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匪:押个王爷当相公》 第一章 这种女人不要脸 http://.biquxs.info/
今天是国相府小姐出嫁的吉日,又或者说,是国相姑爷入赘的好日子。 可偏偏,国相府的小姐在拜堂前头半个时辰不见了,这简直就是啪啪的打了国相大人的脸。 自己的掌上明珠不见了,国相大人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宾客,带了自己的人势要把京城翻个遍。 京城中的一处青楼里。 海棠提起刚刚打上来的井水,一桶泼在本该在国相府里待嫁的女人身上。冰凉的井水湿透了全身,惊醒了躺在地上的新娘子。 霍寒烟只觉得后脑勺疼得厉害,睁开眼睛清楚了凑在自己眼前那个鬼面具之后,又吓得后退尖叫起来。 “啧啧啧,生的这么漂亮,又这么爱哭鼻子,难怪靳子松就算是要入赘,也要睡在你旁边了。” 霍寒烟还未反应过来,又见面前人的手里多出了一把匕首,在她脸边比划着。 “你敢!我是国相府小姐,我爹是当朝国相!你敢伤我一跟头发,我......” 霍寒烟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匕首的寒光一闪,紧接着面上就一阵疼痛。抬手摸了去,撤回来的手指竟然沾上了血珠子! “你!” 话音刚落,右脸上同样的又是一阵刺痛。霍寒烟没有勇气再去触摸那道伤口,只能抬起袖子来挡住的自己的脸。 “我爹和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面具下的海棠嘲讽的笑了起来,她蹲在霍寒烟的身前,继续晃了晃手里的那把沾了血的匕首。 “就怕他们不来找我。” 海棠武功虽然不行,可多少还是有些耳力,知道国相府的已经过来找人了。可霍寒烟是个大家闺秀,自然听不见外头国相府正在寻人的声音。 鬼面具上露出的眼睛灵动的眨了眨,刺啦几声,那件刺目的嫁衣就这么被划破了。 “站起来!把这身衣服给我脱了!” 她的声音冷了几分,显得没了耐性。 霍寒烟放下了遮在脸上的袖子,两只手杵在地上,狠狠的握起了拳头。手里触到熟悉的松软,霍寒烟咬着唇,愤愤的看着面前的人。 一挥手,刚刚被抓在手里的沙土朝着那双眼睛就洒了过去。海棠机警,远远的闪开,又有面具做遮挡,但是根本没有沾上一点儿沙土。 “来人!快来人!” 刚喊了这么一句,霍寒烟的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个耳光。 海棠握紧了那把匕首,一步步,朝着她紧逼了过去。 “我本想要放你一条生路,现在是你自己求死来了!” 话音刚落,海棠手里的匕首翻飞一阵,那件刺眼的嫁衣就这么碎在了地上。连带着里头的里衣,都破烂不堪。 霍寒烟吓傻了,生怕这人一个狠手自己就会惨死当场。 “今日既是你的大喜日子,那我就再送你一份礼。” 最后一个字说完,海棠已经将霍寒烟拽到了地上,锋利的匕首从眼角滑到唇边,深深的一道血痕! 堂堂的国相府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和痛苦。霍寒烟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海棠收起匕首,蹲下身子,动手扯了扯霍寒烟的衣服,接着又摘下了鬼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 走出了柴房,海棠看着等在外头的人,淡漠开了口:“再把我带出这家青楼,咱俩就两清了。” 尹泽挑了挑眉,两清了? 今日他才刚刚回京,她就这么巧的撞了自己,又这么巧的拾起了自己从未遗失过的玉佩,之后便一直纠缠着要他还人情。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些不过就是她的小伎俩。 尹泽看了一眼大大敞开的柴房,指着里头露出大半截身子的人说:“你说要绑人的时候只说那女人抢了你的男人,可却没说人家是国相府家的小姐。” 霍国相,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这么大的人情,她说两清就两清了? 海棠嫣然一笑,姣好的面容下露出两个迷人的梨涡。 “国相府的小姐又怎么样,她今天从这里出去,就是整个东元国的笑话。” “既然这么讨厌她,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 海棠看了他一眼,乖巧的窝进了他的怀里。“杀了国相府的小姐?我有这个心,却没这个胆儿。公子,你还是快些带我出去吧,一会儿国相府的人就要过来了。” 尹泽含着笑,“她抢的可是你的男人,你就这么容易的把她放了?” 海棠摇头,说:“总要慢慢玩儿,才有乐趣不是吗?” 尹泽顺势揽住她的腰肢,带着她往前厅走,一面又轻佻的摸了摸她的脸儿,又贴着说了几句话。 “承小王爷。” 国相府的人倒是机灵,一眼就认出了尹泽的身份,恭敬的喊出了声来。 尹泽怀里的海棠身子僵了僵,微微抬眼,他竟然还是个小王爷? “哟!这是哪个府里的过来查案了?” “属下们是国相爷府里的。” “不对啊,今天不是国相大人招婿的日子吗,你们怎么还有闲心过来逛青楼?难道,你们新姑爷在这儿?” 国相府的脸色瞬间都难看了起来,尹泽这人向来都是这样,说的好听是松散闲逸,再难听一些,那就是骄奢淫逸,让人不齿。 要不是他爹承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兄弟,他这样的品性,根本就配不上小王爷这个身份。 “有人擅闯国相府,相爷有命,全京城缉拿乱贼。听说刚才有人在这里听见女人喊叫,属下们就过来瞧瞧。” 尹泽面有不屑,搂了搂怀里的女人,“这里的女人总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国相府的人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不敢再跟尹泽耽搁时间,告辞了之后,带着人就进去了。 大白日的,尹泽就带着海棠这么大摇大摆的从青楼里头出来了。上了马车之后,海棠才坐到了另外一边去,离他远远的。 “没想到公子身份这么尊贵。” 尹泽没说话,只是吩咐着驾车的小童,不急着回王府,要先去城郊的那处宅子。 “既然不同路,那我就这边下车了。刚才也说了,咱们的事情就这么两清了,王爷不用谢。” 说完了这一句话,海棠直接跳下了马车,惊得驾车的小童回身去问着马车里的主子。 “主子,那姑娘......” 尹泽挑起车帘子,一脸兴趣的看着已经走远的海棠。“叫人跟着她,看看她落脚在哪里。” 小童有些愤愤,不满的嘀咕着:“什么两清不用谢,她不过就是恰好捡了主子的东西而已。就这样她就敢让主子你帮这么大的忙。我看,没准儿那东西就是她故意偷去的,这种女人,真是不要脸!” 尹泽握着腰上挂着的那一块玉佩,看着远处的目光晦暗不明。 第二章 你家王爷真大方 http://.biquxs.info/ 国相府小姐从青楼里被抬出来的事情在半个时辰之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听说,国相小姐被找到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那张美人脸也被人给划破了。 看样子,是被人给糟蹋了。 拜堂前失踪,又被人带到了青楼,毁了容不说,还被人给糟蹋了一回。任着哪个姑娘,都会觉得活不下去的。 国相大人收到消息之后,勃然大怒,亲自带人上街抓了几个碎嘴的人后,京城里再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说起这件事情了。 此时国相府里已经乱成一片了,宾客识相的散了,喜庆的红色也都给撤了。下人们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惹得相爷大怒,引来杀身之祸。 闺房中的霍寒烟醒来之后,一直闹着要寻死,不管是谁过来,统统被关在了门外头。 入赘的新姑爷靳子松一面拍着房门,一面说着好听的,就是不见霍寒烟开门。 国相霍椋赶来,冷沉吩咐:“把门给我撞开!” 吃着国相府里的饭,就得听国相爷的话。一干下人正准备破门进去,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霍寒烟站在门口,脸上刀疤纵横,眼泪混着血水,再沾染着头发,看着都吓人。 在场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霍寒烟贴身的丫头月儿更是两眼一翻,就这么吓晕了过去。靳子松愣在了原地,这哪里还是国相府的小姐...... “爹!” 霍寒烟站在门口,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她身后的整个闺房都被她的任性弄得尽是狼藉,琳琅的珍品都变成了碎片,几乎遍布了整个房间。 霍椋面色一沉,几步就走上了前头,用身子把自己女儿给挡了起来。 国相府的下人们都是会看眼色的,见是这般情景,都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霍寒烟低着头,双手垂在两侧,紧紧握着拳头。站在门边的靳子松离的很近,他能很清楚的看见,霍寒烟手掌心里已经溢出了猩红的血迹。 “进去!” 霍椋隐忍着满心的怒气,低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霍寒烟的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看了靳子松一眼,有些不安的咬着唇,楚楚可怜。 房门刚被关上,霍寒烟的脸上就狠挨了一个耳光。 看着惊愣当场的女儿,霍椋的脸色更加难看。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霍寒烟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带了面具,我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 “女人?” 霍椋的脸色倏然变得冷凝起来。“她还说了些什么?” 不敢隐瞒父亲,霍寒烟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霍椋,从她怎么在新房里晕倒,又怎么被人欺负。 她知道,向来最爱面子的父亲,这回是真的被人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而她国相小姐的声誉,也就这么毁了! 在自己大喜的新婚之日,成为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她句句实话,用不着添油加醋。光看霍椋那副神情她就知道,自己的爹爹怒了。就算是翻遍整个东元国,爹爹也会帮她把这个仇给报了的! “当初听我的话乖乖进宫,你现在就是宫里的娘娘!就算不做娘娘,以五殿下对你的心思,完全可以废黜了正妃扶正你。再不济,我国相府的女儿也会被嫁至亲王世子。要不是你非看中靳子松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算计变成现在的样子!你......” 霍寒烟含着泪,近乎乞求的看着他。 “爹爹,就像是爹爹这一生都只真爱娘亲一人,我这一辈子,也就认定子松了。” 听她提起了亡妻,霍椋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脸色一沉,冷冷哼了一声。 “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在此之前,你给我好好在府里呆着。你这张脸,挂的可是我国相府的名声!” 看着重新被关上的房门,霍寒烟忍着心里的气,紧紧抓着手边的一个琅瓷玉枕,高高的举起。刚要扔出去,又想起了霍椋跟她说的那些话,咬了咬牙,又悻悻的放下。 “寒烟?” 靳子松一直守在门外,听不到霍寒烟的任性,有些意外,也越发的不放心。 得不到回应的他,看着国相大人刚刚离开的方向,皱着眉的又敲起了房门。 想起自己因靳子松而受下的委屈,霍寒烟终于是没忍住,狠狠的把玉枕摔在了门上。 “滚!” 京郊的一处别院里。 海棠站在院中,有些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小童。 “这个院子,真的送给我了?” 小童面带不屑,又碍于主子的命令,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海棠失笑,绕着院子的走了一圈。虽然说这里比不得自己曾经的山头宽敞,可是胜在雅致。 再说,她现在根本没有地方落脚,如果真的能有个可以住人的地方,哪怕是破烂要塌的屋檐脚下,她也会感激的。 “你家王爷,真的这么大方?” 小童正是之前驾车的那个,她所提到的王爷,自然就是承小王爷尹泽了。 “我家小王爷说,那块玉佩是家传的宝贝,如果丢了,我家主子是要重罚的。为了承谢姑娘拾遗的美德,所以才把这间别院相送。小王爷还说,姑娘且放心住着,不收你的租金。” 海棠倒是不客气,两个梨涡浅浅勾起,眉开眼笑的看着小童,忍不住抬手往他故作认真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正巧了,我也没钱给租金。这别院,本姑娘就收下了!替我谢谢你家小王爷。” 小童捂着那半边被她掐过的脸,惊慌的后退了好几步,涨红着脸支吾的说不出话来。 海棠可是管不了他,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转了一遍。再出来的时候,小童的脸色才又变得正常起来。 “你家小王爷真有钱,屋里的摆设都这么齐全贵重。只是既然这么有诚意,为什么不干脆给我一套京城里的宅子,把我安排在京郊算是什么事情?”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我家主子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不知羞臊的得寸进尺!你......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海棠的双眼睁大,随后嚣张的就笑了起来。 “都是出来混的人,就不要讲那些虚的。是你家主子非要送我别院,又不是我朝他伸手要的。再说,他花的是他老爹的钱,你在意个什么劲儿?怎么,你喜欢你家小王爷?” 第三章 明人不说暗话 http://.biquxs.info/ 小童从没遇上过这样不讲道理的女人,带着几分薄怒看着她:“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我对我家主子只有忠心,哪里会有你这么龌龊的想法!” 海棠翛然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你们家王爷,你去帮我问问,要是你们王爷也喜欢我,干脆把我接回家得了。” 小童倒吸一口凉气,惊愕的再也讲不出一句话来。指着海棠的手指颤抖了半天,终于冷哼了一声,学着自家王爷甩开袖子,转身离开了别院。 这人一走,海棠脸上的情绪就都收了起来。 烈阳已经渐渐偏移,正往西下。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她在那一站,盯着自己的影子,一看就是好久。 别院外头的大榕树微微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见主子回来了,早已离开却并未走远的小童忍不住的嘀咕着。“主子,属下觉得你还是离这个女人远一些。” “为什么?”马车里的尹泽微闭着双眼,回想着刚才看见的事情,唇角微微弯起,慵懒里带出一丝兴味来。 “那种跟登徒子一样的女人,粗鄙!低俗!老王爷要是知道主子您结交了这样的人,会生气的。” 尹泽睁开那双沉墨的双眸,“我倒是觉得,她很有趣。刚才在里头,她还说了些什么?” 小童想起了那个女人大言不惭想要跟着自家小王爷进府的话,有些厌恶。 “不过就是谢谢主子的赏赐,说了一堆奉承话而已。主子,咱们对她已经够不错的了,今后就没有必要再帮她。” 尹泽没说话,只是又玩起了挂在腰间的那一块玉佩来。 真是有意思。 “小童。” 驾车的小童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身后撩起了车帘子的尹泽说:“铭风回来以后,让她去查查这个女人。” 交代完了这一句,他纵身就跳下了马车,吓得小童慌忙的喊停了马车。 “主子你要去哪儿?” 看着已经走远的尹泽,小童一脸的哭相。今天的国相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王爷一定是等着主子回去问话的。现在主子自己溜了,那他怎么办? 铭风在酒楼里找到了喝得有些微醺的尹泽,还没等张口回禀去调查的事情,就听尹泽说:“父王在找我?因为壹国郡主联姻的事情?” 点了点头,铭风好意的提醒。“壹国郡主一行人已经走到一半的路程了,下月就要到达京城。老王爷是担心小王爷您,怕小王爷任性又出走而已。” 尹泽一口饮干杯里的美酒,轻摇着脑袋说:“听说壹国的郡主貌若天仙,是个特别娴雅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一向都是他自己喜欢的类型,怎么会想到要推到我身上来。” 说完这一通,尹泽又给自己斟满一杯,话锋一转。“罢了。打听的怎么样?” “那名女子名叫海棠,玉峰山的二当家......” 玉峰山?不就是半个月前被靳子松带人剿灭山匪的地方么? 尹泽的眉梢高高挑起。“原来是个女匪。” 第四章 夜探国相府 http://.biquxs.info/ 铭风沉默了片刻,突然说:“虽说玉峰山有匪窝,可是他们向来道义,抢的都是贪官和奸商一类,从未伤及无辜百姓......” 尹泽摆摆手,止住了铭风接下来的话。他怎么会不知道,玉峰山上那帮山匪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公然反着朝廷。也知道,靳子松在那个土匪窝里的故事。 听说是山头上的女匪救了被人追杀的落魄靳家独子,本想着要押做夫君,没想到靳子松逃下山,带着一帮官兵剿灭了一帮山匪。 靳子松得了封赏,也有了一官半职。来到京城认识了国相小姐霍寒烟,两个人还看对了眼,不仅成了国相大人的乘龙快婿,官职也一连升了好几品。 只是没想到,那帮被剿的山匪里独独的遗落了海棠。更没料到,那女人竟然找上门来了。 尹泽突然笑了起来,低低沉沉,再到张狂快意。 “铭风,你把消息放到老王爷那边去,就说我看中了一个女人,想要,娶回去做王妃。” …… 当夜的海棠,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快速的穿梭在京城里。只见她身形利索的跳进了国相府,直接朝着霍寒烟的闺房那边就潜了过去。 “子松,你会不会不要我?” 霍寒烟隔着纱帘,娇楚滴滴的问着靳子松。 靳子松眉头紧紧皱起,不带犹豫脱口就答:“寒烟你说的什么胡话。我就算是不要名,没了利,也绝不会不要你。” “可是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万一我的脸......” 靳子松有些激动的扯开了挡在身前的纱帘,两步就跑到了她的身前,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家世和你这张脸。寒烟,你懂我的。” 海棠听得全身都恶心了起来,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这才从随身带着的竹篓里,拿出一条吐着红信子的小青蛇,稍稍推开窗户,轻轻的把蛇放了进去。 身边冷风一动,海棠还捏着小蛇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她瞪大了双眼看着来人,抬起另外一只手,冲着他的面门就狠狠的劈了过去。 尹泽轻轻避开她的攻击,朝着她的手腕稍稍用力。海棠只觉得一阵酸麻,手心一松,小蛇就这么顺着墙根跑不见了。 “嘘。” 他把手指竖在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恰在这个时候,本来安静的院子里人声沸起,瞬间黑暗里燃起无数火把,国相府的亲卫们提着长剑,朝着两人狠冲了过来。 海棠有些懵了,还未反应过来时尹泽已经把她往怀里一带,不知往空中洒了什么。国相府亲卫门紧张的蒙住了口鼻,就这么一个空档,被他们围在里头的两个人不见了。 现场里渐渐飘过血腥,只一瞬,当时围在里头的亲卫就倒下了一圈,颈上有细细的一条血痕,是致命的一击。 可是刚才所有人都看见,那两个被围住的人,手里根本就没有兵器。 尹泽带着海棠从国相府出来,一路顺着小街小巷的跑,两个人倒不像是逃命的人,倒像是私奔的男女。 “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五章 不仅有财还有色 http://.biquxs.info/ 尹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已经抽回了自己手腕的海棠。 “什么什么意思?” “帮我绑人,给我住的地方,现在还要救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海棠站在原地,有些谨慎的看着面前身份高贵的公子。往年她都一直呆在玉峰山上,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山下的小镇。这大京城里的纨绔公子想的到底是什么,她还真的猜不明白。 “我没钱,没姿色,王爷你到底是看上我什么了?” 尹泽有些好笑,更加有些好奇的看着她。过了良久,等海棠险些快要绷不住那张脸了,他才款款的说:“我是承小王爷,不仅有钱还有色,根本就不稀罕别人的。你?或许只是好奇,你对国相府的那两个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怨和恨?” 海棠神色一紧,眼底泛着冷意。“用不着你管。我跟你之间早就两清了,以后少在姑奶奶跟前晃悠。” 她转身就要走,谁知尹泽身形更快一步,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白天才绑了霍寒烟,晚上又要去闹。你以为,刚才围着我们的那些人,都是谁养的?” 海棠心口一窒。她倒是忘记了,国相大人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那是个年纪轻轻就有极其狠辣手段的人,是多年一直稳坐一品国相位置的人,更是百姓们口中当世的第二个皇帝。 她能从国相府里抽身,实在是命大。 见她不再说话,尹泽穿着流云锦靴的右脚又往前迈了一小步。“怎么办,这次是我救了你一命,你,欠我一个人情呢。” 海棠怒瞪着这个男人,怎么都觉得,她根本就是跳进了这个男人的坑里。 “你想要什么?” 尹泽慵懒的笑了起来,不羁里又好像带了几分认真。“你没钱又没姿色,除了这个身体,还能给我什么?” 海棠怒极,抬手就朝着他的胸口袭去。尹泽稳稳的截住她的手,有些无耻的握在手心里摩挲着。 “你要知道,你今天大闹国相府,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霍椋也会把她杀了。不如跟在我身边,做我的王妃。” 他的话音刚落,海棠就惊愕的讲不出话来。 王妃? 这对于她这个山野莽妇来说,是何等高贵的地位。 海棠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体因为这份笑意,都有些直不起来。 尹泽也不责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等她笑停了之后,才听她说:“小王爷,莫非你喜欢我,才想要我跟你回去做王妃?” 海棠巧妙的把被他握住的手给抽了出来,有些嫌弃的在身上的纱裙上擦了擦。 “小王爷你这么想跟我私定终身,承王爷知道吗?” 他淡然的点了点头。“现在应该有人已经告诉过他了。” 海棠的神色沉了沉,连带着语气都冷了几分。“对不住小王爷的一片情深了,王妃这个位置,我看不上。” 他势在必得的逼近了一步,看着低自己一头的小女人。“国相府的势力岂是你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能够轻易抗衡的?你要是想要留在京城,那你就需要一个别人动不了你的身份。你想要报复,还得要靠我不是吗?” 她紧蹙着眉心,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尹泽。心里琢磨了千百遍,万千的思绪一齐涌进了脑子里,混乱一片。 海棠细细看着他的眉眼,俊美无双,又带着一些年少英气。身世好长相好,还许诺要给她王妃的位置。 这样的好事,海棠可不觉得是个甜头。 第六章 你懂得还挺多 http://.biquxs.info/ “我大哥说,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从来都是骗小孩儿的。既然要做交易,小王爷何不干脆把话说明白了。你给我身份庇护,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想要跟你私定终身呢。” 承王府。 承王爷勃然大怒,指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人,又问了一遍。 “那个女人是从哪儿来的?” “王爷......是,是青楼......” “混账东西!” 承王爷脸色铁青,面前的桌子被他拍得震天响。 他老来得子,以为终于能够有后可以继承香火,没想到竟然生出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 “壹国郡主还有几天到?” “最快一个月的行程就应该到京城了。” 承王爷冷哼一声,双手负在身后。“去把小王爷带过来。” 底下跪着的人一脸苦色,几乎是不敢抬头的回答着自家王爷的话:“小王爷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还有......还有那位姑娘......” 承王爷眼角一抽,冷哼一声,重新做回了主位。 还没等人过去请,尹泽就带着海棠进来了。 “父王。” 他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手揽着海棠,一边摇着折扇。 海棠稍稍的挣扎了片刻,抵不过他,只是冲着承王爷淡然的笑了笑,又行了个闺阁礼仪。 “民女海棠,见过承王爷。” 承王爷审视着她,见她素雅的装束一点儿也看不出红尘味儿来,眸中快速晃过一丝情绪。 “听说姑娘,是出身青楼?” 海棠笑得从容大方,无视话里的嘲讽和冰冷。 “海棠不是在青楼出生的,只是被人卖进去了而已。” 闻言,尹泽倏然笑笑,看着自己端坐在主位的父亲。 老承王爷冷沉又锐利的双眸直直射向了尹泽,意味深长常的说:“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尹泽像是随散惯了,放开了海棠,转身就坐在了椅子上。海棠独独站在那里,觉得这种高墙大院儿的生活,真的一点儿也不适合自己。看似平常的一对父子,可是那两双眼睛里,都在暗暗的较着劲儿。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海棠姑娘先下去休息,之后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海棠巴不得的想要离开这里,得了承王爷的这句话,规矩的应了一道,随着候在一边的小厮就下去了。 尹泽看到那道渐渐走远的倩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吓坏我的王妃。” 承王爷留着尹泽在厅堂里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些什么,等尹泽出来的时候,满面春风。 老承王爷却是沉着一张脸,吩咐着人明天一早去找个会看日子,把小王爷跟那位姑娘的八字拿去合合看。 这是要办喜事的节奏? 海棠和衣而睡,一夜好眠。翌日清晨,她刚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张俊颜,吓得往后一闪,快速的就往自己的袖口里掏着什么。 “你在找这个?” 尹泽的手里把弄着一把小巧的匕首,这样东西要是刺进人的心口或者喉咙,定是当场毙命。 海棠抿着唇的看着他,眼底还留着一丝戒备。扫了一眼两个人穿的规整的衣服,倒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放心,说了不会动你。我是君子,说出来的话......” “就是放出来的狗屁!” 海棠粗鲁的截断了他的话,冷冷不屑的从他手里把匕首给抢了过来。“你们男人说的话,也只是哄哄无知少女而已。只要是熄了灯,哪管别人长得什么样子,就算是看对眼的男人,一样可以当成玩物。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 尹泽不置可否的笑笑,从床边站了起来,伸了伸筋骨。 “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 第七章 给尹泽陪床的 http://.biquxs.info/ 海棠嘴角一抽,也懒得过多的去解释。她在山寨里整天跟一帮男人在一起,就算是没有见过,听也是听得耳麻了。 哪怕是再粗暴无礼的话,也一点儿不会觉得害臊。 “你的八字我已经让人拿去了,这几天就安安分分的留在府里,乖乖等着做王妃。” 海棠一怔,“什么八字?” “你的八字啊。”尹泽接过丫鬟手里的那套衣服,直接扔到了床上。“办喜事,不是要看八字的吗?” 海棠嗤笑着,又看了看被扔过来的那身纱裙,棉锦勾花的质地,一看就知道是好货。她伸手轻轻的触摸了一把,柔滑细腻,都不舍得穿在身上。 “你说,是国相府有钱,还是你们王府有钱?” “怎么说我们都是王亲贵胄,他霍椋只是一个一品官员而已。要说长远,自然还是我们王府有钱。” 海棠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伸手把那身纱裙抓在了怀里。“恩,靠山吃山,这可是你们尹家的天下。” 换了衣服再出来之后,海棠除了看见一桌子的早膳,就没再看见尹泽的影子了。问了屋里的小丫鬟,相比昨晚上,人家倒是客气了不少。 “小王爷被老王爷叫过去了。小王爷说等姑娘换好了衣服,就先用早膳,不用等他。” 谁稀罕等他。 坐在桌前,望着那些精巧的糕点和花样甚多的早膳,海棠没出息的舔了舔唇角,豪气的抓过一叠点心,先吃为敬。 “你们家老王爷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正问着,一个身穿桃红衣裳的丫鬟又端着几样东西过来。看见海棠粗鄙的吃相,丝毫不掩饰心里的鄙夷和不满。 “老王爷在跟小王爷说姑娘八字的事情。” 海棠把她眼底的那些东西收进了眼里,挑了挑眉,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轻轻拍了拍手指上沾染上的粉末,看着那个婢女。 什么八字,她无父无母,都不晓得是从哪个嘎达角落里蹦出来的,哪里会知道自己的八字。 再说,八字这回事儿,她压根儿就不信。 他们山寨里没有这么多的规矩,遇上了情投意合的就直接带上山里。就连他大哥的媳妇儿,都是被掠上山慢慢养出感情的。 可是听说,富贵人家是最看重这种东西的。八字不合四个字,就能把两个有情人这么生生拆散了。 “我的八字跟你们小王爷不合?” 婢女眼角一挑,颇有些瞧不上眼的意思。“我家小王爷可是金命。” “金命啊,听着就不得了。”海棠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好奇的又问:“那这位姐姐,你的八字跟王爷合过没有?” 婢女脸色红了红,站在那里不再说话,只是神情相比刚才,要稍加娇柔一些。 海棠冷笑一声,又看了一眼怀春的婢女,海棠没忍住的笑了一声。 婢女回了神,知道她是看着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没规矩怒瞪着她:“姑娘笑什么?” “这位姐姐,叫什么?” 婢女站直了身子,“奴婢灵香,是王爷跟前的大丫头。” “哦,灵香啊,我还以为你叫怀春。”海棠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上上下下的扫了她一眼。“大丫头啊,就是给尹泽陪床的?” 第八章 四喜人 http://.biquxs.info/ 屋里还有其他的丫鬟,听见海棠这么说,都低下了被臊红的脸,拼命憋着笑。 灵香小脸儿先是红了起来,而后又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大丫头是伺候王爷跟前所有事情的,并非是姑娘想的那样。姑娘出身青楼,也别把所有人都想成一样。” “我出身青楼又怎么了?我能让你们小王爷娶我做王妃,你这个大丫头服侍了这么久......他碰过你没有?” 灵香仗着自己是王爷跟前的大丫头,向来都对她们颐指气使,趾高气昂,还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主子。王府里的丫头,没少受她的气。 现在见灵香被人噎的讲不出话来,一众丫鬟心里头倒是舒服了,可是对王爷昨晚带回来的女人,多少也有些不满。 尹泽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承王爷唯一的儿子,是皇上最喜欢的侄子。如果承小王爷真的娶到了这么一个出身下贱又讲话粗鄙的女人,他们王爷的名声,不就更坏了吗? 灵香怒瞪着海棠,张口刚要反击回去,却见海棠抬手往她肩头上狠狠一推。灵香站在门口的地方,脚边就是不高不低的门槛,这么被人一推,重心不稳,直接就朝着后头跌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灵香身子又被人稳稳扶住。抬眼一看,心里的委屈瞬间就都涌了出来,紧紧抓着那衣袖,泫然欲泣。 “小王爷......” 海棠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小王爷来的真是时候,怎么好巧不巧的让这丫头就倒在你的怀里。王爷,海棠可是不依的。” 尹泽唇角弯起笑意,扶着灵香的手就这么一松,这丫头就狠狠摔在地上,好不狼狈。 海棠抿着笑,忙招呼说:“快,快把小王爷的大丫头扶起来。” 一帮丫鬟们都笑出了声音,却没一个人愿意上去把灵香扶起来。灵香难堪的爬起来,望着尹泽挤出两颗金豆子。 尹泽连个正眼都没瞧她,径直走到了海棠跟前。 “八字对上了,月底便是黄道吉日。” 海棠有些懵,这还真定下了? “走,我带你出去选嫁衣。” 尹泽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就往外走,直到出了院子,海棠才刹住脚,语气凉薄的问道:“现在没外人,小王爷还要做戏给谁看?” 尹泽轻摇头,“你这女人,怎么一点儿情趣都不讲。” “我与小王爷才认识几日,你就又送我宅子又要娶我做王妃,现在还要跟我讲情趣?我只是乡下地方来的小姑娘,小王爷你这样,奴家怕……” 尹泽笑意渐深,到后头竟是朗声大笑起来。海棠默看了他片刻,终于有些恼了。 “你笑什么?” 尹泽虽是止住了笑意,却藏不住眼里的轻松。“你这奴家两个字,也是从乡下地方学来的?” 他大步一跨走到海棠跟前,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海棠错愕的瞪着他,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出手朝着尹泽的面门袭去。 尹泽截住她的手,将那只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一面又情意款款的低头望着她。“月底便完婚,你现在这么着急做什么?这些打情骂俏的动作,大婚后,洞房里,为夫陪你玩儿。” 说罢,他揽着海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府。踏出府门后海棠才后知后觉,她顿住脚步,“不对啊小王爷,有钱人家做嫁衣,不都让人家来府里头量身选料的么,虽说这婚事仓促,但也不能这么将就吧?” 尹泽毫不在意,“小爷的女人如何能将就得了。” 说话间,小童已经驾着马车过来了。海棠不愿再跟这么不正经的人站在一起,刚要上马车,又被她给拉了回来。 “算了,咱们不做马车。我带你逛逛京城大街,免得你总说你是乡下来的姑娘,没见识。” 海棠那一口老血恨不得喷他一脑门。好歹她也是玉峰山的二当家,当初寨子里抢了好东西,都是她第一个挑第一个选,哥哥们更是宠着她,但凡有点儿好货都往她跟前送。她海棠,还能稀罕大街上的小玩意儿? …… “这是什么?”海棠手里头拿着个像是四个孩童挤在一起的小玩意儿,虽是木质,但雕刻的精致。 “这个你也没见过?”尹泽忍俊不禁,把她爱不释手的四喜人拿过来,“这东西买回去……倒也应景。” 小贩机灵,会做生意,刚才见海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知道生意来了,给她推销的都是些颜色鲜艳好看又小巧逗人的玩意儿。这会儿又听贵公子说了这么一句,当即眼前一亮。 “公子与小姐可是要办喜事了?这位小姐瞧着心善,公子看着也大方,这样,这四喜人就算是小人送给公子与小姐的,当做是给二位的贺礼。” 小贩这通客气倒是把海棠弄得不好意思了。她虽是见惯了金银珠宝,但从小哥哥们便教她舞刀弄枪,她压根就没见过这样有趣的小玩意儿,适才刚到这就已经挪不动脚,几乎就把人家小贩卖的东西都给玩了个遍。人家现在还要给她送东西,她哪儿好意思。 海棠从尹泽手里把那四喜人给抢回来,“付钱。” 尹泽示意身后的小童掏银子,小童语气不善。“人家都说送的了,还给什么银子。” “这四喜人是送的,但余下这些我都买了。”海棠指着小贩摊位上的东西,说的十分豪迈。 小童往自己主子身上看了一眼,见他点了头,这才不情不愿的掏着银子。见小童磨蹭,海棠干脆把他手里的钱袋抢了过来,给小贩扔了十两银子。 小贩故作苦闷的捏着那十两银子,“小人家境贫寒,也只有这么点儿手艺赚些碎银子,可今天还没卖出生意,找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海棠大手一挥,“余下的就都赏你了。” 尹泽点头,“嗯,都赏你了。” 小贩笑得合不拢嘴,一面说着恭喜的话,一面就要收摊回家了。小童瞅着海棠手里的钱袋,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离了一段路,海棠才想起来问:“那小贩怎么知道你要成亲了?” 尹泽觉得她这反应实在是钝得可爱,他指了指一直被海棠捏在手里的四喜人,“这个,四喜人,你真的没听过?” “我乡下人,没听过没见过不是很正常?” 小童不客气的嗤笑着:“四喜人,顾名思义那便是四个喜事,其中一喜便是洞房花烛喜。这四喜人哪怕是个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独独你不知道?你这乡下地方也太偏远了些。还有,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捏着这东西满街招摇,还真是不害臊。” 海棠在听见洞房花烛喜这五个字时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听到后头就来了脾气。尹泽将她拦下,笑言:“这东西虽然是个福气,但姑娘家这么拿着玩儿确实不大矜持。” 说着,他便取下腰间那一块玉佩,把上头的挂绳从玉佩上取了下来塞进她的手里,又用挂绳穿好了四喜人,稳稳当当的挂在了腰间。 “这玉算是我送你的,也当做是你承王妃的身份。” “主子!”小童急眼了,这玉佩,哪儿能这么轻易就送人了! 海棠瞧着掌心里的这枚玉佩,实在有些捉摸不透这小王爷的心思。 尹泽把她带到一家铺子前,海棠抬头,却不见这一家的门面。里头走出个小姑娘,瞧见尹泽时愣了愣。 “陈妹,你爹在么” 小姑娘指了指里头,声音清脆好听。“在里头呢。” 尹泽点头,先一步进了铺子。海棠往那小姑娘身上看了一眼,也抬脚跟了进去。 铺子里清一色挂着的都是嫁衣,什么样式都有,嫁衣下的台子上都配着头冠和绣鞋,整整就是一套的。 听见说话声,海棠抬起头,正巧见尹泽与一位儒雅男人一同从里间走出。那男人看了海棠两眼,“这位便是新王妃?” 闻言,小姑娘眼中显露惊讶,正要说话,又听她爹说:“我这刚好就有一身新嫁衣,我拿来给小王爷瞧瞧?” 尹泽摇头,“我给双倍的价钱,你给我新做一身。” 男人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女儿把海棠带过去量身。小姑娘从进门开始就没停过对海棠的打量,看得她好不自在,语气也就差了一些。“你跟尹泽很熟?” 小姑娘摇头,“不熟。” “那人家叫你陈妹妹。” 小姑娘一愣,笑道:“我爹给我起的名字,就叫陈妹。” 海棠眉心一跳,只得赔笑,“好别致的名字。” 量了身,海棠与陈妹一起走出去,恰好听见陈妹她爹对尹泽说了一句:“小王爷大婚,那傅大人家……” “爹,量好了。” 陈妹这一声阻了她爹的话,尹泽见人出来,便告了辞。 出了铺子,海棠随口说:“陈妹她爹真逗,说什么都要带个新字。新嫁衣,新王妃……怎么,难道你还有个旧的?” 小童面色大变,扯了海棠一把。“你乱说什么!” 海棠光注意到小童莫名激动的情绪,却没看见尹泽微微沉下去的面色。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难道你们小王爷真有个旧的?” 小童有些急了眼,“我家主子的声誉都被你这个女人给坏光了!” “够了。”尹泽把海棠拉到身边来。海棠觉得他这只手未免太过冰凉,抬眼看去,又见他面色无恙,依旧还是那个俊俏风流的小王爷。 “哪有什么旧的,你就是我尹泽独一无二的王妃。” 第九章 偷来的玉佩 http://.biquxs.info/ 定下了嫁衣,尹泽又带着海棠在京城大街上招摇了好一会儿,这才情意绵绵的拉着她回府了。 不到片刻,京城里每个人都知道老承王爷家那个玩世不恭的小王爷,要成亲了。虽不知道娶的是哪一家的小姐,但见过的都说,那小姐长得漂亮,能与东元第一美人霍寒烟相比。又说起那霍寒烟…… 虽未有人明说,却各个都偷着笑。 晚膳时候,老承王爷把尹泽叫到了书房中,好一顿数落。 “你倒是出息了,你这婚事我还没跟皇上商议下来,你倒是先带着人出双入对,弄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你要娶王妃了!” “皇上因为这事儿一直把我骂到现在才准我出宫,你倒是抱着美人屁事儿不管。” “听说还有两家小姐因为这事儿殉情了,好在被人发现的早,救了回来,否则你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老子的到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还有那个女人,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一些,若她胆敢给我承王府抹黑,我第一个就杀了她!” …… “我娘……”尹泽终是不耐的开了口,老承王爷浑身气势在这一瞬间都收了起来,两三步就走到了他跟前来。 “你娘怎么了?” 尹泽有些懊恼,“你话太多,我都忘了我要说些什么了。” 老承王爷气得想打人,收回半抬起的巴掌,语气沉闷。“好好想想。” 尹泽长叹一声,“没想到儿子这一场婚事竟让父王这般苦恼,不仅担心我被人戳脊梁骨,还要担心丢了脸。不仅如此,还说要杀了我的女人。若是我娘还在王府,定然喜欢海棠那性子,定然也会赞成这场婚事,定然……” 老承王忙改口说:“海棠那性子,确实像你母亲。” “咦,父王只见过海棠一面就知道了她的性子像我娘了?” 老承王爷脸色铁青,实在想要狠抽儿子一顿。看着老承王爷那脸色,尹泽轻咳一声,说:“皇上那边就劳烦父王多费心思了。至于那两个什么小姐,人家殉情大概是因为前几日新婚的国相姑爷,跟我有什么关系?” 尹泽站起来,径直朝着门口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我娘说,等我那大婚那一日,她怕是要亲自来一趟的。” 老承王爷瞬间来了精神,声音里揣着两分激动。“她真的说了?你大婚就来?” 尹泽满面忧愁,“自然是真的。但皇上若真的怪罪,我也不想太难为了父王,这婚事要不就延期?或者干脆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老承王爷阔步就往外走,“你等着,我现在就进宫,今日就将这婚事给你定下来。” 尹泽抿着笑意,直到老承王爷走远,才举步走出了书房。 海棠回来后一直在屋里捣鼓那些买回来的小玩意儿,一会儿弄弄这个,一会儿又玩玩那个,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尹泽那块玉佩来。 她把那块玉拿出来,放在掌心里细细端详着。虽不是行家,但也从这么多年打家劫舍的岁月里得出了经验,这确实是块好月。她隐约记得小童说过,这玉要是丢了,老承王爷定不会轻饶了尹泽。现在他这么爽快的把玉佩给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咦,这不是小王爷身上的那块玉么?” 海棠抬眼望去,见灵香并着另外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灵香自然也看见了这块玉佩,一张脸都黑透了,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伸手就要来抢着玉佩。 海棠把手一收,同时伸出脚,灵香就这么绊倒在了她的脚边。一并进来那丫鬟一声惊呼,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扶灵香一把。 灵香大概是摔疼了,半天都没爬得起来。海棠冷睨了一眼,吩咐说:“愣着干什么,现在小王爷不在,没人抱着她,你还不赶紧把这大丫头扶起来啊。” 小丫鬟抿着嘴偷笑两声,这才把灵香扶了起来。灵香刚一站稳,便指着海棠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了小王爷的玉佩!” 海棠挑着眉,“你说我偷的?” “这玉佩可是圣上赏赐,小王爷从未离身过。若不是你偷的,那这玉佩为何会在你手里?” “还是御赐之物?”海棠笑了起来,没想到她一个山匪,竟然能用上御赐之物。瞥见灵香腰间挂着的穗子,又指着说:“把你这个穗子给我。” 灵香瞪着一双美目,“你这人!偷了小王爷的玉佩,现在还想要明抢我的穗子?” 海棠冷笑,“刚才倒是没想抢,现在你倒是提醒我了。” 说罢,她直接伸手去揪住了灵香的穗子。本该轻轻一拽就下来的东西,没想到灵香还给它绑死在腰带上了。海棠没拽下那东西,倒是把灵香吓得尖叫起来,抓着自己的穗子连连后退。灵香一叫,又再把身边那小丫鬟吓得一跳。 “叫什么叫!”海棠被灵香这一声弄得有些烦躁,干脆直接将人撂倒,又叫其余的几个丫鬟过来把人摁住,硬生生的扒了人家腰上的丝带,抢了人家的穗子。 抢了穗子也就罢了,等灵香咬牙爬起来的时候,海棠已经把那穗子给拆了,手法利落漂亮的弄了个绳儿出来,绑上了尹泽的玉佩,垂在了腰间。 “你!”灵香见她如此,嘤嘤的哭了起来。“你给我等着!” 丢下这一句,灵香转身就跑了出去。 海棠啧啧两声,问帮着摁过灵香的这几个丫鬟,“不就一个穗子,她这么宝贝的?” 先前与灵香一同进来那丫鬟犹犹豫豫的开了口:“之前小王爷夸过她这个穗子,她才会这般宝贝。” 海棠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我抢的倒是合情合理了。”她瞧着那丫鬟,问:“你叫什么?” “奴婢茴香。” “什么香?” “茴……茴香。”小丫鬟回的战战兢兢,毕竟刚刚不仅看见海棠把灵香撂倒在地,还看见海棠把人家丝带给扒了。万一这准王妃一个不高兴,也会自己的衣服给扒了。 海棠眼角一抽,“这名字你们小王爷取的?” 茴香点头,指着屋里头其他几个丫鬟,“这是沉香,木香,丁香,但凡是小王爷的丫鬟,都以香为名。” 海棠眼角又抽了一阵,“你们小王爷特别喜欢香字?” 茴香惶恐的低了头,其他几个香丫鬟也都低下了脑袋。“奴婢不知。” 见她们都是一副惶恐模样,海棠顿时没了心情,摆摆手让人都退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尹泽又过来了。进门瞧见海棠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昨日打了灵香?还扒了人家的衣服?还抢了人家的穗子?” “哟,这状都已经告到小王爷跟前去了?”海棠毫不在意,捻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馋的她多吃了一块。 尹泽在她身边坐下,见她吃的满足,也拿了一块送入口中。 “不是跟我告状,是告到我父王跟前去了。” 海棠一口糕点噎在嗓子眼儿里,茴香赶紧给她递了水,这才把这口气给顺了下去。 “她不是你的人么,怎么还能直接跑到老承王爷跟前去告状的,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是我的准王妃,她跟我告状有什么用,那便只能去找我父王了。” 海棠嗤笑,“老承王爷说什么了?” 尹泽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子,“已经打了一顿,还罚了这个月的银钱。” 这倒让海棠有些意外。“为何?” 尹泽想起昨日在书房与老承王爷说的那些话,笑意更深了些。“自然是因为父王心疼未来儿媳妇儿,所以借着这大胆丫头的事情以儆效尤,让不听话不规矩的人长长记性。” 他说起那最后一句话一字比一字说的还要重些,海棠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这帮丫鬟们听得。 “走,今日我带你在王府里转转,别哪天自己出门找不着回自己屋了。” 海棠娇笑,“找不着自己屋,那我便去小王爷屋里。” 尹泽凑到她耳边,“何必呢,我现在不就在你屋里。” 茴香知道自家小王爷不正经,但也没见过他这幅缠人的模样,更没听过他这么羞人的说辞,脸上的红一直热到了耳根。 海棠瞧着她那样子笑出了声,再把目光收回来时,恰恰瞧见被尹泽挂在身上的四喜人。不知为何,她的脸竟也热了起来。 经灵香那事儿之后,再没什么人敢来找海棠的麻烦。尹泽隔两日就带着她招摇的闲逛在京城里,只要她瞧上一眼的东西,统统都往承王府上送。 京城里个个都知道,承小王爷对那准王妃疼爱至极。不仅如此,就是老承王爷对这准儿媳也是格外喜爱,更在人前夸赞这未来儿媳乖巧懂事。 也不知道这女子前世到底是修了什么福,竟能投得这么好的命。 大婚前一天,茴香早早的把海棠叫起来,等她收拾妥当出门时见尹泽早已在门外等候。走近后看他的肩头有滴水渍,她抬手替他拂去,这才晓得他肩头上竟落了一层薄薄的露水。 第十章 怎么是她? http://.biquxs.info/ 海棠把手收回来,轻轻捻着指腹上的露水。“你这是在这站了多久?” “刚到不久。” 不见这几日一直被她挂在腰间的玉佩,便问她:“我送你的玉佩呢?” 海棠今日换了新衣,茴香又催的急,这才忘了那玉。再看尹泽,他今日又挂着那四喜人。海棠总觉得这四喜人有些灼人,匆匆移开视线,说:“你那玉佩我还要天天戴着不成?” 尹泽点头:“我不说了么,那是你承王妃的身份。” 茴香听后赶紧跑回屋里给她拿了玉佩,又顺手给她拿了件披风。等把玉佩给她垂挂在腰间后,尹泽这才满意的点了头,又拿过茴香手里的披风,给海棠披上,这才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他的手太过冰凉,显然已经在屋外站了许久。海棠侧眸看着他,见他眉宇间竟有些莫名伤感。 “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你便知道了。” 承王府的马车到了京城外的一处山脚下才停了下来,下了马车后,海棠才瞧见这一道长长的,直通山顶的石阶。 好在海棠是有点儿武功垫底的人,往日里也经常在山上山下的蹦跶着,这石阶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苦了小童和茴香,等她跟尹泽都已经登顶了,他们俩人还在半山腰上歇着呢。 “玉佛庵?” “嗯。”尹泽应了一声,轻轻拍响了庵门。 片刻,就有姑子开门出来了。见是尹泽,便称呼了一声:“小王爷。” 尹泽颔首,并未再像京城里一样牵着她的手,而是自己先进去了。海棠抬脚跟过去,张口想要问问,但瞧着他步子有些沉重,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到了一处厢房,尹泽才停了脚步。姑子上前去敲了门,轻声朝着里头说了什么。几句之后,那姑子才对着尹泽点点头。尹泽快步走了过去,听见海棠跟着自己走动的脚步声,又停下来说:“你在这等一会儿。” 说话间,厢房里走出来一位妇人,穿着朴素的衣裳,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梳着,瞧着只是个普通的妇人,但那双眼睛却很不简单。 尹泽朝着妇人点点头,告诉海棠,“这是黎姨。” 海棠跟着喊了一声,尹泽这才满意的进了屋里。黎姨关上房门,就这么站在门口打量起了海棠。 海棠同样在打量着她,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羞怯与不自在,反而越发的大胆。 一盏茶的功夫后尹泽才打开了屋门,让海棠进来。 海棠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与尹泽有四五分相像的美妇人。这妇人确实美,虽然带了年纪,尽管不施粉黛身着粗布,但她光这么站着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可见年轻时到底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 “这是我母亲。” 海棠怔住,这人竟是尹泽的母亲?老承王妃? 自打被尹泽接到承王府后,海棠一直没见过老承王妃,更没听那些丫鬟们提起过。她还以为老承王妃已经不在了,没想到……这老承王妃竟然在庵里一心向佛,青灯常伴? 尹泽把她带到老承王妃跟前,“你与我母亲聊聊,我在外头等你。” 说完后朝她笑笑,转身便离开了这屋子。 老承王妃的目光落在她腰间垂挂着的玉佩上,稍稍愣了一愣后,又开口问。 “你叫海棠?” 老承王妃这声音像是一根羽毛,挠得海棠的心窝窝都痒痒了起来。她一个女人都能如此,更何况那些男人。 “我是叫海棠。” 老承王妃深看了她两眼。“明日你与泽儿就要成婚了,我不问你别的,我就问你一句,若你跟我儿只能活一个,你会如何选?” 海棠一怔。谁能料到刚见面的婆婆就问了儿媳这么一个问题。 她想了想,还没等开口回答,便见老承王妃轻叹一声后又摇了摇头,指着桌上那一本地藏本愿经说:“罢了。你把这经书拿来,陪我读一段。” …… 陪着老承王妃念了一段经文后,老承王妃才借口说累了。海棠告辞离开,推门出去时并未看见尹泽,甚至连那黎姨也不见了。 海棠想着寻个姑子问问,谁知转了一圈,姑子没找到,倒是看见了呆呆站在庵门口的尹泽。 尹泽失神的望着某个方向,连海棠走近他身边都没察觉。 海棠顺着尹泽的目光望去,只见葱葱郁郁的林子,再看不见其他。 “小王爷这是看什么?” 尹泽转过身面对着她,唇角挂着浅笑。见她身上的披风有些散了,又给她拢了拢。“跟我母亲聊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让我陪着她念了一段地藏经。” 尹泽点头,“我们回去吧。” 海棠扯着他的袖子,将他喊住。“你不带我在山里转转么?” 尹泽笑道:“明日就要大婚,今日起,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忙。” 海棠深看着他,“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没人勉强你。” 尹泽一怔,这回眼中才是真的带了笑意。他牵起海棠的手,带着她小心的走下石阶。 小童跟茴香大概是在歇息的时候就已经没了要往上爬的打算,一直在半山腰等着。见他俩下来,才跟着一起下了山。 不多时,黎姨才又回到了老承王妃跟前。 “他们下山了?” “下山了。” 老承王妃顿了顿,又问:“你说,那女子如何?” “这姑娘胆子大。” 老承王妃笑了起来,“胆子大有什么用。泽儿这么着急的想要娶妻,原来也只是随意敷衍我罢了。这姑娘,与他早晚要散的。” 海棠他们刚到承王府,就有人来说新嫁衣做好了,让尹泽带着海棠过去试试,不合适的还能再改改。尹泽让小童重新驾来马车,要带着海棠过去看嫁衣。 “他家面子这么大,衣服做好了都不往府上送的么?” 尹泽未开口,小童就先说:“陈师傅原是宫里头的绣官,裁衣刺绣那是天下第一,买他衣服的向来都是自己去买自己去拿,哪怕是宫里头的娘娘也是如此,谁这么大胆子敢让他给送到府上去。” 海棠想着陈妹她爹那儒雅的模样,心中感叹,原来他竟是这么大的来头…… 到了门面里,陈妹将准备好的嫁衣拿来,展开在海棠眼前。 海棠虽是山匪,但也读过一些书,认识一些字。可当看见这一身嫁衣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着衣服才好。这红嫁衣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光下泛着流彩,但嫁衣上对称的绣着金凤,以海棠花点缀,摆下还有一圈碧波。这些花绣与衣料上的流彩相得益彰,竟一点儿也不会让人觉得繁复招摇。 “如何?小王爷可还满意?” 尹泽有些恍惚,竟没听见陈妹她爹的话。小童轻咳一声,尹泽才回了神,点头说:“不错。” 陈妹一如上次,一直在盯着海棠瞧,见海棠望向自己,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带你进去试衣。” “不必了。”尹泽突然开了口,“你手里的衣服从未差过尺寸,不必再试了。” 陈妹她爹了然,只是说:“那我这就提前恭喜小王爷了。” 尹泽淡淡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让小童拿上嫁衣就走了。 海棠看着那身影,突然两步就追了出去,挡在了尹泽跟前。 “小王爷要是真不不愿意,这亲不娶就行了,弄得好像是我强迫的你。” 说话间,海棠又要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这玉佩……” 尹泽脸色骤然冷沉,他抓住她的手,猛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你既收了这玉佩,就容不得你不要。这婚事皇上都准了,也由不得你说个不字。” 海棠冷笑,“小王爷,你是要跟我动手么?” “跟你动手又如何,你又打不过我。”尹泽的唇就贴在她的耳边,“没了我承王府,你有什么能力对靳子松动手。别忘了,现在国相府的人还在到处找你……” 他的话点到为止,也松了抓着她的手,站在一旁等着她做决定。海棠放开紧握的拳头,转身上了马车。 大婚这一日,海棠早早的就被这喊起来,光是沐浴更衣再加梳妆打扮这几样,就已经折腾了一两个时辰了。等吉时一到,海棠就被人塞进了轿子,从王府侧门出去,绕着京城转了一圈,又装模作样的把花轿抬来了承王府的大门口。 隔着喜帕,海棠看不见尹泽的样子,但想到昨日他那副伤感沉重的模样后又在心里冷冷发笑。 既是人家愿意的,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尹泽踢了轿门,又亲自把海棠迎出花轿,牵着她踏入王府,走过宴席,再迈入喜堂。 有人认出海棠身上的玉佩,惊讶道:“这不是小王爷的玉佩么,怎么在她的身上?” “人家都是承王妃了,这玉佩怎么不能在她身上。” “看来这小王爷确实偏爱这位新王妃,想当年傅大人……” 身边有人扯了说话那人一把,那人才悻悻住了嘴,怕被人责备,又准备退到了最后头去。 不只有谁又推了那人一把,那人便直接朝着海棠撞了过来。尹泽手快的将她拉到身边,人虽是护住了,但她头上的喜帕却不小心滑了下去。 海棠本就生的好,今日又精致装扮过,这一刻简直就是惊艳了所有人。 尹泽亦是怔了片刻,后才想起将海棠挡在身后,遮住了众人的目光。 突然有人高声惊喊起来,“怎么是她?” 众人循声望去,原是国相府入赘的女婿,靳子松。 第十一章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http://.biquxs.info/ 海棠在喜帕落地时,余光就已经看见了一脸惊愕的靳子松。当时她就知道,靳子松已经认出了自己。她想着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大不了跟靳子松同归于尽,没想到尹泽竟把她护到了身后。她对面前的承小王爷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股子信任,让她紧绷的身体顷刻间又放松了下来。 都知道承小王爷大婚,现在也都看清楚承王妃绝色的相貌了,但独独就不知道新王妃是哪家的小姐,是个什么样的身份。现在靳子松这一句,摆明了就是认识她,在场的所有人都竖高了耳朵听着,更有跟靳子松相熟的人等不及直接问:“子松,你认识这承王妃?她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不见娘家人来啊?” 靳子松咬牙切齿,“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霍椋有意要提拔靳子松,从靳子松入赘国相府后就一直带着他出入各种官场和,有着这个国相岳丈,朝臣们几乎人人都会卖他面子。 但今日场合不同,靳子松说这话,那就是在砸老承王府爷的场子。 霍椋低斥了一声。“子松,不得无礼!” 老承王爷的脸色微沉,对靳子松这一句确实是有些不悦。事情本该就这么停了,偏偏有人不上道,又追着靳子松问了一句:“你怎么就认识人家了?莫非人家长得比霍寒烟还好看,你就惦记上人家了?” “放肆!” 霍椋这一声满是怒火,那人才反应过来这并非是插科打诨的场合,面前的人也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现在被国相爷这么一训斥,那人双脚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 经此一闹,大家虽不敢再问,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好奇的往海棠身上盯着瞧。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被人划了脸毁了容,现在又听人玩笑般的说起这件事情,霍椋只觉得自己又被人当众嘲笑了一次。他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面色虽不变,但语气里已经不仅仅是怒火这么简单了。 靳子松自知这纷乱因他而起,又见岳丈已经有了杀人的眼色,心一横,抬手就指着被尹泽护在身后的女人说:“父亲,她就是玉峰山那个匪窝里的二当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认错!”说到这,只见靳子松眼里闪过一道冷光,整个人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父亲,当日伤了寒烟的人一定是她!一定是!” 众人一惊,这承小王爷的王妃,这么好看的人儿,不仅成了玉峰山的二当家,还是糟蹋了霍寒烟的人? 不能吧! “这玉峰山上的山匪,不都被被靳公子你报官剿灭了么?你倒是说说,小王这好好的王妃,怎么就成了玉峰山上的二当家?既然都剿灭了,又怎么说我的新王妃是匪头子?莫非,你对我承王府是有什么不满,才这般恶意诋毁小王的王妃?” 尹泽这话连自称都带上了,最后这一句话带足了气势,就是霍椋也被惊了惊。 “小王爷息怒,子松只是……” 霍椋的话还未说完,尹泽就接了口。“小王听说靳公子被那女匪给掠上山压寨,却隔了多日才下山报的官府。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靳公子能这般大义的确叫人佩服。但是要这么算起来,这霍小姐可就有点儿吃亏了。本以为嫁了良人,没想到却是妾室。” “够了!”霍椋那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靳子松当众被人揭短,更是恨不得把脸埋到地缝里去。 海棠听见这话当即就笑了出来,好在有尹泽挡在自己跟前,才不至于又在这件事情上添一把柴火。 “泽儿,不得无礼。”一直冷面沉默的老承王爷终于开了口,他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喜帕捡起递给了尹泽,“不过是小小意外,非得要耍什么嘴皮子惹得国相大人这般生气。今天可是我儿的大喜之日,这些事情就不必再说了。” 霍椋怒目瞪着老承王爷,继而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尹泽身上,这才重重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靠山都已经走了,靳子松也只能跟上霍椋脚步,只是他脚步略显慌张,倒是显得额外可笑。 尹泽亲手给海棠遮上了红盖头,继续把礼成了,这场亲事才算是圆满了。 老承王爷脸色一直不大好看,众宾客们只以为他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而心里不快,殊不知…… “你给我过来!” 在海棠被送入喜房后,老承王爷就将尹泽叫到了身边,沉着脸,咬着牙,压着嗓,问:“你不是说今日你娘会来,她人呢?” 尹泽颇为惋惜的长叹一声,“娘最是疼我,我成亲她怎么能不来。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事情闹得她心烦,这又回去了吧?父王你也知道,我娘最讨厌这些事情了。” 老承王爷紧攥双拳,气得声音都带了颤色。“霍椋这个老匹夫!靳子松那个废物!” 霍椋回了国相府,带着靳子松就去了书房。刚刚踏进书房,又突然转了个身,狠手就甩了个耳光,把还未进门的靳子松彻底给打楞了。 “混账东西!我带着你出入场合就是想要让你多结交权贵,现在倒好,权贵没结交上,倒是把承王府给得罪了!得罪承王府也就罢了,你又让我国相府再丢了一次脸。我将女儿委身下嫁,到头来却成了所有人的笑话。靳子松,你好大的本事!” 靳子松心中愤恨不甘,又不敢在霍椋气头上冲撞了他,只能站在门口忍着他的骂。 霍椋见他如此,更是觉得这人窝囊,恨不得提起一脚把他直接踹滚出去。 霍寒烟听说了此事后急急赶来,还未来到书房前就已经听见霍椋对靳子松的愤怒训斥。她小跑过去,挡在靳子松跟前。 “爹,好好的你骂他做什么?子松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霍椋脸色铁青,但看着女儿带着伤的脸,心里更是恼怒:“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把胳膊肘往外拐的?” 霍寒烟听出他这火气已经消下不少,这才敢大着胆子的拉着霍椋的袖子撒了撒娇,一面又给靳子松使着眼色,让他赶紧说些好的。 大概是有霍寒烟在场,靳子松也壮起了胆子。 “岳父大人,我没看错,那人就是玉峰山上的女匪!我被她囚在山寨中,日日都能看见她那张脸,我绝对不可能认错!我靳子松这辈子从未结过仇家,就是在京城里亦是如此。唯一与我有仇从而牵扯到寒烟的人,就只有玉峰山上的那帮山匪!那一日她一定是逃了,所以现在她来找我报仇了!” 霍寒烟心里一惊,“什么女匪?什么报仇?” 自己才刚问完这话,霍寒烟的心就陡然沉到了谷底。她突然想起自己大婚那一日掠了自己的女人,再联想起那一日那人对自己说的话,后知后觉的,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她转身抓着靳子松,觉得自己连头发丝儿都是颤抖的。“你看清楚了?” 靳子松慎重点头,“清清楚楚。” “那个贱人在哪儿?你们怎么不杀了她!”霍寒烟喊得歇斯底里,活像个疯婆子。突然间她又跪在了霍椋跟前,狠狠磕了个头。“爹,你要为我做主!” 霍椋眉心紧皱,似乎还在犹豫和权衡。霍寒烟又哀戚的喊了一声,才听他沉沉开了口。“你有几分肯定,今日的承王妃就是当日的女匪?” “十分!”靳子松语气万分笃定。 霍寒烟心里眼里就只有大婚当日的羞辱之仇,竟根本没听见霍椋刚刚那一句话中的“承王妃”三字,见靳子松这般肯定,就更是坚定要报复的心。 “爹,娘可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提及亡妻,霍椋神情微痛。“查!若子松认错了人也就罢了,若真是那人,我霍椋,定要她生不如死!” 承王府。 尹泽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喜房,撵走了茴香,又走到海棠跟前,一把扯掉了她的红盖头。瞧着她那张脸,他眼里的醉意又变回了两分清明。 “小王爷喝醉了?” 尹泽一屁股坐到她的身边,灼灼的盯着她的脸。“在山寨里,你跟靳子松睡过了?” 海棠先是一愣,后头竟被他气笑了。 “靳子松?他也配?” 尹泽也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竟直接往后一倒,就这么睡着了。 海棠扯过喜被给他盖上,自己则是找了把椅子坐下。她望着熟睡的尹泽,竟渐渐失了神。等她回过神来时,外头的天已经全都黑沉了下来了。虽是回了神,但她依旧还有些恍惚。 这亲明明没必要嫁,他也没必要娶,她本是来寻仇的,却阴差阳错做了承王妃。被送到喜房时,她连着两次的想要扯了盖头,却听茴香说,成亲的规矩虽繁多,但女人就嫁这么一回,讲究讲究也好。她耐着性子一直没掀盖头,但没料到,尹泽揭了盖头后第一句话竟是问那个。 她轻步走过去,细细看着尹泽的眉眼。这承小王爷长得俊,身世好,靳子松不配被她睡,但他尹泽够格。海棠摘了凤冠,脱了衣裳,勾起唇角笑了笑,朝着醉酒的承小王爷就扑了过去。 第十二章 小声点,他还在睡 http://.biquxs.info/ 当海棠飞扑上去,还未碰到他的一片一角,那原本睡着的人突然就睁开了双眸,眸子里带着笑,同时也掺着冷。 尹泽身体往旁边一避,海棠自然就扑了个空,等她翻过身时,尹泽已经压在她身上,占据了所有优势。 “小王爷这是要干什么?” 尹泽看着她眼角的的狡黠,突然也来了兴致。他轻佻又利落的挑开了她肚兜上的带子,冰凉的手指从脖颈一路带过,激起海棠一片的小疙瘩。 “你这是在山寨里养成的恶习?看见男人就想要扑上去?” 这是尹泽第二次提起山寨的事情了。 海棠微微眯着眼眸,好像在笑,又似乎并不像。大概是尹泽真的有些醉了,根本就没法看真切。 “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但今天我可是跟小王爷拜了堂成了亲的,我扑你,天经地义。” 说着,她一个翻身就要把他压过去,但尹泽力气比她大,身手比她好,根本不用做什么,就又把她压在了身下。 “天经地义?” 尹泽一怔,他这才想起这场婚事正是他要来的,面前这女人,也是他自己选的。 在他愣怔时,海棠突然支起身子,朝着他的唇角浅浅吻了一口。尹泽一惊,竟猛地将她推开。海棠往后跌去,好在床榻柔软,倒也没摔到哪里。 她抓着要掉下来的布料,重新支起身子,无视尹泽眼中忌讳如深的神情,笑着说:“看小王爷也是青楼里的常客,更听过小王爷的花名,怎么真到了这会儿又正经起来了?” 尹泽抿着唇角,似笑非笑。“今日不行。” “不行?”海棠目光移到尹泽的某处,眉心拧成了疙瘩。“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尹泽到底还是被她气笑了,要不是知道她的底细,知道她从小就混在男人窝里听多了这些荤话,他还真的要信了她是出身青楼的人。 原本都已经离得三尺远的尹泽突然蹦上了床,将海棠一齐拉倒在床榻上,另外一只手轻轻一拉,红色的喜被就盖在了两人身上。 海棠的身体猛地一僵,可说出的话依旧带着风情。“小王爷这是要干什么,不是说自己不行么?” 尹泽觉察到她的不适,竟有些想笑。 他还真当这个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原来只是虚张声势。 尹泽紧紧的将她禁锢在怀中,也不管她到底是穿没穿衣,那带子她到底是系没系回来,只觉得她肌肤滑腻,自己怀中香软。“今日洞房花烛,确实不该浪费了。天色已晚,睡吧。” 两人贴近的身体可以清晰的听见对方的心跳,海棠哪儿敢有睡意。倒是尹泽,不大一会儿,呼吸便渐渐变匀。海棠想要从他怀里退出来,她轻轻外里挪了挪身子,又被尹泽一把抓了回去。 “安分点儿。” 于此,海棠便不敢再动了。 海棠一夜无眠,反倒是尹泽睡得香甜。天微微亮时,海棠才终于下了床,穿上衣服,推门出去了。 屋外无人,清冷的很。海棠望着这偌大的承王府,又恍惚了起来。 等茴香等人前来服侍,喊了海棠,她才回了神。 “你刚刚叫我什么?” “王妃啊。” 海棠皱了皱眉,终是没说什么。 “小王爷他……” “小声点儿,他还在睡。” 茴香低着头偷笑两声,落在海棠眼里,倒有些嘲讽。“你去准备些吃的,我昨天就没吃东西,现在快要饿死了。” 茴香乖巧应下便离开了,海棠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屋,刚进去就正好撞上了尹泽的视线。尹泽坐在床榻,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一身喜服。 见她进来,尹泽直接唤了她的名字。“海棠,过来。” 因昨晚的事情,海棠再见他时总觉得有些硌得慌。她神情微妙的刚走到他身边,竟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只见他抬手见闪过一道寒光,速度快的她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 尹泽拉着她的手,把她指腹上的血滴在了她昨晚躺过的地方。海棠有些恼怒,她挣了挣,才发现尹泽的力气真的很大。 “小王爷,量够了,再多也没人信了。” 如此,尹泽才放开了她。 海棠有些恼怒的把手指的血渍放在口中吸了两口,“干什么不割你自己的?” 她说话时唇上还沾着鲜红的血渍,看着格外妖媚诱人。尹泽心里有些乱,“我怕疼。” 海棠气得不轻,一把就将匕首从他手里给抢了回来。余光瞥见那一抹嫣红,压根一点儿害臊劲儿多没有,反而是多看了他两眼,“小王爷懂得挺多。” 尹泽不可置否,他当着海棠的面脱掉了喜服,只穿着已经起了褶皱的白色里衣。 “王妃,小王爷。” 屋外候着几个眼生的丫头,打头那个手里捧着的是两套新衣。 “老王爷让奴婢们把新衣送来。” 尹泽睨了海棠一眼,“进来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打头的丫鬟生的清秀,低眉顺目,规规矩矩,只是来到床榻边时,也不知是看见了什么,那两只耳朵竟烧得通红。 “奴婢服侍小王爷更衣。” “不必了。”当着一干丫鬟的面,尹泽把海棠抓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你来。” 海棠眉心一跳正要动手,忽的眼眸一转,脱出他的怀后便拿起他的新衣,笨手笨脚的给他换上,再将那四喜人给他挂上。尹泽自己整了整这一身衣服,这才由丫鬟伺候着洗漱。等海棠收拾好自己,尹泽又催着她去给老承王爷请安。 刚到老承王爷那边,尹泽就被老承王爷给轰了出来。尹泽也不恼,依旧还是那一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样儿。倒是海棠,被请进了老承王爷的书房。 大概是山匪做的太久,遇上这么个地位尊贵官气十足的老王爷,再被他那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瞪,海棠心里总有些发虚。 “父……老王爷。” 这一声“父王”海棠没资格叫,也根本叫不出口。想了想,还是喊了一声“老王爷。” 老承王爷默默看了她片刻,终于是开了口。“前日,他带着你去玉佛庵了?” 海棠点头,“是。” “你……见着她了?” 海棠愣了愣,这才明白老承王爷问的是那玉佛庵里常伴青灯的老承王妃。 “见到了。” 老承王爷没再说话了,许久的沉默之后,才又继续问她。“她如何?可还好?” 海棠点头,“瞧着一切都好,只是……” 老承王爷神情一紧,下意识的往她那边走近了两步。“只是什么?” “只是孤单了些。” 老承王爷眼中的亮色顿时黯淡了下来,虽是看着她,但神志显然已经神游到了那玉佛庵里。海棠轻咳一声,“小王爷还在外头等,那我就先出去了。” “嗯。” 得了老承王爷这一声,海棠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推门出去,老承王爷又突然喊住了她。“海棠。” 海棠那颗心突然就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转身回头,“老王爷?” 老承王爷目光幽冷,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她后颈一凉。 “既然嫁给了泽儿,那万事便要以承王府为先。承王府在,你在。承王府损了,你的庇护也就没了。玉峰山上的二当家,劫了靳子松的女匪,毁了霍寒烟面容和清白的你,若是敢做出对承王府,亦或者是对泽儿不利不忠,本王第一个就杀了你。你可明白?” 海棠浅淡的笑笑。“明白。” 她推门出去,反手关上书房门时,双手指尖还在发颤。 “他与你说了什么?” 海棠扯开僵硬的唇角,“小王爷床上不行,难道这耳力也不行么?我与老王爷说了什么小王爷站这么近都没听见?又何必再问。” 尹泽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海棠抗拒的挣了挣,他却越抓越紧。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对海棠说:“他说的没错,承王府在,你在,承王府损了,那就连抗衡国相府的机会都没了。你可以耍王妃的小脾气,但是靳子松,你现在还动不得。” 海棠一直低着头,尹泽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他紧了紧抓着她的手,才终于让她抬起了头。 海棠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我可以耍王妃的小脾气?” 尹泽一怔,这人怎么想起一茬是一茬。他点头,“可以。” 因他这一句话,除去还在养伤的灵香,其他曾经服侍过尹泽的丫鬟都被海棠欺负了个遍。有人告到尹泽跟前,后果就如同灵香,就算是把事情捅到老承王爷那边,老承王爷也根本不予理会,之后就再没人敢到尹泽跟前说海棠的不是。 没几日,京城大街小巷又传遍了,说是承小王爷肆宠承王妃,甚至还帮着承王妃将整个王府里的丫鬟下人都欺负了个遍,弄得整个王府鸡飞狗跳。 京城里一半人唏嘘,一半人羡慕。 这一日。 铭风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尹泽身边,尹泽睨了他一眼,“都办好了?” 铭风点头,“前两日霍椋已经派人去查她的身份,好在她之前所有的痕迹都已经抹去,再无人知道她是玉峰山上的二当家。”顿了顿,他又说:“属下在办这件事的时候,老王爷也派人办了同样的事情。” 尹泽有些意外,“是么?父王竟然会管这事儿。” 见铭风还未离开,尹泽便知他还有事情没说。“还有什么事情,一次说完就好。” “霍椋的人查探不到她的身份,倒是意外查到了国相夫人遇害的真相。” “国相夫人?”尹泽来了精神,“那可是国相大人的死穴啊。” 第十三章 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http://.biquxs.info/ 当年霍椋随着皇帝南巡东元江山,定下三月就归,谁知竟去了半年之久。南巡前国相府夫人刚刚生了个女儿,怕夫人受委屈,霍椋亲自将娘俩送到了国相夫人娘家照顾。回京前,霍椋派人给住在娘家的国相夫人送了一封家书。知道夫君要回来,国相夫人便带着女儿赶回京城,想要一家团聚。 谁知,国相夫人在官道上遇上了贼人,死了,而当时霍椋半岁的女儿更是不知被贼人掠去了哪里。时隔一年半后,国相夫人的娘家人才带了个孩子找上霍椋,说,这就是他当年丢失的孩子。 见那孩子与夫人有几分相似,霍椋甚至都没有细问,便认定了这孩子的身份。 那个孩子,便是霍寒烟。 歇了会儿,铭风才看着尹泽的脸色继续说:“有意思的是,国相夫人当年遇害的地方正离玉峰山不远。” 尹泽微微皱起了眉,“那是那帮山匪所为?” 铭风不敢妄言,只是如实回答:“当时玉峰山上并无山匪。” 尹泽尚在沉思,铭风就已经自行离去。 想着那玉峰山…… “主子!”小童疾步跑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主子你倒是管管,她又闹上了!” 尹泽有些无奈,“她又怎么了?” 小童不敢说,尹泽只得亲自过去一趟。 尹泽赶到那边时,海棠都已经闹歇了。她让人把软塌搬了出来,躺在太阳下暖暖的睡了过去。院中站了个丫鬟,浑身都湿透了。地上一滩半干的水渍,还有个空了的水桶。 茴香见尹泽过来,吓得要叫醒海棠。尹泽给她打了个眼色,茴香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敢说,看了一眼睡着的海棠,这才退了下去。院子里的丫头早站的没了劲儿,这会儿看见尹泽过来,没忍住的就哭出了声音。 被人扰了清梦,海棠皱起了眉,却醒不过来。 尹泽复杂的目光扫过那丫头,那丫头虽不再哭,但那委屈的模样更显可怜了。 他把目光收回来,低头看着海棠。见海棠依旧蹙着眉心,他便伸手替她抹平。 她眉眼越看越显精致,肌肤柔滑细腻,闭着的两片羽扇随着呼吸轻轻浮动,鼻子小巧,唇色诱人。目光往下,他还能隐约看见她领子下头那漂亮的锁骨。 突然间,尹泽又想起了大婚那一日,他将她抱在怀中沉沉睡去的事情…… 清醒过来的他猛地把手收了回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燥的厉害。 再低头,就这么撞上了海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把你弄醒了?” 尹泽快速敛去眼中情绪,直起身子,与她隔出些距离。海棠倒是没察觉,半坐起来舒服的升了个懒腰。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丫鬟倒了下去。 “怎么你人一来她就倒了?” 尹泽哑然失笑,“你把人家弄得全身都湿透了,还在太阳下站了这么会儿,有几个人能扛得住?敛秋怎么得罪你了?” 海棠不经意的瞥了眼敛秋,凉凉说:“她没得罪我,她得罪了茴香。” “不过就是丫鬟间的事情,你这个主子的瞎操的什么心。”尹泽看敛秋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摆明就是被冻坏了。见小童在一旁偷看,便让小童先把人送回去,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慢着。”海棠拦下了小童,“我这个人,护短。” 尹泽沉沉看着她,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声,提醒她:“她是我父王的人。” 对,这丫鬟叫敛秋,不是什么香。她不是尹泽的人,是老承王爷的人。敢这么对老承王爷的人,在这承王府里,海棠还是第一个。 海棠抬头看他两眼,突然从软塌上下来,径直走到了敛秋身边,遮住了敛秋头上的光。 “小丫头,今日你运气好,有你们家小王爷替你求情。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小童见她已经把话说完,赶紧找了两个人来把敛秋给抬了回去。海棠看着人家吃力的样子,轻声笑笑,“又不是真晕,搞这么大架势做什么?从这回去也不远,自己下来走吧。” 最后一个字说完,尹泽就见本已经晕过去的敛秋动了一下。两个下人有些犹豫,不知道承王妃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尹泽忍着笑,让他们赶紧把人送走,眼不见为净。 等人出去之后,尹泽才问她:“为何罚她?她怎么得罪了茴香?” 海棠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进了屋。尹泽跟上去,挡在了她跟前。“若是父王问起,我也好答。” “不过就是丫鬟们的事情,你这个主子的瞎操个什么心。” 海棠用他的话把这问题给塞了回去,倒弄得他没了脾气。尹泽突然想起一事,心中实在好奇,就这么问了出来。 “你从小就在山寨中?” 海棠倒是没隐瞒,也无需隐瞒。“嗯,自我记事起,就一直在山寨里。” “那你可记得你父母……” 海棠拉了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小王爷到底想问什么?你对我不是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么?” 尹泽把身子往她这边凑了凑,“就是查不到,所以想要问问。” 海棠用手扣住他的脖颈,把唇凑到他耳边,“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哥哥们将我捡上山,是哥哥们把我养到大。他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吃饭练功喝酒睡觉,就是洗澡都在一条河上洗。” 她才刚刚说到这,尹泽就扣住了她的下巴。他微眯着眼,语气森冷。“一起洗澡?” 海棠突然大笑起来,揉捏着他俊俏的小白脸儿,“傻子。” 尹泽把她的手拿开,就这么转身离开,再进来时,手里头有多了条还滴着水的手巾。 “你……” 她这才刚说了一个字,尹泽就大步走到她跟前,那着了水的手巾湿哒哒的糊了她一脸。没等她反应过来,尹泽又抓着那手巾,往她脸上瞎抹一阵。 海棠把他推开,见鬼了一般的瞪着他:“你干什么!” 尹泽一句话不说,又拿着手巾往她眼睛上动作粗鲁的擦了两下。 海棠生气了。 “尹泽!你有病啊!” 尹泽把手巾往桌上一扔,笑得有些痞。“给你擦擦眼睛。” 海棠愣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原本满腔的怒火竟被他这番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小王爷你认真的?” “做了我的王妃,那就得规矩点儿。若是再让我听见这番言语……” 海棠故意把湿湿的小脸儿往他跟前凑去,双眸晶晶亮,又有浅浅的梨涡,看的尹泽忍不住的想要捏上一把。 “再让你听见此番言语,你会如何?” 心里这么想着,尹泽也确实这么做了。“再让我听见,我就睡了你。” 海棠大笑出声,右手向下袭去。尹泽稳稳截住那只手,再高高举过她的头顶。海棠止住了笑,但停不下眼里的戏谑。 “小王爷不是不行么?” 尹泽把她往怀里扣了扣,“行不行,要试过才知道。” 海棠顺势把唇送了过去,“那现在就试试?” 尹泽眉心一跳,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再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今日,不行。” 海棠又是一声嗤笑。笑过后也不再胡闹了,拾起桌上那张手巾,拧干,把脸上的水渍擦了擦。 “明日胡太傅家有宴,你跟我一同过去。” 海棠的动作顿了顿,“小王爷不怕我去砸了胡太傅家的场子?” 尹泽把她手里的手巾拿过去,动作轻柔的替她擦着脸。“砸了就砸了,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 “小王爷,老王爷请您去书房。” 见两人这般亲密,茴香便不好进来,就这么站在门口。尹泽知道大概这一趟大概是因为敛秋的事情,便不着急过去。 海棠把茴香喊过来,当着尹泽的面把茴香的袖子给撸了起来。“过来,我给你换换药。” 说是要换药,海棠自己却在那翻箱倒柜了半天。有男子在场茴香羞的不行,每每要把袖子放下时海棠又回头来凶她一句。茴香委屈巴巴,就只能遮遮掩掩的在那站着。 片刻后,海棠才有些愧疚的看着茴香,“这烫伤膏我不记得放哪儿了。” 尹泽瞥了一眼,确实瞧见茴香手臂上那一片烫伤的痕迹,伤口边缘通红一片,还起了几颗水泡。 “这怎么弄的?” 海棠仿佛才想起这屋里还有个大活人,故作惊讶:“小王爷怎么还在这,茴香不说了么,老王爷正找你呢。” 尹泽淡淡应了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茴香把袖子放下来,声音声若蚊呐。“奴婢已经擦过药的。” 海棠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那药能有什么用。等着吧,一会儿你家小王爷就给你送药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尹泽就让小童拿了最好的烫伤药膏来。 书房里。 老承王爷有些头疼的看着尹泽,“你这王妃三天两头的找事儿,你就这么由着她?当初答应要把敛秋留在王府的人是你,现在任由别人欺负她的人也是你。” “敛秋伤了茴香,海棠护短,这才罚了她。” 老承王爷又多看了他两眼,“你此番做法,是真的要放下她了?” 尹泽望着远处,笑得有些苦涩。“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第十四章 我这个人,护短 http://.biquxs.info/ 见他如此,老承王爷也就不再提了。 “只是海棠那性子你也确实要管管,在府上闹闹也就罢了,别带出去还是这么个德行,丢了承王府的脸。” 尹泽站起来,抖了抖衣裳。“什么德行那也是我宠出来的,这承王府要是丢了脸,那也是我先丢的。” 他大步走出书房,留着老承王爷在里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国相府。 尹泽查探出来的,霍椋自然也查出来了。再提起亡妻,霍椋悲愤至极,暴怒之下失手打死了两个下人,弄得国相府各个都心惊肉跳,就是霍寒烟,也没那个往上凑的胆子。 与此同时,国相夫人的亲妹妹,霍寒烟的姨母来到国相府,说要看看亲侄女儿。霍寒烟听闻孟庆月来了,面上露出厌恶。 靳子松见她不高兴,忙哄着她。“你不是跟你姨母最亲近,怎么今日又不想见她了?” 霍寒烟这才知道自己厌恶的太过明显,又把情绪转为苦涩委屈。“我现在都这幅模样了,哪儿还有脸去见我姨母。” 靳子松心疼的把她拥入怀中,“姨母来了,岳父大人那边不便打扰,但我们做小辈的总要去见一见的。你要实在担心,我陪你去便是了。” “不要。”霍寒烟回答的有些急。靳子松奇怪的看着她,未等开口,又听她说:“我还有些女儿家的事情想要问问姨母,你在那,不合适。” 霍寒烟一副娇羞模样,顿时就让靳子松想到昨晚上两人深入浅谈的,关于生孩子的事情,心中一喜,便催着霍寒烟过去。 霍寒烟才刚到前厅,戴了一脑袋金钗银摇的孟庆月就冲了过来,将她一把抓住。霍寒烟吓得一跳,伸手要把她拉开。 “姨母你慢些。” 孟庆月松了手,心里却更着急了些。 见她如此,霍寒烟冷笑着问:“怎么,是你们没钱花了,还是表哥又闯祸了?” 孟庆月有些难堪。“不是这些事儿。” “那又是怎么了?不说我就走了。” 霍寒烟脸上有伤,现在除了霍椋和靳子松之外,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藏在屋里。见孟庆月这么婆婆妈妈,霍寒烟小姐性子一上来,转身就要走。 孟庆月将她一把拉住,霍寒烟咬咬牙,把手挣了回来,转身找了个椅子坐下。孟庆月走到门口看了看外头,这才放心的来到霍寒烟身边。 “霍椋查到了当年的事情。” 霍寒烟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孟庆月额头急的直冒冷汗,“好在只是查到玉峰山,要是再这么查下去,你这国相小姐也不用做了!” “不行!”霍寒烟苍白着一张脸,“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儿,怎么现在就被查出来了?你们怎么办事儿的?” 听见她这么说,孟庆月这心里头复杂的紧。“瞒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就被查出来了。” 霍寒烟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他现在才查到玉峰山?” 见孟庆月点头,霍寒烟更是恨得咬牙切齿。“都是那个女人!” “谁?”孟庆月一着急,心里也跟着恨了起来。 霍寒烟摸着后牙齿的说出一个名字,“承王妃。” 孟庆月一头雾水,“承小王爷刚刚娶的承王妃?这事儿跟承王妃有什么关系?” “子松见过那承王妃,说那承王妃,正是玉峰山上把他劫走的女匪!” 孟庆月倒吸一口凉气,“那匪窝不是都剿了么,怎么……” 霍寒烟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恨不得把它捏碎。“要不是因为她,爹也不会查到这些事情。”说到这里,霍寒烟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有了计策。 “既然查到玉峰山,那就把当年的事情扣在那帮山匪头上。子松报官剿匪有功,爹看在这个份上或许还能多看他两眼,求个官职什么的。另外我这边再哄一哄,没准儿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见孟庆月还有些担心,霍寒烟又冷了语气,“你现在还能想出更好的法子?让做手脚的人动作干净些,别把你们给卖出去了。” 说罢,霍寒烟起身就要走。孟庆月又把人拉住,心疼的看着她脸上的伤疤,“你这伤还疼么?” 霍寒烟一阵厌烦,毫不客气的把手收了回来。“这会儿想起问问了?刚进门时怎么没听见你这么问。” 说罢,她甩着帕子就走了。 孟庆月紧了紧手里的帕子,离开了国相府。 隔日霍椋才刚刚下了早朝,宫里的圣旨也跟着下来了。靳子松,从一个入赘的女婿摇身一变成了从五品的御史。 连声谢过这位宫人,靳子松也懂规矩的给了赏银,等着宫人走了,靳子松才谢过霍椋。 靳子松倒是不傻,这官职只能是霍椋给他求来的。虽说只是个从五品,但壹国公主不日就要到京城了,到时候,可就是他这个御史大展身手的机会。 霍椋免了他的谢,又对他说了些语重心长的话,最后了才提醒他:“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跟我进宫封赏。” 靳子松难掩喜气,“是。” 刚回去,霍寒烟就迎了出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你知道爹爹用意么?若是这次做好了,往后你的仕途还用愁么?子松,你可不能让爹爹失望了。” 靳子松早想到了这些,这才如此慎重。“寒烟,我都明白,定不会辜负了你跟岳父大人的苦心。不过今日胡太傅那边我便不去了,一会儿岳父大人要带着我进宫封赏。” 霍寒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孟庆月做了这么多事情,也就是这一件办的最快,最让她满意了。 胡太傅母亲六十大寿,因他会做人,今日不少人都来了。胡府门前的马车停了一顺儿,海棠他们来的晚,马车便只能停在后头。 尹泽先跳下马车,伸手要把海棠抱下来。海棠把他的手挡开,要自己往下跳,尹泽一把把她拉下来抱在怀中,大步一跨,在众位小姐的惊叹声中,直接把海棠抱到了胡府门口。 “承小王爷,你这戏做的过分了吧,一会儿我还不得让人把脊梁骨都给戳断了。” 尹泽摇着一把玉扇,风流倜傥。“你是我的王妃,谁敢戳你脊梁骨,不想活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旁人想要打个招呼都不行,把其他家的小姐嫉妒眼红的要命。 进了胡府,尹泽更是光明正大的牵着海棠的手,又把成亲前的招摇招摇到了胡太傅家里。 “我找胡太傅说两句话,你跟我一起过去,还是要自己转转?” 海棠见那边都是男宾,倒不是避讳什么,只是她老本是打家劫舍的,这么多官场人,她心里虚的慌。 “我自己转转吧。” 尹泽交代了几句后就往那边去了,海棠找了个清净地方,一不小心就偷听了别人的墙角。 “我看着那承王妃也不怎么样,看她那走路的样子,粗鲁的像个男人。” “粗鲁又怎么了,你刚才是没看见,承小王爷亲自把人抱进胡府的。也不知道她是有什么本事,能把承小王爷吃的死死的。” “吃的死有什么用,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这正妃位置坐不了多久的。听说大婚当天,她被人认出是玉峰山上的女匪。” “我也听说了……” 从那几个官家小姐口中,海棠硬生生的听出一场戏来。从她把靳子松掠上山寨,再一路追到京城,再勾引承小王爷,再给小王爷迷得七荤八素。 这些事情说的比海棠自己还要清楚,放到茶馆戏楼里说演,那一定是座无虚席,打赏的盆满钵满。 “听闻壹国公主过几天就要到了。等人到了京城,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经成了亲,这壹国公主的脸往哪儿搁?” 海棠来了劲儿,干脆走过去往人跟前凑了凑。“什么壹国公主?听你们这意思,她是来跟尹泽成亲的?” 听她这么问,这几个官家小姐才注意到这么个脸生的人。想到刚才的话已经被她听了个全,几个小姐的脸都难看了起来。 海棠正听到兴头上,也懒得去管人家的脸色,“你们再说说呀,这壹国公主要是知道自己男人被抢了会怎么着?” 几个人面面相觑,终有人忍不住,八卦道:“这可不好说。当初皇上就是要让承小王爷娶了这壹国公主的,这两国都已经通了文书的了。现在承小王爷娶了王妃,放眼整个东元,根本就找不到另外一个适婚的皇子世子或是王爷,让谁娶了这壹国公主啊?” 另一位小姐叹了一声:“以前皇上多宠承小王爷这个侄子,但这事儿这么一闹,就连承小王爷成亲皇上都没什么表示,可见皇上是真的气了。这可怎么是好?” “难不成……”先开口的那个幸灾乐祸,“把现在这个降为侧妃,又或者让小王爷直接休了,娶壹国公主做大?” 官家小姐们都掩口笑着,见海棠也跟着笑,有人这才想起来问她:“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 “哦,我,承王府家的。” 几个官家小姐都愣住了,“你说谁家的?” “承王府,我就是承王妃。” 第十五章 国相府的秘密 http://.biquxs.info/ 几位小姐花容失色,齐齐的退到一边去。有人轻扯了另外一个,“刘月婵,你刚不是说见过承王妃,说她走路像男人嘛?” 那个被喊做刘月婵的姑娘愣了一下,没敢看海棠,支支吾吾的回答:“我,我那也是听来的。” “我走路像男人?” 几位小姐一惊,更是脚底抹油就要开跑。海棠将路堵上,一步步把人逼回了之前的位置。 “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海棠笑得张狂。“自然是要算账了。” 有人将刘月婵一把推了出来,“话是她说的,我们也只是在旁边听了两句,你要算账,跟她算。” 刘月婵涨红了一张脸,最后干脆甩开了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帕子,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是,是我说的。” 海棠笑了。 刚刚她听得清楚也看的清楚,刘月婵不过就是凑个热闹而已。人家把她卖了,她能这么爽快的担下事情,倒是让海棠有些意外。 “一人做事一人当,承王妃是要打还是要骂,月婵都认了。” 刘月婵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又逗乐了海棠。 她走过去,看着比自己低半个头的刘月婵。“我可是玉峰山上的女匪,得罪了我,不怕被我掠上山,吃干抹净?” 几位小姐尖叫着跑开,只有刘月婵一个人还杵在原地。 “她们都跑了,你怎么不跑?” 刘月婵愣了愣,就这么拔腿跑了。 海棠也跟着愣了愣,之后才把自己笑弯了腰。 尹泽摇着玉扇过来,见她一个人笑得这般开心,不觉的,竟也跟着笑了起来。“怎么笑成了这样?” “遇上了个有意思的人。” 尹泽轻揽着她的腰,唇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有意思,弄得我也想要认识认识了。” 说起这个…… 海棠把他推开一些,“我说小王爷娶谁不行,偏偏要把我推到承王妃的位置,原来只是不想娶壹国公主,所以随便拉了个人过来挡圣旨的?” 尹泽微眯起了眼眸,“你哪儿听来的?”他往海棠脸上掐了一把,“什么叫随便拉个人,什么叫我把你推到承王妃的位置上,不是你跟小童说让我把你直接娶回府上的么?” 海棠想了想,好像当时在京郊的宅子里,她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 “承小王爷。”一位穿着华贵的贵妇人喊住了尹泽,可目光却审视在海棠身上。 “这位便是胡太傅的夫人。”尹泽将海棠往身边揽了揽,“胡夫人,找小王何事?” 这还是海棠第二次听尹泽这么称呼自己。上一次是因为靳子松在众人前戳穿了她的身份,为了护住承王府的面子,他理所当然能摆出身份。但这一次胡夫人还未曾说什么,怎么尹泽就显露不悦了? 因他这一声,胡夫人倒不好说什么了。正巧胡太傅扶着老母亲过来了,胡夫人只得先赶过去。 那头顿时就更加热闹了。 海棠见他不离开也不上去,就只是这么站着望着远处,便要拉着他往前走。“咱们也过去?” “你喜欢凑那个热闹?”尹泽那两只脚像是生了根,她光凭力气根本就拉不过他。 海棠松了手,“我不喜欢。” 尹泽收起了玉扇,“场面也走过了,要么就回去了?” 她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正要答应,却见胡夫人指着这边,在胡老夫人耳边说着什么。 “泽儿也来了?怎么不过来?” 老夫人有些高兴,朝着这边就过来了。尹泽无奈的叹了一声,“你在这等着。” 说完,尹泽大步上前,把海棠甩在了身后。他走到老夫人跟前,“见过胡老夫人,胡老夫人福寿安康。” 胡老夫人抓着他的手轻拍了两下,“长大了懂事了,前两年看着才有这么高点。” 胡老夫人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着,把所有人都看乐了。 “你一个人来的?” 尹泽点了头,“是,父王有事,今日未能过来。” 不远处的海棠只是抿唇笑笑,倒也没在意这个。她确实没兴趣去搅和那些热闹,更没心思去追究尹泽的话,见刘月婵一个人站在那边,就跟了过去。 离得近了,海棠才看清楚,这并非只有刘月婵一个人,刚刚说她闲话的那几家小姐可都在呢。 “我告诉你刘月婵,你要敢把别人拉下水,小心你爹的官职。” 刘月婵咬着牙,“我没拉别人下水。” “还敢顶嘴!老承王爷已经发了话,谁敢再说承王妃跟玉峰山有关系那就是跟承王府作对。今日那些话若是传了出去,你也一并顶了。” 刘月婵都要哭了,“可那一句话明明是你说的。” “你还说!” 那人抬起巴掌,眼看就要落在刘月婵脸上,海棠身形一闪,将那只手稳稳抓住。 见是海棠,几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承,承王妃……” 刘月婵刚喊住这么一声称呼,后头又有人推了她一把。 “都是她,都是她说的。” 刘月婵低下了头,两只拳头紧紧握着。 “她说的?” 其余几个人恨不得把头都给点断了,刘月婵没说话,依旧这么低着头的站着。 海棠冷笑,一个个的挨着看了一遍,出口的语气仿佛淬着冰。“你们当我瞎了,还是当我聋了?我再问一次,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那人没胆子再说,倒是被海棠抓着手腕的这个咬牙道:“怕什么?她现在是承王妃又如何?我还不信她能一直做承王妃!等他日我做了侧妃,承王府还会有你立足之地?” “想做侧妃?那你怕是没机会了。”海棠眉梢一挑,用了些巧劲儿,借着把手甩出去的力道直接就把那一位娇滴滴的小姐给撂翻在地了。 啊! 一通尖叫惊扰了那边的热闹,更把一直抓着尹泽手的胡老夫人给吓得颤了颤。 “那边怎么了?” 尹泽一眼就看见了海棠,顿时眉心就跳了两下。 “老夫人,我过去看看。” 尹泽脱了老夫人的手,快步走了过去。胡夫人扶着老夫人,轻声撺掇,“娘,我们也过去看看。” “承,承王妃,算,算了吧……” 刘月婵要把海棠拉开,却被她一把推开。“你走开些,别一会儿再误伤了你。” 看见不远处浩浩荡荡的一帮人,刘月婵急的直跺脚。 “海棠?” 尹泽赶过来时,海棠正踩在被自己撂倒的那位小姐身上。尹泽轻叹一声,将她一把拉了过来。“怎么又在欺负人。” 话虽是责备,但话中却是宠溺,听得刘月婵几个都傻了眼。 “不欺负她,难道由着别人欺负?” 尹泽眸光泛冷,“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欺负我的王妃?” 地上趴着那个早已哭花了脸,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相貌了。本想跟尹泽求个情,可看尹泽那模样,她哪里还有这个胆子。 “这是怎么了?” 胡夫人搀着老夫人,还携着一众宾客过来。地上那位狼狈爬起,扑进一位夫人怀中,“娘!承王妃欺人太甚,女儿不想活了!” 说完这一句,那姑娘便哭晕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着尹泽身边的海棠,惊愕怀疑嘲讽探究…… 那位夫人紧抱着自己女儿,“你便是承王妃?我女儿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你要这般羞辱她?” 胡夫人陪在她身边,口气责备:“纵使燕儿得罪了承王妃,承王妃也不能这么辱人。事情要是传出去,以后燕儿还怎么嫁人?” 海棠听着好笑,“这就赖上我了?你们隔这么远都看见我辱她了?既然看见了,那谁来说说,我怎么辱她了?” 这话一出,各个都不做声了。胡夫人把目光看向刘月婵几人,“燕儿就跟你们几个玩儿的好,你们说。” 这几个人都是亲眼看着海棠揍人的,这会儿谁还敢开口提这事儿。 胡夫人目光一扫,最终定在刘月婵身上。“刘月婵,你说。” 刘月婵紧紧咬着唇,正欲开口,海棠却抢了先。 “小王爷,这刘家在京城里是不是没什么地位?” 闻言,刘月婵唇上的血色算是退了个干干净净,心里只觉得羞辱。 尹泽颇为好奇的看了一眼刘月婵,“怎么这么说?” “那为何人人都能欺负她刘月婵?” 海棠这一说一停,把人的心也揪得七上八下。刘月婵愣怔的看着她,搞不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先前有人说我是非,我才刚表明身份就有人把刘小姐推了出来顶了罪。后头又有人说我是玉峰山上的女匪,还是把刘小姐推出来顶了罪……” 众人皆是倒吸凉气,那抱着女儿哭的夫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了。前面那些是非也就算了,这女匪的事情……老承王爷可是亲自交代过的。 京城里除了天家,也就只有承王府和国相府不能惹。现在这帮丫头,是要把自己家给作死啊! “是么?”尹泽突然开了口,锐利森冷的目光让所有人都心颤了颤。“小王也不知道该说是刘小姐可怜,还是其他人胆大了。” “小王爷!”事情闹成这样,胡太傅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此事……” 一直没说话的胡老夫人突然盯着海棠问了一声:“泽儿你娶亲了?那香婉呢?” 第十六章 我,承王府的 http://.biquxs.info/ 香婉? 海棠还来不及惊讶,胡太傅就已经出声阻止。“母亲!”说罢,胡太傅又给自己夫人打了个眼色,胡夫人会意,小声的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老夫人又懵懵懂懂的由她扶着自己离开。 香婉是谁? 先前跟着胡老夫人一同过来的官夫人里,面面相觑,见海棠看着这边,又假装无事的结伴离开。海棠转头去看身边的尹泽,见他刚刚就微冷的神情里又添上了一抹沉痛。 “我母亲这两年来越发的糊涂,还望承小王爷和承王妃多多担待。”胡太傅看着尹泽的脸色,赔着不是。 尹泽点头,“今日是老夫人寿辰,胡太傅还是过去看看,别让她老人家受了惊吓。” 胡太傅连连点头,见尹泽牵着海棠要走离开,本想多问一句,但想想那件事情,又没敢再提。 海棠又岂会看不出来尹泽与胡太傅两人是刻意避开老夫人提到了,那个叫香婉的人。心中疑虑越陷越深,她憋不住的要开口问,尹泽却先堵住了她的话。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海棠,做人得学着聪明点儿。” 海棠抬头看见,他亦是在低头看着她。他脸上是难得的正经,正经到海棠根本就不认识他了。 尹泽松开了的手,“你先回府。” 不等海棠开口,他就已经大步走开了。海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突然轻笑起来。 不过就是各取所需而已,怎么好像她就是个深闺怨妇似的。 海棠刚往下走了两个石阶,又听身后有人喊住了自己。 “承王妃,且,且等等!” 刘月婵一路追过来,喘了两口后才稳住了气息。“月婵,多谢承王妃。” 海棠一笑,“谢我什么?” 刘月婵脸上青红一阵,“月婵口不择言诋毁了承王妃,王妃你还帮我解围。” “解围?”海棠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们挨了打,受了辱,你说这笔账到时候该算在谁头上?是你的,还是我的?” 刘月婵神情微变。海棠见她被自己吓住,以为她真是怕了,抿着冷笑转身要走。然而刘月婵又跑到海棠前面来把海棠拦下,挺指了她的脊背。 “我与徐滟儿她们在一起,受了四年的欺负,我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但今日之后,我刘月婵再不跟徐滟儿她们来往。” 小姑娘说的眼眶红红,又满脸的倔强,像极了从前的海棠。 “说王妃是非,说玉峰山的事情,我刘月婵说过就是说过,绝不会耍赖不认账。若是要追究起王妃打人的事情,月婵也能给王妃作证,明明就是她徐滟儿口无遮拦要做侧妃,才会惹怒了王妃责罚的。左右刘府也跑不了,到时候王妃只管让人来刘府寻我就好。” 说完这么大一通后,刘月婵走的比尹泽还要潇洒许多。 “站住,我让你走了么?” 海棠一声下,刘月婵就只能顿住脚步,紧紧握着双拳,紧紧咬着下唇。 “你今日表明态度,不怕你爹官职不保?” “四年前我爹爹被调职来到京城,因为不懂奉承讨好,只会明哲保身,在朝堂上一直被打压。可尽管如此,我爹爹也从未违背过他做人做事的原则。若是因为此事让爹爹丢了官职,爹爹也不会怪我的。” 海棠直直的看着她,突然走到她的跟前。 “刘月婵,你要不要跟我混?” 刘月婵一愣,“王妃说什么?” 海棠轻佻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儿,收手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把尹泽这个习惯给学来了。她不动声色的把手藏进袖子里,“你爹的官职我不敢保证,但我能说,只要我还是承王妃一日就没人敢动你一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也不管刘月婵有没有反应过来,海棠直接拉着人就走到了承王府的马车边上。小童不见尹泽,便问她:“我家主子呢?” “你家小王爷心情烦闷,让我先回去。”说罢,海棠跳上马车,冲着刘月婵说:“上来,我送你回府。” 刘月婵吓得直摇头。“不必不必,我家马车就等在那边。” 海棠转头对小童吩咐说:“你去告诉刘大人家,让马车不用等了。” 小童一头雾水,“哪个刘大人?” 刘月婵盯着脚尖,声音极小。“刘福伦。” 小童这才明白过来,“哦,是刘冏卿大人。” 刘月婵似乎又难堪了两分。 海棠直接把刘月婵拽上了马车,“小童你去知会一声,然后送刘小姐回府。” 刘月婵想要下车,可海棠却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容她挣脱。刘月婵有些恼怒,可一对上海棠那双眼睛,又不敢再动了。 小童去跟刘府的人知会了一声,把刘月婵送去了刘府。 刘福伦正好在府中,听说是承王府的马车送女儿回来,便把她叫过去问了情况。事情闹成这样,刘月婵不敢隐瞒,只得照实说了。 刘夫人听得心尖儿发颤,怕这些丫鬟不懂事的言语会惹来祸事。只有刘大人一身轻松,问刘月婵,“那徐家小姐性子娇纵,你早就该跟她断了联系。” 停了停,刘福伦又问她:“你可知承王妃为何一定要送你回来?” 刘月婵摇头,连刘夫人也不明白。刘福伦长叹一声:“她用承王府的马车送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你刘月婵不能再被人欺负了。” …… 把刘月婵送回了刘府,要赶回承王府时,海棠才掀开车帘问小童,“冏卿是个什么官职?几品啊?” “这你都不知道?冏卿就是太仆寺卿,从三品,专门给皇上管掌车管马的,算是个闲职,没什么用。” 海棠失笑,难怪只要一说起刘大人的官职,刘月婵就是一脸的难堪,感情是觉得自己父亲的官职太丢人?可是从三品,这官职已经不低了吧? 到了承王府门口,海棠又跟小童吩咐:“去找找你家小王爷,别让人丢了。” 不经意的瞥见一抹身影,她顿时就僵住了。 小童以为她还要说什么,正要开口问,可眨眼间,海棠就已经跑了过去。 那人动作极快,海棠追到大街上,却早就不见了那人的影子。她指尖发颤,那个人,为什么还活着…… 第十七章 香婉是谁? http://.biquxs.info/ 小童在酒楼找到了尹泽,等他喝完了那壶酒,小童才敢劝他:“主子,回去吧。” 尹泽又喊了小二拿了壶酒,喝了两口后才想起问:“她回王府了?” “回了,但刚下了马车,也不知道她是看见了什么,又跑出去了。” 尹泽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让人跟紧她,别把人弄丢了。” 半个时辰后尹泽才一身酒气的回了王府,刚进府门就问门房:“王妃回来了么?” “奴才不曾见过。” 尹泽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刚走到王府的回角亭他便察觉身后景物随风一动,转身,铭风已然站在他的身后。 他直接开口问铭风;“小童说海棠下了马车又跑了?她去哪儿了?” “似乎是个女人。” 尹泽语调微扬,“女人?” “王妃在京城大街跟丢了人,之后就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想必那个女人对她很重要。”铭风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画纸来,承给了尹泽。 尹泽将东西接过来,并未急着打开。“上次让你再查查霍椋夫人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铭风看着他手里的画纸,“小王爷看看便知。” 尹泽打开手中的画纸,看着画纸上的人像,自然的就想到了一个人。 铭风适时开口:“这是国相夫人的画像。当年国相夫人在玉峰山附近遇害,而王妃,恰恰又在玉峰山长大……” 尹泽心口一窒。国相夫人死的早,他从未见过。这一位,竟是国相夫人? 他再打开画纸,端看着画中人的相貌。 像。 从眉眼到她浅笑的梨涡,根本就是六七分的相像。另外那三分一个是温婉大气,一个又是娇媚可人。 他见过霍寒烟,可就算是霍寒烟跟国相夫人也没有这般相像。如此相像的面容,除了亲生母女之外,尹泽实在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关联。 难道,海棠真的是霍椋亲女? 尹泽把画像收起来,语气低沉:“霍椋也查到了?” 铭风摇头。“不知为何,霍椋的人在查到玉峰山时就给撤了回去,之后就听说他给靳子松求了官职。大概是靳子松做了手脚……” “不是,靳子松没这个本事,霍寒烟也没这个本事。”尹泽万分笃定。他想了片刻,“当年找到霍寒烟的是国相夫人的娘家人?” 铭风回忆了一番,“是国相夫人的亲妹妹,孟庆月。” 事情捋到这里尹泽就已经明白了五六成了。“再去查查孟庆月。” 铭风领命,刚要离开,又听尹泽问起:“我娘今日如何?” 铭风神情顿了顿,似有犹豫。尹泽目光微沉,“嗯?” “老毛病犯了,又固执的不肯看大夫,现在入了秋,再耽误下去恐怕要吃不消了。” 尹泽颇有些无奈,“你劝着她点。父王的话她不爱听,我的也不爱听。唯独你跟黎姨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一些。” 铭风没说什么,身形一闪就不见了影子。这一次风不动,叶不摇,就是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了。 尹泽渐渐收拢手心,又在画纸完全褶皱之前再打开看了一次。 太阳西落天色渐沉时还不见海棠回来,尹泽才坐不住的亲自出府寻人。记得铭风提起了京城大街,他便直接朝着京城大街去了。 京城很大,上百条巷子几十条大街,但只有最宽最敞直通宫门那一条街才能被称为京城大街。 虽已经是傍晚,但大街上反而更加热闹起来。尹泽放缓了步子,目光搜寻在大街上。他面容俊俏好看,又是王爷出身,哪怕是穿着的再华丽也掩不了身上的贵气。他手里还拿着那把玉扇,行走间更显得风流潇洒,惹得大街上的男女纷纷侧目。 行至某一处,尹泽才看见站在一家茶馆旁边,一双眼睛来来回回盯着人看的海棠。他抿着唇线,正要朝着那个地方去,恰恰又有人兴冲冲的喊了他一声。 “承小王爷?” 他回头,稍稍的愣怔后才对对方释然一笑。“子辰。” 傅子辰指了指身后的酒楼,“父亲在上面,小王爷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必了,我……”尹泽再往前看,原本站在茶馆旁的人早没了身影。 见他似乎在找人,傅子辰也跟着往前望了一圈。“承小王爷在找什么人么?” 尹泽没回答,只是收回了目光。“卿卿也来了?” 傅子辰摇头,“我跟父亲提前了几日,卿卿前两日染了风寒,要稍晚一些才到京城。”傅子辰深看他两眼,又说:“听闻小王爷娶了王妃,恭喜了。” 尹泽笑不及眼底,“多谢了。” 见他不愿开口,傅子辰也不想多问,依旧指了指上面,“你,真的不上去了?” “不去了,改日我再到府上拜访。” 说罢,他又原路折了回去。 尹泽回到王府时,海棠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正她端坐在椅子上喝着一碗羹汤。明明是个山匪,但这会儿又动作优雅漂亮,让人根本看不出底细。 尹泽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看不透这个女人。 “吃的什么?给我也来点儿?” “你还没吃晚膳?”海棠放下勺子,直接把她面前这碗莲子羹推到他的面前。“小王爷不嫌弃吧?” 尹泽直接拿起勺子喝完了她剩下的那些莲子羹,“现在嫌弃倒也晚了。” 他让茴香把空碗拿下去,又屏退了其他的丫鬟,这才看着海棠。“你今天在王府门口,看见谁了?” 海棠抬起眼眸看着他,“小王爷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人的么,既然如此,还来问我干什么?” 这事儿,在海棠来到承王府的第一天就已经察觉到了。她原先还担心是国相府的人,但两日都不见有人动手,这才猜测是尹泽的人。 “我的人只负责盯着你,别人他们可管不着。”尹泽展开玉扇,扇两下觉得有些凉,又悻悻放下。他把椅子拉到海棠身边紧紧挨着,“你看见谁了?我承小王爷没什么本事,可要说在京城里找个人,那还是挺简单的。” 海棠眼前一亮,“你真能找得到?” “先说说。” 海棠将信将疑,“你会画画么?” 尹泽有些得意,“我的画,在东元还是能卖得出银子的。” 海棠没搭理他,从案桌上拿了纸笔过来,“我说相貌,你把人画下来。” …… 尹泽听着她的描述,落笔片刻就有了模样。未等他歇笔海棠就把画像抢了过来,越看,她就越觉得心寒。 “这女人,也是你们玉峰山的?” 海棠冷漠的把画像扔回桌上,纸张一角落到砚台上,染成了墨色。尹泽把那一角给撕下来,又把画像上的墨迹吹干,这才喊着小童。她一个字都还没说,而尹泽就已经把事情都交代了下去。 “为什么?”海棠怔怔看着他,“为什么要帮我?” 尹泽失笑,“你是我的王妃不是么?不帮你,我帮谁?” 海棠心口一窒,沉默半晌终于说:“她是我大嫂,与我大哥感情甚好。她人好心善,长得也漂亮……那天她说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屋里躺着。出事时,她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跑。” 她的语气逐渐冰冷,最后更是压抑着颤抖。“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被囚在山寨里的靳子松能有机会跑下山报官府?山寨里的人虽不是武林高手却完全可以自保,可为何那一日各个都只是空有拳脚却使不出内力?直到今天我看见她了才想明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尹泽不用猜也能想到了,靳子松能下山报官府,大概就是因为海棠这位大嫂的里应外合,才会让官府这般轻易的就剿灭了一个盘踞山头多年的匪窝。而后靳子松立了功,她大嫂得了自由。 他再看海棠,这才发现她无声的哭成了泪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海棠哭的样子,他大概是泛着同情,竟然不愿意看见她这个样子,甚至还想要伸手给她把眼角的泪给拭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确实这么做了。 海棠突然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抓着。 “她的人,我要活的。她的命,我亲自取。” 尹泽把手收回来,“我答应你。” 入了夜,两人却毫无睡意。虽是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但两个人都是分开躺着。一人睡床上,一人睡软塌,偶尔来了情趣,也只是换换床位,互不打扰。 今日海棠揣着心事,辗转反侧,弄得尹泽更加烦躁。他半坐起来,斜斜的靠在软塌上,敞开的领口露出胸口结实的肌肉,比勾栏院里的小倌儿还要勾人。 “你就不能好好躺着?” 海棠趴在床沿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地上的绣鞋,声音软糯绵长,听着骨头都能酥麻一阵。“小王爷不也睡不着么?从你躺下到刚才,你翻了四十七个身,其中二十九个是面向我这边的。” 尹泽轻笑,“那你给自己数了没有?” “放着这么俊俏的小王爷不留心,我留心自己有什么意思?” 尹泽隔着距离,灼灼的看了她片刻,突然下了床,直接走到她的床榻边上。海棠稍稍支起身子,抬头看他。尹泽抬起她的下巴,自己则是弯下身子,让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刚刚还红眼睛哭鼻子,现在又变回这副媚态了?你这女人,到底有几张面孔?” 第十八章 遇见故人 http://.biquxs.info/ 海棠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把他往下拉了拉。“小王爷又带了几个面具?今日在胡太傅府上……” 她的话还未说完,尹泽就抓住了她的手,把两人的距离拉开。“我说了,做人要聪明点儿,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 “不该说的不要说。”海棠收了手,乖乖的重新躺回床上,规规矩矩的盖好了被子,最后再睁着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无辜的回看着他。 尹泽被她弄得没了脾气,转念又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落了下风,便把人往里一推,再把被子一掀,就这么挤了进来。 海棠僵了一下,抓紧了被子。“小王爷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人睡不着。” 海棠有些抓狂,“你过来就能睡着了?” 尹泽眼中带着笑,“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上一次我不睡得挺好?” 上一次?那不就是洞房花烛那一夜? 海棠冷笑,直接掀了被子,翻身坐在他的上头。“小王爷,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我也是个正常人,偏偏你又不行。不行就算了吧,还天天弄这些有的没的。再这么搞下去,我怕我哪天真的会出墙找男人的。” 尹泽眸中的笑意倏然转冷,抬手间,一阵天翻地覆,海棠还来不及惊呼就已经被压在了他的身下,对上他那双幽冷的眼睛,海棠暗暗心惊。 “爬墙和承王妃的身份你只能选一样。选前者,我现在就把你的尸体挂到墙上去。选后者,那你还是被我宠着的那个承王妃,要什么,有什么。” 海棠笑得越发妖媚,“我不过就是说说,小王爷还认真了?”她的手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他的后腰,细腻的肌肤如同蛇一般的滑腻,但是又惹出他浑身的燥热。 他烦躁的翻身起来,抓上软塌上的外衫披在身上,大步走出了寝卧。 尹泽离开后,海棠反倒是睡得深沉,茴香喊了两三次才终于把她叫起来。想起昨晚的事儿,便问茴香。“你家小王爷人呢?” 茴香一面给她更衣,一面又回答:“老王爷早早的被召进宫里,回来之后就把小王爷喊过去了。” 海棠点了头,也没多想。换好了衣服,低头瞧见这两只大大的广袖就觉得心烦,又把茴香喊来:“我难道就没有窄袖的衣服?给我重新换一件。” 茴香不解,“府上给王府准备的衣服都是广袖的。” “都是广袖的?” 茴香点头,“京城里的权贵夫人和小姐穿的都是广袖的衣裙。若是王妃觉得不便,那奴婢一会儿又告诉总管,让他安排下去,给王妃做几件窄袖的。” 海棠有些嫌弃,这衣服到底是哪里好了?为了配上这衣服,她每天还得梳个累赘的头发,麻烦。 要等人安排做衣,还不如直接去买个现成的。 说起这个,海棠又想起了京城大街的事情。“茴香,你家小王爷给我银子了么?你给我揣几两,我一会儿要出府去。” 茴香从妆奁旁把之前就准备好的钱袋子滴给她,“王妃要去哪里?奴婢让人安排马车。” “不必了。”海棠从茴香手里接过钱袋子,直接就走了出去。 茴香瞧见妆奁旁那块玉佩,忙拿着追了出去。“王妃你的玉佩。” 海棠皱了皱眉,“不带了。” 茴香又追过去两步,“奴婢叫两个侍卫跟着你?” 海棠停下来,冷笑着告诉她:“你家小王爷怕我爬墙,早就派人盯着我了,再喊两个侍卫,倒显得多余。” 茴香听不明白,也就没再坚持,只是悄声叮嘱海棠早些回来。海棠心一暖,将茴香拉过来,仔细的看了她手臂上的伤,见那伤虽然已经好了,但水泡的印记还留着。 海棠抿了抿唇,“伤没好就回去好好歇着。” 丢下这一句,她就真的离开了王府。 京城大街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海棠放慢了脚步,盯着身边来来回回的人,从街头走到结尾,依旧没再遇见过那个人。路过药铺时她想起了茴香,又进去买了一盒烫伤膏出来。 看着人流涌动的大街,海棠有些颓丧。想要寻一处最好能一眼就能看见整条大街的位置,广袖却不小心挂到了一家门面的招牌上。店里的小伙计急急跑出来,小心的把她勾住的袖子给弄下来,又连句的赔着不是,生怕海棠找他麻烦。海棠懒得跟他啰嗦,甩着袖子就走了。 不过几步之后她又折了回来,笑盈盈的看着人家。“你家是卖衣服的?” 小伙计心里直发颤,“是,是卖衣服的。” 她勾起唇角进了门面,看了一圈后,指着其中一件窄袖的裙装说:“我身上这个,换你这一套裙装如何?” 小伙计愣住,“换?小姐莫不是在说笑?你这一身可是难得的云萝丝锦,都能买下我们这一个门面了。你说一要换这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裙装,可不就是在说笑么。” 海棠有些惊讶,她这一身衣服竟然这么值钱?眼眸已转,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她抓起那块被勾坏的衣角,可惜道:“既然这样,那这门面就赔给我吧。亦或者,我去报官!” 小伙计这回真哭了。“我也只是个干活伙计……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她抬手指着那一身窄袖裙装,“这也做不得主?” 片刻后海棠再出来,身上已经换了那一身窄袖的裙装,就是头发也只是简单的绾了个髻,光是看着自己的影子都觉得轻便了不少。 小伙计心口惴惴,站在门面里偷偷看着她。海棠把他喊出来,问他:“这里有哪个地方是能直接看见整个京城大街的么?” “那。” 海棠顺着小伙计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家酒楼,二楼有个转角处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整个京城大街。她谢过小伙计,跑到那酒楼里,见有人已经坐在那边,未有犹豫,直接就走了过去。 “公子,不介意我搭个桌吧?” 说话间,她已经直接坐了下来。 两个人,一条凳,就这么紧紧挨着。 傅子辰惊愕,“这位姑娘,搭桌可以,但你能不能坐到那边去。” 海棠看了他一眼,轻勾唇角,浅浅梨涡美的恰到好处。“这边风景独好。” 说完这一句,她又把脸面向了窗外。以傅子辰的角度来看,她的侧颜柔美里有裹挟着几分娇媚,但那双眼睛…… 冰冷仇恨又显得锋利,如同一只高悬的孤鹰,随时都要俯冲下来杀死猎物。 明摆着是个不简单的人,但傅子辰偏偏就迷上了这一味毒药。 “姑娘是在找人?” 他将手边的酒杯倒满,正要举杯喝下时却被海棠拿起来一饮而尽。等她把酒杯放下,傅子辰才后知后觉她竟然与自己共用一只酒杯…… “公子的脸怎么红了?”海棠把酒壶拿过来,对口饮了两口,之后又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掩下了笑意。“这酒又不烈……” 傅子辰这才发现自己的脸竟有些发烫,他不自然的往旁边挪了挪,“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没有分寸。” 海棠一头雾水,“分寸?什么分寸?” 傅子辰轻咳一声,“自然是男女大防,肌肤之亲。” 海棠笑得狡黠,“我们万花楼里的姑娘哪儿有资格说分寸。” 说着,海棠矫揉造作的往他那边有挨了挨。傅子辰已经坐在了边儿上,再挪就要掉下去了。余光不经意的瞥见那人的身影,海棠猛地站了起来,在傅子辰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翻窗跳了下去。 偏偏酒楼下来了一辆马车,海棠这一跳把马给惊着了。那马前蹄抬起一声嘶鸣,之后就在街上横冲直撞了起来。马车车轮撞到了街边的摊子,只见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姐从马车里滚落下来,直接晕了过去。 大街上的人一下子就都乱了,海棠看着慌乱逃窜的人们,握紧了双拳。 现在这个状况,她哪里还能追得到人了? 马匹驾着马车奔到了前面,眼看马蹄就要踩到人了,海棠咬咬牙,运起轻功追上去,尝试着让马安静下来。可这马像是疯了一般,大街上人又太多,海棠根本就没本事制服这畜生。 她打家劫舍是一回事,但若是有人因她而死,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出神间,那匹马竟然发疯似的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海棠身后就是一对恰恰被她挡在了墙壁夹角处的母女,进退不得。若是海棠闪开,那马蹄恐怕就要伤了这对母女。 眼看马蹄就要落下,海棠背过身,将那堆母女圈在身前,紧闭双眼等待疼痛。只听马匹又是一声嘶鸣,接着就是一声闷响,之后…… 整条大街都安静了下来。 海棠回头,见一个高大男子挡在她的身前,手中握着的那把剑上还沾着血,而旁边倒下的,正是被斩掉了头的失控马匹。 “王妃,属下送您回府。” 原来这就是尹泽安排在她身边的人。 海棠稳了稳心神,对心有余悸的母女俩歉意的笑了笑。她走到男子身边,让他收了剑,又指了指狼藉的京城大街,心里有些发虚。 “善后一下。” 回了承王府,回了自己屋里,海棠将买来的药膏扔进茴香怀中,“你家小王爷呢?” 茴香规矩回答:“先前着着急急的出府了。” 第十九章 不心疼你心疼谁 http://.biquxs.info/ 海棠还想着要回来问问尹泽京城大街的情况,再者也顺便问问他人找的怎么样了,没想到人家竟然出去了。 “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 茴香摇头,“这个倒是没说。王妃是有急事儿么?” 她皱了皱眉,“算了,左右他晚上还是要回来了。”说完,她指了指茴香手里的那盒药膏,“你们小王爷给的那个药我看也没什么用,扔了得了。我去药铺里问了大夫,他说这药用来祛疤最好了。你一日三次仔细擦着,别忘了。” 茴香心里一暖,原来海棠走时拉起自己袖子查看伤势,竟然是为了这个。 尹泽是小王爷,用的全是最好最贵的药,外头的东西哪儿能比得上。可海棠能想到这个,茴香心里甚是感动。从小被卖入承王府做奴才,但也只有今天她才觉得自己是跟对了主子。 茴香应下,小心的把东西揣进怀里,这才终于想得起问问海棠这一身衣服。“王妃你这身衣服怎么……” 海棠没多想,“这衣服给我洗洗放好了,以后让人多给我准备窄袖的衣裳,用一般的布料就行。” 茴香一脸难色,“可是这不合规矩,你现在是王妃的身份,还是要穿的像样一些。” 见海棠脸色稍显不悦,茴香又闭了嘴,见海棠没有再吩咐她才退了下去。退到门口时,海棠又把她喊住:“下去别忘了擦药。我这儿不用伺候了,你一会儿不用过来了。” 茴香应下,刚退出屋子又折了回来。 “王妃,老王爷请您去书房。” 海棠心里明白老承王爷找她大概是因为京城大街上的意外。 她也没什么顾虑,站起来就往外走。茴香把她喊住,小声提醒:“王妃若是去见老王爷那还是换身衣服吧。” 麻烦! 海棠换了衣裳,带着茴香过去了。她才刚进书房,老承王爷就开门见山直接问责:“今日你在京城大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打算如何?” 她没想打老承王爷问的这么直白。 往常都有尹泽帮衬着,今天尹泽不在,海棠心里就更虚了。 “嗯?”老承王爷冷哼一声,“这马连伤了八人,其中还有三个孩子两个老人。” 海棠一怔,急问:“伤势如何?可有送医?” 老承王爷锋利的眼眸洞察在她身上,“闯祸后怎么不知道先把人送医,现在倒是知道着急了?” 海棠不敢反驳。以前她闯祸都有山寨里的哥哥们给她兜着,到了承王府万事也有尹泽给她善后。她习惯了把事情丢给别人收拾,所以尹泽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又说要送她回府,她自然就又把事情丢下给别人了。 今日想来,她真是没出息。 “壹国公主不日就要到达京城,这几日京城里万万不能出现岔子。今日之事未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事情也被本王压了下来,那便算了。但早之前本王就已经跟你说过,你说话做事都要想想你身后的承王府。” “海棠记得。” 老承王爷对她如此乖巧的回答显得有些意外,沉沉的看了她两眼后,又问:“你可知皇上之前已经把壹国公主指给了泽儿?” 海棠直视着他,点头,“知道。” 老承王爷继续逼问:“那可是一国的公主,而你的身份……若是将来这壹国公主要是闹起来……” “海棠记得的,以后说话做事都要想想我身后的承王府。” 老承王府对此回答十分满意。“你明白就好。”说完这一句,老承王爷微抿起了唇角,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今日泽儿不回来了,你不用等他了。” 尹泽不回来关她屁事! 海棠退出书房后才反应过来,老承王爷这么说到底是误会了她跟尹泽,还是知道她为何要等着尹泽? 远处跑来一个丫鬟,近了之后海棠才看清楚,这正是上次在她那里挨了罚的敛秋。敛秋看见海棠站在书房门口,神情一变,后又露出两分得意,不仅放缓了脚步,在经过海棠身边时,还特地停下脚步,喊了她一声王妃。 茴香下意识的贴近海棠,把受伤的手臂往里藏了藏。 海棠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盯着敛秋看。敛秋脸上的得意有些绷不住,最后竟骄纵的哼了一声,直接推门进了书房。 海棠站在老承王爷的书房门口,声音不大不小的问着茴香。“茴香,这里不是老王爷的书房重地么、我身为王妃都要经过通传才能进去,敛秋怎么敢直接闯入老王爷的书房?” 刚刚进入书房的敛秋嘲讽的勾起了唇角,脸上的得意更加明显了。 “她这是老王爷的妾室还是老王爷跟前的大丫头?你说若是下次我再去玉佛庵里,该怎么根本老王妃解释?” 老承王爷脸一黑,虽没有明面训斥敛秋,但朝着敛秋袭来的冷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书房外的海棠说完了这一句,便领着一脸懵的茴香大摇大摆的回去了。茴香忍不住,说:“王妃,其实敛秋不仅仅是丫鬟这么简单。” 海棠失笑,“难道她还真的是老王爷的妾室,或者是暖床大丫头?” 茴香张了张口,又没敢乱说,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敛秋跪在书房不敢抬头,也知道这一次她实在是太过放肆。但当她收到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 “老王爷,敛秋想要离府两日。” 老承王爷没说话,书房里安静的有些可怕。敛秋低眉顺目,可语气又有些放肆。“想必老王爷也知道,小小姐受伤,敛秋顾念小小姐,必须要回去看看。” “敛秋。”老承王爷语气低沉。“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奴才的身份?又或者,是王妃罚的还不够?” 敛秋浑身一颤,重重的磕了个头。“奴婢不敢。” 老承王爷冷笑,“你都敢不经通传的闯入本王书房,你还有什么不敢。” 敛秋手脚冰凉,知道是海棠刚刚那番话让老承王爷厌恶了自己。“奴婢听说小小姐受伤,心里着急,这才没了规矩,求老王爷责罚。” 老承王爷面色始终不大好看,但念在她的身份……“傅府回来后,自去总管那里领罚。” 敛秋松了一口气,谢过老承王爷后,匆匆的离了承王府。 当夜尹泽果然没有回来,让海棠白等了大半夜。虽然尹泽说过能帮她查出大嫂的下落,却迟迟未有消息。海棠早已知道大嫂就住在京城大街附近,更是连着两次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海棠心里越想越觉得不甘。她几次想要爬起来夜探京城大街,可一想起老承王爷的话,想着今后还要倚靠承王府来对抗国相府,也只得把想法给压了下来。 她从上半夜等到下半夜,终于在天亮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正午了,茴香才告诉海棠他回来了。 海棠寻到他跟前,开口就问他寻人的事情。尹泽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冷,弄得她是一头雾水。 “小王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没有找人的本事,还是我今日打扮的太好看?” 尹泽气息凛冽,裹挟着不悦。海棠收起了嬉皮笑脸,“我这是哪里得罪了小王爷?” “你昨天在京城大街上伤了人。” 海棠点头承认,“这件事情老王爷已经说教过了,小王爷还要再说一遍?” 尹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有些狠。“你伤了人!” 海棠觉得他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什么出身你不知道么?伤人算什么,我还杀过人。” 尹泽不是听不出她话中的故意挑衅,可就是气她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王爷这般紧张又是彻夜未归……”海棠又凑了过来,“莫非昨天那匹疯马伤到的人里恰恰有你的相好?” 尹泽松了她的手,又将她推开一些。“我若有相好,那你这王妃位置也该易主换人了。” “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尹泽冷怒瞪过去,可当他对上海棠那双眼睛,又黯然的移开目光。“你大嫂昨晚已经离京了。” “什么?”海棠喉咙发紧,“昨晚,离京?” 昨晚她若是真的夜探京城大街,或许就能遇上她大嫂,她怎么就怕了老承王爷,偏偏就怂了这一夜! 她看着尹泽,“你是昨晚就收到的消息,还是今早?” “昨晚。” 海棠一愣,声音骤然转冷。“你说昨晚?你既然昨晚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她转身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冷冷看着他,“她离京去了何处?” “未知。” 海棠僵在原地,片刻后突然冲到他跟前,用颤抖的指尖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尹泽你玩儿我是么?你说帮我查,我便信了你,你父王让我顾及着承王府,我就没有轻举妄动。可你现在告诉我她昨晚就离京了!你昨晚就知道消息,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气愤我伤了人,但她却跟靳子松联手害了我山寨里的四十七位哥哥!足足四十七个人!” 尹泽申请漠然,“他们是山匪,烧杀抢掠,死有余辜。” 海棠怔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第二十章 公子搭个桌 http://.biquxs.info/ 尹泽是小王爷,用的全是最好最贵的药,外头的东西哪儿能比得上。可海棠能想到这个,茴香心里甚是感动。从小被卖入承王府做奴才,但也只有今天她才觉得自己是跟对了主子。 茴香应下,小心的把东西揣进怀里,这才终于想得起问问海棠这一身衣服。“王妃你这身衣服怎么……” 海棠没多想,“这衣服给我洗洗放好了,以后让人多给我准备窄袖的衣裳,用一般的布料就行。” 茴香一脸难色,“可是这不合规矩,你现在是王妃的身份,还是要穿的像样一些。” 见海棠脸色稍显不悦,茴香又闭了嘴,见海棠没有再吩咐她才退了下去。退到门口时,海棠又把她喊住:“下去别忘了擦药。我这儿不用伺候了,你一会儿不用过来了。” 茴香应下,刚退出屋子又折了回来。 “王妃,老王爷请您去书房。” 海棠心里明白老承王爷找她大概是因为京城大街上的意外。 她也没什么顾虑,站起来就往外走。茴香把她喊住,小声提醒:“王妃若是去见老王爷那还是换身衣服吧。” 麻烦! 海棠换了衣裳,带着茴香过去了。她才刚进书房,老承王爷就开门见山直接问责:“今日你在京城大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打算如何?” 她没想打老承王爷问的这么直白。 往常都有尹泽帮衬着,今天尹泽不在,海棠心里就更虚了。 “嗯?”老承王爷冷哼一声,“这马连伤了八人,其中还有三个孩子两个老人。” 海棠一怔,急问:“伤势如何?可有送医?” 老承王爷锋利的眼眸洞察在她身上,“闯祸后怎么不知道先把人送医,现在倒是知道着急了?” 海棠不敢反驳。以前她闯祸都有山寨里的哥哥们给她兜着,到了承王府万事也有尹泽给她善后。她习惯了把事情丢给别人收拾,所以尹泽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又说要送她回府,她自然就又把事情丢下给别人了。 今日想来,她真是没出息。 “壹国公主不日就要到达京城,这几日京城里万万不能出现岔子。今日之事未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事情也被本王压了下来,那便算了。但早之前本王就已经跟你说过,你说话做事都要想想你身后的承王府。” “海棠记得。” 老承王爷对她如此乖巧的回答显得有些意外,沉沉的看了她两眼后,又问:“你可知皇上之前已经把壹国公主指给了泽儿?” 海棠直视着他,点头,“知道。” 老承王爷继续逼问:“那可是一国的公主,而你的身份……若是将来这壹国公主要是闹起来……” “海棠记得的,以后说话做事都要想想我身后的承王府。” 老承王府对此回答十分满意。“你明白就好。”说完这一句,老承王爷微抿起了唇角,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今日泽儿不回来了,你不用等他了。” 尹泽不回来关她屁事! 海棠退出书房后才反应过来,老承王爷这么说到底是误会了她跟尹泽,还是知道她为何要等着尹泽? 远处跑来一个丫鬟,近了之后海棠才看清楚,这正是上次在她那里挨了罚的敛秋。敛秋看见海棠站在书房门口,神情一变,后又露出两分得意,不仅放缓了脚步,在经过海棠身边时,还特地停下脚步,喊了她一声王妃。 茴香下意识的贴近海棠,把受伤的手臂往里藏了藏。 海棠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盯着敛秋看。敛秋脸上的得意有些绷不住,最后竟骄纵的哼了一声,直接推门进了书房。 海棠站在老承王爷的书房门口,声音不大不小的问着茴香。“茴香,这里不是老王爷的书房重地么、我身为王妃都要经过通传才能进去,敛秋怎么敢直接闯入老王爷的书房?” 刚刚进入书房的敛秋嘲讽的勾起了唇角,脸上的得意更加明显了。 “她这是老王爷的妾室还是老王爷跟前的大丫头?你说若是下次我再去玉佛庵里,该怎么根本老王妃解释?” 老承王爷脸一黑,虽没有明面训斥敛秋,但朝着敛秋袭来的冷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书房外的海棠说完了这一句,便领着一脸懵的茴香大摇大摆的回去了。茴香忍不住,说:“王妃,其实敛秋不仅仅是丫鬟这么简单。” 海棠失笑,“难道她还真的是老王爷的妾室,或者是暖床大丫头?” 茴香张了张口,又没敢乱说,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敛秋跪在书房不敢抬头,也知道这一次她实在是太过放肆。但当她收到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 “老王爷,敛秋想要离府两日。” 老承王爷没说话,书房里安静的有些可怕。敛秋低眉顺目,可语气又有些放肆。“想必老王爷也知道,小小姐受伤,敛秋顾念小小姐,必须要回去看看。” “敛秋。”老承王爷语气低沉。“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奴才的身份?又或者,是王妃罚的还不够?” 敛秋浑身一颤,重重的磕了个头。“奴婢不敢。” 老承王爷冷笑,“你都敢不经通传的闯入本王书房,你还有什么不敢。” 敛秋手脚冰凉,知道是海棠刚刚那番话让老承王爷厌恶了自己。“奴婢听说小小姐受伤,心里着急,这才没了规矩,求老王爷责罚。” 老承王爷面色始终不大好看,但念在她的身份……“傅府回来后,自去总管那里领罚。” 敛秋松了一口气,谢过老承王爷后,匆匆的离了承王府。 当夜尹泽果然没有回来,让海棠白等了大半夜。虽然尹泽说过能帮她查出大嫂的下落,却迟迟未有消息。海棠早已知道大嫂就住在京城大街附近,更是连着两次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海棠心里越想越觉得不甘。她几次想要爬起来夜探京城大街,可一想起老承王爷的话,想着今后还要倚靠承王府来对抗国相府,也只得把想法给压了下来。 她从上半夜等到下半夜,终于在天亮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正午了,茴香才告诉海棠他回来了。 海棠寻到他跟前,开口就问他寻人的事情。尹泽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冷,弄得她是一头雾水。 “小王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没有找人的本事,还是我今日打扮的太好看?” 尹泽气息凛冽,裹挟着不悦。海棠收起了嬉皮笑脸,“我这是哪里得罪了小王爷?” “你昨天在京城大街上伤了人。” 海棠点头承认,“这件事情老王爷已经说教过了,小王爷还要再说一遍?” 尹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有些狠。“你伤了人!” 海棠觉得他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什么出身你不知道么?伤人算什么,我还杀过人。” 尹泽不是听不出她话中的故意挑衅,可就是气她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王爷这般紧张又是彻夜未归……”海棠又凑了过来,“莫非昨天那匹疯马伤到的人里恰恰有你的相好?” 尹泽松了她的手,又将她推开一些。“我若有相好,那你这王妃位置也该易主换人了。” “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尹泽冷怒瞪过去,可当他对上海棠那双眼睛,又黯然的移开目光。“你大嫂昨晚已经离京了。” “什么?”海棠喉咙发紧,“昨晚,离京?” 昨晚她若是真的夜探京城大街,或许就能遇上她大嫂,她怎么就怕了老承王爷,偏偏就怂了这一夜! 她看着尹泽,“你是昨晚就收到的消息,还是今早?” “昨晚。” 海棠一愣,声音骤然转冷。“你说昨晚?你既然昨晚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她转身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冷冷看着他,“她离京去了何处?” “未知。” 海棠僵在原地,片刻后突然冲到他跟前,用颤抖的指尖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尹泽你玩儿我是么?你说帮我查,我便信了你,你父王让我顾及着承王府,我就没有轻举妄动。可你现在告诉我她昨晚就离京了!你昨晚就知道消息,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气愤我伤了人,但她却跟靳子松联手害了我山寨里的四十七位哥哥!足足四十七个人!” 尹泽申请漠然,“他们是山匪,烧杀抢掠,死有余辜。” 海棠怔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 不等尹泽开口,海棠又重重的推了他一把。她愤怒到了极致,连声音也是颤抖的。“是,他们是山匪,他们也确实抢掠过,但他们从没有烧杀过任何人!你小王爷本事这么大,你难道不清楚么?” 尹泽沉默不语,眼中似有纠结。 海棠懒得去探究,只是后退了两步,对他无声冷笑,“官家,果然如此。” 她冷然转身,大步离开。尹泽心中沉郁,亦是大步离开。走不了多远,就有小厮追了过来,将他送给海棠的玉佩递了给他。 “小王爷,王妃说,这个东西还给你。” 第二十一章 小王爷不举还很怂 http://.biquxs.info/ 海棠直视着他,点头,“知道。” 老承王爷继续逼问:“那可是一国的公主,而你的身份……若是将来这壹国公主要是闹起来……” “海棠记得的,以后说话做事都要想想身后的承王府。” 老承王府对此回答十分满意。“你明白就好。”说完这一句,老承王爷微抿起了唇角,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今日泽儿不回来了,你不用等他了。” 尹泽不回来关她屁事! 海棠退出书房后才反应过来,老承王爷这么说到底是误会了她跟尹泽,还是知道她为何要等着尹泽? 远处跑来一个丫鬟,近了之后海棠才看清楚,这正是上次在她那里挨了罚的敛秋。敛秋看见海棠站在书房门口,神情一变,后又露出两分得意,不仅放缓了脚步,在经过海棠身边时,还特地停下脚步,喊了她一声王妃。 茴香下意识的贴近海棠,把受伤的手臂往里藏了藏。 海棠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盯着敛秋看。敛秋脸上的得意有些绷不住,最后竟骄纵的哼了一声,直接推门进了书房。 海棠站在老承王爷的书房门口,声音不大不小的问着茴香。“茴香,这里不是老王爷的书房重地么、我身为王妃都要经过通传才能进去,敛秋怎么敢直接闯入老王爷的书房?” 刚刚进入书房的敛秋嘲讽的勾起了唇角,脸上的得意更加明显了。 “她这是老王爷的妾室还是老王爷跟前的大丫头?你说若是下次我再去玉佛庵里,该怎么根本老王妃解释?” 老承王爷脸一黑,虽没有明面训斥敛秋,但朝着敛秋袭来的冷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书房外的海棠说完了这一句,便领着一脸懵的茴香大摇大摆的回去了。茴香忍不住,说:“王妃,其实敛秋不仅仅是丫鬟这么简单。” 海棠失笑,“难道她还真的是老王爷的妾室,或者是暖床大丫头?” 茴香张了张口,又没敢乱说,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敛秋跪在书房不敢抬头,也知道这一次她实在是太过放肆。但当她收到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 “老王爷,敛秋想要离府两日。” 老承王爷没说话,书房里安静的有些可怕。敛秋低眉顺目,可语气又有些放肆。“敛秋明白告假这等事只需跟何总管说便可,但前几日因为王妃……想必老王爷也知道,小小姐受伤,敛秋顾念小小姐,必须要回去看看。” “敛秋。”老承王爷语气低沉。“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奴才的身份?又或者,是王妃罚的还不够?” 敛秋浑身一颤,重重的磕了个头。“奴婢不敢。” 老承王爷冷笑,“你都敢不经通传的闯入本王书房,你还有什么不敢。” 敛秋手脚冰凉,知道是海棠刚刚那番话让老承王爷厌恶了自己。“奴婢听说小小姐受伤,心里着急,这才没了规矩,求老王爷责罚。” 老承王爷面色始终不大好看,但念在她的身份……“傅府回来后,自去总管那里领罚。” 敛秋松了一口气,谢过老承王爷后,匆匆的离了承王府。 当夜尹泽果然没有回来,让海棠白等了大半夜。虽然尹泽说过能帮她查出大嫂的下落,却迟迟未有消息。海棠早已知道大嫂就住在京城大街附近,更是连着两次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海棠心里越想越觉得不甘。她几次想要爬起来夜探京城大街,可一想起老承王爷的话,想着今后还要倚靠承王府来对抗国相府,也只得把想法给压了下来。 她从上半夜等到下半夜,终于在天亮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正午了,茴香才告诉海棠他回来了。 海棠寻到他跟前,开口就问他寻人的事情。尹泽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冷,弄得她是一头雾水。 “小王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没有找人的本事,还是我今日打扮的太好看?” 尹泽气息凛冽,裹挟着不悦。海棠收起了嬉皮笑脸,“我这是哪里得罪了小王爷?” “你昨天在京城大街上伤了人。” 海棠点头承认,“这件事情老王爷已经说教过了,小王爷还要再说一遍?” 尹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有些狠。“你伤了人!” 海棠觉得他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什么出身你不知道么?伤人算什么,我还杀过人。” 尹泽不是听不出她话中的故意挑衅,明知她不可能杀人,但就是气她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王爷这般紧张又是彻夜未归……”海棠又凑了过来,“莫非昨天那匹疯马伤到的人里恰恰有你的相好?” 尹泽松了她的手,又将她推开一些。“我若有相好,那你这王妃位置也该易主换人了。” “既不是相好,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尹泽冷怒瞪过去,可当他对上海棠那双眼睛,又黯然的移开目光。“你大嫂昨晚已经离京了。” “什么?”海棠喉咙发紧,“昨晚,离京?” 昨晚她若是真的夜探京城大街,或许就能遇上她大嫂,她怎么就怕了老承王爷,偏偏就怂了这一夜! 她看着尹泽,“你是昨晚就收到的消息,还是今早?” “昨晚。” 海棠一愣,声音骤然转冷。“你说昨晚?你既然昨晚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她转身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冷冷看着他,“她离京去了何处?” “未知。” 海棠僵在原地,片刻后突然冲到他跟前,用颤抖的指尖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尹泽你玩儿我是么?你说帮我查,我便信了你,你父王让我顾及着承王府,我就没有轻举妄动。可你现在告诉我她昨晚就离京了!你昨晚就知道消息,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气愤我伤了人,但她却跟靳子松联手害了我山寨里的四十七位哥哥!足足四十七个人!” 尹泽神情漠然,“他们是山匪,烧杀抢掠,死有余辜。” 海棠怔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 不等尹泽开口,海棠突然抬手重重的推了他一把,让尹泽没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愤怒到了极致,连声音也是颤抖的。“是,他们是山匪,他们也确实抢掠过,但他们从没有烧杀过任何人!你小王爷本事这么大,把我查的个干干净净,你难道不清楚么?” 尹泽沉默不语,眼中似有纠结。 海棠懒得去探究,只是后退了两步,对他无声冷笑,“官家,果然如此。” 她冷然转身,大步离开。尹泽心中沉郁,亦是大步离开。走不了多远,就有小厮追了过来,将他送给海棠的玉佩递了给他。 “小王爷,王妃说,这个东西还给你。” 看着掌心里的玉佩,尹泽怒从心起。他追到门口,揪着门房问:“王妃呢?” 门房吓得一跳,给他指了方向。 那个方向,是城门。 尹泽要追过去,又听门房说:“小王爷,王妃是骑马走的。”尹泽暗骂一声,让人牵了马来,快马追了出去。 海棠不知道大嫂去了哪里,只知道大嫂已经离京,那就一路追出去,只要是有人烟的地方她就闯进去。天涯海角,她一定能找得到! 她快马扬鞭闯出京城,不过半里路尹泽就追上了她。 “海棠。” 她不理,踢了马肚子,让马更快一些。尹泽叹了一声,跃起来,脚尖在马鞍借力,身体轻盈的落在了海棠身后,一手拥着她,一手抢走了她手里的缰绳,吁停了胯下的骏马。 “你发的什么疯?” 话音刚落,尹泽腰间就挨了海棠一肘。他明明可以躲开,但是他没有。 他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硬是又挨了比刚才还要狠的一下。他在她耳边长叹,“你这力气也太大了些。” 海棠不做声,他这才发现她已是满脸泪痕。心突然软了下去,他只得无奈开口:“你大嫂……” 海棠突然用力掰开他的手,跳下马背。 “站住!” 尹泽跟着下了马,将她一把拉住。“你气性怎么这么大?” 海棠冷笑,“小王爷这话就过分了,我一个烧杀抢掠的强盗有什么资格在你面前说气性。” 尹泽皱了皱眉,“跟我回去。” 海棠不动,反手扯了他一下。“小王爷是怕壹国公主来你没借口搪塞敷衍?”她又是一声冷笑,“你小王爷这么大本事,我小小山匪强盗可没本事跟你做这场官场戏。” 她甩开了尹泽的手,再不看他一眼,也不要马了,大步就往前去。 尹泽现在原地,心里烦躁的厉害。“你要走?靳子松的命你不要了?” 她脚步不停,反而还更快了一些。尹泽沉了沉语气,“你真不回来了?” 她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你找不到你大嫂的,因为她在我手里。” 海棠猛的回头,怒视着他。“尹泽你够了!” “她真的在我手里。” 他没了嬉皮笑脸,语气认真,让海棠心口一窒。 “她确实离京,不过又被我抓回来了。海棠,你真的不跟我回京么,现在她,就在京城里。” 第二十二章 好久不见 http://.biquxs.info/ 海棠沉默下来,隔着距离,尹泽只知道她不喜不怒,除此之外根本就无法探究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尹泽缓步走到她面前,才落定脚步,脸上就挨了一下。 她没扇巴掌,她用的是拳头。 这一拳的力气不小,尹泽唇角都带了血丝。他淡然擦去,而后又稳接她的下一个拳头。 “怎么不干脆用你衣袖中那把匕首杀了我。” 闻言,海棠另外一只手里果真亮出那把匕首,朝着他狠刺过来。尹泽不躲,就堵她不会对自己真的下手。果然,匕首在要触碰到他的衣服时又被收了回去。 “我要见她。” “嗯。”尹泽应下,手掌从她的拳头上滑到她的手腕,将她带着往前走。海棠越抗拒,他却越抓越紧。 海棠有些恼了。“小王爷,这不合适吧,玉佩我已经还你了。” 说起玉佩…… 尹泽从怀中取出玉佩,亲自给她佩戴在腰间。海棠往后退了退,尹泽又霸道的给她拉入怀中。“别动!” 他亲手给她戴上玉佩,“这东西上次我也跟你说了,由不得你不要。海棠,别任性。” 海棠冷笑,“我哪有资格跟你小王爷任性。” 尹泽动了动唇,沉默片刻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扶上马,而他自己则是挤到她的身后,丢下自己来时那马,两人同骑一匹。 “你下去!”海棠冷怒。 尹泽两只手抓着缰绳,将她禁锢在怀中。察觉她又要动手,尹泽先扣住她的手,另外一只手则是点了她的穴道,调动缰绳,不紧不慢的朝着京城而去。 海棠虽然动弹不得,可那张嘴巴也没见闲着。 “王八蛋!你最好一辈子都别解开我的穴道。” “你有权有势就能这么戏弄人?不怕遭报应啊?” “等我回了京城一定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不举的怂货!” 尹泽抓着缰绳的手骤然一紧,指骨青白,可见,他动怒了。 “海棠。”冷沉沉两个字,更像是风雨前的可怕。 海棠肆意的大笑,“我说错了么?别人被你身份晃了眼不知道内情就算了,我是你拜了堂的女人,我还能不知道?嘴长在我脑袋上,我想说什么就什么说,莫非你小王爷……” 尹泽扣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堵住了她余下的话。海棠瞪着双眸,整个人都惊了。 片刻后尹泽才放过了她。她自己心里像是揣了七八只兔子,蹦跶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不能动,窥探不到他的神情,却能感觉身后那人气息平稳,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她望着尹泽抓着缰绳的修长手指,愤怒突然窜了起来。 “王八蛋!” 良久,尹泽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我……向你道歉。你们玉峰山上的人确实没有烧杀抢掠,可他们却是借着这种方式公然反着朝廷。若不是我立场不同,或许我还真要佩服你那四十七位哥哥。” “你大嫂的命,我交给你。但是海棠,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能再让你肆无忌惮的提起玉峰山的事情。我承王府不怕惹事,可到时候,我怕连我也救不下你了。” 海棠怔了很久,心里实在乱的厉害。她大概只听见了前一句和后一句,中间的那些甚至都无所谓了。 她抿了抿唇,只觉得口中似乎还有他的味道,唇上似乎还有他的温度。 “为什么?” 问出这一句,连她自己也都迷糊了。她这一句问的究竟是他那些话里的哪一句? 然而尹泽,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了京城,尹泽未让身下的马停留,海棠认出这是回王府的路,又要闹起来。他先一步拥住海棠,在她耳边低语:“昨日才在京城大街闹了一回,今日你又骑马闹了一回。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承王妃日日都在京城街道上骑马惹事?这般招摇,我怎么带你去找你大嫂?” 听了这些,海棠也就没再闹了,只是心里窝着气,脸色自然就不太好了。 到了承王府门口,又体贴的将人给扶下马,之后再揽着她情深语浓的步入了王府。 两人刚回王府,京城里就传开了,说承小王爷惹怒了承王妃,气得承王妃快马离开京城。承小王爷追出去,甜言蜜语哄得王妃一阵开心,两人又相拥着回来,羡煞半个京城的人。 尹泽把海棠送入房中,让她端坐在椅子上,只交代茴香在屋外守着,之后便离开了。 小半个时辰后,茴香听见屋里一声闷响,推门进去,就见海棠摔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王妃!” 茴香要将海棠扶起,却被她一把抓住,只见她指了指自己的双脚,“麻了,快给我揉揉。” 茴香忍着笑,一边又偷偷看着她手边的匕首。海棠若无其事的把匕首收入袖中,看得茴香瞠目结舌。 “尹泽呢?” “小,小王爷出去了。” 海棠咬牙切齿,“又出去了?” 茴香把手收了回来,怯怯的回着她。“把王妃送回来就走了。” 海棠突然一把将茴香拉到眼前,“你们小王爷,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个相好?” 茴香后颈一凉,连连摆手,“主子的事情,奴婢不知。” 她在心里把尹泽骂了千百遍,她不自觉的用手擦拭着两片唇,直到把嘴角蹭的有些疼了才受了惊现一般的收了手。 之后又再把尹泽骂了个百八十遍,这才稍稍消停了会儿。 直到深夜尹泽才回来。屋里已经熄了灯,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被里拢起的人儿。尹泽走到床榻边上,在那默默的看了片刻,才又走到软塌上,脱了鞋休息。 尹泽知道海棠还没睡,因为他才走近床榻就能感觉到被里躺着的人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突然想起今日在马背上的那一吻,让他有些失神,有些恍惚,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才惊觉自己竟像个女人一样的摩挲着自己的唇。 他烦躁的收了手,在软塌上翻了几个身,又干脆坐了起来,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再郁闷的穿鞋出去了。 听见房门被关上,海棠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可之后,又莫名的有些难受。 第二日醒来后,她刻意没有去问尹泽的行踪,只是茴香因为昨天的事情心里疑惑,免不了多看她几眼。正午之后,尹泽过来了。 海棠心跳漏了两拍,她低着头,玩着起床时就从茴香手里抢来的荷包。尹泽走到她跟前,她看见被他挂在身上的四喜人,竟觉得有些灼眼。 “起来,我带你出去。” “不去。”她想也不想就拒绝。 尹泽弯下身子,语调微扬,“不去?昨天不是闹着要见她?今天又不想见了?” 她猛地站起来,脑袋差点撞上他的下巴。尹泽轻咳一声,自己径直就出去了。海棠追上她的脚步,随着他出了府,上了小童驾的马车。 马车驶过京城大街,又岔进了小巷子,到了马车进不去的地方,尹泽又把她带下了马车。 尹泽在前走,海棠跟在后。踏云靴和绣花鞋一前一后踏在青石板上,总让海棠有种自己在重复他的步子的感觉。 向来快意恩仇的玉峰山二当家,竟然脸红了一阵。 踏云靴停了下来,她的绣花鞋也只能停了下来。尹泽微抬下巴,“她就在里面。” 话音刚落,海棠就已经冲了进去。屋外守着两个人,本想要拦下海棠,见了尹泽便也就明白了海棠的身份。 她推开房门,从外屋闯到里屋,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大嫂。” 那人蹲在墙角把脑袋埋在膝里,听见这一声后才抬起了头,见了鬼一样的叫了起来。 她这么个反应,根本就用不着多问什么了。 海棠心痛,也更加心寒。 “好久不见,大嫂。” 见她惊愕恐惧的想要往后退,却因为已经是墙角得罪地址根本就无路可退,只能更加瑟瑟的缩在墙角。 “你,你是人是鬼?” 海棠一把抓住她胡乱挥动的手,“许秀娘,你说我是人是鬼。” “啊!” 许秀娘尖叫着把手挣了回来,片刻后才察觉不对。她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海棠。“你怎么……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海棠凉凉看着她,“我不是早已经死了?大嫂,为什么?” 许秀娘愣了愣,突然朝着她扑了过来,将她紧紧抱住,把脸埋在她的脸上,哭了。 “你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许秀娘这哭声并未作假,一声声都是悲痛愧疚,海棠愣怔片刻,终于是心软了。 开始她是满腔的仇恨,就是进门是也依旧如此,可就是现在,她有些心软了。 许秀娘自从来了山寨对她就特别好。都说长嫂如母,海棠从小无母,对许秀娘感情自是不一般。 可是…… “为什么?” 许秀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放开海棠,擦去脸上泪痕,怯懦的看着她,“我不知道你还活着,若我知道,一定回去找你,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为什么?”她紧握双拳,“靳子松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对我们下次狠手。为什么?” 许秀娘松开紧咬的下唇,语气凉薄。“我恨他。” 第二十三章 左右也是我宠出来的 http://.biquxs.info/ 许秀娘的这三个字让海棠再次有了杀她的心,她强忍着对她的杀意,磨着后牙槽,质问她:“这些年我只看见你跟我大哥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许秀娘打断了海棠的话,仰头大笑了起来。“我被掠上玉峰山前,爹疼娘亲,还有感情极好,即将要过门的未婚夫婿。我本可以安安稳稳的嫁人过日子,可你大哥偏偏将我掠上山。我当时才十六岁,天真浪漫,他却把我毁了!” 许秀娘捶着胸口,一步步逼向海棠,声音越发尖锐。“我被掠上山五六年,未婚夫婿报官无门被打死在府衙门口,爹娘拖着重病死去,所有亲戚都不敢与我相认。我恨他入骨,你还说我跟他情投意合?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情投意合?” 海棠被她逼问的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再她又一次逼问下,海棠才喃喃开了口。“他将你掠上山不假,可他这五六年都把你宠上了天,不舍得你干重活,你要什么他都依着你,你想吃的想穿的,想喝的想要的他都紧着最好的给你……” “我只想要回家!我只想要我爹娘!只想要我的未婚夫婿!我只想要回到五六年前的日子!”许秀娘带着哭腔大声的喊叫起来,吓得海棠都愣那了。见海棠不动,她更是发了疯的捶打着海棠。海棠没躲,身上脸上硬生生的挨了她好几下。 门外的尹泽再听不下去,大步走过来将海棠拽进自己怀里,守在门外的人随着他进来,将许秀娘狠狠的摁在地上,隔开了她的疯狂。 海棠急了眼,推开尹泽,冲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放开我嫂子!” 地上的许秀娘突然哭笑起来,“靳子松让我下毒,我又把毒药换成了失去内力的药。没想到他们这么没用,区区几个官兵都防不住。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我害了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我只想要回家,我只想要爹娘。” 说到后面,许秀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接着就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海棠怔在那里,双脚仿佛生了根,灌了泥。她垂在两侧的双拳紧紧握住,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 尹泽走过去,凉凉看着许秀娘,“你想要如何处置她?” 海棠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张了张口,声音沙哑,“放她走。” 她仓惶的想要药逃离,刚往外走了两步的她很清楚的听见许秀娘说:“海棠,嫂子没白疼你。” 她不敢再停留,生怕又会听见些什么。一直走到巷子里的青石板路上,她才停了下来。尹泽撤回了守在这里的人,走到她跟前来。 “你当真想好了?” 海棠如鲠在喉。她依旧很恨,只是在听了许秀娘那些话后心里又突然生出了许多歉疚。终是他们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终是他们把人家逼成了这样。可许秀娘终究还是没舍得直接下毒,而只是抱着能有人活下来的侥幸。 说到底,许秀娘她心里还是有大哥的。 “小王爷。”有人上前,得了准后才如实回禀。“她撞墙自尽了。” 海棠心口一窒,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屋里,却又只是杵在门口,不进去。尹泽个头比她高,越过她的身体,一眼就看见了外屋里装的头破血流倒趴在墙根脚的许秀娘。 他下意识的去看海棠,见她呆滞着神情,喘息却明显比刚才要大很多。尹泽明白,她是在压抑着情绪。 “海棠……”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眨眼间,她的身体竟无力的瘫软下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尹泽弯腰扶她,被她毫不留情的推开。“滚。” 他皱了皱眉,刚带着自己的人退到外头巷子里,紧着就听见了她的哭声。哭声从隐忍到肆意,听得他连连皱眉。 不过一会儿哭声就停了下来,海棠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身上还沾着一些血腥。 “我记得她家在玉峰山外屋里的一个镇子里,你帮我葬了她吧。” 尹泽点头应下,“好。” 尹泽带着她走出巷子,小童对她身上的血腥视而不见,等两人上了马车之后,又按着尹泽的吩咐驾着马车回了王府。 下了马车,海棠先一步进了王府,小童在身后小声嘀咕。“果真是山匪出身,人都杀的麻木了。” 尹泽沉下脸,抬手在小童后脑勺上敲了一下。“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丢去喂狗。” 小童缩着脑袋揉着后脑勺,“我又没说错。” “她没杀过人。”停了停,尹泽又说:“以后这样的话当着她的面不能说,私底下更是不能说。” 海棠早已走进去,似乎根本就没听见小童的话,但尹泽还是看见了她微微停顿的步子。 尹泽过去的时候,茴香正贴着房门一脸焦急的听着里头的动静。等尹泽来到跟前她才慌忙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规规矩矩的站着。 “王妃呢?” 茴香指了指里头,“回来后就把奴婢们赶了出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 尹泽抬手推了推,房门已经被海棠从里头插上了门栓。他皱着眉,把茴香叫到旁边。“里面什么动静?” 茴香摇头,“不哭不闹,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他重新走到门前,抬手要敲门时又莫名的烦躁起来。茴香见他摆着姿势却迟迟不见他把手敲上去,便大胆的喊了他一声:“小王爷?” 尹泽眸心一窒,收了手,吩咐茴香在这伺候好,又走了。 茴香一直在门外守着,就是夜里也只是在外头打个通铺。隔日一早,还是海棠把她喊醒的。 “你怎么睡这了?” 