红茶很好,我很喜欢!” 南阳喜上眉梢:“那就好,我……本宫这就去准备!” 说完,她带着驿丞去准备饭菜和茶水。 一炷香的功夫后,宁易刚洗漱完,平安就来叫他。 “叔叔,姑姑让我叫你过去喝茶。” 宁易走过去拍他的头:“平安,你见到叔叔好像不太高兴啊!” 平安躲开他的手:“没有,我很高兴!” 说完,他在前面闷闷地领路。 宁易不知道小家伙怎么了。 难道他已经明白自己今后的命运? 南阳把什么都跟他说了? 这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吧! 正想着这些,平安突然说:“叔叔,我是该让姑姑高兴,还是应该说真话?” 宁易想了想说:“有一种谎言叫善意的谎言。如果说假话能让你姑姑高兴快活,那你说几句也无妨!” “哦!”平安回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把宁易领到驿站里最大的一间客房,推门进去。 “姑姑,我把叔叔叫来了!” 客房正中间的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菜。 南阳正在倒茶。 她笑着对平安说:“平安乖!去找你卫姨,姑姑和叔叔说会话。” “哦!”平安回应了一声,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还顺手把房门关上。 在房门关上的刹那,他朝桌上的那杯茶看了一眼。 眉头紧皱,小脸挤成一团。 这表情很熟悉啊! 前些天在鲁府,他看那杯毒酒时就是这表情。 毒酒? 宁易心头一凛! 他打开系统面板。 上面赫然出现了一条新的模拟任务——“躲避天玉的刺杀”。 第123章 放过他,放过她 “燕国公,你怎么啦?” 南阳走到他面前,担心地问。 宁易回过神来,顺口说道:“没怎么,就是有点累了。” 不用模拟他都能猜出来,这杯茶有毒。 而卫姑娘,就是天玉。 他早就觉得这个卫姑娘不一般。 她不仅能一眼认出自己,在面对自己和部下们的责问时,依旧面不改色。 在道观里,自己和林平志打生打死,她站在一旁神色自若。 这哪是一个普通侍女能做到的。 在凤凰岭的那一晚,如果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她靠近,她是不是当时就出手了? “燕国公,请喝茶!” 南阳将满满的一杯茶,端到他面前。 酒要斟满,茶要斟半。 你倒这么多,是怕我死得不够彻底么? 他看向南阳。 南阳也看向他,眼中的柔情蜜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不像是要自己命的样子啊! 难道她不知道这杯茶有问题? 可连平安都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宁易接过茶杯,递到嘴边,然后又倏地拿开。 “怎么啦?”南阳担心地问。 宁易故意皱眉说:“太烫,烫到嘴了,殿下这里有凉茶吗?” “啊!我这就去找!” 南阳说着,转身就往里间走。 宁易迅速将茶水倒到桌子底下,然后说:“不用了,臣觉得好多了!” 等南阳回头后,宁易将茶杯往嘴边一送,接着一仰头,做出喝光的动作,然后将空杯放回桌上。 南阳边往回走,边责怪他:“既然烫,就不要喝得这么急嘛!” 走到他面前,南阳伸出手来捧他的脸。 “你的嘴没事吧?让我看看!” 宁易连忙抓住她的双手:“殿下,臣没事,您这样……” 他说不下去了。 南阳任凭他抓着双手,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但却仍大胆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头有点晕?”南阳小声问。 宁易回答:“确实有点!” 他确实有点晕,心跳也有点快。 他没喝那杯茶啊! 怕是这个公主有毒吧? 南阳又说:“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会吧?” 他心念一动。 这杯茶不是毒药,是迷药。 “不用,我就在这里趴一会就好。” 说着,他松开南阳的手,顺势往桌上一趴。 南阳轻轻推他:“燕国公?燕国公?” 他闭着眼不说话,装出一副已然入熟的样子。 南阳不再推他,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 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听见南阳惊讶地问:“卫姐姐,你怎么来了?” “他真的睡着了?” “真得睡着了!我亲眼看见他喝下去的。” “那就好!” 紧接着,他听见南阳惊叫:“卫姐姐,你拿刀做什么?” “当然是杀了他!” “啊!为什么?”他感觉到南阳护在自己身前,“卫姐姐,你……你到底是谁?”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叫卫天玉。” “天鹰天玉?” “没错!我哥哥就是死在他的手里,你说我该不该找他报仇?” 南阳大叫:“你不该找他报仇,你哥哥死于乱箭,跟他无关!” “怎么跟他无关?射箭的是他部下,他之前还重伤了我哥哥。还有,你不用这么大声,他的那些部下,生怕打扰你俩的好事,全都躲得远远的。你叫破喉咙,他们也不会过来的。” 南阳放低了声音:“卫姐姐,你们当时各为其主,你哥哥的死,真的怪不到他头上。” “当时太子也这么说,还阻止我去杀他,但隔天就死在了他手里。难道你不想为你的哥哥报仇吗?” “我不想,我哥哥的死也和他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次换天玉大叫了,“谁都知道,是他攻破东宫的时候,毒死了太子。” “不是!哥哥派人将平安托付给我时,就说过会自尽。” “就算不是他亲自下的手,可不是他,你哥哥怎么会身败自杀?” “没有他,哥哥可能不会死,但死的可能就是父皇了,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卫姐姐,我真的不怪他,要怪就怪我的命不好。” 天玉似乎沉默了一会,但最后还是说:“不行!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 突然,砰的一声响起,似乎有什么被摔碎了。 宁易偷偷睁开半只眼,看到南阳右手捏着一块碎瓷片,抵在自己的颈边。 瓷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皮肤,沁出了鲜红的血珠。 她冲着天玉喊道:“卫姐姐,你要再过来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天玉完全没想到会这样。 “你疯啦!他是你的仇人!” “他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我的……你知道的,我心里有他!” 天玉急得直跺脚:“天啦!我怎么会遇到你这样的傻瓜!” 宁易也急得差点跺脚。 今晚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来得时候没带无锋。 他倒不是怕天玉,关键是这女人能飞檐走壁,神出鬼没。 自己只有等她靠近,才能一举击杀或者擒住她。 南阳肯定是出于好心。 可你这样反而坏事啊! 天玉突然丢掉手里的短刀,一边呀呀地叫,一边抓挠自己的头发。 南阳显然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这个姐姐气疯了。 她拿开颈边的碎瓷片,往前走了两步。 “卫姐姐,我……” 她话没说完,天玉突然窜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夺过她手里的碎瓷片扔掉。 天玉冷笑道:“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他。” 说完,她一把将南阳远远推开,然后向宁易逼过去。 她刚走到宁易身边,南阳就又哭叫着过来拉她。 她刚要再次把南阳推开,一直趴在桌上的宁易,突然伸出一条胳膊,一拳砸在她的小腹上。 这一拳势大力沉,砸得她连退几步,然后摔倒在地。 她抱着小腹,弓腰躺在地上,疼得浑身冒冷汗,半点也动弹不得。 南阳北惊呆了。 她呆呆地看着宁易,呆呆地问:“你没事么?” 宁易笑了笑:“殿下放心,臣没事!” 说着,他站起身,朝天玉走去。 天玉此时缓过来了点。 她趴在地上冷笑道:“你现在看清楚这个人了吧?这就是个骗子,他骗了哥哥,骗了太子,骗了魏无咎,现在又骗你。” 宁易走到她跟前,抓住她的胸口,把她从地上提起来。 “你也不错啊!这些天不是也把我骗得团团转?” 他一手掐住天玉的脖子:“不过,以后你就骗不了人喽!” 他正要发力捏碎天玉的脖子,忽听见一旁的南阳大喊一声:“宁易!” 他扭头看去,发现南阳不知什么时候,把天玉扔在地上的短刀捡了起来,架在了自己的颈边。 “宁易!”南阳大声道:“你放过她,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宁易傻眼了! 第124章 郎心似铁 天玉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她笑得声音越来越大,似乎看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 宁易心中烦躁。 他手上稍微一使劲,天玉就像被捏住喉咙的母鸡一样,发出咯咯的声音,还直翻白眼。 “宁易!”南阳再次大喊。 她手上也在使劲。 短刀割破了她的脖颈上的皮肤。 一丝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淌。 宁易连忙松手。 天玉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但她仍然一边咳血一边大笑。 宁易举起双手,对着南阳说:“殿下,我已经放了她,你也放下刀吧!” 南阳不仅没放下,反而后退了一步:“不!你……你要答应我,不要害她性命,我就放下刀。” 宁易算是体会到刚才天玉的心情了。 他现在烦躁得也想撕扯自己的头发。 这特么算什么事啊! 但他强忍住情绪,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殿下,我答应你,你放下刀。” 但没想到南阳又往后退了一步:“你还要发誓!”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以你师父的名义发誓!” 宁易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好一会他才咬牙道:“好!我发誓绝不取卫天玉的性命,否则我师父不得好死!” 南阳这才放下手里的刀。 宁易走过去,夺过刀,扔得远远的。 他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还是担心南阳搞什么幺蛾子,干脆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天玉那边走。 南阳发现了不对劲。 她扯住宁易问:“你不是发誓不取卫姐姐性命吗?” 宁易道:“臣没想取她性命啊!臣只是想将她留在殿下身边。殿下不是视她如姐妹么?” “可是,卫姐姐是不会留下的。” “没关系!”宁易微笑道:“臣把她的双手双脚都打断,她就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殿下身边。” 宁易真是这么想的。 这个卫天玉,就算不把她弄死,也一定得弄残。 他不怕赤尔忽这样的勇士。 他怕的,就是卫天玉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 这娘们能在万军之战,取上将首级。 虽然自己有挂,不用担心她。 可她要是找自己的家人部下下手,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他这话把两女都吓坏了。 天玉停止了大笑。 南阳看着他怔怔发呆。 他拉着南阳继续往天玉那边走。 南阳突然绕到他身前拦住他。 他刚要把南阳拨开,南阳突然一只手扯下自己的里衣,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胸脯。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松开南阳的另一只手,然后两手往南阳胸前摸去,想把里衣提上来。 他这一松手不要紧,南阳两手都自由后,更是一把扯下了整件外衣。 然后,她双手猛地抱住宁易,并大喊:“卫姐姐,你快跑!” 天玉猛提一口气,从地上窜起。 趁着宁易失神的瞬间,她推开门,窜出去,消失在了黑夜里。 屋里,南阳仍紧紧地抱着宁易,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上。 良久,宁易幽幽地说:“殿下,天玉已经走了!” 南阳似乎惊醒过来。 她松开宁易,提起里衣,低头走到桌边,背对着宁易坐下。 宁易捡起地上的外衣,走过去给她披上。 当宁易转身离开时,南阳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你今晚能留下来么?” 她的双眼噙满乞求的泪水:“你知道的,过了今晚,我们可能再无缘相见。” 宁易轻轻挣脱她的手:“殿下,臣明早要赶路!” 说完,他拱手,转身离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将杨豆、老魏等人叫起来,催促他们赶路。 一路上,杨豆一次次偷偷看他,欲言又止。 宁易被他看烦了,大吼一声:“不许问!” 杨豆嘟囔:“我都没说问什么,就不许问!” 老魏在一旁道:“那你想问什么?” 杨豆道:“我就想问,昨晚后院为什么动静那么大,像有人打架一样?” 老魏哈哈一笑:“你还太小,大人的事不要乱打听!” 他又转向宁易:“不过,昨晚燕国公猛则猛矣,但时间可确实有点短啊!” 宁易瞪了他一眼:“我和南阳公主什么事都没有,你说话注意点。” 老魏连忙道:“是是是!老奴注意,保证守口如瓶!” 宁易懒得再理他俩。 一个童子鸡,一个阉人,居然对这种事感兴趣,心里没一点逼数。 中午时分,一群人在双桥驿打尖。 吃饱喝足,换好马之后,一行人走出驿站。 双桥驿供人题字的粉墙设在外面。 老魏看着粉墙对宁易说:“燕国公,您不打算留点墨宝吗?公主殿下肯定会看到的。” 一旁相送的驿丞满心期待地看着宁易。 要是燕国公能在这里留下一诗半词,那他的双桥驿立刻就能蜚声大楚。 但宁易并没有答话,只是驾马离开。 众人赶紧跟上 过了一会,宁易放慢马速,对老魏说:“老魏啊,我建议你改个名字。” 老魏诧异地问:“改名,怎么改?” 宁易道:“加个‘贤’字。” “魏忠贤?” “对!改成这个名字后,你有一天说不定能进九锡,权倾朝野。” 老魏吓得连连摆手。 “老奴要是进九锡,燕国公肯定第一个斩了我。” “你要继续这么爱管闲事,就算你不进九锡,说不定我也会斩了你。” “老奴错了,老奴保证守口如瓶。” …… 第五天中午,宁易等人到达鸡鸣驿。 他们在鸡鸣驿稍事休息后,便直接进京。 在正颐门,宁易竟碰到了上次平定秦王之乱时,守城门的那个队正秦理。 第125章 妖道 (上一章结尾有调整) 宁易很奇怪:“我不是交待过他们给你升官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秦理解释道:“多谢燕国公,卑职确实升了官,现在已经是营指挥,不用守城门了。卑职在这里,是在等燕国公。不是,是应卑职一位好友所求,在这里等燕国公。” “哦!”宁易来了兴趣:“你那位好友是谁?” 秦理转身招了招手,一位捕快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跑过来,朝宁易行礼。 秦理向宁易介绍:“这是卑职老家怀安县的捕头卢全。” 看在秦理的面子上,宁易耐心问卢全:“卢捕头找我有什么事?” 卢全小声说:“是关于妖道无尘的事,小的斗胆请燕国公下马,听小的细说。” 宁易和老魏对视了一眼,然后下马,跟着秦理和卢全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你认识无尘?”宁易问。 卢全答道:“无量山就在怀安县境内,小的和无尘打过不少交道。” 老魏问:“你为什么称无尘为妖道?” 卢全又答:“此人很是会几门妖法,并以此蒙蔽上官,蛊惑愚民,有活神仙之名,但其实是一个骗财骗色的淫道。怀安县周边上百名少女失踪,都跟此人脱不了干系。” 秦理在一旁插嘴:“卑职知道这事后,这两天打听了一下,京城这些天还真有数起少女失踪案。” 卢全又接道: “这妖道极为狡猾,只祸害普通人家的女儿。” “此人又有高官庇护,小的追查多年,却始终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此次跟着妖道来京,听说我这同乡好友认得燕国公,这才出此下策。” “还请燕国公出手,除此妖孽,还大楚朗朗乾坤!” 宁易道:“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要真是像这卢全所说的,那性质就变了。 宁易原以为,这个无尘只是个浪得虚名的骗子。 没想到,这人竟是个伤天害理的妖人,那可留他不得。 他对老魏说:“魏公公,你先回宫,待我明天会会那道人之后,再进宫面圣。” 待老魏带着随从离开后,他又对卢全说:“你跟着我,明天和我一起去见无尘。” 这事吧,也不能听风就是雨。 明天让这人和无尘当面对质一番再说。 卢全自然乐得答应。 一路上,宁易又从卢全这里,了解了一些无尘的底细。 这个无尘能炼丹、炼金,还会火中生莲、凤凰含书等妖术。 他有两个弟子,也是他的两大护法。 一个会使五霄神雷,还能吞剑吐火。 另一个则铜身铁骨,刀枪不入。 宁易只是听了听,根本没放到心上。 这些一听就是故弄玄虚的歪门邪道。 小半个时辰后,宁易带着众人回到宁府。 出来迎接他的,是老哥。 “娘去哪里了?”宁易问。 没有了老娘出来咋咋呼呼的,他还感觉很不习惯。 老哥回答:“娘带着你两位嫂嫂去白云观了。” “白云观?” 一旁的卢全小声说:“无尘现在就在白云观。” 宁易大惊:“她们去白云观干什么?” 老哥忸怩道:“你知道的,你两位嫂嫂生不出孩子,娘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这次她想试试白云观。” 胡闹! 生不出孩子明明是你的问题,去白云观有什么用? 他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连忙问:“去白云观怎么试?” 老哥也不是很清楚:“听说白云观的新观主会一种什么‘礼’。” 又是一旁的卢全小声解释:“‘抚顶礼’,那无尘的妖术之一,说是以自身纯阳灵力,祛除女子身上的邪秽。怀安县倒是有不少富贵人家女眷因此怀孕。” 宁易一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搞这种‘抚顶礼’,是不是要避开众人,单独在一间密室里进行?” 卢全点头:“据说,这种‘抚顶礼’极耗精力,那妖道一天也做不了几次。” 完了! 完了完了! 这全都对上了! 宁易看向老哥的头顶,好像看到了一顶绿莹莹的帽子。 不对,是两顶! “娘和两位嫂嫂是什么时候去的?” “中午用过饭就去了。怎么,是有什么不妥吗?” 看到宁易这样子,老哥也有点慌了。 宁易连忙安慰老哥:“没什么不妥的,就是没什么用,我这就去把她们叫回来。” 他把倒霉老哥推进去,自己领着杨豆、卢全等人直奔白云观。 白云观的位置极好,离宁府也不远。 宁易很快便赶到。 他在白云观门前,居然看到了一长溜的车驾。 这妖道业务还挺好,居然还排上队了。 还好,他在白云观的门口,看到了刚好排到这里的宁府车驾。 他松了口气。 老娘看见他很高兴:“我儿回来啦?怎么不直接回府?” 他忍住心里的火气,小声说:“娘,我是来叫您和两位嫂嫂回去的。” “现在回去?”老娘不解道:“都排到门口了,就快轮到我们家了,怎么也要等无尘道长给你两位嫂嫂施过礼后,再回吧!” 宁易耐心劝道:“娘,这种事不用求别人,儿子就有办法,先回去吧!” 老娘还在犹豫。 排后面的一位锦衣老者居然是认得宁易的。 这老者插话道:“燕国公是神仙弟子,不一定比活神仙差。无尘道长会的,燕国公肯定也会。” 老娘听后,问宁易:“我儿真的有办法?” 宁易拍胸脯保证:“您放心,保证让您明年抱上孙子!” 实在不行,自己和沈婵搞快点,明年生一个出来给老娘玩。 好不容易把老娘和嫂嫂们劝回去,那锦衣老者跑过来朝宁易作揖。 “老朽的几位妻妾一直没动静,燕国公能否施以援手?若能有一儿半女,老朽愿以万金为谢!” 宁易只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都老成这个样子,也只有无尘这个淫道能帮你了。 他转身朝白云观大门走去。 杨豆、卢全等人紧随其后。 在跨进道观门槛的刹那,宁易突然定住了。 系统面板上出现一条中型战斗模拟任务——“摧毁白云观淫窟”。 第126章 你猜一猜 出现战斗模拟任务不意外。 白云观是座淫窟也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这条模拟任务竟然是中型的。 中型,就意味着超过百人。 而自己身边只有杨豆、卢全和三名亲卫。 也就是说,一会儿打起来,这白云观里至少会出来九十五人。 这白云观有点东西啊! 他将这条任务快速模拟了一遍。 然后,他将迈进道观里的那条腿又收了回来,又将几人带到一边。 他掏出腰牌递给杨豆。 “你拿着我的腰牌,去监门卫找韩正,让他派一个营过来,将这白云观围了。” 在模拟中,他带着几人贸然闯进去,结果遇到了无尘的弟子阻扰。 这些人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还颇有几个硬茬。 尤其那个刀枪不入的,还真是刀枪不入,让宁易很是费了些功夫。 等他好不容易解决这些人后,那个无尘已经从后门跑了。 杨豆干这活不是第一次了。 他接过腰牌转身就走。 宁易又对卢全说:“你在门口等着,等我的人到了,你引他们进去抓人搜查。” 卢全点头答应。 京城里的贵人办案就是爽利。 都不用讲证据的。 直接围起来抓人,然后再搜查证据。 宁易安排妥当后,带着剩下的三名亲卫进观。 刚进庭院,没走几步,他们就被几名道士拦住。 宁易穿着便服,加上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 这群道士中一个没眼力劲的,冲他大喊:“你们几个不要命了吗?这白云观是你们能随便进的?” 宁易眉毛一扬。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有人这么嚷他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就连皇帝、首辅,对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你小子有种哈! 他刚要给这家伙点颜色看看。 一旁一个女子倒先冲那道士嚷起来了:“你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 宁易一转头,发现竟然是张莺莺。 此时的张莺莺横眉竖眼,怒气冲冲。 好像刚才被吼的,不是宁易,而是她一样。 那道士明显是个欺软怕硬的。 他被张莺莺一吼,不仅没生气,反而心虚地问:“我知道我不是东西,那他是什么东西?” 张莺莺更是大怒:“你才是东西!这位是大楚燕国公、左武卫和监门卫两卫大将军,陛下跟前第一红人,也是两次平叛,三败鞑子,诗词天下无双的神仙弟子宁易!” 她这番话一出,整个庭院里都鸦雀无声。 宁易自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先前吼宁易的那名道士,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他结结巴巴地说:“小道不知是燕国公,有眼无珠,请燕国公不要和小道一般见识!” 说完,他还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宁易没有理他,而是转向张莺莺:“你怎么在这里?你嫁人啦?” 就算嫁人了,也不用这么着急要孩子吧? 张莺莺一听,急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嫁人!我只是听说无尘道长算姻缘算得很准,便和几个姐妹过来算一算。” 宁易皱眉道:“无尘道长今天没空,你们回去吧!” 张莺莺老老实实地说了声“是”,然后转身拉着两个小姐妹离去。 几人边走还边叽叽呱呱。 “燕国公怎么看上去这么凶啊!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比以前有气势多了!” “莺莺你怎么这么听话,让你走你就走!” “学人家沈婵呗!现在谁都知道,燕国公就喜欢沈婵那样温柔体贴的,不喜欢小郡主那样刁蛮任性的。” “你俩闭嘴……” 几人刚走,里面就出来一群道士。 领头一人手持拂尘,走到他跟前单手行礼。 “贫道无尘,见过燕国公!不知燕国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宁易仔细打量这个无尘。 此人鹤发童颜,看不出实际年龄,但风度翩翩,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光看这身皮囊,任谁也不会想到,此人会是个为非作歹的淫棍。 见宁易不说话,无尘又躬身道:“请燕国公赏脸到里间一叙!” 宁易道:“那就叨扰道长了!” 无尘将他请到观内正厅坐下,又奉上茶水。 这茶水,宁易自然是不敢喝的,只是打量四周。 无尘又问:“燕国公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为了要你的命! 不过,杨豆带人赶过来还得有一会。 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他随口说道:“道长猜一猜!” 没想到,无尘还真猜上了。 “贫道猜,燕国公心中不安,听说贫道的卦很准,便来算一卦。” 宁易看了无尘一眼:“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心里能有什么不安的?” 无尘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仍哈哈笑道:“燕国公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而且才气无双,功勋卓着。若论春风得意,放眼大楚,无人出燕国公之右。” 宁易现在对这些吹捧的话已经免疫了。 他只是淡淡地说:“那我还担心什么?” 无尘接道:“燕国公担心的,应该就是太过得意。” 不等宁易接话,无尘又说:“燕国公一战破平城,捷报传来,京师轰动,陛下龙颜大悦。但燕国公想过没有,陛下该怎么赏赐你这不世之功?” 宁易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想想,还真挺棘手的。 他第一次朝无尘拱手:“请道长为我解惑!” 无尘道:“此等盖世奇功,不赏,必寒燕国公之心,寒将士之心。可要赏的话,如今燕国公已是国公,难道要封王吗?” 不可能封王! 异姓不得封王,历朝历代都是这规矩。 无尘又道:“就算陛下破例封燕国公为王,可日后燕国公要是再立下大功呢?” 大概率不会再立什么功劳了。 都封王了,皇帝肯定会雪藏自己。 顶多像老郡王一样,顶着三卫大将军和九门提督的头衔,在京城窝一辈子。 这可不行! 现在自己的寿命只有三十一年。 这哪够啊! 自己还得向下一个目标攀进。 十万忠诚部下,更多的忠诚值和更多的寿命。 “那我该怎么办呢?”宁易问。 无尘似乎觉得已经拿捏住了这位年轻的国公。 他潇洒地一挥拂尘,笑道:“其实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功高震主’四字,而破解之法也简单,无非是‘自污’两字。” 宁易真被他勾起了兴趣。 “该怎么自污呢?道长教教我!” 第127章 你什么档次 无尘道:“自污之道,无外乎酒色财气。但其中财太俗,酒误事,气伤身。唯有色,才适合燕国公这样的无双公子。” 宁易做出一副被说服的样子:“道长说得句句在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无尘哈哈大笑。 笑罢,他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盒,打开放到宁易面前。 里面是三颗颗比鸽子蛋小点的黄色药丸。 “这是?” “这是贫道炼制的无极丹,不仅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在床榻之上还有助兴之效,让人如登极乐。” 春药啊! 你小子给皇帝吃的,不会是这个吧? “听说道长给陛下进献过仙丹,就是这个么?” “正是这无极丹,陛下用过之后龙精虎猛,赞不绝口。” 就皇帝那身体,这药吃多了肯定要出问题。 “这是道长炼出来的第二炉丹吧?给陛下送过去了么?” “非也,第二炉明日才能炼成,这些是之前剩下,特意为燕国公留的。” 宁易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道长对我真是太好了,不过无功不受禄,这丹药我不能收。” 说着,他将小盒推回去。 无尘却道:“有功有功!燕国公对贫道简直有再造之功。” 他惊讶地问:“此话怎讲?” “不瞒燕国公,贫道此前一直仰慕京城繁华,但天门盘踞在此,只能徒呼奈何。要不是燕国公将天门在京城的势力一举铲除,贫道怎敢到此开坛布道。” 原来如此!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魏天择在,你就只敢躲在无量山。 魏天择不在了,你就敢跑到京城来兴风作浪了。 你当我是泥塑的! 他不动声色地说:“我只是平定了太子之乱,并没有铲除天门。” 无尘哈哈一笑:“明白,贫道明白!” 他将小盒又推了回来:“只要贫道能在这京城站稳脚跟,这丹药,燕国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争吵打斗声。 两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一个道士跌跌撞撞冲进来:“师父,大事不好,大队官兵杀进来啦!” 话音刚落,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就涌了进来。 为首的居然是褚景崇。 这些甲士全是骑兵旅的士兵。 他们居然还留在京城。 褚景崇带领部下们朝宁易行礼,齐声高喊“大将军”。 宁易点了一下头。 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看向无尘。 此时无尘已站起来,朝他怒道:“燕国公,你这是为何?” 宁易淡淡地说;“有人举报你绑架良家少女,为祸京城。” 无尘大喊:“是谁?” “是我!” 卢全应声而出。 无尘咬牙道:“又是你这贱役!” 他转向宁易:“燕国公,此人和贫道有仇,他这是污蔑。” 宁易依旧平静地说:“是不是污蔑,搜一搜就知道了。” 他冲褚景崇和卢全一歪头。 褚景崇和卢全立刻拱手退下,带着人去搜查。 但一炷香的功夫后,两人竟空手而回。 卢全尴尬地回报:“燕国公,小的们没找到那些失踪女子。” 无尘用鼻孔哼了一声。 但褚景崇却道:“大将军,我们虽然没找到失踪女子,却找出了不少兵刃。还有,这观里的道士也太多了,都超过了百人,还个个孔武有力。属下怀疑这些人图谋不轨,意欲谋反。” 无尘又是冷哼一声:“荒谬!贫道不过多收了几个弟子而已,怎么就成谋反了?” “那些刀剑又如何解释?” “我大弟子有刀枪不入之能,时常为贵人表演,这些刀剑只是表演的道具。” 褚景崇语塞。 宁易也沉默了。 这事情有点难办啊! 卢全急道:“燕国公,这人就是淫道……” 无尘大吼一声:“卢全,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白云观行得正,坐得直,这天子脚下,贫道就不相信没有王法!” 卢全竟被吼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宁易心中叹息。 这个人肯定是淫道无疑。 毕竟系统都说了,此地是淫窟。 只是这人藏得好,找不到罪证而已。 正常讲程序讲正义肯定是不行了,那就以力服人吧! “你刚才提王法是什么意思?”宁易抬头幽幽地问:“你看不起我?觉得我宁易不靠王法就治不了你?” 无尘完全没想到,宁易会说出这种仗势欺人、厚颜无耻的话来。 可这人是天子跟前第一红人,眼下权势滔天,要真不顾王法斩了自己,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他只得服软,朝宁易拱手道:“燕国公,贫道初到京城,自问从未得罪燕国公……” 宁易打断他:“你真的没有得罪我吗?” 无尘想了想说:“绝对没有!” 宁易冷笑:“是吗?” 说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厅门走去。 众人给他让道。 他走到门口,一手指着门柱上的对联说:“你何德何能,竟敢自称活神仙?” 门柱上左边的对联是“仙风道骨活神仙”,右边的是“逍遥自在享人间”。 无尘傻眼了! 宁易又道:“我师父都不敢说自己是神仙,你算老几?就敢跟我师父平起平坐。不对,不是平起平坐,是都骑到我师父脖子上了!” 无尘满头大汗,张口结舌:“这……这只是对联,贫道没说过自己是活神仙。” 卢全在一旁补刀:“他说谎!他在无量山里的时候,就说自己法术通天,赛过活神仙。” 这时,杨豆带着更多的甲士进来了。 宁易不仅看到了韩正和胡金喜,还看到了大批羽林卫士兵。 无尘看到这些甲士,更绝望了。 宁易朝众人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无尘跟前:“我给你个机会,向我证明你真的会法术。否则,你就是装神弄鬼,妖言惑众,我就替陛下斩了你这个妖道。” 第128章 火中生莲 无尘精神一振:“燕国公天下俊杰,定是一言九鼎。” 宁易笑道:“你放心,只要仙术是真的,我就放过你。” 别说是仙术,就算是把戏,只要你能骗过我,都算你本事。 无尘又问:“贫道会好些法术,敢问燕国公想看哪一样?” 宁易想了想说:“就火中生莲吧!” 无尘听后,招手让徒弟们抬上来火盆,又在火盆上铺上银霜炭。 不一会,木炭被点燃。 无尘手持拂尘,身穿羽衣,开始绕着火盆做法。 他口中念念有词,脚下颠三倒四,倒是把一些普通士兵唬得一愣一愣的。 宁易冷眼旁观。 无尘做足场面功夫后,从袖中掏出一颗硕大的莲子,快速扔向火盆。 但宁易比他更快。 莲子在落入火盆之前,被宁易一把抄住。 无尘连忙问:“燕国公,你这是作甚?” 宁易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仙术太简单了,我也会。” 他抛了抛手里的莲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莲子里面应该被挖空了,重新填充了东西吧?” 无尘一听,立刻脸色大变。 宁易一看无尘这模样,心中立刻有数了。 他为什么选择火中生莲? 就是因为前世也有类似的戏法,而他刚好听说过。 “里面的莲花是用纸做的吗?”他继续问。 无尘脸色煞白,答不上话。 宁易又说:“你事先用纸做好一朵莲花,又把这颗莲子挖空,再把纸莲花塞进空莲子里,最后用胶水将莲子粘上,我说的对吗?” 无尘已是面如死灰。 宁易捻了捻手里的莲子。 “还真有胶水,这是什么胶?” 卢全凑过来嗅了嗅:“禀燕国公,这是白桃桃胶。” 宁易惊讶地叫道:“桃子还有胶,真稀奇!” 其他人也觉得很稀奇。 燕国公连火中生莲这种事都知道,却不知道白桃树能生桃胶。 不过,燕国公天生富贵,没见过桃树也正常。 宁易突然将莲子丢进火盆。 桃胶融化,莲子裂开,一朵小小的红色莲花从里面弹出。 “居然还有弹簧!”宁易大叫。 他不顾烫手,将莲花连同弹簧从火盆里拿了出来。 这弹簧是用极细的铜丝盘曲而成的。 他又摸着莲花叫道:“这不像是纸啊?” 卢全又凑过来看了看:“这是通草,本来是白色的,被这妖道用颜料染成了红色。” “原来如此!”宁易不住点头。 他又转头对满脸绝望的无尘说:“很有创意,但很可惜,这救不了你的命!” 无尘一下子瘫软在地。 杨豆问:“大将军,把他送京兆府还是大理寺?” 宁易想了想说:“都不用!” 这家伙这些天应该祸害了一些女子。 要是这家伙在牢里一通乱咬,京城肯定又是人心惶惶。 京城已经乱过两次了,好不容易才安稳了几天,可不能再乱了。 尤其是他马上要和左贤王开战,京城更是稳定压倒一切。 “就地格杀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褚景崇提着刀走了过来。 无尘吓得尖声大叫:“悟空救我!” 宁易被吓了一大跳! 门外传来一声大吼:“师父莫慌,徒儿来也!” 还好,冲过来的不是一个手拿棒子的猴子,而是一个魁梧汉子。 士兵们连忙上前阻拦。 但刀枪使唤到他身上,只是割破了他身上的道袍,却没法伤他分毫,反倒被他赤手空拳砸倒了好几个士兵。 这应该就是模拟中,那位号称刀枪不入,实际上是会铁布衫之类横练功夫的大师兄了。 宁易提醒士兵:“攻击他腋下!” 那大师兄大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命门所在!” 废话! 模拟里和你缠斗了半天,什么地方都试过了才试出来的。 这位大师兄这么一叫,算是不打自招了。 士兵们立刻开始攻击他的两腋。 大师兄只能夹紧双臂。 这下他只能被动防守,没法再进攻,算是彻底废了。 可不管挨了多少下,这家伙就是不死。 宁易看得烦躁,大叫一声:“全都退下!” 他拔出无锋,噔噔噔三步,然后凌空跃起,全力一刀劈向那家伙。 这一刀气势如虹,势可断阴阳,斩轮回。 在模拟中,这位大师兄和宁易近身缠斗了很久。 但此时此刻,在宁易蓄势之后的全力一击下,这具铁骨铜身连一刀也没撑住。 这一刀直接斩下了他的头颅。 在冲天血柱中,那颗头颅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犹自大喊:“好刀!” 片刻之后,头颅上的眼睛闭上,那具流干了血的躯体也轰然倒下。 厅内,褚景崇一刀捅进了无尘的胸口。 无尘抽搐几下后,也气绝身亡。 宁易提刀走到庭院中。 庭院里的无关人等已经被驱赶,只剩下被甲士们控制住的近百名道士。 这些道士看着杀神般的宁易,全都瑟瑟发抖。 宁易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名道士。 那道士本来是蹲着的,以为宁易要杀自己,吓得双膝跪地:“燕国公饶命,小的知道被绑来的女子在哪里。”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宁易问:“在哪里?” “在地窖里,二师兄知道怎么开门。” “二师兄?” 众道士齐刷刷地看向一个肥头大耳的道士,还默默地往两边分开,给宁易让出了路。 宁易走到那道士跟前,蹲下来问他:“你不会叫八戒吧?” 道士战战兢兢地说:“不……不是,小的叫……叫卞庄。” 宁易又问:“听说你会吞剑吐火,还能使五霄神雷?” 卞庄哭丧着脸说:“假的,都是假的!” 宁易点点头,站起身来:“带我们去地窖,我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卞庄大喜过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燕国公放心,小的这就带您去。” 卞庄将众人带到一间袇房,推开一张床,露出了一块木板。 将这块木板掀开,一个入口便出现在了眼前。 褚景崇、杨豆和几名士兵押着卞庄下去。 不一会,六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女子便被带了出来。 这些女子应该是被喂过什么药物,不仅木讷呆板,连话都说不清楚。 宁易叹了口气,让卢全将这些人送到京兆府,让京兆尹头疼去吧。 他本想亲自下去看一眼的,但被褚景崇拦住。 “大将军,下面有很多污秽的东西,您就别下去了。” “什么污秽的东西?”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乱七八糟的,气味难闻的很。” 宁易看向卞庄。 卞庄连忙答道:“都是些女子经血、茅厕里的土之类的。” 还真是乱七八糟的。 这时,褚景崇又递过来一本册子。 “大将军,这好像是那妖道施过礼的女子名单,不知道妖道记录这个干嘛!” 宁易将这本册子捏在手里,转头问卞庄:“这些施过礼的女子,你师父全都侵害过吗?” 众人不知道“侵害”是什么意思,但卞庄却是知道的。 “也不是,师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就是五六个中有一个吧!” 那也祸害了不少。 这个老东西! 他想了想,把册子塞回给褚景崇:“把这放回去,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全烧了。” 大将军的话就是命令。 褚景崇当即拿着册子,带着两个拿火把的士兵重新走进地窖。 一旁的卞庄愣了一下,随即发疯似地大叫:“燕国公,不能烧!” 第129章 神雷 宁易毫不在意地说:“有什么不能烧的?”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把火烧了干净。 尤其是那本册子,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这时,褚景崇几人已经将地窖里的东西点燃了。 一时间,地窖里浓烟滚滚。 褚景崇等人捂住鼻子冲出地窖。 卞庄突然冲过来,往外拉宁易。 他一边拉,还一边大喊:“下面有神雷?” 神雷?你不是说神雷是假的么? 其他人一听有神雷,也不管真假,全都慌了,拥着宁易就往外走。 宁易就这样被推到了庭院中间。 简直莫名其妙! 宁易正要发火,突然脚底下传来震动。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他刚要回头,就被一阵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在地。 然后眼前一黑,是几个士兵亲卫扑在他身上。 等动静消失后,他推开身上的几人,坐起身来。 四周一片狼藉。 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到处是碎砖破瓦。 那间袇房只剩下了两道残壁。 地窖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 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怪物刚从里面蹦了出来。 他回过神来,开始焦急地大喊:“褚景崇!褚景崇!” 一个微弱的声音回应他:“大将军,我没事!” 接着,全身是土的褚景崇从地上坐起来,开始拍打自己的脑袋。 还好,他应该就是有些脑震荡,其他没什么问题。 这时,外面被惊动的士兵冲了过来,一阵发愣后开始救治伤员。 不幸中的万幸,在场的士兵们虽然受伤的不少,但都没有性命之忧。 尤其是披甲的士兵,大都和褚景崇一样,只是脑袋发晕。 反倒是杨豆和三名亲卫,被掉落的砖石砸得鼻青脸肿。 杨豆的额角还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疼得直抹眼泪。 褚景崇清醒了点后,摇摇晃晃地走到卞庄跟前,抽出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咬着牙问:“你不是说神雷是假的吗?” 卞庄哭着嗓子说:“是假的呀!” 褚景崇手上用力,并恶狠狠地嚷:“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你想害死我们吗?” 卞庄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一阵风吹过,将一阵刺鼻的气味送进了宁易的鼻子里。 这种气味他在这个世界从未闻过,但在另一个世界却并不少见。 他走过去,拨开褚景崇的刀,和颜悦色地对卞庄说:“这神雷,你知道怎么造吗?” 惊魂未定的卞庄不住点头。 宁易心中大喜,拍着他的肩膀说:“二师兄,跟着我干,我保你出人头地,封妻荫子。” “啊?”卞庄完全没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 大将军没被神雷震傻吧? 宁易不管他们,站起身来哈哈大笑。 什么神雷? 这特么是火药! 这群骗子居然把火药给鼓捣出来了!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火药意味着什么,宁易可太清楚了。 他早就想发明火药了。 可他一个文科生,根本不知道火药的配方。 他以前看书的时候扫过一眼,只记得一什么二什么三什么。 共需要三种原料,其中一样是木炭,另外两样是什么全忘了。 至于比例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好了,有人替他把火药给弄出来了。 扫荡草原,指日可待! 白云观的这场爆炸惊动了整个京城。 就连皇帝在宫中都感觉到了震动。 后来黑衣卫来报,说是燕国公和无尘道长在斗法,皇帝大惊失色。 直到又有人来报,称燕国公已经斩杀了无尘师徒,皇帝这才放下心来。 当晚,神仙弟子燕国公,大战活神仙无尘道长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第二天,这一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据说,燕国公平定北梁之后,在中军帐中掐指一算,就知京城有变,便连忙回京。 临近京城,燕国公发现城中黑气冲天,知道是一只大妖盘踞在此。 于是,燕国公过家门而不入,直奔大妖所在的白云观。 大妖便是白云观新观主无尘。 此妖原是无量山中的一条蟒蛇,后修炼成妖,为祸周边数百年。 蛇妖不敌燕国公,便化为一朵火莲,想火遁逃走。 但却被燕国公抓住尾巴,硬生生从火中揪了出来,变回人形。 此时蛇妖大弟子闻讯来救。 此人铁骨铜身,刀枪不入,而且力大无穷。 燕国公麾下无人能敌。 关键时刻,燕国公亲自出手,一刀斩下此人头颅。 趁此工夫,蛇妖二弟子以身为引,求来五霄神雷,轰向燕国公。 但燕国公乃谪仙转世,一身浩然正气。 神雷不敢劈向燕国公,转而将旁边的一间袇房轰成齑粉。 最后,被燕国公打回人形的蛇妖,也被燕国公手下斩杀。 一开始,宁易从杨豆那里听到这个传言时,并没有多在意。 这么离谱的传言,得多蠢的人才会相信啊! 这个时代的人可不蠢! 至少在他周围,比他聪明的人就比比皆是。 然后,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迷信程度。 老娘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也跑过来问他和蛇妖斗法的过程。 无论他怎么解释,老娘都不相信。 “我儿和蛇妖斗法时的响声和烟尘,我在府里都能听到看到。还有你一身的土和杨豆头上的伤,你怎么解释?” 他干脆闭嘴不说话。 跟上一辈真是没法沟通。 老娘很生气。 不仅是因为小儿子不跟她说真话,还因为小儿子明明有本事,却不早帮自己的兄长解决子嗣问题。 老娘最后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他在三个月之内,必须让两位嫂嫂怀上,否则就让他好看。 老娘刚走,老魏就来了。 皇帝派他来,也是问斗法的情况。 宁易对皇帝真是无语。 你的黑衣卫那么厉害,连我晚上吃了几盘菜都一清二楚,怎么就搞不清楚白云观内的情况? 成天的不务正业! 但皇帝不是老娘,沉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而且回京后他还没见过皇帝,正好当面去解释。 进宫之后,他把事情经过跟皇帝仔细讲了一遍。 一些不方便跟老娘说的事,比如无尘是个淫棍,借作法祸害京城贵女的事,也原原本本地说了。 乾元帝听得连连点头:“宁卿将那份记录当场烧掉,做得很好。对了,那个卞庄是怎么安排的?” 宁易答道:“臣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实则将他安排进了军器监,教导军匠制造火药。” “卿说的那个火药,真有那么厉害吗?” “可能比臣说的还要厉害,绝对是战场上的无双利器!” 两人又说了一会北梁的情况。 宁易本来想帮南阳和平安求个情的。 但看皇帝的一副十分倦怠的样子,便忍住没提。 告辞出来的时候,他给了太医一个眼神。 太医也跟着他出来了。 走到殿外,他问太医:“陛下身体怎么更差了?我出征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太医答道:“禀燕国公,前些天陛下执意要试一试那无尘的丹药。吃完之后,陛下只精神了几天,接下来就这样了。” “能调理好么?” “能!不过……” 太医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易道:“你但说无妨!” “那卑职就多嘴了。陛下需要静心,顺气,戒躁戒怒,才能调养好身体。可这些天,陛下似乎有心事,难以做到心平气和。” “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卑职不知!” 太医告别后,他看着太医的背影有些纳闷。 看太医那样子,应该是知道皇帝心事的。 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一边往外走,一边思索。 快到宫门口时,他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他抬头一看,竟是好久不见的小郡主。 第130章 自污 小郡主变化很大,似乎成熟了很多。 她带着丫鬟,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宁易走近。 宁易走过去问他:“小郡主是在等我吗?” 小郡主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说:“是!爷爷有几句话托我转告你。” 提起老郡王,宁易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人家病了这么久,自己都没去看望一下。 老家伙其实人不坏。 “老郡王都说了些什么?” 小郡主答道: “前几天,陛下身体好的时候,去看望了我爷爷一次,他们说了很多。” “爷爷让我告诉你,陛下现在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奖赏你。” “要继续提升你的爵位,恐怕会害了你。” “可要是没有表示,又怕寒你的心,让你心生怨恨。” 原来皇帝的心病是这! 难怪太医不愿意跟自己直说。 “多谢老郡王的提醒。回头我就正式上奏,不要这些奖赏,你告诉他让他不用担心。” 小郡主却道:“我爷爷说了,你推辞也没有用。你这功劳太大,不赏不足以平民心军心,不赏不足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的! 平定北梁,完成天下一统的丰功伟绩,要是自己推辞几下皇帝就准了。 那史书上,皇帝肯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说他苛待功臣。 而且,这等功劳都没有赏赐,那以后还有哪个将士会继续为他卖命? “老郡王有没有说我该怎么办?”他问。 小郡主说:“爷爷让你去闯个祸!” “闯个祸?” “对!闯一个不大不小的祸,让陛下先削掉你的国公爵位,然后再以平梁之功还给你。” 这不就是无尘那厮说的“自污”么? 他正想着,小郡主朝他又行了个礼,转身带着丫鬟走开。 小郡主不胡搅蛮缠了,宁易反而不适应了。 他冲着小郡主的背影喊:“请转告老郡王,我忙过这段时间,就去看他。” 小郡主回身,幽幽地说:“那你得快点,爷爷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 说完,小郡主再次转身离去。 回去的一路上,宁易都在想:该怎么自污才好呢? 在宁府门口,他碰到了来找他的卫国公世子。 上次见面时,他还只是个伯爵,但现在已是从一品的国公,已然高于从二品的世子。 世子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 他连忙还礼。 以前世子地位高的时候,对他客客气气的。 如今身份异位,他怎么能对人家摆谱呢! “世子怎么有空来找我?” 世子道:“我是受人之托,来带燕国公去个地方。” “哦!什么地方?” “倚翠楼!” “倚翠楼?” 如果自己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那这倚翠楼就是京城最大的妓院。 世子也有些尴尬:“沈尚书今天来我家,和家父聊了半天,然后就把我叫过去,给了我这么个任务。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燕国公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没说不愿意啊!” 老丈人肯定了解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显然和无尘一样,也认为自己最合适的自污之道,就是“色”。 《楚律》规定,青楼只对老百姓开放。 官员可以三妻四妾,但却不能狎妓。 当然啦,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大楚的不少官员其实经常出入青楼。 据说大楚刚立国那会儿,高祖皇帝励精图治,对于净化社会风气特别上心,很是搞过一段时间的扫黄打非。 可“官嫖”这事却怎么也禁止不了。 没办法,打击“官嫖”的,也是官员。 这边突击检查的队伍还没出发,那边青楼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一干官员从容不迫地从后门溜走。 然后就是查了个寂寞。 慢慢地,也就没人管这事了。 时至今日,大楚官员狎妓已经成了常态,甚至诞生了不少才子佳人的佳话。 但法就是法! 没人管的时候是风流,但一旦拿到台面上,那就是犯法。 自己今天跟着世子去倚翠楼寻花问柳,明天老丈人参自己一本,皇帝佯装大怒,将自己降为侯爵。 等过几天平定北梁的战功下来,再把自己重新升回去。 完美! 虽然老丈人亲自找人给自己拉皮条,有点怪异。 但这不是形势所逼么? 而且,亲身去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红灯区,也是蛮有意思的。 “燕国公别瞎想!” 世子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沈尚书告诫我,只带你去听曲喝花酒,不许干别的,你可别害我哈!” 宁易正色道:“世子想什么呢!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是那样的人! 以前你和谢琦没少干这种事! 但世子没傻到将这话说出来。 宁易调转马头,带着杨豆等人,跟着世子往倚翠楼方向走去。 但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褚景崇几人。 见过礼后,褚景崇问:“大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宁易有点不好意思,正想着怎么说。 杨豆在一旁兴高采烈地嚷:“大将军要和卫国公世子去喝花酒。” 褚景崇一愣:“这样啊!” 宁易解释道:“也不全是喝花酒,还有其他原因。你找我有事吗?” 褚景崇摇头:“没什么事,大将军您去吧,属下明天再来找您!” 告别褚景崇等人,宁易又走出一段距离后,忽听到一个部下问褚景崇:“大将军去喝花酒,怎么不带上我们?” 本来这么远的距离,一般人肯定是听不到的。 但宁易被系统多次强化,感官敏锐得不像话,部下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见褚景崇说:“大将军不是说了么,还有其他事,应该是不方便带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还去兵部吗?” “当然去啊!” “可咱们的话没人听,得大将军去才管用!” 褚景崇叹道:“算了吧!自从我跟了大将军,就没见过大将军去喝过花酒,让大将军放松一次吧!” 宁易突然觉得很羞愧。 褚景崇等人去兵部,肯定是交涉战马的事。 当初刘尚奇答应得挺痛快,但事后却推三阻四,搞得这两千人至今仍滞留京城。 