茴香担心了一晚上,这会儿见海棠眉眼精神的跟往日一样,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翻爬起来,被子里外的温差让她打了个哆嗦。“小王爷让奴婢守着你,奴婢就没敢回屋里。”茴香看了看天色,“王妃你怎么起的这么早?”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将地上的通铺卷了抱起来,“王妃你等等,奴婢这就去打水来。” 海棠把她拦下,“你先去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 茴香一拍脑门。昨日海棠正午就被尹泽带出去,回来后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这会儿肯定是饿了。 “王妃且等等,奴婢这就去拿吃的。” 茴香先把东西放回去,从厨房里拿了新做好的糕点后才想起让人去只会尹泽一声。谁知她才刚进屋,就见尹泽端坐在屋里,吓得她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糕点给摔下去。 “小,小王爷。” 尹泽嗯了一声,音才落,口里就被递来一块糕点。 “小王爷,尝尝?” 尹泽接过海棠递过来的糕点,小咬了一口。 “诶,大男人做什么这么娇气。”海棠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男人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小王爷你这习惯也得改改,优雅是优雅,可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了。” 她狡黠的笑着,一面又把手指往唇边送。触到自己的嘴唇才惊觉刚刚送进尹泽口里那一块正是她刚才咬过的。 海棠心跳漏了一拍,想起那一日在马背上的事情,她的唇更是一下就烫了起来。稳了稳心神,她又重新拿起一块喂进口中,之后才敢抬起眼眸,直视着他。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明亮,以前尹泽只觉得越看越精致,现在再看,竟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甚至会沉溺下去的冲动。 尹泽眨了一下眼,敛去了所有情绪。 海棠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追着他的脸灼灼的盯着看。“小王爷虚什么?那里虚也就算了,你这双眼睛怎么……莫非,莫非你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尹泽被她气笑了。“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她笑得娇媚撩人,“难道没有么?” 尹泽看的怔。昨天她还在痛哭许秀娘的死,今日又能这么跟往日一样说着气人的话。有这么一瞬间他似乎是看到了自己,故意做出另外一副样子,只是想要掩下自己的悲痛而已。 不,连着许秀娘她已经失去了四十八位亲人,而他只是没了一人而已。 一个女人尚且如此,他凭什么还是走不出那些回忆…… “小王爷?” 海棠站在门口,拿着一张帖子冲着他扬了扬。“你听见没?刘月婵邀我游湖,就在明日。” 尹泽神识归位,起身走过去,拿了她手里的帖子随意扫了一眼后又扔给了前来送贴的下人。“去回了刘府,明日壹国公主来京,承王妃要随我去宫里赴宴。” 这壹国公主明日就到了? 到了就到了,干什么还要让她去赴宴? “那个赴宴,我就不去了吧?” 尹泽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你是承王妃,怎么能不去?但凡是皇亲一族都得去的。” 海棠眉心一跳眼角一抽,心里暗骂尹泽。她去这一趟,大概就是要挡下壹国公主的怪罪和他尹泽不愿娶亲的黑锅。 她不知道在心里琢磨了什么,再抬起头时,眼神又清澈又纯真。“小王爷,你不怕我把这宫宴给毁了?” 尹泽抿着笑,“怕什么?左右也是我宠出来的,大不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挨罚就是了。” 第二十四章 壹国公主来了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一早海棠就被茴香喊起来,洗漱后还没换衣就又被拖到了妆奁前。看着茴香已经准备好的一头金钗银簪,海棠直接拒绝。 “宫宴不是在晚上,怎么现在就开始折腾了?” 茴香给她梳理着头发,一面解释说:“宫宴是在晚上,但老王爷身份贵重,按规矩正午时候就要进宫的,王妃与小王爷自然也是要早早跟着一起过去的。” 海棠随性惯了,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东西。她把茴香手里的梳子抢过来,“你去把我上次买回来的那身窄袖拿过来。” “可是……” 海棠冷瞪她,“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茴香不敢再说,只能去把那身衣服翻出来。等她拿着衣服过来时,海棠已经自己随意的绾了个发髻,发间只有一支素淡的银钗。 “王妃你这样穿着进宫不合适吧?” 海棠没理她,当着她的面儿把衣服换了。系腰间丝带时,茴香又把玉佩递给她。她想了想,只是把玉佩拿过来塞进怀里,问:“昨日你们小王爷说今日去宫宴的都是皇亲一族,那那些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都不能去么?霍国相……也不能去?” “今日只是接风宴,所以只是皇亲一族走走过场表表礼而已。明日的宫宴才是群臣百官携带家眷一起,会更加热闹一些。” 海棠眉心狠狠跳了两下,“明日还有?” 茴香偷笑,“明日那可是大宴,怕是得有一两个时辰呢。不过王妃若是今日露过脸,那明日不想去的话跟小王爷说一声也成的。” 海棠往茴香脑门上戳了两下,“笑我?你皮痒痒了?”她往外头看了看,“你家小王爷又去哪里了?在老王爷那儿?” “今日一早小童就来把小王爷喊走了,好像出了府。” 海棠抿唇。“壹国公主进京城,走的是那条道?” 茴香想了想,“照着以前的路数,应该是从京城大街直接到宫门,宫宴后再回驿馆。”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吩咐茴香,“我出去一趟,正午之前回来。若是小王爷问起,你实话实说就行。” 茴香急的追出来,海棠又走的更快了些,隐约的只能听见两个字:“王妃……” 海棠离开承王府,直接就去了京城大街。百姓们大概早就收到了消息,还是真的就如茴香说的一样,多年以来都是一样的套数,更要外国使臣看看自己都城的热闹,所以今日的京城大街格外的热闹。海棠不喜胡太傅家那种官场敷衍,反倒是喜欢跟百姓们凑这种纯粹的热闹。 她刚挤进人堆里就已经觉察出不对,眼色凌厉的锁定刚刚与她错身经过的男人,迅速出手扣住男人手臂上的穴道。“还来。” 男人不理,闷着头的要挤出人群。海棠冷笑,跟上男人的步子,以匕首轻轻滑破男人腰间的衣服,冰凉和刺痛的感觉让男人浑身一阵哆嗦。 “还给我。” 她手上稍稍用力,男人吃痛,果真就松开了手里捏着的东西。 海棠稳稳接住玉佩后,将他拽出大街,再一脚将他揣进巷子里。她厌恶的掸了掸玉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你人模狗样,没想到竟然是个贼。姑奶奶的东西你也敢抢?找死么?” 男人看着她柔弱才敢动手偷东西,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好惹。见她还要动手,男人吓得连连后退,“你放我走,这事儿就当过了。你要再敢乱来……”他指着外头,“外头就是官府的人,我只要喊一句乱党就会有人冲进来。” 最后一个字说完,海棠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了男人的脸上。男人捂着鼻子哀嚎一声,疼的差点儿喘不上来气儿。海棠揣好了玉佩,张狂大笑。“你还敢贼喊捉贼?你知道姑奶奶是谁么?” 男人连连后退,捂着鼻子哭喊起来:“你知道小爷是谁么?小爷是梁州孟家独子,是国相小姐的表哥!” 海棠愣住,“你说你是国相小姐的表哥?” 男人以为吓住了她,露出几分得意来。只是他这一笑,鼻口里的血齐齐留下来,恶心至极。“我家有钱,又怎么会稀罕你那个破玉佩。不如你跟我回去,我把银子赔给你。” 无视他眼中的淫/欲和话里的暗示,海棠走近他,逼得他靠在墙角无法再退。“你说,你是国相小姐的表哥?” 男人的笑意僵在脸上,“这,这还有假?” 海棠笑得越发娇媚好看,“那就好。” …… 壹国公主的和亲队进了京城,已经有护城兵将百姓隔开,让出一条大道。听闻这壹国容颜貌美,生下来眉间就有一颗红朱砂。若不是她母妃犯了错,这和亲的事情也不用她来做。 百姓们各个巴着脖子往前看,都想要见见这位壹国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儿。 和亲队行至一半时,突然有人赤身果体的从巷子里跑出来,惊扰的百姓纷纷让开了道。那人闯到和亲队伍前面后就倒地昏了过去,惊了队伍,也惊了京城百姓。 “前面怎么了?”夏侯关静见马车停了下来便问着身边带来的宫女含翠。含翠下了马车问了缘由,黑着脸的上了马车。 “公主,东元简直欺人太甚,我们进京无人迎接也就罢了,竟还让一个,一个乱民闯了进来,惊扰了队伍!”含翠说的隐晦,可她上马车时恰恰看见侍卫抬着那白条条的男人离开,简直污了她的眼睛。 夏侯关静睨了一眼轿帘,“一个乱民而已,赶走就是了。不过这京城可是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乱民出现?” 含翠不敢再说,又催着队伍赶快进宫。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夏侯关静倚在车壁上,神情淡漠。含翠心有不忍,“公主,那承小王爷都已经娶了别人,而东元现在又没有适婚的人选……不如公主在宫宴上请了东元皇帝,咱们回壹国吧?” “放肆!”夏侯关静冷瞪她一眼,“这和亲是父皇决定,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含翠脸色煞白的跪下来,“这和亲的承小王爷是早就定下的,可他却这么欺负人。奴婢只是不忍看公主受欺负……” 夏侯关静紧紧抓着膝上的裙子,“就算是要回去,本公主也要带着筹码回去!” 话音一转,她语气里的轻傲更加明显。“这承小王爷就算是要娶本公主,本公主也不见得会答应。可他竟然让本公主丢脸,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刚刚那个发疯的人你认出来没有?正是梁州孟家的儿子。” “哪个梁州孟家?” “啧!就是国相夫人娘家,那人正是国相小姐的表哥!” “刚刚赤身裸体闯进来,又被人抬着出去的那个就是孟家的废子?” …… 听见外头百姓议论的那四个字,夏侯关静怒从心起。她猛地看向含翠,含翠心里咯噔,赶紧把头低下来。 夏侯关静紧握拳心,满脸羞愤。“他东元,简直是不把我壹国放在眼里!” 队伍已经走远,酒楼二层转角靠窗位置的海棠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下了楼。刚走到酒楼门口,又遇上了那搭桌的公子。 “是你!” 海棠认出他来,笑道:“公子你来晚了,我刚刚跟别人搭了桌。” 傅子辰回笑的有些勉强。“上次姑娘那一跳……” 海棠惭愧,“吓到公子了?上次是我莽撞了,下次不会了。我要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与公子搭桌喝酒。” 傅子辰神情一滞,“姑娘你,是要回,回……” 看看日头确实也到了要回去的时候,海棠没时间跟他闲扯,快步的就走开了。错身经过他时不小心撞了一下,发间的银钗就落了地。傅子辰拾起银钗追过去,可京城大街上看热闹的百姓还未散去,这一眨眼的功夫,傅子辰已经找不见她的身影了。 傅子辰捏紧了手中的银钗,站在酒楼下往二楼转角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 万花楼么…… 海棠刚回去就被茴香给抓进了屋里,梳妆打扮,再换上繁复的衣服,刚刚折腾好,尹泽就过来了。 “怎么这会儿才穿戴好?刚起?” 茴香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都不敢讲。海棠倒是淡然许多,“早就起了。小王爷有事儿?” 尹泽打了个手势让茴香退下,一直低着头的茴香竟还看见了,这等本事让海棠这个主子惊叹不已。尹泽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冷不丁的抬手往她脸上掐了一把。 “闹够了,嗯?” 海棠揉了揉脸上那一块肉,“小王爷发的什么疯?” 尹泽压下身子,一字一句的提醒他。“你今日在京城大街上是怎么羞辱孔安的?还要我再给你说一遍?” “孔安?谁是孔安?” 尹泽眼眸微深,“就是那个被你扒了衣服踹到迎亲队伍前的男人。他就是梁州孟家的儿子,国相小姐霍寒烟的表哥,孔安。” 海棠不解,“不是说是孟家的儿子,怎么又姓孔?” 尹泽又往她脸上掐了一把。“人家爹姓孔,娘姓孟。霍椋的妻子是孟家的女儿,自然就抬起了孟家的名气。不过这名气也被孔安给废的差不多了。” 见她那一块肉已经被自己给揪红了,他竟没忍住的给她轻轻揉了揉。揉了两下又觉得气不过,再狠狠掐了一把。“敢把人扒得这么干净,你把我放在何处?嗯?” 第二十五章 宫宴前夕 http://.biquxs.info/ 海棠倒吸一口凉气,揉着被他掐痛的肉。“小王爷说话就说话,什么时候落得这么个动手动脚的毛病?” 尹泽被她问的一怔。似乎,他还真的不曾对别人这样过。 “他又不知道我是谁,就算我把他扒了他也不敢找上门来,不会让小王爷你难办的。” 尹泽沉下脸,加重了些语气。“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个?” 海棠愣了愣,突然把脸凑了上去。“莫非小王爷吃醋了?” 尹泽心口一窒,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海棠整个人就扑了上来。“小王爷这是开窍了?” 他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给撇开,理了理衣服,“胡闹。” 海棠虚扶了扶那一头的银钗金簪,“若不是你吃醋,那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我今日不去宫宴了,明日再去好不好?” “今日你揍了孔安,惊扰了壹国公主,明日你还想去咋皇上的场子?” 果不其然,尹泽的脸又比刚才要更沉一些,海棠大笑起来,用手肆意揉捏着他那张臭脸。在他真的要发脾气之前,又给他抹皱起的眉间,再给他扯了扯紧抿着的唇角。 “我认识的承小王爷整日嬉皮笑脸,你这张臭脸是学的你父王?简直白瞎了这张俊颜。” 尹泽将她胡作非为的手拉下来,“你这是夸我,还是在骂我?” 海棠把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自然是夸你了。” 尹泽低低的笑出声。他把海棠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站好,又亲手给她扶正了钗子,整理了衣裳。 “大概是我前世造了孽,今生怎么遇上了你这么个不讲理的女人。” 海棠点头,“是啊是啊,大概是我上辈子修了福,所以这辈子能遇上小王爷这么好的男人。” 尹泽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传到外头,让等在院中的小童愣了愣。 记忆中的承小王爷,似乎有多年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小童扯了扯茴香的袖子,“他俩在里面说什么?” 茴香红着脸把袖子给回来,声音细小。“我哪儿知道。” 小童哼哼两声,朝着里面喊:“主子,老王爷让你们一道过去用膳。” 屋里的笑声停了。茴香怨他扰了气氛,小童又傻愣愣的搞不明白。见尹泽拉着海棠出来,又哼哼两声别开了目光。 跟老承王爷用了膳,这就要赶往宫里了。老承王爷站在承王府门前,遥望着远处久久未动。尹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说:“别看了,现在早早进宫跟皇上把体己话都说完了,宫宴后或许父王你还能去一趟玉佛庵,给娘过个生辰。” 听了这一句,海棠才想起那个方向可不就是玉佛庵么? 原来今天还是老承王妃的生辰? 老承王爷又在承王府门前站了片刻,这才上了马车。尹泽拉着海棠上了后面那一辆马车,车帘才刚放下,海棠就追着问他:“今日是老承王妃的生辰?那不如我们就不去宫宴了,我们去玉佛庵看看老王妃?宫宴随时有,但今日……” “今日宫宴你我必须出席,你说什么都没用。”尹泽睨着她,“你以为今日宫宴只是皇亲一族,那么明日你就能见到靳子松和霍寒烟了?霍寒烟名声容貌都被你给毁了,她还有什么资格进宫?壹国公主虽是靳子松接待,但大婚时候闹出那种事情,霍椋也不可能再让他在这两场宫宴里露脸。所以,你的如意算盘还需再好好合计合计。” 海棠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承王府的马车得了准,能直接驶进宫门,到了黄城内海棠才随着尹泽下了马车,由宫人领着往前走。海棠初到承王府时也惊讶过承王府的恢弘奢华,现在到了宫里,她才终于觉得玉峰山的山头到底是有多穷。 秉着尹泽的交代,也怕头上的钗子掉下来,海棠这一路走的还算是得体,没给承王府丢脸。 到了一处宫门,老承王爷先走进去,尹泽正要转身与海棠交代,又听老承王爷没好气的冷哼道:“你不用跟来了,你以为皇上还会见你?” 尹泽失笑,“那我带着海棠在宫里转转,宫宴前会赶过去的。” 老承王爷冷瞪他一眼,负手离开。有人正从正殿那边过来,身穿一品官服,正是当今国相霍椋。霍椋面色阴郁,走路间都能看得出来他闷在心里的滔天怒火,叫两旁的宫人侍卫都避之不及。 老承王爷在霍椋经过自己身边时还点头与他打了招呼,只是霍椋脸色太黑,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算是回应,之后便大步离开了。 霍椋走过尹泽身边时,他恰好帮海棠扶正了发上的一支钗子,绣着繁复暗纹的袖子正好遮住了海棠的脸。直到霍椋走远,尹泽才收了手。 海棠好奇的往霍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有所指。“小王爷真是心细,我这钗子还挨个的帮我扶正了。” 尹泽紧了紧她的手,“走吧。” 他对宫里算是熟的,与正殿隔开一些距离后便退了宫人,自己带着海棠往御花园去了,可刚到御花园,那一位宫人又急急跑来,说皇上有事要问他,让他赶紧过去。 海棠抬眸,见他眉眼深沉略带警告的看着自己,她轻笑,“小王爷放心去,我晓得轻重的。” 尹泽皱了皱眉,跨前一步贴近海棠,紧紧抓着她的肩。“这是在宫里,你最好真的懂得轻重。若是再惹事,恐怕我都救不了你。” 旁边的宫人只见两人低喃耳语,明摆着就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可那边还有皇上在等着,他也只能斗胆的再催一回。 尹泽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疼的海棠微微皱眉后他才松开了她的肩,转而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乖乖在这等我,嗯?” 海棠不耐,“知道了。” 尹泽这才算是真的放了手,跟着宫人离开。海棠收回目光看着面前这百花齐放的御花园,轻声嗤笑。 小半个时辰尹泽才从正殿里出来,刚出来就听碎嘴的宫人说皇上最宠的钱贵妃在御花园里打死了人。尹泽心里一个咯噔,冲过去抓着那小宫人的领子。“钱贵妃在御花园打死了人?谁被打死了?” 小宫人是认得尹泽的,见他如此,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听说有人冲撞了她,到底是谁奴才也没细问。钱贵妃的脾气承小王爷你也是知道的,只怕现在那人的尸体早已被丢出宫去了。” 尹泽心口一紧,推开小宫人便朝着御花园赶去了。 不知道是在哪个宫门口,远远的就听见了有人在训斥。 “这么宽的御道你偏偏要撞上来,你这人是不长眼睛么?” “你们打碎了我家娘娘的药,这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 “明明是你……” 宫门口站了三个人,尹泽只一眼就从两人身上的异族服饰认出了她们的身份,他喊来一旁的侍卫,指着本朝的宫女问那侍卫,“那是哪个宫里的?” 侍卫看了一眼,“回小王爷,那宫女是钱贵妃娘娘宫里的。” 又是钱贵妃。 尹泽拧着眉心,交代了侍卫两句话。侍卫小步跑到那宫女身边把话传了过去,小宫女听了后惊愕的往尹泽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才给壹国公主请了罪,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匆匆离开。 夏侯关静说着那边看去,想了想,追了出去。 含翠一头雾水,也追了上去。“公主!” 尹泽走的并不慢,可就是以前总往宫里跑,许多宫里的人都认识他。再着他才大婚,自然是要恭喜奉承一番的。他心急着去御花园,无心应付,但还是被耽误了脚步,让夏侯关静追了上来。 “这位公子。”夏侯关静拦下他,见面前这人生的俊俏,风姿绰约,竟心动起来。再看他举止间更显贵气,大概是东元皇室的人…… “你是皇子么?” 尹泽勾着唇角,“不是。” 夏侯关静愣了下,“那你是皇亲国戚?” “不是。” “那你……” 尹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烦请公主让让,我还要去接我的妻子。” 说罢,尹泽直接绕过她,快步往前走了。 夏侯关静追上去,“你知道我的身份?” 尹泽显出几分不耐,“若不想别人知道,公主可以先换身衣服。” “公主!”含翠追上来,阻了夏侯关静想要继续追上去的想法。“公主,一会儿宫宴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夏侯关静看着那道身影,不甘的咬着唇角。“含翠你去打听打听,刚刚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含翠更懵了。刚刚她连那人什么相貌都没看清楚呢,怎么问?她也才第一次来东元皇宫,上哪儿问? 夏侯关静看出她的为难,这才开了口。“罢了。若他是皇子或是皇亲国戚,一会儿的宫宴必然会再见。只可惜,他已有了妻子。” 含翠不屑。“有妻子又如何,若是公主喜欢,他那妻子就是有再大的娘家也得要给公主退至妾位。” 尹泽急赶过去,钱贵妃的人早走了,御花园中只见几个宫女和太监在清理地上的血迹。尹泽心一沉,随手抓了个宫女,“承王妃呢?” 第二十六章 承小王爷就是会讨人欢喜 http://.biquxs.info/ 小宫女被吓得不轻,看清楚是尹泽后,小脸儿又是一红。 “我问你承王妃呢?” 尹泽骤然拔高的语气吓得正在洒扫的宫人们抖了个激灵,一个小太监指着方向说:“承王妃,被钱贵妃带走了……” 尹泽心口一窒,来不及多想就追了过去。他早知道这个女人净会惹麻烦,他就不该让她单独留在御花园。人是他带进宫的,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 “小王爷!” 尹泽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寻声望去。有人站在对面湖心的八角亭里正挥手跟他打招呼,那一头的银钗金簪在阳光下还真的能把人的眼睛都给晃瞎了。 他松了一口气,顷刻间又凭空烧起了一心窝子的怒火。他冷着脸快步走向八角亭,海棠嬉笑着迎过来,看着她的笑颜,尹泽心火烧得更甚。 他一把抓住海棠,修长手指死死扣着她的肩,劈头盖脸的就骂了起来。“不是让你在御花园里等着,你个没见识的女人瞎跑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宫里……” “承小王爷。” 一道慵懒娇媚的声音后,尹泽这才注意到坐在八角亭中的钱贵妃。他眉心一跳,松开了海棠却并未放开,而是改做揽住她的腰肢,将她贴在自己身侧。 “贵妃娘娘。” 钱贵妃又岂会看不出来尹泽对海棠的护意,联想到刚刚在御花园里的事情,了然的轻笑起来。“早听说承小王爷宠爱承王妃,今日也听人说承小王爷在殿前为承王妃挨个扶正头上的发钗,现在亲眼看着,才知道你们这感情是真的好。” 尹泽抿起的唇角弧度恰好,依旧还是一副厚脸皮的不羁模样。“我这王妃最爱惹祸,实在不让人省心,若她能学到娘娘两分从容三分优雅四分得体,小王才是真的放心了。不过就她这般相貌在娘娘跟前就已经败了,小王也只能将就了。” 钱贵妃开怀大笑起来。 海棠把手缩到他的身后,在他腰上的软肉狠狠掐了一把。 早知道他承小王爷不正经,但也没想到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竟然这么厉害。她的长相与比她大一轮的钱贵妃相比,摆明了就是自己的胜了好不好? “承小王爷就是会讨人欢喜。” 钱贵妃的目光又来到海棠身上,深看了她两眼。“你这王妃,本宫也甚是满意。” 尹泽把揽在海棠腰肢上的手往自己身边收了收,顺势把刚刚掐在他身上那一下毫不客气的还给了她。海棠僵着笑,正想要还手时就见钱贵妃站了起来。 “真真是新婚燕尔,一刻也分不开呢。”钱贵妃走到两人跟前,意味深长的又看了尹泽一眼,“一会儿宫宴见。” 等钱贵妃走远,海棠才从尹泽的怀里出来。“刚刚她看你那一眼我怎么觉着有点儿猫腻,你俩以前有一腿?” 尹泽往她脸上狠揪了一把。“你找死是不是?” 海棠嬉笑着退到一边去,又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个雕花精致的金镯子,“钱贵妃赏的。” 尹泽沉下脸色,把她手上的镯子拔下来检查了一番。觉着没问题,这才把镯子给她重新戴上,再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余光往四周扫了一眼,这才问她:“御花园里怎么回事儿?” 海棠把袖子拉下来,轻描淡写。“没事儿,就是御花园里遇上了钱贵妃,闲着没事儿给她抓了个可疑的宫女而已。” 不见他再追问,海棠抬眸,见他脸上的不悦越发明显。她笑道:“事情就是如此,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别人。与我有仇的又不在宫里,我懂得轻重。” 尹泽被她说的没了脾气,转身径直走了。海棠跟上他的脚步,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低着头的玩儿着手腕上的金镯子。 不多时,宫宴已开。 尹泽带着海棠入宴时,宴席上已经做了几位皇子皇妃,还有尹泽的几位皇叔。尹泽给海棠一一介绍,海棠也懂事的行了礼叫了人。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的老承王爷将她落落大方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捉摸不清。 她不是个山匪出身的女人么,怎么瞧着又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一般无二。 入座后,海棠才揉了揉发僵的嘴角。“这宫宴什么时候结束,我能不能先回去?” 尹泽眼里含着笑,“今日这小小宫宴就受不住了?那明日你还来不来?” “不来了。”海棠回答的干脆,一点儿拖沓都没有。 尹泽眼中笑意更甚,他心里期望的,也正是如此。 片刻后,尹泽又把她拽了起来,刚站稳还反应过来,又被她拽了一同跪下。 耳边是一阵万岁千岁,海棠心口狂跳,紧握成拳的手心已经溢出冷汗。 这便是东元的皇帝,这便是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天子,这便是,哥哥们一直都在反着的人。 “海棠?” 尹泽轻声提醒,她回过神,见所有人都已经起身,唯独她还跪在那里。她正要起身,又听钱贵妃的声音响起。 “承王妃,皇上问你话呢。” 啊? 海棠愣住了,她刚刚出神,谁他娘的注意到皇帝说了什么? 老承王爷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尹泽恨铁不成钢的皱了皱眉。钱贵妃轻笑,在皇帝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皇帝淡淡扫了她一眼。“那便算了,入座吧。” 海棠松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皇帝龙颜,又匆匆收回目光,随着尹泽入座。入座后,她挪到尹泽身边,小声问他:“刚刚皇上问我什么?” “你是耳朵不想要了还是脑袋不想要了,这个时候还敢出神想别的事情,嗯?”尹泽在她耳边,几乎是磨着后牙槽的说着。 高位上的钱贵妃轻喊着身边的天子,手指了指他们的方向,又在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皇帝望去,脸上虽没明显情绪,但眼中已经有了淡淡笑意。身边的皇后不甘被钱贵妃抢了两次风头,冷着脸的让人直接把壹国公主宣进来了。 壹国公主身着壹国最绚丽的服饰踏进殿中,她直视着东元皇帝,没有丝毫谦恭和不惧,目不斜视的走到殿中行了礼。 在座的都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虽然壹国公主出场时还觉得惊艳,但她这一副高傲神态,又着实是招惹了众人。 于是高位的东元皇帝不悦了,久久未允她起身。 夏侯关静心里咯噔一下,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不妥。她沉下心,又重新喊了一遍万岁,皇帝才开口允她起身。夏侯关静起身后,神态倒是比刚才要谦恭许多,再有她带来的一些壹国珍宝,这才冲淡了皇帝的不悦。 夏侯关静余光扫向皇子们的坐席,未见白日里看见的那人,心里微微失落。正要往别的席位看去,却听有人提议:“听闻公主是壹国才貌双全的第一人,今日公主来我东元宫中必然是有准备而来,今日宫宴虽小,不知公主可否先唱跳一曲,让我等开开眼界?” 海棠记得,这人是钱贵妃所出的五皇子。 含翠愠怒,这等做法,不是把他们壹国公主当成唱跳的舞姬了么? 夏侯关静轻踏一步,恰好挡在含翠跟前。“关静确实准备了才艺,但来到京城才知道原来东元对外客最高的礼遇便是两场宫宴,可关静只准备了一舞……” 她故作为难的又往别的席位看去,果真就瞧见了尹泽。她眼前一亮,再回头时,欣然道:“不过东元皆是有才人,若有人能奏曲,关静就可以跳舞。” 先前提议的五皇子理了理衣裳,自信满满的正要站起来,却听夏侯关静说:“关静请奏东元陛下,这一曲,让他来奏。” 她手指的,正是尹泽。 众人神情微妙,就是海棠也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尹泽拧着眉心,冷冷睨着她。“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海棠呵呵乐着,她就是仗着这里人多,尹泽不敢再掐她的脸,对她动手动脚。 “小王爷,如今公主已经把话撂下了,说东元皆是有才人,小王爷你顶着这么大一顶帽子,还不赶紧上去奏一曲?” 尹泽面向她,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有些恶狠狠。“你就这么想要把小王推出去?” 海棠没想到他真的敢在这些人面前动手,急忙别开脸,“这哪儿是我推出去的,明明是壹国公主自己挑的。” 夏侯关静这才注意到他的身边还陪着一位女子,嫉妒心作祟,差点儿没让她下唇咬出血来。 老承王爷轻咳一声,尹泽才又把身子转回来,继续若无其事的喝着酒。东元皇帝微沉下脸色,可眼里又并无责怪质疑,语气更是偏宠尹泽。 “壹国公主相邀,泽儿觉得如何?” 尹泽甚至都没站起来,他端着酒杯朝着皇帝虚敬了敬。“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泽儿的性子,这吹拉弹唱我看得是挺多,但这玩意儿我可不会。” 众人一笑,夏侯关静期望的神情顿时凉了下来。她咬咬牙,指着他身边的海棠,“那便让她来。东元皆是才子,女子更是各个才德兼备。她,应该能奏了吧?” 众人更乐了。 五皇子不嫌事儿大,“承王妃,壹国公主连邀两次,你可不能丢了我们东元的脸。” 夏侯关静脸色一变,目光掠过海棠,再定在尹泽身上。 她竟是承王妃? 他竟是承小王爷? 第二十七章 才貌双全的壹国公主 http://.biquxs.info/ 奏曲? 奏什么曲?她只会揍人! 五皇子这一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海棠的身上。海棠看着只盯着尹泽的夏侯关静,突然起了身。她走到案桌前,故意用身子挡住尹泽。夏侯关静被阻了视线,脸色更是难看。 “承王妃,你这是应了壹国公主的邀请,要奏曲了?” 五皇子话中带着热闹,席上的老承王爷和尹泽统统都变了脸,就是高位上坐在皇帝身边的钱贵妃也对儿子的这番做法有些恼怒了起来。 “我不会奏曲。”海棠清冷的声音传透了整个大殿。 所有人皆是一愣。五皇子啧啧两声,“不会奏曲,那你为何要走出坐席?” “我丈夫被别的女人盯着看,我还不能挡一挡了?” 尹泽握着酒杯的手骤然一紧,缓缓抬起头,灼灼的盯着挡在案桌前的那道背影。 殿里十分安静,顾忌彼此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高位上一直微沉着脸色的皇上突然笑了起来。天子这一笑,殿里气氛再次被缓了过来,虽都在赔笑,但各个神情各异,都在等着夏侯关静的下一次刁难。 “胡闹,回去坐下。” 夏侯关静没说话,尹泽也没说话,倒是一直沉默的老承王爷开了口。海棠冲着夏侯关静挑衅的笑笑,这才又乖乖回去坐下。只是她刚坐下,尹泽便往她身边凑了凑,在她耳边轻咬一声:“你真会给我惹事儿。” 海棠挑眉看着夏侯关静,见她那张脸都被气得铁青,心下只觉得快意。她也往尹泽身边凑了凑,将自己的手讨巧的放进他的另外一只手掌下面,由他握住自己。 外人看着是你侬我侬,鹣鲽情深,实则海棠那一只手差点儿被让尹泽被捏碎了。 “皇兄,我这儿媳妇儿确实是五音不全,让她奏曲倒是难为她了。臣弟记得五皇子颇懂音律,不如让五皇子奏一曲如何?” 钱贵妃的神情顿时就冷了下来。在与壹国联姻一事上,虽对外说是没有适龄皇子,其实早前皇帝就已经发了话,所有皇子皆不得与外族联姻。又怕壹国说东元高傲敷衍,只得千挑万选的把自来偏爱的外甥承小王爷匪推出去了。 原本事情就这么算了,没想到五皇子这么不识趣,竟想要承王府家的热闹。钱贵妃心中气得不轻,难道她这不争气的儿子不知道承王府的人向来护短么! 五皇子倒是跃跃欲试,正要请奏时,正好看见钱贵妃那一眼警告,便只得压下心中的雀跃,闷头喝起酒来。 皇上扫了五皇子一眼,“明日还有宫宴,先前公主不是说自己只准备了一舞么,那便等到明日再让你们开眼界就是了。” 夏侯关静看了一圈,轻哼之后高声道:“不必明日。关静初来东元,也不能扫了众位的兴致。那奏曲的事情,还是让我这侍女来吧。” 含翠行礼退下,片刻后再进殿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琵琶。等待时夏侯关静并未看向任何人,乐声一起,夏侯关静就着身上繁复的服饰翩翩起舞,舞姿随着乐曲变化而变化,时而轻柔时而快速,该妖娆妖娆,该婀娜婀娜,足以让人觉得精彩。 一曲舞毕,席间的几位皇子和几位亲王更是对其另眼相看。海棠戳了戳尹泽,“你觉得这舞如何?” 尹泽紧紧抿着唇角,并未作答。 夏侯关静得了东元皇帝的夸奖,第一时间就看向尹泽。谁曾想她偏偏看到海棠与尹泽说话的样子,收回目光的瞬间,心里又嫉恨起来。 这一舞后,宫宴上安排的歌舞就显得无趣很多,海棠看了片刻就没了兴致。将近半个时辰后皇上先行离开,而后皇后与钱贵妃也都走了,之后才有人放开性子的大声说话和大口喝酒。尹泽见海棠兴致缺缺,便带着她溜出宫宴,顺着御道要出宫。 夏侯关静追出来,拦下尹泽。“你就是原该与我联姻的人。” 尹泽将想要先走的海棠拉回来,“小王已经娶了喜欢的女人,皇上也已经收回了旨意,也许了公主在东元自行挑选夫婿,公主又何必纠缠。” 夏侯关静紧着就开口追问:“我挑的就是你,你可愿意?” 尹泽轻笑,“小王不愿。” 说罢,他带着海棠径直就走,丝毫情面都不讲。海棠好奇的想要转头去看看,还未有动作,就听尹泽凉凉说:“你要敢回头,我就拧断你脖子。”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海棠才把头上的银钗金簪和手上的金镯子都给取了下来。瞥见那只金镯子,尹泽又问:“钱贵妃为何要赏你东西?” 海棠拿着金镯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她说我性子爽快,不似一般小姐那样矫揉造作,心里高兴就赏给我了。” 尹泽又皱起了眉,“以后看见钱贵妃就离远些。” “为什么?” 尹泽看着她,说:“你以为这镯子是她心情好才赏你的?你以为今日宫宴上她帮你说话是好心?她不过就是想要巴结我承王府而已。我父王与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她想要五皇子为储君,若是有我父王说话,那五皇子成为储君的可能就占了一半。”他把那金镯子抢回来,看了两眼又随意扔在马车里。“这东西她赏你了,我回头还得给她送个新鲜的回去,麻烦。” 海棠沉默了小会儿才开了口。“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储君位置说下来,那你们这储君的要求也太不慎重了。” 尹泽冷瞪着她,实在是懒理她。 回了王府,尹泽先一步占了床。海棠站在床边磨蹭了好大一会儿都不见他起来让位,只能到软塌上歇着了。都已经熄了灯了,海棠也已经困了,尹泽还撑着身子喊着她:“明日宫宴你去不去了?” “不去。” “那明日你就在王府里待着,我早早的就要出去,要等宫宴结束了才能回来。” 海棠翻了个身,“你就是不回来也不用跟我知会。” 翌日,尹泽果真早早就出去了。海棠起来用了早膳,无所事事的熬到正午。茴香见她实在无聊,便劝道:“王妃为何不去宫宴,宴上有歌舞,还有别人家的夫人小姐,王妃应当多结交两个交心的才好。” 海棠想着在胡太傅家看见的那帮官家小姐,恶心的直摇头。她突然想起昨天临出门时尹泽提起的事情,又吩咐茴香。“你去安排马车,我要去玉佛庵。对了,再让厨房弄些老王妃爱吃的糕点,我要带过去。” 茴香神情微妙,轻扯着海棠的衣袖。“王妃,这事儿不太好办。” “为什么?” 茴香往四处看了看,这才小声说:“你没发现王府里从未有人谈论过老王妃的事情么?老王爷下令了,承王府任何人都不能提起老王妃的事情。你让奴婢交代糕点这事儿,奴婢不敢说,厨娘们也不敢做啊。” 海棠眼前一亮,“怎么就不能提起了?” 茴香低着头,“奴婢来时何总管就这么告知,至于为什么,奴婢也不知。” 海棠多看了她两眼,也没再追问。“那就每样都做一份,我统统带过去。” 她前脚才出了承王府片刻,铭风就把消息送到了尹泽跟前。尹泽听闻她去了玉佛庵,皱了皱眉。“你也去跟着,别出了岔子。” 海棠到了山下才想起茴香爬不上这山,车夫倒是有些脚力,但海棠不放心让茴香一个人留在山下,于是她自己一个人来来回回的上下三次,终于是吧这六个三层的食盒统统都提上了山。 她拍响了玉佛庵的门,从气喘等到气息平稳才有人过来开了门。开门的姑子记得她,喊了她一声承王妃。 “师傅叫我海棠便可。” 姑子点头,让她进来。见她手上提着两个食盒,地上还放着四个,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都是些素食糕点,给老王妃带的。” 姑子欣慰,喊了人过来帮着海棠把食盒提到了老承王妃的厢房前,又帮她叫了门,这才离开了。 黎姨见她一个人来,有些意外。“怎么不见小王爷?” “昨日壹国公主已经到了,今日宫中有宴,他与老王爷都走不开。”海棠将食盒提起来,递给黎姨。“听小王爷说昨日是老王妃生辰,今日我不去宫宴,过来给老王妃补个生辰。” 黎姨接过她手里的两个食盒,“这是小王爷还是老王爷让你送来的?” 她实话实说,“是我自己要来的。”她把食盒轻轻放在脚边,“若是打扰到了王妃,那我就先……” “是海棠来了?让她进来吧。” 海棠进了屋的瞬间就闻到了一股药味儿。“您生病了?” 老承王妃面色比之前要苍白一些,她虚抬抬手,“老毛病了。” 黎姨已经抬着一叠碟子糕点过来,老承王妃看了一眼,正是她最喜欢的芙蓉桂花酥。她看着这桂花酥有些恍惚,几次想要伸手去拿,又把手收了回去。黎姨看不过去,拿了一块塞到她手里。“就一块,不碍事,多了我也不给你了。” 老承王妃轻咬了一口,面上显出满足。“多少年了,我想到我还能再吃一口这个味道,想当初……” 她停下了话语,一口一口吃的极慢,吃完了这一块后她才摆手让黎姨退下,将海棠留在了屋里。 第二十八章 再上玉佛庵 http://.biquxs.info/ “今日宫宴,你为何不去?” “不喜欢那些阳奉阴违勾心斗角的人。” 老承王妃轻笑起来,“你倒是坦诚。” 海棠见她还在捻着指腹的酥沫,小声说:“我再悄悄给您拿一块,不让黎姨知道。” 老承王妃先是一愣,后头直接笑出了声音。“不必了,我这身体,吃不了太燥热的东西。” “那可有看了大夫?” 老承王妃笑意淡去,眼里的颜色也黯淡了下来。“老毛病,也就这样了。”她对着海棠招了招手,“你过来,与我说说话。” 海棠陪着老承王妃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不知道是她哪一句说的有趣了,又逗乐了老承王妃。老承王妃突然止住了笑意,直直看着她。 “你可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话?” 见她迷茫,老承王妃又提醒了她一遍。“若你与泽儿只能活一个,你会如何选择?” 海棠脑中炸开在马背上的那一幕回忆,唇上一热,心上却莫名的紧了紧。“为何不能两个都活?” 老承王妃动了动唇,开口却是一阵猛烈咳嗽。黎姨闯进来,让海棠先出去候着,又赶紧拿了柜子上的药丸给老王妃服下。 海棠退出厢房,等了好一会儿黎姨才从里头出来,淡漠看了海棠一眼,“天色不早,承王妃还是先回去吧。” 她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厢房,正要离去,又听黎姨说:“主子说了,王妃以后就不要来了。” 海棠眼中闪过诧异,而后又点头,“好。” 离了厢房,海棠又走到了玉佛庵的大殿中。庵中的一位师傅正在那边忙着,见海棠过来,也喊了一声承王妃。 她没再纠正这一声称呼,指着师傅身前那一面满是油灯的墙问:“师傅,这是什么?” “长明灯。” “长明灯?” “下界阴暗,点着这长明灯才能为死去的人照亮前路,才能让他们早日投胎做人,脱离苦难。王妃可有亲人需要点灯?” 海棠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不必了。我的亲人太多,这里已经放不下了。” 师傅往墙上看了一眼,“王妃要燃多少灯?” 多少?玉峰山上,四十七具尸体。 “我家人多,上上下下,几十口。” 师傅意味深长,说:“几十口?那我这里确实是放不下。既然放不下,王妃何不在佛像前拜拜,若是王妃足够诚心,佛祖也能感知的话,也能帮他们洗清罪孽。” 她站在大殿中,望着高大庄严的佛像喃喃的问:“多在佛像和菩萨跟前拜拜,就能帮他们洗去罪孽?” 师傅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海棠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大一会儿才动了动,可她并未走到蒲团前,而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磕头时,她的眼泪轰然而下。 天色黯淡后海棠才下了山,茴香都急的要跳脚,要不是车夫拉着她都要自己上山找人了。海棠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茴香察觉不对,也没敢追问,只是催着车夫赶紧回府去。 回了王府,海棠直接就回了屋里,闷头睡下了。宫宴结束,尹泽才回到王府,铭风就过来复命了。 “她回来了?” “回来了。还是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 尹泽突然想起许秀娘死了的那一天,那个女人也是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他放缓了脚步,“今日在玉佛庵发生了什么?” 铭风把玉佛庵上的事情告诉了尹泽,尹泽了然。“她怕是想起了她那些哥哥。”这一句说完,他又问起另外一事。“昨日让去查御花园的事情,如何了?” “后宫争斗而已。林妃让人在钱贵妃的点心上下毒,被恰好在御花园的王妃听见。当钱贵妃到了御花园时,王妃便当面识破了此事。” 尹泽眸心危险地缩了一下,“你说,她撞见了林妃的预谋,而后在钱贵妃来时才撞破了此事?” 见铭风点头,尹泽才失笑道:“那便是故意的了。大概是怕我承王府靠不住,所以提前找了条后路?难怪钱贵妃还赏她镯子,原来她也懂得阿谀奉承。” 回了院里,茴香急急就跑了过来。“小王爷,王妃她……” 尹泽打了个手势,茴香便自觉退了下去。他走到房门前轻轻一推,房门便开了。 屋里没点灯,他看了一圈后径直就走到了床榻边坐下。她背对着外面,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他把被子拉下来,又给她把被沿拉到她的肩上盖着。 他收回手时,假装察觉不到她身体的僵硬,也假装不知被褥潮湿,更假装看不见她脸上的泪痕,又走到了软榻那边,躺下休息。 因在宫宴上喝了酒,尹泽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第二天醒来时海棠都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了。见他醒来,海棠走过去一把掀了他的被子。 尹泽忍着一胸腔的恼火,可在看见她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时,突然心疼了一下。 “小王爷醒了?醒了就起吧,小童都在外头等了好久了。” 尹泽半坐起来,声音沙哑。“等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面前就被递来了一杯温水。他看了海棠一眼,接过茶杯两口喝干。 “好像是什么傅府来人,要请你过去一趟。” 尹泽动作顿了顿,又把茶杯递给她,起来自己更衣净面就要出去。海棠拦下他,笑盈盈的凑上去,“小王爷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啊。” 他睨着海棠,“上次刘月婵不是给你送了拜帖?今日有时间了,你可以去刘府上找她玩。” 丢下这一句,他自己就走了。海棠轻哼哼,用了早膳,喊着茴香要去刘府找刘月婵。 茴香欲言又止,最后张口时却是说:“我们就这么过去,不送拜帖,是不是不太好?” 海棠啧啧两声,“我是承王妃,刘府还能拦着我不成?” 到了刘府,人家果真不敢拦,赶紧的把她给请到了前厅。刘夫人拉着刘月婵前来,一进门就要给海棠行礼。海棠直接把刘夫人拽起来,“夫人客气了,我这里不需要这些。” 刘夫人愣住,盯着自己被抓的胳膊,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海棠不好意思的松开了刘夫人,“我来找月婵玩儿,刘夫人能不能……” 刘夫人赶忙把女儿拽过来,自己就退了下去。 刘月婵怯怯的挪着步子,却不及海棠直接跨到她跟前的一步。 “你躲什么呀?” “我,我……”刘月婵在那支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海棠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是你先给我递了拜帖,怎么我来找你,你又不敢说话了?”她直勾勾的盯着刘月婵,声音有些冷。“还是你又跟着那些官家小姐编排我了?” “我没有!”刘月婵涨红了一张脸,“昨日那些人还说了王妃你的不是,是我站出来给王妃说话的。” 海棠眼前一亮,把海棠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们又说我什么了?你又是怎么帮我说话的?快说说快说说。” 刘月婵有些哭笑不得,这承王府的八卦程度,怕是京城里哪家小姐都及不上她。 不过话说回来…… “王妃你昨日为何不去宫宴?” “宫宴无趣,有什么好去的。”海棠又催了一回,“你快说说,昨日宫宴上怎么了?” 刘月婵神情微妙,琢磨一会儿后才斟酌着说:“昨日宫宴上壹国公主一舞惊艳四座,还有不少官家小姐也出来献艺了。”说到这,刘月婵又皱起了眉。“徐燕儿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话,说前日宫宴上承王妃你没敢应下壹国公主的相邀,害得我们东元丢了脸。一帮人跟着应和,着实气人。” 海棠轻嘲,“若是我出手,她壹国公主今日连宫宴也来不了了。” 刘月婵眉心一跳,大概知道她的意思怕是想要直接揍趴壹国公主。刘月婵掩口偷笑,“壹国公主对承小王爷似是不死心,宫宴中一直盯着承小王爷看,这脸皮也是够厚了。” “前日宫宴后她还亲自追出来拦下我家小王爷,说……” 海棠没往下说,但刘月婵心里已经猜到那壹国公主会说什么了。刘月婵心中愤愤的抱怨了几句,小性子倒是挺合海棠的喜好。刘月婵又跟海棠说了些宫宴上的趣事,渐渐熟悉了海棠也就没了之前的不自在。 刘月婵几番犹豫,终是开了口。“王妃跟傅家熟么?” “哪个傅家?”海棠浑不在意。“京城的权贵我一个都不认识。” 刘月婵咬着唇,说的很含蓄。“我看着傅家兄妹跟承小王爷挺熟的。” “他们都是京中权贵,自然都挺熟。”说完这话后,海棠才后知后觉其中的猫腻。“你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人跟徐燕儿一样想做承小王爷的侧妃?” 刘月婵垂下脑袋,“我不知道。但我看着承小王爷对那位傅小姐与别的小姐不同,或许是我看错了……若是王妃昨日也在,就能亲眼看看了。” “傅小姐?” 海棠眸心一窒,心里莫名的烦闷。今早上小童不就说傅家有人来,结果尹泽匆匆忙忙的就走了。她开玩笑的要跟着去,尹泽不让,反而让她来刘府。印象里,似乎她也在哪里听过傅家…… 她猛地起身,把刘月婵吓了一跳。 “傅家在何处?” 刘月婵心口狂跳,“王妃要做什么?” 海棠勾起唇角,“自然是要见见这位傅小姐了。” 第二十九章 谁捉谁的奸? http://.biquxs.info/ 前厅门外候着的茴香听见这一声后浑身打了个激灵。海棠已经走了出来,越过她豪气万丈的吩咐:“茴香,跟我去傅府。” 茴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呆坐在椅子上的刘月婵,咬咬牙,追上了海棠。“王妃,那个,要不咱们还是先回王府?这都出来一天了。” 海棠不理她,直接出了府,上了马车。“去傅府。” 马车上海棠一直靠着车壁假寐,茴香欲言又止,终是没胆子再劝她。茴香只气今日的车夫是这两年才来王府并不知道内情,只想要在主子面前博得好感所以干活儿特别有劲儿又不会看势头和脸色的二愣子。茴香悄悄看着海棠,心里有些急。 若是王妃因傅府的事情闹起来,小王爷到底是要偏向哪边呢…… 到了傅府,海棠正要下马车时傅府的大门就开了,尹泽黑沉着一张脸从里头出来,看见承王府的马车时有些愣住。 海棠从马车上下来,眉梢一挑,缓步走了过去。尹泽黑沉着一张脸,快步朝她走去。到了他的跟前,又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霸道的将她塞回了马车里。 “回王府。” 茴香与车夫对看一眼,都没敢说话。茴香与车夫坐在一起,四只耳朵高高竖起,偷听着一帘之隔的动静。 海棠想要挑起车里看看那位傅小姐追出来没有,可指尖还未碰到车帘,尹泽又一个用力,直接把她拽进了怀里。她挣了挣自己的手,觉得莫名其妙。 “小王爷这是干什么?”她眉梢一挑,眼里有嘲讽。“是那位傅小姐惹你生气,你不好对佳人发脾气,所以就迁怒于我?” 尹泽又收紧了两分力气,声音微冷。“傅小姐?关卿卿何事?” “亲亲?”海棠心里窝着火。“小王爷喊得好亲热。” 听不得她阴阳怪调的口气,尹泽一分分的收紧力气,另外一手又捏着她的下巴,“给小王好好说话。” “小王爷好奇怪,你莫名其妙的给我来这么一出,还说我没好好说话?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是哪一句话没好好说了?”她故意抬了抬被他捏住的下巴,看似挑衅又像是控诉委屈。 尹泽压近她,“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傅子辰?” “什么?”海棠一头雾水,明明是她来捉奸,怎么弄到现在自己反倒成了被逼问的那一个。“你说我勾搭谁?” 尹泽松开了她的手腕,从怀中取出一支素雅的银簪,“你告诉傅子辰你是万花楼里卖身的姑娘?他这两日拿着这银簪出入京城大大小小的青楼,只为找你。你还敢说,你没勾搭他?” 海棠别开脸,想要躲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尹泽却加重了力气,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银簪又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所有的首饰都是我一手置办,各个我都记得清楚,你敢说这不是你的?”尹泽冷哼,冷睨着前面的车帘。“茴香,你可认得这东西?” 偷听的茴香抖了个激灵,撩起车帘一角看了一眼他手里举着的银簪,又赶忙的把车帘放下。“这银簪确实是王妃的。正是,正是那一日……” 海棠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有一日她确确实实就只戴着这银簪就去了京城大街寻人,之后就在酒楼遇上了那位公子,搭了桌。 原来是他! 见她这么个神情显然是已经想起了这个东西,也想起了傅子辰。尹泽脸色铁青,“你还真敢爬墙?” 海棠失笑,他推开尹泽,揉着发痛的下巴,故意挑衅。“怎么只准你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就不能我出墙去找别的男人了?你那个又不行,我为什么唔!” 他的唇铺天盖地的吻下来,让她的话戛然而止。 在她要动手打人之前,尹泽就已经松开了她。他斜眼睨着她,修长手指轻轻擦了擦唇角的暧昧东西。“你再敢说我不行,我在这就要了你。” 海棠恼羞成怒,“你本来就……” 尹泽将她扑倒在身下,比刚才还要霸道的狼吻强势的掠夺走了她所有的空气。海棠虽然把男人掠上山,荤话也是从小听到大的,但轮起实践来,她怎么比得上花名在外的承小王爷。她推搡躲避,纠缠间逐渐感觉到有东西咯了自己,未通情事的她伸手抓去,耳边一声闷哼吓得她匆忙收了手,错愕的望过去,迎接她的便是尹泽更为霸道的攻势。 她挣扎,反抗,直到最后被他抽去了所有力气浑身瘫软的由他放肆。 外头的茴香和车夫心跳如擂,燥热都已经红到了耳根下。 王妃说小王爷不行,但里头那动静……这小王爷到底是行不行啊? 见承王府就在前面不远,茴香轻轻拍了拍车夫,打了个手势,让他再往别处走一走。 行至半路,尹泽才松开了海棠,铁青着脸的坐到另外一边去。海棠脑中一片混乱。稳了稳心神,压下情绪一言不发的坐到他的对面,手里紧紧攥着那银簪。不见她吵闹发脾气,尹泽心口一窒,抬眸望去。海棠匆匆收回目光别开了脸,神情冷漠。 第二次经过承王府时马车才把马车停了下来,海棠先跳下马车,一步不停的走了进去。尹泽随后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他紧了紧双拳,内心狂乱。 刚刚在马车上要不是他持着最后几分理智,他怕是真的会要了这个女人。 回了王府,尹泽唤来铭风。铭风先开了口:“外面私传王妃不敢应壹国公主相邀,丢尽了东元的脸。此事越传越广,现在整个京城人人皆知。” 昨日宫宴上徐燕儿的一番嘲笑尹泽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他已经怼过徐燕儿,也亲眼看见过徐夫人教训徐燕儿,甚至连皇上也亲自为海棠说话辟了这个谣言,怎么今日又传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徐燕儿不知死活,还敢把这话传出来?” “不是。”铭风直看着他,神情微妙。“是敛秋。” 尹泽危险的缩了缩眼眸,“敛秋?” 他有些意外,片刻后又了然。因为敛秋的亲姑姑,正在徐家做工。 他沉下脸,“此事我来处理。”顿了顿,他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京城大街出事那一日海棠见了傅子辰为何不报我?” 铭风有些意外,“不过就是搭了个桌,说的话甚至都没超过十句。” “所以就不报我?”尹泽锋锐的冷芒一扫,声音更像是淬了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 铭风垂首,“小王爷自然是主子。” 尹泽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眼里的主子从来都只是我母亲一人。” 铭风单膝跪下,依旧垂首。“属下不敢。” “以后但凡是她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我统统都要知道。”看着不远处前来的人,尹泽皱起了眉。“事无巨细。” 铭风微微侧眸,见了来人后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后头对着主子颔首后悄然离去。 敛秋来到尹泽跟前行了礼后直接就问了:“是不是小小姐身体又不好了?” 尹泽轻摇头,“不是,是子辰。” 敛秋神情一紧,“少爷怎么了?” 尹泽深看着她,“卿卿叫人来说,这两天子辰日日都往青楼里跑,说是看上了个女人,把他爹被气得不轻,这才喊我去傅府里说说子辰。” “女人?”敛秋紧紧揪着自己的袖子,“什么女人。” “去青楼找,那自然就是青楼里水性杨花的女人。”尹泽走到敛秋跟前,“敛秋,你来我承王府也有四年了吧?” 敛秋点头,“是四年了。” 他望着远处,眼神有些缥缈。“你回傅府去吧。” 敛秋猛地看着他,“小王爷要赶我走?” 尹泽看着她,“那你选吧,你是要继续留在我承王府,还是想要回傅府?” 敛秋有些犹豫,似乎很难抉择。 “这话我就只问你这一回,以后我不会再问了。你这两日就先回傅府,好好想想。若是想要回傅府,你直接去跟何总管说一声就是了。” 他刚走出四角亭几步,敛秋就追了出来。“可是当初你答应了小姐要把我留在身边的。” 尹泽神情渐冷下来。“怎么,你还想着要用我承王府的身份嫁到傅府,成为傅子辰的正房夫人?香婉从小就心思单纯,你与她一齐长大,她自然把你当成姐妹,万事都能依顺着你。但我不是。”他缓和下语气,显得有些语重心长。“敛秋,从前你放肆,那是因为有她纵容你。可她已经死了四年,没人再纵容你了。你现在的依仗就只是我对你家小姐曾经的感情。敛秋,记住你的身份,别太过放肆,也别不懂得规矩。我对你家小姐好,不见得也一定要对你好。” 这番话让敛秋手脚发凉。她知道,尹泽一定是查到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是她散播出去的。她不甘的攥紧了双拳,“小王爷今日说这些,是以承王府的立场来说,还是为了承王妃来教训我。” 尹泽抿唇不语,神情里的不耐已经到了极致。 敛秋苦笑。“四年了,你终于还是忘了小姐。小王爷,你已经喜欢上王府里的这个女人,是么?” 第三十章 小王爷不行 http://.biquxs.info/ 敛秋早已离开,而尹泽却还站在原地。敛秋最后那一句话始终萦绕在他耳边,搅得他心烦意乱。 喜欢? 那不过就是个女匪,一个粗鄙的女人。他承小王爷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去喜欢那种女人。 他对于此事只是站在承王府的立场,念及承王府的名声而已。 尹泽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越发觉得心浮气躁。他暗骂了一声,又沉着脸的出了府。 海棠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的神,等她反应过来时,浴桶里的水早已冰冷。茴香在门外一遍遍喊着她,声音急迫,大有要直接冲进来的意思。 她从冰凉的水里起来,扯了件衣服披上。 “王妃?水凉了么?奴婢进来换水吧?” 茴香是真的急了。久久得不到回应,茴香咬咬牙,正要推门时,海棠开了门。 “王,王妃……” 海棠侧身让她进来,让她把屋里的浴桶收拾了。茴香走到浴桶边用手指探了探温度,这水果然是凉透了。见海棠头发还滴着水,又赶紧拿了干的手巾给她擦着头发。 “现在日头也落了,王妃你这头发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要不奴婢让人生个火盆来,暖和暖和?” “不必了,我没这么娇气。” 海棠接过手巾,自己随意擦了两下。余光见桌上那一支银簪,心里就更加郁闷了。 “茴香,这傅子辰是什么人?” “傅,傅少爷?”茴香小心的看着她的神色,斟酌了再斟酌,说:“傅少爷是傅家长子,与小王爷从小就玩儿在一起,感情很好。” 海棠瞥了她一眼,“那傅家是干什么的?” 茴香又想了想,说:“傅大人原来是朝中二品尚书令,四,四年前辞去了官职,带着家人离京回了老家。只是每年会固定上京,也就是,就是这个时候。” “既然都回家了,为何还要上京?怎么都辞官的人了,为何傅家还能去宫宴?” 茴香声音越来越小,“傅大人博学,曾经差一点儿就成了太子太傅,皇上对傅大人很是欣赏,所以人人称呼他一声大人。另外傅家与承王府相熟,所以但凡傅大人在京城,每次宫宴皇上都会派人请的。” 海棠没在追问,草草的擦干了头发就说自己饿了,又草草的吃了点儿东西,又说自己困了,之后就把茴香撵了出去,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尹泽整夜都没回来。海棠看着那空空的软塌,心里实在烦躁。 夜都这么深了他还不回来,是歇在王府里别的地方,还是又去了傅府? 亲亲?究竟是哪个叠字?听他叫的这么亲热,摆明了就是有关系的。既然有关系,干什么又来跟自己牵扯不清? 上次在马背上还只是浅尝而止,这一次在马车里…… 海棠把半张脸都藏进了被子里,下一刻又全身燥热的把被子掀开。来来回回这么折腾半个多时辰,她终于是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她只觉得头昏脑涨。喊了茴香一声后又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干脆趿着鞋子来到桌边,一口口的灌着昨夜的冷茶。 “王妃您起来了。” 茴香给她打了水来净面,见她在喝昨夜的凉茶,又赶紧收了,给她换了一壶温开水来。见她怔怔的看着外头,茴香了然,王妃怕是想问小王爷。 “小王爷他……” “我好像有点儿不舒服。”海棠打断了她的话,自己则是懒懒趴在桌上,后来干脆直接把脸颊贴在桌面,只觉得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迷迷糊糊的竟又睡着了。 茴香这才发现她脸颊通红,额头更是烫的不像话。 一定是昨晚沐浴着了凉。 茴香急的跺脚,赶紧叫人去喊了大夫。想了想,又让人去只会了尹泽一声。 尹泽昨晚歇在王府别处,听下人说海棠病了便着急的要赶过去。小童恰好过来,见他已经出了屋子,便上去说:“主子,傅府来人了,要请你过去一趟。” 尹泽脚步一顿,“傅府什么事儿?” “傅小姐叫人来请的,具体什么事情这倒是没细说。” 尹泽皱起眉,心里顿时想起昨日马车上发生的事情。旁边的下人见他站在那儿,便问:“小王爷,那王妃那边你还去么?” “我一会儿再过去。” 下人了然,小王爷这是要去傅府了。 小童随着尹泽出府,小声的唠叨着昨日尹泽突然离开,把他一个人丢在傅府的事情。还未走到王府大门,尹泽又站住不动了。 “主子?” “你去看看傅府又怎么了。另外告诉卿卿,以后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叫我了。”尹泽看着有些惊愕的小童,又提醒他,“委婉点,别把卿卿惹哭了。还有,把敛秋也带上,让她在傅府多待两日。” 交代完这些,他又原路折了回去。 海棠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察觉到有人给她换了敷在额前的手巾,冰冰凉的感觉让她整个头脑都清醒了许多。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看清楚坐在床榻边上给自己换手巾的人是尹泽。 有这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心安了下来,甚至连不适的身体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听茴香说你昨日回来泡了个冷水澡?” “睡觉时候连头发也没擦干?” “今早起来还喝了冷茶?” “你就是故意作出来的毛病?” 见她醒来,尹泽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责问。海棠扯开嘴角,梨窝浅浅,明明很牵强,却依旧很好看。“看,我不是把你作回来了么。” 尹泽沉着脸的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就这么盯着她看。海棠亦是直直的看着他,气氛一时间有些僵。 海棠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再开口,话却跟她心里想的不一样。“今日不用去傅府?” 尹泽镇定自若的别开目光,“在你眼里,我就是天天要往傅府跑的人?” 提起傅府…… 他突然捏了捏海棠的脸,“以后再不许见傅子辰。” 海棠失笑,“说的好像我跟他很熟。我与他再熟,也熟不过你跟那位卿卿小姐。” 尹泽脸色更加难看,“我与卿卿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 尹泽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负手离开。海棠浑身又不舒服起来,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疼。她有些懊悔,刚刚说什么不好,干什么要说这个来惹怒他。 现在他怕是真的要去傅府了。 海棠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不舍得骂自己,就只能在心里又把尹泽骂了个百十来遍。 不大会儿,尹泽又回来了。见她闭着眼睛在那磨牙切齿嘀咕,心里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他把手上端着的药重重放下,“在那嘀嘀咕咕些什么,骂我么?” 海棠猛地睁开双眼,怔怔看着他。 “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还真的是在骂我?” 尹泽压低身子逼近她,她无路可退,只能虚假的笑了笑。“小王爷真奇怪,好好的我干什么要骂你?” 尹泽勾起唇角,鼻子里又是冷哼一声。“起来,喝药。” 海棠下意识的摇头,“不喝,我多盖些被子捂一身汗就好了。” “这床我还要睡呢,你捂一身汗不得臭死我?” 要不是现在没力气,海棠肯定是要对他动手的。尹泽把她扶起来,把那碗药地给她。海棠把脸一转。“不喝。” “怕苦?” 尹泽眼里揣着笑意,“想不到玉峰山上的二当家,敢跟国相府对着干的海棠,居然怕一碗风寒药?” “你用不着激我,这药我一口都不会喝。” 尹泽笑意更深了些。“是么?”他吹了吹这碗汤药,幽幽说:“我不介意对口喂你,毕竟都已经亲过两回了,也不怕再多一回。” 海棠冷瞪着他,见他的唇已经贴在了碗沿,真有要对口喂她的意思,吓得她要去抢那碗药。动作太大,那碗药直接就洒在了被子上。 看着空空的碗底,海棠抿唇偷笑。尹泽若无其事的在被子上擦了擦手背上沾到的药汁,叫着茴香。“来把被褥换了,再给王妃重新换一碗药来。” 茴香不敢多言,动作利索的把被子给换了,又动作利索的重新拿了一碗汤药来。尹泽拿着白瓷勺子轻轻吹着汤药,眼角余光睨着海棠。“你再洒,我再给你弄一碗来。这一天我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光伺候你把这药喝进去。” 海棠眉心一跳,竟被他的霸道噎的说不出话来。尹泽把勺子送到她的唇边,“张嘴。” 她伸手要去接这碗,尹泽直接往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海棠捂着手背,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却还是沉着脸,重新把勺子递到她的唇边。“张嘴。” 海棠心里纠结了一场,最后才喝下一口,立刻苦的皱起了眉。下一刻,她的嘴里突然被塞了个东西,清甜的果脯瞬间冲淡了药汁的苦涩。 她抬头看着尹泽,见他若无其事的又舀起一勺,“张开嘴。” 她像是魔怔了一样,竟听话的把这一晚汤药给喝完了。见果碟上还有几片果脯,她伸手就要去拿了一块低头咬着。尹泽将果碟拿过来,挑了快小的喂进嘴里。 “这怎么是酸的?” 她傻傻抬头,“明明是甜的啊。” 尹泽抿起唇,直接抢了她手里那一块送进嘴里。“嗯,这是甜的。” 第三十一章 包你药到病除 http://.biquxs.info/ 尹泽脚步一顿,“傅府什么事儿?” “傅小姐叫人来请的,具体什么事情这倒是没细说。” 尹泽皱起眉,心里顿时想起昨日马车上发生的事情。旁边的下人见他站在那儿,便问:“小王爷,那王妃那边你还去么?” “我一会儿再过去。” 下人了然,小王爷这是要去傅府了。 小童随着尹泽出府,小声的唠叨着昨日尹泽突然离开,把他一个人丢在傅府的事情。还未走到王府大门,尹泽又站住不动了。 “主子?” “你去看看傅府又怎么了。另外告诉卿卿,以后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叫我了。”尹泽看着有些惊愕的小童,又提醒他,“委婉点,别把卿卿惹哭了。还有,把敛秋也带上,让她在傅府多待两日。” 交代完这些,他又原路折了回去。 海棠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察觉到有人给她换了敷在额前的手巾,冰冰凉的感觉让她整个头脑都清醒了许多。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看清楚坐在床榻边上给自己换手巾的人是尹泽。 有这么一瞬间她浑身都不自在,身上明明发冷,又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可片刻之后又感觉自己心安了下来,甚至连不适的身体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听茴香说你昨日回来泡了个冷水澡?” “睡觉时候连头发也没擦干?” “今早起来还喝了冷茶?” “你就是故意作出来的毛病?” 见她醒来,尹泽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责问。海棠扯开嘴角,梨窝浅浅,明明很牵强,却依旧很好看。“看,我不是把你作回来了么。” 尹泽沉着脸的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就这么盯着她看。海棠亦是直直的看着他,气氛一时间有些僵。 海棠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再开口,话却跟她心里想的不一样。“今日不用去傅府?” 尹泽镇定自若的别开目光,“在你眼里,我就是天天要往傅府跑的人?” 提起傅府…… 他突然捏了捏海棠的脸,“以后再不许见傅子辰。” 海棠失笑,“说的好像我跟他很熟。我与他再熟,也熟不过你跟那位卿卿小姐。” 尹泽脸色更加难看,“我与卿卿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 尹泽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负手离开。海棠浑身又不舒服起来,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疼。她有些懊悔,刚刚说什么不好,干什么要说这个来惹怒他。 现在他怕是真的要去傅府了。 海棠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不舍得骂自己,就只能在心里又把尹泽骂了个百十来遍。 不大会儿,尹泽又回来了。见她闭着眼睛在那磨牙切齿嘀咕,心里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他把手上端着的药重重放下,“在那嘀嘀咕咕些什么,骂我么?” 海棠猛地睁开双眼,怔怔看着他。 “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还真的是在骂我?” 尹泽压低身子逼近她,她无路可退,只能虚假的笑了笑。“小王爷真奇怪,好好的我干什么要骂你?” 尹泽勾起唇角,鼻子里又是冷哼一声。“起来,喝药。” 海棠下意识的摇头,“不喝,我多盖些被子捂一身汗就好了。” “这床我还要睡呢,你捂一身汗不得臭死我?” 要不是现在没力气,海棠肯定是要对他动手的。尹泽把她扶起来,把那碗药地给她。海棠把脸一转。“不喝。” “怕苦?” 尹泽眼里揣着笑意,“想不到玉峰山上的二当家,敢跟国相府对着干的海棠,也敢在皇上跟前献丑的承王妃,居然怕一碗风寒药?” “你用不着激我,这药我一口都不会喝。” 尹泽笑意更深了些。“是么?”他吹了吹这碗汤药,幽幽说:“我不介意对口喂你,毕竟都已经亲过两回了,也不怕再多一回。” 海棠冷瞪着他,见他的唇已经贴在了碗沿,真有要对口喂她的意思,吓得她要去抢那碗药。动作太大,那碗药直接就洒在了被子上。 看着空空的碗底,海棠抿唇偷笑。尹泽若无其事的在被子上擦了擦手背上沾到的药汁,叫着茴香。“来把被褥换了,再给王妃重新换一碗药来。” 茴香不敢多言,动作利索的把被子给换了,又动作利索的重新拿了一碗汤药来。尹泽拿着白瓷勺子轻轻吹着汤药,眼角余光睨着海棠。“你再洒,我再给你弄一碗来。这一天我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光伺候你把这药喝进去。” 海棠眉心一跳,竟被他的霸道噎的说不出话来。尹泽把勺子送到她的唇边,“张嘴。” 她伸手要去接这碗,尹泽直接往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海棠捂着手背,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却还是沉着脸,重新把勺子递到她的唇边。“张嘴。” 海棠心里纠结了一场,最后才喝下一口,立刻苦的皱起了眉。下一刻,她的嘴里突然被塞了个东西,清甜的果脯瞬间冲淡了药汁的苦涩。 她抬头看着尹泽,见他若无其事的又舀起一勺,“张开嘴。” 她像是魔怔了一样,竟听话的把这一晚汤药给喝完了。见果碟上还有几片果脯,她伸手就要去拿了一块低头咬着。尹泽将果碟拿过来,挑了快小的喂进嘴里。 “这怎么是酸的?” 她傻傻抬头,“明明是甜的啊。” 尹泽抿起唇,直接抢了她手里那一块送进嘴里。“嗯,这是甜的。” 海棠怔怔的看着他,下一瞬又突然扑了过来,毫无章法的咬在他的唇上。 占了一通便宜,海棠才放开他,笑盈盈的说:“这也是甜的。” 音刚落,他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席卷了她口中的所有药味,只有暧昧的气息。情到深处,尹泽直接压了上去。海棠原先拿在手里的果碟从被子上滑下去,啪的一声,碎了。 “王妃?” 茴香急匆匆的闯进来,看见床上那一幕后又红着脸的跑了出来,啪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海棠害羞的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数着他心跳的声音。 好一会儿了尹泽才把气息给缓和下来,他低笑着,满是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不许捣蛋。” 尹泽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又重新折回来。海棠重新拉上被子,只漏出一双眼睛偷瞄在他身上。 小动作可爱的不得了,挠的承小王爷心痒痒。他走到床榻便,扯了她蒙在脸上的被子,伸手在她脸上轻柔的揪了一把,这才弯腰捡起地上的破碎的果碟,转身离开。 海棠揉着脸上那一块肉,管不住自己的笑了起来。瞥见地上还掉着一片果脯,她直接下了床,把那东西捡了起来。 虚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她轻咬了一口。 甜的。 甜腻腻的。 转眼间海棠又起了心思。她打开后窗户,又回到床榻边,拖了鞋袜光脚踩在冰冷的地上,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刚坐了这么一会儿,她已经是浑身的冷意。 小半个时辰后,听见茴香在房门口与别的丫鬟小声说话的声音,海棠才跳起来关了窗户,回到床上躺着。 茴香开门进来,见海棠在熟睡,就没敢打扰。见床边放着的绣鞋没放好,又贴心的帮着摆正,这才放心的走了。 海棠贪恋暖暖的被窝,也没了要爬起来受冻的勇气,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茴香正端着一碗药过来。海棠嗓子有些干哑,“小王爷呢?” “出府了。” 海棠心口一窒,眼里的颜色都灰暗了下来。茴香把那碗药递过来,“王妃喝药吧。” 说完,又把一碟果脯拿到她跟前来。 海棠望着那黑色的药汁,有些烦躁。“放下吧,我一会儿自己喝。茴香你下去吧,我再躺一会儿。” 茴香乖乖的把药放下,出去时还替她掩上了房门。 人一走,海棠又光脚下了床,端着那碗药走到后窗户,直接把药倒了下去。刚倒了一半,她心里又后悔了。 尹泽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若是这些暗卫跟尹泽告状怎么办? 狠狠心,咬咬牙,海棠破罐子罐破摔,干脆把药倒得一滴不剩,这才满意的回来躺下,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晚快到亥时尹泽才回来。他略显冰凉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片刻后又收了手,被她盖好被子,这才会软塌上休息。海棠迷迷糊糊,还没来得及问他今日到底是去了哪里又沉沉睡了过去。 整整两日,只要尹泽不在,海棠就直接把药到了,她光脚下地,在窗边吹冷风,终于是被尹泽被撞见了。 尹泽黑沉着脸站在门口,手上端着一碗药。他冷睨着海棠那双脚,踏进了屋里,把汤药重重放在桌上,之后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海棠有些心虚,她把倒空的碗从后窗外收了回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步步的往床榻那边挪过去。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上,一下,又一下。“怎么没胆子作了?” 海棠扯了扯唇角,“哪有作,只是药太苦,没忍住就给倒了。” 尹泽眉峰轻佻,“不想喝药?” 她抿唇不语。 其实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喝药,想要把他留在王府里而已。 听见碗底触碰到桌面的声音,她抬起眼眸时尹泽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他擒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上去,再撬开她的唇齿,将含在口中的药汁渡给了她。 强迫她喝下了药,尹泽终于松开了她。 “不爱喝药?我有更好的法子,包你药到病除。” 第三十二章 一起染风寒 http://.biquxs.info/ 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尹泽压上了床。 海棠浑身僵硬,衣服被撩起来时更是直接打了个寒颤。尹泽似笑非笑,咬着她的耳朵低喃着:“现在知道冷了?不打紧,一会儿就该热了。” 翌日。 院中几个小丫鬟时不时的偷看着紧闭的房门,红着脸的偷笑起来。 “小王爷真狠啊,王妃都哭了多少回了。” “王妃还生着病呢,小王爷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你们懂什么,风寒嘛,出出汗就好了。” 小丫鬟们一阵哄笑,最后这个自觉讲错了话,涨红了脸的跑开了,差点儿撞上了在一旁偷听的茴香。茴香轻咳两声,“都在这闲着干什么?不干活了?” 丫鬟们散去,院中就只有茴香一人了。茴香偷偷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一样是红着脸的走开了。 海棠浑身酸痛,懒懒的想要翻个身,可才刚刚一动,她腰间横着的那只手就紧了紧,又把她拥进了怀中暖暖抱着。 海棠恍然惊醒,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尹泽那性感迷人的下巴。目光向上看去,好看的唇线,好看的鼻梁,好看的眉峰,就是连他闭着的那双眼睛上的睫毛都这么好看。 向下…… 海棠没出息,不敢看。 腰上的软肉被人捏了一把,海棠惊呼一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过来,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海棠脸一热,没出息的把脸埋进了被子里。被子里的暧昧气息让她越发燥热,热度侵袭了全身,让她白皙的肌肤瞬间变成了诱惑的颜色。 尹泽黑眸沉了沉,拉下被子,狠狠亲了她的嘴。 “如何?药到病除了没?” 他声音暗哑低沉,听得海棠心惊肉跳。 “你这什么狗屁法子……” 尹泽轻轻摩挲着她的唇,“我觉得这法子甚好。瞧你这精神不是比前两天要好很多?但你刚才那话显然是觉得为夫还不够努力,不如……” “不要了。” 海棠急的抓紧了被子,要不是被子下他还拥着她的腰,恐怕她都要贴着墙面了。 尹泽低声笑笑,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口上。 知道她初尝情事所以他不能太过分,否则,他绝对有本事让她三天下不了床。 咳。 尹泽低咳了两声。 海棠从被窝里伸出手,往他的脸上没准度的胡乱摸着。尹泽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心放在自己的额头。“我可是被你染上风寒了,这事儿你要负责。” “我,我要怎么负责?” 尹泽心情大好。“我怎么治的你,你也可以怎么治我。” 海棠抬起头,眼底闪过狡黠。“这可是你说的。” 尹泽点头,“我说的。” 海棠从他身上爬到另外一边去,大概是动作太粗鲁撞到了他。尹泽闷哼一声,将她重新压在身下,再把脸埋入她的颈窝。 “你是想要折磨死我?” “我……”海棠刚刚才开口,尹泽的吻又落了下来。 念着她的身体,尹泽倒是也没再做过分的事情。亲过之后他先翻身下了床,自己换了衣服,随后才打开房门,叫茴香过来伺候。 茴香伺候海棠更衣洗漱,又给她梳头打扮,再把床榻上的被褥给换了。见床单上那一抹红色,海棠的脸又红了。 到了吃药时候,茴香直接端了两碗药过来。海棠眉心拧成了疙瘩。“这药我就不用喝了吧?” 茴香偷笑,“药还是要喝的。” 海棠作势要打她,茴香嬉笑着躲开。 “闹什么?” 茴香见尹泽勾着唇角,眉眼宠溺,便直说:“王妃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喝药了。” 海棠瞪着茴香,尹泽又瞪着海棠。“不喝药?又不长记性了?嗯?” 她抿着唇,看着那两碗药嘀咕着:“不是都一碗么?今天怎么要喝两碗?莫非还要把昨天的给补齐了?” 尹泽端起一碗,睨着她说:“不巧,我也风寒了。” 茴香闷头偷笑着。海棠又瞪她一眼,端起另外一碗药,见尹泽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便用手里这一碗去碰了碰他手里那一碗,“干了。” 尹泽都惊了。 海棠这次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尹泽亦是忍俊不禁。海棠捏着鼻子喝完了那碗药,刚放下药碗,尹泽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片果脯。 果脯太甜,直接甜进了她的心里。 国相府。 霍椋将手里的东西砸向地上跪着的亲信,“这么多天就只给我查出这些来?” 地上散落的都是这段时间国相府对海棠身份的查探结果。从海棠是哪个镇子出来,被卖入青楼,再到遇上第一个恩客尹泽,再到被他带回京城,娶进承王府。 从镇子到青楼,多人证实她的身份,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疑。 “相爷息怒,属下对承王妃的两次别查都只有这一个结果。但是属下在追查的时候,还有别的人也在查。” 霍椋半眯着眼眸,“你说承王府?” “不像。” 霍椋想了想,沉吟道:“的确不可能是承王府。老承王爷既然已经点头让她进门做正妃那一定是早早就查过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多此一举。”他神情阴郁,“难道靳子松真的认错了?” 一声暗哨响起,地上跪着的亲信下意识的抬头看着霍椋。霍椋轻点头后他才起身出去,片刻后又回来了。 “相爷,刚刚送来消息,一同追查承王妃的人是梁州孟府。” “孟府?”霍椋大怒。“孟家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孔安已经在整个京城百姓面前丢尽了我国相府的脸,皇上那边自然更不用说。他孟府现在还想要插手管我霍椋的事?” 书房外的霍寒烟听的心惊胆战,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就闯了进去。霍椋让亲信退下,霍寒烟便急急说:“爹,是我托姨母做的。” 霍椋把桌子拍的震天响。“谁让你这么做的?你当他承王府不知道这些动静?承小王爷大婚时闹出的那一场还不够,现在你还敢让孟家去查承王妃,你还要让孟家把承王府也得罪了?” 霍寒烟委屈不已,“可是女儿咽不下这口气。如果她真的是……” “如果不是呢?”霍椋脸色铁青,“孔安的事情虽然被压下来,但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道?现在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跟承王府作对,是嫌孟府还不够丢人?” 霍寒烟被霍椋骂的红了眼睛,抬手擦眼角泪水的动作,和那委屈可怜的样子简直就跟霍椋故去的夫人一模一样,惹得霍椋心疼不已。 “罢了,你去告诉你姨母,让她把人撤了,以后承王府的事让孟家少掺和。” 霍寒烟暗暗松了一口气,乖巧的应下了。 “另外告诉孟庆月,再不好好管教孔安,下次再敢惹事,可别怪我大义灭亲。” 霍寒烟才被放下的心一下子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儿。霍椋也缓下语气。“不好好在房里待着,过来做什么?” 说起这个霍寒烟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她把脸上的面纱揭开,欢喜的跑到霍椋跟前。“爹你看看,我的伤是不是好了很多?” 这几日霍寒烟时时带着面纱,眼角那一处又用首饰的流珠遮挡,倒别有一番滋味。 霍椋看了看她的伤势,皱眉道:“还是跟以前一样。” 霍寒烟不高兴的抿着唇,“明明就是淡了!壹国公主给得药我日日都擦着,子松和月儿他们都说淡了,怎么爹爹就看不出来?” 小女儿娇态中,霍椋似乎又看到了亡妻。心中一软,终于又对女儿上了心。 “嗯,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淡了。” 霍寒烟的喜悦都在脸上。 “爹爹,壹国公主邀我出府,让我带着她在京城里逛逛,女儿可以去么?” 霍椋点头,“去吧,多带几个人。” 第二天,刘月婵突然来了承王府,想要见海棠。下人将她带到海棠跟前时,尹泽才跟她一起喝完药。 虽然刘月婵以往也去过徐燕儿家里,那会儿就觉得徐府有钱,可这会儿到承王府她才明白,什么是皇亲国戚,什么叫做奢华大气。 闻着药味,刘月婵担心的问:“王妃生病了?” 海棠点头,“风寒。” 旁边的尹泽插了一句,“一起染上的。” 刘月婵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头才明白过来,顿时红了脸。海棠嗔了尹泽一眼,尹泽这才朗声笑着离开。 “你怎么来了?” 刘月婵这才把害羞的头抬了起来,看着她说,“这两日霍寒烟跟壹国公主交往甚密,虽然没明着出入国相府,但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馆都有人看见她们腻歪在一起,你说奇怪不奇怪?” 海棠没琢磨明白,“人家就看对眼了,有什么奇怪的。不过霍寒烟那张脸还能出门么?。” “不是这个意思。”刘月婵绞着手里的帕子,“壹国公主对承小王爷什么心思大家都知道,国相府跟王妃你的事情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不仅如此,壹国公主昨晚上还去找了徐燕儿……” 如果只说夏侯关静和霍寒烟,那海棠还只当是巧合。若是再加上一个徐燕儿…… “你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她们几个腻歪一起准没好事。” 第三十三章 谁算计谁 http://.biquxs.info/ 谁说不是呢? 海棠把心思收回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刘月婵。刘月婵被她看的有些后背发凉,怯怯的问:“王妃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跑来承王府,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刘月婵被她问的一愣,而后又满脸羞愤的站了起来。“王妃是觉得我多事了?要不是担心王妃被人欺负,我也不用巴巴的跑过来了。” 说完这些,刘月婵转身就要走。海棠把她拉回来,哑然失笑。“当日你被欺负时也没敢甩手就走,怎么今天就敢在我面前耍脾气性子?” 刘月婵紧咬下唇,声音细小。“因为我把王妃当朋友,不愿意看你被人欺负。” 声音虽小,但海棠还是听得心中一暖。 “这是东元,还是在天子脚下,这夏侯关静还能翻天了不成?至于霍寒烟和徐燕儿……若她们真敢在我这里动心思,那咱们就走着瞧。” 刚说完这些的海棠话头一转,又拉着刘月婵咬着耳朵。“这两日,你可知道傅家有什么消息?” 刘月婵下意识的往先前尹泽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说:“这两天倒是没听见什么消息。” 海棠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刘月婵掩口笑笑,没戳破她。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刘月婵才要告辞离开。海棠抓了两块点心塞进她手里,哄小孩似的。“拿着路上吃。” 刘月婵小脸儿微红,笑得却是很开心。“那我先走了,改日我再来找你玩儿。” 海棠啧啧两声,笑得意味深长。“好啊,你玩儿我还是我玩儿你?” 刘月婵娇嗔,“王妃你怎么就没个正行。” 刘月婵前脚刚走,尹泽后脚就回来了。他轻捏一把海棠的脸,“你刚刚说想要玩儿谁?有我一个还不够,你现在连女人也不放过了?” 海棠笑着把他的手拉下来,“我要把她召进门,那小王爷还占了便宜呢。” 尹泽眉梢一挑,显得很有兴趣。“还有这等好事?” 海棠甩开他的手,有些恶狠狠。“你敢。” 他眼中带笑,又在她脸上轻轻揪了一下。“岂敢,岂敢。” 海棠把他不规矩的手打落,有些气恼。“你这动手动脚的毛病是不是得改改了,好好的小王爷,怎么总爱掐人的脸。” 尹泽捻着指腹上余下的柔滑感觉,神情像只偷了鱼的猫。“我对自己的女人动手脚,有谁敢有意见?” 她灼灼的盯着他,当着院里那些丫鬟们的面直接扑进了尹泽的怀里,冲着他的下巴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你要敢对别人动手脚,我跟你没完。” 每日都有尹泽督促着海棠喝药,她这一身的风寒倒是去的快。大夫过来给她看了诊,说她风寒已经祛了,以后多注意休息就是了。大夫才刚走,海棠让茴香给她找件窄袖的衣服,她要出府溜溜。 “大夫说了要多休息,王妃你怎么不听。“ 茴香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直接把她拖到了床榻,在直接把人摁了坐下。“王妃要是不听大夫话,奴婢就去告诉小王爷。反正小王爷多的是法子。” 海棠瞠目结舌。“你这丫头,胆子大了啊?” 茴香理直气壮,“奴婢胆子大,是因为担心王妃。如果不是担心王妃,奴婢才管不了这么多。” 海棠被她弄得没了脾气,脱了鞋子上了床,闷起被子不理人。茴香偷笑,“奴婢去给王妃做些糕点,王妃先睡会儿,一会儿奴婢再叫您起来。” 听着房门被关上,海棠一个翻身又爬了起来。看着衣柜里的几身窄袖新装,海棠满意极了。换上衣服,趁着茴香还没回来,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了承王府。 海棠在承王府里待的太久,这会儿站在这繁华热闹的京城大街,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个没见识的野丫头。 经过某处时海棠脚步一顿。面前的巷子长不见尾,可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日她一步步踩着尹泽的步子,记得再见许秀娘时的恨意,记得许秀娘的生生控诉,也记得那人最后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 她整个人被悲痛侵蚀,连脚下的影子都觉得难过起来。 “让开!” 身后有人粗暴的把她推搡到一边去,海棠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她回头望去,瞥见远处那张熟悉的狰狞面孔,心下一乐,抬脚就追了上去。 她一路跟着那人到了另外一条大街,亲眼见他进了一家赌坊。海棠嗤笑,快步走出巷子,找了一家成衣店换了身男子装扮,这才又回到了赌坊前。 赌坊门前站着个黑壮高大的打手,正上下的打量着她。海棠目不斜视的往里走去,只是在经过打手跟前时,手法熟练的朝着打手怀里抛去一锭碎银子。打手接住碎银子揣进怀里,就再也没看过海棠一眼了。 赌坊里杀的是热火朝天,有几个哪怕是输光了身上的衣服也要捏着拳头想要扳回本来。 海棠啧啧两声,轻摇着头。扫视一圈,却不见她刚刚跟着那人。 “这位公子面生,是第一次来?”有个瘦小的男人凑了过来,上下审视着海棠这一身。 她这一身布料虽没有尹泽的贵气,但好歹也是那家店里头最拿得出手的一套衣裳了。配上她眉宇间的英气和这两日在承王府养得愈发白胖的模样,显然就是位纨绔小少爷。 海棠双手负在身后,语气轻傲。“这什么口气?你这书赌坊还是青楼?” 那男人显露几分兴趣,“公子瞧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海棠睨着他,“你们这赌坊也太小了,就这么几个花样。无趣。” 她作势要走,那男人伸手要拉她。她避开他的手,神情不悦,“干什么?” 男人赔着笑,“公子不玩两局就走了?我们这看着小,其实大着呢。”他指了指墙角的那一扇门,“这后面的场子,才是最大的。” 海棠抬了抬下巴,“带路。” 男人把她领到了后面的场子,一面又偷偷看着海棠的神色。见她神情淡漠,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男人心中的疑虑才渐消了下去,终于信她就是个纨绔公子而已。 步入场中的海棠一眼就看见了孔安,她直接走到孔安边上,耳朵辨听着结果。见孔安将五十两的银票压在小,海棠抿唇,掏出些碎银子,压在大。 银子一下去,海棠就被人起哄了。 赌坊里坐庄的人不屑道:“这位公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这一桌每次下注得从十两起,你这一点碎银子,还是去外头玩儿吧。” 海棠装得天真,“你这把开了,我就有银子了。” 坐庄的看了一眼带着海棠进来的男人,见他点了头,这才开了色子。 大! 因已经一连开了好几把大,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必定是小了,这才全部压到了那边去,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让这新来的赚够了银子,惹得不少人眼红。 孔安随意的往身边一看,并未在意,又掏出五十两的票子,压在了小…… 一连五把海棠都赢了,手里的银子少说千两,而孔安已经输得凑不出十两银子了。 坐庄的脸色铁青,走到那男人跟前小声问:“五爷,这人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要不要把她赶出去?” 被喊做五爷的正是那个领着海棠进来的人,他深这海棠,沉声道:“不急,看看再说。” 孔安那张脸黑的也是可以了,见已经有人下了注,他开始急了。海棠用手肘怼了怼他,递过去一张百两的票子,“跟着我下。” 孔安心里一乐,甚至都来不及细看她的样子,接过银票跟着她下了注…… 连着好几把,孔安都跟着海棠赢了钱。旁边有人看见,也跟着海棠一齐下注。五爷目光紧锁在海棠身上,眼里已经有了戾气。正要准备喊人动手时,赌桌上的风势一转,竟让他们一连输了好几把。 孔安攥着手里的赢来的千两银票想要收手,海棠却将他抓了回来。“有赢有输才正常,你再等会儿,我们再扳上一局。” 想着她刚刚一连赢了七八局的本事,孔安又狠了心,跟着她下了注。这一会儿工夫里果真是输输赢赢,海棠再孔安手气好的时候就说不玩了,只是闲闲的看着。孔安杀红了眼,那疯狂狰狞的样子,实在有亏他的身份。 到了最后,孔安不甘心想要再回本,可手里没银子,就只能跟海棠借钱。到了最后,更是直接连家底都输光了。 “公子,你再借我三四百两银子,明日我亲自把银子送到你府上去。” 海棠厌烦的摆摆手,“我这都借了你将近万两银子了,你到底是还不还得起?” “我如何还不起?我可是……”孔安拍着胸脯保证,可话说到一半又不敢说了。见海棠模样轻屑,咬牙说:“我给你写张借据,明日若是不还,那每日利息一钱银子!” “一钱?” “一两。” “一两?” 孔安心一狠,再咬牙:“十两!” 海棠算了算这笔账,觉得合算,这才找人借了纸笔,让他把借据给写了。 外人看着热闹,但五爷却看出了门道。他喊来人,指了指海棠,暗暗的吩咐下了一些东西。 第三十三章 赌坊五爷 http://.biquxs.info/ 收了孔安的借据,海棠也不再多留了,要离开时又被人拦下来,说是五爷有请。海棠似乎早已料到会如此,轻笑后便这么跟人走了。 海棠被带到一处无人的小屋里,屋里站了四五个高壮的打手,屋里只有一张桌子,那位五爷正坐在桌前冷眼看着她。在进门时她就认出了这位五爷,片刻的意外后神情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公子今日是来砸我场子的?” 海棠直接拉了椅子坐下。“没想到五爷这么亲力亲为,这么大的赌坊也需要自己跑堂?” 五爷不怒反笑,“公子说笑了。” 她把刚刚那张借据推到五爷跟前,“拿去。” 五爷不屑。“公子以为我这赌坊差这么点银子?” 海棠抬了抬下巴,“五爷这生意这么好,自然是看不上这么点儿银子的。但五爷还是先看看这利息……” 听了她的话,五爷还真的把那张借据拿了过来。看见上头写明的利息,五爷开口嘲讽:“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么?你今日借给他的银子,你以为他还不起?” “孔安嘛,梁州孟家,国相家的亲戚。” 她的轻描淡写听得五爷眼皮直跳。“你既然知道他跟国相府的关系,那就知道他不能惹。现在公子这么做岂不是惹祸上身?” 海棠嗤笑。“我惹祸还是你惹祸?这借条是他巴巴的跟我借的银子,可不是我逼他的。他来你这赌钱也不是你逼着他来的吧?我明明白白借钱,你光明正大做生意,有什么不对?” 五爷寻思了一下,确实是这个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公子,你这样是陷我于不义。你引得孔安下不了赌桌,还骗得他写下这张借据,明知他的身份还要如此,你究竟有何企图?” 海棠抿唇,睨着五爷好一会儿了才开口说:“没想到五爷是个怕事儿的。”她站起来想要拿回那张借据。“那算了,这银子我还是自己讨吧。” 她的手还未触碰到,五爷就把借据收了起来。“今日公子既然不是成心来玩儿的,那这银子我就不能给你了,自然,这借据同样也不能给你。” 意料之中。 海棠颔首,离开前又意味深长的看着五爷说:“五爷,如果我是你,这后面几局我必然让他翻倍赢。等他忘乎所以后自然就忘了这借据的事情,一日十两的利息,这得多少银子了……” 五爷不是没这么想过,所以才留下了这张借据。他目光凌冽的扫向海棠,“你到底是什么人?跟孔安有什么仇?” 海棠抿唇不语,自己推开门就走了。几个打手没主意的看着五爷,“五爷,就让人这么走了?这孔安,我们可得罪不起啊。” 五爷喊了个人到跟前,“去跟着,查查她的底细。” 海棠出了赌坊,又去了茶馆,听了半个时辰的说书,再去了酒楼,用赌坊里留下的最后一张票子豪气的要了上座。 吃饱喝足,她才悠悠的走回了尹泽送给她的那个在京郊的宅子,关上了门。 外头一直跟着她的人将地址记住后又在暗处蹲守了片刻,确实不见动静后才离开。那人才刚走,换好了裙装的海棠就出来了。望着先前那人藏身的地方,海棠勾唇冷笑,之后才离开了此处。 回到承王府,茴香一脸怨气的等在院中,见她回来,抬脚就跑了过来。 “王妃真是任性,怎么能瞒着奴婢出府?你这身子才刚刚好,要是又惹上了风寒,奴婢不得给小王爷给骂死?” “你家小王爷呢?” 茴香摇头,“今日还未见过。” 海棠心里有些失落,“小童也不在府中?” “好像是一起出去了。” 不知为何,海棠又想起了傅府,总觉得尹泽这一趟怕是又过去了。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茴香,看得茴香有些不自然。 “那位傅小姐,你见过没有?” 茴香神情微变,“奴婢不认识。” 海棠敏锐的逮着她微变的神情。“你真的不认识?” 茴香摇头,“奴婢常在府中,哪里认识什么傅小姐。” “你去找个认识她的人过来。” 茴香苦下脸,“那傅小姐也没来过承王府,奴婢们也进不得傅府,哪里会认识她。王妃你这是强人所难嘛。” 海棠抿唇不语,就这么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茴香这次倒是没闪躲,就这么坦然的站着。海棠觉得没劲儿,独自进了屋。 上次尹泽让小童传了话之后,傅府就没再人过来请过尹泽了。傅子辰知道他要避嫌,就将他请到了京中常恭河里的花船中。 傅子辰心情烦闷,从坐下来就一直独饮,到现在已经是喝得有些微醺了。尹泽看不过去,将他手里的酒壶拿走,倒在白玉杯中一饮而尽。傅子辰见了又要去抢,伸过来的手被尹泽推开。微醺的傅子辰一个不稳,竟摔下了凳子。 尹泽将他拽起来,先开口堵住了傅子辰憋在嗓子眼儿里的话。 “要是再跟跟我说那个女人,我现在就把你推到河里去。” 傅子辰低声笑开,“曾经小王爷是我见过最长情的人,所以我以为你也会体谅我。没想到你娶了王妃,终于还是把香婉给忘了。” 尹泽沉默良久后说:“香婉虽然死了,但我心里始终都有她的位置,从未忘过。” 傅子辰摇头,“那一日卿卿跟我说,从前每每见你时你的眉眼神情总是悲伤。而现在每每别人提起承王妃,你眼中全是温情。” 尹泽心口一窒,“那就当我移情,可我从未忘记过香婉。但你说那女子,你还是早早忘了的好。” “为何?” 尹泽突然一阵烦闷,声音不觉的就冷厉了起来。“一个青楼女有什么好?今日她对着你笑,明日就能去找别的恩客。这样的女人傅大人能容忍你把她娶进门?你傅公子的一世英名就不怕被毁了?” 向来温和的傅子辰突然怒了,“为何不行?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来!你的承王妃不也是青楼出身?更传言她还是玉峰山的女匪。你承小王爷都能娶这样的女人,我为何不能喜欢她?” 尹泽沉下脸,“你再说一遍。” 傅子辰摇头,“看,我才说这些你承小王爷就已经急眼了。” 尹泽握紧了两侧拳头,冷怒道:“我再说一遍,任何人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傅子辰瞧出他的认真,默默的提起一壶酒递给她,“喝酒吧。” 尹泽扬手挡开,酒壶落地,在花船里碎了一地,一言不发的走到外头,轻点脚尖轻功上岸,带着小童一道离开。 “主子,刚刚铭风过来了。” “何事?” 小童听出他的不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花船。“是王妃。” 尹泽顿住脚步,“海棠怎么了?” “铭风没多说。” 尹泽眸色一沉,连脚步都满是戾气。 刚回王府,铭风就风一般的出现在尹泽身后,将海棠今日的行程告诉了他。听见她去赌坊呆了许久,尹泽脸色阴郁的更加可怕。 尹泽大步进屋,见海棠正在跟茴香比划着什么。茴香见他过来,吓得松了手里的东西。 “小,小王爷。” 海棠回头,惊喜的跑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比划在他跟前,他这才看清,这是件衣服。 尹泽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这是做什么?” 主仆俩只顾盯着衣服,哪能注意到他的脸色。茴香帮着海棠把衣服贴向尹泽,“王妃看奴婢们缝补衣服就突然来了兴致,说要给小王爷做一身。奴婢觉得小王爷穿月白色的好看,但王妃又说太素净了,又挑了这个靛青的。不过要是做出来,肯定也好看。” 茴香这一通说完,海棠的手指就戳上了她的脑门。“你都说完了,我该说什么?” 茴香偷笑着退出门外,顺手给两人掩上了门。海棠嘟囔着:“关什么门,我都看不清了。” 尹泽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海棠这才看出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 他加重几分力气,面上带着薄怒。“你说怎么了?先前酒楼里勾搭傅子辰,今天还去赌坊玩儿了?明日你是不是就得去找小官儿了?” 海棠怔怔的看着他,“你今天没吃药?” 尹泽把她扣进怀里,“骂我是不是?” 海棠倒吸一口凉气,“松手松手。”见她神情不对,尹泽才将信将疑的放开她。海棠摊开手掌,掌心里已经刺入了半截缝衣针,看起来触目惊心。 尹泽心一沉,帮她把针拔出来扔到地上,紧接着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你傻是不是,这东西你还随身揣着?当暗器呢?你这么笨的人还没出手就能先把自己扎了,你还能干点什么?” “小王爷你没事儿吧?”海棠把手心上的那滴血渍随手擦在身上,有把那身衣服拎起来,比划在他身上。 “你别动,我第一次给人做衣服,要是做毁了,你穿出去丢的可是你的脸。” 尹泽脸上的冰冷缓和不少,“你第一次给人做衣服?” “嗯。” 得了肯定,尹泽唇角禁不住的勾了起来。他低头看看身上这只有个大体样子的衣裳,“我觉得有点短了。” 海棠抬起眸子,“男人怎么能说自己短。” 尹泽真是被她气笑了。“海棠,我短么?” 第三十五章 茶馆说书 http://.biquxs.info/ 海棠差点儿没把心头那口老血喷他脑门上。她脚步往后挪了挪,僵笑着敷衍道:“哪能,小王爷英明神武……” 尹泽把她手里还未成型的衣服扔到一边,又霸道的把她压上床,略带冰凉的手掌贴向她的肌肤,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把被子抓到身前,语中带着笑意。“小王爷想要干什么?” 尹泽微眯着眼眸,“不干什么,就是想要自证清白而已。” 他的吻封住她的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凶猛霸道…… 屋外的茴香遣散了院里的所有丫鬟,庆幸自己给两人拉了门。只是看着小王爷那样子,在听着现在屋里传出的动静,承王妃明天怕是要起不来了。 海棠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才被饿醒过来,稍稍动了动身体,只觉得浑身酸痛。她撩开幔帐看了看,屋里早没了尹泽的影子。她自己起来换了衣服,又懒懒的挪到了桌边,喊着茴香。 茴香一直等在门外,听见动静了才敢进去,又叫人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膳食端上来。海棠确实是饿得不行,持刀半饱时才想得起的问:“小王爷呢?” “在前面四角亭。” 海棠放下筷子,“他一个人?” “好像是一个人。” 海棠颔首,让茴香撤了饭菜,又见桌上的果子长得漂亮,又一手揣了一个。还未到四角亭,海棠就见尹泽身边多了个陌生的男子。但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那男子就不见了。 记得茴香说过,尹泽身边除了小童之外还有个武功极高的暗卫。那人,就是那个暗卫了? 她还未走到四角亭尹泽就已经朝她走了过来。见她手里拿着两个果子,就自然的接过一个轻咬了一口。 “怎么不多睡会儿?我早起那会儿看你睡得这么沉,还以为你会直接睡到晚上。” 海棠脸上微微酡红,唇紧紧抿着,指尖不安的揪着袖口,惹得尹泽朗声大笑。海棠恼怒的给了他一下,他才稍稍收敛了些。 “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去哪里?” “左右就是京城里转转。” 尹泽把她带出府,不骑马不坐车,一路说这话晃悠到了京城大街。海棠还惦记着昨日在茶馆里听的那一段说书,闹着要他陪着自己去把今日的听完。尹泽口上嫌弃,但眼中又满是宠溺,从进了茶馆坐下听书,他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海棠。 海棠听到兴起处,好掏了腰包赏了银子。说起银子,尹泽倒是想起了昨天她去赌场的事情。 “你会赌钱?” 海棠浑不在意,“我能给你赌回半个承王府的家底你信不信?” 尹泽冷哼,“跟谁学的?” “我那些哥哥们什么本事没有?有会木匠手艺的,会炒菜做饭的,会赌钱的,会骗人的……”她把一直放在说书人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神秘兮兮的凑近他说:“还有在大户人家做过下人的,什么都懂。我这闺阁礼仪就是他教的。” 说到这,海棠有些小得意。“看上次去宫里,我压根没给你丢人是吧?” 尹泽眼眸一沉,“你那舞,也是跟他学的?” 海棠摇头,小脸儿上立刻兴奋起来,“是另外一个哥哥。你能想象得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跳舞的样子么?可好看了。要不是那一次他喝醉了,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还会这个。那次之后我足足求了他半个月,他才教了我那一支舞。” 尹泽淡笑着,“你那些哥哥真是可惜了。” 海棠脸上的兴奋瞬间黯淡了下来,唇边的笑意也僵了下来。尹泽后知后觉讲错了话,刚要开口哄她,忽闻一阵香风,紧接着,有人就坐在了他的另外一侧。 “承小王爷也喜欢听这个?” 尹泽抿唇不语,只是厌恶的皱起了眉。海棠冷睨着对面的壹国公主,勾唇轻笑。“公主,这么巧,你也喜欢听这一段?” 夏侯关静罔若未闻,眼中就只有尹泽。 “我一连往承王府递了好几张拜帖小王爷都给拒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处遇上小王爷。”她巧笑连连,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这便是你我的缘分么?” 见他面前的茶盏空了,夏侯关静又提起旁边的小茶壶给他倒满,像极了贤惠的妻子。 海棠伸手将那杯茶端过来,一饮而尽。“公主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劳驾公主做这种下人做的事情,有失身份。” 她的话音才落,夏侯关静就把那只小茶壶推到了海棠跟前。“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尹泽沉下脸,冷锐的眸光睨着夏侯关静。“公主这是何意?” 海棠突然凑过来挽住尹泽的手,扬起小脸娇问:“过来和和亲的公主都是在那边混不下去的么?怎么一国公主身边竟然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一会儿回府我们从府里挑两个机灵乖巧的送到驿馆给公主如何?总不能失了我东元的大国风范。” 尹泽轻笑,当着脸色铁青的夏侯关静的面亲昵的捏了捏海棠的脸。“王妃说的有理。” 夏侯关静恨得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双手紧握成拳,光从青白的指骨就能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承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壹国,是想要挑起两国争端战事么?” 海棠无辜。“公主怎么就怒了,是我那句话说错了么?“她轻扯着尹泽的衣裳,“夫君,公主为何生气?是因为我说她不得宠,还是说我东元比壹国要大?可我东元确实是比壹国要大,否则她也不必过来和亲不是么?” 尹泽将她的手抓在掌心里,语气轻柔目光深情,“王妃说的都对,事实就是如此。” 海棠本只想要气气夏侯关静,没想到现在对着尹泽的深情,就这么沉溺了进去。 夏侯关静咬牙切齿,“尽管老承王爷是东元皇帝的同胞兄弟,尽管你是东元皇帝宠爱的侄子,但此事若是被外人听见,转身就能传到两国国君的耳朵里,到时候……” “这是东元,我是承小王爷,到时候要是追查起来那也是从你壹国公主的嘴里说出来了,与我们何干。”尹泽截了她的话,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语气,听得海棠着实解气。 夏侯关静已经是气得浑身颤抖,可尽管如此,她依旧还是杵在那坐着,根本就没想着要离开。 “那梁三爷上门求娶小灯红,红妆十里,酒宴白桌……” 堂前的说书先生正讲到最精彩的地方,茶馆里的人个个巴着脖子的细听着。说书先生一拍醒目,端起茶水喝了两口,又摇头晃脑的说了起来。 海棠指了指说书先生,问夏侯关静,“公主可知下面的故事是什么?” 夏侯关静一如刚才,对她的话罔若未闻,根本就不带搭理。海棠也不恼,自顾自的说:“小灯红虽然出身不好,但梁三爷偏偏就喜欢她。把她捧在手心里一直疼着,夫妻二人感情甚好。可后来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富家小姐,偏偏就看上了梁三爷。梁三爷明里暗里的婉拒了不知多少回,那富家小姐就是要往上凑。”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夏侯关静,“公主你说究竟是梁三爷话说的还不够明白,还是那富家小姐真的是脸皮太厚不知羞耻?” “你指桑骂槐的说谁呢!”夏侯关静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 动静太大,惊了说书先生,扰了一堂听客。 海棠泫然欲泣,“我虽然出身不好,但我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想让他休了我,绝无可能!况且我夫君上次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他不可能娶你,也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夏侯关静愣了一下,这不是刚刚梁三爷那后续的故事么?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被海棠推进了坑里,顿时恼羞成怒。 “你耍我!” “夫君!”海棠怯懦的把自己塞进尹泽怀里,尹泽顺势搂住她,轻声安慰,之后才又看着夏侯关静冷面说:“公主,先前宫宴上小王已经当着皇上的面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此生只要我承王妃一人。你若还要对我王妃动手,那就别怪小王不客气!” 茶楼堂内唏嘘一阵。 “原来是承小王爷跟承王妃?” “那一位竟然是壹国公主!啧啧,早听说壹国公主对承小王爷死追不放,原来真有其事。” “承王妃与小灯红一样可怜。” …… 夏侯关静丽脸色着实难看,指着海棠尖锐的喊着,“你欺人太甚!” 有百姓听见,顿时叫嚷起来。“承王妃哪里欺负你了?她像是能欺负你的样子?” “仗着自己是壹国公主就了不得了?这可是东元,天子脚下!” 说书人冷哼一句,“看来壹国也不过如此!” 听着周遭百姓的议论,夏侯关静顿时红了眼眶,仓惶跑了出去。 尹泽往海棠腰上捏了一把,“这回高兴了?” 走出茶馆,海棠才解气的笑出了声音。尹泽手中的玉扇在她脑门上轻敲一下,“一会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 海棠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这样才好,你要是敢休了我,那你就是没良心挨千刀的王八蛋。” 尹泽将她揽入怀中,“休了你,还不便宜了别人?我哪儿舍得。” 第三十六章 再见傅子辰 http://.biquxs.info/ 夏侯关静刚走出茶馆不远就遇上了含翠,含翠赶忙跑过来,小声抱怨。“公主怎么又怎么先跑了。这是东元,不是咱们壹国,要是公主遇上什么危险,奴婢要如何交代?” 含翠这才看清夏侯关静眼眶痛红,下唇苍白,已经被咬出重重的齿印,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含翠心里咯噔一下,“公主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夏侯关静握紧了双拳,指甲刺入掌心也不知。“去国相府。” 含翠不敢再问,跟着夏侯关静去了国相府。霍寒烟听说壹国公主来了,忙着收拾打扮一番,这才去前厅会客。 隔了这么会,夏侯关静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心头的火气反而更大了。霍寒烟瞧着她的脸色不对,忙叫月儿去找个丫鬟问问。 她步入前厅,装作看不出的样子。“公主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上次公主说喜欢吃东元的芙蓉桂花酥,还有酥皮鸭煲,若是知道公主今日过来……” “承王妃,我要她死。”夏侯关静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恨意十足的一句话,听得霍寒烟变了脸色。 从夏侯关静主动与她结交起,并且明里暗里的打听承小王爷和承王妃的事情起,霍寒烟就知道夏侯关静是想要除掉承王妃,但这么久了,这还是夏侯关静这么直白的说出目的,着实让她惊讶。 想起夏侯关静刚刚的脸色…… “公主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夏侯关静突然怒摔了手边的茶盏,“一个青楼女而已,还敢嘲讽我壹国?不过就是得了承小王爷几天宠爱,凭这个她就能及得上我?简直不自量力!” 霍寒烟听出猫腻,揪着其中几个字眼:“她敢对公主不敬,敢轻看壹国?都知道壹国太子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皇上在朝中一直以他作为榜样要求众位皇子,我爹爹更是对他多加赞赏,她一个什么都不算的女人,怎么有这个胆子……” 这话全是捧到了夏侯关静的心里。太子是壹国骄傲,是周几国的忌惮。她与太子感情向来最好,但凡别人提起来,她是最为得意的。 “乡野粗妇,怎配得上承小王爷。”夏侯关静冷哼,“她抢我夫婿,辱我国土,这恨要是不算清楚,我夏侯关静决不罢休!” 霍寒烟心头跳了跳,“公主想要怎么做?” 夏侯关静凉凉的看着她,“你是东元人,是国相府小姐,人脉,手段,自然不用我多说。我不管你以书面方法,总之我一定要她死了就是了。” 霍寒烟面纱下勾起冷笑,这是把她当枪使了? “公主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是国相小姐又如何?那可是承王妃,是承王府护着的人。我爹虽然是国相,但他承王府可是皇亲贵胄。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让我杀了承王妃,到时候追查下来公主你倒是撇的干净,我这边……” 她的话还未说完,夏侯关静就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纱,看着她脸上的伤疤冷冷发笑。 “我你夫君靳子松被女匪掠上山头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可听说你脸上的伤疤就是那贱人所为,你成亲当日毁了清白也是那贱人做的。你堂堂国相小姐,就甘愿咽下这一口气?我还以为东元人都是有骨气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霍寒烟心里窜起怒火。可她也记得上一次霍椋说过不让她碰承王妃的事情,但对于海棠,她的确是恨之入骨。 见她已经动摇,夏侯关静又缓下了语气,“我恨她,你也恨她,为什么不能联手?如我刚才所说,这是东元,而你又是国相小姐,这算是你的地界。而我从小在深宫长大,我有的是法子来治她。只要你我联手……”夏侯关静眼眸一转,心里倒是想起个人。“其实这事儿也简单,徐燕儿不是也恨承王妃么?” 尹泽带着海棠回了承王府,海棠回了屋里,拉着茴香继续弄着那件衣裳,尹泽则是唤来铭风,“你去查查,当年国相夫人出事时,一行人中除了那个孩子之外可还有人一并失去踪迹?另外,海棠说他们山寨里有个会跳舞的男人,看看两者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顿了顿,尹泽又说:“让人盯着夏侯关静,在多找几个人保护在王妃身边,寸步不离。” 铭风刚领命离开,小童又寻了过来。“主子,傅小姐……” “何事?” 小童欲言又止,脸上神色有些焦急。尹泽心一沉,紧着就出了府。 海棠得知尹泽急匆匆的带着小童去了傅府,有些失落。撵走了茴香,抓着手里还未做好的衣服枯坐了一会儿后,又起来换了衣服,从侧门出去了,又去京郊的宅子把衣服换了,这才大摇大摆的去了昨日的赌坊,撒手的玩了几把。 “公子今日手气不错。” 海棠把刚刚赢回来的百两银了连带着些碎银子都扔给了五爷身边的人,“五爷是特地等我的?” 五爷笑笑,指了指上次两人谈话的屋子,“公子?” 海棠了然,跟着五爷过去了。刚一进屋,她就自来熟的拉了椅子坐下,“昨日孔安是不是赢了很多?” 五爷点头,语气却有些不好。“是赢了很多。” 她大笑两声,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玦来递到五爷跟前。“现在五爷不心疼了吧?” 看着面前的玉玦,光看成色就知道价钱不菲。五爷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公子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我家有钱。” 五爷现在是眉开眼笑,这一块玉玦何止能抵消孔安赢走的那些银子,恐怕都能买下七八个他这样的赌坊了。收了人的钱,五爷的态度亦是好了很多。 “昨天我就已经放出了消息,但凡是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坊,只要是孔安过去,就都给放赢。” 海棠笑意渐深,“如此,那就谢过五爷了。” 五爷收起了笑意,眸光逐渐变得深沉。“冒昧问一句,公子到底是何人?” “问的太清楚对五爷你没好处。”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五爷,“倒是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想要跟五爷谈一笔交易。” “公子想要谈什么交易?” 海棠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我要消息。宫里的宫外的,京城里的京城外的,我都要。” 五爷怔了怔,随后嘲讽的笑了起来。“公子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赌坊,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公子家里这么有钱,想必家室不低,何须来我这里找消息。” 她直言。“家里的消息哪有五爷这里齐全。五爷如果还想再要这样的东西,不妨就考虑考虑。” 五爷捏着手里的玉玦,只说了一个字。 “好。” 海棠回去换了衣裳,正要回王府,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她回头,竟是脸上带着薄怒的傅子辰。海棠浅勾着唇角笑了笑,实则心里有些发虚。 “公子,好巧。” 傅子辰有些恼怒,“你不是青楼女。” 海棠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傅子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你果真不是。”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这话问的是什么。上次不过是她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真的就当真了。尹泽也说过,傅子辰拿着她那一支银钗挨个青楼的找人…… “你究竟是谁家的女儿?” 海棠挣了挣那只手,“松手。” 傅子辰没舍得松开,但却收回了不少力气。“为何骗我?” 她眉心一跳,“傅子辰你松手。” 傅子辰诧异,而后又惊喜起来。“你认得我?你是朝中那位大人的女儿?” 海棠眼角狠狠抽了一下,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长得没尹泽好看,身家也没尹泽响亮,光一个名字就以为整个京城的官家小姐都得认识他了? “我……” 刚说出一个字的海棠突然怔住。是了,他是傅子辰,是傅府的公子,是尹泽的朋友,是傅小姐的兄长。 那傅小姐…… 她勾起唇角,眼底又全是冷意。“听说公子在到处找我?我已经嫁了人,也生了两个孩子,公子以后不要找我了。” 傅子辰心口一窒,还真的就放开了她。“你,你嫁人了?” 海棠后退一步,与他隔开些距离。“是。“ 傅子辰灰暗的眼眸陡然凌厉,他往前逼近一步。“我不信。我能为你寻遍所有青楼,可见我对你的心意。你既然知道我到处寻你,为何不来找我?你说你嫁了人,那为何我从未见过你丈夫?你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海棠心狠狠一抽,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莫非要她说,自己的丈夫现在正在傅府里跟傅小姐在一起? 看出她的不自在,傅子辰有些无措,“我,并非有意……” 她一整张脸都冷了下来,“关你屁事。” 她转身就走,担心他在追上来,她就几乎是用跑的。到了前头看见了陈妹家的铺子,她干脆一头扎了进去。这一进去,洽洽就看见了一脸猥琐的把陈妹堵在墙角的孔安。 海棠冷声笑笑,走过来,一脚就揣上了孔安的屁股。 第三十七章 我嫁人了 http://.biquxs.info/ 傅子辰低下头,有些窘迫。“来时我忘了带银子,姑娘能不能……” 海棠挣了挣被他拉着的那只手,见他不放,只得无奈的说:“你倒是松手,松了手我才能拿银子。” 闻言,傅子辰才不好意思的松了手。海棠问那伙计,“他欠了多少银子?” “十五两。” 她瞥了傅子辰一眼,十五两的银子,都不知道他这是喝了多少壶多少坛了。她取出二十两银子扔给那伙计,“银子不用找了,你叫人把他送回府上去。” 说罢,她转身要走。傅子辰追上来,把她拦下。“姑娘要去哪里?” 见她神情有些不耐,傅子辰又轻咳两声。“上次姑娘掉了只银钗被我拾到,但我又不小心给弄丢了。今日既然遇上了姑娘,那我便赔你一支。” 他抓起海棠手腕,步子间还有些踉跄,但是力气大的出奇。傅子辰从小在京城长大,对京城大街熟的不能再熟,拉着海棠走了不远的距离就到了京城里最好的首饰铺子。 掌柜的认得他,见他带了姑娘来,眉开眼笑。“傅公子,这位姑娘是……”掌柜的笑得越发暧昧,越过她的称呼,直接招呼说:“姑娘瞧瞧,可有看得上眼的?” 海棠有岂会稀奇这些东西?她挣了挣被他拉着的手腕,语气有些冷。“松手。” 傅子辰不理她,手上力气更是紧了两分。“去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簪子给我拿来,金银玉器,统统都拿来。” 大生意啊! 掌柜的合不拢嘴,招呼伙计赶紧把最好的首饰都拿过来。 海棠又挣了挣,有些不耐。“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 “别动。”傅子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看的海棠浑身不自在。 掌柜的随着伙计一同过来,随口说:“上次傅小姐拿过来的那个玉镯已经修好了,傅公子今日一并拿回去?” 傅小姐! 海棠心凉了半截。尹泽去了傅府,茴香说他大概是去找傅公子,可现在,傅公子不是在这么…… 那尹泽,真的是去找了那位傅小姐?那个叫卿卿的女人? “这个如何?” 傅子辰拿着一支银簪别进她的发间,虽然好看,但又觉得有些素净,又取了下来,换了另外一支。掌柜的送来一支玉簪,他只看了一眼就给拒了,余光瞥见一支蔷薇花的银簪,上头还落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雕刻的十分精细。他动作很轻的给她别上,这才满意的点了头。 “还是傅公子挑的好。” 掌柜的溜须拍马一阵,听得傅子辰心情大好。他从怀中取出几张百两的票子递给掌柜的,指着其中几样说:“这些我都要了,另外卿卿的玉镯你叫人一并送去府上。” 掌柜的连声应下,叫人跟他去后头取东西。 傅子辰抿着笑,满目柔情的看着海棠。“可还有喜欢的,要不再试试别的?” “不是没带银子么,怎么又随身揣着这么多的票子?” 听出她话里的冷意,傅子辰这才轻咳两声,“刚刚是没想起来。” 海棠冷笑,真是信了他的邪! 好一个想不起来。他跑出酒馆时明明就醉的不轻,拉着她走时虽然踉跄,但显然已经清醒了很多。这会儿看他这个样子,摆明了从一开始就假装的! 她有些生气的要把头上的银簪取下来,心里突然有想起了先前去了傅府的尹泽。心里堵着气,她又把手收了回来。 “这簪子就算是还了你的酒钱,你我两不相欠了。” 她转身要走,傅子辰心里一急,直接拉住了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海棠失笑,这傅家公子该说是太蠢还是太痴情,她骗的他跑遍了京城里的所有青楼,他竟然一点儿也不气,还敢不死心的追问她的名字?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问,“听说你到处在找我?” 傅子辰有些诧异。“你知道?”他目光灼灼,根本就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是,你说你出身万花楼,我就去万花楼找。你不在,我就挨个的把京城里的青楼翻了个遍。” 他逼近她,“你根本就不在青楼,你根本不是红尘女。” 不见他显露丝毫怒气,海棠错愕,“我这么戏耍你,你就不生气?” 傅子辰轻笑,呼吸间又浅浅的酒香。“开始是生气,但后来又不生气了。找不见你,说明你不是出身青楼,我就更有可能娶到你。” 海棠一怔,“娶我?”她摇头,“你娶不到我的,我已经嫁人了。” 傅子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你说,你嫁人了?” 她点头,“我确实嫁人了。” 她不喜繁复累赘的打扮,只是随意的绾了个发髻,光从打扮上根本就看不出差异来。 但她确实是嫁人了。 “你又骗我。”傅子辰面上薄怒,“你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大概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不好,他又缓下语气,赔着好,“今日,今日我只是怕你又跑了,怕找不见你,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你若是不喜欢这样,我下次就不骗你了。还是你不喜欢我喝酒,那我从今往后都不喝了。你要是不喜欢首饰,我下次再送你别的,可好?” 海棠傻在那,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话了。她想了想,大概还是要跟他把话说明白,不能再把人家这么耽误下去了。 “傅公子,我确实是……” 傅子辰摁下她的手,不让她取下银簪。“这是我送你的,你不能取下来。” 海棠僵着手,一时间忘了做出反应。看惯了尹泽的霸道,现在再看一向温润如玉的傅子辰霸道,竟让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傅子辰见她没有再继续,心下一喜。“我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她后退两步,“我确实是嫁人了,傅公子以后不要再找我了。这簪子就像我刚才说的,抵了酒钱,我们两不相欠了。” 海棠对他避之不及,饶过他快步走到门口,目光一眼就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靳子松。恨意侵袭了理智,她抬脚就在追了过去。 今日京城大街上人格外多,海棠追到刚刚那个地方时早已没了靳子松的影子。她紧握双拳,冷冽的双眸在大街上环视一圈,终是放弃了。 傅子辰追出来时,外头早没了海棠的影子。他有些失落,同时心里又有些小庆幸。既然今日还能见,他总有一日一定能找得到她! 回到傅府傅子辰后才知道尹泽过来了,他心下一沉,抓了个下人问:“是不是小姐又不好了?” 下人点头,“大夫刚刚才走。” 他赶紧赶到傅卿卿院中,才到院门就看见尹泽在与父亲傅柊在说这话。见他回来,傅柊紧锁的眉心才稍稍舒展了一些。他走过去,故意忽略了尹泽,只喊了一声:“父亲。” 两人闻见他身上的酒气都又皱起了眉,有外人在场,傅柊不好对儿子说教,只是脸色铁青,摆明是已经动了气。尹泽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对傅柊告辞。 敛秋突然冲出屋子,“快,快把大夫追回来,小姐又不好了。” 傅子辰心一沉,“我去追。” 丢下这三个字,他转身就跑了出去。傅柊身形晃了晃,好在被尹泽稳稳扶住。“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 尹泽拧着眉心,“我去宫里请个太医过来,傅伯伯放心,卿卿不会有事。” 傅柊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只这么一瞬间,他又比刚才苍老两分。尹泽让敛秋扶着傅柊,急忙赶去了宫里。 承王府。 老承王爷知道尹泽要去宫里为傅卿卿请太医,整张脸就黑了下来。“赶紧叫人把他喊回来!傅家现在跟他有什么关系,自己王妃还在王府里待着呢,他整天为别人家操什么心?” 下人一脸苦相,“属下过来回禀的时候,恐怕小王爷已经进宫去了。王爷你也知道,小王爷那性子……” 老承王爷把手里的书啪的扔到了桌上,大步就走了出去。“备马,我要进宫。” 夜已深,尹泽还未回来。 茴香见海棠还坐在桌前等着,心中不忍,只得又劝:“王妃,要不你先用膳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吧。” 海棠站起来走了两步,这才觉得自己这双脚都有些麻木了。茴香要扶她,她直接摆摆手。“想当初……现在才过了两天舒服日子,我这身子就变得娇气了。茴香,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茴香不明白,但也听得出她意有所指。她想了想,说:“或许是小王爷与傅公子一时聊得开心了?以前也总会这样……” 要是今天没遇上傅子辰,那她还真的就要信了茴香。可今天,她遇见了傅子辰。 “茴香,陪我走走。”海棠打断了茴香的话,自顾自的就往前走了。茴香跑回屋里拿了件披风,跑出来时海棠都已经走远了。 承王府很大,夜里就显得很安静。夜风一起,廊下的灯笼都被吹得微微摇动,把她的影子拉扯得扭曲。 “……傅小姐……小王爷……亲自去宫里给她请了太医。” “小王爷……王妃……也不过如此。” 海棠心口一窒,慢慢的放轻了步子。 第三十八章 尹泽的责任 http://.biquxs.info/ “老王爷听说后大怒,亲自去宫里堵人。但是小王爷不惜惹怒老王爷,硬是带着太医去了傅府。” “看来小王爷对傅家那位小姐还真是情根深种。” “可不是,你看,他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你说……” 茴香心里咯噔一下,悄悄的看了一眼海棠那明显带着怒火的脸色,咬咬牙,两步走到那两个嘴碎的丫鬟,大声怒斥,“放肆!胡说八道什么!” 两个丫鬟吓得浑身一颤,见了茴香身后面色极差的海棠后,更是直接就跪下了。“王妃恕罪!” 茴香小心的看着海棠,想要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海棠紧咬着下唇,用力太深,唇上早已是苍白一片。茴香实在担心,只得硬着头皮劝:“王妃……” “掌嘴。” 只是两个字,却能听出她已经是强忍了极大的愤怒。两个丫鬟怯怯应了一声,就低着头的掌起了嘴,那声音一下下的,在夜里的承王府显得格外清脆。 海棠冷眼看着这两个丫鬟,耳边尽是啪啪的脆响。听了几声后,她突然觉得这些巴掌根本就是打在她脸上一样,疼得叫人发慌。 她吓得连连后退,最后更是仓惶逃开,狼狈透了。 茴香怕她出事,只能赶紧追上去。茴香心疼海棠,虽然不敢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把尹泽骂了好几遍。 海棠刚跑回屋里,一眼就看见了桌上还未做完的衣服。她心烦意乱,一把将衣服扫下桌。片刻后又觉得舍不得,又拿起来掸了掸灰尘,规规矩矩的叠起来放在了软塌上。 茴香一直守在屋外,不时的偷看着里头的动静,想了想,她又去找了个小厮,让他去傅府,把小王爷给请回来。吩咐好事情后她又回到屋前站着,听不见里头的动静,又悄悄的猫着身子看了一眼。 海棠安安静静坐在桌前,不喜不怒。面前放了支银质的钗子,海棠花上还点着一支活灵活现的蝴蝶,十分精致。 见茴香正往里头偷看自己,海棠朝她招招手,让她进来。 茴香心中惴惴,“王妃。” 海棠直直面前的银簪,“来,为我梳发,然后把这个戴上。” 茴香一头雾水。“梳发?现在?” 现在都已经戌时,这么晚了,还梳什么发? 茴香心一沉,承王妃不是想要去傅府闹事,不甘落了下风,所以才想着要盛装打扮? “愣着做什么?”海棠催着她,把那支簪子递过去。“弄精致好看些,这簪子也要别的显眼些。” 茴香指尖有些抖的接过簪子,又去妆奁旁把梳子拿来,就在桌前,对着外头,给她梳起了头发。茴香给她绾好发髻后又拿了妆镜给她看了一眼,“王妃觉得如何?” 海棠只看了一眼就让她把妆镜撤下去了。刚刚那一眼她什么都没注意,就只知道那支簪子足够显眼,这就够了。 “你下去吧。” 茴香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规规矩矩的就退下去了。 海棠深吸了好几口,又走出了屋子。茴香要跟上来,她没让,只说自己想要在府里转转,让小丫头别担心。 她知道自己身边有尹泽安排的人,自己的所有事情这些人都会事无巨细的回禀给他。她就想要看看,此刻他在傅府里若是知道自己头上正带着傅子辰送的簪子……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紧着就嘲讽的笑起了自己。 那都是白日里的事情,而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傅子辰也早已回府,他要是想知道,恐怕早早的就已经知道了。他要是想回来,又何必等到现在。 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海棠从头顶到脚趾都泛着冷意。 “王妃。” 面前跑来个小厮,海棠记得,她是老承王爷跟前的人。 “王爷有请。“ 果然。 她才刚刚进了书房,老承王爷见她这副妆容打扮,有些意外。“你这是要出府?” 海棠抿唇,“连王爷你夜以为我要去傅府闹事么?” 听她提及傅府,老承王爷又多看了她两眼,之后才沉声说:“这段时间来,你与泽儿之间我也看得明白。今日泽儿做的确实不妥,但他对傅府并非你想的哪样,对于傅卿卿,他只觉得是责任。” 她紧攥着手心,面上又极力强装出镇定。 责任? 什么责任? 这个问题挠心抓肺的撕扯着她,可她却被勇气开口问。沉默良久,她只是说:“海棠知道自己身份。” 老承王爷又多看了她两眼,颔首,“你知道就好。” 又随便问答了两句,老承王爷就让她退下了。她失魂落魄的走回去,把茴香撵走,又一个人独自枯坐到天亮。清晨时,茴香又忍不住的劝了她一回,她才取下了银簪,洗去了妆容,乖乖的躺到了床上。 翻来覆去一阵,她又坐了起来,独自换了衣裳,出府了。 站在京城的大街上,海棠有些恍惚。心里莫名的有些空落难受,要追究原因…… 她大概知道原因,便不想深究。大街两侧行色匆匆的路人,还有小贩热闹的吆喝声,听得海棠烦躁不已。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京郊的宅子。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推门进去了。 想起第一次遇见尹泽…… 海棠及时收回了跑远的神识,暗骂了两声,又栓上了大门,自己找了间房,倒头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傅府。 昨天半夜太医才诊治离去,得知傅卿卿的病情被压下来,傅柊提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尹泽一夜未眠,和傅子辰一起在傅卿卿院中坐着,清晨时敛秋从屋里出来,笑着带着泪。 “小姐醒了。” 两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傅子辰直接进了屋,尹泽则是避嫌,在院里站着。敛秋见他不动,跑到他跟前说:“小王爷不进去么?小姐刚刚还问你呢?” 尹泽轻摇头,“不了,让她好好休息,别耍小聪明不好好吃药。” 说起吃药的事情,尹泽这才想起承王府里一日未见的海棠。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告诉傅大人,若是卿卿病情又压不住,就用我的名义去宫里请个太医来。” 吩咐完这些他就要走了,傅子辰从里头出来,将他喊住,“小王爷,卿卿说想要见见你。” 尹泽站在原地,似在纠结。 敛秋紧着跟上来,“小王爷,你就进去见小姐一面。” 傅子辰走过来,软下语气。“若不是这一次,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偷偷把药给倒了。除了香婉,从小到大她最听你的话。香婉没了,你舍得看她也没了么?” 尹泽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抬脚进了屋。他只在屋里待了片刻就走了,敛秋把他送出院子,等回来时,傅卿卿已经自己坐了起来。 见敛秋回来,傅卿卿虚弱的抬抬手。敛秋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喝了一口她才说:“他这一夜未归,承王妃是不是又要闹了?” 敛秋勾着冷笑,正要开口,就见傅子辰从门外进来,冷声低斥:“这就是你作践自己身体的理由?” 傅卿卿抬起苍白的小脸儿,委屈的咬着唇角,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傅子辰心疼不已。 尹泽回到王府时已经快到正午了,进了屋子不见海棠,才把茴香找来问:“王妃呢?又出去了?” 茴香本不想搭理他,但又觉得对海棠太不公平。“小王爷昨日出府时怎么没想起王妃,现在倒是想起问了。” 他冷眸一扫,茴香又吓得缩了缩脖子。 “王妃呢?” 茴香绞着自己的袖子,没好气的回他:“出府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 尹泽揉了揉发紧的额头,“一大早去哪儿了?”见桌上的茶壶空了,他又吩咐茴香,“去到处热茶来。” 茴香一愣,实在气恼他这一番气定神闲的样子。小丫头咬咬牙,终于是豁出去了。“小王爷你怎么能这么对王妃,王妃给他做新衣,你却只想着去傅府。王妃等你一夜未眠,你不去找人,现在还想着要喝茶?” “一夜未眠?”尹泽眸里带着两分阴郁,“你跟她说了什么?” 茴香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奴婢,是……是昨日王妃……” 茴香把昨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的都跟尹泽说了一遍,从他带着小童去了傅府开始,再到海棠外出回府,再到听见两个碎嘴丫头的话,再到海棠枯坐一夜清早出府。 尹泽心烦意乱,衣服都没换就有走了。到了府上无人的地方,他才唤来铭风,询问海棠去向。 海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愣怔了许久,这才终于看清了坐在床榻上,正目光沉沉看着自己的尹泽。 心口一窒,随之而来的惊喜被其他情绪劳劳掩盖住。她撑起身子,整个人冷静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心惊意外。 “你怎么过来了。” “听茴香说你早早的就出府了,知道你在这里,所以过来接你回家。” 回家? 她自嘲的笑笑,下了床,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顺了顺睡乱的头发,这才看着他娇媚的笑笑。 “走吧。” 第三十九章 你就是生气了 http://.biquxs.info/ 尹泽把她所有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他走到她跟前,低头凝视着她。“你就不想问问?” 海棠抿唇,梨涡浅浅。“问什么?问小王爷为何去傅府,还彻夜不归?”她侧眸看向别处,“小王爷说的嘛,不该说的别说,不爱问的别问,我记得的。” 他拧着眉心,“你在生我的气?” 海棠转过头来,略显诧异,“我哪敢生小王爷的气。” 尹泽捏着她的下巴,“你就是生气了。” 她收起故作的诧异,承认,“我是生气了。” 尹泽反倒被她弄得不知所措,偏偏又不去解释,只是牵起她的手,“饿了一天?走,我带你吃好吃的。” 她没说话,由着他拉着自己。只是在走到宅子大门,他要推门时,小小力气的挣了挣。 尹泽回头看她,手上更是抓紧了她。“怎么?” 她笑笑,“手心有些痒。” 他把她那只手送到嘴边,不轻不重的在她的手背上咬了一口。“还痒不痒了?” 海棠下意识的缩了缩手,他作势又要咬,她连连摇头。“不痒了。” 尹泽睨了她一眼,牵着她走出去,又顺手把门关上。 小童没跟着他,他就这么一路拉着她,从京郊的宅子走到了京城大街。本以为到了大街上她就会放开自己,没想到,他却抓得更紧了。 她的手心已经出汗,粘腻的有些难受。她挣了挣,“你放手,我又不会跑了。” 尹泽抿唇不语,拉着她直接去了附近的酒楼。小二认出他的身份,把他带到了楼上的雅座,尹泽还什么都没说,小二就已经自作主张的把楼里的好酒好菜都端了上来。尹泽扫了一眼,又说了几样东西,小二一一记下,领了赏钱,欢喜的退下了。 闻到食物的香味,海棠这才有了饥饿感。她也没想着要顾忌尹泽在场,反而故意显露自己粗鲁的吃相,看的尹泽忍俊不禁。 小二把楼里的名点百花馐端上来,尹泽立刻就给她盛了一碗。见小二好奇的盯着海棠看,尹泽又说:“这是承王妃。” “见过承王妃。承王妃真好看,跟承小王爷真是般配。”小二嘴甜,再得了一回赏钱,又欢欢喜喜的退下去了。 海棠只顾低头吃着东西,若是此时她抬头,尹泽必然能够看见她眼底的嘲讽。 见她不动那碗百花馐,尹泽干脆直接舀起一勺送到她的嘴边,“这里头有花生又有莲蓉,还有桂花梨花桃花荷花好几种东西一起熬出来的羹汤,京城里的官家小姐最喜欢吃了。你尝尝?” 海棠抬起眼眸,又匆匆错开他的目光,接过勺子喝了一口。“嗯,挺好喝。” 浅浅淡淡的评价,与记忆中的某个姑娘第一次尝到这个东西的反应简直天差地别。这东西明明就很讨女人的喜欢,可她偏偏这么冷淡。 尹泽知道,她还在生气。 海棠放下勺子,端起整碗一口喝干,口中淡淡的花香,喉间又是不散的清甜,确实是个好东西。尹泽又给她盛了一碗,“这又不是酒,你慢些喝。” “小王爷是觉得我牛嚼牡丹了?我粗野惯了,学不会官家小姐哪一套。让小王爷失望了。” 尹泽拧着眉,“海棠,你不必如此。” “我如何?” 她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尹泽第一次被她看的有些发虚,他把目光移到窗外,指了指外头说:“我去跟胡太傅说两句话,你在这乖乖等着我。” 海棠往窗外看去,果真看见胡太傅和胡夫人站在对面楼下说话。她乖巧点头,“嗯,知道了。” 尹泽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这才起身走了出去。先前口里的清甜花香尽数变成苦涩,海棠独自面对这一桌的好酒好菜,全然没了胃口。 忽闻女子由远及近的嬉笑声,不过片刻海棠就见小二领着几位小姐从他们的雅间前经过。那几位小姐都已经走了过去,突然一人又重新折了回来,站在门口环手看着她。 尹泽离去时没有顺手带上门,徐燕儿就这么走了进来。见她桌上摆着一盅百花馐,转身怒瞪着小二。“不是说没有了么?那这是什么?” 小二赔着不是,“徐小姐来的晚了,今日这百花馐最后一份被承……” 徐燕儿不等小二把话说完,突然动手直接掀了那一盅百花馐,连带着桌上的几样好菜都给摔到了地上。 “承什么?她也配得上承王妃这三个字?你可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她可是玉峰山……” 徐燕儿身边的小姐妹,亦是当天在胡太傅家里挨了打的一位小姐及时上来拉住了她,“燕儿不用搭理她,我们走。” “走什么走!当日是承小王爷在场,所以她才得意忘形,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今日承小王爷不在,我看你还得意什么!” 说着,她一把拂掉了面前的几个碗碟,噼里啪啦的动静吓得小二惨白了脸,想要提醒,又被徐燕儿转身骂了个狗血淋头。 海棠冷睨着她,“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么?还是你以为壹国公主夏侯关静找过你,所以你就有了靠山?” 听她提到夏侯关静,徐燕儿神情微变,转眼间又平复下来,冷笑不已。“那又如何?壹国公主本就是要和亲给承小王爷做正妃的人,偏偏你跑出来抢了人家夫婿,简直不知廉耻。公主温文尔雅大方识礼,岂是你这种粗鄙贱人能比得上的。” 海棠不喜不怒,根本就看不出她的情绪。只是见徐燕儿发完了疯,这才端着面前那一碗没动过的百花馐,走了过去。 徐燕儿看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百花馐,大概以为她是怕了自己,想要求和,不禁得意起来。“如何?怕了?” “怕?怕你还是怕夏侯关静?”她似笑非笑,“你们,也配么|?” 她把那碗百花馐直接扣在了徐燕儿的头顶上,汁水顺着徐燕儿的脑袋,毁了妆容,脏了衣裳,吓得徐燕儿连声尖叫起来。 “贱人!你怎么敢!” 啪! 海棠一耳光甩在了徐燕儿的脸上,顷刻间徐燕儿的脸上就是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子。 “看来上次你爹娘还是没教会你怎么做人,徐燕儿,今天是你自己找死来了。” 她一把抓住徐燕儿的领子,将她拽着往窗户那边去。徐燕儿那几个小姐妹吓得脸色煞白,又想起上次的教训,都不敢再靠过来。小二瞧着形势不对,赶紧的跑开了。 徐燕儿发髻早已散乱,发丝糊着百花馐的汁水黏在脸上,那双眼睛惊恐的瞪着她。“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你还想要杀人不成?” 海棠把徐燕儿的领子往自己跟前拽了拽,“杀了你又如何,你爹还敢让我偿命么?”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扯下了徐燕儿外头那件红色的外裳,再一手直接将已经抵在窗户边上的徐燕儿推了下去。 这可是二楼!一个活人被这么推下去,还不得缺胳膊断腿? 窗外一声惨叫,厢房里一阵惊呼,海棠望过去,徐燕儿那几个小姐妹都已经晕了两个了。 在徐燕儿那一声响彻了整条京城大街的惨叫前,尹泽就已经注意到了酒楼里碗盏落地的动静。他以为是酒疯子闹事,又正在与胡太傅说着要紧事便没有在意,这会儿看见徐燕儿被衣裳拴着脚踝倒吊在二楼雅间的窗户外,而窗边站着的,正是冷眼看着他的海棠。 来不及告辞胡太傅,他匆匆赶回酒楼,推开挡在门口的那几个官家小姐,瞧着早已端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海棠,无奈的叹了一声。 海棠站起来,绕过那一地的狼藉,娇媚的朝他笑笑。“跟胡太傅说完事情了?那回去吧。”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海棠那浅浅的梨涡,又往一直传来哭嚎的窗外看了一眼。“徐燕儿又来找事儿了?” “小王爷不舍得?” 尹泽哑然失笑,“你高兴就好。” 海棠淡漠的收回目光,径直就走了出去。尹泽锋锐的眸子冷眸着还清醒着的那两个官家小姐,眸中的威胁冷意让这两个官家小姐恨不得也一齐晕过去。 掌柜的跟小二规规矩矩站着,见尹泽跟海棠下来,神情紧张不已。海棠走到外头,摇头看了一眼还在哭嚎挣扎的徐燕儿,厌烦的皱起了眉。尹泽喊来掌柜的,指着徐燕儿说:“去徐府告诉徐大人,让他带着夫人亲自来承王府给王妃赔罪,王妃点头了,徐燕儿才能被放下来,听明白了么?” 掌柜的一阵哆嗦,“听明白了。” 尹泽颔首,在众目睽睽中,牵着海棠大步离去。 两人才刚回了承王府,徐燕儿的爹娘就赶过来了,在王府门口就求起了情来。徐夫人眼睛都哭肿了,见了海棠倒是没了上次的嚣张,只是规矩站在徐大人身后,不时的抹着眼泪。 “承王妃,小女知错,求承王妃饶了她这一回。以后我一定严加看管,绝不再让她如此不懂规矩,冲撞了王妃。” 徐大人先声夺人,在承王府门口高声求情。路上经过的百姓多多少少都听见了这事儿,也都驻足看起了热闹。尹泽抿着唇,似笑非笑。“只是冲撞?徐大人这话,就是说小王的王妃耍性子,故意刁难你女儿了?” 徐大人神情微变,徐夫人更是直接跑到海棠跟前跪下。“承王妃,燕儿她年纪小不懂事……” “这不是徐大人和徐夫人么?这是怎么了?”尹泽看过去,厌烦不已。 来人正是夏侯关静,她手边亲昵拉着的,正是本该还倒吊在酒楼上的徐燕儿。 第四十章 壹国的脸面 http://.biquxs.info/ 徐夫人哭喊了一声就扑到了女儿跟前,死死抱着徐燕儿不松手。徐燕儿虽然重新梳理过头发,但还有些狼狈,虽然如此,可因为夏侯关静在场,她自然就生出两分底气。 “娘,我没事儿,多亏了公主。” 徐夫人这会儿早忘了自己女儿为什么惹了这段祸事,在承王府门口,当着承王府两个主子的面就谢起了夏侯关静来。徐大人心惊肉跳,三两步跑过去一把将徐夫人拽回来。 “都是下官管家不严,让承小王爷和承王妃看了笑话。”徐大人脸色十分难看,低斥着女儿:“燕儿过来,还不快给承王妃赔礼道歉!” “凭什么!”徐燕儿浑身颤抖,“她要杀我,我凭什么给她赔礼道歉!” 徐大人眼皮子狂跳,忍无可忍的一耳光甩了过去。徐燕儿被打的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徐夫人又是一声哭喊:“你做什么要打我女儿,我女儿今天差点儿都没命了!” “现在我也快被你们母女弄没命了。”徐大人没好气的吼着徐夫人。 夏侯关静勾起唇笑了笑,又故作好人的上来劝:“徐大人是不是嫌本公主多事了?可今日若不是本公主,徐小姐哪儿还能等到徐大人徐夫人请了罪过去,恐怕到时候徐小姐真真是没命了。” 徐大人不好说夏侯关静多事,只能又跟尹泽和海棠请了一回罪,独自甩袖离去。 徐夫人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出问题来,可光她一个人又没有自己丈夫甩手走的勇气,只能可怜的看着夏侯关静。夏侯关静叹了一声,走近尹泽,“承小王爷就饶了徐小姐这一次,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尹泽什么话都没说,可眼里的厌恶却是清清楚楚。夏侯关静故作不知,两眼含情,恨不得看穿了他。海棠心头冒着鬼火,插到两人中间,毫不客气的将她推下承王府门口的石阶。 “我再告诉你一次,离我男人远一些。” 夏侯关静没料到她敢在外人面前公然对自己动手,一时间恼羞成怒,心里杀意更甚,眼中自然得以体现。尹泽把海棠拉到自己身边,眼眸微沉气息凌冽,意味不言而喻。夏侯关静见此,只是笑了笑。 她看着身边的徐家母女,“徐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了承王妃,但若是承王府硬是要你们赔礼道歉,那你们就照做吧。只要承王妃把这口气消了,相信以承王府的肚量是不会再追究这件事情的。” 这一番话的弦外之音徐燕儿听得很清楚,她推开徐夫人,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承王妃,是燕儿错了,燕儿不该在承王妃用膳时惊扰了您,不该不懂规矩惹怒了您,承王妃大人大量,饶了燕儿这一回,饶了我父亲母亲,饶了徐家。” 这还真是,好大的罪名啊。 “是我没把话说明白,还是你徐燕儿听不明白?”海棠凉凉说:“想要颠倒是非黑白,那你得提前打点好今日在酒楼里听见了看见了这件事情的所有人。想必徐小姐今天跟壹国公主走得匆忙还来不及安排这些吧?壹国公主身份是大,但这里是东元,是东元天子脚下,她就是有翻天的本事,在这也使不出来的。你爹徐大人吃的可是东元朝廷的饭,所以别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靠山就得意忘形了。” 说完了这些,徐家母女已经脸色大变,就是假装淡然自若的夏侯关静也有些待不下去了。 海棠再把目光放在夏侯关静上,声音不轻不重,又恰好让每一个人都听得见。“还有你,别总为了想要把我挤出承王府而耍尽手段,别忘了你可是壹国的公主,带来的可是壹国的脸面。” 她言尽于此,这些人能听得进去多少,那就看她们是有多厚的脸皮了。 正在这个时候,早已在里头听完了事情经过的老承王爷走出王府大门,目光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夏侯关静一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但还是大方的行了礼。徐家母女心惊胆战,也跟着行了礼。尹泽是一早就知道老承王爷在后面偷听,自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海棠稍稍意外,不过片刻又冷静了下来,规矩的喊了他一声。 老承王爷点头,与尹泽海棠站在一齐。 “不过就是一件小事,也需要闹成这样?” 夏侯关静与徐家母女紧绷的身体瞬间都放松了不少,老承王爷这话,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谁知老承王爷紧着就是一声冷哼,“徐夫人,既然你不舍得女儿,那就陪她一起在这跪着吧。承王妃何时消了气,你们何时再起来。若是觉得不公,本王也可以叫人再把徐大人喊回来。若是觉得是我承王府欺负了人,那正好,本王现在要进宫去,你们也可以跟着本王一同入宫。” 徐夫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女儿身边。“不用不用,是我们错了,该赔礼道歉。” “嗯?”老承王爷不悦,“既是赔礼,怎么又不说话?” 徐夫人赶紧掐了徐燕儿一把,带头喊着:“是我们错了,承王妃大人大量,还请轻饶了我们。” 老承王爷依旧不满,“这样就完了?” 徐夫人咬牙,又狠掐了徐燕儿一把。徐燕儿虽低着头,但已经是羞愤的满脸通红眼中含泪。“我不该颠倒黑白,不该挑衅王妃,不该出言不逊,求王妃恕罪。” 老承王爷这才点了头,吩咐守在门口的侍卫,“在承王妃消气之前这赔罪的话要是停了,就直接把人打死在这,一切后果,本王担着。” 说罢,老承王爷轻嘲的看了尹泽一眼,就这么上了马车,进宫去了。 尹泽忍俊不禁,这老东西非得要出来显这么一下威风。 海棠知道这是老承王爷在给自己撑腰,再看夏侯关静来回变换的脸色,心里实在爽快。 见海棠眉间眼角那些小人得志的得意,尹泽不由的轻笑起来。海棠懒理他,轻哼一声,转身走进了承王府。 夏侯关静见尹泽还站在那里,转眼又把海棠刚刚的话给抛之脑后,满怀柔情的看着他。 尹泽就这么站在原地,指尖玩弄着腰间垂着的四喜人,“刚刚我父王的那些话,公主还听不明白什么意思么?京城人人都知我父王向来都不偏帮任何人,今日他却舍得为海棠说话。为什么?因为海棠是我父王认定的儿媳妇。再者,小王的王妃刚刚也说了,你身为壹国公主,代表的可是壹国的脸面。公主,别自降身价,忘了身份。” 说完这些,尹泽懒得去管夏侯关静的脸色,转身就进了王府。 夏侯关静被冷落在王府外头,气得浑身发抖。徐家母女一声接一声的说着请罪的话,哪儿有时间搭理她。夏侯关静紧咬着贝齿,忍下心中怒火。走过徐燕儿身边时,又虚情假意的跟母女俩道了歉,这才离开了此处。 海棠回去之后,喊来茴香换了衣服。见妆奁旁边的那只银簪子,几番犹豫后,鬼斧神差的又把簪子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茴香见她又拿起那簪子又放下簪子,好奇的问:“王妃是想要戴这个簪子么?奴婢给你戴上?” 她摇头,“就这么放着吧。” 尹泽大步走进来,茴香自觉的就退了出去。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尹泽知道她一直在气自己彻夜未归的事情,海棠则是一直等着他来问这个簪子的事情。两人沉默了片刻,始终都没人开这个口。 终还是尹泽叹了一声,走到她身后将她拥住。 “我与傅卿卿并非你想的那样。她从小有惊厥的病症,久治不愈,严重起来恐怕性命不保。我与他们兄妹几个自小相识……” 海棠只听见后面那四个字,倒是没注意它前面的“兄妹几个”。嫉妒心作祟,她忍无可忍。“那就是青梅竹马?” 尹泽如鲠在喉,动了动唇,只是贴在她耳边说:“我从来都只把傅卿卿当做妹妹,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海棠实在委屈,“你对她没有,那她对你……” 尹泽用食指轻压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的话。“她对我亦是如此。如果我们真有什么,又能有你什么事?”尹泽把她的身体转过来,目光幽深又复杂。“那一日你从酒楼上跳下去,下头停着的那辆马车正好就是她的。你这一跳惊了马,她被甩出马车外,把人家稳定了半年之久的病又给吓得一连发作了好几回。” 海棠怔了怔,事情竟是如此? “所以那一日我责备你,所以昨日我亲自去宫里找太医来。我并非是故意想要瞒着你,没想到还让你误会了我。若是下次我再去傅府,一定带上你,嗯?” 这忽上忽下的心情弄得她欢喜又害怕,一时间,海棠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尹泽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霸道的索取了许久才松开了她。“傅府你还是不要去了,只要有傅子辰在的地方,你都给我离远些,听见没有?嗯?” 海棠心口直跳,他这是知道那个银簪的事情了? 第四十一章 钱贵妃的赏赐 http://.biquxs.info/ 她惴惴的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他提起银簪的事情。她偷偷看着尹泽的脸色,实在是看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尹泽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在她又一次偷看自己时,两道视线就这么撞在一起。 “觉得你男人太好看了,所以才一直偷看?”尹泽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口。“你是我的王妃,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海棠把脸别开,脸颊微微酡红。“少跟我动手动脚,我气还没消呢。” 尹泽贴近她的身子,偏要盯着她那张脸看。海棠被他磨的没了脾气,娇嗔着把他推开一些。 “王妃。”茴香急急忙忙跑进来,顾不上尹泽在场,说:“徐夫人在王府门口晕倒了。” “晕倒了?”海棠还未说话,尹泽就冷声笑了起来。“大概是她那会儿帮女儿抱不平用多了力气,所以跪不到一会儿就不行了?我承王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既然徐夫人晕倒了,那就派人把她送回徐府,至于徐燕儿,接着请罪吧。” 茴香才退下,海棠才问:“我这么对她们,是不是会给承王府惹麻烦?” “惹什么麻烦?”尹泽剑眉挑了挑,“你是承王妃,是承王府的主子,今日一番话更是给我承王府长了脸,谁敢说你惹麻烦?要是怕你惹麻烦,我父王也不会偏向你说话了。” 他捏了捏海棠的脸,“你把徐燕儿倒吊在人家酒楼外头的时候怎么不怕惹事,怎么,这会儿又怕了?” 海棠拉下他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我只是怕惹你父王不高兴。” 提起了老承王爷,海棠倒是想起了老承王爷口中关于尹泽对于傅卿卿只有责任的那个说法。她看着尹泽,却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怎么了?” 她颇感无力,干脆直接把头闷在了他的心口。 “没事。” 尹泽知道她跟自己都是喜欢把心事揣在怀里的人,故而不去多问。他昨日也一夜未眠,这会儿把误会放下,他就实实在在的犯起了困,便无赖的拉着海棠一齐赖在床上,直至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半夜。 海棠躺在他的怀里,均匀的呼吸和乖巧的睡颜让尹泽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情到浓时,他忍不住的要了她,一直把她折腾哭了才舍得放过她。 翌日海棠起来时才想起来问问徐燕儿,茴香偷着笑,一遍给她梳妆,一边又把昨天自己出去传话的情形说了一遍。 “昨日奴婢把小王爷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徐小姐,徐小姐是把脸都给气歪了。徐夫人被送回去之后,徐小姐就一个人跪着,嗓子都说哑了。老王爷从宫里回来,见她可怜,就点头让侍卫先把人送回去,说等今日有了精神,再继续过来给王妃请罪。徐小姐听着这话两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最后还是咱们王府把人给抬回徐府呢。” 茴香一脸兴奋劲儿,“以前听人说,老王爷年轻时比小王爷还不省心,就昨天徐小姐请罪这事儿来看,老王爷确实比小王爷还厉害。” 正巧尹泽走了进来,问茴香:“哪个比我厉害?” 茴香都要被吓哭了,懊恼自己不该多嘴讲着些。尹泽走到海棠身边,随手拿了个银簪子给她别在发间,“中秋要到了,宫里要设宴,你去不去?” 海棠从妆镜里看着自己发间的那支海棠花银簪子,心口一窒。 他果真不在意这个簪子? 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 “嗯?”尹泽捏了捏她的脸,“若是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中秋不同那一日的小宫宴,到时候朝臣都得携带家眷一同前往,她自然就能碰上靳子松和霍寒烟。尹泽倒不是怕她在宫宴上闹事,他是怕海棠到时候遇上傅家的人。 以往傅家早早就回去了,但这段时间傅卿卿的身子实在不好,傅家也只能留在京城。到时候傅子辰若是见了她…… 亦或是傅卿卿见了她…… 小童来了屋外,喊着:“主子,钱贵妃赏了东西下来,说听说了昨天的事情,给王妃压惊的。” 屋里的两人罔若未闻。海棠取下发间的银簪,又重新换了支步摇上去。“小王爷若是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那我就去。” 尹泽虽没再说什么,却轻皱起了眉心。 心口忽的一窒,她站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小王爷是担心我遇上傅家的人?” 被她当众戳穿心事,尹泽只得无奈的笑笑。海棠神情多了两分淡漠。“遇上了才好,干脆跟他一次性把话说明白了,省得他不相信我已经嫁人了。” 闻言,尹泽面色一沉。“你们见面了?” 海棠心往下沉了沉,他果真不知道。 她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没有多问,也没去解释。“见没见面都得说明白,省得他再纠缠,也不能把人耽误了不是?” 说完这些,她径直就走了出去。见小童还在外头,就问:“钱贵妃赏的东西在哪儿,我看看。” “还在前院摆着呢。” 海棠点头,喊了茴香就过去了。尹泽随后出来,面色沉郁的站在门口看着她远处的身影。小童眉心一跳,“主子,她又跟你闹了?” 尹泽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没大没小。”他走出去,又侧眸问小童,“钱贵妃的人来说了什么?” 小童嬉皮笑脸,“主子你怎么知道钱贵妃还有话带到?” “嗯?”尹泽睨着他,“赶紧说,你主子我还有事儿。” 小童挠了挠脑袋,“钱贵妃说,中秋那一日让王妃早早进宫,陪钱贵妃说说话。” 尹泽眼眸越发幽沉。“瞧瞧,这回她不想去都不行了。” 海棠跟尹泽一前一后的到了前院时,老承王爷已经把钱贵妃赏的东西都看完了一遍了。见他们过来,老承王爷就指着那一尊产自东海的红珊瑚玉树说:“钱贵妃也算是有心了,前两天我才跟皇上提过这个,她今日就给我送来了。” 茴香不解,“不是赏给贵妃的么,怎么老王爷……” 海棠拦下茴香的话。 这珊瑚玉树是真好看,一树白玉上缠绕着红色的珊瑚,又像是红色的珊瑚上生出了白色的玉树,两样东西恰到好处的缠绕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繁复累赘,只会让人觉得惊艳。她收回目光,见老承王爷一脸满意的样子,这才晓得,原来钱贵妃只是打着给她赏东西的幌子来老承王爷。 尹泽走过去,随意的看了一眼。“父王你何时变庸俗了,竟然喜欢上了这等俗物?你书房里藏着的那些美人图,哪一副不比这个好看。” 老承王爷脸色铁青,“胡言乱语!” 尹泽煞有介事的想了想,“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老承王爷没了兴致,冷瞪他一眼后转身就走了。下一刻就有个小厮跑过来,小心的抱上那珊瑚玉树,也走了。 余下的不过就是些女子的佩饰,但都是宫中的匠人所制,也算是精致。海棠随手拿起一只镶金雕花的镯子,突然想起了陈妹她爹。 “陈妹她爹的手艺可比这个好太多了,若是你想要,我下次让她爹给你做几个。”尹泽走到她身边,有意讨好。 海棠娇媚笑笑,眼里却还留着先前的淡漠。“那就谢谢小王爷了。” 她让茴香把这些东西都带上,再不理尹泽,又这么走了。 尹泽轻叹,又独自来了四角亭,唤来了铭风。 “前日我去傅府时,海棠外出是不是遇上了傅子辰?” “是。” 尹泽沉下脸色,“为何不报我?” 铭风中规中矩的回答:“那一日小王爷忙着傅小姐的病情,属下不好打扰。”无视尹泽铁青的脸色,铭风继续开口说:“隔日属下正要回禀,小王爷又急着要出门找王妃,属下还以为小王爷已经知道了。” 尹泽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直至铭风后背冒出冷汗。“你这是在教训我?” 铭风把头低下,“属下知错。” 尹泽抿唇冷笑,到底是没深究这件事情。铭风暗暗松了一口气,把那一日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给了他。铭风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亭中坐了许久,直到小童过来问他要在哪里用晚膳,他才起身,出了府。 深夜,海棠都已经躺下了,尹泽才醉醺醺的回来。海棠懒理他,故作不知假装睡觉。他厚脸皮的摸进被窝,把冰凉凉的手探进她的衣服里,冷得海棠差点儿窜起来。 她把那只手拎出被窝,“你再这么干,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丢出去!” 尹泽突然把她扑到,把脸埋到她的胸口。“谁先扒光谁还不知道呢。” 海棠忍了忍,要把他推开,他却突然抬起头,抓着她的两只手,摁在两侧。他那一双黑眸的眸子在这一瞬间翻涌过太多东西,转瞬即逝,她根本就看不真切。 “不喜欢他喝酒?还是不喜欢他送你的首饰?嗯?” 海棠眸心一窒,这不是那一日傅子辰对她说的话么?她强压下慌乱的心跳,“小王爷喝醉了。” 尹泽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直到尝到血腥味道才松了口。他一手撩起了她的衣裳,一手指着那边的妆奁。“那支簪子,中秋宫宴时还给他。” 第四十二章 你怎么还打人? http://.biquxs.info/ 那一夜,尹泽丝毫不懂得温柔,霸道的要了她好几次。到后头海棠都发了脾气,又被他弄的没了脾气,再后来,就没后来了…… 第二天正午时海棠起来时,看着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最后那一句话显然是在意那支簪子的,但要再细想,海棠又分不清他在意的是她承王妃的身份,还是因为她这个人。 虽然尹泽从未在吃穿用度上缺过她什么,但毕竟从她进入王府开始他就是如此,到了现在,她甚至都已经分辨不出他究竟实在做戏,还是真情。 说白了,她就是不明白尹泽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茴香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绾发时,海棠看见妆奁边上的那支银簪,顿时心烦意乱。 “小王爷呢?” “今早就带着小童出去了。” “去傅府?” 茴香梳发的动作顿了顿,“奴婢不知。” 她看着镜中的茴香,冷不丁的问:“茴香,你来王府多久了?” “四年了。” “四年了,那王府里的事情,你多多少少都听见过一些吧?” 茴香神情一紧,摇头说:“小王爷这里规矩严厉,下人们都不敢碎嘴。” 海棠又岂会看不出来。她抿唇不语,啪的扔了手里的梳子,简单的把头发束起来,让茴香留下,自己出府去了。 徐燕儿大概是忘了要请罪这回事儿了,这会儿也没见着人影。海棠找了家成衣铺子换了男装,直接就去了赌坊。赌坊里依旧热闹,有眼熟她的还上来撺掇着让她玩两把。海棠拒了人家,直接去找了五爷,开门见山直接问:“上次跟五爷说的事情,五爷考虑的如何?” 五爷深看了她几眼,颔首,“我应下了。” 她抿唇笑笑,从怀里拿出昨日钱贵妃赏赐的一颗大东珠。“这第一件事,我要五爷帮我打听打听,承小王爷与傅府小姐的事情。” 五爷接过东珠,多看了她两眼。