部下们去兵部受气,自己这个主帅却去妓院喝花酒。 这让普通士兵怎么看自己? 还有,沈婵又会怎么看自己? 就算她通情达理,体谅自己的处境,可不明就里的外人会怎么看她? 自己可是都和人家谈婚论嫁了。 他把心一横,拽住缰绳:“世子,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是不去了!” 自污又不是只有狎妓这一条路。 不就是闯祸么? 特么的干脆闯个大的! 第131章 我跟你没完 告别世子,宁易带着褚景崇等人赶往皇城。 守卫城门的是监门卫自己人。 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进城,直奔尚书省而来。 路上碰到的一些六部官员朝他行礼,他也板着脸不理人家。 他这一心要搞事的样子,可是吓坏了不少人。 直到看到他们奔兵部而去,其他各部官员这才松了口气。 在兵部衙门大门口,几个兵士过来例行问话,结果被他几鞭子抽得抱头鼠窜。 一个郎中闻讯赶来拦住:“燕国公,您这是干嘛?” 宁易恶狠狠地说:“少给我装糊涂!我来干嘛你不知道吗?” 郎中一看他身后的褚景崇等人,哪里会不明白。 这些天,这几人为了补充战马的事,不知来兵部多少次了。 但一个六品的旅帅和几个大头兵,兵部可没人正眼看他们。 不过,眼前这位爷,可是大楚谁都惹不起的。 “您是为战马的事吧?这事已经有眉目了,卑职……” “少跟我来这套!”宁易大嚷:“刘尚奇在哪里?” 郎中连连作揖:“燕国公息怒!息怒……” 宁易一把推开他,直接往刘尚奇办公的厅堂闯去。 已经有人飞奔过来,提前通知了刘尚奇。 刘尚奇迎到厅堂门口:“燕国公稀客啊!是哪阵风把你吹来啦?” 他一边说,一边朝其他人挥手。 郎中带着其他官员躬身退走。 但他们都没退多远,都躲在不远处,偷偷打量厅堂里的动静。 褚景崇和杨豆几人也没敢进厅堂。 大将军可以为所欲为,但他们可没这资格。 宁易走到厅堂正中间,大喇喇地往主位上一坐。 “刘尚奇,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老夫答应燕国公什么?” “马,我的战马!你说给你几天时间,就帮我的骑兵旅补齐战马。” 宁易拍着桌子大嚷:“你自己说,这都多少天了?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 刘尚奇做恍然大悟状:“哦!燕国公原来是为战马而来,老夫还以为是什么呢?不急不急!先喝茶!” 说着,刘尚奇给他倒了一杯茶。 “少给我来这套!”他继续凶狠地说:“今天你必须给我把事办了,否则,我砸了你的兵部!” 刘尚奇道:“老夫办了呀!昨天就办好了!” 呃! 他问:“你办好啦?” 刘尚奇笑着回答:“办好了!四千匹良马,装具齐全,包你满意!” 四千匹? 加上之前存活下来的,共六千匹战马。 这能让褚景崇手下的两千人一人三马。 他确实很满意。 不行! 不能满意! 他一拍桌子:“为什么要拖到现在?你是故意耍我么?” 刘尚奇回道: “老夫怎么敢耍燕国公呢?” “之前,受秦王谋逆一案的牵连,兵部驾部司的郎中被抓了进去。” “不只是燕国公的事,所有和马政相关的事都停了。” “后来多亏燕国公说情,人是放出来了,但职位却没保住。” “前些天,这位置的人选才最终定下来。” “一定下来,老夫就跟他说,一定要先把燕国公的事情办好。” “这紧赶慢赶,终于在昨天办妥当了。” 宁易无语了。 这个解释没毛病! 刘尚奇又说:“燕国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老夫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宁易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道:“老刘,你是个好人,对我也不错,但我今天还是要砸了你这里。”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还故意大声叫喊:“姓刘的,你少跟我狡辩,你就是故意的!” 他这么一搞,厅堂外面观望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刘尚奇也有些意外。 宁易又小声说:“老刘,对不住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着,他又东张西望,继续找可以砸的东西。 没想到,刘尚奇把自己手里的茶杯递给了他。 他愣住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茶杯,又看了看刘尚奇。 刘尚奇满脸堆笑:“没关系的,燕国公砸吧!” 他完全不会了:“老刘,你没病吧?” “老夫没病!燕国公不就是想砸了这兵部厅堂么?多大点事啊?你砸就好了!” “你还说你没病!” “老夫真没病!”刘尚奇压低声音说:“老夫明白燕国公的处境,理解燕国公想要自污的心情,也很愿意帮燕国公这个忙,就是……” “就是什么?” 刘尚奇先左右看看,然后以更低的声音说:“就是等老夫帮了燕国公后,回头燕国公也帮帮老夫。” 宁易奇道:“帮你什么?” 刘尚奇有点不好意思:“右相人选至今未定,老夫本来希望不大,不过燕国公要是帮忙的话,那倒是会有几分把握。” 宁易明白了。 这是好事,双赢啊! 他痛快答应:“你放心,回头我就跟陛下提……” 刘尚奇连忙道:“不用不用!燕国公千万别提,你一提这事就完!” “这是为何?” 刘尚奇连连摇头: “燕国公都知道功高震主,想到以自污来避祸了,怎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是两卫大将军,手握重兵,储君是你指定的,左相和你交好。” “要是右相也按燕国公的意思来定,那这个大楚干脆……” “咳咳,老夫的意思,燕国公应该懂的。” 这个意思,宁易懂了。 但他还是有点不明白:“那我还能怎么帮你?” 刘尚奇道:“只要你我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水火不容,老夫就多了几分胜算。要是燕国公未来岳丈,就是沈尚书,能私下里支持老夫,那老夫就稳操胜券了。” 他不提沈望山还好。 他一提,宁易不禁想到:这个右相,刘尚奇能当,自己的准岳父就不能当? “礼部是六部之首,我岳丈应该更有希望当这个右相吧?” 刘尚奇笑了:“老夫刚才的话都白说了么?以燕国公如今的权势,而且又坚称非沈家姑娘不娶,那老沈基本就没了这指望。而且,老沈和老夫不一样,对右相的位置兴趣不大。” 想想也确实如此。 宁易心中再无顾虑。 他将刘尚奇的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大喊一声:“姓刘的,我跟你没完!” 第132章 有人不讲武德 燕国公大闹兵部,掌掴兵部尚书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全城。 傍晚,宁易就被叫到皇宫。 在宫城门口,他遇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沈望山。 沈望山皱着眉头训他:“你把兵部砸了就砸了,干嘛要打刘尚书?有辱斯文!” 宁易很委屈:“我没打他!” 沈望山很意外:“你没打他?” 宁易点点头,小声说:“其实……” 沈望山抬手阻止他说下去。 看了前面领路的老魏一眼,沈望山也小声说:“我明白了,你做得很好!” 当两人进入承庆殿的时候,皇帝、刘尚奇还有汤铭贤已经等在那里了。 皇帝看上去很生气,吹胡子瞪眼睛的。 汤铭贤满脸严肃地坐在一旁,但实际上可能憋着笑。 刘尚奇捂住半边脸,委屈巴巴地坐在另一边。 那脸肿得老高了! 昨天,两人把兵部大堂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刘尚奇最后还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当时吧,他脸上也就有点红,根本没肿成现在这样。 老家伙肯定是之后又狠狠抽过自己。 这人不讲武德! “宁卿!”乾元帝朝他怒道:“刘尚书告你下午砸了他的兵部,可有此事?” 宁易理直气壮地高声回答:“没有!臣下午只是把兵部大堂砸了,没砸整个兵部。” 乾元帝拍着桌子喊:“那朕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手下留情?还有,刘尚书的脸是不是你打的?” 宁易忸怩道:“这个确实是臣打的。不过,当时臣只是轻轻打了他一巴掌,是他自己不经打……” “你……” 乾元帝气得抓起茶杯就要砸他。 汤铭贤连忙拦住:“陛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乾元帝也就是做个样子,有了汤铭贤这个台阶,也就顺势把茶杯放下了。 汤铭贤转头对宁易说:“燕国公也是的!你砸了兵部大堂也就算了,干嘛要打人?打人也就算了,干嘛要打脸?打人不打脸,你……” 刘尚奇一听不干了! 他打断汤铭贤的话:“汤相,他打的只是老夫的脸吗?他打的是朝廷的脸!您和陛下可不能再这么纵容他了……” 宁易打断刘尚奇的话:“你有完没完?你信不信我……” 沈望山的一声怒喝又打断宁易的话:“住嘴!陛下跟前,不准放肆!” 宁易听话地闭上嘴。 沈望山替他向刘尚奇道歉:“刘大人息怒!宁易自小失怙,行事容易冲动,您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刘尚奇不肯罢休:“这也不能成为他胡作非为的理由!” 他起身对着乾元帝道:“臣还是那句话,燕国公打的不仅是臣的脸,还是朝廷的脸。臣斗胆,请陛下给臣和兵部一个交待。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乾元帝答道:“刘尚书放心,朕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刘尚奇朝乾元帝拱手之后,又对着宁易喊道:“兵部是大楚的兵部,老夫是陛下的臣子,有老夫在的一天,你就别想为所欲为!” 说完,他转身拂袖离去。 这肢体语言,这神态表情,拿捏得十分到位。 和前世的那些老戏骨们有的一拼。 宁易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点了个赞。 沈望山也拱手道:“臣去送送刘尚书。” 乾元帝赶忙道:“快去快去!好好劝劝刘尚书。” 等沈望山走后,汤铭贤对宁易说:“你这次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冲动?” 宁易答道:“还不是兵部没给我的部下补充战马,害得我最精锐的两千骑兵滞留京城。就因为没有这两千精锐骑兵,我和南阳公主差点落到鞑子手里,还被撵到山沟里躲了一天。” “刚才刘尚书也给我们解释了,这也不能全怪他。” 宁易点头:“现在想想,确实也不能全怪他,这次确实是我冲动了!” 乾元帝这时开口道:“宁卿冲动情有可原,却与理不容,朕这次多少要给卿一点惩戒,好给兵部一个交待。” 宁易道:“惩戒就惩戒吧!只是,鞑子秋后就会大举进犯,只要陛下别动臣的兵权,其他的无所谓!” 乾元帝和汤铭贤似乎同时松了口气。 乾元帝笑着说:“卿放心,朕不仅不会动你的兵权,还会给你更多的兵权。” 当天晚上,皇帝便下旨,因燕国公宁易大闹兵部,殴打朝廷大臣,恣意妄为,目无法纪,特罚俸半年,并降爵一等。 于是,燕国公又重新变成了威远侯。 不过,宁易的这个威远侯只当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平定北梁的奖赏就下来了。 他不仅重新变成了燕国公,还成了大楚朔北行营大总管,统领燕山、平晋和拢右三卫军事。 可惜,行营大总管依然不是常设的官职,他的忠诚值并未因此大增。 此外,运送皇帝赏赐的车队,又一次堵住了宁府门前的街道。 这次居然是齐王亲自带队。 对齐王,宁易有话就直说了:“殿下,你回去告诉陛下,不要每次都赏赐这么多!” 齐王乐呵呵地说:“这不是罚了你半年的俸么?父皇怕你心里有怨气,就多赏了点。” 说了几句话之后,宁易问他:“听说陛下让殿下去东宫,殿下坚决不肯去?” 齐王点头:“东宫那个地方不太吉利,而且父皇身体很不好,我住宫里,也方便请安照顾。” 这是个真孝顺的,比太子和秦王强太多了。 晚上,沈夫人和沈婵又来拜访老娘。 这次,沈望山也破天荒地跟了过来。 宁易以为他是不放心沈婵,专门来盯自己的。 但没想到人家是真有话对他说。 “刘尚书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我也同意为他造势,帮他成为右相。这个盟友要能维系住,将来能成为你最大的底牌。” 这一点宁易倒是没想过。 “此话怎讲?”他问。 沈望山道: “以你现在的势头,再加上同齐王的关系,以后明枪是不用担心了。” “以后朝廷里真正能威胁到你的,只有背地里的暗箭。” “可有了刘大人这个表面上的政敌,那些想对付你的人,只要不傻,都会拉上他。” 宁易明白了。 刘尚奇要是真听话的话,将来确实可能会有奇效。 “就是委屈您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是没有我的话,这个右相的位置应该是您的。” 沈望山笑着挥了挥手:“只要将来你对我女儿好点,区区一个右相算什么!” 宁易趁热打铁:“那我和沈小姐的婚事……” 沈望山道:“内人和你母亲已经找人算出了一些日子,这不是你这里一直定不下来么?你确定左贤王秋后一定会犯边?” 宁易严肃地说:“我确定!一个月之内必然犯边!” 昨晚系统面板上就出现了战役模拟任务——“击退左贤王”。 沈望山担忧地说:“左贤王是鞑子里仅次于大单于的第二人,据说为人极其狡诈,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宁易笑道:“沈大人放心,带兵打仗,我还是有把握的。” 沈望山又问:“那你多长时间能打退鞑子?” 宁易答道:“一个月足矣!” 沈望山算了算:“那就定在上元节前吧!” 宁易大喜,起身行礼:“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沈望山板着脸训道:“莫要瞎叫,你们还没成婚呢!”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当晚,送走沈望山一家后,宁易上床之前,又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遍。 【姓名:宁易】 【忠诚值:】 【可模拟个人战斗(提前1刻):目前无】 【可模拟小型战斗(提前1个时辰):目前无】 【可模拟中型战斗(提前1天):目前无】 【可模拟大型战斗(提前5天):目前无】 【可模拟战役(提前30天):击退左贤王(是否模拟:是\/否)】 【剩余寿命:31年】 他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模拟。 一万点忠诚值瞬间消失。 但这是值得的。 早发现问题,早做准备,务必要在上元节前结束战斗。 …… 【当你得知突竭斯人提前入寇,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平城!】 【但还在半路上,你就得到了平城失守的消息!】 …… 模拟的头两句就把宁易干懵了。 突竭斯人趁自己不在,提前偷袭,并且还得手了。 左贤王,你特么的不讲武德! 第133章 说服 这一万点忠诚值花得太值了! 真要等到平城的消息传来,那黄花菜都凉了。 左贤王果然狡诈! 此人嘴里说着第一场霜降后再南下。 但他一得知自己离开平城,就立刻率军来犯。 他先是派轻骑偷袭,企图靠内应夺取平城。 幸亏北梁残留下来的谍报人员,在联络北梁旧人时,走漏了风声。 左武卫众人有了准备,才没有让鞑子的偷袭得手。 左贤王见偷袭不成,便做出了大举攻城的架势。 冯邑的平晋卫见鞑子势大,急忙全军来救。 但没想到,鞑子攻城是假,打援才是真。 平晋卫三军半路上遇伏,损失惨重。 左武卫不能眼看着平晋卫全军覆没,便出城来救,打算和平晋卫夹击鞑子。 但此举正中左贤王下怀。 等左武卫赶到时,鞑子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迅速脱离战场,回师平城。 在内应的接应下,鞑子这次顺利夺取平城。 丢了平城的楚军顿时进退失据。 经过一番争论,两卫楚军终于达成共识,硬着头皮来攻平城。 但鞑子都没能让楚军走到平城。 他们攻下平城后,便整军出城,同楚军在野外对战。 楚军士气低落,骑兵又少。 几次大战,全都落了下风。 再加上粮路被断,楚军最后只得向冯邑撤退。 但这一退就不可收拾。 在鞑子的追击骚扰下,撤退最终变成了败退。 原本六万大军,最终安全退回冯邑的,还不到四万人。 这个左贤王果然不能小觑。 偷袭、强攻、伏击、追击。 虚虚实实,招招致命。 还好,自己在岳父大人的提醒下,提前进行了模拟,已尽知对方的虚实底细。 这个局,应该能破。 …… 三天后,平城,林府。 “靳某言尽于此,还请平南侯速做决断!” 说话的叫靳东来,是之前北梁国子监的祭酒。 此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没想到却是北梁谍报系统的二把手。 鲁仲久行刺宁易事败后饮毒自杀,但北梁的谍报系统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宁易回京之后,留在平城假扮他的替身,很快就被人识破。 靳东来立刻通知了突竭斯人。 没两天,左贤王便派人传话,称要提前南下。 左贤王还要靳东来配合,安排好内应,最好能控制一座城门,到时一举夺下平城。 这个要求让靳东来很为难。 打探消息,传递消息,这个靳东来很擅长。 可带兵夺门,他就不专业了。 虽然他这些天一直在联系北梁旧人。 可好些北梁人被强制迁到了朔州。 剩下的也都被楚军防得死死的。 文官就不用说了。 那些武将的兵权,全都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现在平城里唯一一个手里有兵的,就是这位前大将军、平南侯林丹峰。 此人据说颇得宁贼欣赏。 当初城破之时,宁贼什么都不管,第一个跑到大牢,亲自将平南侯放出来。 但靳东来却是知道的,当时平南侯可并没有给宁贼好脸色。 后来平南侯之所以委身事贼,只是为了从宁贼的屠刀下救出旧日同僚。 而且即使投向宁贼,平南侯也没有在楚军中任职,仍只暂时统领北梁降兵。 传闻中,平南侯受到了楚军其他将领的猜忌和排挤。 无论从哪方面看,靳东来都觉得平南侯是可以争取的。 今天他过来试探了几句。 平南侯果然是心怀故主,对宁贼及楚军满腹怨恨。 靳东来这才透露左贤王的计划。 没想到,自己交了底之后,平南侯反而犹豫了。 见林丹峰迟迟不答话,靳东来急道:“侯爷,只要大梁复国,您就是匡扶大梁的第一功臣。刘天德那厮又死了,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再无人可动摇。您还犹豫什么?” 林丹峰沉吟了一会儿:“祭酒说的我懂,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突竭斯人什么时候来,来多少人,偷袭城门的又是多少人,这些我一概不知,心中毫无胜算,你叫我怎么下决心?” 靳东来道:“不瞒侯爷,这些我也不知道。但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了,大梁恐怕再难复国。” 顿了顿,他又说: “侯爷,您可是我大梁的驸马。 虽然长公主已经殡天,可您到底是我大梁的国戚,复国重任,您责无旁贷。 而且就凭您驸马的身份,宁贼就不可能真正信任您,重用您。” 最后这句话似乎深深触动了林丹峰。 他喃喃道:“是啊!他凭什么信任我?” 他似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这件事,我干了!” 靳东来大喜:“有侯爷相助,大事必成!”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靳东来才告辞。 离别之时,他再三向林丹峰保证,只要草原上一来消息,他就立刻通知平南侯,保证让平南侯早做准备。 刚把靳东来送出大门,林丹峰一转身,看到了一脸纠结的儿子。 儿子脸上的伤痂也已经痊愈脱落。 虽然这道伤痕,让他不再像之前那么秀气,但却意外地增添了几分彪悍,看上去有点男人的味道了。 林丹峰满意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问他:“你拦住我干嘛?” 林平志皱着眉头道:“靳东来找您什么事?” “没什么事!” 林丹峰说着,绕过儿子往里院走。 林平志紧跟在后面:“他是不是要您做突竭斯人的内应?” 林丹峰猛地停住,转身看向儿子:“你怎么知道的?” 林平志咬牙道:“还真是……” 林丹峰大吼:“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吼完之后,他才觉得不妥,又压低声音问:“靳东来找过你?” 林平志回道:“他没找孩儿,但找了城里很多大家族。现在大家都在传,只要帮助突竭斯人打进来,大梁就能复国,大家就又能重新威风起来。” 林丹峰想了想道:“左武卫的人知道吗?” “他们要知道,早就开始抓人了,现在还只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知道。” “你是想去告发吗?” “孩儿确实想去告发,但觉得这事应该由爹爹拿主意才对。” 林丹峰欣慰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回身继续往里走。 林平志疾走几步,拦在他身前:“爹爹是怎么想的?难道不去告发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林丹峰不语。 林平志急道:“爹爹不会是被靳东来说服了,真想复国吧?” 林丹峰目光闪烁:“复国不好吗?若是复国成功,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你也会成为大梁的第一公子。” “可是就算复国成功,那也是暂时的。宁易能灭大梁一次,就能灭第二次、第三次……” 林丹峰打断儿子:“你这么怕宁易吗?他确实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可若光论排兵布阵,他不一定比我强。若是再来一次,我不一定还会输给他。” 林平志满头大汗:“我不是怕他,爹爹也可能比他强,但我们还是不能做这种事。” 林丹峰追问:“为什么?” 林平志咬牙道: “因为他对我们林家不错。 他因为您一句话,就放过那么多人。 他不仅没把我们家迁去朔州,就连您让我去他身边做人质,都被他拒绝了。 他对我们这么宽宏大量,要是我们还背叛他,会被天下人嗤笑的。” 林丹峰看了儿子一会,突然笑了。 “你放心,爹爹我不会做蠢事的,就这两天,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转身进了里院,只留下林平志在风中忐忑不安。 林丹峰穿过里院层层守卫的家丁,推开一间密室的门。 密室里的床榻上,一人向里侧卧,正蒙头酣睡。 他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大将军,燕国公,醒来!” 第134章 信任 宁易惊醒,转身坐起。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然后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 三天前,他在模拟完整场战役之后,第二天一早便带着杨豆和三名亲卫出发,昼夜不停地朝着平城狂奔。 他经过了系统的五次强化,现在的身体早已经如钢似铁。 杨豆和三名亲卫就差远了,跟着他跑了一天就受不了了。 宁易干脆把他们留在驿站,自己独自赶路。 他这一路上不知跑废了多少驿马,终于在第三天傍晚赶到了平城。 到了平城之后,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表明身份,而是悄悄混进城,趁着夜色,蒙面来到了林府。 在模拟中,突竭斯人的偷袭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林丹峰提醒了张越景等人。 后来平晋卫遇到伏击的消息传来,左武卫要大举去救时,林丹峰也是极力阻止。 可惜众人没有听他这个降将的话,导致最后丢了平城。 尽管不被众人信任,但林丹峰还是选择和左武卫一同出击,最后也随着败军一起退到了冯邑。 这个人的忠诚绝对没问题。 宁易放心大胆地来找他。 但宁易此举,却把林丹峰吓了一大跳,也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宁易孤身前来,相当于把命都交给了他。 他掌握着一万多北梁降兵,府里还有近百名家丁。 在他看来,此时取宁易性命并非难事。 若易地而处,反正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但宁易却浑没当回事。 林丹峰端过来的饭菜,宁易也狼吞虎咽,完全不担心里面有毒。 不仅如此,吃完之后,宁易还把嘴一抹,又交待了一些事情,然后当着林丹峰的面,倒头就睡,片刻之后便鼾声大作。 此时林丹峰要想害他,那可真是举手之劳。 其实,宁易是反复看过了系统面板,没发现任何战斗模拟任务,这才放心入睡的。 但林丹峰不知道。 他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如今早已念头通达。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恩怨情仇,在他眼中已如浮云。 但宁易的这份信任,却让他有难以承受之感。 君以国士待我,唯有以死相报耳! 所以,宁易睡得踏实,但他却如履薄冰。 他不仅严密封锁消息,还将里院的防卫,安排了一层又一层。 等刚刚将这些安排好,靳东来便来访,没说几句就开始试探他。 若没有宁易到来,他肯定是要对靳东来严词训斥的。 大梁立国,本就是逆天而为,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 所谓的复国,更是痴人妄想。 但有了宁易的交待后,他便顺着靳东来的意思往下说。 说他投敌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为了搭救大梁同僚。 而且,宁易此前对他的承诺也没有兑现,他现在处境尴尬。 自己还是心系大梁的,这些天常常夜不能寐。 等等! 靳东来对此深信不疑,然后便向他透露出突竭斯人的计划。 一切都和宁易预料得一模一样。 此时看着眼前的宁易,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他心里又敬又惧。 宁易见林丹峰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便又问:“林将军叫醒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丹峰回过神来:“大将军料事如神,真有人找上门来,要在下做鞑子的内应。” 宁易精神一振,所有疲惫一扫而空。 “是谁?” “前国子监祭酒靳东来,可惜他也不知鞑子具体的计划。” “无妨!林将军答应了吧?” “在下已按大将军意思,答应了他。” 宁易点头称好。 他想了想,又掏出自己的腰牌递给林丹峰。 “请林将军带着这块腰牌,将窦怀仁叫到这里来。” 半个时辰后,窦怀仁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冲进密室。 “大将军,您怎么在这里?您……您跟我回军营吧!” 宁易摇头:“我就待在这里。” “可是这里……” 看到林丹峰进来,窦怀仁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宁易接道:“这里既安全又安静,我三天三夜跑了一千多里,正好在这里休养,而且城里的细作也绝想不到我会在这里。” “可接下来谁来指挥我们?”窦怀仁问。 在来的路上,林丹峰已经跟他大致说了宁易的计划,就是先吃掉前来偷袭的鞑子。 宁易道:“林将军替我指挥。” “啊~”窦怀仁傻眼了。 “啊什么啊!” 宁易眼一瞪: “你回去跟大家说,这几天我就住在林府,林将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还有,我回来的消息,只限于旅帅以上的军官知道。 左贤王能不能上钩,就看你们能不能保密。” 窦怀仁劝道:“保密没问题,但您还是回军营休息吧!” 但无论他怎么劝,宁易就是不听。 老兄弟们对林丹峰一直抱有戒心,正好借这个机会,帮他融入自己的团队。 老兄弟们的忠诚不用怀疑,能力也各有千秋,但要说像林丹峰一样独当一面,都还差了些火候。 劝说无果,窦怀仁也只能作罢。 告辞之后,他在林丹峰的陪同下,心事重重地离开。 刚出里院,两人就碰到了林平志。 林平志见两人从密室里出来,还以为父亲想通了,向窦怀仁告发了靳东来的阴谋。 在同窦怀仁见礼时,他止不住地喜形于色。 窦怀仁突然说道:“大将军多次给我提过,要在左武卫给小林将军安排一个位置。要不,小林将军先跟着我,去左武卫军营中历练历练?” 林平志一愣:“今晚就去吗?” 窦怀仁点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林平志看向自己的父亲。 林丹峰叹了口气。 窦怀仁还是不放心将宁易留在林府,非要将自己的儿子拽在手里当人质。 他笑着对儿子说:“这几天你就跟在窦将军身边,好好学着做事。” 唉! 世上只有一个宁易! 能真正信任自己的,也只有一个宁易! 第135章 似曾相识 两天后,草原上传来消息。 左贤王已尽起五万大军,倾巢而来。 前锋五千人,今晚就到。 靳东来立刻来找林丹峰。 林丹峰向他保证,今晚入夜之后,一定会控制北门。 当晚,平城北门上演了一出“好戏”。 林丹峰率领北梁降兵,突然“袭击”了守门的楚军。 靳东来等人远远看到,城门口附近人影绰绰,杀声震天。 “突袭”成功后,靳东来等人赶过去,看到地上、墙上满是鲜血。 城墙上,宁贼的头号心腹窦怀仁,被两个士兵死死按住。 “林丹峰,”窦怀仁犹在大叫:“你休要得意,等大将军回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林丹峰也不答话,只是一刀将他砍翻。 又是鲜血四溅。 靳东来等人看得胆战心惊。 林丹峰收刀走下城墙,来到靳东来面前,面色凝重地说:“刚才动静太大,恐怕已经惊动了其他楚军,请祭酒立刻通知突竭斯前锋,让他们赶紧入城,迟则生变。” 靳东来拱手道:“侯爷辛苦了,靳某这就去!” 说完,他带着两人上马,亲自出城去接人。 城墙上,窦怀仁从地上爬起来,溜到了城楼里。 里面蹲着一排看热闹的人。 郭铁柱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血,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惊讶地小声道:“居然是新鲜的血!俺们村里杀猪,放出来的血一会儿就成块了,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窦怀仁朝马仁德努嘴:“都是骂人的功劳。” 马仁德谦虚道:“我哪有那本事,都是大将军教的。就是在猪血刚流出时,用竹刷子不停地搅,把里面的血丝弄出来就行。” 几人赞叹了一会大将军的见多识广。 郭铁柱突然又道:“这北门是我的人在守,刚才应该由我来跟林将军对戏的。” 窦怀仁笑道:“不好意思,是大将军指定的。我的演技,大将军应该是信得过的。” 郭铁柱不满地嘟囔:“我的演技也挺好的。” 王思太在一旁嗤笑:“你个粗人,有什么演技?” 郭铁柱反驳道:“说得好像你不是粗人似的。” 王思太心里道:你是粗人无疑,老子却是粗中有细。 刚才这场戏要由我来演,绝对会比坏人演得好。 之前京城平叛时,自己在玄武门前和虫子一唱一和,把一群监门卫的兵唬得一愣一愣的。 当时自己的表现可圈可点,有目共睹。 大将军那时就在城楼上啊! 怎么就没注意自己的演技呢? 他刚要说话,就听城墙边的沈越说:“注意,鞑子来了!” 几人一会儿来到城墙边,朝外望去,看到夜色中出现了一条火龙。 过了一会,无数举着火把的突竭斯骑兵,聚到了北门外几百步的地方。 “他们怎么不进来?”郭铁柱问。 沈越眉头紧皱:“他们起了疑心!” 北门外,靳东来不善骑马,落在后面,此时才追了上来。 他用突竭斯语问领军的将领:“阿里将军,为什么不进城?” 阿里一指旁边另一名将领:“图不花怕里面有埋伏。” 靳东来转向图不花:“图不花将军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阿里朵是左贤王的大当户。 图不花是左谷蠡王的大当户。 这次偷袭是左贤王主导的,以阿里朵为主。 但此前图不花曾来过北梁两次,熟悉这里的地形。 因此左谷蠡王派他前来协助阿里朵。 图不花顶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我感受到了长生天的呼唤,他告诉我这里危机四伏。” 他把突竭斯的天神搬出来,靳东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反倒是阿里朵撇嘴道:“这里是南人的土地,腾格里大神管不到这里,你也不要学饶舌的南人,要像一个真正的草原汉子,有话就痛快说出来。” 图不花将一只手按在胸口上: “阿里朵将军,请你耐心听我说完。 年初的时候,我随我家大王杀入燕山。 在端州城下,我们三千最勇敢的儿郎去偷袭。 结果却是一个陷阱,那些冲进去的勇士再也没有出来。 听说他们现在还被关在南人的京城,生不如死。” 他这么一说,阿里朵也严肃了起来。 图不花又说:“这个夜晚就如同那个夜晚,一样高大的城墙,一样有内应接应,就连天上的月亮都一模一样。我的心里,像被豺狼盯上的羊羔一样不安。” 阿里朵想了想,也说:“出发之前,我家大王也交待,要我小心那个叫宁易的南朝天勇士。” “可是,宁易并不在平城啊!” 靳东来插话道: “端州城的偷袭失败,是因为当时的内应吕良才叛变。 但现在的靳某可没叛变,不然我怎么会亲自来接应各位? 而且,我亲眼看见平南侯率军全歼城门守军。 当时血流成河,就连宁易的头号心腹,都被平南侯一刀砍了。” 随他一起来的另外两人也开口,表示他们也亲眼看到了。 图不花还是不放心:“我们还是先派人到里面查看一番……” “来不及了!”靳东来打断他: “之前的激战肯定惊动了其他楚军。 要是再迟疑,城门说不定会被楚军夺回去。 而且,要是城外大营里的楚军得到消息,全军回城。 那你们这五千人就算进去了,也控制不了全城。 左武卫可是南楚最强的军队!” 见两人还在犹豫,靳东来干脆说:“靳某说的句句属实,我三人就跟在将军身边,将军要发现不对,随时将我们砍了就是。” 阿里朵再无怀疑。 他将手里的马鞭往前一指:“全军进城!” 第136章 果然中计了 随着阿里朵一声令下,五千突竭斯骑兵扑向城门。 但越是靠近城门,图不花就越是紧张。 他呼吸急促,汗如浆出,身形在马上摇摇晃晃。 阿里朵嫌他在三个南人面前,丢了草原人的脸。 “你要不舒服,就先留在城门外,替我看守后路吧!” 图不花求之不得。 他不顾其他人蔑视的目光,带着本部的约一千人离开队伍。 阿里朵心中鄙夷。 这人被南朝天勇士打怕了,从一匹高傲的苍狼变成了一只胆怯的地鼠。 他还不如左谷蠡王。 左谷蠡王虽屡战屡败,但心气仍在。 尽管威望已大不如前,但一听说左贤王要来打南朝天勇士,他还是搜尽本族所有家底,凑了一万骑前来襄助。 现在少了图不花的一千人,但没关系,两位大王的主力就跟在身后不远处。 只要自己拿下城门,守住半个时辰,两位大王必然赶到,到时平城就是囊中之物。 两位大王已经和北梁的安庆宇说好,光复平城后,北梁只要城池土地。 平城里的财帛女子,全由草原儿郎自取。 一想起北梁女子的细腻柔软,阿里朵不由得心头一阵燥热。 他身先士卒,当先冲入城门。 入城之后,他感觉城墙上下都有不小的动静,似乎有大队人马朝这边聚集。 靳东来下马,一边活动双腿,一边向他解释:“之前平南侯歼灭城门守军时,动静有些大,肯定是楚军发现有变,来争夺城门了!” 阿里朵点头。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本来就做好了在这里苦战的准备。 这时,城墙上有人朝下面喊话:“下面领军的是哪位将军?侯爷请靳祭酒带将军上来一叙。” 阿里朵听完靳东来的翻译后,脸色非常难看。 靳东来连忙又解释:“之前说好的,贵军全是骑兵,就负责城墙下面的防御。平南侯的人负责城墙之上。可能是城墙上面情况紧急,平南侯走不开。” 阿里朵依然板着脸:“告诉你的平南侯,我就在这里,他要见我,就自己下来。” 靳东来无奈,只得朝城墙上喊道:“我身边是左贤王麾下的大当户,阿里朵将军。阿里将军现在走不开,请平南侯下来一叙。” 说话之间,四千人已经陆续进来,挤满了城门口附近的空地,连瓮城里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城内,一些突竭斯人已经主动下马,向外摆出防御的阵型。 城墙上的人又喊:“原来是阿里将军,我家侯爷马上就下来。” 话音刚落,一声梆子响起,无数的火把火盆被点燃。 突然的明亮让阿里朵有些失神。 他伸手挡在了眼前。 身边的一名族中勇士突然大喊:“将军小心!” 勇士还朝他扑过来,将他扑到马下。 紧接着,嗖嗖声不绝于耳。 同时响起的,还有部下们的惨叫声。 他这个方向的箭雨是最密集的。 他的战马都被射成了刺猬,但他因为被提前扑到马下,竟幸运地毫发无伤。 事到如今,他当然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起身愤怒地看向一旁的靳东来:“这是怎么回事?你拿性命保证过的!” 靳东来因为提前下马,躲过了大部分的弩箭,但肩胛上还是挨了一箭。 此时他冷汗直流,也不知是疼还是怕。 “我……我……” 他正不知该说什么,城墙上又有人大喊:“小心,别伤了靳祭酒!” 这句话居然还是用突竭斯语喊的,好像生怕突竭斯人听不懂。 靳东来心中悲愤。 “你特么的……” 但他平生第一句粗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阿里朵就拔出刀,一刀将他砍为两段。 阿里朵还未收刀,第二阵箭雨又到了。 这次他不再幸运,连同身边的勇士,一同被射成了刺猬。 在城门口打伏击,左武卫现在已经驾轻就熟了。 尤其是中军的一些老兵,现在都是第三次打这种仗了。 他们将十几桶桐油砸到瓮城里,然后再射上几支火箭,就让瓮城变成了一片火海,彻底断了突竭斯人的退路。 在城内,突竭斯人发现周围全是拒马。 拒马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披甲长枪兵。 长枪兵的后面,还有周围的屋顶及城墙上,全是弓弩手。 突竭斯人顶着箭雨,绝望地冲向拒马。 但他们大部分在冲锋途中就被射倒。 那些侥幸躲过箭雨的,刚靠近拒马就被长枪兵捅翻。 一些突竭斯人顺着登城马道仰攻城楼。 但楚军早在这里布置了大量的长枪兵。 再加上居高临下的弩箭攻击,马道上的突竭斯人,比平地上的更惨。 死在马道上的突竭斯人层层叠叠,鲜血浸湿了这两道斜坡,竟让后面的突竭斯人脚下打滑,难以立足。 城楼上,马仁德突然说:“这时候你们怎么不喊‘投降不杀’了?” 王思太道:“跟你说过了,上次在玄武门,是大将军要我们喊的。” 窦怀仁也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可全是鞑子。大将军说过,死了的鞑子才是好鞑子!” 他说完,还朝城墙上的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在那片火光照耀不到的区域,林丹峰和沈越正陪着宁易站在那里。 宁易身披黑色斗篷,脸上蒙着面巾。 只有几个老兄弟知道他在这里。 他此时没看城内一边倒的屠杀,而是和两人注视着城外。 那里,图不花的一千骑兵,正举着火把疯狂逃离。 林丹峰惋惜道:“还是未尽全功,让这些鞑子跑了。” 瓮城里的火,拦住了突竭斯人的撤退,但也挡住了楚军出城追击。 而且,就算楚军能出城,在这乌漆嘛黑的夜里,也肯定追不上突竭斯骑兵。 “已经很好了!”宁易笑着说。 他是真的很满意。 在昨晚的模拟中,突竭斯人竟然小心得过分。 他们的主力停在城外,只派了一千多人进城。 这些人进城后,上看下看,左问右问,很快便发现了猫腻。 在他们向城外示警后,城外的突竭斯人很快便撤离。 最终,楚军只吃掉了进城的这一千多点鞑子。 而现在,逃走的最多一千人,剩下的四千都被他包了饺子。 此战必能给左贤王一个下马威,也能极大提振己方的士气,这对接下来的战事好处极大。 “而且,他们逃了也好!”宁易又接着说:“起码,以后北梁细作再说什么,鞑子肯定都不会信了。” 刚才他让人大喊“别伤了靳祭酒”,就是特意喊给城外的突竭斯人听的。 林丹峰和沈越听后,也都笑了。 宁易来到城墙另一边,看了看城内的战况。 这里大局已定,宁易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朝城楼里招了招手。 窦怀仁等人赶紧过来。 等几人到齐后,他郑重地说:“接下来,你们要继续听从林将军的指挥,好好守住平城。” 几人都是一愣。 窦怀仁问:“我们听林将军的指挥,这没问题,但大将军您呢?” 宁易道:“我要去冯邑,去指挥平晋卫。” 左贤王会打平晋卫的主意。 他要带领平晋卫,再给左贤王来记狠的。 第137章 伏击我也会 宁易将平城的事情安排好后,就连夜赶往冯邑。 等到达冯邑时,已是后半夜。 守城门的楚军士兵死活不让他进城。 他不得已亮出身份,把值守的队正吓得不轻。 进城之后,他先去找到毛贵,对付了半晚。 第二天一早,他以大楚朔北行营大总管的身份,召集平晋卫旅帅以上将领开会议事。 他的到来,让平晋卫的将领们喜出望外。 这段时间,朝廷像是把平晋卫忘了一样,搞得大家心里都没着没落的。 最近甚至都有传言说,朝廷会裁撤平晋卫。 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平晋卫会被一分为三,一部分划给燕山卫,一部分划给拢右卫,剩下的转为地方驻军。 宁易在会上严厉驳斥了这种谣言,保证平晋卫不会被撤。 给众人喂下定心丸后,他提出要伏击伏击楚军的突竭斯人。 众人一时没转过弯来,以为大将军说错了。 宁易给他们解释,称自己得到确切消息,鞑子会在一个叫龙尾坡的地方,埋伏一支骑兵。 等平晋卫去救援平城,经过龙尾坡后,这支骑兵会冲出来,断掉大军的后路。 平晋卫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人,这点人拿左贤王主力没办法,但吃掉这支伏兵,还是有把握的。 众人虽然不知道,大将军为什么对鞑子的计划这么清楚,但最后还是同意倾巢而出,随他去龙尾坡设伏。 众人都以为,怎么也要等到平城被围的消息传来后,大军再出发。 但没想到,宁易要求立即开拔。 他坚称,现在鞑子已经抵达平城,设伏的骑兵很快就会出发。 自己这边的主力是步兵,如果出发得晚了,肯定来不及在鞑子骑兵之前赶到龙尾坡。 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既然大将军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只得立即动身,全速奔向龙尾坡。 仓促之间,全军骚动,士兵们都莫名其妙。 宁易也没有办法。 昨晚“伏击突竭斯伏兵”的模拟任务出现。 他花了一千忠诚值模拟了一遍,发现楚军和突竭斯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龙尾坡。 楚军根本来不及埋伏好,突竭斯的先头部队就到了,很快便发现了楚军的行踪。 于是,一场伏击战变成了一场遭遇战。 两军鏖战多时,楚军始终不能吃下突竭斯人先锋。 随后突竭斯人的主力赶到。 楚军主力好不容易才脱身,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才逃回冯邑。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此,平晋卫必须提前出发,绝不能等确切的消息传来后再动身。 临近中午,全军到达龙尾坡。 龙尾坡其实是一座山脉的余脉。 它斜插入平原之中,差点将一块小盆地分为两半,是从冯邑到平城的必经之地。 坡上树木稀疏,藏不了人。 突竭斯人要想在此设伏,就只能往山里走。 那这样事情就简单了。 山里面不适合骑兵驰骋,正是楚军步兵的用武之地。 大军刚到达龙尾坡,鞑子围困平城的消息就传来了。 既然这个消息到了,那鞑子的伏兵也应该不远了。 宁易立刻让步兵主力进山,自己则带着骑兵远远地藏在一处山谷里。 下午未时,突竭斯人的先头部队到了。 据斥候来报,这些人在登上龙尾坡之后,内部意见似乎出现了分歧。 但还是有约四千人继续进山,另外约一千人留在了坡上。 与此同时,宁易的系统面板上新出现了一条模拟任务——“击退鞑子掩护部队”。 他叹了口气。 近三万多步兵进山,留下的痕迹怎么都没法全部抹除。 突竭斯人中也有小心谨慎的人,他们还是发现了端倪,留了后手。 一旁的毛贵道:“大将军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有两千多骑兵,足以对付那些鞑子。” 宁易笑了笑:“我不担心!” 他刚才模拟了一下。 山坡上那一千突竭斯人的战意并不强,其实不足为虑。 没过多久,山里面就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山坡上的突竭斯人正要进山去接应,宁易就带着山谷里的骑兵冲了出来。 那些突竭斯人一开始并不紧张。 但等楚军靠近之后,领头的突竭斯将领看了一眼宁易之后,立刻神色大变,掉转马头就走。 一些突竭斯骑兵犹豫了一下,然后也跟了上去。 剩下的突竭斯人士气大落,战意全无,很快便被赶下了坡。 坡上的战斗很轻松,但山里的战斗却很激烈。 四千突竭斯人知道陷入了绝境,无不拼死作战,让楚军很是费了些功夫。 等楚军全歼了这些人,已是申时,突竭斯人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来不及打扫战场,宁易赶快命楚军步兵出山。 等步兵全部出山,突竭斯前锋已经到了眼前。 宁易命三军互相掩护,滚动后撤。 他自己则亲自率领骑兵断后,同突竭斯前锋对峙。 大意了! 自己应该亲自到山里指挥战斗的。 有系统的加持,山里的战斗肯定不会拖这么久。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突竭斯的前锋咬上。 只是,系统为什么没提前提醒自己呢? 在宁易的对面,突竭斯前锋,万夫长兀突正要冲锋,一个传令兵跑过来阻止了他。 “大王让将军不要轻举妄动。”传令兵说。 兀突火冒三丈,但又不敢违抗左贤王的军令。 他策马跑回中军,找到左贤王。 “大王,为什么不让我进攻?” 同瘦削的左谷蠡王不同,左贤王身形微胖,待人也更加温和。 他指了指一旁的图不花:“图不花说宁易在对面。” 兀突冷眼看向图不花:“你胡说些什么?宁易在南朝的京城,他就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鹰,也飞不回这里。” 图不花昨晚狼狈逃回去后,被左谷蠡王赏了一顿鞭子。 但左贤王却欣赏他的谨慎稳当。 今天派人来这里设伏,左贤王依然让熟悉地形的他跟着。 但兀突等人却极看不起这个鼠辈。 昨晚临阵脱逃不算,今天又是见死不救。 图不花即使被训斥了也不敢发作。 他胀红了脸说:“千真万确,那就是宁易。我见过他两面,死都不会认错的。” “要真是他,那更好,大军现在就冲过去活捉他。” 图不花道:“就怕这是他故意设下的诡计。此人惯会设伏,像赤狐一样狡猾,又像毒蛇一样阴险,稍有不慎就会上他的当。” “能有什么诡计?冯邑的守军不过三万人,三万头绵羊怎么能抵挡五万只虎狼?” “他们不是绵羊!” 开口的是左贤王:“南人并不总是懦夫,只要有一个英雄站出来,带领他们取得一次胜利,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可以被打败的,他们的血性就会被唤醒,就会由绵羊变成虎狼。” 他看着楚军方向,又继续说:“那个宁易,就是他们的英雄。长生天在上,我们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杀死他。否则,他一定会给草原带来无法估量的灾祸。” 兀突立刻道:“那正好!他就在对面,我们冲过去就可以杀死他。” 但左贤王没有答话。 另一名年长点的万夫长说:“那宁易是南朝的燕国公,是仅次于大楚皇帝的人物,就像草原上仅次于大单于的大王一样,他不可能只有三万人,他一定还有其他手段。” 几人正在争论,一个斥候冲了过来。 “大王,大事不好!平城里的楚人突然出城,攻击了我们在平城外的营寨。”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第138章 对峙 图不花急忙问:“我家大王呢?” 左贤王率主力前来伏击平晋卫,左谷蠡王则率一万多人,负责监视平城里的左武卫。 斥候道:“曼咄大王正被楚人围攻,情况不明。” 兀突嚷起来:“这些南人怎么有这个胆子?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主力不在?” 年长万夫长道:“他们都知道在这里伏击我们了,怎么会不知道平城外面的是空营。” 兀突说:“南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从来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是啊!”左贤王叹了口气:“还是小看了这个宁易,从昨晚到现在,本王的每一步都落入了他的算计中。” 图不花跪下喊道:“贺拔大王,请救救我家大王!” 左贤王将他扶起来:“放心!曼咄大王是本王的安答,本王自然不会不管。” 兀突不甘心地问:“那宁易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白白损失几千儿郎?” 左贤王道:“本王也看不透此人虚实,先救曼咄大王,回头再慢慢收拾他。” 突竭斯人全员骑兵。 随着左贤王一声令下,突竭斯后军便前军,全军滚滚而去。 只留下楚军对着漫天的烟尘发呆。 楚军上下都做好了血战的准备,没想到鞑子就这么走了。 也不知道左贤王吃错了什么药。 宁易也松了口气。 难怪系统没有提醒,原来真的不用战斗。 等回到冯邑之后,平城来人传讯,宁易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布置的后手起了作用。 林丹峰按照他的交待,发现突竭斯大部队离开后,便率领左武卫出城,围攻敌人大营。 只是鞑子防守严密,再加上左贤王回援及时,左武卫战果有限。 宁易给回了一封信,将林丹峰夸奖了一番,然后要求他守好平城,耐心等待自己率大军前来。 他还往燕山卫和拢右卫各发一道钧令。 在给燕山卫的命令里,他要求燕山卫全军立即来援。 至于拢右卫,将上次的右军再派过来就行。 皇帝让他临时节制燕山、平晋和拢右三大边卫。 平晋卫在中间,原本是为对付北梁而设的,同时也担负着支援其余两卫的任务。 东边的燕山卫面前只有突竭斯左翼,就是左贤王和左谷蠡王。 既然左贤王和左谷蠡王全都来了平城,那燕山卫就没必要待在东边看戏了。 但拢右卫主要面对的,是突竭斯的大单于本部。 让他们派一个军过来就够了。 有了这四卫超过十万的战兵,宁易有信心将五万突竭斯人逐回草原。 而且,在他的连续打击之下,左贤王已经损失了近万精锐,其部下已经不足五万人。 左贤王回军之后,四万多突竭斯人将平城团团围住,但攻城却力有不逮。 毕竟,城里光左武卫就超过了三万人,再加上北梁降兵,人数没差多少。 前些天靳东来一番折腾,把城里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全给“钓”出来了。 收拾了这些异己分子之后,平城上下现在万众一心。 加上外有大将军这一强援,林丹峰及左武卫众人丝毫不慌。 宁易也不慌。 他在冯邑厉兵秣马,只等突竭斯人疲敝。 五天后,他等来了杨豆和三名亲卫。 第七天,褚景崇率领的两千骑兵到了。 第九天,燕山卫全军风尘仆仆地赶到。 但与此同时,他收到了拢右卫大提督王建的回信。 王建在信里称,拢右卫面对的草原上似乎有异动,他担心大单于有大动作,必须全力戒备,因此就不派人来平城了,还望大总管见谅。 宁易收到信后,并没多想。 有没有没有拢右卫的那一万人,影响不大。 等燕山卫三军休整了两天后,他便点齐六万人,浩浩荡荡地往平城而来。 他一方面广布侦骑,缓缓而行,绝不给左贤王偷袭设伏的机会。 另一方面,他时刻关注系统面板上的变化。 还好,左贤王的三板斧受挫后,似乎也没了折腾的想法。 楚军缓慢但平稳地到达了平城。 突竭斯人一看到两卫援军,立刻拔营缓缓后撤,不给楚军前后夹击的机会。 林丹峰也率主力出城,同宁易合兵一处。 三卫联军近十万战兵,铺天盖地地朝四万多突竭斯骑兵压过去。 突竭斯骑兵不断北撤。 不久后,他们退到一处盆地的入口处,便不再后撤。 这里的地形呈葫芦状。 两边的大山差点在这里合拢,只留下了一个狭窄的豁口。 典型的易守难攻。 突竭斯人依托地形,据险而守。 楚军攻了几次,都没攻下。 宁易只得下令后撤,就地安营扎寨。 最终,两军在豁口前,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这一对峙,就是十来天。 楚军背靠平城,粮草补给无忧。 宁易以为,没有后勤系统的突竭斯人会很快崩溃。 但突竭斯人并没有。 他们只留一半人扼守豁口,另一半人四处劫掠。 此时正是收获季节,突竭斯人竟然所得颇丰,足以维持其全军。 只不过,战场周边的百姓算是倒了血霉。 不仅地里的庄稼成了突竭斯人的马粮,家中的余粮也被收走,稍有反抗就被屠戮。 林丹峰身为北梁人,再次找到宁易,恳求他拯救黎民于水火。 按林丹峰的意思,只要十万大军全力以赴地强攻,必定可以攻下这个豁口。 但宁易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也不想看到此地生灵涂炭。 可他同样不想拿手下人的命去填这个豁口。 这十万人里,一些现在已经是他的忠诚部下,另外一些未来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忠诚部下。 他们不是不可以死,但不能这样死。 而且,他此前也下达过坚壁清野的命令。 但下面很多人都心存侥幸,执行得并不彻底。 这怪得了谁? 林丹峰又试探地问:“大将军进攻冯邑时,那种能抛射火球的投石车呢?” 宁易答道:“那种投石车攻城时有奇效,但野战中效果有限。” 对方全是骑兵,机动性极强。 为防止对方突袭,楚军特意在离豁口较远的地方扎营。 改良后的投石车也够不着对方营地。 另外,宁易也不想让突竭斯人看到这种投石车。 这种投石车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几乎一看就懂。 要是被蛮族学了去,那就麻烦了,以后中原的城市没有一座是安全的。 连着两个建议被否决,林丹峰也不沮丧。 他的目的,其实是第三个建议。 “那请大将军准许末将回平城,挑一些北梁旧兵,绕到鞑子后面,去骚扰鞑子。” 宁易皱眉道:“这样太危险了吧?” 两边山上有小路,可以绕到突竭斯人后面,但走不了大部队。 但小股部队过去,意义不大。 林丹峰道:“其实不危险。我们熟悉地形,也有百姓支持,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撤回山里就是了。” 宁易眼前一亮。 这不是就是前世抗日时的麻雀战术么? 第139章 麻雀战术 所谓麻雀战术,其实就是化整为零。 前世抗日战争时,敌后游击队员像麻雀一样忽东忽西,忽聚忽散,利用自己目标小,行动灵活的特点,神出鬼没,不断袭击鬼子,取得了极高的交换比。 麻雀战需要三个条件。 一是必须在地形复杂的山地进行,二是己军熟悉地形而敌军不熟悉,三是要有良好的群众基础。 眼下这三个条件,楚军都具备。 整个北梁旧地都以山地为主,只有零星几个盆地点缀其间。 投降的北梁士兵不少都是当地人,熟知地形。 而且,当地老百姓被突竭斯人祸害得不轻,极为痛恨鞑子,这群众基础也没问题。 不过,宁易舍不得让林丹峰亲自去敌后做这种事。 他召开军官会议。 大家对这种战术的热情极高。 最后,他决定以平晋卫中擅长山地作战的部队为主,北梁降兵为辅,混编成二十个队,利用山道潜入突竭斯人背后。 这种战术很快便见到了效果。 这两千人平时散开潜伏在山林中。 一旦得知突竭斯人的动向,立刻集合起来,以优势兵力伏击、狙击敌人。 成功之后,便像麻雀一样散开,重新躲回山林之中。 突竭斯人的征粮队接连被袭击。 一般的小股骑兵已经不敢单独行动了。 但大规模的骑兵行动,虽然安全,但效率奇低。 有时候,一支近千人的骑兵队伍折腾一天,其收获还不够一百人马所用。 突竭斯人明显急躁了起来。 他们开始转守为攻,出豁口频频挑衅楚军。 但楚军营寨坚如磐石,稳如老狗。 在楚军的强弓劲弩面前,突竭斯人次次都是铩羽而归。 后来,突竭斯人改变策略。 他们的征粮队放弃山林附近的百姓,转而专门劫掠平原中间地带。 楚军的那些小队顿时失去了目标。 两军又重新陷入对峙。 好在没过多久,一名当地的猎人透露了一条可以走马的山道。 宁易大喜过望。 他和林丹峰商量之后,将手里的一半骑兵都派了过去。 褚景崇、毛贵、樊川、和林平志,各自率领一个骑兵营深入敌后。 他们分进合击,很快就将局势又扳了回来。 现在,对于突竭斯人的征粮队来说,就是平原中间也不安全了。 突竭斯人再次急了。 左贤王很快派来使者,邀请宁易当面“谈和”,但被他严词拒绝。 现在想和了,之前干嘛去啦? 如今形势对自己这么有利,就算不能将左贤王的命留下,也要狠狠咬他一块肉下来。 但没想到两天之后,形势再次巨变。 突竭斯人“钓鱼”成功。 他们先是利用一支征粮队做诱饵。 等褚景崇上钩之后,跟在后面的一支万人队突然出现,并对楚军实现了合围。 幸亏一万人的骑兵队伍,声势实在浩大。 褚景崇等人提前感应到了动静,及时做出了反应。 撤退的关键时刻,由宁易亲自带过的这支骑兵,利用墙式冲锋击溃了正面阻拦的敌人,冲进了山林。 但剩下的突竭斯人不肯善罢甘休。 他们也冲进山林,利用人数优势将整座山头团团围住。 林平志率领的一千人,也是褚景崇分给他的骑兵旅老兵。 老兵们策动林平志去救。 林平志拗不过,只得兵行险着。 但没想到,人不仅没救出来,他这一千人也搭进去了。 宁易一收到消息,就对豁口发动强攻,逼得左贤王收回了部分兵力,全力防守豁口。 眼下双方再次回到了僵持局面。 在豁口处这一主战场,楚军人数占优,是进攻一方。 但在山头那处小战场,楚军却呈守势。 两千楚军被数倍之敌围困。 两军都有软肋,都不敢久拖下去。 战况激烈,突竭斯人派出去征粮的人大大减少,粮草眼看就不够了。 楚军这边,强攻豁口的伤亡巨大。 而且,拖得越久,褚景崇和林平志的那两千人,就越危险。 前些天的麻雀战术之所以那么成功,除了当地老百姓的协助,还有就是大本营这边的支持。 通过那些山道,大营这边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过去,支撑着三千人在敌后作战。 但眼下,一粒米、一根箭都运不进那座山头。 没有大营这边的补给,褚景崇和林平志撑不了几天。 所以,当左贤王再次派人来,提议和谈时,宁易犹豫了。 他召集众人商议。 大家都不说话。 就这样放过鞑子,所有人都不甘心。 但置两千袍泽于不顾,大家又没这么狠心。 最后还是林丹峰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才两千人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并不怎么在乎林平志的命。 但宁易在他家里住过两天,却是感受过他对独子的舐犊之情,知道他其实言不由衷。 而且,就算他舍得林平志,自己也舍不得褚景崇和那两千骑兵。 他们不仅是自己最忠心的一群部下,也是楚军中最厉害的一支骑兵。 其中的骨干,基本都同自己在汶水边一同战斗过。 左贤王为什么进退两难? 他的部队全是骑兵。 理论上,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完全可以撒丫子就跑,一路跑回草原。 但左贤王并不敢这么做。 就算撤,他也只能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撤。 原因就在于自己也有一支强大的骑兵。 三卫骑兵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万人。 其中自己直属的三千骑兵旅,更是不弱于突竭斯人,甚至可以和左谷蠡王最精锐的大帐兵硬刚。 他可承受不了这两千骑兵的损失。 考虑再三,他还是接受了左贤王的提议,同意第二天一早和他当面谈。 面谈的地点就在豁口处。 左贤王承诺后撤三里。 当然,楚军也要后撤同等距离。 但即使如此,这对楚军也更为有利。 因为目前是突竭斯人占据豁口。 如果突竭斯人让出这一有利地形,那即使事情有变,楚军也有机会拿下豁口,打破僵局。 这也是宁易同意和谈的一个重要原因。 就在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系统面板上出现了一条模拟任务——“抵挡突竭斯人的围攻”。 左贤王的“和谈”果然有问题! 第140章 和谈 【突竭斯骑兵朝你冲过来!】 【你和随从的战马都被射倒,只能徒步朝后跑!】 【你肩头的箭伤严重,每跑一步都钻心地疼!】 【终于,窦怀仁率领的骑兵哨接应到了你!】 【但与此同时,那一百突竭斯骑兵也冲到跟前!】 【两百骑兵混战在一起,你根本脱不了身!】 【楚军发现你遇险,立刻全军出击,冲向豁口!】 【对面的突竭斯人也开始全军冲锋!】 【但你的骑兵只有不到五千人,而突竭斯人全都是骑兵!】 【很快,突竭斯大军和五千楚军骑兵同时赶到!】 【而此时,你的步兵主力还在一里开外!】 【大股突竭斯人绕到你身后,切断了你和步兵主力会合的退路!】 【豁口处一片混乱,但突竭斯人占据压倒性优势!】 【你被迫且战且退,朝最近的一边山坡退去!】 【你退到山坡上,和少量部下据险而守!】 【山坡下,你的骑兵部下和突竭斯人战成一团!】 【你的步兵主力赶到了战场,但却被突竭斯主力拦在了外面!】 【四万突竭斯人将你和你骑兵部队团团围住,不停攻打!】 【你的步兵主力突破阻拦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你的骑兵被消灭的速度!】 【终于,山坡下的骑兵部下们死伤殆尽!】 【突竭斯人开始朝你所在的山坡全力进攻!】 【敌人像潮水一样,向你一次次地发起冲击!】 【你身边的部下越来越少!】 【最后,山坡上只剩下了你自己!】 【而离你最近的楚军步兵,也还有两百米!】 …… 结局没有意外。 自己在援兵抵达之前战死。 左贤王有点东西哈! 不过他这一招属实有些冒险。 只要自己再多坚持一刻,自己的步兵就能杀穿突竭斯人,救出自己。 那样的话,左贤王就是惨败。 因为在此战中,突竭斯人完全放弃了他们的机动性,和楚军步兵缠斗在一起。 突竭斯人最擅长的,是他们的骑射,而不是近距离的格斗。 所以在正面战场,突竭斯人的伤亡要高于楚军。 模拟中没有显示自己死后的情况。 很可能是楚军军心涣散,斗志全无,然后被突竭斯人翻盘。 但只要自己活着,突竭斯人就翻不了盘。 左贤王的主力恐怕都得交待在这里。 机会和风险永远成正比。 左贤王敢设这个局,他宁易就敢冒这个险。 左贤王想引蛇出洞,他还想调虎离山。 不不不! 他不是蛇,是虎。 是左贤王想调虎离山,他想引蛇出洞。 自己以身做饵,引得突竭斯全军来攻。 在混战中,以优势兵力消灭左贤王的有生力量。 对于明天的和谈,他已经有了计较。 为了保险,他还叫来林丹峰和沈越。 这两名最有头脑的部下,又为他查漏补缺,还连夜做了一番布置。 其中最核心的布置,就是命郭铁柱的那个旅,偷偷进山,埋伏在了那处山坡的后面。 第二天一大早,楚军便按照约定,拔营后撤三里。 等太阳升起之后,宁易便带领窦怀仁、王思太等一百骑,走到豁口前。 在豁口对面,左贤王已经率领一百人,等在了那里。 宁易在其中看到了赤尔忽。 在他身后,突竭斯人也后撤了三里。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没有问题。 两边又派出几人,去检查山坡上有没有埋伏。 就在等待检查结果时,宁易又发现一条个人战斗模拟任务——“躲避天勇士的狙杀”。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模拟。 他真的很好奇,赤尔忽是怎么伤的自己。 毕竟,自己经过系统的超级强化,这个人已经明显不是自己的对手。 …… 【你冲着赤尔忽放声大喊:“赤尔忽,你尽管放马过来!”】 【但赤尔忽并未答话,也不管左贤王的催促,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他明显是怕了,你志得意满,哈哈大笑!】 【突然,你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弦响!】 【你顿时寒毛倒竖,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几乎在弦响的同时,细细的咻声传来!】 【你本能地抬起无锋,横向胸前!】 【一支利箭被你拨开!】 【但这支箭来得太快,而你拨得又太仓促!】 【这箭只被你拨开了一点点,虽然避开了心脏位置,但还是射中了你的肩膀!】 【这支箭还是罕见的破甲箭,直接射穿了你披的细鳞甲!】 …… 原来伤自己的,不是赤尔忽,另外另外一名神箭手。 这时,检查山坡的人回来。 两边的人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宁易松了口气。 郭铁柱的那个旅要没被发现,这事情就成了一半。 宁易带着自己的随从往前走。 对面,左贤王也带着赤尔忽相向而行。 四人在豁口中间相遇。 宁易和左贤王相互打量了会。 左贤王突然开口说:“传说燕国公是中原的神仙转世,果然气度非凡!” 他说的居然是字正腔圆的中原话。 宁易身边的随从,是特意挑的懂突竭斯语的。 没想到这是多此一举,左贤王居然懂中原话。 但宁易不想跟这人客套:“你邀我来,想谈什么。” 左贤王也不啰嗦:“谈罢兵,谈交换。” “交换?交换什么?” “用儿郎们围住的那两千南人,交换被你俘虏的那些儿郎。” 见宁易沉默不语,左贤王又说:“你伏击了我们两次,前后有八千儿郎落到了你的手里……” 宁易打断他:“没有了!” 左贤王一怔:“什么没有了?” “你这八千人都拒不投降,都被杀光了。” “什么?” 左贤王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摔下马来。 那可是八千精锐啊! 其中很多都是他最亲近的大帐兵。 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左谷蠡王的心情。 难怪安答每次提到这个宁易,都是咬牙切齿。 他自己现在也想咬下宁易一块肉来。 他压抑怒火,继续问:“那曼咄大王的两千儿郎呢?” “曼咄大王?” “就是左谷蠡王。” 哦! 左谷蠡王的那两千俘虏还待在京城。 这段时间京城的事情不断。 朝廷暂时还没处置这些人。 其实,平城伏击战中,投降的突竭斯人还有一些。 但宁易从来没打算和左贤王搞什么交换。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你有本事,先拿下我的那两千人再说。” 左贤王怒道:“那我们还谈什么?” 宁易笑了:“本来我也没打算和你谈,是你提议的啊!其实我知道,你也没打算谈,你不过是想找个机会要了我命。那还等什么?咱们都干脆点!” 说着,他拔出无锋,全神戒备,等着那破空而来的一箭。 左贤王也不装了。 他脸色铁青地喊道:“赤尔忽!” 宁易也冲着赤尔忽放声大喊:“赤尔忽,你尽管放马过来!” 但赤尔忽只是看了宁易一眼,随即低下头,坐在马上仍一动不动! 宁易哈哈大笑! 但他一边笑,一边用眼神余光,注视着两人身后的那一百骑。 突然,有两骑左右分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骑士。 那骑士正将一张造型奇特的大弓,拉得如同满月。 他的头上和赤尔忽一样,也插着三根黑色的羽毛。 第141章 卑鄙无耻 原来又是一个天勇士。 怪不得那一箭神乎其神。 其实此地距离那神箭手有三百米。 一般弓箭的有效射程也就一百多米。 极少数臂力大的,再碰上一把好弓,顶天了也只能射出两百多米。 像这神箭手能一箭射出三百米,而且还有这么强杀伤力的,他是闻所未闻。 正想着,那一箭已经到了眼前。 快如闪电,势如流星。 幸亏宁易早有准备。 他一刀将那箭劈开。 “暗箭伤人,卑鄙无耻!” 他大喊着,纵马奔向左贤王。 趁着左贤王愣神的功夫,他一刀劈了过去,但被一旁的赤尔忽提刀架住。 这个赤尔忽也是有病。 左贤王让他攻击自己,给神箭手创造机会。 他不理会。 在模拟中,自己中箭后实力大减,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他也没有追击自己。 可如今自己杀左贤王,他又跳出来阻止。 他正要出第二刀,又传来一阵羽翼破空声。 那神箭手又射出了第二箭。 宁易急忙全神戒备。 但这一箭并不是射向他,而是他胯下的战马。 这一箭正中战马的脖子。 战马哀鸣一声倒地,将他摔下来。 随从急忙下马,想将他扶到自己的马上。 但神箭手的第三箭又到了。 这次是随从的坐骑中箭倒地。 随从不知道内情,急得跳脚。 此时两边离豁口最近的一百骑,已经开始对向冲锋。 宁易拉起随从,直接往那处山坡跑去。 左贤王有点懵。 这宁易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竟然能躲过草原第一神箭手的偷袭。 这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能打败赤尔忽的勇士。 但他为什么不往本阵跑,而是往山坡上跑? 还有,那山坡上人影晃动。 他不会在山坡上早埋伏了人手吧? 左贤王本能地觉得不妙。 但他来不及多想了,因为两边的第一波骑兵,已经冲到了眼前。 赤尔忽牵着他的马辔头,带着他急忙后撤。 他俩刚一离开豁口的中间地带,两百人马就在这里碰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人仰马翻。 但窦怀仁等人并未恋战。 他们收缩队形,也朝着山坡方向且战且退。 双方的主力这时都开始了冲锋。 留在后阵指挥的左谷蠡王,听说宁易没有退回本阵,而是跑向山坡之后,顿时喜出望外。 他高声大喊:“格杀宁易,晋万夫长,赐天勇士!” 突竭斯人一听,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地冲向山坡。 在山坡上,郭铁柱已经接应到了宁易,并退到了一处险要处。 没过一会,窦怀仁和王思太也率人赶来。 他们被突竭斯人咬得很紧,损失惨重,活着到达的还不到一半。 山坡下面,楚军骑兵和突竭斯人都赶到了。 但楚军骑兵并没有往山上冲,而是按宁易交待的,在山坡下结阵自守。 在模拟中,骑兵部下们为了救他,不顾伤亡,前赴后继地冲击敌人。 虽然他们也杀死了大量突竭斯人,可这些部下最终伤亡殆尽。 楚军的骑兵太金贵了。 宁易可不想跟突竭斯人拼消耗。 结阵之后,外层的骑兵和敌人对砍,里层的骑兵用弩箭射击。 外层骑兵力竭或受伤后,还可以撤到里面,由里面的人重新顶上,这样伤亡就小了很多。 但如此一来,山坡上的压力就大了。 在“万夫长”和“天勇士”称号的刺激下,大部分突竭斯人都嚎叫着冲向山坡,只有少部分人留下来牵制楚军骑兵。 山坡上的形势,看上去对楚军极为不利。 楚军似乎只有几百人。 在数万突竭斯人的狂攻下,这几百人像是被巨浪无情拍打的小小礁石。 好在山坡上地方狭窄,突竭斯人一次投入的进攻兵力有限,楚军又选的又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 此外楚军的长枪劲弩,正好克制突竭斯骑兵,再加上郭铁柱最擅长打这种呆仗、硬仗。 因此,虽然形势看上去岌岌可危,但这块小小的礁石却坚不可摧。 巨浪徒劳地拍打在上面,最终粉碎,退去。 此时,楚军的步兵主力终于赶到了战场,山坡下的攻守顿时易形。 楚军骑兵反守为攻,配合乌压压的步兵,将山坡下的突竭斯人反包围住。 左贤王终于看出了不对劲。 他急忙下令撤退,但却被左谷蠡王拦住。 左谷蠡王指向山坡:“那里的南人快坚持不住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除掉宁易。大王不是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他吗?” 两人私底下讨论过,现在的南人和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只要草原儿郎一过万,再多的南人也不敢野战。 而现在,就算在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南人都敢同草原儿郎们对攻。 导致这一变化的根源,就在于这名南朝的天勇士。 是他用一次次的胜利,让一群温顺懦弱的羊,变成了凶狠残忍的狼。 在他给草原带来更大的灾祸前,一定要杀死他。 不惜一切代价! 左贤王心里早就知道,就算这个局成功了,大部分儿郎恐怕也会埋骨于此。 儿郎们的伤亡不是不可以接受,只是眼下看起来,这个南人勇士似乎早有准备。 但这怎么可能呢? 正在此时,山坡上的楚军好像支持不住了,开始往更上面退去。 突竭斯人发出一阵欢呼声,继续往上冲。 这也让左贤王将嘴里撤军的命令,重新咽了下去。 但突竭斯人的欢呼并没有持续多久。 楚军的第二道防线很快出现。 这是另一处险要处。 宁易等人到达这里后,这里又出现了楚军几百生力军。 双方在这里再次陷入胶着。 这下连左谷蠡王也目瞪口呆了。 左贤王咬牙说道:“这个狡猾的南人早有准备,真是卑鄙无耻!” 此时,山坡下突竭斯人的处境更加不妙。 楚军真的早有准备。 很多步兵都手持钩镰枪。 一个个突竭斯骑兵被他们钩下马,淹没在楚军步兵的海洋里。 马背上的突竭斯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左贤王终于不再犹豫,下令吹响撤军的号角。 听到号角声,山坡上的突竭斯人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听令脱离接触。 但山坡下的突竭斯人,就没这么容易了。 他们先是被楚军步兵缠住。 在付出巨大代价后,好不容易才冲出重围,结果又被楚军骑兵一阵衔尾追击。 不到一个时辰的战斗,超过一万的突竭斯骑兵折在了山坡下。 山坡上,郭铁柱意犹未尽。 “鞑子不行啊!才冲到这里,后面还有三道防线呢!” 窦怀仁也道:“可惜了!再过半个时辰,等步兵消灭完山下的鞑子,再把山道一封,这些鞑子全都得交待在这里。” 宁易一边将无锋插回刀鞘,一边哈哈大笑:“你们想得也太美了,真把左贤王当傻子!” 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次战斗和以往的任何战斗都不一样。 这次不是伏击,不是偷袭,不是守城,而是野战。 这是楚军第一次在野战中,“堂堂正正”地击败数以万计的突竭斯人。 此战的意义不可估量。 正得意间,忽然眼睛余光注意到,殿后的两骑突竭斯人突然分开,露出了那名张弓搭箭的神箭手。 那尖锐细长的箭尖正指向自己。 第142章 真特么疼 大意了! 刚才一直在和突竭斯人厮杀,忘了看系统面板。 宁易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抬起带鞘的无锋,横向胸前。 手上传来巨震。 一支利箭被他拨开。 但这支箭来得太快,力道太大,而他拨得又太仓促。 这箭只被拨开了一点点,虽然避开了心脏位置,但还是射中了他的肩胛。 这是一支破甲箭,两层叠加的细鳞甲都没能防住。 利箭入肉三寸。 他全身巨震,差点跌倒。 那神箭手又搭上第二箭,但部下们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挡在他和神箭手之间。 一些部下更是朝神箭手冲去。 神箭手无奈,只得随着突竭斯大部队撤走。 但他一边后撤一边用突竭斯语大喊:“南人勇士被我射中了!” 山坡上的宁易,先是右肩麻木,感觉不像是自己的。 接着,钻心的剧痛传来。 他疼得冷汗直流,止不住地全身颤抖。 模拟中,这名神箭手在三百米外都能一箭破甲。 刚才两人距离不过两百米。 这一箭真是势大力沉。 此人不仅箭术通神,力气也不小于赤尔忽。 部下们围上来。 “大将军,您……您没事吧?”窦怀仁焦急地问。 宁易强忍疼痛,勉强笑道:“没事,问题不大!” 郭铁柱伸手要将宁易肩上的箭拔出来,但被王思太阻止。 “不行!要先剪掉箭杆,脱掉铁甲,准备好金疮药后再挖出箭头,这种事最好让军医来做。” 窦怀仁扶着宁易,众人簇拥着他往山坡下走。 左贤王听说宁易被射中,顿时喜出望外。 他让人用中原话高喊:“宁易被射死了!宁易被射死了!” 这句话很快传遍了整个战场。 冲着最前面的程大牛停了下来,茫然地扭头看向山坡方向。 他知道大将军在那里吸引鞑子的主力。 难道大将军真的遭了鞑子的毒手? 不知不觉中,楚军的进攻变慢了,最后完全停滞。 很多人都像程大牛一样扭头张望。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野战中,追着数以万计的鞑子打。 以前都说鞑子满万不可敌。 碰到大股鞑子,要么撤退,要么固守以等待援兵。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像上次,燕山卫以近十万之众,将两万鞑子逼出燕山。 但今天,十万楚军可是真正打败了四万鞑子,光斩首就将近一万。 很多楚军士兵,都是第一次看到鞑子狼狈而逃的样子。 而能带领他们做到这一切的,只有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要是大将军死了…… 很多人都不敢想下去。 突竭斯人感受到了楚军的变化。 他们不再后撤,而是整固队形,和楚军前锋相持,并隐隐有反攻的意味。 在后方指挥的林丹峰心急如焚。 他一边派人喊话,称鞑子造谣,一边派人到来山坡询问情况。 宁易也察觉到了战场形势的变化。 突竭斯人这是要翻盘啊! 这怎么能行! 他一咬牙,折断了肩胛上的箭杆。 就这一下子,他差点晕过去。 众人纷纷惊呼:“大将军,您干什么?” 他挥手止住众人,低声说道:“扶我上马!” 一名亲卫牵来一匹战马。 宁易在众人的搀扶下,艰难上马。 坐稳之后,他又喘了几口气,然后说:“取我牙旗来!” 大家都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窦怀仁道:“大将军,您能撑得住吗?” 他咬牙笑道:“没问题,小kiss!” 众人没心思想“渴死”是什么意思,都默默上马,将他围在中间。 此时战场上的变化已经非常明显了。 楚军前锋被突竭斯人逼得连连后退。 楚军步兵主力在豁口处徘徊,进退维谷。 片刻之后,一名亲卫擎着宁易的牙旗赶来。 跟来的杨豆还拿来了他的大氅。 他接过大氅披上,刚好能遮住肩上的伤口和鲜血。 他骑着马缓缓走下山坡。 他不敢走得太快。 战马的每一步颠簸,都让残留在肩上的箭头,摩擦着他的血肉。 但他强忍着剧痛,带领众人慢慢走下山坡。 士兵们看到了他的旗帜,也看到了他们的大将军,纷纷发出了欢呼声。 “大将军!大将军!” 渐渐地,整齐的呐喊声响彻四方。 程大牛朝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 “踏马的,我就知道是鞑子使诈!” 大将军是神仙转世,哪能那么轻易就被鞑子射死。 他满腔怒火,率领弟兄们重新狠狠撞向鞑子。 战场上的形势再次逆转。 楚军攻势如潮,气势如虹。 宁易坐在马上,感到一阵阵眩晕。 这一箭给他造成的不只是外伤,恐怕还有内伤。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他实在坚持不住,弯腰伏在了马背上。 经过豁口往前开拔的士兵们,都担心地看着他。 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问:“大将军,您怎么啦?”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摸脚尖的动作。 “刚才鞑子射中了我的脚趾头,真特么疼!” 士兵们气坏了,七嘴八舌地安慰起他们的大将军: “鞑子真不是东西!” “鞑子太坏了!” “射中脚趾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大将军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 “是啊,您回去吧,我们去给您报仇,把左贤王的脑袋砍下来!” “把他脑袋砍下来之前,先把他的脚趾头砍下来!” …… 宁易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是趴在马上,面带僵硬的笑容,看着一个个士兵从眼前经过。 窦怀仁等人看出了不对劲,连忙涌过来,将他围在中间,带着他往后方撤去。 左贤王也在后撤。 宁易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战场上。 真是白高兴一场。 事情已不可为。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剩下的这些儿郎带回草原。 他再次下达了全军撤退命令。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军士气此消彼长,突竭斯人终于全线溃败。 宁易也终于到达了大营。 林丹峰、张越景、沈越等人来迎。 看到他的模样,众人无不大惊。 看到众人,他却终于放心。 他缓缓地吐出那口憋了许久的气。 然后就在马背上,安心地晕睡了过去。 第143章 杀虎堡 宁易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上午。 他还留在大营内。 听说他醒来后,窦怀仁、郭铁柱等人全都赶来。 就连刚刚脱困的褚景崇都出现了。 宁易这才知道,昨天他昏睡过去后,还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众人将他抬进营帐,同时封锁消息。 昨天的战事再没出现变故。 鞑子被一路向北驱赶,直到进入杀虎口。 眼下林丹峰、张越景等人正率领楚军主力,同鞑子在杀虎口对峙。 左武卫中军则被单独留下来,名义上是负责打扫战场。 但打扫战场的活自有辎重兵负责。 左武卫中军留下来就是保护宁易的。 见宁易醒过来,大家都松了口气。 头一次见大将军受伤,大家可真是吓坏了。 宁易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胳膊。 昨晚他昏睡过去后,众人给他脱下铁甲,军医给他挖出箭头。 还好,箭头上没毒。 不过,箭头入肉极深,已经伤及筋骨。 军医称要静养十来天才能恢复如常。 但宁易却觉得,自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众人叫来军医。 军医检查了一番后,也说他的伤痊愈得差不多了。 大家啧啧称奇,纷纷夸大将军天赋异禀,果然非寻常人。 他心里明白,这都是系统的功劳。 系统已经强化了他的身体五次。 他的身体早就不是寻常人了。 吃了东西后,他立刻带着剩下的全部人马,前往杀虎口同主力会合。 杀虎口是北上草原的重要隘口。 这里两边高山对立。 两山之间是贯通南北的苍头河。 这一块狭长的谷地也被称为苍头河谷地。 这里是中原和草原的分界线。 千百年来,中原人和草原人在此无数次厮杀,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过鲜血。 宁易等人赶到时,楚军正处劣势。 谷地狭窄,楚军的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 谷中还有一座废弃的杀虎堡,此时也被突竭斯人占据。 杀虎堡依山而建,居高临下。 再配合堡外的骑兵,突竭斯人牢牢地扼住了谷地的咽喉。 楚军没了地利,而且军心又变得浮躁。 因为鞑子不停喊话,称宁易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左贤王原本以为,宁易被射伤是个误会。 但神箭手阿布和他会合后,指天发誓称,自己绝对射中了宁易。 虽然没中要害,但那么近的一箭,宁易不死也要脱层皮。 对于草原第一神射手的话,左贤王肯定是不会怀疑的。 而且,宁易自那之后也再没露面。 于是,左贤王再次命人喊话。 没想到效果奇佳。 即使楚军将领不断派人辟谣,但很多楚军士兵仍将信将疑。 昨天大将军面色痛苦,是很多楚军士兵都看见了的。 虽然大将军说只是自己脚趾中箭。 但脚趾中箭不应该疼成那样。 而且大将军也没来杀虎口。 现在指挥大军的,是林丹峰将军、张越景大人和几位司马。 这可不是大将军的作风。 大将军从来不惧危险,一向都是身先士卒,永远冲在最前头。 想到大将军可能真的身受重伤,楚军的士气再次大跌,攻势锐减。 左贤王心中再次燃起希望。 宁易受伤肯定是无疑的。 只要此人不在,那南人再多也不足为虑。 但仅仅只过了一天,他的美梦就破灭了。 第二天中午,宁易的牙旗出现在了杀虎堡外。 楚军士气高涨,欢呼声震天。 林丹峰前来迎接宁易时,面带愧色。 “在下无能,拥兵十万也未能破贼,有负大将军所托!” 宁易安慰他:“林将军千万别这么说,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他一北梁降将,手下又是来自三个卫的骄兵悍将,他能做到令行禁止,进退有度,已经很不错了。 林丹峰抖擞精神:“大将军稍事休息,在下这就去破了杀虎堡,请大将军去堡内的将军台观战。” 宁易的到来,不仅提振了军心士气,还带来了大军急需的后勤人员,以及大量的攻城设备。 而杀虎堡此前已经荒废多年,连城墙都有多处坍塌。 林丹峰有信心很快拿下这座堡垒。 但一旁的沈越指着杀虎堡道:“林将军看来不用费心了”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堡内的突竭斯人正在撤离。 众人纷纷大笑。 林丹峰也笑道:“鞑子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大将军一到,他们肯定守不住杀虎堡。” 堡内的几千人撤出之后,突竭斯主力又缓缓后撤了一段距离。 林丹峰指挥楚军逼上去。 两军沿着一道新的防线重新对峙。 郭铁柱问道:“鞑子白白让出了杀虎堡,这是有病么?” 沈越耐心给他解释:“鞑子这是要退兵了。撤出杀虎堡,只是为了方便撤退而已。” 说话之间,楚军已经稳定好了防线,检查了一遍杀虎堡。 确定堡内安全之后,林丹峰邀请宁易上将军台。 将军台是杀虎堡的最高处。 传说前朝潘将军曾在此指挥三千部下,抗击突竭斯人五个月。 即使最后堡内断粮,潘将军及部下们煮弓弦充饥,仍死战不退,誓死不降。 杀虎堡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和山顶的长城连为一体。 宁易一边和众人一起往上攀爬,一边问道:“此地地势险要,此堡位置关键,为什么会废弃呢?” 林丹峰有些尴尬:“此堡就是为防备鞑子而建的。之前北梁托庇于鞑子,鞑子怎会容忍此堡存在呢?” 宁易等人都明白了。 林丹峰又说:“其实前朝的时候,此地叫杀胡口,此堡叫杀胡堡,也是鞑子强令改成现在这名的。” 郭铁柱道:“杀胡堡好听,还是改回来吧!” 众人纷纷赞同,称铁柱还不算太笨。 郭铁柱得意洋洋。 宁易想了想说:“这个堡肯定是要重建的,但名字还是别改了吧!” 前世不是总说“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么? 万一以后突竭斯人成了大楚的一份子呢? 大家都很失望,但现在一般已经没人反对大将军了。 众人终于登上了将军台。 张越景、沈越等文人体弱。 而林丹峰、杜延昌等武将则身披铁甲。 无论文武,众人全都累得气喘吁吁。 反倒是重伤初愈的宁易气定神闲。 站在将军台上,河谷一览无余,十几万大军尽在脚下。 所有人都精神一震,不由得豪气顿生。 宁易浏览四周景色,不由得道:“大好河山,怎能让鞑子肆虐?” 众人全都点头,心有戚戚焉。 宁易的目光扫过一座略低的山头。 他心里不由得一紧。 这是一种危险的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他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那山头,一边在脑海里打开系统面板。 果然,上面出现了一条个人战斗任务,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躲避天勇士的狙杀”。 尼玛! 还来! 第144章 追还是不追 【你仔细打量那座山头,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林丹峰问你:“大将军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你转过头来正要说话,窦怀仁在一旁大喊:“大将军小心!”】 【你回过头来,看到山头上蹲起了一个人影,正是那神箭手!】 【与此同时,羽箭的破空声传来!】 【你来不及拔无锋,周围又都是人,躲无可躲,便伸手一抓!】 【你只抓住了来箭的箭羽,箭头仍然射中了你的前胸!】 【还好,箭尖破开铁甲,只入肉不到一寸!】 【众人护在你的身前,将你推离城墙!】 【你感到胸口受伤处一阵麻痒!】 【你拔出箭,看到箭尖半截殷红,半截幽蓝!】 【这次的箭竟然是有毒的!】 …… 宁易肺都快气炸了。 好你个卑鄙小人! 屡次偷袭不说,还用上毒箭。 什么天勇士? 跟赤尔忽比起来差远了! 离他最近的林丹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大将军觉得哪里不对劲吗?”林丹峰问。 他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后退。 众人都发现不对劲了。 等退到将军台的中间后,他指了指那座山头:“你们能射到那里吗?” 目测那里有两百多米远。 箭法最好的毛贵回答:“平射肯定不行,但抛射应该能射到。” 说着毛贵取下身后背的大弓,没想到宁易伸手接了过去。 毛贵一愣,随即又取出一支箭递过去。 但还没递到宁易手里,他又收回去了。 宁易问:“怎么啦?” 毛贵忙答:“这是响箭,侦查敌情时传讯用的。” 宁易说:“没关系,给我吧!” 这时,杨豆叫来了一哨护卫。 宁易对这哨护卫说:“我定一个规矩。” 他举起手里的响箭:“以后,不管我的响箭射到哪里,你们也要将手里的箭射到哪里。” 护卫们虽然不解,但全都点头。 宁易张弓搭箭,重新走到城墙边,看向那座山头。 这座堡垒的周围,不知发生过多少场战斗。 四周高大的树木,早就被砍伐殆尽,包括那座山头。 此堡已经被废弃多年,但那座山头依然没有生长出大树,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 虽然看上去除了灌木什么都没有,但宁易知道,那名神箭手就藏在那里。 他举起大弓,拉满弓弦,箭头斜指向空中,心里计算着角度和距离。 那哨护卫也都取出弩弓,搭上长箭,对准那座山头。 就连林丹峰、杜延昌、褚景崇等人,也纷纷取出弓箭,同样对准山头。 宁易松开手,响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并发出一阵尖锐而急促的声音。 响箭的速度要比一般的箭慢。 当它最终插入山头的灌木丛中时,密集的箭雨也到了。 嗖嗖声不绝于耳。 在一百多支弩箭和羽箭的肆虐下,山头上的灌木立刻变得凌乱不堪。 宁易等了一下,但山头上没有任何动静。 他朝毛贵伸出手。 毛贵会意,又抽出一支响箭放到他手上。 他搭上箭,再次对准山头。 其他人也跟着他照做。 但这次,他还没放箭,就看到灌木丛中窜出一道人影。 那人全身褐衣,身背一张造型夸张的大弓,正是那神箭手。 此时的神箭手狼狈不堪,背上还插着三支箭。 宁易连忙松手,其他人也纷纷射出手里的箭。 但在箭雨到达之前,神箭手已经窜出了山头,朝山下踉跄奔去。 杨豆急忙分出一队护卫,跳下城墙去追。 但等护卫到达那座山头时,那神箭手已经滚落到山底,并在突竭斯人的接应下,退回到了突竭斯大阵里。 张越景问:“就是这人伤了大将军?” 宁易点头:“就是他!” 窦怀仁一拳砸到手心:“可惜了,让他逃了!” 宁易笑道:“没什么可惜的,迟早他会落到我手里。” 自己中了他一箭,他却中了自己部下三箭。 这波不亏! 偷袭失败,左贤王再无计可施。 当天夜里,突竭斯人趁着夜色,全军拔营撤走。 楚军虽然看到了敌营的动静,但却出于谨慎,没有追击。 天亮之后,楚军对面只留下一座空营。 左贤王大军已经全部退回草原。 楚军上下,无不大喜。 窦怀仁、褚景崇、樊川等人立刻整顿人马,要出塞追敌,但却意外地被张越景叫止。 张越景的理由是,朝廷设立大楚朔北行营,是为了抵御左贤王的这次入侵。 眼下左贤王已经退回草原,按理大将军应该立刻解散朔北行营。 至于率军杀入草原,这可是影响天下局势的大事,必须由朝廷诸公慎重考虑后做出决策。 这绝不是大将军可以擅自做主的,否则事后必会被兵部追责。 “追责就追责呗!”褚景崇叫道:“大将军上次连兵部都砸了,连尚书都打了,不也没事么?” 大楚立国快一百年了,对于鞑子一直处于守势,从来没有反攻进入过草原。 给朝廷那帮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做杀入草原的决定。 还不如先斩后奏。 他这话赢得了年轻将领们的连声叫好,但却迎来了沈越的大声训斥。 “休要胡言乱语!上次的事是误会,大将军和刘相早已冰释前嫌。我们身为大将军部下,绝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沈越同大将军关系特殊,褚景崇等人撇撇嘴,不好再反驳。 而杜延昌、田进文等老成之人却频频点头,颇为赞同沈越这话。 这些天大家都知道了京城发生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内情,只知道刘尚奇同大将军不对付。 可同大将军不对付的这个人,偏偏被陛下拜为右相,这其中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左武、燕山和平晋这三卫,早已被打上了大将军一系的烙印,跟大将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他们比宁易本人更关心他的前程。 “大将军,”田进文劝道:“咱们还是稳妥些,等等朝廷的意思。” 窦怀仁却说:“可要再等几天,鞑子就恢复元气了,要追就得趁早。” 宁易有些犹豫。 他倒是真不怕追责什么的。 关键是系统一点反应都没有。 上面没有任何模拟任务。 这是因为自己没下定决心,还是说自己不应该进入草原? 系统你倒是说句话呀! 宁易没办法,最后只说了一句:“大军先休整一天,容我考虑考虑!” 第145章 死灰复燃 散会之后,宁易私下里找到林丹峰。 他问:“林将军也认为,我军不应该追入草原?” 林丹峰在会上并没有表态。 但作为他事实上的副手,林丹峰的不表态就是表态。 林丹峰果然点头:“眼下还不是大将军进军草原的时候。” “你是担心朝廷的意思吗?其实褚景崇说得对,朝廷的意思根本不重要。” “跟朝廷没关系,在下就是觉得,我军现在进入草原,未必能讨得了好。” “哦!”宁易来了兴趣:“请林将军详细说说。” 林丹峰正色道:“此次我军连战连捷,力挫鞑子,这全仗大将军的智勇,并非我军比鞑子强。左贤王实力并未尽出,还请大将军莫要掉以轻心。” “可大家都说,出动五万人马,已经是左贤王的极限了。” “绝非如此,大将军切不可为流言所误。” 林丹峰审问过鞑子俘虏。 他告诉宁易,此次入寇的五万鞑子,只是来自左贤王本部和几个亲近部族。 左谷蠡王方面,则只有腾良一部。 “左贤王和左谷蠡王统领草原几十个部族。他们来中原打草谷,其他部族可以托辞不来。但如果我军进入草原,那所有部族都会出兵,否则会被整个草原所不容。” 到时,左贤王集齐十万大军轻而易举。 宁易还是不甘心。 “如果我这就挥师杀入草原呢?只要我军的动作足够快,就能在左贤王集齐十万大军之前打败他。” 林丹峰道:“可我们的骑兵还不到一万,剩下的全是步兵,怎么可能比鞑子还快?那可是草原,骑兵可以随意驰骋的地方!” 宁易知道林丹峰说得在理。 前世汉武帝能北击匈奴,靠的就是几十年攒下来的十几万骑兵。 也不对,不是还有个霍去病么? 宁易记得,有一次霍去病只带了八百骑,就闯入了大漠,还斩获颇丰。 “我亲自率领这八千骑兵杀入草原,未必不能斩了左贤王。” 林丹峰点头: “大将军的神勇,在下绝无怀疑。 可你作为大军统帅,冒此奇险并不明智。 这次你也看到了,十万大军听说你身受重伤,立刻斗志全无。 就算大将军吉人天相,顺利追上左贤王并斩了他,那又能怎样? 左贤王麾下还有左谷蠡王和几十个小王,这个死了,他们再推举出来一个就是了。 而且鞑子可不光只有一个左贤王,他们还有右翼的右贤王,还有大单于。 若是惹来大单于和左右两翼同时来攻,大楚边疆处处烽烟,又该怎么办?” 是啊!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而现在的大楚,并没有做好应对一场全面战争的准备。 宁易叹了口气:“明白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从林丹峰的营帐里出来后,他又去找了沈越。 沈越也是反对的。 他反对的理由和林丹峰又不同。 林丹峰完全基于军事,而沈越却是出于政治的考量。 在他看来,此时进军草原,完全是费力不讨好。 败了自不必说,就算胜了,朝廷该怎么赏?陛下该怎么看?其他军头又该怎么想? “大将军崛起太快,而根基太浅,眼下应该韬光养晦,积蓄实力,而不是再出风头,火上浇油。” 宁易在京城故意自污的事,沈越是知道的。 但和沈望山不同,他是不同意宁易这一举动的。 他觉得,自污这事完全是掩耳盗铃。 简在帝心的时候,陛下自是哈哈一笑,不当回事。 可若是帝心有变,又或者将来换个皇帝,这就很可能成为宁易被治罪的由头。 宁易的当务之急,是挟大胜之势回京,尽快确定平晋和燕山两卫大提督的人选,将这两卫牢牢抓在手里。 而且,十万大军进入草原,就算战事顺利,怎么也要一两个月。 而要是不顺利,那绵延一两年也有可能。 “年关将至,大将军和三妹的婚事,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哟,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宁易最后去找了张越景。 张越景则告诉他,楚军的后勤保障已经不堪重负。 目前的粮草军资,最多只能支撑十万大军一个月。 而如果进入草原,随着补给线的拉长,这一时间会急剧缩短。 若是再出点什么意外,比如补给线被鞑子攻击什么的,那后果不敢想。 和这三个人聊过之后,宁易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计较。 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京城的一封来信。 信是韩正寄来的。 宁易让他替自己关注京城的动静。 韩正在信里称,日前有两名身份可疑的人混入宁府,结果被安插在宁府的黑衣卫察觉。 黑衣卫将这两人秘密逮捕、审讯之后,发现他们竟然是天门的人,奉命潜入宁府,接近宁易。 与此同时,京城出现了一些人,到处打听宁易的一切消息,就连他早些年和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的事也不放过。 此外,京北那处被焚毁的庄园里,又出现了有人活动的迹象。 还有,宁府前花匠老吴在乡下老家的坟墓,也被人扒开过。 总之,一切都表明,天门余孽又卷土重来了,而且来者不善,其矛头直指宁易,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韩正请大将军赶快回京,将天门这把死灰彻底扬了,免得这帮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宁易心中再无犹豫。 这是一帮躲在历史阴影里的鬼魅魍魉。 很讨厌,也很难缠。 对他们来说,颠覆一个王朝都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挂逼的乱入,那前太子在他们的帮助下必然得手,现在的大楚已经是另一个大楚了。 他在收到信的当天,就下令解散大楚朔北行营。 燕山卫返回燕山,左武卫返回京城,平晋卫则退守平城。 军令下达后,张越景等人都松了口气。 窦怀仁、褚景崇等人心有不甘,但大将军的军令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也不敢违抗。 但中下层军官和普通士兵,却对这一军令很不能理解,一时议论纷纷。 宁易能理解将士们的心情,但并没有多在意。 休整三天后,到了燕山卫返程的日子。 田进文等三位司马,同宁易依依惜别之后,回营整顿队伍,准备出发。 但没想到,三军将士拒不听令,不肯动身。 这下事情闹大了! 第146章 抗命 这事是从樊川的旅中开始的。 一些士兵公开抱怨,称如此大好形势,就应该乘胜追击。 现在返回燕山,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攻入草原。 樊川估计也是一肚子气,所以对这种声音放任不管。 结果这一风潮很快蔓延至全旅,然后是全军。 等田进文发觉时已为时太晚。 事情已然不受控制,最终演变成三军抗命的大风波。 三个司马又惊又怒又惧。 军队最忌讳的就是抗命不遵。 这种拒不开拔已经近乎哗变。 本来燕山卫就是没爹的倒霉孩子,再是这事再闹得天下皆知,那燕山卫真没有出头之日了。 三人立刻叫来樊川,要他查处领头的肇事者。 但樊川这厮却吭吭唧唧,左一个“这样不好吧”,右一个“不至于吧”。 几人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用军法将这家伙斩了,却又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这家伙可是大将军的好兄弟。 真正意义上的那种! 到目前为止,大将军在公开场合,只和这厮称兄道弟过。 真要处置了他,也不知道大将军会不会有意见。 正为难的时候,宁易带着沈越赶来了。 几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惊动了大将军,一时措手不及,只得老实交代。 “都怪樊川这厮,一开始时放任不管,让他追查时三心二意,现在让他交出为首者,他又各种理由搪塞。” 田进文说这话时咬牙切齿。 其他两名司马也面带怒容。 宁易狠狠地瞪了樊川一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害死大家吗?” 樊川急忙道:“怎么会呢!我就是觉得吧,士兵们只是想继续打鞑子而已,真不是什么哗变。” “可这样下去,不是哗变也是哗变了,你真以为朝廷在军中没有耳目?” 宁易转向沈越:“要是哗变,兵部会怎么处理?” 沈越答道:“诛杀为首者,重惩跟随者,训诫盲从者,事后三位司马将军调任他处,至于大将军嘛……”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田进文赶紧问:“大将军会怎样?” 沈越继续说:“估计会被夺爵、罚俸、降职,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法领兵了。” 三位司马全都大惊失色。 樊川更是满头大汗:“这关大将军什么事?大将军已经解散了行营,跟燕山卫没关系了。” “可燕山卫三军还在北梁境内,大将军仍是事实上的大总管,属下士兵哗变,大将军难辞其咎。” 宁易这时长叹一声:“我还想着,回京之后去求陛下,让他同意我兼任燕山卫大提督。明年准备好了,再带着大家从燕山杀入草原,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有戏有戏!就是几个士兵有几句怨言,跟哗变八竿子打不着,我这就去给他们点教训,绝不会影响大将军。” 说完,樊川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田进文道:“我就知道是这家伙搞的鬼!” 中军孙司马却问:“大将军刚才说,要兼任燕山卫大提督,是真话还是糊弄樊川那厮的?” 几人全都看着宁易。 宁易毫不迟疑地说:“当然是真话,我其实早有此意!” 当初陆洽出事后,他朝思暮想的,就是接任燕山卫大提督。 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成了左武卫大将军。 韩正在信里还提到,老郡王的情况越发差了,估计熬不过这个年关。 若是老郡王走了,皇帝必然让他接班。 现在北梁又没了,以后他再要带兵出征就更难了。 他必须要给自己留一道口子。 兼任燕山卫大提督就不错。 作为抵抗突竭斯的最前线,又和左贤王结下了这么深的梁子,燕山卫以后不愁没仗打。 但这事难度不小。 原本他是想回京后悄悄运作的。 但现在这事逼得他提早亮出了这张牌。 田进文三人一听,全都大喜过望。 大将军贵为国公,又是陛下跟前第一人。 由他担任大提督,那燕山卫面子里子都有了。 右军的李司马又问:“大将军说明年从燕山卫打进草原,也是真话么?” 宁易点头:“给我几个月的时间,等我准备充足之后,我们就去找左贤王算账。” 短时间内,大楚还没有和突竭斯人全面开战的实力。 但打一场局部战争还是可以的。 而且左贤王和左谷蠡王已经元气大伤。 明年必须要继续给他们放血,不能让他们恢复元气。 宁易让三人回到燕山后,准备粮草,征用民夫,争取明年春末进军草原,打左贤王一个措手不及。 几人刚说了一会,樊川就跑来,声称已经搞定,现在就可以开拔了。 三人再次告别。 宁易不放心,坚持亲自送一程。 他驻马在苍头河边的一块土坡上,看着燕山卫将士在脚下川流而过。 大部分将士的脸上仍带着不忿。 他们的某种情绪被有心人激发,却没有得到释放,心中都憋着一股气。 终于,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在经过土坡时,朝着宁易喊道:“大将军,为什么要放过鞑子?您忘了他们是怎么祸害燕山的吗?”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大军的怨气。 土坡周围的士兵都停下,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劝大将军带着他们报仇去。 田进文等人连忙安排亲卫护住宁易,同时对樊川怒目而视。 樊川嘀咕道:“这可跟我没关系!” 沈越一介书生,从没见过这种阵势。 他劝道:“大将军,乱军最不可理喻,我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但宁易摇头拒绝。 虽然他还不是燕山卫大提督,但他早已将这三万将士,视为自己的忠诚部下。 一个真正的将军,怎么会害怕自己的士兵,逃避自己的士兵呢? 他挤开亲卫,骑马来到士兵们的面前。 士兵们看到他,渐渐安静下来。 “兄弟们,”他高声喊道:“我也来自燕山,我在端州和鞑子苦战过。我也见识过鞑子的残忍和暴虐。我向你们发誓,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一个跟前的士兵又问:“那您为什么不带我们去杀鞑子?为什么要不战而退?” 挤到宁易身边的孙司马怒道:“你胡说什么?大将军什么时候不战而退了?” 另一个士兵道:“这就是撤退,我们明明已经打赢了。朝廷里就是有人为难大将军,就是有人看燕山卫不顺眼。” 这话引发大家的共鸣。 自从半年前,陆大提督被莫名革职拿问之后,众人心中的委屈被宣泄出来。 场面又出现失控的迹象。 第147章 你们很行啊 纷纷扰扰中,宁易举起右手。 渐渐地,士兵们再次安静下来。 等议论声完全消失之后,他将手握成拳,慢慢收回来。 “将拳先收回来,才能更狠地打回去,这不是放弃。我们现在的撤退,也不是放弃,是为了将来能更狠地打击鞑子。” 一个士兵又大着胆子说:“可是行营解散了,下次再凑齐这么多人,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宁易看着这名士兵说:“行营没有了,但我还在,你们还在。凑不齐十万人,难道只有三万人,你们就不敢进入草原了吗?” 那名士兵脸上露出了愧色。 宁易又扫视着人群: “你们和鞑子英勇地战斗过了,而且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你们每个人都是勇士。 现在,我要求你们回到燕山,享受你们应得的荣耀和赏赐。 同时,你们也要耐心等待,等待我再次带领你们杀入草原。 希望到时候,你们还有今天这样的勇气。” 一个士兵大声说:“大将军,您回到京城之后,千万不要忘记今天说过的话。” 宁易再次举起右手:“我向你保证,我向在场的所有人保证,我向千百年来死在这里的每一位英魂保证,我一定会带领大军杀入草原,让鞑子血债血偿,将他们给予我们的,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 士兵们终于信服。 他们冲宁易行过军礼后,重新列队而行。 等大部队过去之后,田进文等人最后一次过来告别。 宁易左看右看。 田进文知道他在找谁。 “樊川这小子早跑了,说是给大军开路。”他笑道。 宁易也笑了:“算他跑得快!” …… 午后,褚景崇被叫到宁易的营帐。 一进大帐,他就看到窦怀仁、郭铁柱和王思太也在,而且全都耷拉着脑袋。 他心里一咯噔。 大将军对他倒是和颜悦色:“鞑子的情况怎么样?” 他赶紧回答:“鞑子应该是彻底退了,我军斥候深入草原十几里,也没有遇到鞑子主力。” 宁易点点头,重新转向窦怀仁三人:“怎么不说话?你们不是很行么?” 窦怀仁怯怯道:“大将军,您误会我们了,我们真没那个胆子!” “误会?没胆子?” 宁易用鼻孔笑了笑:“‘大将军有妇人之仁,我们做下属的,有时候就该帮他下定决心。’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不仅窦怀仁,连褚景崇都是心头巨震。 这是他们四人私下商量时,窦怀仁说过的原话。 而且一字不差! 他看了一眼王思太和郭铁柱。 这两人看上去都是忠厚老实之人。 但其中必定有一人出卖了他们。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窦怀仁无言以对。 宁易又道:“你们有胆量操纵大军胁迫我,怎么就没有胆子承认?” 窦怀仁还想解释,没想到郭铁柱率先承认了。 “大将军莫要生气,事情是我们几个做的,但真不是胁迫您。我们就是觉得,十万大军不能就这么散了。得做点事情,别让朝廷那帮怂货再欺负大将军。” “欺负我?” “对啊!刘尚奇和大将军是对头,陛下提拔他做右相,不就是打大将军的脸吗?” 宁易哭笑不得;“刘尚书当右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我和他……也是我打人家的脸在先。” “您打他,不就是因为朝廷忌惮您,你要自污么?” 宁易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这你都知道?” “那当然!” 郭铁柱得意地笑了:“您不是老说三个臭裨将,抵个什么亮么?我们可是四个人,我们加起来,可没您想得那么笨!” “你们不笨,你们都是大聪明!” 宁易懒得再跟他们啰嗦。 他直接下命令:“从现在起,你们四个大聪明停了职务,去马仁德那里报到,修杀虎堡去吧!” “啊~” 四个人傻眼了! 宁易不理这几个货的求饶,直接赶人。 不过临了,他又将褚景崇留下,仔细询问了一番前线的情况。 现在褚景崇负责一线的哨探、斥候。 褚景崇顺势提出,自己肩上的担子特别重要,实在走不开。 而且,这次的事主要是窦怀仁主使的。 他自己其实是不赞同的。 如果不是要亲自去草原上打探军情,他早就来给大将军通风报信了。 总之,希望大将军网开一面,就不要追究他了。 不然,他这个大将军麾下的第一猛将,跑去和泥搬砖,实在丢大将军的人。 他不说这个还好。 他一说,宁易立马翻脸,让他将手里的事情交给毛贵,然后立刻滚去修堡。 等他磨磨蹭蹭,挨晚赶到杀虎堡的时候,另外三人已经干了半天的活了。 大冬天的,北地又冷,但几个人却累得满头大汗,而且还一身泥水。 褚景崇再次傻眼。 “什么意思?马仁德来真的?真把我们当大头兵使唤?” 郭铁柱不满他现在才来:“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脱了甲搬石头去,那边一大堆都是给你留的。” 王思太也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和大将军聊什么了,聊得这么久?” 褚景崇正要答话,窦怀仁将手里的一桶糯米灰浆,猛地往地上一掼。 灰浆溅了褚景崇一身。 窦怀仁说:“当然是向大将军表功啊!褚将军肯定得了大将军不少夸奖吧?” 这话里有话呀! 褚景崇皱着眉头问:“老窦,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窦怀仁不装了:“咱们四个人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有难同当,守口如瓶,你倒好,悄悄把我们都卖了。” 褚景崇万万没想到,窦怀仁居然怀疑自己。 “你凭什么说是我卖的大家?” “就凭大将军没骂你,又把你单独留了这么长时间。”郭铁柱憨憨地说:“我们没你想的那么笨!” “不是……” 褚景崇觉得自己冤死了。 “我是真的有事情跟大将军说。