“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海棠敲了敲桌面,“我只管给钱,五爷只管办事。” 五爷摩挲着那颗东珠,满意道:“三日。三日后公子再过来。” 海棠抱拳,“那就谢谢五爷了。” 出了赌场,海棠倒是看见了个眼熟的人。再细看,海棠就乐了。 她一路跟过去,亲眼看着孔安把陈妹堵在了死巷子里,那一副淫邪猥琐的样子,比当日孔安叫海棠跟了他时还叫人觉得恶心。 “妹妹你跑什么?哥哥就喜欢你这身衣裳,你现在就卖给我,如何?” 陈妹一脸惊恐的往角落里缩,“登徒子!你可知道我爹是谁!你敢碰我一下,我爹饶不了你!” 孔安笑得猖狂。“那你可知我是谁?你爹再大,能大得过我姑父?”孔安掐了一把陈妹水灵灵的小脸儿,“我姑父可是当朝……” 这话才说到一半,孔安就被海棠一棒子打的鬼嚎起来。海棠这是往死里下的狠手,孔安挡头,她就朝着腿打,孔安挡脚,她又打人脑袋。 陈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知所措,等想起逃跑的时候,孔安又四处跳脚,同样是堵死了她的路。 “混账!我可是孟家少爷,我姑父可是国相大人!” 海棠又怎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她故意慢下动作,等着孔安寻着机会,果真一把抓住了她手里的棍子。他鼻青脸肿的仰着脸,这才看清楚了海棠的模样,顿时怒道:“我说是谁这么胆大,原来是你!” 海棠把手里的棍子收到身边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地上,“孔大少爷想起我来了?” 孔安擦了擦嘴角的血,“你知道老子是谁还敢跟老子动手,你找死是不是?” 海棠眉梢一挑,刹那间带着劲风的一棍子又狠狠打在了孔安的小腿上。孔安疼得直跳脚,“住手!你把棍子扔了,扔了!” “扔了?我把棍子扔了,你是不是又要把你姑父搬出来吓我了?”海棠暂且收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孔大少爷,你欠我的银子,准备什么时候还?” 孔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银子?我还会欠人银子?笑话!” “是么?”海棠冷声笑着,“上次你在尚义赌坊输得一干二净,最后才是求我借了你一千两银子,说隔日就还。” 她用手里的棍子戳了戳了孔安,吓得孔安又往旁边窜了窜。 “区区千两银子,我还你就是了。”孔安恼羞成怒,“但是你今日打我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孔安身份金贵,上面是我国相姑父,后面还有我梁州孟家,你这一棒子我少说也得收你一百两银子。你刚刚打了我不下二十下,这笔账该怎么算!” 他最后一个字说完,海棠两棍子又打了过去,疼得孔安杀猪一样的叫唤。 “你那一日写借条,说若是隔日不还我银子那么每日就十两利息。听听你刚才这话,上面有国相姑父,后面还有梁州孟家,那么我那十两银子的利息倒是还收少了!”海棠作势还要打,吓得孔安抱头猛缩。她不屑的轻嗤着,又用手里的棍子戳了戳孔安的脊背。“孔大少爷,赶紧还我银子,有借有还才能再借不难,若是你还不还我银子,下回被我遇见,小爷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这些,海棠又把目光转向了缩在墙角的陈妹。陈妹吓得不轻,可当看见孔安被打时又觉得分外解气。再看动手那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熟悉。 “你,你过来。” 海棠说完这一句,陈妹的脸色又苍白难看了两分。海棠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咳两声,亲自走过去。余光见孔安要跑,她直接把手里的棍子掷过去。棍子被运了力气,入墙三分,差点儿没吓尿孔安。 她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展开,把陈妹遮挡得严严实实,“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陈妹怒目等着海棠,下意识的抬手就要打过去。海棠稳接住她的手,朝她打了个眼色,用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陈妹妹,不记得我了?” 这一声称呼倒是让陈妹想起了当日被尹泽领进门面要做嫁衣的新承王妃…… 陈妹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才终于肯定面前这个正是当日的承王妃!遇见相熟的人,陈妹心里的委屈瞬间倾塌,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把海棠都看心软了。 “你……” “脱衣服。” 陈妹怔了怔,咬咬牙,借着海棠手里展开的衣服作为遮挡,把自己身上的外裳给脱了下来。 海棠摇头,“里面那件也要。” 陈妹有些恼怒,“你怎么!”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坦坦荡荡,“听我的。” 陈妹心里莫名的安稳下来,听了她的话,把里面的衣裳也脱了下来。海棠赶紧用自己的外衫把陈妹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则是拿了衣服来到孔安跟前。 “孔大少爷,你不是想要她的衣裳么?我不用一文钱就给你搞来了,你高不高兴呐?” 孔安有些后怕的往后退了退。“我,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哪儿能真的要人家姑娘身上的衣服。” 海棠目光一凛,一耳光就甩了过去。“你这是说我下流无耻?” 孔安捂着自己那半边脸,声音都变了。“你怎么还打人?” “我怎么不能打人了?” 海棠最拿手的,就是欺负人了。 她把手里的衣服扔进孔安怀里,随之一股少女的香味儿沁入心脾,漾得孔安快要把持不住。 海棠睨着他那贱样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她轻松的把钉在墙上的棍子拿出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脚下的青石板。“既然这么喜欢,那就换上。” 孔安都傻了。“什么?” “小爷让你换上!”海棠没了耐性,挥着棍子就打了过去。孔安又嚎了几声,偏偏就不舍得丢了陈妹的衣裳,就这么紧紧的抱在怀里。 陈妹想了想,抓着刚刚够裹住身体的男子外衫,又从衣缝里伸出嫩白的小手来拉住了海棠。“他可是孟家的人,我们还是算了吧。” “算什么算?”海棠把手收回来,当着陈妹的面把孔安打到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他这才终于应了下来。 孔安当着海棠跟陈妹的面把紧绷又窄小的衣服换上,露出大片胸膛。海棠一巴掌直接把他遮遮掩掩的手背被拍红了,吓得孔安缩回了手。 陈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海棠抿唇,扬了扬下巴,“去,报官。” 孔安一愣,陈妹更是吓得不轻。 这承王妃到底是什么毛病,难道还要把自己送官府么? 孔安大概是被海棠给打傻了,抬脚就冲出了巷子。先前早就听见巷子里有动静但又不敢进来的百姓统统都围在巷子口,这会儿就见一个身穿女子衣裳的大男人跑了出来,顿时好奇的把孔安给拦下了。 海棠手提着棍子,从巷子里追出来,指着孔安大吼:“畜生!你敢欺负我妹妹!” 她身后跟出来的陈妹见外头围着这么多人,吓得转身又跑回了巷子里,紧接着就传出了哭泣声,好不可怜。海棠已是气的浑身颤抖,“你是孟家公子就了不得了?你是国相外甥就了不得了?我爹娘早逝,唯有这一个妹妹跟我相依为命。你欺负我妹妹,小爷我要你断子绝孙!” 第四十三章 跟她脱不了干系 http://.biquxs.info/ “原来这就是孟家的儿子,那个孔安?” “上次壹国公主和亲来京,一丝不挂闯出来丢了我们东元脸面的可不就是他!” “哟!瞧瞧瞧瞧,他欺负人家姑娘不说,还把人家姑娘的衣服也给顺走了,简直下流!” “呸!丢人现眼!” “我想起来了,上次他也欺负了我家小妹,今日我也来算算旧账!” …… 孔安大惊!“我姑父是国相,你们敢动我?小爷我弄死你们!” 有百姓看不下去,更是一脚就踹翻了孔安。一人开了头,不用海棠动手,百姓们都围了上去,就是听得半懂不懂的小孩也上去踩了他两脚。 有位妇人见海棠还抓着棍子杵在那看热闹,便好心提醒。“公子,你还是先把你妹妹带回家吧。” 海棠面上满是痛心,扔了手里的棍子,谢过了那位妇人。“劳烦大嫂替我守着,我先去给我妹妹寻一身衣裳回来。” 妇人从随身的兜篮里取出一身素衣递给她,“这是我给女儿新做的衣裳,公子拿去先给你妹妹穿上。” 海棠心一暖,有些不好意思。她把今日身上仅剩下的碎银子都给了妇人,又是连番谢过,之后才拿了衣服回到巷子里,给陈妹换了衣裳,再把陈妹护在怀中,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过了这条街,海棠才再也憋不住的大笑起来。海棠本来还是紧张的不行,听见她大笑,自己也忍不住的跟着笑出了声音。笑停下来,陈妹才问她:“他可是国相爷的外甥,你敢这么对他,不怕他找你麻烦?” 海棠轻嗤:“国相爷的外甥?今日这事儿一出,国相府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国相爷还能给他出头?” 陈妹还是担心,“但是,王妃你不怕被他认出来么?” “怕什么,认出来就认出来了,天塌下来还有小王爷给我顶着呢。” 海棠说的轻松答的肯定,让陈妹都不好再说什么了。陈妹家的铺子就要前头不远,便指着自己家的门面说:“王妃进去坐坐?我爹定会好好答谢王妃的。” 她摇头谢过,“不必了,今天不管你在不在场,孔安的麻烦我还是一样会找的。”说完,她又指了指陈妹这一身,“回去好好跟你爹说说,别让你爹误会了你的清白。” 陈妹小脸儿一红,紧接着又是一笑。“我喜欢你。” 海棠怔了怔,随后大笑起来。她走近陈妹,轻轻捏了捏陈妹的小脸儿,“下辈子我投胎做男人,你可要等我,等我来娶你。” 陈妹拍掉她那只手,也不生气,依旧甜甜笑着。“你这人真有意思。” 海棠颔首赞同,“陈妹妹你有眼光。” 闹到这里,两个人也就散了。陈妹回了铺子里,海棠也折了回去。 才刚进铺子,陈少宁就盯着她这身衣服问:“这衣服谁的?你原先那一身呢?” 陈妹走到他跟前去,“爹,你猜我刚才碰见谁了?” “谁?” 陈妹把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陈少宁那脸顿时就黑了。陈妹拉着陈少宁的衣袖撒着小女儿的娇:“现在这个承王妃比以前那个有意思多了,我喜欢跟她亲近。爹,你得空了就给我做件衣裳或者裙子,我要给她还礼的。” 陈少宁向来疼爱女儿,裁布做衣这种事情再简单不过,便应下了这事。 只是…… “刚刚你那话放在我跟前说说就是了,在外头,切记不能多嘴。” 陈妹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还说我,爹爹你上次还差点儿说漏了嘴。” 陈少你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回去写了两封信出来递给了她。“去把这两封信送出去。一封送到户部尚书府上,一封送给胡太傅。” 听到这两个人,陈妹心里就有了底。她回去换了一身衣裳,踩着日头又出去了。 换了衣裳的海棠回到承王府时依旧没看见徐燕儿请罪的身影,问了问王府门前的侍卫,徐家压根就没人来过。门房有意要巴结,上来问是否需要再派人去徐府传话。海棠望着那一日徐燕儿跪着的地方冷冷笑笑,“不用了,既然徐燕儿不想来,那以后都不用来了。” 丢下这话,海棠就抬脚进了王府。回去之后,海棠又叫来茴香,让她去打听打听孔安的事情。半盏茶的功夫茴香就回来了,把打听来的消息又说给了海棠。 说是官府收到消息时,大街上的百姓都跑了。孔安那张脸被人打的根本就看不了,更是只吊着半口气了。官府认出孔安的身份,只得把人送到了国相府,谁知霍椋得知此事后大怒,就这么把孔安给丢出来了。 “这就完了?” 海棠期待了许久的消息,茴香三两句的轻描淡写就给说完了? 茴香点头,“完了啊。”她想了想,又凑过来说:“王妃想要听哪一段,奴婢再给王妃细细讲讲?” 海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先前她还一直怀疑茴香有意瞒着承王府以前的事情不让她知道,今天听听茴香说的这些话,她倒是真的信了从这丫头嘴里根本就套不出什么东西来。 茴香等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吩咐,竟傻傻问了一句:“王妃你怎么不问小王爷回来了没有?” 海棠心口一窒,“我问他干什么?” “可王妃你不管是每天起床还是每次出府回府,第一个都是先问小王爷啊。” 她僵着唇角,“是么?” 茴香这才看出不对,不敢多问,悄悄的就退出去了。 海棠独自坐在椅子上,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茴香刚才的那一番话。 她对尹泽,真有这么在意么? 京城一处宅子。 大夫正在给孔安接骨,疼的孔安声声惨叫。蒙着面纱的霍寒烟听得心烦意乱,恨不得过来抽他两个耳光。大夫接了骨,又敷了药,最后又开了方子嘱咐了几句,这才被月儿送着离开。 霍寒烟见孔安满头大汗,厌恶的把手里的帕子丢过去。孔安头顶着一张香香的帕子,好闻的连疼痛都减了一半。霍寒烟恶心的锤了他一下,又疼的他嗷嗷的叫起来。 “叫什么叫!平时你去青楼找女人就算了,今天你还敢明着抢了!” 孔安冤屈!“抢什么抢,我还没抢呢就被人打了!” 霍寒烟眉梢一挑,“你就不会跟人说你是孟家的儿子,是我爹的外甥?” “我说了!”孔安仰着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咬牙怒吼,“老子一开始就说了。” 霍寒烟实在是厌了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给他留下一两个下人之后,带着月儿就回去了。 孔安独自躺在床上,冷静片刻后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壹国公主刚进京那一日他也对扒了她衣服的那个女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但那女人当时说她打的就是国相府的人。今日他又言明了利害关系,那人还是棒打自己,甚至还设计出这么一番陷害。 再说起那女人…… 孔安那双眼睛突然瞪圆了起来。那个女人,跟那个会赌钱的公子,记忆中的两张脸逐渐重合在一起,甚至连声音都是一样的! 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孔安大怒,“贱人!她竟敢戏弄小爷!” 国相府。 霍寒烟才刚刚回府,就被人下人请去了书房。她才刚刚走进书房,霍椋冷沉的质问就已经开始了。 “去哪儿了?” 霍寒烟知道霍椋的脾气,不敢隐瞒,只能老实交代。“我去看了表哥……” “他还没死?”霍椋一把拂开桌上的东西,奏折墨砚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以前惹些小祸事就算了,但他前两天才一丝不挂的冲撞了壹国公主的和亲仪仗队伍,今天又调戏民女被百姓当街暴打,我国相府的声誉脸面都被他给丢光了,你竟然还敢去帮他安置,前去探望?” 霍寒烟眼眶通红,“可是,他是我表哥。” “我是你亲爹!”霍椋着实气的不轻。“皇上早就对上一次的事情颇有微词,朝臣们私下更是嘲笑我国相府,今天这一场,你爹我还能再抬得起头来?” 霍寒烟被骂得根本不敢还口,只能站在那边低声啜泣。霍椋心里虽然怒火丛生,但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又心软了几分。 “以后跟孟家少来往些,孟家于你没什么关系了。” 霍寒烟欲言又止,眼角挂着的泪珠楚楚可怜。霍椋终是叹了一声,“罢了,我一会儿让人给孟家,让他们把孔安接回去。” 从书房里出来,霍寒烟哪儿还有刚才的楚楚可怜。她回了屋里,关起门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姑爷。” 听见门外的月儿喊了这么一声,霍寒烟的脾气才暂且压了下来。房门打开,她就直接扑进了靳子松的怀里。“你怎么回来了?” 靳子松把她抱在怀里,柔声说:“我听说了表哥的事情,也知道岳父责骂了你,这才急着赶回来。” 霍寒烟泫然欲泣,惹得靳子松心疼不已。 “子松,表哥摆明了就是被人陷害的。表哥虽然爱惹事,也调戏过几个姑娘,但他知道分寸,从来不敢闹成这样的。”霍寒烟心里一恨,咬牙说:“怎么那个承王妃一出现,我表哥就接二连三的闯出大祸!依我看表哥今天的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第四十四章 还真是她 http://.biquxs.info/ “是不是承王妃下的手尚且未知,现在下定论还早了些。”靳子松沉沉开了口。“表哥可有说过什么?” 霍寒烟走到早,自然不知道孔安回想的那些事情。她脸色极差,“除了嚷嚷这疼那疼的,他还能说什么?”稳了稳心神,她又说:“上次我就让姨母把他接回去,他偏不走,姨母也一贯的依着他。看吧,现在又闹出这等事情来,国相府的名声,还有他孟家的脸,都被他给丢光了。” 压下火气,她又说:“爹让人给孟家传话,让他们把人接回去。恐怕以后表哥就难进京城了。” 靳子松眼眸一转,心里又打起了主意。“不让进京还只是小事,怕就怕背后那人不得教训,迟早还是要再下手的。” 霍寒烟从他怀里起来,“你说什么?” “你说的对,怎么偏偏承王妃一出现,表哥就接二连三的横出祸端。那肯定是因为她动不得你,所以就先对孔安表哥下手。以岳父对孟家的情分,必定会出手相护,到时候她有机可乘,咱们国相府就危险了。” 霍寒烟被他说的眉心直跳。 靳子松惭愧悲痛,“都怪我,要不是我,她也不会把恨迁怒到国相府,也不会连累寒烟你,害得你……” 他虽然没把话说完,但轻抚上霍寒烟脸上那道伤疤的动作早已说明了一切。 夏侯关静来京之前,霍寒烟根本不敢出府,也就是夏侯关静来了之后多次上门拜访,故意与她结交,她才终于有了勇气,带上面纱走出国相府。可尽管如此,嘲笑她的人背地里还是嘲笑,她依旧是京城里的大笑话。 每每想起这事儿,霍寒烟就对承王妃恨之入骨! 霍寒烟一把拉下靳子松的手,“我去找爹,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靳子松把她拦下,好声好气的劝着:“你刚刚才被岳父大人责骂,这会儿再过去说起这事儿,恐怕又要惹怒他了。这样,孟家不是要来人把表哥接回去么,你就顺带给姨母带个话。她们姐妹情深,岳父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不会难为她。到时候这事儿再由姨母说出来……” 霍寒烟眼前一亮。 她在靳子松胸口上掐了一把,“你倒是挺会算计人。” “这哪儿是算计,这可是为了你。” 霍寒烟又跟靳子松恩爱缠绵了一番,之后才想起把这件事情交代出去。隔天下午孟庆月果真就找上门来,一同带着的,还有本不能下地的孔安。 孔安由个下人背着,见了霍椋才下了地,由孟庆月小心的搀扶着。孔安见着了霍椋,急着就开了口。“姑父,我是被人设计陷害的,先前那一次,还有昨天那一次,都是同一个人!” 赶来的霍寒烟正好就听见这一句,心里还在叹着事情交给孟庆月确实叫人放心,连孔安也能演得挺像一回事儿。 “姐夫,安儿虽然胡闹,但是他知道分寸。我已经仔细问过了……” “够了。”霍椋脸色微沉,整个人严肃的让人不敢靠近。“是底下的人没把话传清楚,还是你听不明白?还是,本相对你们孟家真的是太仁慈了?” 孟庆月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霍椋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霍寒烟神情微变,想要上来劝,又怕再惹得霍椋不开心。偏偏孔安不上道,还一直在那边嚷嚷着。“姑父你怎么不信我,昨日打了我的那个人,根本就是那天扒了我衣裳的那个女人!” “闭嘴!”孟庆月心惊胆战,更怕孔安下一句话就会直接惹怒了霍椋,她忍痛给了儿子一个巴掌。 孔安哎哟一声,心里更是恼怒,但话却不敢再乱说了。 可霍寒烟却把刚才那句话听进了心里,她也顾不上其他,快步走到孔安跟前,“昨天你不是说打了你的是个男人,上次你不是说扒了你衣服的是个女人么?” “够了!”霍椋的声音骤然提高,“还敢提起这些事情,是嫌丢人丢的还不够?你孔安什么名声?想要打你,想要羞辱你的人难道还少么?” 孔安心里委屈的要死。他自己不敢开口,也知道孟庆月也不敢,便把目光转向了霍寒烟。霍寒烟咬咬牙,朝着霍椋突然跪下。 “爹,姨母刚刚说的是,表哥虽然胡闹,但是他知道分寸。” 霍椋没有再说,只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霍寒烟后怕。 孟庆月紧着跟跪了下来,断了一只腿的孔安没了支撑点,差点儿就这么摔了下来。孟庆月双眼含泪的看着霍椋,“姐夫,你是看着安儿长大的,往日里他胡闹的那些何曾弄出过这么大的动静?今天我到了安儿跟前,他跟我一再发誓保证,说那两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安儿做错了事情确实该打该罚,那个女人如果真的只是冲着孟家来就算了,但如果那个女人要报复的不是孟家,是国相府呢?” “你什么意思?”霍椋冷睨着她,“事到如今,你还想再给你儿子开脱?他今天调戏这家姑娘,明天又明抢那家的东西,还处处打着我国相府的幌子给我若是生非,你真当这些动静不大?那是本相都给他压下来了!照你这么偏宠他,他早晚得废了!” 说完这些,霍椋怒火更甚,指着孔安怒斥:“他现在就已经废了!” 孟庆月掩面哭了起来,这回是真的不敢再开口说话了。见霍椋是这等脸色,霍寒烟也没了胆子。霍椋又骂了几句,最后压着火气的摆明了态度。 “今日要是不把孔安接回去,那本相就给人送到天牢去,左右还能落得个大义灭亲的举动。趁着孔常鸣还能生,赶紧再给他找两个小妾,再生两个儿子养吧。” 丢下这话,霍椋已经拂袖离去。 孟庆月瘫坐在了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孔安吓出一后背的冷汗,单腿支撑着身子,还想要把孟庆月给扶起来。“娘,要不我们就回去吧,我不想去天牢,你也不能让姑父大义灭亲。我爹要是真有两房小妾,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你闭嘴!”孟庆月怒从心起,一把推开了孔安。孔安一个不稳,这回是真的跌了下来,又摔了才接好骨的腿,疼的嗷嗷直叫。孟庆月这才清醒过来,心疼的抱着儿子,哭得喊天喊地。 霍寒烟站起来抖了抖裙摆,厌恶的看着这两个人。 本以为能成事儿,没防到又弄砸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不按我吩咐你的说!” 孟庆月一愣,“你吩咐我什么了?” 霍寒烟手脚一僵,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吩咐的人在霍椋之后,而孟庆月定是听到了消息就急着赶过来,恐怕她根本就没碰上自己吩咐下去的人。 那孔安刚才那些话…… 霍寒烟快速走到孔安跟前,弯腰揪住他的衣领。“你好好说,你刚才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孔安抬着那张青紫红肿的脸,“你问哪一句?” 不等霍寒烟再开口,孔安就想起来了。“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声音,相貌,真的是同一人!” “男人女人?” “女人!” 霍寒烟倒吸一口凉气。“你可还记得她的样子?” 孔安咬牙切齿。“死都记得。” 霍寒烟喊来个下人,拿来了纸笔。“你画出来。” 孔安有些为难,“我现在这个样子,哪儿还有力气拿笔。” 霍寒烟拿起笔,“我画,你说。”落笔时她又想起一事,“月儿,你带姨母去收拾收拾,带她去父亲书房跟前,就说请罪。” 孟庆月先是愣了愣,后头才明白了她的用意,也就跟着月儿下去了。孟庆月走了之后,霍寒烟又叫人去把靳子松喊了回来。等靳子松回来时,她正好画出了那人的相貌。 “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孔安激动的像条疯狗,大有要冲上来撕了那画的架势。 见靳子松过来,霍寒烟拿着画快步走过去。“子松你看看,这人是不是承王妃?” 靳子松只扫了一眼,瞬间就认出了出来。“她就是承王妃,更是玉峰山上的二当家!” 霍寒烟与孔安齐齐倒吸凉气。“你当真肯定?” “我十分肯定。” 靳子松满是憎恨的盯着画上的海棠,神情如同刚才发疯想要撕了画像的孔安。冷静下来后见她手上沾着的磨渍,他倒是好奇起来。“这是你画的?但你不是没见过她么?” 孔安抢过那张画,把画撕的粉碎。“我见过!” 靳子松心头一震,“莫非,还真是……” 霍寒烟点头,眼里满是算计。“还真是她!敢伤我孟家的人,这笔账,我霍寒烟绝不善罢甘休!” 承王府。 茴香轻手轻脚的走近正在院中软塌上小憩的海棠,小声的喊着她。“王妃,孟家已经把人接回去了。” 海棠睁开眼睛,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国相爷就没说什么?” “听说是孟氏跟国相爷求了情,国相爷念及死去的国相夫人,所以没真正断了跟孟家的来往,在孟家离京的时候,还给了不少的好东西。” 海棠起身,有些可惜的开口说:“国相爷对国相夫人真是情根深种。这次舍不得断了关系,下一次可就说不准了。” 第四十五章 他未过门的王妃 http://.biquxs.info/ 翌日早朝。 一如以往的议完了政事之后,胡太傅突然站了出来,说起了孔安闹市调戏良家女子被百姓当家打断腿的事情。霍椋脸一沉,一扫朝堂上面色各异的群臣,果真又见户部尚书站了出来。 两人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虽没有明着说孔安与国相府之间的关系,但在场的所有大臣们心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霍椋已经把事情压了下来,没想到还有人胆敢在他的面前奏请这件事情,着实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打了他国相爷的脸面。 东元皇帝冷哼一声,霍椋只得跪下请罪。“臣昨日已经将孔安赶出京城,且也已经跟孟家说明了关系。孔安已经断了一条腿,也算是得了教训。”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龙椅上的人。“孔安闯下此祸臣确实难辞其咎,请皇上责罚。” “朕记得,上次惊扰了壹国公主的人,也是你这个侄儿孔安?” 霍椋眉心一跳,“确实是他。” 皇帝又是一声冷哼。“你这个侄子,还真是大胆的很。” 霍椋余光带着锋刃,见胡太傅又想开口,就先抢了话。“臣难辞其咎,请皇上责罚。” “国相自己都罚了,朕还能说什么?” 霍椋大惊。“臣不敢。” 皇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再说什么,显然是不想再管这事儿了。户部尚书与胡太傅对视一眼后,胡太傅再开口。 “皇上可知被孔安调戏的是哪家的姑娘?” 皇帝面上已经有了不悦。“谁家的?” 胡太傅声音骤然拔高。“是陈少宁,陈师傅之女,陈妹。” 话音一落,除去胡太傅与户部尚书,朝堂上的人皆是一愣。 陈少宁曾经可是太后最喜欢的绣工,太后故去时,最后那一身衣服还是陈少宁亲手缝制,随葬的首饰也是陈少宁一手打造。陈妹幼年常能入宫,更是得皇上喜欢,差点儿认作干女儿。 孔安竟敢调戏陈妹,简直找死! “放肆!”皇帝大怒,随手捡起一本奏折摔下龙案,满朝文武跪了一殿。“霍椋,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霍椋也没想到孔安调戏的那女子竟然是陈妹,心头的火气几乎就要窜起来。“皇上息怒。” “你叫朕如何息怒!” …… 早朝早已散了,唯独霍椋还被皇帝留在殿中。听当日当值的小太监说,霍椋足足被皇帝骂了半个时辰。 霍椋下了朝后没有回府,而是直接上了马车赶去了梁州。到了孟家,他直接一脚就踹开了孟府的大门,怒气腾腾的闯了进去。 昨日孟庆月听霍寒烟的安排,在霍椋书房外请罪。她把当初与国相夫人的姐妹情深拿出来说话,句句恳切,终于是说动了霍椋,还从国相府带回了不少的好处。今天说霍椋来了府上,她还当霍椋是来看望儿子,可听下人说了霍椋的脸色,又暗暗惊了惊。 “相爷呢?” “去了少爷房里。” 孟庆月脸色一变,追到孔安房里时,孔安另外那条腿也被霍椋给打断了。孟庆月哀嚎一声,扑到儿子身上,还没来得及说话,霍椋就暴怒训斥:“断了一双腿算是便宜了你,敢碰陈少宁的女儿,你是有几个脑袋?” 说罢,他看着孟庆月:“从今天起,你孟家与我国相府再无关联。” 走出孟府之后,霍椋又急赶回了京城。到了国相府,霍椋下了马车第一句话就是让人去查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他分明记得,陈少宁只有一个女儿,根本就没有生过儿子,那陈妹又是从哪里冒出个哥哥? 海棠今日又要出府,茴香追到王府侧门,缠着她。“王妃你今天就带着奴婢出去吧,奴婢不烦你,就跟着你就行了。” “不成。”她直接拒绝。“带着你不方便。” 茴香都要哭了,“怎么就不方便了。你带着小王爷这么多人,怎么就不愿意带上奴婢。” 海棠看了看四周,不理她,转身就走了。 茴香有些气恼,刚回去,就碰上了尹泽。从那天之后,海棠跟尹泽两个人只见就好像生了间隙,尹泽已经两日早早出府深夜才回,海棠更是对他不闻不问,弄得王府后院的下人们议论纷纷。 “王妃呢?” “刚,刚刚出府了。” 尹泽眉峰一挑,“又出去了?” 茴香正要答话,尹泽又问:“侧门出去的?” 得了肯定,尹泽也走了。茴香站在院中看了一会儿,也瞧不透小王爷这是想要求和,还是根本不想管承王妃了…… 海棠在就近的成衣铺里换了男装,之后就去了赌坊。到了五爷跟前,她又拿出一物东西放在五爷跟前,“三日了,我过来听消息的。” 五爷看了一眼面前的值钱东西,“公子脾气见长。” 海棠拧着眉心,“如何?” 五爷把东西收起来,说:“我这赌坊也才开了三年,三年前京城里的消息我这查的不是很清楚。” 她敲了敲桌面,“那就说现在查到的。” 五爷看了她一眼,“听说承小王爷以前有过一个未过门的王妃,但后头为何空了四年才娶了现在这个王妃,这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这四年前的事情,似乎有人刻意抹去,京城里的人知之甚少,就算是知道,也不愿意说。” 未过门的王妃…… 海棠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似乎有些细碎的东西在冲撞着她的回忆,可这会儿她又细想不出来了。 “没了?” “没了,我就只查到这些。” 海棠颔首,“下次再有需要,我再过来麻烦五爷。” 五爷眼眸突然变得幽深暗沉,“你是承王妃?” 海棠微微错愕。五爷轻笑,“你真当我看不出你的女儿身?虽然你在赌桌上更像是个男子,但那天从你进入我这赌场,我就知道了你是个女人。既然你不愿意表明身份,那我也不好戳穿。只是将来我们还要有生意往来,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把话说开了好一些。” 她抿着唇角,并未多说。只是临走之前深看着他,眸光晦暗不明。“江湖人讲究信用,我让你查尹泽的事情,五爷可别把我卖了。” 五爷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做生意的,最讲究信用。” 海棠谢过五爷,刚走出赌坊就看见了站在对面的尹泽。 见她等在那里,海棠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张口想问他那个未婚门的王妃到底是谁,可话到了口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站那干什么,过来。” 他一声令下,海棠就没出息的走了过去。尹泽自然的捏了捏她的脸,“赢钱了?” 她轻笑,“今天手气不好,赌了两把就出来了。” 尹泽看着前面的赌坊,“要么我陪你进去再玩两把?” 海棠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他是知道什么了? 不由她拒绝,尹泽就拉着她进去了。海棠稳了稳心神,“你恰巧路过,还是特底等我的?” 尹泽看着她,“刚好路过。” 她没在说什么,只是心里乱的厉害。 五爷见她又回来时还有些诧异,见了她身边满是贵气的男子之后,顿时就知晓了他的身份。 海棠朝五爷点点头,又对尹泽说:“这是五爷的场子。”紧着又跟五爷介绍,“这是,我夫君。” 五爷随意点了点头,指了指里面的场子,“里头再玩两局?” 海棠笑笑,“好。” 这一天,尹泽陪着海棠赌了很久,赌到五爷黑了脸,尹泽才强行拉着她回来了。 路上尹泽看着一直在数着赢得的银子的女人,想着她在赌桌上的样子,不觉的笑出声来。 “这么喜欢赌钱?” 海棠揣起银子,“世上还有人会嫌银子多?” 尹泽抿唇,“赚了银子也就算了,要是输了呢?”他戳了戳海棠光洁的脑门。“输了你就拿我京郊宅子里的东西卖钱接着赌?” 海棠眉心一跳,心虚的移开目光,“那宅子你不是送我了么,既然送了就是我的,怎么又成你的了?” 他只是笑笑,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霍椋今天被皇上骂了半个多时辰,下了朝之后就跑到了梁州,亲自打断了孔安的另外一条腿,之后,又跟孟家绝了关系,” 海棠都惊了,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儿,但没想到竟然发生的这么快。 “你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顺利?”尹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如果那天他调戏的不是陈妹,事情确实没这么顺利。” 陈妹! 海棠想起来了,尹泽带她去买嫁衣的时候,陈师傅不就说起了以前的王妃,她当时还跟尹泽开了玩笑。 而后,陈师傅提起了傅府…… 所以他那未婚门的王妃,是傅卿卿? 她还想起,上次去胡太傅家,胡老夫人问尹泽,香婉呢? 谁是香婉? 她僵在原地,心里的冷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只看见尹泽张张合合的双唇,却听见他说的任何话。 “你说什么?”尹泽停下脚步看着她,“你刚刚声音太小,我没留神听。” 她如鲠在喉,不敢再问出口刚刚那一句。 谁是香婉? 第四十六章 情敌见面 http://.biquxs.info/ 尹泽见她就这么傻着,忍不住的在大街上亲了她一口。海棠虽然胆大,但也没胆大到这个地步,当即吓得跳开几步,离他远一些。 他眼里满是笑意,“回神了?” 海棠有些生气,转身就这么走了。尹泽只当她还在生前两天的气,抬脚追上去,死皮赖皮的哄着。海棠终是被他弄得没了脾气,一直冷着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尹泽牵起她的手,轻轻在她手掌心里扣了扣。“不气了?”紧了紧她的手,尹泽又说:“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有什么心事,你跟我说。” 她停下脚步,看着他。“那你呢?你心里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 尹泽手指弹过她的脑门:“我哪有什么心事。我要有心事,也第一个跟你说。” 海棠低下头,抿着唇什么都不说了。 时间过的飞快,这就到了中秋这一天。 茴香一早就把她喊起来,洗漱穿衣收拾打扮,在绾发的时候,海棠认出妆奁前的那些首饰都是上次钱贵妃赏的。她随手拿起一个步摇,“这些都要戴上去?” 茴香偷笑,“哪儿能都戴上去,那今天的宫宴还有人能比得过我家王妃么?奴婢是觉得既然钱贵妃赏了这些,那王妃你总是要戴着一样两眼给她看看的。”茴香挑了个金钗,在她刚刚绾好的发髻上比了比,“这个怎么样?” 海棠直接把那个几乎占了她半个脑袋的金钗的取了过来,在妆奁前头挑挑拣拣,不经意的看见个银钗,就拿了出来。“这个吧。”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银钗,正是上次傅子辰送的那一支。 茴香伸手要去接,海棠又把银钗收回来,“算了,一会儿再看吧。” 正说着,尹泽就进来了:“你倒是有福气,宫里的娘娘们挣破头的想要陈师傅做的首饰都被拒了,偏偏你还收了两件。” 海棠不着痕迹的把那支银钗藏进了袖中,稳了稳心神,这才敢抬头看他。“什么首饰?” 尹泽把手里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递到她的跟前。“陈师傅知道你要去中秋宫宴,紧着给你先做出来的。” 她往里看了一眼,瞬间被那双琉璃耳坠吸引了。尹泽见她喜欢那耳坠,就亲自取出来给她戴上。 “嗯,确实好看。” “他干什么要送我东西?”见盒子里还有个月牙形状又坠着琉璃珠子的银钗子,眼前又是一亮。“这东西真好看。” 尹泽接过来,给她戴在了头上。这一钗一耳坠,再不用多余的首饰,她这样就已经叫人挪不开眼了。 “但我还要先去钱贵妃那里,她上次赏的东西……” 尹泽轻皱着眉,在妆奁上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珠花钿子,给她别在了发间。海棠从妆镜里看了看,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显得累赘,反而,还有些好看。 茴香在旁边连拍马屁,“小王爷手真巧,要是奴婢来,怕是还弄不来这么好看呢。” 海棠心口一窒,脱口问:“你也给别的女人别过首饰?” 尹泽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你是第一个。” 她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些不信。 “茴香,你先下去。”尹泽使走了茴香,定定的看着海棠,“傅子辰送你的那个银钗呢?” 她眉心一跳,朱唇轻启,还未说话,他又说:“记得还给他。” 她紧了紧手心,清楚的感觉到袖中银钗的冰冷触感。“嗯。” 尹泽先把玉佩给她系在腰间,之后又在那堆首饰里挑挑拣拣,最后找到了上次进宫时钱贵妃赏赐的那一只金镯子,抓起她的右手,给她戴了上去。海棠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几乎肯定,尹泽进门时就已经看见了她的小动作,知道她把银钗藏在了那只袖子,所以现在才故意把金镯戴在这只手上。 “这是钱贵妃赏的,你也带上。对她来说,你算满是诚意了。” 午膳时,厨房做了海棠爱吃的素蒸鸡和糖醋鱼。尹泽把鱼端到自己跟前,亲自剔了鱼刺,再把鱼肉夹到她的碗里。 见她不动筷子,尹泽停下手,“怎么,嫌我弄得太糟了?” 海棠心上一软,嘴上又是不饶人。“嗯。” 尹泽挑眉,把自己碗里那些捡的更糟更没卖相的都夹她碗里。“那也得吃。” 瞧着碗里的鱼肉,她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蜜坛子里。 这一顿饭,海棠尽吃鱼了。 用了午膳又歇息了一会儿,尹泽就带着海棠先进宫了。到了宫里,尹泽去见皇帝,海棠则是被宫人带到了钱贵妃的景安宫。 到了殿前,一个用鼻孔看人的小宫女与她说钱贵妃正在午休,让她等一会儿。海棠没说什么,就这么乖乖的站在日头下等了一会儿。影子随着日头渐渐有了偏移变化,海棠才突然清醒,瞬间嘲笑起了自己。 当初快意江湖的二当家,现在竟然也晓得守这些烂规矩了。 殿里走出一人,正是那一日与钱贵妃在一起的嬷嬷。嬷嬷见她站在殿外,急忙跑了过来。“承王妃何时来的,怎么站在这不进去?” 宫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各个都会做戏,海棠是确实看不出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她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嬷嬷这么大声做什么,不怕吵到娘娘休息?” 嬷嬷脸色微变,“娘娘确实在休息,但是娘娘今早就吩咐了,若是承王妃来了直接领进去就是了,不必在殿外等候,是宫人们不懂规矩,怠慢了王妃。” “哦。”海棠语调微扬,她指了指刚刚那个用鼻孔看人的小宫女,“那这小宫女的规矩,就劳烦嬷嬷多费心了。” 被点名的小宫女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来,匍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嬷嬷连声称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刚刚那话论谁都该就这么揭过去,谁敢在钱贵妃殿里使权利炫身份,怎么这承王妃一点儿都不上道。 嬷嬷把她领进殿中,内殿里窸窣一阵,一小会儿后钱贵妃就从里头走了出来。海棠行了礼,钱贵妃指了坐。 钱贵妃确实是刚刚醒,声音比上一次更加慵懒,好听的叫海棠浑身都酥麻了。见她发上和手腕上都带着自己赏的东西,钱贵妃笑意更深。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本宫就挑了些首饰送过去。今日见了你的银钗和耳坠,到显得本宫赏的那些太俗气了。”钱贵妃盯着她的耳坠子瞧了又瞧,“你这是承小王爷送的?” 尹泽都说陈妹他爹拒了宫里好多娘娘,她也不好说这是陈师傅送的,只能顺着钱贵妃的话羞羞的笑了笑。 钱贵妃收回目光,意有所指的问:“那个珊瑚玉树,可还喜欢么?” 尹泽早料到她会这么问,在来时就已经教海棠如何回答。海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东西倒是好,但我跟小王爷都不爱玩那个,最后还是老王爷觉得好看,给拿走了。” 听说老承王爷拿了那珊瑚玉树,钱贵妃这才算是真情实意的笑了出来。她拉着海棠又拉了一会儿家常,侧面打听着老承王爷的喜好。听说有宫女让海棠站了半天,当即冷了脸,直接将人杖死在殿外,就连一直在身边的嬷嬷,也不客气的责备了几句。 海棠几次想要告辞离开,偏偏钱贵妃装作瞧不出来,硬是留着她。直到后来有宫人来催着钱贵妃去宴席了,钱贵妃才放了海棠,自己梳妆打扮去了。 宴席上虽还未开,但丝竹声乐早有,席上美酒佳肴也都满上了,各家小姐和夫人三两一伙的站着说话,好热闹。 “王妃。” 刘月婵跑到她跟前,小脸儿满是心奋劲儿。“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转眼间刘月婵又淡了神色,有些歉疚的说:“徐燕儿的事情我听说了,本想着要来一趟承王府,但我母亲怕这个时候会惹事,就不让我过去。”她小心的看着海棠的脸色,“你,没事吧?” 海棠哑然失笑,但人小姑娘能想着自己,她也觉得欣喜。“我能有什么事儿,你还怕我吃亏?” 刘月婵亮着一双眼睛,“你这个耳坠子好漂亮,是承小王爷送的?” 提起尹泽…… 她往席上看了一眼,并未见到尹泽。刘月婵见她在找人,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的告诉她:“刚刚我瞧见,承小王爷跟傅家兄妹在一起。” 又是傅家…… 上一次她独自在御花园,他焦虑又急迫的跑过来寻她。今天她被钱贵妃留了这么久,他都不担心么? 上午时的甜蜜在这会儿又变成了酸楚,难受的她连样子都不想再假装了。 刘月婵懊恼极了,她干什么提起这事儿! “要不我们先去那边走走,我新认识了两家小姐,性子直爽,你一定喜欢,我带你认识认识?” 一位宫人寻到海棠跟前,盯着她腰间系的着玉佩看了看,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才行了礼,说:“承王妃,傅小姐请你移步说话。” 海棠心口一窒。 傅卿卿么? 第四十七章 我今日,丧夫 http://.biquxs.info/ 海棠往席上看了一眼,“她在哪儿?” 宫人指了指某一处,“傅小姐就在那边。” 她顺着那边看过去,一双眼睛恨不得能把宫人所指的把那一道宫墙看穿了。刘月婵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她傅小姐的架子有这么大?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承王妃!她要说什么事情,需要跑到那边说,让她自己走过来。” 宫人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海棠心一沉,看来那位傅大人确实吃得开,不仅是在京城,乃至是宫里,都能这般支使宫人。 她稳稳心神,也不用宫人带路,径直就过去了。刘月婵追上她,“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回席上去。” 她这么说,刘月婵也就不好再跟上去了。 海棠走到那一道宫墙,目光冷然的看着远处的热闹。那些她没见过的官家小姐里,到底哪一个是傅卿卿? 她皱了皱眉,又往四周看了一眼,确实不见有任何人,心里不免有些怀疑。 是宫人传错了话?还是傅卿卿耍了她? “姐夫,你慢些,等等我。” 宫墙另一面传来女子娇呼声。 那边停下脚步声,刚好就在她的这个位置。 “你就是这么不听话。身体不好就在家里好好待着,非得要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海棠浑身一震,整个人犹如坠入深渊。 那是尹泽,是她的夫君。 一声绵软的娇笑后,就是讨好的撒娇。“常在府上闷着我不得闷死。你瞧瞧你瞧瞧,我这两天是不是都瘦了。” 这是,傅卿卿? 那边沉稳的脚步一步步往回走,海棠知道,尹泽这是折回去了。 尹泽低低的笑声透着愉悦,声音更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好听。“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你随便玩一会儿就回府上去,别让你父亲和子辰担心了。” 海棠心口狠狠抽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儿痛呼出声。她现在才看清楚,原来往日里尹泽对她的那不叫温柔,那根本就是一直以来就从未变过的做戏,做给别人看的戏。 “你这么希望我在宴前回去,是不想让我碰上承王妃?” 本想离开的海棠听见这一句后,双脚就像扎了根,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傅卿卿这一句话直戳尹泽的心事。他的目光浅淡下来,但语气依旧十分柔和。“乱想些什么,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他走到傅卿卿前头,“走吧,我带你去找子辰,让他送你出宫。” “姐夫,你是不是忘了香婉姐姐了。” 尹泽心口一窒,眼底藏着沉痛。 傅卿卿小步追上来,有些气喘。“你对承王妃这么好,又不想我遇上她,是不是怕她知道你跟香婉姐姐的事情?”她略显苍白病态的小脸满是失落,“可你以前说过,你这辈子就只会喜欢姐姐一个。现在你有了新王妃,就忘了香婉姐姐,也不喜欢我了?” 尹泽默默的看着她,片刻后才说:“我不可能忘了你姐姐,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娶亲。承王妃,她只是承王妃而已。” 傅卿卿这才高兴起来,“我就知道,你心里就只有我姐姐一人。” 尹泽轻笑,“走吧,我送你出宫。” 刘月婵见她一直愣愣的站在那道宫墙下,又不见任何人过去跟她说话。刘月婵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走到她跟前时才看清楚,她竟然哭了。 “王妃?” 海棠清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脸上的湿意。她抬手拭去泪水,望向那边的热闹。“大家都入席了?” “还得有一会儿。”刘月婵把随身的帕子递给她,“我新绣的,还没用过。” 她推开,“用不着。风太大,迷了眼而已。” 明显就是扯的瞎话嘛! 刘月婵想要问问她这是怎么了,可话到了口边又给咽了回去。海棠步履沉重,整个人都灰暗了两分。刘月婵不放心的要跟上来,又被海棠给拒开了。“可是宫宴马上就开了。” 宫宴,去他娘的宫宴! 海棠心里乱的厉害。 一句姐夫,一句香婉姐姐,她的所有疑问就已经有了答案。承王妃只是承王妃,他心里的,一直都是那个叫香婉的人。 海棠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可这是宫里,又不能飞檐走壁,她只能耐着性子的沿着宫墙走。等意识到不对时,她才知道自己在宫里迷了路了。 “真的是你。” 有人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傅子辰。 傅子辰亮着一双眸子,“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来参加宫宴的?这么说,你是官家小姐?” 海棠想起刚才那些话,心里烦躁的紧。她不客气的把手收回来,“我不是官家小姐。” 傅子辰一怔。皇帝就只有一个年级九岁的小公主,她自然不可能是这个身份。既然不是官家小姐,那就只能是朝中官员的家眷了。她上次说自己嫁了人…… “你,你夫君……” 夫君? 海棠扯了个极其难看的笑,“我今日,丧夫。” 傅子辰抿唇笑着,“你是谎话说到天边去了。若是你丧夫,怎么可能还要来中秋宫宴,若是你丧夫,你这一身银红衣裙……” 他的话戛然而止,唇角的笑意更是直接僵住,一双眼眸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系在腰间的玉佩。海棠低头看了一眼,自嘲道:“我说我嫁人了吧。” 她从袖中取出那支银钗,还到他的手上。“这银钗我还给你,酒钱就算了吧。” 她错身经过他,想要往前去。傅子辰重新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逼人。“你是承王妃?” “你不是已经认出这玉佩了么?”海棠挣了挣没挣开,意外他的力气竟然能有这么大。 傅子辰像是魔怔了,虽没有再问,但他手上的力气却一分分的收紧。明明是个儒雅公子,现在又叫人陌生的害怕。 海棠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似是报复,她又往傅子辰跟前凑近了一步。 傅子辰拧着眉心,看着她的眸光复杂难言。 “海棠。” 尹泽略带冰冷的语气跟刚才他与傅卿卿的温柔完全就是两个人。 他横在两人中间,把她的手腕从傅子辰手中夺了过来,又看着傅子辰,说:“刚刚我还差人去找你,原来你是在这。” 傅子辰抓紧了手里的银钗,抿唇默不作声的看着海棠。 尹泽将她拽到身边。“子辰,这是我的王妃。”他似笑非笑,“我大婚当日你还没回来,来了京城后也没我引见,不认识她也是情有可原。”他掐了一把海棠腰间的软肉,“银钗还给他了么?” 这一把犹如掐在海棠心口上,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回答的有些冷。 “还了。” 说完这两个字,她再不管其他,转身就走了。尹泽要跟上去,却被傅子辰拦住了去路,满是怒气的质问他:“既然她是你的王妃,你为何不早早就跟我说明了?” 尹泽睨着他,“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么?” 傅子辰紧握着双拳,银钗硌着了掌心,他才不舍得的松开了些力气。 “既然知道她是承王妃,那你的心也该放放了。中秋宴上这么多官家小姐,倾慕你的大有人在,你挑个顺眼就是了。海棠,她是我的。” 尹泽说话时一直都在看着海棠,见她已经越走越远,且与宴席是两个相反方向,便不再耽误,要追过去。傅子辰横跨一步挡住他,“是么?可她刚刚对我说,她今日,丧夫。” 尹泽眉峰一挑,唇角轻勾笑意,眼底又是一片冷意,“与我闹小性子呢,我哄哄也就好了。” 他拍了拍傅子辰的肩膀,力气不轻不重,但他身上凌冽逼人的气势,却是刚刚好。 他追上海棠,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问她:“你今天,丧夫了?” 她笑得有多娇媚,内心就有多痛苦。 “小王爷可是金命,福大命大,我哪儿这么容易就丧夫。” 尹泽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你在闹什么脾气?就因为我让你把那个银钗还给傅子辰?” 海棠自嘲的笑笑,打掉他的手,闷着头的又要往前走。尹泽一把将她拉回来,“这不是承王府,你这么走是要走到哪里去?要是再冲撞了哪个贵人,你有几个脑袋来还?多少人等着看你这个承王妃闹笑话,你想要她们看笑话?嗯?” 她突然怔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傅卿卿安排这一场不就是想要看她的笑话么?管他未过门的女人到底是傅卿卿还是香婉,管他尹泽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她海棠今天还是承王妃,就绝不可能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 才跟着尹泽回到宴席上,皇帝就带着皇后贵妃就过来了。大家行了礼呼了万岁千岁的,这才起身落座。 海棠刚落座就察觉一道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她冷瞪过去,就这么撞上了傅子辰的视线。她怔了怔,又端起手边的酒杯,朝着他虚敬了以后,一口饮尽。 尹泽把她手里的空酒杯拿走,又把案桌上的那碟葡萄端到她跟前,再把她刚刚喝空的酒杯斟满,与他一样,朝着傅子辰虚敬了一杯。 傅子辰想起那一日她与自己拼桌的时候也是两人公用一个酒杯,他半垂着目光,心里陡然烧起了嫉妒。 第四十八章 一舞成名 http://.biquxs.info/ 夏侯关静亦是在席上,把三个人之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喊来身边伺候的宫女,轻点着傅子辰的方向问了以后,才知道那是傅家的公子。再问傅家公子与承王妃之间的关系,又见宫女一脸疑惑,她便抬手让宫女退了下去。 宫宴嘛,少不了又是一番攀比。各家小姐出来大展才艺,弹琴唱歌作画献舞,但凡是能出来露露脸的,哪怕是句小诗也有不少人争着念。 海棠安安静静的坐在席位上,除了开始时与傅子辰的那一杯酒,她就再没抬起过头来,根本就忘了她来这场宫宴的初衷。身边的尹泽似乎也有心事,独酌小酒,对旁事根本就不搭理。 偏偏有人嫌不够热闹,说起了上次宫宴时夏侯关静那惊艳的一舞,再往前说,又有人提起了小宫宴时,夏侯关静邀承王妃的那一舞。 五皇子坐在席上,对着夏侯关静举杯说:“我东元的中秋,公主可还满意? 夏侯关静自是点头,“十分热闹。” 五皇子却叹了一声,“公主今日就一直坐在席上,不准备再给诸位开开眼界了?毕竟当日公主一舞实在精彩。今日承王妃也在,不如公主与承王妃再舞一曲,如何啊?” 夏侯关静似乎一早就在等着这一句话,她往尹泽身上看了两眼,得不到回应后才望向他旁边的海棠。“但上次关静相邀几次承王妃才勉强答应,倒显得关静不懂规矩瞎胡闹,今天许多小姐都跳了舞,想必大家也应该看够了,关静还是不献丑丢人了。” “公主过谦了,谁人不知公主的舞姿精绝天下,今日各位小姐的舞那儿能与之相比。今日中秋,以公主的舞姿应应景也好嘛。” 上次就有不少小姐看过夏侯关静的舞,确实精彩,更叫人羡慕。现在听五皇子这么说,刚刚献过艺的官家小姐都坐直了身子,两眼直直看着夏侯关静。也有八卦的官夫人偷看着一直不做声的承王妃,想看看她到底会作何反应。 夏侯关静睨着海棠,颇有些为难,“可是承王妃……” 傅子辰见海棠神色恹恹心情不爽,已是按奈不住的想要帮她拒了。尹泽默不作声的喝着酒,余光却把宴上每个人的神情都收进了眼里,在傅子辰开口前,他正好放下了酒杯。 他放下酒杯时,海棠也正好站起来。 尹泽轻皱着眉,刚要抬手把她拉下来,海棠又似是无意的抬手理了理衣裳,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 “上一次公主相邀,我怕赢了公主会惹得公主不快才迟迟没敢答应,没想到竟然有人说我矫情。那行,今日我就答的干脆些。” 一时间,宴上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们这一处看。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似乎也很期待这一舞。钱贵妃见他如此,便也不好说话,目光只能来回在老承王爷和海棠尹泽身上来回看着。 海棠看着夏侯关静,“公主今日要怎么跳?你先还是我先,还是我俩一起上?” 她话音刚落,宴上就有人小声偷笑起来,几声细碎的议论更是直接飞进了海棠的耳朵里。 “什么你上我上的,都是王妃的身份了怎么能讲这么粗鄙的话,果然是那种出身的人。” “听她口气倒是不小。这位公主跳舞可是一绝,上次宫宴更是一舞成名,她承王妃是哪儿来的自信,也不怕丢人。” …… 夏侯关静亦是听到了这些议论,她抬着高傲的下巴,目光含着不屑。“随你喜欢。” 海棠颔首,“那就我先来吧。” 她走出去,对着皇帝欠了欠身子,“容海棠去换身舞衣,若是壹国公主等不了,也可以先跳了。” 得了准之后海棠才退下了,经过夏侯关静席位时,她停下来,说:“要么公主还是先跳了吧,毕竟我先跳的话,公主那舞可就拿不出手了。” 夏侯关静浑不在意,毕竟她亲眼见过海棠的舞,动作僵硬简单,根本就没资格跟她相比。 海棠离开后,夏侯关静也下去换了舞衣,两人离开后,又有几家小姐出来献艺。 皇后见傅子辰一直看着席外,以为他是惦记离宫的妹妹。她一直有意要跟傅家拉拢关系,借着这个时候便说:“听说傅家公子亦是个才子,琴棋书画样样都行。今日诸位小姐各个都是有才有貌的,傅公子可有满意的,不如挑一个,一同演奏或是对对诗词?” 宴上的小姐们听了,各个都期盼了起来。皇后这哪儿是图热闹,根本就是在点鸳鸯谱啊! 东元没了承小王爷可以盼,还有傅子辰啊! 要是以前,傅子辰还有兴趣,可今日…… 他起身,正要开口时,海棠跟夏侯关静都回来了。 夏侯关静换了一身舞衣,华贵艳丽。手上绑了两个小铃铛,叮铃铃的响着。 而海棠舞衣的只是一身浅白的窄袖束腿,该贴身的地方贴身,该松散的地方又松散的刚刚好,瞧着轻盈又婀娜。她的发髻没变,只是摘除了首饰,添了一朵嫣红的月季,脚上一双纯白绣着洪梅的绣鞋,行走间隐约能看见漂亮的脚踝,好看的不得了。 明明她这一身根本就比不得夏侯关静那一身华丽的异族舞衣,可偏偏,她就用这一身简单的舞衣吸引住了宴上所有人的目光。 尹泽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一紧,目光灼烈。 傅子辰心口一紧,根本就挪不开自己的目光。 海棠走到乐师跟前,轻声交代着什么。傅子辰倏然清醒,他收回目光,掩不住唇边的笑意,请奏说:“不如承王妃这一曲,就由傅某来奏。” 尹泽脸色顿时冷沉下来。 “好啊,那就麻烦傅公子了。” 海棠不管尹泽的脸色,含笑应了下来。夏侯关静一直都在看着尹泽的脸色,见他如此,适时开口说:“上次邀承小王爷,承小王爷也拒了我,今日承小王爷就不能再拒我了吧?” 尹泽抬眸,第一次对夏侯关静浅露笑意。“自然可以。” 海棠心口一窒,脸上又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她径直走到傅子辰跟前,跟他说了自己要舞的曲子。尹泽脸色更加难看,手里紧捏着酒杯已经有了细微的破裂声。 众人不是看不出来其中猫腻,私下里唏嘘一阵。 傅子辰借了一把琴,刚调好了音色,海棠就已经跳了起来。明明还没有乐声,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自带着乐曲。傅子辰也不慌,轻拨琴弦,悦耳的琴音搭配着她的舞步,时而流绵如水,时而轻柔如云,时而俏皮,时而又安静。 简直绝了。 琴音渐渐小了下来,她下匐的动作也越来越低。所有人都在遗憾这一舞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傅子辰的琴音突然高昂起来,海棠突然起身跳起。她本来就有武功底子,借着轻功能比一般的舞者更加轻盈,几乎已经到了半空。动作间她拿下发间的月季,将花瓣碎在手心里,再轻轻吹散下去。 白色红梅绣花鞋落地时,乐曲终了,她纤柔的手掌正好接住了最后一片花瓣。 所有人都愣住片刻,直到有人都爆发出一声惊呼,大家这才回过神,拍手叫好。 傅子辰心情荡漾,虽停了弹奏,但他的指尖依旧还在微微颤着。他望着海棠的目光灼灼毫不掩饰,根本就不在乎这是个什么场合。 因为从遇到海棠起,她总能给傅子辰太多惊喜。 海棠根本就没去看他,更没有去看过尹泽一眼。她当着大家的面,把掌心里托着的那片花瓣丢入口中,嚼了两下,就这么咽了下去。 傅子辰没忍住的轻笑一声,在安静的宫宴上显得有些突兀。 宴上突然一声快意的大笑,众人寻声望去,见皇帝笑得快怀,也都忍不住多的跟着笑了起来。 “承王妃这一舞确实好。可朕明明记得,上一次你的舞远远没有这一次的好。这是为何?”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承王爷突然开了口,説:“老臣这儿媳妇惯会给人惊喜。” 那就是说,上次与壹国公主比武是海棠藏拙了?那后来传出来的那些关于海棠丢了东元脸面的话,是有人故意泼水了? 钱贵妃适时添话,“承王妃这一舞实在精彩,臣妾都不想再看别的了。” 皇帝颇为赞同的点了头,就是皇后也是如此。 宴上这番景象,谁还想得起后头还有个等着跳舞的壹国公主。 此番羞辱让夏侯关静仿佛被人打了一耳光,她脸色铁青,舞袖下的两只拳头握得死死。 “呀!承小王爷你的手!” 伺候在尹泽身边的宫女突然惊呼出声,众人这才看见,原来尹泽竟硬生生的捏碎了酒杯,刺破了掌心。 看着他掌心里的鲜血,海棠心口一窒,下意识的要走过去。夏侯关静比她快一步,心疼又焦虑的让宫女去请太医。 海棠的一双眼睛瞬间黯淡下来,她借着要回去换衣裳的借口,欠了欠身,走了。 尹泽扔了掌心里的碎酒杯,也跟着走了。 皇后突然想起一事,“刚刚承王妃那一舞,不就是当年国相夫人跳的那一支舞么?” 第四十九章 只是承王妃 http://.biquxs.info/ 经皇后这么一说,一些朝中的老人们似乎还真的想起了一些旧事。当年国相夫人也是在一场宫宴里跳了这一模一样的一支舞,只是当时国相夫人把托在掌心里的那片花瓣,承给了国相爷,霍椋。 皇帝摆摆手,“都是些旧事,就不要再提了。今日承王妃这一舞足够精彩,这就够了。” 恰好就是此时霍椋带着靳子松入宴,国相爷请了罪落了座,这才觉察出宴上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国相爷对已故的国相夫人一往情深,这还是说的好听的。往不好听了说。但凡是提到国相夫人,国相爷霍椋就变得疯狗一样…… 再者刚刚天子都已经发了话了,这会儿谁还敢提半个字。 靳子松见一身舞衣的夏侯关静还在那站着,便笑笑说:“臣与相爷来的晚了一些,错过了公主的舞姿,实在是可惜。” 霍椋顺着他这话说下去,“确实可惜。公主既然舞毕,那便落座吧。” 见此,宴上不少官家夫人小姐都掩口偷笑起来。夏侯关静紧咬着下唇,脸色十分难看。她屈膝欠了身,说要下去换衣服,得了准就这么退下了。 到了外头,她小步跑到刚才换衣的地方,抓着宫女问:“承小王爷在何处?” 小宫女指了指宫门的方向,“承小王爷刚刚与承王妃一起走了。” “走了?”夏侯关静怒了,“宫宴还未结束,他怎么能走了?” 小宫女瑟瑟的看着她,“宫宴未曾规定没有结束不许离开啊,况且,他还是承小王爷。” 夏侯关静恼羞成怒的要打过去,最后又及时的收回了手,也顾不得换舞衣,就这么追了过去。追出不远,她又停下了脚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去换了舞衣,又回了宴上。 此时,海棠与尹泽已经走到了宫门口,尹泽走在她的前,受伤的手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上面还隐约能看见溢出的血渍。海棠步履沉重,有些挪不动脚,根本不想要上承王府的马车,但她心里又实在放心不下尹泽。 小童眼尖,宫门前根本就没点灯,就借着天上的月色他还看清了尹泽袖口和衣裳上沾染的血渍,再寻着看见了他被包扎过的那只手。 “主子,你的手!” 尹泽罔若未闻,直接就上了马车。小童心急的不行,也顾不上走在后头的海棠,抓着缰绳驾着马车就要回府。见她还不上来,尹泽又撩起车帘,探出那张冷脸。 “不上车,是还想等着让傅子辰送你?” 提及傅家的人,海棠心里也来了气,真就站在马车旁边不动了。尹泽放下车帘,马车里一声低怒:“小童,回府!” 小童虽不知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但他只听主子一人,且还担心着主子的伤势,自然管不上海棠,驾着车就走了。 海棠独自站在宫门口,一直望着远去的马车,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被人丢下了。 宫门里又出来一人,见她还站在宫门口后抬脚就追了过来。听见动静,海棠回身一看,原来是傅子辰。 傅子辰往四周看了看,不见承王府的马车,再联想到刚才见她时的样子,心里显然已经知道了原因。 “我送你回去?” 海棠浅笑摇头,“不必了。” 傅子辰加重了语气,显然已经生了气。“那你就这么走回去?” “左右也不远,走回去也没什么。” 傅子辰拦下她的去路,“你与他……” 海棠自嘲,“我与他再如何,那也是拜了堂的夫妻。傅公子不会真的以为,我丧夫了吧?” 丢下这话,她也不管傅子辰的脸色,就这么往前走了。傅子辰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紧接着的一番纠结后,他还是追上了海棠。 “你等着,我让马车送你回承王府。” “不必了。” 傅子辰眉峰一挑,温柔一笑,说:“那我陪你走回去。” 不等海棠再说话,他就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见她还站在后头,他又回身说:“要是你不想回承王府,那我们就先去街上玩一会儿。今天是中秋,晚上的街市是最热闹的。” 独自离开的尹泽心烦意乱,几次撩了车帘看看马车究竟是走到哪一段了。到了承王府,他下了马车,见小童也要跟着进府,又冷怒着骂道:“你下来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敢把承王妃扔在外头?嗯?” 小童重新驾车回到宫门口时,早已没了海棠的影子。以承王府的身份问了宫门外的禁军侍卫后才得知,承王妃早已离开。 小童一脸苦相。刚才把海棠丢下的人是他家小王爷,现在接不到人,挨骂的还得是自己。 主子闹别扭,干什么就要他这个下人来受气。 承王府里,大夫给尹泽止了血上了药,尹泽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后,他才把铭风给唤了出来。 “上次让你查的,玉峰山里会跳舞的那个山匪,查到了么?” 铭风颔首,“当年国相夫人身边确实有个能歌善舞的小厮,听说原本的身份是青楼小倌儿,后来得病被扔出来,国相夫人救了他后就一直留在身边,对国相夫人是忠心耿耿。说起来也巧,国相夫人遇害之后,那小厮也不见了。” “能歌善舞?”尹泽冷笑,“难怪她一个山匪出身的人还能跳舞,这玉峰山,果然是人才济济。” 停了停,他又疑惑:“要这么说,那当年国相小姐就是被他抱走了?那为什么霍椋都已经回京,他却只愿意把孩子藏在玉峰山,做个女匪?” “属下猜想,或许是跟当初杀害了国相夫人那帮人有关系。” 尹泽眸光晦暗不明,但心里已经有了底数。 小童赶回来,对铭风视而不见。“主子,禁军侍卫说王妃自己回来了,但我刚刚问了门房,他根本没见过王妃。” 尹泽眉心拧成了疙瘩,吩咐铭风,“去把承王妃带回王府。” 正说着,就有个下人过来了。小童走过去,几句交谈之后又回来。“主子,王妃回来了。” 尹泽落不下面子,冷哼一声,“她走回来的?” “是被傅公子送回来的。” 尹泽大怒,一脚踹开脚边的影子,大步朝外走去。小童急着要跟上去,被铭风一把拉了回来。“老王妃要见你。” 小童心里咯噔一下,“老王妃?见我?” …… 海棠刚踏进屋里,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椅子上的尹泽。她下意识的去看他那只手,见已经重新包扎过,一直浮躁难受的心才算是真正的平稳下来。 尹泽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傅子辰送你回来的?” 海棠睨着他,点头认下。“是。” 尹泽冷哼,“你真当我死了是不是?” 海棠怔怔的看着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回到妆奁边,取下了一头的首饰,散下发髻,又要去换衣服。尹泽这么大的火气反倒被她这么无视,心里十分不爽。他一拍桌子走过去,把海棠一把拽了过来。 见他手心又重新溢出血来,海棠急了。“你不要命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亲眼看着他掌心里的血渍一寸寸浸满了包扎的白色。“茴香,叫大夫唔!”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尹泽霸道的掠夺走她的空气和一切…… 要不是实在担心他的伤势,海棠恐怕真的要被他要走了。 海棠给他重新换了药,重新包扎好,又拿着温热的手巾给他把手上的血渍擦洗干净。她每一个动作都认真的不得了,每一下都轻柔的不行,让尹泽,情难自禁。 见海棠拿着换下来的东西要走,他又一把将人拉到跟前来。“里傅子辰远一些。” 她突然有些委屈,“是你把我扔在那儿的。” 他被说的哑口无言。他把海棠拉到怀里,“可你不该让他给你弹琴,不该与他走这么近。” 她把闷到尹泽的怀里,她深吸一口,企图嗅到别的女人的味道,但他的怀中除了淡淡的酒味之外,也只有她的味道。 “尹泽,于你,我到底算什么?” 他的胸腔传出闷笑,“你自然是我的承王妃。” 承王妃只是承王妃! 这八个字惊雷一般的响彻在海棠的耳朵里,她如鲠在喉,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尹泽察觉到她的不适,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见她眼眶微红,尹泽冷唇轻启,“你这是干什么?还委屈上了?” 她别开脸,“我知道,我是承王妃。” 只是承王妃。 尹泽重新把她的脸转回来,盯着她的那双眼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喃喃出声:“尹泽,你会纳妾么?” 他沉默良久才摇头,“不会,这辈子都不会纳妾了。” 海棠半垂着眼帘,遮去了眼底的痛苦,唇角却溢着娇媚的笑。“你说的,一辈子都不会纳妾了。” 尹泽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楼,“不闹性子了?” 他懒腰把她抱起,再轻柔的放到床榻上,一手抚着她纤柔的腰,“以后,你只能在我一人面前跳舞,记住了么?嗯?” 第五十章 傅家的能耐 http://.biquxs.info/ 这一夜,海棠从不情不愿被他霸道的折腾到完全没了脾气,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尹泽才终于放过了她。翌日正午时醒来,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 刚起来没一会儿下人就来传话,说是刘月婵过来了。 海棠让茴香把刘月婵带过来,她自己换衣收拾。低头见自己身上的暧昧印记,她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随意简单的把自己收拾好,刘月婵就进来了。 见她才起,刘月婵还偷着笑了几声。“我今早就想来,但我娘说王妃你今天一定会晚起,所以我这会儿才过来。瞧瞧,我来的可不是刚刚好?” 又见海棠没心思跟她开玩笑,刘月婵才轻咳两声,说:“昨晚宫宴你怎么先走了?这后头可还精彩着呢。” 海棠轻哼,“有多精彩?难道夏侯关静那一舞把我赢了?” 刘月婵摇头,“她根本就没跳舞的机会。”说起这个,刘月婵就忍不住的发笑。“你们前脚刚走,国相爷后脚就到了,见夏侯关静穿着舞衣站着,国相爷那个入赘的女婿还睁着眼睛的瞎夸了一段……” 刘月婵把昨晚上他们走了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兴头上,还比手画脚的模仿了起来。海棠被刘月婵逗乐,轻笑了起来。茴香见她终于笑了,心里吊着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她悄悄退出去,使了个听话的小丫头去四角亭里给尹泽传了话。 尹泽一直沉郁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他轻勾着唇角,吩咐说:“让茴香想法子的把刘月婵多留一会儿,让她多陪陪王妃。” 小丫头把话带给了茴香,茴香了然,打着海棠还没用膳的幌子,把按着刘月婵喜好做好的膳食也一并端了上来,满满的放了一桌。 刘月婵来时是吃过东西的,但自从上次尝过承王府的那些糕点之后,她整个人都变馋了。这会儿看见这些,她哪儿还能忍得住。 海棠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看着刘月婵一边动筷一边接着说昨天的事情。 “昨天你才刚走,皇后就说你跳的那一支舞是以前国相夫人跳过的,后来听我爹说,当年国相夫人那一舞简直一舞倾城,艳绝天下。听说当年这一舞之后,隔日国相爷就去孟家下聘了,你说厉不厉害?但是自国相夫人之后那舞就没人会跳了,可王妃你偏偏会跳……王妃你认识国相夫人?” 国相夫人?霍椋的媳妇儿? 海棠摇头,“是么?要是算起来,国相夫人死的时候我也才刚刚出生,我哪儿会认识国相夫人?” 刘月婵也看得出海棠大致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年级,便笑笑不再说这事儿了。转眼间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徐燕儿昨天也没来,连她爹娘也没来。我想大概是她怕遇上你,又或者听见钱贵妃娘娘给你撑腰,所以才不敢来了。” 刘月婵喝了一口熬得恰到好处的烫,叹道:“不过这徐燕儿是真的傻,如果是我,哪怕是我双脚跪断了也一定要求得王妃你点头才行。她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把承王府放在眼里,以后徐府啊,难咯。” 海棠没说什么,只是听到这话的时候轻嗤了一声。刘月婵放下手里的汤匙,“你别不信,自那件事情之后,听我爹说,徐家的处境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还有那些跟徐燕儿走得近的小姐也都渐渐的断了来往。也是,得罪了你,一方面是承王府,一方面又是对老承王爷示好的钱贵妃,现在的徐家啊就像是案板上的苍蝇,谁看见谁讨厌。也就是那个壹国公主拎不清状况,想着要巴结利用。” 海棠啧啧两声,问她:“你说夏侯关静现在也不用和亲了,怎么还不回壹国去?” 刘月婵神情微妙的看着她,“你不知道?” 她有些好笑,“我知道什么?知道她觊觎我的男人,所以不想走?” 刘月婵小脸儿微红,“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和亲的事情本是两国商议决定,现在咱们东元提前毁了这桩亲事,这后面的事情还长着呢。” 海棠见她的碗已经空了,又给她添了一碗汤。“你这意思,她还得在东元待一段时间了?” “何止,我看啊,皇上一准儿还得给她指一门婚事。”刘月婵往外头看了一眼,神秘秘的说:“你知道现在朝中是什么局势么?大家都说后宫和皇子只要有了承王府的支持,就等于是得了一半皇位。那你知道关乎另外一半皇位的,是谁么?” 海棠眉心一跳,“谁?” “傅家。”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海棠的意料之外,她以为,刘月婵会说国相爷霍椋。 似是一早就料到海棠不会猜到这个答案,刘月婵还有些小得意。“傅大人博学多识,门下好些学生都在地方任职做官,若是哪个皇子得了傅家的支持,只要傅大人稍加指导,那绝对就是下一个……” 刘月婵没敢把话说全了,她竖起食指指了指天,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干什么把这事儿放在夏侯关静后头说起,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莫非皇上还有意想要把她指给傅子辰?” 刘月婵一拍桌子,“不是皇上,是皇后。” 海棠睨着她,“那也是人家朝堂上的事情,我们管不着这些。” 刘月婵的小脸儿一下子就蔫了下来,她偷偷看着海棠的脸色,问:“王妃你跟傅公子认识?你们之间是不是……” 海棠抓了一块糕点塞进她的嘴里,“一桌子菜都堵不住你的嘴?这是承王府,你说这些话合适?” 刘月婵脸色一变,吓得连嘴里的糕点也不敢嚼了的。待了一会儿,刘月婵就要告辞离开,临走前跟海棠说:“下月初七是我的生辰,王妃你一定要来。” 送走了刘月婵,海棠才想得起问茴香:“茴香,今天是几月几了?” 茴香笑笑,“王妃糊涂了,昨日才中秋,今天是八月十六。” 海棠也跟着笑笑,“你明日记得提醒我,我出府去给她寻个礼物。初七是刘月婵的生辰,她邀我去她府上玩儿。” 茴香乖巧点头,“奴婢记得。”回完话,茴香又机灵的问:“那王妃的生辰是何时?” 她敛住笑意,神情有些恍惚。“不记得了。” 午后困顿,海棠又睡了一觉。趁着这个时候茴香又去尹泽跟前回话,得知刘月婵邀海棠去过生辰,他才想起这事儿来。 “王妃可有说过自己的生辰是何时?” 茴香把海棠当时那一句话回给了尹泽,尹泽什么都没说,挥手让她退下了。 第二天,海棠带着茴香出了王府,沿着京城几个大街来回的走了一圈,一样样的给刘月婵挑着礼物。茴香本以为能跟着出出主意,但海棠处处都不满意,玉器金银看着都看普通,小玩意儿又觉得送不出手。 这从早上逛到正午,茴香那双脚都软了,海棠还是没选到合适的东西。 “王妃,要不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看看?” 海棠轻笑,“早说了不要你跟着来,你偏要来。看看,这才几步路你就没劲儿了。” 茴香都要哭了,这哪儿是几步,都是一两个时辰了。 “王妃你看。” 茴香突然指着前面,“那不是徐家那个小姐么?” 海棠往那边看去,果真,那不是徐燕儿么? 她顿时来了精神,喊着茴香就跟了过去。茴香看了一眼徐燕儿走进的铺子,“王妃,这铺子我们刚刚才去过,你不是没找到合适的么?” 海棠眉梢一挑,“现在我又觉得合适了。” “小姐你看这个如何?” “这种小家子气的就不要拿出来了,拿你们最好的金器来,当本小姐买不起么?”徐燕儿架子十足,喝得小伙计连声赔着不是。 小伙计才给徐燕儿拿上最大最好的金器首饰,又见海棠重新回来,便赔着笑的过去招呼。徐燕儿似乎对这首饰十分满意,头也不回的喊了伙计问价钱。伙计报了价钱,徐燕儿也没嫌贵,直接点头就要了。 “等等。”海棠揍过去,把那一套首饰抢过来,“你这小伙计好不厚道,我刚刚来时你怎么没让我看这个?” 小伙计一脸懵,“刚刚,我……” 被人抢了东西,徐燕儿心头大怒,再看过去,这才看清来人是承王妃,海棠。 “是你!” 海棠挑眉,把首饰递给小伙计,“我要了,给我装起来。” 徐燕儿瞪着一双眼,“这是我先看上的东西!” “所以呢?”海棠笑得肆意,“你先看上的,我就不能要了?”她来回看着手里的金器首饰,“刘月婵生辰,这东西我正好送给她做礼物,这么好看精致的首饰,她一定喜欢。” 徐燕儿脸色铁青,“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她笑得更加肆意,“我就是不讲理,你能奈我何?” 徐燕儿差点儿把心头的那口老血给吐出来,她咬牙切齿,“刘月婵算什么东西!这东西我是要送给国相小姐的,你竟然敢跟国相小姐抢东西?” 海棠眸光渐冷,“抢?你说对了,我最喜欢的就是抢东西了。” 第五十一章 狗改不了吃屎 http://.biquxs.info/ 海棠走到徐燕儿跟前,只抬了一下手,徐燕儿就吓得缩了缩脑袋。 这没出息的样子看得茴香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徐燕儿这才涨红了一张脸,又故意挺直了脊背。 “怎么,怕我打你?” 海棠冷笑。她扬了扬手上的东西,“你这几个首饰我也喜欢,一并抢了。” 徐燕儿这才注意到海棠手里拿的东西竟然是自己出门前刻意打扮挑选的首饰,东西虽比不上那一套金器,但也是不少银子。 “你!你干什么还抢我东西?” “不是你说的么,我惯会抢人的东西。我看上的东西,抢就抢咯。” 徐燕儿气的不轻,“你简直欺人太甚!” 说着就要来抢,但海棠手快一步,将东西高高举起。徐燕儿本来就比海棠矮一些,她这一下反倒是有些可笑了。 “光天化日,你竟然还敢明抢,你们承王府眼里还有没有天理了?” 小伙计本来准备来劝的,但一听说海棠是承王府的人,顿时又不敢过来了。后来干脆摸摸鼻子,想要溜了。 海棠喊着那小伙计,“别有啊小哥哥,帮我把我这个金器首饰装起来。茴香,给钱。” 茴香应了一声,已经做好了掏钱的手势。徐燕儿急红了眼,口不择言,“贱人!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国相小姐的东西你要伤,本小姐的东西你也要抢,壹国公主的夫君你也要抢,你到底要不要脸!” 小伙计吓得一跳! 这都是戏啊! 海棠眯着眼眸,“你说什么?” 徐燕儿也豁出去了,“本小姐骂你不要脸!” “我问你前面那一句。” 徐燕儿万分得意,“你心不善,就是耳朵也聋了是么?本小姐前面每一句都在骂你不要脸,你这个贱人就是……” 啪! 海棠一个耳光打过去,徐燕儿的脸上立显出巴掌印来。 啪! 在徐燕儿做出反应之前,海棠另外一个耳朵又甩了过去,直接把徐燕儿给打得跌在了地上。 海棠一把将她拽起来,啪的一下,又在那红肿的半边脸上,狠打了一个耳光。 三个巴掌速度快的叫人咂舌,看的小伙计心头突突直跳。就是茴香,同样是被吓了一跳。 海棠这三个耳光都是照着徐燕儿的同一边脸打的,这会儿徐燕儿的那半边脸像是被火烧着的疼痛,那只耳朵更是嗡嗡直想。 徐燕儿被海棠给打傻了。 海棠冷冷逼近她,“你刚刚说,狗改不了吃屎?你骂的是我,还是你自己?” 徐燕儿不知道是没听见她的话,还是不敢再回她的话,就只会这么傻傻的看着她。海棠把抢来的首饰别在发间,又把目光移到那小伙计身上,“一会儿你把东西直接送到承王府。” 说罢,她一把揪住徐燕儿的衣领子,就这么把她拖出了这家门面。到了街上,徐燕儿突然回了神一般的大声的哭嚷起来。海棠把她拽到自己跟前,“徐燕儿,你刚刚说是谁狗?” 她手上用了些劲儿,虽是拽着徐燕儿的衣领,但徐燕儿已经是喘不上什么气儿了。 徐燕儿害怕极了,只能哑声承认,“我是狗,我是狗!” 海棠满意的松开了她,徐燕儿立马如一滩烂泥一样的软在了地上。海棠蹲下来,指了指她前面的大街,“你有两个选择,一,从这里跪到承王府,当日你是怎么给我请罪的,现在就怎么给我请罪。二,狗改不了吃屎嘛,你既然承认自己是狗,那本妃就受累,给你找点儿热乎的,到时候你别说胃口小,吃不了。” 徐燕儿脸色煞白,身子下意识的连连后退。 海棠拍了拍她的脸,“本妃向来是最公平的,这两个选择,你好好选。” 徐燕儿知道,自己要真是从大街跪到承王府,那她这张脸就是真的没了。至于后头那事儿……她绝对相信,海棠肯定会直接拉条狗过来……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不好选么?”海棠若有所思,“那本妃来帮你选?”她站起来,凉凉喊着茴香,“茴香……” 徐燕儿一咬牙,突然变了一张脸,指着海棠哭诉道:“承王妃你实在欺人太甚!仗着承王府你就处处气压我徐家。承王妃,你是要逼死我徐燕儿么?” 说罢,徐燕儿闷着头的就要往旁边撞,海棠动作快,脚尖用力的把她踢出去,徐燕儿后脑勺磕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之后就见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百姓们见有热闹看,顿时就围了过人。有人说徐燕儿可怜,也有人说海棠是恶女。海棠当着众人的面,无所谓的掸了掸鞋面上的灰尘,这才吩咐茴香找人把徐燕儿送回徐府。至于那些首饰,她抢了就抢了,从没还回去的道理。 茴香知道徐燕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不知道也是向着海棠的。她三两句话把围观的百姓统统都撵走,又找了人把徐燕儿送回了徐府,回到金器店时,正好听见海棠吩咐那小伙计。 “等我走了之后,你就把刚才你店里的事情传到外头去。要是从你这传出去的话有偏差,或者是缺了什么漏了什么,那你这脑袋可就别想要了。” 小伙计打了个寒颤,连声发誓保证。海棠娇媚的笑笑,从兜里掏出张百两银票。小伙计手抖的接下,说:“承王妃放心,这套首饰小的一定给王妃送到承王府,绝不耽误。但这套首饰可是名家所制,不止是一百两……” 海棠对于他只字不提刚才的吩咐的认知十分满意。她把银票塞了小伙计,“这不是首饰的银子,这只是给你的赏钱。首饰你送到承王府之后,自会有人给你付钱的。” 小伙计捧着那百两的银票,一双眼睛都要掉出眼眶了。 一百两!整整一百两!竟然只是自己的赏钱! “王妃放心,小人一定把事情给王妃办得妥妥的。” 海棠笑笑,这才带着茴香离开。 茴香不免好奇,“王妃身上何时有这么大额的银票?我记得小王妃给你放置的都是些碎银子啊。” 海棠顿住脚步,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她。“拿去,别说我给人家赏了不给你赏,我的丫头,自然得赏。” 茴香只是好奇,并非是邀功请赏。海棠却直接把银票塞给她,“给你就拿着,啰嗦什么!我先回府,你自己去街上转转,遇到什么好的,你自己买了就是了。” 吩咐完这些后她转身就要离开,茴香抬脚要跟上,又被海棠给凶了回来。 海棠回了承王府,正好撞见刚回府的尹泽。 尹泽顺势牵起她的手,“你不是带着茴香出去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她贪恋他手里的温暖,也就没矫情的把手收回来。“我给了她银子,让她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尹泽含着笑意的看着她,“那你买了什么?” 海棠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东西,怕他看不清,还晃了晃脑袋。 “买首饰了?”尹泽看了一眼,说:“这东西太花哨,不适合你。” “不是我买的。”海棠又晃了晃脑袋,“我抢的。” 尹泽眉心一跳,“抢谁的?” “徐燕儿的。” 尹泽皱起了眉,“她又惹你了?” “嗯。” 尹泽似笑非笑:“徐家?”他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不知好歹。” 他松了海棠的手,“你先回去,我要出去一躺。” 海棠心头一紧,“你不是才回来?” 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尹泽又走到她跟前来,低头在她额前轻吻一口。“放心,我不去傅府。” 海棠眼角一抽,“我又没盯着你问。” 尹泽大笑,又在她脸上轻揪了一把,“等我回来。” 说罢,他又大步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茴香就提着两样街边的糕点酥糖回来了,献宝似的拿来海棠跟前,一面又说起了自己刚才听来的事情。 “小王爷一脚踹开了徐家的大门,责令徐大人明日亲自押着徐燕儿过来给王妃你负荆请罪。徐大人以女儿受伤昏迷不醒为由,想要缓个几天再亲自登门谢罪,但小王爷不允,徐大人只能答应明日带着徐燕儿再来请罪。但小王爷刚回王府,不知道又听谁说了金器门面里的那些话,又冲到了徐府,一盆冷水把徐燕儿给泼醒,然后,然后……” 茴香没把话说完,神情微妙欲言又止。 海棠倒吸一口凉气,“你家小王爷,真的让她吃……” “哪儿能啊。小王爷吩咐,让徐燕儿学狗叫,要从徐府一路跪着叫到承王府。徐大人求了又求,终于求得小王爷松了口,让徐燕儿徐府里这么请罪。”茴香偷笑,“小王爷把小童留在了王府,一直守着。估计这会儿那徐燕儿还叫着呢。” 听着这些,海棠心里一暖。 “那他人呢?” 茴香摇头,“奴婢不知。” 从那天起,尹泽就一直早出晚归,只是在第五天的傍晚,他又把海棠拉到四角亭里。 亭里备着酒菜,亭外也布置了海棠花儿。怕夜风太凉,亭子四边还挂着纱帘,不仅遮住了风,更添了几分情趣。 海棠知道尹泽有事无事的喜欢在四角亭里独坐饮酒,也来过几回,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四角亭是这样的布置,不免有些惊诧。 “你这是……” 第五十二章 为她过生辰 http://.biquxs.info/ 尹泽抿唇不语,牵着她的手步入亭内,再拉她着坐下。 海棠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他把酒杯端到她的唇边,她才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退了退,睨着这杯酒。 “小王爷这是要干嘛?这酒里不会有毒吧?” 尹泽把酒端回来,轻抿一口后又给她端到唇边。“我要是想下毒,又何必下在酒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佻的开口,“我在榻上就能弄死你。” 海棠脸一热,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小王爷今天怎么有这么高的兴致?”她重新把酒满上,自顾自的喝了起来。“这几天你早出晚归,今天又突然大献殷情。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尹泽伸手过来,海棠把他快要触碰到自己脸颊的那只手挡开,干脆挪了位置,坐到他的对面去。“说话就说话,别总动手动脚。” 尹泽也跟着挪了过来,就要紧着她身边的位置。“我又不是今天才对你动手脚,你以前怎么不说,今天怎么又矫情上了?” 海棠不做声,只是冷睨了他一眼。尹泽也不恼,只是摁下她又要提起的酒壶,柔声道:“今日你生辰,一会儿还有好看好玩儿的,你可别现在就喝醉了。” 她愣了愣,回答的极其认真。“今天不是我生辰。” “那你生辰是哪日?” 海棠摇头,“我是捡来的,我哪儿知道。” 尹泽眉峰一挑,“教你跳舞那个哥哥也不知道?” 她略有嫌弃的扫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他生的,也不是他捡的我,他哪儿知道我是哪天生辰?每年我的生辰都没特定的日子,什么时候想热闹了就什么时候过,虽然随意但是高兴,谁还想着要定下日子来?”她把他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才后知后觉的问他:“你什么意思?” 尹泽抿起唇角,轻笑。“你能为了刘月婵的生辰寻遍整个京城买礼物,还把徐燕儿当街踢得晕死过去,我是你拜了堂的男人,我就不能给你过一回生辰了?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哪天生的,那我说你今天生辰,那你就今天生辰。” 拜了堂的男人? 他为自己过生辰? 海棠心口一窒,而后的酸楚甜蜜浪淘一般的袭来。 她沉默了良久,最后才喃喃开口。“有什么用,徐大人到今天也没带着徐燕儿上门请罪。” 尹泽知道她就是矫情,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腕,站起来要带她往外走,“还生气?那我现在就带你去徐府,闹他个天翻地覆。” “行了行了。”海棠是被他给气笑了。“你上次这么一闹,人家还不怕了你?再闹,我承王妃的名声就臭的不像话了。” “臭?”尹泽凑到她颈边闻了闻,“我闻着是香的。” 海棠把他的脸推开,面上嫌弃,唇角又住的勾起。 她回来坐下,伸手要去拿酒壶,尹泽先她一步把酒壶拿开到别处,再把碟子里的水果挑了几样,塞到她的手里。“吃这个,不喜欢就自己夹菜吃。这酒本是给我准备的,怎么你还给喝上了?”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孩子。”说完这个,她倒是想起来问他:“那天你怎么会去徐府……” 尹泽冷哼,“徐燕儿都敢这么骂你了,还不许我上门解解气?我承王府的名声,岂是别人能随便轻贱的。” 海棠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果然,他只是在乎承王府的名声而已。 她没再说什么,也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深。尹泽本就没细心留意,自然察觉不出。 他站起来,给外头伺候的下人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端了一把琴来。他轻抚琴弦,“上次让别人占了你便宜,今天你生辰,为夫给你弹一曲如何?” 她点头,“好。” 尹泽轻拨琴弦,琴音自他手指间流淌出来,明明悠扬悦耳,可每一个音角都难再敲进她的心房。 以往每年生辰,哥哥们都会使出十八般武艺来逗她开心。现在尹泽也在逗她开心,但她却连笑都假装不出来。 尹泽长得是真的好看,五官俊逸迷人,身姿优雅气质尊贵。她只是一个山中女匪,两个天下地下的人真的能够在一起过日子? 一曲毕了,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们都亮着一双眼睛,恨不得把自己送到尹泽怀里,她却只是站在亭中,怔怔的看着他。 尹泽神情一滞,莫名的有些心疼她。他走到她跟前,轻揪着她的脸颊。“小王给你弹琴,你却在出神发呆?” 海棠打开他的手,接着就一头撞进了他怀里。“别动,让我待一会儿。” 她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她才终于觉得两个人之间是这么贴近。感觉到他的温度,她才觉得自己凉了的那半截心又重新热了一些。 尹泽把她环住,低头在她耳边轻笑。“怎么又矫情上了?” 她没说话,乖乖巧巧的待在他怀里。尹泽把她拥紧了些,羞的两旁的小丫鬟们都别过头去了。 过了片刻,见前面有个探头探脑的小厮, 尹泽才把她拉出怀里。“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他抱着海棠轻松跃上四角亭,朝着那小厮点了点头,小厮才走开了。海棠心抽痛了一下,刚想要张口问他是不是傅府又来人请了,可下一瞬,一朵烟花已经在夜空中绽开,漂亮的烟火照亮了半个京城。烟花瞬间消逝,空气中只有淡淡的硫火的味道。 尚在可惜时,一簇簇烟火接连窜上夜空,绽出更为惊艳的烟火。 海棠看得痴迷,清澈眼眸璀璨极了,比真的烟火还要更加惊艳。 尹泽心神一动,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海棠嫌弃他遮住了自己,坏气氛的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去。 “看!烟火!” 尹泽笑得宠溺,“还喜欢这份生辰礼物么?” 海棠惊了。 “这是你为我准备的?” 尹泽有些小得意。“不然你以为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京城里什么都算不是的节日放这么多的烟火?” 海棠先是愣了愣,紧着就扑进了尹泽的怀里,没出息的哭了鼻子。 尹泽察觉到胸膛上的湿意,有些措手不及。他要把海棠拉出怀,她却偏不,更为放肆的抱紧他的腰身,恨不得把整张脸都给埋进他的胸口里。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就这么几下了,一会儿烟火就没了。” 她很轻很小的应了一声,依旧不抬头,只是稍稍把脸转过来一些,看着烟花一朵朵消逝之后又重新把脸闷进了他的怀里。 尹泽不愿打扰,就这么由她抱着自己。 良久,尹泽才听见她闷闷的声音。“我七岁时偷跑下玉峰山,听人说烟火漂亮,我就回去跟哥哥们要。但烟火是官府管制物品,哥哥们又是山匪出身,根本就不可能有烟火。看不到烟火,我闹了很久的脾气。那一年,一个江淮富商嫁女备了好多烟火,哥哥们带我下山,我才第一次看见烟火。” 她停了停,之后才接着说:“今天,这是第二次。” 尹泽抬起她的下巴,细看她的双眼,果真看见她眼眶微红,眼底还蕴着水汽。他抬手轻轻给她揉着眼角的微红,“知道我为这场烟火跑了多少地方废了多少劲儿了?所以这几日我都是去忙正事儿,哪儿有时间去你满脑子瞎想的地方。” 他微沉下脸,擦过她眼泪的那只手轻点着她的脑袋。她把他的手拉下来,紧紧抓着。 “谢谢你。” “你说什么?” 她动了动唇,“谢……” 他的吻印上她的唇,霸道的强占一番后才放开她。“对我,你用不着这么客气。” 承小王爷为承王妃过生辰特地跟皇上求来了一场烟火的事情在第二天传遍了整个京城,羡煞了京城里的所有小姐和夫人。 霍寒烟气得不行,已经发了一早上的脾气。月儿一直等在国相府门口,见靳子松跟国相爷霍椋一齐回来,只匆匆的跟霍椋行了礼,就把靳子松叫到了一边去,把霍寒烟发脾气的事情跟靳子松说了。 靳子松紧皱着眉,心下突然有些厌烦。到了房外,就已经能听见霍寒烟心情不顺责罚下人的声音。靳子松走进去,果真见霍寒烟面前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见他进来,霍寒烟直接就变了脸色。 他打了个手势,让小丫头退了下去,等月儿把房门关上之后,他才过去拥住霍寒烟,柔声说:“那小丫头怎么惹你生气了?若是看着不顺心,就给她赶出府就是了。” 霍寒烟气得跳脚。“整个京城都知道昨天那场烟火是承小王爷给承王妃点的,你偏哄我说这是你给我弄的!靳子松,你眼里根本就没我!” 靳子松实在是头疼,“我哪儿说过这是我弄的。我只说这场烟火点的太合适,不如我借花献佛……” “你还说!”霍寒烟轻咬红唇,眼里又还挂着泪,泫然欲泣。 要不是她脸上那道疤还在,那就更加楚楚可怜了,惹人心动了。 靳子松把她重新拥进怀里,“明日,明日我就去求岳父找找路子,也给你弄一场烟火!” 霍寒烟在他胸口上锤了一顿。“我计较的是这事儿么?我计较的是那女人明明就是个山匪,尹泽竟然还给她点烟火?她凭什么?凭什么!” 第五十三章 各怀心事 http://.biquxs.info/ 霍寒烟越想越气,在他怀里哭的都快没劲儿了。 靳子松心头厌烦又不能明说,他想了想,最后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喊着她的名字。“你恨她,你气她,别人比你更恨更气。依我说,他承小王爷要能再荒唐点儿,把壹国公主给惹毛了才好。” 听他这么说,霍寒烟似乎才想起有夏侯关静这么一个人来。不仅仅有夏侯关静,还有之前得罪了承王府,一直被针对打压的徐家。 霍寒烟从靳子松怀里出来,扯开嘴角笑得阴狠得意。“你说的对,比我恨比我气的大有人在,我何必在这发闷气。夏侯关静向来是个忍不了耐不住的性子,徐燕儿又是个容易挑唆的……” 她眼眸一转,心里已经有了计策。见靳子松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又变回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重新软回他的怀里。 “今日在朝堂,你是不是也受气了?” 说起这个靳子松就来气。 今早朝臣们私下议论的就只有昨晚承小王爷为哄承王妃开心而燃放烟火一事,就是在朝堂里也有人当面请奏,认为此时不妥。可皇上却显得格外高兴,说承王府老小都是情深之人,也说烟火是他特允,更是羡煞文武百官。 其中不少大人都知道昨天亦是国相小姐霍寒烟的生辰,那帮人不敢明着跟霍椋说,就逮着他一个劲儿的损。他靳子松同样是落了面子。 他心里何尝不气。 这会儿霍寒烟能这么说,他倒是觉得宽慰两分,诚心的把她又拥紧了些。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心疼我的媳妇儿,但我人微言轻,比不过承王府的皇亲贵胄。就是岳父大人也……”靳子松抿着冷笑,“谁人招摇会有个好结果?她一个山匪,得意不了多久的。” 两个人又腻味了一会儿,霍寒烟才叫月儿进来给她重新收拾打扮,之后就带着月儿出了门。 正如霍寒烟所料,夏侯关静此时已经是愤怒非常。可这是东元驿馆,里头所有的桌椅摆设,哪怕是一张桌布都是被记录在案的,要是接待外使时被损坏,虽不是赔不起,但绝对会丢了壹国的脸面。所以夏侯关静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只能撒在随行的侍女身上,就是含翠,也被她打了好几下。 霍寒烟来时,一个披头散发被打的双颊红肿的侍女正被含翠拉着出去。她踏进房间,看着夏侯关静阴沉难看的脸色,突然有些爽快。 她不好,也不希望别人好。别人比她还不好,她心里自然就畅快了。 “公主可是听说了昨晚那场烟火的事情?” 夏侯关静那阴狠的目光一扫过去,“你今天过来就是要看本公主笑话的?” 霍寒烟摇头。“昨日也是我生辰,要说是笑话,我更像是个笑话。”她叹道:“不仅是我,我家夫君今日上朝,更是被人取笑。要说笑话,我们国相府更像个笑话。” 听她这么说,夏侯关静没有气顺些,反而心头火气更大。“上次说要联手杀了那个贱人,怎么这会儿动静都没有?说要甩锅给徐燕儿,但现在徐家被承小王爷治得服服帖帖,她徐燕儿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了。我要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霍寒烟没想到她这么不上道,心里顿时窜上一股邪火。“既然公主觉得我无用,那我就回去了。” “慢着!”夏侯关静把她喊住,压下心头不快,缓了缓语气,说:“是本公主说错了话,霍小姐不要生气。” 霍寒烟可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国相小姐,这么几句话可真哄不了她。她抬脚就往外走,根本懒得再顾忌夏侯关静的脸面。 见她如此,夏侯关静连跑上来将她拉住,“上次给你的药膏快用完了吧,我这里还有。” 这一句话正中霍寒烟的死穴,她果然就杵在原地,不走了。 夏侯关静撩起她的面纱看了看她的伤势,笑道:“看,伤疤果真淡了不少了。再用上一两盒,估计就能消下去看。” “真,真的?” “真真的。”夏侯关静重新把她拉进屋里,让她坐下之后,自己则是在那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通,最后才拿出一盒药膏来递给她。“真是可惜,我这只有最后一盒了。不过不打紧,我一会儿休书回国,让我皇兄再给我捎几盒来。” 霍寒烟心热的不行,早把刚才的恼怒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夏侯关静看准时机,问她:“今日你过来,可是又有计策了?” 霍寒烟拨弄着药膏盒子的手顿了顿,抬眸往夏侯关静看去。“上次公主不是说你自有办法,我这才没有插手。所以刚才公主说那话我可是不认的。” 夏侯关静一脸歉意,“都是我口不遮掩才惹怒了妹妹。” 这歉意看着真诚,但心里指不定得有多虚假。 霍寒烟没戳破,只是说:“但这么多天,公主你为何没有动静?” 夏侯关静脸色一变,沉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动静?你可知道,那贱人身边有人护着。” “承小王爷?” 夏侯关静摇头,“那些人武功极高,且十分机警,大概是承王府的暗卫。” 霍寒烟气得咬牙,“那贱人在承小王爷心里竟然有这么大的位置?” “我猜,是承小王爷猜到我会对她动手。” 夏侯关静却一脸的凝重,让霍寒烟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那我们就真的那她没办法了?”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片刻后,霍寒烟才突然想起来,慌着让月儿去把徐燕儿喊到驿馆来。夏侯关静不屑,“徐燕儿这么废物,叫她来有什么用?” “那可不好说。”霍寒烟两眼看着外头,恨不得现在就把徐燕儿揪过来。“承小王爷跟傅家关系好,但公主不知,徐燕儿当初跟傅家小姐,关系也很好。” 联想起外头对承小王爷为了傅家小姐的那些事情,夏侯关静心口又是一紧。 不多时,徐燕儿就来了驿馆。她本就是有心巴结霍寒烟跟夏侯关静,这会儿见人家主动邀请,心里更是高兴。这才刚进门,就把两人的梳妆打扮从头到脚的夸了一遍。 “你跟傅家小姐很熟?”夏侯关静也不打弯子,直接就问了。 徐燕儿愣了愣,看着夏侯关静的眼神都变了。 都知道夏侯关静想要留在东元挤走海棠做承王妃,唯一的借口就是再在东元挑个满意的夫婿。而皇后有意想要把她指婚给傅子辰,难道她还真的就打了这个主意,所以才把她叫来问起傅家的事情? 霍寒烟见徐燕儿只顾发呆,便推了她一把。 徐燕儿回了神,“公主问傅家干什么?” 夏侯关静把身子凑近徐燕儿,“本公主问你,承小王爷与傅家关系这般亲密,是因为傅家小姐么?” 徐燕儿眉心一跳。她快速敛去眼底的惊愕,避开不能提起的事情,只是说:“傅卿卿倒是喜欢承小王爷,但承小王爷对她并没有那个心思,对她,也仅仅只是当做妹妹看待而已。” 夏侯关静先前派出去查探的人也的确没查出什么问题,这才勉强信了徐燕儿的话。 只是…… 她眼眸微沉,“你说,傅卿卿喜欢承小王爷?” …… 傅府。 傅卿卿听说了烟火的事情后又病了一回,傅子辰已经照顾了整整一日都不见她醒来,慌得差点儿要去承王府把尹泽给请过来了。 想起昨夜那场烟火,傅子辰心里又烧起了嫉妒。 这么漂亮的烟火,她定然欢喜。 而昨日是她的生辰,自己却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陪在她身边的人又不能是自己。 但他也记住了,八月二十二是她的生辰…… “大哥。” 傅卿卿虚弱的声音惊了他一跳,见她醒来,傅子辰才算是终于落了心。 “大哥在想那位女子?” 傅子辰神情微变,避开她的话,“我已经跟父亲说了,过两日就送你回去。在乡下还好些,一回京城你就病就折腾。” 傅卿卿有些急,抓着傅子辰的手糯糯的求着:“哥哥我不走!” “你留在这,不闹心么?” 傅卿卿松了手,“闹心又如何?只要能看见他,我心里就高兴。” “你!”傅子辰就真的生气了。“他只当你是妹妹,这辈子也会娶你,你到底图个什么?” “那哥哥你呢?明知道得不到她,却又根本忘不掉她。”傅卿卿眼底微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子,就是承王妃。” 傅子辰沉下脸,“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傅卿卿努力的撑着身子,他终是不忍心,小心的把她搀扶着坐起来。傅卿卿借势抓着他的手,紧紧的。“哥哥,你想个法子把她带走吧。小王爷心里只有姐姐,根本就没有她。你把她带走,小王爷就能看见我了。” 傅子辰心口一窒。“胡说八道。” “哥哥!”傅卿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你真的不想么?” 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 傅子辰想都要想疯了! 第五十四章 说不心动,是假的 http://.biquxs.info/ 不到片刻,傅府就派人来了承王府,说今早傅卿卿发病,半天了也没见清醒过来。 以往傅府来人都是先知会小童,再由小童禀给尹泽的,今日下人突然找不见小童,又怕耽误了傅家的事情,就只能斗着胆子的寻来了海棠这里。 这会儿正是午休的时候,尹泽陪着海棠在屋里,两口子甜甜蜜蜜谁也不敢打扰。茴香见那小厮实在着急,就直接问他到底是何事。小厮也是嘴快,就直接跟茴香说了。 得知是傅府的事情,茴香立刻变了脸色。“傅小姐不舒服自有大夫去诊治,难道我们小王爷就能妙手回春了?去去去,别招王妃心烦。” “可是……” 茴香眼一瞪,“可是什么可是?傅家这是见不得我们王妃跟小王爷好是不是?挑着时间挑着法子的来作妖,烦不烦!要么你直接去找老王爷,小王爷这边你是别想了。” 虽然茴香说话时已经是拽着小厮走到远处,且还压低了声音不敢惊扰,但尹泽还是从一开始就听见了。这会儿小厮走远,外头又是一片安静,尹泽才放开了护着海棠耳朵的双手。 他把身子往外头挪了挪,刚要掀开被子下床,海棠又下意识的凑了上来,抱着他的身体,睡得香甜。 尹泽越看越觉得她好看,舍不得的又抱了她一会儿,确定她睡熟了,这才真的得了机会下了床。 穿上外衫,他轻轻推门出去,又再轻轻的把门合上。 “小童呢?” 茴香摇头,“今日还不曾来过。” 尹泽应了一声,又指了指里头,吩咐茴香好好伺候,之后就这么离开了。人才刚到前院,正要着人把小童叫来,好去傅家打探打探情况,这边就有人过来说,傅子辰过来了。 尹泽轻皱着眉,片刻又松开。 “带他到四角亭。” 不消片刻,傅子辰就被带到了四角亭。 他步履匆忙神情急迫,看得尹泽亦是心口一紧。 “卿卿又不好了?” 傅子辰点头,“今早发病,到现在都还没醒。外头的大夫也请了,太医也来过了,针也施了药也喂了。” 尹泽一脸凝重。“还是没醒?” “醒了我也不来了。之前就已经派人来请了你一次,听说找不到你,便罢了。但我看着他也没了法子,只能又上门打扰,想着,能不能请你去一趟傅府。” 他摇头,“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何用?” “可是她听你的话。”傅子辰走到他跟前,“太医说不是她醒不过来,而是她不想醒。父亲都急晕了两回了,我也是实在没了折子,这才劳烦到你这边来。小王爷,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了。” 尹泽负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 “主子!” 小童急急跑来,见傅子辰也在时还愣了愣。“主子,傅府来人说傅小姐醒了,但又发病了一回,吐了两次血,让人赶紧请你过去。” “你说什么?”傅子辰一怔。明明说好了只是装病,怎么还吐血了?再顾不上尹泽,傅子辰朝着来时的路,几乎做跑的离开了。 尹泽不容有疑,带着小童快步跟了上去。 海棠午睡起来不见身边的人,又把茴香喊进来,问问尹泽去哪儿了。 茴香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对主子扯了谎。“小王爷被老王爷叫过去了。” 海棠还带着困劲儿,倒也没察觉到什么。茴香见她不再追问,借着给她开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见院里的花开得漂亮,她又想起了四角亭外新布置上的海棠花,再由海棠花想起了昨晚的生辰。心里一暖,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茴香,跟我去你家小王爷的四角亭里坐坐。” 茴香眉心一跳,见她已经走了出去,也只能硬着头皮的跟了上去。 承王府的风景虽比不得宫里,但也另有一番景色。还未走到四角亭,还未见到海棠花,几个小丫头细碎的话语倒是飘进了海棠的耳朵里。 “小王爷对傅家小姐果然还是上心的。” “但昨天小王爷刚给王妃过了生辰,今天就……这样不妥吧?” “不妥又能怎么样,傅公子都亲自过来请了,小王爷还能不去?” “怎么是傅公子亲自来请?” 小丫头们一阵碎嘴,最后才有人说:“是早就有人去请小王爷了,被王妃跟前的茴香给骂了回来。这不,傅公子只得亲自来请了。” …… 海棠回身睨着脸色发白的茴香,凉凉开口。“老王爷把小王爷找去了?” 茴香双腿一软就要跪,海棠转身往回走。“我可受不起。” “王妃……”茴香追上去,“奴婢只是怕王妃听了难过,没想到,没想到……” 海棠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她手脚冰凉,整个人都气到微微颤抖。 这算什么? 昨晚还在给她过生辰,今天就又跑到傅府去了? 傅府。 傅卿卿这一次却是不是装病,但也因为心头那两口郁血吐了出来,傅卿卿才终于醒了过来。太医退到屋外,对敛秋做着吩咐。 “姐夫。” 傅卿卿虚弱无力的这么一声,更是惹得所有人都心疼不已。傅柊长叹一声,喊着傅子辰出去,把尹泽单独留在了里头。 傅子辰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大半。他知道,依着傅卿卿的性子和尹泽的心软,尹泽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出来,便跟傅柊说:“父亲,儿子去送送太医。” 傅柊所有心思都在女儿身上,也没多想,就由着他去了。出了府门,傅子辰谢过太医后,径直又去了承王府。还未到承王府,他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侯关静。 “傅公子,好巧。” 傅子辰颔首,“公主有礼。”他绕开要走,夏侯关静又把他拦下。 “傅公子要去何处?” 傅子辰皱着眉,“公主这是何意?” 夏侯关静笑笑,“我听说傅小姐幼年惊厥,病症一直延续到现在?巧了,我们壹国有种法子,治惊厥之症是最好了。” 傅子辰神情漠然,“多谢公主告知。” 夏侯关静不免有些奇怪,徐燕儿可是说了傅子辰对妹妹疼爱有加,怎么听到这法子又不心动? “公子难道不想试试这法子,在壹国……” “这法子我小妹早已试过,根本就没什么起色。” 夏侯关静有些怀疑,他们壹国的医术在周边列国向来有名,这惊厥之症更是从未失手过,怎么到了傅卿卿这里就不行了? 她满是歉意,说:“还是我壹国医者本事不高,否则傅小姐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傅子辰懒得再与她纠缠,转身正要回府,却听夏侯关静说:“傅公子可知你们的皇后想要把我跟你撮合在一起?” 他顿住脚步,“公主想要说什么?” 夏侯关静轻笑着走到他跟前,“公子心里没有我,我亦是不会下嫁给你。” 傅子辰眉梢轻佻,唇角冷笑。 下嫁?她夏侯关静怕是没搞清楚傅家在东元的地位。 “你喜欢承王妃,我喜欢承小王爷。”夏侯关静直接挑明了这层关系。“不如,我们一起断了他们的姻缘?” 傅子辰心口一跳,“公主真是说笑话了。承王妃跟承小王爷感情这般好,岂是你说断就能断的了?” “是么?”夏侯关静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傅小姐对承小王爷的心思,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这个做哥哥也不知道?上次承小王爷为了傅小姐夜不回府,难道承王妃心里就没气?昨夜小王爷才给承王妃过了生辰,今天又紧着傅小姐去了,难道承王妃心里就不恨?” 这一番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说进了傅子辰的心里,说不心动,是假的。 “傅公子想好了之后,直接来驿馆找我便是。” 夏侯关静话尽于此,就这么离开了。 傅子辰心绪难平。一边是亲妹妹的劝说,一边又是夏侯关静的蛊惑…… 回到傅府时,尹泽还在傅卿卿房中。虽然房门敞开,但敛秋等人都自觉的守在屋外。傅子辰在外头站了许久,直到尹泽从里头出来,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要走了?” “嗯。”尹泽颔首。 傅子辰沉了沉眼眸,说:“先别急着回去,陪我喝两杯,与我说会儿话吧。” 尹泽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 傅家是老宅,虽没有承王府贵气,但亭台楼阁样样不缺。傅子辰把他领到府里的同心阁上,吩咐下人备了酒菜,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说着话。 说到某一处,傅子辰迟迟不见他有回应,抬眸望去,见他正怔怔望着某处。傅子辰根本不用看就知道,尹泽看着的,是傅香婉曾经的闺房。 傅子辰半垂下眼眸,一口饮光杯中的酒水。 他把尹泽带到这里,正是要尹泽看见那一处地方,想起曾经的傅香婉。 他想要尹泽愧疚,想要尹泽难安,他想要尹泽在海棠与过去之间纠结。 他对傅卿卿和夏侯关静的那些话,真的动了心思了。 他想要断了他们的姻缘。 他想要海棠。 第五十五章 他还没回府 http://.biquxs.info/ 一夜。 海棠等了整整一夜,尹泽都没回来。 茴香同样在屋外守了一夜,亲眼看着海棠眼中的希望变成了失望,再到现在沉寂的如同一潭死水。她几次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眼看着就要到正午了,茴香终于是没忍住,喊了个小厮。“你去傅府把小王爷请回来,就说王妃身体不适。”茴香想起上次海棠风寒的事情,又揪着小厮提了一句。“就说请了大夫,也熬了药,但王妃不吃,都给倒了。” 小厮跑了一趟傅府,可才刚刚表明身份和来意,傅府的人却说承小王爷今日恐怕还得要留在傅府,让小厮先回来知会一声。 小厮跑回来把这事儿告诉茴香,气得茴香脱口就是一句脏话。瞥见茴香身后的人,小厮吓得后背寒凉,“王妃。” 茴香一惊,回头看,活生生的海棠就站在自己身后。 “王妃,奴,奴婢……” “嗯。” 海棠什么都没说,就这么从她的身旁走过去了。走出几步之后海棠又停下脚步,转身对她说:“我要出府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茴香想要更上去,可海棠一个冷眸一扫,她又没了胆子。等人走远了,茴香才揪着小厮的耳朵,“再去傅府请!一定要把小王爷给喊回来了。” 海棠出了承王府,目光自然的就望向了傅府的方向。望了两眼后,她又收回了目光,径直朝着前方走了。 京城里的繁华似乎都跟她没关系,她明明穿得华丽,却总觉得自己是只丧家犬而已。 “承王妃?” 海棠顿下脚步,循声望去,这才看见了陈妹。 陈妹拎着两壶酒,欢喜的跑过来,“我刚给我爹打完酒,出来远远瞧着就是你。王妃今日要去哪里?我家新进了两匹缎子,可好看了,要不要过去瞧瞧?马上要入冬了,缝两身冬衣备着也好。” 她笑得真诚,染得海棠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啊。” 跟着陈妹去了铺子里,见到了陈妹她爹陈少宁,海棠才想起了中秋那一天陈师傅叫人送来的首饰和耳坠,赶忙连声谢过。 陈少宁笑得儒雅,“王妃客气了。本就是你与我女儿有恩,我这也不过是还个恩情罢了。” 说罢,陈少宁把今天才进来的两匹缎子抱到海棠跟前,“王妃挑一个,是要做衣服还是要做什么别的,我一定紧着先给你做好了。” 海棠忙摆手,“不必不必,陈师傅你这般客气,我下次倒真的不敢来了。” 见海棠拘束,陈妹连声的把她爹给打发走,自己跟海棠待在一起,一会儿说着这个花色,一会儿又说着那个样式。 “陈妹。”海棠冷不丁的问她,“你认识傅香婉么?” 陈妹浑身一震,眼底满是惊愕。“你说谁?” “香婉,傅香婉?” 陈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一时间只能愣在那里。海棠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她是傅家大小姐,是尹泽一直放在心里的人,是么?” 她就这么盯着陈妹,陈妹不说话,她也不去追问。就是这么,盯着人家看。 沉默片刻,陈妹才哑着嗓子的开了口。“以前是,但毕竟傅香婉已经死了。现在的承王妃,是你。” 海棠唇角冷笑,其中自嘲毫不遮掩。陈妹有些着急。“错不了的!第一次小王爷带你来时还能看得出做戏,但后头几次我遇见他时提起你,他眼里的柔情绝不虚假。”陈妹紧紧抓着海棠的手。“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话?小王爷身世好相貌好,各个都挤破了头想要进承王府做主子,但是……” 陈妹的话戛然而止,她怔了许久,才不可置信的开口问她:“傅香婉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她把被陈妹抓着的手收回来,根本就没想着要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当初小王爷跟傅香婉……傅香婉确实是小王爷以前喜欢的人,她也是小王爷最不愿被人提起的。从傅香婉死后,老承王爷就下令封口,京城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宁愿把这个名字烂在肚子里。究竟是谁?是谁跟你说起了傅香婉?” 下令封口? 不能提起? 他是有多伤心难过,所以才不愿意让人当着他的面提起傅香婉么? 海棠如鲠在喉,差点儿就要稳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王妃,你……” “傅卿卿,跟傅香婉很像么?” 陈妹没多想,脱口说:“亲姐妹,自然有些相像。” 难怪! 海棠脸色极差,她再待不下去,匆匆告辞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海棠又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朝着刘府去了。刘府的门房上次就见过海棠,不敢耽误,把人带到前厅后又赶紧叫人传话给了家中的夫人和小姐。 海棠端着茶盏站在门口,刘月婵远远的见了她,拎着裙子就朝着前厅跑来。 今天的刘月婵穿着一身黄色纱裙,像极了一只脱笼的黄莺鸟。 “见过承王妃。” 一声称呼又刺痛了海棠那颗心。 她端着茶盏又坐回来,“刘月婵,我在你府上住两日好不好?” 刘月婵自然高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王妃为何……” 再细看海棠的脸色,刘月婵心顿时沉了沉。“是不是承小王爷欺负你了?” 以前要是听到这些话,海棠一定要怼回去的。可今天,她是真的没劲儿了。刘月婵走到她跟前,“你放心在这住着,就跟自己家一样就是了。承王府能给你的,我刘府一样给得起。” 刘月婵这一番话就差拍着胸脯的说了。海棠心口一热,鼻尖就有些发酸。她抿唇不语,片刻后才点头,轻说了一声:“好。” 刘夫人听说海棠要在府上多住两日,立马叫人安排了最好的客房,备上了最好的东西。等得了机会,刘夫人才把女儿抓到自己身边,追问:“承王妃为何要来我刘府小住,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承王妃在京城里交好的人不多吧?只有我一个吧?”刘月婵最会拿捏母亲的心了。“承王妃能来我们府上小住,说明看得起我刘月婵,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要不要叫人去承王府知会一声?” “知会什么?人家就是从承王府来的,这还用得着知会?” 于此,刘夫人也不再说什么。 承王府。 尹泽回来时,已经是未时了。昨天他被傅子楚邀到同心阁,从那会儿一直喝到深夜,以至于醉的根本就回不来府,只能睡在傅府客房。这会儿醒了酒,他甚至来不及跟傅家告辞就直接回来了。本想先去找海棠,没想到他刚一回府,就被老承王爷给叫过去了。 茴香听说尹泽回来,因向着海棠,她心里也憋了气,也没想着要去找尹泽提一提海棠的事情。可老承王爷这一场话就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当他从老承王爷的书房里出来,都已经快过申时了。 申时,刘府早已摆好了晚膳,因府上有客,刘夫人又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直接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一顿饭,人虽不多,但气氛颇好。刘大人与刘夫人时常斗嘴,刘月婵又偶尔撒娇,看得海棠都有些眼红嫉妒了。 想起在玉峰山上他们的每一顿饭,不也是如此?想不起来,虽然承王府里美味佳肴,却根本不及刘府这里温馨一半。 这一顿饭吃完,刘月婵又邀海棠去她的闺房里说了一会话,见海棠神色恹恹,又不好多问,只是问她是不是困了。海棠就顺着这话告辞回了客房,到了客房后,又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成了一片。 外头天色渐晚,而承王府却没有一人前来。 他是还没回王府,还是不在乎? 直至夜深,海棠才像是回神了一样,自嘲的笑出声来。好一会她才止住了笑意,离开了客房,就这么闯进了刘月婵的闺房。 见她还没睡,又衣裳整齐的过来,刘月婵问:“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习惯?还是下人伺候不周?” 她笑笑,当着她的面脱了衣裳,一面说:“没有,我就是想过来跟你挤一挤。” 说话间,她已经脱了衣裳跑到刘月婵的床上去,一边又掖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愣着干什么,上来睡啊。” 屋里的小丫头们都红了脸,也就是刘月婵知道她的性子,也喜欢他的性子,全没当做一回事,笑笑也就躺上去了。 “你与我说说,说说京城里的趣事,如何?”海棠在她之前就开了口,也省去了刘月婵的不习惯。 刘月婵一双眼睛亮了亮,“你想听哪家小姐的?我以前跟徐燕儿他们在一起,听的八卦闲话都能写四五个话本了。” …… 翌日刘夫人伺候丈夫起床上朝,说:“听说昨晚两人聊到深夜,你说承王妃已经嫁人,怎么还要跟着月婵胡闹。” “也是承小王爷不懂事,怎么尽往傅家去。” 刘夫人愣了下,“还没回去?” 刘大人自己整了整衣裳,“昨天回府,傍晚又被叫过去了。” 第五十六章 娘家人 http://.biquxs.info/ 刘夫人紧着就问了:“那傅家二小姐会做侧妃么?” 刘福伦笑了。“壹国公主还排在前头呢,她傅家小姐病恹恹的,哪儿能做什么侧妃。” 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刘夫人也就不再问了。刘福伦临走前,又嘱咐夫人。“不管承王府跟傅府如何,都不要在承王妃面前提起此事,继续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刘夫人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一会儿别晚了。” 送走了丈夫,刘夫人又亲自下厨做了早膳,这才过去叫两个姑娘起床。虽听闻海棠出身不好,但她对长辈谦卑又识礼数,长得更是漂亮客人,刘夫人对她是喜欢的不得了。又想起承王府跟傅府的事情,对海棠,又更是心疼,自然就偏宠她一些了。 刘月婵见母亲比昨天还要热情,心里也跟着高兴。但总觉得海棠还有些不高兴,便故意凑到两人跟前说:“母亲到底谁是你亲生的,你对海棠姐姐这么好,我可要吃醋了。” “姐姐?” 在刘夫人错愕中,刘月婵亲昵的挽起海棠的手。“从昨天晚上起,她就已经是我姐姐了。” 刘夫人开怀大笑,顺势把两个姑娘拉到自己身边来。“以前总想再生个孩子,可我肚子不争气,就只有月婵一个孩子。现在成了,我又多了个女儿做贴心棉袄。”刘夫人看着海棠,眉梢眼底全是暖意。“若是你不介意,以后我们刘府便是你的娘家人。” 海棠杵在那儿,都忘了要去回答。 她心里早已暖成了一片,热乎的把她那双眼睛都快要熏蒸哭了。 刘夫人从腕上取下一支金镯,递给她。“我家大人只会死领俸禄,比不得你常用的那些。我这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好的东西来,也就这个能拿得出手。拿着吧。” 宽厚精致程度都比不上钱贵妃赏的那一支,但海棠觉得,这东西比她从小到达得来的,更加温暖珍贵。 她就这么看着,明明很想要,却不跟伸手去接。刘月婵拿过镯子,一把塞进她手里,在她耳边说:“我娘骗你的,她压箱底的东西好着呢,以后咱们再慢慢跟她要。” 海棠笑了。刘夫人也笑了。 在刘府用了早膳,刘夫人把空间留给两个姑娘,自己就先走了。海棠捏着那镯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镯子上刻着的纹路。 “不过就一只镯子,你还看不腻啊。照我说这还不及你中秋宫宴那天戴的那一只金镯呢。” 海棠轻笑,“那是钱贵妃赏的,虽然精致,也值不少银子,但那镯子,很冷。” 刘月婵不是很明白她的话,只是好奇:“钱贵妃到底是有多想要巴结承王府,能隔三差五的就给你赏赐东西?” 她呼出一口浊气。“夏侯关静来京城那一天,我在御花园里听见林妃要害她……” 海棠略过了自己有意要搭上钱贵妃的目的,再把当天的事情跟刘月婵说了一遍。刘月婵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说:“林妃死了。在第二天的宫宴之后就传来了消息,说林妃淹死了。连着她腹中两个月的孩子……” 海棠眉心一跳。她知道钱贵妃会对林妃下手,但没想到钱贵妃的动作这么快,这么干脆。 斩草不留根。 “姐姐,钱贵妃不是什么好人,你跟她还是远一些的好。” 这话,尹泽也对她说过。 她把心收回来,抬手在刘月婵脑门上敲了一下。“谁跟你姐姐妹妹的,没大没小。” 刘月婵不要脸的抱着她的胳膊,“咱俩都睡一张床了,还不是姐姐妹妹?” 海棠在她脸上揪了一把。“你这是跟谁学的?” 话音刚落,海棠整个人就愣住了。 她怎么又学得尹泽爱捏人脸的习惯了。 刘月婵尚未察觉,更是厚着脸皮的大笑说:“自然是跟我姐姐学的。” 傅府。 傅子辰又寻着理由故意把尹泽留在府上,这一留,又到了正午。见傅卿卿的病症已经稳定,尹泽才撑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告辞。傅柊对尹泽已是十分感激,也不好再久留人家,甚至还说要跟去承王府向老承王爷请罪。尹泽将他劝下,刚走出傅府大门,又听傅子辰在喊着自己。 “这就走了?不再留一会儿?” 尹泽看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在了傅府大门外。“不了,不好再叨扰了。” “我跟父亲有意想要把卿卿先送回去,但卿卿的性子你也知道。再者,两个月之后就是香婉的忌日,她肯定也不想回去了。但她的身体确实是……你若是有时间能不能再来几次傅府,帮我们劝劝她也好。” 尹泽深呼吸一口,沉声说:“我总往傅府跑也不是一回事儿,你们是她的父亲和兄长,这种事情不该是我来劝。” “可是她只听你的话。”傅子辰脸上全是担心。“我们也想过不顾她的意思直接把她送走,但又怕刺激到她,会让她的病情更加严重。眼下她这么一个情况,我与父亲都不忍心。” 傅子辰的担忧尹泽明白,傅卿卿的病确实受不得刺激。 他抿紧了唇线,沉沉开口。“我尽力。” 傅子辰整个人都轻松了大半。“要么趁卿卿现在清醒,你这会儿就去劝劝她?” 尹泽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她病情才稳定,我现在跟她说这些你就不怕我又给她气病回去?” 傅子辰面色一僵,之后才自嘲说:“是我太操之过急了。” 小童已经把承王府的马车赶到了傅府门前,尹泽上了马车直接吩咐回了承王府。刚回王府,茴香就找了回来,一脸焦急的朝着他身后看。 “小王爷,王妃呢?” 尹泽黑眸一沉,“你说什么?” 茴香噗通的就跪了下来。“昨日一早王妃就出去了,奴婢以为她一会儿就回来了,没想到她到这会儿了也没见回来。” 尹泽神情一变,知道她身边还有不少人跟着,这才稍稍落了心。 “知道了,你下去吧。” 茴香都惊了。 这人都出去了整整一天,小王爷心里就不着急? “可是王妃……” 尹泽已经抬脚往前走出了一段距离,茴香起来要跟上,却被小童给拦了下来。 到了四角亭,尹泽喊来铭风,“她人呢?” “在刘府。” “昨天到现在,一直在刘府?” 铭风颔首,“昨天先在街上碰见了陈妹,之后才去的刘府。” 尹泽负手而立,“她是想要住在刘府了?”说完这个,他又皱起眉来问:“她为何要出府?发生了何事?” 铭风抬眸看他,正要开口,又听他说:“是因为我去傅府的事情?” “是。” 尹泽哑然失笑。笑过之后才说:“也是我考虑不周。” 又问过了老承王妃的一些事情之后,才让铭风退下。他走出四角亭,回屋换了一身衣裳,来不及休息片刻,又带着小童去了刘府。 刘福伦还未回府,刘夫人听说尹泽过来了,忙前去迎接。尹泽与刘夫人客气了几句之后就直说,自己是来接海棠回府的。 刘夫人从容笑笑,“承王府与月婵交好,月婵就把王妃留下小住了一日,没想到小王爷这般疼爱王妃,一刻也等不得的要来接回去了。” 尹泽没多想,只是浅浅的笑着。“确实,京中就只有刘小姐与她交好。若是刘小姐不舍得,也可以去承王府小住两日,陪陪她。” “那可不成。月婵性子顽劣又不懂事,怕到时候冲撞了老王爷。” 刘月婵顽劣?有海棠在前,她刘月婵算的了什么。 “承王妃现在在何处?” 刘夫人指着府中某个方向,“现在大概再跟月婵胡闹吧。” 尹泽轻笑笑,“夫人带路吧。我若是这么过去,还怕惊了刘小姐。” 刘夫人多看了他一眼,在前面引着他。本想去刘月婵的闺房,没想到才走不远就听见两个姑娘嘻嘻哈哈的笑着。 听着这笑声尹泽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他越过刘夫人,大步就朝着前头去了。 这是刘府的前花园,中间有颗茂盛的大榕树。因是秋天,树下落了些叶子,也算是景致。 刘夫人追上他的脚步,放眼望去竟不见刘月婵跟海棠。正想问问一旁伺候的婢女,却听尹泽仰头说:“怎么这么顽皮,快下来。” 刘夫人往上看,果真见两个姑娘坐在最高的树枝上,吓得她顿时变了脸色。 “快下来快下来,怎么爬的这么高!快下来!”刘夫人急的不行,一面叫人拿木梯来,一边又叫家丁在下头接着,自己再多看两眼,又恨不得亲自上去把她俩给揪下来。 海棠睨着树下的那个俊逸非凡的人,心口一窒。刘月婵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又看了看树下的尹泽,“要不我们先下去?娘好像真的急了。” 她点头,抓着刘月婵,就这么跳了下去。刘夫人吓得一声尖叫,尹泽拧着眉心,轻点脚尖,在半空中一手拦着海棠的腰,一手抓着刘月婵的胳膊,把两人带了下来。 落地时,尹泽就已经放开了刘月婵,却依旧紧紧的揽着海棠的腰。他在她腰上轻捏了一把软肉,语气略沉显得不悦。 “胡闹。” 第五十七章 夫妻哪有隔夜仇 http://.biquxs.info/ 刘夫人一把将刘月婵抓到自己跟前来,软声软气的说教着。海棠不动声色的从尹泽怀里退出来,突然想起陈妹的话,又抬头望着他那双黑眸。 “嗯?” 尹泽压低身子凑近她,“不服气?” 她别开目光,抿唇不语。 尹泽又把她懒到自己身边,对刘夫人说:“瞧,她一来刘府就带着刘小姐爬高上梯,要是再留她小住几日,还不定要把刘小姐带得有多坏呢。” 刘夫人心里确实没这么想,但他这话又实实在在的让海棠有些不好意思了。尹泽又陪她在刘府小坐了片刻,之后才带着她离了刘府。 承王府的马车刚刚走,傅子辰恰恰从暗处走了出来。 在他临出门前傅柊把他喊住,教训他别有事没事爸尹泽喊来傅府。父亲一唠叨就是许久,等他终于得了机会赶来刘府,没想到还是被尹泽赶了先。 傅子辰紧握双拳,唇线抿成了一条线。 下次,他一定要在尹泽之前! 这一路上海棠一个字都没说,尹泽更是疲惫,靠在车壁上就这么睡着了。海棠看着他的睡颜,心里纠结一阵,终还是不忍心,把丢在旁边的披风给他盖上。 她要收手的时候,尹泽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她就像个娇娘子倒进了他的怀里。尹泽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心口上,他的胸腔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我两日没睡,听说你离家出走,又急着去找你。你别动,就这么好好待着,我现在很困,到了王府你再叫醒我。” 不顾海棠身体的僵硬,尹泽就这么睡了过去。海棠能听见他胸腔里心跳的声音,能感觉到他温暖的身体,明明两人这么亲密,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尹泽为了傅卿卿能两日不眠不休? 呵,还真是情深义重。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贪恋他。 贪恋他整个人。 马车到了承王府,海棠才把他喊起来。她先下了马车,也没想着要等他一起,径直就进了王府大门。刚进去,就有下人来传话,说老承王爷有请。 海棠眉梢一挑,倒也没说什么,跟着那下人就走了,根本就没去管后头下车的尹泽。到了书房,老承王爷还未开口,她就直接说:“老王爷是想说我夜不归宿,去刘府小住的事情?” 老承王爷冷哼道,“你倒是不客气。” 海棠什么都不说了,就这么杵在那站着。老承王爷看着心里就来气,自己儿子这么胡来,连儿媳妇儿也一样胡来。 老承王爷逮着海棠在书房里训斥了小半个时辰,也是海棠脸皮厚,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老承王爷骂的口干舌燥,偏偏海棠还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跟尹泽一个德行,气得老承王爷差点儿没落下病来,只得用“出去”两个字止住了这次的训诫。 海棠打开书房房门,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外头等着自己的尹泽,顿时心口一窒。 老承王爷明骂暗损的骂了她这么久她都没酸过一下鼻子,偏偏看见尹泽这一刻,她又有些想哭了。 她关上房门,走到他的跟前。尹泽牵住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往回走。茴香早早就听说海棠回来,一直就站在院里等着,见尹泽拉着她回来,顿时松了大口气。 “王妃你可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海棠意有所指,“能出什么事儿,左右京城也就这么小。” 说罢,她挣脱了尹泽的走,一个人进了屋里。茴香紧紧跟着她,一会儿问她饿不饿,一会儿又要伺候她更衣。尹泽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站着,茴香愣是理都没理过他。 “茴香你下去。” 尹泽低沉的语气把茴香吓得一怔,她下意识的看着海棠。海棠失笑,“看我做什么?你是他的丫鬟,他才是你的主子。” 茴香眼睛顿时红了起来,转身就这么走了。 人才刚走,尹泽就来到她的跟前,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离家出走不说,现在还想要分你我?海棠,你是出息了,不想过了?嗯?” 海棠直视着他,目光深刻,几乎要钻到他的眼里头。下一刻,她自己就笑了起来。 “若是你不喜欢,那我下次就不去了。但要是我不想让你去傅府,你能不去么?” 尹泽睨着她,“海棠,别不懂事。” 她的笑意渐渐淡去,双手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那我以后学着懂事些。” 尹泽拧着眉心,“你不必如此。” 笑意又重新挂上她的唇角,娇媚可爱。“事有轻重缓急,我懂得分寸的。听说傅小姐病的急,小王爷与傅家这么多年的情意,着急些也是情有可原。” 她指了指连着两天都没碰过的床榻,“马车上你说你两日未眠,要不你现在睡一会?” 她这番改变让尹泽看得心烦意乱,总觉得她刚刚那一句话是意有所指。尹泽莫名觉得想要发场脾气,哪儿还有什么睡意。 “不睡了,我去找父王说些事情。” 丢下这话,他转身就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为去傅府的事情跟她解释半句。 这一天傅府没再喊人来请,但尹泽也没在回来。海棠不问,但茴香却打听清楚,说尹泽睡在书房,并未出府。 茴香做主,叫人做了因为爱吃的糕点,用海棠的名义送到尹泽书房,听说尹泽把糕点都吃完了,这才落了心。 直到戌时,茴香还不见海棠有动静,这才着急了。 “王妃你歇息了没?”茴香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进来吧。” 茴香到了海棠跟前,直接就跪下了。“王妃恕罪,奴婢自作主张,让人做了糕点给小王爷送去,用的,是王妃的名……” 海棠眉心一跳,“你是皮痒了?” “王妃能不能听奴婢说一句。”茴香说的恳切。“小王爷宠你疼你,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小王爷与傅小姐要是有什么,那一早就有了,又何必等到现在?现在坐在王妃位置上的人,可是你!外头盯着小王爷的女人可多了去了,私下里下手段的人更是多不胜数,王妃要总这么气,能气得过来么?可不是让那些人看了你的笑话。” 茴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才想得起的偷看看海棠的脸色。“奴婢晓得王妃心里有小王爷,夫妻吵架哪有隔夜仇。王妃你,去书房把小王爷叫回来吧。” 后头这一句海棠全然没在意,但是茴香前面说的,她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茴香都能看得这么明白,怎么她这个揣着目的嫁到承王府的人就迷糊了。 中秋宫宴傅卿卿的那一场安排,不就印证了茴香的话么? 怎么好巧不巧的,傅卿卿这场病恰恰就在尹泽给她过了生辰之后呢? 现在老承王爷也说过,尹泽对于傅卿卿,只有责任。 “王妃?” 茴香实在看不透海棠心里在想什么,又喊了她一声。 海棠从愣怔中醒过神来,伸手在茴香脑门上戳了一下。“话都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茴香哂笑,娇憨可爱。 “今天不行,我累了,明天再说。” 眨眼间,海棠就变了脸色,也不理茴香,就这么合衣躺床上去了。茴香不敢再说什么,悄声退出去,给她掩上了房门。 床榻上的海棠翻来覆去,明明两天都没躺过人的床榻,她却随便一个呼吸都能闻见尹泽的味道。 实在叫人烦躁! 她翻身起来,在房中坐了一会儿,又顺手拿了件披风,出去了。 茴香一直守在门外,见她走出来立马就跟过去了。 “王妃睡不着么?要去哪里?” 海棠被她气笑了,“明知故问。” 茴香偷笑笑,见她手里拿着披风,拿到自己手里,说:“王妃等等,奴婢给你换一个。” 茴香跑进屋里,等出来的时候手里的披风又换成了尹泽的。茴香把披风递到她手里,“要奴婢跟着么?” 海棠摇头,“你回去休息吧。” 她拿了披风,踏着月色到了尹泽书房不远处。看着书房里的烛火,她突然就没了勇气。 就这么巧的,尹泽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海棠突然有些想要跑,但,尹泽已经看见她了。 隔着距离,她看见尹泽微微上扬的唇角,于是,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尹泽走到她跟前,在她脸上掐了下。察觉指头触及的温度有些冰冷,他又沉下脸色。“出来多久了?不怕再染风寒了?嗯?” 见她手里有披风,他又拿来给她披上。之后,他才发现这披风是他自己的。 尹泽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就是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心里这么想,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海棠鼻尖有些发酸,她把脸埋进尹泽怀里,“睡不着,就想要过来看看你。” 尹泽什么也没说,又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去他娘的傅卿卿! 去他娘的心上人! 这一刻,海棠什么也不愿去想了。 时间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刘月婵的生辰。海棠早早的就起来,让茴香把上次买来的金器首饰备好,乘上马车去了刘府。 本是热闹的生辰,但海棠却不知,这一场几乎送了她的命。 第五十八章 傅卿卿来了 http://.biquxs.info/ 海棠以为自己来的算早的,这会儿到了刘府门口一看才知道自己怕是最晚来的。 想起初识刘月婵时徐燕儿等人对她的欺负,哪儿能想得到刘府今日也能有如此的热闹。 “承王妃来了,小姐一直在等着您呢。”这是刘月婵跟前的丫头莲桃。 海棠指着刘府门前的马车问她:“你们小姐的朋友都到了?” 莲桃有些不屑。“小姐正样八经交好的朋友还没到呢,这些人,小姐说都是冲着王妃您来的。” 自从跟徐燕儿闹翻了之后,刘月婵身边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海棠跟新结交的两三个小姐了。但整个京城都知道她与承王府交好,不管是请了的还是没请的,都带着礼物过来了。 为的,就是想要借此巴上承王府。 海棠轻嗤,带着茴香进了刘府。 才刚进刘府大门,海棠就见刘月婵朝着这边小跑过来。她笑着迎上去,把带来的礼物往刘月婵怀里一塞。“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好看就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一个。” 刘月婵笑得格外高兴。“姐姐送的东西,哪个我都喜欢。” 她亲昵的挽着海棠,轻声说:“小王爷没为难你吧?隔天我就想去找你了,但我母亲不让我去。” 海棠浅笑笑。“我能有什么事儿。”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这就要到刘府的前厅了。远远的听见一些小姐的说话和甜笑声,刘月婵顿时就沉了脸色。 “这些人也真够厚脸皮的,我都没请她们,她们还自己找上门了。本来只是邀了几家小姐,所以只想着在后花园里聚一聚,谁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弄我母亲忙了一整日。”刘月婵指了指其中几个,“能进宫的都是嫡小姐,这几个就是家里的庶小姐。那些嫡小姐心高气傲,我也巴结不上,可亏得这几个庶小姐还知道找上门来了。” 海棠往前看了看,果真没见过这几位小姐。“你多结识些朋友也好,刘大人不懂变通,你这总得要灵活些吧?” 刘月婵轻咬着下唇,“以前她们都看不起我们刘府,现在又想着要搭上承王府才巴巴的过来,我就是见不得这样的。” “月婵!”有人眼尖的看见她们,热络的就喊了起来。这么一喊,所有人就都往这边看了,有些还知道遮掩两下,有些就直接望向了海棠,惊艳之后的目光里又是探究审视,实在叫人厌烦。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说你是我远房表姐?”刘月婵挡在她的跟前,遮挡住那些目光。 海棠摇头。“有人不认识我,不还有另外那些认识我的人么。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两人才走近前厅,这就有人围了上来。“见过承王妃。” 一句称呼就已经定了她的身份,接着四七八落的见礼声就嗡嗡响在海棠耳朵,简直呱噪。不仅如此,之前那些探究审视的目光更是不加遮掩,大有要给她整个人都剖解干净的感觉。 海棠往这些小姐身上扫了一圈,故作不解:“月婵妹妹你说就请了三几位小姐,怎么今日来了这么多人。难道是最近京城里缺了热闹事儿,所以大家都到你这来乐呵乐呵?” 一些小姐神情变化的格外精彩,但也有个别的人脸皮忒厚,依旧还挂着那副虚假的样子。 刘月婵抿唇偷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刘夫人的声音说:“前几日小女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今日这般热闹,但是我安排不当,把各位小姐委屈在这小小的前厅,各位小姐可千万别怪罪。” 姜还是老的辣,刘夫人这一出口,那些厚脸皮的人也绷不住脸色了。 海棠扶着刚刚进入前厅的刘夫人,两人之间的对视和唇角的笑意,根本不像是主人与客人,更像是母女一般。 在座的各家小姐暗暗心惊,早知道承王妃与刘月婵交好,但也没想到她跟刘夫人也这么好。所以这刘福伦,是承王府的人了? “小女生日宴安排在后花园,还请各位小姐移步过去。” 刘夫人说完这一句之后,又吩咐刘月婵把这些人都妥善的带到后花园,她则是拉着海棠的手,先一步走了。海棠担心刘月婵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茴香跟着帮忙些。 走出一段距离,刘夫人才对海棠说:“我家大人刚才回来过一次,那会儿就已经有几家没请过的小姐过来了。我家大人说……王妃若是不喜欢大可早早回去,不必勉强自己。” 女人扎堆的地方是非就多,特别是未出阁没嫁人心性还不稳的娇贵小姐,容易被人撺掇,等犯下错事的时候又总以为家里能帮着开脱。 这才是刘福伦的原话。 当刘福伦把这话说给刘夫人时,刘夫人的眼皮就一直跳到了现在。她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事情要发生。 海棠见她实在担心,就点头应过去。“我待一会儿就回去。” 刘夫人是个细心的人,把后花园安排的像是一次小场合的宴会。刘府虽小,但花园里的花都是刘夫人精心养护,有些甚至比宫里御花园里的还要美。桌上的糕点更是小巧精致,可以说整个京城都找不出能有这般手艺的人。 这些小姐喜欢的不行,一会儿问问刘府的花匠,一会儿就问问刘府的厨子。刘月婵那几个交好的朋友一来,再把话题往别处一引,倒也没几个人还在议论承王妃的事情了。 总的来说,今天的刘月婵算是赚足了脸面。 海棠别了刘夫人,自己来到后花园,这些小姐就又围了上来。一会儿说她的衣服好看,一会儿又说她的首饰漂亮。一会儿说她中秋宫宴的舞惊艳无比,一会儿又说她与承小王爷鱼水深情。 “小姐,傅小姐来了。”莲桃小跑到刘月婵跟前,当着海棠的面儿,当着大家的面把这话给说了。 她与尹泽鱼水深情的话瞬间就碎在了莲桃这一句里,放眼望去,那些刚才还在刻意讨好的人都在狠狠的嘲笑着她。 刘月婵下意识的看了海棠一眼,忍不住的低骂:“她来这干什么?” 正说着,前头就来了一位小姐,海棠心口一紧,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这小姐她不认识,但是她认识小姐身边的丫鬟。 是敛秋。 海棠指尖微颤。这么说来,这人就是傅卿卿无疑了。 傅卿卿装扮素雅清纯,远远的看着模样还不错,只是有些瘦弱。等她走近了,海棠才看清楚,傅卿卿,长得很美。 陈妹说过,傅卿卿跟傅香婉是姐妹,模样自然相像。 傅卿卿生着病都能这么美,想来那傅香婉,就更美了。 “月婵姐姐,卿卿不请自来,失礼了。”傅卿卿一开口,海棠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了,中秋宫宴她隔着一道宫墙听见的就是这个声音! 傅卿卿把敛秋手里的礼盒递给刘月婵,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她笑容清甜,更叫人心生怜惜。“月婵姐姐收下吧。” 刘月婵一脸冷漠,根本就不想理她。海棠接过那礼盒,塞到刘月婵怀里。 “既是人家送的,你收着便是。傅大人家的东西,想必不会差。” 傅卿卿的目光移到海棠身上,那双杏目看了她两眼之后才说:“这位便是承王妃吧?” 刘月婵紧着就上前一步,“你想干什么?” 傅卿卿显然吓了一跳,抓着帕子的手紧紧护在心口前,眼底带着余惧。敛秋急着就跟过来,不看刘月婵,却死盯着海棠。 “我家小姐身体不好,承王妃你想干什么?” 海棠冷笑轻嘲,“我干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你!” “敛秋!”傅卿卿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喊住了敛秋之后,她自己又猛地咳嗽了两声。敛秋吓得不轻,那样子,好像海棠真对她做了些什么了。 海棠移开目光望向那些看热闹的小姐们,轻蔑道:“傅小姐又要演戏?” 傅卿卿轻咬唇角,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承王妃可否移步,卿卿有话想要对你讲。” “不必了,有什么话你就在这讲吧。远了,我怕别人误会。” 傅卿卿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当即就红了眼眶,看得刘月婵直想翻白眼儿。 前头傅卿卿的楚楚可怜海棠都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可这会儿,就海棠自己都看得有些不忍心了。她指着最远处的一处案桌,径直走了过去。 傅卿卿吩咐敛秋两句,这才跟了过去。 “承王妃可知我要说什么?” 海棠拿了块糕点吃下去,又轻轻拈去嘴角沾着的碎末。“无非就是尹泽的事情。” 傅卿卿浅笑,“确实是我姐夫的事情。” 见海棠神情里一瞬即逝的紧张,傅卿卿笑意更深。“你可知,我为何要叫她姐夫。” 海棠眸光冰冷,“所以你今天来,是要跟我抖你傅家的家底,还有你姐姐跟尹泽之间的情事?” “你知道?”傅卿卿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姐夫把一切都装得很好。” 第五十九章 双人墓 http://.biquxs.info/ “我姐姐当初……” “当初又如何?你姐姐已经死了。”海棠直接戳穿她的心思,“怎么,你以为你姐姐死了,你就能取而代之?可惜,是我先做了这承王妃的位置。” 傅卿卿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她深吸两口稳了稳心神,又缓缓开口:“姐姐是他的心头肉,但凡是我姐姐的所有要求,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能去弄来。”傅卿卿朝她逼近两步:“你可知,姐姐临终前让他娶我的。” 海棠一怔,随后笑了。“是么?如果你愿意做侧妃,每日给我倒茶请安,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傅卿卿终于忍不住的变了脸色,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唇角挂着浅笑,声音温柔软糯。“所以你以为自己坐了承王妃的位置就能得到他的人,他的心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傅卿卿就掩口轻笑了起来。“你以为自己能跟他同床共枕就了不得了?你虽然做了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一个日日想着别人的空壳子,你看着不会觉得难受么?” 她拿起两块糕点,自己留一块,又递给海棠一块。 见海棠不接,她就直接塞进她的手里。“你知道为何他身边的丫鬟名字里都有一个香字?那是因为我姐姐叫傅香婉,他念着我姐姐,想着我姐姐,不舍得我姐姐,所以每个丫鬟的名字都有香字。你身边的茴香,承王府后院的沉香檀香和流香……所有名字都是为了我姐姐。” 海棠唇线抿得很紧,被她塞到手里的糕点早已捏碎。 “你知道傅香婉是怎么死的么?你知道她被葬在哪里么?”傅卿卿用自己病弱的身体一步步逼近她,“她被葬在玉峰山,在玉佛庵门口往左边的山腰,傅香婉就被埋在那片竹林里。” 几乎是一念之间海棠就已经想起大婚前一日,尹泽第一次带她去玉佛庵时的一切。她从老承王妃那离开,在玉佛庵门前才找到尹泽,而当时,他看的正是傅卿卿所说的那个方向…… “你知道那个地方,但是你没去过是么?去看看吧,到了那儿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傅卿卿轻咬一口手中的糕点,眉眼皆是笑意,说出来的话又残忍的像一把刀子。“这糕点确实不错,但是你可知这糕点已经被人下了药。海棠,不如我们来赌一把,看看对于他来说,你跟我到底谁更加重要。” 傅卿卿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张口就要吃了那块糕点。海棠心里咯噔一下,不假思索的要把糕点抢回来。傅卿卿像是早就料到她回这么做,糕点送进嘴巴里的时候身子又往后一仰,接着便一声惊呼,倒在了地上。 一直在看着这边的众位小姐唏嘘不已,都说承王妃霸道善妒还会打人,根本就不讲道理,但也没想到她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欺负一个娇滴滴的病弱小姐。 “小姐!” 敛秋尖叫着跑过来,一把推开海棠。海棠本来想要扶起傅卿卿,却被敛秋这一下撞得,只来及抓住傅卿卿还未完全送进口中的半截糕点。 “王妃!” “姐姐!” 茴香跟刘月婵跑过来,惊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姐!”敛秋急得不行。“我家小姐有病在身,你怎么这么狠毒,竟然还对她下手。” 说话间,傅卿卿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嗓间的咽呜声着实可怕。一个好好的姑娘突然变成了这种样子,吓得在场的所有小姐丫鬟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姐!小姐!”敛秋都急哭了了,她一遍遍的喊着傅卿卿,最后又把自己的手塞到傅卿卿的口中,防着傅卿卿伤到自己。 傅卿卿抽搐了一会儿后终于停了下来,刚刚喘了口气,她又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就喷出一口鲜血。嫣红的鲜血染红了她苍白的脸,她的颈,洒得她素净的衣领肩头上全是点点的血渍。敛秋又是一声惊叫,大喊起来:“快去叫承小王爷过来,快去!”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齐刷刷的看着站在一边的承王妃,海棠。 海棠浑身泛着冷意,喉咙发紧。“敛秋,你是当本妃死了么?” 敛秋眼角闪过阴狠,指着海棠恨声道:“你为什么要逼小姐吃糕点?我家小姐为何会吐血?是不是你在里头下毒了?一定是你在里头下毒了!” 闻言,所有人又是一惊。再看海棠的手里,抓着的可不就是那半截糕点!而且刚刚所有人也都看见了,是海棠逼着傅卿卿吃糕点,所以傅卿卿才摔到,所以,傅卿卿才吐了血…… “敛秋你乱讲什么!”茴香气得浑身发抖,“什么你家小姐,你是承王府的人,你怎么敢诬陷主子!” 气到发抖的又何止是茴香一个,刘月婵见海棠亦是如此,便走到她身边,紧紧抓着她冰冷的手,一边吩咐莲桃,“去让傅府的人过来把傅小姐接走,再去找个大夫去傅府给傅小姐看病。” “谁敢动我家小姐!”敛秋把目光移到刘月婵身上,“我家小姐在你府上中毒,这事儿刘府脱不了关系!你跟承王妃走得近,所以更要把我家小姐送走,好摆脱个干净?” 海棠好像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差点儿呼吸不上来。看着敛秋在那说个不停,可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胸腔里的热浪再也憋不住,她身子软下去的同时,吐出了一口黑血。 …… 哭,好像有人在哭。 梦里,海棠似乎走了很远很累的路,她想要停下来歇歇,可隐约的,总能听见被呼呼风声带到耳边来的呼喊。至于喊的什么,她从来就没听清楚过,但她心里总觉得,这是有人在喊自己。 她挣扎着往前走,然而脚上的泥泞又把她牢牢困住,她费力的往前走,才终于在迷雾里看清楚了那个在坟场上哭喊的人。 海棠震在原地,头皮一阵阵发麻,心里像是被人揪着的痛。 那是她自己!她跪着的,是她亲手埋葬的四十七位哥哥! 哥哥…… “哥哥。” 她倏然睁开眼睛,又只是愣愣的看着床帐上面。 “王妃!王妃你醒了?”茴香浓浓的鼻音里满是激动,“快,快去请大夫!” 有人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一阵阵的暖意从她的手,一直蔓延到心里。她终于像是有了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脸高兴的茴香,并未看见那个她想见的人。 “王妃你可算醒了,奴婢都要急死了。”茴香一直在抽泣,连这么短短一句话都说的七零八落。 海棠张了张口,只觉得嗓子哑的厉害。茴香给她倒来温水,再小心的把她扶起来。喝了半杯,海棠双手捧着茶杯,问茴香。 “尹泽呢?” 茴香如鲠在喉,支吾半天正要编个谎言蒙混过去,却听海棠语气平缓的再问,“去了傅府?” 茴香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看着茴香,一字一句的问:“我睡了多久了。” “两日。” “他两日都在那边?” 茴香的沉默显然已经给出了答案。她垂眼冷笑,突然扬手把手里的茶杯给摔了出去。茴香吓了一跳,刚想劝两日,却见海棠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趿上鞋子,随手抓来一件外衫披上,大步朝着外头去了。 茴香心一沉,赶忙追了上去。“王妃你要去哪儿?你余毒才清,还得要卧床休息!” 海棠不理,撑着一副虚弱的身体就这么闯出了王府。见王府旁停着马车,海棠一把将车夫拽下来,自己跳上去,缰绳一抽,驾着马车就这么走了。 茴香追是追不上了,只能急的跳脚,只能揪着那车夫:“你快去追,快去追!” 车夫把被她抓着的衣领子拽回来,理了理,说:“王妃是发什么疯?这可是老王爷的马车,一会儿他就得要进宫去了。” 老王爷! 茴香拔腿就又跑了进去,在半路上就堵住了老承王爷,噗通一下跪到他面前。“老王爷,王妃她驾着马车走了,她余毒才清刚刚才醒,奴婢担心……” 老承王爷脸色一沉,“一个余毒才清刚刚才醒的人你都拦不住,真是废物!” 他对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声,又想起问:“她把本王的马车偷走了?” 茴香吸了吸鼻子,“不是偷……” 老承王爷冷哼,“麻烦!” 海棠驾着马车一路横冲直撞,出了京城后直奔玉佛庵。到了山脚,她弃了马车直接就往傅卿卿说说的方向寻去。 她身体虚弱,等寻到竹林时她早已没了力气。粗喘了几下,她跌跌撞撞的往里走,终于看见了那个墓。 心口一窒,她加快了脚步,短短一段路程她就已经跌倒了两次。 墓看起来很大,也很干净,看起来就是有人常来祭拜打扫。她喉咙发颤浑身发抖,突然没了再往前走的勇气。 ——到了那儿,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傅卿卿的话一遍遍的响在海棠的耳边,她死死咬着下唇,如梦中一样艰难的往前挪着步子。 等到了墓前,她整颗心都凉透了。 这是个双人墓,右边墓碑上刻写爱妻尹氏香婉。左边,是尹泽自己的。 他还未死,但却愿意在傅香婉旁边留下自己老去的坟墓。 他竟然爱傅香婉爱的这么深…… 第六十章 贱人长命 http://.biquxs.info/ 果然,承王妃就只是承王妃。 她这一辈子,根本就走不进尹泽的心里。 除了山寨出事那一天,这是海棠第二次有了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受。她一刻也待不下去,撑着身子跌跌撞撞的往来时的路跑了出去。 还没跑出竹林,海棠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这么晕了过去。 她整个身体落地前,一直隐在暗处保护的暗卫将她稳稳接住,把她送回到马车上,再把人送到了承王府。 夏侯关静一脸怒容。“废物!简直废物!毒不死她也就算了,怎么她都出了京城你们还动不了手?本公主花这些钱给你们有什么用!” 与含翠现在一起的黑衣男人眼底闪过不悦。“公主息怒,今天确实是下手的好时机,她身边的四名暗卫我们也都能引开再动手,但是老承王爷还派了人一路跟随,我们不好动手。” 夏侯关静一怔,“老承王爷还派人跟着?” 她气的不轻,磨牙切齿的样子让她那张脸狰狞可怕。 “但是照着之前的约定不管我们成功与否,公主都是要给银子的。” 夏侯关静冷笑,“少不了你们的。” 男人离开时,晦暗不明的看着她。“公主下次算好时机再来找我,毕竟整个东元敢接这笔生意的也只有我们了。” 夏侯关静没说话,只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老王爷,王妃已经回来了。” 听着书房外的回禀,老承王爷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他冷瞪着站在面前的儿子,当着他的面问,“她去哪儿了?” 外头的人有些迟疑,顿了顿才说:“去玉佛庵下,傅小姐的墓前了。” 尹泽心口一窒,垂在袖中的两只拳头骤然握紧。 “王妃晕了过去,现在还未醒,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老承王爷怒从心起,直接抄起桌上那本兵书冲着尹泽就扔了过去。“请!怎么不请!她傅卿卿随便哼唧两声就能去宫里请太医,我承王府的女主子不省人事还不去请大夫?” “是!” 等外头的人离去,老承王爷又是气不过的直接把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尹泽跟前。 尹泽抚了抚被那本兵书砸到的脑门,“我现在可以走了?” “混账东西!”老承王爷指着他的鼻子,脸色铁青。“你要去哪里?傅府?” 老承王爷气得浑身颤抖。“傅香婉临死前只是交代你要照顾傅家,是傅家!而不是她傅卿卿一个人!你既然把海棠娶进了门,就算只是做戏,但你也要顾及人家的颜面。你前几天还把人家宠到天上去,现在又把人家摔在地上,你真是好出息!” 尹泽一字不说,神情淡漠,似乎根本没在听。 老承王爷抬手就要打过去,到了关键时候又不舍的收回了手。“这一场局摆明了就是冲着海棠来的。当天借着刘府要给海棠下手的并非只有一人,你亲自去刘府查过,那你就应该知道答案了。”老王爷看着尹泽,突然长叹道:“泽儿,我跟你娘为何会如此?你非得要走我跟你娘从前的路么?” “没什么说的,那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的同时,老承王爷又拿起桌上的砚台,朝着他的后背就砸了过去。 “滚出去!” 走出书房,小童就跟了刚来。尹泽径直往前走,小童也不敢多言。只是看着他后背上的大块墨渍,再想起书房里最后那一下的闷响,小童顿时心惊肉跳起来。 海棠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灯了。她睁着空洞的双眼愣愣的看了半晌,才终于听见有人打开房门走进来的声音。 茴香见她已经醒来,兴奋的小跑上来,声音里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明显是哭过了。 “王妃你醒了?可有觉得不适?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要么你等等,奴婢给你做了粥,一直热着呢,奴婢现在就给你端来。” 茴香正要离开,海棠却把她紧紧拉住。那只手冰凉彻骨,寒得茴香有些心惊。 “给我倒杯水。”海棠的声音褪去了沙哑,但又比之前要更加虚弱无力一些。 茴香把她扶起来,靠坐在床上,又给她倒来温水,看着她喝完了整整一杯。 放下茶杯,海棠沉默了一会儿,问她:“傅卿卿怎么样了?” 茴香一脸的厌色,替她不甘。“王妃你还想着她干什么!贱人长命,她好着呢。” 海棠抿起唇角笑了起来,贱人长命,这话她倒是喜欢听。 “刘府怎么样了?月婵还好么?” 说起这个茴香就更气了。“刘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好的了。因,因为在场有人看见王妃你给傅卿卿强喂糕点,而这场生日宴是刘夫人亲自布置,而刘小姐又与王妃你交好,所以除了刘大人,刘夫人跟刘小姐现在还被留在京兆府中。” “什么!” 海棠急着就要下床,奈何身体虚弱,这猛地一下又头晕眼花的给跌倒在床上。茴香赶紧将她扶稳。“王妃别急,听说刘大人已经在想办法。” “刘大人能有什么办法。” 海棠并非是看不起刘福伦,实在是刘福伦不懂得左右关系,在朝中根本就没几个拿得出手的朋友,更别说靠山了。而傅卿卿是什么人,傅家又是什么地位?要靠刘福伦想办法,恐怕刘月婵跟刘夫人是一定要背了这口锅了。 见她这么着急,茴香也跟着急起来。 “要么,王妃去求求老王爷?” 海棠一怔。茴香只提老承王爷却不说尹泽,恐怕现在尹泽还在傅府,根本就没回来…… 她咬咬牙,“更衣,我去找老王爷。” 茴香给她更衣时突然想起一事,“王妃,上次是奴婢没打听清楚说错了话。其实,小王爷并非一直在傅府,他还去了刘府。” “嗯。” 海棠毫不走心回答让茴香有些错愕。“王,王妃你就不想问问……” “快些,一会儿老王爷该睡了。” 海棠没理她的话,就这么走了出去。茴香见她步履不稳,忙赶紧把她扶住。“要么我们明天再去,左右不过就是一晚……” “一晚都不行!” 她不耐的推开茴香,光顾着走,又没注意到脚下门槛,重心不稳就这么摔了下去。有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她,她才不至于摔到地上去。 她心头一跳,抬眸望过去,又失望的把目光收回来。 “王妃你慢些。”茴香紧紧抓着她,根本不敢放手,就怕她又摔下去。 海棠点头,让茴香扶着她赶去找老承王爷。远远的,海棠就看见四角亭旁边挂了灯笼,里头坐了一个人,独自喝着酒。 那是尹泽。 她好几天都未曾再见过的尹泽。 茴香见她驻足停下往那边看,轻声的询问:“王妃要过去么?” 她摇头。“不去了。” 说罢,她径直就往前走,目光再不去看那人一眼。 她走远,小童才对尹泽说:“主子,刚刚王妃从前边走过去了。” 尹泽喝酒的动作顿了顿,朝着那边望去,早已看不见她的身影。 “她要去哪儿?” 小童摇头,又说:“我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尹泽站起来,指了指石桌上的狼藉。“收了吧。” 海棠赶到老承王爷的书房,可书房熄灯关门,老承王爷显然没在这。茴香劝她回去,她又固执的撑着身子来到老承王爷的寝卧外,直接就跪下了。 外头伺候的下人吓了一跳,茴香更是担心的喊了起来。“王妃你的身体……地上凉,你快起来。” 海棠依旧不理,只是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老王爷,下毒一事根本就不是刘家所为,刘月婵跟刘夫人是在冤枉。老王爷能不能通个人情,让刘月婵跟刘夫人回家去?” 许久,屋里都没有任何回应。海棠声音略略拔高:“老王爷……” 房门被人从今天打开,披了外衫的老承王爷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久久不语。 “老王爷你英明睿智,虽然懒理朝事,但你心里什么都清楚,刘家会不会下毒,有没有理由下毒,你一直都很清楚不是么?” 老承王爷动了动唇,说:“刘家对你而言又没什么利用价值,你这么保刘家,反而会得罪更多人。” “更多人?傅家么?”海棠轻嘲,“我就算不保刘家,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我一样得罪了傅家。你说得对,刘家对我而言确实没什么利用价值,但这又如何,刘家对我好,刘大人为人正直宽厚,刘夫人待我如亲生女儿,刘月婵认我做姐姐。刘家母女因为我进了京兆府,我若是不管,那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海棠借着茴香的劲儿站起来,“老王爷若是不想得罪傅府,那我也可以去求钱贵妃娘娘。若是钱贵妃也不想得罪傅府,那我可以直接去抢人。” 她无视老承王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毕竟老王爷也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她没把话说全,茴香和那些下人不懂,顶多也就认为海棠会打人霸道一些,但老承王爷明白,她是山匪出身,怕是真的会去劫狱抢人。 “你可知……”老承王爷顿了顿,淡漠的睨着某个方向。“泽儿已经跑过京兆府,下午时刘夫人跟刘月婵就已经回府去了。” 第六十一章 别挑衅我 http://.biquxs.info/ 她确实没想到,傅卿卿在刘府出了事情,尹泽还愿意把刘家母女保出来?因为觉得对不起傅卿卿,所以一个人在四角亭里喝酒? “当日在场这么多人都看见你对傅卿卿动手,也看见你强喂傅卿卿吃糕点以至中毒。京城里人人都知道你是个妒妇,也知道这几日泽儿常跑傅府,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嫉妒傅卿卿从而下狠手。如若不把刘家母女顶出来,那么现在在京兆府里的人就是你了。现在泽儿把刘家母女保出来,你该明白他是个什么处境,你又是个什么处境了吧?” 海棠认真的听着他的每一个字,直到他把话说完,海棠才肆意的笑了起来。 “承小王爷我就不多说了,他是您唯一的儿子,老王爷不会不管他。至于我……”她眼眸紧缩,“就算我要动手,也只会大大方方的动手。这种下三滥的把戏,我自小小就最不屑。再者,她傅卿卿是不请自去的刘府,莫非我还有通天的本事,能提早预知?另外,她傅卿卿中毒,我也中毒了,这要作何解释?” “难道不是你想要摆脱嫌疑?” 海棠越发觉得可笑。“那我现在摆脱嫌疑了么?”她目光倏然深沉,“之前我还觉得哪怕承小王爷不信我,老王爷心中明镜也一定会信我几分。现在看来,老王爷未必会信我。” 老承王爷眸心一沉,“你知道是谁动的手?” “知道又如何,说出来你们也只会继续当我是个妒妇疯子而已。” 海棠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后突然听见老承王爷低低笑了起来。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跟她确实很像。” 海棠垂眼冷笑,正要转身继续走时,老承王爷又将她喊住:“你可知,当天下毒的并非只有那一道糕点,刘夫人专门给你留下的位置上,你最贪吃的那道糕点里也被下了毒。你可知,你今日离开京城,有人欲要对你下手,因察觉本王也派人跟在你身边,所以你今天才留了一命。” 老承王爷的话让茴香惊出了一身冷汗。海棠目光一凛,“你是说,要对我下手的是两伙人?” 她的疑问没有得到回应,老承王爷只是又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这几日你还是好好在王府里待着,免得再生事端。” 说完这一句,他就转身进了房,关上了房门。 “小王爷。” 茴香一声惊呼后,海棠才注意到尹泽正从老承王爷所看的那个方向里走来。 再见尹泽,海棠却有些麻木了,根本就没了之前对他的感觉。 所有的感觉。 “刘月婵跟她母亲很好,京兆尹对她们很客气,你放心。” 她唇角微扬,眼里却空寡一片。“小王爷说的,我自然放心。小王爷是要找老王爷么?”她侧身让开,“那你快去吧,一会儿老王爷就真的要睡下了。” 她拉着茴香,几乎整个人的力气都压在了小丫头的身上。刚走出几步,她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摔下去。又是一双大手直接搂住了她的腰,比茴香的要更加有力。 海棠知道,这是尹泽。 她整个人突然腾空被人抱起,随之袭来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尹泽就这么抱着她,一路走回去。这几日王府里碎嘴的下人不少,尹泽这番做法,又叫人暗暗唏嘘不已。 他把海棠小心的放在床榻上,没有任何嘱咐,只是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两眼,这就出去了。 茴香咬咬牙,追了上去。 “小王爷。” 尹泽停下脚步,冷睨着她。“何事?” 茴香扯着自己的袖子,低着头说:“这么晚了,小王爷是要去哪里?王妃的药一直在炉上温着呢,可是王妃不爱喝药,奴婢劝不动。小王爷您看……” 尹泽闭上眼帘沉默片刻,“多准备些果脯,多劝劝她。” 丢下这一句,尹泽径直就走了。茴香愣在原地,整个人气得都要哭了。她去把药端来,又多拿了些果脯,回了屋里见海棠已经睡着,又要端着药碗悄悄退下。 “是我的药么?” 海棠这一声虽小,但回想还是听出,她哭过了。 茴香不忍,“王妃……” “端过来。” 海棠撑着身子起来,茴香忙把她扶稳。海棠接过药碗,一口喝光,一口果脯都没尝就让茴香退下了。 尹泽回了书房,没点灯,就这么在椅子上静坐了一阵。外头小童提醒他快到子时该休息时,他才动了动唇,把铭风喊到了跟前来。 “今天海棠出京城时,还有别人在跟着?” 铭风点头,“对方都是高手,身上杀戮血腥气甚重,应该是江湖上杀手。” “查得出来么?” 铭风摇头,“不行,那帮人似乎早有察觉,把痕迹抹的很干净。而且,属下派在王妃身边的有四人,而他们却有五六人,似乎早有打算要把四名暗卫甩开,好对王妃下手。正好老王爷也派了四人随行保护对方才没有机会下手,否则……” 尹泽双拳骤然握紧,眼色森然。 下毒的有两人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杀手这事儿,他却是先从老承王爷口中得知。