还有……” 他指着郭铁柱和王思太,对窦怀仁说:“告密的,肯定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尤其是郭铁柱,你没看他那么快就承认了。” 郭铁柱大怒:“好你个死虫子,还敢栽赃陷害,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说着,他便撸起袖子冲了过来。 第148章 劳动改造 王思太连忙将郭铁柱抱住。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大家都是兄弟!” 他拼命救火,窦怀仁却在一旁火上浇油:“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却没拿你当兄弟。人家可是大将军麾下第一猛将,你也配?” “你胡说!”褚景崇也恼羞成怒:“我怎么没拿你们当兄弟?我也没说过我是大将军麾下第一猛将!” 反正他没有公开对外人说过。 窦怀仁道:“那你有没有说过,全军的功劳,一半都是你打下来的?” 褚景崇语塞。 王思太也不乐意了: “我说虫子,你这吃独食的习惯真得改改,那是你的功劳么? 你天天拿墙式冲锋说事,那墙式冲锋是你鼓捣出来的? 冲锋的时候,没大将军亲自带头,你冲得动吗? 你说的那些功劳,那个不是大将军带着你打下来的。 哦!除了那次劫粮,不过那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窦怀仁补刀: “不止那次劫粮,人家这次还单独带队去袭击鞑子的征粮队。 只可惜某些人玩砸了,反被鞑子给围住了。 大将军为了救人,不惜以身作饵,还被鞑子射了一箭。” 褚景崇无地自容。 但他也无话可说。 在端州的时候,他和大将军一起,也骚扰过撤退的左谷蠡王大军。 当时顺利得很。 小股鞑子一找一个准。 大股鞑子来寻,大将军又总能带着他们躲开。 当时他和很多人一样,觉得扰敌这事,可能本来就是这么轻松。 可这次自己独自带队的时候,事情怎么就变难了呢! 稍不留神,自己就被鞑子“钓”住了。 要不是大将军冒险击败了左贤王,自己说不定早就交待了。 见他红着脸不说话,郭铁柱也冷静了些。 他挣开王思太的胳膊,嘟囔着说: “你不要太得意,你也就是运气好,刚好是骑兵的头。 说起来,我老郭才是第一个遇到大将军的人。 可惜我当时是个农民,不会骑马,不然那轮得到你?” 褚景崇一听这话,又来劲了。 他又指着郭铁柱对窦怀仁说:“你看你看,他都以大将军最亲近的人自居了,这次告密的,肯定是他!” 郭铁柱大怒:“小样的,这次非要教训你一顿不可!” 这次连王思太都拉不住了。 两个人很快扭打起来。 他们觉得来这里干活是件丢脸的事,所以事先将其他小兵都赶得远远的,结果现在连拉架的人都没有。 正乱作一团时,马仁德闻讯赶来。 “你们怎么回事?还要不要我的签字了?” 他这一嗓子一吼,四个人全都老实了。 大将军说了,什么时候杀虎堡修好了,这事什么时候算完。 而且还要得到马仁德的签字,证明他们确实改造好了,才能官复原职。 可以说,几个人的未来,全在马仁德的手里捏着。 这样好的机会,马仁德怎么会放过。 他“痛心疾首”地训斥几人: “你们几个太不让人省心了,差点闯下弥天大祸。 幸亏大将军大人大量,不和你们计较。 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劳动改造。 不要觉得苦,觉得累,你们想想我。” 他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唉声叹气”道: “我都累成啥样了,你们知道吗? 大将军重伤刚愈,正是用人之际。 你们几个又不着调,现在事情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 不,是一个人分成五个人用。” 正口沫横飞间,杨豆跑来,说大将军有事找王思太。 王思太长舒一口气:“肯定是我旅里的事情没有交接好,大将军要找我问责了,我得赶紧去。” 说着,他扔下手里的家伙,也不收拾一下,急匆匆地就跑了。 窦怀仁眼珠子一转:“我也忘了交接旅里的事情了,得去安排一下,免得让大将军担心。” 马仁德两眼一瞪:“少跟我来这套,你哪里也不能去!” 他怒视窦怀仁:“你可真有你的哈!这种事叫其他三个,就不叫我,你现在这是活该。你不老实点,就别想得到我的签字……” 王思太来到宁易的大营。 宁易看着他一身的泥点,有些愧疚地说:“委屈你了!” 王思太连忙道:“不委屈,我本来就是泥腿子出身。要不是碰到大将军,现在也就是大头兵一个。” 宁易夸他:“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只是个大头兵,你是个有脑子的,迟早会出人头地。” 这次窦怀仁找三人共商大事。 除了左武卫外,窦怀仁还联络了燕山卫樊川和平晋卫的毛贵。 窦怀仁的想法是,以十万大军为筹码,让朝廷继续设立朔北行营,支持大将军北伐草原。 最好让燕山卫和平晋卫合成一个大的军镇,然后由大将军出任这个军镇的首领。 王思太表面没意见。 但一转身,他就跑来宁易这里,把事情全盘托出。 宁易这才赶去燕山卫军,及时平息了事件。 王思太又说:“大将军不要生气,他们三个也没有坏心思,就是替大将军不值,想趁现在十万大军在手,好好拿捏一下朝廷,替大将军争取更多的利益。” 宁易道:“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他们对我的忠诚。我只是担心,他们现在就敢裹挟大军,自以为是,将来不知会惹出什么祸来。” 王思太安慰他:“经过这件事后,现在我们四个人四条心,这种事以后不可能做成了。” “这样最好!对了,他们没怀疑你吧?” “没有!”王思太笑道:“他们现在怀疑的是窦怀仁。” 宁易也笑了。 他让王思太自己找借口,可以不用去修堡。 但王思太拒绝了大将军的好意,还是去和三人一起劳动改造。 好在杀虎堡的主体架构尚在,只是需要修复部分墙体,工程量不大,一天后就全部完工了。 四人好说歹说,终于从马仁德手里拿到了签字,总算官复原职。 又过了一天,宁易告别杜延昌等人,带领左武卫,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第149章 大提督人选 这次行军是宁易最轻松的一次。 他走了足足一个月,才堪堪在年关前,带着左武卫回到了京城。 京城这两个月的变化很大。 最明显的一个,就是齐王大婚了,还住进了东宫。 代替皇帝前来犒军时,齐王还怪不好意思的。 “我跟父皇说,燕国公年过二十,还一直忙于为国征战,至今无暇成家,我作为学生,应该等燕国公先大婚的。” 宁易哈哈大笑:“结个婚还分什么先来后到?再说了,你们帝王家能和我一样么?” 齐王道:“父皇也是这个意思,沈师也说,燕国公过完这个年就能成婚,前后也差不了多少天。” 宁易大喜:“沈尚书真这么说的?” “真这么说的!我听说婚期就在上元节。” 上元节就是正月十五,确实没多少天了。 趁着宁易高兴,齐王讨要诗词。 齐王大婚的时候,满朝文武就宁易没有随礼。 他也不要别的,随便一首诗词就行。 宁易连忙打哈哈,称自己一路奔波,一点灵感都没有,以后补上。 把齐王应付过去之后,他赶去兵部交令。 在兵部,他正好碰到了刘尚奇,便和这位兼任兵部尚书的右相,进行了一番友好而和谐的交流。 “姓刘的,平晋卫大提督必须是林丹峰,这话我已经放出去了,你看着办!” 宁易吼完,又压低声音说:“我知道这个肯定让你为难,但我也没办法。” “宁易,大楚朝廷不是你家的,由不得你公器私用!” 刘尚奇吼完,立刻愁眉苦脸地小声说:“这就不是为难的事,而是根本就不可能。这个林丹峰才投降几天,又是北梁的驸马,曾经的大将军。燕国公,你就不能换个人吗?” 宁易大吼:“你少跟我扯这些,我又不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大楚!” 宁易小声:“没法换人,平晋卫太关键了,只有这个人的能力能胜任。” 他打算明年春天就对草原用兵。 到时候,有林丹峰率平晋卫出杀虎口策应,他能省很多事。 刘尚奇大吼:“就算为了大楚,你也不能这么干!” 刘尚奇小声:“好吧,老夫这边给你正常报给陛下。但就算老夫同意了,陛下也不可能同意啊!” 宁易小声:“陛下那边我去说,你只需要报上去就行。” 宁易大吼:“用人就是要不拘一格!还有,我要兼任燕山卫大提督!” 刘尚奇大吼:“你都是两卫大将军了,还想兼任燕山卫,干脆所有京卫边卫都让你兼任得了。” 刘尚奇小声:“这个也难,主要是京城燕山相距遥远,你没法两地兼顾。不过和刚才那个比起来,这个还有点可能。你跟陛下好好说说,也许能成。” 宁易小声:“那你辛苦点,早点办好手续报上去,我着急!” 年后大楚朝廷要放假半个月。 要是年前不把这两件事搞定,那就真耽误事了。 刘尚奇点头:“老夫让下面的人加急,争取今明两天就报给陛下。” 宁易松了口气:“那我就谢谢刘相了。” 刘尚奇笑道:“跟老夫客气干嘛!要不是你和沈尚书相助,老夫也登不上这相位。说起来,还得老夫先谢你。” “行吧!那咱俩就心照不宣了!” 说完,宁易站起来,抓起桌上的一方砚台,就要往地上摔。 刘尚奇连忙拦住。 “别别别!这青花端砚是老夫心爱之物。” 他将砚台从宁易手里取下,小心放回去,然后又往宁易手里塞了一把茶壶。 宁易将茶壶狠狠摔在地上:“反正我就是要兼任燕山卫大提督,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摔完吼完,他朝刘尚奇一拱手:“年后我就不去府上拜年了,在这里提前祝刘相身体安康,相位永固!” 刘尚奇满脸笑容,也拱手道:“借燕国公吉言,老夫也祝燕国公春风得意,战无不胜!” 告别刘尚奇,宁易就直接回府了。 本来他还应该先去面圣的。 但皇帝身体还没好,太医让他这几天好好静养,连犒军都是齐王代他去的。 皇帝也早早下旨夸赞过他,说过了这两天再摆酒为他庆功。 一听到酒字,宁易就头疼,巴不得不去皇宫。 他一回到家,老娘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这一年宁府诸事顺利,万事大吉,宁府直接崛起为京城最顶级的豪门。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她的小儿子。 现在京城的贵妇圈里,谁不羡慕她有个好儿子。 只是吧,也有点小遗憾。 那些贵妇见比儿子比不过她,便开始比孙子。 这一下子便戳中了她的软肋。 这次见小儿子回来,她便不停地旁敲侧击,要小儿子兑现承诺,赶快帮两位嫂嫂怀上孩子。 第二天,宁易不厌其烦,只得保证尽快。 老娘又问,尽快是多快。 宁易说先忙完手里的事情。 说完他就逃出府。 他是真有事情。 在韩正的陪同下,他来到黑衣卫,见到了黑衣卫指挥使陈荣。 黑衣卫指挥使是从三品,在大楚也算是高官了。 但在宁易这个从一品的国公面前,还是不够看。 而且,自从秦王事件之后,黑衣卫便被边缘化。 因此在宁易面前,陈荣的姿态放得极低。 宁易也没摆架子,和他耐心寒暄一阵之后,才提出去看看被抓的两名天门探子。 只是,这两名探子也只是天门的外围,是天门在京城招募的两名本地街溜子。 宁易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离开时,陈荣向他保证,一定会加派人手,盯紧京城地面上的一举一动。 一旦发现天门的动向,他会立即通知宁易。 宁易表示感谢,但他却没抱太大的希望。 这次是黑衣卫运气好,那两名探子自己撞到了口袋里。 对付天门,还是得靠自己。 他总感觉天门在憋什么大招。 自己不仅坏了天门谋划多年的大事,还将魏天择骗去了死地,又杀了他们不少人。 要是魏天择明白过来,肯定不会和自己善罢甘休。 只是,这个老头还有命从北极回来么?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天门的事情。 但回家之后,他见到了一名兵部的员外郎。 这名员外郎告诉了他一个很意外的消息。 兵部上报的燕山卫和平晋卫大提督人选,陛下批准了一个,否决了一个。 批准的是林丹峰,否决的是他。 第150章 燕山兴 太意外了! 宁易的看法其实和刘尚奇一样,觉得林丹峰很难成为平晋卫大提督。 他都做好了预案。 要是皇帝不同意,他就坚持不设平晋卫大提督,但让林丹峰实际主持大局。 反正他回京之前,已经做好杜延昌等人的思想工作,问题应该不大。 而自己兼任燕山卫大提督,应该相对容易一些。 自己堂堂国公,军绩战功也没得说,兼任一个大提督怎么啦? 多大点事! 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完全相反。 林丹峰成了,自己却黄了。 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员外郎连忙解释:“燕国公,这是陛下定的,可跟我们兵部和刘相没关系啊!” 宁易当然知道跟他们没关系。 员外郎接着又道:“陛下朱批的时候说了,齐王稚拙,老郡王年迈,燕国公需坐镇京师,不能再两地奔波。” 这像是皇帝说的话。 他也理解皇帝的心情,但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 不行,这事还得和皇帝好好说道说道。 他客客气气地送走这名员外郎,叮嘱他赶快发文到平城,将林丹峰出任大提督的事做实。 员外郎拍着胸脯保证,生怕惹这位爷不高兴。 这位爷动不动就要砸兵部。 刘尚书都升任右相了,这位爷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昨日两人还是在兵部大堂里吵了半天。 将这位员外郎送走后,他正要进宫,沈越来访。 沈越告诉他另一个消息。 在燕山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有人看到飞龙升天。 在山谷里,还有人挖出了半截石碑。 碑上刻着“见飞龙,燕山兴”六个大字。 “大将军发迹于燕山,封号里也有个‘燕’字。” 沈越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宁易,然后继续说:“叔父怀疑,这是冲着大将军来的。” 不用怀疑! 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难怪皇帝不敢让自己兼任燕山卫大提督。 要是平时,他哈哈一笑也就算了。 可这次,天门歪打正着,这一招正好坏了他的好事。 他心里一阵火起。 送走沈越后,他来到皇宫,求见皇帝。 在承庆殿里,不仅有病恹恹的乾元帝,还有汤铭贤和户部尚书陶珪。 见了他,乾元帝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兴师问罪的。” 宁易连忙称不敢。 没等他提起燕山卫大提督的事,汤铭贤和陶珪就给他算起了账。 如果发动十万大军攻入草原,那至少要征用十万民夫。 这还只是最小的数字。 要想保证大军物资的充足供应,三十万民夫才是最合适的。 一个士兵每天的口粮是两斤多。 就算按两斤计算,十万大军一天要消耗二十万斤粮食。 如果战事绵延三个月,那十万大军消耗的粮食就是一千八百万斤。 这还没把战马、骡子等消耗的粮食算进去。 “北境长期遭受鞑子荼毒,民生凋敝,大军的粮食要从内地调集。你知道将一斤粮食从江南运到杀虎口,沿途要消耗多少斤粮食吗?”汤铭贤问。 宁易完全没有概念:“多少斤?” 汤铭贤答道:“一百九十二斤!” 宁易倒吸了一口凉气。 陶珪又说;“燕国公还不知道吧?淮南今年大旱,收成不及往年三成,光是赈灾就……” “行了!”宁易打断他:“你们不就是想告诉我,不能进军草原么?” 汤铭贤道:“不是不能进军草原,是现在不能,你怎么也得让朝廷先准备妥当。” “那你们要准备多久?” “最好十年!” 一看宁易要发飙,汤铭贤连忙改口:“至少三年,不能再少了,否则就是穷兵黩武,上天都要厌弃的。” 三年,还是太长。 他可是放出话来,明年春天就要去找左贤王算账的。 他斟酌了一下,试着说:“如果我只带一万骑兵呢?” 三人都是一愣。 随即乾元帝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太医和老魏等人连忙赶过来,顺胸的顺胸,捶背的捶背。 还有递汤药的,擦汗的。 场面一团糟。 等乾元帝不咳嗽了,汤铭贤埋怨道:“你都胡说了些什么?你看惊了帝驾吧?” 陶珪也说:“是啊燕国公,下官虽然不通军事,但也知道,区区一万人,那肯定是有去无回。” 乾元帝彻底缓过来后,怒道:“此事休要再提!” 汤铭贤附和道:“就是,你折腾啥呀!老老实实待在京城成婚,等回头生个大胖小子后,再考虑北伐吧!” 呸! 老家伙咒我是吧! 老子有挂。 别人带一万人不行,老子却肯定是行的。 不过看皇帝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而且几个老家伙也算是一番好心,宁易也就没再闹了。 他顺着皇帝的心意说了几句话,就提出告辞。 临走时,皇帝叮嘱他,让他抽空去庐陵郡王府一趟,老郡王一天不如一天了。 择日不如撞日。 宁易从皇宫出来,就直奔庐陵郡王府。 老郡王已经下不了床了。 他面色灰暗,瘦骨嶙峋,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但他的精神头还不错。 “我都快八十了,历经三朝,躲过了无数风波,如今平安地老死在床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宁易一想,也是! 他把眼泪和安慰的话全都憋回去,笑道:“都说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您高低也算个祸害。” 老郡王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低声说:“我这一生,也确实害过不少人,但却没有害过你。” 宁易点头:“别说害我,就是您不点头,我都没机会出现在陛下身边。” 老头的眼眶突然湿润了:“算你有良心,知道是我给你的机会。” 他似乎觉得表露这种感情有些可耻,又高声喊道:“乖孙女,过来给我擦擦眼睛,好像进东西了。” 小郡主过来,用手帕擦了擦他浑浊的双眼。 老郡王看了看小郡主,又对宁易说: “其实是我在燕山卫的军报里注意到了你,才将你推荐给陛下的。 我对你大呼小叫,其实都是做给陛下看得,我其实是真的看好你。 我还想着,有一天能让你做我的……” 宁易连忙打断他:“我遇到一件事情,您帮我想想。” 他将自己想兼任燕山卫大提督,燕山出现飞龙的传言及那块石碑,还有今天进宫面见皇帝的情况,统统跟老郡王说了一遍。 老郡王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问:“你是怎么想的?你好像心里有些不安?” 宁易心里确实有些不安。 “陛下没有提那块石碑,他只是找来汤相和陶尚书,给我算粮食的账。他不提,我更不能主动提。可这事没说开,我总感觉和他之间,生了一层隔阂。” 老郡王欣慰地说:“看来你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不完全是靠战功和运气,你还是有点脑子的。” 宁易问:“这么说,陛下真的介意那块石碑?” 老郡王答道:“比你想的更介意。而且,就算你主动把这事说开,你们之间的隔阂也不会消除。” 他看着宁易的眼睛,坚定地说:“你们君臣俩,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第151章 迎难而上 宁易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阳谋。 天门这是摆明了挑拨自己和皇帝的关系。 你还别说,这招还挺恶心人的。 哪怕他最后把天门的人抓住了。 哪怕天门的人承认是他们捏造的,但这根刺已经种在皇帝心里了。 他一边出神,一边听老郡王继续说: “陛下不是齐王。 齐王从小就被当成富贵闲王来养,如今已养成了天真散漫的性子。 但陛下七岁就成为储君,从小学的就是帝王之术,会的就是勾心斗角。 你这事,在齐王看来不值一哂,但陛下却肯定夜不能寐。” 他想起了皇帝说过的那句话——有些刺是活的,它会自己生长。 老郡王还在唠叨: “这也不能全怪陛下,只怪你这个人太妖孽。 这才一年时间,要再给你十年,会是什么情形? 这样一想,谁心里不怕? 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不是上天专门派下来,帮大楚收拾鞑子的。 陛下想将你留给齐王,可他又怕齐王驾驭不了你……” 他打断老郡王:“您说我该怎么办?” “好办,熬就是了!” “熬?” “对!你今年才二十岁,着什么急?等熬到齐王登基之后,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别说一个燕山卫大提督,就算你想当天下兵马大元帅也没问题。” 老郡王应该很久没有这样和人聊过天了。 说完这些后,他似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小郡主连忙叫仆人过来。 之前皇宫里的那副场景,在这里再次上演。 等老郡王缓过气来后,宁易提出告辞。 老郡王让小郡主送他。 到了郡王府门口,分别的时候,小郡主突然问:“你年后就要大婚了吧?” 宁易随口答道:“嗯,正月十五。” “我那天就不去喝你的喜酒了,我提前祝你和沈姐姐鸾凤和鸣,百年好合!” “借你吉言,你好好照顾老郡王吧!” 你可别来,千万别来,尴尬! 出了郡王府,宁易还在思索老郡王说的话。 熬也是一个办法。 皇帝五十多岁,身体也不好。 在这个时代,就算像老郡王那样身体好的,活到七十多也是很少见的。 他现在的寿命还有三十一年。 应该能熬死皇帝。 可凡事就怕万一。 万一这个皇帝长命百岁呢? 就算自己十年、二十年,成功熬死了皇帝。 可在这期间,自己窝在京城里无所事事,现在的那些部下们离心离德,不再忠诚于自己了,那可怎么办? 这种情况到目前还没有出现过。 他也不清楚,系统会不会把奖励的寿命收回去。 就算系统不收回去,但凡事不都是讲究一鼓作气么? 再而衰,三而竭! 真要过个二十年,自己还好,还算壮年。 窦怀仁、褚景崇这帮老兄弟还能打么? 就算他们还能打,林丹峰、杜延昌这批人肯定老了。 难道自己还要再拉起一批人,从头再来? 自己还会有今天这样的心气么? 越想他越觉得不甘心。 皇帝不支持,这事确实有点难办。 但难办就不办了吗? 人活天地间,做什么事不难? 再难也得上! 等到家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 燕山卫大提督一职,他要得不到,那谁也别想得到。 做不成名义上的大提督,那就做事实上的大提督。 从明年开始,每年春天他都带人进入草原。 谁说只准突竭斯人南下寇边? 楚军也可以北上打草谷! 而且两年一小打,三年一大打。 要打得左贤王疲于奔命,痛不欲生。 比拼国力,突竭斯比大楚差远了。 汤铭贤今天明显是故意哭穷。 他要老实待着京城,这些钱粮就能省下来? 每年突竭斯人入寇,祸害北疆,大楚的损失更严重。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就算有损失,也得拉着突竭斯和大楚一起蒙受损失。 想到这里,他抖擞精神,给燕山田进文等人写信。 在信里,他实话实说,但让他们放心,燕山的事情他不会不管。 此外,他还让燕山卫军方去调查飞龙谷的事。 天门的这一招下作、拙劣,但效果奇佳。 他想想就生气。 这帮孙子得好好收拾。 除了燕山卫军,他又去找到沈越,让沈家这一地头蛇去仔细打听。 此外,他又联系陈荣,让黑衣卫加派人手到燕山,彻查此事。 京城这边,他发动手头的所有力量,严查地面上所有可疑的人。 他这边斗志昂扬,忙得昏天黑地。 那边老娘又有意见了,跑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帮两位嫂嫂怀上孩子。 他拿老娘没办法,只得答应马上就办。 第二天一早,他就拉着老哥出门了。 两人也没带随从。 老哥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神神秘秘的。 等到了“回春堂”的门口,他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这年头已经有妇科大夫了。 这“回春堂”里坐馆的大夫,正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妇科圣手。 老哥抱住门口的栏柱,死活不愿意进去。 “我看什么病啊?我好得很,不信你去问问你两位嫂嫂!你也真有意思,地里种不出庄稼,你不找地的毛病,偏偏找老牛的毛病。” “是是是,你没毛病,你好得很,咱们就进去瞧瞧。要是没问题,咱们也有由头让娘带两位嫂嫂来,是不是?” 老哥还是不愿意进去。 “这要传出去,我这张脸往哪里搁?你哥我大小也是个伯爵,在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你有个屁的脸。 一年前,京城里谁鸟你? 如今也就是靠着我这个弟弟,你才狐假虎威,在京城里横着走。 “怎么会传出去呢?如今这里就我们兄弟,我不说出去谁知道?” 两人都是常服打扮。 要是他们不主动说,旁人还真不可能知道,他俩就是名动京城的宁氏兄弟。 他好说歹说,终于将半推半就的老哥劝了进去。 为了照顾老哥的自尊心,他就没进去,守在了门口。 过两天就是年关了,现在来瞧病的人很少。 老哥很快就出来了,不仅脸色尴尬,还拎着几封药包。 “这怕是个庸医吧?居然说是我的问题,还给我开了几服补肾的药。真好笑,我的肾好得很,怎么会有问题呢?” “对对对,你怎么会有问题呢?不过,既然人家已经开了药,咱就回去试一试。要是没用,咱们回来把他医馆砸了。” 哥俩边说边往回走。 “这事你得守口如瓶啊,这药就说是给我治风寒的。要是让娘和你嫂嫂们知道是我的问题,那我在府里说话就更没人听了……” 老哥正说着,宁易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前面发呆。 他看到了一个很意外的熟人。 前平晋卫参赞袁林!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152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老哥很不满意:“唉!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宁易回过神来:“哥,我碰到一个故人,你自己回去吧!” 说着,他朝另一边招了招手。 杨豆从远处小跑着过来。 老哥大惊失色:“你不是说就我们兄弟么?” 宁易随口道:“杨豆又不是外人,就跟我亲弟弟似的。” 当初要不是杨豆第一个忠心认主,意外激活系统,他早就嗝屁了。 杨豆很高兴,咧着嘴对老哥说:“武威伯,我懂规矩,不会乱说的。” 宁易拉上杨豆就走。 但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这个袁林,不是天门的人就是北梁的人。 他出现在这里,身边肯定有同伙。 老哥独自一人,还是有点危险。 宁易朝远处又招了招手。 剩下的三名亲卫也跑了过来。 老哥更加惊慌了:“这几个你又怎么说?” 但宁易没时间解释了。 袁林都快在视线里消失了。 他交待亲卫将老哥护送回府,然后就和杨豆追了上去。 袁林似乎满腹心事,丝毫没有察觉被人跟踪。 他七拐八拐,最后拐进了一座气派的红色木楼。 宁易觉得这楼很熟悉。 他抬头一看匾额,顿时傻眼了。 倚翠楼——京城最大的青楼。 杨豆倒是跃跃欲试:“大将军,咱们进去吧!” 说完他就往里冲。 宁易连忙把他扯住:“老规矩,你去叫人。” “啊~” 杨豆满脸不愿意:“可我也想进去见识见识!” “有什么好见识的?你才多大?” “我不小了,齐王殿下和我一般大,都成婚了。” “人家是储君,成婚是政治任务。” “什么任务?” “你别管!总之,这个袁林很可能是天门的人,此行很是有些凶险。你要不去叫人,说不定我们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杨豆没办法,只好离开去摇人。 宁易穿过雕花大门步入厅内。 厅内装饰华丽,布置讲究。 浓浓的脂粉味更是无处不在。 此时还不到中午,厅内的客人很少。 袁林正坐在一张桌子旁,魂不守舍。 宁易本想找个地方悄悄坐下,看看袁林来这里到底干嘛。 没想到,原本一个在角落里打瞌睡的龟公,只是扫了他一眼,立刻一激灵。 “呀!这不是小伯爷嘛?不是,这不是燕国公嘛?您终于来啦!” 他这一嗓子,整个倚翠楼都活了过来。 “燕国公,不会是宁易吧?” “就是他,天子跟前的第一红人,也是倚翠楼的常客。” “那是以前,人家都一年没来过了。” “这不就来了么!狗还改得了吃屎?” 楼上的老鸨听说宁易来了,连外衣都没披,光裹着抹胸就冲了下来。 她抱着宁易就嚎:“燕国公,可算把您盼来啦!您可真狠心啦,一次也不来看人家。” 宁易气得肝疼。 忘了前身是这里的常客。 他把胳膊从老鸨的两团肥肉中抽出来,冷着脸喊道:“闭嘴,我是来找人的。” “找哪位?小翠还是小兰?奴家跟您说,楼里新来了位小怜姑娘,那绝对是国色天香,而且知书达理……” 宁易一把推开她,走向目瞪口呆的袁林。 他在袁林对面坐下,对跟过来的老鸨说:“这位袁大人是我在朔州的旧识,我就是来找他的。” 老鸨疑惑道:“袁大人,不是方先生么?” 但她随即醒悟过来,知道有些事不是她能掺和的,便连忙改口:“袁大人是来找小怜姑娘的吧?您两位稍坐,小怜姑娘要知道燕国公在这里,必定马上下来。” 她吩咐下人送上来酒食,然后亲自上楼去催人。 等她走开开后,宁易冲着袁林一笑:“人生何处不相逢!袁大人是在等这个小怜姑娘嘛?” 袁林道:“在下只是来这里喝花酒,借酒消愁,燕国公别牵连无辜。” “袁大人还真是有情有义,就是不知道,你在维州老家正被羁押的发妻怎么想?” 袁林面色惨淡:“请燕国公高抬贵手,放过在下一家老小。” 宁易冷笑:“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现在想起一家老小了?” 袁林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老鸨领着一位身穿细纱长裙,怀抱琵琶的女子过来。 女子肤色白皙,面容清丽,举手投足间,全无半点妖娆气息,在这青楼里倒是少见。 老鸨将女子拉到宁易跟前:“小怜姑娘听说燕国公在场,非要给两位弹奏一曲,请两位品判。” 小怜朝宁易屈膝行礼:“奴家仰慕燕国公已久,尤为喜欢那半阙《水调歌头》。只要燕国公能续完这首词,让奴家做什么都行。” 老鸨在一旁插嘴:“小怜姑娘至今还是完璧哦!” 宁易扫了小怜一眼:“原来小怜姑娘卖艺不卖身。” 还真有传说中的这种人。 小怜红着脸说:“也不是,只是没有等到中意之人,如今……” 宁易打断她:“那你就继续等吧!” 他来这里可不是风花雪月的。 还是正事要紧。 不管脸色苍白的小怜,他转头对老鸨说:“我和这位袁大人有事情说,你们都下去吧,不要打扰我们。” 老鸨挤出笑脸:“两位大人总得有人端茶倒水吧,要不让小怜姑娘……” 宁易眉毛一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这一眼像一盆凉水浇在老鸨心头。 以前的纨绔子变成了大人物。 不仅气势惊人,权势也惊人,弹指之间,就能将她和她扼倚翠楼捻得粉碎。 她不敢再多话,只的带着小怜行礼退下。 小怜走了几步后,回身对宁易说:“燕国公,您作那半阙词时,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宁易有些诧异。 这句话也让他对这个青楼女子刮目相看。 苏轼的这首《水调歌头》,确实是一首思亲之作。 全篇的主旨在下篇。 这个姑娘全凭写景的上篇,就能猜出这一点,也算有点水平了。 见他沉默不语,小怜大胆问:“是沈家小姐还是南阳公主?” 这就八卦了! 他当时想的是前尘往事。 是那个回不去的世界。 是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 他冷着脸说了声“不是”,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小怜无奈退下。 他转向袁林:“你是个聪明人,今天已经落到了我手里,为什么不痛快认输,和我好好合作呢?” 袁林叹了口气:“在下确实输了,燕国公想让在下怎么合作?” “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天门和你联系的是谁?” 袁林沉默了会,然后说:“我一时糊涂铸下大错,置全家老小于死地,每次想起来就痛不欲生,只能来这里买醉。至于天门,跟他们没半点关系。” “是吗?”宁易闭上眼睛,似乎在思索。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笑了笑:“那天残地缺是怎么回事?” 袁林闻言大惊。 他倏地站起来:“你……你怎么知道他俩的?” 第153章 天残地缺 就在刚才,系统面板上出现了一条模拟任务——“击败天残地缺”。 这是两个怪人,但很厉害。 一个迅捷,一个刚猛。 在模拟中,宁易一时大意,在两人联手之下,竟吃了点亏。 幸亏援兵及时赶到,才化险为夷。 这就很离谱了! 要知道,他可是经过了系统的六轮强化,已经算非人的存在。 上次受了那么严重的箭伤,一天就痊愈了。 他早就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呸! 天门这帮只会搞阴谋诡计的杂碎,也配称英雄? 他敲了敲桌子:“坐下,不要激动。” 袁林听话地坐下。 宁易又说:“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但我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老实交待,我可以考虑放过你的家人。” 袁林神色纠结。 过了好一会,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椅子上。 “我在等天门的杨无涯,高天残和郭地缺是他的护卫。” “杨无涯是天门的头目?那魏天择了?” “魏天择死了。”袁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死在极北之地。据说他已经摸到了仙山的门槛,但却在紧要关头油尽灯枯。” 死得好! “这个杨无涯和魏天择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两人在天门里属不同派系。魏天择的死讯传回来,他钦定的接班人魏无咎又不知所踪,天门的一些长老才推举杨无涯上位。” 宁易觉得有些头疼。 死了魏天择和魏无咎,又出来个杨无涯。 等自己弄死这个杨无涯,会不会又出来个什么人。 “除了魏天择和杨无涯,天门还有什么其他派系?那些长老都是什么人?” 袁林摇头:“我加入天门不过半年,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宁易看了他一会。 他应该是在南阳被劫持到北梁之后,才和天门勾结上的,确实不到半年。 这人应该说的是真话。 宁易放过这个话题,又问道:“你来京城干什么?” 袁林答道:“杨无涯让我联系京城熟识的官员。” “联系他们干什么?” 袁林再次摇头:“我不知道,我今天约杨无涯在这里见面,就是想问个清楚。” 宁易打量了一下四周:“你为什么约他在这里见面?” 袁林苦笑:“如今京城风声鹤唳,无论茶楼酒肆还是客栈馆舍,到处都是黑衣卫和燕国公的人,只有这青楼之地才安全点。” 原来如此! 宁易看着眼前的袁林,此人和上次在朔州相见时,已大不一样。 面色灰暗,两鬓斑白,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他不禁感慨:“你才四十出头吧?都已经官至五品,未来不可限量,为什么要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袁林一脸怅然,半晌才说:“你有没有经历过那种飘飘欲仙,如坠云里雾里的感觉?” 宁易皱眉问:“你说的是销魂丸?” 袁林没有回答。 他两眼茫然地看着楼上:“在那一刻,我才发觉我前半生的追求毫无意义,我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宁易嗤笑:“你不过是上瘾了而已,别说的这么深沉。” 袁林再次摇头苦笑:“是啊,我是上瘾了,无药可救!” “其实也不是无药可救,我可以……” 宁易停下说话,顺着袁林的目光看向门口。 门口进来两人。 左边那人身材魁梧得像座山,怕不是有两米高。 他每迈一步,似乎连地面都在颤动。 但他的面容却有些扭曲,眼神也有些呆滞。 宁易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这人恐怕是个痴呆。 和这丑陋的巨人相比,一旁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一位玉人。 此人鼻梁坚挺,眼神深邃,一袭青衫,温文尔雅。 他看到宁易时,明显愣了一下。 但只是一下。 他随即面带笑容,抬步朝这边走过来。 步履之间,尽显翩翩公子风范。 “是杨无涯?”宁易问袁林。 袁林点头。 宁易心里有些纳闷。 不是三个人么? 怎么是两个? 高天残去哪里了? 杨无涯挥手赶走不知趣的龟公,来到宁易跟前后,拱手道:“是燕国公吧?在下杨无涯,幸会幸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 宁易拱手回礼。 他忍不住开口问:“阁下的护卫是两人吧,还有一位呢?” 那巨人背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燕国公是在找我么?” 巨人微微侧身,露出他背着的一个背篓。 背篓里露出一颗脑袋。 这颗脑袋上胡子拉碴,和成年男子无异。 但他的身子却十分短小,竟是个侏儒。 这对组合看着是真滑稽。 但宁易已经模拟过了,却是知道这两人厉害的。 他也朝两人拱手道:“幸会!” 杨无涯在一旁说:“我们坐下聊吧!” 然后潇洒坐下,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那巨人却没落座。 就他那身材,这里的椅子他也没法坐。 他背着那背篓,站在杨无涯身后,仍是面无表情。 侏儒则缩回到背篓里面。 宁易全神戒备,缓缓坐下。 杨无涯笑道:“我这些天听了太多燕国公的事,心中实在好奇,做梦都想亲自和燕国公一晤。” 宁易也笑道:“那你来找我啊!我都回京好几天了,也没见你上门。” “我怕!” “怕什么?” “怕成为魏无咎第二。” 宁易看着杨无涯不说话。 他本想说,魏无咎是死是活跟自己没关系。 但他突然觉得没意思。 做了就是做了! 撒谎否认反倒让人瞧不起。 而且,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实力,难道还怕了这人不成? 他缓缓地说:“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报仇?”杨无涯笑了:“报什么仇?他魏无咎又不是我儿子?他要不死,我还做不成天门的大冢宰。说起来,我还该感谢燕国公。” “感谢我?”宁易也笑了:“你们跑到燕山造我的谣,挑拨我和陛下的关系,这也是感谢我?” 杨无涯面不改色:“差不多吧!这算我释放给燕国公的善意。” “善意?” 宁易被这人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的确是善意!”杨无涯正色说:“我原本可以让燕国公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的,但我只是小小地警告了一下,这不是善意是什么?” 宁易看着这个看似温润,实则狂妄的家伙,半天才问:“我要是不接受你的善意呢?” 杨无涯无比坚定地说:“那我就让你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第154章 你已在局中 宁易眯着眼睛,盯着杨无涯,心中杀意弥漫。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在跟谁说话么?” “我知道啊!” 杨无涯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你是当今天下,除了皇帝外最有权势的人,你还是最厉害的战士和最出色的将军。多说一句……” 他朝着宁易微微前倾:“我很荣幸有你这样的对手,无论输赢,此生无憾!” 宁易看着对面那张白玉般的俊脸,心中叹息:这是一个疯子! 他问:“你想打败我,证明你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但杨无涯又变得很理智了:“不,我可能会打败你,但那并不能证明我比你厉害。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你,越琢磨越觉得你深不可测。” 宁易有些糊涂了:“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长生不老吗?想逼我说出仙山的秘密?” 杨无涯哈哈一笑:“神仙一说,虚无缥缈。再说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又不是像魏天择那样七老八十了。长生固我所愿,但却不急于一时。” “那你着急的是什么?” 杨无涯脸上第一次露出愁容。 他看着宁易,诚恳地说: “燕国公,我真的很佩服你。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做你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但门里将我推举出来,我只能接过这副担子。 我要向大楚拿回属于天门的东西。 如果你挡在前面,那我只好碾碎你。” 宁易没理会他的威胁,只是疑惑地问:“属于天门的什么东西?” 杨无涯取过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口喝干后,他才开口说道: “天门在黑暗中躲藏了千年,门里的人厌倦了这种日子。 他们想回到阳光之下,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世间。 八十多年前,先辈和大楚开国皇帝合作,一起倾覆了前朝。 但大楚皇帝背信弃义,功成之日对天门痛下杀手,让天门损失惨重。 如今天门恢复元气,自然要找大楚皇室报仇。” 宁易明白了:“所以你们煽动前太子谋反,绑架南阳公主,暗中支持北梁?” 杨无涯补充:“还有秦王,可惜这人太没用。” 他叹道:“还是太子好啊!无论心性还是能力都无可挑剔,那次原本是能成的,可惜了啊!” 宁易心里暗笑。 太子一直在防备你们。 就算谋反成功,他也会像开国皇帝一样,背刺你们一刀。 杨无涯又劝:“燕国公,和天门合作吧!你我携手做一番大事。” 宁易眉毛一扬:“什么大事?” 杨无涯小声道:“燕国公今年才二十岁吧?二十岁就已经位极人臣,难道就没有再进一步的想法?” 不等宁易回话,杨无涯接着说:“当今皇帝提拔刘尚奇为右相,就已将对燕国公的猜忌暴露无遗。而古往今来,凡是被帝王猜忌上的臣子,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你觉得你会是例外吗?” 宁易没有回话。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袁林后,又问杨无涯:“天门能帮我什么?你又想得到什么?” 杨无涯道:“天门能帮燕国公登上至尊之位。至于所求,不过是国师一职,另外准许天门公开传教布道即可。” 这时门外传来隐约的铁甲声和脚步声。 宁易笑道:“这要求确实不过分,我带你去和陛下说说,说不定陛下直接就答应了,岂不是少了很多麻烦?” 杨无涯摇头叹息:“燕国公执迷不悟,可悲可惜!” 杨豆和谢琦带着一大群铁甲士兵冲进来。 大厅里顿时惊呼四起,人仰马翻。 巨人转身拦在杨无涯的跟前。 侏儒从背篓里露出头,对杨无涯说:“公子,我们护送您冲出去。” 但杨无涯坐在那里不动,只是摇头:“刚才进来看到燕国公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今天走不了啦!” 士兵们围上来。 杨豆、谢琦和几位军官向宁易行礼。 宁易只是点点头,也坐在那里没动。 但他右手放在腰间无锋的刀把上,注意着天残地缺的一举一动。 侏儒道:“公子不用担心,这些人只是土鸡瓦狗。” 杨无涯道:“可燕国公不是,他可是当世顶尖高手,天鹰天玉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俩还是自己走吧!” 见两人不动,杨无涯皱眉道:“我的话你们不听了?” 侏儒这才在巨人的背上拍了一下。 巨人突然大喊一声。 这一声如牛吼,如虎啸,震得大厅内众人耳朵发麻。 士兵们本来就全神戒备,此时更是后退一步。 但巨人没朝他们冲过来,反而转身冲着里面的墙壁冲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墙壁被撞开了一个大洞。 巨人背着背篓直接撞了过去。 接着“嘭嘭”声不绝于耳。 不管是砖墙还是木墙,这巨人竟是一路撞过去。 杨豆等人反应过来,就要追过去,但被宁易叫住。 像这样的异人,普通士兵追上去就是送死。 这两人跑了就跑了,反正正主还在。 他转向好整以暇的杨无涯。 杨无涯此时正旁若无人地给自己倒酒,一点也没将周围的刀枪放在眼里。 宁易赞道:“阁下还真是好气度!只希望到了黑衣卫的大牢里,阁下还能这般地镇定。” 杨无涯将酒杯里的酒喝光,然后丢下酒杯:“我的提议依然有效,请燕国公再考虑考虑,我在牢里等你的答复。” 宁易真有点拿不准他的虚实了。 “你已经落到了我手里,都结束了,你还做什么美梦?” 杨无涯潇洒起身:“结束了吗?不,这才刚刚开始!” 他倾向宁易,小声说:“你在北梁跟鞑子血战的时候,我就在京城布这个局。现在,你已在局中,我看你怎么破局。” 他直起身来:“现在局已布好,我身在何处,已不重要了。” 他看向一旁的袁林,冷冷地说:“至于你,可以去死了!” 从始至终,袁林都坐在两人身边,一言不发,像个透明人似的。 此时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向楼上。 那里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姑娘。 很多人都衣衫不整。 几乎所有人都脸色潮红,既恐惧又兴奋。 只有小怜姑娘脸色苍白。 袁林嘴唇颤抖,对着小怜说:“小怜姑娘,没能再听你弹奏一曲,真是遗憾!” 说完,他一头撞向一旁的柱子。 第155章 接我三招 宁易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袁林撞死在眼前。 他万万没想到,袁林会给他来这一出。 毒瘾确实很麻烦,但又不是戒不了。 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不足惜。 但这人身上的秘密,宁易还没挖出来呢! 这人之前肯定没说实话。 他肯定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天门刚招揽的一个小角色。 不然,杨无涯也不会让他自杀。 因为只有死人才说不出任何话来。 宁易看向杨无涯:“一言而决别人的生死,很过瘾吧?” 杨无涯一耸肩:“一颗棋子而已,燕国公有些感情用事,我真替你担心。”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宁易跟这样的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希望你在尝试过诏狱里的刑具后,还能保持这该死的优雅和风度。” 这时楼上传来惊呼声。 “不好了,小怜姐姐晕倒了!” “小怜姐姐心里原来这么在乎方先生,她之前一直都不怎么理人家的。” “是被吓晕的,你没看方先生脑浆都出来了。” “你别说了,是挺吓人的。” 有了这个插曲,宁易和杨无涯都没了斗嘴的心思。 宁易挥了挥手,让士兵们将杨无涯带走。 等杨无涯被带出门后,宁易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得防备天残地缺路上劫人。 还好,一路无事。 进了黑衣卫大牢后,他特意带杨无涯到刑堂转了一圈。 看着周围一圈的铁索铁链、钳子鞭子等刑具,杨无涯的脸色终于变了。 “燕国公,你我皆是棋手,还是留些体面和斯文,谈笑间分高下不好么?” “你高看你自己了。你自以为是棋手,高人一等,视众生为蝼蚁,但你其实也只是亿万蝼蚁中的一个。你也一样会流血,会死。” 他随手拿起一把铁钳:“这个是用来拔舌的,那把刀是用来断指的,还有这个玩意,好像是用来剥皮的。说起剥皮,我有一个独门秘方。哦,我忘了你研究过我,你肯定知道这个秘方,对不对?” 杨无涯脸色发白,终于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宁易出去的时候,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希望你不要很快就招,能多挨几天。你知道的,下棋的快乐在于过程。如果赢得太快,就少了几分乐趣。” 出了大牢,他找到陈荣,让他多派人手,去调查杨无涯和袁林,看看这两人这些天都在京城干了什么。 袁林可能没人注意。 但杨无涯身边一定会跟着那巨人和侏儒,应该不难查。 陈荣自然点头答应。 回到宁府后,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杨豆在他身边时间长了,也能看出他的不安,便安抚他:“咱们都把他给关起来了,他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事情没这么简单! 杨无涯虽然被关起来了。 但天门的其他人还都在外面。 杨无涯应该早就做了布置。 就像这人说的,自己如今可能已在局中。 但这些话没有必要对部下们说。 说了也只是徒增他们的烦恼。 他打起精神,笑道:“我倒真希望他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还怕了这个自以为是的杨无涯不成? 第二天,老哥贱兮兮地来找他。 “听说你昨天大闹倚翠楼?” 宁易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有人会造谣! “你又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你昨天和另外两人,争倚翠楼的花魁。结果你仗势欺人,另外两人一死一被抓,唯独你抱得美人归。美人呢?让我见见呗!” “见什么见?你抓的药喝了么?” “我喝了呀!” “那你还不找大嫂交作业?” “交作业?哦,你是说那个吧?我昨晚就交了。你还别说,那药劲还挺猛……” “大嫂交过了,那小嫂子呢?那药不止一副吧?你就上上心吧!不然老娘又来找我唠叨。” “着什么急啊?这大白天的!唉!你别推我……” 刚把老哥赶走,陈荣就惊慌上门,给他带来了一个怎么也没想到的消息。 杨无涯竟然逃了! “怎么可能?你黑衣卫的大牢是纸糊的?” 宁易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也太特么离谱了! 陈荣满脸委屈:“我也没办法!大理寺拿着陛下的谕旨来要人,我只能交人。结果人刚出黑衣卫,就被那两个怪人劫走了。” 皇帝的谕旨,大理寺的行文,还有来人的腰牌,各种手续一应俱全,合规合理。 按理说,这种事跟大理寺没关系。 但陈荣自知已在陛下跟前失宠,不敢多问,只是说要先通知燕国公。 大理寺来人却称,上头催得急,要立刻将人带走。 真要出什么事,由大理寺一己承担。 陈荣只好让他们将杨无涯提走。 这一行人出了黑衣卫,只走了几百步,天残地缺就突然出现。 等陈荣率黑衣卫赶到时候,杨无涯已不见了踪影。 “大理寺的人非死即伤,活下来的几个人也是小角色,不知内情,看来大理寺也是被人蒙蔽。” “那可说不准!” 宁易当即就要去大理寺问个清楚。 陈荣却有些踌躇:“他们有陛下的谕旨,咱们这样追究,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此事必须查个清楚!” 宁易是知道的,皇帝病成那样,不可能管这种闲事。 燕国公亲自过问,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 皇帝果然不知情,谕旨是伪造的。 大理寺的行文倒是真的,是一位少卿签发的。 大理寺有一卿两少卿。 因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朝中基本已没什么事情。 所以三人轮番值守。 当日发文、派人,全是这位少卿所为。 那道伪造的谕旨,估计也是出自他之手。 宁易很快就得知,这位少卿已在家中吞金自杀。 大手笔啊! 大理寺少卿从四品上,在大楚已经算是高官了,但还是和袁林一样,转瞬就成了弃子。 堂堂大理寺少卿都能随便舍弃,说明杨无涯手里的棋子不少。 他到底在朝中拉拢了多少高官? 当天下午,黑衣卫又传来消息。 有狱卒在杨无涯待过的牢房里,发现了四个字——“接我三招”。 宁易明白,杨无涯这是在示威。 第二天,大年三十,杨无涯的第一招来了。 燕山的一则消息传到京城。 飞龙谷里的下半截石碑找到了。 上面写着“天下宁,江山易”。 第156章 太子太保 之前的“见飞龙,燕山兴”,只是在“燕”字上做文章。 真正把它和宁易联系起来的人,其实不多。 但这“天下宁,江山易”,直接把宁易的名字嵌了进去。 这下傻子都知道说的是宁易。 他的崛起本来就太快太猛,是大楚最大的传奇。 如今这四句偈语更是火上浇油。 一时之间,京城议论纷纷。 宁易心里感叹,这一招可真是够狠。 眼下各个衙门即将封印,从明天开始要放长达半个月的假。 在这半个月里,他这个当事人,想做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舆论发酵。 然后等上元节后,大楚朝廷再次开始运转时,危机来个总爆发。 刘尚奇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有些官员找他,暗戳戳地表示,刘相应该做点什么,好“为陛下尽忠,为朝廷分忧”。 估计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 宁易在朝堂上没什么根基,但在军中却是自成一系。 而且是最大的一系。 他这一系的军官们,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 窦怀仁、褚景崇等人自不必说了,右武卫大将军谭圣松是他推荐的,也以他的心腹自居,替他着急的不行。 就连钟秉文,他自认为毫无关系的羽林卫大将军,也跑到宁府冲着他嚷嚷:“燕国公到底怎么打算的,你倒是说句话呀?” 他能说什么? 难道说:反了吧! 要真造反的话,他倒是不缺人。 只要一声令下,他的人半天就能控制京城。 但控制了京城又如何? 大楚立国百年,民心未失,人心所向。 这个世界也不缺野心家。 他要真做出什么悖逆之举,整个大楚必定烽烟四起。 他也将举世皆敌。 说不定就连老丈人,他在朝堂上唯一的依靠,都会反对他。 事到如今,他反而镇定了。 倒不是他破罐子破摔,而是他的系统没有任何反应。 系统面板上,什么模拟任务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想想也是,这一年来,从燕山到北梁,从太子到秦王,他为大楚做了这么多,救了皇帝那么多次。 皇帝要是就因为这四句狗屁不通的偈语,就怪罪他,打压他。 那这个皇帝和朝廷,还真不值得他卖命了。 而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应该会对他有所猜忌,但肯定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没什么可说的,这些都是捕风捉影。” 他镇定自若地反劝起这些人,要他们稍安勿躁,不要自乱阵脚。 “都回去,该干嘛干嘛!我向你们保证,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见他这样子,部下们有的失望,有的则放下心来。 但最后大家都散去了。 等众人走后,他气定神闲地待在家里,静待事情的发展。 都说人在低谷的时候,才能看清周围人的真面目。 他倒想看看,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但结果让他很感动。 第一个感动他的,是老丈人。 老丈人依然坚定地支持他。 他和沈婵的婚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有条不紊地推进。 这可比那些口头的支持强多了。 甚至都比真金白银的支持强。 这说明,在发生了这么恶性的事件后,老丈人依然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依然将沈家紧密地和他捆绑在一起。 这可是押上了整个家族的荣辱和存亡。 第二个让他感动的,是齐王。 齐王大张旗鼓地来拜访他。 在进门的时候,齐王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隆重地行弟子之礼,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独处的时候,齐王更是不停安慰他,称朝廷上下都知道,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污蔑,让燕国公不要放在心上,安心过年,有空的时候多写点诗词。 最让他意外的,还是左相汤铭贤。 老头在政事堂站最后一班岗。 吏部的一个官员来汇报工作,事后顺便递宁易的小话。 结果老头拍案而起,将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称他不是居心叵测,就是愚不可及。 老头还称燕国公忠勇无双,是大楚武将的典范。 他身为当朝首辅,绝不允许有人污蔑燕国公。 宁易听到这个消息时,感动之余,又有些疑惑。 这个老狐狸无利不起早。 他可从来不会和皇帝对着干。 难道老狐狸已经摸清了皇帝的意思? 在第二天的正旦朝会上,宁易知道了答案。 于大年初一一大早举行的这场朝会,被称为朝会大典。 朝会大典一年只有这么一次,京城九品以上的官员都得参加。 近千人将甘露殿前的广场铺得满满的。 宁易算是开眼了。 他站在甘露殿前的高台上,放眼望去,下面全是人。 这种朝会是不说事情的,全是仪式。 在朝会的最后,由汤铭贤宣读贺表,代表文武百官向皇帝祝贺新年。 当这篇文绉绉的贺表读完,大家都以为该散了,没想到乾元帝强撑病体,又加了道戏。 他在朝会上正式立齐王为太子。 这个不是重点。 齐王迟早会成为太子,这大家都知道。 重点是,乾元帝还同时宣布,进燕国公宁易为太子太保。 这项任命就太让人意外了。 严格地说,太子太保和国公一样,也是从一品。 但二者的含金量可完全不一样,多少个国公也换不来一个太子太保。 现在京城有多少赋闲在家的国公,可太子太保就一个。 而且在燕国公深陷舆论风波的现在,这项任命的政治意味也太明显了。 这就是在昭告天下,你们别逼逼,燕国公是朕信得过的。 宁易心里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怎么说了? 皇帝这人有点小心眼。 比如,他宁愿给自己太子太保这样尊贵的虚衔,也不愿给燕山卫大提督这一实职。 但总的来说,这人能处! 而随着皇帝的这则任命,杨无涯的这第一招,算是破了! 第157章 我要去青楼 大年初五,各路封疆大吏的代表齐聚京城,向皇帝恭贺新春。 新晋平晋卫大提督林丹峰,派来的是自己的独子林平志。 林平志到皇宫递上礼物和贺表,就跑来宁易这里。 “爹爹说了,以后我就留在京城。” 宁易明白,林丹峰这是向皇帝表忠心,将自己的儿子留在京城做人质。 “陛下怎么说的?”他问。 “陛下安排我进羽林卫做个旅帅,不过……” 林平志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想进皇宫当个翊卫。” “哦,你怎么会想做翊卫?” 羽林卫旅帅好歹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军人。 翊卫名义上是保护皇帝的侍卫,其实不过是看守皇宫的闲杂人等。 林平志脸上微红:“听说南阳公主被幽禁在冷宫里……” 看到宁易脸色微变,他急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公主的心意,我只是想看看,看能不能帮帮公主。” 宁易叹了口气。 这也是个孩子。 他露出笑容,耐心劝道:“皇家的事情,我们不要参与,否则就是取祸之道。” 林平志很失望,但还是说:“明白了!爹爹也说,我在京城一切都要听大将军的,我过几天就去羽林卫报到。” “这倒不必,你来左武卫,跟着我吧!” 林平志大喜! 去了羽林卫,从此就只能待在皇城里。 要是运气好,这辈子还能碰上一两次宫廷政变,说不定能见见血。 否则就是一直到老。 这种生活,有些人可能梦寐以求。 但对于他这种正踌躇满志,梦想做一番大事的少年,无疑是生不如死。 跟着大将军就不一样了。 爹爹早就跟他说过,明年大将军会亲率大军进攻草原,平晋卫需要策应。 跟在大将军身边,肯定有仗打。 “太好了!不是,这样不好吧?陛下不会答应吧?” “你不用管,这事我说行就行。” 宁易对这种制掣武将的制度嗤之以鼻。 想想前世的安禄山和吴三桂。 真正敢造反的狠人,会顾忌自己一个儿子的性命吗? 这种制度实际没什么用,反而让武将跟朝廷离心离德。 “你第一次来京城吧?给你几天假,好好逛逛。今天我还要给你接风,不过我先说好,我可不喝酒。” 林平志扭捏道:“大将军,我可以自己选地方吗?” 宁易一愣:“你想去酒楼?行吧,你说去哪里?” 林平志摇头:“不去酒楼,咱们去倚翠楼。” “什么?你怎么知道倚翠楼的?” “我刚来京城就听说了,大将军在倚翠楼大展雄风,独占花魁……听说那花魁很漂亮!” 宁易刚想把这家伙训一顿,杨豆就在一旁兴奋地插嘴:“漂亮,特别漂亮,眼睛特别大,皮肤特别白。” “那腰呢?” “应该很细吧,她整个人都很瘦,吹口气都能倒的样子。” 林平志两眼放光:“真的吗?我就喜欢这样的!我们大梁的女子,个个膀大腰圆,像母老虎一样。” 杨豆叫起来:“我们燕山的也是诶!我们村里的那些姑娘,腰像水桶一样,屁股像磨盘一样……” “行了!” 宁易吼了一声,打断两个兴奋的小家伙。 两个小毛孩,才见过几个女人,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北方的姑娘,体格确实普遍壮实点,但也不是全部。 沈婵的身材就挺好。 “你们今天哪里也不能去,就待在府里。” 说着,他就要吩咐下人去摆宴。 两个小家伙无比失望。 林平志哀求:“大将军,我第一次来京城……我就去倚翠楼坐一坐,看一眼京城第一花魁就行。” 那个小怜姑娘怎么就成京城第一花魁了? 杨豆也求道:“大将军,我还没去过青楼,您就让我去一次呗!” 林平志大奇:“你居然一次青楼都没去过,你今年十七了吧?” 杨豆胀红了脸:“过完年就十七了!大将军不让我去,你去过?” 林平志嘿嘿直笑:“去过几次!” 杨豆又问:“你爹爹知道吗?” “他知道。” “你爹爹不管?” “他不管。他说,将军难免阵前亡,我们武人今天不知明天事,及时行乐也不算什么。” “你爹爹真好!” 说着,杨豆看向宁易。 那眼神,就差明说了:我家大将军就不怎么样! 宁易倒是被林平志那句话打动了。 是啊!将军难免阵前亡! 连将军都如此,普通士兵更是朝不保夕。 这一年来,无数部下死在他的面前。 其中肯定有不少,至死也没和女人尝试过鱼水之欢。 他心头一软。 “行了行了!你们想去就去吧!” 两人大喜过望。 “谢谢大将军!” “我就带杨豆去见识一下花魁。” “对,我们就和花魁喝点酒,说会话,但什么也不做,花魁是大将军的。” “你想得美,花魁能随便出来和你喝酒说话?” “放心吧,只要报出大将军的名号,她肯定会出来陪我们的。” 两人勾肩搭背地离去。 宁易不放心,叫住两人,让他们先去找谢琦,让谢琦领着他们去倚翠楼。 他还絮絮叨叨叮嘱了半天,才让两人离开。 傍晚,一家人吃饭时,老娘问:“杨豆呢?” 宁易回答:“我派他出去做点事。” 刚回京城那会儿,一家人吃饭时,杨豆是站在宁易身后的。 宁易做主,让他坐下来一起吃。 杨豆死活不坐。 最后还是宁易将他摁到椅子上的。 一开始老娘等人很意外,但不好驳小儿子的面子。 后来,几人也慢慢适应了。 时至今日,宁府上下早已把杨豆当宁易的干弟弟看待。 现在饭桌上没了杨豆,老娘、老哥和两位嫂嫂,反而觉得不习惯。 宁易也觉得不自在。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杨豆。 说实话,他对杨豆的感情,比对老娘老哥还深些。 他是真把杨豆当弟弟看的。 这一年来,除非自己要去冲锋陷阵,否则他都会把杨豆带在身边。 如今杨豆不在身边,他都有些担心这小子会不会闯祸,会不会被人欺负了,会不会遇到危险。 用完晚饭后,他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结果当真看到了一条个人战斗模拟任务。 但这条模拟任务却和杨豆无关,而是关于林平志的——“救援林平志”。 林平志同志遇到危险了! 第158章 怜香惜玉 【天色渐晚,杨豆和林平志还未回来!】 【你有些担心,便带人到倚翠楼去寻!】 【走到半途,忽听见前面街上大乱!】 【有人大喊:“杀人啦!”】 【你连忙赶上前去,发现正是林平志等人被攻击!】 【杨豆伏在地上咳血不止,谢琦和几名护卫都七倒八歪,生死不知!】 【林平志嘴角流血,被郭地缺踩住胸膛!】 【见你过来,郭地缺冲你咧嘴一笑,然后脚上使劲!】 【“咔嚓”一声,林平志的胸膛被踩得塌陷,顿时气绝!】 …… 宁易立刻出府,带人纵马直奔倚翠楼。 林平志是林丹峰的独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表面上不把这个儿子当回事,实际上却疼爱得不得了。 林平志可别在到京城的第一天就死了。 宁易有些着急。 个人战斗模拟最多提前十五分钟。 也不知道还剩下了多少时间。 希望还来得及。 入夜之后,街上行人不多。 几人马速极快,很快路程近半。 突然前方传来喧闹声。 宁易心头一紧。 难道还是晚了一步? 还好,比模拟中到底还是早了点。 谢琦等人还在和郭地灭缠斗。 当然,他们几人完全不是对手。 郭地缺一挥胳膊,谢琦和两个护卫就被砸出两丈远,在地上不停翻滚。 杨豆冲上去,跳起来冲着郭地缺的脖子就是一刀。 没想到这又是个刀枪不入的。 这一刀结结实实砍在郭地缺脖子上,但却只留下了一道浅印子。 郭地缺一伸手,捏住了空中杨豆的脖子。 宁易还有百步之遥,急得大喊:“住手!” 模拟里面,杨豆没死啊! 关键时刻,银光乍起,林平志的银剑如毒蛇般,刺向郭地缺的眼睛。 这里面林平志才是最能打的那个。 此时他嘴角带血,显然是受了伤。 但他的剑仍是又快又狠。 郭地缺只得松手放开杨豆,同时扭头侧身,躲开林平志的银剑。 躲避的同时,他挥动左臂,一胳膊砸了过去。 胳膊砸在银剑剑刃上,除了衣袖破裂,郭地缺的胳膊竟丝毫未伤,而且其势不减,又砸在林平志的胸上。 此时宁易已经纵马驰近。 他清楚地听见了林平志肋骨断裂的声音。 林平志立刻委顿在地。 郭地缺伸脚要踩在他胸口上。 但此时宁易已经赶到。 他大喊一声,人借马势,腾空而起,朝着郭地缺劈出一刀。 人如龙,刀如风。 郭地缺躲无可躲,只得伸出左臂,想用胳膊硬扛这一刀。 但宁易可不是林平志。 无锋也不是林平志手里花哨的银剑。 交错之间,无锋无声无息地划过。 等宁易落地时,郭地缺的半截前臂也掉落在了地上。 郭地缺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嚎叫一声,然后抱着受伤的胳膊转身就跑。 鲜血在他身后洒落一地。 杨豆一边咳血,一边嘶哑着嗓子说:“大将军,快追上去干掉这怪家伙!” 但宁易摇头。 他要追上去,杀郭地缺不难。 可他要是走了,这里怎么办? 除了郭地缺,可是还有个高天残。 杨豆应该就是喉咙受了点伤,问题不大。 随从们去翻看其他人。 谢琦哼哼唧唧的,看样子也死不了。 这里面受伤最严重的,还是林平志。 他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随从想将林平志扶起来。 宁易连忙喝止。 林平志的肋骨断了。 如果贸然翻动他,断裂的肋骨插进内脏,那就麻烦了。 他让随从去找担架,自己来到林平志身边。 看到他,林平志突然激动起来。 他强抬起头,伸手抓住宁易衣袖,拼尽全力说道:“小怜……小怜……” 但他只说了两遍小怜后,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宁易觉得莫名其妙。 跟过来的杨豆说:“小林将军是不是觉得小怜姑娘会遇到危险?” 宁易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杨豆哑着嗓子回答: “我也不知道啊! 我们三个去了倚翠楼,说是您的部下,小怜姑娘就出来陪我们喝酒。 她还给我们唱歌跳舞,都好好的。 小林将军尤其高兴,都快喝醉了。 可等我们尽兴后出来,走到这里,这个怪人就出现了。 他一言不发就冲小林将军动手,后来的您就都知道了。” 这时,大批巡夜的士兵和宁府护卫赶到。 随从也找来了一副担架,将林平志小心地挪到担架之上。 杨豆又劝:“大将军,您去看看小怜姑娘吧,人家今晚对我们真的不错,可别因为我们的事,牵连了人家。” 宁易眉头一皱,想将杨豆教训一顿。 但一看小家伙惨兮兮的样子,又于心不忍。 “行了,你少说点话吧!赶快回去把伤养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去青楼。” “这是咱们和天门之间的事,跟青楼有什么关系?” 杨豆嘟囔着,跟着大队人马回了宁府。 等众人都走了以后,宁易带着一队护卫,顺着地上的血迹往前搜索。 以他现在的视力和嗅觉,地上的血迹不要太明显。 但他没想到的是,顺着血迹,他竟又来到了倚翠楼前。 难道天门还真要对小怜不利? 杨无涯为难这么个青楼女子干什么? 带着疑惑,宁易带人走进大厅。 老鸨一看见宁易,立刻扑了上来。 “燕国公,您可算来了!是来找小怜姑娘的吧?” 她一边支使龟公将宁易的随从引往偏厅,一边把宁易往楼上引。 小怜看到宁易似乎有些意外,但马上就变得欣喜异常。 宁易见她没事,便告辞离开,但却被小怜拉住胳膊。 “奴家只想给燕国公唱几支曲子,别无他求,还请燕国公成全!” 小怜双目含泪,柔弱无助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而且郭地缺很可能就在这里。 宁易也想在这里多待一会,看看天门的人会不会自己跳出来。 见他点头,小怜大喜。 老鸨也连忙要去安排酒食,但被宁易制止。 他在家里已经吃过了。 而且他也不信任这里的饭菜。 等老鸨离开后,小怜进里间新换了一件碧色长裙,又点燃了一对红烛,这才抱着琵琶,坐到了他对面。 小怜先是将那半阙《水调歌头》唱了一遍。 词和音乐是一体的。 每一首词都有自己的曲谱。 可以说,词牌就是古代的流行音乐。 这些传唱词曲的青楼女子,就是最早的歌星。 虽然她们的地位差远了。 小怜声音清脆婉转,宛如黄鹂,将这半阙词唱得一咏三叹,缠绵入骨。 她羞答答地请宁易补全这首词。 见宁易不答应,她也不恼,又唱起了其他词曲。 渐渐地,宁易沉迷其中。 不仅歌声销魂,而且面前这女子也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是那双大眼睛。 当这双眼睛看向你时,简直有勾魂摄魄之感。 真奇怪,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呢? 正当他如醉如痴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他的双耳经过系统的超级强化,能听到很多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比如脚步声。 倚翠楼的木质地板,又将这种脚步声放大。 所以他能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 但这个脚步声很特别。 特别的沉重,远超常人。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一个背着背篓的巨人。 可能背篓里还有个侏儒。 当然,巨人断了小半条胳膊。 这个脚步声的旁边,还有另一个正常点的脚步声。 也许,巨人的旁边,还有一袭青衫的公子。 他打开系统面板。 果然,上面出现了一条新的模拟任务——“抵挡天残地缺的袭击”。 第159章 关于妹妹这件事 【郭地缺破门而入,挥动残存的右臂,朝你攻来!】 【你拔出无锋,奋力砍去!】 【但你因为吸入了红烛中的迷魂香,连平时一半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你不仅没能砍伤郭地缺,无锋反而被他击飞!】 【与此同时,郭地缺的肩头出现一团黑影!】 【黑影朝你撞来,那是高天残!】 【你快速后退,但高天残比你更快!】 【他一头撞在你胸口,将你撞倒在地!】 【你浑身骨头像散架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郭地缺正要一脚踩碎你的脑袋,却被小怜拦住!】 【小怜说:“等一下,先让他说出《水调歌头》的下半阙!”】 【杨无涯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 【小怜柔声道:“好哥哥,你就答应我吧!你知道妹妹就在意这个!”】 …… 宁易额头上沁出了细汗。 他看了那两支巨大的红烛一眼。 大意了! 他早就发现自己心浮气躁。 他还以为是自己把持不住,为小怜的美色所惑。 原来是迷魂香。 “燕国公,”小怜突然停下来弹奏,问道:“您很热么?” 他看了看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眼中依然含情脉脉。 但宁易再不为所动。 小怜确实长得不赖,但此时在他心里,和沈婵却是没法比。 就连南阳公主和小郡主都比她强。 可刚才自己居然打心眼里觉得,这女子美得天下无双。 这妖女怕是有些古怪! 这时,那一重一轻的脚步声更近了。 似乎就快到门口了。 这下麻烦了! 自己因为这该死的迷魂香,根本不是郭地缺的对手。 更别说还有个高天残。 自己最近的援兵,在楼下的偏厅。 可即使他们全上来,也不是天残地缺的对手。 怎么办? 他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小怜关切地问道:“燕国公您怎么啦?” 宁易暗中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你很想知道《水调歌头》的下半阙吗?” 小怜连连点头:“如果燕国公……” “那你听好了!” 他没空和这妖女啰嗦,直接背起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当他背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时,故意停了下来。 小怜脸上如醉如痴。 见宁易停了下来,她连忙问:“后面应该还有两句吧?” 宁易点头:“你想知道吗?” “当然想,这样的千古名篇……” “想的话,就坐过来,我慢慢跟你说。” 宁易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小怜脸上露出了诧异神色,然后笑了。 “我还以为,燕国公是正人君子。” 宁易一本正经地说:“在遇到小怜姑娘之前,我也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 小怜听得掩嘴一笑。 此女原本清丽脱俗。 但这一笑,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 百媚横生,无限娇羞。 纵使宁易已经知道她是天门妖女,但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荡。 这个小妖精! 小怜袅娜走过来,一拢裙摆,一屁股坐在宁易的大腿根上,而且还扭了扭。 宁易舒服得差点叫出声来。 她双手搂住宁易的脖子,紧紧偎依在他胸前,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甜声说:“燕国公,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杨无涯和背着背篓的郭地缺闯了进来。 小怜连忙起身。 但宁易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她根本起不来。 宁易虽然力气大减,但控制她还是绰绰有余。 杨无涯脸色铁青:“你们在干什么?” 现在的杨无涯,跟宁易几天前见到的,可完全不一样。 虽然还是一袭青衫,但他身形更加瘦削,走路还一瘸一拐。 他的脸上满是还没消散的淤青。 牙齿也不知掉了几颗,说话都漏风。 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眼神。 既乖张,又狠厉。 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自信,和藐视众生的傲慢。 我滴个乖乖,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小怜连忙道:“燕国公,快放手!” 宁易不仅没放手,反而搂得更紧。 他另一只手还拔下小怜头上的簪子,将簪尖抵在了小怜的脖子上。 小怜颤声道:“燕国公,您这是干什么?快放我起来!” 宁易当然不会放:“起来干嘛?你刚才不是扭得挺带劲吗?再扭两下呗!” 杨无涯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 他咬牙切齿道:“奸夫淫妇!” 小怜大急:“公子,是他强迫于我,你不都看到了么?” 杨无涯冷笑:“强迫于你?你对付男人不是手到擒来么?” “他不一样,他的心智异于常人,我的秘术对他没用。” “少跟我狡辩!你就是看我身体出了问题,你就……你这个荡妇!” 宁易心里听得直打鼓。 这听起来像是主人和侍妾,不像是兄妹啊! 这时,高天残从背篓里探出头来。 “公子,你们俩的事能不能以后再说,先解决宁易要紧。” 杨无涯恨恨道:“贱人,以后再收拾你!” 他转而看向宁易:“你在干嘛?你觉得挟持一个见异思迁的贱婢,就能要挟我放过你?” 宁易额头上的汗又出来了。 他用哈哈一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这是贱婢吗?我怎么看她像是某人的妹妹?” 杨无涯也哈哈一笑。 因为满嘴漏风,他的笑声特别怪异,像是夜枭的声音。 “你说她是我妹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我会让自己的亲妹妹,到青楼里做这种营生?贱人,你自己告诉他,你是我什么人?” 小怜悲苦地说:“燕国公,我只是一个苦命的奴婢,公子根本就不会管我的死活。我求您放了我吧!” 宁易感觉自己手心在冒汗。 难道自己赌错了? 难道这个女子,真的只是杨无涯手里的,一颗可以随便扔弃的普通棋子? 他看向对面。 杨无涯一脸嗤笑地看着他。 似乎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高天残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似乎随时会朝他扑过来。 但是郭地缺…… 郭地缺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杨无涯,又看一眼小怜。 那疑惑的表情似乎在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郭地缺是傻子! 傻子不会撒谎,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所以,撒谎的是杨无涯和小怜。 也是! 自己太紧张,都糊涂了。 要是小怜真是个无足轻重的婢女,那高天残和郭地缺早就冲过来了。 他微微一笑: “小怜姑娘,看来是我搞错了。 不过没关系,你的公子当你是奴婢,我却当你是女神。 与其这么悲惨地苟活于世,不如和我做一对同命鸳鸯。 我脑子里有无数诗词,黄泉路上我慢慢背给你听。” 说完,他握紧簪子,作势用力朝小怜脖子扎去。 “不!” 小怜、杨无涯和高天残齐声大喊。 第160章 你怎么还急了 小怜颤声道:“燕国公别急,您和公子好好说说,公子肯定会放过你的。” 宁易心花怒放,嘴里却说:“你只是一个苦命的奴婢,他凭什么放过我?” “没错!”杨无涯阴冷地说:“你今天别想活着踏出这里。” “你看你看,”宁易拱火:“你家公子根本不顾你的死活?” 他将簪尖抵紧小怜的脖子: “小怜姑娘,我会用力在你脖子上捅个窟窿。 这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要不换刀吧,我用刀割开你的喉咙,这样你死得会快点。 就是血会比较多,会溅得到处都是。” 小怜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道:“公子,救救我!” 杨无涯无动于衷:“你不用怕,他只是虚张声势,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小怜用更大的声音叫道:“他不是虚张声势!他是杀人魔王,最喜欢亲自上阵厮杀,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他真会杀了我的!” 呃! 宁易心想:我的名声这么差了么? 杨无涯脸上神色变幻。 但最终他还是咬牙道:“不行,我不能放过他。你想想他对我做了什么,他必须死!” 宁易有些莫名其妙:“我对你做了什么?我不就把你抓起来关了一晚么?你别这么小心眼。” “我小心眼?” 杨无涯瘸着腿上前两步,脸上露出像笑又像哭的表情,但眼睛却红了。 他吼道:“你知道那一晚我是怎么过的吗?” 宁易看着他的惨样,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杨无涯继续大吼:“他们不停折磨我,羞辱我,让我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发过誓,一定要将我遭受的,百倍千倍地回报于你。” 宁易觉得自己有点冤。 “那是黑衣卫干的,你找我干什么?” “谁不知道黑衣卫是你的爪牙,折磨我的人明明白白地说,就是你指使他俩干的。” 宁易语塞。 这群王八蛋,就会给自己拉仇恨。 杨无涯扭头对高天残说:“你们去把宁易擒下。” 高天残还没说话,小怜就大喊一声:“杨无涯!”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怜冷着脸继续说:“没有我,你能从黑衣卫的大牢里出来?没有我,你能登上大冢宰之位?没有我,你能在这京城打开局面?” 杨无涯沉默不语。 小怜放低声音,柔声说:“哥哥,你先放过他。等我脱身之后,你我兄妹联手,再和他好好斗一斗。” 但杨无涯依然摇头:“难得他今天自投罗网。要是今天放过了他,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这时,宁易听到一阵动静,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其他人毫无察觉。 杨无涯再次转头命令高天残:“去将宁易拿下!” 但高天残没动:“公子,小姐……” 外面楼梯口传来喧嚣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皱眉道:“是宁易的狗腿子!” 他从背篓里钻出来,跳到地上,然后朝外面跑去。 两条腿虽短,但速度奇快。 外面很快传来打斗、呼喝之声。 紧接着传来他的声音:“是铁甲兵,还有弩箭,公子快撤。” 杨无涯脸色大变:“是得撤,我不能再进大牢,绝对不能。” 他一边自语,一边朝外走去。 小怜急忙大喊:“哥哥!” 杨无涯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开 。 郭地缺也跟着他离开。 宁易拿开簪子:“你这个哥哥对你可不怎么样啊!是亲的么?” 这两人关系很奇怪。 像兄妹,也像情人。 小怜没答话,只是软下来,偎在了他怀里。 这女子又变成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杨豆带着大批铁甲士兵冲了进来。 一看到两人这造型,都愣住了。 宁易将簪子插回小怜的发髻,然后拍了拍她的屁股。 小怜听话地站起来。 宁易起身,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经过杨豆跟前时,杨豆看着他俩,呆呆地说:“小林将军醒了,说她是个妖女!” 宁易道:“我知道。这里可能是天门的巢穴,好好查一查。” 杨豆点头答应,然后带着士兵们开始抓人,逐房搜查。 宁易则亲自押着小怜去黑衣卫。 当牢门上锁,宁易转身离开时,小怜喊住了他。 “燕国公,请告诉我《水调歌头》的最后两句。” 宁易回头,看到小怜抓着栏杆,泪水涟涟地看着他。 “我知道,经过我哥哥的事情之后,我肯定再没机会逃出去,我大概会死在这里。但在我死前,请燕国公告诉这最后两句,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么?” 这妖女,竟还真是个痴人。 宁易心中唏嘘。 “只要你老实交待,未必不能活命。” 他念出了那最后两句。 小怜听后,一遍遍地念诵。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的表情越来越痴。 宁易摇头,转身离开。 陈荣匆匆赶来。 宁易非常严肃、郑重地告诫他,务必看守好这天门妖女,绝不能让杨无涯的事件再次发生。 陈荣极其严肃、郑重地表态,这次就算陛下从病床上爬起来,亲自来黑衣卫要人,他也会先通知燕国公,等燕国公同意后再放人。 宁易这下放心了。 临走之前,他又见了见那晚审问杨无涯的两名狱卒。 这两人一个矮胖一个高瘦。 两人能见到宁易,非常激动。 说起当晚的审讯,两人也很得意。 矮胖子:“这家伙,口气大得很,还对燕国公出言不逊,那我们能惯着他吗?” 瘦高个:“不能惯!” 矮胖子:“用了两套刑,这家伙居然开始诅咒起燕国公来了,这我们能忍?” 瘦高个:“不能忍!” 矮胖子:“我们哥俩使出浑身所学,让这家伙死去活来,可这家伙还是不招,那我们必须上强度了。” 瘦高个:“必须上强度!” 矮胖子:“他还诅咒我们断子绝孙,我一怒之下就……呵呵!” 宁易问:“你把他阉啦?” 矮胖子:“也没全阉,还留了点。不过,他要是没成婚的话,估计真的断子绝孙了。” 宁易看着这两个活宝,说不出话来。 第161章 妖女跑了 矮胖子又问:“燕国公可是怪我们,没有撬开那家伙的嘴?” 宁易摇头:“不是,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对了,这几天就待在这里,我可能有重要任务交给你们。” 两人非常兴奋。 这说明两人的专业能力,得到了燕国公的肯定。 陈荣也替两人高兴。 能被燕国公如此看重,两人前途无量。 宁易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祝两人好运。 我能为你俩做的,也就这些了。 希望你们老实待在黑衣卫里,能躲过杨无涯的复仇怒火。 他回到宁府,去看望林平志。 林平志仍躺在床上,神情萎靡。 他告诉宁易,他在平城见过这个小怜。 但当他说起这事时,小怜却不承认,只说他认错人了。 但林平志怎么会认错了? 他刚起了疑惑,马上就中招了。 “她让我看他的眼睛,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两团火苗。 这火苗一开始只是跳,后来就转起圈来,而且越转越快。 我的头就跟着发晕,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然后就遇到那怪人,那怪人肯定是妖女派来灭我口的。” 宁易点头:“妖女是天门首领的妹妹,那怪人是天门的高手。” 林平志给自己找补:“我当时还是头昏眼花,不然肯定不会输给那怪人,这妖女一定是会妖法!” 宁易继续点头:“是,你肯定不会输。不过,妖女使的不是妖法,其实是一种催眠术……”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小怜使的,不是一般的催眠术! 一般的催眠师,催眠时需要特定的环境和道具,而且只能让被催眠者进入深度睡眠。 厉害些的,能和被催眠者的潜意识进行沟通。 但这都比不上小怜。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需要任何道具,就能让林平志中招。 而且林平志中招后,行动如常。 据说,他喝酒吃菜,为妖女的歌舞大声叫好,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只是出来后,被冷风所激,他才慢慢醒来。 这妖女厉害! 自己因为系统的多轮强化,心智比常人坚强得多。 可像林平志这样称得上勇武的人,都能轻易中招。 那黑衣卫的那些狱卒…… 想到这里,宁易什么都来不及说,拔腿就往外跑,骑上马就往黑衣卫赶。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赶到时,黑衣卫正乱作一团。 满头大汗的陈荣告诉他:妖女不知用何妖法,突然就迷惑了看守她的几名狱卒。 几名狱卒不仅开锁将她放出牢房,还悄悄把她领出黑衣卫,眼睁睁看着她消失不见。 “卑职无能,有负燕国公重托,请燕国公责罚!” 陈荣躬身请罪。 宁易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安慰开解他。 没办法,这妖女技能逆天。 估计除了自己,任何人她都能随意拿捏。 宁易想想就头疼。 陈荣又信誓旦旦地向他表示:“请燕国公再给卑职十天时间,卑职大索全城,必定在燕国公大婚前,将妖女捉拿回来。” 宁易对此却不抱希望。 他要黑衣卫外松内紧,加紧搜查即可,不用给自己设期限。 等他回到宁府后,杨豆也回来了。 杨豆也一无所获。 除了一堆违纪狎妓的官员,他并没有在倚翠楼搜出什么来。 老鸨、龟公还有背后的股东,应该都和天门没什么关系。 这是宁易意料之中的事情。 以杨无涯兄妹的手段,也不可能留下什么手尾。 他勉励了杨豆几句,就让他去休息,好好把脖子上的伤养好。 第二天,他再次发动手头所有力量,满城搜捕。 除了黑衣卫外,他还调动了城防军、巡捕等。 他甚至动用了监门卫。 要不是左右武卫无旨不得进城,他都会动用左武卫。 但即使如此动静,杨无涯兄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半点踪迹也没找到。 反倒是引得京城动荡,百官不满。 连老丈人都承受不了压力,上门来把他训了一通。 宁易没办法。 反正搜查也没什么效果,他干脆停了搜查,耐心等待杨无涯再次露出破绽。 正月初八是吉日,老娘精心准备好礼金和礼品,由宁易亲自送到沈府“过大礼”。 一切流程走完,宁易告别老丈人离开后,还没走到沈府大门,沈婵的小丫鬟过来拉住他,说小姐有请。 宁易喜出望外,立刻让一同来的管家带人回去,自己则偷偷溜到后院去见未婚妻。 丫鬟将他领到后花园的一座亭子里。 沈婵正笑盈盈地等在那里。 但让他意外的是,现场还有个大电灯泡——张莺莺。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没想到,张莺莺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撇嘴,哭了! 他二丈摸不到头脑,只得看向沈婵。 沈婵脸一板:“燕国公,你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任。” 他满头雾水:“我做过什么事?我要负什么责任?还有,你不要叫我燕国公,怪别扭的。” 沈婵噗嗤一笑,随即又板起脸来,正色问:“白云观淫窟是你捣毁的吧?” 他点头。 沈婵又问:“你还烧了一本名册,上面是被淫道无尘施过礼的女子名单,对吧?” 他又点头。 沈婵道:“这就对了!现在很多人都在传,说张姐姐也被无尘施礼玷污过。” “胡说八道!” 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那天我是在白云观门口遇到的她,她还在排队,根本没轮到她。” “可你把那本名册烧了,现在张姐姐有嘴也说不清了。” 原来是为这个。 他转向张莺莺:“你放心,回头我会帮你澄清,保证还你清白。” 你快走吧! 别影响我和老婆亲亲贴贴。 张莺莺却抽抽搭搭地说:“没用的,别人只会觉得燕国公在替我掩饰。我的名声已经毁了,呜~” 说着,她又放声哭了起来。 宁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助地看向沈婵。 沈婵却只是看着他笑,并不说话。 他只得又转向张莺莺:“那你说怎么办?” 张莺莺停止哭泣,又抽抽搭搭地说:“燕国公真的愿意帮我?” 第162章 和你做个交易 宁易恨不得这个电灯泡马上消失。 他点头道:“我愿意!只要能还你清白,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沈婵就在一旁说:“有了燕国公这句话,张姐姐可以放心了,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张莺莺用手帕擦掉眼泪:“那我谢谢燕国公和妹妹了,明天我再来陪妹妹说话。” 说完,她起身朝宁易和沈婵各行了一个礼。 临走时,她偷看了宁易一眼,同时两朵红霞也飞上了她的脸颊。 宁易只觉得莫名其妙。 等张莺莺走后,宁易问沈婵:“你们俩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沈婵拉他在铺着绸缎坐垫的石凳上坐下。 “是有事,不过是好事。” “什么好事?” “你很快就会有一个滕啦!” “滕?” 宁易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老婆还没过门,就替自己张罗小老婆,这感觉怪怪的。 他牵着沈婵的手说:“我不是圣人,要说我没有享齐人之福的想法,那肯定是在骗你,但我心里真的只有你,有你一人足矣。” “什么是齐人之福?哦,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像你这样的大英雄、大人物,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室。否则,别人一定说我是妒妇,说你惧内,咱俩都得成为笑柄。” 还真是这样的。 估计到时候,老丈人这个礼部尚书第一个不答应。 宁易又说:“可还是不合适。张莺莺他爹是吏部实权侍郎,她又是嫡女……” 沈婵道:“平常肯定是不合适,可现在她自己放出消息,说去过白云观,弄得自己声名尽毁,就有可能了。” “她自己说出去的?” “是啊,我这个张姐姐为能做你的滕,可真是拼了!” 宁易无言以对。 他是真没想到,张莺莺竟有这样的决绝之心。 沈婵抽出手,摸着他的脸说: “我的夫君,可是大楚唯一一个晋东宫三师的国公。 而且只有二十岁,还能文能武,智勇双全,气度不凡。 这满京城的待嫁贵女,没有不想取我而代之的。 想一想,这压力还真是大呢!” 说着,她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了愁容。 宁易连忙安慰她:“别瞎想,有什么压力?我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要看张莺莺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我看她行。她这些天每天都来跟我说话,为我解闷,有点滕妾对大奶奶的味道了。三个滕的位置,我就给她留一个。还有两个,给谁好呢?” 她竟掰起手指头数起来了。 “陆芸陆姐姐本来可以算一个的,可惜她家遭陛下忌恨,娶她就是打陛下的脸。小郡主听说脾气改了不少,可身份太尊贵。至于南阳公主……” 宁易连忙打断她:“我跟南阳公主什么事都没有。” 完了他又补充一句:“跟陆芸和小郡主也什么事都没有。” 沈婵微微一笑:“陆芸和小郡主就不说了,我可是听说你和南阳公主在山里待过一晚哦!” 宁易急了:“那是逃命,我可什么都没做。” “夫君确实什么都没做,就是给人家讲了一夜的故事。” 呃! 这你都知道! 当晚就五个人。 除了自己和南阳,毛贵和天玉也不会说出去。 好你个杨豆! 亏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待! “呀!夫君脸色怎么变了?好啦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这种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帮你处理妥当的。不过,夫君切记,宁可去招惹小郡主,也不要去招惹南阳公主,否则就是取祸之道。” 宁易连忙回道:“我谁也不招惹,就招惹你。” 说着,他抓住沈婵的手,往身边一拽。 沈婵顺势一倒,坐到了他的怀里,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姿势和那天小怜坐到他怀里一样。 但沈婵更圆润点。 他更喜欢。 不过,他也很心虚。 他四周看了看:“杨豆不在,没人给我们放哨……” “没事,”沈婵羞红了脸说:“彩珠在那边盯着。” 彩珠是带他来的丫鬟。 那他就不客气了。 半个时辰后,他从侧门偷偷离开了沈府。 总的说来,他还是心满意足的。 虽然没有进入最后实质性的一步,但也没几天了。 他满心回味刚才的香艳,直到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他跟着这背影穿街走巷,最后竟来到了废弃的白云观。 看着这个背影消失在白云观门口,他满心诧异。 他再次打开系统面板。 上面还是什么模拟任务都没有。 没有危险! 他缓步走进白云观大门,看到天玉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你故意引我来的?”他问。 天玉没好气地回答:“不然呢?我在你面前走了三遍,你才注意到我。你瞧你那样子!公主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糟糕,自己刚才和沈婵亲热,不会被这娘们看到了吧? 唉! 天门的妖人真多! 这个天玉虽然打不过自己,可神出鬼没,自己这辈子也追不上人家。 “你说吧,引我过来有什么事?” “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对你至关重要的秘密,我用它来交换公主的自由。” 宁易不说话了。 天玉又说:“我去过皇宫了。公主和平安被关在瑶华宫,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这么冷的天,他们连取暖的炭都没有,还得南阳自己去捡柴禾烧,手都冻肿了。” 宁易叹了口气: “南阳是我的朋友,我也很想帮她,而且我也确实帮过她了。 陛下饶了她和平安的性命,也是看我的面子。 但要我给她自由,这办不到,所以我没法和你交易。” 天玉没有放弃:“我不是说现在,而是将来有一天,你可以办到的时候。” 宁易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当然会给她自由。你可以说出你的秘密了。” 但天玉不放心:“你发誓,用你师父发誓。” 宁易哭笑不得。 你们这些人啦,真是自作聪明。 “我发誓,在我可以做到的时候,我一定救南阳公主脱困,否则我师父不得好死!行了吧?” 天玉点头。 宁易又问:“到底是什么秘密?” 天玉说:“杨无涯请我在你大婚之日杀一个人。” “谁?” “齐王!” 第163章 保护齐王殿下 从某种意义上说,齐王和他宁易是一体的。 他俩互为对方最大的依靠。 没有他,齐王坐不稳,甚至坐不上皇帝的位置。 没有齐王,他后半生可能没有好下场。 齐王生性纯良,视他如师如兄。 只有齐王上位,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大展拳脚。 杨无涯这第二招比第一招更狠,直接釜底抽薪,断他的前途和后路。 “我大婚那天,你们什么时候动手?在哪里动手?”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我拒绝了杨无涯。”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问:“你为什么要拒绝?你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再反戈一击……” 在天玉的冷笑声中,他说不下去了。 “怎么不说了?没脸说下去了吧!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上次见面我差点就死在你手里,你还扬言要打断我手脚,你怎么好意思要我帮你?” 他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他讪讪道:“那你还告诉这个!” 天玉大声道:“你搞清楚,我是为了公主,不是为了你,我只是和你做个交易。” 他厚着脸皮又劝:“为了公主,你就不能先答应下来?” “我当公主是姐妹,想帮她,但不会拿自己的命帮她。你以为天门是什么?答应的事没做到,你以为不会付出代价么?” 他想了想,还是有些纠结:“就凭你一句话就……” 天玉瞪眼大叫:“爱信不信!你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宁易在她身后大喊:“齐王死了,我怎么就会被抄家灭族,你倒是说清楚啊!” 就算齐王被刺杀,他顶多将来受些影响,不至于抄家灭族吧! 除非杨无涯还有后手。 天玉回身,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反正我告诉你了这件事,要是将来你不守承诺,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你那娇滴滴的沈小姐可就要小心了,哼!” 说完,她再不理宁易,转身腾腾几步就上了围墙。 然后像一片云一样,消失在了墙后。 宁易干瞪眼。 回到宁府之后,他立即写了一幅请帖,亲自送到东宫,邀请齐王参加自己的婚礼。 天玉拒绝了,杨无涯肯定会找其他人。 搞不好就是天残地缺亲自出手。 虽说东宫警卫森严,但面对这些妖人,却难言保险。 得把齐王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才行。 看到宁易亲自登门,齐王有些意外:“燕国公是我的老师,也是父皇钦点的太子太保,你的婚礼我肯定会去,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 宁易心里叹了口气。 为免消息走漏,现在还不是告诉齐王实情的时候。 “我和殿下的关系不同,我的大婚要全靠殿下充场面,我希望殿下一天都在我那里,直到婚礼结束。” 齐王愣住了,但他随即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承蒙燕国公看重,我……我定不相负。” 唉这也是个从小缺爱的孩子。 稍微对他好点,就脑补一大堆,感动得不得了。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天门再也没搞出什么动静,完全销声匿迹。 但宁易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终于,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天。 京城的喧闹也在这个长假的最后一天,达到了顶峰。 引爆这一气氛的,当然是太子太保、燕国公宁易的大婚。 但宁易自己却没什么感觉。 紧张压倒了兴奋和其他。 一大早,他就带着迎亲队伍出发,去沈府接亲。 与此同时,他派褚景崇率领全副武装的护卫队,去东宫接齐王。 在沈府大门口,沈婵身穿大红嫁衣,披着大红盖头,由一个族中姐妹搀扶着出门。 张莺莺居然也在。 她撑着红伞,和那姐妹一起将沈婵送上马。 对,这个世界新娘子出嫁不是坐花轿,而是乘马车。 宁易骑着马,绕马车转了三圈,马车才出发。 但没走几步,沈府冲出来一堆七大姑八大姨,拦住车不让走,一个个哭天抢地,说舍不得让沈婵走。 哭是真哭,一个个眼泪横飞。 但却不是真不让人走。 宁府这边的人立刻送上银锞子、金豆子,这帮姑奶奶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放行。 这还没完。 一路上,不时有陌生人上前拦车,讨要喜钱。 随行的窦怀仁等人如临大敌,生怕天门的人趁乱来刺杀大将军。 但宁易自己却安之若素。 一方面,系统毫无表示。 另一方面,他已经知道,天门的目标是齐王。 他担心齐王的安危,催促管家一律用银子打发。 讨得喜钱的人,个个夸燕国公慷慨大方。 身边的人都说,这是燕国公想赶快把新娘子娶回家。 只有宁府的老管家肉疼得脸都绿了。 太阳还没升起来,他就带着迎亲队伍回到了宁府。 在大门口等待的人群中,他看到了齐王,这才放下心来。 又经过乘鞍、转毡、奠雁等迎亲流程后,他终于把沈婵送入洞房,等着傍晚时正式举行婚礼。 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机会说。 沈婵只需要等着就行,他还得出来应付宾客。 宁府早就摆上了流水席。 除了皇帝和老郡王,整个京城的高官谁敢不来? 宁易站在宁府大门口迎接贵宾。 齐王笑呵呵地陪在他身边,不离左右。 这其实是他要求的,好贴身保护齐王。 但在别人看来,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奇。 齐王已经成为太子。 像他这样的天潢贵胄,在这种场合只需要露一面即可。 顶多再抿一下酒杯,说两句吉祥话,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但今天齐王却表示,自己要留下来,亲自送燕国公入洞房。 他不走,左相汤铭贤和右相刘尚奇就不能走。 两位宰相都没走,其他文武百官好意思先走? 于是,宁府的宾客越来越多,开始不停地加桌,加桌。 老娘和老哥看着越来越大的婚宴规模,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但在其他宾客们看来,宁府的权势,已经不能用煊赫来形容了。 “前些天我就看出来了,殿下是把燕国公当兄长来看待的。” “是啊,燕国公的地位,恐怕再无人能撼动了,就是刘相也不行。” “关键是,这两位一个十七,一个二十,恐怕未来五十年,这大楚就是他俩的天下了。” “嘘,慎言,莫要给燕国公引祸,大楚天下是陛下的。” “是是是!下官说错话了,罚酒三杯!” 晨迎昏行! 黄昏时分,又是一番繁琐的仪式后,众人将新婚夫妇送入洞府。 齐王终于提出告辞。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 很多都是替宁易喝的。谁叫燕国公滴酒不沾了。 他告别众人,昏头昏脑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在马车启动的那一刻,车帘被掀开,一身短打装扮的宁易钻了进来。 第164章 顾此失彼 夜未央,齐王妃安顿好齐王后,带上几个宫女,打着灯笼,提着食盒,来到旁边的偏殿。 宫女推开偏殿的门,里面的宁易一见是年轻的王妃,立刻起身行礼。 王妃亲手将他扶起来:“委屈燕国公了!今天是燕国公大喜的日子,还要劳烦您亲自出手。” 他轻轻挣脱王妃的手:“算不上劳烦,我和殿下不同别人。” 王妃让宫女们放下食盒后便离开。 “殿下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先睡着了,倒让燕国公在这里枯守,本宫实在过意不去,便准备了些点心,燕国公就当是夜宵吧!” 宁易连忙推辞:“我不饿,不用麻烦了。” “那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王妃不由他分说,就开始给他沏茶。 王妃边沏边说:“这东宫竟然还有地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燕国公也是神机妙算,竟连这也知道。” 宁易有些尴尬。 他也是一个时辰前,模拟了系统中的小型战斗任务——“击退天门刺客”后,才知道东宫里竟然有条地道。 郭地缺和几个杀手,正是利用这条地道潜入东宫,趁守卫不备,一举杀进齐王夫妇寝殿。 如果他今天不来,齐王夫妇绝无幸理。 这地道应该是太子和魏天择那帮人挖的。 太子和魏天择、魏无咎等人虽然死了,但地道的存在还是被杨无涯知晓了。 现在想想,其实即使是在最后时刻,前太子也是可以利用这条暗道脱身的。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尽。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宁易尴尬的是,他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条地道。 以及他为什么知道了这条地道,之前却不说出来。 他只能说:“实不相瞒,我也是刚知道有这条地道的。” 王妃沏好了茶,给他端过来。 “燕国公千万别误会,本宫绝无怀疑您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东宫还藏着多少秘密,本宫和殿下在朝廷里也没有依靠。总之,一切都仰仗燕国公了。” 宁易一边口里谦虚,一边伸手去接。 王妃却直接递到了他嘴边。 他连忙去推。 两人纠缠之间,茶杯跌落,茶水洒落宁易胸前。 王妃连忙告罪。 “本宫以前没服侍过人,弄巧成拙,还望燕国公莫怪。”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手帕,开始擦拭宁易衣服上的水渍。 宁易连声说不用。 但王妃还是不管不顾地擦起来。 但擦了几下后,她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与其说是擦拭,倒不如说是抚摸。 宁易早就觉得这个王妃不对劲。 他冷着脸喊了声:“王妃殿下!” 王妃似乎被惊醒。 她停止擦拭,但手仍放在宁易胸膛上。 “燕国公,您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么?”她问。 宁易摇头。 他伸手将王妃的手拿开:“我不记得王妃殿下,我只记得齐王殿下,我是他的臣子,也是他的朋友,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不管是刺客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恨不得对这个女人直说:你特么的别给我搞事情,好好做你的王妃! 他可不想和这女人有什么瓜葛。 要是因为这个女人,导致他和齐王的联盟出什么问题,那不仅是他的灾难,也是大楚的灾难。 王妃听明白了。 她哆嗦嘴唇:“燕国公,我……我……”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呐喊声、打斗声。 刺客来了! 宁易懒得再和这女人啰嗦,起身冲出偏殿。 刺客只有五人。 他们一从地道中出来,没走几步,四周就灯火通明,然后箭如雨下。 这五人都不是庸手。 有横练功夫的,也不止郭地缺一人。 箭雨只射倒了两人,郭地缺和另外两人冲向伏兵,和东宫卫士斗在一起。 宁易拔出无锋,正要冲上去,却被赶过来的新任东宫詹事拦住。 这位胡子花白的老者说:“不用燕国公以身试险,且看我东宫健儿如何擒敌。” 宁易想了想,还是留在了原地。 也是,要是东宫卫士在这种万全准备下,都搞不定刺客。 那以后齐王干脆搬去宁府住算了。 而且,这里只见郭地缺,高天残不见踪影。 可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手持无锋,和老詹事站在齐王寝殿前,看着东宫卫士围歼这三名刺客。 在付出了几十人的代价后,那两名刺客被渔网缠住,最后被卫士用重兵器砸倒。 郭地缺则被高处的一张床弩射中,被一箭给钉在了地上。 自始至终,高天残都没有出现。 在确定高天残确实没来,又亲眼看到东宫卫士将地道填埋好之后,宁易这才告辞。 临别时,他表面上对老詹事和东宫卫士,实际上对王妃说: “齐王殿下将来是要承继大宝的,他的安危关乎社稷江山。 你们要恪守本分,好好保护、照顾殿下。 要是让我发现你们中有人玩忽职守,图谋不轨,我一定让他好看。” 老詹事和几个东宫将领被吓得不轻,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火。 几人连忙表态,称一定尽职尽责,忠心事主。 王妃则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至于齐王,他一直就没醒过。 宁易回到宁府时,天都快亮了。 他一进洞府,发现沈婵还顶着红盖头,坐在床前。 “我不是让你早点休息,不要等我的么?” 他急忙上前,掀开红盖头。 盖头下的沈婵两眼红肿,脸上的妆被眼泪冲得乱七八糟。 宁易头一次见她哭,不禁心疼的要死,连忙把他抱在胸前。 沈婵抽泣着说道:“你一直不回来,我越想越怕。” 