老承王爷最后那一番话不仅仅是对海棠说的,更是对他说的。 由此可见,要对海棠下手之人,与他也有关系。 “整个东元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么几家,你挨家的去问,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承王妃下手。” 铭风抬眸,“老王妃亦是得知了此事,她让属下给小王爷带个话。” 尹泽眉峰微挑,“什么话?” “傅卿卿,她不许。” 尹泽失笑,“不许什么?不许我娶她?我娘不清楚,难道你也不会替我解释解释?” “整个京城,乃至半个东元都在传小王爷与傅小姐的事情,就算属下再怎么解释,王妃也总会听见些叫人误会的传言。属下本就是小王爷的人,再给小王爷解释,又像是给小王爷开脱了。” 尹泽重重的鼻中冷哼一声。“你现在倒知道我是你的主子了。” 铭风直视着他,“其实她这么说,是不愿意让人深剖到傅大小姐的事情。毕竟那种事情传出去,对傅家,对小王爷都不好。” “闭嘴!” 尹泽脸色骤然大变,一抬手就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拂摔在地上。“滚!” 铭风身形一闪,眨眼间就这么匿进了黑暗中。 书房外的小童听见这一声动静,心急的就要破门而入。“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你也滚!” 尹泽一声压抑的怒吼后,小童就真的不敢再说话了,只能先退下了。 这一夜,尹泽在书房里大发雷霆…… 翌日茴香端着药进屋时海棠已经起来了,见她手里那碗药,依旧没什么反应,接过来一口就喝干了。茴香拿着那碟果脯递到她跟前,“王妃来一块?很甜的。” “不必了。”海棠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更衣洗漱后,就说要出门。 “可是昨天老王爷吩咐王妃这两日要在王府里……” 海棠冷睨着她,“那你待在王府里吧。” 茴香急了,“不行,王妃要是再有个好歹,奴婢可怎么办?” “那就少废话,跟着我就是了。” 海棠还没出王府,尹泽后脚就找了过来。“要去哪里?” 她抿起唇角,面上擦了胭脂,虽不及往日里笑得娇媚,但也比昨天的苍白病态好太多了。 “去一趟刘府。” 尹泽拧眉,“你身体好全了?这就要到处折腾了?昨天父王说的话,你都忘了?嗯?” 海棠笑了,“我这人皮糙肉厚,哪有别人娇贵。小病小痛而已,不打紧。小王爷也要出门?要么一起?” 尹泽不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心头恼怒徒生,连脸色也难看了不少。 他阔步上前,身子压向她。“别挑衅我。” “小王爷言重了,我哪敢挑衅你。” 尹泽眼眸一沉,突然捏住她的下巴。“你为什么不干脆对我发一通脾气?这么憋在心里不难受?” 她强装的冷静差点土崩瓦解,“我要是真跟你发脾气了,那不就真的是挑衅你了?我还得仰仗承王府的不是么?” 尹泽脸色又更难看了些,他放开海棠,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茴香忍不住多嘴一句:“小王爷摆明是过来求和的,王妃你又何必再把人给气走。” “茴香,我给你换个名字吧。” 她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让茴香有些措手不及。“王妃为何突然想起要给奴婢改名字?”话刚出口茴香又觉得不对,忙说:“要给奴婢赐什么名?” “我不喜欢香字,很不喜欢。”海棠想了想,又摇头说:“算了,你是他的人,我也不好快改。” 茴香红了眼,“王妃干什么要跟小王爷撇的这么干净,干净到连奴婢也不想要了?” 海棠愕然,而茴香已经闷着头的往前走了。 正在此时,门房匆匆过来,不小心撞了茴香。 “你这丫头……” “你急着投胎么!” 门房心里着急,没瞧见海棠,直接就说:“傅家来人了,说傅小姐不好了,要找小王爷过去。” 第六十二章 傅小姐,别来无恙 http://.biquxs.info/ 茴香一脚踩在门房脚面上,“你瞎啊!” 门房这才注意到海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立马低下脑袋。茴香实在气不过,又重重的往门房脚上踩了一下。“小王爷什么时候成名医了,傅小姐还非他不可了?你去问问傅府的人,要么干脆把傅卿卿接到承王府里得了。” “茴香,你怎么能把傅小姐说的这么不懂矜持。”海棠冷冷开口。“傅府的人呢?还在外头等着?” 门房心里咯噔一下,之后才点了头。“还在外头等着。” 海棠似笑非笑,“傅小姐与我一起在刘府中毒,你家小王爷又对傅小姐这般有心,这么几日了,我也该去看看傅小姐了。” 门房一着急,忙拦着她:“还是让小的出去把傅府的人给打发了吧。王妃身子才刚好,若是……” 海棠抬手把他推开,看似柔弱,但她已经往手上运了两分力气,差点儿没给门房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给摔地上去。 “怎么,你怕我再给傅卿卿下毒?还是怕傅卿卿被我给气死了?”她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我哪儿有这么多大本事,能把她给气死。” 她提步往前走,步履间有些踉跄艰难,茴香忙搀着她,让她把重心力气都压在自己身上。茴香不敢劝她,心里更是巴不得这一趟能直接把傅卿卿给气死。 到了承王府门口,果真见有马车停在那里,马车前有人正站在那里踮着脚尖的往里看。海棠冷笑,一步步的踏下承王府大门口的石阶,走到那人跟前。 “你是傅府的人?” 那小厮多看了她两眼,“我家小姐病重,请承小王爷过去看看。” 海棠语气里多了两分不耐四分严厉,“承小王爷又不是大夫,怎么他过去看看你家小姐,你家小姐的病就能好了么?那你们傅小姐的病,还真是奇怪得很。” 小厮微微诧异,再多看她两眼后,才谨慎的问:“这位姑娘你是……” “姑娘什么姑娘!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我们承王妃!”茴香站出来,向来温柔乖巧的小丫头今天竟也学会了狗仗人势,着实让海棠意外。 小厮惊呼一句:“你就是承王妃海棠?” 海棠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我就是承王妃海棠。承小王爷现在不得空,但是我有空。既然傅小姐病得严重,那我就代小王爷过去,看看你家傅小姐。” 小厮愣了愣,之后还真的把海棠请上了傅府的马车。看着马车离去,杵在原地的门房是急得直冒冷汗,他使劲的拍了下大腿,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了尹泽。尹泽听闻海棠去了傅家,他面色阴郁的赶到王府门口时,海棠早已不见了影子。 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茴香先下的车,在下头小心的扶着海棠。海棠下了马车,抬眸看见傅府的大门,突然想起第一次来到傅府门前,正好就遇上了从里头出来的尹泽。那一天在回承王府的路上,尹泽他差点儿就在马车上要了自己…… 海棠紧了紧双拳,努力的把这段回忆给压了下去。小厮已经跑进去通报了,傅府外就只有茴香跟海棠两个人。 “王妃,咱们真要进去?” “为何不去?”海棠上前走到傅府门口,刚抬手要推开这半掩着的傅府大门,里头却伸出一双修长好看的大手,十指放在红漆大门上,给她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你病好了?脸色这么差,不好好在床上休息,你跑到这里阿里做什么?” 傅府大门刚打开,傅子辰就劈头盖脸的问了起来。 揣着雄心装作妒妇的海棠一时间竟有些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傅子辰一双眼睛灼灼盯着她,他知道海棠一定会来傅府一次,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过来。 海棠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借着话头打断了他越来越灼热的目光。“听说傅小姐又病重了?小王爷不得空过来,所以只能是我来看看傅小姐了。” 傅子辰沉默片刻,又把大门打开一些,让她进去。 这是海棠第一次来傅府。她不知道傅柊以前是有多大的学识,但傅府从大门开始,处处都可见书画墨宝,想不起来,承王府倒是俗气了些了。 虽然是茴香扶着海棠,但傅子辰能看得出来,海棠根本就是倚靠在茴香身上,光她一个人怕是根本就没力气走到傅卿卿的闺房。 他有意要上去搀一把,但几次抬手又都悻悻的给收了回来。 “你的身体……” “比傅卿卿要好。” 听出她话里的生疏冷漠,傅子辰满是心疼。他停下脚步,“海棠,我有话要对你说。” 茴香一双眼睛警惕的瞪着傅子辰,生怕傅子辰要对海棠动手脚。 但是巧了,海棠也有话要对他说。 “茴香,你过去等着。” “王妃!” 海棠睨她一眼,茴香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的走到另外一边去等候。 这几步间就已经耗了她许多力气,现在没了茴香的搀扶,差点摔了。 傅子辰把她扶稳后,就再也不舍得松手了。 “傅公子,请自重。” 海棠一连说了两遍,傅子辰都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海棠挣了挣,面上已经带了些怒气。 “傅子辰,松手!” 傅子辰紧紧抿着唇线,听了她这一句,还真的就撒了手。海棠重心不稳,身子朝后一仰。傅子辰抓住她的手腕,顺势把她带人怀中,身子再轻轻一旋转,两人间的位置已经变换。他相貌儒雅温煦,但身材欣长高大,恰恰遮住了单薄的海棠,茴香除了他的背影之外根本就看不见什么。 “松手!”她磨着后牙槽,“傅子辰,我不想跟你动手。” 傅子辰不舍把她放开,她的香软刚刚脱离出他的怀,巨大的失落感差点儿让他发疯了。 他稳了稳心神,说:“卿卿是我父亲最小的女儿,她又自小就生病,父亲对她更是百般疼爱。如今出了这个事情,父亲对你,颇有微词。你今日来傅府,一会儿父亲要是知道了,恐怕会对你……” “只是颇有微词?”海棠反笑,“以傅大人在朝中的能力,大概如果我不是承王妃,恐怕现在已经是人头落地了吧?” 傅子辰没有反驳,事实就是如此。 “傅卿卿有爹疼,有哥哥疼,也就是我,无爹无娘,身世又下贱,所以活该受这个罪?”海棠直直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听闻傅大人这几年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我也知道她向来疼爱女儿,所以有些话,我只对你说。” 她垂眸冷笑,再次抬眸时,唇角的笑意还在,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又尽是冷意。 “她三番两次上承王府找尹泽的事情就算了,只要尹泽愿意,这承王妃的位置我大大方方的让出来就是。但下毒这事儿,我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傅子辰心头一震。他从没见过一个人在笑着的时候,眼睛里竟然能有这么吓人的冷意。 冰冷彻骨,让人后背生寒。 傅子辰目光沉沉,“你想做什么?” 海棠没回他的话,只是叫来茴香扶着自己,指了指前面未走的路,问他:“往前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傅卿卿的闺房?” 傅子辰心一沉,紧紧抓着她的那只手。“京兆尹彻查后发现下毒之人另有他人,这件事跟卿卿根本就没有任何干系!” 海棠突然笑了起来。“我哪句话说下毒的是傅卿卿了?我今日来只是来看看她而已。如果傅公子觉得不方便,那我离开便是。” 正说着,敛秋就过来了。见了海棠,敛秋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小姐有请。” 傅子辰眉心拧成了疙瘩。唯有海棠笑的更加娇媚,“这承王府果真是风水好么,看看,我一来傅小姐的病就好了,都能见客了。” 敛秋顿时瞪着眼睛看着她,“你指桑骂槐的说什么?” 海棠由茴香扶着往前走,经过敛秋身旁时,她不轻不重的提醒一句:“指桑骂槐?外头的人都是这么指桑骂槐,我也只是复述一遍而已。” “你……” “敛秋,不得无礼。”傅子辰一声低斥,敛秋就已经低眉顺目,不敢多言。 海棠冷睨了一眼,轻笑,“带路吧,一会儿你家小姐该等急了。到时候再犯了病,我也就不好医了。” 到了傅卿卿闺房,海棠让茴香放手,自己就这么进去了。敛秋把门关上,连傅子辰也不让进去。 傅卿卿半靠在床榻上,面色比那天还要苍白,整个人也虚弱的像是没了劲儿,唯独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海棠。 “傅小姐,别来无恙。” 傅卿卿缓缓开口,声音荏弱,“承王妃精神劲儿倒是挺好。” 海棠拉了把椅子在她的床榻前坐下,“可惜那药效太轻,没毒死我。倒是你,本来就只剩下半条命,现在又作没了一半,为了尹泽搭上自己的性命,何苦呢?你中毒后尹泽确实追着来了傅府,那又如何?我依旧还是承王妃,而你,依旧只是躺在这里等死的傅卿卿。” 第六十三章 心不狠,拿什么来寻仇 http://.biquxs.info/ 傅卿卿紧紧咬着下唇,“你怎么知道我是作死还是求活?” 海棠冷笑后又是一声轻嗤。“你要是能求活,那这毒你也下得值了。” 傅卿卿稳了稳心神,挪开目光,问她:“你去看过我姐姐了?” 海棠点头,“看过了,那双人墓造的不错,只是竹林里清冷了些。” “那你也一定瞧见他亲手为我姐姐刻的墓碑了。我姐姐已经被他认作是妻子,你是承王妃又如何,不过是个继室而已。” “继室也好,起码我是他名正言顺娶进门的人。你叫她姐夫也好,情郎也罢……”她抬眸,眼中冷芒看得傅卿卿心头一颤。“只是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傅卿卿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你怎么知道我没机会?” 海棠压低身子,凑近她。“因为我还没死,更因为老承王爷承认的儿媳妇儿就只有我一个人。就算没有我,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坐上承王妃的位置?为什么?因为老承王爷不需要一个半死的人来做儿媳妇儿,简直晦气。你怎么亲近尹泽都没关系,但是这承王妃的位置,哪怕是他尹泽的侧妃,哪怕是一个侍妾,都不可能是你。” 傅卿卿的镇定快要强装不住,嗓音陡然尖锐起来。“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了?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凭什么能做承王妃?我晦气?你个贱人就不晦气么?我还真是恨,恨没直接给下个见血封喉的毒药,恨没把你直接毒死!” 砰的一声闷响,惊得傅卿卿差点儿犯了病。尹泽脸色黑沉,眼中更是森然冷意,看得傅卿卿的心都凉了。 海棠站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他的出现。她扬着再娇媚不过的笑颜,声音软糯尾音绵长。 “既然小王爷来了,那就快给傅小姐看看病。你刚刚这么一吓,傅小姐大概又要犯病了。” 此时的傅卿卿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整个人惊慌不已,几次张口都找不到语言为自己辩解,最后急的红了双眼,咬唇哭了起来。 海棠径直走向门口,错身经过尹泽时被他紧紧抓住手腕。他的力气极大,海棠被扣住的那只手已经成了青紫色。傅子辰上前,抓着尹泽那只手。“小王爷。” 尹泽目光凉凉掠过傅子辰,再望向屋里的傅卿卿,最后才又落在海棠身上。 突然间傅卿卿整个人都翻下了床榻,卷着被子抽搐起来。傅子辰脸色大变,松开尹泽跑了过来,把傅卿卿抱在怀里,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海棠手腕一松,那个紧紧抓着她的人,亦是一脸着急的赶去了傅卿卿的身边。 “王妃!” 敛秋早已跑去找大夫,只有茴香急急过来把她扶稳。她摇摇头,让茴香扶着她离开。 出了傅府,茴香左右看了两圈,不见承王府的马车,也不能回去跟傅府借马车,顿时就没了主意。 “王妃,这……” 从傅卿卿那里出来,海棠整个人都冷静的不像话。她指着他们来时的路,“我们走回去。” “走回去?”茴香不忍,“王妃你的身体哪里受得了。” “没事,你扶着我些。” 两人刚走出不远,有人就追了上来。海棠认出他是刚才来承王府喊人的小厮,心口一紧。 莫非傅卿卿真的被她给气死了? “王妃且等等。”小厮指了指傅府门口停着的马车,说:“我就公子安排了马车,送王妃回承王府。” 海棠拧眉,“你家公子?” 小厮点头,“正是我家公子。公子说王妃身体不适,切勿强撑。王妃且等等,小的去把马车驶过来。” 瞧着小厮又跑了回去,茴香才哼哼说:“小王爷真是没良心。”她看着海棠,有些不确信。“可是,咱们真要上傅府的马车么?” 海棠此刻的神情实在是看不出有任何情绪,说话语气更是一丝波澜都不起。“不上马车,难道我还真的要走回去?” 小厮正好把马车驶过来,两人上了马车,合上了车帘子。到了承王府,海棠下了马车,对那小厮客气道:“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说罢,她凭着在马车上攒下的几分力气,自己进去了。 茴香磨蹭在最后,见她进门了,才压低了声音的问那小厮。“我家小王爷还在你家小姐屋里守着?” 小厮不好回答这话,支支吾吾的。茴香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丢下这话,茴香就小跑进了承王府,追上了海棠的脚步,小心的扶着她。刚回了屋里,海棠又不经意的看见了一直被扔在软塌上的那件还未做好的衣裳。那些一直被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突然就翻涌了上来,她推开茴香,几步冲到软塌跟前,拿起旁边的剪刀照着这衣服就要剪。茴香以为她是想不开要寻短见,吓得一张脸都白了。 “王妃你要干什么?你先把剪刀放下,危险!” 海棠把她推开,手中的剪刀照着那衣料就划了过去。嘶拉一声,那件衣服自肩头到后腰一处已经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这衣服,算是废了。 在茴香的惊呼声中,海棠把衣裳随手一扔,却忘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 “王妃……” 茴香不敢太大声,只是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腕,再轻轻的把剪刀给拿了回来,丢在远处。 海棠反手抓住了茴香,紧紧的。“你去探探徐府是个什么情况。徐燕儿这几日有没有外出,徐府又有什么人再相互走动。”想了想,海棠又在妆奁前头挑挑拣拣,最后从钱贵妃赏赐的首饰里又扣下来两颗拇指大的走盘珠递给她,凑到她的耳边,再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去豪义赌坊找一个叫五爷的人,让他帮我留意夏侯关静跟霍寒烟的动静。若是他手下的人拦下不让你进去,你直接说明我的身份就是了。” 茴香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去赌坊的时候谨慎一些,可以多在街上转一会儿,也可以忙你自己的事情。记得,要小心些。”吩咐完了这些后海棠这才松开了她,之后又指了指地上的破烂衣裳。“这个,扔了。” 茴香弯腰拾起那衣裳,又捡起了被扔在远处的剪刀,再扫了一眼整个屋子,没瞧见什么明显尖锐的东西这才放心的走了。刚走出屋子,又想起妆奁上都是些尖锐的钗子簪子,哪怕是个耳坠子,茴香光是想想都心惊胆战的不行。 她喊来两个小丫头,私下吩咐她们在门口好好守着,万万不可大意。 半个时辰不到茴香就赶回来了,回到王府第一句话就是询问门房尹泽回来了没有。门房还是之前那个门房,他先是摇了头,该是没看见茴香难看的脸色,又追问她:“王妃去了傅府,闹上了?” 茴香一瞪眼,再往门房脚面上狠踩一脚,又重重的碾了两下。“你是这张嘴欠打了还是这条命嫌长了?” 门房悻悻的收起了自己的八卦心思,缩着脑袋就要背过身去。茴香一把把他抓回来,凶巴巴的骂着:“以后眼睛睁大点儿,但凡是傅府来人,你直接撵出去就是了。你要不想干这份活,多的是别人来做!” 茴香撒了手,又狠狠瞪了门房两眼才走了。回去之后,茴香还来不及问问一直守在门口的那两个小丫头,就被海棠给喊进去了。 “如何?” “王妃中毒之后,徐燕儿果真就没再出府过了。不仅是徐燕儿,连徐夫人也闭门不出,就是徐大人也告假在府上好几天没去早朝。至于来往,奴婢多方打听,这两日还真没什么人跟徐府有过来往。不过有人说在王妃中毒之前几天,日日都看见徐燕儿出门,但到底是跟谁见了面,这个奴婢就打听不到了。” 海棠唇角轻扬,但双眸幽冷宛如来自地狱。“果真是她们。” 茴香后颈一凉,禁不住的缩了缩脑袋。“王妃说的还有谁?” 海棠没理她,继续问:“另外那边呢?” 茴香在她耳边悄声道:“五爷说明日才能回话,让奴婢明日再过去一趟。” 说完,茴香又规规矩矩站好,只是一双眼睛溜溜的在海棠身上看。“王妃怎么跟那些人寻上关系了。那些人……看着都不是好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海棠指着妆奁旁一个收拾好的小盒子,“明日你过去的时候,顺便把这个带去给他。” 喝了药,海棠早早的就歇下了。沉睡至深夜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踹开,海棠睁开眼睛,还没看见来人,他就已经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半坐起来,借着月色看着一身冷冽不容人靠近的尹泽,声音里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魅惑极了。 “傅小姐如何了?” 尹泽脸色更加沉郁,他快步走过来,紧紧捏着海棠的下巴。“你这么逼她做什么?她本来就是个将死的人,你算准了我出现,故意逼她说出那些话……海棠,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海棠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锋利的扎进了早已麻木的内心,疼得鲜血淋漓。 “我跑去傅香婉坟前你都没这么生气,今天我不过就是让傅卿卿说了一句实话,你竟然这么生气?”她反手抓着尹泽捏着自己的那只手,双眼空寡的回视着他。“我本来就是个烧杀抢掠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山匪,你说我本性难移也好,十恶不赦也罢。心不狠,我拿什么来寻仇? 第六十四章 不是他所认识的海棠了 http://.biquxs.info/ 尹泽手一颤,心里也跟着一颤。沉敛住情绪之后,他身子渐渐逼近过来,手上力气也加重了些。“海棠,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她轻笑,空寡的双眼慢慢的有了生气。“是啊,我也以为我很聪明。” 尹泽心底某处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的他快速的把手收了回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思量着些。我最后再与你说一次,我与傅卿卿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承王妃,也只会是你一个。但你若是再把卿卿气病了,我绝不答应。” 他又再深看了海棠两眼,最后转身就要离开。 “尹泽。”海棠喊住他,“我于你,到底算什么?” 他背着身子,海棠根本就看不见他的神情。借着月光,他整个人身上都洒上了淡薄的朦胧,看着就像是画中的谪仙。但又因为那淡薄的朦胧,又叫人觉得格外的冷漠。 “你已经是承王妃了,你还想要什么?” 心陡然一沉,落进冰湖,封进深渊。 海棠无声笑了。 承王妃,真的只是承王妃。 为了傅卿卿,他连跟自己做戏的兴趣都没有了么? 她抬起眼眸再望过去,那个位置早已没了他的影子,而房里又尽是他的味道。 简直就是折磨! “王妃……” 茴香轻脚的走到她跟前,用手里的帕子给她拭去眼泪,海棠这才察觉她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她别开脑袋,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你去打盆水来,我洗把脸。” 茴香听话要去给她打水,人才刚刚走出去,身后的房门就被海棠紧紧的闭上了。房门被海棠从里头插上了,茴香试着推了几次都没推开过。茴香心里着急,但也无计可施,便在屋外候了一夜。 隔日正午时海棠才开了门,茴香即刻就跑了过去。“王妃你起来了?你肚子饿不饿?奴婢把午膳端过来啊?”说着又一拍脑门,“奴婢现在就去打水给王妃洗漱,王妃且等等。” 海棠把茴香拉住,“这些事情你让别人去做。昨日的事情,你还得替我走一趟。” 茴香这才想起豪义赌坊的事情,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压下声音疑惑的问:“奴婢不明白。听说下毒的是个新来刘府的丫鬟,人都已经处死了,但王妃怎么这么肯定是徐燕儿下的毒?另外,这事儿跟国相小姐和壹国公主有什么关系?” 海棠没明着回答她的话,只是对她笑笑。“你过来替我梳妆,跟我去一趟刘府。” 茴香见海棠终于是笑了,心里吊着的石头没落地,反而又高了一些。茴香伺候在海棠身边这么长时间,也见过她把自己关在房中隔日起来就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看似是没事儿了,但茴香却担心她把太多事情压在心里,总是要把自己给憋坏的。 “愣着做什么,进来啊。” 茴香连声应着,叫人打来清水伺候海棠洗漱。梳妆时她才问:“不是让奴婢去办事,怎么又要去刘府?” 海棠挑了个钱贵妃赏的比较招摇亮眼的金步摇递给她,“顺道而已。” 梳好了妆,海棠连午膳都没用,带着昨天备下的盒子要出承王府。昨天还步履不稳的人,今天倒是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连茴香都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到了王府门口,海棠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王妃恕罪,老王爷下了令,这两日小王爷与王妃都不得出府。” 海棠一怔,随后把手里的那个盒子扔给了茴香,“你在这等着,我去找老王爷。” 丢下这话海棠自己就进去了。茴香担心她身体还未痊愈,又跟了上来。海棠拧眉,抬手覆上茴香端着盒子的手。“你去王府门口等着,若是老王爷不让我出去,那你就去把这东西交给刘月婵。” 说这话的时候,海棠不轻不重的捏了她一下,茴香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那奴婢去大门口等着。” 海棠颔首,满意极了。 老承王爷今日没在寝卧没在书房,倒是来了兴致,跑到王府花园里赏花去了。快到花园时,海棠却遇上了也要往那边去的尹泽。 两道视线撞在一起,都不再是昨天的锋锐,但海棠也依旧能从尹泽的目光里尝出两分冷漠。 海棠对他的冷漠视而不见,反而笑得越发娇媚从容。一声软糯的“小王爷”,比往日要更加娇媚惑人。 尹泽垂在袖中的两手骤然握紧,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嗯。” “小王爷也是要出府被拦下来了?”海棠狡黠一笑,紧接着就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尹泽袖子里,反握住他紧握的拳头。“不如我们结伴出去,到了王府门口分开就是了。” 她嬉笑的凑过来,“你拳头握这么紧做什么?又不是刚开荤的小男人,这么矫情做什么?” 她垫着脚尖,呼吸就在尹泽耳边,面容为了掩饰苍白又特地擦了胭脂,细致荏弱,与她先前的娇媚又一点儿都不冲突。 尹泽皱起了眉,语气稍显不耐。“你要出府做什么?昨天叫茴香盯着徐府,之后又让她去了赌坊……”他反手抓住了海棠的那只手,力气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想干什么?” 海棠眸心一窒,而后掩口笑,“我一个弱女子,能干谁啊?” 尹泽一怔,甚至都想不起上一次听海棠那些荤话是什么时候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依旧还是他最熟悉的人,但又似乎,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海棠了。 在他愣怔时,海棠就已经拉着他往前走了。远远的瞧见老承王爷正在低头看着一盆长势颇好的牡丹,海棠站在原地就喊了起来。 “老王爷。” 老承王爷循声望过去,目光紧锁着那紧紧抓在一起的两只手。尹泽轻哼一声要松开她,而海棠故作娇羞,在他撒手之前就已经自己把手收了回来。 她挂着浅浅的笑意,两个梨涡越发迷人。 “老王爷,小王爷与我要去刘府一趟,但下人说老王爷你下了令,不让我们出府。我只是挂念刘月婵,去看看她就回来了。” 老承王爷那双冷锐的目光从海棠身上移开,又落在了尹泽的身上。“你们要去刘府?” 尹泽眉心一跳,还未回答,老承王爷就先嘲讽了起来。“昨晚上才吵了一架,今天关系就这么好了?”说罢,老承王爷又再看着海棠,“怎么,你也不计较傅家的事情了?” 海棠唇边的笑意就这么僵住,她怎么这么蠢,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这是承王府,老承王爷才是最大的主子,她自作什么聪明! 肩上突然一沉,地上,她单独的影子后又添了一道影子。 是尹泽。 “我娘来信,让我带她上玉佛庵。她担心刘月婵,顺道要去一趟刘府。” 听到玉佛庵三个字,老承王爷瞬间就收起了刚才的嘲讽。“你娘何时来的信?书信还是口信?可还有说其他的事情?” “口信。”尹泽面不改色,“至于其他事情,大概要去了才能知道了。” 老承王爷连连点头,“趁着天色尚早,你们早去早回。至于刘家,改日再去就是了。” 海棠惊了! 对付老承王爷果真就只能拿老承王妃来做幌子么? 茴香一直等在王府外头,见海棠跟尹泽一块出来,错愕的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下了王府的石阶,海棠便往后退了一步。 “谢过小王爷了。趁着现在天色尚早,你早去早回。” 她喊着茴香,就真的与尹泽分开了。 尹泽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疑虑渐深。小童正好把马车驶过来,停在他的面前。“主子。” 他收回目光,上了马车,闭上了车帘。 “走吧。” 尚未走远的茴香回头看着驶走的马车,问海棠:“王妃,小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说是要去玉佛庵,但谁知道呢。” 去玉佛庵也好,去傅家也罢,总跟她没有关系了。 到了刘府,茴香先去喊门,海棠就站在那等着。无事时随意的一瞥,竟看见个躲在远处鬼鬼祟祟的人。那人似曾相识,可是海棠一时间又想不起他是谁,只是奇怪他这一身小厮打扮…… 小厮! 海棠想起来了,这人就是那天来承王府请尹泽的傅府小厮,也是受了傅子辰吩咐把她们从傅府送回承王府的小厮。 他来这干什么? 刘府大门被打开,门房探着头的与茴香说着话。看见海棠站在外头,赶紧把门打开,把海棠请进了刘府。刘月婵听说她来了,几乎是做跑的赶过来。看见海棠站在前厅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她,刘月婵的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 海棠走到她跟前,用袖子给胡乱的给她抹了两把。“哭什么哭,都是大难不死的人,该笑才是。” 刘月婵没忍住,扑进海棠怀里大哭起来。海棠大病初愈,虽然比昨天要有劲儿些,但还是经不住刘月婵这么莽撞的一下。茴香从后头把海棠扶稳,有些抱怨:“刘小姐慢些,王妃身体经不住你这么大的力气。” 刘月婵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我娘要不行了!” 第六十五章 刘家境遇 http://.biquxs.info/ 海棠心口一窒。“你说什么?” “有人给京兆府透了消息,刘府必须要有人出来担下这事儿。母亲质问京兆尹,那狗官竟然恼羞成怒想要屈打成招!母亲为了保护我,被他们动了私刑,要不是小王爷亲自来京兆府,恐怕母亲就真的死在京兆府里头了!” 海棠脸色大变,反手抓着刘月婵,“快带我去看看夫人!” 茴香心里一惊,这才注意到刘月婵的脸色交集憔悴,两眼红肿,衣裳也都是褶皱,看样子一定是一直伺候在刘夫人跟前。 醒了神后茴香才见海棠跟刘月婵早已走远,又赶紧追了上去。 到了刘夫人房中,一股浓烈呛人的药味差点没把海棠给熏吐了,海棠见门窗紧闭,又赶紧让人开开。 “开不得!上次大夫说不能让娘吹了冷风。”刘月婵一边说着一边小跑到刘夫人床边,拉着刘夫人的手轻喊:“母亲,姐姐来了。” 一连喊了几遍刘夫人都没反应,刘月婵都要哭了。 海棠走过来,看清楚了刘夫人的脸色,内心被震的颤了一下。 从前看刘夫人,温婉从容,虽然面貌并非上乘,但十分耐看,笑起来更是叫人觉得亲切。而如今,刘夫人两颊干寡,面色已经近乎死人的冷灰,这么短短几天,竟让她瘦脱了相了! “娘啊……” 刘月婵一声声的呼唤下,刘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刘月婵喜极而泣,又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谁来……了?” 才三个字刘夫人就说的很是艰难,声音更是难听的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是海棠姐姐,承王妃啊。” 刘夫人双眼登时睁大,“承王妃来了?” 海棠急走过去,从刘月婵手里接过刘夫人的手。刚触碰到刘夫人的肌肤,海棠的心又沉了一截。刘夫人这手冰凉彻骨没有一丝温度,再看着她的脸色,海棠心里实在是害怕。 这就是将死之人么? 海棠紧紧抓住那只手,“夫人,是我来了。” 刘夫人缓缓转过头来,无神空寡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海棠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匆忙擦过,轻拍着刘夫人干枯的手背。 “夫人好好歇着。” 刘夫人点头,想要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海棠把刘月婵喊到外头,“夫人病成这样,怎么不见人去承王府传个话给我?”见她低头不说话,海棠只能忍下情绪,又问,“请的大夫怎么说?” 刘月婵吸了吸鼻子,“官家里的,或者是跟官家有关系的大夫都不敢来,只是外头请了几个郎中,但……” 东元有威望或是财权的大户人家大多都在家里养了大夫,医术虽然比不得宫里的太医,但也都是拿得出手救得活人的。但若是这些大夫被官家通了气,那就算你死在人家面前人家也不见得会搭把手。 退而求之,那就是外头的小郎中了,虽说比不得官家养的大夫,更比不得宫里的太医,但也绝对不会把人医治成这样。 “爹爹!” 刘月婵朝着前头跑去,海棠望过去,果真见刘福伦回来了。跟在他身边的一个高个男子手里提着个药箱,看来是位郎中。 “刘大人。”海棠喊着,心里又紧张忐忑。刘家这场祸事归咎结底就是因为她,若是刘福伦痛恨自己…… 刘福伦见了海棠时确实有这么一会的惊讶,他缓下神情,与海棠点了点头,就带着大夫进去了。刘月婵担心不下,也跟着就去了。 等了片刻,才见刘福伦送了那郎中出来。后头跟着的刘月婵把郎中新写好的方子递给门卫伺候的丫鬟,让她赶紧去抓药。 “等等。”海棠把方子拿过来,从第一味药开始看。 正与刘福伦说话的郎中上下的审视着她,“这位夫人会看方子?” 刘福伦正要开口,那郎中又说:“刘夫人病情已经延误,这位夫人要是不懂就别装懂……” “我问你。”海棠沉沉开口。“刘夫人是何病症?” 郎中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在下的方子?” 海棠目光一紧,“来人,将他给本妃拿下!” 郎中一愣,刘福伦跟刘月婵亦是一愣。 “姐姐,怎么了这是?” “拿下!”海棠声音骤然高起来,“骗人的东西,你也敢在本妃面前卖弄?” 刘福伦脸色大变,“来人,拿下!” 自家主子一发令,在旁的丫鬟家丁就都冲了过来,把郎中死死摁在地上。 “哎哟哟!官家欺负人了!官家欺负人了!” 郎中嗷嗷的叫了起来,那杀猪般的嗓子,怕是响彻了整个刘府。 “放肆!”海棠一脚踹过去,郎中又是两声哭嚎。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刘月婵心里慌急了,拽着海棠的衣服就不松手了。 海棠冷笑,展开方子,问那郎中。“你药方里有白芨,那为何又有乌头?白芨虽能止血,但乌头与白芨相克你不懂么?另外我问你,这淫羊藿是治什么的?” 郎中被海棠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一阵,叫刘月婵和刘福伦心里越发着急。 “姐姐,这淫羊藿是做什么的?” 海棠把手里的方子揉做一团扔到郎中脸上,“治男人病的。” 刘月婵听不明白,怎么生病还分男人女人。但刘福伦却明白了,他脸色铁青,照着郎中的脚面就是一脚。 “混账!难怪我夫人简简单单的伤病竟然会越发严重,原来都是你们这帮庸医!” 刘月婵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了才大哭起来。“爹爹,怎么办!怎么办!” 刘福伦浑身颤抖,咬牙切齿。“他们是要逼死我们才满意么!” 这一句话让海棠瞬间明白过来,不是这些郎中不行,是那些人连江湖郎中都打了招呼,根本就不让他们治好刘夫人! 他们真的是要逼死刘夫人! “因为刘月婵跟我亲近?因为我跟刘家关系好些?” 海棠一句话就说明了原因。 刘月婵与刘福伦虽然没说什么,但也都默认了她这一句话。海棠手脚冰冷,整个人已经气愤到了极致。 她蹲下来,突然动手掐住了郎中的喉咙,周身都是凛冽的冷意。“是霍寒烟,还是夏侯关静?” 刘福伦神情一紧,刘月婵愣怔当场。 郎中吞咽了一口,“夫人的说的人,在下都不认识。” 海棠勾起唇角,笑的有些冷。“没关系,一会你就该认识了。” 咔嚓一声,郎中的脖子已经被海棠错了位,吓得刘府摁着他的那几个下人都松了手,逃得远远的。 郎中痛苦的扭曲着身体,两只手扒着脖子痛苦又贪婪的呼吸着最后几口空气,突然间,他就不动了。 刘月婵吓得一声尖叫,捂着眼睛不敢再看。刘福伦紧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棠站起来,厌恶又冷漠的在衣裳上蹭了蹭那一只手。“你们前面请的那几个郎中应该还在京城,刘大人带人去找找吧,之后要怎么做,刘大人心里应该有底数了。” 见茴香已经被吓呆在那了,海棠又喊了她,带着茴香就要走。 刘月婵追上来,“姐姐你要去哪?” “进宫,给夫人找太医。” 刘福伦张了张口,唇上颤抖了一会后,才哑声道了谢。 刘月婵要追上来,又被海棠给劝回去了。海棠带着茴香刚出刘府大门,又见到了傅子辰。 傅子辰像是刚刚经过这里,见了她,有些惊讶。。 “你身体都好全了,怎么又出来了?”他往上看了看大门上挂着的匾额,又说:“你来看刘夫人?她可好些了?” 海棠正是心急时候,对他的话并未多想。只是想起傅家的地位,眼前瞬间就亮堂了。“你能进宫么?或者,你能不能请个太医来给刘夫人瞧瞧?” “刘夫人病的很重?大夫怎么说的?” 海棠目光沉沉,“刘夫人被京兆尹动私刑的事情你不知道?那你也不知道刘府现在是个什么境遇么?没有大夫,又或者都是些故意乱诊的庸医,刘夫人能好得到哪里去?” 她抬眼看着傅子辰,“你能有办法么?” 傅子辰摇头,“宫里请太医,那是皇亲国戚或者是朝廷一品重臣才可以。我,没这个能力。” 海棠亮着的双眸瞬间暗淡了下来,看的傅子辰有些心疼。 “你为何不去玉佛庵看看?承王府曾有一位医术颇高的大夫,因老承王妃……老承王爷便让那大夫跟到玉佛庵去了。” 傅子辰话音刚落,海棠就让茴香赶紧去找马车,要赶去玉佛庵。茴香还怔忪在刚才的人命里,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 “我这里正好有马车,我送你过去。”傅子辰指着自己的马车,“现在过去,还得在庵里耽误一会,回来怕就天黑了。” 海棠咬咬牙,点了头。 “王妃……”茴香终于回了神,有些犹豫的劝着海棠。 海棠哪管得了这么多,临上马车时突然想起一事。“茴香,你在刘府帮着月婵些,我一会就回来。交代你的时候,你别忘了。” 她深看了茴香一眼,这就上了傅子辰的马车。 第六十六章 你不知道要避嫌么 http://.biquxs.info/ 马车上,傅子辰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见她抬眼看着自己,傅子辰也并未有过收敛,目光反而越发炽烈。 海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本来就压着火气,这会儿还被人这么盯着看,更加不爽了。 “你盯着我看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傅子辰轻笑笑,“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海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你是觉得我不会对你动手,还是觉得,我不会杀人?” “你都不会。” 傅子辰笃定的回答逗乐了海棠,她抬起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这只手刚刚杀了个人,傅公子有兴趣的话可以取打听打听。” 傅子辰把目光移到她那只手上,突然抬手把她的手抓紧了掌心里,紧紧握着。 “杀了就杀了,我不在意。” 海棠下意识的要把手给收回来,却发现他用了极大的力气。 “原来人命在傅公子眼里竟然这么轻贱么?” 傅子辰摇头,“一个江湖郎中而已,死了也就死了。但是她们,你动不了的。” 海棠眼眸紧缩。“你查我?” “这种事情又何须查你。听说前头才刚刚进去一个江湖郎中,这会儿你就说杀了人,再有刘夫人病重的消息,是个带脑子的都能想得出来。至于她们……虽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么?” 见她神色稍缓,傅子辰才又开口,“除非你能一次就对付了她们,否则就凭你对刘夫人的照顾,对刘家的亲近,这种事情一定还会有下一次。可是海棠,要对付那些人,你谈何容易。” 海棠稍缓下的神情又倏然肃穆严厉起来,她冷睨着傅子辰,咄咄追问:“她们?你只说她们,为何不说说傅卿卿?” 傅子辰脸上快速闪过难堪愧疚,“卿卿自小身体就不好,父母和我这个兄长对她都是格外疼爱,所以在有些事情上她太过任性。这次的事情她已经得了教训,且她的声音也……海棠,你就原谅了她这一次,可好?” 海棠抿着唇角的唇角勾起了冷意,“反过来说,如果这次是我下的毒,最后又来求你原谅,你也愿意?” 傅子辰没说话,趁着这个空档,海棠挣了两分力,要把手收回来。傅子辰下意识的紧握着哪支芊芊素手,谁料海棠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再用力把他整个人都往后压。 “我向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们我自会收拾。但是傅卿卿要再敢放肆,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不讲道理心狠手辣了!” 海棠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傅子辰的身上,她面容虽然冷厉,但是身前的香软,差点儿让傅子辰发疯了。 外头赶车的听见动静,撩开车帘看了一眼。 “公子你……” 那小厮瞥见里头的景色,吓得赶紧又把车帘给合上。只是眨眼的瞬间,但海棠却看清了那小厮的模样。 可不就是她在刘府门前看见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么…… “傅子辰!”海棠磨着后牙槽,压低了声音的质问他:“来刘府时我就看见你这小厮鬼鬼祟祟的,离开刘府时就恰巧碰见你了。我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原来你竟叫人跟踪我?你信不信姑奶奶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还是你想让我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海棠重了重手上的力气,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以后别叫人跟我着了,你听见没有?” 她暖暖的呼吸就在他的脸上,傅子辰心里揣了十七八只兔子,只听见那十七八只兔子蹦跶的声音,也只看见海棠一张一合的漂亮红唇,哪儿还能听见她说了什么。 “你听见没有!” 海棠声音骤然提高,更多了些严厉。 傅子辰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起来,“嗯,听见了。” 他目光里的浅柔让海棠突然想起了曾几何时尹泽也是一直这么看着自己。 海棠有些难受,只得松开了他到对面坐下,再仓惶的别开了目光。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等马车停下,海棠下马车,瞧见不远处停着的另外一马车,她才想起,尹泽说自己要来玉佛庵看老承王妃。 “原来他真的过来了。” “什么?”后下车的傅子辰听不清她的低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皱起了眉。、 尹泽怎么在这。 海棠不管,她直接就迈上了石梯。大夫吩咐她要好好休息,偏偏她要折腾自己。除了苍白面色用胭脂掩盖了一下,看着与一般人无二,但其实,她依旧还是个虚弱的病人。 因尹泽在上面,傅子辰不想起冲突,但也不舍得离开,干脆就在这下边等着。可在看见海棠有些不稳的身子险险的踉跄了两下差点要摔下来时,傅子辰几乎想都没想的就冲了上去,从背后将她稳稳的扶住。 “慢点儿。” 海棠稳了稳气息,缓过气来之后,那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才算是过去了。她脱开傅子辰的手,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提醒他:“我身边有他的暗卫,你离我远些。” 傅子辰不理她,继续在她身后护着。“他若不满,大可以来找我。” 海棠紧紧抿着唇线,眸底满是复杂,心里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到了玉佛庵门前,海棠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她敲了门,等了许久,终于有个姑子来开了门。 “承王妃。” 海棠朝她点了头,“师傅,我来求见老王妃。” 姑子看了一眼陪在她身后的傅子辰,说:“庵里不方便有其他男子,这位公子可否在此等候?” 傅子辰不放心的看着海棠,见她回头来看着自己,他有浅笑着答应下来。“我在这里等你。” 姑子侧了身,海棠进去之后,姑子就立刻关上了庵门。 到了老承王妃的厢房前,海棠见房门紧闭,而黎姨又未在外守候,更加不见尹泽的踪影。 她无力去猜测尹泽是在厢房里还是去看傅香婉去了,她屈膝跪下,开口求着:“老王妃,刘夫人因为遭了祸事,命悬一线。听闻老承王妃这里有位名医义,海棠斗胆,可否请名医去救刘夫人一命?” 许久,厢房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海棠心凉了半截。 “可否请名医去救刘夫人一命?” “傅子辰送你来的?” 一道略微低沉不悦的声音从厢房里传出来,海棠心口一窒。 他竟然在里头…… “嗯?” 略微扬起的语调,是尹泽一惯的语气。 海棠深吸一口,“是。” 厢房的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尹泽迈出锦云靴,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来。他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海棠心口上,踩得她透不过起来。 那双锦云靴站定在她的面前,不容被人忽视的强烈的压迫感侵袭下来,她抬眼的瞬间,下巴就已经被他擒住。“海棠,你不知道要避嫌么?” 避嫌?他对傅卿卿为何不避嫌? “刘夫人被京兆尹动了私行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尹泽眼中露出危险,“你在责怪我?” 海棠半垂下眼眸,对他的话罔若未闻。 “可否请名医去救刘夫人一命。” 尹泽怒了,他抬高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就要亲近傅子辰,故意惹怒我?” “泽儿。”一身素衣的老承王妃从厢房里走出来,目光略过尹泽,落在海棠身上。“刘家祸事因你而起,你现在还要帮刘家,就不怕刘家再起别的祸事?” 海棠别开脸,抬眸看着老承王妃。“刘家一直默默无闻,但是不代表刘大人能任由别人如此欺负自己的妻儿。只要能保住刘夫人的命,起个祸事又算什么。” 老承王妃目光沉沉,片刻后又抿唇笑了起来。“阿黎,你随她去一趟吧。” 旁边的黎姨颔首道:“奴婢去准备东西。” 海棠惊愕,莫非黎姨就是那位大夫? “泽儿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跟海棠说。” 尹泽脸色难看的冷哼了下,负手大步离去。 老承王妃走到海棠跟前,“你就这么喜欢刘家?” 海棠直言:“我自出生起,只有两个女人待我最好。一个是我大嫂,一个就是刘夫人。刘月婵是我朋友,刘夫人待我如亲女,刘家于我,很重要。” “若是他们只是利用你承王妃的身份,想要行方便?” 海棠苦笑,“我这承王妃,有什么方便可寻。” 老承王妃把她扶起来,“你与泽儿……”话未说完,老承王妃又摇头笑笑,“罢了,你回去吧。” 黎姨正好过来,手里端着个小盒子。海棠谢过老承王妃,跟着黎姨离开了。到了玉佛庵门口,见尹泽还未离开,与傅子辰两人面对面的站着。见她出来,傅子辰眉眼里的锋锐顿时掩藏下来,只有尹泽,眼色宛如暴风雨前的冷沉。 傅子辰走到她跟前来,温煦浅柔的问着她:“如何?” 海棠点头,“麻烦你再送我回刘府。” 尹泽脸都快黑了,他一把将海棠拉到自己身边,“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第六十七章 他是为了傅香婉 http://.biquxs.info/ 海棠梨涡浅笑,“小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是在这好好站着呢么?” 尹泽恨不得把她骨头给掐碎了,不由分说的把她拽着往下走。海棠被他拖拽的差点摔下去,傅子辰赶忙伸手把她抓住,却被尹泽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傅子辰忍了忍,“小王爷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尹泽轻笑,另外一只手抬着她的下巴,让她的小脸仰起来。“过分?这是我的王妃,我带她下山怎么过分了?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是当做耳旁风了么?” 傅子辰抿唇,浑不在意。“我刚才的意思,小王爷难道也没听明白么?” 几个人脸色皆是一变,什么时候傅子辰竟然也有如此底气了? 不过转念一想,傅柊之子,还有傅家的名声,傅子辰能有几分底气确实不奇怪。但他敢对承小王爷如此,着实叫人心惊。 尹泽眼眸倏然凛冽,“你说什么?” 傅子辰伸手抓住海棠的另外一只手,“来时是我带着她来的,我也答应了要送她回去。”他无视尹泽,直接对海棠温雅的笑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主子。” 小童从山下赶来,气息还有点微喘,见了这般情景之后竟就愣在那了。 海棠眼间,见小童发间落了两叶竹叶。 心陡然沉下深渊。 她垂眸,脱开尹泽的控制,也挣开了傅子辰的手,之后又走向小童,抬手把小童发间的落叶拿下来。“我想小王爷还有事情要做,那我就不耽搁了。” 她直接看着傅子辰,“麻烦傅公子了。” 黎姨皱起了眉,显然对海棠的这一句话很不满。 尹泽脸色铁青极其难看。“你再说一次!” 海棠未开口,他就紧着说:“黎姨,你回去吧,刘福伦不过一个从三品,哪有资格让黎姨你亲自出马。” 黎姨随后就应下了,转身就要走。 海棠心里一急,拦下了黎姨。“刘夫人等不了了。黎姨可是老王妃亲口答应的,你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尹泽抿唇冷笑,“我是谁?我是老王妃生的,算起来,我也是她的主子,我说的话,她自然听。” 黎姨颔首,“小王爷确实是主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尹泽不让去,黎姨就真的不去了? 海棠脸色瞬变,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再也藏不住,眼看就要发泄出来。 “罢了,刘夫人的病情怕是等不得了,你就随着小王爷一道去吧。” 傅子辰说完这话后转身就下了山,但是在下了两三阶后又停了下来,又转身,欲言又止的深看了海棠两眼。 尹泽看得额头突突直跳,他突然紧拽着海棠,如刚才一样,拽着她就这么下山了。 小童几次想要张口,更是屡次都示意着竹林的位置,虽然不知道尹泽是真没注意还是故意忽视,但海棠却把一切都看得真真的。 果然,他来这里是为了傅香婉。 下了山,果然不见了傅家的马车。尹泽粗鲁的把海棠直接塞进了马车里,也不管后面跟着的黎姨,只是强忍怒气低喝吩咐,“去刘府。” 被塞进马车的海棠还未来得及起身,后上车的尹泽就已经压身过来。她被禁锢在他身下一抬眼,就是他的怒容。 “傅子辰的事情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每次都当做耳旁风是不是?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海棠紧攥双拳,明明也是气的不行,可面上还是那么一副淡然随意又敷衍的态度。 “小王爷尊贵,随便一句话就能夺人生死,小王爷若是想要做什么,有谁敢怀疑,有谁敢不满。至于马车的事情……小王爷来这里也没说要捎上我,我出门没带银子,刘家这种境遇我也不能向他们要钱,莫非……还要我走着过来?我与傅子辰只是恰巧碰见,所以……” 尹泽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力气之大,让海棠觉得下一瞬他就能捏碎自己的牙齿。 “你对我一口一句小王爷,对他又直呼姓名。海棠,你就这么想要把自己从我这给撇出去?离开了承王府,不做承王妃,你还有什么资格去做那些事情?” 海棠眼眸紧缩,“离开承王府,不做承王妃,难道我就没本事去寻仇了?”她垂眸冷笑,“小王爷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尹泽本想要挫挫她,她只要示个好软个态度就行,没想到她竟然还顺着他的倒刺往上窜。 尹泽心头的怒火,烧的更怒了。 他指着车帘外头,一字一句的问她,“刘夫人的死活,可就只要我一句话。” 海棠装出来的淡漠全被他这一句话给击溃,她稳了稳心神,缓和了不少语气。 “小王爷说的是,以后我定会离傅家远远的。” “记住你今天的话!”他松开海棠,“你听话,我就保你,承王府就护你。海棠,你是聪明人。” 海棠轻笑,“我记得了。” 她这么轻易的就转变了态度,尹泽又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更只觉得堵,堵的难受。 一路上,尹泽没有再为难过她。到了刘府,海棠着急的就下了马车,拉着黎姨的手急匆匆就进去了。 “回来!” 身后的尹泽突然出声喊住了海棠,她回身,不解他的意思。 “黎姨自己进去就行了,你跟我回去。” 海棠紧了紧拉着黎姨的那只手,“我把黎姨带进去,等黎姨看过刘夫人,我自然就回去了。小王爷你若是有事可以先回去。” 不等尹泽说话,海棠就拉着黎姨进了刘府。 刘福伦没想到海棠真的能请了大夫来,不敢耽误,赶紧就把黎姨请进屋了。黎姨刚进去,就皱起了眉。“是不是这几天都没开过窗户?” 刘福伦有些惊讶,“确实如此。是之前的大夫吩咐不能开窗,便一直没敢开窗。但是刚刚承王妃来过,临走前有过嘱咐,所以才开了一会。” 黎姨意外的往门口站着的海棠身上看了一眼,之后才点了头,“我先给刘夫人看看。” 茴香早就回来了,一直在刘府等着她。这会听见她回来了,才堪堪松了口气。刚想把从五爷那边听来的事情说给海棠,可再看见尹泽随后而来,又有些心虚起来。 “姐姐。” 刘月婵被黎姨从屋里撵出来,直接就跑到了海棠跟前。而后见了尹泽,神情微变,凑到海棠身边小声问,“听茴香说是傅子辰送你去的玉佛庵,怎么又是小王爷跟你回来的?”刘月婵再往后看了看,“怎么不见傅子辰,他怎么丢下你一个人了?” 尹泽脸色更加阴郁,他冷眸一扫,刘月婵就不敢说话了。 平时里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小王爷突然一脸严肃的现在这里,而海棠和傅卿卿又是在刘家出的事情,再着刘月婵跟刘夫人也都是尹泽从京兆府里弄出来的,所以刘月婵心里又再多不平和怨言,现在也根本不敢在尹泽面前说上一字半句。 小片刻之后,刘福伦陪着黎姨从里头出来。黎姨一脸凝重,刘福伦又是一副不敢大意的样子,吓得刘月婵当即就红了眼。 “爹爹,如何?” 刘福伦忙不得搭理女儿,连声谢过黎姨之后又连声谢过尹泽,正要答谢海棠时,尹泽突然不耐的出声说:“刘夫人已经无碍,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刘大人,黎姨就麻烦你把她送回玉佛庵了。” 说罢,他不由分说的扣住海棠的腰肢,带着她就这么走了。茴香只得赶紧追了上去,走了几步之后刘月婵突然追了上来,与她说了两句话,让她把话带给海棠。 到了马车旁边,海棠被尹泽直接拽进了马车,他显然是没了耐性,动作里只有粗鲁。海棠的膝盖蹭到马车,虽然她不是娇气的人,但也疼的变了脸色。 回了承王府,尹泽径直去了书房,海棠带着茴香回了屋里。尹泽才到书房就察觉到了铭风的气息,“出来吧。” 铭风从暗处出来,简单的行了礼。 “壹国送来消息,说国君病重,壹国几位皇子意图夺位。夏侯关静近期怕是回不去壹国了。” 尹泽轻哼,不屑道,“就算没这事她也不会回去的。另外,有那位号称战神的太子在,壹国那几个废物皇子能夺什么位。” 停了停,尹泽又皱起了眉,“只是壹国这一动乱,怕是东元也要不消停了。” 他已经说了这一点,铭风也就不用再提,但是…… “夏侯关静与壹国太子虽然关系亲近,但并非是同一位母亲。那位皇子要想夺位恐怕还得要拉拢东元的势力,而有能力帮忙壹国的女婿,除了不被允许的东元皇子,那就只有小王爷你了。” 尹泽一阵厌烦。这些事情他怎么会想不到? “对了,关于承王妃……” 尹泽心烦意乱,“这几日她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铭风抬眸,看着他的脸色说,“今日傅子辰与她并非是巧遇,而在傅子辰马车里,他们之间所说的那些话,小王爷也不感兴趣?” 第六十八章 自欺欺人 http://.biquxs.info/ 才回了屋里的海棠紧着又吩咐茴香,“你找人去问问刘府,看看刘夫人是个什么情况。” 见茴香现在那有些磨蹭,海棠又催着,“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茴香咬咬牙,说,“小王爷把王妃带走之后,刘小姐把奴婢留下说了两句话。” “什么话?” 茴香有些难开口,见海棠逐渐没了耐性后才说,“刘小姐说,刘大人交代了,让王妃这两日在承王府里好好休息刘府的杂事就不必挂心了。” 海棠之前的担心全然被这一句话给搅得烟消云散。刘福伦这么交代,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刘家?祸害了刘月婵和夫人? 见她情绪一下子就失落了下来,茴香又忙着解释,“虽然刘小姐的原话是这样,但是奴婢看刘小姐的模样倒不像是要跟王妃撇清关系的。至于更深些的意思,奴婢就不晓得了。” 海棠心里乱成了一片,哪还有心思去好好琢磨这事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茴香知道她现在不好受,但她先前交代过的事情…… 叹了一声,茴香只得先退了下去。刚走到门口,又被海棠叫住。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茴香关上房门后才点了头,凑到海棠耳边,悄声说:“霍寒烟跟那个壹国公主曾见过两面,一次正是在王妃你出事之后的第二天,另外一次就是昨日。五爷说,上一次已经过了几日,再着王妃的吩咐也来的迟了些,他打听不到二人说了些什么。不过昨日……” “听说那位壹国公主跟霍寒烟小吵了一架,是靳子松来劝的和。是什么缘故五爷没打听出来,但是听说好像是是壹国有了变故。” 变故不变故的都跟她没关系,只要知道这两个人曾经在她出事后一起出现过就是了。 不过壹国有了变故,那夏侯关静要么走要么留的事情必须要在这两日内确定下来了。而一般和亲的公主若是回去,定会被人视做不吉,受人唾弃。以夏侯关静这么高傲的性子以及对尹泽的痴情,她十有八九都会留下来。 夏侯关静要么就得选傅子辰,要么就得是尹泽。 两个人之间,夏侯关静一定会选择尹泽。既然会这么选,那她一定还会再出手。 海棠刚要开口说话,房门突然被人踹开,砰的闷响吓得两人浑身一震。 房门口,尹泽气息冷冽,脸色铁青,眸中只有森冷的怒气。 茴香心里咯噔一下,怯怯喊了一声,“小王爷。” “滚。” 茴香吓得一跳,余光忐忑不安的偷看着海棠。 “滚出去!” 尹泽突然的低怒吓得茴香双腿一软,不敢再看海棠,赶紧低着头退了出去。 尹泽走到海棠身边时她才发现他今日的脚步很重,偏偏她刚才想的太深,竟然没察觉到他已经过来的。 她的肩上落了一只手,指骨分明,修长好看。那只手从她的肩一路轻滑到她的喉咙…… 不像以往,这一次的海棠分明感受到了来自尹泽的杀意。海棠心一沉,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一仰,尹泽就又跟进两分,她只能再抬手挡开他的攻势。刚避开一招,海棠身形一闪,可尹泽比她快一步,只身挡住她的去路。尹泽一个虚招,海棠躲过之后才后知后觉不对,又恼怒的抬脚踢他下盘。谁知他竟然抬手,直接把海棠那只脚给抬起来了。 “放开!” 话才刚说出口,海棠就觉得身子整个身子都腾空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才察觉自己竟然被尹泽给压在了床榻上。而她腰间的丝带早已被尹泽给扯了下来。 海棠一惊,挣扎着要起来。尹泽大手一摁,又让她躺了下去。 “尹泽!你要干什么?” 尹泽眉峰微挑,“干什么?我是你拜过堂的男人,我想干点什么还要经得你的同意?” 海棠睁大着双眼,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让开!” 他压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不情愿?如果此时是傅子辰,你是不是就同意了?” 海棠心口一窒,她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我已经说了会离傅家远一些,我已经说过了!” 尹泽的力气逐渐加大,捏的她下颚疼痛。“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身上一凉,紧接着他就压了过来。 “尹泽你放开!” “王八蛋!” “别动……唔……” “滚下去!” 余下,就是摇床和海棠细碎隐忍的欢愉声…… 屋外伺候的丫鬟们,连同被赶出来的茴香都红透了脸,最后还是茴香闷着脑袋的把门给两人关了起来。 …… 这一场欢是海棠尝过他最霸道粗蛮的一次,他冷漠抽身离开时,海棠已经是没了力气,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尹泽一人待在书房里,直至天黑了才把小童喊进来,给他点了灯。 “我果真不如傅子辰么?”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叫小童愣住了,“主子为何这么说,你是承小王爷,他只是个臣之子而已。” 尹泽冷笑,“臣之子而已?他一直称呼我小王爷,对我也一直恭敬,尽管当初我跟傅家关系再亲近,他也始终对我隔着距离!外人看他温文尔雅,为人谦逊,甚至连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停了很久,书房里安静一片,小童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喘的太大声。 良久之后,他才又沉沉开口。“他今日主动退让先行离开,这么体贴入微,我当时又强硬不讲道理,甚至还威胁海棠。所以海棠一定在心里衡量过……” “那又如何?”小童不解,“你是承小王爷,她跟着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跟着傅子辰,她根本就得不到这些。” 尹泽自嘲的笑笑。“是,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她又何必留在这里。” 他突然抬手佛开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砚台毛笔书本和白纸通通摔在了地上,这番发泄不但得不到缓解,反而越发让他觉得烦躁。 “告诉铭风,以后她的事情都不必再来知会我了。” 小童应下,“那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要撤回来么?” 尹泽垂眸沉思片刻,“留着吧。” 小童记下后见他没什么吩咐,便要退下。 “小童。”尹泽又把小童喊住,可把人喊住以后,他又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他才示意小童退下。“把门关上。” 小童刚出来,老承王爷就亲自过来了,越过小童,直接就进了书房。见了地上的狼藉,老承王爷轻嗤。 “才回府就跟女人鬼混,现在又躲在书房发脾气。我老来得子,还以为是个什么聪明货,没想到也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 尹泽对老父亲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老承王爷在旁边奚落了一阵又得不到回应,沉下脸,把空无一物的书桌拍得震天响。 “你娘把你叫过去干什么?” 等了片刻,老承王爷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终于恼怒的发了脾气。 尹泽大概是被他弄烦了,抬了抬眼眸,说,“娘说马上就到你的生辰,让我多操心,给你办的热闹些。” 老承王爷的怒气瞬间消散,但也不如以往那么高兴。 “嗯。” 他淡淡应下一句,转身就要走。 “你明知她什么都没说,为什么次次都还要自欺欺人?” 老承王爷脚步一顿,“从你口中得知,那就不是自欺欺人。” 尹泽心里突然有些酸,又因为老承王妃出嫁家礼佛的事情而不满,但同样也不忍责备老父亲。 “你生辰还有两个月,等着吧。” 老承王爷望着玉佛庵的方向长叹一声,“这么久我都等来了,这也才两个月而已,算得了什么。” 尹泽皱了皱眉,却也没再说什么。 老承王爷却目光沉沉的看了他几眼。“你既然知道我与你娘为何分开,那你跟海棠就不该如此。” “海棠?”尹泽抿唇冷笑,“她岂能与我娘相提并论。再着,我对她也不是你跟娘那般。” “不是么?”老承王爷摇头笑笑,“但愿如此。” 海棠是被渴醒的,睁开眼睛看见外头透过窗户的月色,大概知道这会是半夜。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气息,但是还有他的味道。 心里突然有些难受,难受的她不想再在这张床榻上再多呆一瞬。 她知道被子里是个什么风景,只能拢着被子下了地。光脚落地时,她被地上的凉意冷了个激灵。 地上…… 地上都是被尹泽弄坏的衣裙,光看这个就知道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 海棠别开目光,拢着被子走到桌前,把桌上的那壶冷茶喝了半壶,等她觉得自己缓过来了,才又拖着被子去换了衣裳。 换好了衣裳,海棠开了房门,看了几眼打着通铺睡在地上的茴香,又精致出了这院子。 清晨时分她才回来,喊醒了茴香,把京城里最好吃的烧饼塞进了还一件朦胧迷糊的茴香手里。 “王妃你……” 海棠指了指屋里,“去把床铺换换干净。” 等茴香换了干净的被褥,也收拾了屋里的狼藉,海棠又打着哈欠,“我再进去睡会,有事没事都别喊我。” 不到一个时辰,徐家小姐徐燕儿的丑闻就遍了整个京城。 第六十九章 讲规矩的亏 http://.biquxs.info/ 海棠这一个回笼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茴香进来伺候,还没提起徐燕儿的事情,外头憋不住嘴的小丫头们就又谈起了这件事情。 “徐家小姐真是不要脸,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以前那徐燕儿多傲,还一直想着要进我们承王府呢,这会被人从张家光着身体赶出来,简直就是……” “我听我姨家的哥哥的婶子说徐燕儿还怀了张大人的身孕,昨儿被张夫人这么打,听说都见血了!” “张大人这么多年无所出,现在好不容易能传宗接代,这就被打没了?” 外头的对话停了下来,只听见隐约的窸窣似是拉扯的声音,接着就有人用极小的声音说,“张夫人善妒,比咱们承王府这个还要善妒。” 茴香是没听见后头这一句,但是前头的话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茴香下意识的看向海棠,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海棠在妆奁前头挑挑捡捡,最后拿了朵细钿递给茴香,“去把那身湖蓝色的衣裳拿来,我今天穿那身。” 茴香有些猜不透她的意思。那身湖蓝色的衣裳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太好看了才被海棠一直嫌弃,说是太招摇。 这会,怎么又突然想穿了? 茴香听话的把衣服找来,给她换上。外头的小丫头还不知道海棠已经起来,只当茴香是进屋换茶水备衣服,又聚在一处说起了闲话。 “那徐家小姐啊……” 茴香又看海棠,见她依旧是没什么反应,这才不解的问她,“王妃就不好奇徐燕儿的那道丑闻?” “有什么好奇的,这事儿就是我做的。” 茴香一时反应不过来,还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徐燕儿也真是……”说了几个字,茴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愕不已。“是你?” 这事儿确实是海棠干的。 她半夜出府,潜入徐府掠走了徐燕儿,再把徐燕儿丢进了张士雄的房里,之后再通知了张士雄那个善妒的夫人,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茴香八卦的凑上来,“那王妃是怎么知道徐燕儿跟张士雄有染的?外头都在传徐燕儿被张夫人打的小产……” 海棠抿着浅浅的笑,梨涡好看的不得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着有些冷。 “徐燕儿没怀孕。”她停了停,语音骤冷。“但是我能让她怀孕。” 茴香一头雾水,“奴婢不明白……王妃怎么能……” 怎么不能?她一早就说过,她那些哥哥里什么本事都有,江湖把戏而已,是在太过简单。 不过…… “下毒之事,京兆尹虽然查出是徐家,但徐燕儿当天根本就没在场,那就说明是有人想要把让徐燕儿把这黑锅给顶了。徐燕儿定然是知道了此事,所以才闭门不出,甚至连徐大人也告假在家。但这事儿后头就不了了之,甚至京兆尹还受了令要给刘家母女屈打成招……茴香,你说这是为什么?” 茴香只是个奴婢,伺候好主子就行,这些官家事情她哪知道。 “奴婢不知。”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京兆尹为何要对刘家母女屈打成招?不知道为何人家已经把徐燕儿推出来顶黑锅,但是为何又不了了之了?” 茴香点头,“奴婢知道京兆尹为何要动私刑,因为王妃跟刘家走的近,但是关于徐家……” 海棠冷笑。“因为尹泽去京兆府要人了,所以那些人将计就计,把事情压下来,还能让徐家对其感激涕零。” “徐家就不会怀疑?” “会,怎么不会。但是怀疑又有什么用?事情关乎承王妃和傅家小姐……京兆尹虽然听起来好听,但其实就是个虚职。承王府是什么地位,傅家又是什么地位,所以京兆尹绝不敢大意。能压下此事,还让京兆尹对刘家动私刑的,想必在朝中的位置一定不轻。” 茴香恍然大悟,“是霍寒烟!难怪王妃你让奴婢叫五爷盯着霍寒烟和壹国公主,因为除了宫里的主子们,除了国相府之外,根本就没人能压下这事儿。” 海棠眸中透着冷意,“既然她们想让徐家出来顶罪,那我就随了她们的意思!今日我只是跟他们打声招呼而已,明日还有更好玩的。” 茴香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王妃是要让徐燕儿再无翻身之地?” 她轻嗤,“徐燕儿算什么东西。” 隔日清晨,海棠又出去了,半个时辰不到她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另外一家的酥饼,塞给了茴香。 茴香接过酥饼,闻着味道都馋了。“王妃还要再躺会么?” “嗯,我一会躺一下。”海棠把茴香拉到跟前来,“你去找五爷,让他给我再京城里找一处宅子,用他的名义。” 说着,她竟变出一串红色玛瑙项链,几个珠子中间还用温润的白玉珠子隔开,红白相间,又一点不会让人觉得花哨,好看极了。 茴香把项链收过来,多嘴问了一句,“这东西也不是小王爷送的,也不是宫里赏的,王妃你是从哪得来的?” “抢的。” 想着海棠当初抢了人家的穗子,茴香忍俊不禁。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她的腰间,茴香这才想起,海棠已经很久都没再佩戴过那一块玉佩了,而尹泽,似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戴过那四喜人了。 茴香把项链揣进怀里,寻了个借口就要出府,经过四角亭时看见尹泽负手而立现在亭子前头,身边有个小丫头一脸怀春的在给他献殷勤。 隔着距离茴香听不见那丫头再说什么,更因为尹泽是背对着这边的根本看不见他的神情。可看着那小丫头一脸欣喜的样子,恐怕过几日王府里就得多几个大丫头了。 茴香憋着气的走了,办完了事情后再回王府,正好看见尹泽回书房,而身后跟着的,又是之前看见的那个丫头。茴香气不打一处来,想都没想的就追了过去。 “小王爷等等。” 尹泽停下脚步,见是茴香,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何事?” 茴香看了那小丫头一眼,走到尹泽跟前,见了礼,说,“王妃这两日有些不舒服,小王爷去看看吧。” 尹泽睨着她,“不舒服找大夫,找我有什么用。” 茴香被塞的哑口无言,傅卿卿叫人来找的时候他直接就去了,凭什么到了海棠这边就要找大夫了? 尹泽已经走远了,只有那小丫头还现在那。见茴香傻在那,小丫头嘲讽道,“你现在还不走?王妃不是病了么,快去请大夫啊。” 茴香气不顺。“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前院的?” 小丫头得意的仰着下巴,“我是小王爷从前院里调到身边的。这两日小王爷都是我在伺候。这是什么意思,茴香你不会不知道吧?” “伺候两天又怎么样,你就能做侧妃,能做侍妾了?笑话!” 小丫头变了脸色,“怎么就不能?你自己不能做,就不准别人做?”小丫头不屑的哼哼,“果真是伺候王妃太久了,学得了她那个善妒的性子?” “你放肆!” 茴香抬手过去,还没等打到那丫头,她的脸上倒是狠狠挨了一个耳光。 “别不识抬举。” 丢下这话,小丫头就先跑了。 茴香憋了一肚子气,回去的时候海棠正要躺下,见她顶着个巴掌印子回来,一挑眉梢。 “谁干的?” 茴香实在气愤不过,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海棠沉下脸,撩了被子下了床,随手披了件衣裳带着茴香就冲到了尹泽的书房。 书房房门被她一脚踹开,吓得屋里伺候的小丫头惊呼一声紧紧挨在了尹泽身边,也把跟在她身后的茴香吓得心口直跳,不敢再跟过去了。 尹泽皱眉,“不知道规矩?” 海棠轻嘲,“讲规矩的亏,我吃太多了。” 说罢,她两步走过来,一把将那小丫头揪了出来,啪的一个耳光,直接把那丫头给打傻了。 “我的人也是你随便能碰的?” 尹泽眉心一跳,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海棠松了手,狠狠地将小丫头丢在了地上。“上一个欺负茴香的人已经滚了,你呢?你是想死,还是想滚?” 小丫头这才从惊讶中醒过神来,登时委屈的向尹泽哭了起来。 “小王爷,奴婢……” 海棠抬脚往旁边一跨,挡在了小丫头的前面。“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奴婢?既然是个奴婢的身份,那就得有身为奴婢的自觉。茴香是我的人,比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还要高上一阶,说她不识好歹,那你又知死活了?” 小丫头被她这番气势吓得一怔,都忘了哭了。 海棠稍稍弯腰,冷睨着小丫头那张脸。“不想做奴婢?气不过我给茴香撑腰?可以。”她站起来,侧身看着坐在那边一言不发的尹泽。“只要你成了他的女人,做了侧妃,做了侍妾,那就可以不做奴婢。” 最后一个字说完时,她已经把目光收了回来,不带一点儿留念。 她揪住小丫头的领子,直接把人丢出了书房。“茴香,先打二十耳光,叫她长长记性。” 第七十章 狗仗人势 http://.biquxs.info/ 茴香有些迟疑,先前是自己考虑不周,就这么把事情跟海棠说了。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僵了,现在海棠气冲冲的来到小王爷书房撒了一波野,那依着小王爷的脾气,还不得更生气了? “不敢动手?”海棠轻哼,抓着茴香的胳膊把她拽到小丫头跟前。“她能欺负你,那别人也能欺负你。不想让人欺负,那么你就仗着我,去欺负别人。” 茴香怔了怔,随后咬咬牙,重重的一耳光狠狠的打在了小丫头脸上。动了一次手,茴香憋在心里的忿忿和为海棠觉得的不值终于像是得到了宣泄,上瘾一般的又甩了几个耳光。 “够了。” 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的茴香被尹泽这一声低沉吓得猛地缩回了手,没出息的躲到了海棠身后。 “闹够了么?”尹泽睨着海棠,眉间轻皱,显出不悦。 海棠颔首,抿着唇角笑起来。“既然小王爷开口了,那就够了吧。”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再抬起头来时,笑颜越发娇媚。“茴香,走吧。” 茴香低眉顺目的应下,跟着她就这么走了。稍远一些的时候茴香才忍不住的问她,“王妃,奴婢刚才忘数打了多少下了。” “二十二,多了两下。” 茴香惊了惊,又不好意思的偷笑笑,“奴婢还想着,自己也没使多大的劲儿,怎么手就痛了。” 海棠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笑意,“狗仗人势的感觉不错是吧?” 茴香点头,又摇头。“王妃怎么能这么说……” 主仆二人已经走远,只还能听见两个人的几声说笑。小丫头满脸通红浑身狼狈,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尹泽,自然不知道尹泽一直望着远处收不回来的目光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复杂。 回了屋里,海棠倦倦的就躺下了。茴香轻手轻脚的退下。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小童就过来了。见茴香伺候在屋外,便把她喊了过来,指了指屋里,“又睡下了?” 茴香点头,“这两天王妃精神劲儿不太好,刚回来就睡下了。” 小童没当做一回事,这才说明了来意。“后天有个小宴,让王妃准备准备。”停了停,小童又接着说:“若是那天王妃身体不适,那就算了吧。” 茴香有些不高兴,“你就这么盼着王妃不好?” 小童也瞪起了眼,“在我这里逞威风没用。”说完这句,小童又缓了缓语气,“是你说的嘛,王妃精神劲儿不好。” 茴香被他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借口怕扰了海棠休息,让他赶紧走了。小童赶回去,见书房前的地上还落了两滴血渍,厌恶的皱了皱眉,赶紧叫了几个人来把这些污渍给清理干净了。怕他们弄不干净,或者是还有遗漏,小童又亲自找了一圈。 前来清扫的其中一个小厮忍不住的问他,“小王爷不是不喜王妃了么,怎么还为了王妃把那丫头的舌头都给割掉了。” 小童瞪了过去,“乱说什么!这哪儿是为了王妃,整个王府都知道主子的性子,这种不知死活还整天想着要凑上来,还敢口出狂言的丫头,那就是自己找死的。”小童看着院中清扫的几个小厮,“回去告诉那些丫头,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别整天打着小王爷的主意。” 几个小厮挠头笑笑,赶紧去忙手上的事情去了。小童进了书房,对负手而立站在书桌后空望着字画的尹泽回话说:“主子,话已经带到了。只是……” 尹泽只是沉沉应了一声,“带到就行了。备车,我要出去。” 小童愣了愣,张了张口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规矩退下,去给他备了马车。牵马车来的小厮问小童,“小王爷又要出去?可是老王爷不是说这几日让他俩都待在王府么?” “你懂什么?老王爷的这些禁令那一条对主子管用过?”小童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又撩开车帘看看里头备上的东西齐没齐全。 “小王爷这是要去傅府?” 小童啧啧两声,“你这奴才,没听说刚刚才有个话多的丫头被主子割了舌头丢出王府的?你这会儿还敢多嘴?” 小厮悻悻的退了下去。不多时,尹泽就走出了王府。等他上了马车,小童才问他,“主子,咱去哪儿?” “去酒楼。” 今日酒楼格外热闹,喝酒的过堂吃饭的,还有不少围在一块儿将八卦的。 “早就听说张士雄……没想到还真是他!” “昨天才闹了徐小姐那一出,怎么今天又被查出……,这也太巧了不是?” “哪有什么巧不巧的事情,依我看这事儿就是张夫人揭发的。” 有人啧啧回应。“瞧瞧,我早就说过,女人轻易惹不得。” …… 正往酒楼二楼上的尹泽停下了脚步,指着那一桌的热闹问小童,“张士雄?是那个除了钱才做了侍郎的张士雄?” 小童想了想,点头,“应该是,朝中除了……也就只有张侍郎的夫人最善妒了。” “张士雄这是怎么了?被削职了还是被压入天牢了?” 小童即刻说,“怕是刚刚才出的事情。主子你先上去,我去打听打听。” 尹泽到了楼上清静的雅间,想起楼下的事情,心里已经有了底数。 虽然他说过关于的海棠的事情不必再知会她,但是她昨日半夜出府,今日清晨又出去,紧着就有了徐燕儿跟张士雄的事情,摆明了就是她的手笔。 今天她书房外头说的那些话,除了说给那小丫头听,更像是在说给他听。 不想让人欺负,那就仗着她这层身份再去欺负别人。 尹泽抿唇,“狗仗人势。” 小二恭敬的把小菜糕点和好酒送上来,见他抿起的唇角,斗胆问了一句:“小王爷今日何事这么高兴啊?” “是么,你看出小王高兴了?” 察觉到他话里的冷意,小二这才发现尹泽唇角的笑意不见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小人,小人只是……” “主子。”小童正好进来,断了小二根本就找不到借口的支吾。小二看看松了口气,赶紧退了下去。等人走了,小童才说:“主子,张侍郎确实是被张夫人揭发被下天牢,说是前年在外面失手杀了人,被瞒了下来。近两年又学着私收贿赂,吞了不少银子。因为昨天的丑闻,多年不孕的张夫人恼羞成怒,直接把人揭发了出去。” 尹泽多了些兴趣。海棠会对徐燕儿下手倒是不难猜,但她怎么就知道张士雄杀了人,还私收贿赂? 而且他知道,这一次,海棠绝不是小打小闹,恐怕张士雄这事儿背后,她还设了更大的局。 徐家…… 徐燕儿把自己关在房里,外头她爹暴怒不已的咒骂声了还掺着徐夫人的哭哭啼啼,弄得她心烦意乱。徐燕儿跑到床上钻进被子里,紧紧的捂着耳朵。徐大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徐夫人突然与他争吵起来。 “慈母多败儿,她就是被你给毁了!” “出了事情你来责备我?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徐夫人的声音尖锐的叫徐燕儿心慌。“你当我不知道?西院那个小贱人已经有了身孕,所以现在燕儿出事儿你也不管了是不是?你要把燕儿送去做姑子这事儿,是不是那小件热撺掇你的?” 徐大人越发恼怒。“不可理喻!女儿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还留着在京城做什么?让人笑话么?” 徐夫人哽咽不舍,求着他,“上次国相小姐的事情不也过了几日就没人说了么?燕儿这是被人诬陷的,查清楚了就更没人说了,你心就真的这么狠,要把人送去做姑子?你是要逼死她啊!” “人家那是国相府!我这是什么?啊?你拿我跟国相府比?你真是看得起我了!” 徐大人这一番话把徐夫人憋住了,知道这次怕是保不住女儿,徐夫人又气得嚎嚎大哭起来。屋里的徐燕儿别的没听进去,就独独听见她爹要把她送去当姑子,再也忍不住,开了房门就跑了出来,噗通一下跪在了她爹跟前。 “爹,我不要做姑子,我不能做姑子。我清白还在,我还要嫁人,我还要过日子的。” “过什么日子!”徐大人脸色铁青,“你都这样了还指望着有人娶你过日子?张士雄么?啊?” 徐燕儿是被张夫人捉奸时才第一次看见张士雄的,当时两个人都光着身子,彼此看了个透彻,她不知道张士雄是怎么想的,但她对张士雄实在是恶心至极。要让她嫁给张士雄,还不如让她去死!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徐燕儿整个人激动不已,“可以请人来验身的嘛,可以请人验身来还我清白的!到时候还了我清白,但凡是碎嘴的,爹你就统统把人抓起来!” 徐夫人一听,也觉得可行,连声应和。“对对,我认识个人,以前是宫里选秀给人验身的嬷嬷……” “嬷什么嬷!”徐大人气得浑身颤抖。“你们看不出来?这事儿明摆着就是针对我徐府。为什么别人不做弄,偏偏就要把你弄到张士雄的床上去?还要我抓人?你爹我这官职,这条命,总得要被你给毁了!” 第七十一章 惹不起的人 http://.biquxs.info/ 徐燕儿脸色惨白,“爹,你去求求相爷,你去求求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不做姑子!我是冤枉的,我是清白的。” 徐大人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却是一脸的凝重。徐夫人见不得女儿这样,赶忙把她拉起来。“你爹一定会有法子的,一定会有法子的。” 安抚好了徐燕儿,徐夫人又寻到了徐大人跟前,说起了要去找国相爷霍椋求情的事情。徐大人听了只是冷声哼哼,说,“张士雄的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现在是谁跟他沾了关系,下一个进天牢的人可能就是谁了。如果能今早把燕儿送出去,不仅是对徐府好,也是对她好。” 徐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燕儿是你唯一的女儿,你真的忍心要把她送去做姑子?且不说西院那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男孩儿……” “闭嘴!”徐大人被气的浑身颤抖,“妇人之见!这是后宅斗来斗去那一回事儿么?这是关乎我整个徐府上下几十条人命的事情!” “哪有这么严重。再说燕儿也说了,自己是半夜熟睡被人带走的,她的清白还在啊,只要找人验过就是了!” “无知妇人,不必再说了。”徐大人强忍怒气,直接下了命令。“明日一早就把她送出去,你说什么都没用!” 当夜,徐夫人悄悄命人打开了徐府后门,让徐燕儿逃出去。岂料刚打开后门,下人就发现徐府外头早已里外三层的围了官兵……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同时往承王府送来了消息,一封密信给老承王爷,一封又给尹泽。消息都是同一个:张士雄勾结外敌,撺掇兵部尚书泄露东元军机要秘。徐家因为之前的牵扯被查出与此事相关,且证据确凿。再有徐燕儿半夜想要畏罪潜逃,更是坐实了罪名。 撕了手里的消息,尹泽紧紧拧起了眉心。 她竟然敢玩儿这么大? “主子,老王爷请你去东书房。” 尹泽颔首,把撕碎的消息扔到烛焰上,这就赶去了东书房。才刚到东书房,老承王爷直接就问他,“海棠干的?” 他点头,“大概是。” 老承王爷扔了手里的纸条,轻哼,“她倒是有本事。”在书房里慢走了两转,老承王爷又开问,“张士雄勾结外敌的事情,你之前有没有消息?” 他眼角带着戏谑,“你都没有的消息,我怎么能有。” 老承王爷目光沉沉,似是探究又像是审视。“那她怎么会知道张士雄这么多事情,且,这些事情还是真的?” 尹泽垂眸,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直视着老承王爷。“五爷。” “谁?” “她在赌坊里认识的人物。这位五爷名下的赌坊在京城就开了三家,都是京城里生意最好人流最大的赌坊,消息十分灵通。香婉的事情,大概也是她从这位五爷那边打听到的。” 老承王爷脸色冷下来,“果真是蛇鼠一窝,别人家好好的姑娘怎么会往赌坊里跑。”停了一会儿,老承王爷声音里又多了两分笑意。“没靠承王府就能收拾了徐家,还给朝廷揪出了张士雄等人……果真是我看准的儿媳,有本事。” 尹泽抬眸,“你看准的儿媳?”他轻笑,“明明是我要娶进来的。” 老承王爷一针见血,“说的那么情深干什么?你不是把人娶进门宠两天就厌了么?照我说海棠遇上你还真是亏了,还不如跟了傅家那小子。” 提及傅子辰,尹泽的脸顿时就难看了起来。“亏了?这话过两天我再看看你还能不能说得出来。” 丢下这话,尹泽直接就走了。 海棠这一夜睡得极好,醒来时比以往都要精神些。茴香一边伺候,一边又说起了张士雄跟徐家的事情,说完了之后再看看海棠平静的神色,茴香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妃你……这事儿也是你做的?” 海棠笑了。“徐燕儿的丑闻确实是我做的,但张士雄的这些事儿,我哪儿有本事去做。” 茴香越发瞪大了眼睛,“那王妃你怎么知道……” 她弯起唇角笑了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见茴香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海棠又故意逗弄她,“你家主子本事可大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茴香一双眼睛都亮了。“那王妃你说说,以后奴婢能不能嫁个好人家?” 海棠啧啧两声,掐着茴香的小脸蛋儿。“怎么,愁嫁了?” 茴香脸红起来,“王妃不是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么,奴婢就只是随口问问。” 海棠笑了一会儿,又在她脸上轻佻的捏了好几下,直到茴香都有些生气了,她才收了笑意。 “那会儿我都不在承王府了,看不到你以后的事情了。” 茴香一怔,“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海棠神情黯淡下来,眨眼间又变得愉快起来。“放心,我尽快给你找个合适的夫家。” 茴香又被她这一句话给弄得不好意思,端起桌上的冷茶壶就跑了出去。不大会儿的茴香又跑了回来,“王妃,今日天气好,奴婢陪着你走走?” 海棠正想答应,又懒懒打了个哈欠。“算了,不去了,我再躺会儿。” 因她前两天也是起了还要再睡会儿,茴香也就当成了她的习惯,又给她把床铺开,给她躺下。 “若是稍晚些老王爷着人来喊我还没醒的话,你就叫人再等等,或者让他直接回去,我起来自会去老王爷那边的。” 茴香应下,给她整了整被子,这就出去了。 东书房里散场之后,老承王爷就被召进宫里了,为的自然是张士雄的事情。壹国公主虽然没和上亲,但是怎么巧不巧的,在她还留在京城时壹国政事就生变了?再有张士雄伙同兵部尚书勾结外敌的事情,几乎震动了整个东元。 东元皇帝只得又把朝中大臣召进宫里议政,这一议,就是将近两个时辰。 朝臣们一脸凝重的从正殿里出来,才见一直在殿外等候的壹国公主夏侯关静,顿时又都三两成群的小声议论起来。 老承王爷得见夏侯关静的那一眼,突然才弄明白,原来海棠不仅是想要报复徐家,更是已经对夏侯关静下手了。 她这一步棋,走的甚妙。 夏侯关静无心与别人说话,别人也不敢轻易跟她说话,只是在老承王爷经过她身边时,她轻声的与老承王爷打了个招呼。 老承王爷轻点了头,算是回应,这就径直往前走了。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停下脚步往后看,见皇帝身边的宫人正在与夏侯关静说话,几句之后,夏侯关静就随着宫人进了正殿。 老承王爷心中冷笑。他这个做帝王的兄弟只要遇上关乎皇位的事情,疑心可不是一般的重,这也是皇帝不允许皇子与外族联姻的最大原因。 现在不管夏侯关静如何辩解,恐怕皇帝都信不过她,信不过壹国了。 这海棠,还真是有意思。 老承王爷回了承王府,果真就叫人来喊海棠过去了。茴香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也愁着海棠这一觉睡得未免太长了些。不忍打扰,茴香只能按着海棠之前的吩咐与前来传话的小厮说了,小厮也只得在原地等着她起来。半盏茶的功夫,海棠才唤了茴香进去伺候。随意的收拾了自己,海棠就去了东书房。 明明才刚起来就又睡了四个时辰,可海棠刚走不远就又带了困了。见她整个人精神又不好了起来,茴香不免担心起来。 “王妃可是有哪里不适?还是饿了渴了?怎么这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 海棠琢磨了琢磨,“大概是睡太久了,总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茴香看了一眼在前头领路的小厮,“要么老王爷那边奴婢去给王妃推了?” “这事儿,推不掉的。” 海棠进了书房,请了安问了礼,负手背对着她的老承王爷才开口,“你算计了徐家,算计了夏侯关静,你算是报了心里的怨气,但是你可曾想过,承王府会因为你而陷入困境。” “我这几天就只出门了两次,哪一次是用了承王府的关系?”海棠轻嘲,“老王爷也是高瞻远瞩有远见有气魄的人,怎么总是害怕承王府被我给拖累了。我虽然顶着承王妃的名头,但其实,我跟承王府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么?” “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老承王爷不怒自威,“你跟泽儿那小破事儿,你还想要记恨上一辈子?” 海棠如鲠在喉,避开他提及的事情,只是问:“老王爷找我有何事?” 老承王爷缓下语气,“徐家父女已经被压入天牢了,徐夫人也上国相府去求过,听说是直接被人给撵走了。现在人正在我承王府外跪着呢。”顿了顿,老承王爷说:“徐家的事情就算了,但是夏侯关静那边你最好还是少惹。夏侯关静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人,没你想的这么好收拾。况且,壹国还有个夏侯荀穆,那是我东元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你更加惹不起。” 第七十二章 傅卿卿来了承王府 http://.biquxs.info/ 夏侯荀穆?那个号称壹国战神的太子? 海棠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笑。“知道了,之后我不招惹她就是了。” 老承王爷满意点头,只要言明了利害关系,这丫头还是懂得轻重的。 “还有那个赌坊的五爷,虽然能帮得了你一时,但用银子买卖来的人情最靠不住。他今日帮你,或许明天就能毁了你。那种人你也少接触,于你没什么好处。” 提及五爷,海棠微微讶异。“好,以后五爷那边我也不碰了。” 老承王爷更加满意了。他又留着海棠说教了一会儿后,老承王爷才让她回去了。 正往回走,海棠又瞧见那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傅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隔着一段距离的海棠清清楚楚听见这一句,她脚步一滞,但很快又迈了出去,像是没听见这些,径直就往前走了。 尹泽上了傅府的马车,小童后上来,与车夫坐在一起。他琢磨了一会儿,撩起车帘子对车里的主子说:“主子,我刚刚看见王妃了。” 尹泽眸心一窒,又敛下神情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小童见他如此也不再说什么了,放下车帘子规规矩矩的坐好。 到了傅府,尹泽急赶到傅卿卿那边,傅子辰一脸凝重,傅柊脸上更带着苍白。傅柊见了他急急的就赶到了他跟前来,抓着他的手,颤着声儿的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我舍不得卿卿在我前头去了。卿卿任性,伤了承王妃,惹怒了小王爷,但她已经知错了。她整日忧愁郁结于心,现在不管是大夫还是太医,都说她怕是熬不到下个月了。” 尹泽心头一紧。印象里的傅卿卿从小就喜欢追在他跟傅香婉的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直到后头他跟傅香婉确定了感情,傅卿卿才害羞的喊起了姐夫。 那样乖巧,一直被傅香婉疼惜的妹妹,就连下个月也熬不到了? “小王爷,老夫我别无所求,只求你能进去跟她说上一句原谅她了,叫她心安了就是了。” 东元最受人敬重的傅大人就差给他跪下了。 尹泽赶忙把他扶起,这才看清才几日未见的傅柊已经花白了大半的头发,苍老的像个六十多的老者。尹泽心中不忍,也懊悔这几日推了傅家来请的人。 “好,我进去跟她说。” 傅柊明显松了一口气,又怕尹泽突然反悔,紧紧的抓着他就进了屋里。傅子辰动了动唇,最后只是叹了一声,跟了进去。 屋里的大夫自觉的退了出去,屋里全是药味儿,浓重的让尹泽皱起了眉。敛秋见他进来,欣喜的跪在床榻边上,一遍遍的喊着傅卿卿。 “小姐,小王爷过来了。” 两三声之后,傅卿卿才醒了过来,茫然的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最后才在几个人当中认准了尹泽。 她小脸儿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人也比上一次直接瘦了一圈。她盯着尹泽看了一会儿,突然咬着唇角,哭了起来。 傅柊心疼女儿,撒开了拉着尹泽的手,用袖子一下一下的给女儿擦着眼泪,一句一句的又劝着。 “我错了。” 哭了一会儿的傅卿卿怕惹得尹泽厌恶,嘶哑着嗓子的说了这三个字。傅柊喜极而泣,这是傅卿卿这几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傅子辰亦是不忍心,“他既然来,就是原谅你了。” 这一句算是提醒了尹泽刚才傅柊的交代,尹泽双手骤然紧握,又缓缓松开。“我没怪过你。” “你骗我。” 傅卿卿的眼泪又顺着眼角留下来,傅柊看的越发心疼,回头近乎哀求的看着尹泽。尹泽长叹一声,走到傅卿卿床榻前,稍稍弯下身子,放缓了语调。 “我没怪过你。香婉临终前把你交代给我,你就是我妹妹。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妹妹,我又怎么会舍得怪你。” 傅卿卿眼中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亮色又黯淡下去。 尹泽支起身子,正要去宫里请个太医来给她看看,而傅卿卿却以为他又要走了,突然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大夫说我都活不到下个月了,你就不能陪陪我?” 尹泽想要把手收回来,傅卿卿却抓的死紧,甚至连他的手上都被傅卿卿给抓出了印子。 “可是你一会儿还得走,你走了,就再也不会来了。” 傅卿卿这一句才刚说完,敛秋就跪在了尹泽跟前。“小王爷,奴婢知道这两日老王爷下了令,不让小王爷出府。可是小姐又实在是……”敛秋言辞恳切,话里还带着哭腔,“奴婢斗胆,能不能请小王爷把小姐接去承王府小住几日。几日就好!” 傅卿卿先前黯淡下去的双眼登时又亮了起来,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不少。傅柊见此,也劝说:“小王爷若是因为老王爷的令而为难,那老夫去说便是。如何?” 最后这“如何”两个字傅柊说的满是颤抖和忐忑,生怕尹泽当场拒绝,傅卿卿受不了打击就这么去了。 “父亲,这怕是不妥。”傅子辰难得反对一回。 他不知道傅柊与傅卿卿敛秋这一唱一和的到底是提前就备好的打算,还是现在才出的主意。但是他知道,若是傅卿卿到了承王府,海棠会不高兴。 “没什么不妥。这事儿,我去跟父王说就是了。”尹泽扫了傅子辰一眼后直接就定了下来,他转眼看着敛秋,吩咐说:“卿卿需要的东西你都准备准备,一会儿直接随我回承王府就是了。” 床榻上的傅卿卿整个人都松了大口气,唇角难掩喜悦。敛秋连声应下,这就满屋子的收拾东西去了。 傅柊心里落了块大石头,请着尹泽,喊着傅子辰就出去了。等傅柊谢过尹泽之后,傅子辰才寻了机会要跟尹泽说话。可他还没开口,尹泽就已经先说:“我带卿卿回承王府,你可以来看望,也能常住,但唯一一点。”他双眸漆黑摄人,“离海棠远一些。” 傅子辰冷嗤。“你明知道卿卿对你的心思,你明知海棠不喜欢她,为何还要带她回承王府?外头的人要是知道,又要怎么乱嚼舌根?海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你想过没有?” “是你们说卿卿熬不到下个月了。这既是她的心愿,那我满足了就是。” 傅子辰哑口无言,干脆负手离去。 承王府。 海棠正叫人把软塌搬出来,趁着日头温暖不灼人,躺在院中烤烤太阳偷偷懒儿。茴香气冲冲过来,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茴香都要把袖子上的布料给绞坏了。“小王爷太欺负人,现在都把傅卿卿接到王府里住下了。” 从头到脚的凉意把海棠整个人都僵住了。 尹泽把傅卿卿接到了承王府?小住? “老,老王爷同意了?” 说起这个茴香更气了。“小王爷是直接带着人来的,连老王爷都不知道。傅家大概是怕来的太唐突,连傅公子跟傅大人也过来了,现在正在跟老王爷说话呢。听前院的人说,看那意思,怕是要留下吃饭。” 海棠突然觉得有些晕,忙伸手要去抓个东西扶一把。茴香赶紧把她扶到软塌上坐下,想着要给她倒杯水过来,可自己又被海棠反手紧紧抓着。 茴香这才发现,海棠整个人都在颤抖。 “王妃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茴香都急了,指着站在不远处的小丫头,“快去请个大夫过来。” “不必了。”海棠缓了一会儿后才松开了茴香。她头昏脑涨的站起来,指着才搬出来的软塌说:“叫人搬进去吧。” 说完,又跌跌撞撞的要进屋。 茴香扶着她进屋躺下,见她实在是不舒服,又劝着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海棠摇头,“我躺会儿,一会儿晚膳你直接把饭菜送进来就行。” 茴香想了想,“今日有客,那边怕是会过来请王妃过去的。” 海棠禁不住的自嘲道:“他让我离傅家远一些,又怎么会让我去见客吃饭。” 她虚抬了手,示意茴香退出去。 老承王爷确实是没想到尹泽会直接把傅卿卿带过来小住,要不是有傅柊跟傅子辰在场,老承王爷就要动手打人了。傅柊以多年的交情,再有一番叫人动容的话,老承王爷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尹泽把傅卿卿安排在了承王府的东边,离他的后西院更远些,反而更加靠近老承王爷些。傅卿卿对承王府很熟悉,敛秋更是熟悉,见此安排敛秋不满,正要开口,又被傅卿卿给拦下了。 到了晚膳时,老承王爷果真在前院摆了一桌子酒菜招待客人,有下人询问要不要去把海棠清过,尹泽睨了不远处的傅子辰一眼,点头,“去请过来。” 下人不大会儿的又回来,说海棠身体不适又躺下了。尹泽皱起了眉,怎么又不舒服。 他颔首,“那就由她吧。” 海棠睡起来,正好到了午膳的时候。茴香问了她之后才把饭菜端过来,刚坐在桌前,海棠又觉得没了胃口。 “今日饭菜不和胃口?可是王妃你上午就没吃过东西了。” 海棠虚抬抬手,“收了吧,一会儿再说。” 前院这边已经开了桌,傅卿卿因为病重,只是在床上躺着就没过来。老承王爷不见海棠,便把伺候的人叫来。“王妃呢?今日有客,作为主人怎么能不过来。” 第七十三章 承王府的女主人 http://.biquxs.info/ 老承王爷这话直接就在傅家人面前把海棠的身份摆了出来,意思是你傅家女儿在承王府小住可以,但是被他老承王爷承认的儿媳妇儿,只有海棠一个。 傅柊那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但这事儿做的确实是不妥,傅柊也只能赔着笑。傅子辰虽没什么太过明显的情绪表露,但其实在他心里,自从踏进了承王府的大门开始,他就一直想着要见海棠。 “泽儿,你自个儿媳妇儿呢?忘叫人去请了?” 尹泽余光睨着傅子辰,“说是身体不适,在房里歇息。” 老承王爷锋锐的眉眼一扫过去,“去看过没有,是哪里不舒服?”不等尹泽回话,先前被老承王府吩咐过的那个下人就说:“听茴香说,王妃这两天总是觉得疲乏,今天更是从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晚膳更是直接喊人撤下来了。 “从起来就没吃东西了?这还能扛得住?”老承王爷声音骤然高了起来,“快去宫里请最好的胡太医过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媳,可不能被人给气病了。” 傅柊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老承王爷这是等于直接掀了他这张老脸啊! “我去看看。” 傅子辰心下一沉,竟然跟尹泽同时站了起来。 尹泽似笑非笑,“子辰你站起来做什么?海棠任性而已,并非是对傅家有意见。你坐着吧,我去看看她。” 傅柊的老脸更是难堪。尹泽这话说的怕不是承王妃,怕是老承王爷。傅柊下意识的看向老承王爷,只见他抬起酒杯轻抿一口,浑不在意尹泽的话。 见傅子辰目光一直紧随着已经走出去的尹泽,傅柊在桌下轻踢了他一脚,他才稍稍有了收敛。 茴香见尹泽过来,惊喜的喊了一声:“小王爷来了。” 尹泽进了屋,径直走到懒懒靠在软塌上的海棠跟前。 “前面有客,你为何不去?” 海棠挑起眉眼,“客?什么客?”她轻笑,“哦,傅家啊……不去了,我身体不适。” “不适?你三天两头的不舒服,找大夫了么?大夫怎么说的?” 茴香适时插了句嘴,“王妃不让找大夫。” 尹泽哼了一声,“是无病呻吟,所以根本就没必要找大夫?” 海棠扫了茴香一眼,茴香别开眼低下头,后来干脆退了下去。海棠把懒懒斜靠的身子坐直了,看着他,“是啊,看见小王爷我这一身病都好了。” “无理取闹。”尹泽眉心一跳,虽有些好笑,但还是装的语气微沉。“难不成这次知道傅子辰来了,要避嫌了?” “我上次不是答应小王爷了么,会离傅家人远一些。”她从软塌上下来,白皙可爱的小脚趿上鞋子,但右脚却怎么也穿不进去鞋子。最后她恼了,直接踢飞了那鞋。“只是麻烦小王爷告诉傅卿卿,既是小住养病,那就要有个病人的样子,再敢挑衅我,姑奶奶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尹泽锐利眸子带着寒意,“她不回来招惹你,你也别去招惹她。”他转身往外走,一边又凉凉的开了口。“既然身体不适,那就歇着吧。” 瞧着他走远的声音和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海棠觉得好不是滋味儿。茴香进来,给她拾了那只鞋子,给她换上,又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轻声问:“王妃这会儿饿不饿,要不奴婢再叫人把饭菜抬上来?要是王妃觉得不合口味,奴婢再让厨娘做些王妃爱吃的?” 海棠松开紧紧抿着的唇,衍化成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茴香,去把我最好看的衣裳拿来,我要过去吃饭。” 茴香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王妃还过去做什么?要是看见傅小姐在桌上,那不是添堵呢么?” “啧。”海棠抬手敲了茴香一脑门,“我要不是不过去,她傅卿卿还以为自己才是承王府的女主子了。” 海棠还真是说对了。尹泽还未到前厅,就有人喊住了他。 “姐夫。” 他脚步一滞,回身看去,果真就是傅卿卿。傅卿卿被敛秋扶着,几乎半个人都靠在了敛秋身上。尹泽眉心拧成了疙瘩,快步又走了回去。 傅卿卿见他过来,苍白虚弱的脸上又带了两分喜色,半抬着手朝着他就伸了过去。 “过来,怎么不搀着傅小姐些。”尹泽示意在后头跟着的王府婢女过来一起搀着傅卿卿,一面不悦的问她,“你起来做什么?” 傅卿卿被两个人扶着,其实却是把自己的重量全都压在了那婢女身上。“老王爷也算是看着卿卿长大的,卿卿既然来了承王府,又怎么能不懂礼数,一定要打声招呼才行。” “又何必急在今日。你既然在承王府,我父王也一定会去看你的。” 傅卿卿摇头,“卿卿哪儿能这么不懂事。”她指了指前面,“我有些脚软,咱们快些过去吧。” 尹泽颔首,吩咐敛秋与婢女照顾好傅卿卿,这就自己往前走了。 傅卿卿咬着下唇,心里不甘又怨怼。 尹泽一走,桌上的气氛又稍微缓和了一些。傅柊假装听不懂老承王爷那些意有所指的话,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当年的一些旧事。讲到甚至怀念的地方,老承王爷也缓下了神情,显出几分轻松或者优思。 傅子辰坐立难安,熬不住时正想要告辞,再寻个借口去看看海棠,然而一抬眼,尹泽却已经回来了。他心口一窒,下意识的往尹泽身后瞧,不见海棠,倒是见了被敛秋搀扶着的傅卿卿。 他猛地站起,快步走了出去。 老承王爷与傅柊被他的动静扰了回忆,抬眼望去,两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傅子辰越过尹泽,扶好了傅卿卿后又低声训斥:“你过来做什么?你这身体是不想要了?” 傅卿卿笑得很美,也很虚弱。“大哥。” 这一声柔弱的称呼把傅子辰的心都喊化了。他长叹一声,颇有些无奈。“你生着病,远远打个招呼就回去吧,别让病气惊了老王爷。” 傅卿卿有些委屈,眼眶里蕴着水雾,轻点头时又楚楚可怜的把水雾擦去。 尹泽直接上了桌,傅子辰与傅卿卿在后。傅柊不悦,但也不舍得骂女儿,只是转身跟老承王爷赔着罪。傅子辰先开口替傅卿卿说明了要给老承王爷请安的意思,正要劝妹妹回去时,一道软糯又尾音微扬熟悉好听的声音,让傅子辰惊喜不已。 “大家都到了?怨我,多贪睡了一会儿,没起得来。” 海棠缓步走过来,身上穿着件簇新的水红色的新衣,裙摆上用细致的金丝绣着并蒂的荷花,发髻上的簪子又是陈妹他爹给的那几样,妆容亦是静心打扮过,胭脂口脂让她本就漂亮的脸蛋更加惊艳。 傅子辰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尹泽亦是觉得惊艳,但下一瞬又冷了脸。再看傅子辰,尹泽唇边冷笑。 果然,刚才的没精神只是对他而已。现在对傅子辰,还必须要精心打扮才能相见? “海棠来了。”老承王爷缓缓开口,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这。” 海棠心里一惊。老承王爷平时里多嫌弃她,恨不得次次揪着她讲承王府与她的利与弊,今天老承王爷竟然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这是着了什么魔! 错愕的不仅仅是海棠一人,傅柊傅子辰之前就已经感受过老承王爷的针对,但傅卿卿没有。在傅卿卿的认知里,两家的关系曾经这么亲密,自己又是老承王爷看着长大的,这会儿自己生着病的来承王府,老承王爷应该要对她格外亲近关怀才是,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么冷漠,反而对海棠…… 海棠越过尹泽,不动声色的睨着众人的脸色,顿时有了底气,小人得志一般。 不管老承王爷着了什么魔,他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捧自己,那她承王妃的脸可就大了! “你今天都没吃东西?可有找大夫看过了?” 海棠刚坐下来,老承王爷就又开了口。 “可能这几日我睡得不太规矩,起的晚了,没什么胃口。” 说完这话,海棠才后知后觉到不妥。老承王爷眼神在尹泽身上转了一圈,目光里的暧昧已经说明了一切。 海棠红了脸,傅子辰傅卿卿神情微变,只有尹泽,走过来挨着海棠坐下。 傅柊轻咳一声,吩咐敛秋把傅卿卿带回去,又再把傅子辰叫到桌前坐下。傅卿卿脸色越发惨白,她摇摇头,推开敛秋竟然也跟了进去。因傅柊坐在了尹泽身边,傅卿卿又不好跟过去。也怕老承王爷嫌弃,又硬是挤在了傅柊与傅子辰中间,泫然欲泣的偷看着尹泽。 “胡闹什么,快回去!”傅柊脸色实在难看,语气自然也重了些。 傅卿卿身子摇摇晃晃,就是低着头,不说话。 老承王爷余光往身旁看了一眼,勾了勾唇角,“无碍,人多热闹嘛。” 今日这张饭桌怕是能容下十七八人了。这么大的桌子,就这么几个人吃饭,还是挤着的,傅卿卿挨不着尹泽,傅子辰也对不着海棠,又都相互膈应着。 老承王爷对此安排,甚是满意。 第七十四章 傅小姐又不舒服了 http://.biquxs.info/ 别人不知道老承王爷的心思,尹泽不可能不知道。傅卿卿是他带进承王府的,要是在这饭桌上被海棠气没了,对傅家,对死去的傅香婉,他都没法交代。 “卿卿。”他突然开口。 傅卿卿猛地抬起头,一阵晕眩让她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来,幸亏傅子辰及时把她扶稳了。她缓了缓,才软软开口。 “姐夫。” 尹泽皱了皱眉,看了海棠一眼。从她脸上不见任何情绪,心头有些莫名的情绪,一时间说不清,缕不明。只是,难受。 傅卿卿见此,禁不住的扬起了唇角。“怎么了姐夫?” 傅子辰突然站起来,盛了一碗汤端到傅卿卿跟前,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没规矩。喝完汤赶紧回去。” 傅卿卿有些委屈,两眼登时就又红了起来。 “她不爱喝这个。”尹泽端起海棠面前的那盘清淡的玲珑玉心递给了下人,交代下人把傅卿卿前面那一盘子诱人的水晶肴肉换过来。 傅卿卿苍白小脸儿上扬起了更大的笑意,带着浅浅的微红。“姐夫还记得卿卿喜欢吃这个。” 话音刚落,海棠的凳子就往后移了一截,声音刺耳,引得一桌子人都看着她。 “怎么了?” 海棠坐的远远的,闭着双眼别开脑袋。她根本就没注意,更没心思去管这一声到底是谁问的。她觉得不舒服,像是在船上漂着,又像是喝了好几天的酒,更像是在马车里颠簸了整整一夜。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喉咙里又像是有东西堵着。 “王妃你怎么了?”茴香来到她身边,急得手忙脚乱。 海棠慢慢缓过来,让茴香退了去,搬着凳子坐会原来的位置,再伸手把那道水晶肴肉往里推了推。“昨夜想要小酌,没想到后头竟然醉了。大概是酒还未醒,这道菜……我看着腻了些。” 喝酒? 尹泽看向茴香,见茴香一脸不解模样,便知道海棠撒了谎。他微不可查的冷笑笑,只当她是矫情。 老承王爷突然亮了双眸,亲自动手把她面前所有油腥的菜都换到了远处,只留些清淡的在她面前。 “这会儿好点儿没?”老承王爷一脸喜气,“还是你想吃点儿什么口味儿的,我即刻让厨房给你做来。” 海棠丫头,显得有些娇怯。“不必了,这样就挺好。” 老承王爷不满意,又着人吩咐厨房加了几道菜。 这一桌子菜被老承王爷动手换来换去,清淡的都摆到她的这边,油腻的全都推到了傅卿卿跟前。傅卿卿那张脸都黑了,看得海棠心情爽快。 傅柊轻哼。他瞧着才不是宿醉未醒,倒是不满尹泽对自己女儿的关怀。都说承王妃善妒,原来果真如此。 傅子辰略沉的目光紧紧盯着海棠。眸底太深,看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瞧见他拿着酒杯的手骤然一紧。 “小姐!” 敛秋一声惊呼,从后头扶住了傅卿卿。“小姐你可是不舒服?” 傅柊紧紧抓着傅卿卿的另外一只手,一边催问着大夫来了没有。傅子辰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着急也全是发自真心。 傅卿卿浑身颤抖,好一会儿了才缓过来,虚抬抬手,咬着牙说:“有些晕。” “傅小姐又不舒服了?之前听人说,傅小姐在傅府病得都下不了床,大夫和太医都没了办法。但一听说来了承王府就能下床,还能走到这来跟大家一起用膳,我还以为傅小姐这病已经好了呢。” 傅柊脸上一臊,羞愧的不好抬头。 “我刚来承王府时有个丫头与我说,我们家小王爷是金命。我出身不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那丫头当时说的时候好得意,我想着这金命大概是说小王爷身份尊贵,老王爷又正派公理,外邪根本就进不了我们承王府,所以傅小姐这一生病,小王爷过去一次就好一次,比大夫都管用。现在这是在承王府里,又有老王爷跟小王爷在场,傅小姐这病也不该现在就发作啊。” “海棠。” 傅子辰声音喊的很小,但每个人都听见了。他与傅柊一样,羞愧,又后悔自己当时就不该为了看海棠一眼而任由傅卿卿撺掇傅柊住进承王府里。 他看着海棠,眼底藏着让她高抬贵手的祈求。 海棠心软了。 “小姐!”敛秋一声大喊。 果然,傅卿卿又发病了。她突然抽搐起来,模样吓人,最后干脆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傅柊脸色瞬间煞白,与此同时,傅子辰已经把傅卿卿抱起来,直接就跑了出去。 海棠心里一惊,她不是真的把傅卿卿气死了吧? “你闹够了没有!” 尹泽一把就将海棠拽了起来,他眼底的愤怒几乎要撕碎了海棠。 “放肆!” 老承王爷稳抓住尹泽拽着海棠的手腕,“松开!”不见他有所动作,老承王爷冷冷发笑,“海棠哪句话说错了?” 尹泽冷冷收回手,直接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儿?” “进宫请太医。” 老承王爷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请什么太医?自个儿媳妇儿不舒服不去请太医,一个装病的外人倒是值得你亲自去进宫去太医了?”老承王爷气的不轻,“她傅卿卿的死活,关你屁事儿!” 尹泽深吸一口,稳了稳烦躁的思绪。“她不能死在我承王府。” “就算她死在我承王府那又如何!”老承王爷两步走到他面前,怒视着他,“他傅家是没人了么?非得要你去管这闲事?” “老承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外头又赶回来,原想要请老承王爷派人去请个太医来给女儿看看的傅柊听见这两句,瞬间就恼怒起来。 老承王爷怒瞪双目更显威严。“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傅柊没想到老承王爷会这么直接,气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片刻后,他才颤声说:“当初你待香婉极好,为何现在你又带不得我另外一个女儿了!” “本王待傅香婉好,为何也要对傅卿卿好?我原以为傅香婉性德佳美,没想到她后头竟然做出那等事情,简直败坏了我承王府的名声!”老承王爷往后几步,站在海棠身边,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又极具气势。“这才是本王认定的儿媳妇儿,我儿的承王妃。只要本王还有一口气,你女儿傅卿卿就休想嫁给尹泽!” 傅柊两眼发黑,身子晃了两下后才勉强站稳。“好,你承王府我惹不起。将来,咱们两家互不相干再无联系!” 说罢,傅柊拂袖,又朝着原路折返了。 海棠从老承王爷提起傅香婉之后就下意识的看向了尹泽。果然,只要提及傅香婉,尹泽就只剩下了沉痛。 可是……傅香婉究竟是做了什么,为什么老承王爷会这么说她…… “站住!”在海棠愣怔时,老承王爷又低斥一声,“又要去哪里?” 尹泽凉凉开口,“你若不满,可以昭告天下,与对我娘一样,把我赶出承王府。” 看着尹泽离开,海棠如鲠在喉,在场的下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了。老承王爷沉默片刻,只是对她说:“你回去休息吧,哪里不适,就让下人过来找我便是。” 原本热闹的地方,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散透凉透了。 傅柊赶回到傅卿卿暂住的院子后直接就冲进了屋子,对敛秋和傅子辰厉声吩咐:“收拾东西,回傅府。” 傅子辰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床上刚清醒片刻的傅卿卿不愿意了。 “父亲,为何?” 傅柊脸色铁青,“我就不该答应你……赶紧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傅卿卿急了,“我不走。” “不走?”傅柊气急,直接摔了桌上的茶盏。“那你留在这儿吧。子辰,我们走。” 傅子辰长叹后摇了摇头,吩咐敛秋照顾好傅卿卿,之后就随着傅柊离开了。 二人才刚走出去,就遇见了刚刚来到院中的尹泽。尹泽朝着傅柊鞠了一礼,“过几日卿卿身体好一些,我再让人把她送回去。” 傅柊重重的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数,径直就离开了。傅子辰亦是如此,什么都没说,也离开了。 承王府里闹了这么一出,整的所有下人都唏嘘不已。要说小王爷不喜欢海棠了,那他割了那丫头的事情到底算不算是为了王妃出气?要说他喜欢海棠,干什么又要把傅小姐接到王府来,还不惜惹怒了老王爷。 要说海棠失了地位,但老承王爷那天的态度又完全把海棠摆在了女主子的地位上。要说她是女主子,但尹泽那边又…… 不知傅卿卿是真的病重还是不敢再惹事,这一天也倒是相安无事。又过了一天,这就是要去小宴的日子了。 “这是哪家的小宴啊?” “这是新任的兵部尚书家里的小宴。虽然是被提上来的,大家也早有认识,但是照着规矩惯例各位大人都得要带着家眷过去意思意思,热闹一下。”茴香最后再给她整了整裙摆,“这位新上位的兵部尚书夫人家是做商的,所以今日也会有许多有钱的商贾。” 第七十五章 你承王府算什么 http://.biquxs.info/ 海棠没再问,对着妆镜看了看,觉得哪里不妥又跟茴香提了,主仆俩的弄了半天,才终于体面的出了门。 这种事情本应该是尹泽带着海棠过去的,但是前天饭桌上的事情后尹泽就没再露过面,海棠也从未问过,本可以不去的,她又说王府憋闷,非要去凑个热闹。 所以就她们主仆二人出门了。 走到承王府大门口,又遇上了老承王爷。见老承王爷一身疲惫,海棠才想起前天那事儿以后老承王爷就被召进了宫里,直到这会儿了才回来。 瞧着海棠这身打扮,老承王爷皱起了眉。“要出去?” “嗯,今天是兵部尚书那边有个小宴。” 老承王爷像是才想起这茬来。他扫了一眼,沉下语气。“尹泽呢?” 茴香刚想要为海棠说个委屈,海棠却先开了口。“我起晚了,就让小王爷先过去了。” 老承王爷冷冷一哼,他还能听不出真假来? “不必去了。一个小小兵部尚书而已,你去凑什么热闹。”老承王爷意有所指的往她肚子上看了一眼。“身体不适就好好在府上休息。对了,找大夫看过没有?” 海棠眉心一跳,现在又没傅家人在,老承王爷对她这般关怀让她觉得好不自在。 “王爷。”一骑快马停在了承王府门口,有人下了马快步走到老承王爷身边,悄声与他说了句什么话。老承王爷脸色骤然,顾不上海棠,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王妃,要不我们今天还是不去了。”茴香念着老承王爷的话,也担心海棠的身体。另外,她今早起来就觉得有些心慌,生怕又像是刘月婵生辰那天一样出了事故。 海棠望着远处,“不去,就看不到那一场好戏了。” 承王府的马车到了兵部尚书府上时,门口恰好堵了一辆别家的马车。马车宽敞,装饰华贵,看着兵部尚书家那些下人的样子,恐怕这马车里的人身份还不低。 “王妃,这是国相府的马车。” 国相府?霍椋还是霍寒烟? 这疑问刚冒出来,海棠就见一个丫头先跳下车来,紧接着,戴着面纱精心打扮过的霍寒烟就从马车上下来了。 海棠抿唇,原来是霍寒烟。 她拉下车帘子,遮住了唇上掩不住的笑意。茴香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王妃你做什么要笑成这样,怪吓人的。” 也不知道国相府的是在磨叽些什么,好一会儿了也没见承王府的马车往前挪挪。茴香都耐不住了,刚撩起车帘,马车就动了。 再停下来的时候,这就是正正的停在了兵部尚书府门口了。茴香先下去,再把海棠从车上扶下来。别的内眷要么由夫人带来,要么由朝中大人带着过来,这都是见过的人,可是海棠……人家没见过啊。 “这位是……” “这是我家承王妃。”茴香言明了海棠的身份,再把带来的贺礼递给了门口的管家。 管家多看了海棠两眼,“原来这位就是承王妃。小人眼拙,真是罪该万死。”管家又朝后看了看,“承小王爷跟老承王爷都没来么?” 海棠语调微扬,“怎么,这小宴女眷自己还不能来?” 管家忙赔着不是,赶紧的把海棠请了进去,引到了席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海棠还未落座,对面的霍寒烟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霍寒烟身边有位年轻小姐侧着身子,还捏着帕子掩着口鼻,那一动一动的唇显然还在说着什么。虽然是掩着口鼻,但海棠还是认出来这就是当初与徐燕儿交好,一起欺负刘月婵的一个。 “王妃!”茴香急了,就差跑到海棠前头挡着去了。 海棠抓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看着就行了。” 这边海棠才刚落了座,那边的霍寒烟就冷嘲热讽的开了口。“今日怎么是承王妃一个人过来的,承小王爷怎么没一起过来?” 霍寒烟话才说完,就有人立刻接了嘴。“听说前天承小王爷把傅家小姐接到了承王府,傅家小姐病重,这会儿承小王爷哪儿还有心情来小宴呢。” 席上的人都纷纷议论起来,诋毁的,嘲讽的,叹息的…… 霍寒烟在面纱下快意的笑着,她往旁边又打了个眼色,在她身边那个掩着口鼻怕被海棠认出来的小姐突然说:“以前徐燕儿与承王妃闹了不愉快,后头徐燕儿一家就莫名其妙的有了罪。承小王爷这么喜欢傅小姐,傅小姐现在又住在承王府上,恐怕……” 所有人又是一阵唏嘘,指责海棠的声音比刚才又大了许多。 “徐家出事跟本妃有什么关系?”海棠一步步走到那位小姐跟前,冷睨着那张略微惊慌又努力强装镇定的脸。“徐燕儿与张士雄私相授受莫非是本妃教唆的?张夫人揭发张士雄罪行莫非是本妃鼓动的?张士雄勾结外敌偷取机要,难不成还是本妃命令的?张士雄与徐家被抄家斩首,莫非也是本妃去给皇上上奏请命的?” 这一声声质问叫在座所有的人都倒吸了大口凉气。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承王妃。她是真傻,傻到敢说这些话,还是她根本就不怕事? “你不是跟徐燕儿最好的么?徐燕儿的这些事情,你为何装作不知?” 那小姐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跟徐燕儿这么亲近都不知道她的事情,本妃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那就更不知道了。”海棠轻蔑笑笑,“怎么,徐燕儿没了,这就立刻攀上国相小姐了?徐燕儿的事情没牵连到你,你就以为自己真的能撇得干净了?” 她把目光移到霍寒烟身上,“听闻霍小姐跟徐燕儿走的也很近呢。不仅仅是你们二人,听说你们和赖在我东元不走的壹国公主关系也很好……”她余光一扫众人惊变的脸色,“是么?霍小姐。”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霍寒烟指甲刺进掌心,如同自己大婚那日被人用匕首毁了面容一样的疼。疼的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我哪儿有胡说。”海棠绕过早已冷汗涔涔的小姐来到霍寒烟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就要贴合在一起,两双漂亮眼睛里的争锋相对,看得每一个人都心头颤了颤。 海棠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突然漏出一抹笑意,霍寒烟心上才刚刚警惕起来,面纱就突然被海棠给拽走了。 “呀!” 一声声惊呼在席间响起,所有的夫人小姐都厌恶又惧怕的盯着霍寒烟脸上的伤疤,就是那些男人,也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曾经美艳京城的国相府小姐竟然真的变得这么丑陋了? “贱人!你干什么!”霍寒烟慌慌忙忙的遮掩好自己那张脸后又要伸手去抢被海棠抓在手里的面纱。 海棠是习武之人,动作比她快,在她伸手过来时移开步子转开些身体,就这么让霍寒烟扑了空。 “贱人叫谁呢?霍小姐怎么说也是国相府出来的,言行还是注意一些。”海棠冷笑,“霍小姐新婚也才两个月而已,两个月的时间你这伤就能好得这么快了?” 提起霍寒烟大婚时候的事情,所有人的议论瞬间又转移了过去。一双双眼睛鄙夷不屑的瞄过去,差点逼得霍寒烟发疯了。 “你什么意思!”霍寒烟两眼通红,整个人差点要扑上来。 “还你。” 大家还在等着两人接下来的闹场,没想到海棠却直接把面纱还给了霍寒烟,转身要回自己的席坐。 霍寒烟匆匆戴上面纱,追过去之后用力的海棠拽了回来,高高抬起手臂,眼看就要落下。 “你以为自己是承王妃就了不得了?我国相府何曾怕过任何人,又何曾被人这般欺辱过!你承王府算什么,这整个东元都是……” “霍小姐!”一声厉喝,把在场所有被霍寒烟这一番话吓得心惊胆战的人的心都往上提了提。 所有人循声望去,议论声又更大了。 傅子辰凉凉看了一眼霍寒烟高抬的手臂,“整个东元当然不是承王府说了算,但也不是你国相府说了算。”他走到海棠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这是庆祝兵部尚书就职的小宴,不是在霍小姐你的国相府。” 傅子辰这一番话全是客气了,堵了霍寒烟的狠话,没让国相府惹麻烦,也劝告海棠要收敛一些。 霍寒烟也不算太蠢,但她已经丢了脸,哪里还呆得下去,冷瞪了两人一眼,甩着帕子的走了。 海棠看着面前的傅子辰,心中一暖。 “愣着做什么,快些坐下,主人家要来了。” 他这话声音不轻不重,又正好让每个人都能听见。大家悻悻的收回目光,心照不宣,都不敢再提起刚才的事情。 正在此时有人一脸喜气的走了进来,为首的身着官服,两手端着明黄的卷轴高过头顶,步伐稳健得意,显然就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了。 他身后是一位精心打扮过的妇人,妇人亲昵挽着另外一位精心打扮过的妇人,姐妹情深的模样。 “这就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张福东,旁边的是他夫人。另外一个,正是国相小姐的姨母,梁州孟家的女儿,孟庆月。” 第七十六章 姨母你失心疯了? http://.biquxs.info/ 主人家一进来,场面顿时就热闹了。早已坐在席上的人统统都站了起来,顺带把孟庆月也围在了里头。那些人与张福东夫妇道贺,一人一句好话,说得张福东红光满面,夸得张夫人喜笑颜开。 海棠没兴趣凑这个热闹,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刚坐下,傅子辰也随着她过来,坐在了她身边另外的一个席位上。 “你怎么坐这?” 傅子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小的抿了一口。“我为何不能坐这?这就是我的位置。” 茴香小机灵,找了个伺候的丫鬟问了问,又回来告诉了海棠。得知这确实是傅子辰的位置,海棠有些诧异。但放眼望去,才见今日的小宴男女宾客并未分开坐席,男女错落又不会觉得陌生。但经过傅卿卿入住承王府的事情以后,主人家理应要把傅府跟承王府的人隔远些,避嫌才是。现在这样的安排,怎么……像是刻意安排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海棠下意识的往傅子辰身上看去。傅子辰抿着笑意,只见他轻点头,“张福东确实是我父亲的门生,我这位置,也是我吩咐他这么做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我也来了。我知道你坐在这里,所以我也要挨着你坐。” 海棠哑然,好一会儿了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傅子辰唇边笑意更深,“卿卿在承王府,你不觉得膈应么?” 海棠眼皮子跳了两下,别开脸不想再理他。一转念又觉得不对,又猛地回头盯着他,“不是傅卿卿主动要过来膈应我,是你们要把她送过来膈应我的?” 傅子辰怔了怔,随后又无奈的笑了笑。 海棠满腔怒火,正巧那边恭贺的叙旧的都说的差不多,已经慢慢散开坐了回去,她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把面前的案桌给掀到他的脸上,只能暂且先压下怒火。海棠懒得再跟傅府的人有什么纠葛,又喊来茴香,让她去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席位。 回头见张夫人还挽着那孟庆月,她不免有些好奇。 这俩人的关系有这么亲切? “张夫人与孟庆月两家同是做商的,也是闺中好友,张夫人与张福东这姻缘又是孟庆月搭的线,她俩关系自然亲切。” 像是洞穿了她的疑惑,傅子辰直接就给了回答。海棠冷眼看着这姐妹情深的两个人,心头忍不住的嘲讽。孟庆月是霍寒烟的姨母,是国相霍椋的小姨子,与张夫人是多年的闺友,而张福东又是傅柊的门生,现在还升做了兵部尚书…… 想想刚才那翻情景,怕也不仅仅是对张福东升官的恭贺,怕是也有对孟家的讨好巴结。 孟庆月与张夫人又说了几句话后就落了座,坐下之后才想起霍寒烟。就她与霍寒烟之间的关系,张夫人理应把霍寒烟的位置与她安排在一起,可现在她身旁的位置却是空着的。另外她在府门口就看见了国相府的马车,说明霍寒烟一早就到了,怎么这会儿又看不见人? 孟庆月问了问旁边的夫人,但就刚刚霍寒烟的那一番不要命的话,谁沾惹谁就是傻子,这会儿哪还有人敢说话。正疑虑时,先前被海棠怼过的那位小姐悄悄凑到孟庆月身边来,“请问您可是孟夫人?” “你是哪家的小姐?可有许配人了?”孟庆月端着架子,上下扫视着她。看着小姑娘长得不错,孟庆月还有些满意。若是家世也还行,完全可以带回去做儿媳妇儿嘛。 小姑娘自然是听过孔安的恶名的,她悻悻笑笑,再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了孟庆月,说完了之后,还用手指了指海棠的位置。 听说承王爷也在此,孟庆月眼角快闪过恶毒。可在看清楚海棠的模样时,孟庆月突然从头凉到了脚,身子一软从坐上跌下。 “啊!” “孟夫人?” 有人把孟庆月扶起来,紧着就是一声声关切的询问。孟庆月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又偷偷的再往海棠那边偷看着。 傅子辰把目光收回来,问海棠,“你们认识?” 海棠紧盯着那边的孟庆月,似笑非笑。“她我确实不认识,不过她儿子我倒是认识。” 傅子辰眉峰微挑。孔安以前的胡作非为他也听说过,但就京城这两次确实太不像话。 孟府以儿子的丑闻名满天下确实叫人觉得可笑,但现在海棠这话… 莫非孔安出事正是她的手笔? 孟庆月再一次偷看过去,正好撞上了海棠的目光,吓得她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 “庆月你怎么了?”拉着她的张夫人看着她越发难看的脸色,不念有些着急。 孟庆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没事没事。” 说完这个她再抬头,对面已经没了海棠的身影。 孟庆月心里一惊,蹭的一下又站了起来。张夫人被吓得一跳,“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匆匆丢下这话,孟庆月不顾别人的目光,几乎是做逃的跑了出去。到了外头她左左右右的看了一圈,咬咬牙,抬脚朝着府门就要走。 “孟夫人。” 孟庆月脚步一顿,转身回看瞧清楚了海棠那张脸,双腿又是一软。海棠伸手把她扶稳,“孟夫人怎么一看见本妃就害怕,我长得有这么吓人?” 孟庆月猛的缩回了被海棠扶着那只手,使劲的摇了摇头。耳边是一声轻笑,她把脸转回去,看见了海棠噙在唇边的笑意,和那好看的浅浅梨涡。 心里咯噔一下,孟庆月浑身都不寒而栗起来。 “既然不是,那孟夫人为何一看见本妃就要躲?” 孟庆月眼神躲闪,脸色更是惨白到近乎青灰。她在心里计较了好一会,才敢抬头看着海棠,“你就是承王妃?” 海棠颔首,“我就是承王妃。” 孟庆月倒吸一口凉气,不像刚才的胆小,她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海棠那张脸。“你真的是……” “庆月。”张夫人实在放心不下又追了出来,打断了孟庆月的话。 孟庆月拉着张夫人说了两句话,又再看了海棠一眼,匆匆的就走了。 张夫人深看了海棠两眼,只是浅浅称呼了海棠一声,这就又进去了。 茴香看得云里雾里,“这孟夫人是不是有毛病?还有这张夫人,看着但是满脸的和气,但就刚才她们两个人悄悄那几句,奴婢怎么觉得是在对王妃使坏呢?” “你怎么知道人家说了什么?这就断定人家是在使坏了?” 茴香挠挠鼻尖,“要不然干什么要说悄悄话。”茴香紧着又追问,“这就是王妃要看的热闹?” 海棠整了整衣裙,“自然不是。不过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她回头看了看热闹的宴席,“面也露过了,茴香咱们回去。” 主仆俩才刚走几步,傅子辰就追了出来。“要走了?” 海棠紧抿着唇,直直的看着他。傅子辰儒雅俊郎的面容上染上了浅红,“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子辰不明白,“什么想干什么?” 海棠沉下脸,“傅卿卿是为了尹泽,傅大人是为了女儿,你又是为了什么?” 傅子辰灼灼的看着她,“为了你。” 海棠眉心拧成了疙瘩。茴香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傅公子你怎么能这样!” 傅子辰眼神更是炽热强烈,“我只是想见你。” “我不想见你。”海棠凉凉开口,“你们傅家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见。” 看着远走的佳人,傅子辰的失落转瞬即逝。他无奈笑笑,又转身进了热闹的宴席。 上了承王府的马车,茴香刚吩咐车夫回承王府,海棠却说要去驿馆。 “王妃去那做什么?” 海棠半垂着眼帘,“自然是看热闹,大热闹。” 孟庆月离开之后直接就去了国相府。霍椋现在不在府上,门房见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只能把她放了进来。 进了国相府,孟庆月一路横冲直撞跑进了霍寒烟的房中,紧紧抓着又再发脾气摔东西的霍寒烟。“那是承王妃?那就是承王妃海棠?” 霍寒烟面目狰狞,“你发的什么疯?” 孟庆月一时心急,一把抢了霍寒烟手上的东西,“她不是……她是……她恐怕是……” 孟庆月语无伦次的话惹得霍寒烟更加心烦,“话都说不全还来我这里撒野?来人,把她赶出去!” “寒烟!”孟庆月五指几乎要扣到霍寒烟的肉里,“你怎么没说承王妃长的这么像她?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想像的人?” 孟庆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要么就是她回来了,要么,就是她的女儿回来了。” 霍寒烟翻了个白眼,挣了挣被她抓得发痛的手腕。“谁回来了?谁的女儿又回来了?姨母,你失心疯了么?” 孟庆月确实像是发了疯,她扔了从霍寒烟手里抢来的东西,生拉硬拽的把霍寒烟拖到了里间。 “孟聆凤。” 霍寒烟浑身一震,“你说谁?”霍寒烟现在才注意到孟庆月惨白的脸色,头皮发麻一阵后,寒凉直接从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孟庆月两眼猩红,压低的嗓音除了惊慌惧怕,还有恨意。 “国相夫人,孟聆凤!” 第七十七章 她总有一天要出事的 http://.biquxs.info/ 霍寒烟顿时脸色大变,反手抓住了孟庆月,“当年你是亲眼见过她的尸体的,怎么又说她回来了?她……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不是我么?她还哪来的女儿!” “霍椋要是叫了那张脸,你就不是她的女儿了!” 孟庆月一句话就把霍寒烟打入了深渊。 “霍椋是不是还能见过承王妃?”不等霍寒烟回答,孟庆月又接着说:“如果他见过承王妃,这还有你这个冒牌货什么事儿。” 霍寒烟楞了好一会了才哭出声来。“不可能!她怎么能是孟聆凤的女儿?明明我才是……” “行了!”孟庆月凉凉断了她的话,“你是谁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你在我这个亲生母亲面前说这些有什么用。” 霍寒烟想着海棠的样子,又想想小时候曾在霍椋那边见过的关于孟聆凤的画像。可时间太久,霍寒烟都忘了孟聆凤的的样子,只隐约记得,那是个极美的女人。 她不甘心,“那个贱人,真的跟孟聆凤很像?” “什么很像,几乎就是一模一样!我是孟聆凤的亲妹妹,别人不知道,我还认不清么?” 这会孟庆月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见霍寒烟这么一副扶不上墙的样子,再想她原来那一副趾高气昂不得了的姿态,心里头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既然霍椋没见过她,那以后都别想见她!”霍寒烟声音尖锐,几乎是喊起来的。 孟庆月吓的上来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小声些,你是要整个国相府都听见么?” 霍寒烟拉下霍椋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都是在京城里,在天子脚下做臣的人,霍椋是国相,她是承王妃。霍椋现在没见过她,但以后一定会见到的。既然如此,我们就更加不能留她克!” 见孟庆月一脸凝重杵在那边不说话,霍寒烟又急了。“当年是你让我来冒充霍椋女儿的,以霍椋的性子,要是他知道了这事儿,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么?” 想着这事情的严重性,还有孔安被海棠三番几次的设计,孟庆月狠了心。“我们要怎么做?” 霍寒烟想了想,“这事儿不能从我们这出手。这事儿,得推到夏侯关静那。” 驿馆。 承王府的马车就停在驿馆不远处,主仆俩撩起了车帘子望着前头。好一会了,茴香才憋不住的问,“王妃,我们到底在看什么啊?” 海棠有些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也快要没耐性了。“怎么这么慢。” “王妃快看!” 海棠话音刚落,茴香指着前头就喊了起来。海棠顺着茴香的手望过去,果真看见靳子松从驿馆里出来。他就站在驿馆门口处与别人说着点什么,说到轻松处还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就有人从暗处跑出来,把靳子松给拦下了。 “靳大人,你快走!” “放肆!”靳子松被这情况弄得有些懵了。“这是接待外使与和亲公主的驿馆,不可无理,快快退下!” 来人有些着急,“不是啊靳大人,有人告发夏侯关静与壹国里通外应,我家大人已经受理,知道你在这,就赶紧让小人过来给你知会一声。你快些走吧,一会宫里就得来人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家公主何时做那些事情了?”先前与靳子松说话的正是夏侯关静跟前的一个亲信,这几天他们这里的事情已经够乱的了,现在又说他家公主里通外敌? 这如何能忍地下去! “现在驿馆已经是重兵把守,不得你们同意甚至连鸟都飞不进来,我家公主要寄家书都被否决了,你们竟然还有脸说我们通外敌?” 来人冷哼,“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只是过来传话的,免得靳大人惹了麻烦。” “你!你们!胡言乱语污蔑我家公主,我要上告东元皇上!” 看着人家气的不轻,靳子松忙劝道:“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前几日公主已经进宫,跟皇上解释清楚得了清白,你这就不好再乱说了,这事儿可是得讲究证据的。”停了停,靳子松才想起来问,“你家大人?你家大人是谁啊?我怎么不认得你?” 来人行了礼,“小人是京兆府的,我家大人是京兆尹。” 靳子松皱起了眉。从刘家的事情之后,京兆尹虽然没被换人,但也被罚了俸禄在圣前得了教训,照理说不该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做事了。 “你真是京兆府的?” “小人确是。靳大人快些走吧,一会就麻烦了。” 夏侯关静的亲信沉下脸,冷哼道:“一次两次,你们还没完了是不是?你东元要再这么欺负人,我壹国绝不会善罢甘休!” 靳子松的脸色亦是有些难看。她这两天受了皇后之命前来缓和东元与壹国的关系,夏侯关静好不容易才信了他,也松了口免起两国争端,没想到今天又整了这么一出。 “你家大人是干什么吃的?”他把那人揪到一边去,厉声责骂了起来。“这种事情是随便讲讲的?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里头的可是壹国的公主……” 靳子松声音极大,就是海棠他们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妃,他这话怕是要说给驿馆里的人听的吧。”茴香实在见不得靳子松那副样子,跟海棠忍不住的就说了起来。 海棠满意的点头,“你这丫头也不算太傻。” 茴香看看天色,问海棠,“王妃要看的热闹就是这个?这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天色不早了,王妃,咱们回去吧。” 海棠做嘘声,“再等等。” 话刚落,靳子松也才刚骂完,突然就来了一队禁卫军,把驿馆连同靳子松和那个京兆府的人都围了起来。 “你们……” 突如其来的包围让几个人顿时变了脸色。靳子松心一沉,“你们要做什么,谁让你们过来的?” 领头那个展开纸令,上头盖着的正是皇帝的玺印。“皇上有令,各位请随属下进宫受审。” 海棠放下车帘,喊了车夫,“回王府吧。” 茴香看得一头雾水,“王妃怎么……奴婢怎么没看明白。” 海棠唇边笑意越发好看,“不明白?没关系,你明天就明白了。” 茴香不解,憋了一会又实在憋不住的嘀咕,“那王妃过来干嘛啊,等着明天就行了呗。” 海棠轻笑。她来这,是不确定宫里头会不会来人。现在她确定了,就不必再待下去了。 用不着等到明天,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说朝廷从驿馆查到了可疑信件,因为兹事体大,是从宫里直接下的令。没想到京兆府先一步得了消息,竟然偷偷给当时正在驿馆的靳子松偷传消息,甚至还当着壹国人的面说了朝廷要抓捕的消息。而靳子松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抓着前来通风报信的人一顿责骂,声音之大,驿馆前头增派监视看守的官兵全都可以作证。 经查实,通风报信的竟然是京兆府的人。皇上勃然大怒,抓了京兆尹,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整个承王府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海棠早已经睡着了。从宫里回来的老承王爷得知海棠去过驿馆,急得要把她喊过来问话。听说她睡了,又只是把尹泽叫了过来。 “一整天,死哪儿去了?” 尹泽懒懒瘫在椅子上,双脚叠着搭在桌上,“玉佛庵。” 老承王爷知道他去了玉佛庵,也只是随口这么问问,根本无心再追问老承王妃的事情。 “京兆尹被压天牢择日斩首的事,你知道了么?” 尹泽稍稍坐直了身子,“下山时听铭风说了。” 老承王爷沉沉看着她,“你就不准备管管?” 尹泽笑起来,“管,怎么管。她现在都能把手伸到宫里了,我还怎么管?” 老承王爷长叹,“皇后与钱贵妃这么多年的争斗从从来没谁真正输过谁。皇后想要把夏侯关静留作本族势力,私让靳子松从中缓和两国关系。钱贵妃想对付皇后,海棠想报复京兆府和靳子松,两人正好联手,由钱贵妃在皇上面前泼皇后些脏水,皇上本就疑心,这下再查到这么一出,皇后要不是生了太子,恐怕这次是真的败了……” 老承王爷冷声笑起来,“我还以为上次跟海棠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没想到她倒是一点不客气,下手这么狠。” 看着沉默不语的尹泽,老承王爷担忧道:“她这样不行,总有一天是要出事的。” “她身边我还留了四个暗卫,能出什么事情。” 老承王爷冷瞪他,“你真是……”老承王爷颇有些无奈,“别等她出了事你才知道她的轻重。” 尹泽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她是承王妃,没人敢轻易动她。如果真的出了事,那叫她长长记性也好。” 老承王爷手指头都要戳到他的脑门上,“如果她真的出了事,我拿你是问!” “主子!”小童匆匆忙忙跑过来,顾不得老承王爷在场,急声喊:“主子,傅小姐又不好了。” 第七十八章 你说谁晦气? http://.biquxs.info/ 老承王爷冷声哼哼,“你没来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你一回来人家就又犯病了。真是晦气。” 小童听得心惊胆战,老承王爷这后头话里的晦气,说的是傅卿卿啊,还是尹泽啊? “主子,这……” “我去看看。”尹泽话才刚出口,脚上还来不及动,老承王爷就说:“你去看看海棠,我从宫里头喊了太医来,这会儿应该直接带到她那边去了。” 尹泽皱眉,“她又没什么事。傅家把卿卿托给我,我总不能丢下她不管。” “管?你怎么管?你刚回承王府就把人家晦气出毛病了,你还敢娶看人家?不怕人家两脚一蹬直接死了?”老承王爷气瞪着一双眼,“傅卿卿那边我去看看,什么妖魔外邪敢在我承王府撒野,本王还治不了她了?” 不等尹泽做出反应,老承王爷越过他直接朝着傅卿卿暂住的院子去了。小童眼皮子跳了两下,“主子,这……那你还去不去了?” 尹泽冷睨着他,“我这么晦气,去那边做什么?” 小童凭白的挨了训,有些委屈。“那你也不能去晦气王妃啊。” 尹泽脸微沉,“你说谁晦气?” 小童没出息的缩了缩脑袋,“是老王爷这么说的。”顿了顿,他又缩着脑袋加了一句,“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自己。” 尹泽抬脚踹过去,小童急忙闪开。知道主子并不是真的发脾气,小童还嬉皮笑脸起来。笑过之后,他又追上了尹泽,“其实老王爷说的有理,傅小姐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傅小姐跟前就只让敛秋一人伺候,但是她院中的那些丫头我是认识的。听说傅小姐吃得香睡得好,就是她们在屋外也能听见傅小姐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哪儿有来咱们承王府那天的虚弱。” 小童偷看着尹泽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又说:“倒是王妃,这几天日日昏睡,以往爱吃的糕点饭菜统统都没了胃口,听说去兵部尚书家的小宴,就马车上都晕了两回。” “晕了?”尹泽停住脚步。 小童眼眸闪了闪,没敢说是晕马车,顺着他的意思就点了头。“嗯,晕了两回。” 尹泽沉默了一阵,又转了方向,去了海棠那边。 睡得沉沉的海棠隐约觉得屋里像是进了个人,她实在太困顿,一时间难以分辨来人的身份与好坏,只是借着翻身的时候悄悄把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握在手里,在那道身影来到床榻前时,她闪电般的出手,却被他稳稳截住,且根本就挣脱不开。 “都说你不舒服一直病着,我看你倒是精神得很,还能动手打人不是?” 听着这道声音海棠才瞧清楚面前这人竟然是尹泽,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这本来就是在承王府,能这么近她身的人,除了承小王爷之外还有谁? 海棠用另外一只手把散下来的发丝别在了耳后,“小王爷今天怎么过来了?是因为兵部尚书家里的事情?还是因为夏侯关静?还是因为钱贵妃?” 尹泽冷沉的眸心微缩的紧缩了一瞬,他夺了她那把匕首,却没把她放开,而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把她整个人从床榻往他站立的高度往上提了提。“你是怎么跟钱贵妃串通一气的?” 她挑起眉梢,“我身边不是有小王爷的暗卫么?我的一举一动,小王爷难道不知道?” 尹泽心口一窒,他现在才想起来,从他吩咐海棠的事情不必再跟他回禀之后,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他已经空白了很久了。 他突然用劲儿的再把海棠往上提了提,“你是怎么跟宫里头联系的?” 海棠有些不适,皱了皱眉,又挣了挣被他抓着的手腕。“上次进宫时钱贵妃给我在宫外留了人。” 尹泽冷哼一声,松开了她。“你还真是有本事,宫里宫外,乃至壹国公主都被你一个人耍的团团转。海棠,我还真是看轻了你。” 她抿唇笑笑,下了床,找不见被他不小心踢到床脚底下的鞋,干脆就光着脚丫下了床,一路走到桌前,给自己到了一杯尚且温热的茶水,再用光洁的小脚够来一个圆凳,坐了下去。 “这才多长时间。时日还长,我的本事小王爷你慢慢看就是了。” 她说了什么尹泽根本就没心思听,他的一双眼睛全在海棠那双不规矩的小脚上。被刻意压在心底的那些柔软都被她俏皮可爱的小脚丫给勾了出来,尹泽的冷冽气息缓和了不少,心中突然悸动,他忍不住的上前,再把海棠给拉了起来。 “你……” “王妃,老王爷请了位太医,说要给王妃你看看身子。” 尹泽来时茴香并不在门外伺候着,只知道老承王爷请了太医来,也听见海棠在里头说话的声音,只当海棠是起来了,便直接把太医领了进来。 进门瞧见那一幕,茴香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小,小王爷……” 随后进来的太医见了也只是闷声笑笑,“要么老臣先去外头等等。” “不必了。” “不必了。” 两人同时开口,却各怀心事。 听说太医是老承王爷请来的,海棠又以为这还是老承王爷在傅卿卿面前给自己撑腰。她自认没病没痛,根本就不用看大夫。 而尹泽,他介意的是不能让别人看见海棠不穿鞋袜露在外头的双脚。 任何人都不行。 “承王妃精神得很,让这位太医回去吧。” 海棠心里堵上了闷气,她瞧着傅卿卿也精神得很,凭什么尹泽就能为了傅卿卿次次把太医请来? “茴香,让太医进来。” “让他滚!” 尹泽一声低喝,刚进屋的太医没出息的就退了出去。茴香僵在原地,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海棠生了气,一脚踩在尹泽脚面上。尹泽淡然从容的移开脚面,反而叫海棠踩了个空,跺的脚后跟一阵阵发疼。头顶上一声轻笑,更是惹怒了海棠,她作势还要往他脚面上踩,尹泽镇定自若的移开脚面,却不妨被海棠抬起膝盖顶了命根子。 尹泽疼的变了脸色,自然也松开了她的手腕。海棠朝他讽刺的笑笑,光着脚面的就这么出去了。 见了外头的太医,海棠客气的对人家笑笑,又指了指里头,“实际生病的不是我,是我家小王爷。老王爷不好意思说,只能借着我的幌子把太医你请来。”海棠装得隐忍,装得难以启齿。“你快去看看吧,我家小王爷……” 她擦了擦根本就没泪的眼角,实则是为了遮挡她实在憋不住的笑意。 太医心头一紧,莫非真是承小王爷得了什么不可说的病症?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不能耽搁,不能大意啊!太医急着冲进屋里,果真瞧见尹泽满脸隐忍痛苦,额前还全是冷汗的样子。太医心里咯噔一下,冲过来紧紧抓着尹泽的手腕就把起了脉象。 “小王爷放心,老臣在宫里也是为皇上看过隐症的……” “海棠!” 屋里的暴怒声才刚起,海棠就这么直接跑了。一脸懵的茴香这才发觉海棠根本就没穿鞋,忙脱了自己的鞋子光着脚的追了过去。 “王妃,你忘穿鞋了,快先把奴婢的鞋子换上!” 尹泽追到外头时,只瞧见正在远处换鞋的主仆。见尹泽追出来,海棠仗着自己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笑得格外张狂。 尹泽被她气笑了,笑过之后,他才后知后觉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这般轻松的笑过了。 国相府。 霍寒烟才刚刚跟孟庆月合计了那件事情,没想到转眼间靳子松又出了事情。霍椋没想着要把靳子松先捞回来,反而是先把霍寒烟喊到跟前大发了一场脾气。 霍寒烟听说靳子松出了事情心急的不得了,可看霍椋这会儿的样子,她哪儿还敢开口。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靳子松到底是有哪里好?你竟然会看上这么一个废物?从他靳子松进了我国相府的门,嘲笑我霍椋的人就根本没停过!” 一番骂完,霍椋扬手就摔了手边的朗瓷花瓶。“他靳子松也是有本事了!他不知道皇上不准皇子与外族联姻?他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他拿的是谁给的俸禄?他受的是谁的命令?一个小小的御史竟然敢直接听命于皇后?他靳子松把龙椅上的皇帝放在什么位置?” 霍寒烟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也慌得没了主意。 这些事情她也是刚刚得知,靳子松在之前根本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 “爹爹,女儿不知……等他回来女儿再劝劝他……” 霍椋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回来?他还回得来么?现在东元与壹国的关系触儿即发,他倒是好,还想着要笼络皇后,代表东元去缓和跟壹国的关系?”霍椋一声暴怒,“他以为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爹爹!子松他涉世未深,他不懂这么多。”霍寒烟眼眸一转,“爹,女儿觉得这事儿一定不简单。从刘家开始,到徐家,到京兆尹,到壹国公主,到咱们国相府……爹爹,一定是有人刻意安排。一定是!” 第七十九章 俩月仨月 http://.biquxs.info/ 霍椋冷哼,更是气愤不过。“你以为我不知?要不是刘家女儿生辰宴上闹出那番动静,又怎么会惹得承王府翻了脸?” 霍寒烟心里头是惊了又惊,也比上回要聪明了些,没敢明着说出海棠的名字。“承王府?爹爹你怎么知道是承王府?” “这京城事,这天下事,还有什么是本相不知道的?”霍椋指着霍寒烟,威严一怒:“要不是你们在刘家下毒,还想要把事情赖在徐家头上,最后还敢让京兆尹对刘家母女动私行,他承王府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我国相府下手!” 霍椋指着霍寒烟的手指已经是气到发抖,“承王府想要京兆尹放了刘家母子,只需传个话就行,但他尹泽亲自去京兆府上要人你不知道什么意思么?他这是在告诉你们,这事儿他承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偏偏你这个蠢货还不知收敛,还敢听信你姨母的胡言乱语,还敢跟夏侯关静有联系!现在事情已经牵扯到两国之争机要之事上,你若还要如此,本相也保不了你了!” 霍寒烟心里咯噔两下,面色微微变了。霍椋回府前头一小会儿孟庆月才离开,紧着她就写了封信叫人送到驿馆给夏侯关静。孟庆月进府的事情这倒不是不用瞒,也根本瞒不住霍椋,但是“胡言乱语”这四个字却让她后被一阵寒凉。 这是国相府,府里都是霍椋的耳目,万一今日她与孟庆月的那些关于国相夫人孟聆凤和承王府相像的事情被人听了去,那霍椋…… 转念一想,当时她情绪激动顾不上多少,但是孟庆月却是非常小心谨慎的。如果霍椋真的知道了这事儿恐怕早已经坐不住的上承王府去认人去了。思及此,霍寒烟又松了口气。然而刚松下去的这口气又被霍椋后头那一句话给提了上来,慌得她手脚发凉。 “爹爹,我……” 刚说两个字,霍寒烟又见霍椋从袖中取出一物,直接扔在了她的脸上。她把东西抓在手里,这才看清楚,霍椋扔给自己的正是她不久前写给夏侯关静的信! “爹爹!” 霍寒烟当即跪下,心虚的挤出几颗眼泪。“今日兵部尚书家小宴,她承王妃当着所有人的面嘲笑女儿,女儿实在气不过,才想着写封信给公主……女儿不懂朝政,更是一时被气昏了头,没想到这事儿的后果。爹爹,女儿知错了。” 霍椋望着她的眼眸有些淡漠,看得霍寒烟更加心虚。她紧咬着唇,又落了两颗眼泪,才听霍椋又开了口。“现在的驿馆,你这信可是送不进去的。”他深看了霍寒烟一眼,“你要是能沉得住气,那就过几日再说。” 霍寒烟怔了怔,随后又是一喜。 只要沾上了国相府,不管是利益还是名声,霍椋统统都不允许。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爹爹的话女儿都记住了,做事亦会小心谨慎,请爹爹放心。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霍寒烟正要退下,霍椋又突然把她喊住,“靳子松你不管了?” 霍寒烟咬牙不爽,“这么大的事情他不敢与父亲商量,竟然也瞒着我,现在事情闹成这样……让他多长长记性也好。” 霍椋有些意外,但又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神情自然也缓和了不少。 “嗯。” 承王府。 尹泽离开时,正好遇上了从傅卿卿那边过来的老承王爷。老承王爷精神奕奕,唇角抿着笑,见了他,笑意越发明显。 “太医来过了?海棠怎么样了?” 尹泽轻哼,“那你得去问太医,问我做什么?” 老承王爷双目一瞪,“什么意思?你不是从那边过来的么?” “我从那边过来跟她看大夫有什么关系?”尹泽莫名其妙,绕过去要往前走,又被老父亲给拦了下来。 “要去哪里?” 尹泽有些不耐,“去看看卿卿如何了。” 老承王爷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看什么看,她好得很。我与她把话一次性的说明白了,她答应这两日就会回傅府。”老承王爷轻嘲起来,“你明知道傅香婉善良单纯,临终前请你多照顾傅卿卿,那就只是让你关照妹妹仅此而已,你对傅卿卿也绝无其他心思。可现在傅卿卿借着你当初的这份承诺堂而皇之的搅了你与海棠只见的关系,还想要进我承王府做主子?你担心傅卿卿受不得刺激不忍开口拒绝,但我可以!” 老承王爷语气里的嘲讽还带着些许冷意,“她要还敢在我承王府作妖,我即刻就给她赶出去,再不给傅家留脸面!” 尹泽神色如常,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不满意,只是这么淡淡的应了一声后就要走了。身后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追来,他回头,原是刚才的太医。 “何太医。”老承王爷嘴角上扬,迎着太医就过去了。“如何啊?” 越过老承王爷,太医见尹泽微微挑起的眉梢,想起在屋里时神色怪异却不失冷厉气息的承小王爷的警告,太医又不敢乱说了。 “小王爷身体无恙,这传宗接代的问题也不能操之过急,也得靠缘分才是,老承王爷不必太过担心。” 老承王爷煞有介事的点了头,随后又发现不对,一把抓着太医急急追问:“什么小王爷,本王让你给王妃看的。” 太医都被搞糊涂了。“王妃……王妃……时,时日尚短,老臣还诊不出来。” 老承王爷又问:“那多久能诊得出来?” “俩月多些能诊出滑脉,仨月多些能诊出男女。” “那现在是几月啊?” 太医眼角抽了一下,“现在怕是都不到俩月。”太医瞧着尹泽已经走远,才敢放心的说:“老王爷不如把伺候王妃的丫鬟喊来问问,只要知道了王妃的月事时间,那老臣心里就有谱了。” 老承王爷连连点头,刚叫人送走了太医,又顿觉不妥。 他一个做公公爹的,怎么好张口问儿媳妇儿月事时间,说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再者,若是玉佛庵上的那人知道了,还不定要吃多大的醋。 现在诊不出,那就再等一月,反正他瞧着海棠那样子跟老王妃当初怀了儿子时一样。 嗯,一模一样。 尹泽回了书房,独自呆了一会儿后,又唤来了铭风。 “这几日,海棠那边有什么动静。” 铭风一愣,“小王爷不是说那边的消息不用再回禀了么?” 尹泽冷眸扫过去,未等他开口,铭风又说:“属下已经把王爷的意思传了下去,所以这几日,关于那边的消息他们怕是也没留心过。” “那就从现在还是留心。”尹泽睨着铭风,突然皱起了眉。“海棠做了这么大的动静,夏侯关静那边绝不会坐以待毙。你派人过去盯着,若是夏侯关静真的与壹国互通信件,直接截了就是。” 夜已深。 一辆马车自宫里直接驶到了驿馆门口,一身疲惫的夏侯关静下了马车,抬眼看见驿馆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兵,怒火头头的又窜了起来。瞧着她要发作,扶着她的含翠忙小声提醒:“公主,小心脚下。” 夏侯关静压下心头火气,进了驿馆之后,才狠狠发了一通脾气。 “公主,这事儿摆明了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他们东元人小看了我们壹国,更让他们以为我们壹国人好欺负!” 夏侯关静咬牙切齿,“你看看外头,他们这么防着我,我还能做什么?” 含翠眼眸一闪,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夏侯关静眼前一亮,立刻叫含翠拿来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一页后又觉得不妥,撕了放在烛台上烧尽,又重新写了两三句话。她自信的把信折好,放在信封里,递给含翠时又把信收了回来。 “那人可靠么?” 含翠点头,“这人之前曾得了太子恩惠,绝不会背叛。” 夏侯关静这才放下心,把信妥妥的交给了含翠。“想个法子让人把信贴身藏着。现在不仅仅是宫里防着我,是整个东元都防着我。行差一步,你我都得死。” 含翠重重点头,“奴婢明白的。” 第二日早早的,含翠就把事情给办了。夏侯关静等了一夜,见含翠回来,忙把她叫到跟前来。“办妥了么?” “办妥了。我们的人随着厨房的一起外出采购,到时候会借机把信件送出去的。” 夏侯关静这才松了大口气,眨眼间,她又眼露狠色。“我壹国虽小,但也不能被他东元这么欺辱。从尹泽起,他们东元就没把夏侯关静放在眼里。” “等信件到了太子殿下手里,以太子殿下对公主的疼爱定会为公主讨回公道。设下这一局的人……” 含翠话才说到这,夏侯关静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你说这背后布局的人是谁?” “奴,奴婢不知……” 夏侯关静甩开含翠的手,“本公主也不知。” 含翠揉了揉被夏侯关静抓痛的那只手,“公主也不知?那咱们要如何查起?” 夏侯关静松开紧攥起的双手,“等着吧。国相府这一次也吃了大亏,依霍寒烟的性子,她一定会坐不住,一定会来找本公主的。到时候,就一切都知道了。” 第八十章 果真是她! http://.biquxs.info/ 翌日,傅卿卿就让人去傅府找了傅子辰,片刻后傅子辰就来了承王府,直接去了傅卿卿那边。 兄妹俩关上屋门不知道说什么,但听在后伺候的丫鬟说傅卿卿哭晕了两回,还犯病了一回。 下人们都在议论,怕是昨天老承王爷让傅卿卿离开,气得傅卿卿把亲哥哥找来了。 傅子辰在屋里待了很久,直到他把傅卿卿给哄睡了之后才离开。离开之后傅子辰并未离开承王府,而是去找了老承王爷。 “老王爷。” 老承王爷淡淡应着,“听说傅小姐今天又犯病了?” 傅子辰点头,“是犯了一回,不过已经稳定下来了。”他给老承王爷行了个礼,“卿卿任性,在府上打扰多时,亏得老王爷把她骂醒。现在卿卿已经想明白了,说想要回去。” 停了停,傅子辰又开了口,只是语气要显得沉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轻松,还是沉重。“离开京城,回乡去。” 老承王爷有些意外,“回乡?傅大人也要回乡了?” “不是。京城现在这个局面,皇上不可能让父亲这个时候回乡去。卿卿,她一个人回去。” 老承王爷更是意外了,“傅小姐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大概是老承王爷不置信的态度惹怒了傅子辰,傅子辰显然不愿意再多说,就这么辞别了老承王爷。 出了承王府,傅子辰却又不急着上自家的马车了。他立在承王府门前,对着承王府的大门看了许久,最后竟是轻嗤了一声。 与此同时,驿馆里有人给含翠带来了一封信。 这是个面生的人,之前含翠从未在驿馆里见过。那人送了信之后就要离开,心疑的含翠一把将他抓住。 “你是什么人?这信是谁让你送来的?” 那人没多说,只是指了指含翠手里的信。“公主看过信之后一切就都明白了。明日这个时候我再过来拿公主的答案。” 含翠心中一惊,拽着那人不让走。“你是不是国相府的人?” “国相府?”来人显出两分不屑,依旧是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笑笑就走了。 含翠心里没了底,赶紧把信送到了夏侯关静手里。含翠把刚才的事情跟夏侯关静说了一遍,同样让夏侯关静疑心不已。 “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含翠把那人的相貌复述了一遍,想了想,又说:“现在驿馆被东元朝廷这么严防和监视,那人又是明目张胆进来的。奴婢问他是否是国相府的,那人竟显出几分不屑来。奴婢心里顿时没了底,但也知道那人背后的主子一定不简单。” 含翠盯着夏侯关静手里那封信,“他说,公主只要看了信一切就都明白了,明日这个时候他会来拿公主的答案。” 夏侯关静冷笑,“好嚣张的奴才。” 她把那封信放在桌上,沉思片刻后又拿起来,吩咐含翠点了蜡烛。含翠不解,“公主是怀疑这信是有人故意陷害?”说完含翠自己也信了两分,点头道,“那最好还是烧了。奴婢去拿烛台过来。” 夏侯关静没多说,只是在含翠把蜡烛点上之后,她却只是用烛火照了照信封。 “公主?” 夏侯关静心里已经是想了百十种可能,心里纠结犹豫了许久,终于咬咬牙,拆了那封信。只看了浅浅几句话,含翠就见夏侯关静眼前一亮,不仅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唇角更是扬起了笑意。 “公主,这信里?” 夏侯关静借着烛火点了那封信,“明日你去告诉那人,他家主子的意思本公主明白了。” 含翠一头雾水,好奇抓挠着心窝,但那封信,早已被烧成了灰烬。想要问问夏侯关静,又没这个胆子。 “对了。”夏侯关静睨着含翠,说:“今日或是明日,若是国相府的人来,不管是带话还是送信,你都务必要把人留下来,留了人之后即刻来回禀本公主。” 吩咐完这些,熬了一晚上的夏侯关静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睡了。 隔日,早早在那边等候的含翠果真又看见了那人。那人神情自若,这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紧紧的驿馆对他来说仿若逛个大街一般的简单。含翠心中实在好奇,这人的主子到底是谁? “想必公主是有答案了?” 那人开门见山,直接就把含翠的话说出了一半。含翠点头,把夏侯关静交代的话与他说了。 “那成,我这就去回禀我家主人。” 国相府。 从霍寒烟写给夏侯关静的信被霍椋截了之后,霍寒烟更是多方打听如何才能联络到夏侯关静。若是靳子松在,那他御史的身份或许还能行些方便,但偏偏靳子松出了事情,哪怕他就是被放出来,她也不敢让靳子松轻易涉险,再把夫君给送到天牢去。 越是这样,霍寒烟就越是痛恨海棠,越是担心霍椋有朝一日会杀了自己这个冒牌货,认回亲女。 “小姐。” 贴身丫鬟月儿轻轻敲着门,这叩叩叩的声音更是惹得霍寒烟心烦意乱。 “做什么?” 月儿消停了片刻,才怯怯的说:“相爷请小姐过去,说有事情要跟小姐交代。” 只听几声脚步,紧着霍寒烟就打开了房门,恶狠狠的盯着月儿。“爹爹找我为何不早早说,这会儿了才告诉我?话不会一次说完么?” 月儿实在委屈,怕再触怒霍寒烟,忙赶紧把头低下,退到一边去。 霍寒烟赶到霍椋那边,刚进书房门,霍椋就直接开了口。“我给你寻了门路,你看你是要亲自去找她,还是再写一封信,交代过去?” 霍寒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之后才明白过来他这意思。能亲自去找一趟自然是好的,但就现在的风头来说,太危险,万一给国相府惹了麻烦,到时候霍椋又得发脾气。 “爹爹,我给她写封信,交代过去就是了。” 霍椋露出满意,他指了指自己面前早已摆设好的纸笔,“你写吧。” 霍寒烟眉心一跳,深吸一口稳住心神,提笔给夏侯关静写了封信。写好了信,霍寒烟又退了两步,“这信就麻烦爹爹送去驿馆了。” 霍椋淡淡扫了一眼,信上点明了这些事情都是海棠所为,又对杀人的事情写的极其隐晦,更是只字不提国相府。霍椋对今日的霍寒烟,更加满意了。 霍寒烟正要离开,霍椋冷不丁的提了一句。“我已经给那边打了招呼,靳子松明日就会回来了。” “真的?”霍寒烟顿时喜笑颜开,欣喜纯真的模样让她面纱下正在痊愈的纵横交错的浅红伤疤,看起来也没这么恐怖了。“谢谢爹爹,子松回来,我一定与他好好说说,这样的错,以后绝不会再犯。” 霍椋依旧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只有便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不多时,这封信就被送到夏侯关静手里。夏侯关静打开信扫了一眼,恨得把桌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上。“果真是她!果真是哪个贱人!” 含翠心头一跳,“信上说的是何人?” “承王妃,海棠!” 霍寒烟死死捏着那封信,轻嘲道:“本公主早该猜到是她了!” “公主,这信上还说了什么?” 夏侯关静稍稍松了手,“本公主想着要利用国相府,她霍寒烟竟然也想着要来利用本公主。”她轻哼着把信扔到桌上,问含翠,“那人还在么?” 含翠点头,“照着公主的吩咐把人留下了。” 