宁易安慰她:“你夫君我是天下最厉害的人,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好一会,沈婵才平静下来。 “夫君,”她轻声说:“天快亮了!” 宁易心领神会:“是啊,咱们得抓紧。” 这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急忙脱衣服。 “等等!” 沈婵拉住他,摸着他胸前的水渍问:“夫君,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里湿了?” 宁易不动声色:“你刚才趴那里哭,不是你的眼泪打湿的么?” 沈婵摇头:“不对,之前你那里就湿了,还有茶香和另一种香味,似乎是女人的脂粉香。” 宁易没有解释,而是叹了口气:“天快亮了!” 沈婵松开手:“是啊,咱们得抓紧,今天就先放过你。” 两人腻歪在一起。 正情浓时,房门被人敲得哐哐响。 宁易心里恼火,大吼道:“谁?” 杨豆在外面回答:“我!” “干嘛?” “出大事了!” “就算天塌了,也等明天再说!” 真不懂事! 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这天都快亮了。 什么事不能等一个时辰后再说? 但杨豆就是不等。 他一边哐哐敲门,一边喊:“大将军,您先出来!” 沈婵从他身下探出头:“正事要紧,你先去看看是什么事。” 宁易也没办法。 他狠狠亲了沈婵一口,然后披衣下床,走过去开门。 一开门,他就不耐烦地问:“到底什么事?” 杨豆脸色苍白,目光惊恐:“宫里来人,说陛下遇刺了!” 宁易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杨豆大声道:“陛下遇刺,眼下生死未明……” 杨豆还没说完,突然从皇宫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响。 两人扭头朝皇宫方向看去。 接着是第二声。 然后是第三声。 钟声连绵不绝。 宁易全身战栗。 这是丧钟! 只有帝王驾崩才会敲响的丧钟! 皇帝死了! 第165章 齐王登基 皇帝死于后半夜。 几乎是齐王遇刺的同时。 刺客潜入甘露殿,冲着熟睡中的皇帝发出致命一击,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全程没有惊动任何人。 宁易安慰了伏在灵前痛哭的齐王几句,转身来到大殿。 大殿里,汤铭贤等一众大臣,正在质问大内总管。 这位接替孙守良的倒霉蛋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宫城城墙和城门有燕国公的监门卫看守,殿外有大内侍卫定时巡查,老奴三更天时还探视过陛下,那时陛下还好好的。老奴……老奴实在不知刺客是怎么摸进来的。” 刘尚奇斥道:“那刺客是飞进来的?” 皇帝是怎么死的,必须搞清楚,好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大内总管道:“就算飞也飞不进来,除非像东宫一样,有我等不知的地道、密道。” 众人都看向宁易。 宁易只能说:“有可能!” 汤铭贤转向大内总管:“还不去查!” 大内总管爬起身,急急忙忙就往外跑。 宁易叫住他:“皇宫里有下水道吗?” 大内总管摇头。 外城有下水道,但皇宫里没有,就是怕有刺客借此潜入。 皇宫里连茅厕都没有。 皇帝妃子们方便,都是用的净桶。 “宫墙上倒是有狗洞,可那过不了人。” 宁易闻言眼睛一亮。 他进出皇宫时,也看到过这种狗洞。 每座宫门旁都有。 这种狗洞却不是给狗进出的,而是在夜间宫门关闭后,用来传递紧急奏章和其他东西的。 狗洞很狭小,也确实只有狗才能进出,一般人根本不行。 但如果是高天残那样的侏儒呢? 如果高天残再会点缩骨功之类的秘术,那无人看守的狗洞,还不任他来去自由? “先去查看所有的狗洞,看有无进出的痕迹。” 大内总管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事情就查清楚了。 刺客是从嘉佑门旁的狗洞爬进来的。 他顺着沟渠游到甘露殿附近,然后趁巡逻的侍卫不注意,偷偷潜入寝殿,得手后又原路返回。 当宁易提出自己的猜想,称刺客应该是天门的高天残后,河间郡王赵德恨恨骂道:“又是这帮杂碎,真是阴魂不散!” 这位接替庐陵老郡王,担任大楚宗正的资深宗室,应该了解一些天门和大楚皇室的纠葛。 赵德又问宁易:“燕国公知晓齐王殿下会被刺杀,怎么就……就……” 宁易叹了口气。 这事不好解释。 天玉应该是知道皇帝会被刺杀的。 但她就是憋着不说。 因为只有皇帝死了,南阳才有可能恢复自由。 他只是被天玉耍了。 但在外人看来,他却是有些可疑。 有点只顾齐王,故意放任皇帝被杀的味道。 他只能透露点实情:“我在天门的内应,只探得齐王殿下将被刺的消息。我要知道陛下也会遇刺,断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话音刚落,刑部尚书徐启深就帮着他说话:“陛下遇害,燕国公比我们谁都悲痛。他与陛下的情义,不同于寻常君臣。” 宁易感激地看了徐启深一眼。 他和这人并不熟,只是昨天在自己婚礼上寒暄了几句。 没想到,这人还蛮好的嘞! 只是自己并没有这人说的那么悲痛。 至少不像上次皇帝假死那次那么悲痛。 真是奇怪。 难道是自己上次被皇帝吓出毛病来了? 老丈人这时插了一句:“我等还是尽快商议妥当,让齐王殿下尽早登基为好!” 众人闻言,全都精神一振。 老皇已死,新皇当立。 这可是重新洗牌权力,重新瓜分利益的关键时刻。 国不可一日无君。 而新君毫无疑问,当属齐王。 可当他被众人从灵堂请出来时,明显还没从悲伤中缓过来。 众人让他拿主意,他却无助地看向宁易。 他看向宁易,其他人也都跟着看向宁易。 宁易顿时感到鸭梨山大!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他两辈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事。 他只能硬着头皮对齐王说:“汤相、刘相、老宗正……” 他眼神余光看到老丈人,就顺嘴把老丈人的名字加上了。 “还有沈尚书,他们都是德高望重,忠诚可靠之人,殿下听他们的安排就行。” 齐王立刻转向众人:“那就辛苦四位了,你们商量着办吧!” 四人顿时欣喜若狂。 就连老丈人的嘴角都翘了起来。 齐王这一句话,四人立刻成了临危受命的辅政大臣,在新朝的位置算是稳了。 其实大楚实行的是三省六部制。 除了尚书省,中书省和门下省也是有大佬的。 但现在他们只能干瞪眼了。 四人领着大楚最顶级的权贵大臣们,就在这甘露殿中商议起来。 大家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事急从权,不用等到发丧,今日齐王殿下就在灵前继位,一切从简。 反倒是讨论年号时,大家意见分歧很大。 宁易实在不明白,就这么两个字,有什么可争的。 可众人纷纷引经据典,寸步不让。 最终,众人拟了三个备选年号,请齐王挑选。 齐王还是看向宁易。 宁易小声对齐王说:“殿下随便选一个吧!” 没想到这句话犯了众怒。 众人全都忿忿不平。 老丈人更是当众训斥他斯文扫地,毫无体统。 他赶忙改口,指着中间“淳化”说:“这个好,既代表了齐王殿下淳朴仁慈的本性,又体现了他希望以淳德来教化世人的愿望。” 齐王连连点头:“本王就是这么想的。” 他这话一锤定音。 支持这一年号的大臣洋洋自得,齐声夸赞齐王殿下圣明,称燕国公慧眼如炬。 支持其他两个年号的也无话可说,默默接受了这一结果。 随后,众人纷纷脱下丧服,换上吉服。 齐王也换上衮冕礼服,在众人的拥戴下登上宝座。 众人唤入此前没资格进殿,等在外面的众多官员。 文武百官下跪参拜,山呼万岁。 于是,大楚淳化帝便在这甘露殿新鲜出炉。 接下来的事情按部就班。 几位中书舍人当场开始拟定诏书。 这是给天下人看的,宣布皇帝换了人。 同时宣布改元,大赦天下等等。 除了天下百姓,新帝还要祭告天、地和祖宗。 不过这都不急。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人事调整。 新君继位,一般都会有一波人事变动,用自己的班底取代老皇的班底。 但齐王特殊。 他被立为储君不过几个月,根本来不及组建自己的班底。 加之他之前,指认汤铭贤等四人为辅政大臣,实际上相当于承认了原有的权力结构。 新皇帝的要求就一个,加封燕国公宁易为太保。 第166章 我成了权臣 百官面面相觑。 太保和太子太保不一样。 太子太保常有,但太保不常有。 太保是真正的三师之一,正一品,几乎从来不授给活人。 反正大楚立国八十五年,在此之前,一个活的太保也没有。 不仅太保没有,太师、太傅也没有。 要是宁易成为太保,那就是大楚唯一的一个正一品。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没有太师、太傅的情况下,这也意味着他无人可以制衡。 御史中丞提出异议。 年轻的皇帝当场发了脾气。 宁易不好意思,站出来说不用。 他觉得,以自己和新皇帝的关系,没必要来这种虚的。 但新皇帝不干。 最后是汤铭贤出来打圆场。 他历数一番宁易的功绩,又把御史中丞训斥了一顿。 他心里也觉得御史中丞不识相。 你干嘛呀? 人家陛下新登基,不换宰相,不安插亲信。 朝廷完全原封不动。 你还要怎么样? 这样的明君,历朝历代他都没听说过。 人家加封一个太保,怎么了啦? 就这么一个要求,凭什么不满足人家。 他同意。 宗正赵德不好对朝政表态。 沈望山避嫌,也不说话。 一些大臣纷纷朝刘尚奇使眼色,指望他站出来反对。 但刘尚奇头都不抬,完全不理众人的眼色。 徐启深等一帮人又站出来,极力附和汤铭贤。 这项任命最终得以通过。 于是,就在老皇帝驾崩的这一天,宁易成为了大楚唯一的太保。 真正的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当晚回到宁府后,宁易对着沈婵连呼侥幸。 如果不是天玉提前向他透露消息,这次乾元帝和齐王恐怕都难以幸免。 如果乾元帝和齐王都死了,那登上皇位的,很可能是代王。 而代王,应该已经和天门结盟了。 如果代王上位,他宁易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但眼下情况是,乾元帝死了,齐王登基了,代王跑了。 对,代王已经失踪,显然是得知计划失败后跑路了。 天门无意之中,帮了宁易一个大忙,让齐王得以提前上位。 杨无涯忙活半天,最大的得益者反而是他宁易。 能看出这一点的人也不少。 谁最得益,谁就最有可能是主谋,这个简单的逻辑,古人也是懂的。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朝廷上的舆论,慢慢对他不利起来。 对于刺客是从狗洞进入皇宫的说法,很多官员嗤之以鼻。 这种说辞只能骗骗乡野村夫。 那么小的狗洞,怎么可能有人钻得过去? 都是燕国公的搪塞之词。 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只要想想守卫宫城的监门卫是谁的人,再想想皇帝身边的护卫当初都是谁安排的,那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么! 这股舆论风波愈演愈烈。 幸亏宁易还有底牌。 就是那三名被俘的刺客。 三名刺客中,郭地缺是个痴呆。 而且这人似乎对疼痛没有感觉,黑衣卫刑讯手段对他没有作用。 但另外两人很快就遭受不住,最后全盘交待。 宁易之前还留了个心眼。 除了黑衣卫外,他还让三法司也全程参与审讯。 这下程序合规,结论明确,刺杀先帝的就是天门余孽。 大部分官员很快就闭嘴了,但还有小部分不肯罢休。 其中又以御史中丞卢健最为激烈。 宁易很纳闷。 自己和这人无冤无仇,他干嘛不依不饶。 四天后,正月二十,每旬一次的大朝会举行。 因为新朝刚立,事情特别多。 再加上大家都想在新老板面前表现表现,刷刷存在感,于是一个接一个啰里啰嗦的。 等六部官员把紧要的事说完,太阳已经老高了。 这场朝会也接近了尾声。 宁易以为卢健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跳出来大肆攻讦自己。 但没想到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悄悄扭头去看后面的卢健。 卢健精神萎靡,一声不吭。 宁易看到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还摸了一把鼻涕。 这情形有些熟悉啊! 上次他和老郡王给羽林卫将官开会时,中军司马周庆旺几人就是这个样子。 周庆旺等人是吸食了鸦片。 莫非这卢健…… 此时很多人也都累了。 大冬天的,四点起床,五点就穿着全身行头站在这里,一站就几个小时。 这些人又不像宁易被系统强化过。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新皇帝,也巴不得早点结束。 “诸位爱卿还有何事上奏?” 见没人出声,皇帝连忙示意宦官老魏,让他赶快宣布散朝。 老魏一挥拂尘,眼看就要“退朝”两个字喊出来。 宁易上前一步,高声道:“陛下,臣有事禀奏!” 他这一开口,满朝文武立刻重新打起精神。 皇帝也坐直了身子:“宁太保请讲!” “我接到消息,天门余孽已在京中拉拢了不少大臣,大理寺付正炎只是其中之一。” 付正炎就是用自己的命为代价,从黑衣卫中救出杨无涯的那位。 皇帝对天门恨得牙痒痒:“都还有谁?” 宁易道:“具体名单还没收到,但臣得知,这些人大多是被天门用销魂丸所腐化控制。” 皇帝问:“销魂丸?那是什么?” 宁毅答道:“是天门妖人用地狱花结的果实,炼制出来的毒药。它能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周围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地狱花! 一听就是邪恶得不得了的东西。 宁易转身看向卢健。 众人也都跟着他看向卢健。 他继续说:“毒瘾发作时,上瘾者会精神恍惚,涕泪横流。” 卢健赶快伸手抹去脸上的鼻涕眼泪。 “偶尔会打喷嚏。” 他话音刚落,卢健就“嚏嚏”一声,仰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严重的话,还会全身颤抖,站立不住。” 卢健拼命想控制自己的身体。 可他的身体就是不听指挥,仍是止不住地抖动。 他哆嗦着说:“我……臣不是,臣是打摆子,是风寒入体。臣要告宁太保蓄意污蔑。他这是打击异己,堵塞言路,他想做大楚的权臣,一手遮天……” “闭嘴!” 老丈人挺身而出:“就算你没有同天门妖人勾结,就凭你在陛下跟前,在朝堂之上这副样子,就可治你重罪。” 刑部尚书徐启深出列:“卢健君前失仪,依律该褫夺其官,廷杖二十,以儆效尤。” 宁易惊呆了。 君前失仪要被罚得这么狠吗? 不就是打了个喷嚏,流了点鼻涕眼泪么? 没想到更多的大臣站了出来。 “国家大事,在祀在戎,卢健在朝堂之上毫无臣子模样,罪无可恕!” “陛下刚登基,卢健存心藐视天威,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陛下宅心仁厚,但切不可放过这厮!” 卢健此时竟奇迹般地不抖了。 他奋力自救:“陛下,臣身体不适,确实有些失仪,但绝无与天门勾结,请陛下明察!” 就在这时,后面又有一个绯袍官员出列跪下:“臣鸿胪寺吕清尘揭发卢健,此獠是天门在朝中最大头目。臣就是被他所胁迫,不得不委身事贼,如今迷途知返,请陛下饶命!” 卢健心知大势已去,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摔倒殿内。 这场朝会一直持续到中午。 因为在宁易替皇帝表态,表示对吕清尘不予追究,并称销魂丸的毒瘾可以戒除后,又有几名大臣出列,当庭自曝,称被天门蛊惑。 都是之前盯着他咬的那几人。 下朝后,他感到格外的轻松。 杨无涯兄妹在朝廷的暗桩,应该都被拔了。 以后他的耳朵也干净了。 他今天也看出来了,自己在朝廷里还真是一呼百应。 有那么点权臣的味道了。 那等老皇帝的丧期一结束,就可以对草原用兵了。 再没人可以阻止自己。 可他想得太美了! 夜里,上床和沈婵亲热之前,他照例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结果,他看到了一条战役模拟任务——“平定三卫叛乱”。 第167章 未雨绸缪 大楚有十一个卫。 五个在京城,六个在边关。 京城的是金吾卫、监门卫、羽林卫和左右武卫。 至于黑衣卫这样的,根本不算军队。 宁易非常自信,京城五卫不可能造反。 五卫中真正有野战能力的三卫中,左武卫是他的嫡系。 右武卫大将军谭圣松以他马首是瞻。 羽林卫大将军钟秉文,上次也以自己人自居。 造反的只能是边卫。 六大边卫中,平晋卫大提督林丹峰,是他一手扶上去的。 平晋卫三万将士也和他并肩战斗过。 就算林丹峰有异心,将士们也未必跟他。 燕山卫和他渊源极深。 虽然三个军各自为政,但也应该……不会造反。 应该吧! 剩下的四个卫中,西川卫大提督刘福平是三朝元老,对大楚皇室忠心耿耿。 太子叛乱那回,模拟中,皇帝在最后时刻,就是让自己带着齐王和遗诏,去西川卫投奔刘福平。 可见在几大边卫中,此人是最为忠心可靠的。 那造反的只能是剩下的三卫:拢右卫、灵武卫和河西卫。 六大边卫中,一半都要造反,想想压力还是蛮大的。 关键是,他现在还不能说。 一方面他没有证据。 另一方面,人家还没反你就说人家造反。 那最后人家造反了,世人只会说是你逼反的。 但也不能因此什么事都不做。 他先私下找到老丈人,问自己能不能弄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当当。 他真不是贪权,更不是为了虚名,而是他的忠诚值不够了。 平定北梁之前,他的忠诚值最多时超过了两万。 可一场战役模拟就花了他一万。 再加上几场大型战斗模拟,反正他现在的忠诚值只剩下八千多,根本不够他再进行一次战役模拟。 关键是,他现在的潜力已经被挖掘得差不多了。 他是左武卫大将军兼监门卫大将军。 但监门卫连一万人都没有。 他现在满打满算,正式的部下也就四万人。 而他用掉的和现存的忠诚值,加起来也快这个数了。 未来的增长空间极其有限。 如果他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那大楚所有的武装力量都算他的部下。 正规军和杂牌军加一起,都接近百万了。 那增长空间就极具想象力了。 想想他就流口水。 但他只是开了个头,老丈人就劈头盖脸把他训了一顿。 开什么玩笑? 天下兵马大元帅也是你能想的? 这个职位历朝历代都是皇家的。 要么是皇帝亲领,要么是太子或可能成为太子的亲王担任。 你一外姓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是想明白告诉天下人,你想图谋不轨,谋朝篡位吗? 本来你现在就烈火烹油,非议不断。 尤其是那些皇室宗亲,个个恨你入骨。 要不是宗正和庐陵老郡王压着,他们早就满天下嚷嚷,说你是乱臣贼子了。 你想做天下兵马大元帅也行,先和婵儿和离。 我沈家和你没任何关系了,你想干嘛干嘛! 宁易连忙改口道歉,称自己只是想想。 见他服软,又得知他从来没跟别人透露过口风,老丈人这才消了气。 临走的时候,老丈人见他神色郁郁,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陛下遥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他就做个副的。 虽然名义上是副手,但却实际上是主事的,跟正的也差不了多少。 但他还是摇头拒绝。 副的没用啊! 系统根本不认! 他告辞时,老丈人送到门口。 看着他骑马离去的背影,老丈人心里直叹气。 这小子不是个善茬呀! 连位极人臣也不满足了。 这简直就是明摆着说,未来肯定要做不可说之事。 可惜沈家和这小子已经绑定太深。 和离也只是说说而已。 就算自己真这么想,女儿也不会这么干。 还是早点为女婿谋划布局吧! 唉! 造孽啊! 宁易不知道老丈人正愁得揪头发,此时他自己也是一筹莫展。 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确实不太可行。 之前计划的兼任燕山卫大提督,现在看来也不太合适。 因为三卫叛乱迫在眉睫。 最晚一个月,最早…… 可能明天消息就传来了。 燕山卫不能乱! 这种时刻,他遥领燕山卫于时局毫无益处。 他在马上思虑良久,最终下定决心,调转马头,直奔陆府。 陆洽因为牵扯进太子谋反案中,被褫夺燕山卫大提督的官职,后被索拿回京,关入诏狱。 因为宁易的说情,他得以出狱,被圈禁在家。 齐王登基后,宁易又借着大赦天下的东风,把他的罪全免了。 现在陆洽算是自由了,但官职什么的都没了,算一介布衣。 宁易来到陆府大门前,还没下马,陆府门子只是看了他一眼,立刻拔腿就往里跑。 中间被门槛绊了一跤,门子摔得不轻。 但他爬起来仍一瘸一拐地往里跑,边跑还边喊:“宁太保来访,老爷快出来!” 片刻之后,全府震动。 陆府中门大开,仆役们拿着笤帚纷纷跑出来,在门前做出扫地的架势。 只是虚扫几下后,这些人就列队分立两旁。 陆洽带着儿子陆寄一路小跑,下台阶后便低头肃立。 这架势把宁易吓了一跳。 这应该是这个时代,主人欢迎贵客最隆重的礼节。 他急忙下马。 陆洽上前来搀扶。 他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看看您,您不用搞得这么正式,跟以前一样就行。” 陆洽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已是当朝太保,我却是一介白身。而且没有你庇佑,我可能已死在诏狱,陆府也早已烟消云散。不说这个了,快快进去吧!” 宁易被他一路引到客厅。 坐下之后,陆夫人带着陆芸亲自来上茶。 宁易连忙起身,又是一番谦让。 在他记忆里,前身逢年过节来这里,陆夫人总是横眉竖眼,冷言冷语。 但如今这位伯母双目泛红,神情激动,对他的感激之情那是由内而外,真挚无比。 她放下茶,问宁易老娘怎么样,老哥怎么样,宁易自己婚后怎么样,新妇怎么样。 宁易尴尬回应。 最后还是陆洽将她赶走。 两人重新分宾主坐下后,陆洽道: “你不要怪她大惊小怪,啰里啰嗦,你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这半年来,我们陆家算是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没想到最后将我们一家人救出水火的,却是她从前最看不上的你。 她心里一直非常自责…… 好了,这些也不说了,太保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吧?” 宁易将自己目前面临的形势说了一遍。 “代王至今下落不明,天门必定不肯善罢甘休,我估计他们肯定会发起叛乱。我需要一人帮我稳定燕山卫,陆伯父能重新出山助我么?” 一听这话,刚才还说自己夫人大惊小怪的陆洽,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猛地站起来,连茶杯被撞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他一撩衣袍单膝跪地:“在下愿肝脑涂地,以报太保!” 第168章 该你兑现诺言了 一卫大提督,绝对是大楚武将所能达到的巅峰。 边卫大提督和京卫大将军还不一样。 京卫大将军也很威风,而且更靠近皇帝这一权力中心。 但京城权贵多如牛毛。 同样身份的大将军也有好几个。 哪像边卫大提督,在自己辖区内就独一个。 而且和京卫大将军只管军不同,边卫大提督除了管军,还管民。 军政合一,简直就是一方土皇帝。 陆洽从巅峰跌落,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陆夫人安慰他,称他能死里逃生,一家人现在还齐齐整整,已是侥天之幸。 至于功名利禄,不想也罢。 陆洽想想也是。 本来他已经认命,但没想到如今居然还有复起的机会。 这如何叫他不激动。 宁易连忙将他拉起来,重新扶到椅子上。 这古人动不动就下跪,让他很是不适应。 两人又说了会话。 宁易告诉他,虽然眼下当务之急是平叛,但等形势稳定后,他还是要用兵草原的。 到时候自己会亲率燕山卫军杀入草原。 他请陆洽回燕山后,积蓄粮草,训练士卒,并往草原多派些侦骑、探子,为北伐做好准备。 陆洽自然满口答应。 将他送出陆府大门的时候,陆洽说:“听说张家姑娘天天都去宁府,陪你夫人说话。从明儿个起,我让芸儿也去吧!” 宁易大惊! 这事传得连陆洽都知道了? 他连忙劝阻:“不用不用,我和您之间是公事,我也是看重您的才干,是请您出山帮我,不是……那什么!” 好好的一件事情,搞得他好像是图谋人家女儿一样。 陆洽点头:“明白了,这事再说。” 从陆府出来后,宁易直接去兵部。 他找到负责武选司的侍郎,要求复用陆洽。 这事太大。 侍郎不敢做主,连忙派人去政事堂将刘尚奇请来。 两人现在身份有别,刘尚奇已经没了当面和他叫板的资格。 而且,要不是他当天在齐王面前的一句话,刘尚奇现在说不定连右相的位置都保不住。 要是刘尚奇还对他呜呜喳喳的,那谁都会觉得这人不知好歹。 当然,演还是要演一下的。 刘尚奇皱着眉头表示很为难。 在宁易连拍了几下桌子后,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他这边通过了,皇帝那边对宁易又言听计从,这事基本上就定下来了。 从兵部出来,宁易转头又去了黑衣卫。 虽然他曾公开声称,兵部羁制武将,就是扣押人质,这一做法很低级。 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要求陈荣,加强对各卫大提督在京家属的监视,防止他们外逃。 虽然这些大提督不一定会在意家人的死活,但能恶心一下他们,打击一下叛军的士气也是好的。 下午回到宁府,他在大门口居然碰到了卢全。 经过上次的抓捕淫道无尘,在宁易的推荐下,此人现在已经升任京兆府总捕头。 卢全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 老者身形魁梧,精神矍铄,不似寻常老人。 卢全向宁易介绍:“宁太保,这位是蓝田七星门掌门卫永城。” 哟,江湖人! 宁易前世可是看过不少武侠小说。 哪个少年没个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武侠梦呢? 他对卫永城说:“幸会,咱们进去说话吧!” 卫永城却抱拳道:“多谢宁太保,在下一介草莽,只是来替人传一句话,就不进去了。” “哦,什么话?” 卫永城看了一眼卢全。 卢全对宁易身后的杨豆说:“杨豆兄弟,我给你带了几个小玩意,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他拉着杨豆走开,顺便把另外几名亲卫也带走了。 等只剩两人时,卫永城道:“请宁太保兑现诺言!” 宁易莫名其妙:“什么诺言?我什么时候对你许过诺?” “这就是我传的话:请宁太保兑现诺言!” 宁易明白了。 他稍微想了想,就知道这人是天玉派来的,来提醒自己释放南阳。 “你也姓卫,你和卫天玉是……” “天玉是在下的远房族亲。” 听到这话,他眉毛一扬,眼神变得森冷:“阁下也是天门中人?” 卫永城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这一支只是卫氏旁支,很多年前就退出天门了,这很多江湖人都知道。太保要是不信,问问卢全即可。” 问是要问的。 不过他已经相信了卫永城的话。 而且就算他是天门的人,看在天玉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的份上,自己还能把人家的族人怎么样吗? “我相信你,你传的话我也收到了,请你转告天玉,我过些天自然会兑现承诺。” 南阳目前还被禁闭在冷宫。 他现在还顾不上南阳。 一来事情太多,二来这是皇家的事情,他不好插手。 那些宗室对他的意见已经很大了。 有些人甚至私下说,淳化帝就是个提线木偶,全是他宁易在背后操控。 等过些时候,他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悄悄处理这事。 但没想到,卫永城听他这么说后,神情变得激愤:“过些天!天玉现在命在旦夕,太保居然还要过些天!” 宁易有些懵! 过些天再放南阳出冷宫而已,怎么天玉就命在旦夕了? “天玉命在旦夕?”他问。 卫永城冷笑:“宁太保明知故问!天玉暗中帮助太保一事,已被杨无涯发现,现在被天门高手追杀,正亡命天涯,朝不保夕。要不然,怎么会轮到我来替她传话。” 第169章 千里共婵娟 卫永城误会了。 他不知道南阳公主的事情。 他以为天玉让他传话,是要让自己救天玉。 但宁易并不想说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说:“你觉得我能救天玉?” 卫永城道:“太保武功盖世,这天下能救天玉的,唯有太保。”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救她?放下家国重任,仗剑江湖,和天门高手决一死战?” 卫永城应该也是觉得这不可能。 他嚅嗫道:“太保权势滔天,可以铲除天门……” “可我根本不知道天门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我杨无涯在哪里,我立刻带兵杀过去。” “我也不知道,七星门和天门毫无瓜葛。” “那就没有办法了。大象可以打败老虎,但却拿老鼠没办法。我可以打败突竭斯,但拿天门鼠辈没辙。” 见卫永城很失望,宁易就又说:“或者,你让天玉回京,躲到宁府。我保证,只要她在我身边,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她。” 要是能把天玉这样的高手,忽悠成自己部下,那可就赚大发了。 但卫永城摇头:“天玉不可能托庇于任何人,而且我现在也联系不到她。” 宁易道:“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实不相瞒,我和天玉相约的是另一件事,不是救她。” 卫永城沮丧道:“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他拱手朝宁易告别:“太保身居高位,但对我等江湖野人也如此客气,气度非凡,在下佩服,祝太保公侯万代,福运无边!” 说完他转身离去。 看着他寂寥的背影,宁易有些于心不忍。 自己能有今天的局面,天玉的示警至关重要。 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为天玉做些什么。 “你等一下!”他朝着卫永城的背影喊。 卫永城惊喜转身。 宁易道:“天门余孽不仅是我死敌,也是大楚之敌。你可以替我传出话去,不管是谁,只要他能擒杀杨无涯,屠灭天门,大楚就认他为武林盟主,就为他撑腰张目,江湖事也由他一言而决。” 他是大象,他拿天门这只老鼠没办法。 能对付老鼠的,只能是其他老鼠。 也许天门是最大的那只。 但只要其他老鼠一拥而上,天门迟早被咬死。 以卫永城的年纪和阅历,显然也是懂这个道理的。 他再次拱手道:“多谢太保!卫某马上将这句话传遍天下!” 送走卫永城和卢全后,宁易回到自己的内室。 张莺莺果然又在。 宁易皱起了眉头。 她天天往这里跑,外面肯定满城风雨。 这样影响不好! 你看,陆洽不就误会了,还争着把女儿往这里送。 要是他送了,谭圣松、钟秉文送不送? 他们要都送了,你让林丹峰这样没女儿的怎么办? 不像话! 他宁太保可是要成为军神的人。 人家是有追求的。 得从源头上扼杀这种不好的风气。 他正要开口,让张莺莺别再来了。 没想到张莺莺倒先开了口。 她流着泪,哽咽着说:“宁太保,你……你怎么能这样?” 说完就掩面往外跑。 沈婵叫都叫不住,便跟了出去。 宁易一头雾水。 我怎么了我? 等沈婵回来,他就问:“她又怎么了?” 沈婵叹气道:“我和张姐姐说好的,等我过门三个月,就张罗着她进门。没想到遇到先帝驾崩,一年内都禁止婚嫁。张姐姐心里本来就委屈,结果夫君又做出这种事。” “我做出哪种事啦?” 沈婵递给他一张纸。 这不是他抄的那首《水调歌头》么? 还是完整版的。 这首词的下面,还有一段注释。 注释里说,这首旷世之作的下半阙,是宁太保于某年某月某日,在倚翠楼赠与杨怜影姑娘的。 不用说,这个杨怜影就是小怜。 沈婵在一旁说:“这首完整的词突然出现,这两天风行京城。对了,这下半阙是夫君亲自续写的吧?” 宁易气得发抖:“妖女太不要脸了,我当时是为拖延时间才背给她听的,你该不会……” “我不会!妖女寡廉无耻,我夫君怎么会看上她!” 他心头大定:“我就说嘛!这明显是天门余孽拿我没办法,故意搞出来恶心我的。我夫人通情达理、秀外慧中、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夫君打住,你先看看这个。” 沈婵说着,指了指这首词的最后一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句怎么啦?” 这是全篇的点睛之句,很好啊! “这句很好,我说的是这两个字。” 沈婵的细嫩食指点在“婵娟”上。 他还是不明白。 沈婵眨了眨眼睛:“‘婵’是我,那‘娟’肯定就是赵娟喽?” 他茫然道:“赵娟是谁?” 沈婵掐了他胳膊一下:“夫君还装!赵娟就是小郡主,夫君居然一直想着人家,而不是张姐姐,张姐姐都快气死了!” 他真的是无语了。 “我真不知道小郡主叫赵娟,这里的‘婵娟’就是指月亮,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我也知道月亮还叫冰轮、玉盘、银钩、桂宫、玉蟾、太阴,夫君为什么偏偏叫它婵娟呢?” 因为婵娟的娟字押韵。 因为婵娟这两个字最美。 因为苏轼的脑袋被驴踢了。 不过,有时候和女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他一把抱起沈婵。 “走,咱们到床上去,我慢慢给你解释。” 沈婵大惊,一边拍打着他的肩膀,一边嚷:“我不要!你每次都这样,一说不过我就到床上去折腾我,你不能讲道理吗!” “我讲道理啊!这叫睡服,也是夫妻之间沟通的一种方式。”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将沈婵抱上床。 这天晚上,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沈婵忘掉了“婵娟”这回事。 接下来的两天里,张莺莺似乎真的生气了,再没有过来。 他和沈婵两人,尽情地享受甜蜜的新婚时光。 第三天,一则震惊天下的消息传到京城。 代王持乾元帝遗诏,在西川卫的益州登基。 他发布了宁易十大罪状,号召天下共讨不臣。 除了西川卫外,他还获得了拢右卫和灵武卫的积极响应。 一时之间,四海沸腾! 第170章 先南后北还是先北后南 “伪朝太保宁易,性情残暴,举止粗鄙。” “昔为京都浪荡子,偷香窃玉,拈花惹草,神憎鬼厌,世所不容。” “后窜至燕山,谄媚于上,欺凌于下,杀良冒功,蒙蔽圣上,竟成一代权奸!” …… 宁易知道,代王这帮人肯定不会说自己好话。 但他还是没想到,这帮人能颠倒黑白到这种地步。 在代王小朝廷发布的讨贼檄文里,他被描述成为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靠着陷害忠良、装神弄鬼一路爬到高位。 最终勾结齐王弑杀先帝,把持朝政。 他犯下的那些罪行,就算把南山上的竹子全砍了,用来做成竹简,也写不完。 他身上的那些污点,就算把东海里的水全舀光了,也洗刷不净。 他还不满足,犹包藏祸心,窥窃神器。 幸亏先帝弥留之际,看清了他的狼子野心。 并留下遗诏,命代王号召天下仁人义士,一起来诛杀他和伪帝,还大楚朗朗乾坤。 现在,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家里,大家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他爆发。 就连沈婵都不敢随便调笑他了。 其实他根本没把这篇檄文当回事。 不过是泼污水而已! 多大点事? 再说了,这篇檄文和前世骆宾王写的《讨武曌檄》比,无论文采还是尺度,都差远了。 人家武则天被骂成那样了,都捏着鼻子说了句:写得不错,算个人才,宰相失职了。 他这才到哪里? 不理就是了! 他现在头疼的,是在军事上怎么安排。 他原本以为,反叛的会是拢右、灵武和河西这三卫。 这三卫一字排开,全在西北。 到时候自己带着左武卫,会合平晋卫,然后从拢右卫开始,向西一路平推过去就是了。 但没想到,刘福平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了。 这下就麻烦了。 反叛的三个卫,两个在北,一个在南,相距超过千里。 但他宁易只有一个。 一开始,他打算让平晋卫去牵制拢右卫,右武卫去抵挡灵武卫。 自己则率领左武卫去平定西川卫。 但没想到,他这想法在朝堂上引起了极大反弹。 按照大楚开国皇帝在军事上的顶层设计,羽林卫保护皇宫,左右武卫保护京城,六大边卫保护边疆。 三条防线内外有别,界限分明。 像他上次带着左武卫去平定北梁,已经是不合常理了。 也就是汤铭贤、刘尚奇这些人没骨气,不敢劝谏暴怒中的先帝,才让他破了先例。 这次,朝廷最多同意他还是只带着左武卫出去。 右武卫必须待在城外,确保京城安全。 要知道,大楚并不是只有京师五卫和边疆六卫。 各个州府也是有自己的城防军的。 还有一些关隘、军堡、镇所等也有自己的守军。 如果左右武卫倾巢而出,万一有些军队被代王的檄文所蛊惑,真就冲京城而来,那可怎么办? 难道要让保护陛下的羽林卫出城御敌? 面对这样的说辞,宁易也无力反驳。 他召集自己这一系的核心将领,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会上,大家的意见也不统一。 有的说应该先南后北,有的说还是应该先北后南。 反正各有各的道理。 搞得宁易也没了主意。 第一天晚上,去燕山卫履职的陆洽,在半路上派人送回来一封信,劝宁易先北后南。 他认为北近而南远。 拢右卫和灵武卫的威胁迫在眉睫,所以要先集中力量平定这两卫。 至于西川卫,其和京师之间关山阻隔。 就算毫不理会,刘福平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打到京师。 第二天,林丹峰的信也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到了。 林丹峰的意思也是先北后南。 他认为北强而南弱。 拢右和灵武两卫长期和突竭斯人作战,是大楚的两支劲旅。 而西川卫已多年未经战事,威胁不大。 他表示,自己即刻就大起三军,进逼拢右卫。 就算不能平定叛乱,也必使其不得南下。 宁易则可率左武卫北上灵武卫。 以宁易之能,定能快速平定灵武卫。 之后,宁易再率左武卫东进,与平晋卫夹击拢右卫。 至于西川卫,可以等西北两卫都平定后,再徐徐图之。 宁易觉得两人说得极有道理。 这两人都是军中老将,见识自然不凡。 于是,他传令左武卫,三日后随他北上讨伐叛乱的灵武卫。 就在他下令后的这天晚上,沈越带着一位年轻文士来找他。 “这是我一位兵部同僚之弟,素有大志,且颇有谋略。” 此人名叫周惊鸿,据说博览群书,能说会道,平时托兄长的关系,以为官府抄写文书为生。 今天听说宁易要率军北上平叛,便来求见宁易。 沈越却不过昔日同僚的面子,又确实听说过这人的事迹,便带他来见见宁易。 宁易自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因此从来不会看不起谁。 他客气地问周惊鸿:“阁下有什么指教?” 周惊鸿并不像他名字那样张扬。 他恭敬地对宁易说:“听说太保平叛,先北而后南,不知是否为真?” 宁易点头:“北方的两卫强且近,南方的西川弱且远,先北后南不对吗?” 周惊鸿道:“太保只看到了眼前,却忽视了长远;只看到表面,却没看清内里。” 说完,他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宁易。 一旁的沈越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差不多就是说宁易目光短浅,只顾眼前了。 除了自己叔父外,他还没见过谁敢这么说宁易。 但宁易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很感兴趣:“你详细点说。” 周惊鸿见他确实没有生气,便接着说:“西川乃四塞之地,攻不足,但守却是有余。” 这个宁易明白,西川就是前世的四川,一个大盆地。 只要把周边的几个险要关隘一锁,就成了一个国中之国。 周惊鸿又道:“西川远离中原,自成一体,一旦有事就是大事。眼下西川卫拥立代王作乱,如果太保不以雷霆之力立即扑灭,必酿成大祸。” 沈越在一旁说:“你这就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周惊鸿道: “非也!代王在檄文中说得天花乱坠,不过是他叛乱的遮掩之词。 这一点他自己知道,西川的官员百姓也知道。 眼下西川官民,只是被他和刘福平所裹挟,心仍是向着大楚的。 只要太保大军一到,西川各地必定纷纷倒戈相迎。 可此事如果拖得旷日持久,刘福平就会将大楚的官员换成自己的亲信。 太保再去征讨,就会难上许多倍。 如果再持续个数年,西川百姓渐渐认同伪朝廷,就会同大楚离心离德。 到时,西川将不复卫大楚所有,太保和朝廷诸公也将是大楚罪人。” 宁易如醍醐灌顶。 这个周惊鸿说得有道理! 第171章 投笔从戎 四川这地邪性!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 这里简直就是野心家的天堂,叛乱分子的温床。 一不小心就搞出一个割据势力来。 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自己去了西川,那灵武怎么办? 沈越替宁易问出了这个问题:“那灵武和拢右叛军又当如何?” 周惊鸿道:“太保可以让平晋卫西进,以牵制拢右,让河西东出,以牵制灵武。” 宁易想了想说:“平晋卫西进没有问题,但河西卫东出难以保证。” 上次抗击左贤王寇边时,他以行营大总管的身份,让拢右卫大提督王建派兵协助。 王建说走不开,说他要盯着大单于本部。 宁易当时没在意。 现在想想,此人分明是有意推辞。 看来自己崛起太快,年纪太轻,资历太浅。 军中宿将普遍不服。 河西卫大提督刘大同和自己素无来往,不一定会听自己的。 就算表面听自己的,恐怕也是出工不出力。 周惊鸿道:“那也无妨!灵武孤悬塞外,大提督马宗素来谨慎,绝不敢长途奔袭京师。他要么往东和拢右连成一片,要么往南,打通到西川的通道。” “往东就不说了,如果他往南,那该怎么办?”宁易问。 要是灵武卫往东,和拢右卫合营,看起来问题很严重,但有弊也有利。 林丹峰一对二,压力肯定很大,平叛自然是平不了的。 但以他的本事,牵制一下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要是马宗不顾一切地南下,那就麻烦了。 到时候自己正和刘福平大战,要是马宗在背后来一下子,那谁受得了? 就算有系统也不保险啊! 周惊鸿显然也明白:“如果马宗趁太保进攻西川时,南下夹击太保,确实有些危险。不过,从灵武南下,必定会经过萧关。只要太保给在下一个旅,在下就能守住萧关,让马宗寸步不得南下。” 宁易和沈越都很意外。 宁易提醒他:“萧关早已不复当年,不一定能挡住三万叛军。” 前朝时,萧关还是一座雄关,是抵御草原蛮族南下的一道重要屏障。 但本朝将边防一举顶到了灵武,萧关从此不再是边关,重要性大大降低。 这些年虽说没被废弃,但也没被怎么重视过,据说颇有些残破。 但周惊鸿不以为意:“萧关虽破,但底子还在,只要稍加修葺,便仍是一座雄关。” 沈越想的,却是另外一点:“你一书生,给太保出出主意就行,亲自带兵上阵不合适。” 周惊鸿反驳道:“怎么不合适?太保此前连书生都算不上,不过是……不也纵横沙场,立下不世功勋!” 沈越一时哑口无言。 他有心说:你能和这妖孽比? 但又觉得这话太伤人,干脆闭上嘴不说话。 宁易不了解这人,也不敢随便答应。 客厅里一时有些冷场。 周惊鸿对宁易道: “在下自小不喜经史,只爱看兵书,致使学业不成,仕途不通。 虽蹉跎至今,但也衣食无忧。 原本打算就此消磨一生,碌碌到死罢了。 但太保的那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又让在下心意难平。 在下知道,世人都说我只会夸夸其谈,不过是纸上谈兵。 太保若是不答应,也是人之常情,但还是请太保再考虑考虑。 在下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灵武卫和萧关,自认为有十足把握。” 宁易默默思索不说话。 沈越以为宁易是不好意思拒绝,便替他说:“阁下或许有真本事,但却只是白身。太保要是贸然授予你重任,朝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周惊鸿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闭上了。 这明显是个借口。 去年的这个时候,宁易不是白衣吗? 怎么一去燕山卫就成为六品参军? 但他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就是不识相了。 他心灰意冷,正要提出告辞。 宁易突然说道:“萧关周边地势开阔,三千人怕是不太够!” 萧关的位置关键,但地势却一般,反正跟杀虎堡没法比。 他要是马宗,肯定会分出一支人马监视萧关,然后继续率大部队南下。 他这么一说,明显是意动了。 周惊鸿大喜,连忙说:“够了!萧关不只是有关城,还有环河、长城以及周边的烽燧城障,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在下肯定不会待在萧关里傻守……” 他口里说着,手里拿过来茶壶茶杯等物,开始给宁易演示起萧关的地形,以及对敌时的攻防变化来。 宁易最终被他说服,同意向朝廷推举他为灵武招讨使,负责萧关防御。 周惊鸿告辞时,宁易给他画饼:“你要是能守住萧关一个月,就是大功一件。要是能守住三个月,我向朝廷替你请爵。” 周惊鸿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多谢太保!在下必不负所望,当借太保的这阵东风扶摇而起!” 周惊鸿走后,沈越有些担心地说:“要是此人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若只是志大才疏之辈,恐怕会坏大事。” 宁易却是看开了。 他笑道:“能坏到哪里去?” 要是这人真是个赵括,无非就是拦不住马宗而已。 无非就是被前后夹击而已。 对别人,这可能是个死局。 但对他,可不一定哦! 见过周惊鸿后,他重传军令,宣布三日后发兵西川。 他称擒贼先擒王,他要先诛灭代王小朝廷。 众人虽觉得军令一日两变,有些儿戏,但也没人敢公开说他什么。 对于一支军队,北上和南下,要做的准备是不一样的。 而且要做的事情很多,扯皮的事情一大堆。 不过,这些事情都有张越景、沈越和谢琦这些人去操心。 他和大部分左武卫将士一样,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陪着家人。 因为他马上要出征,整个宁府的气氛都有些压抑。 在饭桌上,老娘看着他,想哭又不敢哭,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那样子看着就让人难受。 连老哥都看不下去了:“阿弟战无不胜,你瞎担心个啥?能不能正常点,别老哭丧着个脸?” 面对大儿子的训斥,老娘罕见地没有回嘴,只是一个劲地给宁易夹菜盛汤。 老哥口里说老娘不正常,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却明显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应该还有其他心事。 饭后,就剩哥俩的时候,他问老哥为什么最近这么烦躁,精神也不好。 老哥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小嫂子这个月葵水没有来。” 宁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哟,这是怀上啦?好事啊!你干嘛还这个样子?” 老哥抓着头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可你大嫂没怀上,她不肯放过我。” 不肯放过你? 看着老哥苍白的脸色,还有熊猫似的黑眼圈,宁易心有所悟。 该不是被大嫂榨干了吧? 果然,老哥问他:“上次我们去的那家医馆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得再去拿点药!” 宁易心中暗笑。 老哥这身体不行啊! 不像自己。 “你有药方,去哪个医馆都可以。” 说完,他乐呵呵地回去找沈婵腻歪去了。 时间很快过去。 三天后,他率领左武卫誓师出征,直指西川! 第172章 屠龙刀 又过了足足十五天,宁易才带着左武卫到达西京长安。 他下令全军在长安休整一天。 这天晚上,他正和几个老兄弟商议事情,卫永城求见。 宁易很奇怪,这位七星门的掌门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据说还有一个关中大侠刘大同。 沈越劝宁易:“这些所谓江湖中人,惯会以武犯禁,不遵王法,朝廷头疼得很。太保身份特殊,不宜和这些草莽走得太近。”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现在不是自己有求于这些江湖人么? “我先听听这人要说些什么吧!” 说完,宁易让亲卫放两人进来。 刘大同五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脸上笑嘻嘻的。 看上去不像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倒像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 他朝宁易抱拳行礼道:“宁太保远道而来,按规矩,我作为地主该为太保接风洗尘才对。” 宁易笑道:“军务繁忙,以后再说。” 我又不是江湖中人,你跟我讲什么江湖规矩? 刘大同又道:“我听卫掌门说,太保传令天下,称只要谁铲除天门,大楚就认谁为武林盟主?” 宁易点头:“确有其事!刘大侠有兴趣?” 没想到,刘大同直接摇头说:“没兴趣!” 那你说个嘚啊! 宁易压抑住心头的不快,问他:“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感兴趣吗?” 自己前世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个个都想做武林盟主。 打得头破血流都是小事,有的还不惜屠门灭派。 怎么轮到你就不感兴趣了呢? 刘大同看了卫永城一眼:“卫掌门关心则乱,没跟太保说清楚。太保出身尊贵,不知道在我们江湖人的眼里,朝廷指定的武林盟主,屁也不是。” 这下不仅宁易,窦怀仁、褚景崇等人都火了。 褚景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大的口气!你们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这是要造反吗?” 其他几人也都把手放在了刀把上。 他们都是走过尸山血海的。 这一发怒,身上的杀气自然而然就迸发出来。 卫永城已经紧张得脸色发白了。 而刘大同关中大侠的胆色,这时就体现出来了。 他仍面带微笑,抱拳对褚景崇说:“这位将军,我们是不会造反的,但也不会和朝廷合作。” 他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有些符合宁易脑中大侠的形象了。 宁易朝褚景崇按了按手。 褚景崇只得悻悻坐下。 宁易又对着刘大同说:“刘大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出来。” 这人让卫永城带他来见自己,肯定不是为了就说刚才那种屁话。 果然,刘大同又说:“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一个跟朝廷合作的江湖人,就不再是江湖人。我们称之为朝廷鹰犬,是要受人唾弃的。所以,太保的许诺,对我们江湖人没有任何吸引力。” 这逻辑好像是说得通的。 宁易正在思考的时候,刘大同又说:“不过,如果这个武林盟主是太保您自己指定的,那就不一样了。” 众人全都愣住了。 窦怀仁问:“我们太保在江湖中有这么高的威望吗?” 刘大同道:“那当然!太保武功盖世,又屡败鞑子,拯救了无数边疆百姓的性命,自然是我大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大伙看向宁易,全都眼冒星星。 这话好像没毛病! 我们太保就是这样的人! 宁易有些哭笑不得! 他说:“我都不是你们江湖中人。” 刘大同却道:“太保虽不是我们江湖中人,却胜似江湖人。” 褚景崇插嘴:“此话怎讲?” 他现在看这大侠顺眼多了。 刘大同回道: “太保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探取功名明明易如反掌。 但太保却视名利如粪土,宁愿装疯卖傻,背负浪荡之名,也不愿入仕朝廷。 直到在端州,见鞑子杀我百姓,这才出手拯救万千黎民于水火之中。 太保虽身不在江湖,但却有我江湖人的侠义之心和侠义之举。 凡我江湖中人,莫不心中佩服,敬太保如若神明。”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沈越才感慨道:“不说武功,就说以太保的文采,若是参加科举,那肯定妥妥的前三甲。” 王思太眼眶微红: “当初鞑子入寇燕山,我差点丢了性命,恨鞑子恨得要死。 现在想想,其实还得感谢他们。 不然,太保肯定还会继续装作一个纨绔子。 可能现在都还是左军的一个普通参军。” 褚景崇也开口道:“是啊……” “停!” 宁易及时打住这些人。 他受不了了! 这些人把他的鸡皮疙瘩都弄出来了。 稍微夸夸就行了。 怎么能往死里夸呢? 也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了! 他看到褚景崇放在桌子上的腰刀,顿时有了主意。 他抓过腰刀,对刘大同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我换个说法: 不管是谁,只要他杀掉杨无涯,除掉天门, 我宁易就认他是武林至尊,并送他这把屠龙刀。 日后,只要他拿着这把屠龙刀来找我,就可以让我为他做三件事。” 褚景崇看着自己的腰刀发呆。 众人也看着这把刀发呆。 这把刀怎么就成屠龙刀了? 刘大同和卫永城却是精神一振。 两人看向腰刀的眼神炽热。 仿佛那真是一把绝世宝刀。 刘大同道:“太保放心!天门以自己是江湖人为耻,拼命掺和朝廷的事,我等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他冷哼一声:“有了太保这句话,这些妖人的死期不远了!” 第173章 我自有妙计 过瘾就过足! 宁易扯过纸笔,挥手写下几行大字: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卫永城问:“敢问太保,这倚天是?” 宁易一本正经地说: “倚天是我的一把佩剑,专门克制屠龙刀。 如果我指定的武林盟主,打着我的名号为非作歹,祸乱江湖, 就会有人手持我的倚天剑,去除掉他,还江湖一个太平。” 刘大同连连点头:“太保思虑得周详,佩服佩服!” 两人捧着这张纸,心满意足地走了。 沈越埋怨宁易: “太保为什么不取个其他的名字,非要叫屠龙刀? 这话要传回京师,陛下和那些宗室大臣们会怎么想? 别忘了,先帝刚遇刺不久,代王和天门宵小正污蔑太保弑君……” 窦怀仁不乐意了: “参赞大人这话说得不对! 刚才那个关中大侠也说了,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 这把刀屠的是江湖里的恶龙,跟陛下和先帝有什么关系? 管那些人怎么想,反正我们太保问心无愧!” 郭铁柱也说:“就是!而且,穿上龙袍坐上龙椅就算真龙啦?其实我们都知道,陛下一家也只是尊贵些的凡人而已。” 普通百姓可能还对皇室有些敬畏之心。 但他们这些人,可是跟着宁易平定过太子叛乱、秦王叛乱的。 现在正要去平定代王之乱。 你瞧这一窝龙子龙孙,都是什么玩意? 先帝要真是龙的话,那还要太保一次次地去救他? 稍微不注意,就连救都救不回来。 什么真龙? 还不如普通人呢! 王思太也劝沈越:“参赞大人多虑了,咱们太保和陛下胜似兄弟,谁也离间不了。不过……” 他话风一转,对宁易说:“经过朔州绝龙岭和燕山飞龙谷这两件事后,很多人都说,太保是天上飞龙降临凡尘。‘屠龙’这两个字,对太保自己有些不吉利,还是换一个吧!” 但窦怀仁立刻反对:“不能换!太保一言九鼎,要是出尔反尔,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太保?” 说着,两人就吵起来了。 沈越看向宁易。 这几个憨货现在谁也不服,就宁易能管得住。 果然,宁易一拍桌子,这两人立刻闭上了嘴。 “今天我确实考虑不周。” 刚才只顾着过瘾了,想着把金庸老先生小说里的情节,搬进现实。 没有想到沈越说的这一层。 但窦怀仁说得也对,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让天下人耻笑! “但名字就没必要改了,一把刀而已。总之这只是小事,我们是大楚军人,是出来平叛的,江湖事只是顺手为之。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继续赶路。对了……” 他转向王思太:“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什么飞龙降世之类的话,以后不要再说。好了,散会!” 等宁易和沈越相继离开后,郭铁柱很不满地冲着褚景崇嚷:“你干嘛呢?刚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不是太保麾下第一猛将么?” 自从上次告密事件发生后,褚景崇在团队里的话语权急剧下降,经常被几人冷嘲热讽。 褚景崇也习惯了。 他不理郭铁柱,只是对手里的腰刀左看右看。 “你们觉不觉得这把刀太普通了?” 窦怀仁笑出了声:“这本来就是一把普通腰刀!你还真以为这是一把绝世神兵?” 褚景崇不觉得好笑:“可太保说这就是一把绝世神兵!要是将来有人干掉了天门那些人,跑来找太保要屠龙刀,结果发现只是这么一把寻常腰刀,那得多失望!” 王思太一直对他有些愧疚,这时出言劝他: “你这把刀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保的承认。 尤其是,太保答应为人家做三件事。 有了这个承诺,就算明知这把刀是木头做的, 那武林盟主也会当神兵利器接过去。 行了,别纠结了,睡觉去吧!” 但这天晚上,褚景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总觉得不能丢太保和自己的脸,必须得做点什么。 …… 五天后,大军来到扶风郡的眉县。 在这里,宁易分出郭铁柱那一旅,让他们跟着周惊鸿北上,去萧关阻挡灵武卫。 郭铁柱本来是很不情愿的。 但宁易告诉他,在左武卫这么多旅中,他的旅是最能打硬仗的。 这次阻击灵武卫,派其他任何人去,自己都不放心。 只有他郭铁柱才能完成任务。 “谁能横刀跃马,唯我郭大将军!”宁易动情地说。 郭铁柱被忽悠瘸了。 他高高兴兴地接下任务,又跑到褚景崇面前炫耀了一番,才整装北上。 宁易则带着大部队,顺着褒斜道南下。 大军花了十五天,才穿越秦岭,到达汉中郡。 在汉中休整了一天后,他率领大家沿着金牛古道,开始翻越大巴山。 同样是古道,这金牛道可比褒斜道难走多了。 这里不仅沟壑纵横,蜿蜒崎岖,而且很多地方都只能在栈道上行走。 所谓栈道,就是在悬崖绝壁上凿孔支架木桩,铺上木板而成的窄路。 左武卫将士哪走过这种路? 就算燕山籍的士兵,也没吃过这种苦。 大军越走士气越低。 众人越走越是烦躁。 走褒斜道时,大军的速度还能保持在每天三十里以上,有时还能达到四十里。 可到了这金牛道,速度就降到了每天二十里。 沈越私下找到宁易:“这里的山道已是如此险峻,听说那剑门关是天下第一关。前朝十万大军,用时五年才最终攻破此关。我军才三万,也没有时间耗,怕是有些麻烦。” 灵武和拢右两卫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两卫果然正式起兵。 拢右卫直扑京城。 灵武卫则像周惊鸿预料的那样,向南意图打通同西川的通路。 虽然宁易早有布置,但在左武卫将士看来,牵制拢右卫的平晋卫大提督林丹峰,是太保的手下败将,是不是拢右卫王建的对手还两说。 那个周惊鸿就更不靠谱了,听都没听说过。 也不知道太保怎么会看上他! 要是左武卫这边久攻剑门不下,萧关又挡不住灵武卫,但就好看了。 同沈越的忧心忡忡不同,宁易却丝毫不慌。 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前世似是而非。 但山川地理却没有丝毫不同。 剑门关肯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根本就没想过去硬攻。 这左武卫里全是他的忠诚部下,都是宝贝疙瘩。 他才舍不得都填在那个绞肉磨盘里。 他早就想好了。 他要像前世三国时的邓艾那样。 走阴平道偷袭江油,一战而下成都。 岂不美哉! 第174章 左担道 到了白水关,宁易再次命大军停下休整。 这一休整,就休整了三天。 北方的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拢右卫一开始气势汹汹,大有直逼京师的势头。 但拢右卫三军刚出了辖区,林丹峰就率领平晋卫渡过黄河,直取夏州。 夏州是拢右卫的治所,也是王建的老巢。 王建只得回师大战林丹峰。 两军在黄河边对峙,互有胜负。 但没想到,在局面胶着之时,林丹峰竟成功策反拢右卫右军司马程砚。 就是上次王建派去帮宁易平定北梁的那位。 王建猝不及防,被程砚和林丹峰里外夹击,顿时大败,最后只率万余残军退回夏州。 眼下夏州正被林丹峰和程砚围困,被攻下只是时间问题。 另一路也传来好消息。 灵武卫还真被萧关给拦住了。 马宗进攻萧关不克。 绕道又被周惊鸿和郭铁柱衔尾追击。 他设下了几次陷阱,但都被周惊鸿识破。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顿兵萧关之下,先啃下这块硬骨头。 总体来说,情况还算良好。 这也给了宁易放心攻略西川的时间。 在休整的第一天,他就派人去通知阴平郡太守,令其派郡兵前来相助。 他尤其强调,要多派熟悉此地地形的向导。 他本人也没闲着,找来当地人来了解情况。 当问起阴平道时,一位亭长告诉他,这里就是阴平道。 宁易怀疑自己听错了:“这里不是金牛道么?” 亭长答道:“这里是金牛道,也是阴平道。” 原来,阴平道的起点是阴平郡的郡治,终点就是这白水关。 阴平道从这里并入金牛道,并不直接入川。 宁易懵了! 这不对吧? “这不对吧?”沈越也说:“本朝开国时,大将军王恺攻略西川,最后不就是从阴平道突袭江油,最终一举成功的么?” 亭长道:“大人说的是阴平小道,又叫左担道。” 他向宁易介绍,这条小道极其狭窄。 挑夫走这里过时,只能左肩挑担行走,因为右边就是山崖。 而且中途无法换肩,否则就是担落人亡。 宁易松了口气。 甭管什么道,只要有这条道就行。 亭长又问:“宁太保是想从这条小道偷袭江油?” 宁易点头。 不然他打听这条小道干什么。 没想到亭长又说了一句让他意外的话:“可是,叛贼肯定也会在这条小路上设下重兵啊!” 沈越又插嘴:“不是说这是一条废弃小道么?我看史书上说此路‘山高如云表,玄鹤尚怯飞’,叛贼怎么会在这样的路上驻军?” 宁易一问阴平道,沈越就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但沈越也是赞同这样做的。 与其硬攻剑门,还不如另辟蹊径,走这条左担道。 亭长回答沈越:“那是以前,自从王恺用兵西川以后,就不同了。” 原来,当年王恺攻灭割据西川的后汉政权,历时五年而不成。 最后,他花费无数人力,重修了左担道。 然后他亲率三万大军,沿左担道攻入西川平原,最后才灭掉了后汉。 但这人鸡贼得很。 他对外不说重修左担道的事,只说阴平道人迹罕至,飞鸟难度。 而自己身先士卒,在摩天岭更是身裹毛毡,冒死从岭上翻滚而下。 他差点就此身殒,他的部下摔死的超过一半,场面极其惨烈。 在他的故意遮掩下,世人只道他悍不畏死,是以上万人为代价,才闯过了这三百里的死亡禁区。 但当地人却知道,这条路已经没那么难走了。 “从摩天岭到江油,大部分路都是可以走人的。中间只有几处险要之地。但这些险要处,叛贼肯定会派兵把守,毕竟知道这条道的人不少。” 宁易和沈越面面相觑。 沈越还不死心,又问:“这些险要处不可能比剑门更险吧?” 亭长摇头:“不好说!大人亲自去摩天岭看看就知道了。这些地方只是没法驻扎大量部队,若只论险要,其实比剑门更险。” 要真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亭长出去后,沈越对宁易说:“要不,大军还是去攻剑门吧!王恺钓名沽誉之徒,他攻不下剑门,太保说不定就能攻下。” 但宁易对此却没什么信心。 自己除了有个系统,还真不一定比王恺强。 而系统的脾气,他现在也差不多摸清楚了。 系统最大的作用,就是料敌先机。 只要敌人一动,就会露出破绽。 他就能提前知道,从容布局。 但敌人要是不动,那他就有些抓瞎了。 就像上次和林丹峰还是对手时,林丹峰率兵十万,步步为营,死守不出。 当时他就极其被动。 要不是后来安庆宇阴了林丹峰一把,烧了北梁大军的粮草,逼得林丹峰不得不主动来袭营,被自己抓住机会反推回去,最后结局到底如何,还真不好说。 这次去进攻剑门,他都可以预料到,剑门守军必定会像林丹峰那次一样,坚守不出。 真要那样,他就是有系统,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 他想了想,对沈越说:“再等等吧!等阴平郡兵到了再说!” 等阴平郡兵到了,他得亲自去摩天岭看看,看是不是真那么险峻。 不然,他不甘心。 第三天,阴平太守梅看云率五百郡兵亲至。 宁易没想到一郡太守会亲自前来,有些过意不去。 “梅太守郡务要紧,不必亲自来的。” 梅看云道:“如今还有什么是比平叛更要紧的事?早一日扑灭叛贼,天下就早一日安宁,百姓也少受些苦。” 这话让宁易对他刮目相看。 梅看云又问:“太保是想效法前朝旧事,由左担道突袭叛贼?” 怎么谁都知道自己的意图? 宁易尴尬点头:“此前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我想得太简单了。” 梅看云道:“王恺欺世盗名,骗了天下人,太保只是被他所误。不知太保接下来有何打算?” 宁易说:“我还是要去摩天岭看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比剑门还险要。” 梅看云给他浇了一盆凉水:“摩天岭肯定比剑门险要,至于左担道上的其他四道关卡,虽然不及剑门,但也相差不远。” 宁易心里彻底凉了。 得! 五座小剑门关,这还怎么搞? 但梅看云接着说:“这四道关卡不论,如果太保要取摩天岭,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宁易眼前一亮! 第175章 兵发摩天岭 一个月前,代王刚在成都登基时,曾传檄四方。 阴平郡也收到了檄文。 半个月前,成都小朝廷派人到阴平,命令梅看云为摩云岭守军提供粮食物资。 毕竟摩云岭离阴平郡更近,而且这段路更好走。 梅看云当然拒绝了这一无理要求。 京师和西川,谁是正统谁是叛逆,谁强谁弱,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如果太保想取摩天岭,那下官就准备一些酒肉粮食。太保可派一支精兵,以下官的名义,送到摩天岭,等进入营寨后再突起发难。” 宁易有些意动,感觉可行性很高。 沈越也说:“如果这样可以拿下摩天岭,那其他关卡也可以如法炮制。” 梅看云想了想也点头:“虽说成都并未让下官支援其他关卡,但下官此前曾拒绝代王,现在想重新投靠代王,将功补过,多做一些也说得通。” 沈越一拍巴掌:“就是这么说!反正大军阻隔,内外消息不通。我们就称灵武、拢右两卫进展顺利,太保眼看要被前后夹击。梅太守终于看清形势,决定弃暗投明。” 梅看云笑道:“沈大人说得不对,应该是弃明投暗!” 在两人的哈哈大笑中,宁易终于下定决心。 就这么干! 第二天,张越景和沈越带着两万多主力,缓缓朝剑门关逼去。 宁易则亲率窦怀仁和王思太的两个旅,再加上五百阴平郡兵,奔摩天岭。 从白水关到摩天岭其实并不远,不过几十里路而已。 但就是这几十里路,也需要走差不多两天。 据说,摩天岭北面的山路要平缓一些。 但这种平缓也只是相对而言。 在宁易等人看来,这条路依然很难走,比他们前些天刚走过的金牛道更吓人。 一万多人只能排成单列,走在山脊之上。 山路狭窄,两边坡度也不小,不少地方都是悬崖峭壁。 许多左武卫的士兵们都两腿发软,心惊胆战。 宁易发现军中气氛有些压抑。 他正想着怎么激励一下士气,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喧闹声。 他连忙下令停止行军。 赶过去后,他看到褚景崇正揪着窦怀仁嚷:“你瞧你干得好事!” 窦怀仁则默不作声。 他上前分开两人:“你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到底怎么回事?” 褚景崇指着坡下悬崖边上的一把刀,悲愤地说:“这家伙把屠龙刀扔了!” 窦怀仁辩解:“怎么是我扔的?明明是你来抢,不小心掉到那里的。” 宁易又问了周围一圈,才知道事情原委。 本来打摩天岭没褚景崇什么事。 其实在进入西川平原之前,褚景崇的骑兵旅都派不上用场。 因此骑兵旅一直落在大部队的最后面。 但褚景崇本人,却抱着他的那把腰刀,一直跟在宁易身边。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这家伙在刀鞘上镶嵌了好几颗宝石,还在刀把上缠上了金线,顿时让这把普通腰刀变得珠光宝气起来。 窦怀仁估计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便抢过来把玩,还出言调笑,假装要把宝石挖出来。 褚景崇心疼,当即要抢回来。 两人争抢中,腰刀不慎跌落,滚到了悬崖边上。 宁易有些哭笑不得:“多大点事?你俩也是我军中的高级将领,以后注意点!” 褚景崇不甘道:“那我的刀呢?那可是屠龙刀!” 宁易知道他是舍不得刀鞘上宝石金线。 估计那是他的全部家当。 但都掉到那里去了,还能怎么办? 这么陡的坡,而且离悬崖那么近。 稍不小心,就得掉下去粉身碎骨。 他安慰褚景崇:“放心,那些宝石金线我会赔给你的。不就是一把屠龙刀么……” 他突然停下来。 因为他看到一个郡兵跳下坡。 在成百上千人的注视下,这郡兵几步就走悬崖边。 捡起腰刀后,郡兵一步步走上山脊。 宁易等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那郡兵,让他失足掉落山崖。 但那郡兵却全程气定神闲,如履平地。 他双手捧着腰刀递给褚景崇:“将军,您的宝刀!” 这郡兵面色黝黑,身材不高,还有些瘦小。 看着很普通啊! 褚景崇接过腰刀,竖起大拇指说:“厉害!你小子厉害!” 郡兵腼腆地说:“这有什么厉害?我们很多采药、打猎的山里人,都能走这种路。” 宁易心念一动:“这次来的郡兵里,像你这样能走这种山路的,多么?” 郡兵答道:“应该不少,光我知道的就有十几个。” 宁易又问:“你是普通士卒吧?” 郡兵点头。 宁易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要能找出十个来,我就让你当伙长,你要能找出一百个,我就让你当哨长。” 郡兵大喜过望。 他结结巴巴地说:“太……太保大人,您……您可要说话算数。” 宁易哈哈大笑:“我宁易从不骗人!” 半个时辰后,郡兵从五百人里挑出出了六十多人。 尽管没有一百人,但宁易还是给了这位名叫谭勇的郡兵,一个哨长的职位。 接下来,他还要将这个哨扩充为一个营。 现在以及将来的山地作战,肯定会有这个山地营的用武之地。 第二天中午,宁易终于带着大军赶到摩云岭的北坡。 他带着先头部队,躲在摩云岭守军看不到的一个山谷里。 等一切准备妥当,他带着三十名精锐,提着鸡鸭果蔬就要出发的时候,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叫停了行动。 因为系统面板上出现了一条小型战斗任务——“夺取摩天岭”。 而模拟结果让他很是意外。 第176章 你们倒是快点啊 【你踩着崖壁上的浅坑,扶着一旁的木头桩子,小心翼翼地往下行! 【但快到崖底时,一根木桩突然断裂!】 【你身形一晃,差点摔下悬崖!】 【褚景崇和前后好几个士兵同时大喊:“太保小心!”】 【崖底的守军听到了喊声!】 【一个军官问:“太保是什么?谁是太保?”】 【一个守军士兵大叫:“是当朝太保宁易!他们是京城来的左武卫!”】 【另一个士兵叫道:“我早就发现他们口音不对,他们不是阴平人!”】 【守军军官醒悟过来,连忙大喊敌袭!】 【守军顿时端起弓弩,朝着崖壁上的你们射击!】 【你们被困在崖壁上,进退不得,很多部下中箭摔下悬崖!】 【你挥刀拨落了几支箭矢,正想不顾后果跳下悬崖!】 【突然,“嘣”的一声巨响,一支巨大的床弩弩箭朝你射来!】 …… 踏马的! 不是说前方极难走的关卡还有好几个么? 你们是怎么把床弩搬过来的? 虽说突袭失败是因为一个偶然原因。 自己完全可以注意一点,避免弄断木桩。 或者提前提醒部下们,不要喊出自己的身份。 但谁敢保证避免了这个偶然,又不会出现另一个偶然? 模拟中,摩天岭守军警惕性很高。 自己挑选出来的突击队,又确实都不是本地人。 加上前面的路极其危险。 露馅的可能性很高。 不能就这么过去! 他又召集部下开会,同时让郡兵军官和谭勇列席。 之前郡兵就告诉过他,前方需要从摩云岭下到底下的山谷。 但路是没有的,只能从绝壁上攀附而下。 当年王恺为了防止士兵跌落,除了在崖壁上凿出可以落脚的浅坑外,还在沿途凿出小洞,插入木桩。 士兵用手抓住,可以避免身体失去平衡。 当年的那些木桩早已朽坏。 现在的这些不知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 但年头肯定也不短了。 不然,他在模拟中,也不会一碰就断。 当他在会上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后,一位郡兵军官说:“太保说的这种情况,其实时有发生,每年都会有人因为木头腐朽,失手从悬崖上掉下来。” 褚景崇道:“我们小心点不就行了!” 窦怀仁说:“光小心有什么用?我们可是有七千多人,一个两个可能运气好,可这么多人扶过去,要是木头朽了,迟早会断。不行,必须全部换掉。” 谭勇举手说:“我可以带我的人去换,但就怕守军不准,会趁我们换的时候攻击我们。” 他一说完,众人就开始议论开了。 “你这不是废话么?守军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着你们干这事?” “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是来打他们的?” “就算他们不知道,也不可能只眼睁睁看着!” “那我们就跟他们说,不让我们换,就不给他们粮食。” “是粮食重要还是命重要?他们是傻子么,会算不清楚这笔账?” “等等!”宁易举手叫停争执。 他问那个郡兵军官:“你叫什么名字?” 军官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在下王康。” 宁易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王康回答:“我说守军要是不准我们换木头,我们就不给他们粮食。” 宁易没说话。 王康还要继续解释。 窦怀仁止住他:“别说话,太保在思考问题。” 宁易在想: 摩云岭守军肯定担心自己走这条道,因此警惕性很高。 他们肯定不会坐视崖壁上的木柱被换掉。 事实上,他们应该将这些木柱全拔掉才对。 这样才会彻底断了自己从这里过的念头。 但这样可能很麻烦,他们做不到。 又或者,他们其实很缺粮。 留着这条道,是希望阴平郡真的给他们送来粮食…… 在众人的沉默和期待中,他心里的想法渐渐成形。 一个时辰后,王康整顿装束,告别宁易,率先出发。 又过了一刻钟,谭勇那一哨人,扛着全军紧急制作出来的木桩,慢慢走向摩云岭。 窦怀仁看着他们的背影,很是担心。 “这些人靠得住么?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投敌,那我们……” 但宁易丝毫不担心:“你就放心吧!” 系统没有任何反应。 这说明接下来不会发生任何战斗。 这些人靠得住! …… 摩云岭上下各有一个小营寨。 但得知大楚太保、不败战神宁易,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抵达白水关后,岭上守军便收拾东西,快速下岭。 现在,一个队五十人,全挤在摩云岭下方峡谷里的小营寨。 下午未时,王康慢悠悠地从岭上下来。 他还在悬崖中间时,底下的几十支弩箭就对准了他。 他刚一落地,十几个人就围了上来。 守军队正厉声问:“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王康掏出自己腰牌递给他。 “我是阴平郡的,我们太守让我来通知你们,待会就给你们送来酒肉粮食。” 周围的守军大为高兴。 “太好了,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尼玛,终于有人记起我们来了!” “直接送来就得了,还通知什么,事真多!” 队正仔细翻看了一会腰牌,然后还给王康。 “怎么之前不理会我们,偏偏这个时候想起送酒肉了?” 王康满脸惊讶:“你不知道吗?灵武卫已经打到关中,我们太守吓坏了,正想着怎么修补和你们陛下的关系。” 队正闻言满脸喜色:“马宗大提督这么厉害吗?这下好了,西川看来要赢。” 一个士兵嚷道:“谁赢谁输跟我没关系,我只想填饱肚子。话说你们什么时候把粮食送过来?” 王康道:“快了!不过我们要先把悬崖上的木头桩子换掉。” “啊~” 等不及的士兵们都傻眼了。 队长皱眉道:“为什么要换?” 王康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傻瓜?不知道每年都有人掉下来摔死?不换上结实的,根本就没人愿意背着粮食下来。您就等着吧,我还得去下一站。” 队正很意外:“你们还要往南天门送粮食?” 王康道:“我跟你说了我们太守吓坏了。不仅你们和南天门,这条道上的全都送。等北面的战局更明朗些,我们太守说不定还会亲自去成都,向你们的陛下请罪。” 说完这些,他不再理会这些人,而是施施然朝南继续前行。 守军士兵毫不怀疑,纷纷嘲笑阴平太守是个墙头草。 没过一会,谭勇带人从崖顶开始,将崖壁上的木柱一根根地换掉。 在悬崖上干这活极考验胆量和耐心,速度当然快不了。 崖底的守军看着着急,纷纷冲着崖壁上的众人喊:“你们也没吃饱饭吗?倒是快点啊!” 好在谭勇带的人多。 一个时辰后,终于全部换完。 队正和谭勇聊了几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人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且确实在阴平郡守府做事。 见谭勇带着众人往南走,他也没有阻拦,还好心地提醒他:“南天门前面的那段山路落石很多,你们小心点。” 谭勇笑着感谢离开。 队正心中再无任何疑虑。 他和手下的士兵一样,开始翘首以盼,盼着送粮食的人快点出现。 还好,没过多久,送粮的人就真的出现了。 他们脖子上挂着捆好的鸡鸭,背上背着米面,顺着崖壁上的小道下来。 守军连忙接过鸡鸭米面,还将这些人请到营寨里歇息。 他们刚开始收拾鸡鸭,这些人就抽出了刀剑。 第177章 喜迎王师 宁易并没有在突击队里。 部下劝他在后面坐镇指挥。 这次他居然听劝了。 一方面是他对自己的布置有信心。 另一方面,他也怕下岭的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 比如岭上滚落一颗小石子,部下们再大叫“太保小心”,那就完犊子了。 而且系统那尿性,同一场战斗,从来都是只给自己一次模拟机会。 现在就算自己再亲临前线,作用也没那么大了。 自己堂堂一大军统帅,总不能次次都当作突击战士用吧? 也该把机会让给部下,让他们快些成长。 于是,他命褚景崇带着一百挑选出来的精锐,替自己去取摩天岭。 褚景崇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果然,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前方就传来喜讯:突击队轻松拿下守军。 他立刻率领大军跟上。 来到摩天岭前,他看着岭下一阵眩晕。 系统模拟根本没有体现出此处的凶险。 这尼玛就是一座巨大的悬崖。 他真是有些佩服王恺了。 这家伙居然硬是在几乎陡直的绝壁上,凿出了一条小路。 但这条小路仅可落脚。 山风吹过,人走在上面都晃晃悠悠的。 要不是有一旁的木桩子可以扶着,一般人肯定是下不来的。 要是不小心跌落,就算是他,肯定也无法幸免。 一路胆战心惊地下来,刚到守军营寨门口,他就听见褚景崇在里面嚷嚷:“你们手脚怎么这么快?都是饿死鬼投胎吗?” 他走进去一看,只见一群守军俘虏蹲在地上,褚景崇在他们面前暴跳如雷。 他问:“怎么啦这是?” 褚景崇痛心疾首:“我就是稍微晚发动了几息,这些家伙就把鸡鸭全都宰了,喊都喊不住。” 嗐! 还以为什么事呢! “不就是十几只鸡么?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褚景崇道:“您不知道,有些人憋久了,特别喜欢鸡。您刚才没看到,这些人看到鸡都两眼放光。要是有这些鸡鸭,我们拿下后面的关卡就更容易了。” 一个蹲着的士兵忍不住出声:“这能怪我们吗?我们都连着三天只吃一顿饭,更是七八天没见过荤腥了,周围的野味都被我们打光了。” 宁易很奇怪:“你们缺粮都缺成这样了,后方就不管你们?” 守军军官回答:“十天前,后方就再没往这里送过粮食了,也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我们本来就打算投奔你们混口饭的,根本就没想过抵抗。” 其他守军士兵听了纷纷点头。 要不是在模拟中见识过这些人的凶狠,宁易说不定还真会信了他们的邪! 他命人将这些俘虏严加看管,又将被拧断脖子的鸡鸭都赏给了突击队。 褚景崇等人只得含泪吃下这些鸡鸭。 总算他还有点良心,给宁易留了两条鸡腿。 大军在摩天岭下休息了一晚。 从第二天开始,褚景崇等人便如法炮制,开始巧取剩下的其他关卡。 虽然没有了鸡鸭的加持,但王康、谭勇等人的演技提高。 他们和突击队的配合更加熟悉。 先是王康上来忽悠,然后是谭勇等人上来表演,最后是褚景崇率突击队上来一锤定音。 偶尔有一两个漏网的,想跑回去报信,结果都被堵在前面的谭勇等人捉住。 宁易发现,人的意志真的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东西。 太容易被消磨了。 这些守军都知道,自己率领号称十万的大军,正在进攻西川。 自己也很有可能分兵,走这条小路偷袭成都。 因此他们无不小心谨慎。 一开始王康登场时,他们还是很有戒心的。 但王康这个人是真的啊! 成都让阴平郡供养摩天岭守军的事,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一切都说得通。 于是他们的戒心便下降了一半。 接着谭勇的这个哨登场,守军的戒心便又下降了一半。 这些人也是真的阴平人,他们也是真的在修整道路。 他们要是敌军,怎么会费心做这种事,还做得这么仔细? 最后等到褚景崇等人扛着酒肉,背着粮食登场时,守军最后的一点戒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用这一个套路,褚景崇等人相继轻取南天门、黑瓮潭、点将台、落衣沟、青溪镇,直到眼下的盘龙崖。 而过了盘龙崖,就是这条阴平小道的尽头,江油关。 七千人花了十天的时间,走完了三百里的险峻山路,这速度已经相当惊人了。 盘龙崖前有一块巨大的石壁,平整光滑,上面写着“王恺到此”四个大字。 褚景崇不屑道:“这王恺真不要脸!” 这一路上尽是一些和王恺相关的地名。 点将台是王恺大将军点将的地方。 落衣沟是他睡觉后,醒来找不到衣服的地方。 此外还有磨刀石、射箭坪,都有和他相关的传说。 到了这盘龙崖,则直接把名字刻了上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灭国之功。 褚景崇又说:“太保也刻几个字吧,就刻在这几个字的上面,压那王恺一头。” 宁易道:“你都说了人家不要脸,还要我跟着做?” 其实他倒蛮想找个角落,刻下“宁易到此一游”。 要是再撒一泡尿,就完美了!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 他可拉不下脸来搞这种骚操作。 王思太这时候在一旁道:“刻字不急,还是先拿下这里的守军营寨吧,我这心里有点不安。” 窦怀仁奇怪地问:“你有什么不安的?” 王思太看了宁易一眼:“这‘盘龙’和‘绝龙’有那么点像,我觉得吧……” 他后面没说,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紧张起来。 只有宁易神色如故。 他训道:“别尽扯些有的没的,自己吓自己。” 系统面板上什么都没有,明显一切正常 “谭勇他们就在前面,要有什么事,他早就派人回报了。” 他话音刚落,谭勇的一个手下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太保大人,出大事了!” 宁易心头一紧:“出了什么事?” “这里的百姓在前面欢迎王师。” “什么?”众人齐声惊呼。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宁易急忙率众人赶过去。 还真看见几十个百姓提着茶壶,挎着装瓜果点心的篮子,给郡兵们倒热茶,往他们怀里塞吃的。 这尼玛还真是西川百姓喜迎王师。 宁易和手下们面面相觑。 这里的百姓都知道了,那盘龙崖上的守军能不知道? 江油关里的守军会不会也知道了? 那还奇袭个屁! 第178章 江油关守将换人了 领头的百姓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宁易让人将他请过来,恭恭敬敬地问他:“老人家,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是王师的?” 老者回答:“老朽堂侄幺妹的哈巴儿是青溪镇附近的猎户,他昨天正好看到王师进镇。” 唉! 自己封锁了青溪镇,但没想到附近山里还有人。 但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 他不死心地问:“除了你们外,还有其他人知道我军到来么?” 老者笑道:“差不多都知道了。其实王师刚到落衣沟,我们这里就听说了消息,只是昨晚确认无误之后,老朽才带着乡亲们来迎的。” 这下彻底没戏了! 老者又说:“老朽代这条路上的数千百姓谢谢宁太保。” 宁易问:“为何谢我?” 老者道: “太保一路行来,对沿途百姓秋毫无犯,顶多只是扣押拘束。 想那王恺,当年可是一路杀到江油。 之后这条路上,几十年都没有人烟。 我父亲那时还小,就是躲在茅坑里,才逃过一劫。 相比之下,太保简直是活菩萨。” 但也就是因为自己手下留情,才导致消息走漏,现在进退失据。 老者还在喋喋不休: “太保宅心仁厚,是大楚之福。 也幸亏是太保亲自领兵平叛,不然西川又是一场浩劫。 老朽明天就集合乡亲们,给太保立生祠,祝太保……” 他连忙打断老者:“千万不用!老人家快些带着乡亲们回去吧,我这边还有战事。” 之前的那一套肯定不管用了。 接下来只能真刀真枪地干了。 老者看了看他的脸色,并未起身:“太保可是为战事发愁?” 他还没答话,老者又说:“江油关老朽是没办法,但这盘龙崖却能帮太保拿下了。” 他非常意外,也有些不敢相信。 “老人家真能帮我?” 老者道:“守卫盘龙崖的队正是老朽的外甥,老朽一句话就能让他来见太保。” 他大喜。 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他正要请老者替他向那队正传话,结果那队正自己和王康过来了。 队正向他行过礼后,又喊了老者一声七舅姥爷。 等老者离开后,队正告诉宁易,他昨晚就听说了王师到来的消息。 今天在营寨里等了一上午,结果只等来了王康。 他当场揭穿了王康的虚假面目,表示自己忠心大楚,让王康不要来那一套。 他请王康在营寨里喝了好一会茶,也没见谭勇他们跟上,担心出了什么事,便一起找了过来。 宁易不能理解。 为什么他和摩天岭守军的差别那么大。 宁易在模拟中能感觉到,摩天岭守军的抵抗意志非常强烈。 队正告诉他,摩天岭地势险要,位置关键。 防守那里的队正,是江油关守将的心腹。 而这里已经接近西川平原,地势相对平缓,军事价值其实不大,江油关守将并不怎么上心。 他自己也是本地人,不想因为抵抗太保,惹得太保迁怒当地父老乡亲。 宁易明白了,这人和江油关守将不是一路人。 他试探着问:“江油关守将是谁?有没有可能归顺于我?” 队正回答:“江油关守将刚刚换人,现在主事的是中军司马黄克用,他是我们大提督的老兄弟,两人有过命的交情,肯定不会归顺太保……” “等等!”窦怀仁插嘴道:“你是说现在江油关里的是中军司马?江油关现在的守军有一万多人?” 队正点头称是。 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 褚景崇恨恨道:“这刘福平有病吧?不把西川卫的二号人物派去剑门,反而派来江油。” 宁易也很郁闷。 难道刘福平预判了自己的预判,知道自己会亲自走这条小道? 还有,小小的江油关就派一万多人驻守,西川卫的军力这么富裕吗? 左右想不明白,他便再次召开军事会议。 在会上,众人商讨出了一个计划: 先派一个守军回江油,称太保宁易亲率一万大军,正通过这条小道冲江油关而来。 而且其先锋假扮阴平郡郡兵,以送粮为借口,赚取了摩天岭、南天门等关隘,眼下正在围攻盘龙崖。 请黄司马速速派兵前来救援。 如果黄克用大举来救,那宁易就选一险要地,伏击援兵。 在击溃黄克用主力后,再趁乱去攻打江油关,难度应该会小很多。 如果黄克用只派小股援兵,或者干脆不救。 那褚景崇就带着突击队,和盘龙崖守军一起退回江油关。 褚景崇等人就说自己是溃兵,是从前面各关卡逃出来。 等黄克用放松警惕后,褚景崇等人再趁机占领城门,和宁易里应外合拿下江油关。 宁易有些犹豫。 这个计划有两个不确定的地方。 一个是褚景崇和突击队能不能骗过黄克用。 另一个是盘龙崖守军会不会告密。 但守军队正向他保证,江油关只是一座军事堡垒,里面没有乱七八糟的人。 而原来的守将已被赶走,现在江油关上下都被换了一个遍。 他上次去领粮食,找了一圈,都找不到一个熟悉的人。 褚将军等人,绝不会被人认出来。 至于他们这些人,太保就更不用担心了。 他们的父母家人都在附近,肯定不会不顾亲人的性命,去背叛太保。 最终,宁易被说服了。 他也是没有办法。 其实,在守军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 系统面板上就出现了一条新的模拟任务——“占领江油关”。 可惜对面超过了一万人,这又是一条战役级别的任务,需要一万点忠诚值才能模拟。 他只能干瞪眼。 可他又不能带着大军一直等在这里。 那就试一试吧! 第二天,宁易在援军的必经之路上,选了一个险要之处,布下了一个口袋阵。 然后令队正派一个机灵的守军去报信。 但这个报信的一去不回。 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援兵来。 没办法,只能实行b方案。 褚景崇和队正领着一群“溃兵”,狼狈地“逃”向江油关。 过了一会,哨探带回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褚景崇等人到了江油关前没多久,估计队正刚把情况说完,就被守军解除了武装,捆绑了起来。 这个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第179章 那就痛快一战 宁易现在已经没时间去追究,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现在面临一个棘手的选择:到底打不打江油关! 江油关虽然比不上剑门天险,但也是一座天下闻名的雄关。 而且,关里关外的守军超过一万人。 这些人可不是杂牌军,而是西川卫最精锐的中军。 领军者是西川卫的二号人物,宿将黄克用。 而自己这边,虽然左武卫在战力上可能更胜一筹,但人少啊! 本来自己就只带了窦怀仁和王思太的两个旅。 这两个旅加上自己的直属卫队,也刚刚七千人。 但从摩天岭开始,这一路上要不停分兵驻守关隘、保护粮道、看守俘虏和封锁消息。 此外,因为水土不服减员的也有不少。 眼下自己手里只有四千人,也就对手的三分之一。 对方不仅人多势众,而且坐拥坚城,以逸待劳。 自己势单力薄,远道而来,部下基本都是北方人,不习惯山地作战。 这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妙。 在伏击之处,他召集手下又开了一次会。 窦怀仁提议先撤退,等会齐其他两个军后,再来夺江油关。 结果他被大家喷得抬不起头来。 王思太说:“虫子还在对方手里,我们不管他了吗?” 已经升任营指挥的程大牛说:“如果现在撤退,将来再打回来就难了。” 另一个营指挥说:“太保自从燕山起,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来没有临阵退却过。要是我们现在不战而退,让天下人怎么看太保。”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 宁易自己却不以为意。 临阵脱逃的事,其实他没少干。 在端州时,他和褚景崇渡河去侦查敌情,还有后来率骑兵骚扰左谷蠡王粮道,没少被突竭斯人撵得到处跑。 名声什么的,其实不重要。 但确实不能就这么撤退。 程大牛说得很对:现在撤退容易,将来打回来就难了。 这次自己出其不意,一路诈取关隘如探囊取物。 但下次再来的时候,这招肯定就不灵了,只能力取,用人命来堆。 窦怀仁等大家喷完,又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坚守,等援军到了再进攻江油关。” 大家都说只能这样了。 但宁易觉得这样还是不妥。 这条阴平小道上的关隘,都是面向北面防御的。 防的是外部势力进入西川。 对于来自南面的进攻,这些关隘几乎是不设防的,防守起来难度比较大。 这种战术上的缺陷还是小事,更麻烦的是战略上带来的问题。 左右两军现在已经到达剑门关前。 等他们接到自己的命令,退回白水关,然后再从白水关赶到这里来,差不多得一个月。 这么长的时间,谁知道战局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变化。 比如剑门关的守军会不会增援江油关。 还有北方战场。 那里其实有一个巨大的隐患。 就是谁也不知道,突竭斯人会不会插一脚。 目前的形势是,朝廷在萧关小劣,在夏州大优。 整体上还是朝廷占据主动。 可如果突竭斯人参战,公开支持叛军,但局势可能瞬间崩盘。 因此,西川战事不能拖。 他必须尽快平定这边,然后掉头北上,去支援萧关。 此外还有政治上的考量,那就更不能拖了。 这一路上,他强烈感觉到,这里无论是官、兵还是民,大多仍是心向大楚的。 从梅看云这样的一郡之长,到那老者这样的普通百姓,都选择和自己合作,而不是跟着成都伪朝廷走到黑。 因为他们真心认为这个伪朝廷长不了。 但如果战事拖得旷日持久,那西川的官兵民说不定就会产生其他心思。 哟!这成都小朝廷可以啊! 说不定他们真能割据这西川之地! 到时候人心一变,可就真麻烦了。 所以,不能撤,也不能守,必须得攻! 他刚下定决心,一个斥候就冲了进来。 “禀太保,江油关关门大开,黄克用亲率大队人马来袭。” 部下们顿时炸锅。 “来得好,咱们在这里正好伏击他们。” “你傻呀!褚旅帅他们被捉,明显是出了叛徒,黄克用肯定知道了我们在这里伏击他。” “那我们就退回盘龙崖,在那里阻击他们。” “可盘龙崖防北不防南。” “那也比无险可守强。” 纷纷扰扰中,他缓缓站起身。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他挨个打量眼前的这些面孔。 这些都是打端州起,就跟着他的老兄弟。 他对着这些最忠诚、最勇敢的部下,轻轻地说:“你们怕了吗?” 部下们脸上依次浮现不解、惊讶、羞愧的表情。 但最终,所有人都变得愤怒。 程大牛大声道:“回太保,我们不怕!他黄克用算什么东西,我们怎么会怕他?” 其他人也纷纷嚷起来: “就是,黄克用给我们太保提鞋都不配!” “全天下都知道,西川卫是六大边卫中最烂的。” “左武卫天下最强,我们中军又是左武卫中最强的,我们会怕西川卫?” 宁易举起右手。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宁易环视一圈后,沉声道: “没错,你们是我嫡系中的嫡系,大楚精锐中的精锐。 你们是天下至强的宁字营,是战无不胜的近卫旅,是无坚不摧的左武卫中军。 你们跟着我打败了左谷蠡王和左贤王,收服了北梁,不止一次平定了京城叛乱。” 部下们看着他,没有说话,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宁易继续说:“我们经历过最惨烈的战斗,我们打败过最凶残的敌人。你们现在告诉我,还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 部下们齐声高呼:“没有!” “我们翻过最险的山峰,跨过最深的河谷,跋涉千里才来到这里。你们现在告诉我,我们能撤退吗?” 部下们再次齐声高呼:“不能!” “是的,我们不能!也许撤退是明智的,但我告诉你们,我一步也不会后撤。不仅不后撤,我还会带着你们迎敌而上。” 说到这里,他放缓了语气,笑道:“黄克用要是躲在江油关里,我可能还真拿他没办法。但他既然出关来自寻死路,那我成全他。” 大家都笑了起来。 之前的惶恐焦躁半点也无。 他再次提高语调:“黄克用以为他人多就能吃定我们,但他大错特错,他忘了我是宁易,忘了我们是左武卫中军!” 他最后大吼:“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现在,让他们见识一下,谁才是天下最强军!” 第180章 虚惊一场 宁易率领所有的部下,气势汹汹地朝江油关杀去。 现在已经是明牌了,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好使了。 那就拼实力吧! 他就不信了,自己的四千虎贲,还打不过一万两千西川军。 大楚设立西川卫,是为防备吐蕃的。 但这些年吐蕃老实得一批。 西川卫的这些士兵,连见血的机会都没有。 而自己的部下在过去的一年里,跟着自己南征北伐,几乎个个身经百战。 那战斗素养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唯一有些不安的,是系统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说,接下来的战斗跟江油关无关。 系统面板上应该有条新的模拟任务,比如“击败西川卫中军”之类的。 然而并没有。 但没有就没有。 如今就算没有系统,他也是一名合格的将军。 就算不作弊,他也能堂堂正正地取得胜利。 他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身后的部下们也斗志昂扬。 军官们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下去。 士兵们被激得嗷嗷叫。 可不是吗? 咱们都是太保嫡系中的嫡系,是大楚百万大军的扛把子。 黄克用算老几? 他也敢来捋太保的虎须,那还不得好好教训他! 眼见部下们士气高昂,宁易的信心更足了。 不久,两军在一座山谷中相遇。 王思太提议在一边的山坡上布阵,但被宁易拒绝。 狭路相逢勇者胜。 就是要利用现在的这股锐气,一鼓作气击溃对手。 要是陷入阵地战、消耗战,人数处于劣势的自己一方,反而不利。 他这边继续向前,对面也没有停下来。 两军越走越近。 直到进入了一箭之地也没停。 很好! 黄克用,你也迫不及待了是吗? 那我们就来一场灿烂的对决吧! 正当宁易拔出无锋,就要传令冲锋时,对面突然停下来了。 大军虽然停下来了,但为首一人还在继续前行。 宁易也挥手止住队伍,然后静静地看着那人。 他倒要看看对面在搞什么鬼。 窦怀仁在一旁问:“他们什么意思啊?这是要斗将吗?” 斗将指的是两军对垒时,各自派武将出来单挑。 这种事演义中常有,但现实中几乎没有。 对面那人越走越近。 他五十多岁,面色坚毅,戴着四翅兜鍪,细鳞甲外罩着件绯色战袍。 这分明是一个军司马的装束。 这人是黄克用本人? 来人走到十几步开外,竟单膝跪下:“末将西川卫中军司马黄克用,见过宁太保!” 宁易发了好一会呆,才傻傻地问:“你不是来和我交战的?” 对面的黄克用连忙说: “末将怎敢和太保交战?末将早已在江油关等候太保多日。 今日一听说太保到了盘龙崖,便立刻率军前来迎接。 末将和一万两千名中军将士,愿追随太保诛杀叛贼,还西川太平。” 宁易半天说不出话来。 搞了半天,这原来是自己人! 难怪系统上没有模拟任务。 到现在为止,系统面板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个人的投诚是真的。 宁易有些怏怏。 按理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江油关,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可这心里为什么堵得慌? 感情自己之前的慷慨激昂、豪情万丈,全都是在浪费表情。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你还不如是个真的反派,和我在这里大战一场呢! “太保!”窦怀仁在后面小声提醒他。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无锋。 难怪黄克用在十几步外就跪下了。 他连忙将无锋插回刀鞘。 将黄克用扶起来后,他又问:“黄将军既然还是忠心大楚,又一直在等我,那为什么要捉拿我派去的人呢?” 黄克用愣了一下:“太保说的,可是今天从盘龙崖回去的那些人?” 宁易点头。 黄克用哭笑不得:“可这些人说,他们是敌不过太保才逃回去的,他们还要求留在江油关,和太保血战到底。” 宁易尴尬地说:“误会,都是误会。我不知道黄将军仍心向大楚,以为黄将军会阻挡我南下,便让他们混进关里,好和我里应外合。” 黄克用笑了:“原来如此!我当时……” 他突然一拍脑门:“糟了!” 宁易问:“怎么啦?” 黄克用满头大汗:“末将以为这些人是忠于代王的死硬分子,出发前命人将这些人秘密处死,以绝后患。” “什么?”宁易、窦怀仁、王思太等人齐声惊呼。 …… 宁易、王思太、黄克用几人骑着为数不多的几匹战马,朝着江油关一路狂奔。 进关之后,一下马,黄克用就问迎上来的那名军官:“人杀了么?” 那军官回答:“杀了呀!” 宁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立不住。 王思太冲上前揪住军官脖领:“你在哪里杀的?” 军官往后一指:“后面的护城河边。” 几人连忙往后走。 他们这番举动搞得人人侧目。 等他们来到护城河边时,后面已经跟了一大群留守的士兵。 河边果然躺着十几具尸体。 宁易和王思太快速翻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褚景崇。 他心中又燃起希望。 “就这些吗?其他人呢?”他问那军官。 军官回答:“其他尸首都推到河里,被河水冲走了。” 希望破灭,宁易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褚景崇不是不能死,但不能这样死啊! 这也太荒谬,太不值了! 都怪自己自作聪明,当时为什么要答应这个计划。 王思太的反应更强烈。 他扑通一声跪在河边,面对河水嚎哭:“虫子,我对不起你!上次向太保告密的人是我,却害得你被冤枉。我想着慢慢跟你解释,慢慢补偿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啦……” 突然,一个人影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出来,冲着王思太的后背就是重重一脚,直接将王思太踹进了护城河里。 宁易定眼一看,这不是褚景崇吗? 这家伙没死! 第181章 上中下三策 众人全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只有褚景崇冲着河里的王思太大骂:“好你个王八蛋,原来是你干的好事!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就这么阴我?” 王思太在水里拼命挣扎,根本来不及辩解。 他是燕山人,旱鸭子一个,根本不会水。 宁易率先反应过来。 他大喊一声:“救人啦!” 周围的吃瓜群众这才如梦初醒。 几个会水的西川兵脱掉外套,扑通扑通跳进护城河里。 片刻之后,他们将死猪似的王思太拖上岸。 王思太灌了一肚子水,而且冻得牙齿打颤。 现在还是二月份,河水依然冰冷刺骨。 还好,之前为了让马速快点,这家伙在上马之前把铁甲脱了。 不然他早沉到河底了。 褚景崇还要嚷嚷。 宁易大吼一声:“闭嘴!” 丢人啦! 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见他真的发火了,褚景崇这才闭上嘴巴。 王思太被扶到军营里烤火换衣服。 宁易又问了一圈,才终于把事情搞清楚。 黄克用早下了归顺朝廷的决心。 但成都朝廷防了他一手,往他的中军里派驻了监军。 他也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在得知宁易已经到了盘龙崖后,黄克用再无顾忌。 在出发去迎宁易之前,他下令将监军一伙,连同盘龙崖逃回来的“溃兵”一并斩杀。 在解决监军时,被关在营房里的褚景崇等人听到动静,还隐约听到了监军的咒骂。 监军咒西川卫中军背叛陛下,会不得好死。 褚景崇多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马上自爆身份,表明自己是左武卫中军骑兵旅旅帅,宁太保麾下第一猛将。 周围被关的人也纷纷为他作证。 留守江油关的军官,感觉这人不像是假的,便没有杀他们,反而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 “司马问我‘人杀了么’,我还以为问的是监军那帮人,才回的‘杀了’。” 留守军官尴尬地向宁易解释。 宁易哭笑不得。 这个乌龙闹得! 不过总算只是一场虚惊。 最后的结局还算不错。 除了王思太以后的日子会难点。 只剩他和黄克用时,他问对方:“黄将军乃一军司马,怎么会来镇守这小小的江油关?” 黄克用道:“末将在成都实在待不下去。天门的杨无涯一手遮天,刘文峰又看我们这些老将不顺眼。我觉得,太保肯定会打着左担道的主意……” “等等!”宁易打断他:“刘文峰是谁?现在成都主事的不是刘福平吗?” “不是,现在主事成都的,是大提督的嫡长子刘文峰。不过,无论刘文峰还是代王,其实都是傀儡,真正的主事者是天门的杨无涯。” 宁易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那刘福平呢?” “大提督一病不起,神志不清,肯定被天门害的。” 原来如此! 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还有刘文峰,本来挺好的一个后生,现在对天门死心塌地,不知天门对他使了什么妖法。”黄克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提督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妖法,不过就是用销魂丸进行药物控制而已。 宁易安慰他:“我打算休整一天后就南下,应该三天就能到成都,到时就能救出刘提督了。” 黄克用问:“太保要突袭成都?” “对!黄将军以为如何?” 前世邓艾和今世王恺都是这么干的。 他们都成功了,没道理自己不成功。 但看黄克用的表情,他好像有不同意见。 黄克用犹豫了一会,最后说道:“太保用兵入神,末将肯定是没资格置喙的……” 宁易再次打断他:“黄将军乃军中宿将,又熟悉西川形势,如果有什么意见,请一定要告诉我。” 黄克用终于下定决心,他抱拳道:“那末将就多嘴了!太保偷袭成都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但在末将看来,却是下策。” “哦!为什么这么说?” “从江油直下成都,中间有绵阳这座大城,由刘文峰心腹把守。此外还有德阳、广汉等数座小城。太保此行,变数太多。” 宁易说:“本朝王恺大将军偷袭成都,不也轻松得手了么?” 黄克用道:“那是王恺运气太好!江油、绵阳、成都的守将全都出城投降。只要这三城中有一城坚守,那王恺立刻进退失据,结局也可能大不相同。” 宁易沉默了一会。 黄克用这话不对。 前世邓艾伐蜀时,绵阳也没投降,但最后还是被攻克。 “江油因为黄将军,已在我手里,绵阳和成都要是不降,我就打到他们投降。” “太保威武!以太保的精锐之师,再加上末将的西川卫中军,力战拿下绵阳和成都,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完全没有必要。” “黄将军有何良策?” 要是不用自己的忠诚部冒死去攻城,那当然最好。 “末将以为,上策是不战而下绵阳、成都。” 还有这等好事? “黄将军详细说说!” 黄克用道: “太保的情况和王恺不同。 当年王恺是攻伐敌国,西川之地全是敌人。 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掷,去搏那一线胜机。 但太保如今却是来平叛的,乃大义所在,人心所向,完全不必冒险。 只要太保登高一呼,西川军民或为脱罪,或为立功,必定蜂拥而动。 不劳太保亲自动手,他们就会替太保取下绵阳、成都。”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宁易又问:“有下策、上策,肯定还有中策喽?” “中策就是北上剑门关,夹击剑门叛军。夺取剑门关后,太保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只是要多费些时间。” 这中策看起来最保险,还可以和上策结合起来用。 但缺点确实像黄克用说的那样,要多费些时间。 这一来一去,恐怕得多花十几天。 可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现在每次看系统面板都心惊胆战,生怕突然出现一条,要他去北上去救火的战役任务。 最快的当然是直接偷袭成都。 但是风险也确实不小。 至于这上策吗…… 前世历史上,经常有谋士给主公出上中下上策。 但秀逗的是,主公们几乎都会自作聪明地选下策,然后被结果啪啪打脸。 算了,咱也不是多英明神武的人,就不作死了。 干脆闭着眼睛选上策得了。 反正就算最后出了问题,锅也是这个黄克用来背。 他一拍巴掌:“黄将军所言极是,咱们就按上策来吧!” 第182章 堵住漏洞 宁易当即传令四方,称自己亲率三万大军,已抵达江油关,同西川卫中军胜利会师。 成都伪朝廷天险已失,大势已去,覆灭在即。 他号召西川各地官员、守军,即刻拨乱反正,重归大楚。 他代表朝廷承诺,除伪朝皇帝赵钧、大将军刘文峰、国师杨无涯三人外,其余人等既往不咎。 此令一出,整个西川都骚动起来。 各地官员守军纷纷派出代表,有些近的,甚至亲自跑到江油来见宁易。 就连绵阳守将廖忠宝也连夜赶来。 他跪在宁易面前,满腹委屈。 “末将就是和刘文峰一起喝了两次花酒而已,不知怎地,就被传成是他的心腹,末将冤死了!” 你这话谁信啦? 你要不是他心腹,他为什么会把绵阳这么关键的地方,交给你来镇守? 喝了两次花酒而已? 恐怕不止吧! 不过宁易也不想追究了。 就当是千金买马骨吧! 他将廖忠宝扶起来,小声劝慰。 最后,他还将这二五仔放了回去。 廖忠宝感激涕零,拍着胸脯保证,他回绵阳后立刻整顿人马,同时准备粮秣,静候太保大军到来,然后追随太保讨伐逆贼。 等他回去一大肆宣扬,形势顿时如滚汤浇雪,瞬间崩解。 代王麾下的人马纷纷反正,脱离成都伪朝廷。 等驻守剑门关的西川卫左军,也朝张越景“弃暗投明”后,代王赵钧等人就只剩成都一座孤城了。 而且谁都知道,这座孤城也坚持不了多久。 宁易让张越景接管剑门关,然后然后率领左武卫左右两军就地驻扎,不用南下。 西川之乱看来不用左武卫再出手了,西川卫自己就能搞定。 除了路有点远,有点难走之外,这次平定西川,还真是轻松呢! 就当他以为西川大局已定时,这天晚上,系统面板上新出现了一条任务——“攻破渝城”。 这依然是一条战役级的模拟任务。 他没法模拟。 他连夜将黄克用请来,单刀直入地问:“黄将军,如果你是刘文峰,已明知成都守不住,你会怎么做?” 