夏侯关静起了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又顿住了脚步。她回头看了看桌上那封信,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又皱了起来,再折回去随手拿了一盒药膏。 “公主怎么了?” 她摇头,“先过去看看。” 到了地方,夏侯关静与他招呼了几句,又客气的问了问霍寒烟脸上的伤口,接着又把手里的药膏打开,交代他把药膏转交给霍寒烟。那人应下之后,拿着东西就离开了。 等人走了之后含翠才出声问:“公主,这只是一般的药膏,你为何要说这是给霍小姐治疗伤疤的药膏?” 夏侯关静面色微冷,“他不是霍寒烟的人。” “什么?”含翠心里一惊,“莫非这又是个陷阱?” 夏侯关静摇头,“霍寒烟这么在意自己那张脸,若是她的人来见本公主,一定会跟本公主求药膏。既然是求药膏,自然不知道那药膏是什么样子的。” 含翠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公主把盖子打开,偏偏那人不认得。那……他是国相府的人么?” “他是国相府的,但不是霍寒烟的。这人,是国相爷霍椋的人。” 含翠吊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既是国相府的人,那也没差了。” “你懂什么?”夏侯关静突然冷笑,“霍寒烟虽然是国相小姐,但是她很怕霍椋。况且现在任何人都怕跟本公主挨上关系,国相爷这么注重名声,根本不可能由着霍寒烟胡来。所以这事儿,霍寒烟是帮不了我了。” 她唇边的冷笑增了两分狠毒。“这事儿要是成了也就算了,若是成不了,本公主也一定会把国相府拉下泥潭,她霍寒烟休想坐享其成!” 第八十一章 她可是傅香婉的妹妹! http://.biquxs.info/ 这一日,就是傅卿卿要回乡的日子了。 起初海棠知道傅卿卿不回京城傅家要直接回乡去,且还是一个人时,她也同老承王爷一样觉得意外。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又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王妃你真的不过去看看?” 海棠这才刚起又犯上了困,哈欠不止,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茴香这话都问了两遍了,她才懒懒的开了口。“人家回乡,我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茴香都急了。“王妃你不去盯着点儿?难保人家在承王府大门口又要对着小王爷作什么妖,到时候小王爷心一软,又把人留下了呢?” 海棠懒懒的语调听起来格外柔软好听,“他心软没用,要老王爷心软才行。再说我要是过去再把人给气晕气犯病了,人家不又得赖我,还不是一样要留在承王府养病了?” “那倒也是。”茴香把早已准备好的糕点端上来,“王妃尝尝,这是照着你近来的口味新做的糕点,清淡爽口。” 海棠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又多吃了两块。心里突然又想起了个人,便问茴香,“小王爷呢?” 茴香可算是等到海棠问这个了。 “奴婢去问问看。” 怕海棠会后悔似的,茴香跑的溜快。片刻后茴香就回来了,额头上都热的冒汗了。 “小王爷把人送到王府门口之后就回来了。”茴香有些微喘,“听说那傅小姐哭唧唧的,好像我们承王府对她怎么样了呢。不过倒也没闹,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走了?”海棠心里总觉得这事儿怕是没这么简单。刚这么想着,门口就来了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 茴香一瞪眼,“你要干什么,怎么这么没规矩?” 小丫头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把怀里揣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有人要奴婢把这个东西给王妃。” 茴香把那封信转交给海棠,再想问那丫头些话,可一转身,那丫头竟然不见了。 “怎么了?” 茴香摇摇头,“刚才这丫头奴婢没见过……怕是前院的吧。” 承王府这么多下人,海棠一个个的哪儿认识得过来。茴香说是前院那就是前院吧。 海棠把信拆了,只看了一眼就已经是脸色大变,匆匆看完信件后更是一把就将信捏在了掌心里。 “王妃?怎么了?”茴香被她的反应吓得也慌了神。 “我要出府,一会回来。” 匆匆丢下这话,海棠就这么匆匆的走了。 出了承王府海棠才想起信上所写的地址离京城有四五里路,再回承王府牵马定会引人注目。她想了想后便直接去了京城大街,在一家酒楼门口顺走一匹骏马。 海棠赶到信中所说的满牛岗,更是直奔半山头的凉亭。远远的就见凉亭里坐了穿着斗篷的人,想着信上所说事情,海棠又紧着脚步,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听见她的脚步,亭中坐着的人稍稍动了动身子。海棠走到凉亭外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现在外头看了几眼,还是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傅小姐。” 那人转过身来,斗篷里的那张脸确实就是傅卿卿。 傅卿卿拉下斗篷的帽子,“你倒是好眼力,竟然认得出来是我。” “这斗篷不太适合傅小姐,太大了。”海棠步入亭中,直接走到傅卿卿面前,把一路上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那封信拍在傅卿卿身侧的石桌上。“这信是你写的?” 傅卿卿笑笑,“是我写的。” “你什么意思?”海棠忍着一肚子火气。“傅小姐不是要回乡么,现在这又是再跟我玩儿什么把戏?” 傅卿卿红着眼眶,“我只是想要见见你,与你好好谈谈。” “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你想谈,应该去找老承王爷。” 老承王爷那一日的话实在太狠太不客气,傅卿卿每每想起都觉得委屈不甘,之后也就越发的痛恨海棠了。现在又被人提起这事儿,傅卿卿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被老承王爷一句句不带脏的话打的满脸疼痛。 傅卿卿浑身颤抖,宽大的斗篷根本就掩饰不住。海棠冷睨着她,“就这么一下你又要发病了?” 海棠往四周看了看,不见伺候傅卿卿的人,甚至想起自山下起就没见过任何人。她心一沉,“傅家的人呢?敛秋呢?” 傅卿卿苦笑笑。“他们回乡了,马车里的那个……不是我。” 海棠眉心一跳,“那你要去找尹泽,或者再去京城找傅家。山下我留你一匹马,你自己回去吧。” 她步出亭外,傅卿卿就追了出来。“你不想知道信里头的事情么?靳子松不仅仅只是报了官,他还做了其他事情。关于靳子松,关于国相府你就不想知道更多?你只要知道了这些,还怕报不了仇么?” 海棠眼眸猛的缩了下,“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卿卿有些得意,“东元朝廷大半的官员都是我父亲的门生。”她拉住海棠,“我大哥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嫁给我大哥,这些事情他就都能帮你查出来。” 海棠猛的把手收回来,傅卿卿一个不稳直接跌在了地上。她就这么冷眼看着,“原来傅小姐打的是这个主意。傅小姐还是省省吧,我现在有些承王妃的身份,老承王爷又这么喜欢我,这些事情,我会自己弄清楚。” “可是这么久了,承王府为你做过什么?”傅卿卿趴在地上,眼含讥讽。 海棠竟找不出一个字眼来回击。心像是被人扎了一针,疼得她一个激灵。 “承王府不行,难道你们傅府就行了?”海棠转身,甚至都不再看傅卿卿一眼。 “你就这么丢下我了?”身后的傅卿卿突然着急起来,“这荒郊野岭,我一个人怎么回去?” 海棠停下脚步,语气微凉。“那你又是怎么上来的?” 傅卿卿面色顿时苍白起来,“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我没本事一个人下山,更别说回京城了。” “真是好演技,傅小姐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海棠在不理她,大步就这么走了。傅卿卿苍白的脸瞬间愤恨扭曲起来,低骂还未出口,身前又来了一人。那人一身利落,来到她面前时先请了罪,这才把她拉起来。 “属下是小王爷的暗卫,听王妃命令把傅小姐送回去。” 傅卿卿有些歉疚,“你是姐夫的暗卫?为何会在她的身边?那你过来了,她身边岂不是就没人保护了?” “王妃身边还有人。” 傅卿卿眼眸快速一闪,“她身边还有几个人?” 不管傅卿卿怎么问那人就不再说话了,只是跟在傅卿卿身后。 海棠下了山,把马留下给傅卿卿。这还没往前走,敏锐的就觉察到近处有杀气。她又折回来,借着调整马鞍的动作机警的查看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一道冷风,她下意识的偏转脑袋,身边的骏马一声嘶鸣,发疯了一半的拔腿就跑了出去,可没跑多远,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抽抽两下不动了。 海棠提起精神,在原地等了许久,都未再看见对方有任何动静。虽未看见人,但她依旧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海棠甩了甩袖子,手里没拿到熟悉的匕首,这才想起自从她来了承王府知道身边有暗卫保护,就很少把匕首带在身上。可她让其中一个暗卫保护在傅卿卿身边,一个去京城知会尹泽,也就是说她身边就只有两名暗卫。 突然间,四五道冷光齐射过来。海棠快移着脚步往后退,两眼余光望着四周寻找能够躲避的地方。又突见两道身影快速来到自己跟前,手中的利剑一扫,与先前一样催着毒的暗器落了一地。 她扫了一眼,并非只是四五个,反而不下十个。这说明对方武功极高,是两把暗器垒叠在一起借着内力扔过来的。 海棠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挡在她身前的两名暗卫亦是如此。 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暗卫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敌不动,他们亦是不敢轻易妄动。 “啊!” 本以为没这么快下山的傅卿卿竟然就站在山脚下,望着远处那匹死去的马失声尖叫起来。海棠心头一紧,暗道一声:“糟了!” 顷刻间,十几个黑衣蒙面的杀手闪身出现,手中皆是寒光闪闪的杀人武器。一名暗卫脚步一闪来到海棠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把海棠护在了中间。 傅卿卿身边的暗卫亦是将她护在了身后,一边压低了声音,叫她悄声的往山上的林子里跑。 争锋相对间,本以为是针对海棠的杀手们在傅卿卿挪了半个脚步时突然齐齐朝着傅卿卿冲了过去。傅卿卿脸色瞬间惨白,没有半丝血色,那一口气像是喘不上来,双腿更是一软,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 “快去护着她!” 来不及多想,这话就已经从海棠的口中说出。两名暗卫稍有犹豫,又听她喊道:“她可是傅香婉的妹妹!” 傅香婉的分量,每一个暗卫都比海棠更加清楚。 最后一个字说完,两名暗卫提剑就追了过去。杀手们明明动作更快,却像是故意拖延了脚步,等两名暗卫靠近到傅卿卿身边时,突然有两个黑衣蒙面的杀手,转了方向,朝着海棠杀了过来。 第八十二章 不论生死 http://.biquxs.info/ 三名暗卫脸色剧变,想要赶过来,却被那些杀手死死困住。 海棠心头一紧。明白这些人看似是冲着傅卿卿,实则只是为了引开她身边的暗卫。 这些人,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几乎就是一瞬间,海棠快速弯下身子拾起刚才被打落在地上的暗器,速度极快的朝着杀手反击回去。对方只是轻松一挡,暗器就这么轻易被格挡开。两把利剑上的寒光携带着死亡的冰冷气息,一把朝着她的脑袋,一把朝着她的心口。 海棠再弯腰拾起几枚暗器,在出手时连一同抓在手里的沙石齐齐运力掷过去。这会儿正是顺风,对方避开了暗器,但也险些被沙石迷了眼睛。海棠突然出手,与两人周旋十几回合,身上几处受伤,小腹更是有些牵扯下坠的痛感。对方两人将她逼到路边,海棠趁此机会运起轻功就跑进了右手边的小林子。 身后脚步越来越近,海棠一刻都不敢停歇,也没工夫去管傅卿卿死活。身后的人像是故意所为,明明功夫在她之上,却又总是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海棠来不及想太多,只是一心想要甩开对方,不知不觉,竟被他们逼到了山上。 身后就是十几丈的陡崖,下头是湍急的河水,前方,是那两个黑衣蒙面的杀手。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海棠明显能看见对方阴鸷双眼里的讥讽算计。看着他们不紧不慢的脚步,海棠突然明白了。 “你们是故意把我引到这个地方的。”她紧紧攥着双拳,余光快速扫过四周能够躲避和逃避的地方。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冷冷看着那两个人。“为何?” “只是让你死远一些而已。” 对方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就已经刺了过来…… 尹泽赶到满牛岗时,山脚下已经成了一片血海。承王府三名暗卫都已经被杀,地上除了拖拽的血痕之外,根本不见别的尸体。 “人呢?” 低沉里还压制着暴怒气息的两个字让尹泽身后的铭风不禁颤了颤,“已经送回傅府了。” “我问的是海棠!” 铭风摇头,“尚未查到。” “找!”尹泽眼里是少有的阴戾,“不论生死,都要给我找着了!” 铭风把事情吩咐下去,回头再看尹泽时,才发现他已经独自上了山。尹泽到了半山腰上的凉亭,四处寻了一遍后又要往山顶上走。铭风到底是做暗卫的,尹泽没留意的地方他却注意到了。 当他把捡来的那封沾了土几乎撕碎成好几段的信递到尹泽手里时,他才察觉到此时的尹泽竟已经是浑身颤抖,双手冰凉。 看到信上内容,尹泽的脸色更是难看。 在承王府时他就知道海棠收了封信后着着急急就走了,却没想到这是有人借着玉峰山上匪窝的事情来把她引了出去。 更没想到,这信上的笔迹他曾经是见过,且一直都记得的。 他把信扔给铭风,“拿着这信,去问问傅卿卿。” 铭风没看信中内容,只是问他:“要问何事?” 他的声音冷如冰窖,没有任何一丝暖意。“问她,为何要这么写。” 铭风皱了皱眉,低头扫了一眼纸上的笔迹。一目扫去倒是行云流水,但再仔细看看,便很容易的能分辨出比划中还带着女子的清秀。铭风把信折起来收好,见尹泽又要上山寻人,便说:“属下已经派人去山顶查探过了。路上没有任何打斗和血渍,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小王爷,并未有人上山,不用去寻了。” “又没人上过山,我亲眼看过才算。”尹泽不理铭风,还真的亲自上山查了一遍。从半山腰的凉亭再网上一段就再没了山路,林中遍布荆轲,他那一身锦衣被刺破,俊俏容颜被划出血痕。 寻到山顶,他又不甘心的再寻其他的路下来。快到半山腰能看见那凉亭时,他又再寻另外的路,上山找人。 铭风看不过去,劝了几次,有两次还惹怒了尹泽。 “小王爷既然不喜她,现在为何又要寻她?” 尹泽心口一窒。 他为何要寻她? 他不喜她么? 尹泽愣怔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他只知道自己在听说海棠出事之后,心里仿佛被人掏了个洞。他难受,很难受,所以他想要找到海棠,想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小王爷。”有人追上来,“山下林子里发现了血渍。” 尹泽心头一紧,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铭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到了山脚。他从山下的小林子往里寻,寻了很远,终于找到了那一处山崖。 这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不远处还扔了一把断剑。断剑上沾着鲜血,不知道是海棠的,还是别人的。 尹泽喉咙发紧,额前突突直跳。明明没喝酒,却有些站不稳身子了。 “小王爷。” 铭风站在他七八步开外的崖边,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 尹泽抓着那把断剑走过去,看见了崖前那一滩血渍和崖边明显的划痕。 海棠…… 尹泽低喃着什么,铭风听不真切,凑近些才听清楚他口中一直在喊着海棠的名字。向来铁血无情的铭风正要喊人下去寻人,没想到尹泽突然着了邪一般,就这么跳了下去。 “小王爷!” …… 海棠被人杀害的消息不知道是被人传到了京城里,不仅如此,还有人看见从承王府离开回乡没多大会儿的傅小姐浑身是血的被送回了傅府。有好事的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编出了好几种说法。茶馆里的说书人整合整合,得了个还算是合情合理的说法。 说承王妃见不得傅小姐得宠,明里暗里的折腾本就病弱的傅小姐,最后终于把傅小姐赶出了承王府。承小王爷心疼傅家小姐,特地把傅小姐藏在了别处,没想到善妒的承王妃发现了此事追到人家门上,傅小姐心高气傲,承王妃又不讲道理,两人就这么闹了起来。承王妃被失手杀死,傅小姐重伤不愈。 说书人停了下来,端起茶水喝了两口。下头的听客都巴巴的伸长了脖子,其中一人催着:“你倒是快些说啊,怎么又停在这了?” 另外一人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傅家是什么地位,承小王爷又这么喜欢傅小姐,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人又叹道:“就是可惜了那承王妃,承小王爷不喜欢,结果还惨死在妾室手中。” 有人不满,脱口说:“什么妾室,就傅小姐那家室,冲着承小王爷那喜欢,人家才应该是承王妃。” 茶馆里的小伙计亦是听得起劲儿,见茶馆外头驻足着个穿着华贵一身儒雅的贵公子,便笑着迎过去,“这位公子也有兴趣?外头日头这么大,公子不如进来喝杯茶,楼上还有雅座的。” 傅子辰脸色铁青,突然动手揪住了小伙计的衣领子。“再敢胡言乱语,你这茶馆也不用开了!” 小伙计笑意僵了僵,把衣服扯出来,整了整,说:“好大的口气!你谁啊?你说不用开就不用开了?” “我,傅子辰。” 小伙计后颈一凉,忙不迭的跑进去堵了说书人的嘴,不让他再说这件事情了。底下来听书的茶客门不满,个个都巴着脖子拍着桌子,掌柜的不在,小伙计也没了法子。心慌乱跳的抬头望去,那傅家大公子早不见了。 傅子辰来到驿馆,被外头的禁卫军拦下。傅子辰亮出皇帝曾赏赐给傅柊独一无二彰显身份的信物,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了驿馆。 “夏侯关静!” 到了夏侯关静面前,傅子辰把手中信物啪的扔在桌上,直呼其名。 含翠不认识傅子辰,指着他就骂了过去。“放肆!你是什么人,我家公主名讳岂是你能喊的?” 夏侯关静从后头走出来,睨了一眼这桌上的东西。“这位是傅家大公子。含翠,你去外头守着。” 这边是傅家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公子? 含翠稍稍有些意外,收回目光,听话的退到了屋外候着。 傅子辰双拳紧握,几乎是磨着后牙槽的质问她:“你怎么敢……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对她动手!” 他这样的反应夏侯关静毫不意外,她甚至是早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局面。夏侯关静不紧不慢的坐下来,轻笑,“谁给的胆子?不就是傅公子你了?这时间地点都是你在信里头跟本公主说的……” “我只是让你把她带离京城,而并非是让你买凶杀人!”傅子辰恨极了,“夏侯关静,你现在还是在东元的土地上,我想动你,轻而易举!” 夏侯关静突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张狂,笑得快意,笑得十分放肆。 “傅公子说大话了不是?傅家地位再高,也高不过两国利益。我是壹国公主,若是真在东元土地上出了岔子,你们东元可是要给壹国交代的。再者,你怎么就知道那是本公主的人了?恨她的人又不是只有本公主一个。” 她闲闲的比划着自己的双手,亮出她新染好的红色蔻丹。“傅公子还是好好想想你这么着急的冲到驿馆来,到时候傅家要如何对你们东元那个多疑的皇帝解释。毕竟要是传出你傅子辰也与这事儿有关,傅家还有什么颜面?另外,傅公子有这份闲心来教训本公主,还不如这会儿就去找找她的尸体。” 第八十三章 他要做爹爹了 http://.biquxs.info/ 傅子辰刚走出驿站,前来寻人的傅府小厮就追了上来。“公子,大人让你快些回去。”小厮看着驿馆外头那些严肃的禁卫军,再看看傅子辰那极其难看的脸色,吞咽一口,小声提醒。“公子,咱们快去回去吧。” 傅柊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傅子辰刚回傅府,傅府大门也才刚刚关上,傅柊一个耳光就迎头打了过去。 “混账!你亲妹妹现在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你不在她跟前守着,竟然还想着要去给承王妃寻公道么?你是傅家人,你的心应该是向着傅家才是!” 傅子辰扯开唇角,笑得有些苦涩,有些嘲讽。“父亲现在竟也学会卿卿那满口谎言的本事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傅柊气愤不过,抬高的手臂又要打过去。傅子辰稳稳扣住父亲的手腕,声音骤然提高:“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不知道么?卿卿的惊厥之症多年前就早已治好,什么病症发作,什么命不久矣,什么只剩下一口气,全都是她无耻找来想要靠近尹泽的借口而已!外人见她回来时满身是血,但她整个人根本完好无损,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伤到,身上血迹也全都是别人的而已!” 傅子辰满目失望,“外人不知情就罢了,你多年纵容卿卿任性也就罢了,难道你真的以为尹泽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以为老承王爷老糊涂好糊弄么?” “闭嘴!”傅柊气得浑身颤抖,他指着傅子辰,咬牙吩咐,“把公子带回房里,没我的吩咐不得让他离开房门半步!” 门房与去传话的小厮都被父子俩的争吵弄得心惊不已,这会儿听见傅柊收了话,也连声劝着傅子辰。 “公子,这就在门口,万一叫人听见了总归不好。公子和大人还是先进去吧。” 傅柊重重冷哼了一道,拂袖离去。傅子辰才管不上这是不是大门口,紧着就跟小厮吩咐,“去备上马车,多准备些干粮衣物,我要出门几天。” 小厮眼皮子一跳,跟门房相互对视一眼后才小心问:“公子要去哪里?” 傅子辰还未开口,外头就有人拍响了门环。门房看了看傅子辰的脸色,得了准儿之后才去开了门。傅子辰还没走出几步门房就追了过来,“公子,外头来了一个人,说他是承小王爷的人,要过来问小姐两句话。” “让他滚出去!” “傅公子好大的脾气。”傅子辰话音刚落,后头就有人出了声。 几人回身一看,原来那人已经进来了。 门房都急了,“不是让你在外头等着么,你怎么进来了?” 来人走到傅子辰跟前,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展开亮在他的跟前。“这东西,傅公子可觉得眼熟?” 扫过信上的字迹,傅子辰眼眸紧缩,这字迹他自然认得。 这是多年前他在折扇上提了一首诗,得了老承王爷的夸奖。之后傅卿卿就起哄着要学写这样的字,没曾想,她竟然还真的就学会了这笔迹。为此,傅柊格外得意,傅香婉亦是觉得妹妹出息,自然也把这笔迹拿去给尹泽看过了。 时隔多年,傅子辰甚至都以为尹泽已经忘记了这事儿。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傅公子眼不熟也没关系,反正小王爷的话问的也不是你,是傅小姐。”那人把信重新收好,看着前面说:“傅小姐还还在闺房中吧?那我就直接过去了。” “你慢着!”傅子辰心头一紧,把这人拦下。“你说要问话?尹泽要问什么话?” “这傅公子就不用操心了。” 那人越过他就要离开,傅子辰又挪了步子把人的去路给挡了个结结实实。“卿卿重伤,现在只有一口气吊着了,你还要去问什么?承小王爷若是有话可以亲自来问。他现在在何处?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问他承小王爷。” 提及尹泽,这人冷漠的脸越发显得阴戾。“傅公子这么阻拦究竟是为何?傅公子恐怕不知,傅小姐,正是我送到傅府上的。她有没有重伤,我一清二楚!让开!” 傅子辰心一沉,门房与小厮更是直接煞白了脸。 刚刚自家大人与公子的争吵竟是真的,承小王爷,真的什么都知道? 那人直接从傅子辰身边绕了过去,径直朝着傅卿卿的闺房去了。 “公,公子……” 傅子辰皱着眉心摇了摇头,“承王府的人,你还能拦得住?”他吩咐门房,“赶紧去通知父亲,让他赶紧过去。”等门房走了,他又吩咐小厮,“刚刚吩咐你的事情都记清楚了?罢了,衣物都不用的带了,你去账房里支些银子,再把马车驶过来,我即刻就要出府。” 不过片刻时间,有人就见傅家的马车急匆匆的离了京城。 又是小片刻,前去傅府问话的暗卫就回到承王府,直赶去老承王爷的东书房。东书房前铭风把他拦下来,“话问了?” 来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耸肩抽泣的丫鬟茴香,点头答:“问了。” “从傅府大门进去的?” “是,当着几个百姓喊的傅府的大门。不仅如此,属下进了傅府,正好就遇上了傅子辰。” 房门紧闭的书房里传出老承王爷的暴怒,“混账东西!老子把你养得这么大,你竟然连个活生生的媳妇儿都看不好!” 铭风打了个手势让暗卫离去,人才刚走,书房里又是一声暴怒。“铭风你把他救回来做什么?这种狼心狗肺的人直接淹死也算是省事儿的了!” 瘫坐在椅子上的尹泽衣裳还未干,混着之前被划破和在河底剐蹭到石头的伤口,整个人几乎都是浅淡的血色。他的发丝凌乱,双脚双腿都沾上了泥土,出生高贵又是俊逸非凡的承小王爷何曾这么狼狈过?他一直低垂着脑袋,两眼空寡无神的盯着地面,两只耳朵里只有他跳入山崖落进水里的哗哗声,老承王爷那些话,他更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见他如此,老承王爷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起尹泽,将他拖到书房门后,后又打开房门,就这么把他扔了出去。茴香吓得一跳,跪着往后退了退。 “铭风,给老子打!打得他长了记性才好!若是断了腿,老王妃那边我自会去交代!” 不见铭风动手,老承王爷便要亲自动手。可当手掌要落在尹泽身上时,他又舍不得了。“铭风!难道本王还使唤不动你?”老承王爷冷哼,高喊:“来人,给小王爷仗责二十!” 话音落,从暗处闪身出两名暗卫,皆是老承王爷身边的人。家丁找来长凳,再把尹泽拖到长凳上趴着。两名暗卫已经动手执令,每一下都重重打在尹泽身上。尹泽如在书房时一样,整个人颓丧得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生气,七八下下去,他竟一声都没哼过。 那一下下沉闷的仗责声,听得茴香心惊胆战,也听得铭风隐隐担忧起来。 “老子早说了,海棠还不如跟了傅家那小子!你倒是好,海棠才刚刚有孕,你就让她出了这样的事情!” 尹泽猛地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老承王爷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了。“什么?现在什么都晚了!” 尹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名暗卫还想动手,还是铭风手快将人拦下。尹泽两步跨到老承王爷跟前,空寡的双眼里满是血丝。 “你说什么?海棠有孕?” 地上跪着的茴香惊呼起来,“王妃的月事的确是许久都没来过了。”她慢慢回想着,“难怪她近日总是身体疲乏没胃口,总是整日整日的睡不够!”茴香越说越兴奋,越说眼泪就越是停不下来,“当年奴婢娘亲怀了弟弟时也是这样的,奴婢记得清清楚楚!” 恍若一道惊雷! 尹泽的脚步有些踉跄,身子晃了两下。他蹙起眉,愣怔了一会儿后突然转身就走。铭风拦下他,“小王爷要去哪里?” “我去找她。我要去问问她,是不是真的……” 尹泽这一句里明显的裹挟着颤意,后头那一句说的太轻,但铭风还是听清楚了。 “我要做爹爹了,我要做爹爹了……” 尹泽推开铭风,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铭风一时没了主意,只能看向老承王爷。老承王爷眉头深锁,“铭风,去把他给我抓回来,他何时清醒再准他何时出去寻人。” 铭风听令上前要拦下尹泽,尹泽冷笑,“谁是你的主子,嗯?滚!” 铭风咬牙,“小王爷,对不住了。”说罢,他的掌风已经凌冽的朝着尹泽打了过去。 尹泽虽然挨了打,但依旧与铭风交手几回合。他体力逐渐不知,先前挨打的地方疼痛袭来,落水后又着了风,这会儿又受了刺激,整个人已经是浑浑噩噩了。铭风为图省事直接把人敲晕了,把人送了回去。 照着老承王爷的吩咐锁上了房门后,老承王爷又吩咐铭风,“海棠我自会派人去寻,你的人就只要护好老王妃就行。这些日子京城怕是不会太平,你回玉佛庵去,各处都多注意些,千万不能让老王妃出事情。” 第八十四章 她是我家夫人 http://.biquxs.info/ 官道上停了辆马车,马车上挂着一张字牌,傅府。与傅子辰一齐出府来的小厮从远处跑来,把装满了的水壶递进马车里。 “公子,原来这地方叫六河乡,只有山头上有几户人家。刚刚遇上的那位大哥说,满牛岗那条河能流到下头那个镇子上去。咱们从这出发大概还有七八里的路,现在日头还早,咱们还是早些赶路吧?” 傅子辰喝了两口,泉水清冽,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些。他看了看马车外头阴沉的天色,点头道:“一会儿怕是要下雨,现在就走吧。” “好。” 小厮刚跳上车,拉着缰绳喊着马,车轮子动起来,马车摇起来,傅子辰更是昏昏欲睡。 “修平,我先小睡一会儿,你一路上注意打听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我。” “知道了公子,你先躺一会儿吧。” 傅子辰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傅香婉还活着事的事情,一会儿瞧见傅卿卿发病的样子,一会儿又是海棠,就像是那一日的宫宴一般,穿着舞衣一直跳一直跳,他怎么喊她都停不下来…… “公子,公子?” 傅子辰倏然睁开双眼,好一会儿了才瞧清楚面前的人就是从傅府后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厮修平。他支起身子,轻擦了一把额前的冷汗。 “到了么?” “到了。” 修平刚把他扶下车,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笑脸迎了上来。“公子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不过小人瞧着公子这马和小厮都湿透了,不如干脆住一晚,明日再赶路啊?” 傅子辰这才注意到修平身上的衣服竟湿了大半,马鬃湿得一缕一缕,车轱辘都是泥水,就是车帘子上也都被打湿了。 “路上竟然有这么大的雨?” 修平揪着衣角和袖口拧了拧,“也不大,只是我们是迎着风走的,水汽就大了些。” 小伙计赶紧把人迎进客栈,上了茶水后又把马车牵到后头去喂食去了。傅子辰把修平喊到客栈门口,帮着修平把衣服上的水渍再拧了拧。 此时已经入夜,小镇上根本就没几个人,客栈里也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傅子辰竟不知道他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公子,快些进来喝碗姜汤。” 傅子辰望过去,果真见小伙计手里端了两碗姜汤。他喊着修平一齐过去,喝了姜汤后才觉得身子有了些暖意。 “你家客栈这还随时准备着姜汤?” 小伙计笑笑,“这几日我们这几乎日日都有雨,这来来往往也都不容易,备上些姜汤驱驱寒也好。”小伙计紧着又说:“公子赶了一路怕是饿了吧,我家客栈的酱牛肉可是一绝,酥香排骨和清焖小鸡更是好吃得不得了,小菜也都样样有,清淡重口的也都能做,公子要不要点几样先垫垫肚子?” 傅子辰睡了一路,倒是没觉得饿,只是修平,在小伙计说完这些之后肚子还不争气的叫了两声。傅子辰轻笑笑,“好酒好菜都上来,动作快些。” “好嘞!” 用了饭菜,小伙计又把主仆俩送上了客房。修平帮着傅子辰铺整好床铺后正要退下,又听傅子辰吩咐:“你明日若是起的早,记得先去打听打听。” 修平想了想,说:“公子,咱们都出来七八日了,这一路上有些地方你也都寻了两遍了。要再这么寻下去,这东元这么大,咱们还真的要把地界都走完么?” “找不到她,我绝不回去。” 修平长叹着摇了摇头,退出去后又替他关上房门。 傅子辰这一觉又睡到了第二日正午,人才刚刚起来,修平就过来敲响了房门。 “公子,你起来了么?” “嗯。”他清了清嗓子,打开门让修平进来。修平端着给他净面的水盆,盆子还没放下,就听他问:“如何,可有消息?” 修平有些无奈,“没有,不过不远处就有家医馆,公子一会儿也过去让大夫看看吧。” “不必了。”傅子辰自己挽了袖子,就着清水泼了泼面,之后又拿过手巾随意的擦了擦。“我出去再问问,或许有人能有什么消息。” “公子!”修平都急了,“你这风寒都四五日了,前两天咱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这病就只能拖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大夫能给你看看,你竟还想拖着?照昨晚上说的,若是这镇上没有承王妃的消息,就你这身子还能再拖几日?你又能找多远啊?” 傅子辰杵在原地,好一会儿了才点了头。 “好,那就去看看吧。” 主仆俩用了饭,这就去了医馆。医馆里的生意不错,但只有一位老大夫坐诊,小小医馆里几乎占了大半个门面的人。等了片刻,傅子辰才被接了诊。把了脉开了方子,修平拿着方子去抓药,傅子辰就在旁边等着。余光不经意的瞥见一道身影,傅子辰浑身一震,不假思索的就追进了里间。 她一身素衣,随意编起来垂在脑后的发辫随着她弯腰的动作滑到颈边,她手指尖捻着晾晒的药材,不确定的放在鼻下闻闻,又不确定的在与其他的比对比对。 “这位公子,这里可不能随便进来,你还是去外头等着吧。” 那边的人听见动静转过脸来,熟悉的眉熟悉的眼,哪怕是一个眨眼都是傅子辰心心念念的。 他冲过去,一把将海棠抱进了怀里。“我找着你了,我找着你了!” 医馆小伙计吓了一跳,“这位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海棠把他推了推,他反而更是霸道的紧了紧自己的双手。傅子辰喜极而泣,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恨不得直接把海棠塞进怀里。 “公子?”修平追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怀里的那个人。 “光天化日你还想强抢民女?”医馆小伙计随手抄起手边的扫帚就要打过去,却被修平给拦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这位是……我家夫人,我家公子出来就要来寻她的!” 小伙计愣了一会儿,“她真是你家夫人?” 修平正是被傅子辰使唤去盯过海棠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厮,自然是认识海棠的样子的。承王妃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哪儿敢说出海棠的身份,情急之下就这么称呼了。 “她就是我家夫人?” 小伙计将信将疑,“喂,姑娘,你认得他么?” 傅子辰怀中的海棠仰头看了看,“不认识,没见过。” 小伙计更是怀疑,“你自己的丈夫,你也不认得了?” 不认得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子辰往怀中看去,见她也在看着自己。不同以往,她现在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陌生的。 并非假装的,而是她真的不认识了自己。 傅子辰心口一窒,“你不记得我?” 海棠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我真的是你夫人?” …… 傅子辰把坐诊的大夫请到里间,问过后才得知,海棠是这大夫上山采药时捡回来的,看着她还有一口气,便把她带了回来。 “当时夫人后脑有伤,老夫用足了药材治了两日她才醒来。问她是何身份,夫人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傅子辰神情微妙,“你的意思是,她失忆了?” 老大夫点头,叹道:“公子实在大意,老夫救回夫人时她已经小产,若是再晚一步,或许她这大人也要没命了。” 傅子辰两只耳朵轰鸣一阵,那日在承王府时他就已经怀疑,原来,她果真是有孕了。 “她,知道自己小产了么?” 老大夫摇头,“她只知道自己是受了伤,别的她没问,老夫也没说。” 傅子辰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她的失忆何时会好得了?” 老大夫又摇头,“这种事情老夫就不知了。或许只是这十天半个月,或许又是一年半载,或许,也能是一辈子。” 傅子辰负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握紧,片刻后又再松开。他就着大夫的纸笔写了两句话,又取下自己的信物,一齐交给了老大夫。“这东西你拿去京城傅府,会有人给你诊金的。不过要记得,以后不管是谁,但凡是问到我家夫人,你一个字都不能说。” 京城傅府? 老大夫脸色微变,“原来这是傅府公子……老夫,明白了。” 傅子辰走出去时,见海棠手里拿了个包袱,已经站在马车旁边等着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紧紧抓着海棠略显得冰凉的小手,“我带你回家去。” 他要海棠扶上马车,又吩咐了修平几句,这才也上了马车。见她还抱着那包袱,随手拿过来,打开。“这是什么?” 落入眼中的是一套带血的衣服,衣裳布料已经被划破,虽然落了水,但更是把整件衣服都染成了浅淡的血色。 傅子辰猛地把包袱遮起来,“这东西还带着做什么?” “他们都说这衣服大概是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所以我便留着了。” 傅子辰眸心微沉,抓着包袱的双手逐渐收紧。再抬起眼眸时,又是一副温润浅柔的模样。 “你的身份便是我的妻子。我找到你了,这东西,就可以扔了。” 第八十五章 尚未成亲何来夫人 http://.biquxs.info/ 京城。 傅柊看过乡下送来的信时,还特地问过来送信的人,“公子已经回去了?” “是,但是公子……他带了位姑娘回去的。” “姑娘?”傅柊沉下脸,“什么姑娘?” 来送信的摇摇头,“模样倒是长得挺标致好看的,公子对她也极好。” “混账东西!”傅柊气得不轻。 原本这事儿傅卿卿算是受害者,但有百姓看见承王府的人在承王妃出事时又堂而皇之的进了傅府的大门,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那些说承王妃是妒妇,说傅卿卿可怜的人瞬间就转了风向,变成了傅卿卿勾走了尹泽的魂儿,还将承王府害得惨死。 一时间,傅府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身上。 这个时候傅子辰不在父亲与妹妹身边支持照顾,反而是领着姑娘回乡享受去了。 傅柊如何能忍!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送信的有些委屈,“公子是几日前才到的,到了之后就写了信让小人送来。这一路上小人也不敢耽误,赶了这么几天的路才到了京城。大人,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那个女子是何人?” “没见过。听修平的意思,那女子与公子似乎是在古东镇遇上的。至于这是谁家的姑娘,小人就不知了。” 傅柊把面前的桌子拍得震天响。“什么人都不知道,他就这么带回去了?现在这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么?本以为他会成事儿,没想到竟是最没出息的那一个!” 傅柊叫人拿了纸笔来,提笔写信,不过两句又直接撂了笔,烦躁的把刚写的信揉做一团扔了出去。动作有些大有些急,弄得他这把老骨头差点儿晕眩跌倒。好在下人及时搀扶住,让他在椅子上坐下。 缓了好一会儿傅柊才稳下了情绪,“你回去告诉他,京城……”说到这傅柊又摇了摇头,叹道:“罢了,什么都别说了,你下去吧。” 送信的刚走又有下人过来,说门口来了位老大夫,拿着傅子辰写的信和随身佩戴多年的信物,要来傅府要诊金。 “公子的信和随身信物?”傅柊眉心一跳,赶忙让人把那老大夫给带到跟前来。 老大夫见了傅柊有些激动,这可是东元大半个朝廷的老师,是皇帝最为信任的重臣,是贤者,是能人,他何德何能,竟然能见到这般人物。家里小孙儿正在学堂里读书,若是能得到傅大人的点拨,哪怕只是一句两句,那也一定是受用终生…… “我儿的信物为何会在先生手里。” 老大夫一听这称呼,也忙不得去想那根本够不着的事情,就把傅子辰上门求诊那一日的事情说了。但人家也记得傅子辰临走前的吩咐,懂规矩的省去了海棠那一段。 傅柊虽然生自己儿子气,但听说他这一路上光风寒就这么拖了好几天,自然也是心疼的。问过老大夫之后,便让人家跟着官家去领诊金去了。 可不大会儿的,官家喊着账房,又拽着老大夫过来了。 “大人,这老大夫怕是个骗人的。公子只是风寒,为何要千两银子?” 傅柊一愣,“多少?” 账房用双手比了比数,“一千零八十三两银子。” 傅柊蹙着眉,不怒自威的瞪着那老大夫。“只是风寒,就要一千零八十三两?” 老大夫行医多年,何曾这么被人质疑,当即就将自己所用的药材种类以及京城市价都说了出来,账房在旁边心算着,果真就是这个价钱。 “只是……”账房点出一味药材,“这不是止血化瘀的药材么,我家公子只是风寒,为何要用这一味药?另外还有别的那些,都是风寒不用的药材,为何都要加在我家公子的账上?” 老大夫一事语塞,竟不知该怎么解释。最后支支吾吾,又把话引到傅子辰手写的那封信上。“这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的,就是你家公子也承认的。这银子,你们得给我。” 管家与账房指着老大夫就要骂,却听傅柊开口问:“老先生可是在古东镇上?” 老大夫点头,“小人正是从古东镇上来。” 傅柊突然想起一人,声音微颤,“这止血化瘀的药,其实是用在一位重伤女子身上?” 老大夫惊愕不已,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女子长相颇好,穿着华贵,浅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傅柊抬手比了比,“大概,有这么高。” 老大夫连连点头,“是是是,公子说那是她寻了多日的夫人……” 老大夫急急捂住嘴巴,神色有些懊恼。 傅柊脸色青白一阵,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果真是找那个女人去了! 管家与账房相互对望一眼,“我家公子尚未成亲,何来的夫人?” 老大夫一愣。 没成亲? “好了。”傅柊突然开了口,吩咐账房说:“把诊金给老先生。老先生济世救人,这份心实属难得,该赏的。” 管家会意,在账房耳边说了一句,账房便先退下了。片刻后,账房便抱了个小盒子来交给了老大夫,里头是满满票子和元宝,足足有两千两。 “大人,这数太多了,小人只要诊金上的数。” “想必我儿也知会过你,关于那位病人的事情……” 老大夫上道,连连点头,说:“小人明白的。” 与此同时,敛秋急急冲进傅卿卿的闺房,“小姐!” 坐在榻边发呆的傅卿卿被她吓得一跳,紧着有欣喜的站了起来,“是姐夫过来了?” 敛秋愣了愣,摇头,“不是小王爷。” 傅卿卿一屁股又做下去,斜眼冷瞪着她,“那你毛毛躁躁的鬼叫些什么?” 敛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姐,那边来了人,说公子带了个女人回去,且用的还是公子夫人的名义。奴婢,奴婢……” “女人?”傅卿卿绞着帕子挑着眉,“大哥除了海棠,还能看得上别人?” 刚刚才嗤笑过的傅卿卿突然变了脸色,猛地就站了起来。 傅子辰是什么人,她这个做妹妹的再清楚不过。傅子辰有多痴情,她这个做妹妹看得最明白。傅子辰离家半个月,现在却说带了个女人…… 若要是别人,为何不敢直接带回京城?为何偏偏要带回老家去? “难道是她?” 傅卿卿这几个字更是直接让敛秋没了希望。“小姐,她是不是……那咱们……” “乱什么!”傅卿卿厉声喝下,“还没个准儿呢,你慌些什么!再说,如果她真的是海棠,那该着急的也是下手找杀手的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沉吟片刻,对敛秋吩咐:“你一向爱慕我大哥,此番你就回去伺候在他身边。若那人不是她,那你就自己把握机会,能不能做我嫂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若她是海棠,那你务必,要把她杀了!” 敛秋眼中闪过恨意,傅卿卿看得清清楚楚。她微不可查的笑了下,拿出自己首饰盒里头最好的首饰,“你一直希望借着承王府的地位嫁给我大哥做妻子,白白的给承王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奴婢,没想到一个海棠就把你多年的愿望给毁了。敛秋你放心,姐姐没了,但你还有我,只要有我在一日,哪怕大哥不娶你,我一样会让你做妾的。” 她放缓语气,意有所指。“但你是丫鬟出生,父亲又极其在意这些,恐怕妾也是难的,让你做陪床的大丫头,我又不舍得……” 敛秋脸上更加难堪,只是在那边不甘的死咬着唇角。 “你快去收拾东西吧,你去伺候大哥的事情,由我来跟父亲说。” 承王府。 铭风惯例的前来找尹泽回禀事情,小童将他拦下,摇头说:“你怎么不早些来,他都醉了。” “又醉了?”铭风紧缩眉心,“都已经半个月了,他还要躲到及时?” 小童有些不满,“什么躲,是老王爷不让他出房门半步的。屋里头又都是王妃的东西,还不准主子睹物思人难受一下么?” 茴香正好过来,把新拿来的两壶酒塞到小童怀里。“王妃在时他只会跑到傅小姐那边去,现在王妃不在了,他倒是又难过起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童瞪了她好几眼,示意她小些声音,别戳了尹泽心窝窝。 茴香反瞪回去,临走时又多看了铭风两眼,嘴上忍不住的又说:“白瞎了王妃当初给他做的衣裳,好在王妃看得远,那衣裳早早的用剪刀给划了,省得……”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用力太猛,把整个房间都震了震。浑身酒气,衣裳邋遢面容憔悴身形瘦削的尹泽站在门口,双手紧紧抓着门框,两眼直直盯着茴香。 “衣服划破了?” 茴香被刚才的那一声闷响吓得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尹泽带着一阵熏人的酒风就冲了过来,“那衣服呢?屋里为何不见?那衣服在哪儿?海棠为何要划破它?嗯?说话!” 他最后那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茴香被他那双猩红的眸子吓得抖了抖。 第八十六章 小王爷节哀 http://.biquxs.info/ 茴香张了张口,还没等发声,一只大手已经扣住了她的喉咙。 “主子!” “小王爷!” 小童与铭风同时出口,生怕尹泽失手就这么把茴香给掐死了。尹泽罔若未闻,手上力气逐渐收紧,眼中的猩色更浓。 “小王爷。”不知何时铭风已经来到两人跟前,一手试图隔开尹泽扣在茴香喉咙上的那只手。“茴香,你去找找,王妃把那件衣裳放到哪里去了。” 听见这一句,尹泽才真的松了手。茴香小脸儿煞白,头脑早就被吓得空白一片。她跌跌撞撞的跑进屋里,见了屋里的景象,又是惊呼一声。 自那一天后茴香就没进过这屋子,除了小童偶尔送个酒之外,这屋子都闭着门窗。可现在,这屋里的东西都被翻了个遍,狼藉一片,其中又混着酒味儿,呛的茴香难受极了。 “愣着做什么,快去找。”铭风冷声提醒,茴香这才想起要干什么。她走到里间,更是头疼一阵。 这哪儿还有下脚的地方。 海棠基本上没怎么用过的胭脂水粉被洒了一地,不少首饰都被尹泽的脚印子踩得变了形…… 茴香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 身后响起脚步声,刚才的窒息和恐惧感袭上心头,茴香吓得一个激灵,只得跑到衣橱和柜子边翻找着那件未做完的衣裳。 “衣裳呢?” 茴香动作僵了僵,委屈的就要哭出来。她又翻找了两遍,都不见那衣裳。 “那衣裳呢?” 凉凉语气早已没了耐心,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茴香心有余悸的同时,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 她站起来跑了出去,不大会儿的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她手里头拿着一件衣裳,看着布料倒是华贵,只是衣裳上被划了大道的口子,直接毁了这衣裳。 “主子。”小童眼前一亮,抢了茴香手里的衣裳就冲进了屋里。 尹泽见了那衣服,一把夺来,再将小童推开。小童没站稳,一下就摔在了地上,手掌磕在地上酒坛子的碎片上,瞬间就被划了道口子。 跟进门来的茴香对愣怔看着那道口子的尹泽说:“王妃女红不好,但还是跟奴婢学了许久,这才做了这身衣裳。可当时小王爷你就只顾着傅小姐,王妃受了多大的委屈。回来之后王妃就找了剪刀划了这衣裳,让奴婢扔出去。奴婢怕王妃后头气消了要找这衣裳,就偷偷把衣裳留下了。” 茴香红了眼眶,“王妃当时还选了另外一匹料子,说等小王爷这衣裳做好了,她自己也要做一身裙子。可王妃现在……这衣服根本就不不回来了。都怪奴婢,那一日就不该让王妃出府去,奴婢……” 尹泽不知想到什么,抓着那衣裳就跑了出去。小童还没反应过来时,铭风就已经追了出去。 陈少宁今日有事,吩咐陈妹早早的关上门面。陈妹刚把门面关好,外头有人竟一脚把门给踹开,吓得陈妹惊叫起来。 “何人放肆!” 陈少宁闻声赶来,护着女儿怒瞪着外头。只见一人走了进来,蓬头垢面浑身酒气。陈少宁只当是酒疯子,正要呵斥出去时,又见那人小心的把手中的破布展开。 “这衣服,你替我补好。” 是承小王爷,尹泽! 声音虽有些沙哑,但陈少宁和陈妹还是认得出来的。陈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老爹,又看了看尹泽。 “陈妹,拿过去。” 陈妹应了一声,伸手去拿的时候正好对上尹泽那双猩红的眼睛,吓得她又把手收了回来。 陈少宁走过去,没急着接他手里的衣服,而是看着这般模样的尹泽,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小王爷节哀。” “节哀?”尹泽睨着陈少宁,声音冷如冰窖。“谁说她死了?只要我承王府一日没设灵堂,她就没死。” 陈妹张口要说什么,最后看看她爹的脸色,又把话给压了下来。 陈少宁深看了尹泽两眼,“小王爷还是先进来换身衣服梳洗梳洗。陈妹,把门关上。” 店门被尹泽一脚踹开,有几处都已经坏了。陈妹废了不少劲儿才重新把店门关上,回到里间时,尹泽已经换了衣裳,也梳了头,这会儿正在净面。 陈少宁展开那衣裳看着这从上到下的划痕,皱起了眉。“小王爷是再与我开玩笑么?承王府这么大的家底,难道还买不起一件新衣服?” 尹泽抬起脸,找不到手巾,就用袖子随手把脸上的水珠擦了擦。“整个东元能有天衣无缝这个本事的就只有你陈少宁一个人,若是你把这衣服补好了,不管多少银子,我都能给你。” 陈少宁放下那衣裳,“容我冒犯一句,这个承王妃与傅香婉,小王爷心里更在意谁?”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尹泽,“毕竟当初傅香婉死时小王爷你也不至于这样……” “是啊,香婉死时我虽伤心难受,但也不至于到这番模样。”尹泽说完这一句之后就沉默了下来,良久后才开口说:“香婉死时,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对海棠,我只当她是一个顶着承王妃身份的女人而已。”他轻哼,又带着两分不屑。“承王妃而已,不是香婉,是谁都无所谓了。” “我明知傅卿卿是装病,但她是香婉临终前托付给我要照顾的妹妹,所以即便卿卿次次装病,傅府次次来请,我都过去了。我明知海棠会生气,我还是要去傅府,我就是以为我心里就只有香婉,我不愿意让别人霸占了她的位置。” “直到海棠出了事,我才知道原来香婉死了四年,我已经逐渐开始忘记她了。现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海棠的。” 尹泽没有再说,陈少宁也没有再问,只有陈妹忍不住的质问他,“人都死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眼睛的眼色缓和了不少,但目光依旧锋锐冰冷。 “我说了,只要我承王府还没设下灵堂,她就没死。” 陈少宁动作缓慢的叠着那件破衣裳,像是要婉拒的样子,看得陈妹一阵紧张。 “其实小王爷早之前心里就有了承王妃了,所以你才不愿意让别人霸占了你心里原本该属于傅香婉的位置。”陈少宁把叠的规矩工整衣服拿起来,“这衣裳我先补着,若是补不好,那便算了。若是补好了,我不要小王爷的金银,我只要承王府的一个人情。” 尹泽憔悴的脸色终于显露出轻松的笑意,“好。” 离开了陈妹家,他还没走出去几步,陈妹就追了过来。“小王爷且等等。”才追上尹泽,陈妹就毫不客气的开口问他:“有人说,姐姐出事那天看家承王府派人去了傅府以作安慰,恐怕你以后还是要娶傅卿卿,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姐姐出事已经一个月了,都没听见承王府有任何动静,你说她没死,那你到底有没有派人去找?若是姐姐没死,你也找到她了,那这笔账,你是要怎么算?” “我娶傅卿卿?” 陈妹几乎是磨着后牙槽的,“你明知傅卿卿是欺骗却不揭穿,反而任由她这样,那都是傅香婉临死前的一句交代。你都已经任由了她四年,若是将来傅卿卿再用傅香婉的名义来求一求,难保你不会把她接进承王府做侧妃。” “她傅卿卿怎么这么巧就出现在了那个地方,我才不信她跟这件事情没关系?” 想起那封信,尹泽眸心快闪过什么东西,之后整个人的气息就越发冰冷摄人了。 “今后我与傅卿卿绝无关系,且我承王府与他傅府,也再无任何关系。” 陈妹将信将疑,“那我另外两问呢?” 尹泽看着站在不远处等着陈妹的人,“你爹都知道,你去问他就好。” 说罢,他转身又要走。 “你等等。”陈妹将她拦下,假装看不见远处眼含警告等着自己的老爹,低声与尹泽说:“傅子辰在姐姐出事时就离开了京城,今日突然从乡下送来了一封信,说傅子辰在路上遇上了位女子,已经带回了老宅。” 尹泽眸心一窒,“可真?” 陈妹余光扫过她爹那张脸,“我从我爹那偷听到的。” 最后一个字说完,尹泽已经快步的离开了此处。到了暗处,尹泽唤来铭风,“可有海棠消息?” 铭风摇头,“属下这边还未有消息,不知老王爷那边……” 尹泽冷睨着他,“那些杀手也没消息?” 铭风后颈微凉,“对方藏的很深,动作也很干净,但属下查探的时候发现有别的势力在暗中阻拦。” 尹泽双拳骤然紧握,“谁?” “宫里。” 宫里…… 尹泽想起宫里头那几位主子,心又往下沉了沉。 “傅府最近有何动静?” “那日小王爷叫人去送信,已经是撕破了承王府与傅府两家之间的脸面。傅府动静虽然不大,但现在显然已经有了要跟国相府交好的意思。若真是如此,承王府处境堪忧。” 尹泽冷笑,“他傅柊倒是本事了。陈妹说傅子辰离京后在路上带了个女人回乡,你派人去查查。” 第八十七章 京里来人了 http://.biquxs.info/ 清河镇一处宅子。 海棠站在阁楼的窗口边,看着下头提着菜篮子摘着菜还要拉着打扫丫头一个劲儿说话的大婶。 “你说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边宅子里一位,这边还有一位。既然这位叫夫人,那大宅子里那个算什么?” 打扫丫头连着嘘了好几声,“你声音小些,小些!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总这么大声嚷嚷什么啊。” 大婶悻悻的闭了嘴,没一会儿的又忍不住的追问:“你说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底细,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又全身都是伤疤。上次我给她添热水洗澡,她身上可全是伤疤,结痂的那种。你说公子抱着这么个女人,不膈应么?” “真的啊?”丫头抓着手里的扫帚,好奇的凑过去,“全身,都是伤疤?” 大婶眼一挑,“可不是,看样子是刀伤,前胸后背,就是胳膊上也都是,看着就吓人。人家姑娘都是滑溜溜白净净的,就她麻麻癞癞,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 海棠拉开自己的袖子,看着上头浅浅淡淡的两道伤痕,不满的皱了皱眉。 这大婶简直就是胡诌,她除了胸口那一处伤的有些厉害,其余的地方都只是浅细的伤疤,且早就已经褪了颜色,若不是细细的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全身上下的伤疤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哪儿是麻麻癞癞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好人家的姑娘能这样?”大婶声音越发高昂起来,一点儿不避讳。“上次我问她是哪儿的人,喜欢什么口味儿,我好给她做饭啊。结果她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其实她就是个傻子。” “婶子你可真要小声些。”丫头正了脸色,“这会儿公子就该过来了,若是这话被他听见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婶哼哼两声,捡起地上的菜叶子,挎上篮子去了厨房。丫头把地上的东西打扫干净,伸了个懒腰也走开了。 傅子辰过来时,海棠还在阁楼窗边靠着。他把旁边的披风拿起来给她披上,再从她身后把她紧紧拥住。 “想什么?” 海棠低头看着扣住自己腰肢的那双手,突然有些愣怔住。隐约间好像有人也对她这么做过,但似乎,那不是傅子辰。 “我……”她顿了顿,转头一转,突然问,“你说我是你夫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么?” “你自然是我明媒正娶的。傅子辰的脑袋亲昵的搭在她的颈窝,她的香软她的体温,实在令他沉醉。 情到深处,他的唇已经从她的颈边逐渐靠近海棠的耳唇,轻轻掠过后,又想往她的脸颊凑过去。 他温热的呼吸灼得海棠心慌意乱,乱得海棠下意识的想要抵抗。 傅子辰担心她胸口的伤,便没有再过分下去,虽然松开了她,但却不愿意放开她。 他把海棠拉到椅子上坐下,又拿了药来,卷起她的袖子,一下一下的给她擦着手臂上浅淡的伤疤。 傅子辰想起京城那些事,心里想着,口上也就说了出来。“霍寒烟要是知道这些药这么好,她也不用去求夏侯关静了。” “霍寒烟是谁?夏侯关静又是谁?” 傅子辰动作僵了僵,又缓下语气,柔声说:“都是些品性不好的女人,你不认识的。” “是你带回大宅子的那个女人?” “什么?”傅子辰抬眸看着她,“谁跟你乱说什么了?” 海棠把手收回来,再把袖子拉下去。“她们说,大宅里还有另外一位夫人。傅子辰,我是你的外室么?” 傅子辰哑然失笑,“谁说你是外室。”他抬手发誓,“我傅子辰这辈子就只有海棠一人。若有违此事,不得好死。”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回大宅,不带我去见你父母兄弟。”海棠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为什么关于你的一切,我什么都不记得。” 傅子辰心口一窒,“你想去大宅么?清河镇虽然是个小镇,但傅家却不仅仅只限于这个镇子。那房子虽然漂亮,但是里头规律繁多……你向来不喜欢那些规矩,不爱凑那些热闹……” 海棠轻嘲,“你把我留在这只是因为我不喜欢那些规矩?” 他走到过去,给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你这一身的伤就已经忘了疼了?我若是把你带回老宅,那些人一定会找上门。宅子里的女人不过就是障眼法,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海棠有些惊愕,又听他说,“我这么做虽然自私,但我绝对是在保护你。这一路上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么?” 这一路上傅子辰对她确实是好得不能再好。他眉眼和动作举止间都能看得出来,傅子辰喜欢她。 但偏偏,她对这个已成为她丈夫的人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连感觉,也陌生的叫人害怕。 “以前的事情想不起就不要想了,你现在有我,就够了。” 傅子辰温柔至极,轻捧起她的脸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我给你带了好玩的,下来看看?” 他松手的时候,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自己像是想起了什么,可要抓住它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又发的什么呆?” 傅子辰轻轻捏了捏她素净的小脸儿,“不想去看?” 小……这是……什么习惯……就动手动脚…… 好像有人在海棠耳边说了一句话,脑子里似乎也有了个模糊的影子。 海棠愣怔的看着傅子辰,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不是那个人…… “还愣着呢?”傅子辰轻笑着把她拉起来,牵着她的手从阁楼上下来。到了宅子前院的那口大石缸前松了她的手,把一个小网兜递给了她。“把鱼捞出来。” “为什么?” 傅子辰直接把网兜塞到她手里,“捞出来。” 他话音刚落,海棠就已经把手探下了水面,再离水时,手里俨然多了条鱼。 傅子辰无奈的笑着,“你……就不能多着情趣么?” “情趣?” 海棠眼角闪过狡黠,在傅子辰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就把手里的鱼直接扔进了他的怀里。傅子辰措手不及,鱼儿从他的怀中掉下水缸,把水缸里的水都掀到了他的衣裳上。 瞧着满是狼狈的傅子辰,海棠大笑起来,她眼若星辰,浅浅梨涡,看得傅子辰心里又像是揣了十七八只兔子。 “你笑什么?” 傅子辰这才发现海棠早就止住了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在看着自己。他心中柔软,语气更是温柔。“你笑,我便跟你着你笑了。” 海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微微酡红。“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傅子楚心口一窒,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滴着水,又忍不住的过去把她拥入怀中。“我们第一次在酒楼相遇,当时我坐在窗边,你也想要窗边位置。最后你为了与我搭桌,还与我喝同一杯酒,还骗我你是万花楼里的姑娘。为了寻你,我寻遍了所有青楼,被父亲责骂,被朋友取笑。” 海棠稍稍推开她,有些不舒服的揉了揉胸口。傅子辰正在兴头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继续说:“后来我终于又遇见了你,你嫌我烦,也跟我说了刚才那一模一样的话。你瞧,我们是有缘分的,你这辈子注定就是我的妻子。” “公子。”修平从外头进来,看了海棠一眼,“公子,京里来人了。” 傅子辰神情微变。“谁?” “敛秋。” 傅子辰瞅着眉心,“父亲和卿卿也来了?” 修平摇头,“就只有敛秋一人。不过……”修平没把话说完,但傅子辰大概已经知道了敛秋来这一趟为的到底是什么。他对海棠越发歉疚,“我要先过去一趟,明日我再过来陪你。” 海棠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好。” 清河镇上最好最大的那一间宅子就是傅家的老宅,因为傅家的名誉和地位,清河镇里几乎人人都认识傅子辰,每每见了他总是要称呼他一声的。 傅子辰才刚回老宅,敛秋就自己寻了过来。 “呀!公子衣裳怎么湿了?快些换了吧,可别着了凉。” 敛秋也不忌讳,更没想着规矩,急着就要上来给傅子辰宽衣解带换衣服,傅子辰往后头退退,冷冷看着她,“你过来干什么?” “奴婢……”敛秋这才意识到不妥,又悻悻的收了手,规规矩矩的退到一边去。 见她如此,傅子辰才缓下语气。“你过来做什么?卿卿呢?” 敛秋咬咬牙,直言说:“大人听说公子带了个女人回来,十分生气,本是要求公子直接赶回京城的,但又听说公子离京时生了大病,大人不忍心,便将奴婢指派到公子身边,贴身照顾。” 傅子辰睨着她,“这是父亲的意思?还是卿卿的意思?我这里很好,不用你来照顾。卿卿没了你在她身边出主意,怕是都见不到尹泽了吧。” “公子误会奴婢了。”往事被戳破,敛秋心虚不已。听着刚才的话,敛秋也不敢再拐弯子,直接说:“奴婢是受了大人的命,过来瞧瞧那位被公子领进门的‘夫人’的。” 第八十八章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http://.biquxs.info/ 他早知道会是如此。 “看了你就会走了?”见敛秋目光闪躲,张口又要狡辩,傅子辰直接在她开口之前就绝了她的话。“看过你就走吧。修平,去把夫人请过来。” 敛秋低着头咬着牙,不甘心的偷瞄着傅子辰。不大会儿的功夫修平就领了个女子过来,女子婀娜,花容月貌,唇边浅浅梨涡十分好看。 却不是海棠。 “夫君。” 敛秋刚松下一口气,又被这一声“夫君”给打头淋了一盆冰水。敛秋瞪着那女子,恨不得上去撕碎她那张嘴。“你乱说什么?谁是你夫君?” “放肆。”傅子辰一声冷喝。 那女子走到他身边,紧紧的就挨在他的身边,傅子辰高大欣长,女子娇柔漂亮,看得敛秋又是一阵嫉恨。 “敛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公子,这女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底细,你怎么就能让他进老宅?公子的婚姻大事必须还得大人做主,要不是京城事务繁多走不开,这一趟大人也会亲自来的。公子你这番做,大人他……” 傅子辰没了多少耐性,“父亲来了又如何?父亲来了她也一样是我夫人。”他神情越发冷淡,“人你也看了,自己回去吧。” 说罢,他就这么负手离去。那女子看了敛秋两眼,也跟上他的脚步,一齐走了。 敛秋气得直跺脚,想要追上去,又被修平给拦了下来。“你敢拦我?” “这是公子的吩咐。” 修平不由分说的拽着敛秋就朝着外头走,到了老宅大门,更是直接把人丢了出去。敛秋摔在地上,气得两只眼睛通红。镇子里的百姓经过,更是好奇她的身份,一个个指指点点,纵使敛秋脸皮再厚也着实是受不住这份委屈了。 临走前傅卿卿的那番话又响彻耳边,尽管那女子不是海棠,但如果她不把人给挤走,那她真的连做妾室的机会都没有了。 敛秋一咕噜爬起来,正要上前去敲门,身后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最后竟然就停在了老宅门口。她回身望去,认出这是长往清河镇与京城间给傅柊送信的人。 “敛秋姑娘你也到了?”那人下了马,正要拍打门环叫人。敛秋将他拦下,“是不是大人有信给公子?我刚到这,正要进去,你若有信的话,我一齐送给公子就是。” 那人一哂,“敛秋姑娘真是神了,这封信小姐特地交代让我送到你手里,让你转交给公子的。” 接过那封信,谢过了送信人,敛秋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小心的把信拆开,快速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这才把吊着的心给放心了。 她找了相熟的店家,重新找来信的信封装好,又故意再把边角弄得有些毛躁和褶皱,与送信人递来自己手里时一模一样,这才有回了傅家老宅,拍响了门环。 敛秋离开之后傅子辰就去了书房,那女子还是跟在傅子辰身边,为他端茶送水。 “这两日你可有察觉到什么?” 女子声音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浅柔好听,反而是冰冰冷冷,没几分温度。 “昨晚上突然来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人,丑时还潜进过我屋里,之后就有走了。大概就是承王府的暗卫。” 傅子辰轻嗤,“他果真派人过来了。”他喝了半盏茶,“那些人已经走了?” 女子蹙着眉心,“丑时走了之后我就再没察觉到那些人的气息,但也不敢说他们就是走了。傅公子你还是当心一些。” 傅子辰抿着笑,“谢过景微姑娘了。” 景微也跟着笑笑,“傅公子客气了。不过按之前的约定,下月之前我就会离开,傅公子还是想想到时候若是那些人还在,你又该怎么样瞒天过海。” “现在也才初三而已,离下个月还太早。这么些时间,已经足够了。” “公子。”外头修平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还未等把话说完,又有人闯了进来。 傅子辰沉下脸,“不是让你走了,你又回来干什么?” 敛秋斜眼冷瞪着屋里的女人,又扬了扬手里头那封信,“刚刚奴婢忘说了,这是大人给公子的信。公子要撵奴婢走,还是先看过这封信再说吧。” 修平要上去接信,景微却已经开了口。“我来。” 敛秋还未反应过来,就只瞧见一支携带着香风的芊白的手已经把信拿去,递给了傅子辰,之后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站在傅子辰身后,与他一齐看着那封信。 “你,你怎么……” 景微挑眉看了她一眼,唇角抿着不屑。敛秋火冒三丈,但一想到傅卿卿的话,以及自己孤身前来根本就没人撑腰的事实,只得压下脾气,耐心的等着。 傅子辰看完了信,脸色又更难看了些。景微突然弯下身子,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亲昵的模样让敛秋差点儿发疯了。 他微不可查的把头往另外一边转了转,“算了。”他把信折起来放到一边去,凉凉看着敛秋。“既然父亲让你留下来,那你留下来就是了。只是敛秋,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于傅家只是个奴婢,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明白么?” 好一会儿了敛秋才松开紧咬的下唇,“奴婢明白了。” 让敛秋退下之后,景微也走了。修平好奇,问傅子辰,“公子,刚刚景微姑娘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若我实在不喜敛秋,她可以帮我杀人。” 修平后背一阵寒凉,“当初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要找个杀手来顶替承王……”修平自觉说错了话,抬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但还是好奇又小声的问他:“是因为景微姑娘与……夫人一样有梨涡?” 傅子辰只是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告诉他:“傅家不是皇亲贵胄,没有暗卫可用,这老宅里的都是些忠厚老实的人。而景微她是杀手,她懂得隐藏自己的气息,把自己装作成一个什么威胁都没有的柔弱女人时,她还能察觉到承王府对我傅家的监视和查探。” 他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就像昨夜。” 修平不仅仅是后背冒着寒凉,现在他是整具身体都冒着寒凉了。“但景微姑娘刚才也说,下月前她就要离开。公子为何不多付些银子,再把景微姑娘多留两日?” “不了。”傅子辰站起来,“父亲对我带女人回老宅的事情这么生气却根本无暇抽身回来,显然,京城里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不用半个月,承王府必然是自身难保。” 此时,古东镇。 “主子,傅家老宅那边有消息了。”小童手里拿了封信,匆匆忙忙的跑到尹泽跟前。尹泽淡淡应过,又拿出两锭银子递给那小伙计。 “你再帮我看看,那位公子是何时住的客栈?他身边可带着一位姑娘?” 小伙计看着那两锭银子,心痒痒的不行。“那位公子只带了一个小厮,身边没有姑娘。那几天阴雨绵绵,咱们镇上就没几个人。当时已经是深夜,且当天就只有他一个人住店,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停了停,小伙计又想起一事来,“对了对了,当时我看他们主仆二人衣裳湿透,还特地给两人端了姜汤过来,那位公子喝了姜汤后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尹泽眸心紧缩了一阵,“衣裳湿透了?他病了?” 小伙计想了想,“当时只是看着那公子精神不太好,生没生病我倒是没注意。不过我们这镇上只有一家医馆,公子你要是想问,不如去那边问问看。” “医馆在何处?” 小伙计站在门口,指了指前头,“就在那儿,你直走就能瞧见了。” 尹泽把那两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喊着小童就走了。到了外头,小童才追上来,正想着要把手里的信递给尹泽,又听他问:“铭风呢?” “送信的人匆匆忙忙,听说是京城有急事,铭风走不脱。傅子辰在乡下的事情,大概就都在这信上了。” 尹泽把信拿过来,未等拆封,人就已经大步往前去了。行至某一处,他抬头看了看门面上挂着的招牌,大步一跨就进了医馆。医馆里的小伙计瞧见这满身贵气的公子,顿时打了个激灵。 “公子是要看诊还是抓药?若是看诊,前头还有几个病人,公子怕是要等等。若是抓药请这边……” 尹泽岿然不动,就这么站在医馆门口。“半个月前,你这医馆里是不是来个位公子,长得儒雅俊朗,身边跟着位小厮?” 小伙计一脸为难,“这我就不知了。这医馆是我家掌柜的倒过来的,正是半个月以前的事儿。” “正是半个月以前?那这原来开医馆的人呢?”后来的小童揪着小伙计急声问。 小伙计摇头,“这医馆从坐诊大夫到学童和伙计都是后头招来的,这原来的人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啊。” 小童逮着小伙计话中的几个字眼,下意识的望向尹泽,才见他眼色阴郁,满面冷沉。 “之前的那位看诊大夫住在哪里?之前的任何一个伙计学童的下落你可知道?”尹泽走到小伙计跟前,一步步的,踏的很沉,气息凌冽压迫人心。“你家掌柜人在哪里,我亲自问他也可以。” 第八十九章 自欺欺人 http://.biquxs.info/ 原本在医馆里等着看诊的人都被赶了出去,现在医馆中就只有小童和两个伙计外加两个学童而已。等了片刻,才见掌柜的亲自把尹泽给送出来。 掌柜紧跟在尹泽身后,时不时的擦一把额上的冷汗,口上还在说着什么。尹泽径直往往前走,甚至都没掌柜的一眼。小童跟着尹泽出了医馆后才问:“主子,可有消息?” “没有。” 尹泽展开先前小童递给他的那封信,当街就给拆开了。信封里头塞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傅子辰进来的情况,一样,就是被傅子辰带回傅家老宅的那个女人的画像。 “这画像……怎么是个睡觉的女人。” 小童声音不觉的提高了些,见两旁的路人都面色各异的盯着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出不对,忙又压下声音,“怎么没睁眼睛?” 尹泽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直接就将那画像扔到了小童怀里。“铭风怕是没看过这画像,随随便便就给送到我手里来了?” 小童把画像折好,塞进信封里装起来,一面解释说:“大概他是真的被事情给耽搁了,否则这信也轮不上我送来。对了,老王爷也让人来了两回,催问主子你何时回京。” “没找着海棠之前,我绝不回京。” 尹泽微抬下巴,示意小童去把马牵来。小童还未出声问他要去何处,尹泽却已经轻松一跃上了马背,骑着马就冲了出去。 不消半个时辰尹泽就赶到了医馆掌柜说的地方,下了马,尹泽就直闯进了这一间小舍。 随着房门打开,屋里的一股腐臭扑面袭来,随之又是嗡嗡的苍蝇,许多苍蝇。 尹泽心沉了沉。放眼望去,果真在屋里那张四方桌下找到了一具尸体。他忍着恶臭踏进了屋里,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 酒壶里还有酒,却没了味。 小童随后赶来,下了马就追进屋里,瞬间又捏着鼻子跑出了屋子,扶着墙干呕了好几声。 尹泽黑着脸出来,打了个手势后又低沉吩咐,“查查这人的死因。” 一道黑影如梦魇一般闪进了屋里,不大会的又拿了个箱子出来,恭敬的对尹泽回禀:“属下简单查看觉得这老者并非是被人杀害,但若要细察原因,恐怕还得要找个仵作过来。”说罢,暗卫打开了那箱子,“这是在他屋里发现的,面额大约千两。” 小童使劲的擦了擦嘴巴,却甩脱不掉那股恶臭味道。“主子,这是不是医馆之前看诊的那位老大夫?一个老人家里为何会有这么多银子?且还是在傅子辰到了古东镇之后医馆就里里外外的换了人这会这老大夫还直接死屋里了,实在可疑,实在可疑!” 尹泽冷睨他一眼,并未作理,又吩咐暗卫,“去找个仵作过来,另外再去把那个掌柜带来,让他认认这是不是之前医馆里的那个老大夫。” 吩咐完这些,尹泽又上了马。小童追过去,“主子你又要去哪儿?等等我啊。” 尹泽调转了马头方向,“你就在这,等仵作查出这人的死因,你再来清河镇寻我。” “清河镇?那不是傅家乡下么?”小童回头,门口早没了暗卫的影子。小童后颈一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主子你是要我一个人留在这?” 身后已经响起了马蹄声,小童惊愕回头,果真见尹泽已经骑马走了。小童大喊一声追了出来,前头的尹泽突然停下来,那声音里的冰冷哪怕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一点儿都没减少。 “你再敢多走一步,我就砍了那双腿。” 小童委屈,委屈的都要哭了。 清河镇。 敛秋备了夜宵,是她最拿手的糯米甜汤圆子,她端着东西来到傅子辰院中,不顾下人阻挡抬手就要敲门。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已经净了面换了衣裳准备就寝分女人只身挡住了敛秋要往里看的视线。 “你有何事?” 是景微。 敛秋轻哼,“奴婢给公子做了夜宵。”说罢,她自己就要挤进来。 房门就只开了一扇,景微纹丝不动,也不说什么,就这么挡着,敛秋根本就过不去。 她忍了忍,适当的提高了声音。“奴婢给公子做了夜宵。” “哦。”景微往里看了看,“夫君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且,他现在已经躺下了。” 敛秋不信。这么多年傅子辰每一日的作息她都打听的很清楚,这会时辰还早,他怎么可能躺下? “奴婢伺候公子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公子习惯?” 敛秋瞄准了景微身旁的缝隙,正想着要挤进去,却见傅子辰出现在景微身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东西放着,你下去吧。” 敛秋把东西放在了地上,紧攥着双拳,不甘心的离去。 景微把东西拿进来,就着勺子喝了两口。“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傅子辰摇头,去屏风后头换了衣裳。“不了,我现在要过去,家里你多留心。” 景微抬着勺子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傅公子这话里怎么好像我还真成了这宅子里的女主人?” 傅子辰没回应,只是听见他拉开了柜子的声音。景微喝了小半盅甜汤,这才起身走到屏风后。屏风后空无一人,哪儿还有傅子辰的影子。景微似是习惯了,关上了空无一物的柜子,又转到前头去,把里头的糯米丸子捡出来吃了个干净。 海棠刚躺下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她支起身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傅子辰。 “傻丫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傅子辰把她那两只手抓在掌心里,一路上捂得热乎的温度一下子传递到海棠那略显冰凉的双手上,让她浑身都渐渐暖和了起来。 觉得掌心里的小手稍微暖和些了,傅子辰才松开她,再把自己的披风给解了放在一边。余光见桌上放着那八卦鱼盆,他轻笑起来。“如何,可喜欢?” 海棠懒懒打了个哈欠,“不过就是个鱼盆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今天我走的急,没来得及跟你交代。”傅子辰走到那边去,指了指鱼盆边缘的一个小凹槽。“海棠你过来。” 海棠下了床,趿了鞋子走过去。傅子辰担心她受凉,抓起披风给她披上,又在小凹槽里轻轻一摁,一个拇指大小的墨色的瓶子就弹了出来。傅子辰打开那小瓶子,在水里滴了一滴。 盆中只有一条鱼,鱼儿以为是吃食,张开嘴巴还没尝到味道,那墨色的水滴就融化在了水中,清晰透明的水仿佛有了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这有什么好看的。” 傅子辰把海棠拉到身边,“嘘,好好看着。”不见鱼儿动,傅子辰又用手轻轻敲了敲鱼盆壁,“这鱼怕不是个傻子?” 才说着,鱼儿就懒懒的挪动了身体。就这么一瞬间,鱼盆下本该是黑白色的八卦突然就有了变化,鱼儿游到哪一边,哪一边竟泛着淡淡的霞光…… “这是怎么弄的?”海棠愣了愣,又从傅子辰手里夺过那小瓶子,再弯下腰,几乎把眼睛贴到了鱼盆上。“江湖把戏?” 傅子辰也与她一样,弯下身子盯着水面,“只是这鱼不太好看。”似是想起了什么,傅子辰又忍着笑意问她:“这是你抓的?你怎么不抓条漂亮些的,这鱼越好看,这景象就越漂亮。” “是么?”海棠支起身,撸着袖子就要出去。傅子辰把她重新拉到身边来,忍着笑意的帮她把袖子给拉下来,“明天我让人去重新换条好看些的就是。” 提起这个…… “你怎么把下人都给换了?” 傅子辰半垂着眼眸,“那些人做事不用心,换了也就换了。” “哦。” 她随口应道,接着又弯下身,满有兴趣的盯着那鱼盆看。 瞧着她这安静的样子,傅子辰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在京城里她能把承王府丫鬟,能把京城的官家小姐欺负个遍,怎么到了他这里,却能这么安静。 安静的一点儿都不真实。 不真实的让他害怕起来。 “海棠。”他轻喃开口,“你怎么不闹呢?” 海棠有些不明白,“闹什么?” 他突然醒了神,看着她柔柔笑笑。“没事,你这样就很好。在我身边就很好。” 傅子辰陪着海棠看了好一会儿的鱼,等那药效过了之后,海棠还亲自试过一滴,直到她看厌了,傅子辰才哄着她去睡觉。 床榻很大,足够两个人胡作非为。傅子辰还用着她丈夫的名义,且现在她也认为自己就是他的女人。明明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把这个女人占为己有…… 但是他不敢。 一是海棠胸口处几乎要贯穿后背的伤,二是她小产过的身子,三是,他担心某一天海棠拾回了记忆,怕海棠会恨自己。于是他每次都用她的伤来提醒自己,自欺欺人。 有时情到深处,傅子辰也会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她…… “你做什么?” 海棠卷着被子躲到床榻里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四分警惕四分陌生。傅子辰僵了僵唇角,下了床榻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清了清嗓子掩饰不自在。见她还这么防备着自己,心头凭生恼怒。 第九十章 承小王爷来了 http://.biquxs.info/ “我是你丈夫,你要一辈子都这么防备我?” “可我不记得你。” 这一句就塞住了傅子辰余下的所有话语,他沉默下来,片刻后再抬起眼眸,又是温润如初的模样。“你安心睡,我不动你。” 一声隐忍的微微的叹息,傅子辰松开紧握的双拳,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身后似乎有动静,他转过身,瞧见海棠光着脚的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不穿鞋?” 傅子辰要把她抱起,又想起她刚才的抵触,便直接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她垫在脚下。“现在已经入冬了,你光着脚就不怕凉?好不容易不用喝药,你就忘记苦味儿了?要是再染了风寒……” 他嘴上的叨叨就没停过,等他把海棠的鞋子提过来,却发现自己那双让她垫在脚下的鞋子已经被她好好的穿上了。 海棠笑脸盈盈,“你怎么不穿鞋啊?现在已经入冬了,你光着脚就不怕凉?” 傅子辰扬起了笑意,他走到海棠跟前,要给她换鞋,海棠却趿着大出好多码的鞋子往后退了退,“你要干什么?” “给你换鞋。” 海棠指了指他手里的绣鞋,“这不就是你的鞋?” 傅子辰忍俊不禁,“你要我,穿这个?” 只见佳人眉梢一挑,“不愿意?” 他看着被她穿在脚下的鞋子,想起她甚至连袜子都没穿,只觉得亲密。 “好,我穿你的。” 他拍了拍袜子上的灰尘,大脚就这么塞进了小小的绣鞋,后头还留着大半截的后跟。海棠笑了起来,惹得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出去走走?” 傅子辰愕然,“走?” 海棠狡黠笑笑,拽着她就往外头走。傅子辰踉跄了两下才适应了一些,由她牵着,一步步的往前走。 这只是个乡下小宅,两间卧房后也剩不下些什么好去处了。海棠把他拉到院中,齐坐在梅花树下新放的竹凳上,瞧着天上仅有的这么几颗不太明显的星星。 “今晚又没有月色,有什么好看的。” 海棠摇头,“不是看月色。”她看着他,“我跟你如何相识,又如何在一起,最后我又是如何做了你的夫人,你好好跟我说说,或许我就想起来了呢?” 这一刻,傅子辰就如同第一次遇见海棠时那样,猜不透她,却又中毒一样的想要靠近她。 “嗯?” 这一声几乎让傅子辰颤了颤。这一声,傅子辰差点以为是尹泽…… 他有些不敢置信,又带着两分心有余悸。海棠何时带了尹泽的习惯,又或者,她是要想起什么了? “怎么不说?”海棠拎着裤脚,双脚晃荡着傅子辰的大鞋子。“我是真的想不起来,并不是……嫌弃你。你今天跟我说一些,明天跟我说一些,或许后天我就都能记起来了。” 傅子辰听着她的话,看着自己那双被她穿在脚上的鞋子,心中某处泛起了柔软的同时,又有了自己的算计。他把自己与海棠两个人之间从相遇开始,再到后头除去了尹泽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说到宫宴上海棠的那支舞,傅子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这就是昨天的事情。 见他如此,海棠不禁好奇,“我还会跳舞,还跳得这么好?” “我的夫人,自然不会差。” 傅子辰满是得意,突然又一拍脑门,想起小宅里还落了一支笛子,现在应景,正可以吹上一曲。刚起身,他又有了不知道承王府暗卫走没走的顾虑。 “你要做什么?” 他的动作稍稍一顿,“我……”眨眼间,他的神情又轻松起来,“上次那舞我还记得,你起来,我教你。” 他把海棠拉起来,口上轻哼着那天他奏的曲子,手上又引导着她比划着那天的动作。她身体本就柔软匀称,虽是他在引导,但就这么两三下就已经能看出她那天的舞姿来。 曲子哼到某处,已经是一个下腰,傅子辰把她拉起来,情到深处,他直接就把大笑的她拉入了怀中。 怀中香软,让他不舍得放开。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还能闻见淡淡的药味儿。“记不起来就算了,现在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海棠怕痒的往外头躲了躲,“困了呢。” “好,我们回去。” 傅子辰掩下失落,牵着她的手,趿着绣花鞋子,一步步的把她带回房中。等她躺下来,他又不走了,就这么赖在床边,哄着她睡着了,他才要准备穿上自己的鞋子离开。 因她的绣鞋太小,他脚后跟的袜子早已经脏了。不舍得弄脏被海棠穿过的鞋子,傅子辰干脆也脱了袜子,就这么光脚穿上了鞋。想了想,他又干脆把她这双绣鞋也给顺走了。 第二日海棠醒来,低头却找不见鞋子。早已守在外头的小丫头轻轻推门进来,把一双新鞋放在她的脚下。 “夫人,鞋子在这。” 海棠穿上鞋,硌的脚有些不舒服。“我昨天的鞋呢?” 小丫头摇头,“这鞋是今早上公子交代奴婢送过来的,夫人昨天的鞋子奴婢没见过。” “傅子辰呢?” 小丫头偷偷笑笑,又一脸羡慕的告诉她:“公子起了个大早,说是要给夫人做早饭,现在还在厨房里折腾呢。” 海棠眉心一跳,让小丫头赶紧给自己收拾干净,这才赶去了厨房。远远的海棠就听见有个年纪稍大些的女人在压着性子说着什么,身边的小丫头又偷笑笑,告诉她,“何大娘性子有了燥,大概是看公子折腾这么大半天,有些急了吧。” 果然,越靠近厨房就越能听见何大娘的着急。 “错了错了,这水加的太多了。” “哎哟公子有钱你也省着点儿,这糖你少搁点儿。” “锅!锅里的面!” “加水,加点水……” 海棠已经站在了厨房外头,看着里头一团糟的状况,心里竟然有些暖。 “公子!卖盐的都要被你打死在里头了。” 看着何大娘实在是想要动手打人了,海棠这才忍着笑的过去,把傅子辰手里头的盐罐给拿了过来。“你折腾个什么劲儿,看把大娘急的。” 何大娘见海棠过来,又听了这话,老脸立刻就臊红了。傅子辰一哂,指了指锅里头还算是个样子的面,“尝尝?” 心里的暖意还未散去,海棠点了头。“好,尝尝。” 何大娘瞧着面也熟了,就给盛出了两碗。海棠也不讲究,随手拿了两个凳子,就在厨房里的小桌子上吃起了面。傅子辰紧紧盯着她的反应,等她慢慢尝了一口,才紧着追问:“如何?如何啊?” 海棠指了指他面前那一碗,“你尝尝就知道了,一个劲儿问我做什么?” 傅子辰悻悻的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尝了一口。虽不及傅府的厨子,盐也有些重了,但……跟外头卖的面也差不离多少。 他抬起眸子,却见海棠已经吃了快有半碗了。他悬着的心登时就落了下来,且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不知何时,何大娘与小丫头都已经退了下去,厨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小宅厨房狭小,里头放着的也尽是些做家做饭的材料,面前是他“名义”上的夫人,这一切晃眼看过去,竟是这么温馨难得。 海棠吃完了面,也喝了小半碗的烫,这才满足的抬起头,无意识的说了一句:“比我那些哥哥做的要好些。” 话音落,两个人都愣住了。 傅子辰听说过承王妃是玉峰山女匪的事情,若真是这样,那那些被剿灭的山匪可不就是她的哥哥?她这是,想起来了? 海棠愣怔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有哥哥?” “你,你没跟我提过。” 她全没当做一回事儿,放下筷子就要起来。傅子辰把她拉回来重新坐下,就着自己的衣袖轻轻给她擦了擦唇角。 海棠心里突然有些乱,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这么跑了。跑出去很远,她才逐渐平复下了心情。要追究这莫名其妙的慌乱,海棠敢用八分保证,这并非是心动,反而还有些心虚和愧疚。 敛秋这次长了记性,没敢跟之前一样放肆,一连几日都很规矩。本以为到了老宅能时常见着傅子辰,没想到傅子辰的面没见着几次,反而是等来了一个人。 这日天才微微亮,一匹快马穿过清河镇的街道,直接停在了傅府的老宅门口。来人敲响了门环,等门房开了门之后便直接亮了身份。门房把人请进来,又赶紧的去只会傅子辰。 下人不知傅子辰每一夜几乎都是歇在小宅,就只是把话送到了景微哪里。景微有些头疼的扫了一眼那关得紧紧的柜子,懊悔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么一单生意。 吩咐下人在外守候没有吩咐不得进来,之后景微也进了那柜子。顺着里头的暗道,景微再出来时已经是在傅家名下的某间铺子的仓房里。片刻后,她就自己寻到了那小宅里,敲响了傅子辰的房门。 傅子辰睡眠极浅,以为是海棠有事,衣裳都来不及穿就过来开了门,见是景微,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走暗道过来的?” 景微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傅公子放心,我嘴紧得很。”她睨着旁边那间屋子,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傅公子,承小王爷来了。” 第九十一章 你果真没死 http://.biquxs.info/ 傅子辰神情一紧,下意识的就望向隔壁海棠的房间。他压低声音,问景微,“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而已。修平想法子在拖着他,你如果快一些,现在赶过去的话他或许还不会生疑。” 傅子辰回到屋里,快速换上衣裳,要与景微离开时,脚步又是一顿。 “怎么了?” 他来到海棠屋外,轻轻推开房门,踏进屋里远远看着海棠。犹豫几番,他还是走了过去,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又给她把地上的鞋子放好,这才放心的走了。 景微勾着唇角,在傅子辰清冷的眼神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随着房门关上,原本该熟睡的海棠却已经睁开了双眼,里头清明一片,显然已经醒了很久。 那个女人来时她就已经醒了,那女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很清楚。 承小王爷,是谁? 有景微在,傅子辰哪怕是走路的速度都快了一倍有余。到了暗道里,傅子辰才把景微的手拉开。景微看着幽长的暗道,“又怎么了?” 傅子辰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暗道里不方便,你不用运气提步了。” “承小王爷都找上门了,傅公子你也不着急?” “傅家与承王府早不是以前的关系,我晾他一个时辰也不是什么大事。”傅子辰扫过景微,“你还是顾好自己,尹泽不是简单的人物,一会你可别见他看出差错来。” 景微淡然道:“傅公子放心,既收了你的银子,那事情我也会为你办好的。” 到了宅子里,傅子辰又换了件衣裳,这才去见了因为。敛秋站在门口一个劲的往里瞧,直到景微走到门口问她要做什么,她才寻了个借口离开。 尹泽负手现在前厅中,衣裳上还带着风尘,整个人比以往要瘦削了许多。 “这是什么风,竟然把小王爷吹到我这乡下地方来了?”傅子辰直接坐在了主位,“小王爷这次过来是想要问责卿卿的事情?卿卿还在京城,小王爷你倒是寻错路了。” 尹泽抿唇不语,只是目光沉沉的看了他良久。两道视线撞在一起,竟有些剑拔弩张的滋味。 “小王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小王在看,你有没有心虚。” 傅子辰笑了起来,“小王爷还摆上架子了?我们两家相识这么多年,哪怕是香婉出事,你也没像今天这样的在我面前摆架子。” 尹泽冷声一哼,声音不轻不重,但又透着威严。“别再提起香婉。傅卿卿装病那些时间里,你们总是想方设法的把我留在傅府,又总是在我面前提起香婉,让我想起香婉……我对香婉的感情,并非就是我的软肋。” 傅子辰嗤笑着,“所以现在你已经把香婉忘干净了?” “香婉已经死了四年,我什么都可以放下了。”尹泽眸光微深,“倒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资格提起香婉。” 傅子辰半垂着眼眸,对他的话只是不可置否的轻声笑笑。 尹泽往前多走了一步,“听说你在路上遇上了个女人,还带回来做了夫人?” 傅子辰指尖一颤。 他果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是,我带回来了个女人。”傅子辰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根本就查探不出任何心虚作态。“海棠在时你让我死了对她的心。现在海棠不在了,你还不准我找其他女人?小王爷,你们这尹家的天下真这么霸道么?” “以前你可不敢说这话。”尹泽眸心越发深沉,“让她出来见我。” 傅子辰从座上起来,走到他跟前。“你既来了这里,自然也是叫人查过她了。既然已经查过,又何须再看。” “你知道我为何要亲自跑这一趟么?”尹泽重新坐下来,慵懒随意的就这么靠在椅背上,“让她过来,让小王见见。” 最怕的就是别人没说完的话。一念之间,傅子辰几乎已经想了千百种可能。他稳了稳心神,喊来修平。“去把夫人请过来。” 景微早已准备好,她掩上房门,随着修平一道去前厅。敛秋一直等到看不见景微跟修平的影子后,又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房门前。她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一会儿,没察觉出什么动静,竟大胆的推门进去了。 不过一会儿,景微就来了前厅。她早已潜藏起了作为杀手的气息,踏入前厅的那一刻,她便脚步轻快的朝着傅子辰走了过去,一声柔柔软软的“夫君”,听得尹泽皱起了眉。 从前海棠也总这么柔柔糯糯的喊着自己“小王爷”,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听见这一声“夫君”,尹泽才陡然察觉出问题来。 当初的海棠正如同今天这女子,声音虽然柔软,但并非出自真心。 傅子辰微抬着下巴,示意景微看向尹泽的方向。“这是承小王爷,还不见过?” 景微故作惊讶,给尹泽行了礼,声音柔柔软软,“见过承小王爷。” 尹泽冷然启唇,“叫什么?” 景微浅浅笑笑,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竟还真有海棠的几分味道。“景微。” “你与傅子辰是在古东镇相遇?”未等景微开口,尹泽又继续问:“你户籍是哪里?去古东镇做什么?傅子辰带你走你就跟他走了?你就不怕他把你卖了?”他又上上下下的扫视了景微一道,最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再问:“你走路轻盈,学过武功?” 景微心头一紧,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她明明已经藏起了气息,装柔弱女子也装得出十分的相似,怎么这承小王爷的眼睛这么毒…… 莫非他已经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份? “景微学舞,走路自然轻盈。” “小王问你了么?”尹泽冷睨过去,“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小王现在就杀了她?” 傅子辰沉下脸色,身旁景微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夫君,承小王爷问的是我。”景微稳下心神,缓缓开口说:“我是湘淮人,我舅舅在古东镇上……” 景微把早前就已经编排好的回答一一说给了尹泽,说到动情处,还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尹泽一言不发的等着她把话都说完后,才扬起唇畔,“知道我为何要亲自来这一趟么?因为……”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景微那张脸,“因为你这位夫人,我的人根本就查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只见尹泽身形一闪,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景微跟前。傅子辰把景微拉到身后挡住,“小王爷,这并非京城,也不是你承王府,你想要对我夫人做什么?” 尹泽看着傅子辰身后的景微,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那张脸。 “尹泽你别太过分了!” 被直呼其名的尹泽不怒反笑,他运起内力一掌拍向傅子辰的心口,傅子辰直接压向了身后的景微,景微明明可以撑住他,却不得不装作被傅子辰压倒。傅子辰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又觉得胸口堵闷,接着就吐了一口鲜血。景微面上惊慌,眸子却很沉静,尹泽将她拽到跟前时,她甚至都还来不及假装。 尹泽锋锐的目光从她的眼睛,一直到她的耳下。突然,他抬手抚向她耳下的肌肤,从耳下到她的下巴试探了一圈。 “你不甘心海棠死了,现在竟还想在我面前调戏我夫人?”傅子辰捂着胸口,扯开冷笑高声质问。 “调戏?”尹泽松了手,任凭景微就这么摔了下去。“她也配!” 尹泽厌恶的擦了擦抚过景微的那只手,“清河镇景色不错,我要多留两日。如此,怕是要在府上叨扰了。” 傅子辰撑着身子站起来,冷冷发笑。“傅家地方小,容不下承小王爷。承小王爷还是去找别处吧。” 尹泽冷傲的睨着他,“撵我?这天下敢撵我的人,还真没几个。” 敛秋寻到小宅的时候海棠又在阁楼上倚窗靠着,伺候她的小丫头寻过来,说外头来了个丫头,自称是傅家老宅里的人。 “那边的人?”海棠趴在窗户上往下看了看,“是那边的夫人寻过来了?” 小丫头是个口紧的,虽然知道那边的情况,但从来也没多说过一句。这会儿听海棠这么问,神情就变得微变起来。 “那夫人可要见见她?” “傅子辰还没回来么?” 小丫头摇头,“没有。” “你是谁啊,谁让你进来的?”何大娘的大嗓门突然亮了起来。海棠再往下一瞧,过着瞧见院里头站了个没见过的人。 小丫头指着那人,“夫人,就是她了。”又想到海棠刚刚问的话,又加了一句:“就只有她一个人。” 何大娘想要拦下那人,那人竟还动手推了何大娘一把,几乎要把和娘给推到。海棠眸色渐冷,离开了窗户,下了阁楼。 “你拦着我做什么?快些让开!这是我家公子的宅子,你再敢拦我,我就报官府抓了你这个婆子!” “你要报官?”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敛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循声望去,待瞧清楚了海棠的相貌,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果真没死!” 第九十二章 我要你娶我 http://.biquxs.info/ 海棠停下脚步,“果然?你认得我?” 她陌生的神情太过真实,弄得敛秋心里没了底。敛秋愣了愣,似是不好确定,又爬起来跑到她跟前,上上下下的看了两遍,又尖锐着嗓子喊起来:“就是你这个贱人!不仅害得我家小姐重伤,还害得小王爷弃了我家小姐。你这个害人不浅的东西,现在又想着要来害我家公子了?” “小王爷?”海棠心口莫名一窒,“承小王爷?” 敛秋心有余悸的后退了一步。 她竟忘了,海棠还是承王妃。 “你明知故问有意思么?”虽有些不甘心,但敛秋还是怒瞪过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现在承小王爷来了,你可以跟着走了。” “我为何要跟他走?”海棠走过来,敛秋心虚想要后退,她却一把将敛秋牢牢抓住。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倏然变得锋锐冰冷,手上的力气一寸寸的加重,任凭敛秋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她把敛秋拽到自己跟前,“你好像很怕我?” 敛秋气急败坏,“我,我怕你做什么?” 海棠眼眸猛然紧缩,“那就得问你了!” 她把敛秋猛地推出去,敛秋摔了个大马趴,狼狈至极,更是疼得讲不出话来。还没得及站起来,敛秋又觉得身上一重,后才知道海棠竟把自己踩在了脚下。 她脚上的力气压得敛秋喘不过气,却又在这个时候,她把脚收了回去。她蹲在敛秋前头,指了指身后的小丫头,还有何大娘,“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跟傅子辰有什么关系,不管你是什么背景,只要你敢碰我的人,我就弄死你。” “你……不认识我?”敛秋才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突然海棠又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半个脑袋都提得仰了起来。 “听见我刚才的话了么?嗯?” 敛秋浑身都不由的颤栗起来,海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说不认识自己,一边又学着承小王爷说话…… “嗯?” “放开我!”敛秋打开海棠的手,从地上一跃而起。“别在我面前使你承王妃的架子,没用了!”敛秋故作姿态,摆露着得意。“承小王爷已经说了要迎娶小姐进门,小姐马上就是承王妃了,你在我面前还摆什么架子?” 说完这些,敛秋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早觉得老宅里的那个女人有些可疑,原来竟是你哄得公子随便找来个女人弄了出偷梁换柱?”思及此,敛秋更是口无遮拦。“小王爷对我家小姐情深义重,你又害得小姐重伤不愈,你是担心小王爷此番找来是要杀了你替小姐出气,所以才撺掇公子这么做?海棠啊海棠,你还真是下贱,这都被你给想出来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用劲儿极狠,打的敛秋都把脸转过去了。 “你敢打……” 啪! 啪! …… 海棠连打了三四个巴掌,看得小丫头都怕了,听得何大娘尤为解气。她这几个巴掌都是冲着敛秋一边脸扇的,这会儿敛秋那半张脸简直是不能看了。 “贱人,你敢打我?你可知只要我……” 敛秋话还没说完,海棠又直接揪起了她的后衣领,把她拖到院子里的鱼缸前,直接把她的脑袋摁进了鱼缸里。 “夫人!” “夫人!” 何大娘跟小丫头都急了,若是出了命案那事情可就不好交代了! 海棠还算是有分寸,敛秋挣扎了几下她就已经把人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怎么不说了?”海棠噙着冷笑,“看样子,你我之前以前就有旧仇是么?可惜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不过不要紧,因为咱俩现在,又有新仇了。” 敛秋止不住的咳嗽和颤抖,“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 景微连着修平把傅子辰搀扶回去,到了门口看见这半开着的房门,景微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拦下傅子辰,自己先进去了。 “怎么了?”傅子辰察觉出她的不对,忍着不适问了一句。 “有人来过。” 修平没把这话当成一回事儿,“下人进来打扫过么?” “不是。”景微摇头,“我之前就吩咐过,没有我的吩咐不能随便进入。而且走时我是关紧了房门的,而现在不仅房门开了,连柜门也开了。” 傅子辰神情骤然冷沉,推开修平快步走了进去,见柜门被人打开,他直接就把腿垮了进去,伸手就要去摸柜子里的暗格。 “公子。”修平的声音骤然高了起来,“小王爷过来了。” 傅子辰死死抓着柜门,对修平的提醒罔若未闻,依旧要去摸柜子里的暗格开启暗道。关键时刻景微把他拦下来,才掩上柜门,又随手拿了件衣裳,尹泽的脚步就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身后。 景微怯怯的藏在傅子辰身后,把还未关紧的柜门悄悄关上了。“小王爷这是做什么?还想要追着我夫君打么?” 尹泽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双眼把整个空间快速又锋锐的扫视了一遍,最后再把目光落在景微手上的那件衣裳。 “光天化日,二位躲在这屏风后要做什么?” “夫君衣服脏了,想换身衣服。” 景微才说完这话,尹泽就笑了。“他换衣服,你为何要拿一身女裙?” 景微这才发觉手里拿的是自己今日新换的衣裙,脸色微变。傅子辰紧握双拳,隐忍着愤怒。“尹泽,你到底要干什么?” 尹泽似笑非笑,又转身走了出去。“不干什么,就是找你叙叙旧而已。” 傅子辰推开景微,走到屏风外,果真见尹泽老神在在的端坐在椅子上。傅子辰额头突突直跳,他快步走过去,“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傅家不欢迎你。承小王爷若是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找找海棠的生死。” “你没资格跟我谈海棠的生死。” 傅子辰眉心直跳,攥着的右拳朝着尹泽的面上就打了过去。尹泽稳稳截住他的手,抓着他的手用力往下一压,他半个身子就这么被尹泽压在了桌上。尹泽俯下身子,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怒吼起来。 “你是傅卿卿的大哥,她所做下的事情难道你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么?傅子辰,你们还要把我当多久的傻瓜?嗯?现在你还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海棠的生死?” 傅子辰脸色铁青,“你说我用香婉牵制你,但其实是你对香婉执念太深才伤了海棠,你既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伤害她?说起海棠,我没资格,你更没资格!” “你再说一遍?”尹泽一掌拍在桌面上,与傅子辰的脸就这差这么一点点距离,随着掌风,傅子辰都没听见木质桌子炸裂的细微动静。 尹泽依旧是伏在傅子辰耳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告诫他,“你曾这么喜欢海棠,现在突然就放手了?子辰,我太了解你了。海棠……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傅子辰笑了。“谢谢你承小王爷这么看得起我。” 尹泽松开了他,“你不说也就罢了,我一样可以把她找出来。” 看着拂袖离去的尹泽,傅子辰心里更是焦乱。尹泽放下刚才那些话,他根本就不可能再这么肆意的去小宅看海棠了。 景微从屏风后走出来,“听闻承小王爷身边有个厉害的暗卫,不管是查探消息还是搜寻东西,都是一把的好手。如果这人在他的身边,那他刚才也就不用说这些了。” 这话在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说京城里的事情已经越发严重了。傅子辰扬起了笑意,叫人拿来纸笔,写了小半页的话,最后交由修平送出去。 修平把信揣好,突然想起一事来。“公子,敛秋不见了。” 敛秋! 傅子辰猛的看向了那门柜子。傅家地位很高,傅柊也怕终有一日会得罪到人,哪怕是在老宅也偷偷叫人弄了可以逃命的暗道。这暗道他们兄妹三人的房间里都有,而敛秋是香婉最亲近信任的丫鬟,自然是知道这事儿的。 而他暂且安置海棠的小宅,敛秋也同样知道那一处…… “你赶紧去那边看看,看看敛秋是不是在那边。” 修平急匆匆离去,才刚到大门口,就遇上了半边脸颊红肿成猪头的敛秋。 敛秋盯着这张脸,回屋里换了一身衣裳后才去见了傅子辰,当着景微的面关上了房门,压低了嗓音,“我已经见过她了。” 傅子辰已经有了杀人的心思,“你见过谁?” 敛秋抬着下巴,“你说是谁,那就是谁。”她拉了凳子来坐下,跟傅子辰谈起了条件。“承小王爷还在这,只要我一句话,他一定会带走她。” 傅子辰睨着景微,意味不言而喻。景微正愈动手,敛秋突然开口,“我这一路上可是顶着这张脸过来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不仅傅家的下人,还有小王爷的那些暗卫……若是我出了事情有了不测,你猜小王爷会如何……” 傅子辰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那你要怎么样?” 敛秋勾起的唇角有些得意又有些娇涩,“我要你娶我。” 第九十三章 我是你的人了 http://.biquxs.info/ 看着敛秋得意离开的背影,景微忍不住的劝他。“傅公子不必什么事情都要顾忌,我敢说,她今日不死,他日傅公子你一定要后悔的。” 傅子辰松开一直紧紧握着的拳头,“我自有安排。”他半垂下眼眸,问景微:“刚才那些话,他们会听见么?” “以他们的距离……若是我的话,大概听的不全。” 傅子辰什么都没说,只是又走进了屏风后头,柜门打开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他甚至都没想着要换件衣裳,就穿着这一身来到了小宅。海棠站在院中,双手环在胸前,听着何大娘与小丫头吵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海棠转身,恰好看见了傅子辰。 何大娘哼哼两声,招呼都没打就进去了。小丫头看看傅子辰,又看看海棠,最后学着何大娘,自己先走了。 傅子辰走到海棠跟前,上上下下的把她看了个遍。“敛秋过来,为难你了?” “敛秋?”海棠这才想起了那个被自己甩了三四个耳光的人。她挑起眉梢,反问傅子辰,“以前我很容易被人欺负么?” 傅子辰哑然失笑。“那倒没有。”他淡去笑意,隐隐的有些不安。“她是不是来这胡说八道了?” “是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听明白。” 似是不信,傅子辰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察觉到她有些不悦,傅子辰才收回目光,又不放心的添了一句:“你跟敛秋……曾经有过过节……她说的话你信一半,或是可以全都不信。你若是想要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便是。” “好。” 她回答的这么干脆,但又不见她问任何事情,傅子辰倒是有些愣住了。 清河镇在南方,尽管已经入了冬,但白日里依旧还有些热。现在日头正足,海棠已经在院中晒了一会儿,这会儿正要离开。 “海棠,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她想了想,“要问什么?” 问什么?敛秋这一趟过来肯定是提过了景微,提过了尹泽,她就不想问问景微是谁,尹泽是谁,也不想问问敛秋是个什么身份? 这些她都不在意么? “这是怎么弄的?”海棠突然凑到他跟前,揪着他领口的衣裳,用手指轻轻捻着。突然,她又捏住了他的下颚,“这血是你的?你受伤了?” 傅子辰这才想起自己这一身衣裳尚未来得及换,他心里着急海棠,甚至都忘了这事儿。没想到,她竟看见了。 “谁伤的你?” 听出她话中的冷意,傅子辰心中一暖。安慰的话都已经含在嘴里,出口时却又变成了对她的试探。 “是我与承小王爷有了争执,他……伤了我。” 承小王爷? 海棠心口一窒,不知为何,只觉得烦躁。心中烦躁,面上就越是不耐。“王爷就能打人了?我的人岂是别人能随便欺负的?他在哪儿?在你家里么?” 她不由分说就要出去,刚一个转身,傅子辰就从身后将她拥住。 紧紧的。 “我是你的人?” 这怕是,他傅子辰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话了。 愉悦又欣慰的声音自海棠耳边响起,“我是你的人了。海棠,你刚刚说的,我是你的人了。” 海棠眼皮子狂跳了两下,“你怕不是被人打傻了?” “是你说的,我是你的人了。” 这些念叨让海棠心里除了烦躁不耐又添加上了别的东西,她追根究底,又根本抓不住那东西。她仓惶的扯开傅子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唤来小丫头,说要去给傅子辰找个大夫来看看。 海棠吩咐完这话自己就先回屋了。小丫头听话的要去找大夫,又被傅子辰给喊住。他问了些敛秋来时的事情,细致到敛秋所说的每一句话,之后才让小丫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听见他跨进房门的脚步声,海棠的身体莫名的就有些僵了起来。耳边突然炸开医馆小伙计的一句话,海棠心里绷紧的弦突然就断了。 他是你丈夫,你也不认识了? 是啊,他们既是夫妻,那为什么她会这么抵触他?但凡他的靠近,她都会觉得不自在…… “敛秋与我妹妹是一齐长大的,虽是婢女,但我妹妹待她更像是亲生姐妹。多年纵容,敛秋性子才会如此放肆。” 傅子辰目光灼灼,“而关于景微……” 海棠一头雾水,“景微是谁?” 傅子辰怔了怔,“是现在傅家里的那位夫人。” “哦。” 她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傅子辰皱起了眉,他停下了话,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又开口:“我今天点头同意,要娶敛秋过门。” 海棠多看了他两眼,“为何?”这两个字刚说完,她又点点头,“娶便娶吧,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不过,不是正室才能称做娶的么?怎么她也能?”瞧不见傅子辰逐渐难看的脸色,她又自顾自的说:“那我跟你家里的那位夫人到底谁才是你娶的?还是我们都是你娶……” “够了。”此时的傅子辰已经是脸色苍白,他胸口憋闷难受,只能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桌子,强强站在那里。“不管是景微还是敛秋,在你心里,你竟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你竟也觉得我会三妻四妾?” 海棠有些错愕,“不是你说要娶她过门么,怎么又生气了?” “你……”胸口的憋闷再忍不住,傅子辰咳嗽一声,竟带出一口鲜血。 海棠赶紧过去将他扶稳,又喊着何大娘,让她追出去看看小丫头请的大夫,路上催上一催。何大娘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嗓门就嚷嚷起来。 “那丫头根本就没去啊。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海棠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赶紧去请大夫!” “不可!”傅子辰缓下一口气,“不能去找大夫。” 话才说完,他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傅子辰再醒来时,大夫正在给他扎针。细长的银针扎在他的穴位上,随着大夫撵针的动作,疼的他闷哼了一声。 “醒了?” 海棠替他擦去额前的冷汗,动作谈不上温柔,却把傅子辰迷得挪不开眼。大夫起了针,海棠又听那大夫吩咐了两句,最后又交代何大娘掏了诊金,再让小丫头送送大夫。 “等等。” 傅子辰撑着身体就要起来,大夫忙劝道:“公子你没学过武功,又受了内伤,还是好好休养,免得以后落下病根来。” “大夫且等等。”傅子辰也不再强撑,只是看着海棠说:“你带她们先出去,我与大夫说两句话。” 海棠喊着何大娘与小丫头先出去,小会儿的功夫之后才见大夫从里头出来。海棠把大夫交给何大娘和小丫头,自己抬脚就进了屋。 “你过来。” 等海棠来到床榻边,傅子辰又动了动那支刚刚才扎过针的手。手臂抬到半空,又被他给收了回去。 “敛秋不也说了,景微只是我偷梁换柱为了保护你的替身而已。她虽被称作夫人,但我与她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至于敛秋……我不可能娶她。”他沉下眼眸,借着敛秋说的话,继续圆了圆。“她以你的下落作为威胁,要我娶她。若是我不愿意,她就要将你的下落告诉害过你的人……我答应让她留下,但并不是要娶她。虽是侍妾,但我亦是不会碰她一根头发,等过段时间我自然会打发了他。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我傅子辰,这辈子就只会有你海棠一人。” 海棠怔怔听完这些,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我……” “你想不起我没关系,你对我觉得陌生也没关系。”傅子辰半撑起身子,把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心口上,“但你别把我拒之门外。你这里,应该是有我的位置的。” 依旧不见他的反应,傅子辰便浅咳了两声。海棠轻轻给他顺了顺后背,“你,你慢些,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行的。” 傅子辰眉眼上都挂着笑,笑得温柔,笑得情深。 “好。” 有些受不了他灼灼的目光,海棠只得借口替他熬药,逃出了他的视线。到了厨房,又被何大娘揪着说教。 “要不是你今天为我跟那丫头出头,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大娘我没别的本事,但是看人的眼睛还行。公子对你可是真真的,这也就够了。但是夫人,我还是那句话,难得公子喜欢你,你就一定要给自己争口气。要么赶紧给公子生个胖小子,要么赶紧把他家里那个女人赶出去。这女人啊也就只有年轻的几年了,特别是傅家这种大家大户的,咱们可是耗不起的。” “孩子?” 海棠心口一窒,手竟下意识的往肚子上抓了一把。何大娘见了便笑她,“夫人这会儿听着急了?”说着何大娘又拍了下脑门,欣喜道:“难道夫人真有了?” 她兴奋的抓着海棠的手,说:“早知道就让大夫也给你把把脉相,这怀了身孕可不能马虎。不过大娘是过来人,我与你说……有了身孕会断了月事,沾不得荤腥,整日嗜睡,有时还觉着小腹不爽……” 似乎有些破碎的回忆飞快闪过,海棠眉心跳了两下,脸色变幻了变幻。 何大娘拍了拍她的手,“夫人也有这样觉得?” 她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好像还真的怀过。” 第九十四章 风起 http://.biquxs.info/ 何大娘笑得越发开心。“还真有?不行,我得再把大夫找回来。夫人你等着,你等着啊。” 海棠忙拦下风风火火的何大娘,“我月事才刚走,大娘不必麻烦了。” “啊?刚走?”何大娘犯了迷糊,“那夫人……你刚刚不是说……” “大概是我以前的事情了吧。”海棠指了指自己脑袋,“你知道的嘛,以前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 何大娘悻悻闭上了嘴巴,一会又看着她的肚子忍不住的劝:“夫人是好人,可是公子他……又另有家室。先前我让夫人夺了那女人的位置,但现在听听你刚才这话……夫人先前若是怀过身孕,不管现在肚子还在不在他都应该把你接进家里,而不是……让你做外室。” 海棠不可置否的笑笑。何大娘看她如此,又只能长叹一声,更不好再多说什么,最后只是借口忙别的事情去了。 海棠独自守着这药罐子,突然晃了神。傅子辰说她不在意,她为何要在意?在意景微在意敛秋,在意承小王爷? 承小王爷…… 海棠又觉得烦躁起来,她撇开这些心烦事,甚至还去院子里溜达了两道,又回了厨房好好守了一会,最后才端着碗回去了。 进了屋,海棠见傅子辰已经熟睡,体谅他文弱书生受了伤,便不忍打扰。本想要先离开,又想起他失落时的一些话,海棠琢磨琢磨,便这么留下了。 她端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榻边上,默默看着熟睡的傅子辰。他醒时好看,睡着了也好看…… 可海棠盯着看了好大半天实在是没辨出她到底是喜没喜欢过傅子辰。 恍惚间海棠见他的唇上小小的动了动,她仓惶别开目光,这才想起桌上的那碗药。她起身过去摸了摸药碗,药碗都已经要凉了,更不用说里头的汤药了。海棠寻思着把药再端回去,没想到傅子辰这会儿却醒了。 “海棠?” 傅子辰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她,脸上满是掩不住的高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叫我?” 她干脆把药直接端过去,“先喝药。” 傅子辰把药接过来,也没想着要吹吹,就这么喝了一大口,苦涩的汤药让他皱起了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傅子辰摇头,“药有些凉了,苦口。” 海棠愣了愣,伸手要去拿那碗。“我刚刚在这出神了一会……我再去给你换碗热的来,药罐里应该还有的。” “你说你在这陪了我好一会了?”傅子辰越发惊喜,仰头就把碗里的药给喝干了。放下空碗,傅子辰冲着瞠目结舌的海棠温柔笑笑。“汤药又不是别的东西,还用重新去换一碗热的?良药苦口嘛。” 海棠接过空碗,又嘱咐他好好休息,要离开时,傅子辰又问:“外头天黑没?” “快黑了。” 傅子辰下了床,自己穿上鞋,与她说:“家里有客人,我不好不回去。” 海棠点头,“你去吧。” 傅子辰心一软,让她跟自己一起回去的话几乎就要说出来了。 “你受了伤,可以自己回去么?要么,让何大娘送你过去?” “不用。” “嗯。”海棠懒懒打了个哈欠,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拿着个空碗出去了。 傅子辰换了一身衣裳,一路小心直到回到傅家老宅,踏出暗道推开柜门时正好瞧见景微把手里的信捏做一团。 随着他推开柜门的动静,景微带着杀意的目光寒剑般的袭过来,看清是他,景微才慢慢收起了那杀意。 “我有事,现在就得走,傅公子的忙我只能帮到这了。” 傅子辰有些不满。“现在?不是说下月以前?” “现在也是下月以前。”景微卸下身上的首饰,当着他的面就要脱衣服。傅子辰转过背,冷声道:“当初我可是给足了银子的,现在约定时日还未到你就甩手不干了?歃血盟里都是你这么做生意的?” 这番激将法对景微似乎没什么用,除了窸窣声,景微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过了小会儿,景微才说:“借傅公子家的暗道一用。” 傅子辰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转身怒瞪她,“景微你别太过分了。” 景微不知从哪拿了一身夜行服来换上,没了虚做夫人时的柔婉,她一把拉开挡着柜门的傅子辰,身形一闪人已经进了柜子。 “傅公子放心,这暗道的事情我从不知道。” 说罢,她熟练的按下暗格,隐进了暗道。 “公子。” 门外修平连喊了两声,傅子辰只得强忍下怒气,走出屏风把房门打开,让他过来。 “何事?” 修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他,“这是京中急送来的信件。”修平又压低了声音凑到傅子辰耳边,“承小王爷身边的小童来了,行色匆匆,怕也是关于京城里的事情。” 傅子辰脸色阴郁。 “要不让景微去探探消息?” “她回去了。” 修平一愣,“回去了?不是说下月以前,怎么这会就走了,她收了银子就这么办事的?” “行了。”傅子辰睨了他一眼,吩咐他:“你多留意那边,但不可太过靠近。一有事情,立即来禀我。” “明白了。” 修平匆匆离去,傅子辰这才把手里的信件打开。不过两行,他的唇边就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看到后头,更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他走到门外,目光放到老宅的某个方向…… 小童一路赶来,路上都来不及歇歇,生怕追不到尹泽的脚步。快到清河镇时又接到了京城里送来的消息,小童更是不敢耽搁,终于趁着天黑赶到了傅家老宅,把信送到了尹泽手里。 尹泽不急着看信,倒是问起了独自死在屋里的那位老者。这回送信的也不是铭风,小童我不知信里头的轻重,就先说了那老者。 “仵作来验过,说那老者是喝多了酒摔在地上醉死过去的。但暗卫又把医馆的掌柜请来,那掌柜说这老大夫生前就喜欢泡药酒喝,那药叫什么什么……”小童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想起来,便摇摇头不去想,又接着说:“以后仵作再查,果真在酒里查到了另外一味药,与那老大夫之前自己泡的酒相克,所以致死。” 尹泽面上更冷,“可通报了官府?” 小童点头,“报了,发现那千两银子已经被官府取走了,现在大概已经查到来路了。” “铭风来了没有?” 说起这个,小童才正了脸色。 “这次也未见铭风,送信来的是老王爷的暗卫,我不认识,他交代我一定要将信送到主子手里。不过……他当时是带着伤来的。” “带着伤?”尹泽神色一紧,打开那封信,不过才看了几行字,他拿着信的双手骤然一紧,即刻喊来暗卫。 只见一道身影闪过,小童身边已经站了一名暗卫。 “近日铭风可有与你们联络过?” 暗卫摇头,“未曾。” 尹泽心一沉,“京城里的消息你们可有收到?” 一脸冷漠的暗卫面上终于有了些疑惑。“说起这个,属下也曾觉得奇怪,从古东镇起京城里的消息仿佛就跟我们断了联系,竟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尹泽脸色愈发难看。“京城出事了。” 小童心头一紧,“出了何事?” 尹泽直接把信递过去,让小童自己看。小童不解,“这信上也没说什么啊。” 闻言,尹泽重重冷哼一声,“父王何时会跟我聊这些家常。他这一封信处处透着古怪,再有京城里断了消息的事情,恐怕……” 他没说完话,只是突然望着某个方向。“去备马,我现在就要赶回去。” 小童一惊,“那,那王妃不找了?” 尹泽的冷眸突然睨到小童身上,“你留下,接着找。” 出了傅家老宅,门口早已立着一匹骏马,尹泽一跃上马,再看一眼这傅家老宅,收回目光时,身下骏马已经奔出去了。 紧着修平就拍响了傅子辰的房门,“公子,公子。” 傅子辰衣裳未褪,过来开了门。“如何?” “承小王爷走了。” “走了?” 修平点头,“走了,他一个人走的,但是他把小童留下了。” 傅子辰笑的有些张狂,甚至失了儒雅。 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尹泽自然要赶回去。尹泽一走,暗卫自然要跟着走。小童,根本不足为惧。 如此,那他明日就把海棠给接过来。 此时,京城,承王府。 送走了宫中传圣旨的人,老承王爷一把就将那道明黄的圣旨摔在了地上。伺候的下人吓出一身的冷汗,“老王爷……这……” 老承王爷气的不轻。“我与他兄弟几十年,他竟宁愿听信那些谗言也不愿意信我一句?如此君王,以后我东元该如何!” “王爷!”下人苦心劝道:“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虽是兄弟,但更是君臣。” “难道我不知么?”老承王爷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但是你看看,他现在竟然敢叫人围了我承王府!” 勉强压下这口怒气,老承王爷又问:“老王妃可找回来了?” 第九十五章 夏侯荀穆来了 http://.biquxs.info/ 提及老王妃,谁还敢开口? 原本与世无争的老承王妃在前几日突然消失不见,老承王爷大怒,这才失了分寸,叫人钻了空子。那些人不仅满京城的宣称造谣海棠就是玉峰山上的女匪,又说承王府与玉峰山勾结公然跟朝廷作对,再加上几个莫须有的罪名,才让承王府落得如此下场。 承王府的事情本就烦心,现在老承王妃也还未寻到,现在,谁还敢开口? “废物!”老承王爷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在地,“先前我就让铭风什么都不干,只要守住老王妃就好。他倒是忠心,忠心找海棠查凶手,现在又丢了老主子!简直混账!” 下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书房里的安静叫人害怕。 过了许久,老承王爷才又开口:“阿黎也没有下落么?” 提起老王妃身边的黎姨,下人便多嘴了一句。“王爷,刘福伦受过黎姨恩惠,咱们承王府现在不好出手的地方不如就让刘大人帮帮忙?” “罢了。现在的承王府就跟前头的夏侯关静一样,谁想要挨上关系。就算他刘福伦有心帮忙,我承王府也绝不可能拖累无辜。”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下人只得闭上了嘴巴。 “你们都下去吧。” 老承王爷双手撑在书桌上,整句话说得有些无力。下人们面面相觑,又都拿不出法子,只能先退下了。刚出了书房,又有人来回禀,“王爷,有老王妃消息了。” “有消息了?如何啊?”老承王爷急跑到书房门口,催着来人快些禀报。 “歃血盟。” 仅仅三个字,老承王爷就脸色大变。 “一个江湖组织,现在竟厉害的公然对我承王府动手了?先是我儿媳,现在又是老王妃,歃血盟真当我承王府好拿捏?” 老承王爷忍无可忍,“来人!杀入歃血盟,一个不留!” “老王爷。”下头回禀的人忙说:“歃血盟今日不知为何缘故,竟被人灭门。听闻歃血盟里一等一的高手皆被屠杀,现在逃脱在外的恐怕也没几个了。” 老承王爷眉心一跳,“灭门?那老王妃呢?” “不见踪影。” “混账!那你过来回禀有屁用!”老承王爷气急攻心,一口心头老血都给喷了出来。 前来回禀那人大惊失色,忙叫人去找大夫。老承王爷擦了擦唇角,“承王府都被围上了,谁还找得到大夫。”他缓下一口气,吩咐说:“你去京城外守着,若是泽儿回京,一定要拦着他,别让他回承王府,让他先去找老王妃。” 尹泽一路狂奔从不敢停歇,来时半月的路程,这次整整缩成了十天。快到京城时有人拦下了他,只见跟着他的暗卫身形一闪,都簌簌护在他四面。 “何人拦路?还不快快让开!” 来人双手抱拳行了礼,“小王爷,属下是老王爷身边暗卫,特底在此侯着小王爷。” 说完,来人忙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有暗卫过去拿了信物,检查之后才对尹泽点了头,“确实是老王爷的信物。” 尹泽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那人跟前,一把夺了信物仔细检查,“我父王可还好?” “老王爷他……”来人抬头望向尹泽。“老王爷处境堪忧,甚至是老王妃也……” “我娘怎么了?”尹泽心头一跳,紧着就追问。“是病重了还是父王又惹她生气了?” “老王妃不见了。” 六个字。尹泽因这六个字又领会了一把晴天霹雳。他动手抓住那人的衣襟,直接把人提到他跟前来。“什么叫不见了?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那人忙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从朝堂里挤兑承王府开始,再到老承王妃出事,再到现在承王府被围困都说了一遍。 “承王府有老王爷坐镇,小王爷不必担心。老王爷让属下在此将小王爷拦下,吩咐属下转告小王爷,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老王妃找回来。” 尹泽岂会不知现在他根本无法回承王府,也根本不能回承王府。虽然知道老王妃可能出了事情,所以铭风才会跟他断了联系,但他不知,竟然有人能在铭风眼皮子底下把老承王妃给掠走了! 虽明白这些,但他依旧担心在王府里死撑着的老承王爷。 他浑身冷戾,骑在马背上紧握缰绳的手不由紧握,复又松开。几次之后终于还是紧了紧手里的缰绳,“去歃血盟。” 身旁暗卫劝道:“可是现在歃血盟里都没人了。” 尹泽眼色森然,“我就不信,那里头会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京城驿馆。 含翠敲响了房门,得了夏侯关静的同意后才敢进去。见她一脸喜气,刚睡醒午觉的夏侯关静懒懒打了个哈欠,“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公主,殿下来了。” 夏侯关静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谁?” “殿下,太子殿下!” “他真来了?”夏侯关静先是愣了愣,紧着就笑出了声音。“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任由别人欺负我!现在到哪儿了?可有来信?” 含翠顿了顿,又提起一事。“公主,你可知道歃血盟出事了。” “做杀人买卖,总有一天是要出事的,又什么稀奇。”夏侯关静起了身,正准备让含翠服侍自己穿衣时,脑中突然闪过灵光,她又瞪大了双眼,声音里竟掺着些颤抖。“歃血盟怎么了?” “歃血盟一夜之间被灭门,听闻里头武功顶尖的那几个都没杀了,就是接了公主两次生意的莫言也……现在也只有外头还零散着几个不成气候的,不过现在看歃血盟这情况,人家也不敢回去了。” 夏侯关静倒吸一两口气。那位莫言可谓是歃血盟里排最头上的那一位,没想到这么一号人物竟就被人杀了。她心里突然晃过一道身影,整个人又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是他干的?” 含翠点头,“太子殿下可是战神,那莫言再厉害也绝对没有我们太子厉害。这东元不过就是地方大了些而已,遇上我们太子,也算不得什么。” 以往听到这些夏侯关静一定是最为骄傲得意,但这次,她却有些心虚了。 “壹国不是正乱?还是现在皇位已经定下了?我父皇身体无恙了?是父皇准了他前来的?那东元朝廷这边又是个什么消息?”又想起一直围住驿馆的禁卫军,夏侯关静又催问:“外头的禁卫军都撤了?” 含翠摇头,“那到没有。”见夏侯关静一双眼睛冷瞪着自己,含翠又忙说:“这边是没收到什么消息,或许咱们现在不方便,消息还没到。” “不对。”夏侯关静说的肯定,“父皇不知道,东元朝廷也不知道。这一趟恐怕是他自己要来的。歃血盟一定是他做的,为的就是要替我免了后患。” 现在不是正在争皇位么?夏侯荀穆来了东元,那壹国那边…… 含翠不好当着夏侯关静的面再说壹国皇位的事情,只得宽慰她说:“傅家的嘴不知道有多紧,但是承王府一定不会放过买凶的人,以承王府在东元的地位……若真是殿下所为,那殿下确实是为公主免了后患,公主应该宽心了才是。” 夏侯关静心绪难平,“怎么宽心?现在老承王妃不知所踪,别人不知道,难道老承王爷也查不出来么?现在歃血盟没了,若是老承王爷再查出这事儿,这东元跟壹国之间,本公主与承小王爷……” 她死死咬着的下唇早已显出苍白,松开贝齿说话时,唇上的齿印还清晰可见。“承小王爷还没回来?” “没收到消息,怕是还在外头寻人。” 夏侯关静冷哼着,“都是死人了,还寻什么人?现在承王府的祸事皆是因为那贱人,他竟丢下承王府去寻具尸体?”说罢,她又张狂的笑起来,“到时候本公主再求求太子哥哥,这原本就该属于本公主的姻缘,到时候还会再回到本公主手里。承王妃的位置,还得本公主来做。” 含翠自然应和:“以公主的身份,这承王妃的位置便是下嫁了。不过承小王爷与公主真是般配,若是成了亲,有了孩子,那孩子定是最漂亮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夏侯关静的心窝窝里,甜的夏侯关静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扬了扬。 清河镇。 “快些让开!”敛秋越发无礼,指着拦在外头的一众丫鬟大声咒骂:“知道我是谁么?敢拦我?你们还想不想在傅家做事了?信不信我把你们都赶出去?” “夫人正在休养,公子交代过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把说话的小丫头给打哭了。 “少拿公子来压我?”敛秋气急,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倒是去把公子请来,请不来,那就少拦着我!” “可是公子说了……” 敛秋双眼都要瞪出眶了,她恼羞成怒,又高抬起巴掌,眼看又要扇到那小丫头脸上…… 一只手稳稳扣住了敛秋的手腕,还未等她看清楚是谁,她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 “我记得我说过,再敢动我的人,我弄死你。” 第九十六章 夫人病重 http://.biquxs.info/ 这是敛秋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敛秋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越发大声的嚷嚷了起来。“你怎么在这?谁让你进来的?来人,快把她赶出去!” 见院中丫鬟婆子谁都没搭理自己,敛秋又翻爬起来,指着海棠又喊起来:“你们都聋了么?还不快把这贱人给赶……哎哟!” 敛秋话还没说完,海棠这一脚就直接踹在了她的小腹,直接把她踹翻在了地上。 “贱人,你嚷嚷什么呢?” 敛秋疼的都说不出话了,唯有用一双眼睛恶狠狠瞪着海棠。海棠冷笑笑,突然弯下腰,又抬手从敛秋发髻上拿了个什么下来,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海棠手里的簪子几乎就要插进敛秋的眼睛里…… “啊!” 簪子错过那双惊恐的眼瞳,却又从眼角直接划向了鼻梁。尖锐刺入皮肤,疼的敛秋失声尖叫。院中的丫鬟婆子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止,更没人敢出个声,都只是惊愕的看着海棠。 她,竟然真的敢下这等狠手? 海棠瞥着那道血痕,脑中突然闪过些细碎,但又似曾相识的画面…… “难怪……就算是……也要睡在你旁边……” “……送给……新婚贺礼……” “你我……两清了……” 深远记忆里传出的声音恍若就在耳边,一幕幕的画面又始终遮着迷雾,海棠听不全,更看不清。 趁着她愣神的空隙,敛秋从地上慌爬起来,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又盯着自己手看了半晌,最后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 “我跟着小姐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这份委屈,你竟敢……”敛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几次用手指指向发愣的海棠,又心有余悸的把手再收回来。“小童就在这里,你信不信只要我……” “你要如何?”傅子辰厉声喝止,他大步走到海棠身边,从她手里把带血的簪子给夺了过来,一把扔在了敛秋脚下。“谁给你的胆子,趁我不在便过来惹事,你活腻了是不是?” 敛秋可管不到这些,她越发委屈的大哭着:“公子你看,她竟然敢对我动手!她竟然伤了我!” “闭嘴!”傅子辰铁青着脸,“即刻给我滚回去!” 敛秋不敢置信,她松开了捂着鼻子的那只手,动作间弄得她那半张脸都是血腥。“公子,你叫我滚?”那同样满是血迹的手怒指着海棠,“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外宅么?承小王爷前脚才刚走,公子你后脚就把她接过来了?公子,小童还在府中啊,若是小童见了她……” “够了!”向来温煦儒雅的傅子辰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他两步跨到敛秋跟前,一把抓起她的胳膊,直接把人拖拽到了院门口。“尹泽我都不怕,难道我还他跟前的一条狗么?敛秋,我一次两次容忍你,不代表我还能继续容忍你第三次。京城的局势我比你更加清楚,现在承王府是个什么地位,傅家又是个什么地位,你最好想想清楚。你要是再敢拿海棠来威胁我,我定不饶你。” 他直接把敛秋往地上一推,望向她的眼神厌恶至极。“滚。” 傅子辰转身,一扫院中的丫头婆子,“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敢乱说一句,那就别怪我傅子辰不讲情面。” “奴婢不敢!夫人病重,公子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奴婢们都记得的。” 言下之意,就是说今天根本就没人来过? 齐刷刷的应答让咬牙切齿的敛秋不由愣了愣。她到这会儿了才反应过来,这院中的所有下人看见海棠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可这原先的夫人不是景微么?这突然冒出来的海棠竟没人怀疑?反而还被人称作夫人? 才落下疑问,敛秋心里又瞬间有了答案。 怕是傅子辰在尹泽走之后就将海棠接了过来,又借口说夫人病重不适不得打扰,紧着就吩咐院子里的人都重新认了夫人…… 敛秋恨不得上去撕了海棠,也怨死了傅子辰。 他竟这么迫不及待? 她真的就这么阴魂不散? 傅子辰回到海棠身边,执起她的手要回屋。可当他手指触碰到她的时,才发现她那手竟这么冰凉。他把她两只手都抓进掌心里紧紧捂着,又才注意到她始终还在恍惚的神情。 “海棠?” 他紧了紧手上的力气,海棠才算是终于回了神。傅子辰心口一窒,“你怎么了?” 海棠尚在回想着那些画面,冷不丁的就问他,“靳子松是谁?” 初来京城时傅子辰就听过海棠的那些风光伟绩,自然也听说过国相小姐霍寒烟与海棠只见的那些恩怨传闻。他压下心里的惊慌,更是下意识的又紧了紧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哪个靳子松?我都没听过,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是么?” 瞧着她不确定的样子,傅子辰又暗暗松下一口气。“我还能骗你?” 他带着海棠进屋,一面又在前头柔声说道:“哪怕我骗了天下人,也不能骗你一个。” 海棠没理她,倒是想起回头看一眼。这一眼直接对上了敛秋那双恶狠狠的眼睛,她抿起唇角不屑的轻笑笑,收回目光转过头时,又皱起了眉心。 靳子松,是谁…… 敛秋愤恨离开,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花盆,骂了多少个下人。有人忍不住嘀咕:“这敛秋什么毛病,怎么这么发脾气,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人家想着当正室,没想到只是做了个妾。虽说是妾,但公子可一回都没去过那边,倒是跟夫人感情好。”说话的长叹一口气,之后就笑了起来,“人家好不容易才爬上的位置,没想到公子又一直被个身份不明的人霸占着,人家能不气么。这不,听说今天没忍住找上门去,结果被夫人打回来了,所以憋着气呢。” 先前嘀咕的那个也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还敢找上门去。以前她做大小姐奴婢时还好些,大小姐一死,她反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小童在那听了很久,终于没忍住的把那两个碎嘴的丫鬟叫过来,问清楚了缘由,又寻到了敛秋的住处。 以前敛秋是丫鬟奴婢,最多就是单独的一间房而已,现在她成了妾,可算是有了自己的院子,有了丫鬟服侍出气,这会小童来了,正好就听见敛秋的打骂和丫鬟的哭啼声。 想起碎嘴丫头们说的话,小童又走快了些。还没到房门口,里头的打骂声就更大了。 “连你们也看不起我了?我身为主子,说都说不得你们了?” “哭,你哭个什么劲儿?下人就是该被主子打骂的,你爹娘不要你,把你卖进来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了不是么?” 小童皱起了眉。敛秋这话,说的太过分了些。 走到房门口,小童这才看清楚地上跪着的竟还是两个不过十二三的孩子,敛秋下手极狠,两个丫头脸上的五个手指印子看着就叫人心疼。 “还敢哭!” 敛秋声音尖锐起来,接着抬起来的手掌却被人一胳膊给挡开了。她怒瞪过去,见是小童,顿时就笑了。 “原来是你。” 小童眉心拧成了疙瘩,“敛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了?”敛秋一挑眉梢,眼角到鼻梁上新擦的药又掉落了些。“我向来都是这样的,小童你难道不知道?” “在承王府,你明明就不是这样。” 因尹泽与傅香婉的关系,小童与敛秋早就相识。后头傅香婉死时不仅托付了傅卿卿,也把敛秋留在了承王府,两人一同在承王府伺候人,关系更是亲近。四年来的相识,可到今天小童才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敛秋。 敛秋笑得有些不屑。“为人奴婢时自然要知道分寸,哪儿敢嚣张放肆。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算是傅家的主子了!” “傅大人同意了?” 敛秋抬着下巴,“大人自然是同意了,不然我怎么能丢下小姐自己来到这清河镇上?” 小童对她实在失望,也懒得去管傅家的闲事,只是看了她两眼,凉凉说:“以前还觉得你虽是丫鬟,但品行还是不错的。现在看来实在是我瞎了眼,香婉小姐更是瞎了眼。活该傅夫人对你动手!” “你说什么!”敛秋狰狞的一张脸,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狰狞褪去,她竟又挂上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小童,你可曾见过我们这位夫人?” 小童轻嗤,“你家夫人就是下凡天仙我也懒得看一眼。” 敛秋笑得他越发看不懂了,“是不是下凡的天仙我倒是不知,但我劝你还是找个机会去看看,到时候也好对小王爷交代。” 小童留在傅家老宅这几日里根本就没查探到什么消息,但凡想起海棠下落的事情他心里就一阵烦躁。这会儿听敛秋提起,他更是没了耐性。 “你还是好好顾好自己这张脸,少来操/心别人的事儿。你这脸好好的时候傅公子就没正眼看过你,这会儿都毁了,傅公子就更加看不上你了。” 第九十七章 我要见你家夫人 http://.biquxs.info/ “你说什么!” 敛秋几乎要喊破自己的嗓子,而小童说完这一句之后就直接走了出来,哪儿管她到底是个什么调调。都走到了院门口了,小童还能听见敛秋在里头打摔东西的声音。 回去之后,小童又写了封信,交代人送到京城去,闲来无事,又在清河镇上转了转,打听了打听,回来时,天色已经稍晚了。 用了晚膳,又耽搁些时间,小童便困顿的上了床。可才一躺下他便又想起了敛秋嘲讽自己的话,翻来覆去几次后越想越觉得不对。他一咕噜翻爬起来,穿了衣裳又急急的出了门。 “小童公子可是有事要找我家公子?” 才到了傅子辰院外小童就被人给拦了下来。小童看着里头印出的烛光,更是踮着脚尖的巴望着里头的动静。拦住他的婆子直接往他面前一站,把他的视线拦得死死的。“可是有急事啊?” 小童眼皮子跳了两下,缓下语气问她:“你家夫人的病还没好?可有找大夫看过了?我道是认识个不错的大夫,要不我把那大夫带来,再给夫人瞧瞧?” 婆子笑了,“小童公子长居京城,莫非还能从京城请个大夫来?再说,这从京城到清河镇少说也得半个月,半个月时间夫人的病早好了。我家公子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夫人看过病了,大夫交代夫人只需好好休息就行。啊,对了,小童公子你是要找公子的吧?奴婢去帮你传一声话。” “不,不用……”小童拦不住那婆子,瞧着婆子过去喊了门,小童忍不住的嘀咕起来。“说话就说话,一个婆子干什么挨我这么近,人家还没娶媳妇儿呢。” 屋里。 傅子辰左手持白子,右手又拿着黑子,他盯着棋局看了一会儿,最后才在棋盘上落下了黑子。对棋局毫无兴趣的海棠已经打了好一会儿的瞌睡,这会儿实在撑不住,手肘直接把那枚黑子给扫了出去。傅子辰忍俊不禁的放下手中白子,“撑不住就去睡。” 海棠摇头,强撑着精神稳稳坐住。傅子辰轻叹,“我前两日只是喝醉了,今日是清醒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提起前两日的事情,海棠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傅子辰前两日喝多了酒,带着一身酒熏的想要亲近她。海棠也是急了脾气,直接把他撂倒在了地上,让他摔门离开。第二天傅子辰再过来,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倒是弄得她格外不自在。特别是到了晚上,她一定能熬到傅子辰先离开,她才能安心的躺下。 “我不困。”海棠把掉在地上的黑子捡起来,“你怎么不玩儿了?” “公子。”婆子在外头轻轻敲响了房门,“小童公子过来了,说找公子有事。” 傅子辰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而海棠则是堪堪松了口气。傅子辰得见她的小动作,心底有些难受,干脆起身过去开了房门。越过婆子,傅子辰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口遥望着这边的小童,他抿紧了唇线,踏出了房门。 “小童,找我有事?” 小童琢磨了琢磨,这才寻思到了一个借口。“我来是想要问问傅公子可有京城的消息,我这边……消息慢了些。” 傅子辰眉峰一挑,“承小王爷离开时没给你留人么?” 小童哪儿能把家底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人家,自然是挺直了腰板,颇有底气的说:“自然是留了,但这清河镇太远,京城消息来的太慢了些。” 清河镇离京城是远,但京城送来的信也绝对没有小童说的那么慢。小童为何收不到京城里的消息,这原因傅子辰再清楚不过。 “那再等两日,或许就有消息了。” 小童轻咳两声,瞥见窗纸上印出一个女人的印子,他竟忍不住的往前走了一步。仅仅只是一步,傅子辰又像那婆子一样,直接往他前头一挡,把他的视线拦了个结结实实。 “还有事?” 小童咬咬牙,指着那早没影子的窗户问:“我在府上叨扰这么久,怎么都没见过夫人?今天既然都来了这,不如就进去跟夫人打个招呼吧。” “不必了。”傅子辰神情冷了下来。“你是承小王爷留下的人,也不能把病气过到你身上去。再者,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怕是不太合适。” “今天是晚了些,那我明天再来。”小童朝着傅子辰鞠了一礼,这就要离开了。 傅子辰眼眸紧缩一阵,“大夫吩咐我夫人要静养,连我都不舍得打扰。” 小童一顿语塞,还真的不好再开口说要见傅夫人的话了。他匆匆告辞傅子辰,就这么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小童,傅子辰眼色一度冰冷到了极致。不远处的婆子得见他这眼色,吓得心头一跳。 公子在傅家所有下人心里,甚至是整个清河镇里都是温文尔雅,何时竟有了这种叫人害怕的样子…… “好好伺候夫人休息,我今夜就不过来了。” 丢下这话,傅子辰便走了出去。 敛秋前头就催骂着让小丫头把屋里的狼藉都收拾收拾,这会儿终于闹够了,又催着小丫头给她打水洗脸。小丫头端了盆水过来,听见院中来了人,抬眼望去,见是傅子辰,顿时惊了一声。 “公子!” 傅子辰见小丫头脸上还未消退的红指印,心头越发火大。屋里的敛秋听见这一声,顿时欣喜不已。但转念又想起今天他与自己说过的话,心里的高兴又被冷水浇了个冰凉。 敛秋都能听见傅子辰踏门而入的脚步声带着的怒火,她心一沉,在傅子辰直入里间与她撞上视线时,不自觉的又缓了语气,柔声道:“公子这么晚过来……” 啪! 傅子辰这一巴掌直接把敛秋给打哭了,眼泪混着她鼻梁上擦着的伤药,混成一道难看又恶心的痕迹。 敛秋颤着声儿,几乎不敢相信,“你打我?” “我为何打你?我打不得你?”傅子辰提起她的衣领,又将她重重摔在了地上。“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当是放屁是么?我给你这侍妾的身份,也算是给香婉一个交代,但是敛秋,香婉是我妹妹,不是让你一次次放肆的挡箭牌。你胆敢再对海棠动心思,我现在就杀了你!” 敛秋死死咬着牙齿,心里恨极了傅子辰。 “公子,你就这么喜欢她?” 傅子辰就这么站在她跟前,轻蔑又厌恶的看着她。“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敛秋,你好自为之。” 随着他远去的脚步,敛秋又大声哭喊起来。嚎了半天嗓子都不见有人进来,敛秋又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只见门外放了个装了水的木盆,却根本不见伺候自己的小丫头。敛秋喊了几声始终不得回应,最后竟恼羞成怒的踢了个盆子。 海棠昨夜睡得晚,天蒙蒙亮时又被外头细碎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是么?公子竟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平时里看着公子文文弱弱,没想到公子凶起来也真叫人害怕。” 外头一阵偷笑声,最后才有个小丫头提醒说:“咱家公子可不能叫文文弱弱,那叫温文尔雅。” 用错了词的婆子大概有些挂不住脸,笑低的骂了小丫头两句。“也是敛秋太没样子。她要是懂事些,做个有人伺候吃穿不愁的妾室,那她这辈子也行了。” “说到底,这敛秋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公子?” 婆子冷哼哼,说:“还能怎么得罪?我也算是看着公子长大的,除了夫人,我还真没见过公子能为谁发这么大的脾气。” “原先那一位夫人来时我就觉得公子与她并不像是夫妻,倒是这一位,长得比原来那个好看,更是比原来那个好命。公子长得好,家室好,对她更好……” 后头的话海棠就没再听了,她起了身,就着昨晚净面的水随便擦洗了一把,又自己转到屏风后去换衣裳。看着面前那柜子,海棠犹豫几番,终于走了过去,轻轻打开了柜门。 “你怎么又来了?” 外头婆子的声音让海棠又把手收了回来,她走出屏风后头,外头的声音越发清晰了。 “小童公子你又有事儿?可是我家公子还未起来。” 海棠眉梢一挑,看来这傅家老宅里的下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忠仆,不仅能瞒下傅子辰暗度陈仓换夫人这事儿,甚至连替主子遮掩说谎这事儿也这么溜。 “我不找你家公子。” 小童昨夜一晚上没睡,本来也仅仅只是怀疑,但那窗户上的影子始终都萦绕在他的脑中。再想着敛秋那一番话,再想着当初傅子辰在京城寻找海棠的执着,小童就越发觉得屋里这影子就是尹泽一直在寻的人,就是他们承王府的女主子。 这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再也忍不住,今天,他一定要见见这傅夫人到底是谁! 婆子依旧用身子把他拦下,“你不找我家公子,那你过来做什么?” 小童一瞬不瞬的盯着紧闭的房门,“我要见你家夫人。” 第九十八章 夫人跟野男人跑了 http://.biquxs.info/ 婆子看着小童,神情微妙。“你找我家夫人做什么?” 熬了一夜,小童对着婆子早没了耐性,也不多做唇舌,推开她就要直冲过去。 “小童。” 不知何时傅子辰已经站在了小童身后不远处,手上拎着个食盒,目光凉凉的看着他。小童心里咯噔一下,“傅公子。” “你找我夫人?”他缓步走来,留足了让小童寻找借口的机会。 小童没绕弯子,直接就说:“昨日已经说了要来拜访夫人,今日我便来了。公子既已经起来了,想必夫人也起了吧?”说罢,小童又面向婆子一笑,“烦请替我通报一声,承小王爷跟前的小童前来拜访夫人。” 一声轻嗤,丝毫不加掩饰。 小童有些恼怒的回瞪着他,“傅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傅子辰没理他这一问,只是取出一封信来递了过去。“你昨天才说没有消息,我让你且等等,瞧瞧,今天就来了信了。” 小童眼前一亮,“京城来的?” “嗯,送信的匆匆忙忙,交代门房把信递给你,正巧我看见了,便一道拿过来,正想着给你送过去呢。” 傅子辰把信递过去,“小王爷都走了这么多天,这会儿才来了这一封信……你还是先看信吧,或许是有什么急事。” 小童不容有疑,把信接过来当场就要拆开。 “你先看着。” 傅子辰拍了拍小童的肩膀,错身过他直接就进了院子,也没敲门,就这么推门进去了。进了屋的傅子辰第一次没急着找海棠,反而就站在门口,目光沉沉的看着站在院门口的小童。小童心系主子安危,这会儿也顾不上这傅夫人的身份了,抓着信就赶了回去。 见他离开,傅子辰才收回了目光。 “他走了?” 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让傅子辰的神情微微僵了一下,他回头,见海棠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他心一沉,进去给她抓了件披风围上,“已经入冬了,还不知道多穿些?” 海棠取下身上的披风,指了指屋里的几个火盆,“屋里暖和,还要这个做什么?”她指了指外头,“那人为何要见我?” 傅子辰眉心一跳,“不用管他。你也听见他刚才的话,仗着自己是承王府的人,还想在我傅家胡作非为?” 是不是胡作非为海棠倒是不清楚,但是他用自己是承小王爷跟前的人来摆架子这话,海棠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不再睡会儿?她把你吵醒了?” 海棠摇头,“就是,醒了。” 傅子辰轻笑笑,“饿了没,想吃点儿什么?糕点还是面食?” 她依旧是摇了头,“我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傅子辰怔了怔,“你想出去?” 她点头,“想。” 小片刻的沉默后,傅子辰才又缓缓开了口。“再等两日吧。” 小童回了屋里,关上房门后便急着把信拆了。信上也没说什么要事,只是说了些京城里的局势,问了问尹泽的情况,他前两次写信去问的话也都不在里头。一封信看完,小童倒是有些迷糊了。 虽说信走的是慢了些,但尹泽身边有暗卫,他的消息京城里不可能不清楚,那这信里头问的也都白问了。 再细看这信…… 因联系不到铭风,送信的人以及写信的人都一定是同一个,以至于小童根本就没怀疑过着信的真假,自然也就察觉不到更多的问题。只一个劲儿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两日时间,尹泽片刻不歇的赶到歃血盟,得见的就只是一片血海。随在尹泽身边的暗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歃血盟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这么多年都能把杀人生意稳坐江湖第一,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竟能在一夜之间就能将歃血盟屠杀到这等境地。 “小王爷!” 一名暗卫突然手指某个方向,在出声提醒时,尹泽已经先一步朝那个方向奔去了,几名暗卫忙跟了上去。远处有两人在打斗,只一眼,尹泽与暗卫就认出了铭风。 尹泽锐利眸子一眯,抽出暗卫的随身配剑,朝着那黑衣人就冲了过去。黑衣人本就负伤,再加上铭风与尹泽的围攻,渐渐就落了下风,漏出了破绽。尹泽趁机一剑刺向对方死穴,临到关头时铭风竟把剑给挡了回去。黑衣人见此,竟趁这机会溜了。 身后暗卫倒是动作快,身形一闪就追了上去。尹泽运劲把剑直插入地上,一声怒吼已经出口:“铭风!” 铭风半垂着脑袋,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后才开口请罪。“这人杀不得,老王妃还在她手上。她若是死了,那老王妃的下落就没人知道了。” 尹泽心口一窒,也顾不得铭风,紧着就追了上去…… 清河镇。 自从傅子辰撤了伺候敛秋的丫鬟,非但没让她收敛,反而是越发的过分起来。今日她把送饭的婆子骂出去,明天就又把洒扫的丫鬟给打哭,今天,又不知道哪里发了神经,竟自己去厨房里炖了羹汤,要去送给傅子辰喝。 傅子辰这几日又是不知道在忙什么,要么就是独自在书房里,要么就是陪着海棠。巧不巧的,今天敛秋找过来的时候,傅子辰刚好没在。 一院子的下人见敛秋过来,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瞪直了眼。敛秋鼻梁上的那一道伤疤虽然浅,但这会儿还是带着疤的,又是新上了药,看着更是恐怖。一干下人对着她那伤疤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偏偏敛秋视而不见,端着那一盅羹汤就要进去。 “敛秋姨娘,公子这会儿不在屋里。” 敛秋抿着的唇角又往上扬了扬,淡淡的应了一声后,依旧要往里走。 婆子又往她跟前一站。“我说,公子不在。” “我听见了。”敛秋厌烦的绕过婆子,眼看就要走到门口。 婆子是个忠厚老实的,但也是见不得敛秋这副德行的。她拽了敛秋一把,力气太大,直接把敛秋手上端着的羹汤打翻了一半。敛秋再也绷不住脾气,摔了手里的盅子,抓着婆子的衣领子一个劲的推搡。“我说听见了就是听见了,你还拽我做什么?我做主子的,也是你能随便拽的?” 婆子没想到她回突然发疯,一院子的下人也都没料到她会突然发疯。照理说,上次傅子辰才收拾过她,她才消停了几天,这就又闹上了? “敛秋你别太过分了?” 有小丫头刚提醒了这一句,敛秋就松开了婆子,转而又一脸狰狞的冲到那小丫头跟前,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小丫头直接被敛秋给打蒙了,见敛秋是这么个架势,别人也不敢上来劝,生怕受了这无妄之灾。 敛秋瞪着这一院子的下人,冷冷发笑,“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敢对我动手动脚,是不想干了还是不想活了?”她虚扶了扶自己发间的钗饰,“今天我也不是来找公子的,我找的,正是里头那贱人。” 说完这句,敛秋直接就冲到了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不见外间有人,她便直接冲进了里间。看着空荡无人的房间,敛秋气得磨牙。 婆子心里咯噔一下,忙抓了个丫头,让她去把傅子辰喊过来。吩咐完这些后婆子才匆匆忙忙的跑到屋里。敛秋怒气冲冲的走出来,路过婆子时又狠推了婆子一把。 “你家夫人跟着野男人跑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到时候应该怎么跟公子解释!” 恶狠狠说完这一句,敛秋就甩着帕子的走了。婆子僵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了才想得起跑出屋外问那帮丫头,“你们谁看见夫人出去了?”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公子都不让夫人出院子,更不用说让夫人出去了。” 婆子倒吸一口凉气,“你们真没看见?” 今早傅子辰离开时只是一个人,当时她还能听见海棠的说话声,怎么这会儿,这会儿就没人了? 想着敛秋离开时那话,婆子更是心惊胆战。傅子辰快步走来,更是吓得婆子瞬间就惨白了脸色。 “敛秋又来胡闹了?” 婆子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支支吾吾的站在一边。傅子辰越过她,直接就进了屋里。片刻沉默后,屋里又是傅子辰的一声低吼。 “人呢?” “公子!”婆子都要急哭了,“奴婢们一早都是守在院子里的,谁都没看见夫人离开。刚刚敛秋横中直撞闯进屋里,奴婢跟进去,这才发现夫人不见了。奴婢也不知夫人去了哪里……”看着傅子辰的脸色,婆子又说:“敛秋临走时说,说……” 傅子辰下意识的望向那扇屏风,“说什么?” “说夫人跟野男人跑了。” “放肆!”傅子辰紧攥双拳,额前突突直跳。“你交代下去,让她们小心说话。另外把门守好了,若是再让人闯进来,我第一个不饶你。” 婆子大惊,匆匆退下,给傅子辰关上了房门。房门刚一关上,傅子辰便走到了屏风后,果真看见那柜子被人打开了。 第九十九章 尹泽,他来了 http://.biquxs.info/ 清河镇比不得京城这么大,但好歹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镇子里石板路很干净,路人也十分和善,海棠还未走全这镇子就已经喜欢上了这地方。前头有几个孩子在嬉戏打闹,玩闹到海棠跟前时竟停了下来,一个两个的走过她的身边后,才又继续嬉闹着跑远了。 “姑娘,来瞧瞧可有喜欢的?” 那边的小贩热情的招呼着她,见她不感兴趣,又随手抓起摊位上的一样东西,朝着她扬了扬,“姑娘瞧瞧,这东西你可喜欢?” 海棠循声望去,见他手里捏着个小玩意儿。好奇心一起,便真的走了过去。见她过来,小贩眉开眼笑的把东西递过去,一边说:“我这虽都是些小本买卖,但胜在精致。你瞧瞧这个,这雕花,这做工,哪怕是京城里的小姐夫人都是没见过的。” 小贩一头的吹嘘,大概是今天没生意,小贩一手抓了好几个小玩意儿,恨不得直接怼到海棠眼睛上。 “这是什么?” 海棠拿起一样小玩意儿,有些好奇的来回翻看着。 小贩笑笑,“这个,姑娘不认得?” 海棠盯着手里的玩意儿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好像有这么个东西,但又实在想不起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小贩见她这模样,又笑笑,说:“这是四喜人,是新人们图吉利的东西,公子小姐们买回去,也能图个好兆头。姑娘若是喜欢,不如就买回去,反正吉利嘛。” 阳光明媚的午后,海棠竟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四喜人…… “走,我带你去选嫁衣。” “小爷的女人如何能委屈得了。” “这东西买回去倒也应景。” …… 耳边又炸开这似曾相识的对话…… 不对,这分明就是她遇到的人,经历过的事。 海棠紧紧盯着这四喜人,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了。 “姑娘要是喜欢就买了吧,我媳妇儿还等着我回去呢。” 海棠从小贩的催促中回过神来,搜了搜袖兜,摸出了几两碎银子。“余下的都赏你了。” 小贩笑得合不拢嘴,海棠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刚刚这一句,她分明记得自己也说过的。甚至她还记得,当时她买下的,也是四喜人…… “姑娘,今天实在没生意,我这也要收了,这个就送你吧。”小贩把摊位上挂着的那胖娃娃面具递给她,又夸了两句自己的手艺,这就收拾东西走了。 海棠端看着手里的面具,有些哭笑不得。这胖娃娃看着倒是喜气,但她已经过了玩闹的年纪,这东西实在不适合自己。她寻街看了一遍,没找着那几个孩童,自嘲的笑了两声后,又童心起来,把面具给戴上了。 看看天色,海棠正打算回去,余光瞥见路口处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海棠又心虚的退到了巷子里。 路口的傅子辰满是焦急之色,他左右环顾,最后又拦下个路人询问起来。路人大概认识他,紧着跟他说了不少话。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海棠都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傅子辰强忍的脸色,偏偏那人不识相。 身后巷子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海棠转头去看,又没见着那几个孩子,嬉闹声也越来越远了。海棠往巷子里追了两步,想着这面具要是送不出去,那就直接扔了就是。可走了两步海棠又停了下来,转身折回了街上。路口早没了傅子辰的影子,只有那路人继续拉着别人在说话。 面具下的她抿起唇角笑了笑,转身一路问着别人,寻到了傅家老宅。 傅家老宅果真是清河镇上最大最好的房子,宅子前头一大块的空地,停放几辆马车都可以。看着这场面,海棠又怔了怔。似乎在记忆里,她也曾去过这种地方,豪气的府邸,停放长长的马车,一阵阵香风,还有她不喜欢的热闹…… “让开让开!” 一阵马蹄声响彻在清河镇上,街上路人匆匆避开到两边,不满的看向骑马胡乱冲闯的几个人。几匹马就停在傅家老宅门口,有人下来拍响了门环,门房开了门,见了马背上的人,忙赶紧把大门打开,要迎他进去。 因避让而与海棠挤在一处的几个人低声议论起来,“这又是京城来的人吧,横冲直撞一点儿理都不讲。” “应该是。我侄子前两日从京城回来,说现在京城,乱得很。” …… 那一身紫金色衣袍的男子下了马,要踏进傅家老宅时,突然回了头。俊美容颜携加着冷峻,锋锐目光随意一扫,又淡漠的收了回去。那紫金色的衣袍随着他的抬脚轻轻撩起,踏入门槛那一步,似乎就是踩在了海棠的心口上。 路人都已散开,唯有海棠还在那站着。胖娃娃的面具喜气的笑着,面具下的她却僵住了所有神情。那些细碎的回忆,那些萦绕在脑海里的声音,那些看不清的人……这会儿她都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海棠一直看着前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尹泽,他来了。 “小王爷可是要找我家公子?”修平闻讯而来,恰好在宅子东西两边的路口撞上了尹泽。修平心口狂跳,想着法子的要拦下尹泽,生怕他就这么直接闯进了屋里,看见了海棠。 “傅子辰呢?” “公子刚才出去了,小王爷没遇上么?” 尹泽睨了修平一眼,也不再问什么了。铭风先一步进去,这会儿已经带着小童从西边的客房赶来了。小童见了主子,恨不得扑进他怀里诉诉衷肠,但尹泽显然没给小童机会,直接就把人揪到跟前来,凑近他悄声说了两句话。 小童面色大变,来不及回禀这两日在傅家的事情,只是点了头,就这么急匆匆的出门了。 修平疑惑,便多嘴的问了一句:“小童公子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修平未等到尹泽的回答,倒是他身边的那人一把擒住了修平的衣领,脸色冷漠,唯有眼色吓人。 尹泽拦下铭风,冷睨着修平,说:“告诉傅子辰,若是这事儿跟傅家有关系,我承王府绝不姑息!” 丢下这话,尹泽转身就走了。铭风如同破布一般的将修平扔了出去,紧着就赶上了尹泽的脚步。 还站在原地的海棠在看见踏出傅家大门的尹泽时,身子下意识的往后推了推。她亲眼看着尹泽翻身上马,看着尹泽离开,一时没忍住,竟抬脚要追上去。 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裙,她低头,瞧见是之前那几个嬉闹的孩童。