黄克用想都没想就回答:“末将会想办法西逃到吐蕃。不过,请太保放心,末将已在叛贼西逃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刘文峰必不会得逞。” 不,不是吐蕃! “除了吐蕃了?” “那就是渝城。” 宾果! 宁易提醒他:“我听说渝城易守难攻,如果刘文峰逃到那里,应该也很麻烦吧?” 黄克用回答: “没错!渝城正好卡在两江交汇之处,三面环水,是西川第一坚城。 而且就算守不住城池,还可以在城破之时,坐船顺江而下,逃往其他地方。 但太保还是不用担心,成渝之间只有一条古道相连。 末将同样做好了布置,叛贼定不会漏网。” 不,他们漏网了! 你的布置有漏洞。 宁易盯着黄克用的眼睛说:“我不问你的布置是什么,但我要求你在原来的布置上,再多加一道布置。” 虽然不能理解他的担忧,但黄克用还是说:“末将亲率一个旅,去古道上的二郎关设伏,保证拦住刘文峰。” 宁易想了想说:“派两个旅过去,但你就不要去了,你要跟我去成都。” 经过这场变故,刘福平就算恢复神志,也不能再让他担任大提督了。 这种关键时刻,要是再从京师派一个大提督过来,一方面是时间来不及,另一方面,这人不一定搞得定西川卫这摊事。 而眼前这个人,无论能力还是威望,都是上上之选。 将他扶上大提督的位置,自己就能放心离开,专心去对付北边两卫。 黄克用并不坚持,点头道:“行,反正眼下我们兵力并不缺。” 兵力是不缺。 黄克用的中军,剑门关的左军,还有轮值顶在吐蕃最前线的右军。 西川卫三军全都投向自己。 各地驻军也都表态归顺自己,包括渝城守军。 刘文峰只有成都城里,新招募的不到一万兵勇。 但就算这样,为什么还让他逃到渝城了呢? 宁易左思右想。 突然他想到了一条被忽视的路。 “刘文峰有没有可能走水路?”他问。 黄克用一怔,随即脸色沉重起来:“对啊!末将怎么把水路忘了?出成都只要一天就能到青龙场,从青龙场进入岷江,顺流而下,几天时间就能抵达渝城。” 他抱拳道:“多谢太保提醒,末将这就去安排。” 第二天,宁易一觉醒来,发现“攻破渝城”这条模拟任务消失了。 看来,黄克用的安排奏效了,唯一的漏洞也被堵上了。 两天后,从剑门关撤下来的西川卫左军赶到了。 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又过了六天,宁易终于来到了成都城下。 此时他身后的大军,已经达到了真正的十万人。 这里面除了卫军和各地驻军外,还有大量的各地义勇。 此时的成都城门大开。 刘文峰招募的兵勇大部分都作鸟兽散。 部分死忠分子则跟着代王和杨无涯,出成都走水路去渝城。 出人意料的是,刘文峰竟然没走。 当他被士兵捆住,带到宁易面前时,众人纷纷对他破口大骂。 刘文峰三十多岁,长得一表人才,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反派。 此时他神色木然,面对众人的羞辱无动于衷。 宁易有些替他不值,不禁感叹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没想到,刘文峰竟抬起头来,怼了他一句:“这句话别人都可以说,唯独你不可以说。” 宁易伸手止住黄克用等人的呵斥,问刘文峰:“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文峰道:“你不也为小怜姑娘,写了一篇绝世好词吗?我没有你的才华,就陪她癫狂这一遭。虽明知必败无疑,但亦九死无悔!” 宁易被雷得外焦里嫩。 “你拥立代王反叛大楚,祸乱西川,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刘文峰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说道:“你该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和她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话他好像听袁林也说过。 原来袁林不是销魂丸上瘾,而是也被这妖女迷惑。 唉,舔狗何其多啊! 他懒得再跟这人啰嗦,挥手让人将这糊涂蛋带下去。 当天下午,青龙场传回消息:代王等人全部落网,但天门余孽却不见踪影。 杨无涯竟然没走水路! 那他去哪里了呢? 第183章 屠龙会 让杨无涯跑了,有些遗憾。 但总体来说,这次的西川平叛,比预想的要顺利很多。 杨无涯跑了就跑了吧! 他让黄克用暂代西川的全部事务, 他还给黄克用交底,表示自己已经写信给陛下和兵部,推荐其担任西川卫大提督。 黄克用一听激动得语无伦次。 如今宁易的话比皇帝的还好使,可谓一言九鼎。 有了他的推荐,那自己大提督的位置稳稳的。 黄克用当即表示,请太保再等两天。 等自己把西川安排明白后,就率军跟随太保一起北上平叛。 他连忙说不用,让黄克用安心处理西川的事情。 西川遭此巨变,哪能是几天就整明白的。 再说了,他也不缺西川卫这点人。 他刚刚接到消息,陆洽从燕山卫派出的两个军,已经抵达夏州。 朝廷在北方的兵力优势更加明显了。 刚送走黄克用,褚景崇又跑过来吭吭唧唧。 他不耐烦地说:“你有话就说,别墨叽。” 褚景崇道:“那我就说了哈!咱们这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么,这山路多难走您也是知道的。要是代王走着走着,突然不小心跌下山谷丢了性命,也很合理吧?” 他没想到这家伙会说出这种话来,顿时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代王招你惹你了?” 褚景崇还不死心:“我听右武卫的兄弟说,上次京城平叛时,您放了秦王一马,先帝就很不高兴,说您婆婆妈妈。这次,咱们干脆替陛下把代王做掉算了,免得陛下为难。” 他勃然大怒:“你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这是你能操心的吗?你怎么知道陛下和先帝一个心思?咱们是军人,就该有个军人的样子,别掺和皇家的事情……” 他巴拉巴拉,把褚景崇训得抱头鼠窜。 第二天,正当他整理好队伍,打算北撤的时候,卫永城再次找上门来,并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杨无涯被堵住了。 “杨无涯让代王大张旗鼓,走水路去渝城,自己却翻山越岭走小路。但他这伎俩却躲不过道上朋友的耳目,眼下已落入了天罗地网之中。” 据卫永城说,杨无涯一在成都出现,就引起了整个武林的注意。 无数武林高手云集西川,只是忌惮伪朝廷军队的力量,没有贸然出手。 前天杨无涯刚趁乱逃出成都,就引来众多高手的截杀。 杨无涯走投无路之下,躲入了西川大豪李乾坤的家中。 但李乾坤却暗中给江湖朋友们通风报信。 眼下群雄毕至,杨无涯授首在即。 卫永城受江湖朋友们所托,来请宁易去参加这场“屠龙会”。 不过,江湖事江湖了。 宁太保就不要率大军前往了, 而且,如果宁太保要是能带上屠龙刀,现场将刀授予斩杀杨无涯的英雄,那就更好了。 宁易欣然允诺。 能够亲眼看到杨无涯去死,那当然最好了。 虽然答应不带大军,但以他的身份,带上一百多的亲卫同行,谁也没话说。 众人花了半天时间,骑马来到一个叫璧山的小镇。 镇子里到处都是各种装扮的江湖人。 这些人敬畏地看着马上的宁易,并不敢过来打招呼。 直到来到一座大宅子的门前,才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卫永城不停给他介绍。 这里面除了见过一面的刘大同外,还有什么青城派掌门、河洛大侠、离合庄庄主什么的。 他特想问问,怎么没有少林武当? 寒暄几句后,他直接问青城派掌门关沧海:“杨无涯呢?” 关沧海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他作为西川本土帮派的老大,被众人推举出来做了话事人。 他朝宁易恭敬道:“杨无涯挟持了李乾坤,正躲在里面大厅里困兽犹斗,请宁太保进去旁观,看我等击杀此獠。” 宁易正要进去,却被褚景崇拉住:“太保,您闻见这气味了么?” 宁易嗅了嗅鼻子。 空气中确实有一种怪怪的气味。 “这是什么气味?”他问。 褚景崇答道:“这是桐油的气味。” “桐油?” “对!我们烧绝龙岭,还有在皇宫和平城两次设伏,都用到了桐油,我熟得很,不会闻错的,这是一个陷阱。” 关沧海道:“这位将军多虑了吧!” 河洛大侠韩金琪在一旁道:“宁太保还是信不过我们江湖人啦!” 宁易没有理他。 他打开系统面板,果然看到了一条模拟任务——“逃出乾坤庄”。 …… 【你刚走进大厅,就听见杨无涯放声大笑:“宁易,你终于来了!”】 【紧接着,唰唰声不断,面前、门口和窗户都落下了一道道铁栅栏!】 【你和众多江湖人士都被困在了大厅里!】 【你拔出刀来,正要奋力闯出去,又听到一阵阵嗖嗖声!】 【四周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一排排箭匣!】 【箭匣不断向外喷射箭雨,将那些江湖人射成了刺猬!】 【你挥刀奋力格挡,但箭雨实在太过密集!】 【你很快便身中数箭,倒在地上!】 【亲卫们冲进大门,但一道火墙腾空而起,将他们拦在了大厅外!】 【趁着场面混乱,李乾坤对杨无涯说:“大冢宰,快撤吧!”】 【杨无涯却说:“不,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他让我不男不女,让我和小怜……”】 【你的意识渐渐模糊,直到最终完全没了知觉!】 …… 杨无涯那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他们兄妹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自己要再多撑个几秒钟就好了。 “太保!” 褚景崇继续扯他的胳膊,让他回过神来。 “太保,我们还是先撤到镇子外面去吧!” 他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韩金琪阴阳怪气道:“宁太保身份高贵,干脆直接回吧!” 竟然还有几个人附和他: “可不是嘛!宁太保可千万别受点伤什么的,否则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还有,这屠龙刀您也带回去吧,我们不稀罕了。” “就是,这把刀看着就像是赝品。” 宁易朝这些人冷冷地扫视了一眼。 这些人纷纷闭上嘴巴。 他又看了刘大同一眼。 你不是说江湖人视我如同神明么? 这是怎么回事? 刘大同面红耳赤,也是狠狠地瞪了那几人一眼。 宁易也不说话,直接抬步跨进大门。 但走到大厅门口,他却停在了那里 杨无涯在里面放声大笑:“宁易,你终于来了!” 宁易没有答他,而是转身对韩金琪说:“你不是很厉害么?这立头功的机会,就给你吧!” 说着,他一把将韩金琪推进了大厅里。 第184章 江湖第一大瓜 大厅里,杨无涯坐在一张大方桌前,高天残等一大帮人簇拥着他。 他面前的地上躺着几具尸体。 韩金琪踉跄冲进大厅。 也不知他踩到了什么,墙壁上嘎吱作响,冒出了一排排箭匣。 “不好,是李乾坤的连环箭!” “袖里乾坤,果然名不虚传!” “韩大侠别动,这连环箭厉害!” 韩金琪果然一动不敢动。 宁易环顾四周。 模拟中的铁栅栏并没有出现。 看来铁栅栏应该是人为操控的。 杨无涯没想到他竟站在厅门口不进来。 “你有胆子来这里,没胆子进来么?”杨无涯激他。 但他当然不会上当。 “我来这里是给你面子,你竟敢坐在那里不动,还不快滚过来迎接我!” 你过来呀! 杨无涯当然也不会过来。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个大厅,互相瞪眼杵着。 关沧海等人也不敢迈进大厅。 只有韩金琪站在大厅中间发抖。 地上的一具“尸体”突然爬起来,冲杨无涯说道:“大冢宰,这人已经识破了我的机关,我们还是先撤吧!” 众人惊愕之后,纷纷破口大骂: “李乾坤,你竟然装死?” “这家伙和天门妖人是一伙的。” “李乾坤你这个江湖败类,你吃里扒外!” 李乾坤冷笑道:“我本来就是天门门人,怎么算吃里扒外?” 这时地上的几具“尸体”也爬了起来。 李乾坤一挥手,其中一人一声呼哨。 大厅和大门之间的院子里腾起一道火墙,将众多江湖人隔成两块。 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惊呼声,似乎起火的地方不止这一处。 杨无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宁易,我今天先放过你,改天再取你狗命!” 放出这句狠话后,他转身就走。 虽然明知他是要趁着火势和混乱逃之夭夭,但宁易等人也只能干看着。 一名天门党徒冲着宁易啐了一口:“呸!什么天下第一,也是个没卵子的货!” 说完他便转身跟上杨无涯。 “你搞错了!”宁易大声道:“没卵子的不是我,是你家大冢宰。” 杨无涯猛地停住脚步。 宁易又说:“我替黑衣卫向你道歉,他们下手太狠了,让你变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杨无涯慢慢转过身来,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宁易。 现场所有人则都盯着杨无涯看,无论敌我。 有的眼神是怜悯,有的是讥讽,有的则是幸灾乐祸。 宁易继续补刀:“对了,听说小怜姑娘因为这事离开了你。她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你们因此做不成夫妻,可你们总算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啊!” 宅院内外黑烟滚滚,火势还不小。 但在场的江湖人士却毫不理会,全都看着杨无涯交头接耳。 今年江湖的头号丑闻诞生了。 天门的当家人居然是个公公,还和自己的亲妹妹有染,最后还被亲妹妹甩了。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太刺激了! 什么?你说宁太保造谣? 怎么可能! 人家宁太保是什么身份?犯得着吗? 再说你看看杨无涯那反应,还有他身边党羽的表情,明显是确有其事嘛! 杨无涯突然大吼一声,然后夺下身边一手下的刀,朝着宁易冲了过来。 李乾坤和高天残同时大喊一声:“不要!” 两人同时朝杨无涯冲过去,想阻止他。 但两人中途撞到了一起。 李乾坤被身形矮小的高天残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高天残身形踉跄,慢了一步,没有抓到杨无涯。 杨无涯冲过韩金琪身边时,墙上的箭匣被激活。 嗖嗖声中,两人被射成了刺猬。 高天残含愤大叫一声,也朝宁易冲了过来。 关沧海迎了上去。 啪啪啪三声,两人连对三掌。 但关沧海终究还是慢了半拍,第四掌被高天残拍在了胸口。 关沧海被拍得口吐鲜血,斜飞到一旁。 刘大同大喊一声:“一起上!” 一群人都围了上去。 但高天残丝毫不惧。 他跃到空中,身体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这些江湖高手一个个都被他撞飞。 落地之后,他又弹起来,跃到宁易跟前。 宁易早就等着了。 他这次没有用无锋,而是顺手拔出褚景崇手里的“屠龙刀”,匹练般地砍向高天残。 高天残连过两关,锐气已失。 而这一刀又快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人在空中,躲无可躲,结果被这一刀劈了个正着。 他摔出一丈多远,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看是不活了。 刘大同高声喝彩:“好刀!” 一个江湖人喃喃自语:“宝刀屠龙,武林称雄!我居然怀疑这把刀是赝品!” 宁易将刀递还给褚景崇。 褚景崇将刀插回刀鞘,得意地抱在怀里。 此时,卫队终于扑灭火墙,赶了过来。 宁易指示亲卫将李乾坤拿了。 其他人他不管,但这个人的机关术很有一套。 尤其是这连环箭,有点诸葛连弩的意思,用在战场上应该有奇效。 宁易率队离开时,镇上的大火已经被扑灭。 很多送他的江湖人士都灰头土脸。 关沧海一个劲地解释,称他们也是被李乾坤蒙骗,绝不是故意将宁太保诓到陷阱里去的。 宁易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反而从褚景崇怀里拿过屠龙刀,放到了他手里。 关沧海不敢接:“那杨无涯其实算死于太保之手……” 不仅杨无涯,还有那侏儒,谁都对付不了,还得人家宁太保亲自出手。 今天本来想在宁太保面前露露脸,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 宁易把刀硬塞给他:“杨无涯虽然死了,但杨怜影还在,天门众多门人还在。这把刀先寄在你这里,请你带领中原武林豪杰,将天门余孽彻底赶尽杀绝。” 顿了顿,他又说:“我的承诺依然有效,不管是谁,只要他彻底铲除天门,或者将天门余孽赶出中原,我就认他是武林盟主。” 关沧海激动得胡须颤抖:“太保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 第185章 我收到了一套女装 除掉了心腹大患杨无涯,宁易对西川再无留恋。 他传令剑门的张越景和沈越,即刻率领左武卫主力北上。 他自己则率领中军紧紧追赶。 二十天后,左武卫主力到达萧关,同周惊鸿和郭铁柱会师。 又过了十天,宁易也率军赶到。 迎接他的时候,周惊鸿有些闷闷不乐:“太保其实不必这么快赶来的,我和郭旅帅将这萧关守得固若金汤。” 宁易知道他担心什么,笑道:“你放心!虽然还差几天才三个月,但我就当你践行了三月之约,我也会履行承诺,回京后就为你请爵。” 不仅周惊鸿,还有窦怀仁、褚景崇这些老兄弟,全都给他们弄个伯爵当当。 这次的叛乱平定后,自己在大楚的地位,将再无人可以动摇。 封爵这种事,只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周惊鸿闻言,这才喜笑颜开。 萧关内,一分为三的左武卫终于再次合体。 三军将士莫不兴高采烈。 虽然左武卫和灵武卫人数相当,但左武卫从上到下信心爆棚。 郭铁柱此前被灵武卫压着打,心里一直憋着气。 现在后台来了,腰杆也硬了。 他不停大声嚷嚷,称要出关和灵武卫决战,给马宗点颜色看看。 他这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呼应。 从北梁到西川,左武卫南征北伐,从来就没输过,连鞑子都没放在眼里。 三万人的灵武卫,也就勉强算道菜。 针对全军上下的这种乐观情绪,张越景有些担心。 他私下提醒宁易:“大楚六大边卫里,燕山卫地位最尊,但若论战力,恐怕还是灵武卫最强,太保且不可掉以轻心。” 其实,他不说宁易也知道。 两天前,系统面板上就出来“打败灵武卫骑兵”这条任务。 还好这是条大型战斗任务。 宁易花了一千忠诚值模拟了一下。 结果也正常,最后是左武卫骑兵旅获胜。 但却是惨胜。 灵武卫虽然没有专门的骑兵旅,但骑兵数量一点也不少。 马宗最后竟然凑出了四千多骑兵,比左武卫骑兵旅的人数还多。 而且,灵武卫骑兵中装备了不少马槊。 这种马槊极长,槊尖又极锋利。 灵武卫骑兵用胳膊夹着马槊冲锋时,简直就是墙式冲锋的克星。 褚景崇的骑兵旅没能冲垮对方,反而陷入了混战。 尽管骑兵旅整体配合更好,但灵武卫骑兵的单兵素养似乎更强。 双方的交换比几乎是一比一。 好在自己这一方士气更高。 尤其是在自己率亲卫参加战斗后,灵武卫骑兵很快士气崩溃,最终撤出战场。 但骑兵旅即使获胜,其伤亡也超过了一半。 还好只是模拟,要是真的这样,宁易得心疼死。 他不禁想起了前世的香积寺之战。 那是冷兵器时代的巅峰之战,也可能是最血腥最残酷的一战。 安史之乱中,大唐最精锐的西北军和东北军,在香积寺这个地方死磕。 四个时辰的激烈战斗里,十万东北军中有六万被当场斩杀。 西北军虽然最终获胜,但十五大军也伤亡近半,而且死的基本都是精锐。 可以说,两军是同归于尽。 当这些最精锐的士兵死完后,大唐也就永远地衰败了,再也无力应对内外的野心家。 虽然模拟中的战斗规模要小得多,但毫无疑问,这两支骑兵同样是大楚最精锐的骑兵。 他们本应是刺向外敌的矛,但却要无辜折损在自己人手里。 马宗,你这个王八蛋! 在张越景率左右两军抵达后,马宗便停止了进攻。 当宁易赶到后,马宗更是整军后撤。 但他似乎对自己的骑兵极具信心。 他不停派遣骑兵前来挑衅,意图在开阔的河谷里,同左武卫进行骑兵对决。 但左武卫人困马乏,只是抓紧休整恢复,根本不理会他的挑衅。 第一天,马宗还保持风度,派人传话,邀请宁太保出关一决高下。 第三天,马宗直接派人到关前骂阵,让宁易别婆婆妈妈,快点出来受死。 第五天,马宗更是送来了一套女人的裙子,称这衣服一定很适合宁太保,毕竟宁太保比女人还怯弱、墨迹。 众人肺都气炸了。 就连张越景都表示,大军休整了这么多天,精力早已恢复,可以一战了。 宁易当然知道可以一战了。 但他却没想好,怎么以最小的代价击败对方的骑兵。 他连开了好几次会。 手下们在会上都很奇怪。 左武卫现在由守转攻,要进入对方的地盘。 现在马宗主动提出来决战,这不挺好么? 要是他避而不战,然后用骑兵干扰我军步兵的行军,甚至袭扰我军的粮道,那可是个大麻烦。 太保还犹豫什么? 干就完了! 骑兵旅连鞑子的大帐兵都不放在眼里,还怕他灵武卫? 但宁易却怎么也不松口。 等看到马宗送来的女人衣裙,他反而镇定下来。 按道理来说,着急决战的应该是他,而不是马宗。 他最怕的,其实是马宗不断后撤,步步为营,利用路上的一座座坚城来消耗他的兵力。 马宗为什么不这么干,反而急着和他一战定胜负呢? 收到这套女人衣裙,他的思路豁然开朗。 前世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对司马懿也来过这一招。 诸葛亮为什么这么干? 因为他熬不起! 很显然,对面的马宗也像诸葛亮一样,也熬不起了。 他熬不起,肯定不是像诸葛亮一样,因为身体的原因。 宁易大胆猜测,灵武卫的军心出了大问题。 想想也是,此前自己刚到江油关,只下了一道命令,代王和杨无涯等人苦心经营的局面,立刻土崩瓦解。 现在马宗面临的形势更加恶劣。 灵武卫连效忠的成都小朝廷都没了。 他们这些人拼命,到底是给谁拼的? 宁易都能想到,对面说不定每天都有人叛逃。 马宗肯定心急如焚。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急什么? 演义中,司马懿是怎么做的来着? 好像是高高兴兴地收下来,最后还穿在身上秀了一把。 要不,咱也穿上? 但刚起了这个念头,他身上就一阵恶寒。 那场面……也太羞耻了! 而且,要是他真穿了,估计视他如神明的窦怀仁等人,整个精神世界都得坍塌。 要是他的忠诚值因此大幅缩水,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他闭口不提决战的事,只是让使者将这衣裙带回去。 部下们很不满意。 马宗也不依不饶。 他居然让人用长杆挑着衣裙,在萧关前来回显摆,大肆诋毁宁易。 言辞低俗恶毒,不堪入耳。 左武卫全军上下无不视为奇耻大辱。 只有宁易哈哈大笑。 马宗越是这样,越说明其黔驴技穷,穷途末路,路…… 他刚笑到一半,杨豆来报。 褚景崇实在气不过,已率骑兵旅出关,同灵武卫骑兵决战去了。 第186章 我会怕你们?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宁易心里一阵阵气苦。 褚景崇,你特么的该叫猪景崇! 他慌忙飞骑出关,赶在褚景崇下令冲锋前,拦在了队伍前面。 褚景崇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在他面前大声嚷嚷:“主辱臣死!请太保在一边看着,我骑兵旅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杀光这些狗娘养的,为太保洗刷耻辱。” 你特么的放狗屁! 老子好不容易才攒起来一个骑兵旅。 你倒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他大吼一声:“闭嘴!” 褚景崇被吓住了。 他应该是从没见过宁易这么愤怒过。 宁易又往萧关方向一指:“你现在就滚回去,自己滚到牢房里,等我回去收拾你!” 褚景崇还想顶嘴。 他嘴都张开了。 但看到宁易冰冷的眼神,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在最后时刻闭上了嘴巴,乖乖地调转马头,一个人回萧关去了。 宁易也重重吐了口气。 刚才褚景崇要是胆敢再顶一句嘴,他真会当众将这个老兄弟砍了。 此时两军已经列阵。 对面的灵武卫骑兵,看到这边的动静,又开始喧哗起来,纷纷嘲笑骑兵旅一窝都是熊包。 他调转马头,朝着对面缓缓走去。 褚景崇的副手连忙大叫:“太保,危险!” 他停下来,扭头对副手说:“整顿队形,准备冲锋!” 事已至此,不打是不行了! 但自己刚才这么闹了一出,队伍的士气明显受到了影响,需要时间重新振作。 他回头继续往前,一直走到距对方一箭之地才停下来。 随着他越走越近,对方的喧哗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安静下来。 对方领头的将领应该是马宗的心腹。 此人一开始很是嚣张,对着宁易狂笑:“宁易,我承认你够胆,但你也够蠢。” 他命令身边的骑兵:“全军冲锋,活捉宁易!”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下们都像没听见似的。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勒住缰绳不动。 偶尔有几个冲出阵列的,等发现其他人都不动后,又都退了回去。 果然,宁易在模拟中就发现,这些灵武卫骑兵非常怕自己。 即使他们在战斗中丝毫不落下风,但自己一进入战场,这些人立马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他用足力气,大声喊道:“我是宁易!” 所有人都看着他。 连那领头的将领都安静了下来。 宁易稍微放低声调: “你们刚才说我是怂包,说我害怕了。 我害怕谁?害怕你们,还是害怕马宗? 你们确实是很厉害的骑兵,但你们比鞑子的大帐兵还厉害吗? 马宗这个人打仗也还行,但他比左贤王、左谷蠡王更强吗?” 他重新抬高声调:“去年的现在,我在燕山的汶水边,用一千骑兵就大破鞑子的四千大帐兵,打得左谷蠡王跳河。” 他举起右手,大拇指往后一指:“而现在,我身后有四千精锐。你们说,我会害怕你们吗?” 对面的骑兵们全都敬畏地看着他。 他又说:“我刚带领他们平定了西川,无论是雄关还是坚城,都没能挡住我。你们大提督效忠的小朝廷,一听说我到了,立刻弃城而逃。你们说,我会害怕你们吗?” 对面的领头将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样。 宁易叹了口气: “我不是害怕你们,我是可怜你们。 你们和我身后的部下一样,都是大楚的好男儿。 你们本来应该和他们一起,携手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但现在,因为马宗那王八蛋的挑唆,你们却要和他们兵戎相向,死在这里。” 那将领终于开口大叫:“你们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是乱臣贼子……” 宁易大吼:“你们扪心自问,我宁易是乱臣贼子吗?京城里的陛下是假的吗?朝廷文武百官是傻子吗?到底谁是乱臣贼子?” 那将领不说话了。 宁易继续放声大喊: “在西川,我只杀了伪朝廷的国师杨无涯, 抓了伪皇帝赵钧和伪大将军刘文峰,其余一个都没追究。 现在,我同样向你们承诺,灵武卫除马宗一人外, 其余人等只要投降,我既往不咎。” 对面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他趁热打铁,一指最近的一座山坡:“现在,我命令你们,到那座山坡上去等着。等战斗结束,我带你们回家。” 对面再次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一个神色紧张的骑兵,颤颤巍巍出列,慢慢吞吞地朝山坡走去。 一开始他还犹犹豫豫,但他越走越坚决,越走越快。 走到半中间的时候,他干脆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起来。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如同雪崩一般,整支队伍都朝着山坡驰去,只剩下那将领还带着几骑立在原地。 那将领似乎在挣扎,在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带着那几骑朝后奔去。 没关系,这结果已经超乎宁易最乐观的预想。 消息传回萧关,左武卫三军全都难以置信。 等确认过消息之后,张越景等人无不欣喜若狂。 宁易打开系统面板,上面显示了一条新的战役模拟任务——“追击灵武卫”。 看看,都不是打败灵武卫,而是追击灵武卫。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宁易立即下令全军出击。 果然,灵武卫和马宗被骑兵叛变的消息给打懵了。 逃回去的那几人,又将宁易的承诺给传播开了。 得知灵武卫除了马宗外,其余人都不会被追究后,全军都人心浮动。 马宗甚至都不敢待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 他急令全军撤退,自己则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 灵武卫一路跑,一路降。 最后只有三千多人跟着马宗回到了灵州,其余的全都归顺了宁易。 六天后,宁易率军抵达灵州城下。 他的五万战兵,十万大军,将灵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187章 以发代头 三天后,马宗迫不住压力,自缚双手出城投降。 宁易也没为难他,只是把他装上囚车,押往京城。 不过,这人肯定是活不了的。 朝廷现在就担心死的人太少。 老丈人给他写信,委婉转告了朝廷的态度,让他别动不动就饶了这个,饶了那个。 这样一场大风波下来,要是最后只有代王等几个人伏诛,那怎么向天下人交待,怎么震慑四方? 但宁易根本没把老丈人的话当回事。 要不是他答应放过其他人,灵州城能自己投降? 要是强攻,怎么也要填进去几千条人命。 那可都是他的忠诚部下。 拿下灵州后,他当众宣布,自己将兼任灵武卫大提督。 众人当然都没意见,只是觉得便宜了灵武卫。 本来是一帮反贼,居然混成了太保的嫡系。 他让周惊鸿担任灵武卫长史,替他驻留灵州,处理军中事务。 周惊鸿很知足。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从一介白身变为一卫长史。 这传奇性,也就仅次于太保吧! 在离开灵州之前,宁易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城外的大营里,设了一个行刑台。 等两卫将士都集中到行刑台周围后,他命人将褚景崇从牢里押出来。 他板着脸,当众问张越景:“将士不遵军令,擅自出战,该当如何?” 他这架势,众人如何不知道,这是要找褚景算账了。 但数万人面前,张越景只能说:“当斩!” 宁易大手一挥,几名军正就将褚景崇扯上行刑台。 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没一人敢站出来替褚景崇说话。 太保全程冷着脸,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但宁易心里其实急死了。 他搞这么一出,是想狠刹军中不遵军令的不正之风。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这思想古来有之。 但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总有些军人自以为是。 比如褚景崇等人,干这种事都不是第一次了。 本来军人在大楚的地位很低。 因为自己的出现,现在军人的形象和地位都有不小的提升。 但如果因为自己的包庇和放纵,培养出一批骄兵悍将来,让前世五代十国的历史重演,那他可就是此界的千古罪人了。 但是,他是真没想杀褚景崇。 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曹操借粮官脑袋稳定军心。 但他不是诸葛亮也不是曹操,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把褚景崇当朋友和兄弟。 两人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他真狠不下心来做那么冷血的事。 他想着,以褚景崇的人缘,只要自己做出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肯定会有人站出来说情。 到时候,他假模假样坚持几下,然后就顺水推舟饶了褚景崇。 最后,他再当着几万人的面,拔高一下,阐述一番军中服从指挥,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他想得挺好,但没想到现在却没人站出来,为褚景崇说话。 自己有这么吓人么? 他觉得自己和蔼可亲,平时挺好说话的呀! 行刑台上,一个军正扯开了褚景崇的衣领。 褚景崇一头撞开军正,然后扯着嗓子朝台下喊:“兄弟们,我褚景崇犯了错,要先走一步,你们以后服从军令,跟着太保建功立业。” 他看向王思太:“王八蛋,尤其是你!你要替我追随太保,保护太保,照顾太保。” 王思太终于绷不住了。 他跑到宁易跟前,流着泪跪下:“太保,求您饶过褚景崇这一回,我以性命担保,他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要不,您让我替他去死吧!” 宁易心里松了口气。 终于回到自己的剧本上来了。 但他嘴上却嚷:“什么替不替的?你把军法当儿戏吗?” 有王思太开了这个头,其他人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窦怀仁也双膝跪地:“太保,是我交待褚景崇,让他不要让太保受一丁点屈辱。太保不能只责罚他一个人,让我也分担一些罪责吧!” 郭铁柱:“褚景崇这人虽然平时比较嘚瑟,看不起别人,但他本领还是有的。太保要是砍了他,骑兵旅谁来带?” 张越景:“是啊!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近的有拢右卫之叛未平,远的有鞑子虎视眈眈。太保还是留下褚景崇性命,让他戴罪立功吧!” 就连沈越也在一旁嘀咕:“太保平定西川和灵武,连那些叛上作乱的人都饶恕了,却偏偏要砍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这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听到他这话,灵武卫的很多人站不住了。 一位灵武卫骑兵营指挥跪倒在地:“太保,当日是我等被马宗所逼迫,当众辱骂太保,褚旅帅气不过,这才违令出战的。要说罪过,我等罪过更大,请太保将我等一并斩了吧!” 他这么一说,灵武卫的骑兵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跪下了。 左武卫骑兵旅的士兵们一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哗啦啦跟着跪下。 然后是左武卫的其他士兵。 本来离行刑台较远的那些士兵,都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见这么多人都跪下了,也都莫名其妙地跟着跪下。 结果到最后,两卫近六万人,全都跪下了。 宁易长叹一声:“你们都起来吧!” 王思太欣喜地问:“那您放过褚景崇啦?” 宁易两眼一瞪:“先起来!” 王思太乖乖起身。 其他人也跟着相继起来。 等所有人都起身之后,宁易几步走到行刑台上。 他扫视了一遍底下乌压压的人群,然后大声说:“褚景崇违抗军令,目无军纪,罪无可恕!” 众人都一愣。 但不等他们说话,宁易又接着说:“但这不是他一人之过,要斩也不能只斩他一人。” 灵武卫骑兵们的心揪起来了。 但宁易接下来说的是:“我身为大军统帅,责任最大。平时我视他如兄弟,疏于管教。之前他就有过跋扈之举,但我并没有深究。在我的纵容下,他终于犯下了今天的死罪。按理,我该自刎以谢天下。” 宁易伸手止住众人的劝慰,然后说:“但张长史说得对,如今天下未定,大楚内忧外患,我不能撒手不管。” 他取下兜鍪丢在台上,露出发束,然后对着台下说道:“今天我就以发代头。” 张越景和沈越异口同声大呼:“太保不可!” 但他没有管他们,而是一手拽过头发,一手拔出无锋。 刀锋划过,头发被齐齐割断。 他手一松,头发飘飘扬扬,洒落台前。 第188章 三大纪律 在场的很多人,尤其是文人,像张越景、沈越等,无不泪流满面,如丧考妣。 宁易割自己的头发,那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他早就觉得这头发太长,太麻烦。 尤其是这次出征,行军路上又不方便洗头,搞得他头上痒得要死。 手一挠,大把大把的头皮屑往下掉。 他恨不得直接下命令,让大楚所有军人都剃成毛寸。 但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代的人,视头发为身体的一部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要是随意损毁,那是不孝,是要被舆论谴责的。 就连那些剃头匠,都因此被牵连,被视为下九流,和娼妓一个层次。 在现场的几万人看来,太保为了救褚景崇,那真是做出了天大的牺牲,竟连头发都割了。 但宁易自己爽得飞起。 他现在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而且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要怪也只能怪褚景崇这个惹祸精。 当然,割头发只是顺手为之。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严肃军纪。 他站在高台之上,对着几万备受震撼的部下慷慨陈词: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纪律是军队的灵魂。 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 从今往后,在我大楚军中,像褚景崇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 在此,我提出两条纪律:第一,忠于大楚;第二,服从上级。 所有大楚军人都要遵守这两条铁律,忠君爱国,听从命令,奋勇作战。” 此时褚景崇身上的绳索被解开。 这家伙死里逃生,也不知道是脑袋抽了还是怎地。 他站到宁易身后,高举拳头,大声疾呼:“忠于大楚!” 几万名将士跟着齐声大喊:“忠于大楚!” 褚景崇又喊:“服从上级!” 将士们跟着喊:“服从上级!” 褚景崇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又加了一句:“追随太保!” 底下的人继续跟着喊:“追随太保!” 宁易恨不得将这家伙一脚踢下台去。 谁要你画蛇添足的? 让你听话怎么就这么难? 但几万人面前,他还是得注意形象。 他压抑怒火,对褚景崇沉声说:“我只讲了两条军纪。” 褚景崇说:“我知道啊!不过,加上这第三条也挺好的。” 宁易终于爆发了。 他当着六万人的面,冲褚景崇大吼:“我定的第二条军纪是什么?你说,是什么?” 褚景崇被吼得抬不起头来。 他讪讪地说:“服从上级!” 宁易又吼:“我是不是你的上级?我刚才说了几条?” 褚景崇:“两条!” 宁易吼道:“重来!” 今天非得把他这毛病纠正过来不可。 于是,褚景崇又举起拳头往下喊:“忠于大楚!” 下面的人:“忠于大楚!” 褚景崇:“服从上级!” 下面的人:“服从上级!” 然后褚景崇就闭上了嘴巴。 但没想到,下面的六万人竟异口同声地喊出了第三句:“追随太保!” 褚景崇冲宁易一摊手,一脸无辜地说:“我可没说,这跟我没关系!” 宁易脸都绿了。 但他不能对着这六万人发火。 他只能一甩披风,板着脸大步下台。 张越景跟在他身后安慰他:“太保别生气!我们两卫六万人都是太保的部下,说追随太保也没错。” 这话听起来没错。 毕竟他是左武卫的大将军和灵武卫的大提督。 可他的目的,是将所有大楚军队,都打造成绝对服从的军队。 他还想着,等到了夏州,在平晋卫、燕山卫军中,也要好好宣传这两条军纪。 现在看来,还是得慎重啊! 毕竟这容易让人误会。 他暂时不去想这事,而是带着左武卫朝夏州赶去。 但没想到,这三大纪律在他之前就传到了夏州。 林丹峰领着一干将领们,出营十里迎接他。 在入营时,平晋卫三万将士齐声高呼:“忠于大楚、服从上级、追随太保!” 宁易将林丹峰拉到一旁,埋怨他不该搞这一套。 “就算喊口号,也只用喊前两句就好。你们喊了这第三句,别人还以为,我要将大楚军队打造成我的私军。” 林丹峰笑道:“太保是大楚武人之首,带领百万楚军内讨不臣,外御鞑虏,将士们理应追随太保。太保不用多虑,世人不会多想的。” 他又压低声音,低声对宁易说:“在下如今能如臂指使平晋卫,全赖太保余威。在下若不加上这第三句,这大提督的位置,一天也坐不下去。” 宁易叹了口气。 林丹峰也不容易。 他一北梁的前大将军,和平晋卫敌对多年,却被自己硬生生地摁到了平晋卫大提督的位置上。 平晋卫三军将士能接受他,也确实是看自己的面子。 他要是不“跪舔”自己,也确实没法干工作。 宁易将这事揭过不提,开始召集众人商议如何拿下夏州。 朝廷不想他继续“宽大处理”叛贼,但他只当是耳旁风。 可没想到,他“只诛王建,放过其他”的建议,竟遭到了拢右卫右军全体将领的激烈反对。 原来,王建恼恨右军的背叛,竟将右军将领留在夏州城内的家眷,绑到城墙上,当着右军的面一一处死。 拢右卫右军司马程砚说起此事时,须发皆张,睚眦欲裂。 “末将一家十三口人,全死在了叛贼手里。如果只诛王建,让其他叛贼逍遥法外,末将……末将实在不能答应。” 拢右卫右军其他将领也都鼓噪起来。 宁易连忙安抚。 既然有如此血仇,那他的提议自然作罢。 他保证攻破夏州城后,一定让作恶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一说起进攻夏州城,众人又都是一筹莫展。 夏州城之坚固,不下平城、冯邑。 在宁易到来之前,三卫联军忙活了一个多月。 以林丹峰之能,居然也是毫无进展,白白折损了许多人马。 林丹峰有些惭愧地说:“在下连太保改良的投石车都试过了,可一方面此地石炭难寻,另一方面城里的屋舍多为砖石所造,投石车的效果有限。” 夏州城墙坚固,叛军人数也将近两万。 虽然跟城外的平叛大军没法比,但守城是足够了。 而且据说城里粮草充足,守个一两年没问题。 看着众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宁易笑了:“不就是座小小的夏州城么?大家稍安勿躁,我向你们保证,半个月之内,夏州城必破!” 十天前,京城给他送来了一个好玩意儿。 他本想用在灵州城。 但没想到马宗投降得够快。 那现在就请王建尝尝这宝贝! 第189章 召唤神雷 刚到夏州的第一天,宁易就发现,这夏州城居然没有护城河。 程砚告诉他,这里干旱少雨,就算挖了护城河,也存不下来水。 那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此前进攻冯邑时,宁易曾尝试过穴攻的方式,但效果不尽如人意。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冯邑有条护城河。 为了绕过这条护城河,他只能拼命把地道往下挖,结果增加了巨大的作业量。 但在这夏州城下,他就不用挖那么深了。 而且,京城卞庄的火药研发也取得了重大突破。 改良后的黑火药威力更大,而且产量也有了提升。 前不久,军器监给他送来了十几大袋火药。 炸掉一面城墙都应该足够了。 这里气候又干燥,正适合火药发挥作用。 他干脆叫停了所有的攻城行动,一门心思地挖起了地道,而且变着花样地挖地道。 左武卫、平晋卫还有只两个军的燕山卫,每个卫负责挖一条地道。 方案自己定,人员自己选,他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谁先挖到城墙下面,谁就是头功,重重有赏。 他这话一出,下面的人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 本来大家就谁也不服谁。 除了名声在外的西川卫外,各卫都自认为自己天下第一。 只不过,现在大家都在太保的锅里搅勺,不好意思明着争高低。 既然现在太保发话了,可以明着别苗头,抢风头,那何乐而不为? 就连拢右卫右军也眼热,跑到宁易面前软磨硬泡,最后搞到了一个参赛名额。 四个卫卫对于这个项目都非常重视,都派出了自己的精兵强将,全身心投入到挖地道这项事业中来。 在左武卫到来之前,平晋卫是围攻夏州的绝对主力,营中的人力和器械是最充足的。 宁易上午在会上放出话来,这帮人中午就开始挖了,着实抢了个先机。 其他三卫赶紧跟上。 燕山卫左右两军经过商议,决定实行两班倒。 白天左军挖,晚上右军挖。 其他三卫一看,也有样学样,日夜不停。 左武卫是最后一个动手的。 但他们艺高人大胆,竟选择在城外六百米的地方开始挖。 要知道,这个时代床弩的有效射程,差不多就是五百米左右。 六百米这个距离,其实并不完全保险。 但左武卫就是这么做了,并很快引起了其他三卫的效仿。 三卫纷纷放弃挖好的入口,重新选择从更近的距离开始挖。 拢右卫右军甚至打算,掐着五百米这个极限距离开始。 宁易紧急出手,叫停了各卫的进一步内卷。 他规定六百米就是最后的底线,否则就是犯规,会被取消资格。 这之后,各卫的竞争才开始进入良性阶段。 他又将各卫的机动力量组织起来,密切监视夏州城,防备对方出城偷营,或损毁地道。 还好,王建自知力量对比悬殊,宁易的名气又大得吓人。 他几经斟酌,最后还是放弃了出城骚扰的想法。 一开始,城外联军的阵势把他吓了一跳。 等得知联军是在挖地道后,他反而放下心来。 穴攻并不是什么新玩意。 对付穴攻的方法也是现成的。 他命人贴着城墙根挖洞。 每隔一丈挖一个。 洞底放上陶缸,缸口蒙上薄牛皮。 他从城里选出一些听力敏锐的人,让这些天待在洞底,时刻侦听动静。 只要侦听到了地道的具体方位,破解的办法简单得很。 就是反向挖穿地道,再火攻烟熏,或者干脆派人杀进去,将对方赶出地道,然后将地道加以损毁就行。 十天之后,第一条地道挖到城墙边。 宁易没想到,拔得头筹的竟然是拢右卫右军。 拢右卫右军人数虽少,但其将领们却和王建等人不共戴天。 军司马程砚亲自赤膊上阵,和普通士兵一起担土。 此举极大地鼓舞了士兵的斗志。 拢右卫右军士兵个个不遗余力,以一当十,以无可争议的优势,第一个抵达城墙之下。 拢右卫右军刚挖到城墙脚下,城里就知道了。 守在对面的刚好是个瞎子,耳朵最灵敏的那个。 这一消息很快上报给了王建。 但王建并不慌。 他让众人保持淡定。 敌人打的主意,要么是偷袭,要么是挖塌城墙。 如果是偷袭,那敌人要挖穿整段城墙。 如果是挖塌城墙,那敌人至少要挖到城墙中间,然后再左右挖一段距离。 不管是偷袭还是挖塌城墙,现在都不是反攻的最佳时机。 半天后,瞎子又报,敌人挖到城墙中间了。 王建得报,立即率领大批甲士赶来。 他命精锐部下们严阵以待,命另一些部下迎面挖过去。 但刚开始挖,瞎子又说对面没挖了,而且还撤走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你都挖到这里了,怎么不挖了? 你要么挖过来,要么往两边挖。 你不挖了是个什么意思? 你这不专业啊! 王建正疑惑间,突然感觉脚底下传来震动,并伴随着沉闷的巨响。 像是有一头洪荒巨兽,正嘶吼着想从地底冲出来。 紧接着,脚下的地面凸起,身边城墙变得扭曲。 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和身边的其他士兵一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到空中。 然后,一块巨大的石砖重重砸在他的头上…… 在城外六百米,拢右为右军挖的地道入口附近,宁易身边簇拥着林丹峰、程砚、杜延昌、田进文等众多大佬。 众人正谈笑风生,等着观看太保召唤“神雷”。 为了军事保密,宁易仅向林丹峰少数几人透露了火药的实情。 众人问起来,窦怀仁等人就说,太保打算召唤神雷,挖地道是做法所需。 宁易不承认也不否认。 等地道里的人都撤出来后,宁易下令引爆炸药。 然后,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段城墙在众人眼前崩裂开来。 不仅这些古人,就连宁易自己,也没经历过这场面。 脚下的地面在晃动,许多人跌倒在地。 耳朵里嗡嗡响,似乎耳膜都被震破了。 胸口闷得很,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下。 眼前烟尘弥漫,如同地狱降临。 唉!好像玩砸了! 应该躲远点的! 第190章 家务事 张越景躺在地上大喊:“太保,快快收了神通!” 宁易哭笑不得。 我收个屁啊收! 他正要过去将张越景拉起来,突然一颗小石子当的一声,砸在他的兜鍪上。 他反应过来,急忙大喊:“小心天上的石头!” 边喊,他边转身将堂舅哥护在身后。 他话音刚落,天上就落下大量小石子碎砖头。 还好,这些石子砖头都不大。 众人又大都全身披甲,只有张越景、谢琦等几个文士被砸得鼻青脸肿。 在宁易身后躲过一劫的沈越嚷道:“太保这神雷厉害!” 林丹峰这时也回过神来。 他朝着早就准备好的突击队大喊:“进军,赶快进军!” 突击队也被刚才的爆炸震得东倒西歪,很多人还处在懵圈状态中。 听到林丹峰的命令,这些人晕着头,乱糟糟地朝着城墙缺口冲去。 好在守军的状态比他们更差。 整段城墙都已经消失了,现场只留下一个大坑。 一直到突击队翻过大坑,到达城墙里面时,守军都没有回过神来。 王建本人不见踪影。 他的亲信和最精锐的士兵,当时就站这段城墙下面。 现在这些人几乎全军覆没。 他们中的很多人直接被砖石掩埋。 另外一些则茫然地坐在地上,看着突击队发呆,有的甚至七窍流血。 突击队的战士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无动于衷,冲他们喊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离爆炸中心太近了,耳膜基本都被震破,成了聋子。 不仅他们,整个夏州城都被这场爆炸给震傻了。 大部分守军都以为惹了神怒,遭了天谴,变得毫无斗志。 突击队和后续的大部队,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当窦怀仁回来报告,称联军已经占领全城后,宁易舒了口气。 这场三卫之乱,总算彻底平定了。 他叮嘱窦怀仁,一定要记录好数据,好好复盘。 这次炸药的量明显放多了。 还有爆炸的波及范围等,这些都是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当然,保密工作也要做好。 这方法要是被外族学了去,那中原将永无宁日,大楚再没有一座城池是安全的。 窦怀仁对天发誓,表示一定严守秘密。 问就是太保召唤的天雷。 城破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宁易操心了。 两天后,夏州城彻底安定下来。 平晋卫和燕山卫两军告别宁易,相继离开。 宁易也打算离开。 他本来想让张越景带左武卫回京,自己则去灵州。 他刚到夏州不久,朝廷的文书就到了,正式任命他为灵武卫大提督。 他的忠诚值瞬间暴涨近三千。 但即使如此,他的忠诚值也只有九千多。 他计划去灵州和灵武卫将士们刷个脸熟,看能不能再吸一波粉,让忠诚值突破一万大关。 但没想到,在他动身之前,老魏带着皇帝的圣旨赶到了夏州。 皇帝在圣旨里除了褒奖就是催他快点回京。 这操作似乎有点熟悉啊!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魏再三向他保证,皇帝什么事都没有,身体棒得很,前些天还把一个宠幸过的宫女,封为了昭容。 宁易自己的系统面板上,也显示一切正常。 “那陛下为什么这么着急宣我回京?”他问。 老魏见近旁没人,便掩嘴小声说:“陛下好像和皇后娘娘闹了矛盾,估计是请太保回京调解。” 宁易一阵头大。 自从上次去东宫保护齐王之后,他对当时的王妃,现在的皇后,观感就极差。 “这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家务事,找我算什么呀?” 老魏道:“陛下生母走得早,如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就把您当成亲哥哥,不找您找谁?” 宁易叹了口气,只得收拾东西回京城。 在离开之前,他让程砚暂时担任拢右卫假职大提督。 他向程砚保证,只要程砚能让拢右尽快走上正轨,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他就会让朝廷将“假职”两个字拿掉。 这次程砚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宁易觉得,给人家一个大提督的职位合情合理。 程砚自然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离开夏州后,宁易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左武卫带回了京城。 当初离京的时候还天寒地冻,如今这京城都热起来了。 算一算时间,居然四个多月过去了。 这古代的交通,也真是要人命! 回京之后,他先去兵部交了印绶,然后去面圣。 几个月不见,皇帝变化很大,唇上都长出了一圈软髭,性子也沉稳了些。 在和宁易聊了许久后,四下无人时,皇帝才说:“我想废后。” 宁易平静地问:“陛下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皇帝道:“我们大婚时,她不是处之之身。” 宁易不好说什么了。 这个话题太私密。 皇帝继续道:“那时我什么都不懂,被她蒙混过去。后来我经历得多了,才渐渐明白过来。” “不对呀!”宁易问:“你们大婚前,应该有宫人检查过……那什么的吧?” 皇帝冷笑:“那宫人在我们大婚后不久就暴毙了,你说巧不巧?” 宁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种事吧,劝和不劝离。 可皇后那种女人…… 他想了一会才说:“论公,我是陛下的臣子。论私,我把陛下当弟弟。你要做的事,只要不伤天害理,我都会支持的。” 皇帝脸上露出喜色。 宁易不等他说话,就接着说:“不过,先帝尸骨未寒,你登基未久,似乎要顾及一下朝野反应。” 皇帝道:“那是自然!我怎么也要等父皇的丧期满一年后再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之后,宁易才告辞回家。 家里早就张灯结彩地等着他。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 小嫂子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 除了宁易,全家最得宠的就是她了。 但老哥的状态明显不对。 似乎比宁易出征前更憔悴了。 饭后哥俩独处的时候,老哥突然问他:“你能不能去跟汤相打声招呼,让吏部随便给我安排个差事做?” 他很奇怪:“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老哥痛苦地捂着脸:“这个家没法待了!” 他觉得,肯定是大嫂没怀上,天天压榨老哥。 但他想错了。 老哥无限忧郁地说:“以前她们俩好得像亲姐妹一样,可自从你小嫂子怀上后,两人就变了,成天的勾心斗角。我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真想出家算了。你这么厉害,得帮我想想办法!” 他笑出了声:“这是你的家务事,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谁叫你娶两个老婆的?” 老哥拿眼瞪他:“你少幸灾乐祸!说不定你以后比我还惨!” “哦!怎么说?” “这几个月你不在,不知多少个姑娘天天往家里跑,什么陆芸、张莺莺、小郡主,还有南阳公主。她一被放出冷宫,就跑来找你家娘子谈诗论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