几个孩子亮着眼睛盯着她脸上的胖娃娃面具,一个胳膊肘子碰着另外一个胳膊肘子,最后终于有人鼓起了勇气,掏出袖子里的一枚铜板,“姐姐,这面具卖给我们好不好?” 海棠往前看去,傅家大门外早已没了他的影子。心口一窒,窒息的叫她差点儿真的喘不上气了。 “姐姐,给我们吧。” 她颤抖着指尖把面具取下,递给那几个孩子。孩子们高兴接过,要把铜板递过去的时候,又怯怯的把手收了回来。 “姐姐你怎么哭了,你要是不舍得我们就不要了。” 海棠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痕,她还不急擦拭,抬脚就要追出去。 “海棠!” 傅子辰远远瞧见了她,快跑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中。“谁让你出来了?你怎么能自己跑出来?你知道我寻你寻了多久么?你知道我要急死了么……” “傅子辰。” 海棠这一声比往日里要更加没有温度,听得傅子楚心头一颤。他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才刚刚将她松开,还未来得及问上一句,她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软的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经到深夜了。 她双眼空洞,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才慢慢回拢了清明。她动了动唇张了张口,又觉得喉咙实在难受,想要起来,又牵动了手,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竟一直被别人紧握着。 她转头望去,见傅子辰直接坐在了踏步上,且已经趴在床榻边上睡着了。 想着从自己出事以后他给自己伪造的身份,以及他刻意的隐瞒,海棠有些愤懑,只想要把手收回来。她这一动,傅子辰便醒了。 “醒了?”傅子辰瞬时清醒过来,急着就要站起来。他动作太急太猛,一下子又有些头晕,险些站不稳。“修平,把大夫请过来。” 他扬声吩咐完这一句后就有蹲下了身子,紧紧抓着她要收回去的那只手,轻柔的摩挲着。“可有哪里难受?一天没吃东西,饿不饿?还是渴了?你等着,我给你倒杯水来。” 他的关怀备至又让海棠搅和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大夫是傅子辰一早就吩咐侯在宅子里的,左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修平就把大夫给请来了。海棠不见大夫,亦是不想看见他,只说自己累了,想要再睡会儿。 傅子辰突然沉默了下来,半晌后才开口,“你今天回来时,可曾见到什么人?” 第一百章 你好自为之 http://.biquxs.info/ 海棠撇去心里的那抹影子,昧着良心的摇了头,“没见过。” 傅子辰深看了她两你不犯法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公子,大人来信了。” 外头的修平送走了大夫,又揣着一封信回来了。听不到傅子辰的回应,修平又说了一遍,言语里还有些着急。 “知道了。” 傅子辰弯下腰来给海棠又掖了掖被角,海棠下意识的把脑袋稍稍往里头转了转。傅子辰的动作僵了僵,他把手收回去,起身后又把手负在了身后。“我过去看看,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海棠没说话,他便转身走了。海棠望过去,见他负在身后随意放松的手掌却是紧握之后的青白色,上头还徒留几个浅红的指印子。 早知道傅家不简单,但她以为傅子辰跟傅卿卿与傅柊都是不一样的。但她这会儿了才想起来,傅子辰也是姓傅的。 海棠放在缎被下面的手亦是骤然紧握起来,继而又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心烦意乱,久久不能平息。 房门重新关上的这一刻,屏风后突然传出细微的动静。海棠起了身,顺手拿起妆奁边的剪刀,刚轻步走到屏风后,那好好的柜门突然间就被人从里头推开,眨眼间一把寒剑就已经朝着她刺过来,劲风中还带着一股子的血腥味儿。 海棠身子往后躲开,手上的剪刀迎着寒剑后的手腕快速刺了过去。那人动作更快,一个漂亮的剑花,她手里的剪刀就已经别甩丢在了墙角,而那把寒剑,俨然已经横在了她的颈间,轻轻一下,就能要了她的命。 “夫人?” 门外的下人听见了动静,生怕海棠有个好歹,便自己开了门要进来。剑峰又往她的颈上送了送,瞬间刺痛了一下,海棠皱了皱眉,斜眼睨着屏风外。“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婆子愣了愣,“奴婢在外头听见动静……夫人可是渴了?” “我不渴,你去外头候着吧,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婆子应下之后就退了出去,随着房门重新闭上,海棠才又把目光转回到来人的身上。 “你就是景微?” 还蒙着黑面的景微眉梢一挑,收起了剑,“夫人好眼力。” 这声称呼让海棠皱起了眉,正要开口问她为何会在这时,景微突然转过身子,弯着腰的咳嗽了两声。海棠听着这声咳嗽有些不对,再看时,景微已经撤下了黑面,苍白的脸上皆是血痕。海棠寻着她手里的黑布望去,果真见她手心紧紧攥着黑布的地方渗出些嫣红血迹来。 “受伤了?” 未等她回话,海棠已经熟门熟路的取来一瓶药塞进了她的手里。“这是傅子辰的好货,先内服一颗,一会儿傅子辰过来再让他给你请个大夫瞧瞧吧。” 见柜门还未关上,海棠便走过去,顺手要给它关上。景微一个闪身挡在了海棠跟前,猛地把柜门给闭上了。“夫人” 海棠把手收回来,看似无意的又瞄了一眼那柜门,最后随手拿了一件衣裳扔给景微,这才转身出了屏风。不大会儿的景微已经换了衣裳出来,先就着茶水把自己脸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再坐在妆奁前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海棠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一句话都没问过她。倒是景微,借着面前的铜镜已经是多次看向了海棠。 像是算准了时候,海棠抬起眼眸时正好就撞上了景微借着妆镜望过来的目光。“夫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是我在看你,还是你在看我?”海棠轻笑,“景微姑娘是有话要对我说?还是担心一会儿跟傅子辰解释不了?” 景微眸心一窒,明知故问,“解释什么?” 就在此时,傅子辰已经推门进来。他一只手里端着一只药碗,另外一只手上抬着一碟子果脯,见海棠就站在那,便笑着走了过来。 “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躺着休息么?知道你怕苦,我特地让下人多备了蜜饯。” 海棠没接话,就只是朝着景微那边抬了抬下巴。傅子辰疑惑望去,得见景微后脸色登时就变了。他端着东西的两只手骤然一紧,“谁让你进来的?” 景微抿唇笑笑,指着屏风后露出一角的带血夜行衣,“遇上些事情,怕是要在傅公子你这里躲几天了。”说罢,她又看向海棠,“好在夫人开明,已经点头同意了。” 傅子辰转身看向海棠,见她一副错愕,登时又怒瞪着景微,“滚出去。” “怕是不行了。只要我今天从这出去,傅家与歃血……” “我给你另置院子。”傅子辰及时断了她的话,忍了忍,又说:“若是你愿意,那小宅你去住着也行。” 景微直看着海棠,“夫人,我可否与傅公子单独说两句话?” 海棠巴不得。刚想离开,傅子辰就先一步的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哪儿都不能去。” 景微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和海棠。“你不怕我说错了话,惹得傅夫人不高兴?” “是么?”海棠倒是来了兴趣,干脆坐在了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等着。“那我更想要听听了。” 傅子辰把手上端着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直起身子抬起眼眸时,先前那一副恼怒又瞬变成了他一向的温文尔雅。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听与不听都是一样的。大夫交代你要好好休息,你又忘了?”他把桌上那碗药推到海棠跟前,又转了目光看向景微,“景微,你跟我来。” 景微站起来,径直就走了出去。傅子辰伸手去想抚下海棠的脸,又被她敏感的躲开。他怔了怔,把手收了回来。 “她的事情……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把药喝了,去躺着,再睡会儿。” 叮嘱完这些,傅子辰才终于离开。人才刚踏出去,海棠紧着就把房门关上了。听着外头傅子辰的那声轻叹以及远去的脚步声后,海棠才跑到屏风后,开了柜门进了暗道。 暗道幽暗,而海棠来时又没带能够借光的东西,好在以前习武眼里还算可以,这才刚走了一段,便瞧见了躺在暗道里的那个人。 她心一沉。景微那会儿下意识的关柜门的动作,果真是在这暗道里藏了什么。只是她没想到,景微竟把人到到了傅家的暗道里。 见那人不动,且气息微弱,海棠也怕傅子辰与景微很快会回来,便没多想。她快步走到那人跟前,这才瞧清楚是个女人。再把女人那散了一脸的头发给顺开,这才瞧清楚这人竟是…… “老王妃!” 似是有了察觉,老承王妃轻轻动了一下,却显得格外吃力。海棠一惊,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已经后退了好几步。她稳了稳心神,重新顿下身子细细的把老承王妃看了一遍,不见外伤后又抓着她的手运劲试了试,知道老承王妃只是体虚无力并非是受伤后她才稍稍放了心。 院子里的人先前就是伺候景微的,虽然得了傅子辰的令,要改口把海棠喊做夫人,且看傅子辰对海棠的态度和模样大家都把海棠当做了夫人,可这会儿景微又是从哪里冒出来了?景微来了,那海棠怎么办?这夫人到底是要冲谁喊? 不理院中下人的眼色,景微随着傅子辰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景微一扫四周的环境,察觉不到有人偷听,这才开口问他:“为何不在屋里?主屋旁不是还有两间客房?” “她能听见。” 傅子辰轻描淡写的回答叫景微冷笑了起来。“你倒是小心。”不等傅子辰再开口,景微便直说了来意。“歃血盟出了事情,我需要在你这里躲两日。” “当初你收钱的时候可是说的明明白白,事成之后你我之间再没有一点儿瓜葛。时日还未到你就先离开,且银子我也给足了,你们歃血盟这事儿,我傅家可不沾。” “不沾不行了。你知道现在追杀我的人是谁么?他并非是灭门我歃血盟的人……”景微朝他迈进一步:“追杀我的人,是承小王爷,尹泽。” 傅子辰心头一跳,再顾不得以往的温文尔雅,他整个人都愤怒的几乎失控。“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走,你现在又要把他给引回来?你们歃血盟就是这么做生意的?你怕他承王府,难道我傅家就是好惹的?”他一直傅家老宅大门的方向,低声冷斥:“你马上离开,否则就算没有尹泽,我一样会杀了你!” 景微轻笑,挑起的眼角满是挑衅嘲讽。“杀了我?你有这本事?你连一个丫鬟都要忌惮,我这杀人不眨眼的人你倒是不怕了?这样也好,等承小王爷找上门,我还能用承王妃的消息与他换下我这条性命,还算是值当。” 傅子辰双拳紧握,“你威胁我?” “我只是说个事实而已。”想起被自己藏在暗道里的人,景微也没了再跟他啰嗦的意思。“等承王府的人走远了我就离开,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傅子辰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松开紧攥着的双拳,抬起半垂的眼眸,“你好自为之。” 第一百零一章 夫人吃醋了 http://.biquxs.info/ 傅子辰朝前几步,踏入房中时,海棠依旧还在那坐着。见桌上的药碗早空了,碟子里的果脯蜜饯也吃了几块,他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景微稍晚两步,仿佛是看不见这一院子下人那晦暗不明的目光和细碎又八卦的议论,紧着就进了屋里。 见海棠还未挪过位置,也看见了那药碗,目光随意的往里间只露出一角的屏风那看了一眼,抿抿唇,什么都没说。 傅子辰浅柔的目光落在海棠身上,又把那碟蜜饯往她跟前推了推,“不是怕苦么,再吃点儿甜的?” 海棠摇头,看着景微问:“你要离开?” “这得看傅公子的意思。”景微话是这么说,但人却已经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显然已经给出了答案。 傅子辰脸色又难看起来,忍了片刻,他才又勉强压下怒气,“我会给你另置院子。” 景微眉梢一挑,依旧什么都没说。海棠一时没反应,等过了小片刻后才明白过来,“你说的是我?” “不过一间屋子而已。我这傅家的房子,你喜欢哪间,就住哪间。”傅子辰有些愧疚,“这老宅虽然比不得京城傅家,但这老宅里的清韵,也绝对是京城里比不得的。临近东面那个三层的阁楼,下头临着湖面假山的那个院子,你上次不是说喜欢那个地方么?我们就住在那边,可好?” “不好。”海棠冷睨着景微,“我就喜欢现在这屋子。” 自她失忆之后,傅子辰还真没遇上过她这么任性的时候。一头欢喜着她终于有了脾气,不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一边又实在头疼景微这事儿。 海棠语调微扬透着不满,“傅子辰,你真要我搬出去?”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继而又勾起了唇角,可再看向景微时,又变得冷漠了许多。“宅子里的屋子随你挑。就这么定下了。” 景微神情一凛,“傅公子……” 傅子辰一道冷光扫过去,“我刚刚与你说的话,你怕不是就忘记了?” 景微气血涌上来,她面色一白,紧咬的唇齿间悄悄透出一丝可疑的猩红。她皱着眉,咬紧牙口将那口血重新咽回去,借着掩唇的随意姿势再把口上的血色擦干净。“如此,那便谢过傅公子了。” “修平。”傅子辰没再搭理她,只是把修平喊了进来。修平见到景微时稍稍一愣,随后就听傅子辰吩咐说:“你带她过去,让她自己选个院子住下。” “慢着。”海棠出声将修平喊住,“你家公子说房子让她挑,但这是我的屋子,这是我的院子,让她离我的地方远一些。” 景微本就清冷的脸更是布满了寒霜,“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海棠轻嗤,“字面意思。” “就依夫人说的办。”傅子辰直接定下了这事儿,也绝了景微的心思。景微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傅子辰,最后再把目光停放在海棠身上,这才冷哼一声,离开了此处。 海棠心里咯噔一下。她随着景微,一直走到房门口,直到看不见景微的影子,她才又进了屋。转身时,她目光缓慢的望向那只能看见一脚的屏风,垂在袖子里的两只手,骤然一紧。 “我与景微只是……” “出去。” 傅子辰话还未说完,海棠就冷冷堵了过去。傅子辰心上一紧,“怎么了?” 她并未回话,只是一把拽住了傅子辰,将他直接推出门外,没给傅子辰反应的机会,她又重重将房门关上,从里头插上了门栓。 “那女人何时离开,你何时再进来。” 从景微跟着修平离开之后,一院子的下人都巴巴的看着这场热闹。现在看见自家公子被撵出来,一个个的更是恨不得把眼色使得飞起来。本以为自家公子会恼羞成怒转而迁怒下人,没想到自家公子竟只是站在门口怔了怔,然后就傻乐了起来。 年纪小些的丫头看不明白,便拉着婆子偷偷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婆子闷声儿偷笑,“这还看不明白,夫人吃醋,公子就乐看夫人吃醋。” 小丫头更看不明白了,“夫人吃醋公子不去哄,这还高兴个什么劲儿?” 婆子一戳小丫头脑门,啧啧两声,“要不怎么说你是小丫头呢,这事儿你以后就晓得了。” 才关上房门的海棠直接拿走了桌上那碟蜜饯,想了想,她又提起了桌上那壶水,开了柜门进了暗道。她把东西放在老承王妃跟前,这才轻拍着老承王妃,想要把人喊醒。 咳。 老承王妃闷声咳嗽了两下,这才抬了抬眼皮子,有了些苏醒的迹象。海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与老承王妃隔出一些距离,她才堪堪松了口气。 幽暗中,海棠明显听见了老承王妃那一声倒吸的凉气。她压下嗓音,指了指就放在老承王妃跟前的东西,“这里有些果脯蜜饯,你先垫垫吧。旁边还有茶水,你先喝点儿。” 话刚出口海棠就有些后悔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人家都虚弱成这样了,她这口气怎么有点儿像是自家哥哥们劝酒的话呢。 想起那四十七位哥哥,海棠自然而然又想到了从她在京城里的事情,这心,瞬间就冷沉了下来。 老承王妃直直的看着海棠,目光像是能传透黑暗把她看个透彻。仿佛心虚,又像是其他说不明到不清的情绪,未等老承王妃再开口,海棠就逃了出去。 关上关门那一刻,海棠又有些后悔。京城里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承王妃会在此处,景微与她又是什么关系……这一个个问题扰的海棠恨不得又重新进去问问老承王妃。可当她即将要付诸行动时,心头又晃过尹泽那张脸,就这么一瞬间,她又断了这念头。 她在承王府里呆了这么久,说好要替她报仇的尹泽却从未做过任何事情,反而偷了她的人,偷了她的心,甚至于…… 等她回过神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竟不知何时又搭在了小腹上。耳边又想起了何大娘的话,心里头又计较起了出事前她从未在意过的反应,以及老承王爷那紧张又莫名其妙的欢喜…… 她收回颤抖的指尖,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才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又侧耳听听外头的动静,这才放心的又进了暗道。 蜜饯空了,茶水也少了半壶。老承王妃靠着墙壁闭眼沉睡,气息明显要比之前有力许多。海棠暗暗松了一口气,拾起碟子提起茶壶正要离开。 “她人呢?” 老承王妃这一声嗓音又沙哑又艰难,见她实在辛苦,海棠又把手里的茶壶递了过去。老承王妃苦笑笑,接过来又喝了两口。 “她没在这,但明天或许就在这了。” 老承王妃的动作顿了顿。幽暗中,她的眼睛准确的盯住了海棠,“为什么救我?” 海棠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在她出神时,老承王妃已经问出了第二遍。 “为什么救我?” “心善而已。” 话音刚落,老承王妃就轻笑了两声。海棠这话说的别扭又牵强,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她干脆转了话头,“你……你能起来么?我告诉你怎么出去,你可以自己离开。” 老承王妃嗤笑着。突然间,海棠只觉得自己手上一沉,低头看去,她竟是被老承王妃紧紧抓住了。“我自己离开?那么你呢?你的仇不报了?” 海棠双耳轰鸣,“你说什么?” 老承王妃更是用力的抓紧了她,“所有人都说你死了,甚至连老王爷都已经放弃,只有泽儿还在满天下的寻你。若你因这事儿责怪泽儿,那难道你连你的仇恨都不去报了?” 她竟然认出了自己? 海棠如鲠在喉,她颤抖的唇动了几次,依旧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眼,反倒是老承王妃,沙哑的声音逐渐冷沉,与在玉佛庵里的与世无争不一样,此时的老承王妃是真的摆出了王妃的气势,根本就叫人轻视不得。 “你在想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我为何会认出你?”老承王妃冷笑,“我前半辈子确实是眼神不好遇错了人,但这会儿我还没瞎,自然看得见。海棠,你不想回京城么?” 傅子辰把修平喊到书房,问了景微的事情。得知她人就住在离海棠最近的距离,傅子辰的双手骤然一紧。 “那老承王妃可有找到了?” 修平摇头,“京里刚送来消息,说还未找到。” 景微的心思他明白,不过就是想要借着傅家的暗道来回方便自己。但景微太过危险,不管是她的身份,还是她这不请自来的做法,都让傅子辰担心。 一是怕承王府查到海棠出事有他傅子辰的一份功劳,继而会直接把承王府与傅家的矛盾抬到明面上来。人家是皇亲国戚,哪怕被疏离也依旧跟天子是一脉的贵胄,而傅家只是外戚而已。二是歃血盟被灭门,若是仇家追杀都这里他傅家也会麻烦。再者,老承王妃不见踪影…… 老承王妃! 傅子辰脸色骤变,急着就赶到了自己那院子。推了推门不见动静,他冷着脸做下吩咐,“把门给我撞开。” 第一百零二章 你就当,看错了我 http://.biquxs.info/ 修平动手推了推房门,受了主子白眼后,又赶紧喊来两个壮实的家丁。眼看家丁就要狠撞过去,房门却突然从里头开了。两个家丁挨个的摔在地上,疼得哎哟哟直叫唤。 海棠冷睨着傅子辰,“那女人送走了?若是送走了,我自会给你开门,你没必要喊人来撞门。若是没送走,这也是你傅家的房子,你用不用这样。” 傅子辰没理会她,直接踏进了屋里,几步有些焦急的朝着里间走去。见烛台边上还有个火折子,他也一并收了。 门口的修平早已把两个家丁喊了出去,房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海棠跟过去时,他已经打开了柜门,踏进了暗道。 行至某一段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他竟蹲了下来,修长手指准确的在地上摸到了一块被水打湿的印记。他再往旁边试探,倒也没了其他可以的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抬手轻抚了下暗道里粗糙的墙壁,察觉到指尖缠绕的东西时,幽暗里他的双眸越发的冰冷起来。 他猛地回头,看清来人后,紧皱的眉心又深了些。“你进来做什么?” 他停下的地方正是刚才老承王妃所在的位置!这暗道这么长,他怎么偏偏就现在这了?还偏偏,做了那些查探的动作…… 傅子辰虽然没有学武,不见得有多好的眼力,但自幼年时候知道这暗道起,他几乎每天都要借此溜出去玩儿一遭,哪怕没有这火折子,这暗道墙壁上的每一道纹路他都再熟悉不过,这暗道里有多少地砖他也都十分清楚。他是这暗道的主人,所以在他踏进这暗道里时,他就闻见了淡淡的药味儿。 海棠还在心惊中,听见他这么问了,才回了神。她的小动作看在傅子辰眼中竟像是被他那副冰冷模样吓到一般,傅子辰心上一软,神情自然就缓和了不少。 “听话,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再与你解释。” 海棠杵在那儿没动,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刚刚他抚过墙壁的那只手。尹泽把那只手收进袖子里,任由那丝头发缠绕在自己指尖。他回身,走到海棠跟前,低头在她耳边柔声说话的时候,又心机的闻了闻她今日发丝的味道。 “我有事要急出去一趟,正门有些不方便,我只能从这里出去。你先回去,我马上就会回来。” 海棠身子稍稍往后退了退。她什么都没说,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折了回去。转身时,傅子辰还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儿…… 药味儿…… 见她已经离开,且也听见暗道关上的声音,傅子辰这才把藏在袖中的那只手露了出来,把发丝送到鼻翼下轻轻闻了闻味道。他又捻了捻这发丝,几乎就已经断定,这不是海棠的。 海棠的发丝绵软柔顺,但这一丝头发又显得有些粗/硬,明显不是同一人。但这药味儿,这发丝上显然是没有的。 傅子辰鼻中一声冷哼,转身朝前走去。这一路通畅,再无药味儿,也根本就再见到任何可疑的东西。走通了暗道,他直接从那库房里出来。外头的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但好歹也是白日。他扔了火折子,两手拿着那发丝,借着光看了两眼,之后就愤愤扔在了地上。 傅家老宅。 海棠走到门口,似是随意的往院子里扫了一眼。修平一直守在屋外,见她走来,便多嘴的问了她一句:“夫人想要来院中走走?” “不必了。”她摇头,又转身进了屋,懒懒的拉了个凳子,背朝外的坐在桌前,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浅酌一口后又捻起碟子里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喂进嘴里。 婆子一直在外头偷看着,一会儿了才站在门口问海棠:“夫人,茶水可是凉了?奴婢进来给夫人换一壶吧?” 海棠放下手中的茶杯,点了头让她进来。婆子把茶壶提走了,海棠又顺手把桌上的空碟子推到她跟前,“蜜饯吃完了,收了吧。”说着又指了指床榻边花架子上的那只空碗,“药碗在那儿,也收了吧。” 婆子连声应下,手脚利索的把东西都给收了。海棠站起来,懒懒伸了个腰,又回床上躺着去了。 傅子辰是从外头回来的,他回来时见海棠在睡,像是试探又像是失神一般的轻抚了下她的脸。海棠睁开眼睛,迷蒙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沉沉睡去。 见她如此反应,傅子辰又轻勾着唇角笑了下,再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往屋里看了一圈,这才离开了。 修平一直侯在门口,与院中的一干下人不同,见傅子辰从外走来,他竟没有一丝惊讶,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傅子辰走到院中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把那婆子喊到跟前来,问:“夫人的药都喝了?” 婆子点头,“喝了喝了,奴婢收碗的时候碗底就只有一点点儿药汁了。另外那一碟蜜饯也吃完了,奴婢也一并收了。茶水也喝了半壶……” “茶水?蜜饯?”傅子辰双拳骤然一紧。他沉了沉语气。“你亲眼看见她喝的药,亲眼看见她喝的茶水吃的蜜饯?”修平听着不对劲儿,便多嘴说了一句:“夫人吃蜜饯喝糖水时我是亲眼看见的。公子,有何不妥?” 傅子辰心中疑虑越深,“你亲眼看见的?” 修平点头,“当时我就在门外,是亲眼看见的。” 闻言,傅子辰又转身看了看敞开的屋门,沉默片刻,又带着修平离去。屋里的海棠翻身起来,从床底下将老承王妃拽出来,再当着她的面,轻车熟路的开了暗道。 “委屈老王妃先进去躲一躲,今晚我便送你离开。” 老承王妃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夫人?你又嫁给傅子辰了?” 海棠眸心一窒,眨眼间又平复成了一潭望不见底的深幽。“是,我现在是傅夫人。” 老承王妃微变了脸色,明知现在不是数落的时候,但她还是要说:“泽儿说要娶你,我当时就叫人查了你。泽儿带你去见我的那一面,我就知道你对泽儿根本不可能长久。”老承王妃声声冷笑,“我早就问过你,家仇与泽儿之间你会怎么选,现在承王府有难他都不闻不问,只为一心寻你,而你却觉得承王府无用,转身就嫁了傅子辰?果然,海棠,泽儿真是看错了你!” “寻我?他寻我做甚?承王府有难又与我何干?家仇与小王爷之间,我自然是要选择为我那四十七位哥哥报仇雪恨。”海棠咬牙说完这话后,竟动手将老承王妃直接推了进去,未等她反应过来,海棠就已经闭合上了暗道。 “你就当,真的看错了我。” 暗道里是什么光景,老承王妃又是如何生气她都完全不顾。她重新躺上床榻,背对外头,被子外头就只留着一个脑袋和墨色柔软的青丝。她无意识的用贝齿轻轻啃咬着指尖,脑子里就只有老承王妃刚刚说的那些话。 尹泽在寻她?尹泽为什么要寻她?此时的他不是应该陪着傅卿卿,不是应该缅怀傅香婉么?他还寻她做什么? 承王府出事了?老承王爷是皇帝的同胞兄弟,这般地位,承王府能出什么事情? 倏然,海棠瞪大了双眼,显然已经在心里猜出了答案…… 傅子辰把修平带到书房,沉思良久后才开口,“古东镇那老大夫是不是给过一味毒药,见血封喉,还无色无味?” 修平想了想,后才突然想起一般的点头,“那老大夫确实是给了这么一个东西。公子你莫不是……”修平把声音放轻,“但他也说了,这东西是江湖门派所出,景微既然是歃血盟的人,必然会认出来。” “自然不能让她认出来。”傅子辰借着低头摆弄桌上的东西顺势掩去眼中的阴狠,“你把这东西混进她的饮食里……” 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等等,你再去景微那一趟,就说是夫人说她受了伤,问问要不要给她找个大夫。” 向来机灵的修平突然就傻了一回,“夫人是何时说过这话的?” 傅子辰抬眼望过去,“夫人说没说我不知道,但你一会过去就只能这么说。” 修平悻悻闭上嘴,退下后赶紧的就要把这事办了。景微从选定这屋子之后就盘腿在踏上运息疗伤,修平不懂这个,也不知道这情况,拍门两下没反应后就这么推门进来了。见有人闯进来,随时绷着一根弦的景微气息大乱,登时就吐出一口血来。 修平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那话是不用问了,但景微是杀手,本就不好惹,现在他若是又害得景微走火入魔,那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谁让你进来的?” 景微眼中明显带了杀意,看得修平心惊胆战。“我,我给你喊个大夫吧,你这,你这是受伤了?” “滚!”景微捂着心口,眼中杀意更甚。修平只觉得自己后颈一凉,哪儿还管得上别的,刺溜就跑了。 刚跑出去,巧不巧的,竟又碰上了敛秋。 第一百零三章 傅香婉的故事 http://.biquxs.info/ “听说昨天公子身边又来了个女人,还准了她自己选院子?”她指着修平身后那屋子,嫉妒的咬牙切齿,“这女人,好大的来头啊。” 修平轻哼,“她的来头确实大,你最好少惹为妙。” 敛秋越发不服气,“是么?那我就要看看,她到底是有多大的来头!” 说话间,敛秋已经从修平身边走过,眼看就要冲进屋里。修平本想提醒一句,又想着自己刚刚那一下已经让景微吐了一口,光敛秋这架势,若是再让景微吐上两口,都可以省了见血封喉那毒药,这事儿不就成了? 修平才想到这,屋里就传出一声惊叫,紧接着,敛秋颇不一般的身体就被景微给扔了出来。敛秋捂着心口疼的讲不出话来,满脸苍白,额头全是冷汗。修平比刚才还要心惊肉跳,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离敛秋更远了一些。 景微冷着脸,眼神依旧可怕。“再敢放人进来,我就直接杀了!” 说完这一句,景微后退一步,双手未动,但房门俨然已经被重重关上。修平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了才晓得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脑门,又出去喊了两个下人赶紧把敛秋抬回去。交代了这些,修平才又赶紧去书房找了傅子辰,商量后头的事情去了。 暗道里,已经有了些力气的老承王妃一路摸索,好在暗道只有一条,她只需往前走便是,可应该是出口的地方,竟被堵上了。 老承王妃稳下心神,在两边的石墙上找了好几道都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根本就无法开启这暗道。几番搜索之后,早已支撑不住的老承王妃终于是放弃了这地方,又原路折了回来。 房中的海棠哪里还坐得住,听见婆子训斥别人的声音,她突然有了想法,便走到门边,把婆子叫了进来。婆子刚进屋,嘴巴就没停过。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个大夫过来?” “还是夫人觉得饿了?要不奴婢去问问公子这会儿过不过来?要不奴婢先给夫人准备晚膳吧?” “夫人可是困了?还是想要沐浴更衣?今天还不算太冷,房里的炭火也烧得暖和,奴婢叫人给夫人准备热水吧?” 海棠被她吵得不行,摆手堵了她的话。“今天被傅子辰带出去的那个女人,你见了?” 婆子心里咯噔一下,小心作答,“见了。” 她装作不懂,明知故问,“那女人之前就是在傅家,在这屋里,做夫人的那个女人?” 婆子干咽一口,“是。” 海棠轻叹,“当初我被傅子辰藏在小宅时就知道这宅子里有另外一位夫人,但他说一定会把我带回来做夫人,我就信了他。现在那女人回来,他还点头让她住下来,还想给她最好的院子。”她看着那婆子,又是一声叹息,“你家公子,怎么这么多情呢?” “不是不是!”婆子连声否定,“我家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且不说我们清河镇,人人都知道公子的为人和品性都是最好的,就是在京城,也没人敢这么说呢。” 海棠眉心一跳,唇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 没想到这婆子这么上道,她才一句话婆子就主动把话引到京城里面去了。 “京城啊……你说,以傅家在京城,乃至东元的地位,我这位夫人,能不能得了傅大人的眼?将来会不会被赶出去?” 婆子哪儿能说就傅柊的脾气根本就不可能同意这门亲,哪怕公子再喜欢都不行。可瞧着海棠失落又忧愁的脸色,婆子只能劝说:“我家大人最是开明,也最疼惜公子,姻缘二字除了费当户对最主要还是要看两人之间的感情。以公子最夫人的情意,只要夫人早早生个大胖小子,大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提及孩子,海棠随手放在膝上的手骤然一紧,脸色微变。婆子以为她是在担心现在宅子里有了敛秋,还多了个景微,恐怕会失了宠。婆子忙又劝:“公子对别人是什么态度,对夫人又是什么态度,我们伺候在跟前的都看得清清楚楚,夫人你就放心,公子于夫人你,绝不会是你想的那般,定能长长久久……” “行了。”海棠语气有些冷,自然也没了多少耐性。见婆子一脸悻悻,海棠又缓了缓语气,问她:“你可知道现在京城里是个什么情况?你与我说说,若是将来见了傅大人,我也好有个……对策?” 婆子笑了起来,“什么大人不大人,叫得这么生分做什么?对策算不上,准备准备也好。” 婆子清了清嗓子,这就开始说了。但婆子也只是个在清河镇里伺候的人,这说了一堆也只能说些傅家的事情,对海棠想要从旁敲击的承王府却根本说不上一句。 “要说我家大小姐也是可怜,好好的大家闺秀,听说都要嫁人了,怎么就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海棠本是听得没多少精神了,听到这一句时还以为婆子说的是傅卿卿。她随口就回了一句,“傅卿卿的病不是幼时就得了么,怎么又挨到嫁人的时候了?” 婆子一愣,“不是二小姐,是我家大小姐。” “傅香婉?” 海棠猛地坐直了身子,声音陡然提高。婆子被吓得一跳,随后脸色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想来公子是已经跟夫人说过我家大小姐的事情了,那奴婢就不该再多嘴了。” 她一把抓着婆子,“傅……傅大小姐怎么了?傅子辰就只跟我说过傅小姐死了而已,但是这傅小姐是得了什么病?” 婆子有些为难,微妙的脸色一变再变。海棠松开婆子,去妆奁上捡了个品质不错的玉镯子塞进婆子手里,“我要知道傅家的事情,才能做好傅家的夫人。以后这样的东西,少不了你的。”她点了点塞进婆子手里的玉镯子,“你家大小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婆子低头看着那玉镯子,鬼迷心窍的就收了起来。接着婆子又走到门口看了看外头,这才掩上了房门,与海棠小声的说起了那些旧事。 “奴婢伺候大人多年,一直都在清河镇,对于京城里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太多。只是听说大小姐在京城里有了心仪的人,好像还是个权贵公子。” 海棠心口一窒。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她与尹泽第一次见面,当时满街的路人,她偏偏一眼就瞧见了尹泽。街上穿着华贵的人不少,但她就只觉得尹泽身上有着别人不一样的气息。 现在想想,这大概便是婆子口中说的,权贵了吧。 “听说当时大小姐已经要嫁给那位公子了,但是京中有个挨千刀的短命鬼,竟在外强占……强占了大小姐的身子。大小姐不敢说,这一天天的躲着,没想到……”婆子这一句话停了好几处,听得海棠整个人都揪了起来。“没想到大小姐腹中竟有了那人的骨肉。事情败露,权贵公子提刀杀了那短命鬼,之后便闭门,再不见任何人。当时不管是我家大人还是公子,都以为这门亲事没了……” 婆子擦了擦通红的眼角,“没想到那天,权贵公子竟带着聘礼上门来,要求娶我家大小姐。但是……”婆子有些哽咽,“那公子晚来了一步,大小姐当时已经服了毒,等大家发现时已经太晚,救不活了。” 婆子又揪着另外一边的袖子轻轻擤了擤鼻子,长长叹息一声后才望向海棠。见她愣怔在那儿,双眸蕴着水雾,显然是动容在自家小姐的悲伤故事里。 “夫人也不必太难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三四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日子还得往前过不是?”见她依旧还是愣怔在那儿,婆子再劝:“公子对夫人这般好,夫人可是比别人好太多了,该要好好珍惜才是。以傅家的地位,公子又这般疼爱夫人,但凡是夫人想要的,公子一定给你弄到手心上来。” 海棠从失神中醒过来,她略显苍白的唇颤了颤,“他什么都能给我么?” 曾经尹泽也这么允诺过她,承王府还是皇亲国戚,尹泽亦是把她宠到了天上去,任由她胡作非为。但后来,他既没帮她报了仇,也没把她放在心上。现在傅子辰,真的能帮她把仇报了么? “自然是能的。等他日公子带着夫人上京,夫人自然就知道傅家的本事了。” 傅家的本事?她一早就知道傅家的本事了。 她心里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久久不能平息。“这些话……傅香……傅小姐的这些话你就当没说过,我也当没听过。若是被傅子辰知道了,恐怕会提起他的伤心事。” 婆子止住了话,连连点头称是。 “今天就到这里,你下去吧,我一个人歇会儿。” 婆子都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海棠依旧还是坐在那里。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傅子辰踏门进来时,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来过。 傅子辰脚步稍顿,只是片刻后又重新抬脚走到她跟前。“何时醒的?饿了没有?” 她没回话,傅子辰就直接拖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再把她的手抓进自己掌心里捂着。“怎么这么冰凉?” 第一百零四章 结发夫妻 http://.biquxs.info/ 毫不意外的,海棠把手收了回来。傅子辰整个人僵了僵,海棠低垂着双眸,所以不得见他变化挣扎的脸色。他坐直了身子,双手端放在膝上,显得有些严肃。 “我问你,你今天进过暗道么?” 海棠心里咯噔一下。她抬起眼眸,对上了傅子辰那双探究的眼睛。“我去过。” 傅子辰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又听她幽幽说:“就在你身后进去的,你叫我先出去,不是么?” 他皱起了眉。“海棠,你跟我说实话,在我进去之前,你有没有进去过?” 海棠双拳紧握,把颤抖的指尖攥进手心里。“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偷人了么?” 傅子辰被她这一反问问的有些愣怔,不等他下一个反应,海棠就猛地站了起来,“敛秋做了姨娘,景微也重新回来了,凭什么我就不能偷人?” 傅子辰又是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海棠冷下脸,快步走到屏风后,再猛地开了柜门,伸手就要去摸那暗道的机关。傅子辰将她拦下,语气有些无奈。 “海棠……” 她将傅子辰的手甩到一边去,“不是怀疑我偷人,你现在就随我进去找找,我到底是藏了谁!” 她的动作极快,伸手就把暗道给打开了,房中的烛火穿透屏风浅薄的照在暗道入口,让藏身在暗道里的老承王妃赶忙悄声往后退了退。 似有察觉,傅子辰往里头睨了一眼。海棠耳力比他好,那一步脚步声几乎就是踩在她心口上。她推开傅子辰,抬脚就要跨进去,傅子辰见她真的生了气,又一把将她拽回来,关上了暗道,闭上了柜门。 “我哪儿有说你偷人,我只是在里头闻见了药味儿,便问问你而已。” “药味儿?”海棠冷笑,“景微来时那一地的血衣一身的伤,你都没瞧见么?她从暗道里出来,你没闻见血腥味儿,倒是闻见我喝的药味儿了?” 她后退几步,眼色冷漠。“我还不如回那小宅里,免得再让你疑心。” 傅子辰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生气,一头是无奈,一边又有些欢喜。之前他哄骗海棠是自己夫人,可海棠对他疏离没有一点儿亲近,他时常会把京城里的海棠与现在的海棠做比对,他也想要瞧见京中那样不讲道理为所欲为有情绪有脾气的她。现在终于瞧见了,他自然是欢喜的。 “不回小宅,你是我夫人,你哪儿也不许去。”傅子辰贴近她,眉目深情如水,“你若是不解气,你便打我,打到你满意,打到你解气为止。” 见她不动,傅子辰又抓着她的手,照着自己脸上就是一下。 海棠虎躯一震,登时觉得自己打错了如意算盘。 本想要把傅子辰气走,没想到他竟然跟着了魔一样,看他唇边的浅笑竟还能看出七分满意? 有毛病啊! 海棠把手收回来,两只都藏进了袖子里。她稍稍背过身子,“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傅子辰又腻过来,微微垂首在她耳边柔声问:“我还没吃饭呢,你这就撵我走了?”他随手捻起她的一缕魔发,任由其缠绕在指尖上。相比暗道里发现那一丝毫无光泽且又粗糙磨人的发丝,他越发迷恋海棠这样的。 海棠动手将他推开,傅子辰却又沉迷在指尖的柔软,这一动一拉扯的,竟差点儿把她的发髻给扯散了。海棠动了怒,“松手!” 傅子辰也没想会把她弄疼了,只想着要哄人,都忘了自己还紧紧抓着她那一缕头发。“对不起,我,我弄疼你了?” 海棠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出屏风外。傅子辰怕再弄疼她,但这一时半会儿的又挣不开指尖的缠绕,便只能这么跟着她走。到了妆奁前,海棠拿起那把剪刀,在傅子辰还未来得及阻止他手里的青丝就已经被断断。 “出去。” “海棠,我……” “出去!” 傅子辰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攥着那青丝,满心失落的离开了。一直走到他所屈居的客房,修平才赶过来。 “晚膳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修平有些惴惴,“公子,你觉得她会吃那些晚膳么?” 傅子辰把玩着手里的青丝,“会不会吃,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修平见了他手里的东西,有些错愕的往他的头上瞧了瞧。见他头上的发冠还好好束着,修平越发疑惑。“公子,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头发?” 这话刚说完,傅子辰就拢起了掌心。“去找把剪刀来。” 修平一下没反应过来,“拿什么?” “剪刀。”他走进去,单手解开了发束,在修平把剪刀拿来后,随意挑出一缕发丝,一剪刀剪了下来。 “公子!”修平吓得一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公子你好好的,这是为何……” 傅子辰罔若未闻,只见他小心的将两缕发丝缕缕整齐,之后便将它们缠绕打结在一起。修平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之后才傻傻问出一句:“公子,这是你从夫人那边要来的头发?” “去找个盒子来。大小合适些的,样子好看些的,花样吉利些的。” 修平这才恍然大悟,“这便是结发么?就是夫妻成亲时……” “快去。” 傅子辰冷睨过去,修平便闭上了嘴,却止不住嘴角的偷笑。不多时,修平就找了个盒子来。盒子是紫檀木所制,面上刻着的是龙凤呈祥。这只比巴掌大的盒子竟能把这画面雕刻的这么精致吉利,可见这盒子价值不菲。 他接过盒子,轻触了两遍之后才打开,瞧见里头铺着的红绸布,他越发满意了。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把那两缕纠缠的发丝放入盒中,又失神的盯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终于把盒子盖上。 看了屋里一圈,傅子辰似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又像是心里早已有了更好的位置,他便又抱着盒子走了出去。才进书房,傅子辰就直接走到自己的书架子旁,伸手将某一处往日爱惜得不得了的书系随手扔在地上,再把怀中一直抱着的盒子放上去。 随后跟进来的修平得见他这般做法,实属无奈的摇了摇头,过去帮他把书都一一捡起,重新放到另外一边去。 傅子辰在那站了一会儿,又把另外一层上的一个稍大的盒子拿过来,同样是轻抚了两下盒面,这才舍得打开。 盒子里放了两双鞋,一双缎面绣花的,一双,又是他自己的。这正是在小宅时,海棠胡闹时与他换鞋穿,那次之后,他便悄悄把她的鞋子给顺了过来,叫人清理干净鞋面,再亲自规整的放进盒子里。 这些,都是他与海棠之间才有的回忆。这些,都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在旁边偷看了一眼的修平眼皮子又跳了两下,忍不住的就嘀咕了出来。“公子就算是喜欢夫人也不必如此吧?要这样下去,这上头的书还不如齐齐扔了,都放夫人的东西得了。” 傅子辰关上盒子,随手拿起一本书籍朝着修平脑袋上就扔了过去。“那你今天就留在这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再去睡。” 修平揉了揉被砸痛的脑袋,“我这都首饰好了。” 傅子辰指了指自己这长长满满的书架子,“这还有这么多,你就说收拾好了?” 修平这才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把自己给坑了,苦笑着一张脸:“公子,这……”傻小子难得又变机灵,又赶紧转了话头:“今天我听下人说,夫人把刘婆子喊进了屋里,留了好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傅子辰把盒子重新放回原处,“去把刘婆子喊来。” 不过片刻,刘婆子就被修平带到了书房。傅子辰依旧还在那站着,只是手里不再抱着盒子,而是随手翻看着一本书。刘婆子不认字,但也能看见书页上被写了满满的字,瞧着那字也好看…… 她家公子果真是刻苦用功,果真是配得上才子所称。 “今天夫人把你叫进房中,说了些什么?” 婆子一愣,又悄悄的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手腕上那支新戴上的玉镯子。 “夫人说公子有了敛秋姨娘,现在景微又回来,她怕自己会被公子……”拿人手短,且这样的好处谁不想再多占占?婆子也是过来人,光从傅子辰站在门口傻乐的那事儿就知道他最乐意听见的便是海棠对他的在乎,于是婆子便挑着他爱听的来,说了海棠的担忧…… “她果真是这么问的?” 婆子拍着胸口保证,“夫人真是这么问的,奴婢不敢妄言一句。” 傅子辰凌冽的目光突然扫向她的手腕,“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婆子的得意顿时被吓得烟消云散,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公子恕罪,这东西,这东西不是奴婢偷的,是夫人给的!”说着,婆子就已经把镯子给退了下来,小心的放在跟前。 “给的?”傅子辰走过去,捡起那镯子。“她为何要给你这镯子?她,还问了你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你不了解傅子辰 http://.biquxs.info/ 婆子这会哪儿还敢耍小聪明,只得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交代了。 “她问你,我是不是什么都能给她?” “是是是,夫人就是这么问的。奴婢说,以傅家的地位,以公子对夫人情意疼爱,夫人想要什么,公子你都能给她弄到手心里。” 傅子辰抿着的唇角显出好看的弧度,婆子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头顶上一声冷哼,让刚放松下来的婆子差点又窜了起来。 “你倒是会说话。” 婆子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悻悻道:“奴婢说的是实话。” “好一句实话。”傅子辰蹲下来,把镯子捡起来,递给婆子。“这东西夫人既赏你了,那你就拿着。” 婆子哪儿还敢去接,又把身体伏低了些。“奴婢知错,奴婢不敢。” “拿着。”傅子辰语气微扬。婆子不敢不从,伸手就要去拿,傅子辰又把镯子拿远了些,婆子一愣,吓得又要磕头。眼看脑袋就要磕在地上了,突然间一双鞋又探了过来,堵了婆子的意图。婆子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听傅子辰交代:“明日她若是再问傅家的事情,你就照实说。问起京中的权势,你也都能讲。但唯有一处,你一个字都不能提。” 婆子浑身又颤了颤,“是,是何处?” “承王府。与承王府有关的事和人,你一个字都不能提。”傅子辰声音陡然降了几度,“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婆子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惯不敢再多话了。 傅子辰淡淡的嗯了一字,又交代她:“明日她问你话时,你就把话头往二小姐身上引,你就说……” “可是刚才公子你不是,不是不让提起承王府的人和事么?” 他冷瞪着婆子,儒雅的人竟生出几分气势。“刚刚那不能说,但是到了二小姐身上,自然就能说了。刘婆子你也是伺候在傅家的老人了,也算是个机灵人,否则也不会,更没胆子敢欺瞒于我。明天该怎么说话,你应该有个分寸吧?” 婆子大悟,“奴婢明白了,公子请放心。” 婆子离开不久,修平又回来了。“公子,送到景微那的饭菜,她一口都没动。就是茶水亦是没喝过一口。” “料到了。”傅子辰毫不意外。 修平却泛起了愁。“她这般警惕,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傅子辰的两片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明日,从早膳起就把饭菜送到夫人那边。” 修平点头,答应之后就觉出不对。“公子,饭菜都是搀了毒的,为何要送到夫人哪里?你这是……” 他松开紧握的掌心,语气坚决。“照我说的做便是。” 傅子辰这边的交代海棠浑然不知,她只是在睡前又找了个丫头去景微那边打探了打探。丫头回来,把景微重伤敛秋的事情说给了海棠,海棠倒是不奇怪景微会对敛秋动手,她满意的只是景微的伤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今夜里,想必是来不了这边了。 草草用过晚膳,海棠就说要歇着了。临睡前她又交代外头的下人,不管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下人们知道她是跟傅子辰闹了别扭,倒也没再在意。关上房门后,海棠又小心的插上了门栓,弄好这些之后,海棠才匆忙打开了柜门,进入了暗道。 老承王妃这一路上不是没挨过饿,早上时倒是也吃过蜜饯喝了茶水,也算是垫了肚子。只是她一个人呆在这幽暗的暗道,还要时时防着景微与傅子辰,这半天下来,竟显得比前些天更辛苦一些。 听着暗道开启的声音,老承王妃又小心的后退了几步,藏在更里头了些。 “是我。”海棠直接表明身份,之后就看见老承王妃走了出来。她一把拽住老承王妃的手腕,径直就要往前走。“趁着现在,我带你离开。” 老承王妃纹丝不动,“出不去。” 她顿下脚步,“什么?” 老承王妃轻嘲:“傅子辰早有察觉,这暗道已经被封上了。” 海棠心下一沉,拽着老承王妃就要从往柜门方向去。老承王妃把自己的手拽回来,冷言告诉她:“若是我没想错,恐怕这屋子外头,他也派了人在监视。或者,他一会儿就要过来。”老承王妃眼底和唇上的嘲讽越发明显,“你现在可是他的夫人,两人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不是再正常的事情么?夫妻吵架床位合,我敢说,只要你带着我走出去,他傅子楚就已经在房里了。” 不可能! 这三个字差点儿脱口而出。但话已经含在了嘴里,海棠却没把它说出来。她信傅子辰会派人监视,但她不信傅子辰能进来。就算他傅子辰能进来,她也能再把人给气走了。再者,没了正门,她还能从别的地方出去。例如后窗,例如屋顶。 “……可睡了?” 柜门是开着的,暗道幽深亢长,自是把声音更扩得深远了些。海棠习武,耳力过人,自然是听见了这一句。她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松开了老承王妃的手。 老承王妃环抱着手冷冷发笑,“你不了解傅子辰,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加深沉,更加有心机。” 说罢,老承王妃竟自己折了回去,隐在了那幽暗之中。 海棠低骂了句粗话,转身快步走出暗道。刚踏出柜门,就听见有人推动房门的声音。“海棠,海棠?。” 她一时恼怒,抓起桌上的茶盏就扔了过去。“滚!” 外头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外头才响起了傅子辰的声音。“你休息吧,我不扰你了。” 阴魂不散! 除了一院子下人,海棠依旧没察觉有人监视,倒是这傅子辰,实在是烦人得很。可偏偏,她又不能杀了傅子辰。她是山上女匪,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要扪心自问为何不能杀了傅子辰…… 大概是她现在除了傅家之外,就没别的依仗了吧。 第二天一早,海棠开了房门,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外的傅子辰。晨曦像是揉碎了的黄金,点点洒在他的身上,把他晕染得像是出尘的仙人。 “你……” 见房门打开,傅子辰便转过身来。他浅笑着,将手里的端着的面递过去。“我给你下了面。” 海棠看着他的那双手,早已冻得通红僵硬,再不是那副白皙修长的模样。“你……” “我做的。上次你说好吃,我便又做了一碗。” 海棠心头一震,都不敢再开他那双手。抬起眼眸时,又见他肩头那层露水,顿时,又想起了尹泽。 他们大婚前,尹泽为了要带她去玉佛寺,亦是在她门前站了一晚上,肩上满是晨露。 心有狠抽了一下,她艰涩开口,“你站了多久了?” 修平过来行了礼,“夫人,公子从昨晚起就一直在这,半个时辰前才去了厨房,亲自给夫人下了一碗面。” 海棠震住了。她昨晚这么对待他,他竟没走,竟一直守到今早上? “面该沱了。我做的本来就不好,要是汤在干了,那就更难吃了。”傅子辰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她进了屋,他冰凉的打手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两份温度撞在一起,一如海棠那一颗心。 “先别生气,也别急着撵我。这面,你先吃了再说。” 海棠挣开他的手,“我,还没洗漱。” 傅子辰却不管,浅笑的眉目依旧深情似水。“我何时嫌弃过你,快吃。” 修平也跟了进屋,在旁边劝道:“夫人,公子一番心意,你就吃了这面吧。” 见她不动,傅子辰无奈微叹:“罢了,我先回去了。” 修平亦是跟着主子叹了一声,也随着主子走了。 海棠捏着筷子,一直久久未动。直到面汤真的快干了,她才低头吃了两口。 吃完了面,海棠寻了借口再把婆子喊来,昨天傅子楚才给婆子说了那番话,婆子心头正是好奇,这边海棠就又拐着弯儿的问起了京城傅家的事情。 婆子清了清嗓子,压下清早那口老痰。“夫人想知道些什么?昨天不是已经把我家大人的事情都告诉夫人了么?” 海棠挑了下眉,“那傅家与别人的关系呢?是傅家去巴结别人,还是别人来巴结傅家?你家公子才子之称,在京中可有结交什么朋友?那帮朋友又是什么家室?你都与我说说啊。” 婆子心头一跳,怕被海棠看出破绽,又忙低头装作思考。七七八八的说了一些人之后,婆子就没了词儿。海棠听了这么久,偏偏听不到正事儿上去,便有些急了。 “你再好好想想,还有谁跟你家公子最交好,经常往傅家走动?” 婆子哪儿会不知海棠问的就是承小王爷,但承小王爷身份高贵,海棠是如何认识承小王爷的?还是说…… 婆子眼神变了又变,心中对海棠瞬间鄙夷起来。 莫非海棠这是看上了承小王爷,想要乌鸦变凤凰? “可想到了?” 听着海棠的催促,婆子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儿。自家公子对她这么好,她又只想着问别人? “这是京城里的事情,奴婢哪儿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夫人要是真好奇,大可直接去问公子啊。” 第一百零六章 杀了就省事了 http://.biquxs.info/ 婆子说的阴阳怪气,海棠一听就听出来了。她不动声色,只是从袖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串珍珠小链,“你再好好想想。” 这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看着也能值不少银子。婆子转念一想,今日之事是自家公子早就交代好的了,这会儿不过是办事而已。不仅办了事儿,还能得好处。 如此一想,婆子又贪心起来。 婆子煞有介事的想了想,说:“京城里的事情奴婢确实是不太清楚,那些公子的家室奴婢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突然婆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趁此机会提起了承王府。“前段时间听说承王府跟咱们家大人走的倒是挺近的。” 提及承王府,海棠一双眼睛都亮了。婆子心头不爽,但依旧把昨天傅子辰交代的那番话说出来。 “承王府啊,那可是皇亲国戚。但是皇亲国戚又如何?我家大人的名望和地位跟他承王府也是一样的。” 海棠听厌了婆子吹捧傅家,便催她:“承王府……与你家公子如何?” 婆子看了海棠一眼,“承王府里的主子跟我家公子如何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但奴婢听说的是,承王府里的小王爷对我家二小姐倒是情意深重。”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海棠面不改色,但双眸里得罪眼色却瞬间暗道下来。 “那承小王爷啊……就是前两天才住在我们宅子里的那位小主子,风流倜傥,俊逸非凡,与我家二小姐果真是绝配呐!” “是么?”袖子下头,她紧攥着手心,两只掌心均已经被指甲划破。 婆子越说越觉得这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听说前段时间承王妃与我家二小姐一同出了事,承小王爷却偏偏只担心我家二小姐,还日日都派人去傅家探望,京城里的人各个都知道。京城百姓怎么议论他都是如此,可见我家二小姐在他心里比承王妃要重要些。” “我家二小姐亦是对承小王爷心仪已久,我家大人也默认了这门亲。只是碍于承王妃之死,承小王爷怎么着也得先做做样子。” “不过奴婢听说,前两日承王府已经要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对表去了,恐怕现在这事已经是成了。”婆子笑得花枝乱颤,“真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啊!” 海棠努力扯开嘴角,“真的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呢。” 婆子接过海棠手里的那串珍珠小链,更是合不拢嘴。婆子刚要触碰到那串珠子,海棠却突然收了手。“不对。承王府不是出了事么,怎么还要娶傅卿卿?” 听着这口气婆子就有些不爽快,“夫人这是哪里听来的?怎么奴婢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还知道了?” 海棠微微眯着眼眸,看着婆子一脸老实的样子,心里渐渐起了疑。她冷下语气,手上的劲儿差一点就要把抓在掌心里的那几颗珍珠给捏成粉末了。“这院里头,并不是只有你一张嘴。” 婆子浑身一震。暗道这会儿怕是遭了,若是傅子辰知道她办砸了事情,好处没了不说,可能还要被责打出傅家,以后再无别人敢用。那她还怎么养活家人? “夫人听谁说的?这院子里的人也就是奴婢是伺候在傅家的老人,还有门道比奴婢清楚的?”婆子静下心来,装模作样的说:“承王府好不好过奴婢不知道,但是以承王府的能力和傅家的地位,若是两家结了亲,这朝中的人能有不嫉妒,能有不使绊子的人?” 见海棠拧着眉心沉吟的模样,婆子便又在心上佩服了自家公子一回。要不是傅子辰这么教,她还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夫人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不等海棠再开口,婆子就接过了那串珍珠小链。“夫人还想知道什么,奴婢不知道的就再去给夫人打听啊?” 等了一会,婆子才听海棠开了口。“好,那就麻烦你了。” 婆子欢欢喜喜的退下,转身就去找傅子辰邀赏去了,只有海棠还在那端坐着。若是现在有人经过她面前,定会惊讶她没了灵魂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个小丫头进来问她:“夫人现在要用早膳么?” 海棠麻木的望向门外,视线逐渐聚集,看清了小丫头之后才深呼吸一口,声音轻的像风。“不必了。” 小丫头正要退下,突的就被人一推搡,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景微走进来,目光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之后才收回目光,直接走到海棠旁边,拉了把凳子坐下。 “怎么能不吃早膳呢,早膳自然是要吃的。” 景微一睨小丫头,本是委屈的要落泪的小丫头顿时觉得一阵寒意,吓得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去准备早膳了。 海棠才起来那会就吃了傅子辰的面,再听了婆子的话,这会儿哪儿还有心情吃东西。 不过…… 她看着景微一脸憔悴苍白的模样,明知故问,“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天没看大夫?” 景微抿着冷笑,“小伤而已,用不着看大夫。” 海棠没再接话,只是站起来,缓步走到妆奁边。景微神色一紧,也跟了进去,见她只是对着妆镜抹起了胭脂擦起了脂粉,现在又在挑选着簪子,便轻嗤起来:“果真是个美人。恐怕在傅子辰眼里,哪怕你是蓬头垢面他都觉得你是最美的。” 她从妆镜里看过去,正好撞上景微的嘲讽。她轻勾唇角,“女为悦己者容,我若是像景微你这样不注重面貌,恐怕这宅子里就不光只是一个敛秋了。” 景微嘴角的嘲讽越发明显,“畏首畏尾。傅子辰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一个敛秋而已,杀了便是。” 海棠敛去眼底的东西,随身应道:“确实,杀了也就省事了。” “夫人,早膳端过来了。” 海棠又借着妆镜看了景微一眼,“嗯,放着吧。” 这一路的逃亡,老承王妃饿了一路,景微同样也是饿了一路。昨晚上饭菜倒是送到了他那边,但是她没敢碰。 傅子辰不是吃素的人,她这么威胁,他一定就不得自己。为防傅子辰下手,她这一夜甚至连一滴水都没沾过。她故意蹭着海棠吃早膳的时候过来,就是想着海棠是傅子辰最喜欢的人,只有海棠这里的东西才是最安全的。 景微难得没去管屏风,径直就走去了外间,找了个相位置坐下。听着海棠在里头挑弄首饰和摆弄胭脂盒子的声音,景微催促,“夫人还不快些,早膳都已经凉了。” “来了。”海棠懒懒的走来,行动间带起一阵香风。 下人们知道景微在这,就直接备了两副碗筷,早膳也比以往的要多些。碗里已经盛了清粥,清淡可口。海棠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又香又糯,见面前的糕点诱人,便直接用手拿了一块,正要咬下去时,景微突然伸手抢了那糕点。 “瞧着不错,我也尝尝。” 海棠一挑眉梢,不怒不气,又拿起一块,还没等喂进嘴里,竟又被景微给抢了。 “我说,你就不能自己拿?” 景微没看她,更是没说话,只是更过分的直接把她尝过一口的清粥夺了过来,几口就给吃了干净。 海棠不动声色的看着,先前拿过糕点的那只手早已偷偷收到了桌下,就着身上的裙子偷偷把手上的药粉擦干净了。 噗! 正吃的好好的景微突然怒目圆睁,一口血直接喷洒在了桌上,染污了一整张桌子的早膳。 “你敢下毒!” 这四个字刚说完,景微就徒手劈碎了两人面前的这张桌子,之后景微就整个人仰面跌在了地上,极其痛苦的抓挠写自己的脖子。 伺候的下人吓得连声尖叫,海棠亦是变了脸色。 她在固东镇上这么多天,别的没学到,倒是临走前顺了一瓶子毒药回来。那毒药的药性她打听过,毒性浅,但也不是没得治。景微受了内伤,这毒药再下去虽不至于死人,但一时半会的肯定是没法用武功的。但现在看景微这反应,分明就不仅仅只是这毒药的效果! 她下意识的看着地上狼藉的早膳,整个身体几乎从头凉到了脚。 难怪今天的早膳要比前几日多几样,难怪傅子辰早早的要给她做面吃,难怪,难怪! 他早知道景微防着他,也料到景微会来她这里吃早膳填肚子,所以他早已让人在早膳里下了毒,就等着景微过来…… 海棠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在京城时,刘月婵过生辰那一次她也中了毒,那种撕心的痛楚她现在都还记得。再看景微两手已经把脖子给抓烂了,必然比她还要痛苦。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贪吃吃了早膳,那死的就是她了! “啊!” 伺候的下人尖叫着逃走,尖锐刺耳的声音让海棠瞬间清醒过来。眼前一道寒光逼来,却失了准度,她侧身避开,下一道剑光又逼了过来。 景微双目赤红,脖子上还滴着鲜血,她一张口,黑色的血渍就从嘴角流出,狰狞的相貌再没有当初清冷的模样。 第一百零七章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http://.biquxs.info/ 那嗓子里像是噎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像是锯木,难听得要命,哪怕是海棠,也觉得有些恐怖。 景微对着海棠空砍了两剑,之后就突然转了方向,朝着屏风那边去了。海棠追过去,用脚踢开景微已经伸入柜中即刻就要触碰到机关的手,景微嗓子里又发出一声锯木般的声音,赤红的双眼满是杀意。 本是个中毒的人,现在却像是被激成了一个杀人的傀儡。先前失了准度的剑法现在招招致命,第起个回合时,海棠被房中的花架绊了下,一时躲避不开,竟又挨了景微一掌。 这一掌里头内力尚有四五层,打得海棠一阵胸闷难受。海棠也不再以为躲避,运起内力想要还击时,又牵动了胸口上的上,只觉胸腔里头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压不住,涌了出来,泼了她一整个下巴。 趁此,景微已经开了暗道,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海棠暗道一声糟了,追进暗道里,却早已不见了景微的踪影。想必是景微还不知傅子辰已经封住了出口,还妄想着要从出口离开。 她咬咬牙追上去,大概在中间位置时,才听见前头传来凌乱又仓促的脚步声。暗道狭窄,景微又是受过训练的杀手,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拦不住景微,怕还会连累了老承王妃。 她转身朝外跑去,听着脚步声即将要踏出暗道时,她把手中的剪刀用匕首一样的招式朝着景微就刺了过去。剪刀太短,景微却手持软剑,锋利的软剑就如同闪电一般刺出,海棠忙偏过脑袋,但耳垂处还是刺痛了下。瞥见妆奁上的胭脂盒子,景微顿时明白海棠定是在自己手上擦了药,所以自己才会中毒。难怪她出来时身上还有脂粉味儿,原来竟是怕自己察觉,更是为了要掩盖下毒药。 景微心下大怒,就发狠的把一整个妆奁都朝着老承王妃身上掀了过去。 海棠心下一急,闪身到老承王妃跟前,替她挡了这一下。妆奁上的东西尽数的洒在了海棠身上,素净的脸上满是胭脂香粉,掺杂着下巴的血水,她自认也比景微的狰狞好不到哪里去。 景微拽着老承王妃冲出来,一脚踹开屏风,再拽着老承王妃就要冲出去。海棠把刚才绊着自己的花架朝着景微脑袋上扔了过去,景微躲避时,海棠又把老承王妃一把拽了回来,景微伸手要来抓,她又将早已抓在手心里的药粉朝着景微的脸上洒了过去。 已经吃了一回亏的景微下意识的蒙面躲避,海棠趁此机会,拉着老承王妃就跑了出去。院子里的下人早已跑开,海棠也管不上别人,脚尖借力,拽着老承王妃就攀上了傅家宅子的高墙。她虽没出过院子,但站得高看得远,快速分辨方向后,她忍着胸口疼痛带着老承王妃快速离开。 稍微离开傅家些距离,老承王妃冷不丁的就开了口。 “你要送我回京城么?” 老承王妃这一问让海棠整个人都愣了愣。明知道景微就追在身后,但海棠还是忍不住的停下了脚步。身后追击的脚步声越近,海棠的心就越乱。 临到关头,她才咬牙道:“你就当没见过我。” 一道劲风袭来,速度快的叫人咂舌,海棠根本躲闪不及。这一掌直接将海棠拍下屋顶,整个人几乎只是吊着一口气。 “铭风!”老承王妃一声惊呼。铭风护主不利,这会儿哪能再轻易放过别人。见他还要对海棠动手,老承王妃忙劝道:“是她救我出来的。她不是歃血盟的人,放她走。” 闻言,铭风还真的就收了手。 “娘!” 一声。 只一声,海棠就认出了这声音。她浑身僵硬,又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耳边再听不见其他,唯有自己再熟悉过的嗓音,一声声的萦绕在耳边。 景微已经追上来,愣怔的盯着老承王妃身边的铭风。尹泽搀着老承王妃,锋锐目光携加着嗜血的杀意,“铭风你还等什么,把这歃血盟余孽,杀了!” 话音刚落,铭风整个人就如同利剑一般的冲了过去,景微不知为何,竟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只是呆呆望着铭风。铭风本以为她会还手,一剑便准确的刺入了她的心脏。铭风冷漠的面上难得有些惊愕,他亲眼看着景微将刺入胸口的剑一寸寸拔出来,身子再从空中慢慢坠下。她脖子上的血渍已经成了黑色,可映着她苍白的脸,竟成了一朵黑色妖媚的邪花。 铭风伸手要去抓,却是已经晚了。 “铭风!”尹泽一声低斥,“那天我看你与她打的不分上下,实际上,这就是歃血盟顶阶杀手本事?” 老承王妃将铭风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皱起了眉,沉声道:“她之前就受了内伤,现在大概又是中了毒才会如此。刚刚她与……别人打斗时身手已经失了准度。强弩之末而已。” “别人?”尹泽想起先前看见的被铭风一掌打落的女人。当时隔得太远,他只看清那女人下巴处有一块红色的印记,实为丑陋。再往下头看去,地上除了一小滩血迹之外,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 老承王妃浑身一颤,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儿子的手。“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我们回京,去承王府。” 尹泽若有所思,又往那地方看了一眼。 傅子辰在听完婆子的话之后整颗心都凉了。 她果真是想起了旧事,她果然是恢复了记忆! 婆子不懂这些,又不敢太明目张胆的邀功,只是问他:“公子可还有要交代的?若是明天夫人再问奴婢些事情,奴婢应该怎么答才好?” “公子!”修平跑过来,整个人喘得都说不全一句完整的话。“出事儿了!景微……夫人那边……不见了!” 傅子辰猛地起身,推开碍事儿的婆子急走到修平面前。“你好好说,夫人怎么了?谁不见了。” 修平喘咽了一口,“夫人景微打起来了,之后就不见了!” 傅子辰双耳一道轰鸣,等反应过来时,他都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 院子里的一干下人吓得是魂不守舍,三五两个的聚在一起说着刚才的事情。不知是谁喊了句“公子来了”,大家才又闭上了嘴,乖乖低下头的退到一边去。 都用不着进门,傅子辰就已经看清了屋里的狼藉。那一桌子早膳还碎在地上,一处还有一滩已经显黑的血渍…… 傅子辰两眼一黑,差点儿就这么晕过去。 “海棠!” 他大喊一声冲进房中,房里早已不是之前的样子,随处都能看见挥剑的痕迹。傅子辰的心有凉了一截,快步走到里间,见屏风倒地,暗道开启。 傅子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跌跌撞撞的朝着柜门走去,正要踏进去寻人时,修平正好跑进来,一把拉住他:“公子,下人们说看见夫人和景微厮打,最后夫人带着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跳上墙头跑了!” 跑了! 那就是还活着! 傅子辰冲到屋外头,随手抓了个小丫头,“夫人往哪边去了?” 小丫头吓得不轻,傅子辰一连问了两遍她才给指了方向。傅子辰推开她,疯了一般的冲了出去。 同是清河镇,同是傅家老宅,那边闹得人仰马翻,敛秋这边倒是笑声一片。 得知海棠跟景微打了起来,似乎还见了血,敛秋更是开心。笑了几声后,敛秋又捂着心口连连喊痛,喊完了痛,又开始咒骂别人,从景微到海棠,又从海棠到景微。 前来报信的小丫头刚离开又回来,推门进来又告诉她:“敛秋姨娘,我又去打听了打听,说夫人被景微提着剑的追杀,一路逃到了墙头,之后就跑了。” “什么?跑了?”敛秋笑得像只被捏着嗓子的母鸡,“跑了好,跑了就再别回来!” 小丫头摇头,“公子已经去追了。” 敛秋的笑僵在了脸上,“追?他还追过去干什么?人家都跑了,他还追个什么劲儿!” 吼完这一通,敛秋又捂着心口喊起了疼。小丫头怕被人听见会惹了事儿,也怕会被敛秋的怒火牵连。 “还真是青楼出身的贱蹄子,整天就知道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人。也不知道给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把公子迷成这样。那一次没死算你命大,等我敛秋伤好了,看我不弄死你!” 敛秋痛快的骂了这一大通,揉着心口又顺了顺气儿。察觉门口还站着人,敛秋眼皮子都懒得抬的凶了过去:“还傻站着干什么,不知道给姨娘我倒杯水?” 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嗤,在敛秋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杯茶水就已经送到她的跟前来了。敛秋心里头还有气,不管人怎么尽心尽力的伺候,她依旧还是要骂上几句。 “这茶水都凉了,你还敢端过来?去换!没一点儿眼见力,往日都是怎么做事的?” 不多时,小丫头就又回来了,走路间带上了一阵淡淡的脂粉味儿,闻得敛秋更是火冒三丈。 “小贱人,你这味道是要呛死我不成?还是你也学得这勾人的本事了?” 小丫头不说话,只是把茶水端到她跟前。敛秋冷哼着要去接茶水,目光却瞧见那只皙白的手背上沾染上的点点血色,吓得立马就把手给缩回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敛秋死了 http://.biquxs.info/ “姨娘,你不是要喝水么?” 敛秋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你,你不是……啊!” 一声尖叫声怕是响彻了半个傅家老宅。 海棠手里端着的开水直接泼在了敛秋的脸上,瞬间通红了一片。敛秋捂着脸痛喊不停,几声之后又捂着心口小声的哼哼起来。 海棠揪着茶盏里剩余的水,又拿了她屋里的妆镜,就着衣角把下巴处的胭脂血迹擦洗掉,看看自己妆容哪里不适,又徒手抹匀了一些。在做完这些之后,海棠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敛秋惨白了脸色。 “我问你。傅卿卿那天不是要回乡么,为何又会出现在满牛岗?” 敛秋的脸色已经从惨白变成了青白,又因为她下一句话,秒变做死人的灰白色。 “刺杀我的那帮杀手,是不是傅卿卿花钱买来的?她给我写信,故意在满牛岗等着,故意让我支开身边的暗卫,故意,让人有机会杀了我?” 敛秋惊变的脸色早已说明了答案。只见她苍白的唇颤抖了好几下,才听她问出:“你,你不是已经跑了?” “跑?我用不着跑,但我确实是要走了。”海棠冷冷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所以在我临走前特地过来问问,问清楚了,我也好找人算账不是?嗯?” 见她不说话,就只是目光惊恐的看着自己,海棠不怒不笑,又转身,把自己刚刚从这院中小厨房里提来的开水壶拿到她跟前来。“你好好想想?” 面前的水壶还在冒着热气儿,可见这水该有多烫。刚刚那一杯茶水就已经把她整张脸都烫得刺痛,若是再被浇上这一壶,傅子辰就更加不会看她一眼了。 敛秋一时性急起来,竟大声喊叫起来:“快来人,夫人在我这里!夫人在……啊!!” 尖利的喊叫戛然而止,敛秋拼命挣扎捶打着钳制住自己下巴的手,两只眼睛除了冒热气儿的水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敛秋的喉咙和口舌皆已经被烫坏,热水回涌到海棠的手背上。她收回了手,但并没有把水壶收回来,水壶盖子没盖稳,热水直接浇了敛秋一头一脸。 都已经喊不出的敛秋又是一声惨叫。 “这热水,都省得我去烧了。”海棠拧着眉,扔了水壶。“我从来就不是个好人,得罪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前头是我失忆,就没再深究这事儿。但现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也该是时候来算算账了。敛秋,若你今日还有命在,那就去告诉你家小姐傅卿卿,让她在京城里,等着我。” …… “公子!”修片脸色发白。 “如何?”傅子辰声音里还有些颤,“找到夫人了?” 修平摇头,“敛秋死了。” 傅子辰有些烦躁,“我问你夫人,你跟我说敛秋做什么?”最后一个字刚说完,傅子辰就察觉出不对,立马折身又赶回了老宅。 敛秋死的惨不忍睹,就是傅子辰也皱起了眉。修平都没胆子看,只是问他:“公子,这是不是夫人……” 傅子辰垂在两侧的拳头紧紧握着,“备车,我要上京。” 修平一愣,“公子怎么突然要上京了?我们不找夫人了?” “她一定是去京城了。” 七八日后。 海棠骑马跑在小道上,瞧见前方有个赶路的汉子,又夹紧了马肚子,往前快跑了几步。 “这位大哥,请问前面哪里有人家?” 汉子摇头,见是个清清秀秀的姑娘。他放下身上的货架,指了指某个方向,“前头有个商山村,离这也就一里左右的地了。再往前,就能到进京的官道了。” 海棠抓着缰绳的手骤然一紧,“官道,有多远?” “不远,上了官道过二里就是京城了。不过现在天色渐晚,小姐你一个人上路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明日再赶路吧,哪怕你的马再快,现在京城宵禁要关城门,你一样进不去的。” 海棠拧眉,京城何时开始宵禁了? 谢过了汉子,海棠就往前赶路了。果真不到一里就瞧见了人烟。村子虽小,但风景独好,青山绿水,这一路上的奔波劳累顿时就被冲淡了许多。 刚进村口,海棠就听见前头吵吵闹闹。再看,就见有个黝黑的壮汉拖着个姑娘往外头走,屋里头追出来个妇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姑娘一个劲儿的哭,那黝黑的壮汉,又一个劲儿的骂着。 “李家又来抢人了?” “混账东西!” 海棠身下的马惊了下,原是有两个村民从马身边经过,身上扛着的锄头差点儿敲在马身上。看这两人腿脚上的泥土和馒头的大汗,怕是刚刚才从田里头赶过来的。 前头的争吵越发混乱,眼看就要变成一场争斗。只见妇人缠住汉子,姑娘趁机挣脱,跑到了外头来。 “巧儿快跑!快跑!” 被喊做巧儿的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又听她娘喊了几声,这才抬脚往村口跑来。经过海棠时,那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妃!王妃救我!” 久违的称呼让海棠有些动容又有些难受,她细看着这姑娘的眉眼,实在是想不起这人是谁。 黝黑汉子一脚踹开妇人,眼看就要追上来了。姑娘又往海棠马上跪爬了两步,“王妃救救奴婢,奴婢是香巧,王妃救救奴婢!” 香巧?香字的?尹泽的人? “臭丫头,你还敢跑?”汉子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起香巧的后领子,再把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大概是气不过,又想要踹上两脚。这才刚起脚,他壮实的身体就被人给撞了出去,狠狠摔在了路边的田埂上。 海棠将香巧扶起来,冷冷看着那汉子。“我的人,也是你能欺负的?” 妇人和那两个村名赶来,齐齐将香巧护在身后。汉子爬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奶奶的,小爷今天就开开荤,让你们知道知道……” 汉子轮着袖子就过来了,嚣张至极。海棠一只脚直踹在汉子心口,汉子一瞪眼,伸手要拽海棠,海棠身体轻松一旋,脚尖直接踢在汉子下巴上。汉子踉跄两下刚站稳,就觉得颈上一凉,低头看去,才见自己颈上已经横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海棠把匕首往里送了送,“不知好歹!” 香巧几人都没看清楚海棠是从哪儿变出的匕首,错愕之余,更是心惊。 “欠债还钱,我这是依法办事!” 海棠把匕首往里送了送,汉子颈上瞬间多了一道血丝。“你这是依的哪条法,办的哪件事儿?” 汉子一瞪眼,“她爹欠了我们赌坊银子没钱还债,已经把他女儿抵给我们了!” 海棠回头,以目光询问香巧。香巧咬着牙忍着泪,两个村民亦是低头长叹,唯有那妇人,直直盯着她,满是惊色。 “她爹欠你们多少银子?” 汉子鼻下重重一哼,“一百八十三两五贯二钱!” 海棠气的不轻,反手一肘就将汉子打趴在了地上。“区区一百两,就敢来抢人!” 汉子哎哟直叫唤,“这是规矩,就是报到官府也是我们有理!” 香巧从后头出来,拉着海棠小声劝着:“王……” 一声称呼还未叫全,海棠一个冷眼就瞪了过去。香巧吓得把手收了回来,退出好几步,就快要跪下了。 海棠掏出仅剩下的两张票子,“这是二百两,余下那十多两银子,就当给你买棺材了!” 见了银子,汉子顿时就喜笑颜开了。“还是小姐大方。我这就走,这就走。” 两个村民代替香巧连声谢过,见香巧她娘还愣在那儿,又拽了她一把。香巧她娘才也跟着谢了两声。海棠把香巧她娘的反应收入眼中,但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她娘也猜出了自己是承王妃的身份。 顺理成章的,海棠就到香巧家里蹭了一顿饭。香巧跟着她娘在厨房里忙里忙外,也不知道是她娘交代的还是香巧自己要做的,那丫头竟又跪在海棠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若不是王妃,奴婢都见不着我娘了。王妃宽厚大德,奴婢下辈子一定衔草结环……” “好了好了。”海棠把她扶起来,犹豫一会儿才问她:“你娘跟我……有什么关系?” 香巧这才解释:“王妃怕是不记得了,当初王府不让告假,奴婢娘亲病重,最后是茴香姐姐求到王妃跟前,最后也是王妃把咱们后院告假的机会给争取过来的。王妃还叫了大夫来给我娘看病,要不是这样,娘亲可就真的被庸医给害死了。”香巧笑得有些傻,但也有些纯。“王妃当时允了奴婢留在家里伺候娘亲直至痊愈,奴婢才一直留在这里并未赶回王府。所以王妃是奴婢一家的大恩人。” 海棠艰涩的扯了扯唇角,做梦一般的低喃道:“原来你就是那小丫头。” “娘,你怎么在那儿站着?”香巧见她娘在那站着偷看,又贴心的把她娘扶过来。“王妃亲和,是女儿见过最好的主子,你别怕。” 香巧她娘被扶过来,更是明目张胆的盯着海棠看了起来。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恨不得把里子也看便了。看着看着,她娘竟哭了。 “这是承王妃?可是承王妃不是已经……像,真像!巧儿,这真的是承王妃啊?可是怎么能这么像呢?” 第一百零九章 我是谁家的小姐? http://.biquxs.info/ 香巧一头雾水,海棠更是听得莫名其妙。 “娘,你说什么呢?这就是承王妃。”香巧忙解释,“京城里都传王妃你已经死了,但前段时间奴婢京京城里抓药,却听人说小王爷之前就下了令,只有等承王府设了灵堂,才肯承认王妃你死了。承王府到现在都还没设过灵堂,果真,王妃你还活着!” “香巧!”她娘一声轻斥,香巧才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偷偷去看海棠的脸色,见她一脸冷漠,竟丝毫不关心这些。 “无碍。”海棠拿出身上仅有的碎银子,放在桌上。“今晚我还得在你家叨扰一晚,明日一早我就走。” “王妃是要回王府了么?只是奴婢娘亲身体还是不好,否则奴婢也要跟着王妃回去。”香巧不敢去接这些银子,连连推让。“王妃今日又救了奴婢一回,这银子奴婢是断断不能再收的。奴婢家里这房子破旧,王妃不要嫌弃才好。” “巧儿。”她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陡然高起来的一声让香巧意外极了。“让我跟,跟承王妃单独说两句话,可好?” 香巧愣了愣,乖乖的出去了。 屋里就只点了一盏烛火,昏昏暗暗,像极了在山寨里的日子。想起山寨里的日子,海棠脑中的回忆就再没停过。 突然间,海棠整个人都颤了颤。她低头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有些枯槁憔悴的手,又疑惑的抬头看向香巧她娘。 “有传言说你是玉峰山上的女匪?” 她抿唇冷笑,“这不是传言。”见面前的人微微变了脸色,她的语气就更加冷沉,“我正是玉峰山上的二当家。” 一瞬间,那只手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背,力气之大,竟不敢叫人相信是出自面前这位妇人。 “玉峰山!你爹娘何在?你可认识一个叫顾彦的人?啊?” 海棠眼眸紧缩了一阵,“哪个顾彦?” 香巧她娘把手收回来,凭空比划起来,“就是这么高,长得白白净净,声音软软的,有些像个女子,会跳舞,会唱歌,也会认字,喜欢笑,笑起来好看。”怕海棠误会,又赶紧加了两句,“是个男子,他是个男子。” 海棠再装不了冷静,“你怎么认识他的?你是谁?” 香巧她娘顿时欢喜起来,“你认得啊?他现在在哪里?他可还好啊?” 不等海棠说话,香巧她娘又紧着追问:“那你七八个月时穿着的小袄还在不在?你当时脖子上挂这个银质的小铃铛,也就才指甲大的这么一点儿,铃铛上雕着小荷花,是红线拴着的。还在么?啊?还在么?” 海棠下意识的轻抚着自己的脖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小时候确实一直挂着个铃铛,小巧精致,那上头的雕着荷花的事情哪怕是他那些哥哥都没注意,这妇人是怎么知道的?顾彦一辈子就只教会了她一支舞,这舞让她名动京城。顾彦的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究竟是谁?” 香巧她娘就这么愣怔住了,在海棠快要没耐性的那一瞬,她娘突然跪在了地上,哭得隐忍,哭得悲痛。 “小姐!你真的是小姐!” “娘!”香巧听见母亲的哭声忙跑进来看,没想到竟看到这一幕。“娘你说什么,这是承王妃,哪儿是小姐。她出身……”香巧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合适的说法,只能向海棠解释。“奴婢娘亲以前也是给人家做丫鬟的,她病了太久,现在怕是犯病,又糊涂了。” 她娘从悲愤中抬起头,“胡说,我没有糊涂!”她又抓起海棠的手,紧紧的抓在手心里。“你当时的小袄是不是浅绿的?料子是双面绣,绣的是并蒂莲花,领口和衣角各有两只小银雀?” 海棠浑身颤了颤,这妇人所说,句句属实! 看她反应,香巧她娘又是一声哭,但这哭里又带着笑,好生矛盾。 “是了是了,你就是我家小姐!”她娘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拍拍胸口说:“那小银雀是我绣的,是我绣的。当时夫人说好看,就让我绣在上头。本来只是领口一对,但我又觉得衣角也该绣上,果真,绣好了以后夫人连夸好看。” 海棠被她说的心动了。她张了张口,好大的勇气才问出来:“你叫我小姐?那我是谁家的小姐?” “国相府,你是国相府的嫡出小姐!” 随着香巧倒吸的一口凉气,海棠心里的希望落了空。 “娘,你怎么能乱说,国相小姐人家好好在府上待着呢,你怎么能乱说?” 她娘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她娘指着海棠的鼻子眼睛,笑得欣慰满足。“这鼻子这眼睛,跟夫人一模一样。我从小伺候在夫人跟前,十几年的时间,我还能认错?”说罢,她娘又不屑的骂道:“前几年我进京里远远的见过那国相小姐,长得没一分像我夫人,分明是个假的,也不知道孟庆月是从哪里找来的冒牌货。” “娘!”香巧都急了,赶忙把她娘拉过来,小声劝她不能再乱说话了。 “你说,我是国相府的小姐?” 母女俩抬头,恰见海棠似笑非笑,但目光却冷到至极的模样。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总觉得海棠这一笑竟叫人有些惶惶不安。 海棠看着香巧她娘,“若我现在去国相府,如何能让国相爷相信我就是她女儿?” 香巧她娘笑笑,“光是小姐你这张脸还不足以让相爷相信么?” 是啊! 海棠这才想起,自己在京城这么久,不管是在京城里,还是在皇城里,她跟霍椋似乎还真的没见过任何一面。 大概是以为海棠不信这话,香巧她娘又站起来,说:“我伺候夫人多年,相爷还是认得我的,若是有我陪着小姐回去,相爷绝不会多问半句的。” “娘。”香巧又拽了拽她娘的袖子,将她娘拉到一边去,小声的说:“娘你糊涂啊。这位是承王妃,那边又是国相府,若是她真的是国相爷亲生的小姐,那……承王府与国相府只见的纠葛矛盾,你又不是不知道。” 香巧她娘整个人的神气都没了,回身看着海棠,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是什么都没说。 海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香巧追上她,“王妃你要去哪儿?现在天色已晚,若是你要回王府也得明日再去啊。” “谁说我要回承王府?”海棠把马牵过来,轻松跃上马背。“承王妃,早就死了。我现在,是国相爷未认回的嫡亲小姐!” 香巧又是倒吸了一口,“王妃你……” 她娘追出来,满是欢喜的看着海棠。“早听说承小王爷与傅家小姐的那些事情,这承王府不做也罢。我们国相府的小姐也不差,再者,相爷必然不会亏待了亲生女儿!” “娘啊!”香巧急得就差跳脚了。 听见马蹄声,香巧这才知道海棠早已骑马离开,更是急得不行。“娘啊,承王府是哪里亏待了我们,你要这样害王妃!小王爷与傅家小姐,那,那是……总之,小王爷对王妃可不是假的,要不然那灵堂的说法又该怎么解释。娘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香巧她娘一直低着头,良久后才抬起头来,望着远方说:“那是夫人的孩子啊。夫人爱了相爷一辈子,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把孩子也给丢了。九泉之下,夫人一定很难过。现在小姐找到了,夫人也能安心了。再者,孟庆月借着夫人的名义占了国相府这么多年的好处,也该还回来了。” 海棠一路疾奔赶到玉峰山脚,到了山脚就把马扔下,自己徒步进了山。 从前上山,那都是回家。现在再上山,海棠却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看着山路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景物,海棠在装不了,双膝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在崎岖又满是碎石的山道上,她竟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她一步一跪,没跪下一步,都痛喊一声哥哥。 “哥哥,海棠回来了。” “海棠回来了!” “哥哥们,我海棠,回家了!” …… 悲怆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玉峰山,哪怕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怕是也能被这哭声给震碎了。 山顶是早已被烧毁的山寨,说不上豪壮,但从寨门上就能看出当初山寨里的大气。月色正浓,在地上洒出一片银光,把半年前的破烂残骸照得清清楚楚。海棠双膝早已麻木破血,连抬脚的动作都是艰难。她的下唇早已被咬破,眼泪怕是也要流干了。 “我,回来了。” 怒吼完这一声,她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她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睛时才知道,原来又下雪了。她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抖落了身上的残雪,拖着依旧麻木的双腿暂时找了个能够避风避雪的地方。缓了一会儿后,她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绕到后山头去。 放眼望去,后山头上尽是矮小的雪包。 海棠眼眶又有些湿润。那些雪包下,都是她的哥哥。 四十七个坟墓,她亲手挖的坑,亲自辩的人,亲手埋的土。 第一百一十章 我回来了 http://.biquxs.info/ 挨个磕了头,又坐在坟前说了几句话,海棠才又回到早已被烧成黑炭的山寨前厅。以前哥哥们宠得她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霸占了主位,倒是让哥哥们都坐在下头两侧。喝酒,唱歌,说粗话,气不顺了还能打上两架,日子过的不细腻,但是很舒服快意。 如今…… 海棠呼出一口浊气,平复下心情后又来到某一处蹲下,拨开上头那一层雪,又拨开早已成碳的房梁,在往下三尺,终于刨出来个小箱子。箱子有些年岁了,好在多年前就已经被她埋起来,免去了这场劫难。 她打开箱子,取出里头的包袱,打开。包袱里有件浅绿的小袄,还有些小时候哥哥们送给的玩具。海棠把小袄拿起来,又把玩具都取出来,却不见那雕着荷花的小铃铛。 光一件小袄怕是不行,还得有那小铃铛! 海棠又来来回回翻找了两次都不见那东西,便有些急了。她把小袄抖了抖,又站起来找了找,终于是在脚下找到了被自己踩实在雪里的小铃铛。 她把东西捡起来,细细的拍干净了上头的残雪和泥土,觉着不干净,又在衣服上蹭了蹭。铃铛绳子有些短,已经不适合她这个年纪,她就把铃铛拴在手腕上。稍稍一抬手,铃铛还能脆响一阵,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把小袄折起来重新用包袱包好,又把小时候的玩具重新装回箱子里,又没想着要把箱子再装回去,而是抱着它,又来到了后山头。 冬天的后山连土都变硬实了,海棠花了不少力气才终于刨了个小坑,亲手把箱子放进去。想了想,她又脱了身上的一件衣裳,叠好放进坑了,再合土埋了。前头随便找了块板子,又随手捡了个炭块,在上头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尹泽能为傅香婉立个双人墓,她也能给自己立个衣冠冢。反正这一趟她再回京,大概也是九死一生。 海棠扔了手里的炭块,喘了一口。“现在,咱们都齐了!” 对着哥哥们磕了几个头,海棠指天承诺。“这一趟,我定要亲手取下靳子松的人头,给哥哥们报仇。” 拿着包袱下了山,那马还在原地等着。海棠上了马,一路狂奔,又赶去了香巧家里。 香巧原本以为海棠已经去了京城,跟她娘说了好几回想要去京城里打听打听,她娘竟都不许。没想到今天海棠又回来了。 “王妃你这一走就是快十日,你去了哪里?回京城了么?可有见着小王爷啊?” 海棠睨了她一眼,“你娘呢?” 香巧被海棠眼中的冷色惊了一回,怯怯的指了指屋里头,“在里头呢。” 她娘正在烧火煮饭,知道海棠回来又高兴的迎出来。“小姐回来了。” 海棠把手伸出去,正好让香巧她娘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铃铛。“你说的铃铛,可是这个?” 香巧她娘怔怔看着这东西,喜极而泣。“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当时夫人说这铃铛好看,相爷好笑话过她,说这玩意儿太小气,配不上国相小姐的尊贵。”她娘擦了擦眼泪,“不过最后相爷还是掏了银子,博得夫人一笑。” 海棠把手收回来,“霍椋也见过这东西?那就更好了。”接着,她又拿出小袄,衣服皱皱巴巴,还有些霉潮的味道。“这衣服,也是当初那一件么?” 香巧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果真见领口和衣角处都各有一只小银雀。她娘来回翻看着,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这个,这是我亲手绣的!” 她拿着小袄的手骤然一紧,指尖更是微微发颤。她收起小袄,张口要称呼,又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香巧她娘。“不知我要如何称呼你……” “我叫艺秀,还是小时候被卖到夫人身边时她给起的名儿,小姐直接喊我名字便是。” 海棠眉心一跳,“艺秀姨,我要去国相府认亲,你可否愿意给我做个证?” “好啊!”艺秀欢喜的不得了,“小姐喊我姨还真是折煞我了。你等等,我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香巧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艺秀已经风风火火收拾了包袱过来,喜气洋洋的就要出门去。香巧抓着她娘的胳膊,一脸为难的看着海棠。“王妃,我娘她……你们……” 海棠走过去,把她娘从香巧手里拉过来。“香巧,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不是承王妃,承王府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你娘先借我几日,到时候我会叫人送她回来。另外,我来过你这里,又重新换了身份回国相府的事情万万不能对别人说起。”她稍稍压低了身子,带着几分气势。“特别是承王府的人。你听明白了么?嗯?” 香巧干咽一口,点了头。“明白了。” 艺秀又交代嘱咐了些事情,这就跟着海棠走了。海棠把她扶上马,担心她身体受不住。“艺秀姨你在马上吧,我在下头牵。” “使不得使不得。”艺秀慌得不行,想要下来又不敢下来,急得不得了。 “你身体不好,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听说国相夫人走的早,我对你,也算是尽两分孝吧。” 艺秀一下子就湿了眼眶,到最后,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音。哭了一会儿,艺秀抬起袖子擦了把脸,带着浓浓鼻音问她:“当时死了的那些家丁里找不见顾彦,我就知道他一定与小姐你在一起。好在有他照顾,小姐才能安然无恙。”见海棠只是低着头牵着马,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没有,艺秀忍不住的又问:“小姐难道就不好奇,当初你是如何与国相府失散的么?” 她摇头,“这些,到了国相府里我自然就知道了。” 艺秀也就不好再开口,只是一声声的长叹从未停过。 海棠并不是不想知道,而是现在她心里太乱,根本就听不进去那些。或许等她到了国相府,等见了霍椋的面,一切都有了定局,她的心就不会乱了。 这小村子离京城不过二里,紧赶慢赶的在天黑前也到了。海棠在入京时就蒙上了面纱,一路牵马直到国相府,哪怕是经过承王府前头那条大道,她都没偏移过目光。 到了国相府,海棠把艺秀扶下来。艺秀刚站稳,不等海棠说话她就上去拍响了门环。不多时,国相府的大门就打开了。 “国相大人可在府上?” 门房不认识艺秀,草草就要打发。海棠将门房一推,直接就跨了进去。 “放肆!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敢在国相府撒野,你们怕是不想活了。” 海棠一个冷刀扫过去,“你在跟我说话?” 门房仗着国相府的地位也是撒野惯了,但也看得出海棠不好惹,这边已经拽了艺秀,要把人推出去。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门房回头,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儿,自己就已经重重的跌出了国相府的大门,疼得根本就爬不起来。 “狗仗人势的东西。” “小姐。”艺秀跑到海棠身后,心里头也有些忧虑。尽管这么多年艺秀依旧记得霍椋的脾气,霍椋最不喜这样放肆的人,好在夫人贤良淑德……这虽是国相府的嫡亲小姐,但若是霍椋生了气,不认她可如何是好! “何人放肆!”一声浑厚的呵斥,听着就叫人生畏。 艺秀惊喜回头,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相爷!奴婢是艺秀,奴婢是艺秀啊!” 海棠全身都僵住了,来时早已在路上想了千百回的认亲场面,现在竟一个都不敢拿出手来。 霍椋刚从宴上回来,身上还带着些酒气。他盯着艺秀看了一会儿,似乎才终于想起她来。他开口,声音有些微颤。“艺秀?我不是放你回乡了么?” 艺秀见他想起自己,心里吊着的心已经落了大半。她跪在地上,指着身边的海棠,“相爷,相爷,奴婢,奴婢把……” 海棠转过身,撤下了面纱,唇上挂着笑意,梨涡浅浅,美极了。 “爹爹,我回来了。” 犹如一道惊雷,震得霍椋几乎要站不住。那眉,那眼,那一颦一笑,简直像极了他死去的夫人。 不光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朝堂里从来都是挺直脊背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霍椋步伐有些踉跄,更显得有些沧桑伤感。“夫人……” 海棠就这么站在原地,依旧浅浅笑着。艺秀知道霍椋思念夫人至深,见到与自己夫人如此相像的人才会恍惚认错,便提醒说:“相爷,这是小姐啊,这才是国相府的小姐!” 说罢,艺秀打开包袱,拿出里头的小袄,在霍椋面前展开。“夫人离开梁州孟家时给相爷写了一封信,夫人在信上夸小姐长得白净,也说新作了一身浅绿衣裳,要给相爷瞧瞧的。夫人写信时奴婢就在身边,奴婢就在身边啊!” 霍椋整个身体又颤了颤,目光终于从海棠脸上转到了那小袄身上。 艺秀也顾不得规矩了,从地上爬起来,拉起海棠的袖子,露出上头的小铃铛。“这个相爷也认识的吧,这可是夫人亲自挑的。” 霍椋只觉得这小铃铛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轰的一下,把他整颗心都烧热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滴血认亲,江湖把戏 http://.biquxs.info/ 此时,霍寒烟…… 霍寒烟白日里新买了一匹料子,但店家却在下午时候才送过来。现在霍寒烟正在屋里拿着料子对着妆镜来来回回的比试,想着这料子到底是要做衣裳,还是做身裙子。 “小姐。”月儿小声的问了两遍之后,霍寒烟才懒懒的应了一声。月儿进了房中,又不太敢说那事儿。见她犹犹豫豫,霍寒烟也难得没发脾气。 “怎么了,是姑爷又不回来了?” 月儿摇头,“不是,是……是相爷那边……” 霍椋近来心情不错,一来是承王府被打压,国相府一头为大,另外靳子松在朝堂上也争气,让霍椋赚足了脸面。所以现在提起霍椋,霍寒烟倒是什么都不用急。 “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月儿你过来帮我看看,这料子我是做衣裳好,还是做裙子好?” 月儿哪儿有心思看料子,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告诉了霍寒烟。“小姐,前头不知道来了个什么人,说,说她才是国相府的嫡亲小姐。” 霍寒烟的手猛地一抖,见料子要掉在地上,又下意识的抓回来。这一弄,就直接把这好料子弄出了褶子,毁了这一段。 “小姐,你要不要去前面看看?” 霍寒烟脸色发白,空出一手来抓着月儿追问:“那人长什么样?什么年纪?是一个人来的?相爷信了她没有?相爷信了她的鬼话没有?” 月儿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刚听说就急着过来告诉小姐了。不过。相爷好像已经把人带去书房了。” 书房! 霍寒烟的脸色又变了变。她在国相府里这么多年,霍椋的书房也才去过几次而已,现在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人霍椋就直接给领进去了? 想起孟庆月说的事情,霍寒烟心下一沉。“我过去看看。” 书房里。 霍椋端坐着,目光紧紧盯着海棠,却又久久未语。艺秀跪在地上,说个两句就要擦擦眼泪。 “夫人知道大人回京,连夜就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大清早的就离开了孟家。咱们这来来回回了多少次,马车上挂着国相府的字牌,谁敢惹事儿?没想到那一天,竟真的遇上了不长眼的劫匪……” 艺秀擦了擦眼泪,还要往下说。霍椋虚抬了抬手,艺秀也就闭上了嘴。 这些事情他一早就打听过了,这么多年来日日都能想起。艺秀此刻再提,也只是提起他的伤心事而已。他的目光一直随着海棠,海棠到哪儿,他就看到哪儿。 往日里他书房里的东西谁动了谁就是死罪,但现在,他却任由海棠随便翻阅,随便放肆。 海棠手里拿了一卷画卷,她展开,只一眼,浑身就像是被定住一般。 画是有些旧了,但保存的还很好,没有发潮没有破裂,可见用心。只是这画中的人…… 这眉,这眼,她再熟悉不过。 这不就是她自己么! “很像?” 不知何时,霍椋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见她端看着画像,又失神的扶了扶自己的面容,顿时心软下来。 海棠放下话,把颤抖的指尖藏进袖子里。她的声音很轻,“是很像。” 霍椋双手负在身后,目光依旧不离海棠。海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对我的身份就没怀疑过?” 霍椋笑了。“你这张脸,足以证明。” 海棠又失神起来。都说霍椋是东元的国相爷,说一不二,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皆是小事儿,随口就能杀人,根本无人敢管。第一眼相见时,霍椋不怒自威,比起老承王爷气势不减,少几分尊贵,但眉宇间更带着些狠戾。只有在看清自己的脸时他神情才有所缓和,但依旧叫人不敢轻易忽视。 而现在,他竟然冲着自己笑了。 这是她的父亲。 这是她的父亲么? 海棠不知道该怎么言说这一份心情,她低着头,心里头乱极了。 “你来。”霍椋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径直往她带到自己的案桌前,再当着他的面,从柜子里取出一叠信件。他挑挑拣拣,从中间找出一封信,递到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 霍椋抬了抬下巴,“你打开看看。” 这信也有些年岁了,看得出来是霍椋时常拿出来看的。她把信拿出来,见了上头娟秀的小楷,顿时明白这是国相夫人当年给他写的信。 信上所说的,正是艺秀提到的那件事情。国相夫人写信告诉霍椋,女儿可爱,浅绿小袄更是衬得女儿白胖漂亮。信到后头,满是国相夫人对霍椋的一片痴情,看得海棠润了眼,看得她酸了心。 “艺秀记的没错,你母亲确实给我写过这么一封信。”她刚把信合上,霍椋就接过去,小心的归放回去。“这些都是你母亲当年给我的信,每天我都要拿出来读一遍。”他小心的轻抚着那一叠信件,“这些东西,你若想要就自己来拿。” 看人情书?这,不太好吧…… 初次见面霍椋就对自己这么信任,海棠实在是觉得有些可疑。她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竟问霍椋:“你就不怀疑我的底细?我的目的?” 砰! 房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推开,霍寒烟瞪着海棠,一脸的不敢置信。“在外头我就听出了你的声音,没想到果真是你这个贱人!” 霍椋的脸顿时冷沉下来,眼中熊熊怒火几乎可以燎原。海棠微不可查的抿起了唇角,她不去找霍寒烟,霍寒烟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舒服。 “放肆!” 霍椋一声冷哼,惊得艺秀跪在地上的身子又往下伏了伏。霍寒烟在看见海棠那一刻就早没了理智,恨不得冲过去直接把她撕碎了才好。现在人就在自己眼前,她又岂会轻易放过。 “爹!就是她毁了女儿的一张脸!就是她让国相府出丑,让子松落下罪名以至于让爹爹丢脸,更是她设计陷害壹国公主,让东元跟壹国差点儿打起来!”霍寒烟喊得声嘶力竭,“她就是承王妃!她就是玉峰山上的二当家!” 霍椋眸子里有东西震了震,伏在地上的艺秀更是直接惨白了脸。唯有海棠,仿佛事不关己,她对这些指责根本浑不在意。 “爹!你还不叫人将她拿下!” “放肆!” 霍椋比之刚才要更加大声的冷喝终于把霍寒烟给吓清醒了,她这才想起自己这一趟,是来看那个自称是国相府嫡亲小姐的人究竟是谁。 霍寒烟整个人突然打了个寒颤,双腿一软差点儿就要跪下。 孟庆月说过,切莫不能让霍椋见了海棠。因为海棠,跟死了的国相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爹……” “闭嘴!” 霍椋直接喝断了霍寒烟的奢望。只见他随手拿起个什么东西,朝着她脸上就掷了过来。霍寒烟慌忙转过脑袋,但还是被那东西砸得两眼冒星。 那东西就碎在她的脚边,她低头看去,正是去年霍椋过生辰时她跑遍整个京城才寻到的一方墨砚。当时这墨砚还被霍椋夸了几句,没想到现在,霍椋竟用这东西打了自己! 霍椋一步步走到门口,两眼携加着怒火,额头突突直跳,双手紧握在身侧。霍寒烟是真的怕了,这才是霍椋真真发火的样子。 “你是谁。” 霍寒烟的心凉了半截,不等她开口回话,霍椋就捏住了她的下颚,借力把她的脸转向海棠的方向。“看见没有,那才应该是我霍椋的女儿。你,究竟是谁?” 她艰难的动了动唇,因为害怕,声音比景微好听不了多少。“我是你女儿。” 霍椋将她重重摔在地上。“混账!蒙蔽了我十几年,现在还想要继续骗下去?你在我跟前一天天长大,幼时与她还有些相像,现在长大了,竟连影子都没有了!”他抬手指向海棠,“她身上有信物,更是与我夫人一模一样,你若是我女儿,当时孟庆月把你送来时为何没有这些……” 霍椋的声音戛然而止,停下来的这一阵沉默里,他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把手收进袖子里,难忍怒气浑身发抖。“来人,把孟庆月给我带过来!” 霍寒烟还在垂死挣扎,她从地上爬起,改做跪下,哭得楚楚可怜。“相貌是天给的,我做不得决定。世上这么多人,总会有相像的。就算没有相像,也能做伪装不是么?”霍寒烟越说越像是这么一回事儿,声音免不得的就大了些。“我听说江湖上有人会做易容化妆,能把相貌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相貌变了,血亲关系却是变不了的。” 她隔着距离指着海棠的手恨不得戳在海棠脸上。“滴血认亲!若她不是易容,那我们就滴血认亲,这总不能作假!” 一声嗤笑响在霍寒烟耳边,她抬眼望去,恨得牙痒痒。 果真是海棠! 海棠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滴血认亲?这不过就是江湖上骗人的把戏而已。一碗水上滴上两滴血,若是至亲就能凝为一体。更有滴骨法,把血滴在骨头上,若是至亲血则沁入骨内。不过我们这都是活人,用着不妥,不妥。” 睨着霍寒烟精彩变化的脸色,海棠止不住的想要发笑。“不管是鸡鸭鱼鹅还是牛马猪狗,血迹都能相融。就像是我往你受伤割一滴血,再找只鸡来抹个脖子,你俩也能相融。这么说来,你与这鸡也是至亲了?”她冷下语气,多有不屑。“滴血认亲?真要有这东西,那歃血为盟算什么?一帮人喝的就是那一两滴小血珠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认亲 http://.biquxs.info/ 艺秀没忍住笑出声来。海棠这鸡鸭鱼鹅的说法,岂不是指责霍寒烟鸠占鹊巢?再说着歃血为盟的话,确实叫人想笑。 霍寒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拼死了要证明这至亲的血缘。“你拐弯抹角的骂我是不是?我看你就是不敢!” 海棠眸心渐冷,“你真要验?那就验吧。” 霍寒烟心中大喜,“女儿即刻就让月儿准备东西。” “女儿什么女儿,现在他都不承认你是他女儿。”海棠一句话就又把霍寒烟给打下了谷底,霍寒烟泫然欲泣,委屈的样子叫海棠见了还想在她脸上再划上两刀。“东西何须准备,滴血认亲,水嘛,碗嘛,国相府这么大,难道只有你家月儿才有?” 她余光瞥了霍椋一眼,见他什么都不说,依旧像是刚才一样任由自己放肆,便喊来艺秀,“艺秀姨,你去弄碗水来。” 艺秀连声应着,起的猛了,一时头晕差点儿又摔下去。海棠过去把她扶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听到。“你亲手去弄,别假手于人了。这国相府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奴婢明白。” 艺秀经过霍寒烟身边时竟被她一把抓住,霍寒烟不敢动霍椋,也动不到海棠,便把气撒在艺秀身上。看似是抓住了艺秀,但其实她的手已经暗掐了好几下。“你站住!你是哪儿冒出来的?跟她一伙儿的是不是?她不让你假手于人,根本就是让你动手脚是不是?”她恶狠狠的瞪着海棠,“说到动手脚,这不是你最本事的么?” 霍寒烟暗暗动手这几下艺秀也就忍了,她偏偏忍不了霍寒烟口中这话。她甩开了霍寒烟抓着自己的手,直接撩起袖子质问:“说起动手脚,奴婢刚刚倒是被你掐了好几下。奴婢伺候夫人多年,尚不敢有人对奴婢如此,你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冒牌货,竟还敢在相爷面前耍心思?” 果然,霍椋在看见艺秀手臂上刚被掐出来的红印子,勃然大怒。他对霍寒烟是按照国相夫人的品性来养的,这才给霍寒烟得来了个才女之称。但他早有耳闻,说霍寒烟私下里苛待下人,偏偏每次她都装得乖巧,他也就懒得去管这些。 但艺秀是曾经伺候在亡妻身边的人,她竟敢! 他高抬起手臂,眼看就要落下去。海棠之身挡住他,“相爷且等等。” 霍椋满是不悦,“你叫我什么?” “相爷啊。”海棠看了一眼霍寒烟,“霍小姐说要滴血认亲,之后她才会服气。现在还没滴血认亲,若是相爷动手打了她,最后验出我是个假的,那霍小姐岂不是觉得我占了她的便宜?” 霍椋重重冷哼一道,也用不着艺秀了,他喊了自己的亲信,打了两碗水过来。霍寒烟再东西上来之前依旧是一副嚣张模样,可等人把东西都端上来了,她又变回了那一副收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海棠倒是大方,不见道具,就直接咬破手指,往碗里滴了两滴血渍。霍寒烟眼珠子一直转,还没想出对策,海棠就把她的手抓过来,冲着手指狠狠咬了上去。 “啊!松口!” 霍寒烟疼的直叫,拼命的要把手收回来,另外一只手毫不意外的又对着海棠明推暗掐。海棠也烦了,直接将她往地上一推。霍寒烟虚抬着那只手,倒在地上嘤嘤的哭着。海棠厌恶的扫了一眼,又再看那一碗水,血未相融,但俨然就是一碗血水。 “都说滴血认亲,血滴落水里形不化。但是血滴落水中就只能变成血水这是个孩子都知道的事情,霍小姐读过圣贤书,竟然也信这个?” 霍寒烟咬着唇,一脸不甘。海棠失笑,“还不信?也是,刚刚我是用牙咬破了你的手指,或许我嘴里又动了什么手脚呢?相爷,你这里可有剪刀匕首?反正这有两个碗,我刚刚才用了一个,还能再试一次。” 霍椋未动,也什么都没说,艺秀机灵,这么多年也记得霍椋书房里的布置安放,便斗胆做主,拿了一把剪刀来。海棠抓起霍寒烟的手,还未动手,霍寒烟就尖叫着缩回了手,躲到一边去了。海棠轻嗤一声,松开她,划破自己的手指,几滴鲜血滴入碗中,晕开一朵血花。她把剪刀递给霍椋,“相爷请。” 霍椋没动,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海棠被他盯的有些心虚,有些发毛,但还是挺直了脊背,任他看个仔细。 “江湖把戏,收了。”他夺过海棠手里的剪刀,随手扔在身后的案桌上。“你这性格脾气一点儿都不像她。倒是与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后头这一句话,显然已经定了局。 霍寒烟僵在原地,苍白的脸色把她尚未完全褪去的伤疤显露的更加丑恶。她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可笑。 一直沉默的海棠动了动脚步,用袖子遮住的手腕上的铃铛调皮的响了两声。 “她说的对,我是玉峰山的二当家,曾经也是承王妃。”她看着霍椋,一字一句的问他:“如此,你还要认我么?” 艺秀没想到她竟然会承认这个,毕竟当年夫人是在玉峰山下出的事情…… 霍椋满是怒火的目光在触碰她这张脸时,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然不过一瞬,又燃起了滔天的震怒。“你可知,害了你母亲的正是玉峰山上的那帮匪徒。” 海棠失笑。“笑话!据我所知,国相夫人出事是在十七年前,而我大哥闯下山寨也才有十三年而已。”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一头冷汗又不敢抬眼的霍寒烟,“相爷虽身居高位,遇事只管吩咐,天高皇帝远,下头的人又疏忽些,相爷自然就被蒙蔽了。相爷可以再去叫人查查,亲自去问问玉峰山下的百姓,看看这两者之间可有关系。” 她脸上逐渐冷凝下来,“顾彦是我最小的哥哥,听艺秀姨说,他可是国相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若夫人当真是被我们山寨的人所杀,他为何还要待在山寨里?为何要带着我藏身山寨里?” 听到顾彦这个名字,霍椋的神情又显出一丝悲痛。别人不知道,但艺秀很清楚。当初夫人从青楼里把顾彦这个小倌儿买回来时霍椋吃了醋,两人吵了一架,最后还是顾彦亲自去跟霍椋解释,发誓一辈子衷心夫人,霍椋也暗中观察了一阵,这才放下了芥蒂。为此,夫人总拿这事儿来笑话他,惹得他一次次发怒,说要把顾彦再送回青楼。于是,夫人又生气,霍椋又不得不再哄…… 想起旧事,艺秀又红了眼,她擦了擦眼角,“相爷,夫人是顾彦的救命恩人,顾彦绝不可能加害夫人。就算是顾彦带着小姐入山为匪,那也一定是为了保护小姐!” 霍椋对艺秀的话罔若未闻,良久之后口中才冰冷到至极的吐出两个字:“藏身?” “哥哥们都说彦哥哥上山为匪是为了因为有人要杀他,这不就是藏身么?” 海棠话音刚落,艺秀又惊叫了起来。“相爷!奴婢早就觉得夫人这事儿并非巧合,从京城来往梁州这么几次,马车上也都挂着相府的字牌……”艺秀说起旧事根本就停不下来,最后见霍椋没了耐性,又只能哽咽一句:“如今小姐这一番话,怕是当初真的有人想要加害夫人啊!” 惊怒到极致的霍椋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上头还未来得及收下去的两只碗啪的一下碎在地上,血水流了一地。 霍寒烟惊颤颤的抬起头,正好撞上霍椋仿佛要杀了自己的目光,霍寒烟都忘了哭,只是嘴上一直念着:“顾彦是谁?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日孟家又在京城里买了几间铺子,孟庆月要打点生意,离不得京城,干脆就在京郊买了一座庄子。有人踏着夜色冲到庄子外才停下,下马拍响了庄子大门。大门刚开了个小缝,他就直接推门进去了。“你家夫人可在?” 门房这才看清楚来人是霍椋的亲信,顿时点头回答:“在的在的,小的去给大人通传?” “不必了!” 来人一身气势,门房不敢招惹,暗暗嘟囔几声就回去了。孟庆月这几天忙里忙外,这一整天甚是疲累。她软脾气的丈夫孔常鸣打了热水给她洗脚,房门却被人猛地踹开,吓得孟庆月一下落了脚,烫红了整个脚面。 “要死啊!我这房门不要钱的么?” 来人踏进屋里,冷笑说:“夫人,相爷有请。” 孟庆月的心又颤了颤,“姐夫?” 因孟庆月死活要带着孔常鸣一起去,便只能从快马换成了马车。马车一路急赶,以最快的时间到了京城国相府。 来时孟庆月已经连问了好几道,偏偏这人嘴紧的很,一点儿风都没漏,急得孟庆月越发心慌了。 才踏进国相府,孟庆月心里就越发不安起来,直到被带到霍椋书房前,看见跪在地上的霍寒烟,又看见站在霍椋身边的那个人时,双腿一软,也跪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情相悦,何来败作 http://.biquxs.info/ 孟庆月才刚出现,艺秀就在海棠耳边提醒了她的身份,但其实海棠上次就在宴上见过孟庆月了。不过孟庆月这反应…… 孔常鸣只知道自己夫人双腿发软,便赶紧把人搀起来。“夫人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孟庆月恨死了这男人,怎么这么没眼见力,这哪是舒服不舒服的事情,这可是要丢性命的事情啊!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霍椋的怒气已经消下不少,但又在孟庆月入眼的那一刻又烧了起来。 “孟庆月!” 霍椋一声斥吼,才刚刚被孔常鸣扶起来的孟庆月又跪了下去。孔常鸣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听霍椋语气里头这怒火心里也明白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侧眼看着身边的夫人,才察觉她早已脸色发白,额前冷汗涔涔,身子更是有些发抖。 想起孟庆月这两天时常往梁州孟家送信过去,还都不让他看,孔常鸣心里咯噔一下。“姐夫,可是安儿又闯了什么祸事?” “孔安?”霍椋冷哼,“孔安要再敢闯祸,本相直接杀了便是!” 孔常鸣本就胆子小,这会儿听了这话,脸色比孟庆月还要更加苍白难看。 见两人这副嘴脸,霍椋越发肯定,当年的事情孟家定有参与! “这位便是姨母么?” 这声音柔柔糯糯,尾音又稍稍往后拖了拖,好听的不得了。 孔常鸣循声望去,这才看清楚霍椋旁边站着的海棠,这才看清楚了海棠那张脸。 记忆中的两张脸瞬间重合在一起,惊得孔常鸣踉跄了两步。“这不是,这不是……” “这位是姨夫?”海棠浅浅一笑,脸上的两个小梨涡更是像极了那个人。“安表哥……怎么没来呢?” 孟庆月浑身一震,惊恐的目光瞬间转变仇恨,刚想要发作,身边的孔常鸣恰巧问了一句:“姐夫,这位是……” 霍椋强忍怒火,“孔常鸣,你看,她长得可像我夫人?” “像……”孔常鸣喃喃吐出这一个字,小腿就被孟庆月狠掐了一把。惊痛中他才清醒过来,当年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霍椋冷哼,走到跪在地上的霍寒烟跟前,一把将她拽了起来。“那这个像不像?” 孔常鸣不敢开口,只得看着自家夫人。孟庆月就只是低着头,根本就不敢去看霍寒烟,更不敢去看霍椋一眼。见此,霍椋怒火中烧,用力的将霍寒烟扔了出去。娇滴滴的霍寒烟本就跪了半天,这会儿又摔在了地上,直接就哭了起来。 孔常鸣心疼不已,伸手就要去扶,孟庆月吓得一跳,忙要把他抓回来。还没等动手,霍椋一个满带暴怒的单音,就让孔常鸣针扎一般的把手收了回来。 “妹夫这么心疼她么?”霍椋冷笑,“也是,妹夫你自来就疼爱她,疼了这么久,总归是有些感情的。”他的声音陡然骤降下来,“不过,本相被蒙蔽多年,直到今日才辩清真假,妹夫你疼了这么久的人,不过就是个顶名冒姓的贼人而已。” 说罢,霍椋又手指着海棠。“妹夫你看看清楚,那才是我霍椋的亲女,我国相府的嫡亲小姐!” 孔常鸣只看见霍椋嘴巴张张合合,两只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 霍椋转而怒指孟庆月,“当初是你把她带来我国相府,也是你告诉我她就是我的孩子。孟庆月,你姐姐何曾亏待过你?我又何曾亏待过孟家?这么多年你用这个不知底细的野种,借着我国相府的名字弄了多少好处,你那个废物儿子又闯了多少祸事,我可曾说过什么?要不是我亲女上门,我霍椋还要被你们诓骗到几时?” 孟庆月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斟酌又小心的开了口。“姐夫息怒。” “姐夫?你也配?”霍椋气急,两步就阔走到孟庆月跟前,“我对你姐姐的情意,就是让你如此败作的?” 这一句让海棠有些失神。顾青青对尹泽是不是也如此? 她急忙甩开这念头,自嘲可笑。傅卿卿与尹泽不也是两情相悦,何来败作? 霍椋再忍下怒火,指着霍寒烟质问孟庆月。“她是你从哪里找来的野种?说!” 野种来野种去,听得霍寒烟越发委屈难受。她从地上爬起,狼狈的像只丧家犬。“我也是你养在跟前这么多年的孩子,你怎么能张口闭口就说我是野种!” “难道你不是么?”霍椋转身,冷锐的眼神尖刀似的插了霍寒烟满身。 霍寒烟忍着屈辱,“我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爹爹,小时候你还经常把我抱在膝上……” “那是因为你当时长的还有几分像我夫人。”霍椋吼出这一句后又把声音沉了下来,不带任何一丝感情。“而现在,你长得却像别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孟庆月,孔常鸣,还有霍寒烟,统统都剧变了脸色。 霍椋目光一扫这几个人,最后又落在孟庆月身上。“你不说是么?没关系,反正现在我国相府的小姐已经回来了,这顶名冒姓的贱人,打死也就算了。” 说罢,霍椋高喊一句:“来人,将她给本相,当场杖毙!” 直到有人拿来了责打下人的竹板,拖摁着霍寒烟正要施刑,才听她突然叫喊起来。 “不要!爹爹,不要!” 这人下手太狠,一下下的,似乎都已经能听见皮肉开绽的声音了。孟庆月满是泪水,几次求到霍椋跟前。“姐夫,寒烟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打我便是!” 霍椋低头望去,孟庆月又吓得缩回了自己的手,只是依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寒烟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忍心看她这样。她乖巧听话,这事儿跟她没关系,都怨我啊!” “姐夫!” 此时霍寒烟已经昏死了过去,仗责的人拿着竹板站在一边,问霍椋是否还要再继续。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继续打,打死为止。” 孟庆月都快要哭死过去了。 这板子一下下的打下去,海棠心里虽然快意,但也觉得有些疼了。疼是疼,但她还是觉得快意。 旁边一直沉默的孔常鸣突然跑过去扑在了霍寒烟身上,替她挡下了那一板子。竹板重重打在他身上,疼得他痛喊了一声。 “相公!” 孟庆月哀嚎一句,转而也扑了过去,与孔常鸣一齐护着早已昏迷不醒的霍寒烟。 “把人拉开,继续打。” 霍椋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过来将孟庆月和孔常鸣拉了起来。孟庆月虽然强势,但只是个女人。倒是孔常鸣,平时软软弱弱没主见,今天却满是力气,死死的将霍寒烟护在怀中。 霍椋果真心狠。“那就,连他一起打。要么打到愿意说,要么打到死。” “她是我的孩子!” 眼看着那一板子就要落下,孟庆月终于喊出了这一声。这一声后,惊住的不光是海棠,更是在场的每一个下人。海棠下意识的望向霍椋,见他不惊不怒。海棠心一沉,莫非他早就怀疑过了? 眼见秘密再藏不住,孟庆月就直接交代了。“当年姐夫你痛失妻女,哀痛欲绝,我便做主将女儿送过来,谎称她是姐姐的孩子……我记得姐夫你当时看见寒烟就笑了,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这就是你和姐姐的孩子!这么多年,寒烟在你膝下,从小小一个孩子长得这般大,这么多年的父女感情,你说打死就真的要打死了么?” 孟庆月哽咽道:“寒烟七岁,只因你说了句冬日的腊梅最好看,她便爬上树,替你摘了第一枝腊梅,结果不慎跌下来,摔了腿。你不忍责骂,更是告假两月陪着她。寒烟九岁那年跑出国相府,你派人差点儿把京城掀了个底朝天,直到半碗她才拎着两条田鱼回来,只因你提了一句田鱼要更加香甜。她十岁那年……” 孟庆月这一桩一桩的事情说下去,霍椋眼底的怒火显然是消去了大半,心里的冷意怕是也淡去了不少。海棠抿紧了唇线,眉心拧成了疙瘩。 没想到这孟庆月还真有办法,这么三言两语的就能让霍椋把杀心给收起来了。不过也不碍事,现在她来了国相府,这样的场合以后还多得是。 孟庆月还想要说,但显然霍椋已经听得够了。他微叹一声,心里终有不舍。“把她带下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海棠自嘲一笑。果然,有血亲又如何,始终比不过一直养在自己跟前的。 孟庆月跟孔常鸣犹如大赦,在下人把霍寒烟带回去的时候,也跟着一道走了,而霍椋根本就没再追问孟庆月私用自己女儿来顶替国相嫡亲小姐的事情。 似乎这才想起海棠,霍椋回头,就见海棠在那站着,不怒不喜,就这么站着,静静的看着自己。心底徒升起愧疚,他走过去,还没开口,海棠就抬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问他:“所以相爷这是已经有了选择?” 霍椋皱起眉心,“叫什么相爷,我是你爹。我国相府嫡亲的小姐,只能是你。”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霍寒烟离开的方向。“那她呢?” 霍椋幽沉下眼眸,“我自有安排。”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五更天,上朝时 http://.biquxs.info/ 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国相府里的下人们都议论到天上去了。有几个还留在国相府里的老人闻讯赶来,见了艺秀就已经流了会儿眼泪,再看海棠就更是难受了。几个人当着海棠的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当年国相夫人的旧事,这一说,又是半个多时辰。 海棠原先还有兴趣的听了一会儿,尽管已经见过画像,但总归丢失的时候年纪太小,对他们口中说的人和事渐渐就没有特别的感觉。艺秀瞧着她恹恹的模样,便止了话头,让那些人回去了。 “小姐可是累了?奴婢先给你把床铺好。”艺秀一边铺整着被褥,一边又说:“夫人出事后,相爷就把奴婢放回乡了,十多年来这还是奴婢第一次回来。府上好像没变,又好像是变了。好在还有几个老人可以说说话。” “艺秀姨,你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你在家时是怎么说话的,在这就怎么说话。我从小长在山里,是个粗人,不在乎这些规矩。” 艺秀连连摇头,“这可不行。家里时时候放肆也就算了,但这里是国相府,规矩还是要讲的。”看着海棠,艺秀一脸欣慰,“什么山里不山里,什么粗人不粗人,你现在可是国相府的嫡亲小姐。几个时辰后天一亮,相爷就会带小姐入祠堂认祖归宗的。” 说到这,艺秀又长叹一声。“夫人终于能够安心了。” “艺秀姨。”海棠喊了人以后又沉默了下来,良久后才开口:“以后夫人……母亲的事情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了。” 艺秀心里咯噔一下,“为何?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海棠摇头,语气淡然的像是在说别人的闲事。“我从小就无爹无娘,好在有哥哥们疼,倒是没人敢欺负我。我根本就不记得她,刚刚看了画像,也只是觉得两张脸相像,仅此而已。我对她没有一点儿印象,没有一点儿亲近,你再我面前提起再多,我也没有多少感觉。你说我无情也好冷血也罢,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的声音逐渐轻下来,“今天我看着他这么生气,我还以为他真的会打死霍寒烟,没想到我那姨母几句话就叫他打消了念头。也是,从小就养在跟前,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人哪会真的舍得打死,不过就是吓吓别人,出出自己的气而已。我虽然长着与母亲相像的脸,但我与他之间从未交集,只有陌生而已,哪儿能比得上一直养在跟前的人。”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往门外瞥过,“霍寒烟她孝顺,懂事,乖巧。而我,山匪出身就已经是低人一等,粗鄙放肆不懂礼教,甚至还曾是与国相府站在地对面的人……可是,这又不是我的错。” 艺秀难受的不行,才擦干的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这哪里是小姐的错,小姐当时还小,又什么都不知道。相爷,相爷他只是……” 海棠摆了手,话说的都有些无力。“算了,都算了。现在我回家了,就都算了吧。” 看她这样,艺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铺好了床榻就退了下去。房门才关上,她脸上的失落难过瞬间褪去,只余着唇边的一抹冷笑。 认祖归宗,她不在乎。倒是等着天一亮,这京城一定就更热闹了。 五更天。 傅柊早已辞官,早朝本就不用去的,只是偶尔进京后会被皇帝召进宫中讨论些事情。而承王府却是在上一次的变故之后就再没上过早朝,更是一次皇宫都没入过。然在朝臣应该上朝等皇帝的五更天里,还是有人敲响了房门,把这位老主子给喊了起来。 老承王爷从敲门声中警醒过来,还不急穿衣,就只是套上鞋子就过来开了门。“老王妃又不舒服了?” 来人摇头,“是国相府。” 老承王爷厌烦不已,“霍椋那个老匹夫又作幺蛾子了?。” “国相府传出消息,说霍椋认了个女儿。” 老承王爷更烦了,“那老狐狸年轻时候不知道惹了什么债,认个女儿有什么稀奇。” “听说霍椋承认她是嫡亲小姐。” 老承王爷这才显出几分兴趣。“这就有意思了,当年国相夫人不是才生了一个么?既然这位是嫡亲小姐,那霍寒烟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说完他又虚抬了抬手,断了国相府的事情。“泽儿何时回来?” “未送来消息,属下不知。” 老承王爷气得直瞪眼,暗骂一声小崽子。 那一日尹泽把老承王妃带回来,尹泽连夜入宫,在宫门跪了两日才终于得了皇帝召见。不多时,承王府的戒备都被撤了回去,不多时,老承王爷也被召进了宫里。 整整一天,皇帝将老承王爷与尹泽留在殿中,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守在外头伺候的宫人们能时不时的听见皇帝的斥吼和质问。入夜时,皇帝才终于准了老承王爷与尹泽回承王府,但从那一天之后,承王府的地位俨然就不在之前的位置上了。 回了王府不到半日,尹泽又带着铭风离了京城,继续寻人。 想起海棠…… 老承王爷叹了长长一声,又折回去穿好了衣裳,叫人进来伺候洗漱,再如同往常一样的到老承王妃的屋前死皮赖脸的等着。 傅家。 大概是以前在朝为官时养成的习惯,傅柊早睡早起,这会儿消息送到的时候,他都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听了下人来回禀的消息,傅柊只是冷冷一哼。 “国相府这么多年就只有一个被霍椋捧在手心里的小姐,现在又来了个嫡亲小姐,以后怕是更热闹了。” 来人一直都是伺候在傅柊跟前的,更是他的亲信,便直接问:“傅家与国相府现在这般关系,咱们要不要送个礼过去?” 傅柊又是冷哼一道,“再过一会儿,送礼的人都要踏破国相府的大门了,人家还缺你这一份礼?”顿了顿,傅柊又低了两分语气,“罢了,去把我那一方水烟墨砚送去国相府吧。” 朝上,霍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自己寻回亲女的事情说了出来,又提起霍寒烟,虽不是亲生,但养育多年,依旧还是把她当成女儿看待。 承王府变故之后,霍椋又成了朝中独大的人,这会儿多的是有人吹捧。皇帝自然也得欣慰两句宽容仁厚,朝上贤臣朝下又是难得的慈父。 下了早朝,朝臣们几乎都把霍椋给围上了,毫不意外的又是一番恭喜祝贺。朝里谁不知道霍椋的脾气,被人诓骗了这么多年,真能这么大方?恭喜祝贺完了之后,一些在背地里嘲笑,一些又在背地里揣测。 嘲笑的无非还是霍寒烟大婚时的丑事。现在知道霍寒烟不是亲女,没有血亲也不至于太丢脸,霍椋心里算不算有了些安慰? 揣测的又是因为另一件事。被推至刀尖上的夏侯关静突然承了一封国信,皇帝亲启之后竟撤了驿馆外的禁军,又把靳子松放出来,给他下了一道旨意。大概意思就是让靳子松去哄哄夏侯关静,让夏侯关静消消气,切莫伤了两国和气。靳子松也有本事,借着这机会竟一连升了两品,得了皇帝重用。若是放弃掉霍寒烟,关系自然是没有在一个府上做姻亲的亲近了。所以霍椋不仅留下了霍寒烟,还留下了靳子松,更得了个美名?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礼还是要送的。就像是傅柊所说的,国相府的大门几乎要被人给踏破了,就是宫里,也来了赏赐。 霍寒烟才清醒就听见这个消息,愤恨又不甘心的捶着身下的床榻,动作撕扯到了伤口,疼得脸色发白。孔常鸣在旁边连声叹气,孟庆月就只会在旁边啜泣,听得霍寒烟更是心烦不已。 “滚出去!谁准你们进来的!滚!” 孟庆月连声劝着:“寒烟你且忍忍,我刚刚给你上了药,大夫说你这伤不碍事,只要好好休息,一月半月的就能好了。” “我让你滚出去!” 霍寒烟尖锐的喊叫吓得孟庆月一跳。孟庆月站在床榻边上,想要安慰又怕再惹她生气,可瞧着她的样子又实在心疼,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听不懂人话么?我让你们滚出去!” “够了!”孔常鸣猛地站起来,他扳下一张脸,冷声斥道:“你怎么对你母亲说话的!既然你已经醒了,稍晚些我们就带你回梁州。以后你就不是国相府的小姐了,最后收起你的小性子!” 孟庆月脸色一变,怒骂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什么了?”孔常鸣紧握双拳满是隐忍。“当初你瞒着我偷偷把孩子送过来,等我发现时,她俨然已经成了国相府的小姐!今天相爷顾念旧情才没真正打死她,但是明天呢?现在不走,难道你还想着再从国相府捞些好处回去?” 孟庆月气得浑身发抖,两步冲过去,冲着孔常鸣的脑门子就是一顿戳。“你长出息了?竟然敢吼我?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孔家,非说我拿了好处,难道好处没分给你们孔家?念旧情怎么了?我就是要让他念旧情!寒烟本来就是国相府的小姐,这是整个东元都知道的事实!” 孔常鸣一反常态,再忍不下孟庆月的无力刁蛮,甩开她那手痛心道:“事实就是你昨天已经亲口承认她是你生的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认祖归宗 http://.biquxs.info/ 霍寒烟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突然又爆发出比之刚才还要更加尖锐的叫喊:“你竟然敢说!你竟然敢在他的面前说我是你生的!你不是说一辈子都会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的么!” 孟庆月被她一嗓子吼得都忘了哭了。孔常鸣脸色铁青,“你怎么能这么跟你母亲说话!” “你闭嘴!”霍寒烟忍着痛,抬着满是狰狞的脸怒瞪着面前的孟庆月。“是你不要我的,是你把我送过来的,是你要我来顶替别人享受荣华富贵的,现在你亲口把我的荣华富贵给毁了,难道我还要对她客气么?”她瞪着孔常鸣,冷冷发笑,“我从小就是这样说话的,你们以前怎么不屁都不敢放。现在我做不成国相府的小姐,你又敢对我指手画脚了?” 孔常鸣一张脸被她说的通红,最后只能一跺脚。“我是你爹!” “我没你这么窝囊的爹!” 一句话,又让孔常鸣的涨红的脸瞬间苍白下来。他虽是孟庆月的丈夫,但孟家地位在孔家之上,孟庆月在家里又太过强势,他性子软弱怕妻,这一辈子活的也确实是窝囊。 孟庆月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儿,但更见不得丈夫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她瞪了孔常鸣一眼,擦了擦脸边的泪,带着哭腔劝道:“他还是念旧情的,否则现在也不会还让你留在国相府里。” “留在这又有什么用!”霍寒烟歇斯底里,“我已经不是国相府的小姐!你去听听你去看看,外头那些热闹根本就是来看我霍寒烟笑话的!” 身上的伤被牵动,霍寒烟疼的脸色近乎透明,看得孟庆月又是心头一阵。又哭了一会儿霍寒烟才冷静下来,“那个贱人呢?” 孟庆月犹犹豫豫的回答:“姐夫把她带去祠堂了。” 霍寒烟两眼迸出憎恨,磨牙切齿挤出两个字:“贱人!” 孟庆月实在忧心,“寒烟,这以后你心里可有打算了?” 才问完这一句,霍寒烟就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昨天霍椋的杀意这么明显,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被他打死了。今天霍椋留了她一条命,那么明天呢? 她突然一把抓住了孟庆月,“子松回来了没有?” “靳子松?皇上不是派他出京办事儿了么?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回不来了。但我已经叫人送了信了,相信这会儿他已经赶回来了。” 霍寒烟眼中闪过一道阴狠,心里谋起了算计。“你找人去蠡罗府,帮我传个信儿。” 孟庆月突然被点醒,“对啊!蠡罗府!只要公主开口,又有靳子松在中旋和,姐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祠堂。 山寨里不兴这个,承王府里也没有,海棠这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房子有些阴冷,大概是因为屋里照不到阳光,又摆了好些牌位,显得有些阴森。就是蜡烛和供香,也是霍椋来了之后才点起来的。 霍椋点了香磕了头,把香插上之后又站在那儿,失神的望着某个牌位。不用去看海棠也知道,让霍椋失神的只能是他的亡妻,自己的母亲了。 “过来,给你母亲磕个头,给我霍家的列祖列宗磕个头。” 海棠松开袖下紧握的双拳,学着霍椋的样子点了香,磕了头。只听霍椋一声微叹,“寒烟一天天长大,长得跟你就越来越不像了。我心里有疑,但从未想过却彻查,因为她在这,我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如今……”霍椋的声音停了下来,海棠抬起头,正好撞上他那双藏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眼睛。海棠直看着他,他亦是直看着海棠。良久,才听见他用低厚的嗓音掩饰住微微颤抖的话语:“如今,我们的女儿回来了。”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霍家的女儿了。”霍椋把她扶起,“你叫什么?” 海棠眉心一跳,心里鄙夷霍椋这老爹看见自己是白激动了这么久,之后又去忙着霍寒烟的事情,这一夜过去了,现在祖宗也认了,他竟然还不知自己的名字? 真是可笑。 “海棠。” 霍椋皱了下眉,“顾彦给你起的?” 她摇头,“我大哥随便起的。” 事实上,她这名字确实是随便起的。哥哥们识不得几个字,起不来好听的名字。但她大哥说,自己的妹妹一定要取个好听又好记的名字,正巧那会儿海棠花开的正好,就给她定下了这名字。 “从今以后,你就叫曦华。霍曦华。” 海棠眉心一跳,“这名字太拗口……” “这是你出生时我跟你母亲给你定下的名字。” 海棠愣了下,“那霍寒烟……” 霍椋上前拿起一个牌位,轻柔小心的摩挲着。“当时孟庆月把她带来时,虽然也能说出孩子丢失当日的一些事情,但再往细节上说又什么都说不清了。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当时我,就是不想这么喊她。如今你回来了,那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名字。” 海棠显然还有些不习惯,被人喊了这么多年的名字,朗朗上口不俗不雅,这会儿不仅被有了姓氏,还被取了这么拗口的名字。 她打心里是拒绝的。 霍椋这边已经打手一挥,“我即刻叫人将你的名字挂上我霍家家谱。” “那霍寒烟呢?” 霍椋把牌位放回去的动作明显的顿了下,他侧眸看着海棠,说:“降做庶女,依旧是我霍家女儿。” 虽早就预料到了答案,但亲口听见,海棠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离开前,海棠又给霍家列祖列宗磕了个头。她跟在霍椋身后,才没走几步,霍椋脚步又是一停。 “曦华。” 海棠一时反应不过来,根本就没搭理。霍椋直接转过背,目光沉沉看着她。“并非是因为霍寒烟养在我跟前,我就与你不亲。我再养她个十年八年又如何,你才是我的血脉,这世上,只有我与你是骨肉至亲了。你用不着跟她比,她也没有资格跟你比。你这十几年,只要我霍椋还活着就会尽全力去弥补。你我虽才相认,但总会亲近起来的。”霍椋缓和下语气,“曦华,叫我一声爹爹。” 昨晚上她是一早就知道霍椋站在门外的,那番话,也是刻意说给他听的,但现在听了霍椋这些后她又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沉默了小会儿,她才哑着嗓子敷衍说:“昨天,不是已经叫过了么?” “昨天那是嘴上喊,而非心里喊。”霍椋也不逼她,只是又把双手负在身后,往前先走去。“走吧,前头定然很热闹。” 海棠跟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望着他的身影,喃喃喊了一声:“爹爹。” 霍椋身形一顿,竟有些老泪纵横之感。他欣慰一笑,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霍寒烟才终于听不到那些热闹了,耳朵是清净了,但是心里又更加烦躁起来。 “月儿!月儿!” 听着房门被人推开,霍寒烟自然以为是月儿,这一声声冷骂终于是把心头上的烦躁给宣泄开了。 “骂完了?” 霍寒烟惊得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她死死瞪着闯进自己房中的海棠,“你进来干什么?谁准你进来的?” 海棠轻笑,“我想去哪儿,还需要有人准么?” 霍寒烟几乎要把自己下唇给咬出血了,“所以你这是来跟我炫耀的?” 她笑得更加灿烂娇媚,“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贱人!” “嗯?”海棠语调微扬,“霍寒烟,你在心里拎拎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也敢这么骂我?你怕是,想死。”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极重,听得霍寒烟心头一颤。看着她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霍寒烟竟从脚底升起了寒意,“你要做什么?你要干什么!来人!快来人!” 几步间,霍寒烟就几乎要喊破了嗓子,可外头这么多人却根本无人搭理。海棠来到她的床前,抬手间已经挥手打落了一件琅瓷百花瓶,价钱百两。又见那边的案架上放了一尊送子观音,海棠又手欠的给摔在了地上。 那可是霍寒烟求了好半个月,被高僧开了光的送子观音!霍寒烟浑身发抖,“你竟敢!” “罪过罪过。” 海棠口上忏悔,唇角却抿着笑意,看得霍寒烟心惊胆战。 霍椋可是最厌恶这样性子的女人,从前自己发再大的脾气也不敢这么招摇的乱砸东西,她海棠第一天来,就敢这么嚣张? “你到底想干什么!” 海棠拍拍手,立刻就进来了十几个高壮有力的家丁。她闲闲的靠在一边,慵慵懒懒的玩着自己的指尖,“我看过了,国相府里我就喜欢你这屋子。这屋子,以后就归我了。” “你敢!”霍寒烟尖锐着嗓子,指着海棠的手气得直抖抖。“这是我的地方,你给我滚出去!” 海棠显然没了耐性,打了个手势,吩咐说:“这屋里的大件都给我搬走。其他的东西,都给我砸了!”说罢,她又指着霍寒烟的床榻:“这床我看着碍眼,拆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是来索命的 http://.biquxs.info/ 这是霍寒烟被带来国相府之后就一直住着的屋子,这屋里的摆设也都是她用了心去布置的。后来她与靳子松成了亲,这就成了她跟靳子松的喜房。现在她亲眼看着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下人们砸了自己房里的东西,霍寒烟气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海棠,你给我等着!” 才放下这句狠话的霍寒烟转眼间就被人从床榻上请了下来。说是请,其实就是生拉硬拽。当初霍椋大概也想着自己的女儿办婚事不能太草率,东西必须是要拿得出手的,这喜床木头上的雕花精致繁复,木头上淡淡的香味儿还能安心养神。 这样好的东西,拆了真是可惜。 “你给我等着!” 被拽跌在地上的霍寒烟哭得没了人样,紧握的拳头露出苍白的指骨,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恨的,还是疼的。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谁准你们这么干的!都放下,都放下!”外头传来孟庆月的惊喊声。 几声脚步之后,果真就见孟庆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她没主见的丈夫,孔常鸣。 “你,你要干什么!” 海棠眉梢一挑,转身向后看去。本是气势十足的孟庆月在触碰到海棠那一抹泛着幽寒的目光时,整个人竟颤了颤。 “姨母!你要为我做主!” 霍寒烟都哭哑了嗓子。孟庆月循声望去,这才见她跌在地上,又慌忙跑过去将她扶起。霍寒烟大概是哭没了力气,光是孟庆月一个人根本就扶不起她,孔常鸣又小跑过来,与孟庆月一齐将她扶了起来。 “姨母?”海棠声声冷笑,“她可是你的生母,你怎么还喊她姨母?” 霍寒烟的脸再白了白,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了。孟庆月脸色难堪,咬牙道:“寒烟嫡亲小姐的身份已经被你抢过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要过来冷嘲热讽,炫耀个什么劲儿?” “姨母怎么这么说我。”海棠抿着冷笑,缓步走到三人跟前。她换了一身华装,妆容也小小的修饰过一番,身上佩饰装扮,无意不彰显着自己的高贵。再有她之前做王妃时学来的架势,这么一下,竟叫见过了世面的孟庆月又没出息的颤了颤。 “嫡亲小姐的身份本来就是我的,又何来抢这一说。要说抢,不应该是她抢我么?姨母你只顾维护她,怎么就不觉得我委屈难受了?”说完这个,海棠又像是突然想起,“也是,你们是亲生母女,你自然是要维护她的。” 孟庆月那张脸一阵青红变幻,她憋了满肚子骂人的话,最后挤出口的竟只是一句:“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还想把国相府拆了不成?” 海棠摇头,回答的很是认真。“我不拆国相府,我就只拆这里。” 她指指房间某一处,“这里我要放张雕花拔步床,我睡觉不规矩,床要做大些。”她又指指某一处,“这放张软塌吧,平时我小憩休息也能靠一靠。”接着又走到某一处,“这就放……” 她当着霍寒烟,当着孟轻遥和孔常鸣的面把这房间的新布置都讲了一道,说到后头她又摇了头,否决了这一场布置。 “不好不好,软塌应该放这……” 孟庆月看不下去,“虽然你现在是国相府的嫡亲小姐,但你这么做是不是也过分了些?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告到姐夫那边去,让姐夫来给我们做主!” 海棠丝毫不在意,懒懒回她:“你告去吧。昨天他已经放了霍寒烟一命,我看看他今天,还会不会给你们做主了。” 一句话,塞得孟庆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霍寒烟恨不得喷出那口心头血,“你,欺人太甚!等子松回来,等他回来……” 海棠满是兴趣,“靳子松?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真是好久没过他了。” 霍寒烟打了个寒颤,从脚底升起的冷意钻进了骨头里,久久退散不去。 她才想起,海棠跟靳子松是有仇的! 霍寒烟那双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她指着海棠,声音颤抖到变了音调。“你回来是报仇的?” “不是。”海棠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妖魅邪戾。“我是回来索命的。” 啊! 霍寒烟一声尖叫,两眼一翻,真的就晕了过去。 孟庆月急得没了主意,心里更是虚的厉害。心里一虚,她整个人就没了力气。孔常鸣一个人架着两个女人稍显吃力,更是急出了一头冷汗。海棠也没再为难,叫了两个家丁,帮忙把霍寒烟给弄走了。 下人们动作快,不大会儿的霍寒烟这屋里就已经空了。艺秀进来,绕过那一地的碎片狼藉,“小姐,大件的东西咱们给送到哪儿去?不能就这么堆在院子里吧?” “嗯,送去霍寒烟的院子,叫人直接丢在屋里,该怎么摆,由她自己去弄。” 艺秀带着笑,禁不住的感叹道:“相爷说你的脾气像他,但这会儿,奴婢觉着你也挺像夫人的。曾经夫人也这么捉弄了别人。当时啊……” 艺秀突然想起上次海棠交代的事情,又悻悻掐了话头。“小姐先去外头等等?奴婢叫人打扫打扫,今夜小姐就能住上这屋。” “谁说我真的要住她这破屋子。”海棠拧着眉心,满是厌恶。“这要不是霍……这要不是连着国相府,我肯定一把火直接烧了。” 她踏着碎片走出去,看得艺秀心惊胆战。“这屋子里的东西都不用管,就这么放着就行。一会儿你去问问,那些伺候在霍寒烟身边的人谁愿意跟过去,愿意跟过去的就都过去,不愿意的,跟着本小姐也行。” 艺秀姨又笑了起来,“好,奴婢一会儿去问问。” 瞧着艺秀又要亲力亲为的去做这些事情,海棠又忙把她喊住。“艺秀姨。明日我就叫人送你去回家吧,香巧还在家等着呢。” “小姐你要撵奴婢走么?”艺秀有些急了,“奴婢是年纪大了,但奴婢还能做事。香巧那边去叫人知会一声就是了,奴婢之前就打算要跟着夫人一辈子的,夫人不在了,奴婢自然要照顾好小姐。小姐就让奴婢留下来,你不爱听夫人的事情,奴婢就不提了。小姐,你把奴婢留下来吧!” 海棠如鲠在喉,最后长叹了一声,也没再提这事儿了。 傅家。 傅卿卿推开房门,径直走到到了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她轻嗤一声:“这东西你可是宝贝的不得了,这天天都要拿出来看一会儿的,也不怕落了灰?不心疼么?” 傅子辰把那两个盒子挨个的口上,再把东西放回原位。见他不搭理自己,傅卿卿又说:“你怎么不出去找找?人家承小王爷这一出去就没再回来过,你不怕被他先找着人了?到时候,你更是没一点儿机会了。” “尹泽寻不到她的。” 傅卿卿直接翻了个白眼。从傅子辰回到京城起,她每每过来说起这个,多的他也不说,就总拿这么一句话来回她,真是能把人的脾气都给磨没了。 “国相大人寻回亲女,听说那位小姐长得跟国相夫人一模一样,国相夫人当年可是惊艳天下的美人儿,大家都过去看热闹了,大哥你就不想去看看?” 傅子辰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自顾自的摆弄着那两个盒子。傅卿卿鼻下哼哼两声,“是,在你眼里谁都不及那个女人。”哼哼之后,傅卿卿又说:“听说她才刚回来就把霍寒烟的屋子给拆了,气得霍寒烟晕死了过去。前头恭贺打关系的宾客怕是都还没走完呢,她就闹成了这样,霍椋竟也不管管。” 傅子辰有些失神。这人的做法与海棠还真是相像,一样的无法无天,一样的张狂快意。 心里这么想着,傅子辰整个人就越发显得失落。越是失落,他就越想心里的那个人。 “公子。”修平手里拿着一份信,见傅卿卿在屋里,便没进去,只是规矩的站在门口。傅子辰脸上终于有了似情绪,“卿卿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傅卿卿不甘心,但自海棠出事之后又有些怕了傅子辰,就只能甩着帕子离去。 人一走,修平就进了屋,将信递到了傅子辰手里。最后一个字看完,那封信已经被傅子辰揉碎在掌心里。 尹泽果真是又回傅家老宅打探去了。好在他离开前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抹掉了海棠的所有痕迹。在京城或许承王府还有些本事,但是在清河镇,那可是傅家的地盘儿。 清河镇的某处酒楼里。 几个小二互相推搡着,谁都不愿意上前去。最后还是掌柜的随脚把其中一个揣了出去,又把酒壶塞在他手里,那小二才硬着头皮的过去了。 “这位公子,你这已经是喝了一天一夜了,你看,是不是该把酒钱给结了?” 砰! 那只苍白的手掌横拍在小二跟前的桌角上,吓得小二肝跟胆都颤了颤。只见他抬起头,带着满身酒气,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小爷会缺你这点儿银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清河镇的土皇帝 http://.biquxs.info/ 小二哭着笑又舔着笑,“公子自然是能给得起银子的。但是你这……”小二指了指昨天就被打砸过且又不敢收拾的店面,“可是公子,这些你都得赔钱呢,要不,我们掌柜的没法做生意啊。” “没法做就不用做了。”他夺过小二手里的酒壶,直接灌了两口。“你家这酒不仅兑了水,厨子做的菜也不好,这酒楼,你家掌柜的还是闭了吧。” 小二眼角一抽,明明想笑,但还是给忍了。掌柜的再忍不住,跑到这一桌前,将小二推开,拍着桌子叫起了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不仅在我店里闹事,还不准我家小二打扫干净,这会儿还霸着地方,还几乎喝空了我的酒,现在你还不付钱?”掌柜的又在桌上拍了一下,“你今天不把银子给我赔了付了,你就休想走出我这酒楼!” 一声轻笑,他的冷唇才稍稍动了动。“口气不小。” 掌柜如临大敌般的瞪了片刻,却久久未等到下一句。掌柜的脸上有些难看,抢了他手里的酒壶,咬牙说:“公子,我知道你不缺这点儿小钱,从你进了我这酒楼我就瞧出你满身贵气,是个有身份的人。但我这生意还是要做的,你若还不给钱,那我就只能去报官了!” “报官?这的小官也敢管我?” 掌柜的脸上有些难看,“有何不敢!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你砸了我的酒楼,就得赔银子!哪怕官府管不了,我也能找傅大人说理去!” “傅柊?”只见这人嘲讽的笑了起来,笑了好几声才停了下来。他往自己身上摸了摸,掏出几两碎银子。“也是,傅柊,我现在确实是惹不起。” 掌柜的见拿出了傅柊的名号果真是震住了他,本还有些得意,但等看清桌上才有区区几两碎银,连个酒钱都不够,顿时又黑了脸。 “你这人简直不讲理!伙计,去报官!” 伙计应下后就要去报官,刚到门口又被人撞了回来。 “主子,咱们何时回京啊?老王爷已经叫人来催了好几道了。”只见这莽莽撞撞的小厮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压在那几两碎银上头。“这不,又是一封急信。” 掌柜的心头一颤,说话都哆嗦起来。 “老,老王爷?请问,是那位老王爷?” 小童冷瞪过去,“老承王爷。” 掌柜的后颈寒凉,“老承王爷?承,承王府的?”掌柜的脸色是变了又变,才刚抬手指着这座上的公子,“这位便是承小王爷?” 小童一把将掌柜的推开,“你要的银子,叫人去京城承王府里拿去。” 掌柜的已经是一头冷汗,哪儿还敢想银子的事情。“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小王爷打的好,砸的好,以后我这酒楼必定是宾客满堂,必定是……” 尹泽又笑了起来,他苍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掌柜你这话说的,我爱听。” 说罢,他又撑着桌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小童要上来搀扶,掌柜的也要上来搀扶,尹泽将两人甩开,稳稳站住。“把银子结了,来前头找我。” 说话间,他已经把桌上那些碎银给收了起来,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主子!主子!”小童追着喊了几步,掌柜的也跟着追了两步。小童拿出一叠百两的票子,从中间抽了一张塞进了掌柜的手里,这才赶紧追了出去。 后头的小二没看见人家给了票子,只看见自家掌柜杵在那儿,便都围了上去,问:“掌柜的,还要报官么?” 掌柜的转了个身,把票子放在就近的桌子上,这才得闲的擦了擦手上的冷汗。 现在还报什么官?哪个官敢管这事儿啊。 “掌柜的,这真是承小王爷?你一个劲儿的擦冷汗,是不是因为得罪了他,咱们酒楼就要黄了?” 掌柜的一脚踹了过去,“黄什么黄?冷什么汗?这票子太烫,我这是热的慌啊!” 挨了打的小二哥忍不住多的嘟囔,“这不一个意思么。” 尹泽从昨天下午就在那儿喝,一直到今天正午都没离开过。虽然酒里兑了水,但这么长时间谁能耐得住。他一路上摇摇晃晃,有人捏着鼻子的闪开,也有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明里暗里的往他怀里送。小童追上来时,尹泽怀里正好就软着一个姑娘。 “起开起开,我家主子的怀里也是你能钻的?” 小童不由分说的把她拽了出来,那姑娘本来就装得没劲儿,这会儿更是直接被小童给拽跌在了地上。 “哎哟,疼!” 姑娘咬着唇,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此时正巧一阵风起,连着那姑娘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儿吹得尹泽额头发紧,这一难受,肚里的酒瞬间就翻涌了起来。 “公子,你家小厮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姑娘不太会看眼色,死皮赖脸的又缠上了尹泽。尹泽将她抓着的衣摆抽回来,难受的一个字都不想讲。那姑娘是真不上道,哎哟一声又软在了地上,再顺势伸出手,想要再抓住他。尹泽冷芒扫过去的那一瞬间,那姑娘突然一声惨叫。 尹泽这样俊逸的相貌本就引人注意,现在这姑娘惨叫声不绝,更是直接让整条街上的人都围过来了。 “呀!” 旁边离的近的两个姑娘大惊失色,之后就细细碎碎的响起了议论。 “主子!”小童皱着眉心,看着被尹泽狠踩在地上的那只手,“算了吧。” 尹泽罔若未闻,对旁人的指责引论更是视而不见。他越是残忍的撵了撵被自己踩在脚面下的五根手指,“投怀送抱?嗯?” 姑娘疼得又是一声尖叫,她下意识的用另外一只手去推了推,但迎来的又是另外一阵让她痛不欲生的碾压。 “不知好歹。” 带着淡淡酒香的四个字满是冷漠,再看那冷锐的目光,那姑娘觉得自己颈上像是被人放了一把剑,冰冷和恐惧齐齐流入四肢百骸,让她连痛都不敢喊了。 “主子。”小童蹲下身,轻轻的扶着尹泽的脚,“主子咱们回去吧,信,你还没看呢。” 十指连心,在他抬脚时姑娘又疼得颤了颤,她死咬着唇齿,不敢再发出一点点声音。 尹泽身形有些不稳,摇晃了两下后才撑住了旁边的墙壁。小童过来虚扶着他,见旁边已经被人给围上,便出声喊着:“各位且让让。” 谁知没人想让,竟都还不约而同的又都往里凑了凑,更是把他们围了个紧实。 “你伤了人,就打算这么走了?” “人家姑娘好好的一只手,你看看你把她弄成什么样儿了。” “人家姑娘怎么得罪你了,这是多大的冤仇啊!” 旁边有人幸灾乐祸的来了一句:“大家看不出来么?情债啊!” 一时间,各种说法当着尹泽的面就被谱写了出来,你一句我一句的,拼在一起大概都能够说书先生讲上半个月的了。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明明是这姑娘自己凑上来,惹怒了我家主子,你们在这随便编排,可有想过后果!” “虚张声势!”有个汉子走过来,将那位姑娘扶起来。姑娘哭得满脸泪痕,这会儿这么多人给她撑腰,她倒是没刚才那么怕了。汉子缓下语气,问她:“姑娘,刚才我们大家都看见是这位公子把你伤了的。你放心,大家定会为你做主的!咱们清河镇上的人,不能叫人白白欺负了。” “对!” “大不了就报官!” …… 一帮子应和的人,听得小童都烦了。他下意识的看向尹泽,果真见他那张脸越发冷峻。 “报官?今天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见报官了。” 听说要报官,那姑娘的胆子就更大了。她捂着疼痛到早已麻木的手指,嘤嘤的哭着:“我好好走在路上,这位公子偏偏要纠缠。他满身酒气,我怕的要跑,他就将我抓回来。我不慎摔倒在地上,他就,他就……” 姑娘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听得那帮老妇人和小姑娘们唏嘘不已,看着尹泽就更加鄙夷了。 小童气急,指着那姑娘就骂了起来。“你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我家主子纠缠你?就是你家坟上冒青烟了我家主子也不可能纠缠你!” 那姑娘一听这话,哭得越发伤心。看热闹的那些人,就更是大声的指责。小童还要去争,又被尹泽给拦下了。小童不解的看着他,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汉子更是挺起了胸膛,“我们清河镇从来没出过这等恶事,今天你既然伤了人,不仅要把这姑娘的看病钱给付了,还得给这位姑娘赔礼道歉,否则,你那必然是走不了的。” 尹泽眉峰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就走不了了?这整个东元,还真没有小爷我走不了的地方呢。” 汉子一声怒喝,“大言不惭!乡亲们,把他抓了,咱们送他去见官!” “谁敢?”尹泽不轻不重的两个字里可是浑然天生的气势,根本就没人敢靠近,更不用是上去抓人了。 汉子一咬牙,说:“瞧着你也是个体面人,京城来的吧?京城来的又怎么样,这里是清河镇,为百姓们做主的可是傅柊傅老!你在京城里的那一套,在这儿根本就不管用!乡亲们不用怕,把他抓了!” “傅柊?”尹泽嗤笑起来,“我竟不知,原来傅柊竟然在清河镇做起了土皇帝?这清河镇上的人都敢无视东元朝廷,东元律法了?” 众人一惊,面色皆变。特别是那汉子,冷汗瞬间就从额前掉落下来。 尹泽又摇摇晃晃的走到那姑娘跟前,微微倾身盯着她。 他这般相貌,又近在咫尺,呼吸间的酒香随风飘来,姑娘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厌,反倒是心里欢喜的要命。忽的,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抬高了她的下巴,“你可知道我是谁?” 姑娘一颗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你,你是谁家的公子。” 尹泽抿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是把姑娘弄得五迷三道。“我是承小王爷。” 姑娘倒吸一口冷气,“承,承小王爷?” 尹泽又把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你说我纠缠你,那你可愿意被我纠缠?” 姑娘喜笑颜开,哪儿还记得刚才嘤嘤直哭的人是谁。“愿意……” “那,你可愿意跟了我?” 姑娘哪儿有不愿意的,惊喜溢满在脸上,“我愿意!” “但我不愿意。” 尹泽骤降下语气。他把人甩了出去,又厌恶的把手指上噌来的香粉往小童身上擦了擦,“我这小厮说对了,想要跟了小王我,就算是你祖坟上冒青烟都没这份资格!” 他冷睨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所及之处早已是跪倒了一片。他收回目光,把一字一句都说的极慢,让每个人都听得心惊胆战。“把刚才的事情都禀上御前,就用小王的名义。另外,这位说小王纠缠与她的姑娘,送进窑子,卖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走吧,回京! http://.biquxs.info/ 刚刚还气势汹汹义愤填膺的百姓现在都惊得惨白了脸色,那姑娘更是跪在地上一声声的哭求起来。这姑娘也是不长记性,哭求的时候又把手伸了过来。 小童将她的手拨到一边去,“找死呢是不是?把你卖进窑子里你还能留下一条命,再惹我家主子,小心你今天就要把命交代在这了。” 姑娘浑身一颤,哭的更是伤心。 这旁边跪到的百姓,更是连声哀求认错。尹泽实在是烦了这些声音,“求我有什么用,傅柊本事这么大,你们该去求他才是。” 嘲讽着说完这一句话,尹泽就负手离开了此处。众人见他已经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汉子上去将那位姑娘扶起,“姑娘放心,他人已经走了。你快些回家收拾个包袱,赶紧离开这里。” 姑娘连连点头,正要离开时,却见眼前晃过两道黑影,再细看,又只是两个穿着普通面貌平凡的人而已。 汉子也是个热心人,扶着姑娘就要离开。那两人却都齐齐伸出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按小王爷吩咐,这位姑娘要被送到窑子里,卖了。” 那姑娘双腿一软就跌了下去,汉子不服,还想要力争两句。那两人不知从哪儿变出两把闪着寒光的剑,一把架在汉子颈边,一把就横在两人跟前。“你若是不舍得与这位姑娘分开,我等也能一同将你送去青楼。” 汉子惊变了脸色,竟扔了那姑娘,转身就跑了。 暗卫收起了剑,将那姑娘扶起。姑娘两眼一翻,就这么晕死了过去。 先前见尹泽已经离去,只当他说说狠话就算了。没想到这会儿是竟是当了真,这刚才看热闹还未完全散去的人各个都抹了把冷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就赶紧回家去了。 尹泽到了客栈之后才拿出那一封信来,扫了一眼信上的话,又随手给放下了。 小童给他倒了杯温热的茶水,“主子,老王爷在信上说了些什么?老王妃身体可好啊?咱们承王府还有没有敢为难了?” 尹泽直接把那张纸扔到了他的脸上,“自己看。” 小童哪儿敢看主子的家书,又悻悻的把信给摆在了尹泽跟前。“主子,要不咱们就回去吧。这清河镇咱们都耽误了多少天了,人没见着,倒是闹了这么一出事儿。这傅家在清河镇为大的消息要是传到京城,保不准傅家又要狗急跳墙。老王爷这会儿把王府里的事情都对给了你,你也得回去主持大局不是?”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我能主持什么大局。老王爷还没死,哪儿用得着我来主持大局。” “且先不说这个。傅子辰早已上京,咱们还在这耗着做什么?”小童放缓了声音,慢慢说:“就算王妃真的还活着,一定也要上京的。她在京城里的事情还没完,以她的脾气,肯定也上京去了。到时候主子你直接去京城里等着多好。” 这些事,尹泽又怎会不知。这些理,他也一早就明白。 但是…… “我就是觉得,她一定是在这里待过的。我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我给遗漏了。” 小童都急了,“主子别想了,老王爷这一封信一封信的催也不是事儿,再说,你也能回去陪陪老王妃。你脑子里总惦记的事儿要是能在路上想起来,咱们就再折回来就是了。主子,咱们回去吧。” 尹泽坐在桌前,就一直端着那杯茶,什么都不说。过了好久,他才一口喝光那杯茶水。“走吧,回京。” 此时,京城,夜色前。 国相府里那一桩闹事已经传遍了京城,与此同时,另外一件事更是在权贵中惊雷一般的炸开了。 承王妃没死! 国相府新认的小姐,就是那个承王妃! “诶,傅兄,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么?”李家公子推了傅子辰一把,“你这回乡一趟,再回京城怎么总是这么恍恍惚惚的,是想念你家里的夫人了?” 李家公子说的挤眉弄眼,傅子辰却没这份逗乐的心思。他一把抓着李家公子,连声问了两道:“你刚刚说什么,国相府新认的小姐,就是承王妃?” 李家公子把他推开,又掸了掸被他抓出褶皱的衣服。“我爹去国相府里的时候亲自看见的。当初那承王妃,我爹在宫里也见过,兵部尚书新上任时那个小宴上,我爹也见过,绝不会看差了!”说完这些,李公子又抬手在呆若木鸡的傅子辰面前晃了晃。“现在承王府的人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你说有意思不?” 话音刚落,傅子辰已是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李公子喊了他两声,最后又轻哼哼两声,自己走了。 傅子辰直接来到了国相府,抬手拍起国相府大门时,他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震得两双发麻,颤抖个不停。 门房开了门,见是位眼熟的公子,但一时又想不起这是谁,又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好声问道:“这位公子,找谁?” “海棠……”他压住心里的激动,微喘了两口。“我找你家小姐。” 门房有些疑虑,这人从未在府上见过,也不知道他找霍寒烟做什么?刚这么想过,门房又突然想起了海棠。现在霍椋寻回亲女,府里头的人才知道霍寒烟原来比海棠晚了几个月,所以海棠现在才是国相府的嫡亲大小姐。 莫非,傅子辰要见的是她? 门房又说:“公子说的是我家大小姐?公子来晚了,今日前来道贺的人太多,相爷怕累着小姐,已经下了令,不再见客。现在天色已晚,公子还是先回去吧。” 门房说完这些就要关门了,傅子辰心下一急,直接把手伸了进去。 “让我进去。” 门房没了好脸色,“这位公子,这里可是国相府,你敢私闯?” “我是傅子辰,让开!” 傅子辰?傅家大公子? 想着近来国相府跟傅家之间的关系,门房有些犹豫了。“你真是傅家公子?那就算你是傅家公子你也不能私闯啊。要么,傅公子你等着,小人先给相爷禀上一声?” 傅子辰终还是有顾虑,只能暂且压下内心激动,“好,你去通传,我就在这等。” 霍椋听到这消息,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过。“不是说了么,今日不见客了。” 下人把霍椋闭客的消息再告诉傅子辰,傅子辰不管,又叫人再通传了一遍。 霍椋听说傅子辰还没走,这才抬起了眼。“还没走?” 问完这一句,他又皱了下眉,“不是见我,是见小姐?” 下人忙答:“是,只是求见大小姐。” “大小姐,曦华啊!” “是。” 霍椋语气微凉,“他见曦华做什么?” 下人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早之前就有人说傅家公子心仪承王妃,而大小姐她……”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大概都知道他们国相府的大小姐,正是以前的承王妃。 霍椋面上显出些兴味来,说出的话又是另外一个态度。“把他赶走。” 下人又重新回来,把霍椋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傅子辰站得笔直,像是听不见下人的话,又催了一道:“麻烦再去通传,我要见你家小姐。” “我说傅公子,我家相爷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今日已经不见客了,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傅子辰扫了他一眼,说:“我是要见你家小姐,又没说要见你家相爷。你再去通传,去你家小姐那通传。” 下人都急了,“傅公子,没我家相爷点头,大小姐也不会见你的。再说,现在都这个时候了,大小姐见你也不合适,不如你明天再来?”下人想了想,又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么,明天傅公子与傅大人一道过来?傅大人若是来了,我家相爷还能不见你么?” 傅子辰的脸色稍稍有些难看,但也就是一瞬,一瞬之后,他又像是拨开了云雾。“那我明日再来。” 说罢,他自己就冲出了国相府,看得门房与下人都愣了愣。 海棠听说傅子辰走了,这才堪堪松了口气。艺秀见她这么一副模样,又打趣起了他。“依奴婢看这傅公子也不错,相貌好家室好。”顿了顿,艺秀又凑过来,说:“当时京城里都在传傅公子喜欢……是真的么?” 喜欢什么?承王妃? 海棠半垂下的眼眸满是复杂纠结。傅子辰对她的心意她明白,傅子辰说她是他的夫人,对她前百般好。如果她一直没恢复记忆想不起曾经,或许就真的这么跟他过下去了,但偏偏,她在心动之前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她不恨他骗了自己,她只是放不下自己的仇恨,更是放不掉那个早已被她放在心里的人。 “哪怕小姐你不喜欢他,但依奴婢对相爷的了解,若是傅家真有这样的打算,相爷怕是真的会点头同意的。” 海棠卸下珠钗的手突然颤了颤,才刚刚稳住动作,又有下人过来说:“大小姐,姑爷……二,二姑爷回来了。” 艺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二姑爷,哪个二姑爷?” 海棠啪的把珠钗放在妆奁旁,凉凉念出一个名字:“靳子松。”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是不是后悔了 http://.biquxs.info/ 靳子松收到消息就急赶回来了,一路快马到了国相府,也不听下人喊,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赶回了霍寒烟原本的院子。见院中没有一个下人,屋里更是没点灯,靳子松心下一沉,赶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清屋里的狼藉,靳子松整个人都惊住了。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追过来的下人正好听见这一句,连忙与他解释,“姑爷,二小姐已经不在这屋了。” “二小姐?什么二小姐?” “就是……寒烟小姐。” 靳子松浑身一震,这才想起来送信的人说,霍椋找回了亲女…… 什么亲女?霍寒烟不就是霍椋的女儿么? “小姐人呢?”靳子松一把抓着下人的衣襟,怒问:“霍寒烟人呢?” 下人指了指某个方向,“现在二小姐在流芳阁。” 靳子松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流芳阁,这院子小不说,还偏远,难道霍椋寻回了亲女,霍寒烟就落到这等地步? “带路!” 靳子松不是认不得流芳阁的路,虽他只是国相府的入赘女婿,但他现在也混到三品官职了,怎么着也得摆出个架子,自己女人被欺负了,不能再叫别人看轻了自己。 下人把他带到流芳阁,他一眼就看见了在霍寒烟跟前伺候的月儿。 “月儿。” 月儿听见这一声,回头一看果真就是自家姑爷,顿时红了眼眶。“姑爷,你可算回来了。小姐,小姐她……” 等不得月儿说完这一句,靳子松就已经冲进了屋里。屋里头孟庆月和孔常鸣见他回来,脸上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 “子松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寒烟,你快去看看她。” 孟庆月说着说着就哭了,孔常鸣把她揽住,轻声安慰着。靳子松走到里间,见床榻上趴着个人,脸色苍白无血,睁着眼睛但又两眼空洞无神,嘴上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他心里咯噔一下,把身子凑过去,这才听清楚了她一直念在嘴里的话。 “她就是个土匪,她就是个土匪……” 靳子松又听了一会儿,发现她确实就只会说这一句。他轻轻拍拍霍寒烟的肩膀,柔声的在她耳边喊着她的名字。 “寒烟,我回来了。寒烟……” 两三声之后,霍寒烟才终于有了反应。看清楚面前这一张脸,霍寒烟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靳子松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起来了,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回来了,就没人敢在欺负你了。” 被他抱在怀中的霍寒烟突然猛地颤抖了一阵,靳子松正在疑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霍寒烟又突然一把将他推开。“你回来干什么?赶快走,你快走!” 靳子松更是摸不着头脑,“寒烟你别怕,要是国相府容不得你,我带你走就是了。” 霍寒烟怔了怔,又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靳子松安慰了一会儿,明里暗里的也问了几句,但霍寒烟就只会哭,渐渐的靳子松就没了耐性。 “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声怒喝吓得霍寒烟一跳,更是把孟庆月的心思给唤了回来。孟庆月推开抱着自己的丈夫,挂着一脸泪水跑过来。“你怎么这么跟寒烟说话?” 靳子松本就被霍寒烟的哭声烦得不行,这会儿再看见孟庆月的眼泪,更是觉得烦躁。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这一趟私自回京皇上可是会怪罪的,你们一个两个只会哭又不会说,还想要我好好说话?” 孟庆月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孟庆月还以为现在霍寒烟没了身份没了地位,所以连靳子松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会儿听听靳子松的话,原来竟是自己误会了他。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吸了吸鼻子,忍着哭腔说:“子松,你看看寒烟身上的伤。” 刚刚霍寒烟扑到他怀里时身上的缎被已经滑落了下去,现在这么一眼看过去,还能瞧见霍寒烟衣裳上浅浅淡淡的红色。靳子松撩开她的衣裳,见了她身上那些被仗责后的伤痕,顿时一惊。 “岳丈打的?” 孟庆月点头,又装腔作势的擦了擦眼角,叹了几句可怜。 靳子松紧皱着眉,也不去问孟庆月了,只是抓着霍寒烟的手追问:“岳丈为何要打你?就因为他寻回了亲女?”靳子松这才想得起问心中疑惑,语气骤然提高,“你不就是他的女儿,这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霍寒烟松开紧咬的下唇,咬牙切齿的告诉他:“你可知那女人是谁?那女人,就是曾经的承王妃,就是玉峰山上的二当家,你的老相好,海棠!” 靳子松浑身一颤,当即摆明了脸色。“什么老相好,连你也要用这种话来说我?” 霍寒烟被他说的一阵委屈,掩面又哭了起来。靳子松却有些心惊胆战,“你刚说什么?那个贱人,竟是岳丈的亲女儿?” 孟庆月同样是恨得咬牙切齿,“我早就说了,决不能让他看见那女人。本以为夏侯关静买来的杀手能把她杀了以绝后患,没想到她的命竟然这么硬,现在还找上门,抢了寒烟的位置!” “姨母!”霍寒烟一声喝止,但孟庆月已经是把话说完了。 这事儿靳子松是知道的,更是以他御史的身份给夏侯关静行了不少的方便。孟庆月正是知道这些,才敢大胆的说这些。但她忘记了,这是国相府,不是她的梁州孟家! 靳子松脸上还能看出些惊色,“那女人真是国相府的嫡亲小姐?”他又看着霍寒烟,目光来来回回在她身上看了好几转,“那你……” 霍寒烟难堪至极,孟庆月也支支吾吾不好说话,最后还是孔常鸣站出来,把当年的旧事跟靳子松说了。听完这些事情,靳子松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愣怔的坐在床榻边上,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你是不是后悔了?”霍寒烟又哭了起来,“现在她才是国相府的嫡亲小姐,我就是个外人而已。她长得就比我好看,现在身份又比我高一截,你本来就该是她的男人,为了你她还在大婚时把我掠走毁了我的脸,叫我成了京城里的笑话。现在我更是京城里的笑话了!” 靳子松被她哭得头疼,余光瞥过孟庆月和孔常鸣,见他们两人目光不善,他心下一沉,依旧是摆正了脸色。“你说的什么浑话!我被她掠上山是我自愿的么?你是京城里的笑话,我就不是了么?我从百姓里被笑到朝堂上,我的脸往哪儿搁?霍寒烟我告诉你,你若再把我跟她摆在一起,你们之间也不用再过了。” 在孟庆月又要发作之前,在霍寒烟又要哭起来时,他又缓下语气,叹道:“寒烟,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了解么?不管你是不是国相府的小姐,我与你是拜了堂的,我这一辈子就只会有一个女人,这点儿我敢对天起誓!她现在是国相府的嫡亲小姐又怎么样,她身份比你高一截又怎么样?你就不想想,岳丈他那样心思的人,怎么可能不把她查干净就点头认女了?那玉峰山的那些人可是打着土匪的旗号公然反着朝廷,皇上眼里头能容得了沙子?” 见孟庆月的脸色好了许多,霍寒烟的也是一副沉思模样,他又缓缓说来:“寒烟你可知道岳丈大人既然认了她,让她做了国相府大小姐,为何还要把你留在府上做二小姐?那是因为她曾经是承王妃,有她在手里,岳丈大人就可以与承王府谈条件。现在的局势……” 霍椋一直暗中支持五皇子,且因为承王府的事情霍椋与傅柊早已搭上了关系,而这条路上最大的障碍便是承王府。若是霍椋这一手棋安排的妥当巧妙,那承王府就不再是障碍,更是助力。 他看着霍寒烟逐渐恢复神采的眼睛,“其实岳丈大人心疼的还是你,对她只不过是利用而已。” “对对对!”孟庆月走过来,抓着霍寒烟的手安慰道:“我一早就说了,这么多年的父女情意,姐夫对你还是不舍得的。你宽心养伤,决不能让那小贱人得逞了。” 霍寒烟散开了心头的郁气,整个人都变得轻松缓和了不少。孟庆月见此,就拉着孔常鸣离开了。靳子松抱着霍寒烟躺在床上,直至把她哄睡。 他话里说的轻松,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里究竟是有多害怕。他生怕海棠就会闯进来,提着刀直接把他杀了…… 靳子松担惊受怕的这一晚上,海棠倒是睡得香甜。同样彻夜无眠的,还有承王府里那位老主子。 老承王爷一整夜都在书房,信上内容来来回回写了十几道又都被他揉扔在了地上,最后干脆扔了毛笔,负手在书房里来回的踱了一阵,到了辰时,他才又重新拿起笔来,给尹泽去了一封信。 把信交代出去之后,老承王爷又照例来到了老承王妃屋前。不同以往一直在外头等着,他今天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直接就闯进了屋里。老承王妃刚刚起来,见了他顿时冷下脸来。 老承王爷大步走到她跟前,“在清河镇上救了你的那个人,是不是海棠?” 第一百二十章 半夜不怕鬼敲门 http://.biquxs.info/ 老承王妃面不改色,但眼眸中微微漾动的情绪显然已经说明了答案。老承王爷揣着惊怒:“真的是她?她既然没死,你既然见过,为何不带着她一道回来?泽儿为了寻她家都不回,你既然知道她的下落,为何一声都不说?” “说了又怎么样?”老承王妃凉凉看着他,“泽儿又不喜欢她,她心也没在泽儿身上,说了又能怎么样?” 老承王爷不觉自己已经加重了语气,“你长年不回王府,与他们二人相处怕是一个时辰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泽儿不喜欢她,你怎么知道她心里没有泽儿?” “你这是在怪我?” 老承王妃尾音微微上挑显出不满,老承王爷顿时就矮了层气势。“看着泽儿在外头奔波找人,你就不心疼么?” 这嗔怨的语气叫老承王妃有些想笑,她反手指着门口,“下次再用这样的借口闯进来,别怪我不客气。” 老承王爷有些委屈,又有些舍不得的多看了她好几眼。在准备离开前,他冷不丁的开了口。“海棠,现在是国相府的嫡亲小姐。听说她长得跟国相夫人一模一样,以至于霍椋才看见她的样子就认定了她的身份。” 丢下这一句话,老承王爷就转身走了。老承王妃心下一惊,海棠竟是霍椋的女儿? “阿黎!” 黎姨推门进来,她就直接吩咐说:“你去打听打听国相府的事情,回来报我。另外再找人去问问铭风,泽儿是不是知道这事儿。” 上次玉佛庵出事,黎姨更是身负重伤,现在到了承王府主仆二人都在养伤,黎姨的消息还没老承王妃来的快。这一句话,倒是叫黎姨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王爷知道什么事儿?” 老承王妃眉头深锁,“国相府的事情打听清楚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黎姨点头,离开前又问了一句:“那小王爷若是知道这事儿,又该如何吩咐?” 老承王妃一咬牙,“阻他回京。” 靳子松想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决定在霍椋上朝以前去见上他一面。霍椋像是一早料到他会过来,今日还特地等了他一会儿。 “岳丈大人。” 霍椋点了头,说:“去把朝服换上,与我一同进宫早朝。” 靳子松熬了一夜,这会儿脸色憔悴难看,又担惊受怕了一晚,一眼就能瞧出来没什么精神劲儿。这般形象去上早朝,不是碍着皇上心情么? “岳丈大人,我这……” “速度快些。”霍椋冷睨了他一眼,直接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靳子松只得先压下话头,回去换了朝服,与他一同早朝去了。 早朝里,果真有人逮着靳子松私自回京且面貌不整来说事儿,好在路上霍椋就已经有了交代,靳子松话不多说,只简单四五句的说明了自己担心妻子以及家中变故,这一夜未眠也都是有心所致,所以才一早就进宫来请罪。霍椋再从旁边添上两句,竟就这么简单的扭转了局势。 下了早朝,等到了无人的地方,靳子松才连声谢过霍椋。 “仅此一次。再有下回,本相可就不好再出手了。” 靳子松连连点头。“子松明白。” 今天朝堂上的事情早已经佐证了他昨天的猜测,多的话靳子松自然就不必再问了。凭着这个,靳子松吊了一晚上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哪儿还能看见今早上那副颓败又忐忑不安的样子。 两人才刚到国相府大门,后脚又来了一辆四驱马车。靳子松自然认得这马车,便对霍椋说:“岳丈大人,公主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上就跳下个异装的女子,正是含翠。含翠把车帘子撩起来,又把夏侯关静扶下来。夏侯关静摇曳着身姿来到霍椋跟前,行了礼节,这才问:“寒烟可在府上?” 霍椋未开口,靳子松已经作答:“在府上,不过这会儿怕是还在贪睡。公主先进来稍等片刻,臣这就去喊她。” “咦。”夏侯关静有意无意的看向霍椋,“怎么本公主听说霍小姐被国相爷责打,这会儿怕是还在休养。罢了罢了,我亲自去看看她吧。”说完,她又朝着霍椋和气的笑笑,“相爷,可否?” 霍椋自是点了头,“自然可以。子松,你带公主过去。” 靳子松暗暗松了一口气,领了命,带着夏侯关静过去了。 夏侯关静一行人已经往前头走去,霍椋才对身旁的人吩咐道:“一会儿若是傅家来人了,就请了在前厅里头等着。” 稍稍走远一些,夏侯关静才问靳子松,“海棠,果真没死?” 她虽在笑,说的话也是风轻云淡,但靳子松还是听出了她磨牙切齿的恨意。他站定脚步,“昨晚臣刚回来,还未见过她。” 夏侯关静深看了他两眼,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了。路过霍寒烟以前居住的地方,不见靳子松停留,夏侯关静便疑惑的问了一声:“靳大人,这不就是你们的院子,你还要带本公主去哪里?” 靳子松脸色铁青,“大小姐说着院子她要了,寒烟便搬了出去。” 夏侯关静神情微妙,不戳破,只是可惜道:“霍小姐还真是好脾气。” 还没走到流芳阁,跟在夏侯关静身边的含翠就忍不住说:“怎么霍小姐住的这么远?” 靳子松只是苦笑笑。到了流芳阁,夏侯关静惊讶不已:“霍小姐现在,就住这么一点儿的小院子?” 靳子松现在连可笑都不成了。月儿正好从屋里出来,见了靳子松连忙说:“姑爷回来了,刚刚小姐醒了还问起你呢。”又才看清楚夏侯关静,忙着过来行了礼。 “小姐起来了么?” 月儿一脸苦相,霍寒烟这个样子,起来跟没起来不就是没睁眼的区别么? “靳大人真会说笑,霍小姐要是没醒又怎么跟这丫鬟问起你?”夏侯关静笑了笑,抬脚就要走进去。靳子松虚拦了一下,“公主,这地方狭小,恐怕公主嫌弃,要么请公主前厅里等候,臣把寒烟带过去?” 夏侯关静冷睨着他,“靳大人惯会说笑,刚刚你怎么不说这话,本公主都走到这了你才说这些。靳大人在这等着吧,我们姑娘家说两句小话。” 靳子松稍显霁色,只得让开。屋里的霍寒烟早就听见了外头的说话声,她第一反应竟是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才挣扎着起了身,夏侯关静就踏进了屋里。 屋里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那些被海棠扔出来的大件只能随便放着,放眼望去,这屋子里也只能暂且有个落脚的地方。夏侯关静拧着内心,满心厌恶。 霍寒烟涨红了脸,更是着急的想要藏起来,这一慌,她整个人就从床榻上掉了下来。 听见这声动静,夏侯关静才看见了她,缓步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霍小姐不必如此,养伤要紧。” 霍寒烟红了眼眶,一半是觉得丢脸,一半又是疼的。 她把霍寒烟扶起来,直接问她:“霍小姐把本公主请过来,是想要本公主给你求情,还是给你做主?做主本公主克做不了,这可是国相爷的家事。求情倒是可以,毕竟本公主现在洗清嫌疑,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她着从容的态度看得霍寒烟恼怒不已,“难道公主没听说国相府新认的小姐是谁么?” “承王妃海棠,玉峰山上的二当家嘛。” 霍寒烟有些惊愕,“你竟不怕?” 夏侯关静失笑,“怕什么?本公主行的端坐的正,半夜不怕鬼敲门,怕什么?” 霍寒烟怒从心起,“你什么意思,又想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我头上?” 夏侯关静冷下脸色,“霍寒烟,想清楚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再来跟本公主说话。你才叫人求到本公主那边本公主就过来了,不是本公主好使唤,是本公主要告诉你,现在你,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了。” 这一番话以后,霍寒烟整个人又蔫了下来。夏侯关静拍拍她的身子,“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歃血盟的人都死绝了,她怎么知道你跟这事儿有关系?靳子松现在是朝廷三品,谋害朝廷命官是个什么后果……你是东元人,后果是什么不用本公主在提醒你了吧?至于你……” 夏侯关静笑了笑,“你现在的风头可是跟她一般高,她不是傻子,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你的。我说的这么明白,你不会还听不懂吧?” 霍寒烟自然是听懂了。虽然听得懂,但她心里依旧有顾虑。夏侯关静啧啧两声,摇头喊着她的名字:“霍寒烟,国相爷对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你都丢地上了么,就算是丢了你也得捡起来,因为你能赢过她的,也只有这么年你作为国相小姐所学来的东西了。” 夏侯关静退后两步,“本公主今天这一趟就只说这两件事。你好好养伤,马上就到年关了。” 靳子松一直在外头侯着,里头的话他多少也听见了些,见夏侯关静要走了,他又要送。夏侯关静摆摆手,“靳大人还是去陪陪霍小姐,多开导开导她。国相府的路本公主认识,本公主自己回去就行了。” 如此,靳子松也不再坚持。夏侯关静原路折回,到了某一处时,就这么恰好的碰见了傅子辰。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是贺礼,是聘礼 http://.biquxs.info/ 傅子辰没想到会在国相府里遇见夏侯关静,倒是夏侯关静好像一早就知道他会过来。看了一眼他身后小厮端在胸前的两个精致盒子,“傅公子是来送礼的?昨天太热闹,一个两个的恨不得把头削尖了往里挤,结果礼是送了,可国相爷肯定是记不住哪个送了些什么的。傅公子晚来一天,但是让国相爷印象深刻。” 傅子辰无意搭理她,喊了修平继续往前走。夏侯关静不怒不笑,只是在他经过自己身旁时伸手将他拦下了。 “傅公子是为她来的?” 傅子辰顿下脚步,“尹泽在清河镇寻人,公主何不主动些,难道公主就不怕再被人捷足先登了?” 夏侯关静袖下的两只手骤然一紧,她要是能离京现在必然已经是陪在尹泽身边了,又何必等他说这话。。 傅子辰拉下她那只手,喊了修平抬脚往前厅走。 “傅公子。”夏侯关静抿着冷笑,“傅公子似乎是志在必得。但是傅公子是不是忘了,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承王府一日不设灵堂承王妃就一日不死,既然不死,国相爷怕是就准不得你们的事情。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难道不知道么?” “那又如何?”傅子辰神态中不见任何忧虑。“她,早就已经是我夫人了。” 夏侯关静愣了下。 “公主,他们已经走远了。” 含翠这一声才叫夏侯关静醒过神来,望着走远的傅子辰,夏侯关静若有所思。 “公主,是哪儿不对么?” 夏侯关静咬咬牙,“走吧。” 霍椋有意要晾着傅子辰,快有半个时辰了才来前厅见了他。傅子辰也是好耐性,没像昨天那样急催,只是中间让人添了一次茶水而已。 见他不骄不躁,霍椋已经有了些满意。 “相爷。” 霍椋颔首坐上主位,“傅公子可是等久了?” 傅子辰笑笑。“还好。” 霍椋往那两个盒子上扫了一眼,“傅公子是来送礼的?” “是礼,不过不是贺礼,是聘礼。”说罢,他把那两个盒子打开,一个盒子装的是绣鞋,一个盒子装的是结发。 霍椋明显的愣了愣,“你说这是什么?” “是聘礼。”傅子辰语中带着浅柔,让他整个人更显得明朗了许多。 霍椋往那盒子里再扫一眼,轻笑起来。“想娶我霍椋的女儿,你这东西怕是不够。” 与他的轻蔑不同,傅子辰对这两个盒子里的东西却是万分宝贝。“这东西对相爷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但是对我,确是意义非凡的东西。” 傅子辰轻抚着那两个盒子,说:“国相爷对国相夫人的感情这十几年来一直为人赞颂,所以我以为相爷你最是能够体会我这种心情的。”他把目光从盒子上移开,直视着霍椋,“相爷一定听说了,我在清河镇的傅家老宅里已经有了一位夫人,而这位夫人,就是海棠。” 霍椋眸心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他指了指盒子里的绣鞋,再指了指那一束结发,“这鞋是她送的,这发也是她给的。相爷若是不信,大可叫人去傅家老宅,一问便知。” 霍椋目光深沉,“傅公子今天说的这些,傅大人可知道?可同意?” 傅子辰半垂下眼眸,“我父亲不知,大概也不会同意。但海棠,我是娶定了。” “笑话。”霍椋负手而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何资格做决定。” “有没有,她都已经做过我的夫人了。” 傅子辰一句话堵得霍椋越发火大,霍椋紧了紧负在身后的拳头,“你不知道她是承王妃么?” “我知道。”傅子辰淡淡的笑着,“我一直都知道。问题不在于她是不是承王妃,而在于,你是她的父亲,和,她想不想再做回承王妃。” 霍椋眼眸又紧缩了一阵,威严里掺着一丝谋算。 “去把大小姐请过来。” 傅子辰笑得越发明朗,整个人像是沐浴在温煦的阳光下。“谢相爷。” 霍椋眼中看不清喜怒,只是提醒他,“现在她已经认了家门,跟了霍姓。她现在,叫曦华。霍曦华。” 海棠对傅子辰避之不及,没想到霍椋现在竟还让她过去。艺秀见她为难,便替她说了一句:“小姐身子不适,不见客了。” “等等。”她深吸一口,“早晚还是得见的。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艺秀随着她出门,忍不住的问:“小姐,你对二姑爷和那个壹国公主都说见面的时候还没到,怎么着傅公子就想着要见了?莫不是……” “什么都不是。艺秀姨,你再胡说八道妄自猜测,我就叫人你送回去了。” 艺秀偷偷笑了笑,“不说了不说了。” 在前厅等候的傅子辰,那一双眼睛恨不得飞到外头去盯着,霍椋的目光一直在傅子辰的人和那两个盒子上来回转着,直到见他猛地站起来,霍椋才把目光给收了回来。 海棠就站在门外,她眉眼上带着浅浅的疏离,看得傅子辰心头一震。 她果然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海棠…… “爹爹。” 海棠视而不见他灼灼的目光,径直走进了厅里。霍椋颔首,让她走到跟前来。傅子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紧紧不放。 “曦华,你与傅公子早就认识了?” 海棠点头,“认识。” 霍椋抿着一抹意味深长,“那怎么不打招呼。” 她从容转身,朝着傅子辰轻点了下头,“傅公子。” 傅子辰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难过,甚至还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如果不把她带回傅家老宅,后悔如果不是这么多事儿,她或许依旧什么都想不起,也不至于会对他这样的陌生。 他脸上的难过这么明显,就是唇角强装的笑意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海棠良心有些过不去,总觉得,自己欠了他。 “曦华,你可知傅公子这一趟所为何?” 霍椋的声音把海棠的心思又重新拉了回来,她避开傅子辰的目光,摇头,“女儿不知。” “他这一趟,是来求亲的。”霍椋一句话直接就让海棠愣在那儿了。“他说,在清河镇时,你就已经是他的夫人了?” 海棠差点儿被呛了一口,下意识的就要反驳,但转念一想,她也确实暂且当了傅子辰十天半个月的夫人。 可是夫人这个名头不过就是个虚名而已,她跟傅子辰清清白白…… 她才刚刚开口,声音正噎在嗓子里,霍椋又抢在她前头,指了指那两个盒子。“这两样是傅公子带来的,说是聘礼。你看看,你可认识?” 聘礼? 海棠心下一沉,往那边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了那一双绣鞋。她眼角狠抽了两下,暗骂傅子辰有毛病。她还当那双鞋被下人给收起来,没想到竟是被他给拿走了? 不过另外这个盒子里的头发,又是个什么意思? “曦华,你可答应?” 海棠猛地看向霍椋,“答应什么?你说这是聘礼?你凭这个就想把我嫁了?” 霍椋晦暗不明的看着她,说:“你才刚回家,成亲嫁人一事不用着急。想娶我霍椋的女儿,光这些东西确实不够。不过傅公子非说这两样东西都是你给的,所以我让你过来看看,这两样东西你可认识?” 他这话里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海棠拧着眉心,暗暗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老狐狸。 傅子辰走过来,抬手轻抚过那一双绣鞋,掸去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这绣鞋你不记得了?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海棠错愕的瞪着他,她何时送他了?又何时定情了? 接着傅子辰又轻柔的拿起那一束结发,“这头发是你当着我的面剪下来送我的,结发夫妻嘛。” 海棠都惊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能瞎掰扯! “傅子辰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逼过去,伸手就要抢那东西。傅子辰把手往后藏了藏,他唇角带笑,眼里头满是她的影子。 “傅子辰你找死是不是?” 海棠被逼急了,动作极快的在他腹上打了一拳。这一下让傅子辰疼得差点儿没喘过气,也正好让她把东西抢了过去。 修平神情一紧,赶紧跑过去把傅子辰扶稳了。“公子!” “曦华,胡闹什么!” 霍椋一声低斥才让海棠有了些收敛,低头看着被抓在手里的那两束头发,海棠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把东西扔进盒子里紧紧盖上,又把手收到身后,不着痕迹的蹭了两下。 “傅公子可有大碍?来人,快去请个大夫来。” “不用了。”傅子辰推开修平,缓了一口气,笑得有些无奈。“小打小闹而已。” 海棠气结,傅子辰这不要脸的程度都能赶上尹泽了! 想起了尹泽,海棠突然没了脾气,甚至连精神气都没了。傅子辰心头一紧,急忙走到她跟前,想要触碰又怕她不高兴,双手伸到半空中又悻悻的收了回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傅子辰的关切里没有一丝做作,这倒是让霍椋越发满意。再看傅子辰的家室地位……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曦华,你先下去,我与傅公子还有话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做不了你的夫人 http://.biquxs.info/ 海棠松开袖下紧握的双手,“我也有话要对他说。” 傅子辰唇边笑意渐开,“相爷,可否让我先跟曦华小姐说两句话?” 霍椋的目光再两人身上一扫而过,随机站了起来,“一会儿傅公子直接来书房找我吧。” 不等傅子辰谢过,霍椋就这么走了,临走时,把艺秀也喊走了。修平机灵,也跟着退了下去。国相府的前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喘气的了。 他一直灼灼的盯着海棠,看得海棠浑身不自在。她伸出手,手心又在与他两指间的距离停住,不用触碰到他,又恰恰能遮住他的目光。 “你别这么看着我。” 傅子辰想要拉下她的手,她又动作极快的把手收了回来,他抬在半空的手就只是触碰到了她的一片衣角。他只能用轻笑来掩饰自己的受伤,看得海棠又是一阵的愧疚。 “傅子辰,你别这样。” “我哪样?”傅子辰稍稍弯下身子,偏偏要盯着她看,“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是怕我怪你不辞而别?” 她稳了稳心神,对上傅子辰的眼睛,“你骗我说我是你夫人,我当时失忆,也就信了你。那绣鞋明明是你自己拿走了,怎么又成了信物?那束头发,明明就是你纠缠,怎么又成了结发……” 她把那两个盒子都塞进傅子辰的怀里,“这东西你拿走,以后再敢提这种事,小心我揍你。” 傅子辰紧了紧怀里的两个盒子,“你不愿意嫁我,是心里还有尹泽?” 心冷不丁的就被扎了一针,疼得她一颤。她面无血色,语气又冷又生硬。“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别把我跟他说在一起。” 她缓下语气,继续说:“我的事情你都听说过,这一趟我为何还要回京你心里也明白。傅子辰,我是个本该死了的人,是个不祥之人,我天生反骨,没有好下场的。京城这么大,东元这么大,你又这般优秀,多少女子等着做你的夫人,你慢慢遇见,总能找得到适合你的。” 她说的很认真。“傅子辰,我做不了你的夫人。” 傅子辰静默的看着她,一字不说,只是他紧抱着盒子的双手好似又苍白了两分。 “你回去吧。若是你愿意,我们再见时还能一块儿喝喝酒。若是你不愿意,以后我们做陌生人也可以。” “说完了?” 海棠点头,“说完了。” 傅子辰又重新扬起唇角,语气轻松,“那我就先过去见相爷了。” 他抱着那两个盒子,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了。面上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清爽,看不出他是假装,还是根本就没把那些话听进去。 “小姐。”艺秀进来,目光却还看着外头,“傅公子已经走远了。咱们现在要回去么?” “不回去。”海棠踏出前厅,“我们出去逛逛。这京城,我自来就没好好逛过。艺秀姨,今天你就陪我好好玩玩。” 艺秀跟了她两步,问:“小姐昨天才证了身份,今天就出去,怕是不妥。”艺秀偷瞄着她的神色,小声问:“其实小姐是怕再在府上碰见傅公子吧?” 海棠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尽然。我越逍遥,有人就越紧张,我越自在,有人就越恐惧。”她望着国相府中的某个方向,冷笑着说:“总得要留给别人些准备的时间,这戏才能继续唱下去。” 艺秀往那边看过去,心里咯噔一阵。那个方向,不就是现在霍寒烟所在的流芳阁么…… 承王府。 黎姨匆匆赶过来,眼底还藏着些惊色。“她果真是霍椋之女!” 说罢,黎姨把准备来的画像展开在老承王妃跟前,那画上只有一人,与海棠几乎一模一样。老承王妃端看着这一幅画,好大一会儿了才点了头。 “像,果真很像。” 只听她长叹一声,说:“霍椋与承王府向来不对付,我又不喜欢宫里头这样那样的大小宴会,自然就错过了与国相夫人见面的机会。若是我早见过国相夫人,当时泽儿把她带上玉佛庵时我定然不会同意这一场荒唐的婚事。” 老承王妃让黎姨把画收起来,“把我的话给铭风带过去了?” “带过去了。”黎姨的动作顿了顿,说:“刚刚有人回报,说她一个人出了国相府,逛京城去了。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老承王妃转身时,手里那一串龙眼菩提的念珠巧不巧的就碰撞在了桌角。她把手稍稍抬高了些,一颗颗的摩挲着手里的念珠。“我要是出去了,老王爷还不得跟着去?阿黎,你代我去见见她吧。” 东书房。 “阿黎一个人走的?” “是。老王妃的原话是,若是她也去了,那老王爷就会跟着过去……”下头回禀的人小心的看了老承王爷一眼,问:“老王爷,要不要派个人去跟着?” 老承王爷叹了一声。“她故意说这话给我听的,我还派什么人跟着。罢了,反正过几天泽儿也要回来了,我去不去这一趟也没什么要紧的。” 来人有些担忧,“可是老王妃已经叫人给铭风送了信,若是铭风真的把小王爷拦下,那不就……” “尹泽若是被铭风拦下了,那他也不用做我儿子了。再说,铭风也拦不住他。”说罢,老承王爷竟大笑起来,“海棠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这每一来京城的地都能抖上一抖。等泽儿回来,京城就更热闹了。” 再站在京城大街,海棠又是另外一种心境。两边的商贩来来往往的在她身上看了好几眼,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小姐,你已经在路口站了好久了。今天街上好似格外热闹,咱们往前走走?” 艺秀有些恼怒小贩们不规矩的目光,便只能提醒着海棠。海棠自然知道他们是在看什么,毕竟以前她做承王妃时,尹泽可不止一次的带着她招摇过市,之后她更是自己也来放肆过几回。 人家做生意的就是要有眼力劲儿,她这么个人物,人家就算是记不住,必然也会觉得眼熟。 “走吧,今天街上,好像真的格外热闹。” “这位小姐。”胭脂摊子旁边的那个卖笑玩意儿的小贩叫住了海棠,“我看着这位小姐面善,以前小姐是不是光顾过我的生意啊?”小贩格外热情,“小姐瞧瞧,我又新做了些东西,小姐看看可有喜欢的。” 怕海棠不理他,他还把自己做的小东西齐齐挂在手指头上,把手艺亮在她跟前。 “小姐看看?” 海棠哭笑不得,艺秀把身子在小贩与海棠之间一站,“小姐,我们走吧。” “嗯。” 见海棠要走,小贩又抓了一把摊上的东西小跑重新来到她的跟前,“小姐看看啊,我这随便卖卖就回去了,我媳妇儿还等我我回家呢。你瞧瞧,这都是我自己做的,就是卖个手艺。” 海棠随眼望过去,就这么愣住了。 小贩眼尖,把她一直盯着的那个四喜人单独挑出来,“姑娘好眼力,一眼就挑到我这个做工最好的东西。姑娘长的这么漂亮,定然有很多公子倾慕,这四喜人虽不值几个钱,但意思吉利。姑娘买回去应应景啊?” 艺秀轻哼,“你这小贩但是会说。小姐别听他的,这东西你也用不着,吉利的东西府上多的是,这小玩意要它做甚?” 小贩悻悻收起自己的东西,摇头叹气,已是有了收摊的意思。 “等等。”海棠伸手过去,把那四喜人拿在手心里,细细的看着。 “姑娘喜欢就买了吧,我这才开张,算你便宜些。”小贩又挑了几样精致些的东西,不动声色的摆在了最上头。 艺秀都有些烦了,又催着海棠。“小姐咱们往前走吧。” 海棠收起手里头的四喜人,“艺秀姨,给银子。” 艺秀愣了下,“小姐,你要买这个?” “嗯,买了。” 小贩眉开眼笑,又拿了另外几样,“小姐再瞧瞧这几样,可还有喜欢的?” 海棠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摩挲着掌心里的四喜人,兀自出神。艺秀问了问价钱,小贩比出两根手指。“二两。” 艺秀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二两?你这一块小木头就得要二两?你怎么不明抢?” 小贩正了脸色,“这你就不对了,我这虽是一块木头,但我卖的就是上头的手艺。你家小姐喜欢这东西,千金难买心头好,多少银子都是合适的。” “艺秀姨。”海棠又往他那摊子上看了一眼,“他这摊子上的东西我都买了,你把银子给他,一会儿让他把东西直接送到府上去。” 艺秀又愣了下,“小姐你说,这全都要了?” 她点头,“都要了。” 艺秀只得掏了银子,告诉小贩东西直接送到国相府,之后艺秀就随着海棠离开了。 小贩拿着银子,望着远去的两人若有所思。 最近国相府的事情京城里谁人不知,小贩也是京城里做了几年生意的,自然见过霍寒烟的。刚刚这一位,难道就是国相府新认回来的嫡亲小姐? 这嫡亲小姐,怎么越发觉得眼熟起来。 再往细处想……小贩一拍脑门,这才想起差不多半年前,一位公子带着一位小姐,那位小姐停在他的摊前,经不住他的说才买了个四喜人,开了张之后,那位小姐更是打手一挥,直接买下他摊上的所有东西。 小贩往前追了几步,喃喃出声:“原来这位就是承王妃……”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霍椋打的主意 http://.biquxs.info/ 艺秀姨倒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规规矩矩的跟在海棠身后。海棠想起那个总有话说的小童,这会儿她又捏着那四喜人,整个人又有些恍惚起来。 “小姐,你怎么不走了?” 海棠回了神,才发现自己刚才就站在这里,这会儿了还站在这里。她轻咳一声,指了指旁边的茶馆,“进去坐坐,歇会儿。” 茶馆里头正在说书,说的是一出江湖话本。说书先生说的甚是精彩,下头茶客阵阵喝彩,连说书先生要喝口水都不让。海棠也听了一段,更是欣赏故事中那几个少年重情重义,羡慕人家能够驰聘江湖。 “小姐喜欢听这些?那以后奴婢找几个说的好的每天过府给小姐说一段?” 海棠抬眸,“这故事就是要在茶馆里听才有意思,去府上单独给一个人讲,说书的有什么意思,听书的又有什么意思?” 被艺秀这么一岔,说书先生这一段海棠就没听着了。下头茶客们连连拍手称好,海棠也跟着凑了个热闹。艺秀虽是长叹了一声,但也只是宠溺无奈的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叩叩。 有人敲了敲桌沿,两人循声望去,原是个中年的妇人。艺秀不解,“这位夫人可是有事?” “黎姨。” 艺秀才刚问完那一句,海棠就已经喊了人。见海棠认识她,艺秀也就不说什么了。黎姨直接坐了下来,这会儿才惹得艺秀不满。艺秀正要训斥,海棠却摇摇头,“艺秀姨,你先自己去逛逛,我再在这听会儿书。” “可是小姐……” “去吧。” 艺秀有些不放心,又多看了对方两眼,这才先退下了。人一走,黎姨就笑了。“你这奴才倒是忠心耿耿。” 海棠皱起了眉,“艺秀姨是自来就伺候在我母亲身边的人,她对我而言,并非奴才。” 黎姨眉梢一挑,“你这一声母亲倒是叫得顺口。” “从前是不知道自己有个母亲,否则我叫的比这还顺口。” 黎姨微微冷了脸色,“伶牙俐齿。” 说书先生已经说到了另外一段,这会儿故事略显得平淡,更让海棠后悔自己错过了刚才的精彩。 “老承王妃让你带了什么话?黎姨你但说无妨。” 她说话时眼睛还盯着那说书先生,跟着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故事时不时的笑笑。黎姨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语气就更冷了些。 “原来我们只以为你是玉峰山的女匪,没想到你竟还有这么一层身份。现在我该叫你承王妃,还是该叫你一声霍大小姐?” “承王妃不是应该待在承王府么?既然我是住在国相府的,那自然就是霍大小姐了。” 看着黎姨越发难看的脸色,海棠又从容说道:“再说,这不也是老承王妃的意思么?” 这一句话直接把黎姨早已准备好的质问给憋了回去。稳了稳心神,黎姨才又压着火气问她:“你出事之后,国相府和傅家联手用你的身份给承王府泼了一道脏水,当时承王府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哪怕老王爷是皇上同胞兄弟也差点儿落了个杀头的罪名。小王爷在宫外跪了两日才终于得了觐见的机会,你可知他是做了什么牺牲才保住了承王府?你可知他……” “黎姨。”海棠截了她的话,“老王妃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吧。” 茶客又是一阵喝彩声,不少客官还掏了碎银铜钱搭上。海棠摸了摸自个儿身上,除了刚买的那个四喜人,她竟没带分文。 可惜了。 她轻叹一声,说:“我知道老王妃想要问什么。我既然已经做了国相府的小姐,那就跟承王府没有一点儿关系了。以后我绕着承王府走,避着承王府的人,我闯下的祸事绝不会牵连到承王府身上。黎姨,你让她放心就是。” 黎姨怔了怔,最后又摆正了脸色,“你知道就好。霍大小姐最好记得今天说的话,别转个身就给忘了。” 她苦笑,“黎姨你放心,我忘不了的。” 这一句之后,两边都沉默了下来。下头又是一阵叫好声,海棠也喊着喊了起来。黎姨皱着眉,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 “若是小王爷回来,你……” “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海棠说的坚决,眼里更是坚决。“这一点你也让老承王妃放心,在清河镇时我怎么答应她的,在这我就会怎么做。” 黎姨得了想要的话,也就不耽误了。她拿出几两碎银放在海棠跟前,“这茶水,算是我请了。” 海棠看了一眼,“茶水能值几个钱,黎姨你给多了。” “多了的就留给霍大小姐打赏吧,我瞧着你也没带什么银子。” 她哑然失笑。“那就谢谢黎姨了。”她转身喊来茶馆的伙计,把桌上的碎银都给了他,又指了指说书的先生,“赏先生的。” 伙计接了银子,谢了海棠,又给他换了新茶。身后一声冷哼,她回头看去,早就不见了黎姨的影子。 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搅得她有些难受,根本就无心再听这故事了。她倒了杯茶水,入口却满是苦涩。 傅子辰在书房里跟霍椋谈了很久,见他走出书房,修平才赶紧上去把那两个盒子给抱了过来。 傅子辰朝着霍椋笑了笑,“如此,那就谢过相爷了。” 霍椋双手负在身后,满是威严的点了点头。 修平没敢太放肆的看,只一眼就把头低了下来。直到出了国相府,修平才问一脸春风的傅子辰。“公子这是求到亲事了?” “没有。” 修平声音不觉提高,“啊?这样都没成?难道还是要备上金银,霍国相才能准了这场亲?” 傅子辰望着国相府的大门,说:“霍椋不要金银,他想要的,是等承王府那边的意思。” 修平更是不明白了。“国相府不是跟承王府不对付么,怎么还要等那边的意思。莫非他还想着要把夫……要把霍大小姐再嫁回承王府?” “霍椋还真就打了这么个主意。” 修平越发糊涂。“公子,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既然如此,那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傅子辰神情依旧显得轻松,“承王府必然不会同意这门亲。而父亲,一定会同意这门亲。” 修平挠了挠后脑勺,也懒得再去捋这些话了。“公子,刚刚听说霍大小姐出门了,咱们要不要去街上找找?” “不必了。”傅子辰半垂下眼眸掩去失落,再抬起眼眸时,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先回去吧。” 说书先生刚好说完那章故事,这会儿听书的暂且就先散了。海棠刚走出茶馆就遇上了艺秀,艺秀手里拿着两包东西,见她出来,便喜笑颜开的拆开,拿了一颗糖塞进她的嘴里。 “如何?甜不甜?” 海棠被她孩子气的做法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尝尝这糖,确实很甜。 “小姐是要回去了,还是再逛逛?” 看看日头,觉得时间还早,还有便指了指前头,“再逛逛吧,我做几身新衣。” 艺秀立即就说:“小姐也确实该做几身衣服,你现在身上这些虽也是新衣,但总不是按着自己尺寸来的。我知道一家铺子,做的衣服最好了。” 说起来,海棠不仅抢了霍寒烟的身份地位,更是把她新做好的衣服也给抢了过来。尺寸大小虽然差不到哪儿去,但是颜色却不是她喜欢的。 艺秀似乎对那家铺子很熟悉,一路上更是把老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海棠总觉得这话好像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直到站在陈妹家铺子前时,她才知道艺秀说的那位老板,正是陈妹她爹,陈少宁。 “陈师傅。” 艺秀拉着海棠就进去了,这一声声的陈师傅,终于是把陈少宁给喊了出来。见他出来,艺秀又一把将海棠推到前头去。“陈师傅,我家小姐想做两身新衣,我说你这是京城里衣裳做的最好的,你可得给我家小姐好好选选料子,好好挑挑花色。” 陈少宁微微愣了一下,试探的喊了她一声:“霍大小姐?” 海棠苦笑笑,“陈师傅。” 艺秀有些惊喜,“陈师傅你认得我家小姐?” 陈少宁轻咳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料子,“霍大小姐看看,这里头可有你喜欢的料子?或者霍大小姐你想要做一身什么样的?是衣裳还是裙子?这边也有现成的,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爹,料子拿过来了。” 陈妹从里间出来,怀里抱着三四匹料子。看清楚站在前面的人,陈妹手一松,料子就这么落了地。 “是你……” “胡闹。”陈少宁过去把料子捡起来,小心的拍掉上头的灰尘。“这可是新到的料子,现在外头这一面都被你弄坏了。” 陈妹哪儿还能听见她爹说什么,她小跑到海棠跟前,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在海棠身上。 “真的是你?”陈妹低喃了两声后直接扑进了海棠怀里,“我就知道你没死!” 她扑过来这一下直接撞在海棠胸口上,本已经好全的伤口又被她撞出了痛意。听着海棠这一声闷哼,陈妹才抬起头,“真的是你?” 海棠点头,“是我,我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的女人,回来了 http://.biquxs.info/ 陈妹几乎泣不成声,都把艺秀看傻了。陈少宁把料子放下来,“陈妹,别站在门口,像什么话。” 听了她爹的话,陈妹才松开了海棠。海棠揉了揉胸口,小小的舒了一口气。 “我撞疼你了?” “小姐,你哪儿疼啊?” 陈妹跟艺秀两人又围了过来,两人都同时伸出手,眼看就要落在她胸口上。她往后退两步,躲开两人,“我没事。” “陈妹,不得无礼。”陈少宁一声低斥,陈妹只得低下了脑袋。 艺秀站在海棠身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陈家父女,看看海棠,又故作轻松的说:“小姐咱们选个料子吧,奴婢觉得这颜色不错,小姐可喜欢?”艺秀指着被陈少宁抱在怀里的那一匹杏红说:“这个颜色好,提气色。”说着又指指另外一匹樱草色的料子,“这个也好,可以做个裙子。” 又见旁边放着一匹茶百的料子,上头印着浅浅的斑纹,看着寻常实则又有些奢华不凡。艺秀眼前一亮,“这个好,这个做双锦鞋,上头佩上颗珍珠,这鞋就再好看不过了。” 陈少宁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料子做双鞋确实挺好看。” 陈妹咬着唇,不时偷看着海棠。陈少宁又随手拿了两匹料子,颜色都是照着海棠的喜好来的。“衣服还要做几身么?还是光要这几匹就够了?” 艺秀点头,“要的要的。衣裳裙子……陈师傅能做的咱们都要几身。衣服不着急,慢慢做就行,做好了奴婢再过来拿就是了。” 说起衣服…… 陈妹眼前一亮,“小王爷托我爹缝补的衣裳已经做好了,我去拿来给那你,你给他带回去。” “陈妹。” 陈少宁喊住了女儿,微沉的脸色让陈妹看得一惊。他旋即转身,对海棠歉意的笑笑,“小女不懂事,冲撞了霍大小姐,霍大小姐别介意。” 海棠摇头,回笑的有些牵强,“陈师傅言重了。” 她往外看了一眼,催着艺秀,“艺秀姨,这么几身也就够了,等以后有了新料子再过来做就是了。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艺秀又怎么看不出来这其中的故事。她先付了定金,正要把海棠的尺寸说一说,陈少宁却直接开了口,“霍大小姐的尺寸我这里还有,既然霍大小姐累了,那你们就先回去吧。下次再有新料子,我叫人到国相府知会一声就是了。” 海棠说了声谢谢,带着艺秀就走了。陈妹跑到门口,一直把她的影子都给看没了,才有些懊恼的说:“我竟忘了,她现在已经成了国相府的嫡亲小姐。” 陈少宁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梳好的发髻弄得一团糟。“以后在她面前都别再提起承王府的事情,可记住了?” “爹爹。”陈妹不明白,“为什么她成了国相府的小姐就不能再提起承王府的事情了?可是承小王爷他不是……” 陈少宁叹道,“承小王爷如何那是承小王爷的事情。她如果想跟承王府有关系,也不会进了国相府做小姐,而不是回到承王府做王妃了。”陈少宁指了指刚才艺秀挑的那几匹料子,“把东西搬进来,国相府的衣服,我得紧着做出来。” 国相府。 虽然夏侯关静来了这一趟确实是叫人安心不少,但霍寒烟还是紧绷着身体。特地是在听说海棠还有心情逛街,还在陈少宁那边订下好几件衣服时,更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见她生气,靳子松只得过来轻哄,霍寒烟也知道自己没了身份依仗,不好再对靳子松表现的太过,只是扑进他的怀里闷声哭着。 靳子松比霍寒烟好不到哪里去,相比霍寒烟,他对海棠的恐惧要更大更深。 “子松,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靳子松烦躁的把霍寒烟拎出自己的怀,“公主刚才的意思你还是没听明白么?” 他缓下语气,柔声劝着:“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来日方长,这笔账我们可以慢慢算。” 话虽这样说,但霍寒烟还是嫉恨海棠。她半咬着唇,眼里蕴着泪,楚楚可怜。靳子松心一软,又安慰说:“她不过就是买了两身衣裳,这有什么?明日我就去陈师傅那边给你定上两身最好的衣裳,让她紧着给你先做出来。” “人家现在是嫡亲小姐,我算什么,陈师傅还能紧着给我先做了?” 靳子松轻嗤:“那又如何?陈师傅要顾忌国相府的面子,那我就直接去宫里求了钱贵妃娘娘。她是嫡亲小姐又如何?陈师傅还能怠慢了宫里的主子?” 提起钱贵妃,霍寒烟眼里才有了些笑意。哄完了霍寒烟,靳子松才得闲走出屋子。踏出屋子,他又没了再走出流芳阁的胆子。 见月儿在流芳阁门口跟人吩咐些什么,靳子松又把人叫到自己跟前来。“姨夫姨母住的院子,离这儿远不远?” “不远,就在西面的兰娉厢房。”月儿有些奇怪,“孟夫人每次来都是住在那里的,姑爷你不记得了?” 靳子松哪儿会不知道,他就是故意这么问的。虽然心里知道,但他还是恼怒霍寒烟都成这样了,怎么孟庆月孔常鸣两个人还有脸住这么好的厢房。最重要的,是那兰娉厢房离海棠所居的院子太近…… “你去把姨母叫过来,她若问起,或者别人问起,你就说是小姐让你去请的人。” 月儿往里头看了一眼,没敢多问,就亲自去喊人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孟庆月就过来了,见靳子松站在那,更是急着就跑过来。“是不是寒烟哪里不舒服了?有没有去请大夫啊?” “姨母,寒烟好好的,是我有些话想要麻烦姨母去做。” 孟庆月神情微变。“什么事儿?” 靳子松啧啧两声,“姨母你这是什么样子,怎么现在连我也要防上了?” 孟庆月这才缓下脸色,“现在梁州孟家可是被姐夫盯得死死的,昨天安儿给我来的信都是先过过姐夫那双手的。你现在叫我去办事,我哪儿办得成啊。” 靳子松倒是没料到霍椋会这么做。不过这事儿,也用不上大动作。 “这事儿简单,但也只能让姨母你去做……” 傍晚时分,小童才接到老承王爷那封信。他把信往怀里一揣,意思意思的敲了敲房门,不等里头的人作答,他就已经推开了门,再把脚边的两桶热水给提了进去,倒在了浴桶里。浴桶里躺着个男人,叠着的湿手巾敷在双眼上,只余着他高挺的鼻子和好看的嘴巴,下巴弧线恰到好处,光是轮廓就很是性感。他懒懒靠在浴桶上,墨色头发顺出桶外,两只手修长干净,也是闲闲的搭在那里。温水下他的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实在诱人。 把空了的水桶拎到一边去,小童又擦了擦手,才把怀里的信拿了出来。“主子,老王爷来信了。” “嗯。”尹泽懒懒回应了一声,却没动手把信接过来。 “送信的人是老王爷的人。” 尹泽依旧是没什么动作,只是过了小会儿后才懒懒的动了动唇。“老王爷的人?” “是。以前都是咱们的暗卫,这次偏偏是老承王爷。主子,这信你还是看看吧,或许是王府里又出了什么事儿呢?” 尹泽懒懒的抬了抬手,“你念吧。” 小童脆生生的答应下来,拆了信,念着上头仅有的一句话。 “霍椋已认亲女为国相府嫡亲小姐。” 尹泽把搭在眼前的手巾拿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身子更是猛地坐直了起来。 “主子?”小童吓得一跳,“怎么了?” 尹泽把他手里的信抢过来,光着一句话,他就看了不下十遍。 “主子,到底怎么了?” 小童不知海棠的真实身份,但他却是一早就知道了。 他的女人,回来了! “收拾东西,即刻就走。” 小童都惊了。“现在?主子,现在都已经亥时了,马都睡了,怎么回京啊?” 尹泽已经出了浴桶,冷眼一睨过去。“那你就跟着马一起睡。” 小童苦下脸,“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刚要出去,铭风就进来了。“小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回京,即刻。” 说话间,尹泽已经披上了衣服。 “现在走不了。”铭风微低着头,“今夜大雪,现在又已经亥时,现在上路太不安全。小王爷若是着急回去,明天一早出发也行。” 尹泽已经套上了鞋子,滴着水的墨发就这么直接披散在脑后。“我说了,即刻。” 他正要朝外走,铭风却伸手将他拦下。小童对着铭风一个劲儿打眼色,见铭风不动,小童过去推了一把:“你怎么这么不知死活,主子也敢拦?” 铭风岿然不动,“属下是为了小王爷安危。” “滚开!” 电光石火间,尹泽已经击出一掌。铭风侧身躲过,尹泽第二招又打了过来。铭风从容应付,只是招招都挡住了尹泽,不让他踏出这客房。 纵使是个傻子怕是也能察觉出不对了。尹泽面色阴郁,照着铭风受伤还未痊愈处就是七八成内力的一掌,直把铭风拍得吐出一口心头血。 “好你个铭风,你敢拦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http://.biquxs.info/ 铭风挨了一掌,伤上加伤几乎都已经站不稳了,眼看着他就要踏出客房,铭风又是身形一晃,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夜太深,小王爷还是明早上路。” 尹泽双手紧握成拳,额前突突直跳,脸色风雨即来的阴沉可怕,已是怒极。“你拦我,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我娘的意思?” 小童脸色微变,“老王妃?” 见铭风不语,尹泽轻嘲道:“难怪这信是父王的暗卫送来的。若是经过你的手,这信怕是根本不能送到我这里来!” 他最后一句话语气极重,小童听着都是一抖。铭风抱拳谢罪,“确实是老王妃吩咐了,让属下拦住小王爷回京。” 尹泽冷笑。 静谧压抑的客房里除了这一声冷笑之外,还可以很清楚的听见他指骨用力时细微的动静。 “上次玉佛庵出事我还没对你问责,你现在倒是管起了闲事,忘记谁是你的主子了?” “属下不敢!”铭风单膝跪在地上,顶着他的怒火说:“属下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 话音刚落,尹泽那一脚就已经踹上了铭风的肩头,直接把他整个人都踹翻在了地上。“知道就让开!你要是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抛下这话,尹泽已经下了楼,朝着客栈外头急赶而去。小童把铭风扶起来,一边怨道:“你也真是,老王妃的话固然要听,但你也要晓得主子的脾气。”小童垫着脚的往外头看了一眼,忙说:“你赶紧的,一会儿我要追不上主子了。主子要是出了事情,是个老王妃也救不了你!” 小童话才到这,就听见客栈外头一阵马蹄声。小童暗道一声糟了,慌不迭的追了出去。 京城。 海棠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丝毫没有睡意。芊白的手探到枕头下头,摸出白日里买来的那一个小玩意儿,摩挲了一会儿后又干脆起了身,燃了灯。 外头守夜的小丫头见屋里亮起了灯,便敲了敲房门。“小姐起来了?可是渴了?” “不用管我,你去睡吧。” 外头小丫头应了一声,之后就没动静了。不知为何海棠又想起了从前伺候在自己身边的茴香,若是茴香,肯定是直接退了门,紧张兮兮的跑进来了。 把心思收回来,海棠就更没了睡意。她借着烛光,翻弄着手里的四喜人。模样,雕工,大小和形状都跟以前那个一模一样。不过以前那个是在尹泽身上,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四喜人沦落到什么光景了。 自嘲笑笑,海棠随手就把手里的玩意儿扔了出去,自己则是又躺回到床上。翻了两个身又突然跳下了床,满屋子的找着那四喜人。 “小姐?”外头守夜的小丫头又连敲了两次门,“小姐怎么了?” 听不见回应,小丫头只得悄悄开了个门缝,得见的就是海棠趴在地上找东西的样子,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小姐要找什么?奴婢来帮您找!” 小丫头这一声有些大了,倒把海棠吓得一跳。海棠摆手,吩咐说:“你把屋子点亮些,我自己找就是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火,自然是不够亮。小丫头赶紧把屋里其他的灯都点上,屋里这才亮堂了些。 小丫头端了个烛台过来,“大小姐要找什么?奴婢帮您找找?” “找到了!” 借着小丫头的光,海棠才终于在柜子脚下发现了这东西,只是东西掉在了里头,柜子又太低矮,伸手进去都有些难度。 “大小姐等等,奴婢去找个鸡毛掸子来。” 话音刚落,海棠就已经把手塞进了低矮的柜脚,再把手拿出来的时候,她的手背上已经被蹭破了皮。 “大小姐!”小丫头一声惊呼,连脸色都变了。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海棠站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只顾盯着手里的四喜人看。小丫头感激拿了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本想着要给海棠擦擦手背,没想到她随手接过,竟是小心的的四喜人沾上的脏东西给擦干净了。 海棠刚来国相府,谁也摸不准她的脾气,小丫头更是不敢再轻易主张,只是站在她身边等候吩咐。海棠怕擦不干净,还用茶水沾湿了帕子,一点点把四喜人又擦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见小丫头还守在身边,好奇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海棠东西收进掌心里,“去给我找根绳子来。” 小丫头有些不明白,“绳子?大小姐想要多长的绳子,粗一些还是细一些?” 海棠都被这小丫头给逗乐了,“就是你们平时打络子的那种。” 小丫头这才恍然大悟,要急着出去给她拿东西。刚走两步小丫头又折回来,“大小姐,听说艺秀姑姑打的络子最好看了,要么,奴婢去把她请过来?” “不用了,你把东西拿来我这里就行了。” 一小会儿,小丫头就把自己屋里的彩线都拿了过来。海棠随手拿了个蓝色的,在四喜人上随便一绑。吊是能吊起来了,就是有些难看。小丫头偷笑笑,又重新挑了两个颜色,手指头轻巧的弄了两下就已经缠好了一根编绳。 “这个好!”海棠不客气的抢过来,又把自己刚才绑上的拿一根绳子给解开,把小丫头新编这个绑了上去。红白的搭配不轻狂,简单的编法不张扬,配这小小的木头玩意儿,刚刚好。 “艺秀姑姑做的比这个好,奴婢这算不得什么。” 海棠可是满意极了。“我就喜欢这个,挺好。” 小丫头高兴的都合不拢嘴。 见小丫头那一脸高兴的样子,她轻笑,“我也没赏你,你笑成这样做什么?” “大小姐高兴,咱们做下人的就高兴。” 海棠困意上来,打了个哈欠,她虚抬了抬手,“你下去休息吧,不用在外头守着了,这都冬天了,外头不冷么?回自己屋里睡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不行,这是规矩。”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海棠站起来往床榻那边走,“回去睡吧。” 小丫头心下一暖,“大小姐你……好像跟奴婢想象的不一样。” 海棠一挑眉梢,“你想象的是什么样的?” 小丫头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吓得就要跪下。突的膝盖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虽然疼,但却阻止了她要下跪的动作。 “因为我砸了霍寒烟的院子,还把她赶到了偏远的流芳阁,所以我就一定得是个恶人?” 见小丫头惭愧的低下了头,海棠更是放肆的大笑起来。“对,我就是个恶人。” 小丫头抖了个激灵,匆匆行了个礼,跑了。 见此,海棠又是笑了一阵。 折腾了一夜,海棠第二天快正午了才起来。艺秀听见动静,这才敢进屋来。伺候海棠洗漱穿衣,又叫人把午膳直接端上来。吃饱喝足,海棠才问她:“艺秀姨你想要说什么?” 艺秀愣了下,“奴婢,没想要说什么。” “我见你欲言又止,怕是有话要对我说呢。”海棠抬起眼眸,“还是你想香巧了?想回家?” 艺秀眉心一跳,只得老实交代。“奴婢今早上听了些话……” “关于我的?” 艺秀眉心又是一跳。“嗯,是关于大小姐的。” 海棠懒懒看着她,“说我是山匪出身,说我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欺负打压霍寒烟?” 艺秀倒吸一口凉气,“大小姐你听说了?” “用不着听说,那些人,也就只会说这些了。” 相比她的毫不在意,艺秀却有些不安。“小姐你可知这事儿是从哪里说出来的?” “还有谁,这府上还有谁跟我不对付,还有谁不知死活的敢挑你们相爷的眼皮子?可不就是流芳阁那一对狗男女。” 这一声狗男女又叫艺秀的眼角狠抽了两下。 “不是咱们国相府传出去的,听闻,是兵部尚书那边传出来的闲话。” “谁?兵部尚书张福东?” 艺秀点头,“张夫人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话,照着闲话的就把这事儿说给了方侍郎家的夫人,方夫人话最多,这会儿怕是传得整个京城都是了。” 说完这些,艺秀才看见海棠正抬着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她心里咯噔一下,竟有些虚了。 “艺秀姨你从小就跟在母亲身边,孟庆月是母亲的妹妹,她自来就跟张夫人交好是闺中密友,你难道不知道?”海棠冷笑,“这些话孟庆月就算是跟不跟张夫人说也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只是现在你形色匆忙,恐怕他们并非只是碎嘴,而是想要把我的这些传言说到……宫里去?” 艺秀叹了一声,“是,皇上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听闻皇后有些震怒。” 海棠更是嗤笑起来,“她震怒个什么劲儿?哦,也是,我以前得罪过皇后,借着这个机会,她还不痛痛快快的整整我?” 艺秀听得是心惊肉跳,“皇后怎么……小姐你……这可怎么好!” “艺秀姨。”海棠闲闲懒懒的又开了口,“你们家国相爷都没急呢,你急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茶馆听书 http://.biquxs.info/ 话虽这么说,但艺秀心里怎能不担心。在她开口之前,海棠就已经站了起来。“昨天说的那一段故事甚是精彩,艺秀姨,你今天还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出去了?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去,哪儿能不去。”艺秀忍不住的嘀咕着:“不盯着你,奴婢哪儿能放心。” 海棠笑了两声,摆了摆系在腰间的四喜人。“那走吧,晚了怕是听不着了。” 到了茶馆,说书先生说的又是另外一场故事。艺秀才听了两句,一张脸都黑了下来。 “承小王爷与傅家小姐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虽然娶了承王妃在先,但两人却是自小的情意,也说不得谁争谁抢。现在承王妃摇身一变成了国相府嫡亲小姐,也是看他们二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实在碍眼,看样子肯定是不会再回去了。所以昨晚上,承王府的已经把聘礼送到傅府去了。” 海棠双手骤然一紧,指骨青白,两手做拳且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可见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过也是,若是她回了承王府,依着她那脾气承小王爷怕是也不敢娶小,毕竟承王妃善妒这是京城里人人皆知。不过啊……”说书先生说到这一段,又装模作样的长叹了一声。“不过当初承小王爷也是宠过这位王妃的,从徐家那事儿上就能看得出来。” 低下有人才刚来京城,不明所以的问:“徐家?哪个徐家?徐家又出什么事儿了?” 说书先生哼哼两声,旁边的茶客更是议论了起来。 “徐家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徐家也是自作自受,谁让那位徐大人徇私舞弊犯下罪事。” 有人戳了戳说话那个,“你也不知道?听说承王妃容不得徐家所以才下手除掉了徐家。徐家要斩首那一天,徐夫人在承王府门前跪了好久,最后还是老承王爷叫人来给劝走了。” “那这事儿跟承小王爷宠不宠,有什么关系?” 说书先生啧啧两声,拿着手里的折扇点了点问话这人。“不开窍。承王妃是什么身世?要不是有承小王爷这么宠着她,承王府能由着她胡来?老承王爷在朝这么多年明面上从没得罪过什么人,这儿媳妇儿刚进家门就惹出大事牵连了承王府,简直就是……” 说书先生后头又说了些什么海棠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她满脑子就只记得一句话,承王府昨夜已经送了聘礼到傅家…… 一边说着不设灵堂一日就不承认承王妃已死,一边又迫不及待的送了聘礼过去? 海棠的指甲已经深深刺入了掌心里,甲缝里都是血痕,心更是直接凉透了。 “也是,人家是山匪出身,哪儿比得上傅大人家的小姐。傅小姐虽然体弱多病,但好歹人家也是有爹生有娘养的,谁像那女匪。昨天,听说昨天国相府才刚认了亲,霍大小姐就等不及的要把那位二小姐给赶出府去。不仅让人责打得只剩下了半条命,更是趁着人家重伤爬不起来,当着人家的面儿把人住了这么多年的屋子给砸了。哎哟,可怜霍二小姐,被毁了名节和容貌不说,还被人欺负成这样!” “我也听说了。”有位书生激愤的站了起来,“这女人太恶毒。绕是寒烟小姐不是她的亲妹妹,那她也该顾念人家替她在国相大人跟前尽孝这么多年,姐妹更加情深才是。她这番做法,简直是污了国相府的名声!” “简直胡说八道!”艺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那书生就骂道:“你这书生不去读圣贤书,倒是爱跟这些嚼舌根的人混在一起,看你也拿不出什么好成绩,还有脸留在京城?还不赶紧滚回家里藏女人衣裳里歇着?” 海棠对艺秀简直另眼相看,看着规规矩矩的艺秀姨,骂个人也能这么狠?不过如果是海棠自己来,大概说的要更加粗俗些。什么衣裳,怕是裤裆里才最恰当! 书生也是个脸皮薄的,再加上旁边看热闹的嘻嘻哈哈一阵,眼看着就要哭了。 “你这个女人真是粗俗无礼!我哪一句说错了?这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你还想曲解不成?就算这是人家家事,姐妹内斗咱们管不了,但刚刚人家说的徐家的事情呢?若真是她恶意所为,那这样的女人,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艺秀怒指书生,声音骤然提高。“明明是徐家小姐挑衅在先,凭什么说承王妃容不得徐家?再说老承王爷,什么叫明面里没得罪过什么人?承王府跟谁不对付我道是不知,但我知道,你这小小茶馆敢公然私轮朝廷之事可是犯了大罪的!好好的书不说,偏偏要来摆人的是非,我看你们这些人就是活腻了!” 说书先生脸色一变,底下的茶客就都指着艺秀责骂起来。“你个女人怎么这么多事,我们说什么讲什么是碍着你了还是怎么着?还犯大罪,吓唬谁呢?要不想叫人说这些事儿,那当时承王妃就不该闯出这祸事,既然事情都已经有了,凭什么不能让我们说?哦,现在不是承王妃,又成了国相府小姐,现在承王府不及国相府势力,所以她更是惹不起了?” 艺秀气得浑身抖抖。“你们,你们简直……” 掌柜的忙给说书先生使了眼色,说书先生才拍了拍桌上的醒木。“这事儿确实是我唐突了,不该妄议。这话头咱们就此打住,不提了不提了。” 偏偏有人不上道,“怎么就不提了,我还想听承小王爷跟傅家小姐的故事呢。” 吱的一声,海棠起身挪动凳子与地板发出的刺耳声音截断了茶馆里的对话。她冷眸一扫整个客栈,忽的一笑。众人都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都觉得这女子这般好看,怎么笑起来又这么瘆人。 海棠隔着距离朝着说书先生那边点了点,“艺秀姨,赏了。听了故事不给银子,再被人说是又人生没人养,那可如何是好。” 艺秀忍着一口气,愤愤的掏出五两银子,啪的一下拍在桌上,随着海棠拂袖而去。 人一走,茶馆里又开了锅,一个个的催着说书先生再多说些。说书先生看着被小二送到跟前来的那五两银子,眼皮子的狂跳就没停过。 “我说说书的,你倒是快些啊!” 说书先生摆摆手,收了手边的醒木。“今天不说了不说了。” 堂下的茶客们不乐意了,有的嘲笑他胆小,有的又囔囔着让他再说段故事也成。掌柜的瞧着这架势,又亲自过来劝说两句,说书的经不住劝,又坐了回来。“那就接着说说江湖事吧,话说……” 就在此时,一队官兵闯进了茶馆,为首的腰挎着佩剑,威风凛凛,指着说书先生一声怒喝:“就是他,抓了!” 茶馆内一阵惊呼,说书先生更是双脚一软。掌柜的心头一震,忙舔着笑的迎过来,“这位官爷,他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为何要抓他啊?” “为何?”官爷冷哼,后又高声喝道:“有人说你们茶馆公然妄议朝廷之事,诋毁朝廷命官。哼,这可是死罪。” 掌柜的双耳嗡的一声,整个茶馆里的人双耳都是嗡的一声。说书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哪儿还有说江湖故事时候的那份气势。 “官爷,我们今天说的是一出江湖故事,这些人都能给我作证。你刚刚说我们妄议朝廷之事,都知道是罪,我们做百姓的哪儿还敢明知故犯啊。” 话音落,三两个茶客就点了头,“今天说的确实是一出江湖故事,没有官爷说的那些是非。” 为首的官爷又是一声冷哼,“还敢狡辩!是国相府霍大小姐亲自去京兆尹里说的,你们还敢说没有?” 国相府? 大小姐? 刚刚那位小姐竟是国相府大小姐?也就是曾经的,承王妃? “来人,将他速速拿下。奉京兆尹之命,这茶馆,封了!” 经了这么一件事,海棠早没了心思,回了府上第一件事,就是把出茶馆就取下来又舍不得丢掉的四喜人掷到角落里。 艺秀只当她在出气,便劝了两句。“小姐别生气,这会儿人已经被抓进了京兆府,各处也都打了招呼,想必以后没人敢再乱说话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世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你还能都管得过来?今天封了一家茶馆,明天就还有一家。人家那边的人才尝到甜头,以后这样的事儿,少不了的。” 艺秀愤愤望着流芳阁那一头,咬牙道:“我去告诉相爷。” “你以为他不知道?”海棠冷笑,“那只老狐狸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国相的位置也做不了这么久。” “小祖宗。”艺秀简直哭笑不得,“你怎么能这么说相爷。” 海棠侧眸看她,“你心里不也明白么。他,本来就是只老狐狸。” 艺秀还想再劝的话一出口,又是另外一个担忧。“可总不能任由他们这般猖狂,小姐准备如何?” 海棠抿唇不语,片刻后才似笑非笑的开了口。“瞧我这记性,梁州孟家,还欠着我银子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买定离手 http://.biquxs.info/ 霍椋早在之前就收到了消息,也是他点了头,京兆尹才准了去抓人封茶馆的。听下人说海棠已经回来,只是神态又很平静,看不出喜怒。霍椋有三分意外,又有四分释然。“她这性子确实是像我。” “相爷准备如何处理这事儿?” 霍椋冷哼,“他们的主意比我多的是,何须我来处理。”他把手里的奏折与之前自己私压下来的那些放在一起,“不过孟庆月太不知死活,是要给她些教训了。” 月儿端着药来,见他站在门口,便将药送了过去。“姑爷对小姐真好,竟一直在这等着。其实奴婢把药送过去也行,今日虽然暖和,但总归是入冬了,若是连姑爷也病了,那小姐更无人伺候了。” 靳子松哪儿是在等霍寒烟的药,他一直留意霍椋的反应,那边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更是让他心里头越发不安了。屋里头霍寒烟开始还撒撒小娇惹人怜爱,次数多了靳子松也就烦了,干脆直接跑了出来。 接过月儿手里的药,靳子松随便敷衍了两句。月儿要先退下,他又把人留了下来。“你出去打听打听,相爷那边是个什么动静。” “月儿。”月儿还没答应,屋里头的霍寒烟就喊了她的名字。月儿只能先跑进了屋里,半天都不见出来。 海棠砸了霍寒烟院子那天问了下人们的去留后,现在伺候在霍寒烟身边的下人只剩下七八个人,这院子又小,平时也不需这么多人挤在这里,这会儿月儿一走,靳子松跟前更是无人差遣。 靳子松端着药进了屋,见月儿跪在霍寒烟跟前,低着头,听见他进来的动静,又赶紧抬起袖子来擦了擦眼角。霍寒烟冷沉的脸色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立刻转为笑靥,速度之快,叫人咂舌。 “药端来了啊,那我现在喝了吧,一会儿凉了就更苦口了。” 她朝着靳子松招招手,一面又想要从侧躺的姿势挣扎着坐起来。靳子松走过去,睨着地上的月儿,“还跪着干什么?小姐要起来,还不过去帮忙?” 月儿的身子小小的颤了一下,这才慌忙站起来,把霍寒烟给扶起来做好。靳子松把药递过去,不见她来接,又把药碗收回来,端着勺子一勺勺的喂着。 霍寒烟就是想要他一勺勺喂自己,但她忘了这药究竟是有多苦,一勺药汁才入口,她整张脸就都皱起来了。 “不喝了。” 她把碗推开,动作太大,药汁大半都洒在了靳子松的手背。霍寒烟惊呼一声,忙着去查看他的伤势,靳子松本就烦心,这会儿越发火大,将那药碗重重放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 “换衣。” 见他就快要踏出门去,霍寒烟声音都带了哭腔。“你的衣服不都在这屋里,你要去哪里换衣?” 靳子松脚步不停,刚踏出门口,就差点儿撞到月儿。靳子松顺手扶了一把,“莽莽撞撞的干什么?你当这还是以前的地方,随便你撒野乱跑?” 月儿憋红了一张脸,匆匆从他身边跑到霍寒烟跟前,不敢抬头看她那黑如锅底的脸色,只是急声说:“小姐,孟夫人被相爷撵出去了。” “什么!”霍寒烟尖锐的喊了起来,“撵出去了?” 靳子松重新折回来,“撵出去了?只是撵出去了?除了撵人,相爷还有什么话?” 霍寒烟听出不对,质问月儿:“胡说八道些什么,姨母好好的,爹爹干什么要把她撵走?” 月儿不敢多言,低着头的不敢说话。靳子松脸色变了又变,“相爷有没有说什么?就只是把人撵了?啧,我问你话呢!” “刚刚是直接把人撵出去了,至于其他的,奴婢不知道。” 靳子松心一沉,又自己在心里琢磨了起来。再抬起头时,恰好就撞见了霍寒烟晦暗不明的眼色。“你让姨母做了什么?” “你这话说的,我能让姨母做什么。” “靳子松!”霍寒烟提高了声音,“你上次还劝我什么都别做,结果你自己转个身就又自己拿起了主意?孟庆月不走,我在这相府里更是防不胜防……你,你怎么能自作主张!” 事到如今,靳子松只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讲了一遍。听了这些,霍寒烟倒也没责怪,只是说:“现在只能再看看爹爹那边还有什么动静。孟家一日不倒,我霍寒烟就还有些倚靠。若是孟家再出大事儿,子松,你应该晓得里头的轻重的。” 靳子松点头,回答的却很敷衍。“嗯,我晓得轻重的。” 夜色渐深,海棠早早的让人伺候了洗漱,之后就说困了要休息。关上房门后,她又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男装,悄悄的溜出了国相府。 京城宵禁,大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海棠来到某一处,侧耳听了听面前紧闭的大门。虽然动静不大,但依旧能从里头听见吆喝下注的声音。她笑了笑,抬手拍向了赌坊大门。 “谁?” 她才敲了门,就有人从里头打开了小缝。海棠指了指里头,“让我进去。” 看门的不认识海棠,只是上上下下的把她看了个遍。“赌坊已经关门了,公子现在过来干什么?” 海棠拿出一张百两的票子,从小缝里塞了进去。“来赌坊不赌钱还能干什么?” 看门的急着要去捡那张票子,海棠借着这机会就进来了。果真如她所想,赌坊外间没什么人,但里头的热闹却根本挡不住。海棠抿唇笑笑,用不着有人带路,自己就从那道小门进去了。 “赶紧下注,买定离手,我现在就要开了。” “开!开!小爷就不信这次还能输。” “这次一定是大,一定是大了!” …… 瞧着这热闹,海棠也手痒痒了。一阵嘘声暗叹,竟又是庄家赢了。海棠弯了弯唇角,挤身上前,掏出临出门前特地准备好的几两碎银。“押大。” 旁边有人劝说:“这位小公子,现在还没开始呢你就押大,第一次来?” 有人又说:“刚刚这么多次小,这次一定是大了。” 海棠故作惊讶,“啊?刚才一直都是小么?那我押小好了。” 说罢,她又把碎银换了一边。坐庄的伙计不屑的笑了起来,“这位小公子,这夜里来这赌钱的揣的都是千两银子,都是赌彻夜通宵的,没个百两银子都不让上桌的,你这才几两碎银,不合规矩啊。” 她笑了笑,指着那骰盅说:“我也是来赌通宵的。你先开了再说,要是输了,我再给银子就是。” 庄家伙计又扫了一眼她那碎银,嗤笑一声,拿着骰盅随便摇了摇,“买定离手。” 各家都下了大,唯有海棠下了小。点子一开,果真是小。桌上所有人都说海棠运气好,海棠也笑说自己运气好,只是可惜银子少了些。庄家收走了利头,她赢来的银子就更少了。 众人一笑了之,下一局又接着开始了…… “五爷,要么你去外头看看,外头有个人,伙计搞不定他。” 五爷戌时才从醉红楼回来,身上的酒气还没散光,这会儿也是刚刚才醒过来。“搞不定?是没银子不愿走,还是输了钱不乐意要闹事的?” “都不是。那人,快要把咱们今晚上的盈利都给赢光了。” 五爷那双微醺的眼睛陡然凌厉起来。“今天安排坐庄的不是我赌坊里最厉害的人么?” “确实是,但那人更是……他只用几两碎银就赢了第一局,之后也输了几局,但都是小数目,后头赢得多了,就一次都没输过。现在所有人都跟着他下注,再这么下去,咱们赌坊……” 五爷一口喝干面前的冷茶,带着人就过去了。身边的人替他拨开围在赌桌前的人,五爷走到桌前,看着站在最正中的那位小公子,冷笑道:“是个狠角色。” 他拿过伙计手里的骰盅,挑眼看着海棠,“这位公子是来砸场子的?” 海棠轻笑,“哪儿能,就是随便玩玩。” 五爷扫了一眼她手边摞得半高的票子,“随便玩玩就赢了这么多,公子确实本事。”他反手指了指自己身后,“我里头还有大局,公子可想进去玩玩?” 海棠笑得越发好看,点头,“好啊,玩玩。” 她人一走,剩下这些直呼可惜,不过看看今晚赢来的银子,顿时又有了底气,催着庄家赶紧开局。 海棠跟着五爷走到里头,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见桌上有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五爷看着她喝完了一杯茶水,才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承王妃这么放心?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海棠敲了敲桌子,“第一,我不是承王妃。第二,算起来我应该死了三次了,就算这茶水里有毒,那我也是百毒不侵。” “三次?”五爷掰着手指头的数着:“玉峰山一次,前头与傅家小姐一同出事一次,哪儿还有第三次?” “刘家小姐生日宴上被人下毒一次。” 五爷一拍脑门,“确实漏了那一次。”五爷收起了玩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你这次过来又有何事?” 海棠放下手中空茶盏,“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问问五爷,孔安欠的那笔银子,你讨回来了没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们也是旧相识了 http://.biquxs.info/ 五爷听后只是笑了笑。“你要是不说这事儿我还真是给忘了。本来之前就该叫人去把银子讨回来的,只是后头竟然被别的事情给耽误了。现在算算这笔账,应该是有不少钱了。不过……” 五爷停了下来,不轻不重的呼吸了一口。“你现在可是国相府的嫡亲大小姐,难道你不知道今天霍椋已经把孟家小姐给扫地出门了?我现在过去讨债,不是只有被人打出来的份儿?这种晦气活儿我的人可不干。” “不干?”海棠用手指轻轻敲着空了的茶盏壁。“那五爷把欠条拿来,我自己去讨也成。” 五爷深看了她两眼,亲自去把欠条给拿了过来。走路间他带起来的那阵酒气让海棠厌烦的皱了皱眉,“五爷这酒没少喝啊。” 五爷没搭理她,只把取来的欠条扔到了她跟前。念了一遍欠条上的话,海棠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万两银子,利息一日十两,算到今日,是不是连本带息的也得有个……” 她就这么卡在这儿了,五爷轻哼:“不过也就一万几千两而已。” “不是不是。”海棠摆手,“五爷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我当初就借了万两,这么久了算上利息哪儿能只多几千两?” “那是多少两?” 海棠又煞有介事的想了想,“少说也得七八……”她亮出两只手,“利滚利,利上再滚利,少说也得十万两。” “什么?”五爷都惊了。“十万两?” 海棠啧啧了两声,“难道我又算少了?”她一拍光洁的脑门,“我自来就不爱读书,关于算术这一块我更是从小就烦,这银子总往少了算,真是让五爷看笑话了。” 五爷眼角狠抽了两下,“我赌坊开了这么多年也都没敢这么坑人,你倒是……好大的口气。” 海棠收起了玩笑,“五爷认识我这么久,难道就只认为我只会夸口气?”她喊着站在门口伺候的伙计,“拿笔墨来。” 伙计看向五爷,见五爷点了头,这才转身拿了笔墨来。海棠点了墨,在那张欠条上划了一笔,“五爷真的不帮我讨这笔债了?先前我说银子不要了,都孝敬给五爷。但是现在,我又缺这银子了。五爷若是不想去,那我再找别人,银子五五分了就是。” 五爷好奇她在欠条上写了什么,凑过去看了一眼,更是把身体里的酒醉都给惊没了。 “十万两?你可真敢写!” 海棠放下手中毛笔,“若是五爷讨了这笔银子,念在我们之间的交情,十万本金我不要了,我就只要那几千两的利息就成。虽然五爷这里不缺银子,十万两的银子或许只是一个通宵彻夜的生意而已,但这凭白来的钱,谁不想要啊。” 十万两!五爷确实想要,非常想要,但是…… “孟庆月虽然被赶出国相府,但她好歹也是国相府的亲戚,这十万两也算是大银子,要是闹起事儿来,我这小小的赌坊还怕被官府给端了呢。” “五爷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小赌坊要是真会出事儿,那早几年前就被官府给一窝端了,还能留你到现在?”海棠把欠条直接推到他跟前,“今天霍椋把孟庆月扫地出门,那就是已经表明了身份了。况且,霍椋最不待见的就是孔安,但凡是孔安的事情霍椋一律不管。这债啊,五爷你就放心讨,不会出事情的。” 五爷重新欠条收回来,“你这一趟不仅仅是为了催我去讨债吧?还有什么事情,霍大小姐一次直接说完就是。” 海棠侧眸看了过去,“我想让你帮我查查,十七年前国相夫人的死。” 五爷面色微变,“国相夫人?”那双精明的眼睛上下的审视着海棠,“你怀疑国相夫人之死并非这么简单?” 她直言:“确实没这么简单。已经是十多年的时间,五爷难寻真相,我这请求确实是过分了些。不过五爷既然要去孟家要债,那就从孟家查起好了。你放心,银子不会少了你的,这讨来的十万两银子,就算是我的诚意了。” 五爷大笑,“这银子都还没讨回来呢,你倒是就先跟我谈上条件了。早知道霍大小姐不简单,现在看来,你倒是比我更适合经营这赌坊。” 海棠眉梢一挑,“你真觉得我适合做个生意人?” “不是,我是觉得赌坊这样的场子,只有你这样的土匪行径才不会亏银子。” 海棠也不气,又出去小赌了两把,这才又趁着月色回去了。 第二天,五爷叫人早早出发,去梁州孟府拿银子。出去的人刚走,又折了回来。见人又重新折了回来,五爷便问了原因。 “五爷,兄弟几个才刚到街上就听说梁州孟家开在京城里的几个铺子都出了纰漏,不仅生意做不下去,还欠了别人大笔的银子。咱们这十万两,真的能要得回来?” 五爷瞪着眼,“何时的消息?几个铺子都黄了?” “都黄了。”那人把怀里揣得热乎的欠条拿出来递过去,“这银子,怕是难讨了。” 五爷想了想,昨夜海棠离去时根本就没说过孟家铺子的事情,莫非这是国相霍椋的意思? “不,梁州你们接着去,银子必须讨回来。不管孟庆月在不在梁州孟家里,你们只认银子。拿不出十万没关系,今天可以想给十两明天可以给五两,但是利息照算。孟家的人要是不服,让他们过来找我。” 国相府里又是另外一番紧张。听闻孟家生意受了重创,霍寒烟气急攻心,本已经好了大半的伤势又起了炎症,疼得整个人都动弹不得。靳子松今日上了早朝,这会儿听见消息又急急赶回府上。路过霍寒烟原来的院子时见里头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心下一沉,便跟了进去。 “这个……行不行?” “应该可以吧。” “什么是应该,咱们为主子办事儿的,只有成不成,哪儿有应该啊。” “这不是你问的么!” 靳子松脸色更加难看,怒喝:“做什么的!” 两个丫鬟吓得一跳,转过来的时候更是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靳子松眼色一凛,“藏了什么,拿出来!” 两个丫鬟吓得一抖抖,怯怯喊了声:“姑爷……” 靳子松掐着架子冷哼道:“还知道我是你们姑爷?是不是以为寒烟变成了二小姐,我就不是三品的朝廷命官了?藏的什么,拿出来!” “靳大人吓唬两个孩子干什么?” 靳子松浑身竟是一颤,见鬼一般的瞪着身后缓缓而来的人。 从承王府那一日之后,靳子松就再没见过她。之前她身为承王妃,住的是承王府,他是国相府赘婿,京城说小不小,他更是有意避之,所以才一直遇不上。现在她来了国相府,靳子松担惊受怕了两日都没见她来找事儿,才堪堪松了一会儿气,没想到现在竟就撞上了! “妹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做什么?算起来,我们也是旧相识了。” 好一句旧相识! 靳子松那张脸是变了又变,脚步更是没出息的往后退了几步。海棠轻声笑起来,刻意又往他那边走了几步,靳子松顿时面色惊变,竟就这么跌坐在了地上。 海棠大笑起来,笑声里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嘲讽。靳子松脸上的恐惧刻写的清清楚楚,往日里威风的样子全然不见,只剩下怂劲儿了。 两个丫鬟掩口偷笑,这才把靳子松的骨气给唤了回来。 他慌不迭的爬起来,借着起身的动作又往后头挪了两步。“你要做什么?你要敢对我动手,我就对不不客气!” “有意思。”海棠虽还是在笑,但此刻她眼里又是寒冬腊月里的冷意。“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说说看。” 靳子松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的笑更是让他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 “我可是朝廷命官,你要是敢乱来,国相大人可是要受牵连的。现在壹国与我东元关系才刚刚缓和下来,我与壹国公主交情甚密,若是你敢杀我,那牵连可就大了!” 海棠啧啧两声,“瞧你这话说的。”她摊开两手,“我一个弱质女流干什么要杀你?另外,你与壹国公主交情甚密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不知道还以为你跟夏侯关静有私情,要是传到霍寒烟耳朵里那还得了?更有好事的夸大其词,说你与壹国……” 她直看着靳子松,漆黑的眸子冷沉又幽深。“妹夫你已经吃了一次亏了,怎么还不长教训。” 靳子松唯一一次牢狱之灾可不就是被海棠陷害,理由就是与壹国…… “你,你胡说八道!” 只听一声冷笑,原本应该与靳子松隔出一段距离的海棠眨眼间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在靳子松的恐惧与两个丫鬟的惊愕中,她压下靳子松那支指着自己又颤抖不已的手,“明明就是你先说的,怎么这会儿又怪我了。你放心,现在咱们是一家人,我还能真的害你不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年关就要到了 http://.biquxs.info/ 靳子松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又听霍寒烟一阵嘤嘤的抽泣声,他才终于回了神。 “怎么又哭了?” 霍寒烟哭得越发大声,“我哭了多久了,你现在才问这么一声!靳子松你心里根本就没我!” 靳子松越发烦躁,“我怎么就没你了?我才下朝就赶了回来,要不是因为担心你,我也不至于与撞鬼!” “你说我是鬼?”霍寒烟两眼一瞪,把手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你是不是烦了我了?现在孟家出了事情,我又是个冒牌货,爹爹更是看不上我了,所以你也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靳子松额头一阵阵发紧,“孟家出事怨我么?” “不怨你怨谁?”霍寒烟也恼了,指着他就骂了起来,“要不是你撺掇姨母说那些,她至于被爹爹赶出去么?现在仅仅只是京城的几间铺子就让孟家元气大伤,若是其他铺子也……” 霍寒烟倒吸一口凉气,就是靳子松也微变了脸色。 “我就说,照着爹爹的脾气哪儿能就只是简简单单的把人撵走,没想到他竟真的不管孟家死活了。” 沉默的靳子松突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或许这不是你爹的意思。” 霍寒烟一个激灵。“你说什么?不是他,那是谁?” “霍曦华。” 这一个名字,霍寒烟早已在心里咒骂了千百遍。 海棠,霍曦华! “贱人!” 她恨得浑身颤抖,恨得咬牙切齿。“孟家又不是跟她没关系,她怎么能这么害孟家!孟家完了,难道她的日子就好过了?别忘了她也算是孟家的人,她也是孟家的人啊!” 靳子松转过身来,面色阴沉。“你把她当孟家的人,人家可没把孟家放在眼里。要是人家眼里头有孟家,这么多天的时间里她怎么没去找你姨母叙叙旧?更不要说孔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操办。” “小姐。”月儿站在门口,小小探着个脑袋。“刚刚有人来把大小姐传进宫了。” 靳子松一凛,“皇上?” “是后宫的,具体是哪位娘娘……奴婢就不知了。” 霍寒烟紧着就问:“她一个人去的?” “相爷也一并去了。” 以前宫里头来人,霍寒烟都是第一个知道的。现在她不仅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甚至连传召都没自己的份儿了。她怎能不恨! 霍寒烟死死抓着被褥,隔着绵软的褥子都能感觉到指甲刺入皮肤的尖锐刺痛。 “她决不能留!决不能留!” 才刚进宫门霍椋就对她几分交代,简单的告诉了她一些宫里头的规矩。 海棠停下脚步,霍椋不见她跟来,也停了下来。“怎么不走了?不能让娘娘久等了。” “那一日我进宫……如果你见了我,是不是一眼就能认出我了?” 霍椋怔住,这才想起那一次他因为靳子松的事情被皇帝叫到御前责骂,离开时正好碰上了承小王爷尹泽,与当时的承王妃。当时他无心去管别的事情,尹泽又刻意遮挡,这才错过了两人相见的第一面。 只听一声长叹,“若是当时就见了你,我必然一眼就能认出你来。”他走到海棠跟前,沉声告诉他:“但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在我走过你身边的时候他才给你扶正钗子,袖子又恰恰遮住了你的脸。若非如此,恐怕我早就与你相认了。” 海棠被这一语惊醒。她从未细想过这件事情,现在被霍椋这么一提起…… 心中的寒凉让她的脸色也渐变苍白,莫非尹泽一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 “相爷?霍小姐?娘娘还在前头等着呢。” 领路的宫人都已经走了一段了,回头才看见他们父女竟落在后头说起了话,宫人只能又折了回来,小声的催着。 霍椋颔首,“走吧,娘娘还等着呢。” 海棠这一路就再没说过一句话,直到霍椋行了礼,海棠才突然惊醒。 “上次宫宴上霍小姐那一舞本宫就觉得她有些像当年的国相夫人,但总归是时间久远,本宫都忘了国相夫人的样子了。原来,她真的就是国相的女儿。” 这柔媚又慵懒的声音…… 是钱贵妃。 霍椋又是一声叹:“命运总是与臣开玩笑,上次臣有事未赶得上,来时那一舞已经结束,又错过了与女儿相认的机会。” 钱贵妃浅笑,“是你的总跑不了,亲女儿,终究是要回到自己身边的。” 说话间,钱贵妃已经走了下来,亲热的拉着海棠的手。霍椋轻咳一声,“曦华,还不见过娘娘?” 海棠借着行礼的机会要把手收回来,没想到钱贵妃抓的更紧了些。“没关系,本宫这里不用这么多规矩的。”她亲拍着海棠的手背,“以前你在本宫跟前可没这么拘谨,今天是怎么了?”说着,她又一嗔霍椋,“相爷有事就先去忙吧,一会儿本宫叫人送霍小姐回去就是。” 霍椋倒也放心,谢了恩之后就真的走了。 海棠眼皮狂跳了两下,看着自己被钱贵妃紧紧拉着的手,突然有些紧张。 “以前你是承王妃,做派倒是学得承小王爷一二。现在做了国相小姐,怎么也像是霍寒烟一样的扭扭捏捏装腔作势了?” 海棠自嘲,“就是以前太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差点儿丢了性命。现在既然能活着,自然要学着谨慎一些了。” 钱贵妃大笑了起来。“谨慎是好,但那也就不是你了。”她拉着海棠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的一树腊梅。“你看那两树腊梅如何?” 海棠顺着看过去,见点点的暖黄缀在树枝上,映衬着宫墙上的残雪,更有一番风景。 “很漂亮。” 钱贵妃笑意更深。“何止是好看。这两树腊梅原本是栽在皇后宫外的,听说但凡冬日,皇后每次路过都要夸上几句。而如今,这两树腊梅就栽在本宫的宫里,这般长势,何止是好看,更是舒心呐。” 海棠眉心一跳,“确实是舒心。” “本宫与她一同入宫,她贵为皇后,而本宫却是从小小妃嫔一步步做上贵妃,这中间的辛苦隐忍能有几个人知道。本宫与她明里暗里的斗了这么几年,这次才算是赢回一局。”钱贵妃又拍拍她的手背,“多亏了你。” 海棠的手下意识的又往回收了收。“娘娘说笑了。” 钱贵妃这次倒是放开了她,只是目光依旧还望着那两树腊梅。 “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回来你没选择回承王府而是做了霍椋的女儿……本宫且问一句,你这是已经站稳了阵营?” 她抿着唇角,似笑非笑。“我只是认了祖归了宗,说阵营不阵营的事情,那是爹爹才能做主的,我这个做人女儿的不敢轻易说话。” 钱贵妃轻笑起来,说起的又是另外一件事。“听说霍寒烟因为你,被打了?” “爹爹被欺瞒这么多年,打两下出出气也是正常的。要说起来,那也确实是因为我。”海棠挑眉,无惧的直视着钱贵妃。“娘娘把我叫来宫里难道就是为了要给霍寒烟出气?” “霍国相才刚认回来的女儿,本宫哪儿敢打。”钱贵妃喊来贴身宫女,披了一件白狐狸毛带着香的披风,拉着她朝着那两树腊梅走了过去。“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霍寒烟跟夏侯关静可没少联系。就是她挨了打的第二日,夏侯关静还去府上探望了,你们没遇得上?” 钱贵妃这一出是一出的,海棠都快要跟不上了。 “那一日我起晚了,就没遇得上。” “可惜了。”钱贵妃松开她,自己上前折了一支腊梅递到海棠手里。“这两人都吃过你的亏,你就不怕她俩再聚到一起图谋不轨?” 海棠芊白的手指轻轻点弄着腊梅的花瓣,“怕?怕我就不会去做国相府的小姐了。” 钱贵妃突然拍手叫好起来,“果真是本宫看好的人。” 她心口一窒,“娘娘何意?” 钱贵妃没回她这话,只是问她:“你倒是说说,夏侯关静来国相府这一趟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不就是给霍寒烟撑面子,让爹爹别对她赶尽杀绝。” 钱贵妃摇头,“不尽然。”她微叹,继续说:“霍寒烟没外头传的那么聪明可人儿,她遇事儿时候的那个蠢劲儿也只有靳子松才稀罕。倒是夏侯关静去的那一趟,一定是教她如何应付你。” 她转过身来看着海棠,“马上就到年关了,到时候,京城里可就热闹了。” 那双眼中有幸灾乐祸,更有其他晦暗不明的东西。 直到钱贵妃把披风披在海棠身上时,她依旧没看明白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若是回去之后霍国相还未同意傅家的亲事,那你就让霍国相给你请上两位先生,官家小姐们会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能少了,年关前必须都要学会了。” 扔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钱贵妃就走了,之后就有个宫女过来,说领命要带海棠出宫。 行至一半路程,海棠就看见了等在前头的霍椋。海棠要把披风还给宫女,宫女却后退两步,低眉顺目的回答:“娘娘说,这披风就赏给霍小姐了。” 说罢,宫女就自己走了。 霍椋看了领边的白狐狸毛,说:“这还是前几年皇上围猎时打来的白狐,当初皇后想要皇上都没给,特地赏给了钱贵妃。没想到她竟然把这披风赏你了。” 海棠整了整那柔软的白色狐狸毛,“人家既然赏了,我还能不接。刚才娘娘说了,让你赶紧给我找两位先生教我学些东西。” 霍椋双手负在身后,“是啊,年关就要到了。” 第一百三十章 过府探病 http://.biquxs.info/ 海棠回来已经有一会儿了,钱贵妃赏的那一身白狐狸毛的披风就放在她的手边。她时不时的抬手轻抚一下,良久之后才问突然问起艺秀。 “艺秀姨,京城的年关有什么大事儿么,刚刚进宫钱贵妃还让爹爹给我请先生,把一般官小姐们该学的都学好了?这是,有什么大事儿么?” “是啊,年关要到了。”艺秀把弄好的手炉塞到她的手里,“京城的年关可热闹了。不仅是我们东元的,更有周边小国的使臣,有了使臣,咱们东元人自然是要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不能叫人小看了我们。所以,京城的年关绝对是天下间最热闹的地方。” “使臣……”海棠眉心一跳,“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艺秀笑了,“怎么没关系。你现在是国相府小姐,就身世来说,哪家的姑娘能比得上你?钱贵妃娘娘说的也是,到时候你若拿不出点儿什么才艺来,被有心人这么随便说两句,恐怕你的名声就得响到天下所有列国里去了。不过若是小姐你能一鸣惊人,那就不一样了。” 这话被艺秀说的抑扬顿挫,听得海棠是哭笑不得。“京城大户真是麻烦。到时候那些大大小小的宫宴,我能不能不去了?” “那可不行。作为国相府的小姐,你更是不能缺了那些宴席。再说,相爷也一定不会让你落下的。”艺秀指了指某个方向,“那边那一位,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哪一次的宴会她都没落下。也只是小姐你不想去,人家想去的挤破脑袋都挤不进去。” 说着,艺秀姨又一拍脑门。“奴婢差点儿忘了,年关将至,奴婢还要去陈师傅那边催催,再看看有什么好料子,再给小姐你做上两身衣服。总不能让小姐你丢了面子,叫人看了你的笑话!” 海棠笑着摇了摇头,叫艺秀把桌上那披风给收了回去。屋里太暖,她又懒懒的犯起了困,干脆放下手炉,趿着鞋子跑回去又躺下了。 “什么!钱贵妃给她赏了那件披风?”霍寒烟尖锐的声音刺穿紧闭的屋门,把站在外头的靳子松扰得满心厌恶。 “那白狐狸是皇上亲自猎来的,是陈少宁师傅耗时三个月,添了秘制法子去了腥味儿让它不染而自带香味儿,天下间就只有这么一件的好东西,竟然赏给了那个贱人?” 月儿不知道在里头劝了什么,霍寒烟又是一番咒骂。靳子松实在是听不下去,这才推门走了进去。霍寒烟一见了他,更是哭得不成样子了。 “子松你听说了么?钱贵妃给她赏了那一身白狐狸毛的披风。你前几日不是还说钱贵妃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么,怎么现在又对她示好了?我这边受伤这么多日,往日里那些对我殷勤献好的小姐全都避之不及,就是夏侯关静也是我请了才来的,宫里头那些个娘娘更是连句话都没有。这本到了她那又是皇上又是贵妃赏赐的。” 霍寒烟是哭的没了力,软软的趴在了床榻边上。“现在都没人看得起我了,我霍寒烟没什么用了,我就是个废物,我就是个废物!” 若是可以,怕是靳子松也要对她避之不及,但他与霍寒烟还是夫妻,做的太过终究不好。原本以为自己的官途和孟家的影响,以及霍椋对霍寒烟残留的多年养育之情或许还能让宫里头的那几位娘娘对他们多加照拂,但就这一次看来,或许霍寒烟是真的没什么用处了。 “别哭了。” 靳子松一声低斥,竟把霍寒烟就震在那里了。“你,你竟敢……” “敢什么?”靳子松实在是厌了,“你要总这么哭哭啼啼吵吵闹闹,那我也就不回国相府了,还不如在我自己的府邸待着,也免了天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霍寒烟听说他要走,硬生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心里愤恨不甘,就只能死咬着下唇。 靳子松眉心紧皱,“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赶紧养好身体,你光这么躺在屋里,那些对你避之不及的人更是乐看你的笑话,就越发看不起你了。” 傅家。 傅柊推开书房的门,果然又见傅子辰跪在那里。他拧眉长叹,“你这是何苦。” 傅子辰面色有些苍白,连目光都有些恍惚起来了。“当初卿卿为了靠近尹泽,父亲你也帮了。我现在就是想娶个女人,父亲你为何不同意?” “糊涂!”傅柊气急,“本以为叫你冷静几日你就会想清楚,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执迷不悟!那个女人到底是哪里好了,能把你迷成这样?” “尹泽到底是哪里好了,卿卿不也被迷成这样?”傅子辰抬着那双眼睛,看着傅柊问:“是不是儿子也要像卿卿一样病入膏肓,你才能同意?” 说罢,傅子辰自己就先笑了起来。“傅卿卿那病原本就是装出来的,也就是你我还真的把她当病人而已。为了尹泽,香婉已经没了,卿卿也是如此。而现在,儿子就只是想要一个海棠而已。” “一个海棠?”傅柊怒指着他,“且不说她曾经是承王妃,她现在还是霍椋的女儿。霍椋是什么人,一个奸诈狡猾的老狐狸!我虽与他联手对付承王府,那是因为承王府对我们傅家动手在先!现在你要去跟霍椋做亲家,你怎么敢?谁给你的胆子?” “承王府对傅家动手在先?”傅子辰冷笑,“父亲的谎话何时也跟卿卿那般随口就来。香婉的事情本就是个意外,怨不得尹泽。卿卿的病是自小就有,跟他承王府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卿卿与别人先谋算的海棠,这才惹怒了承王府,怎么到了父亲口里又变成了……” 啪! 一记耳光打在了傅子辰的脸上,力气之大,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了一片印记。 看着那印记,傅柊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他颤颤的收回了手,满腹的愤怒到了口边又只能重复质问他一句:“她到底是哪里好,能让你这么喜欢她!” 傅子辰抿唇笑着,“她就是哪儿哪儿都好,我就是喜欢她。” 傅柊身形晃了晃。“霍椋说明意思你不懂么?哪怕是我上门给你求亲,他也不一定会答应。” 听着父亲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傅子辰心中一喜,“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他不一定答应?父亲怕的不过是与虎谋皮,但是从你当初选择跟霍椋站在一起对付承王府开始,你就已经跟他是一路人了。你想要撇开他那是不可能的了。” 他停了停,看着傅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极其认真,一字一句的说说:“父亲,儿子只想要这一个女人。” 傅柊脸色变了再变,最后只是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修平赶忙上来扶住傅子辰,劝道:“公子你这是何苦,你已经在这求了两天了,今日还说不成,难道明日你还来?” “来。” 修平一脸苦相,“公子,你这样会吃不消的。” 傅子辰将修平推开,望着傅柊离去的方向。“无妨,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海棠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时都已经到下午了。艺秀把新做的糕点端上来,又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小姐,傅公子家……” “别跟我提他,该说的我那天就已经跟他说过了。” 艺秀欲言又止,转身出去一趟后又折了回来,“小姐,傅公子身边的修平一直在外头等着呢,说一定要见小姐一面。” “修平?” 艺秀连连点头,“他都来了一会儿了,但小姐再午休,奴婢就没让他进来。” “他来找我做什么?” 艺秀不敢多言,就只是问了问海棠要不要见见。海棠随手把指上沾着的糕点碎屑擦了擦,“让他进来吧。” 艺秀应了一声,亲自把人给带了进来。修平一见海棠,噗通一下就给她跪下了。海棠一惊,忙起来让开。虽然自己失过忆,但是对修平这个小厮还是挺有眼缘。这会儿人家二话不说就给跪下,海棠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傅子辰怎么了?” 修平眼前一样,“夫人你还是有公子的!” 海棠微沉下脸,“我不是你家夫人。” 修平悻悻低下头,再抬起头时,又是满脸的急色。“公子为了求亲一事生了大病,大夫都换了几个,根本不见起色。小人想着这大概是心病,能不能请霍小姐过府一趟,去瞧瞧我家公子?” “过府?” 听着海棠冷沉下去的语气,修平心里咯噔一下。他抬头,果真见海棠的脸色如语气一般阴沉。修平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他这么就忘了从前傅卿卿寻着各种借口到承王府去请尹泽过府探病,这会儿他提起这事儿,自然会让海棠想起从前的事情。 修平悄悄给自己打了一巴掌,又暗骂自己一声,多事! “我就这么去傅府,你家大人会不高兴吧?” 修平一怔,又立刻摆手说:“不会不会,若是公子病情能好起来,我家大人自然是高兴的。” “嗯,那就去一趟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傅小姐,别来无恙 http://.biquxs.info/ “霍小姐?” 修平一连喊了两声,海棠才终于有了反应。随着修平走近傅府,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她的心口上。 到了某一处,海棠又不走了。她的目光就这么直直的盯着那个方向,隔着距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姐在看什么?” 艺秀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又重新把她的神思喊了回来。她把目光收回来,“没事,走吧。” 修平把海棠带到傅子辰的院子,院子不大,但是里头种着金竹,还有一树桃花,更建了个鱼池。虽然是冬季,风景好似有些萧条,但也能想象得出来,若是开了春,又或者是在盛夏,这院子还是多惬意。 “霍小姐,公子一直都在里头。” 海棠正要往上走,艺秀又把她拦了下来。“小姐,这是傅公子的房间。孤男寡女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修平急了,“艺秀姨,我家公子都病成这样了,霍小姐不过就是进去瞧一眼而已,能有个什么事儿。” 海棠心口一窒。这话,是不是从前也有人对尹泽这么说过? 她深吸一口,就这么踏进了屋里。 傅子辰就躺在里间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被,好在屋里烧了两个火盆,暖和舒适。 她靠边走过去,顺手拿起他梳发的白玉梳子,到了床榻边时,捏着白玉梳的尾部,用它在傅子辰身上戳了两下。 “装什么,起来了。” 傅子辰抿唇,睁开眼睛望过去,果然见她也是带着笑意的。 他翻身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既然知道我是装的,那你还真的来了?” “修平把你说的这么可怜,我还能不来一趟?若是你有个好歹,傅大人还不把我给吃了。” 提及傅柊,傅子辰眼里的亮色又退了些。 海棠突然弯下了身子,凑近他盯着看了好几眼。“怎么才两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迷倒京城各家小姐的风流才子傅子辰,原来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可不是,傅子辰这两日天天守在傅柊书房前,为了表明决心,他甚至还要绝食,每天就只喝几口清水,所以才短短两日就把自己折腾得瘦了一圈不说,还越发的憔悴了。 海棠把手里的白玉梳子丢在他的身上,傅子辰把梳子拿在手里,细细的摩挲着。“我也只是想要试试,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海棠,我……” “如果你要跟我说亲事,那就省了。” 傅子辰摇头,“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也没打算要说这个。” 海棠走到外间,拉了把椅子坐下。傅子辰穿了鞋出来,“听说你今早上去了一趟宫里?钱贵妃给你赏了东西?” “你们一个个的消息倒是灵通。” 傅子辰浅浅笑过,“我还知道钱贵妃要国相爷帮你找先生。你看,我如何?” “你?” 见他认认真真的点了头,海棠又笑。“你倒确实是个不错的先生,不过我想学的,你教不了。” “我怎么教不了?”傅子辰轻咳两声,“你想学什么,我教你。” “我想学绣花,想学跳舞。”她轻傲的抬着下巴,“你教我啊。” 傅子辰一怔,无奈又宠溺的笑笑。“这我还真的教不了。” 收起了玩笑,傅子辰伸手想要去抓她,海棠似有察觉,在他伸手的瞬间又捕捉痕迹的把自己的手给收到了膝上,又抬着一双无辜清澈的眼眸,更让傅子辰好气又好笑。 “海棠,那些东西你都不必去学,你学那些也没用。” “怎么就没用了。多个本事就多个谋生的路子,以后我在国相府混不下去了,还能凭着这身本事混口饭吃。” 傅子辰紧了紧桌上的那只手,“在宫里,钱贵妃除了让国相爷帮你找先生教你之外,还跟你说了什么么?” 海棠侧眸看着他,心里却微微沉了下去。钱贵妃除了这事儿之后,更是提到了傅家提亲的事情……现在傅子辰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消息灵通么,又何必来问我这个。” 傅子辰摇头,“我说的不是亲事。”他站起来,负手而立,却有些稳不下心神而抬脚走出去了几步。 “年关一到,各国使臣都会来京。到时候,或许他也会来。” “谁?” 傅子辰回头,“夏侯荀穆。” 海棠眉心一拧,“壹国太子?” 只见他长叹,眼底满是担忧。“如果夏侯荀穆真的来了,那你与夏侯关静只见的恩恩怨怨不是……” “无所谓。”海棠唇边满是张狂笑意。“我这辈子,还真的没怕过谁。” “不。”傅子辰摇头,“我所忧心的并不仅仅是这个。夏侯荀穆要为妹妹出气,但也还得要顾念着你的身份。但是以往年关的宴会上,那些时辰多多少少都会求得一两个官家小姐回去做妻做妾,身份高一些的,甚至能把公主求走。” 他顿了顿,“你这般相貌,又是这般身份,若是在年关之前你的婚事还未定下,恐怕到了那个时候……” 海棠有些好笑,“我?我已经嫁过人了,难不成他们还想要我这个别人穿过的破鞋?”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傅子辰走到她跟前来,极其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就算如此,我不也还想要你。” 心口一窒,她仓惶的别开目光。“就算真的如此,那我也能全身而退,并非只有嫁人这一个出路。” “你如何能全身而退?如果他们求得这一场亲,皇上只要一纸诏书你就什么出路都没了。连公主都不得违抗,你难道就不怕株连九族?” 海棠目光冷漠的让傅子辰心颤。“九族?我的九族早死了,你说的是霍家?霍椋既然是东元丞相,他自然有本事保住他的九族。你说圣旨不可违抗,那死就也就作罢了吧?” “你敢。” 傅子辰满是紧张,似乎她真的会这么做。 海棠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傅子辰生出了恼怒。她拍拍他的肩头,“你放心,我的事情还没做完,我哪儿能就这么死了。你的人我也看过了,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先回去了。” 她撤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走了,傅子辰紧追两步,“你这就走了?” 海棠指了指渐晚的天色,“天都黑了,你还想让我留下?” 傅子辰脸色浮起红色,支支吾吾的了小半天,直到修平提醒了他才追过来说:“我送你。” “不必了,让修平给你弄点吃的,再好好洗洗。” 她意有所指,更是弄得傅子辰不好意思,甚至连艺秀姨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傅子辰轻咳两声,“还是我送你吧。” “不用了。” 海棠目光微冷,让傅子辰不好再讲出下一句。他看了看修平,正准备让修平把人送回去,又听海棠冷声说:“傅家的路我认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若是傅大人知道你或者修平又围着我转悠,恐怕又要生气。”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瞪着傅子辰,“别叫人跟着我。” 傅子辰点头,有些无奈,“好,不跟。” 离开了些距离,海棠又带着艺秀往前走了一段,到了傅家的花园时,她又停了下来。 “小姐怎么不走了?” 海棠有些不好意思,“我忘记回去的路了。艺秀姨你记得我们来时的路么?” 艺秀摇头,“来时没仔细记过,奴婢这年纪记性也不好。那小姐等着,奴婢去找个人来带我们出去。” “好。” 艺秀才一转身,海棠的脸色就微微冷了下来,等艺秀转出她的视线,她又迈出步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敛秋死在了清河镇,现在伺候在傅卿卿身边的是另外一个丫鬟。丫鬟不是新来的,但也没见过海棠,听说海棠是傅卿卿的朋友,便做主将人领进了院子,自己则是进屋里去了。 以前傅卿卿确实有病,之后又是长年装病,几乎断绝与别家小姐的联系,现在突然来了个朋友,傅卿卿自然奇怪。 只闻一阵香风了,傅卿卿拎着裙子就踏出了房门。海棠抿着一抹笑,邪魅诡异,叫人不寒而栗。 “傅小姐。” 随着这一声,傅卿卿才看清楚了来人,顿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 “是我。”海棠轻点着下巴,“傅小姐别来无恙。” 傅卿卿扶着门框的五根手指恨不得直接把指甲都掐进木头里,力气之大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海棠淡漠的扫了一眼,轻嘲:“傅小姐别这么激动,别一会儿又犯病,可不就不好了。” 外人不知道,但这段时间里傅家里碎嘴的下人却不止一次的拿她装病的事情来做笑话,她这会儿提起,傅卿卿自然以为她实在嘲笑自己,顿时奴不可揭。 “你什么意思?你来我傅家做什么?耀武扬威的看笑话么?” “倒是没有看笑话,只是我回来京城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见见旧朋友了。”她缓下语气,“只是没想到傅小姐见到我会是这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是承小王爷,尹泽 http://.biquxs.info/ 被人戳破心事,傅卿卿更是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来者是客,傅小姐怎么能这么对我。” 傅卿卿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把身边的丫鬟吓得不轻。丫鬟指着海棠高声质问:“你不是说你是我家小姐的朋友?你究竟是谁?” 海棠睨了那丫头一眼,又自顾自的说:“你与我一同出事的那天,我死里逃生,但一直都牵挂着傅小姐你的安危。后头我仔细想想,那一天实在是有太多的疑点。那些杀手明明是早就安排埋伏在那儿的,还有傅小姐你,怎么巧不巧的就正好在满牛岗等着我呢?还有你身边的人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在那儿?还有你怎么,似乎就算准了我一定会叫人送你回去,以至于我身边无人保护?” 丫鬟愣了愣,“原来你就是承王妃?” 她望着那护主的小丫头,笑道:“你这小丫头虽然笨了点儿,我看着她比敛秋还要更加护主,是个不错的奴才。哦,对了,说起敛秋,不知道傅小姐有没有梦见过她,梦里头敛秋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在清河镇托她给你带回来的话?” 说罢,海棠不理傅卿卿越发惨白的脸色,恍然大悟的想起:“瞧我这记性。那一壶水可是烧得滚烫的热水,这硬生生灌下去,有几个活人能受得住。不过也怪敛秋,那张嘴,实在是太招人烦,特别是她一口一句我家小姐,时时提醒着我什么叫做冤有头债有主……” 傅卿卿整个人都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她虽不能得见那副场景,但清河镇傅家老宅里的人却把敛秋的死状都告诉了她,听得她头皮发麻,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她身边的丫鬟更是浑身都颤了颤,见傅卿卿怕得厉害,便站出来指着海棠骂道:“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要是敢乱来,我家大人绝不对你客气!” “傅大人啊。”海棠尾音拖得很长,“傅大人确实不好惹,不过我这一次来不是惹事儿的。” 她似笑非笑的朝着傅卿卿走近了几步,“我这一次来就只是想跟傅小姐打个招呼,这也是我让敛秋给你带的话。我,回来了。” 又深看了一眼那张已经完全退去了血色的脸,海棠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 若是不仔细,傅卿卿这话语中的丝丝颤抖怕是真的要被人给遗漏了。 “霍小姐既然来了,那我就直接把人请了吧。” 海棠驻足,不明白她的意思。霍寒烟已然换了一副面貌,面颊上浅浅的红晕,苍白的唇也渐渐有了血色。 “下个月我与泽哥哥成亲,霍小姐一定要来。” 傅卿卿身边的丫鬟突然一愣,小心的往自己主子身边看了两眼。被傅卿卿的眼色一扫,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海棠僵在原地,那一日说书先生那话又炸开在耳边,她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就只看见傅卿卿那张开开合合的嘴。 “霍小姐?” “好。”海棠浅浅笑着,点头应了下来。“傅小姐大婚,我怎能不送一份好礼。我的礼,必然会是份大礼。” 傅卿卿故意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皱起,心底隐隐升起不安。刚刚海棠那一瞬的失神傅卿卿看得清清楚楚,不管她是刻意伪装还是真的放下了,依自己对她的了解,若是她要送礼,傅卿卿还真的不敢要。 “霍小姐大婚是几日?我也好早早准备。怎么说我也曾是承王府的主子,对他的喜好还是拿得准的。对了,说起承小王爷,虽然你们认识的早,但毕竟我也曾是承王府的主子,你要嫁的男人是我嫁过的男人,他那些傅小姐不知道的脾气性格你大可以来问我,但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傅小姐。” 海棠煞有介事的想了想,“嗯,尹泽他夜里习惯……” 她就站在那儿,真真假假的讲了一些尹泽私下里的小习惯,讲到后头,更是满口胡邹,把尹泽吹嘘成了一个下流的青楼客。 傅卿卿开始时听的还有两分认真,听到后头去就越发恼怒。而身边的丫鬟早已经羞红了脸,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了。 说到最后,她又放肆的聊起了老承王爷和老承王妃,把两个人的脾气也是真真假假的说了一些。 “你什么意思?” 海棠摆着一张极其认真的脸,“我能有什么意思,作为过来人,我也只是跟傅小姐说说而已,别等到真的过上了日子,傅小姐又不习惯了。做人儿媳妇儿的呢,最要紧的不只是自己的夫君,更有他的父母。老承王爷和老承王妃对你或许没有对我这么宽容,毕竟你姐姐的事情还在前头放着呢。” 傅卿卿脸色剧变,气得咬牙切齿,“我姐姐如何?你再敢多言一句,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她这样的反应倒是像极了海棠去国相府认亲时孟庆月的那一个反应。 海棠冰冷的眸子越发显得锋锐,“一个死了四年多的人了,就算我在尹泽跟前提前她也不至于这样,你又这么激动做什么?莫非,你姐姐的死跟你也脱不了关系?” 傅卿卿突然有些慌乱起来,脚步更是往后退了退。“你满口胡言!” 海棠突然沉默了下来,目光越过傅卿卿,直接望向她的身后。傅卿卿惊出一身冷汗,她猛地回头,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霍曦华!你到底要干什么!” 被人喊住这一个名字海棠确实还有些不习惯。她挑眉,再往傅卿卿身后看了一眼。“没什么,就是想要劝傅小姐一句,亏心事太多,晚上你怕是不好睡觉的。” 说罢,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沉下来的天色。“瞧,天都快要黑了。” 傅卿卿两眼一黑,仰着身子就要倒下去。身旁丫头赶紧将她扶稳,带着哭腔的喊着人,再一下下的帮她顺着气。 “傅小姐保重身子,毕竟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呢。” 丢下这话,海棠这才是真正的离开了。 走到前头不远处,艺秀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紧紧抓着她的手。“小姐你去哪儿了,要是再把你丢了,奴婢如何跟夫人和相爷交代!” 艺秀面色苍白,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海棠反手紧紧抓着她,柔声安慰:“我就是随便逛逛,丢不了。艺秀姨,来,我们回家。” 艺秀低头看着海棠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音。“上次小姐丢了,直到十几年前小姐才自己回来了。如今要是再丢了,又不知道要等个十几个年了。” 海棠如鲠在喉,只是越发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把她抓的更紧了些。“丢不了,我哪儿都不会去。” 修平匆匆忙忙跑进傅子辰的房里,气息还有些喘。“公子,小姐出事儿了。” 傅子辰还在温水里泡着,懒得回应他一句。修平直接跑到他跟前,“公子,小姐是真的出事儿了。霍小姐没走,她离开之后又去见了小姐,活活的把小姐给气晕过去了。” 傅子辰怔了怔,“她去见傅卿卿了?”傅子辰从水里起来,修平赶紧给他擦水穿衣,又听他问:“她走了?” “现在已经走了。”修平叹道:“好在大人不在府上,要是大人在,这还不得闹起来。” 傅子辰把衣服接过来,又没急着穿。修平问他:“公子不去看看小姐?” “不去了,让她自己闹吧。” 大夫来给傅卿卿看了诊,又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药。吃了药,傅卿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是什么时候,耳边突然吹起了一阵凉风,她迷糊的睁开眼睛,见屋里头的烛火已经熄了,不知是哪个窗户没关紧,冷风一直嗖嗖的吹进来。 傅卿卿张嘴喊了两声,可嗓子干哑的厉害。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正准备穿了鞋自己倒杯水喝,没想到一抬头,竟看见前头无声无息的站了个人。 “谁!”傅卿卿吓得一跳。 呵。 这声音干涩难听,仿佛从嗓子里挤压出来的,听得傅卿卿后背发凉。她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朝着自己这边飘了过来。 说是飘,是因为她的双脚根本就是悬在地上的。悄无声息,明明该有个四五步的距离,却能一眨眼就飘到你的跟前来。 “小姐。” 锯木般的两个字音后,傅卿卿才终于看清那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带着冰冷的脸…… 是敛秋! 啊! 一声尖叫穿透了整个傅府,伺候她的丫鬟闻声赶来时,傅卿卿正翻着白眼,浑身抽搐不停。丫鬟心里咯噔一阵,连声喊了起来:“小姐犯病了,快去喊大夫!快去请公子和大人!” 夜里,一道身影趁乱溜出傅府。到了远处她才吐出口里头含着的那块已经快要化光的了冰块,之后才忍不住的大笑起来。夜里巡城的守卫循声而来,她又不慌不忙的匿进了夜色中。 回了国相府,她才推开房门就觉察出不对,凌冽的一掌才招呼出去,就被一只比她更加强劲有力的手轻松化解。随着房门关上的动静,她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他的怀抱。 他的怀里不仅有着她最熟悉的味道,呼吸间更有一路上的风尘。 海棠心口一窒,甚至忘了要做出反应。 她只知道,他是承小王爷,尹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承小王爷,久违了 http://.biquxs.info/ 尹泽把她扣在怀里,用了前所未有的力度。他一声声的在她耳边喊着她的名字,在他忘情时,海棠已经一掌推开了他,自己则是推到一边冷冷看着。 “海棠?” 夜色里看的不是很真切,但尹泽明显感觉到,她唇边那一抹陌生的冷笑。 “承小王爷,久违了。” 一声久违了,狠狠刺痛了尹泽的心。他伸出手,想要再把她拥入怀中,她却在他伸手的瞬间又往后退了两步,其中的抵触,更是让尹泽痛得喘不上来气。 “为何……” 他掩下心里的失落,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轻松。他抬高手臂,那红白的编绳上系着的四喜人就垂挂在他宽厚的掌心里。“你是不是已经回过承王府了?你也想我的是不是?否则你怎么别的不拿,偏偏就拿了这个回来?” 这分明就不是他以前那个! 海棠动了动唇,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她自己触景生情,所以买回来做念想的? 他当着海棠的面,把那四喜人揣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似是炫耀一般,还在那轻轻的拍了两下。 “承小王爷这样不合适吧?” 尹泽沉下浮躁,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她不再后退,更是抬着下巴故作轻傲的睨着他。两个人的距离逐步贴近,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就算再过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这么做有什么不合适?” 她轻笑起来,“承王妃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国相府的大小姐。”她强稳下心神,“我不知道承小王爷你打哪儿来,但我刚刚却是从傅府回来。承小王爷不想问问,我去傅府干什么了么?” 尹泽脸上有些阴郁,“你去见傅子辰?” 不知为何,在尹泽提起傅子辰时海棠心下又烦躁和心虚起来。她别开目光,冷言说:“你们的大婚傅小姐已经请过我了,承小王爷这一趟若是要送请柬的,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请柬?大婚?”尹泽皱起眉心,转眼又明白过来。“我何时要娶傅卿卿了?” 海棠亦是愣了一下,然又冷下了眉眼,张口就准备冷嘲热讽。倏然,她的下巴被他紧紧扼住,那双锋锐又好看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连声质问:“我何时说过要娶别的女人了?嗯?” 微微抬高的尾音听得海棠心头一颤。 他何时说过?这还要他自己来说?整个京城的人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我?娶傅卿卿?这话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才会信?我若是要娶傅卿卿,又何必等到现在才娶?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生我的气,才不愿意回承王府?” 最后一个字说完,尹泽霸道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动作太快,或许又是海棠还在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又或者,是她根本就不舍得躲,根本就不想躲! 情到深处时,尹泽却因为触碰到她胸口的伤疤而猛地僵住。 眼前又晃过那一日他去满牛岗上寻人的时候,他除了那一滩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找到。她这伤,若是再偏移一寸或许就能直接要了她的命了!那血,是不是就是从这伤口流下去的…… 这么多的血,这个位置的伤口,当时的她一定很痛,也一定很怕。 海棠逐渐清醒过来,淡漠的把伤疤遮住,又若无其事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裳。 “承小王爷有家不回,倒是来我国相府做采花贼了?” 他尚在失神中,伸出去的手臂就要触碰到她的伤疤位置。海棠突然挥起巴掌把他的手给打开,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背,尹泽的声音轻的像阵风。 “你在怨我?怨我冷落你,怨我明知你的身世却刻意隐瞒,怨我不帮你报仇,怨我让你身处险境?” 海棠垂在两侧的双手骤然紧握,脸上虽然看不出情绪,但眼里头的波澜早已泄露了她此刻的心境,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平息。 “我错了,错的离谱。” 呢喃如风一般吹到她的耳朵里,她才抬眼望去,仅仅两步距离的尹泽就这么仰面倒了下去。海棠一惊,下意识的把他搀扶起来。 他的脑袋就搭在她的颈窝,一如当初的亲密。 “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 两句之后,他的身体越发沉重,几乎所有力气都搭在了海棠的身上。担心像是点在心里的一把火,急得她手足无措。 “尹,尹泽?” “怎么了你……” “喂!” 房门莫名被打开,一道身影带着一阵冷风落在了海棠跟前,从她的手里把尹泽接了过去。 海棠记得他,他是尹泽身边的暗卫,铭风。 铭风冷眼看着她,她亦是冷眼看着铭风。她再把目光落在尹泽身上,他紧闭着双眼,面色有些憔悴,下巴更是瘦削了许多,弧度越发性感,但也更显凌厉。他的衣裳有些宽大,也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她这才想起,刚刚他倒在自己身上那一刻,她恰好扶住他的那一瞬,他的身体竟比以前瘦了太多太多。 “他怎么了?” 铭风眼睛都没抬过一下,“听闻你成了国相府小姐,小王爷日夜不停歇的急赶京城,路上也就喝了两口水而已。他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可以了。” 海棠听的有些难受,她终是心软下来,“把你家小王爷带回去吧,让他别再来了。” 铭风什么都没说,带着尹泽又是一阵风般的离开了。海棠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最后才终于关上了房门。 铭风直接把人带回了承王府,听闻尹泽回来了,老承王爷没叫人知会老承王妃,自己则是匆忙的赶了过去。他赶过去时,铭风正给尹泽盖好了被子。 “怎么了?怎么躺哪儿了?路上遭埋伏了?”老承王爷凑到跟前,深嗅了两下,“也没喝酒啊,怎么就躺着不动了?啊?” 铭风轻咳,正准备解释,又见门外跑进来一人,身上带着浅浅的檀香。“泽儿怎么了?他怎么了?” 黎姨随后进来,铭风自觉走到她跟前,轻喊了一声:“娘。” 黎姨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势,也稍稍松了口气,之后才指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尹泽问:“小王爷怎么了?” 铭风这才得闲解释:“小王爷一路急赶,累坏了。” 老承王妃心疼得红了眼眶,老承王爷冲到铭风跟前,一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老子来这问了半天你也不会回答一声,你这双耳朵还想不想要了?他一路急赶,你就不能劝着他歇一歇?” 铭风本已经半好的伤势来时已经被尹泽重伤一回,现在又挨了老承王爷一拳头。这一拳头虽没直接打在铭风的伤处,但也是紧挨着。才一下的力气也够他受的了。 见他面色苍白浑身无力,黎姨忙把他扶稳,自然而然的就抓着他的手腕把起了脉。察觉他受了重伤,黎姨匆匆向老承王爷告了罪,拉着儿子就下去疗伤去了。 出了房门走出一段之后黎姨才问了铭风,“小王爷是直接回来的还是先去过国相府了?” “先去的国相府。” 黎姨长叹,“自找苦吃。” 屋里头的老承王妃一直守在床前,紧紧拉着儿子的手,更是紧紧的盯着儿子那张脸,生怕错过他一个眨眼的瞬间。老承王爷在旁边站着,他一句话不说,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儿子看。 咳。 一声轻咳惊醒了他们两个人,老承王妃轻轻的给他顺着气,老承王爷又转身去倒水。这屋里已经许久没人住了,小童被落在后头,没随行跟来,这屋里虽每天都有人打扫,但茶壶却是空的。 老承王爷震怒,拉开房门怒吼着下人赶紧送温水过来。吼完这一声,屋里头的老承王妃终于没忍住,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当着下人的面骂起了老承王爷,一点儿情面都没给他留下。 “吼什么吼?你是要直接把泽儿给吼醒么?你要是真能吼得醒也就算你本事了,没本事你要瞎叫个什么劲儿?还不赶紧给我过来!” 老承王爷浑身一个激灵,转身就进了屋。 “铭风没拦住泽儿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你竟还敢悄悄的把消息送到他跟前去?你自己儿子什么脾气性格你心里不清楚么?他这一路赶来累成这样,路上不知道怎么辛苦,你难道不心疼么?” “我自然心疼……” “你心疼有什么用!他已经这样了!要是泽儿有个好歹,我拿你是问!” “是,是,拿我是问!” “这屋子里连盆火炭都没有,是要冷着我儿子么!” “来人,赶紧弄两个火盆,把屋子烧暖和了!” “小童干什么去了!自己主子不知道跟着伺候么?” “我即刻就叫人去把他带过来!” …… 外头一干下人都惊了。“咱家说一不二的老王爷,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被老王妃骂了啊!” “老王妃真本事,能把老王爷教训成这样!” …… 有个年纪大些,一直都在承王府做事的下人长叹一声,说:“老王妃与老王爷从前也是这样,吵吵闹闹,咱们承王府才热闹。” 天渐渐亮开,外头的阳光刺入窗户纸,晃得尹泽皱了下眉心。老承王妃一夜未眠,他才稍稍动了动就有了察觉。她轻轻抬手把暖帐放下遮住了光,然而下一瞬,尹泽已经从暖帐里冲了出来,光着脚的站在地面上往四处张望,茫然又着急。 “她人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http://.biquxs.info/ 老王妃忍下千言万语,终只是喊了他的名字。“泽儿。” 尹泽回头,好大一会儿了才终于看清了床榻边的人是谁。“娘你怎么在这。” 老王妃再忍无可忍,直接把手里的念珠朝着他的脸上重重扔了过去。他不闪不躲,任由那念珠砸在他的额头,顿时红起来了一片地方。老王妃心疼不已,跑过去给他轻揉着那一片红印子。 “你这是何苦!她到底是有什么好,你就这么放不下她么?” “我父王到底是有什么好,你在佛前修行这么多年,又何曾真正放下过他?为了他你连玉佛庵都不回去了,反而又回到你一直最讨厌的承王府了?” 老承王妃别开目光。“我这是为了你!” 尹泽不戳破,“是,为了我。” 他离开京城这么久,他这屋里什么都没变,还是从前的样子。曾经属于海棠的东西,也都还规规矩矩的放在那里。他径直走到里头,自己挑了件衣裳,见老承王妃还在那站着,又开玩笑一般的问:“儿子已经长大了,娘你还是回避一下。” 老承王妃冷瞪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屋里。尹泽喊了小童两声,这才想起自己在路上就把小童给丢下了,这会儿人家或许还在赶来京城的路上呢。 “茴香。” 茴香低眉顺目的进来,依着尹泽的吩咐,给他打水沐浴梳洗,又换了一身衣裳。 “小王爷,这些衣裳是要丢了,还是洗一洗再穿?” 尹泽瞥了一眼,“扔了吧。” 茴香抱了衣服要出去,又被尹泽给留了下来。“抬头。” 不见小丫头有动作,尹泽又加重了语气再说了一遍。“抬头。” 茴香把脸抬起来,小脸儿虽然洗的干净,但是眼眶却是通红。 “哭什么?被人欺负了?” 茴香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抬着头看着他,问:“小王爷,王妃真的去做霍大小姐,不回承王府了么?” 尹泽睨着她,“谁说她不回来了?” 茴香重新低下头,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就连香巧也这么说。” “香巧?” 茴香猛地抬起头,“香巧!就是上回没告假回家看生病娘亲的那个丫鬟,王妃知道了这事儿后闹到了前院,之后又准了她回家照看她娘病情的丫鬟。” 这么一说,尹泽也就想起那些事情了。“香巧说什么了?” “小王爷,原来香巧的娘亲正是当初国相夫人的贴身丫鬟!听香巧说,王妃是路过她家被她娘认出来,所以才得知自己是……”茴香小心的偷看着尹泽的脸色,“才得知自己是国相府的嫡亲小姐。” 尹泽锋锐的眸心骤然紧缩。原来她竟是这样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香巧当时劝过她娘,但她娘一意孤行,非得劝着王妃回国相府认亲。之后王妃出去了几天,再回来时,身上就带了王妃小时候丢失时的衣裳和信物。临走前香巧又劝了,但王妃说,从今以后她就不是承王妃,只是国相府的小姐……” 茴香已经哭了起来,“小王爷,王妃是不是铁了心的不回来了?” “哭什么哭。我承王府一日不设灵堂,她就还是我尹泽的王妃!” 被尹泽一声冷斥,茴香连忙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声,抱着那身换下的衣裳就要离开。 “等等。” 尹泽把她怀里的衣裳又抢过来,拿在手里翻抖了着。茴香好奇,多问了一句:“小王爷在找什么?” 尹泽没回他,只是更加用力的在那身衣服上翻找着。 茴香心细,转回到尹泽换衣服的地方找了找,果真在地上找到了那个系着红白绳的四喜人。 “小王爷可是在找这个?” 尹泽把东西过来,细细的摩挲着上头的雕刻。“就是这个。” “小王爷这是又买了一个?” “又?”尹泽把四喜人捏在手里,“怎么说又?” 茴香走到妆奁边上,打开妆镜下的小抽屉,从里头取出一样东西来。“这是小王爷原本那个,你手里这个红白绳的是新的吧?” 尹泽似乎这才对这根红白绳有所察觉,他招了招手,茴香立即把四喜人递了过来。 “这原本是在小王爷先前休息的客房里的,奴婢怕给弄丢了,你给收到王妃的妆奁里了。” 看着手里头不同绳线却又两个一模一样的四喜人,尹泽朗笑出声。 “她果然是在意我的!” 茴香不明白,又不敢多问。尹泽收起掌心里的两个四喜人,满身精神的快步离开了。 “黎姨,铭风可在你这里?” 黎姨正在屋里给铭风扎针,尹泽这一声差点儿让黎姨落下的银针偏离了半寸,好在她及时把手收了回来。铭风想要起来,又被黎姨给摁了回去。 “你这伤不治了?好好给我躺着。” 铭风扫了一眼那些还扎在自己身上的银针,也就不敢乱动了。外头的尹泽在那一声之后也就没再喊了,等黎姨下完了针,醒完了针再收了针,再打开房门时,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小王爷怎么还在这?” 尹泽朝着黎姨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看向她身后的铭风,“伤可好些了?” 铭风依旧是冷着脸,只是轻点了下巴,应了一声。 “那就好。你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你。” 黎姨不满,跨在铭风跟前挡住他的去路。“小王爷,风儿的伤势还未痊愈,事情还是吩咐给别人吧。” 尹泽微叹,“黎姨这是怨我打伤了铭风?铭风这伤也不是我打伤的啊,是他在歃血盟里被那个叫景微的女人打伤的。” “景微?”黎姨回头,怒瞪着铭风。铭风冷漠的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别样的情绪,被尹泽抓得稳稳当当。 “黎姨不必如此,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死了?”黎姨似是不信,依旧看着铭风质问:“你杀的?” 尹泽直言,“我杀的。” 黎姨端看了尹泽两眼,见他确实不像说话,吊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但心,还是有些火气。 “小王爷既有事情要吩咐你,那你就去办吧。” 丢下这话,黎姨怒气冲冲的就走开了。 尹泽走过去,默默的看了铭风一会儿后才说:“景微,嗯?” 铭风依旧只是冷漠,连先前的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沉痛都没了。尹泽轻笑,转身就走。 “小王爷不是有事要吩咐属下么?” 尹泽脚步微顿,回身侧眸深看他一眼。“不必了,你好好歇着养伤吧。” 承王府人人都知道昨夜的事情,各个都感叹小主子为了承王妃甘愿这么折腾自己,但今日一看尹泽步履生风精神奕奕,哪里像是个病人的样子。下人们这边才行了礼,等尹泽走远,后头紧着就议论起来。 “小王爷也不像是为情所伤的样子啊,怎么昨夜里老王妃还哭成那样?” “做母亲的谁不担心自己儿子的?要是换成了我,我也哭呢。” “小王爷这是要去国相府要人?” “不是不是,我看着小王爷是冲着老王爷的东书房过去了。” 东书房外只守着老承王爷的两个亲信,见尹泽信步而来,都敬声喊着:“小王爷。” “嗯。” 随着这一声,尹泽已经推开了书房紧闭的房门,踏进去之后就径直走到老承王爷跟前,一把抽走了老承王爷正在描着的画,“我要娶傅卿卿的传言是你叫人散播出去的?” 老承王爷重重哼了一道:“我是这么碎嘴的人?” 尹泽随手把那画往地上一扔,“这种事情你还干得少么?” “反了你还!”老承王爷把手里的毛笔摔在桌上,墨汁溅起沾染到了衣角上。“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尹泽轻嗤,又问到了一道:“你现在不用上早朝,不用管朝事之后就觉得太闲了是么?从我离开京城寻人开始你就整天在我后头造谣生事,现在还越传越过分了?” 老承王爷铁青着一张脸,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兔崽子,你一回来就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尹泽眉梢一挑,张口就喊:“娘啊……” 就真么一瞬间,老承王爷已经把手收了回来,心里憋着火气又发泄不出,脸色自然就更加难看了。 尹泽把手里的那废纸给他放回到桌上,“把你的人都叫出来,让他们去把这些流言蜚语给我解释清楚了。明日这个时候京城里若是还有人在传我跟傅家的谣言,我就去娘跟前造你的谣。” 老承王爷被气的,差点儿一口气没喘得上来。 “混小子,当初我就不该把这事儿告诉你,等到时候傅子辰娶了海棠,就你傻的还在外头找个地老天荒。” “父王。”尹泽又懒懒开了口,“现在我娘可是回来了,我也是有人撑腰的了,你可得挑着我爱听的来说。” 老承王爷一声冷笑。“三天前傅子辰可是拿着聘礼上霍椋那求亲去了。听说,在海棠出事期间傅子辰已经娶了一位夫人,而那位夫人,正是海棠。” 尹泽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说什么?” 老承王爷意有所指,反问他:“你娘不正是从清河镇上被救回来的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还活着,她说的就不算 http://.biquxs.info/ 黎姨一直伺候在老承王妃身边,从承王府到玉佛庵,这么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只消一眼,老承王妃就能瞧得出来她的心事。 “铭风惹你生气了?” 黎姨倒茶的动作稍稍顿了顿,“没有,风儿的孝顺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承王妃走过来,从她手里把茶壶拿过来。“那又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心烦?” “还能有什么,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能让我这么恼。”黎姨话到这以后就没打算再接着说了。 老承王妃却当即就明白了过来,“就是铭风幼年时所救,又把功夫倾囊所授,最后还伤了铭风心的那个女子?” 黎姨点头。 老承王妃笑道:“莫非是那女子又回来了?” “她死了。”黎姨看着自己服侍了多年的主子,“她就是最后将你带离歃血盟的那个女人。” 老承王妃脸色微变,“竟是她?” 这头才刚刚起了个音,就有人闯了进来。黎姨沉着脸正准备训过去,这才瞧清楚来人是尹泽。 “小王……” “傅子辰的夫人?嗯?”尹泽那张脸色着实难看。黎姨离的要近一些,双拳紧握极力压制怒火,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着,更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额头某一处突突直跳的血管。 黎姨心里咯噔两下。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尹泽生这么大的气。 老承王妃心中更是震了震。她早知道等尹泽回京之后这事儿就再瞒不住了,但她没想到,尹泽会这么生气! 哪怕是傅香婉被人强占了身子,腹中有了别人的孩子时也没见他有这般震怒。一个海棠,对他真的这么重要? “那一日与你站在一起,满脸红色印记的女人,是海棠?” “是不是?” 他这一声问语调高出了八度,手掌怒拍着那张桌子,震天响的动静把黎姨都被吓得一颤。老王妃淡然的看着他,仿佛根本就听不见他这一声吼,更看不见他的疯狂。 “认不出他是我的错,但你明知她的身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出事到现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你儿子是个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么?清河镇到京城的十几天,我再次离京的半个月,你明明知道她的下落,你明明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被掠走,父王急出白发,我亦是日夜不休的四处搜寻。但是她呢?她重伤,没人管她死活,她孤立无援,她一定觉得我把她给丢弃了!你明知我在意她,你明知她的下落,你……” 尹泽不管不顾的吼完这些,才终于像是把心头的火气都给发泄了出来,所有力气几乎随着他的怒吼消散而去。他堪堪撑着桌子,嗓音有些沙哑,说的话很轻很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已经是傅子辰的女人了。” 尹泽猛地抬头,眼眶通红,他竟哭了! “是她说的,还是你亲眼看见了?啊?”尹泽的步子有些踉跄,看得黎姨都有些不忍心了。 老承王妃重重拧起了眉心,“傅家老宅的人都这么叫,那个叫景微的女人也是这么叫她,而且,她自己也承认了。” 随着这一句话,他因为怒火浮带着的颜色瞬间退散,俊美的脸上只剩下苍白。 “我不相信。不过一个称呼,什么都证明不了。” 他仿佛失了魂,踉跄着步子往外走,甚至还撞了黎姨一下。黎姨伸手扶了他一把,“小王爷要去哪里?” 尹泽挥手将黎姨挡开,“找她,问个清楚。” “你问了又能怎么样?”老承王妃跟过来两步,“不管她是不是傅子辰的女人,那一声夫人确实是被人叫实了。她亲口对我说的,从此以后她跟承王府没有任何关系,跟你,也再没有关系了。” 尹泽紧握双拳,整个身子都绷得紧紧的。“嫁夫随夫,我还活着,她说的就不算!” 黎姨想要追上去,老承王妃却把她留了下来。老承王妃紧紧捏着手里的念珠,心绪再平静不下来。 “让他去,让他死了这份心才好。” 国相府。 海棠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这会儿都快要正午了,她这个一夜无眠的人依旧是毫无睡意。艺秀从外头进来,见她还是倚在窗前愣愣望着这边,便加快了脚步,进了屋。 “小姐这是在看什么?” “看风景。” 艺秀笑了下,“哪有人看风景是盯着一个地方看一上午的。小姐这是有心事?” 海棠没回话,只是默默的把目光收了回来。艺秀摇摇头,“小姐今日可想出府走走?不如去陈师傅那边问问,看看上次交代的衣裳做的怎么样了?若是哪里不合适还能趁着早改一改?” “艺秀姨你去吧,我昨夜没睡好,这会儿犯着困呢。” “小姐你这哪儿像是犯困的样子。”艺秀正要退下,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小姐,听说傅家小姐昨晚上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竟被吓得犯病了。” “是么?”海棠轻轻抿着唇角,“都被吓到犯病了?” 艺秀怕她一直在窗边站着会被冷风吹到,又把她拉过来,再顺手把窗户关上。“可不是。听说这傅家小姐年幼时就带的病,好几次都已经快不行了。前几个月病情好了许多,没想到昨晚上又犯病了。” 海棠刚来到火盆旁边暖了暖手,暖意从手指上来,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于是她就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瞧瞧,可是病了?” 艺秀伸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察觉有些烫手,更是紧张起来。“这怎么就烫起来了。不行,奴婢去请个大夫。” 海棠把她拦下,有些无奈。“艺秀姨,我这是在火盆旁边站着,能不烫么?你下去歇歇吧,我躺会儿。” 艺秀哪儿能放心,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小主子还能再给她整病了?“不行,奴婢去给小姐弄完姜汤来。小姐你先躺着,喝了姜汤睡着就舒服了。” 不等她在开口,艺秀就这么跑了出去,之后还不忘给她把房门关上。海棠拿着拢了拢火炭,又小小打了个喷嚏。 盯着面前的碳火,她仿佛又看见了傅家的人去承王府请人的景色。傅卿卿都被她吓病了,尹泽自然是要去探望的。这一来二去的,难说又要住在傅府了。 回过神来的她微微一惊。 她干什么又想起了尹泽,人家去哪里那是人家的事情,与她有什么相干。 艺秀端着姜汤过来时,海棠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艺秀把她喊醒,把姜汤塞到她手里。“小姐,喝了姜汤再睡。” 姜汤独特的辛辣几乎把海棠的瞌睡熏醒了,她把碗送出去,摇头,“我都睡着了,你又把我闹醒做什么?” 艺秀可不管,依旧催着她赶紧把姜汤喝了。海棠有些恼,“你放着,我一会儿自己喝。你把门关上,没我吩咐别进来,我睡一会儿。” 艺秀见她有些生气,也不好再逼了,又小心的嘱咐了两句,就退下了。 海棠看见黑色的汤汁就有些发憷,更别说这辛辣的味道了,但要是真的风寒那就不仅仅是这一碗姜汤了。 几乎一瞬间海棠就已经权衡好了利弊,捏着鼻子正要把姜汤灌下去,忽的后窗被人打开,随着一阵冷风,一道声影已经朝着她这边就过来了。 电光石火间海棠已经把手里的姜汤连汤带碗的掷了过去,另外一只手快速的往枕下一探,将她偷偷准备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 来人根本就没想过要闪躲,那只碗直接砸到了他的身上,暗色的汤汁将他那一身鸦青色绣着暗纹的衣裳泼洒成了墨色,他修长好看的手稳稳接住那只碗,也不至于让碗碎在地上,引来外头的下人。 海棠愣怔的看着径直逼进过来的人,“你来这做什么?” 尹泽稳稳将那只空碗放在旁边的花架子上。“你就这么见不得我?” 不满他这份语气,海棠拧着眉心别开脸,“傅小姐又探病了,承小王爷不用去探病么?” 她的下巴被他死死扼住,他强势的把那张脸转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傅卿卿哪怕就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近乎低吼的一声着实惊到了海棠。她下意识的往房门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才冷瞪着他,要从他的钳制里离开。尹泽因她刚才的动作而越发恼怒,他与她只见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人么?哪怕她现在成了国相小姐,她也依旧是他的承王妃! 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疼得海棠微微变了脸色。“你做什么!” “你躲什么?”尹泽凑过来,张嘴就能咬她一口。“傅夫人。” 一声称呼让海棠僵住了。她眼眸里的心虚在撞见他的怒火时,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我已经是傅夫人了,跟你承小王爷再没有任何关系了……嘶!” 海棠倒吸一口,下颚的疼痛让她感觉尹泽怕是把她的骨头都要捏碎了。 “有没有关系是你说了算么?”尹泽每一个字都能咬出他此刻的愤怒。“我说过,你敢出墙,我弄死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可是傅香婉的哥哥 http://.biquxs.info/ 海棠心头一紧,“你现在是要杀了我?” 下颚的禁锢稍稍松了些力度,可眨眼间,他整个人就已经欺身过来了。海棠大惊,“你连别人碰过的女人也不嫌弃?” 颈边的人停下了动作,轻笑:“嫌弃?他不可能碰你。” 海棠又僵了僵。“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他没碰过。” “傅子辰顾忌太多东西。承王府没彻底倒了,只要我站得比他高,他就不敢碰你。”尹泽灼灼的看着她:“你有时候太过冲动,什么都不管不顾,有时候,你又计较太多。” 他在她耳边呢喃,“海棠,我太了解你了,你不会轻易让他碰你的。” 一句了解着实让海棠觉得可笑。她才遇上他多久,他又在意过她几天,这就谈上了解了? 趁他动情时,海棠膝盖往上一顶,手肘同时往他的脖颈上撞了过来。尹泽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这番动作,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她的招式。 冬日的冷风从后窗吹过来,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尹泽吃干抹净,又舍不得的拥着早已沉睡的海棠很久很久。本以为她身上就只有那一处伤痕,没想到,她身上还有其他的伤痕。疤痕虽浅淡了,但尹泽却看得触目惊心,看得满心歉疚和悔恨,甚至连触碰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屋里的味道都已经被冷风吹散了,他才起身,关上了后窗的窗户。怕闷着她,又稍稍的开了个小缝,透着气儿。 “小姐?” “小姐醒了么?” 艺秀在门外喊了好几声,才终于听见海棠嘤咛了一声,这才推门进来。 海棠迷糊的睁开眼,入目便是尹泽的一张笑脸。海棠顿时惊醒,耳边又是艺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站住!” 艺秀停住脚步,心中惴惴。“小姐,怎么了?” 尹泽唇上的笑意越深了些,更是故意的用手指轻轻的挠着她放在被下的手背。他动了动唇,没有任何声音,但海棠还是听出了那一句。 “我就说,他没碰过你。” 海棠猛地把手收回来,手背触碰到自己身体时她才明白他是意有所指方才发生的荒唐事,气得她出拳就打过去。 秀气的拳头带着劲风,眼看就要落在尹泽那张欠扁的笑脸上,偏偏外头的艺秀又往这边来了两步,“小姐可是有事儿?” “我没事儿!” 她匆匆收了拳,抓起被子往身上裹了裹。这一争,尹泽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了他早已穿好的衣裳。海棠眸子里满是冷怒,尹泽却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他抬手指了指外头,提醒她这会儿最好先别动手。 “小姐醒了么?奴婢进来伺候小姐穿衣。” “不用!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话才出口,海棠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怕伤着了艺秀姨,又只能压下怒火缓下语气。“艺秀姨你先出去,我想再躺会儿。” 艺秀有些不放心,又不想违背海棠的意思。瞧见这屋里的火炭像是才刚添过不久,心里更是奇怪。 “艺秀姨,出去的时候顺带帮我带上门,没我吩咐别再进来了。” 如此,艺秀只能先退了下去。 房门一关,海棠的拳头又迎风打了过去。尹泽稍稍动了动脑袋,手上再一个巧劲儿,轻松的就把她的招式给化解了。眨眼间,海棠下一个招式又袭了过来,越来越凌厉的招式让尹泽有些哭笑不得。 趁着尹泽溜神,海棠伸手探到枕下,却找不见她早已准备好的匕首。脑中灵光一闪,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匕首早已被尹泽被抢走了! 就这么一个眨眼的瞬间,海棠一阵天翻地覆,尹泽的打手稳稳摁在她的肩头,把她连人带被的制服住了。 “卑鄙!” 尹泽轻笑,故意把耳朵凑近她:“你刚刚说什么?” 他的力气几乎都在她的身上,沉重的力度让海棠有些吃不消。她闷哼了一声,细弱的声音如愿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疼。” 尹泽这才想起她的伤,赶忙撤回了自己的手,将她扶起来。海棠揪着被角捂着受伤的地方,面色苍白满额头的冷汗。尹泽心口一窒,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伸出手,还未触及被角就已经被海棠一掌拍睡在了床榻上。对上她震怒的眸子,尹泽却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才刚刚松懈的人转眼间就被揍了一拳,他护住自己挨了揍的右脸,惊怒的瞪着她。“你真敢动手?” 海棠正在气恼时候,紧握拳头已经出击,那狠劲儿,尹泽看得都心颤了颤。他出手截住那只拳头,海棠又握着另外一个拳头打过来。尹泽将她两只拳头都抓在掌心里,故意将她拉倒在自己身上。 她的耳朵正好贴在他的心口,砰砰有力的心跳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没了匕首没了拳头,她还有一口牙齿,几乎想都没想,她已经张口,隔着他的里衣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胸膛上。 嘶! 尹泽疼得倒吸了一口,他松开了她的两只手,却没打算要放她走,而是把她紧紧的禁锢在自己胸膛上,拥抱着。 她真是气急了,白色的里衣已经溢出了红色的血液。察觉到口中铁锈的腥甜味道后她才松了口,怔怔的看着被她咬出两排牙印子的血迹。 尹泽把她的脑袋再重新摁回到自己的心口上,“解气了么?没解气就接着打接着咬,我浑身上下,你哪里看不过眼的,你就打,我不疼。” 她挣了挣,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要放手的打算。 “卑鄙小人,你放手!” “嘘。”他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你再叫大些,外头的人就都听见了。” 海棠的脸唰的一下涨红了起来。刚刚那一句话在那一场荒唐里他不知道说了有多少遍…… “你!” 笑意从他的胸腔里闷闷发出。“我怎么了?我也是衬了你的意思,否则你刚刚怎么不敢让人进来?” 她往他手臂内侧的皮肉上狠掐了一把,把尹泽疼出一身的冷汗。海棠从他怀里逃出来,没再动手,就只是靠坐在床角,冷冷的看着他。 尹泽坐起来,与她平视。“我看看你的伤。” “死不了。” 冰冷至极又极度疏离的三个字叫尹泽皱起了眉。他凑过来,嬉皮笑脸,“还没解气?那你再往这揍一拳,把我这张脸揍毁了也成。” 她睨过去,见尹泽挨了打的半张脸上眼眶确实是有些微微的红肿。 “春宵你也享了,干什么还不知死活的赖在这?承小王爷到底想要什么?” 他面上的轻松被僵住,“你一定要对我如此?” 海棠气极反笑,“那你还想我怎么样?莫非到了现在,小王爷你还想要我对你如当初那样欢欢喜喜的?” “不能么?” “不能!”她的声音骤然提高,担心外头的下人听见,她又再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就走,否则我即刻喊人。” 尹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喊吧,把人都喊来,让他们都知道,你,还是我尹泽的女人。” 海棠抬手将他重重推开,“你要不要脸!” “媳妇儿都生气了,我还要哪门子的脸。”尹泽摊开手掌,送到海棠跟前。她望过去,见他摊开的手掌里妥妥的放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四喜人,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其中一个四喜人上,“今早茴香提起我才想到,这才是我们先前买的那一个。”他又拎起那个红白绳的四喜人,“这是我在你房里发现的那个。” 他把那一个塞进海棠僵硬的手心里,“你心里若是没有我,那你为什么还要去买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来?”他暖暖的掌心扣住她的,“海棠,你心里是有我的。” 她甩开他的手,连带着被他塞进手里的四喜人。她当着他的面下了床,旁若无人且淡定自若的穿上了衣服。 “小王爷没听说么?傅子辰上门求亲了,我买着东西不过就是应应景而已。” 尹泽面上的柔情瞬间变成了阴郁,他跟着下了床,抓着她肩头的两只手恨不得把她的骨头给捏碎了。“他敢娶你,我现在就杀了他!” 她抬起下巴,轻傲又不屑。“那你就去杀啊。” 他收了手,冷然的转身要走。海棠心头一震,抬手抓住他的衣袖。“你真敢?” 他的声音极低,语气森然。“你以为呢?” “他可是傅香婉跟傅卿卿的大哥!” “你要嫁他,这一点就足够我杀他千百遍了。” 尹泽扯回了自己的袖子,照着后窗利索的翻了出去。海棠愣在原地,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后窗处。 她以为,尹泽就算不在乎傅卿卿,但在听见傅香婉时一定又是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他没有。 他怎么没反应了? 那可是傅香婉啊! 傅府。 谁能想得到傅卿卿又会突然发病,且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傅柊好不容易才神气起来了几天,经这一晚,又苍老了不少。傅子辰原以为她就是假装,没想到现在亲妹妹竟病得这般严重,一时间也急得没主意了。 “公子!公子!” 修平一声声急喊着,从远及近。傅柊昏暗的双眼倏然一亮,“是不是何太医来了?” 话音刚落,满脸怒容浑身冷意的尹泽几乎是冲到傅子辰跟前,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直接把傅子辰的唇角给打破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打你算是客气的 http://.biquxs.info/ 傅柊黑着脸,“承小王爷私闯我傅府,现在还打伤我儿,你到底是……” 尹泽不带功夫,照着傅子辰另外一边脸上又是狠狠一拳。修平吓得都不知道该上去拦着,只有傅柊上去拽了他一把。尹泽将傅柊+的手甩开,惹得傅柊大怒。 “尹泽!这不是你的承王府,这是我傅家!你要再对我儿动手,我就上御前告你!” 傅柊说话间,尹泽的第三个拳头已经打了过去,傅子辰鼻下当即就涌出了血。 “御前告状?你去告!我要是怕了,我就不叫尹泽!” 说着,他高高抬起的拳头又要打下来,房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满面苍白,披头散发。 “住手!”傅卿卿跑到傅子辰跟前,心疼的擦着那些血迹。她满脸的泪痕,抬头质问尹泽:“小王爷为何要对我大哥下这等狠手?” 尹泽重重冷哼,一把推开了傅卿卿,直把傅卿卿推到了地上。“我打他又怎样,我今天就是要杀了他!” 傅家人都愣住了! 唯有傅子辰。傅子辰侧着身子吐出口里的鲜血,他哑声笑笑,“是因为海棠?” 提及这个名字,尹泽越发恼怒,膝盖照着傅子辰肚子就来了一脚。傅子辰不是习武之人,哪怕尹泽没有用功夫,但这份力也够他受的了。这一下,更是把他疼得气都上不来。 看着儿子疼得脸色苍白,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傅柊心一狠,拽住尹泽一只手,在他回头怒视时,傅柊那一巴掌迎面而去。 尹泽稳稳截住那一巴掌,“傅大人好胆量,连小王都敢打?” “我有何不敢!” 尹泽轻嗤,将傅柊的手不客气的甩到一边去。“傅家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对我承王府点头哈腰,现在都以为傅家能踩到承王府头上去了!” 他的尾音骤然提高几度,生来自带的贵气与身份的威严,就是纵横官场这么多年的傅柊也不由的惊了惊。 傅柊给修平打了个眼色,修平才合着傅卿卿把傅子辰扶了起来。傅柊气不顺,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眉毛几乎都能飞起来。 “强词夺理!明明是你先闯进我府中打伤我儿!” “父亲!”傅子辰咳嗽了好两声,忍着疼痛开口。“小王爷打我已经算是客气。” 傅柊脸色铁青,怒极:“确实客气了,他都说了今天过来是要杀了你!” “的确是这样!”只见尹泽轻轻一甩袖子,手里已经捏着一把匕首。寒光起,直冲着傅子辰的脖颈而来。傅柊大惊,“尹泽!你敢再伤我儿,我定要你承王府偿命!” 尹泽语气里满是冷意,浑身皆是杀意。他已内力震开搀扶着傅子辰的修平与傅卿卿,将才被扶起的傅子辰重新压倒在地上,随着一声闷响,他手里的匕首已经刺了下去。 “那正好,小王今日干脆就把傅家给灭口了!” 傅柊紧盯着他的狠,一颗心已经吊在了嗓子眼儿! 傅卿卿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裙下的双腿更是颤抖了起来。 傅子辰紧闭着眼睛,他已经能听到匕首刃尖带着的风声划过耳边,却没等到匕首刺入身体的痛感。他睁开眼睛,面前的依旧是尹泽的怒焰,再侧眸望去,那匕首竟只是蹭着他的耳边,已经直插地面一两寸之深。 傅卿卿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吓得修平手慌脚乱。傅柊怒指尹泽,那只手颤抖不已,细看下更是不见一脸血色,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你,你……” 尹泽站起来,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傅子辰。“再敢靠近她,下次,我就真的会杀了你。” 他再把目光移到傅柊身上,“傅大人想去告状就去,今日的话你也可以原原本本的上告到皇上跟前。我尹泽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抛下这一句,尹泽这才拂袖离去。 傅柊擦了把额前的冷汗,耳边这才听见修平与丫鬟们呼喊傅卿卿的声音。傅柊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去宫里,去太医院请大夫来!” 修平去办事,丫鬟们又都围着傅卿卿转,只有傅柊过去,要把傅子辰扶起来。经这一吓,傅柊与傅子辰都没了多少力气,两人一言不发,脸色十分难看。 “去洗洗干净,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傅柊憋着这口气,见着傅子辰这副样子就越发恼怒,提高声音的骂了起来:“刚那话你听见了没有?你要真把那女人娶了,咱们傅家今天就被灭口了!” “以他身上的功夫,想要杀我轻而易举。他如果真的想要杀我,也不会只动拳脚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傅子辰再尹泽握着匕首刺过来时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眼里对自己的杀意。当时的他,是真的怕了。 傅柊气得不轻,抬手就想要打过去。但见儿子已经这样了,心头就算是有再大的火也不好动手。 “你以为承王府的都是吃素的么?他今日这狠劲儿比之当年的老承王爷还要更甚几分,你以为他真的不敢杀你,不敢灭了我傅家么?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傅柊拂袖离去,脚下的步子恨不得把地砖都给踩碎了。 尹泽才刚回了承王府,就被老承王爷逮着一顿训,老承王爷的手指头恨不得把他的脑门子戳穿了。 “你有出息了啊!敢上傅家去打人?还敢扬言要灭了傅家的口!你这么能耐怎么能还让自己媳妇儿给跑了呢?啊?” 尹泽把他的手甩开,“父王消息倒是来的快。” “你叫我一声父王我可不敢受!你是我老子吧?啊?傅柊那个老匹夫转眼就进宫去了,你可真能给我找事儿啊!” 老承王爷气得不轻,抬手又要戳上去。尹泽重新把他的手拽下来,“再有一次,我还是要上傅家打人。那话,我也一样会说。” “你!”老承王爷气急,“随我进宫去。” 尹泽轻嘲:“父王不被召见不得入宫的,你进宫?你进哪门子宫?” 老承王爷一指头又戳在尹泽脑门,“要是被召进那就不叫请罪,那就问责!小王八蛋,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今天要是不去请罪,怕灭口的不是傅家,是我承王府!” 修平才拿着傅柊的信物去宫里头请了个太医,人还没走出宫门,又见自家大人怒气冲冲的进了宫。修平迎上去,“大人怎么进宫了?是小姐病情更严重了?” 何太医急着往前赶了两步,正要细问傅卿卿的病症,没想到傅柊就只是大手一挥,“你们先去傅府。” 修平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自家大人这一趟进宫,怕真的是要告状的! “大人……” 傅柊哪儿听得去别的,步子走的越发急,步子迈得越发大,怒气不减,反而更有盛腾出来的架势。 今日钱贵妃那边弄了些皇帝爱吃的饭菜,更是亲自过来把皇帝请了过去,才不过尝了个两三口,就有人来通传,傅柊在殿前跪着,说要告状。 钱贵妃眉梢一挑,柔声笑道:“傅大人这是受了哪门子的气,怎么这个时候还跑进宫里头告状。” 皇帝更是好奇,傅柊这样有学识有威望的人,这进宫告状还是第一回…… “把傅卿请过来。” 皇帝跟前的公公亲自去把人请了过来,才进了钱贵妃的殿,还未到御前,傅柊就噗通一下跪在了殿门口,大声道:“求皇上为老臣做主。” 钱贵妃为皇帝布菜的动作顿了顿,不禁皱眉,“傅大人这到底是哪一出?” 皇帝皱了下眉,起身走出去,见傅柊跪在那,又往前走了几步,抬手要虚扶他。傅柊伏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求皇上为老臣做主。” 钱贵妃走到皇帝身边,劝着:“傅大人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跟皇上说说,皇上定会为傅大人讨回公道的。” 傅柊磕了个头,颤抖道:“今日承小王爷闯入老臣傅柊,痛打我儿,更放下狠话,说他今日不光要打人,更要直接把我傅家灭了口。” 皇帝面上一沉,“他当真这么说?” 钱贵妃眉心紧促,“承小王爷……为何要打伤傅公子?” 傅柊一时词穷,总不好说是傅子辰要去霍家提亲,现在尹泽回来了,人家能愿意? 冤孽啊! “傅大人?” 傅柊沉声道:“是因为霍大小姐。” “霍曦华?”钱贵妃念出这一个名字时皇帝还没反应过来,见了爱妃脸上的微妙之后他才恍然想起,霍椋新认的女儿不就是曾经的承王妃么! 皇帝额头一阵阵发紧,“傅公子应该是无恙吧?泽儿与傅公子是好友,总不会闹得太过分,他知道分寸的。” 这一句话叫傅柊的心都凉了半截。这话,不就是偏袒尹泽么! 傅柊又重重磕了个头,说:“昨夜里小女卿卿又犯了病,老臣一夜未眠的守在旁边,今天承小王爷又上门打伤我儿,招招见血!老臣就这一儿一女了,若是两个孩子都有个闪失,老臣下头那几年该怎么活过去啊!” 他这是要逼着皇帝一定要给个说法了? 皇帝眉心一跳,钱贵妃亦是有些不好出声了。 “皇上!”傅柊又是一声。 皇帝沉下脸,“来人,去把尹泽带进宫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进宫请罪 http://.biquxs.info/ 那公公才把事情吩咐给了手下的小太监,小宫人才刚刚离开又重新折了回来。“皇上,老承王爷与承小王爷跪在宫门口,说是要请罪。” 皇帝冷哼,“他倒也是动作快。” 人一多,钱贵妃这就不太合适了。皇帝移驾到议政殿中,望着地上跪着的三个人,只觉得一阵头疼。 说好要来请罪,但老承王爷与尹泽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傅柊差点儿被一口气给背过去了。 “皇上!你瞧瞧他们那样子哪里像是请罪的!承小王爷是皇亲国戚,老臣哪里受不住小王爷的请罪!臣,不敢!” 老承王爷啧啧两声,“傅大人是不是被气昏头了,你这么说,皇上会生气的。” 傅柊确实是气昏头了,经老承王爷这么一提醒,他才抬头望向上头,果真见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已经有了发怒的征兆。 “皇上恕罪!”傅柊一咬牙,又直起了身子,不屈不畏的直视着:“老臣早已辞官,是皇上厚待才准老臣再次入宫。更是皇上体恤,容老臣多次向太医院借用太医替小女看诊。老臣年纪大了,与东元再做不了什么了,但老臣还有骨气,还有尊严!今日承小王爷既然是来请罪的,那就请吧!” 尹泽跪在傅柊稍稍后头一些的位置,“尹泽,特来向皇上请罪。” 皇帝皱着眉,沉声道:“你对朕请什么罪,该向傅卿请罪。” 老承王爷轻咳两声,适意提醒:“泽儿你乱说什么?赶快向傅大人请罪。” 尹泽一扫跪在自己前头的傅柊,直言:“泽儿不明白该对傅大人请什么罪?泽儿这番进宫,就只是要向皇上请罪。” 皇帝的耐性又少了两分,脸色也更显得阴沉了些。“那你说说,你要与朕请什么罪?” “泽儿确实是打了傅子辰,也确实是说了要将傅家灭口的话。”迎上傅柊愤怒的眼光,尹泽幽幽说道:“那是因为傅子辰要夺我妻子,傅大人说要我承王府偿命。” 最后那一句话,让殿中除了尹泽之外的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尹泽苦闷,又说:“打了傅子辰确实是泽儿的错,但傅大人说要我承王府偿命,那泽儿就不乐意了。现在我父王虽没有什么权利,也不上朝堂,但好歹也是个王爷,还带着国姓。泽儿也知道傅大人在本朝的地位,也明白傅大人的本事,若是傅大人真要对我们承王府做什么,他是宣泄了怒火解了气了,但我承王府被欺负的事情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岂不是损害了皇家威严?所以泽儿当时才放下了狠话……” 说罢,尹泽磕了个头,再抬头时,他态度诚恳,认错的十分到位。 “泽儿气急,没顾虑周全,灭口抄家这种事情还是需皇上定夺,泽儿怎敢私自做主。” 傅柊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翻了个白眼。有人给他轻轻在背上顺了几下,他这才觉得稍稍缓过来了些。等回头看清楚那人竟然是一脸关切的老承王爷,傅柊才顺下去的气又顶了上来,脸色都被憋青紫了。 “你,你们……” “放肆!” 皇帝一声低斥,老承王爷余光瞥去,见尹泽已经低下了头,看似惭愧认错,但是那嘴角明显是往上扬着的。 “傅大人,尹泽说的可是真的?” 皇帝这一声“傅大人”让傅柊暗暗咬牙,没想到自己临门一脚,竟然还没这小狼崽子给咬了一口。 “傅大人,本王才听说泽儿打了傅子辰,就急着带他过来请罪了,没想着,这里头还有这么一番故事?” 老承王爷冷睨着傅柊,这懒洋洋闲闲散散的一句问,但话里的意思却大不相同。 傅柊这才明白,人家哪儿是过来请罪的,根本就是一齐过来给他定罪的! 也是,前头傅家才跟霍椋联手整治了他承王府,老承王爷这般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不抓着一切机会肆意报复? 傅柊冷哼,“老臣年纪大了,当时太过混乱,说过些什么老臣都忘了。或许,承小王爷也记错了呢。” 尹泽点头,连声应和,“是,当时泽儿只顾着打人了,或许是记错了呢。” 啪! 皇帝把手边的奏折扔下来,啪的一声动静吓得殿里的大小宫人都跪了下来。“你们当朕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老承王爷把折子拾起来,亲自送回到龙案上,皇帝冷怒的眸子对上老承王爷一眼后又平常的移开了。 “皇上若是要追究老臣这一句,老臣无可厚非,但承小王爷打人在前,这是事实。”傅柊再磕一头,“皇上刚刚说了,要给老臣讨公道的。” 皇帝铁青着一张脸站起来,他一手撑着龙案,一手怒指着傅柊,气得半天也没讲出个名堂来。 “皇上,老承王妃求见。” 外头的宫人尖细的嗓音传入殿中,让殿中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老承王妃不是不理尘事了么,今天竟然为了承小王爷的事情,进宫了? 皇帝睨了老承王爷一眼,见老承王爷暗搓搓的揉了揉小手,更是气不顺了。 “宣。” 不多时,老承王妃就被带到了殿前。望着眼前的大殿,老承王妃的思绪像是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老承王妃,请吧。” 小宫人见她停驻不前,便小声的催了崔。 老承王妃朝他点了点头,宫人这才给她推开殿门,让她走了进去。 人一入殿中,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明明身份尊贵,穿的却是一身素便的青衣。头发只是简单的绾了个小髻在头顶,其余的发丝都顺着后背披散下来,清雅的一点儿也不像是浊世中的人。 老承王爷颠颠的跑过来,又觉得这副神态有损身份,便故作矜持的轻咳连声,看似是刻意压低了嗓音,实则温柔。 “你怎么过来了?” 老承王妃上前,将尹泽一把拉起来。“起来。” 皇帝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对老承王妃的做法没有丝毫不悦。傅柊心中一沉,黑着脸的轻喊了一声:“见过老王妃。” 她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傅大人。” 傅柊收回目光,“老王妃是来给承小王爷求情的?” 老王妃摇头,紧着就跪了下去。“不是,我这番进宫,是与我儿一同请罪的。” “娘!” 尹泽一声惊呼,伸手就要将她拉起来。老王妃不理,只是望着龙椅上的人,说:“我一心在佛前修行,没有悉心教导我儿,这是我的过错。泽儿打了人是不对,我儿的错我这个做娘的来偿,傅大人要打要骂,要灭口还是要偿命,都可以。” 傅柊听得一身冷汗,“老王妃严重了。” 老王妃抬眼望去,满是不解,“傅大人着着急急进宫,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既然傅大人不想要这些,那傅大人想要我儿如何?” 傅柊被噎了一口,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往肚里咽。 “傅大人还没想好么?”老承王爷目光紧紧盯着老王妃,“你快些,老王妃近来身子不适。” 皇帝拧着眉心,“老王妃身子不适?傅柊,你可想好了?” 傅柊心头一震。皇帝现在不叫傅卿,甚至连稍稍疏离些的傅大人也不叫,都直呼其名了,他还敢想什么? “今日是老臣思虑不周,这请罪一事,老臣实在不敢。”傅柊跪着挪开几步,错开老承王妃所跪的方向,“老王妃快快请起。” “好。” 一点儿不含糊的老王妃借着尹泽的力站起来,当着傅柊的面,轻轻掸了掸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傅柊脸色难看至极。 “傅卿,既然无事了就快些回去吧。对了,每次你都要请何太医去给傅小姐看诊,今日何太医去了没有?”说罢,皇帝又吩咐贴身的公公,让他亲自去太医院里跑一趟,让何太医去给傅卿卿瞧病。 傅柊忙说:“何太医已经请过去了,谢皇上隆恩。” “把何太医请回来的。”老王妃淡淡的开了口。“我身边的阿黎医术超绝,我让阿黎去给傅小姐看看病症吧。” 傅柊眼前一亮,当即谢过了老王妃。见此,皇帝也懒得与他啰嗦,让他赶紧退下了。已经走到殿外的傅柊紧握双拳,脸色难看至极。 “傅大人可是要离宫了?奴才给傅大人引路吧?” 傅柊语气极差,根本没了向来斯文儒雅的模样。“不必了,宫里的路我认识。” 小宫人也是一直在议政殿前伺候的,每次看见傅柊都是和和气气,何曾是这般脾气。送走了傅柊,不多时尹泽也从里头出来了。小宫人又凑过去,“承小王爷可是要离宫了?奴才给承小王爷引路吧?” 尹泽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随手拍了拍刚刚跪过的地方。 “不必了,我在宫里转一转,一会儿等我父王一起回去。” 小宫人有些为难,“现在天色已晚,按照宫里的规矩,小王爷已经不能多留了。不如小王爷先回承王府,等老承王妃也老王妃从殿里出来,奴才给他俩带个话就成。” 尹泽轻佻的勾了下小宫人光洁的下巴。“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绿意滔天 http://.biquxs.info/ 尹泽被老承王爷揪出承王府时还真的以为老东西是要带他请罪的,结果上了马车老承王爷就把他丢到一边,哪儿还有刚才那副担忧的样子。 他揉了揉额头上被老承王爷一直戳着的地方,忍不住的轻嘲起来。他还说那老东西什么时候学得了娘们的做派,尽会动手动脚,原来不过是要做样子给他娘看,让她娘进宫去给他求个情。他年纪小,不清楚当年的事情,但也只是听说自己娘亲曾与皇帝关系十分要好…… 如此,他还请什么罪。 “小王爷留步!” 尹泽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脚步不停,像是没听见的继续朝着不远处的宫门走。身后的人加快了脚步声,带着一阵香风追到他跟前来。 “承小王爷请留步。” 夏侯关静一脸欣喜,得见他眼眶上挨了一拳的印子后当即大怒起来。“你这脸……是谁干的?本公主定饶不了他!” 尹泽抬手轻轻触碰了下,微微的刺痛让他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挨打时候没觉得她用了多少力气,刚才也没觉得痛,没想到后劲儿这么足? 尹泽眉峰一挑,“公主这会儿才进宫?是要去面圣?那我就不拦公主了,不能让皇上久等了。” 他错身要往前走,偏偏夏侯关静又追了过来。“小王爷看错了,我这是要出宫。” “哦?这么巧啊。”尹泽抬手阔阔的往这宫道上一指:“不过……是壹国皇宫的路都太窄了,所以公主习惯挤着别人走么?没关系,咱们东元的地方大,这宫道也宽敞,公主就算是横着滚也能滚过去。” “你!”夏侯关静气得直跺脚,“小王爷怎么这么说话。” “嗯?”尹泽不解,“怎么你们壹国不是这么说话的么?那你们是怎么哼哼的?你给我学一个。” 夏侯关静双拳紧握,下唇都已经被咬出了一拍齿印。“尹泽!” 尹泽敛起玩笑,冷漠着一张脸。“公主听不懂人话么?小王让你滚远些。” 他绕过她,径直往前头走。随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幽幽一句话飘过来,更是气得夏侯关静直接红了眼眶。 “丑人多作怪。” 眼看他就要走到宫门前,夏侯关静咬咬牙的追了上去,伸手就要抓住他的衣袖。尹泽反手将她的手腕直接拧到身后,力气之大,把夏侯关静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人贵在自知之明,公主还是少放肆些。” 他重重的把人推出去,夏侯关静的肩头直接撞上了宫墙,疼得痛喊了一声。等她扶着宫墙站稳身子,尹泽早已出了宫门,走了。 夏侯关静恨得直咬牙,口中念着他的名字恨不得咬个细碎吞进肚子里才好。 出了宫,尹泽倒也没急着回承王府。虽说京城还没撤下宵禁,但这会儿时辰还不到,街上还有这么一两个人。尹泽本打算再去国相府,但想了想,又还是折到了京城大街,一路走到陈妹家的店门口,停了下来。 店面早已关门,但里头还隐隐亮着灯。他抬手,敲响了店门。 “关门了。” 陈妹没好气的一声吼,没让外头的人消停,倒是比刚才还要更加用力的连敲了几下。陈妹有些恼了,走到店门后也抬手敲了两下,“说关门了,你敲什么敲?” “是我。” 陈妹一震,赶忙把店门打开。见尹泽脸上那挨了打的印子,陈妹双眼锃亮。“她打的?是不是她揍你了?” 尹泽脸一沉,推开挡住店门的陈妹,径直就走了进来。 “你爹呢。” 陈妹没理他,只是一味的盯着他的脸看。陈少宁出来的时候,尹泽的脸色已经足够难看了。 “承小王爷。” 尹泽朝他点了点头,“陈师傅。” 见女儿还在放肆,陈少宁沉下语气,“陈妹,做什么这么没规矩。” 陈妹反而更加兴奋,指着尹泽的那半边脸:“看,小王爷挨揍了。” “胡闹。”陈少宁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亦是揣着两分笑意。 尹泽睨着这一对父女,手指轻轻叩了扣放着料子和成品货的展柜。“我上次托陈师傅你修补的衣服,不知道补好了没有?” “那衣服。”陈少宁苦笑,“要不是你小王爷开口,这样的生意我绝不会接。那衣服,可废了我不少的力气。陈妹,去把衣服拿来。” 陈妹应了一声,转身就进了里间。陈少宁指了指店里头新来的料子,“小王爷不看看其他的?这些料子都是新来的,就是霍大小姐也新选了一两身。” “海棠?” 陈妹从里间出来,将修补好的衣服送到尹泽手里。“是新做了两身,料子都选好了,但是爹爹才做了一半。小王爷要不要瞧瞧?也买一匹料子回去做一身相近的?以后你俩穿着出来,别人才知道你俩是夫妻。” 陈少宁正要训斥女儿没规矩,没想着尹泽竟是赞同的点了头。“这法子好。她挑的是什么料子,指给我看看。” 陈妹殷勤,把料子都指了出来。尹泽微微皱眉,“这颜色女子穿着倒是好看,穿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儿太风流了?” “风流才俊嘛。” 陈少宁抿着唇,“小王爷若是不喜欢,也可以看看相近颜色的。” “不了,就这两匹料子吧,至于样式陈师傅你看着做就成。紧着点儿,别托久了。”说罢,尹泽拿起自己那一身,轻轻抖开,不由赞道:“果真是天衣无缝。我就知道,这衣服也只能陈师傅来修补。” 他把衣服拢在臂弯上,“明日我会叫人把银子送来,连带着新做的这两身。天色不早,你们关了门休息吧。” 陈妹追到店门口又看了一会儿后才又关上了店门。“爹爹,小王爷有些奇怪啊。” “怎么奇怪了。” 陈妹摇头,“说不上来。好像是跟以前一样,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又好像……比以前还要开心一些。但承王妃这会儿……你说他高兴个什么劲儿呢?” 陈少宁把展柜上的料子整了整,“承小王爷的心情你还能猜得透?把门关了,一会儿你先去睡,我得紧着把衣服赶出来。” 尹泽才回了承王府,刚走没几步就有人冲了过来。他转身避开,那人扑了个空,摔了个大马趴。 “唔……主子,疼!” 尹泽上脚踢了踢,“没死就起来。” 小童哼哼唧唧的站起来,抬着一双通红的眼眶哭诉起来。“主子你就不能等等我,怎么总是把我丢在后头。这路上你要是出个什么事情,我可怎么跟老王爷老王妃交代!”说了这一通,又想起了正事儿,扑在地上沾了灰的手照着尹泽就要伸过去。“听府里的人说主子你进宫请罪去了?皇上可有怪罪?可有责罚?” 尹泽避开他那只手,又把臂弯里的衣服换到另外一边去。 “他们回来了没有?” “他们?”小童恍然大悟,“主子说的是老王妃和老王爷?我一直在这等着,还没见他们回来呢。” 尹泽皱了下眉,“那你继续等着,他们何时回来,你何时来报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小童跟上去两步,又被他侧眸冷眼一扫,吓得又撤回去了两步,规规矩矩委委屈屈的在大门口等着。 回了屋里,尹泽即刻就脱去了外衫,换上了这一身新衣。新衣朴素,但却能暖入人心。 “小王爷可用过晚膳了?还是小王爷要等着……” 茴香一抬眼就认出了这身衣服,眼眶顿时又红了起来。 这原本是尹泽的屋子,他一个大男人也用不着镜子,便给撤了。之后海棠进了门,屋里头又给她弄了妆奁放了妆镜,但原先那个已经被他酒后打碎,面前这个虽然看着没什么差别,但尹泽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在镜前像个大姑娘似的转了转,方方面面的把自己看了一道,之后才问:“茴香,这衣服好看么?” 茴香连着点头,“自然好看。虽然朴素了些,但小王爷长得俊,这料子又挑得好,是绝配!” 尹泽十分满意。 “如果明天我穿这身衣服去见她,她是不是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茴香又是点头,“自然能认得出来。当初这料子王妃可是选了又选,自己又拿在手里缝了这么久,哪儿能就忘记了。” 他摩挲着袖口上料子里的暗纹,又抿起了唇。 国相府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海棠故意不去打听承王府与傅家的事情,偏偏有下人碎嘴,偷偷在外头嚼着舌根说着八卦。 “听说没有,承小王爷冲到傅府去把傅公子给打伤了。听说还要灭了傅家的口,傅大人都进宫去告状去了。” “那承小王爷为何要打伤傅公子?” “嘘,你小声些,不知道咱们大小姐以前是承王妃么?现在承小王爷回来了,傅公子上门提亲的时候那祖宗还能乐意?绿意滔天呐!” “听说还是老承王爷带着他进宫去请罪的,以傅大人的地位,皇上还不得给几分面子,再说现在的承王府也不行了,也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处罚承小王爷。” “不会杀头吧?” 海棠心头骤然一紧,逐渐收拢起来的手心满是冷汗,更是凉的像是浸过冰冷的雪水。 第一百四十章 贱 http://.biquxs.info/ 后头的话,海棠就没听得进去了。等她回了神想要再听两句时,艺秀又已经把两个碎嘴的丫头给骂走了。 她跑回到床榻边上,翻身上床,扯过被子将自己盖好。艺秀推门进来,就站在里间门口,冲着她这边叹了一声。紧着艺秀就走了过来,帮她把鞋脱了,又给她重新盖好了被子。 “别总在窗边站着,屋里热乎,窗外又冷,别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折腾病了。” 海棠从被里猫出个脑袋,“傅子辰伤得重么?” “听说是被打了好几下,都见血了。” 海棠紧着眉心,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以她对傅柊的听说和了解,傅柊哪儿能就这么轻易的把事情给算了。 她在心里琢磨了琢磨应该怎么开口问问尹泽的情况,正准备说话,艺秀又先截断了她的话头。 “小姐放心,傅公子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承小王爷也不是莽撞的人,再说当时有傅大人和傅小姐在场,承小王爷不会真的把傅公子怎么样的。” 傅卿卿也在场啊…… 海棠的担忧瞬间就冷了下去,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小姐明日要不要去看看傅公子?奴婢今晚就把马车备好,咱们明天一早就去?” 事情就是因她而起,她哪儿还有心情去看傅子辰? “不去。” 艺秀张了张口,又只是叹了一声,悄悄的退了下去。 白日里才睡过一场,这会儿她哪儿还有睡意。被子里,枕头上,全是那人的味道…… 她两颊顿时热了起来,慌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来。屋里烧着火炭,本来就热的地方,这会儿又碰上她的心火,更是热得她难受的不得了,只有在靠近了窗边她才稍稍冷静了些。 要这么下去,这一晚她还不得疯了? 想了想,她又热着脸跑回到床上细细的翻找了一圈。好歹也是过来人,果真找着了叫人尴尬的痕迹。若是别人看见,她偷人的事情一定会被传出去的。 说起偷人…… 她拼命的把脑袋里的那些想法甩出去。姑奶奶何时偷人了?放她海棠身上的不能叫偷人,那是人家白送的! 她转身,倒了杯茶水直接泼湿被褥,这才出声喊了人来,把这套被褥给换了。丫头们的动作倒是利索,一会儿就换了一套新的过来。 躺在新的被褥上,倒是没了他的味道。但呼吸间又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贱!” 海棠暗骂了自己一句,又把脑袋闷在了被子里,一会儿后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艺秀把海棠喊起来,说霍椋有事要找。海棠打着哈欠起来,收拾干净就过去了。霍椋今日在前厅,她快到前厅时,巧不巧的又遇上了靳子松。 “这不是妹夫么?这么巧,你也去前厅?” 靳子松像是耗子见了猫,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哪儿还有胆子搭理。海棠紧不紧慢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中间始终隔着相同的距离。谁都不知道,靳子松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眼瞅着前厅就在前头,靳子松几乎是小跑着进去的。 “岳丈大人。” 霍椋淡淡点了头,目光依旧望着前厅外头。 海棠随后而来,站在门口行了礼,“爹爹。” 霍椋亦是点了头,只是这次才把目光给收了回来。靳子松一扫海棠,见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一个激灵,吓得赶紧把脸转过来,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茶水滚烫,这一口几乎把她的舌头都给烫熟了。霍椋拧着眉望过去,都能瞧见靳子松眼底的泪了。 一声嗤笑响彻了整个前厅,靳子松怒目望过去,果真见海棠唇边那根本就没想着要收回去的嘲讽。 “你笑什么!” 靳子松烫着了嘴巴,连说话都是大舌头的口气。海棠放声大笑起来,虽笑得豪迈,但胜在她长得好看,竟叫前厅里的两个男人看晃神了。 霍椋只是从她身上看见了亡妻的影子,而靳子松却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海棠,比起霍寒烟总是抿着小口矜持的样子相比,竟然更有另外一种味道。 海棠笑过之后,迎着两个男人依旧还未收回去的目光,从容道:“我只是没见过哪个大男人含着一包眼泪的样子,一时忍不住,竟想过去可怜一下。” 京城里,乃至天下,向来都是男人挑逗女人,何来女人撩男人的?靳子松这一下没绷住,顿时忘了疼,脸上跟更是泛起了可疑的红色。 “胡闹。”霍椋冷下脸来,“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海棠抿唇不语,来到靳子松对面对下。“爹爹今天不早朝么?把女儿找来有何事?” 霍椋目光沉沉的盯着海棠,海棠大大方方的让他盯着。一小会儿了,霍椋才说:“昨天承小王爷上傅府打了傅子辰,你可知道?” “下人们碎嘴的时候听说了。” “那你必然也知道原因了?” 海棠抬起眼眸,故作不解,“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椋双眸紧缩了一瞬,“你是不是见过尹泽了?” 她神情一僵,不过眨眼的功夫又缓了过来。“是,见过了。” “那,就是你挑唆的了?” 海棠笑了,“爹爹这是什么话,我干什么挑唆他去打人?在爹爹眼里,我就是那种喜欢挑拨离间的坏人?” 偏偏这个时候,靳子松冷哼了一声。“世人皆知你曾是承王妃,前两日傅子辰才刚刚来求亲,现在承小王爷回来了,还不得因为你闹起来?不是你挑唆的也是因为你的关系!” “啧啧啧。”海棠啧啧两声,一瞬不瞬的看着靳子松。“妹夫这么义愤填膺的,是要帮傅子辰出气,还是要帮承小王爷说理?爹爹都没说话呢,你倒是把他的词儿都给说没了。” 靳子松被这话呛了一下,余光小心的瞥了霍椋一眼,过着见他脸色有些不对。 “行了。”霍椋适时出声。“这事儿必然是因为你,其中缘由大家不说也都明白。”停了停,霍椋又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说:“傅柊也是莽撞,以为进宫告状就能将下承王府一局?他也真是老了,倚老卖老。” 海棠赞同的点了头,傅柊确实喜欢倚老卖老。 “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了年关的事情。” 年关…… “爹爹,年关的宫宴,我一定要参加么?” 霍椋微抬着下巴,一脸的轻傲。“我霍椋的亲女儿,自然是要参加的,且一场都不能少。” 坐下,海棠与靳子松都微微变了颜色。 一声亲女儿让靳子松打心眼儿里的嫌弃上了霍寒烟。霍寒烟是个喜欢早早铺算的人,在一两个月以前她就已经为自己在年关宫宴上的出彩用足了力气。不管是人脉,还是财物,还是到时候拾掇在自己身上的物件儿,都费了不少的心思。 而现在,以霍寒烟现在的身份以及霍椋现在的口气,到时候的年关,怕是没有霍寒烟的份儿了。若是以他三品官员的身份带着霍寒烟赴宴也是可以,但总是没有国相府小姐的威风,堵不住那些指指点点…… “既然女儿什么都不会,那宫宴干脆也别去丢人了。这些事情霍寒烟不是最拿手么?让她去就是了。” 靳子松挺直了脊背,精神极了。“岳丈大人……” “我霍椋的嫡亲女儿都不去,让个庶女去做什么?”霍椋一句话就已成了定局。“今日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钱贵妃娘娘提醒的是,是该找两位先生来教教你规矩和才艺了。曦华,你且先说说你自己,琴棋书画会个几成,你再写两个字给我瞧瞧,我也好打算打算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先生。” 随着霍椋的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人把笔墨纸砚送了上来。 海棠虽然会写会认,凭着这一手也在山寨里得意过一段时间,但到了这京城贵地,她这一手字确实是拿不出手。不过,霍椋既然叫写,那她写就是了。 她提起笔,蘸了墨,落笔下去时却是一团的黑墨,随手两下看着潇洒,实际上根本就看不出些的到底是什么。一字写完,把纸上就已经占了一半了。 “如何?” 霍椋眼皮子狂跳了两下,“曦华,好好写。” “女儿已经好好写了。” 她放下笔,有些颓丧失落。“爹爹明知道长在山里,能见识两个字算是不错了,你还让我写。不会写是我的错么?我也想写好的,奈何没人教呢。” 霍椋心下一软,随着语气,他整个人都缓和了下来。“顾彦也没教过你?” “顾彦哥哥跳舞一绝,但是右手受了伤,使不出力,怎么教我写字。” 眼看着霍椋有了动容的苗头,海棠又紧着说:“写字我也就这等水平了,女儿天生顽劣,恐怕爹爹要找个厉害些的先生来教了。不过年关在即,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怕是学不了多好。不过没关系,宴会上又不是非要写字。至于琴棋书画嘛……女儿更是一窍不通。” 霍椋额前突突直跳,反观靳子松,倒是越来越高兴。 第一百四十一章 梁上君子 http://.biquxs.info/ 霍寒烟有才女之称,这些都是她最拿手的,这也正是这么多年来霍椋对她最满意的地方。另外,也确实如海棠所说,年关在即,就算海棠再能耐,也绝不可能在真么短的时间里学得会这么多的东西。 “子松,你现在是三品御史,我把你叫来就是让你一起出出主意,朝里朝外但凡是你认识的能人异士,谁能有本事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教会她一些东西。不必太精,只要到时候能拿得出手,叫人挑不出错就是了。” 靳子松从官这段时间里确实走了不少关系,认识不少能人,且心里也确实是有着这么几个人选。不过…… “岳丈大人。”靳子松开了口,“能人异士我确实是认识一些,但要说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教会大小姐,且还不叫人挑出错来……这怕是有些为难。” 他装模作样皱着眉心的琢磨一番,“寒烟天赋过人,更有才女之称,这次年关虽不能以国相府小姐的名义去参加宫宴,但她可以在府上教授大小姐琴棋书画啊。虽不能保证大小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个七八成,但参加宫宴展示才艺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寒烟大大小小的宫宴她都能轻松应付,若是到时候有人刻意刁难,大小姐也不至于慌乱。这样一想,还是寒烟最为合适。” “嗯。”霍椋沉吟一番,“确实,寒烟是现下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她的伤可好些了?” 这是这段时间里霍椋第一次主动问起霍寒烟,靳子松怎能不激动。 “寒烟这几日恢复的很好,昨日已经能小走一圈了。” “那就好。”霍椋重新把目光投向海棠。“你觉得如何?” 海棠觉得靳子松脑袋一定有坑,他这不明白着把霍寒烟往她手里送?不怕她一个不小心,直接把霍寒烟给玩死了? “好。” 她回答的甚是干脆,靳子松却一点儿也不慌张。海棠心中有些疑虑,一时间又揣测不出答案。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海棠,就没怕过谁。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临走前,海棠走在前头,靳子松在后,霍椋还未动身。在海棠抬脚要踏出厅门时,他冷不丁的说:“这事关我国相府的名誉,若是有人敢故意寻滋惹事,我必不会轻饶。” 海棠脚步不停,仿若没听见一般就走出去了。靳子松脚下一顿,回声说了句放心之类的话,这才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艺秀往后头瞄了一眼,轻声提醒着她。“小姐,姑爷刚刚从小道绕过去了。” 她冷笑,“他敢给我下局,我自然就有更大的局。他现在不跑,以后怕就没机会了。” “小姐,刚刚相爷不是交代……” “他交代是他的事情,我听不听话是我的事。” 艺秀张了张口,又没再劝。 走在前头的海棠突然停了下来,艺秀不解:“小姐,怎么了?” 她指着前头的那一树梅花,“这梅花漂亮,折两枝带回去。” 艺秀望过去,认出那一树梅花后赶忙劝道:“不行不行,那一树梅花是夫人种的,多少年都没开花,偏偏就在有了小姐那一年开了花。夫人出事之后奴婢虽然就离开了国相府,但听下人们说,相爷对着株梅花可宝贝儿了。下人们多看上两眼他都不行,估计小姐要折两枝他也不会让的。” “这般宝贝?”海棠又多看了两眼。国相府的墙壁被刷成了白色,上头用青瓦遮着,点点的红色缀在枝头,映衬在雪白的墙壁,她竟觉得比宫里头的看见的腊梅还要好看。“瞧着也确实好看,折了就可惜了。罢了,回去吧。” 走了几步海棠又想起问她:“你这么久没回去,香巧不着急么?” 艺秀笑着回:“香巧前两日就回承王府去了。” 回承王府了…… “风有些大了,一会儿怕是要下雪。小姐,咱们进屋去吧。” “嗯。” 回了屋里,暖暖的温度让刚进门的海棠打了个喷嚏,慌得艺秀姨赶紧叫人重新添了些炭火。忙了一阵后,艺秀姨才消停走了。 海棠倚在窗边望着外头,才一会儿的功夫,果然就见天上落了雪。以前她总以为京城的雪一定下得比山寨里的好看,现在看来,这雪并没有比山寨的好看。 她伸出手想要接下两片雪花,手才刚刚探出去,身后就紧贴了一片温暖,同时,那只宽厚大掌已经覆在她的掌心上,与她十指紧扣。 她惊怒的转过头去,尹泽又正好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在她越发恼怒的样子里,尹泽更是过分的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两下。 “你!” 嘘! 他修长的手指竖在唇上,同时又把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都收了回来,还不忘把窗户给关上。海棠要把手撤回来,他又先一步,将她的两只手都捧在手心里,低头哈着气,给她暖着手。 昨天挨了打的地方已经是青紫的印子,把他那张俊脸都给毁了。 他身份高贵,长这么大怕是也没人敢跟他这么动手。 怕是连老承王爷也舍不得下这么狠的手,也就是她海棠,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心口一窒,鼻上莫名一酸,差点儿就要没出息的哭出来。尹泽虽低着头,但也能瞧见她的样子,知道她好面子,在她忍不住之前就把她搂进了怀里。 “天冷了就别站在窗前,你又不爱喝药,要是染了风寒,谁还伺候你?” “放开。” 冰冰凉凉的两个字,像极了外头的气候。 尹泽不想惹她生气,如愿的将她放开。可人是放开了,他又觉得怀里有些空唠唠的,难受。 海棠,亦是如此。 “承小王爷干什么不行,偏偏要做梁上君子?” 她走到另外一边去,背锅身子的同时,她极快的压制住了情绪。此刻,他们之间隔了很长的距离。 再回身时,就只有疏离了。 只是她的疏离在看见他这身衣服时竟是溃不成军,她想不起再伪装自己,只是一味的盯着他的衣裳瞧。 “认出来了?”尹泽抬起袖子,指着上头毛毛躁躁的线头。“这正是你亲手做的哪一件。” 她似是不信,又紧紧的盯着,把他连人带衣服都看了好几遍。尹泽一步步走到她跟前,目光灼灼。“你认出了是不是?” “我不是让茴香扔了么?” 尹泽往她脸上捏了一把,“这衣服是你给我做的,你怎么说丢你丢了?我这辈子有无数的新衣,件件都比这个做的好看。但这一件出自你手,世上就只有一件,何其珍贵。哪怕我就是死了,也一定要穿着这一件入殓盖棺。” 他想要执起海棠的手,却被她给避开了。他那半只手还放在那里,突兀尴尬,却又固执的不愿意收回去。 “你瞧,这衣服我穿上大小刚刚好,连颜色也这般衬我……” 她眼眶通红,已经是强忍着眼泪。她冲过去揪着那件衣裳,“尹泽,你穿一件破衣裳过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们之间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尹泽那只手骤然紧握成拳,拳头上都能听见他用了力气的声音。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到海棠的怀里,“这衣服是你划破的,那你找,你只要能找得到痕迹,我就认了你的理,再不纠缠。” 也是心里堵着气,海棠抖开那衣服,却惊了。 衣服上根本就没破! 她分明记得自己拿剪刀划破了料子,从肩头几乎长到了衣摆……这么长的痕迹,不可能一点儿都没有。但不仅衣袖上,这衣服全身上下的针脚都是出自她的手,歪歪扭扭一点儿都不齐整,毛毛躁躁哪里像是一件新衣…… 这不可能! 她把衣服抓在手里,细细的抚摸着衣料,果真在某一处摸到了一条痕迹。她几乎要把眼睛贴到上头去,依旧找不见任何修补过的针脚。 果真是天衣无缝? 脑中突然晃过一道灵光,陈妹欢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望着尹泽:“你让陈师傅给你补衣服?衣服补好了又如何,坏了就是坏了,补的再天衣无缝它也确实是有了痕迹!” “一件废衣我都能给它变成新的,你我之间为什么就不可能。哪怕是有了痕迹,有了间隙,但那又怎么样?你我终是夫妻,这是从我们拜了堂那一刻就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怨我,恨我,我认了,但你不能离开我。” 他看着她,“你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你我之间不会和离不会休妻,你想要离开我,只能丧夫。” 她再忍不住,随着眨眼的瞬间,眼眶里的泪水顷刻落下,在她脸上滑下泪痕。尹泽抬手,轻轻替她拭去眼泪,谁想她的眼泪却越来越多。尹泽不过意的,又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哭什么,你现在还没丧夫,别哭。” “小姐。” 有丫鬟听见她的哭声,没敢进去,只能把艺秀喊了过来。艺秀在外头轻喊了两声,把海棠惊得一个激灵。 她推开尹泽,动了手之后才像是醒过神来一般,怔怔的看着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采花贼 http://.biquxs.info/ “小姐?” 随着艺秀推门进来的声音,海棠突然受了惊一般的转身就跑了出去,就连刚走进来的艺秀都被她给撞了一下。 “小姐!” 艺秀喊了一声,紧跟着追出门。瞧见海棠穿得单薄,怕她染了风寒,又跑到里间随手抓了件披风。转身要离开时她才瞧见站在那里的人,顿时又吓得惊呼了一声。 “你!你是什么人!”艺秀姨面色大变。 尹泽自顾自的把衣服穿好,得见他这动作,艺秀脸色瞬间惨白。“采,采花贼?” 只见这采花贼勾着唇角邪魅一声轻笑,抬眸望向艺秀时,锋锐眸子里的冰冷与他周身的气势,都让艺秀狠狠的愣了愣。 “她说我是梁上君子,你说我是采花贼?”尹泽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阔步往外走去。“你家小姐已经跑远了,你还不赶快把披风拿过去?来都来了这么几次了,也该去拜访拜访霍国相了。” 艺秀冷不丁的一颤,“站住!你是什么人?” 他顿下脚步,侧眸看着她,“尹泽。” 承小王爷,尹泽? 艺秀心一沉,紧着就追了出去,手里还不忘抓着要拿给海棠的披风。尹泽已经迈出了屋子,外头几个下人都傻了。 大小姐屋里怎么会有男人? 见艺秀出来,下人们齐齐看着她。艺秀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暗暗使了眼色,让这些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做好分内之事就行。 海棠只想着要跑,没想到这一跑就跑到了那一树梅花下。枝头上已经落了些新雪,她这么直冲过来,撞得梅花微微摇晃,落雪和梅花齐齐抖了她一肩。 她侧眸看着这景色,竟出了神。 “小姐。” 追过来的艺秀轻柔替她掸去了肩头的残雪和花瓣,又给她披上了披风。见她通红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艺秀不好说什么,只能是叹息一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瞧,见她脚下的软鞋果然湿透了。 “小姐,鞋湿了,咱们回去换一双吧。” 海棠只看见艺秀嘴巴一张一合,也知道艺秀是在跟自己说话,但究竟是说了什么,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艺秀心疼,也顾不得身份尊卑,将她搂进怀里,如对待女儿一般。 那些小丫头不认识承小王爷,但国相府里总有人见过这位祖宗,于是承小王爷从霍大小姐房中走出,还在国相府里闲逛的话顿时就传遍了整个府邸。 霍椋闻言,不怒反笑。“我以为他还能忍得几天。他这性子,不行。” “现在人就在外头等着,相爷你要不要见见?” “嗯。”霍椋轻哼了一声,“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见的。” “是。” 亲信退下,再进来的,已经是尹泽了。 “相爷。” 霍椋看过去,上下扫了他一遍。“承王府现在已经这么不行了?承小王爷连一身好衣裳都没有了?” 尹泽单手捏着袖子上毛躁的针脚,笑说:“是,这衣服是简单了些,但这是小王王妃亲手所做,比之以前那些锦衣更要珍贵一些。从小舞枪弄棒满山乱跑的人竟然能静下心来拿着针线给小王做衣裳,也确实是为难她了。” “现在倒是知道为难她了。以前她还是承王妃时,承小王爷又待她如何?” “以前,确实待她不好。正是因为知道以前不好,所以以后才被加倍的好。相爷尽管放心。” 他噙着笑,语气也显得轻松,但偏偏就叫霍椋觉得,慎重。 “我如何信你?外头都在传你承小王爷即将要娶傅小姐过门,我若是再把女儿嫁给你,到底是做正妻还是做妾室?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你从我女儿房中出来,我女儿的声誉还要不要?” 尹泽皱着眉,低喃:“怎么那老东西还没把事情澄清么?”他双手负在身后,简单的穿着并未能够遮掩住他的优势。“别人看小王跟傅卿卿的热闹,怎么相爷你也信了那些事情呢?这件事情的推波助澜,不也有相爷你一份功劳么?相爷你这话不就白问了?另外,小王从她房里出来又如何?她本来就是小王的王妃,小王从她房里出来再正常不过,让人随便说就是了。” 让人随便说,那海棠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敢要了? 霍椋猛地一拍桌子,冷哼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 “过奖过奖。” 霍椋以前不是没跟尹泽打过交道,但也只在今天才着着实实的领略了一次尹泽的厚脸皮。他先前说尹泽性子不如老承王爷,但看着脸皮的厚度,绝对是比老承王爷那张老脸还要厚上几层。 “本相就明说了,傅子辰已经已经上我府上求过亲了,承小王爷又是何诚意?” 尹泽眸心微沉,“相爷想要个什么诚意?” 霍椋起身,走到他跟前。一人是权倾朝野的国相爷,一人是皇亲国戚玩世不恭的小王爷,原本就阵营对立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瞬间就没了刚才故意虚做出来的和平。此时,连空气都只有紧迫,似乎一触即发…… “五皇子……”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尹泽直接就断了霍椋的话,“这事儿我父王说了也不算,这事儿,得皇上说了才算。” 霍椋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小王爷连我的话都没听完,这就有了答案?”说罢,霍椋轻嘲道:“皇位之事自然是要皇上说了算,虽然皇上心里也有些底数,但是听得还是傅柊与我,与你父王的意见。” 尹泽敛住所有神情,漆黑的眸底像是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泉。“相爷究竟是喜欢五皇子哪里?论才德论品性,五皇子都不是那个位置最合适的人选。” “有什么关系?” 霍椋一言,尹泽就变了颜色。 霍椋丝毫不顾及,直言说:“只要臣贤君勤,合不合适又有多大的关系。其实若是非要问我为何一心要助五皇子吗……那是因为只有钱贵妃与五皇子才能给我想要的权势。仅此而已。” 尹泽紧握双拳,眼中满是冷怒。“相爷可是忘了小王也是姓尹的,你这番话,就不怕我转述给皇上?” “怕?怕我就不会当着你的面儿说了。再者,这番话我说与不说,你们承王府心里都不有数么?” 霍椋的势在必得让尹泽不敢轻视。 “承小王爷不必紧张,我前头才认回女儿,哪儿舍得就把人嫁出去了,小王爷可以回去跟老承王爷好好商量商量。” “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只用海棠做筹码?你未免太看得起海棠的价值了。” 霍椋笑了,“值不值不是我说了算,是你说了算,是傅子辰说了算。”他走至书房门口,望着远处说:“哪怕你们承王府没选择五皇子,哪怕傅家也没选择五皇子,我还是有后招的。” 尹泽突然出手揪住了霍椋的衣领,力气之大,怕是要徒手将那衣领给撕碎了。 “相爷!” 霍椋的亲信一直守在门外,见尹泽动手,提剑就冲了进来。与此同时,一道影子闪身至尹泽身边,剑还未出鞘就能觉察出杀气来。虽一个字都没说过,但却是一个叫人忌惮的存在。 霍椋睨着铭风缓缓说道:“早听说老王妃身边有个厉害的暗卫,便是这位吧?铭风这个名字,还是老承王爷取的吧?” 暗卫这么显露身份本就不和规矩,这话自然更是不用回答的。 偏偏国相府的人心高气傲,挥剑直指铭风。“相爷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电光石火间,只能在眨眼间看清两道剑花。随着一声闷哼,铭风的剑已经回鞘,而霍椋的两个亲信,皆被铭风打伤在地上。 “承小王爷这是也想要把我国相府灭口了?” 尹泽冷哼一声,撤开了他的衣领。 “海棠欢欢喜喜认你做父,你却只想着要算计他?霍椋,你不觉得愧对你夫人么?” 霍椋面不改色,“承小王爷好好劝劝老王爷,希望在年观前能把这场亲事给定下来才好。”说完这一句,他的语气才冷了下来。“来人,送客。” 尹泽一言不发拂袖离去,铭风身形又是一闪,眨眼的功夫已经不见的踪影。等人走出书房的地界,离开他的视野,霍椋突然勃然大怒,一掌拂开书桌上的所有东西。 地上受了伤的两个亲信脸色发白,都知道霍椋这一怒是因为承小王爷说他愧对于国相夫人…… “小姐,回屋吧。” 海棠罔若未闻,依旧还在那株梅花树下愣愣的站着。艺秀又急又气,一手撑着叫人送来的伞,一手再给她拍了拍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小姐,回去吧。” 毫不意外的,艺秀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远处一个小厮朝这跑来,在不远处又停了下来,朝着艺秀姨招了招手。艺秀过去听了两句话后又跑了过来,“小姐,他已经走了。” “走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她终于开口说了这满是失落的两个字。 “是啊,刚刚已经出府了。小姐,咱们回屋吧。” “嗯。” 艺秀松了一口气,伸手要去扶她,没曾想她竟身子一软,重重的栽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知道,她也知道 http://.biquxs.info/ 不大会儿的功夫,府里头就把刚才的事情渲染的沸沸扬扬。月儿小跑到霍寒烟屋里,没见着靳子松陪着,便好奇的问了一句:“小姐,姑爷呢?” 霍寒烟脸色微变了变,“你找他做什么?” 月儿没细看她的脸色,把刚刚打听来的动静说给了她。“小姐,听说刚才那一位哭着从房里跑出来,紧接着承小王爷就从里头走出来了。” “尹泽过来了?” 月儿脸上有些八卦的兴奋,“小姐你不知道,听那边的人说,只瞧见承小王爷从屋里头出来,但是根本没见人家进来。小姐你说说,这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霍寒烟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你刚刚问姑爷,只是想说这个?” 月儿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不仅仅是这个。” 话音刚落,霍寒烟的脸色又冷沉了下来。月儿这才瞧得清楚,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月儿过来了。” 靳子松正巧进门,瞧见月儿时就顺嘴了说了一声。霍寒烟没说话,但那双盯着月儿的眼睛就像是淬了毒。月儿浑身一颤,再联想上次挨了主子打的事情,自然就明白,霍寒烟又是想岔了。 “小姐误会了。”月儿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低眉顺目。又怕霍寒烟再闹起来,最后挨打挨罚的还是她,便急急把事情都说了:“承小王爷离开之后就直接去见了相爷,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奴婢只是听说,承小王爷离开时是怒气冲冲,脸色十分难看。而那一位……” “她晕倒在前花园的那颗梅花下,这会儿府上正着急给她找大夫。” 靳子松接下月儿的话,语气平常,也没有任何视线交错。霍寒烟在他二人之间来回的审度了几遍,“晕倒?” “嗯,听人説,她从跑出来到尹泽离开就一直站在那儿,穿得单薄,大概是受了凉。”才说完这一句,靳子松就嘲讽了起来,“我还以为她那样的乡村野妇皮糙肉厚,两次都没死过去的人怕是个命硬的,没想到她还会晕过去。” 靳子松这样的口气让霍寒烟心里的阴郁瞬间褪去,她走到靳子松身边,。“承小王爷真是从她房里出来的?府上难道真没人见他进来?这么说来,承小王爷与她是私会不成,闹翻了?” “闹没闹翻不知道,但他们二人肯定是私会了。” 霍寒烟乐不可支,吩咐月儿:“快去把消息传出去,我定叫她身败名裂!” “不可。”靳子松凉凉开口。“尹泽既然是偷偷摸摸来的,为何又要当着下人的面儿从房里出去?前头傅子辰才来府上求亲,他承小王爷还能坐得住?”他轻点霍寒烟娇俏的鼻尖。“他必然也是来提亲的。” 霍寒烟有些不甘。尹泽与傅子辰家世好相貌好,是京城各家小姐都想要嫁的人家。没想到京城里这么多家世好相貌好的小姐,竟都比不得一个山头上的女土匪? “他来提亲,与我把事情传出去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传出去了他就不会来提亲了?” 靳子松今天心情好,刚刚还想要跟霍寒烟柔声说会儿话,亲昵的逗弄她两下。没想到她关键时候就是不开窍,简直愚蠢! “他巴不得有人把事情传出去。海棠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之前也就是他的女人。现在人家私会又如何,事情传出去,海棠就更不会有人要,会要她的人,不就只有尹泽一个人了?” 经他提醒,霍寒烟这才想起了这茬,心里更是愤恨不甘了。 “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她?” 靳子松冷笑,“自然是不能便宜了她。年关没几天了,你也是时候该到岳父大人那边露个面了。年关就要到了,这么几天的时间里可不得紧着把你的本事教给她,到时候她丢了国相府的脸可怎么办?” 霍寒烟一头扑进靳子松怀里,“可是上次……我还是怕。子松,到时候你陪我……” 尹泽回到承王府,压着心头怒火冲到老承王爷的东书房。闯进去之后才得见老承王爷身边站了个人,两人齐齐抬头望过来,直接把他心头的怒火给浇熄了。 “没规没矩,这么多年都白教你了?” 老承王爷话说的严厉,语气却是破天荒的慈祥。尹泽嫌弃的别开眼,只把目光放在老承王妃身上。 “娘你怎么过来了?” 老承王妃面色微沉,“我不过来能行么?昨日才进宫给你请了罪,今天你又给我闯了祸。尹泽,你这是想要直接把我气死么?” “他敢!” 老承王爷一声厉斥。 尹泽绝对相信,如果不是老承王妃在场,尹泽绝对相信这老东西过直接上来给他一下。 他拧着眉心,“铭风动作这么快,这就把消息给送过来了?” 老承王爷冷哼,“何必要铭风送消息,难道我跟前就没人可用了?” “那正好。”尹泽径直走过去,“父王不如现在就给我个答案,我也好去回了霍椋那老狐狸。” “糊涂!”老承王妃加重了语气,“这种话你也敢拿回来问?” 尹泽不知死活,“为何不敢?” “混账东西!”老承王爷把上好的梨花木书桌怕得震天响。“太子虽不才,皇上也早有心思想要重立储君,但光是臣贤君勤就可以定国安邦了么?就算是这样,也绝对轮不到他五皇子!五皇子那样的庸才,钱贵妃那样的心机,就算是霍椋真的助他座上皇位,你以为五皇子能留他几天?换储君是说换就换的?古今历朝历代哪一次不是引得天下大乱。东元好不容易的安定,你们非想给天下乱起来是不是?” 老承王爷是真的气了,这一通说完后竟猛地咳嗽了起来。老承王妃开始只是在看,看了一会儿后终于心软下来,轻轻的给他顺着气儿。 尹泽轻嗤,“别装了,都咳不出来了不是?” 老承王妃神情微变,瞬间就把手给收了回来。老承王爷就差过去踹他两脚,以解心头怒火了。 “五皇子之事没得商量,哪怕就是我同意了,他傅子辰也求亲了,你也给出了诚意,难不成他霍椋还能把海棠掰成两半,一人给你们一半?” 老承王妃语重心长,“海棠的心早已不在你身上,你这些不过就是徒劳而已。泽儿,你就不能看开些,以前是一个傅香婉,现在又是一个霍曦华,我这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娘。”尹泽敛下所有情绪,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极其认真。“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想要她。而且,她的心里也有我。我知道,她也知道的。” 老承王妃还要再劝,又听他说:“娘你为何要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就因为她出事后被傅子辰先找到,给她定了个身份么?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不过一个称呼而已,谁在乎。”他沉沉的看着老承王妃。“这媳妇儿是我自己作没了,我再自己找回来就是了。” 他转身朝外走了两步时又突然停下脚步,“若是没有这些意外,娘你过上一段时间就能抱上孙子了。” 老承王妃狠狠一怔,“她怀孕了?” “娘你不知道么?”尹泽低头轻笑,“娘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看着儿子失了魂儿般的影子,老承王妃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她冷瞪着身边的人,“海棠出事前竟然有孕?” 老承王爷叹了一道,正要开口说话,又见一直侯在门外人进来说:“老王爷,小王爷让属下提醒提醒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老承王爷脸一沉,“他又要说什么?” “那些中伤小王爷的流言老王爷是不是忘了叫人去澄清了?” 老承王爷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见此,老承王妃多问了一句:“什么流言?” “没什么。”老承王爷摆摆手,急着把人撵下去了。 昨天说是请罪,但老承王爷却把老王妃给引进了宫里。借着老王妃与皇帝的叙旧,这么多年来他与老王妃之间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点的缓和,若是尹泽再把这些年他的花边流言说给他娘听惹得他娘再跑到尼姑庵里对自己避而不见,他不得哭死? “是什么流言?” 儿子不在,老承王妃再问一遍时口气已经冷淡的没有一点儿温度了。 老承王爷心中有哭,只得老实交代了…… 才走出东书房不远,小童就追了过来。“主子,你刚刚是从国相府回来的?” 尹泽睨了他一眼,“嗯。” 小童不解,“王妃……霍小姐晕倒了你竟不管,就这么回来了?” “你说什么?”尹泽神情一凛,揪着小童的衣领再问一句:“海棠晕倒了?” “是晕倒了,霍椋叫人把京城里的大夫都请过去了。” 话音才落,尹泽就把人甩到了一边去,身形一闪,如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了踪影。片刻后,尹泽已经带着黎姨赶到了国相府,横中直撞不管不顾,熟门熟路的闯进了海棠屋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承小王爷抢人了 http://.biquxs.info/ 房中,三个大夫被霍椋叫到跟前问着海棠的病症,几个大夫一人一句的抢着说海棠的病症,艺秀无心听那些,只是待在里头抓着海棠的手一直在床榻边陪着。 尹泽突然带人闯进来,顿时断了三个大夫邀功的机会。 三个大夫没见过尹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自然不敢说什么。霍椋只是皱了下眉,倒是目光紧盯着阿黎,像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黎姨凉凉开了口,“小王爷也是瞎操/心,这么多大夫,也轮不到我出手了吧。” 尹泽看都不看那几个大夫,拉着黎姨径直往里间走:“不用管他们,你进去看看。” 霍椋还未说什么,艺秀就先不乐意的冲了过来,把他拦了下来。“你来做什么?你现在竟还有脸过来?” 被尹泽强行拉过来的黎姨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就要走。尹泽一点儿不客气,将艺秀往旁边一推,拉着黎姨又要进去。黎姨就站在那儿,一寸都不愿意往里头走。 “霍大小姐这么大的架子,我怕是没这份资格给她瞧病。小王爷,我就不进去了,免得砸了招牌。” 尹泽看了她两眼,竟后退了两步到她身后,接着突然抬手,直接把黎姨推搡了进去。“来都来了,你必须要看。” 黎姨满肚子火气。尹泽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对她从来没有不敬过。但是他今天,竟敢对她这样动手! “你!” 余光瞥到脸色苍白,呼吸浅虚。黎姨打了个主意,走到床榻边上,抓起海棠的手腕给她把着脉。尹泽不懂医理,在瞧见黎姨脸上的神情骤然一紧眉心深蹙那一瞬,他的心仿佛都跌下了深渊。 “如何?” 只是区区两个字,黎姨竟能从里头听出尹泽的恐惧颤抖。她把手收回来,从容说道:“风寒入体,又是气急攻心,冰火相冲经络不顺而已。再小不过的毛病了。” 似是不信,尹泽又贴过来好好的盯着海棠的脸色看了看,再不放心的把手覆在她的额头。 倒是不烫,就是凉的吓人。 艺秀冲过来将他的手拉开,黎姨用同样的动作把艺秀的手拉开,动作间她已经准确敲击在艺秀手臂的穴道上。艺秀只觉得手臂莫名发酸发麻,渐渐的,那只手竟没了感觉。 “小王爷金贵,其实你能这般放肆的!” 艺秀不管,依旧护在海棠跟前,“你们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黎姨冷笑。“不自量力。” “艺秀。”霍椋走进来,目光看似随意的略过尹泽,最后又落在了黎姨身上。“承小王爷也是担心小姐而已。如果我没记错,这一位应该是老承王妃跟前最善医术的人,她的本事,太医院那帮废物都是比不上的。你随她下去,把方子记下来,即刻叫人去抓药来。” 艺秀明显愣了愣。 这人竟是老承王妃身边那一位传言医术极高的人? 艺秀才刚刚推开,尹泽就当着霍椋的面直接坐在了床榻边上,大掌捂着海棠冰冷发凉的手,恨不得把它揣进心里捂着去。 “承小王爷是不是过分了些?我这位做父亲的还在这里站着呢。”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她的父亲。”他一点儿善意都没有。“我认识她这么久,从未见她生过这么大的病。看来你国相府的水土不行,还是得靠我承王府里才能养得活她。” 说着,尹泽就将海棠连人带被的一并卷了起来,当着霍椋的面就要把人直接抱回去。霍椋脸色黑如锅底,“简直狂妄!在本相面前,你还想要公然抢人?” “抢又如何?国相爷你能打得过我?你府上的人,能打得过我身边的暗卫?” 霍椋的恼怒这般明显,偏偏尹泽不上道,一点儿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国相府的水土不行?”霍椋鼻下重重一哼。“她原本好好在房里带着的人,为何你一出现她就冒雪跑了出去?你与我在谈条件的时候,她就在雪下光站着,一双软鞋都湿透了。你在我面前说的这般好听,为何临走前也不知道再去看她一眼?她在那儿等了半天,你却就这么走了,她这才气急攻心晕在了雪里。” 瞧着尹泽震住的样子,霍椋越发不屑。“现在,你还要说我国相府水土不行,非得你承王府才养得活她?哪怕你要带她回国相府,她也不见得会跟你回去。” 尹泽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下,又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固执的带着人离开了。 霍椋被掀了老脸,顿时恼羞成怒。“来人,将他给我拦下!” 一声令下,霍椋身边的亲信就已经提剑杀来。尹泽旋身避开的同时,竟还低头看了看怀里昏睡的人有没有被惊醒。 只见一道寒光,一道黑影已经护在了尹泽跟前,满是杀意的双眼冷冷只是盯着那几个亲信,但在场的所有下人竟都有些不寒而栗了。 尹泽冷哼一道,把场面交给铭风,只见他轻点脚尖,运起轻功,借着一间间房顶,不过片刻就回到了承王府。 院中下人都惊了,想要阻止,自认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胆子。见霍椋已经站在房门口,就都巴巴的望着霍椋。然而霍椋却只是站在那里冷漠的看着院中几个回合就被铭风打到见血的亲信,等铭风离去之后,他又盯着先前尹泽离开的方向,狐狸般的双眸晦暗不明。 尹泽落地的那一刻,他直接把人抱回来的消息就已经送去给了承王府里的两位老主子。老承王爷先是一喜,紧接着就勃然大怒,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他私自答应了霍椋那老匹夫?” “应该不是,小王爷好像是直接把人抢回来的。” “抢?他倒是有出息了!”老承王爷差点儿把心头那口血给喷出来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又急着催问:“他把人送到哪儿去了?直接回他们那屋去了?阿黎跟他一起回来了没有?把阿黎请过去,让她赶紧些……” 远远的茴香就见尹泽抱了样东西回来,等走近了一看,这才看清楚裹在被子里的人是谁,小丫头当即就红了眼眶。 “王妃……这……” “让开!”尹泽嫌她挡路,紧着就是一声轻斥。茴香赶忙让开,等尹泽抱着海棠进了屋,她又忙不迭的跟了进去。 尹泽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转身又吩咐茴香再把屋子里弄暖和些,茴香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又被尹泽叫住。“黎姨给我忘在国相府了,你赶紧叫小童去接一下,接到人之后直接就把她带到这里,让她给海棠再瞧瞧。” 像是等不及,他又说:“算了,你赶紧叫人去抓一副去风寒的药,即刻熬上。” 匆匆吩咐完这些,尹泽再把手覆在海棠额头,察觉到此刻的她额头的温度已经没有在国相府时的那么冷了,心里松了大口气的同时,又催着茴香赶紧先把屋里的火盆再添些炭。 茴香红着眼睛,一个人恨不得分出几个影子来亲力亲为,再进屋时,见尹泽已经跳上了床榻,盘腿在海棠身边坐着,抓着她两只手捂在掌心里,还不时的低头哈气给她取暖。 “都在这堵着干什么?海棠呢?那混小子呢?阿黎来了没有?” 老承王爷还没进屋就在那急吼吼的喊着了,茴香才刚刚让开,他的人就已经进来了。 见了海棠那样子,老承王爷忙压低了声音,“睡着了?” “晕了,还没醒。” 闻言,老承王爷愠怒,“怎么回事儿?阿黎人呢?没一起回来?” 尹泽把海棠的两只手都塞进了被子里暖着,“已经让小童去接了。” 老承王爷走到床榻边上细看了一眼,“瘦了。怕是吃了不少苦。” 黎姨在半道上遇上了小童,就跟着小童的马车一并回来了。才到了承王府,黎姨就要去见老王妃。小童硬着头皮将人拦下,“黎姨,主子说让您回来就先去他那边,给王妃看看情况。” “看什么看,在国相府不是已经看过了?要是要方子,让他直接去找艺秀拿就是了。” 小童琢磨了琢磨,似乎承王府里没有人叫艺秀这名字的…… 再回神,黎姨已经走远了。 老承王妃一直在等着,见她回来,直截就问:“如何?” 黎姨点头,“只是一般的风寒而已,体弱,晕倒了而已,不碍事。” 老王妃紧着又问:“只是体寒?那别的……你可有诊到?” 黎姨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点头,说:“她小产过,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 老王妃脚下有些踉跄,黎姨忙把她扶稳。“怎么了?” 她摆手,脑子一片混乱。 “老王妃,老王爷让属下来请黎姨过去给王妃看看病情。” 黎姨冷下脸,张口要拒绝。老承王妃却径直走了出去,“走,现在就过去。” “为何……” 她反手紧紧抓着黎姨,“阿黎,知道你的本事,也信你的能力。现在,你就去把她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都给我诊一遍。” 第一百四十五章 都是命数 http://.biquxs.info/ 老王妃亲自带着黎姨过去,进屋里瞧见一窝人把都围着床榻那边,忙说:“都堵在那做什么?让开,让阿黎给她看看。” 尹泽老承王爷都让开到一边去,眼睛都巴巴的看着床上。黎姨有些嫌弃,“两位还是先出去,等我诊完了你们再进来。” 见茴香还在那规规矩矩的站着,黎姨又指着她吩咐:“你去弄盆温水来,手巾多备几张。” 吩咐完了之后见尹泽与老承王爷还没走,她又催了一道。老王妃心里是真的着急,直接过来将老王爷和尹泽给拽出去了。 老王爷面上虽然没什么样子,但心里早就是心花怒放了。只是尹泽不识相,硬是要赖在那儿站着看。老王爷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你黎姨还不放心?” 瞥见老王妃冷瞪自己那一眼,老王爷又轻咳两声,“走走,出去等着。” 茴香动作快,把温水端到黎姨跟前来。黎姨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让茴香出去了。茴香不放心,怯声的问着:“奴婢能不能在屋里伺候,奴婢站远些,不会影响黎姨诊断。” “出去。” 黎姨冷眼扫过去,茴香赶忙低下头,闷声的退下去了。 黎姨先给海棠试了试额前的温度,又抓着手腕把了脉,最后才站起来把门窗都给关紧了,这才又回到海棠身边,撩开被子,给她从头到脚的检查着。 在看见海棠胸口那一处伤疤时,绕是见多的黎姨也不禁皱起了眉。这伤口再稍稍偏移半寸,可能她就没命了。放眼望去,外人或许是看不出什么,但黎姨却已经数出了将近十处已经愈合颜色变得浅淡不细心根本看不出来的伤痕。 听铭风说,他随着尹泽追到满牛岗外,见地上一滩血迹,触目惊心。当时黎姨还笑话铭风刀刃上活着的人竟会动容这些,现在看来,当时的海棠伤的确实叫人不忍。 黎姨草草的用温水给她擦了一遍身体,给她扣上衣服盖好被子。海棠觉得眼皮子沉重,使了半天的劲儿都没睁开眼睛,尚在挣扎间,她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双眼倏然睁开,还没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她下意识的就抬手打了过去。 黎姨心惊一阵,好在海棠病重,没多少力气,更是失了准度,否则自己这一条老命还不得交代在这了? 她侧身避开,再把刚刚刺入她穴位的银针撵了撵,痛得海棠根本无暇顾及面前的人,只想抱头藏起来。只是那份痛苦又渐渐的平缓下来,脑袋里撕裂的痛苦竟成了夏日里的一洌清泉,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沉睡了过去。 黎姨抬袖擦了擦额前的汗水,缓了一会儿后才起身过去开了房门。 院中守着一众丫鬟婆子,都是先前伺候在海棠身边的。门前更是堵着三位主子,三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没事了。” 话音刚落,尹泽就冲了进去。黎姨走到老王妃身边,搀着她小声说:“咱们先回去吧。” 老王妃领会,由黎姨搀着就走了。 老王爷刚想追上去,却有人疾步匆匆的过来,与他耳语两句,老王爷面色微变,紧着就赶了过去。 黎姨与老王妃才回了屋,老王妃就追问了。“如何啊?” “她……”黎姨长叹,将刚刚所见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老王妃虽没亲眼看见,但光听那些就觉得心痛。 “她无父无母这么多年,玉峰山上四十多条人命的血仇未报,嫁给泽儿后又被人追杀,满身是伤不说,还没了孩子,孤苦无依……泽儿说的对,她肯定是伤透了心,才决定不回来的。”老王妃满是懊悔,“我总是觉得她不过就是借着承王府报复靳子松,报复国相府,那样心思深沉可怕的女人,我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当时在清河镇上,她明明可以弃我不顾,但她还是把我救了……只可惜,她偏偏与傅子辰……” “我倒是觉得她与傅子辰之事怕是另有隐情。她的后脑有过重伤。” 黎姨一句话让老王妃变了颜色,“严重么?” 黎姨把她能想到的可能都说了一遍,老王妃琢磨了片刻,说,“去把小童叫来,我有事要问他。铭风也给我叫来,我一并问了。” 铭风倒是来的快,不多时,小童就被叫到了老王妃跟前。老王妃直截了当,一点儿弯子都没有。“你把海棠出事之后,泽儿找人时的事情都与我说一遍。” 小童不明所以,但也听话的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说道那位老大夫…… 当时铭风留在玉佛庵守护老王妃,这些事情也只是听手下回禀,知道的自然没有小童清楚。之后的事情,又是铭风比较清楚。铭风亦是把事情都说了一遍,主仆两人屡屡清楚后才知道,原来竟是老王妃误会了海棠。 “若是当初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她走,也绝不会让泽儿痛苦这么久。怨我。怨我!” 黎姨安慰:“这都是自个儿的命数。” 屋里,尹泽一直陪在海棠身边,几次看着她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但等了半天,她依旧只是这么睡着。尹泽愧疚,哪怕自己当时被霍椋气死也应该要先爬回去看看海棠再走。她小产又重伤的身体,哪里能禁得住在雪里站这么久的时间? 他伸手,在她脸上轻捏了一下。“对不起。” “小王爷,老王爷让你去东书房。” 茴香不敢叨扰,说话声都很轻很轻,又怕尹泽听不见,又再说了一遍。尹泽担心她吵了海棠,便起身出去,吩咐了茴香几声,这就离开了。 海棠睁开眼睛,眼底清明一片,显然已经醒了一会儿了。 那一声“对不起”震在她的心口,震得她心口酸楚。她用手背擦了擦,才后知后觉自己竟没出息的哭了。 她翻身侧躺,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屋子。东西还是以前的东西,就是这一套被褥也是她之前用过的颜色,屋子里的摆设更是动都没动过。光是她躺在床上,一眼就能看见妆奁上的那个小盒子,与她离开时候所摆放的位置,一模一样。 不对! 海棠猛地翻爬起来。她不是应该在国相府么,怎么又回了承王府? 房里没放着鞋,她就干脆光脚下地,反正屋里暖和,反正她也病了。她走到妆奁前,像个贼人一样的翻乱了上头的东西。从前她戴过的耳坠,钱贵妃赏的金镯,陈妹她爹送的发钗…… “王妃!” 她猛地回头,果真见茴香站在那里,双眼通红。 “茴香……” 一声名字让茴香直接哭着扑进了海棠的怀里。茴香紧紧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外头的丫头也都探头进来看,见她已经醒了,见茴香哭成这样,一个个的也都红了眼眶。 海棠动了动手,却依旧没给茴香任何回应。倒是茴香,哭了一阵之后才想起来。 “快,快去告诉小王爷,王妃醒了。” “站住!” 海棠喝住门口那一堆马上就要跑出去传话的丫鬟们。一干丫鬟齐刷刷的看着她,都在等着她吩咐事情。海棠突然有些不习惯起来,她轻咳一声,“我为什么会在这?” 茴香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说,“是小王爷把你带回来的。黎姨已经给王妃看过诊了,还开了药方,这会儿药已经熬上了,一会儿就成。王妃要不再躺会儿?这屋里的炭暖不暖,要不要再加些?王妃渴不渴?黎姨也没说喝药以前不让喝水,要不奴婢给王妃倒杯温水来?” 她有些恍惚,茴香还是跟从前一样,唠唠叨叨个没完,又句句都是真心实意的关怀。 就像艺秀。 想起了艺秀,海棠也就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她瞬间惊醒,抬脚就往外走。茴香吓了一跳,只身将她拦下。 “王妃要去哪里?” “国相府。” 茴香又哭了起来。“王妃去国相府干什么?你就是我们承王府的王妃,你还要去哪里?” 海棠冷冷睨着她,“让开。” 茴香摇头,“不让!自从你出事,小王爷找不到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半个多月,天天醉死在里头。之后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又一直在外头找你,老王爷几封家书都没把他催回来。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要去哪里嘛!” 海棠心口一窒,眼底的情绪快要翻压不住。 “王妃。” “王妃别走。” …… 丫鬟们一声声的挽留差点儿把海棠还不容易强装起来的冷漠给击垮。 茴香见她神情下有些动容,心下一喜,正要再劝时,海棠却已经冲出了门外。许是外头太冷,光着脚的海棠又跑了回来,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双鞋子,又裹了一身披风,推开挡在跟前的丫鬟们,就这么干干脆脆的离开了。 “主子!主子!” 东书房外,小童也顾不得规矩,着着急急的就喊了起来。 书房里几道刻意压低的声音戛然而止。老王爷抬起锋锐的眸子望向过去的同时,尹泽已经走过去,来了门。 小童见门开了,更是直接就冲了过来。“主子!王妃要走,下人们不敢拦!”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童着实委屈 http://.biquxs.info/ -尹泽瞬间变了脸色,抬脚就要赶过去。 “泽儿!” 老王爷不轻不重的一声提醒,竟让尹泽犹豫在了那里。小童好奇的往里看了一眼,见老王爷书房里坐了一位带着帽兜的人。大大的帽沿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他究竟是谁。那人似有察觉,帽兜下的脸似乎朝着门口方向转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尹泽突然抬手将小童给推了出去。“你去把人拦下,人要是跑了,我拿你是问!” 小童一脸苦相。“我哪儿打得过她。主子你让铭风去吧,他那本事……” 尹泽重重把门关上,断了小童没出口的话。老王爷轻咳一声,冲着那人抱歉道:“让殿下见笑了。” 那人抿了一口茶,“宫宴上见过承王府翩若惊鸿的一舞,也听说过承王妃的那些事情。”他抬起头看向尹泽,露出半张面容。“承王妃这会儿是要闹着回娘家?小王爷要不就先过去哄哄?” 尹泽摇头,苦笑。“让二殿下见笑了。” 这一路上也没人敢拦海棠,她直闯到承王府大门口时,小童正好追过来。 “王妃且等等!” 小童背靠着承王府的红漆木大门,硬着头皮的劝着:“王妃这是要去哪里?今天天色已经晚了,还是在王府里待着吧。一会儿主子……” “让开。”海棠有些不耐,“你家主子关我屁事儿。” 小童脸色有些不好,“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海棠上去揪着他的衣领子,“姑奶奶向来就是这么说话的。” 她把小童甩到一边去,扫视了一圈不见门房,就自己开了门。承王府外停了辆马车,马上上下来个人,被承王府的侍卫给拦了下来。见海棠已经从门口走出,其中一人喊到:“大小姐,相爷让小人接您回府。” 海棠认得他,确实是霍椋跟前的人。她点头,也不理身后一大帮子人,眼看就要登上国相府的马车。 “王妃!”茴香带着哭腔的追了过来,紧紧抓着海棠的衣袖。“王妃你不要奴婢了?要么你把奴婢带走吧,奴婢想要跟着你。” 海棠狠下心,把袖子从她手里收回来。“好好照顾你家小王爷。” 说罢,她动作极快的登上了马车,像是害怕茴香再跟上来。 看着已经走远的马车,小童急得要跳脚。“你怎么不把人拦下来,这会儿主子还不得把我的皮给扒了。” 茴香转身,一脚重重踩上小童的脚背。她已经是泣不成声,“说什么风凉话,你要是厉害你去拦啊!人家国相府的人一来你就不敢开口了,活该小王爷要扒了你的皮!” 黎姨匆匆赶来,往外头看了两眼,又往追过来的几个丫鬟身上看了一眼,最后才追问小童茴香。“王妃呢?” 小童直拍大腿。“黎姨你怎么不早点儿过来,人都已经被国相府的给接走了!” 黎姨皱眉,暗道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 艺秀早早就在国相府门口等着,见马车回来,人还没下来就急着过来催问:“怎么样,小姐接回来了么?接回来没有啊?” 海棠心下一暖。她撩起车帘,“艺秀姨。” 艺秀吊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她扶着海棠下车,人才刚落地,艺秀就大呼起来。“怎么穿这么少?他们承王府真是没钱了么?怎么厚些的衣服也舍不得给你穿一身?”艺秀给她裹了裹披风,又在她手上呼气暖了暖。 去接人的也是国相府的老人,与艺秀相熟,便笑着劝说:“艺秀你还是赶紧把小姐带进去,在这弄这些不还是冷么?” 艺秀这才想起,忙拉着海棠进了府,回了屋。 屋里的炭烧得正暖,又燃着淡淡的熏香,舒服极了。她环顾了一圈,屋里的东西都华贵奢侈,所有东西都是紧着最好的来。住了这么几天的时间,她都已经开始习惯这里了。但今天又回了承王府,再来到国相府的这闺房里,她又有些不自在。 总觉得,还是她在承王府的那屋子好。 “小姐快把衣服换了。” 艺秀拉着海棠进去换了衣裳,一身胭脂红的小袄和绣着芙蓉花的裙子,怎么看都觉得暖和喜气。艺秀嫌弃的把她从承王府里穿过来的披风和鞋子随便一卷,吩咐丫鬟拿走丢掉。海棠喊住那丫鬟,“做什么丢了,这披风颜色我喜欢,鞋子也合脚。留着吧。” “咱们国相府还能委屈了小姐?这衣服料子不行,鞋子做的也不好。小姐若是喜欢,以后奴婢再小姐弄件相似的披风,一样的鞋子。” 她摇头,“折腾那些干什么,留着吧。” 艺秀怎会不知,她这么说只是不舍得丢掉承王府里带来的东西。她对承王府终究还是放不下。艺秀只得点了头,让人洗干净再送回来。 看看外头的脸色,海棠问艺秀,“艺秀姨,我去了承王府多久?” “一个多时辰。” 才……一个多时辰啊。 海棠有些恍惚,才一个多时辰,怎么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在承王府里待了一整天了。 “小姐,来把药喝了。”艺秀把药端过来,“不烫了,这会儿喝正好。” 瞧着那药海棠就眼晕,她指指旁边的桌子,“你先放着吧。” 艺秀不放,还非就催着要她把药都喝了。“小姐你这一碗是半个多时辰前就应该要喝下去的,要是算起来这会儿还有第二碗的。你要么一会儿两碗一起喝,要么现在就把这个给喝了。” 药还没喝呢海棠就已经尝出苦味儿了。她依旧是敷衍的指了指那桌子。“放着就行,我一会儿喝。” “不成。” 艺秀算是看清楚她不愿意喝药的事实,依旧冷着脸的让她把药喝了。当着自己的面儿喝的。 海棠盯着那黑漆漆的药汁看了一会儿,干咽了一下。“你,给我找点儿果脯什么的,一会儿我怕苦。” 艺秀点头,“那小姐先等等。” 趁着艺秀要走,海棠已经端起了那碗药,所有看了一圈,最终走到花架旁边。 “对了,小姐啊……”艺秀一个转身,见她已经走到那边去,又赶紧把她拉回来。“小姐你都染上风寒了,怎么还往窗户边去。” 艺秀也不亲力亲为了,交代个小丫头把果脯松开,亲自看着海棠苦着脸的喝完药,这才放了心。 黎姨不知道开了个什么方子,吃了药的海棠昏昏沉沉的就要睡过去,连吃饭的胃口也没了。霍椋过来看了她,关切的询问了几句,见她实在犯困,便交代艺秀好好伺候,自己就先回去了。 艺秀服侍她躺下,在她瞌下眼帘时,说:“今天承小王爷才把你带走,傅公子就差人过来问了。之后好像听说那人又去了承王府打听……” 之后的话,海棠就再听不清楚了。 承王府。 尹泽再从东书房里出来,那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小童跪着,在听见开门声儿时,他更是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尹泽心口一窒,疾步上前。 “没拦住?” 小童欲哭无泪。“主子,谁敢拦啊!茴香哭红了眼睛也没把人给留下来。王妃出了承王府大门,正好国相府的来接人,她就跟着人回去了。” 尹泽紧蹙眉心,脚步有些匆忙的要离开。 “泽儿。”老承王爷已经吩咐自己的暗卫将那人送走,这会儿除了他与尹泽之外,身边的也都是能信得过的人。“现在还要去国相府?” 尹泽低垂着眼眸,“放心不下。” “今天我们说的事情,你好好想想。”老承王爷只是提点了这么一句就越过他往前走了,到了前头有稍稍放慢了脚步,交代他:“早点回来,别待太久。” 跪趴在地上的小童久久不见主子出声,抬头一眼,跟前哪儿还有尹泽的影子! 小童着实委屈。 尹泽赶到国相府时海棠都已经睡了有一小会儿了。大概是怕再出什么意外,艺秀也没敢再留海棠一个人在屋里,又怕打扰到她休息,就在外间打起了瞌睡。尹泽凑到床榻边上,试了试她的额头,又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手,觉得温度适宜,不是太冷也不是太热,也见她脸上已经有些了血色,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这次倒是规矩,没乱来,就这么坐在床榻边上守着。外头的艺秀进来看了两三次,最后才趴在桌上沉沉的睡了过来,再没进来过。尹泽从暗处里出来,又来到海棠身边陪着,一直到外头天微微亮了,他才舍不得的离开。 离开前,尹泽突然来了兴致,抓了条冬眠的小蛇,跑到霍寒烟与靳子松的房中,直接把蛇扔到了两人的床边。他故意弄出动静,靳子松似有察觉,叫了两声守夜的下人不得回应后干脆下床来看看,没想到一脚直接踩在了那条湿滑的小蛇上,屋里暖和,蛇又受了刺激,反口就咬在了靳子松的小腿上,几乎吓尿了靳子松。那一声鬼叫把霍寒烟吓醒,得见这一幕,亦是跟着鬼叫起来,直接把国相府宁静祥和的清晨给撕裂了一道口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探病靳子松 http://.biquxs.info/ 海棠这一觉睡得极好,心情不知为何,竟也十分的漂亮。今天又稍微暖和些,海棠又倚在窗边闲闲的望着外头,艺秀竟也没说她。见那几个丫鬟总时不时的在偷笑,海棠实在好奇,就问了艺秀。艺秀也笑了起来,把霍寒烟那边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说好好冬眠的蛇哪儿都不去,怎么偏偏进了他们屋里,就咬了他的脚。还好是府上有药,也及时的把毒给吸出来了。不过听说姑爷那只脚还是肿的像只猪蹄,走都走不了。” 艺秀越说越乐。“你说先前是霍寒烟下不来床,这会儿她能走能跳了,遭罪的又是靳子松。要不是他们夫妻二人造孽太多,老天爷哪儿会给他们这种惩罚。” 海棠眉心一跳,“可有查出是什么人干的?” “查了。说外头一个脚印都没有,今早又落了薄薄一层新雪,怕是盖住了蛇自己爬来的印子。大家都说现在他们住的偏远,这冬眠醒了的蛇察觉到他们屋里的暖意,所以才爬进去的。”艺秀竖起手指指了指天上。“谁信呢?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艺秀姨……”海棠夹着一块糕点送进嘴里,说话有些含糊。“昨晚上还有人来过么?” “没有啊。相爷也只来过这么一趟,当时小姐还没睡呢。”艺秀想了想,“后来也差人来问过两遍,不过都没进屋。怎么?小姐,昨晚是有人吵着你了?” 海棠确实是饿了,就着茶水又吃了一块,一遍回话:“那到没有,睡得挺好。” 艺秀还沉浸在那条小蛇的故事里,乐着又说:“小姐你是不知道,霍寒烟今早上那一嗓子嚎的,下人还以为府上发生命案了,急着要把相爷请来。结果到了屋里一看,一帮小丫头都被吓得哭着跑出来,留着靳子松跟霍寒烟两个人在里头,真真是吓得个半死。” 海棠放下筷子,不讲究的直接抬手擦了擦嘴角。“这会儿好了,怕是这事儿又要赖在我身上了。” “不能。”艺秀轻哼,“昨晚上奴婢一直守在这,小姐你连夜都没起,谁敢赖在小姐身上?再说,要真是小姐干的,奴婢也一定会给小姐打幌子。别人说的话相爷或许不信,奴婢说的,相爷一定信。” 她抬眼看过去。“昨晚你一直守着我?” 艺秀正了脸色。“奴婢是一直守着的。怎么,是哪里不对么?” 她摇头笑笑,“没事。” 怎么会没事。昨晚上她明明感觉身边有人,恍惚间睁开眼睛看过一眼,像是个男人…… 是尹泽? 若是尹泽的话,那一条蛇倒也就说得过去了。 “爹爹回来了么?” 艺秀差人去问问,这才回来告诉她。“今天相爷走的特别早,像是有什么急事。这会儿早该下朝了,但人也没回来。小姐可是有事?” 海棠站起来,过来抓了件披风披上。“妹夫不是受伤了,妹妹不是受惊了么?我作为姐姐,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艺秀赞同,“也是,趁此机会让他们知道知道,从前的债不是她孟庆月随口一提旧事就能被抵得了的。” “哎呀!” 海棠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她让五爷帮着要债,这债要的怎么样了她还没去问过呢。 “小姐不过去了?” “去!” 先去探探敌情再去找五爷也成。 艺秀出去吩咐了两声,立刻就有人把药端了上来,连果脯蜜饯也没落下。海棠看着这些就心慌,摆手说:“先放着,我回来再喝。” “不成。昨天你晕倒那会儿奴婢都被吓死了,若是不好好喝药,再晕倒个一两回,奴婢这条老命可经不起你折腾。再说,身体是本钱,随便你怎么折腾别人,但是自个儿的身体,得自己爱着。” 这话,海棠还真的就听进去了。端着药碗咬牙切齿的暗自鼓劲儿了半天,终于是捏着鼻子的把药给灌了下去。艺秀笑着把蜜饯送到她嘴边,“对了对了,这样就对了。” 海棠突然有些动容,转身将她保住。 “我从小长得皮实,基本没生过什么病,喝过的药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艺秀姨,你是第二个哄我喝药的人。艺秀姨,如果我娘还在,是不是也会像你一样哄着我?有娘哄的药,是不是就不苦了?” 艺秀红了眼眶,“夫人若是还在,那是绝不舍得让小姐生病的。夫人心细,奴婢照顾不周,让小姐病得这般严重……”说到后头,艺秀已经哽咽得说不顺话了。“若是夫人还在,也绝不舍得让小姐受一分委屈……前头小姐……不让提起夫人,奴婢就不敢再说……心里还以为小姐不想夫人……原来是奴婢想错了小姐,小姐心里还是想着夫人的……果真是骨肉血亲,果真是啊……” 海棠听的也有些难受,她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又让艺秀多想了。安抚好艺秀的情绪,她这才得闲去了霍寒烟那边。还没进屋海棠就听见靳子松那狼吼鬼叫的声音,就像是当初她把靳子松掠上山寨,靳子松试图放抗被哥哥们狠揍两拳那样。 解气! “子松你别乱动,大夫说了你这会儿可千万得忍忍……”霍寒烟说着说着就嘤嘤的哭了起来,靳子松不敢说她烦,一来是怕跟前没人照顾,二来,就这一上午霍寒烟也是替他操碎了心。 说白了,他靳子松心里还是有霍寒烟的。 霍寒烟泪眼婆娑楚楚可怜,“月儿,你再去问问爹爹回来了没有,怎么这会儿了还没下朝回府么?” 月儿应了一声,才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正往这边过来的海棠,顿时惊呼一声。“大小姐。” “大什么小姐!这会儿你提她做什么?”霍寒烟气不顺的训斥,转身朝门口看过去,正好看见走进来的海棠。 压在心里的怒火瞬间就燃了起来,霍寒烟直接冲了过来,大有要直接把海棠撕碎的势头。 “贱人!你还敢过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要我们都死了你才满意!” “寒烟!”靳子松喊了一声,余毒未消的他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想吐,被咬的小腿更是疼得直打颤。 霍寒烟急急跑过去,心疼的替他擦去额前的冷汗。“怎么,又难受了是不是?月儿,快去找大夫来,这么下去可怎么好,没被毒死倒是被疼死了。” 月儿心有余悸的看了海棠一眼,这才急急的跑了出去。海棠拉了两把椅子,自己坐下不说,还让艺秀也坐下。艺秀摇头,规规矩矩站在她的身后,海棠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勉强,就这么坐在那儿默默的看着霍寒烟心疼靳子松。 看得出来霍寒烟是真的喜欢靳子松,只是海棠不明白,霍寒烟到底是喜欢靳子松哪里。以当初霍寒烟还是霍椋唯一女儿的身份,想嫁个世家子弟一点儿不难。就尹泽跟傅子辰来说,两人家世好相貌好,哪怕是没被人看上,这京城里这么多权贵公子,哪儿能真的一个都没看上? 她把靳子松掠上山寨是觉得好玩,那霍寒烟到底是看上了靳子松哪一点啊? 夫妻俩你侬我侬了半晌,靳子松才瞧见坐在那看戏一般的海棠,顿时惊醒。他拽着霍寒烟,小声在她耳边嘱咐:“她这一趟过来肯定是不怀好意,你静观其变,别上了她的当着了她的道。” 霍寒烟亦是这会儿了才想起海棠来,她转过头,一双眼睛恶毒的瞪过去。靳子松怕她听不见去,又紧了紧手上的力气。霍寒烟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后,挣开靳子松的手,一步步走了过去。 海棠是习武之人,这么一点儿距离还能听不见靳子松那话?不过靳子松倒是说对了,她这一趟确实是不怀好意。 “你来这做什么?” 艺秀不满霍寒烟的语气,正要出口教训,海棠侧眸给了眼色,将她的话拦了下来。 “听说今早上妹夫被蛇咬了,下人们说妹夫那一条腿怕是保不住了,我一听还得了?这不就赶过来看看嘛。” 说起这个,霍寒烟的眼睛又红了起来。今早上还被咬那会儿靳子松那只腿又黑又肿,可不是保不住了么。这会儿被大夫诊治之后还稍微好了些,但总归是中了蛇毒,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更怕大夫清不净余毒。 “昨天我晕倒的事情妹妹你也听说了吧?”海棠站了起来,想要走到床边去。 霍寒烟如临大敌,伸开双臂只身挡住了她。“你想干什么?” 海棠失笑,再看靳子松,明明动弹不得的人更是往里头拼命的挪了挪身子,着实可笑。 “不过就是看看。”她缓缓开口,“老王妃身边的黎姨,就是昨天给我看病的那一位,可是从不出手医治别人的神医。虽我现在跟承王府没多大的关系了,但只要我开口,一瓶药还是能要得过来的。” 霍寒烟才刚刚心动,靳子松就咬牙恨道:“你会这么好心?承王府的药你说得来就得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不着急,我着急 http://.biquxs.info/ “好心当成驴肝肺。年关就在眼前了,是你向爹爹保证妹妹要教我才艺,不让我出丑的不是?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我还能坑了你们不成?昨天我去了一趟承王府,老王妃亲自说的,我这病就彻彻底底的交代给黎姨了。我想求个药,简单得很。” 要这么说,那也合情合理。只是…… 靳子松将信将疑,“若只是一瓶药,我大可去求壹国公主就行。寒烟脸上的伤可不就是公主给的药治好的,如此,这小小的毒伤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海棠认可的点头,“那也成。不过我倒是好奇,一位公主身边这么多人精心照顾,身边带些养颜生肌的东西倒是常理,但是谁会带这么个伤药。到时候可别用错了药伤了胫骨,毕竟年关在即,靳大人还有得忙的。”她点到为止,“艺秀姨,我们走。” 年关列国都会派使臣过来,这可是靳子松大展拳脚的机会,错过不得!再说以那黎姨神医的名声,定能在年关前就把他这伤给治好了…… “等等!”靳子松咬咬牙,开口问:“你真的是想着要跟寒烟学才艺,真的能替我求到药?” 她轻笑,“那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霍寒烟窜到她跟前,“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居心!你先把药弄来,弄来了药以后我什么都教给你。” “可以。”海棠目光扫向靳子松那条腿,“你这伤是什么样的,给我看看。” “你看这个做什么?”霍寒烟不乐意了,似乎自己一个不当心海棠就能当着她的面儿把靳子松强了还是怎么着。 海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世上毒蛇这么多,我怎么知道咬了他的是哪一种?有的蛇毒性小些,有的蛇毒性大些,不同的蛇毒有不同的解法,这你都不懂?说不清楚是什么蛇,看不清是什么伤口,我怎么跟人讨药?” 见两人还是将信将疑的模样,海棠直接冷了脸,“艺秀姨,回去。一会儿爹爹要是回来了你就告诉我一声儿,看样子我那几门才艺的先生还是要从外头请一个。时间紧迫,我这生着病的还想来学艺,没想着人家竟只想叫我不自在!” 艺秀脸上一沉,不屑冷哼道:“还以为自己真有斤两了?若是夫人还在,哪儿轮得到你们来这撒野。” “你!” 霍寒烟那张脸变青变白,两只手心死死攥着,指甲都扎进了肉里,下唇更是被咬成了苍白。 海棠领着裙摆踏出这屋子,只走了两步,里头就有人追了出来。 “你进来看吧。” 霍寒烟说的好不甘心,两手死死扣住门框,哪儿像是要放人进去的意思。 “不必了,一会儿看坏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海棠抬脚就走,看都不再看她一眼。霍寒烟气得跺脚,等人走远了才喊了个丫头,让她去找夏侯关静求个药。进了屋,见靳子松两眼愣愣的瞪着暖帐顶,嘴巴微张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走近一看,见靳子松已经是两眼空洞,像是没了意识,吓得又大哭了起来。 月儿请来大夫,说的还是那些屁话,根本就没什么用。霍寒烟留了心眼儿,问了大夫蛇毒是否有不同。大夫知无不言,一番言论几乎是说了小半个时辰,听得霍寒烟的心都凉了半截。正好派去夏侯关静那边取药的丫头回来,她又急着伸出手要东西。 丫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小姐,公主说身上没那种东西。就算是从壹国再送来,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公主说小姐不如多请几个大夫过来给姑爷看看,总会有人看对的。” 霍寒烟脸色难看。她转身朝着屋里看了看,再问那小丫头。“爹爹回来了么?” 小丫头摇头。“相爷今天有事儿,早早就出去了,这会儿了还没见回来。” 霍寒烟脸色更是难看。她咬咬牙,终于是下了决心,走出了这偏远小院。现在伺候在海棠跟前的人大多都是曾经服侍在霍寒烟身边的人,现在霍寒烟突然出现,这帮丫头婆子面色各异,有嘲讽有可怜,也有看热闹的。 “大小姐在休息,二小姐可是有事儿?” 一个胆大的丫头拦下了霍寒烟,眼里再没有从前的卑微胆小,这会儿只有狗仗人势的嚣张气焰。霍寒烟紧攥双拳,“我要见她。” 丫头抬着下巴好不得意,“奴婢刚刚说的话二小姐是没听见么?大小姐在休息,二小姐想要见她,恐怕还得再等等。” “混账东西!”霍寒烟一声怒斥,“你眼里头还有没有本小姐了?” “奴婢眼里头只有相爷,只有咱们国相府的嫡亲小姐。” “你!” 霍寒烟高抬起手臂,眼看就要朝着那丫头脸上打过去。丫头也是被她打怕的人,下意识的抱着头的窜到一边去,把刚才的得意和狗仗人势的嚣张气焰都丢在了地上了。 “二小姐。”艺秀从房中出来,目光从霍寒烟身上扫过,再落在那小丫头身上。“没规没矩,自己下去领罚。” 小丫头挨了骂也不敢还嘴,低低应了一声就赶紧退下了。霍寒烟一直对艺秀放在在自己屋里丢下那一句话耿耿于怀,这会儿见了艺秀更是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那张嘴。见她腰板挺直,一副谁都得罪不起的模样,霍寒烟心里更是恨。 不过就是一个老丫鬟,早晚有一天自己要先弄死她!得意个什么劲儿! “我找大小姐。” “大小姐尚在休息,二小姐怕是要等等了。” 霍寒烟急了。“这会儿又不是早起时候,又不是午休时候,她休息个什么劲儿?” 艺秀不急不缓,慢慢解释:“大小姐病了,回来就喝了药,觉得困了就小小休息一会儿。二小姐这么着急,是有事儿?” 霍寒烟恨得要把那一口银牙给咬碎了。“我来……请姐姐替子松求药的。” 艺秀眉梢一挑,“二小姐刚才不是不愿意么,这会儿又愿意了?奴婢看还是算了吧,二小姐可以不顾姑爷的名声,但是我家大小姐的清白还是要的。” 你家大小姐?名声?清白? 靳子松的名声在遇见海棠时就已经被毁了! 尹泽私会海棠,这老婆子竟然还站在这讲清白? “你……你们……”霍寒烟脸色刷白,怒指着艺秀。“你们是故意的是不是?你们就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那一扇窗户打开,海棠倚在窗边,手里捧着个手炉,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院中的霍寒烟。“妹妹来了啊,怎么不让她进来。” 艺秀进屋来,给海棠披上披风,刚系好上头的丝带,霍寒烟正好就冲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能去承王府求药?” “哦,我不着急。”海棠走过去坐下,指了指桌子上面的糕点,“尝尝,这是岳满楼有名的点心,不好买的。” 霍寒烟刚进门就看见那道点心了。她最爱这个味道,以前隔三差五的就要尝一回。但现在她没了身份,这待遇自然也是没了。 她小小咽了一口,再问:“你最快能什么时候去承王府求药?你不着急,我着急!” “你着急也没用。刚刚妹妹要是大方些直接让我看了那一眼,这会儿我恐怕都已经求到药了。现在你要想再请我过去,我还不想去了。地方远不说,屋里还有味儿……” 霍寒烟恼羞成怒,再忍不住,指着海棠就骂了。“贱人!你就是故意作弄我的是不是?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想给我们求药,你就是巴不得子松死了才好!新雪虽然掩盖了印记,但是掩不住你那颗狠毒的心!等爹爹回来,我定要告到他跟前去,让他知道他亲认的女儿究竟是有多恶毒!根本就配不上你这身份和霍家的血脉!” 海棠轻笑,指了指她的身后。“用不着这么麻烦,你现在就可以去告了。” 霍寒烟后知后觉,侧眸一看,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爹爹!” 当了这么多年的国相府小姐,听过见过和用过的手段更是不少,霍寒烟在撞见霍椋暴怒的那一瞬几乎就已经想到了应策办法。 “爹爹为女儿做主啊!”霍寒烟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的把那条蛇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海棠对她的刁难换了种说法讲出来,最后才抬起那张哭得没了样子的脸向霍椋求情。 “女儿一时气急,有些话说的不对。只因女儿实在担心子松,也气姐姐的为难。女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女儿只有子松一个人了。爹爹,你明白女儿对子松的情意的!” 她这一番话才说完,艺秀也顾不得霍椋在场,质问她:“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的意思分明是说那条蛇是大小姐给你放进去的?大小姐病重,奴婢在屋里守了整整一夜,她到今早早食时候才起,而二小姐屋里那条蛇似乎是在日始时候的事情。哪怕大小姐能分身,这还有奴婢这双眼睛盯着呢!” 霍寒烟落下泪来,哽咽委屈道:“爹爹,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霍椋背着光站在门口,整张脸都被阴影遮住,看不清神情。霍寒烟爬跪到他脚下,哭的都快要晕过去了。“爹爹……”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力气之大,打得霍寒烟直接趴在了他的脚边。 “寒烟,我对你很失望。”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让他两个城池 http://.biquxs.info/ 霍寒烟根本不敢抬头,整个身体瑟瑟发抖,心里已经是怕极了。 霍椋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刚刚那一番话你真当我没听见?她恶毒?从小到大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你以为能瞒得住我?她不配身份和血脉,难道你就配了!” 最后这一句满是怒火,吼得霍寒烟更是颤了颤。 “靳子松让你教曦华这些,你以为是让你来炫耀本事的?你……” “爹爹!”霍寒烟抬起头,左眼角恰恰落下两滴泪,嘴角边一丝血渍,半边脸被打肿,狼狈至极。她重新把头低下,怯怯开口:“女儿错了。” 霍椋余下的怒火还真的就消了不少,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你回去吧。” 霍寒烟不甘心。“可是子松……” “嗯?” 这回霍寒烟算是看清楚了霍椋脸上的冷怒,吓得不敢再说话,怯怯的退出去之后就逃命般的加快了步子,一会儿工夫就不见的人影。 “病可好些了?” 一声关切,似乎来的晚了些。 “好些了。”海棠唇上一直抿着冷笑,多了字也不答,霍椋问一句,她才说一句。 霍椋走到她身边来,“气我没责罚她为你出气?” 艺秀想要替海棠说两句,又被海棠眼神示意给拦了下来。 “虽然也气,但也学到了。” “学到了什么?” 海棠唇边的冷笑更甚,“学到了怎么恶人先告状,怎么装软弱,怎么求同情。” “没了?” 她煞有介事的想了想。“还有什么时候该哭,该哭到什么程度,这我也不会,得好好学学。” 霍椋不可置否。“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起码是学到了。”他坐下来之后又问:“你去看过靳子松了?” “看过了。” 霍椋深沉的双眸紧缩了一下,“你真的想去给他求药?” “不想。”海棠说的干脆,她坦言,“我不是个好人,没这份好心。我就是引得霍寒烟过来,故意羞辱她,故意刁难她。谁知爹爹你来的倒是及时,一句话就让人走了。” 恍惚间,霍椋像是看见自己夫人娇嗔的模样,心里明明气得要死,偏偏还要端着架子,说话声音又绵软好听,把委屈说的像是一句句的情话。 “爹爹?”海棠喊了好几声才把霍椋给喊回来,“我说,那些先生爹爹还是重新找一找,妹妹这样三天两头委屈流泪的金贵先生,我可不敢要。” 霍椋哑然失笑。“刚刚你还说人家教了你许多,这会儿又嫌弃上了?这样,寒烟的琴艺不错,舞跳的也很好,你先跟她学着这两样,其他的我再给你找找合适的先生。若是时间不够,那你光学着两样也就足够了。年关的宫宴并不是什么都要会的,我霍椋的女儿,没几个人敢为难。” “舞就不必了。”海棠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与嘲讽,“爹爹当时没见过我那一舞,但也应该听说过女儿当时是怎么惊艳全场的。虽然我只会跳那一舞,但这也足够了。” 那一舞,也正是顾彦交给国相夫人的。正是这一舞,霍椋第二天就去梁州孟家下了聘礼…… 霍椋心头一紧。“那就算了吧。但是寒烟自小就出入大小宫宴,宫中礼数你多跟她学学。现在时日不多了,既然你的病已经好多了,那就抓紧些。” 话说到这,海棠的心算是真的凉了。在祠堂里霍椋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还记得,那一副慈父嘴脸让她记忆犹新。今天他过来根本就不是过来看看自己,根本就是冲着霍寒烟过来的。 果真啊,才认回来的女儿,哪里有一直养在身边的亲近。 艺秀清清楚楚的瞧见她眼里的失落,心疼不已。霍椋大概也察觉到了,又转了话题,问了些别的事情。海棠连装模作样都懒得了,没几句之后又就累了,想歇歇。 霍椋起身离开,艺秀也没说要伺候海棠休息,而是跟了出去,还不忘给海棠掩上房门。 “相爷。”艺秀追上霍椋。“相爷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小姐虽然不说,但心里尤为在意。相爷总是偏袒二小姐,长此以往,小姐心里该怎么想。” 霍椋心里明白,只是下不去被艺秀一个奴婢说教的台阶。“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偏袒了?” “相爷心里明白。”艺秀硬着头皮,咬牙直说了一句:“从前你是国相,现在你还是国相。但以前相爷你还未被这些利益熏心,而现在,相爷你眼里就只有利益了。” 无视霍椋越发难看的脸色,艺秀又说:“这是夫人唯一的血脉,小姐性子不像夫人那般,相爷别想磨着她。别等着小姐走远了,相爷你才想着要亲近。” 不敢细看霍椋的脸色,艺秀把话说完后就告退离开了。才刚刚推门进屋,又听海棠有气无力的吩咐。“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艺秀姨,你去忙你的,让人在外头守着就是了。” 艺秀长叹一声,吩咐了两个丫头认真的听着里头,但凡有点儿动静就一定要喊她。吩咐完了这些,艺秀再放眼看过去,见霍椋还在那站着。他直直的望着前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回去了。 此时的海棠已经进了赌坊,她一身男装,手里掂量着十两银子,倒不是手痒想要开两局,而是进了赌坊就赏给了给她带路的人。 “五爷现在还没回来,公子要么先玩两局?” 赌坊里的老人都面熟过她,上次通宵赌钱之后赌坊里人也就都认识她了,更知道她与五爷相熟,不好为难。又收了人家的银子,自然更加客气了。 “五爷不看着赌坊,这会儿怎么还乱跑出去了?” 小伙计捏着手里的十两银子笑得暧昧,“五爷有个相好,这会儿是会相好去了。” “青楼里的?” 小伙计连连点头,“长得一等一的漂亮。” 海棠轻嗤,“那人家能看上五爷那样的?” “人家还就看上了。”小伙计揣起了银子,把她带到了里间的场子,“公子自己玩儿会还是再去茶间等着?” 海棠摆摆手,“我自己玩会儿吧。” 这赌坊是真真赚钱,就是白天里也有这么多的人,其中不乏穿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公子,也有财大气粗的商贾富人。海棠小玩了两局之后就没了兴趣,进了茶间就把银子赏给了五爷的人。 “年关时候……壹国太子……” 海棠陡然一个激灵,转身去看,屋里已经没了人,只是五爷守在茶间外头的两个手下在压低了嗓音的说着话。外头场子里的杂乱叫她听的不是很清楚,她轻步走过去,那谈话声越发清晰了。 “这消息真不真啊?” “那天我亲耳听见五爷说的,你说真不真?五爷说,夏侯荀穆这一趟过来并非是为了贺岁,有消息说他是要与五皇子合谋。这一趟若是成了,五皇子登记,让他两个城池,保两国二十年的太平。” “若是不成呢?” “怎么会不成?不成人家还跑这一趟干什么?五皇子身后是什么人,钱贵妃,霍国相,傅大人虽然没有明着摆正态度,但估计也站在别人那边了,毕竟他儿子傅子辰想娶的不是霍国相家新认的闺女么?” 外头两个汉子大笑了一阵,之后又说起了别人的闲事。 海棠心中惴惴,一点儿等人的耐性都没了。外头这两个见她开门出来,还客气的问了声:“公子需要什么?要茶还是要酒?” “要走。”海棠语气冰冷,“明日这个时候我再过来,让五爷别乱跑了。” 两个汉子面面相觑,等人走出场子了才敢不满的嘟囔。 “好大的脾气。” “好大的口气。” 海棠没回国相府,也没去别的地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人已经站在了承王府的大门口。门外侍卫认出她,一人将她拦下,另外一人已经进了王府。 “王妃……”侍卫怕又把这祖宗给惹恼了,又换了个称呼。“霍小姐是来找……黎姨的?” “啊?”海棠顺着台阶就下来了,她轻咳,“嗯,找黎姨,要点儿伤药。” 侍卫上下的看着她,“王妃这是伤哪儿了?” 这称呼让海棠清醒过来,她正了脸色,“不是我,是为别人求的。算了,我改日再来。” 侍卫自知说错了话,见她要走心里又是一急,忙说:“霍小姐来了便进去坐坐?昨天霍小姐才刚走黎姨就追出来了,说霍小姐没把方子拿走,这药也熬好了,霍小姐也没喝,昨天当值的两个弟兄也没拦下霍小姐,都挨了小王爷的罚,这会儿人还被关着的。霍小姐既然来了,不如就进去帮那两个弟兄求个请?” 这事儿本不用海棠管,偏偏海棠也想要再顺着这石阶往下走。 “那还真是我的错了。你家老王爷在么?我进去跟他求个情,让他把你两个弟兄放出来?” 侍卫松了大口气,也不管人家说的是老王爷还是小王爷,反正人先骗进去就成了。 人才刚进了承王府的大门,只见一道影子蹿过来,海棠整个人都已经落进了他的怀里。 第一百五十章 你是不是又想跑了 http://.biquxs.info/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两名侍卫早已退至门外,门房也已经把承王府的大门给关上了。 开什么玩笑,要是别人看见自家小王爷 海棠突然有些懊恼,但又没觉得后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与他说话。 “你怎么来了?身体就好全了?”他用下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又低头看了看她的脸色,这才放下心来。没见着艺秀,他连说话都带着欣喜。“你一个人回来的?” 回来…… 海棠心口一窒,慌忙从他怀里出来,后退两步稍稍站远些,没想着他又跟上来了两步,紧紧逼近她。承王府再大,王府大门也就只有这么一块儿地,海棠退无可退,偏偏尹泽越发过分,恨不得踩她脚上来。 “你站那!” 尹泽愣了下,“怎么了?” 海棠轻咳,“我找老王爷。” 尹泽再笑着逼近她,“你找他不找我?” 她逃开他灼灼的目光。“我,我找老王爷有些事情。” 他抿唇不语,久久都没在开过口。海棠抬眸,见他满眼底都是失落,弄的她的心,也跟着失落起来。 海棠稳了稳心神,将尹泽推开一些,自己径直就往前头走了。“老王爷在东书房么?我自己过去找他。” 尹泽只身挡在她前头,“你真不是来找我的?” 海棠没敢看他的脸,倒是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一身衣裳,腰间系着四喜人,正是从前他买的那一个。 她清楚的记得,承小王爷尹泽毛病不少,衣服更是每天都得换套新的,他莫非还想要天天穿着这破衣服? “其实你就是来找我的,是不是?嗯?” 一个上扬的单音好听的让海棠差点儿沉迷进去。 “老王爷不在么?那我下次再来。” 她故作镇定转身要走,尹泽更是无赖,直接从身后将她抱住。“你都回来了,我还能让你走?” 海棠有些怒了。“松手!” “不松。” “尹泽!” “嗯。” 旁边两声惊呼,海棠望过去,见有两个前院的丫鬟惊愕的望向这边来。看清楚海棠的脸,又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海棠眼皮子狂跳,“你真不放?” 说话间,她已经在尹泽的手背胳膊上狠掐了几个指甲印子,每一下尹泽都贴着她的脖颈小小的吸上一口凉气,都要把她弄疯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海棠一个手肘直击尹泽的肋骨,疼得尹泽终于是松开了她。 海棠冷瞪他一眼,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要回去。 尹泽抓住她的手腕,“我错了我错了,我带你去找那老东西。” 她的眼皮又跳了两下,挣了挣那只手,“你松开,我自己走。” “我怕你跑了。” 他手上的温度隔着衣袖传到她的身上,那只手依旧是修长漂亮,宽厚温暖,从前两个人也曾十指相扣,就这么招摇过市的。一时间,海棠竟有些恍惚,也有些痴了。 尹泽倒也没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拉着海棠就来了东书房。老王爷的亲信见尹泽过来,正欲行礼,又见被他拉在身后的小公子,便拦下问了声:“小王爷,这位是……” “去去去,眼瞎啊?”尹泽把海棠拽到身边来,捏着她的下颚让她微微抬头,那人才看清楚海棠的样子,顿时一惊。 “见过王妃。” 海棠皱着眉,甩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却没甩开他拉着自己手腕的那一只。她朝着尹泽扫了一记白眼,问那人:“老王爷可在里头,我有事情要找他。” “老王爷在里头会客,王妃怕是要等一会儿了。” 海棠的冷怒转到那人身上,心里暗骂这人怎么还不如门口当值的侍卫激灵,一口一个王妃,难道看不出她不爱听么? 察觉手腕上他那只手突然加重了些力气,海棠抬眸看去,却见他凝视着书房,深锁眉心。 “既然老王爷有客,那我就下次再来。” 海棠突然想起在固东镇那个医馆里学到的一招,便趁着尹泽不经意时扣住了他的内关穴,酸胀的痛感让他放松了些力气,海棠顺势把手收了回来,转身就走。 不过一个转身,她的腰身就被人扣住,尹泽把她往身边一拉,几乎是已经把她揽在了怀里。 “王八蛋你松手!” 尹泽唇角是邪魅的笑,勾魂摄魄。“你说我是王八蛋,那你算什么?走,我带你去找黎姨,让她再给你看看。上次给你熬了药,结果你都没喝酒跑了。知道你不爱喝药,今天我看着你喝。” 说起这个,海棠倒是想起了那个台阶来。“我回我的国相府,你干什么要把人家当值的侍卫给关起来?赶紧把人放了!” “关起来?”尹泽明显的怔了怔,后头才反应过来,“是是是,我即刻放人。” 海棠后知后觉,一拳头已经打了过去。尹泽稳稳接住,将她的拳头轻轻掰开成手掌,摊开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朝这打。” “你……”海棠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东书房的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老承王爷站在门口,看着海棠微微一笑。“海棠回来了。” 回来…… 海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都弄得好像她是个跑回娘家哭委屈现在又自己跑回来的小媳妇儿? “怎么,泽儿又惹你生气了?你过来,父王替你教训她。” 海棠心里有些难受,鼻尖发酸。 “看着我做什么,不是找我有事儿?进来吧。” 老承王爷又转身进去了,房门大开着。海棠有些犹豫,腰间揽着她的那只手又紧了紧,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带着她就进了书房。 海棠前脚才踏进去,后脚就把门给关上了。尹泽碰了一鼻子灰也没恼,反而一脸傻笑的站在外头,耳朵贴着门缝,像个孩子似的偷听。 老王爷守在外头的亲信说他现在有客,但此时书房里就只有他们二人。海棠见没有外人在场,直接开口问他:“今年年关,壹国太子夏侯荀穆会来?” 老承王爷没想到海棠开口就要说这个。他颔首,“是,听说他是要来,且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可是不是说壹国内乱?既然内乱,他作为壹国太子又怎么能过来?” 老承王爷轻笑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时局风云瞬变,你不在京城时发生了很多事情。”老王爷简单明了的,只说了一句。“你在算计夏侯关静的时候,壹国已经平息了内乱。至于为何消息会迟了一两个月才送到京城各家势力手上,且还夸大了内乱局面,这事儿恐怕正是夏侯荀穆的手段。” 海棠袖下的两只手骤然握紧,“那老王爷你可知他这次来京城是做什么的?” “以往的年关宫宴周边小国都会派出使臣,一来进贡,二来打关系套近乎,保边关无战事,百姓皆安康而已。”老王爷稍稍停顿了下,突然又疑惑了起来。“以往壹国顶多就是来个不得宠的皇子,这回来的是夏侯荀穆倒叫人觉得有些奇怪。可能是因为夏侯关静在此,也有可能是有别的目的。” 海棠把老王爷说话间的所有神态都细读了一遍,实在看不出他有任何隐瞒或是故弄玄虚。海棠不再拐弯子,直接说:“我听人说,夏侯荀穆这次来京并非是为了年关,而是他要助五皇子登基,而五皇子承诺给他两座城池,保两国二十年的太平。” 砰! 尹泽推门进来,力气之大,让房门直接撞上了墙壁。“这事儿你听谁说的?” 老承王爷亦是大步走到她跟前,“五皇子允他夏侯荀穆两个城池?放屁!五皇子上哪儿来的两个城池?” 尹泽走到她身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从哪儿听来的?” “五爷。” 要不是海棠提起,尹泽都差点儿忘了京城里有这么一个人。尹泽倒也不怀疑,毕竟以前就知道海棠从五爷那边打听过他与傅香婉的事情,当时承王府联手傅家将这等丑闻压下来,京城里也就是年纪大些的官家人才略有听说,但也没人敢乱讲话。五爷一个开赌坊的能打听到这事儿,也算是本事了。 老承王爷不认识五爷,自然就要追问:“谁是五爷?他的消息能信上几分?” 海棠还未回答,尹泽就已经开口。“七八分,另外那两分只能是他没打听到而已。” 老王爷倒吸一口,“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小王爷夸大了些,五爷不过就是个市井小民而已,消息还未证实我也不敢拿出去乱说,只能先到这来请老王爷再查查可疑之处。若是真的,也要早早想出个应对之策来。”海棠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尹泽,“这不是小事儿,你们父子俩先商量商量,我去找黎姨。” 老王爷点头,尹泽亦是一脸深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海棠走出去,顺手给两人关上了门。呼出一口浊气,却感觉不到任何的轻松,心里只有沉重二字。 刚走出几步,还没彻底离开东书房的地界,尹泽就追了出来,一把把她捞进怀里。“不是要找黎姨么?黎姨住在那边,你怎么朝外走呢?海棠,你是不是又想跑了?嗯?”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的心肝你的宝 http://.biquxs.info/ 她抬脚重重踩下,尹泽早已预料过一般的挪开步子,倒叫她踩了个空,还把后脚跟给弄疼了。 “承小王爷不能不能讲点儿道理,能不能稍稍注意点儿,男女授受不亲,青天白日的你看见个女人就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要真这么缺女人,去大街上随便拉两个就行了,再看不上,青楼里姑娘小倌儿的多的是!” 尹泽的下巴就搭在她的颈窝上,听她这么教训又是连连点头,把她象牙白的脖颈弄得又痒又酥。 “是是是,媳妇儿教训的是。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王妃是个妒妇,哪个姑娘还敢让我拉?青楼的姑娘不干净,小倌儿我又没那个喜好。”他在海棠的腰上掐了一把软肉,“还是自己媳妇儿好。” 海棠额前突突直跳,心头火气蹭蹭往上冒。她指着地上,问后头这狗皮膏药。“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尹泽顺着她的手往地上看了两眼。“什么?” “脸!”海棠故技重施,摁压他的穴道,让他疼得松了力气。海棠从他怀里出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后又指着刚才那地方。“承小王爷的脸掉了,还不赶紧拾起来?” 尹泽拒绝。“那张就不要了,只要我现在这张漂亮的面皮子就行了。” 海棠真是服了他! “尹泽!你真是不要脸!” 他舔着笑的跑过去,“都说了只要漂亮的面皮子嘛。” 海棠实在是忍不了,伸手在他那张漂亮的面皮子上蹂躏了两道,力气之大,让细皮嫩肉的承小王爷当即就起了一道道的红印子。 咳— 一声轻咳后海棠才注意到不知何已经站在不远处的老承王妃和黎姨。她收起了放肆,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尹泽顶着那张被她糟蹋过的脸蹭到老王妃身边,甜腻腻的喊了一声:“娘。” 老王妃有些心疼,从小养得这么金贵宝贝的儿子现在竟被人蹂躏成这样,这会儿竟还有脸笑着过来,简直一点儿也不知羞耻。 她把尹泽的脸推开,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睛又是看着地上的。“我不在王府里的这么些年里你父王也是这么无聊的对纠缠别的女人?” 海棠心头一紧,更加心虚了。 尹泽顾左右而言他。“娘你怎么过来了?黎姨也在啊,那正好,快再给海棠诊诊脉,看看还有什么毛病,一次给她都治好了。” “你才有毛病!”海棠怼他一句。不理尹泽,也没再看老王妃和黎姨,海棠转身又要走。 尹泽跑过去将她拦下,“跑什么?你这小腿还能跑得过我?” 海棠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这一趟,怎么合着都是尹泽在欺负自己,当着老王妃的面自己不能再对他动手,简直能气死人。 “我要回去了,请小王爷让开些。” “海棠。”老王妃喊着她,“一会儿让泽儿送你回去,不耽误这一会儿。你过来,我找你说两句话。” 海棠心里咯噔一下。大概是因为在清河镇时就已经答应了老王妃不再跟承王府有瓜葛,也再也不见尹泽,而如今她又出尔反尔。又或许是老王妃长年再佛前静修,而她心境不干净,就像是在佛前忏悔的人,总觉得老王妃一开口,她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 “来吧。” 老王妃已经走了过来,牵住她的手,把她带到一边去。 “第一次在玉佛庵见你时,你从容大方。之后又是在清河镇,你给我送水送药,帮我逃走。前头都这般大胆了,怎么这会儿了又害羞上了?” 海棠把手收了回来,藏进袖子里。“老王妃还是第一个说我会害羞的人。” 老王妃轻笑,“那便是吧。” 尹泽目光灼灼的盯着海棠的背影,好一会儿了又把目光投向了书房那边,最后又走了过去,推门进了书房。 此时书房里头又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位二皇子,两人面色冷凝严肃。见他进来,二殿下便问了:“那五爷,究竟是谁?你刚刚说他的消息能有七八分可信,但你家王妃又说他只是个市井小民……我应该信谁?” 尹泽玩弄着腰间的四喜人。“五爷是个开赌坊的,想来人脉应该是不错的。我与傅香婉的事情,正是他告诉海棠的。” 老承王爷猛地站了起来,“他连傅香婉的事情都打听到了?” “嗯。” 二殿下不知何事,正想问,又见两人面色微妙,便不再深究。 “泽儿,你即刻把他找来。” “不行。”老承王爷才刚刚开口,尹泽就直接给拒绝了。“他们这种买卖消息的自然是不怕跟官家人接触,但是现在承王府处境不同了,多少眼睛盯着。稍有不慎,死的不仅是他,更有可能是我承王府,也有可能连累海棠。皇上疑心又重,只要有人多说一句,他哪儿还会管谁是他同胞兄弟,谁又是他的红颜知己。” 这番话当着二殿下的面说出来,尹泽一点儿不在乎,老承王爷也没阻止,就是二殿下自己也认同的点了头。 “那这么说来,就只有继续让海棠去问了?”老承王爷才想起这事儿,急问:“海棠又走了?” 尹泽指了指外头,“娘把她拖住了。” 老王爷颔首,“那便好,一会儿我亲自去跟她说。” 二殿下显然不放心。“她现在是霍椋的女儿,而霍椋,一直都是站在五皇子那边的。你们就这么确保她不会把这边的事情交代给霍椋?我在边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机会,若是被她这一说,我前功尽弃不说,拼死拼活护下的边关城池,岂不是要拱手送人?” “不会。” “不会!” 尹泽与老承王爷异口同声。 “海棠若是心向着霍椋,那她今天就不会跑到承王府里与我们说这件事情。她今天既然来了,就说明她心里还是有着承王府的。”尹泽甚至敢用自己的性命以及整个承王府来保证,“海棠绝不会背叛承王府。” 二殿下目光深沉,眉心紧缩。“那就请老王爷去与她说说。”说罢,二殿下又望着尹泽,语重心长道:“小王爷该明白,国事当前家事在后,小王爷我是信得过的,只是承王妃,一定要晓得轻重。” 尹泽点头,“她晓得轻重的。” “那就好。”二殿下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老承王爷多费费心,小王爷也多担待。” 老承王爷起身相送,尹泽又唤来铭风,铭风护着二殿下,依旧是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老王爷微叹,“二殿下刚来时是我的暗卫相送,身手动作都没有铭风的好。这两日都是铭风护送他离开,他刚刚过来时就跟我说,说能把他这个在边关驰聘马背杀敌的人弄出一身冷汗的人物,他想要收到麾下。” “不行。铭风是我的人,没了铭风,我性命堪忧。”丢下这话,尹泽就走出了书房。不远处老王妃依旧还拉着海棠在那说话,海棠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尹泽走到那边去,自然的握住海棠另外一只手。察觉她的手心冰凉,再看她的脸色更是苍白难看。尹泽不禁沉了脸色,“娘,你欺负她了?” 老王妃无奈一笑,“知道她是你的心肝你的宝,我还敢欺负?” 说着,老王妃把自己抓着的另外一只交还到尹泽手里,“好好陪陪她,我先回去了。” 海棠像是没反应,老王妃都走出去很远了,她依旧还是保持着这个动作。尹泽紧了紧手心,力气弄疼了她,才让她从恍惚中醒过来。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尹泽,她又把手收了回来,藏在身后。 “怎么了?”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尹泽哪儿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也没了耐性,狠了心的直接把海棠懒腰抱起来,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闹腾,忍了她几口咬几下掐,受了王府下人多少议论和指点,终于是把人扛回了屋里,扔到了床上。 茴香大概也是怕海棠跑了,在尹泽把她抱进屋里之后直接就把门给关起来了。听着房门紧闭的声音,海棠翻身起来,指着他就骂了起来。“尹泽你个王八蛋!” “我哪儿王八蛋了?” 她没再说,怒瞪着他的双眼逐渐泛红,之后蕴在眼眶里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尹泽心口一紧,越是着急就越做不好这细腻活儿,觉得手指根本就拭不干净眼泪,他干脆揪起袖口,胡乱的在她脸上来了一把。料子不是最华贵的,这么一下子还有些疼,蹭得海棠一个眼角都红了。 “该死!”尹泽掸了掸自己那袖子,抚平上头的褶皱。“你买的这是什么料子?会不会熨不开了?这要是坏了我穿什么啊?”他拎着袖子凑到海棠跟前来,说话都有些急了,“这要怎么弄?你看着褶子都弄不下去,这衣服是不是废了?你在上头给我绣个花样遮一遮行不行?” 海棠都惊了! “不就一间破衣服,你这么多衣服,计较个什么劲儿?” 尹泽更急了顾不得她到底是哭没哭。“这衣服是你给我做的,我就这一件,你说我急不急?” 海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怔怔的看着那衣裳,一颗心就这么软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天荒头一回 http://.biquxs.info/ 心一软,海棠也就没了要哭的劲儿了。 尹泽还在那心疼着袖子,富家子弟哪儿会弄这些事情,见旁边火盆烧得正旺,他直接揪着袖子往上头烤。海顾得到上头有顾不到下头,下边的袖口直接被烧了个洞。 尹泽急的用手去捏,看得海棠是心惊胆战。她跑过去把把他的手拉下来,见上头已经被烫出了个晶莹透亮的火泡来,没忍住的又骂了他一句。“你傻啊,这是能直接用手摁的么?这破衣服坏了就坏了,你承小王爷还缺这一身啊?烤什么烤,这是能烤的料子么?嫌我弄脏了衣服,那也是你自己往我脸上蹭的。不就是两滴泪么?我今早上粉都没擦,你竟然还嫌我脏了?” 一通教训的同时,海棠又抓着他走到桌边,打开茶壶盖子瞧见壶里头的热气,又低声骂着茴香。“屋里又没人,放什么热水?这么漂亮的丫头怎么就不会偷个懒,这么勤快也没见她嫁出去。” 尹泽哑然失笑,目光不移她一寸。从前不觉得,现在再看她骂人,竟觉得会这么可爱。 海棠哪儿有这么心思管别人怎么想,她在意的只是尹泽手指上被烫出来的火泡。她拉着尹泽走出去,一直拖着他走到院中,再抓着他的手直接插进雪里。手指的刺痛被冰雪激灵了一瞬,痛感渐渐淡去了。 茴香就在门口,眼眶红红。刚刚海棠骂她的话她可是都听见了,原来王妃不喜欢她,所以哪怕回到承王府也不想来看看她,还一直嫌弃她勤快,想把她嫁出去…… 海棠把他的手从雪里头拉出来,看看手指上头已经没了红肿,又吩咐茴香去找烫伤的膏药来。茴香走近了才瞧见尹泽被烫伤的手指,慌忙的去找药。尹泽难掩唇上的笑意,目光更是一片柔情。 “这是不是得先用针给挑破了啊?” 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明明已经被冻麻木的手指硬是被尹泽装出可怜,又是缩手指,又是倒吸凉气。 海棠慌忙把手收回来,改为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再拖回屋里,又熟门熟路的找来缝衣针,轻轻的给他挑破,又催着人赶紧去把药找来。 这等小伤,在尹泽眼中不过就是破层皮,没多大的感觉,但他就是喜欢看海棠紧张自己的模样。海棠太过专注,深怕分心会弄疼了他,更是小心翼翼。 “王妃,药膏拿来了。” 海棠给他涂上药膏,清凉的药膏加上她细腻的手指,美得承小王爷都要吹鼻涕泡了。 “海棠啊。”老王爷阔步走进来,来了就往那一坐,根本就不管尹泽的眼色。海棠在他进门那一刻就把手收了回来,自己手指上的药膏,就在裙子上蹭了蹭。 茴香给老承王爷倒了一杯茶,之后就懂事的退下去了。见茴香退下,海棠这才惊觉自己的立场,起身就要走。 老承王爷一边喝茶一边用手指轻点着桌面。“别急,坐着,我有话要跟你说。” 海棠眉心一跳,暗忖今天这是怎么的了,一会儿老王妃一会儿老王爷,各个都要跟她说话,且都还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是因为五爷?” 老王爷满意的点头,“确实是因为他。”老王爷放下茶盏,直说:“你跟他打过交道,自然更好打交道些。我想让你再去帮我打听打听夏侯荀穆的事情。听泽儿说他的消息是要卖钱的?但凡你要用银子就来找我拿,拿多少都行。” 见她有些为难,老王爷又说:“你是个好孩子,分得清黑白是非。江山城池,岂是说让就让。夏侯荀穆的野心之大,连壹国都撑不下了。若是真的让他拿了我东元的两个城池,江山变,战火起,死的不仅仅是边关将士,更是我东元的千千万百姓。海棠,玉峰山上的经历,你想要重演么?” “父王!” 尹泽及时喝止。他很清楚海棠对玉峰山上那几个哥哥的在意,自然也不愿意让老王爷再提她的伤心事,再戳痛她的伤口。 果然,海棠沉默下来,整个人似乎都没了颜色。 “虽然这话有些伤人,但事实就是如此。泽儿年纪小,不懂得这些,他眼里只有你,心里也只在乎你。但我不能,皇上被蒙蔽,我与他一母同胞,我必须给他盯着这江山。两座城池听着不多,但只要打开了缺口,饿狼就不会轻易松口。国破了,哪儿还有家在。” 国破了,哪儿还有家在…… 是啊,山寨没了,她也似乎很久没回家了。 “好,五爷那边我去问,问了之后呢?我不能总往承王府跑,让人看见了总归不好……” “我过去就行了。”尹泽死皮赖脸的又凑过来,“我每日都过去找你,这就行了。” 海棠有些嫌弃的扫了他一眼,这就告辞离开了。 “谁准你走了?” 眼看尹泽要追上去,老承王爷又一巴掌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兔崽子,你是不是又跟你娘乱说了?你娘刚刚理都没理我,一个个白眼翻的,哪儿像是个在佛前静修的人……” 海棠听着身后老承王爷骂尹泽的那些话,忍不住的想要发笑。 “王妃!” 茴香追上来,眼眶依旧是红红的,惹人怜惜。茴香递过来两瓶药,“黎姨听说小王爷烫伤了,特地叫人送来两瓶伤药,说每天两次,外用。王妃这是要走了么?要回国相府?” 伤药? 海棠把药拿过来,打开看了两眼。膏体有淡淡的香味,抹起来清清凉凉,比刚才她替尹泽擦的那个药更好一些。 “嗯,要回去了。你家小王爷皮糙肉厚的,且已经擦过要了,那这两瓶我就拿走了。”见茴香不舍,海棠又笑笑,“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整天都愁眉苦脸的,晦气。要多笑笑,这样才能嫁的出去。” 说到后头这一句,茴香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弄得海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海棠怕尹泽再追出来,也不好再多留,匆匆安慰几句就这么走了。 翻墙进了国相府,海棠换回了女装,把药放好,又歇息了片刻。 醒来时候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艺秀正准备叫人安排晚膳,没想到霍椋竟叫人来请,说让海棠去那边吃饭。 破天荒头一回! 海棠没多大的反应,倒是艺秀很高兴。不过跟自己老爹吃一顿晚饭,艺秀偏要弄得好像要去参加宴会,又要抓着她换衣服,又要抓着她打扮。海棠不喜欢弄那些,趁着艺秀没留神儿自己就跑出去了。 到了前厅,饭菜已经摆上了,霍椋也早早的坐在那儿,就等着她了。 “来了,坐。” 海棠连人都没喊,怔怔的点点头,找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霍椋看着两人这距离,自然有想起了艺秀的话,不禁有些感触。海棠已经坐定,看着桌上的精致的佳肴倒真的有些饿了。正准备拿筷吃饭,没想着霍椋竟起身走了过来,就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了。 伺候的丫鬟小小的惊了一下。大小姐坐在门边那是不懂规矩,但向来讲究规矩的国相爷也跟着坐在门口,这是个什么情况? “坐近些,也免得叫人瞧着生分。”霍椋话音刚落,就已经有人在他面前添了一副碗筷。海棠这才注意桌上就只摆了这么几副碗筷,便傻傻问:“就我们俩人吃饭?” “你还想让谁过来?今天就我们父女二人。”霍椋笑笑,夹起一块芙蓉酥鸡放在她的碗里,“当年我随皇上南下时你才那么大一点儿,吃的都是小孩儿的东西,哪有什么口味可言。现在你长大了,我这做父亲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照着你母亲的口味叫人做了一桌。你尝尝,喜欢吃哪儿,以后让厨子给你多做。” 说话间,霍椋又给她加了些菜。她低头看,碗里都是荤菜,没一点儿素的。大概见她不动筷子,霍椋又给她添了几样清淡爽口的素菜,每一样都跟她说说名字与故事,又直接拿起自己还未碰过的碗,起身给她盛了一碗汤,吹了吹,端到她的跟前来。 海棠有些不太敢受他的好意,总觉得霍椋这样的老狐狸一定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大抵又是跟老承王爷一样,要让她做什么事情吧…… “这几日爹爹没顾得上你,甚至都没问过你在府上是不是习惯。” “你们女儿家的就喜欢找两个闺中好友在一起,你可有相熟的人?我即刻下帖,你平时喜欢什么,戏曲还是杂耍,明日我就叫人去找来,给你在府上热闹热闹?” “上次听人说你夸过前花园里的那一树梅花?府上的人都知道这是你母亲亲手种下,谁碰都不行。你若是喜欢,尽管折回房里,你是我们的女儿,自然可以。” …… 霍椋这一顿饭几乎都停过嘴,一会儿问她的喜好,一会儿又说起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一会儿又问问海棠小时候的趣事。见她不动筷子,又问她是不是不合口味。 这一顿饭海棠食不知味,更是有些恍惚。霍椋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她有些不适应,又有些小窃喜。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送药学艺 http://.biquxs.info/ 用完了晚膳,霍椋那边好像又有了事情,嘱咐了海棠两句之后他就先过去了。艺秀一直在外头等着,见她走出来,忙把披风递了过去。艺秀虽然在外头等,但披风被捂得暖暖的,一直捂进了海棠的心窝里。 若是没有五皇子没有夏侯荀穆那些事情,海棠觉得,这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 “小姐在笑什么?” 她愣了下,“我没笑啊。” 艺秀含着笑意,“定是相爷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海棠笑意逐渐淡去,“艺秀姨,他……”话还没说完,海棠就摇摇头,“算了,先回去吧,怪冷的。” 才听一个冷字,艺秀整个人都紧张了。回了屋里又是添炭火又是装暖炉,又是打了烫水给她泡脚,还要再给她添衣服。海棠哭笑不得,她不过就是个借口,怎么就让艺秀给紧张成这样。 好不容易把艺秀给支使出去,外头的天色也黑了,该睡了。 怕是屋里太热,海棠翻来覆去几次都没睡着。心思又转到了老王妃拉着自己说的那些话…… “上次泽儿把你带回来,我让阿黎给你好好的诊了一遍。” “她说你受过重创,可能丢失了些记忆?恰巧傅子辰先找到了你,所以我就误会了你跟他之间的关系。” “阿黎说你还年轻,身体也好,孩子以后还会有……” “海棠,对不起……” 她把手轻放在小腹,心头一紧,鼻子竟有些发酸。 她曾有过身孕,又没了,一条小小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在她身体里多待片刻,她甚至都还没有察觉,就这么没了。既然没了,她也就不想念着,没想到,这事儿还是被老王妃给知道了。 她还没体会过人母的心情,但也明白一些酸楚,而老承王妃那些话,算是彻底把她心里伪装的坚强给击垮了。 翻来覆去一阵,她干脆起来,随手拉了件披风,打开窗户透透气。窗户不过刚刚打开个缝,一只手就从她身后探过来,把她刚打开的窗户重新关上。 “风寒都已经好了?又要开窗户,再吹出病来怎么办?” 海棠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小王爷是梁上君子做习惯了?” 尹泽在她耳边轻笑,“还成吧,主要还是想见你。” 现在的海棠没了跟他斗嘴的心思,转身回到床榻上,脱了鞋子,和衣躺下。她背对着他,声音沉闷。“我困了,小王爷自己待一会儿就回去吧,别让老王妃担心了。” 尹泽察觉出她情绪有些不对,他厚脸皮的凑过来。“我娘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说你跟傅卿卿天作之合,说你……” 尹泽动手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你是多久没出门了?以前你不是总隔三差五就往外头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你就都塞心里,明着不说还秋后算账。这次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知道?你这是故意的?嗯?” 海棠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秋后算账了?姑奶奶我要算账都是明着算的。”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一字不说,但是又替她解开披风,顺到一边去,再给她盖上被子。之后,又从后窗走了。 他这就走了? 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恼。她甚至都没问问他被烫伤的手指好一些了没有…… 海棠紧紧攥着被子,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贱!” 一直折腾到半夜海棠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又被下人们扫雪的声音弄醒。艺秀进来时,她已经自己换好了衣裳,也自己绾好了头发。洗漱后草草吃了些糕点,海棠算算时间,又拿着昨天从承王府拿来的那两瓶药膏去了霍寒烟那边。 靳子松被蛇咬伤,虽然不用起早上朝,但是这一晚上的疼,根本就没法睡觉。要么是疼的,要么又是余毒未清干净,一直再说胡话乱折腾。霍寒烟连夜连夜的守着,才刚刚有了点儿睡意就被靳子松给弄醒了。几次之后,她都快要疯了。 看着端着面盆进来伺候她洗漱的月儿,霍寒烟几次都想要开口让月儿来照顾,又担心心里对两人的怀疑。霍寒烟咬咬牙,又把含在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大小姐。” 听着外头那一声称呼,霍寒烟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她来干什么?是昨天的事情不够,现在还过来耀武扬威了?” 月儿忙丢下手里才刚刚拧好的手巾,匆忙的跑出去。“大小姐,我家小姐跟姑爷还未醒?” “你家小姐?”海棠踮着脚尖往里头瞧了瞧,“合着这国相府里头分的这么清楚?二小姐是你家小姐,大小姐就不是你家的了?” 月儿一张脸涨得通红,一会儿又吓得惨白。 海棠挥挥衣袖。“看把你吓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说着,海棠推开挡在门口的月儿,抬脚就进去了。霍寒烟如临大敌,紧紧靠在靳子松的身边。海棠冷笑,“放心,我不是来闹事,也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她把带来的两瓶药放在桌上,“这药一天两回,外用。” 霍寒烟眼前一亮,小跑两步过来,拿起那药打开就闻了闻,淡淡的药香和细腻的药膏看起来就是外头大夫没法相比的,用手指一抹,清清凉凉更是舒服。 东西是收下了,但霍寒烟依旧怀疑。“这两瓶药真是你从承王府拿回来的?你会这么好心给我们送药来?” 海棠摊开手掌,“你叫人去问问昨天我是不是从承王府里出来的就是了。你要是不信,那还我吧。” 霍寒烟哪儿能再把东西还回去。床上的靳子松突然大叫了一声,接着就挥手乱抓起来。霍寒烟赶紧跑过去,抓着靳子松的两只手,一声声的喊着他的名字。靳子松闹了一会儿之后又消停了下来,哪怕海棠坐的这么远也还是能看见靳子松满头的冷汗和青白的脸色。 她摇头,啧啧两声。“妹妹等什么呢?药就在你手上你快给他上药啊。外头那些大夫给的药如果有用,那他也不至于这样了。” “我怎么知道你这药里没搀毒!” 海棠大笑,“搀没搀毒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不过就是一条腿而已,就算真的有毒,直接把这腿砍了就是了! “疼!” 迷迷糊糊的靳子松又哼哼唧唧的喊了起来,霍寒烟咬咬牙,用手抹了些药膏,涂在了与靳子松伤口远一些的地方。清凉的药膏止痛效果倒是不错,几乎是片刻靳子松就安静了下来。霍寒烟仿佛看到了希望,又大胆的往伤口边缘涂抹了些,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反应,这才放心的把药膏覆盖在伤口上。 等擦好了药,靳子松的脸色都已经好了很多。 霍寒烟大喜,紧紧捏着那两瓶药,恨不得随身揣着,生怕海棠再给抢回去。月儿不禁赞道:“小姐这药还真有用,姑爷都不敢疼了。” 海棠心中冷笑。这是治烫伤的,自然就有镇痛的效果,哪儿还能疼了?虽然这药镇痛效果不错,但也不代表这药就能清除蛇毒保下他这条腿了。 “现在你信我了?” 霍寒烟半咬着唇,“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还能让你做什么?我又不是青楼寻乐的大爷,难不成还让你现在给我跳两个舞吹两个曲?” 霍寒烟脸色大变,指着她就痛骂起来,“你竟把我当成……” 大婚之日被发现在青楼且可能还失了身的事情始终都是霍寒烟的痛,再者,始作俑者就在面前,旧事重提重揭伤口,霍寒烟怎能不恨! 海棠视而不见,“爹爹说你琴棋书画都很好,不如这样,书就算了,画可以。琴也算了,那玩意儿看着就手疼,棋倒是高雅。你今天就先教我这两样吧。” 霍寒烟眼眸低下的歹毒快速闪过,“那你先回去等着,我先把东西准备好了再叫人去请你过来。” 请? 海棠眉梢一挑,笑了。 如果霍寒烟没说这一个“请”字,那她还能信两分。霍寒烟对她恨意这么深,刚刚她又故意挑衅人家,现在人家竟然还说了“请”字?她哪儿受得起。 “不用了,我就在这等吧。不过就是些纸笔,棋子摆上就行了嘛。我就在这等。” 霍寒烟也不恼,把手里那两瓶药放好,又吩咐月儿说:“去把笔墨纸砚都备到后花园去,再去把我平时那一套玉子棋拿出来。”她回头,目光柔婉情深不已的看了眼靳子松,“我们去外头吧,别扰了子松休息。外头人多,也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了你。” 海棠不可置否的笑笑。“好。” 离开前霍寒烟是走在前头的,刚走了几步之后她又绕到了海棠的后头,盯着海棠走路的姿态,鸡蛋里头挑骨头。 “步子要迈小些,要有女儿家的姿态,你又不是去打架,这么粗野做什么?” “腰板儿挺直些,地上掉银子了还是怎么着?” “走路间抬腿要轻,你刚刚那两下裙子都能撂倒腿上了。” 月儿也是狗仗人势,竟在旁边偷笑起来。见月儿偷笑,比她还小一些的丫头们更是直接笑出声音,对着海棠指指点点,好像她哪哪儿都是错的。 海棠顿下脚步,看她脸色显然已经是忍了又忍。 “怎么不走了?赶紧走啊!” 霍寒烟气焰嚣张,见她不动,就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霍寒烟的手指才刚刚触碰到她肩头,只见她突然转身,拉着霍寒烟那只手,重重的给人撂在了地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这么大年纪 http://.biquxs.info/ 霍寒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已经是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就是重重的撞击,撞得她两眼冒星,撞得她大脑空白一片。 “小姐!” 月儿惊叫了一声,赶忙上去扶起霍寒烟。霍寒烟这会儿了才算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口就大哭了起来。旁边的那些丫鬟们各个都惊住了,知道两位小姐不合,但也没想到海棠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实在太嚣张了! 霍寒烟这一下像是摔得重了,月儿扶了好几下都没把人扶起来。海棠抿着冷笑,过去捞了一把,结果刚刚还扶不起来的人就像是只待宰的鸡,就这么被提了起来。 “没摔坏吧?不过这事儿也怨不得我,谁让妹妹你用手指头戳我了,我从小习武,你那一下还叫我以为是有人想要害我,自然就要还手了。”海棠给她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残雪,“我瞧瞧,摔伤了没有?” 霍寒烟已是满脸的泪痕,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把海棠那张脸给撕碎了。 “莫不是摔傻了?” 海棠眼中的鄙夷刺痛了霍寒烟,她忍着浑身的疼痛,袖下紧握着双拳。“我,没事。” “没事儿就好。”海棠笑意更深,浅浅的梨涡让霍寒烟越发觉得刺眼。“那,我们接着往前走?” 海棠从迈开脚的那一瞬就走的比之前还要嚣张,但有了这一茬,霍寒烟也没再敢挑她的刺儿了。那些丫鬟们看见了又窃窃私语起来,说这一场热闹看下来还是大小姐要更厉害些。 为了应景,国相府的花园里头种的不少景树,虽然是冬日,但也不会叫人觉得萧条,反而另有一番风景。花园里头有处阁楼,还有个亭子,因为霍寒烟选了地方,所以早早就有人把两个地方都放上了火盆,备上了热茶。 霍寒烟直指着那一处亭子,“屋里太暖和容易叫人懈怠,今天我们在就亭子里练吧。” 海棠点头。“好。” 月儿即刻叫人把笔墨纸砚送过去,东西才铺整好,霍寒烟就提笔写了一首诗。海棠每个字都能看得懂,就是太文绉,通篇念下来,这大概就是一首赏雪的诗。 “一时兴起就做了首诗,倒是让姐姐笑话了。” 海棠走到她旁边,又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霍寒烟明知她看不懂,就是要故意问:“姐姐觉得我这一首诗做的如何?” 霍寒烟正在得意,不想海棠却突然抓起那张纸揉做一团,随手一泡扔进了火盆里。 “你干什么!” “狗屁不通。” 霍寒烟脸都僵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做的那诗,狗屁不通。” “你……你再说一遍?” 海棠有些不耐,“听不懂?我说,你那诗,狗屁……” “够了!”霍寒烟已经是忍了又忍,那支握着毛笔的手重重落下,沾了墨的笔头直接怼在了桌上,甚至里笔斗那一块都裂开了。她把笔摔在桌上,也不管溅在衣上的墨汁,黑着脸的叫月儿把桌子重新收拾一遍。 等月儿把桌子收拾好,也换了新的纸笔,霍寒烟算是学聪明了,没想着要炫耀才识,而是站在一边,轻傲的抬着下巴,让海棠练字。 海棠抬着笔,随手写了一两个字。 “错了!” 霍寒烟一声厉喝,骤然提高的声音吓得海棠没出息的一颤,笔下划了一道,这字就更加难看了。霍寒烟嗤笑:“别说你写的难看,就是你抬笔的姿势就错了。动作不对,你还写什么字?就你这样的哪怕就是入了宫,才刚刚捏起笔来就已经落了笑话了!” 说着,霍寒烟从她手里把笔抢来,捏在手心里给她做着样子。“看清楚了,是这样。” “这不是一样么?” 霍寒烟双眼一瞪,“哪里一样了?既然是一样,为什么我写的就好看了,你写的就这么拿不出手?”她把毛笔丢到海棠前头,“先把我刚才的样子学会了再说。” 海棠好脾气的把毛笔捡起来,心里已经是窝了火气了。什么抬笔动作不对,这分明就是一样的。她从来不爱抬笔写字,但是这动作也是从小就被哥哥们给纠正了无所次的,字写不好,笔还不会抬么?说什么她写的不好就是因为抬笔不行,霍寒烟抬笔对了写的就好了?当她三岁小孩儿不成? 她提着笔就要落下去,霍寒烟又叫了起来。“谁让你动了?我让你落笔了么?当初我学写字时才三岁,光抬笔的动作先生每日都让我练上两个时辰。你这么大年纪了,不会儿连抬这一会儿都抬不住吧?姐姐!” 这么大年纪? 海棠眉心一跳,面上又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妹妹三岁学写字,我这会儿才学,确实是年纪大了些。妹妹这么小的年纪每天就要练上这么久的抬笔动作,想必现在你手上的臂力定然是不错了?那……”她端着那一方墨砚塞到霍寒烟的手上。“那妹妹就替我抬着吧。” 霍寒烟恼羞成怒,又舍不得扔了这一方墨砚。这墨砚可是京城里没几个人能买得起的好货,哪怕就是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得到,要不是她国相府小姐这身份…… 提起身份,霍寒烟又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这桌子这么大地方,非得要我抬着?” “嗯?”海棠冷笑,“姐姐既然教授我学识,那自然也是要付出力气的,自然不好在旁边干站着不是?怎么,这就累着你了?妹妹你看,我这动作还行不行?要不要再练一会儿?” 霍寒烟脸色铁青,“将就吧。”她把墨砚放下,月儿有眼见力的给她递来一支笔,只见她提笔在纸上写了三四个字,从简单到困难。 “今日你就练这几个字吧,半个时辰后我再过来检查。” 丢下这话,霍寒烟就带着月儿上了旁边的阁楼。不多时,阁楼上就响起了琴音。琴音悠扬,悦耳舒适,时而欢快时而凛冽。 海棠扔了手里的笔,烦躁的盯着阁楼的方向。她本来就静不下心,这会儿就更静不下来了。 “小姐,她把笔给扔了。”霍寒烟在专心谈情,月儿却听了她的吩咐紧紧盯着亭子里的海棠。见她扔了笔,月儿紧着就跟霍寒烟回禀着。 霍寒烟毫不意外,“叫人下去传个话……” 有个小丫头快步跑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海棠的脸色。“大小姐,二小姐让你接着再练,她说,在上头她也能看见你的……” 海棠又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又拿起笔来,重新练着那几个字。小丫头见此,堪堪松了一口气,又小步的跑回了阁楼里。 不大一会儿的,又听月儿说:“小姐!大小姐……好像把那支狼毫给揪断了……” 琴音似是弹错了一个音,毁了那一段曲子。霍寒烟忍下脾气,“去叫人多送几只笔过来,我那儿要是没有了,就去爹爹那找。” 不大一会儿的,月儿又说了:“小姐,大小姐把纸都扔火盆了……” “叫人送过去,不够了就叫人去爹爹那边拿。” …… “我觉得还是二小姐好,字写的这么好,琴又弹得这么好,有才气。” “我喜欢大小姐,她性子直爽待人亲和,又不会装腔作势虚情假意,在这京城里能找得出几个来?” “可是大小姐连个字都写不好,大小姐就不一样,出口就能成诗。刚刚二小姐就是嫉妒才把大小姐的诗给烧了!” “如果大小姐从小就养在国相府,她也一样能出口成诗。要是大小姐当初没丢,还有二小姐什么事儿啊。” 海棠也有些恍惚了。如果她小时候没丢,如果她一直就在国相府,那她是不是就只能是霍曦华,是不是就不能做海棠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她跟尹泽…… 呸呸呸! 她扔了手里的毛笔,使劲的摇了摇头,想要把那个影子从她脑子里给甩出去。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练字练疯了不成?” “你瞎说什么,人家或许就是累了。” 海棠抬眸望去,正好对上两个丫鬟偷看过来的目光。她浅浅一下,竟把两个丫鬟都吓坏了。她大笑了几声,瞥见旁边的棋盘,过去看了两眼,不由啧啧两声。 这棋子竟是用玉做成的,一边墨玉一边白玉,触手温润。那棋盘也是玉石所制,四周还镶着金边,价格不菲。 “真是有钱人。多少穷苦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这一套棋盘不知道得够多少人家吃几年的大米了。” 嗒。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响亮,海棠听着更比霍寒烟的琴音悦耳。又见旁边那一湾小湖上的水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冰,她就直接端着个棋盒走出亭子,来到那小湖边,一扬手,棋子就像是鱼饵一样的撒了出去。落在浅浅冰面上时,又像是珍珠落在玉盘上,好听极了。 阁楼上的月儿突然惊呼:“小姐!大小姐把你的玉子棋都扔进湖里了!” 琴音戛然而止,霍寒烟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被她推出去好远。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买凶杀人 http://.biquxs.info/ 月儿回头看,看见霍寒烟此时的脸色不禁抖了抖。霍寒烟一把将手里的琴推了出去,转身匆匆下了楼。琴掉在地上,琴弦的闷响和琴身的闷声撞击又让月儿又抖了抖。 这琴名贵,霍寒烟一直很珍惜。这么掉在地上要是磕坏了可怎么办?现在霍寒烟是在气头上,要是一会儿又想起这事儿,指不定又要那她们这些跟前伺候的来生气了。 来不及多想,更没时间细细检查,月儿赶紧把琴重新放回去。等她下了阁楼,霍寒烟已经冲到了亭子里,从海棠的手里把棋盒抢过来,低头一看,里头的只有三四颗棋子了。等人跑回亭子里,发现棋盘上的另外一个棋盒也早就空了…… 隔着一些距离,霍寒烟紧紧抓着手里的棋盒,声音尖锐的骂了起来,“贱人!你……” 海棠眉梢一挑,“嗯?贱人叫谁?” 知道这话是个坑,霍寒烟没往里跳,只是一张脸都黑到底了,整个人更是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你知道这玉子棋天下间才有几副?你知道这一套棋子多少钱么?你怎么敢……” “照你这么说,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手下留情,给你留了个棋盘?” 海棠说的云淡风轻,哪儿管她话里的火气。霍寒烟杀人的心都有了,等着她的双眼被气得通红,纤纤玉指更是一指那湖面,“你去给我捡回来,一颗棋子都不能少。” “不行。”海棠摇头,“我还要练字。” 霍寒烟只觉得心里的火气一下烧到了头顶,她冲到放好的书桌前,砸了那一方墨砚,扔了被海棠毁得差不多的狼嚎,更是把那些写过的没写过的抱起来直接扔进了火盆里。 月儿在后头看得是心惊胆战,想劝又不敢在霍寒烟气头上劝。 海棠唇角似笑非笑,声音里又满是可惜。“那我一会儿还要练琴呢。” 琴! 霍寒烟这会儿了才想起刚刚被自己摔出去的琴,顿时勃然大怒。“都是因为你!你扔了我的玉子棋,还害我摔了我的琴,还毁了我的狼嚎和墨砚!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跟你拼了!” 尾音刚落,霍寒烟跑出亭子,两只手呈着要掐死人的架势,朝着海棠就冲了过去。外头那两个丫鬟都是惊呼一道,月儿也要跑过来拉,也就是海棠,不慌不忙,就在那站着。眼看霍寒烟的手就要碰到她了,谁知她突然出手,扭住霍寒烟的手腕,再朝着霍寒烟的下盘一踢。 所有人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听噗通一声,霍寒烟落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小姐!” 月儿吓得小脸儿都白了,亭子外头那两个丫鬟更是脚都软了。三个丫头围在水边急得团团转,慌的都不知道要喊人来救命了。 霍寒烟在湖水里扑腾着,刺骨的寒意让她只有恐惧。 海棠在岸边冷眼看着,一点儿要救人的意思都没有。月儿急了眼,也顾不得身份尊卑,“你竟敢推我小姐下水?我家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相爷一定不会轻饶了你,孟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嗯?你还当她是国相府的小姐?月儿,你莫不是忘了,我才是霍椋的亲生女儿,你家小姐,不过是孟庆月的……” “霍曦华!”霍寒烟突然尖叫起来,又扑腾了两下,“月儿救我!救我!” 月儿这才想起让两个丫鬟去叫人来,自己又在旁边急得掉眼泪。海棠望着水里的人轻嘲道:“霍寒烟,我一个才进府半个月的人都知道这水不过还够不到你的大腿,你一个在国相府都住了这么十几年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么?这么蹲着身子在水里扑腾,累坏妹妹了吧?” 闻言,两个已经跑出去的几步的丫鬟也都停下了步子,月儿也止住了哭声,齐刷刷的望着水里的霍寒烟。或或那样的脸色瞬间从惨白涨得通红,月儿伸手要拉她上岸,被霍寒烟一巴掌给甩开了。岸边湿滑,霍寒烟这一身华贵的衣服着了水更是沉重,她试了几次又都滑了下去,几次折腾让她齐腰下的地方都冰冷至麻木,甚至失去了知觉。 霍寒烟登时就大哭了起来,月儿把她拉上岸,又叫两个丫鬟帮忙把霍寒烟送到她的背上,单薄的身体背着霍寒烟就跑回去了。 两个丫鬟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低眉顺目,就是之前说喜欢海棠那个也不敢抬头看她了。 “你们两个。”海棠走到两人面前,“一会儿霍寒烟要是闹到相爷那边,你们该怎么说?” “是二小姐自己掉进去的。” “是二小姐挑衅大小姐不成,自己跌进水里的。” 倒是聪明。 海棠前脚才回去,艺秀就过来说了:“大小姐你又欺负人了?二小姐刚刚叫人去相爷跟前告状了。” “嗯。”海棠一点儿不意外,“爹爹怎么说的?” 艺秀笑了起来。“相爷说二小姐别这么娇气,若是教不了,那就趁早别教了。” 海棠这会儿就有些意外了。“他真是这么说的?” “这是相爷的原话。”艺秀觉得甚是欣慰,当初自己那一番话确实起了作用了。“相爷着人去问了,听说是二小姐挑衅在先自己掉进水里,又叫人去训斥了一顿。从头到尾,这事儿相爷都没出面过。” 海棠有些失神,隔了一会儿了才说:“我知道了。” 艺秀知道她心里有事儿,就识相的退了下去。人才刚刚走出去,又被海棠给叫了回来。“艺秀姨,我们去陈师傅那瞧瞧吧,怎么着衣服也该做好一件了。” 艺秀一拍脑门,“瞧奴婢,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主仆二人出了门,艺秀原本想要安排马车的,海棠偏说想要逛着去。不多时,两人就晃悠到了陈妹家的铺子。 “陈师傅,我家小姐定下的那两身衣服可有做好了?” 艺秀才发刚踏进去就喊了起来,陈少宁从里间出来,手里拿着账本,见了海棠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近来有些忙,衣服只做好了一身,要么霍小姐先看看。” “海棠来了?”陈妹从里间跑出去,见了海棠就欢喜的拉着她。“衣服在里头,你跟我进去看看?” 海棠把手收了回来,悻悻笑笑,“不必了,陈师傅做的衣服还能有不满意的?你把衣服给艺秀姨就行,我先拿着这一身走。”她走到艺秀姨身边,“我自己逛逛,一会儿自己回去,艺秀姨你再帮我选两匹料子,看着合适的,你也给自己选两身。” 艺秀不太喜欢有人提及海棠以前的身份,更不愿意让海棠跟以前再有牵扯,自然也以为海棠是为了要躲开陈妹,也就应了下来。只见她拉着陈妹,指着手边那一匹玄青色的料子,“这个好,颜色也好,薄厚也适合,做件开春的长衫,这个也拿一匹,我家小姐回去自己做一身。” 陈妹眼前一亮,“这个确实好,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见陈妹又忙和进去了,海棠才得了机会溜出去,去了尹泽送给她的宅子,换了一身男装,又赶去了赌坊。白日里的赌坊更加热闹,海棠进去之后就有人直接把她带到了里间。五爷,正端坐在那。 “来问钱的?” 海棠点头,“正是。上次来时你的人说你出去寻乐子去了,我等了一会儿就先走了。没想着今天五爷竟然在,没让我白跑一趟。” 五爷话没多说,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推到海棠跟前。海棠看了一眼,拧着眉心问:“就这么点儿?” “除去你分我那几成,银子就只有这么多。” 海棠把票子拿出来点了点,不过区区几千两而已。“这才是个利息吧?” 五爷轻嗤:“你怀疑我吃了你的银子?” “那到没有。”海棠把盖子放下来,突然想起一事。“是不是孟家的银子难要?” 五爷放声大笑起来,说起了叫人去拿银子的事情。 孟家不止是京城的生意受了重创,其他地方的铺子更是莫名的抖出不少问题。一头是追债的,一头又是亏空,一头又是得罪了人,需要更多的银子去打点,所以当五爷的人拿着借据找上门,问清了事实缘由,直接就把孟庆月给气晕过去了。五爷的人连跑了好几趟,终于逼得孟庆月答应先给一万两银子,余下的,再慢慢给。所以这盒子里的钱扣除了答应给五爷的分成之后,就只有这几千两了。 “虽然人情是讲了,但是利息还是要给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也不怕她抵赖。”说罢,五爷又把盒子打开,当着海棠的面抽走了四五张票子。“先前你托我打听的,关于国相夫人的事情,好像有些眉目了。” 海棠心口一窒,“什么眉目?” “孟庆月曾经心仪过你爹霍国相,没想到霍椋最后娶的又是你娘,她的姐姐。”五爷像是茶馆里说书的先生,手边就差个拍桌的醒木了。“国相夫人出事前一个月,孟庆月曾经花了大笔的银子。国相夫人并非是遇上了贼人,而是她买凶杀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己的女人自己教 http://.biquxs.info/ 她知道国相夫人的死肯定有问题,也自然的怀疑到了孟庆月的头上,但她没想到,孟庆月对霍椋竟然还有过一段情? 现在五爷一句买凶杀人就已经印证了她心里的猜测,只是…… “证据呢?” 五爷抿唇不语,海棠大方,直接把那些票子都丢在了他的面前。“证据。” “巧不巧的,那一年孟庆月买凶的人被我在青楼里遇上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出这事儿来。这么多年,那人背着这么些条人命,胆子是越来越小,一直躲躲藏藏。但这人偏偏又好钱好色……” “怎么?五爷这意思是还得我再出钱出力,给他找几个女人,再给他些银子才能让他把杀了我娘的事情给交代出来?” 砰! 海棠直接把手里的空盒子扔了出去,木盒子碰在地上,磕坏了一个角。“是他好钱好色还是你好钱好色?以前跟五爷做生意,那也是觉得五爷拿了钱好说话,现在跟五爷做生意,怎么你尽想着怎么从我手里吃钱了是不是?” 五爷见她是真的动了怒,这才稍稍收敛了些。 “这事儿事关国相夫人,又是隔了十多年的旧事了,自然要谨慎一些。” 海棠起身,目光凉凉的看向五爷。“是我给你行的方便太多,还是你觉得我霍曦华人傻钱多?你这赌坊是不是太太平了?” 五爷心头一震,虽然说的是国相夫人的事情,但他确实是有些得意忘形,差点儿忘记了面前这个人就是霍椋与国相夫人唯一的女儿…… “霍小姐消消气,我刚刚也只是与霍小姐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你还生气了。”五爷正了脸色,“这样,明天我亲自把人送到国相府里去?” “不用。” 五爷不解的看着她,“不用?” “把他送到国相府,霍椋知道以后还不得灭了孟家?那我的银子谁来还?”海棠冷睨着他,一字一句说:“我要的是证据,当初他与孟庆月如何勾结,又是如何动手,最后这么大的事情,孟庆月又是怎么帮他们遮掩藏身。我要的是白纸黑字,要的是他签字画押指认孟庆月的证据!” 五爷紧皱眉心琢磨了片刻,最后沉沉点了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海棠这才展露笑颜。“事成之后,银子少不了五爷的。” 临走前,海棠又突然折了回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五爷你打听打听。” 五爷眉心一跳,“什么事情?” “年关……”她紧盯着五爷的每一丝神情。“五爷也知道我跟夏侯关静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我想让五爷帮我打听打听今年年关壹国会来个什么人,带的又是什么礼。除此之外,五爷也能帮我分析分析,若是夏侯关静的娘家人来了,她是不是要对我报复,我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五爷眸底晦暗不明,海棠轻笑笑,取出一枚玉扳指送到五爷跟前,“或者五爷现在就有货的话,也可以现在就交易了。” 那扳指不管是色泽还是上头的雕工都是上上品,看好的叫人挪不开眼。 “壹国?”五爷没敢轻易答应,“壹国就算是来了人,以你现在的身份,那壹国公主也不敢对你动手。” “明着不敢暗着就说不定了,我总得防备着不是?” 五爷把她手里的扳指拿过来,带在了自己的大拇指上头。“霍小姐确实是要防着点儿,这次壹国来的是太子夏侯荀穆,跟那壹国公主的感情最要好的。” “夏侯荀穆可是壹国战神,他这次过来,我东元难道就不怕么?五爷可知他这次过来带了多少人?简简单单就只是为了年关贺岁?” 五爷似有察觉,神情稍顿,盯着扳指继续说:“这些我哪儿知道,我得叫人去查查才能回你。” 海棠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那行,我明日再过来。” “明日?” “年关就要到了,我好早早做准备不是?” 说完这一句,海棠就真要走了。走到外头场子时,五爷突然追了出来。“五爷还有何事?” 五爷身看着她,“你,究竟是站哪边的?” 海棠心头一紧,“什么哪边?” “你爹霍椋,京城傅家,还有承王府。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她自嘲,“我哪一边都不站,我只站我自己。五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爷摇头,“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清楚。” 海棠轻哼,暗暗骂了他一声老狐狸,这就走出了赌坊。 回了宅子里重新把衣服换回来,想着艺秀也该回府了,就慢慢的又晃悠回去。 “傅家小姐……真是造了孽了。” “可不是,原来还以为是天作之合,没想到……” 海棠明明不想听,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双耳倾听的同时,那双清澈的眼也在四处搜寻…… “但是承王府之前确实是总往傅家走动,怎么现在又说两家人没关系了?” “你懂什么!虽然都这么说,但真正看见承王府上傅家门的有几个?” 那人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海棠循声望去,终于瞧见了那两个在街边闲聊的大婶。声音稍微小一些的那个想了想,点头说:“好像还真没有。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傅家小姐自己折腾的?” 海棠在那边听尾不听头,事不关己想要走开,心里痒痒的难受。 “娘,你怎么又在着闲扯了,爹还在等你回家洗衣做饭呢。”一个漂亮姑娘过来,拉着声音高一些的大婶就要走,旁边那位把小姑娘拉过来,“小妮子你等会儿,我正跟你娘说傅家小姐的事情呢。” 小姑娘不屑的哼哼,说:“傅小姐也太不要脸。之前还以为她要嫁给承小王爷了,现在人家承王府的人都出来辟谣澄清了,说承小王爷与她根本就没有关系,平时根本不走动,哪儿来上门送聘求亲一说?依我看,根本就是傅小姐为了嫁进承王府故意放出来的话,为的就是要逼承小王爷把自己的给娶了。”小姑娘又哼哼,“那傅卿卿对自己真狠,为了嫁到承王府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她也不看看自己那病恹恹的样子,承王府哪儿能要这样的媳妇儿。” “行了行了。”大婶拽了女儿一把,“你可小点儿声,那两家咱都得罪不起……” 大街上的吆喝很快就遮住了那些闲话,海棠怔在原地,好一会儿了她才悄悄扬起了唇角,内心里竟有些欢喜。 难怪尹泽说她从前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要闹腾,现在真的有事儿了又什么都不管了,还让她出门走走,原来竟是让她听这些。 揣着这份心情才刚回到国相府门口,一辆马车也恰巧停了下来。马车上下来一人,直直的朝着她就过来了。 “海棠。”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子辰,看着他脸上还未褪去的青青紫紫,可见当时尹泽下手有多狠。想到当时画面的海棠突然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太厚道,只能把笑意暂时憋了回去。 傅子辰对她脸上的伤毫不遮掩,更有些委屈的样子。“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啊?”海棠确实是有些想笑,但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笑。“你,这伤……怎么不多养养再出来?你这样,京城里那些小姐见了得多心疼?” 傅子辰又往前两步,更加靠近她一些。“那你呢?” 海棠眉心一跳,“我,我自然是……” 傅子辰眼底溢满了柔情,唇边扬起了笑意,本就好看的人更显得温煦俊朗。海棠收回目光,有些不太自然。“你要找我爹?我出门时他还在,这会儿应该也在的。” “我是来找你的。” “我?”海棠眼皮跳了两下,“找我什么事儿?” 傅子辰眼底有些失落,“我听说你前两天病了?”他上上下下的把她审视了个遍,“知道你不爱喝药,当时就想要过来看你的,但是……” 他没把话说完,但海棠也猜得出来。无非就是他挨了尹泽的揍,顶着这么一张脸傅柊怎么可能让他出来。更何况事情都是因为海棠,傅柊更加不可能让他来国相府了。 “你找我什么事儿?”海棠指了指里头,“我出门前我爹还在的,要么你先进来,咱们一块儿说。” 傅子辰颔首,“也好,这事儿也需相爷点头。” 海棠心口一窒,“你,你又要提亲?” 傅子辰轻笑,“如果你想,我今天也能再提一回。” 海棠悔不当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话,干脆一转身,跑了。傅子辰无奈笑笑,跟上去后把她喊住,“其实我这一趟是毛遂自荐。知道你在找先生,你觉得我怎么样?我除了不会打架,琴棋书画我样样都可以。我来做你的先生,你觉得如何?” “啊?”海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傅子辰径直走到她跟前来。“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他想学的东西我也能教。” 海棠心口一窒,傅子辰双拳骤然紧握。尹泽走到海棠身边,将她揽在身边。“我的女人我自己教,就不烦傅公子操/心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更胜一筹 http://.biquxs.info/ 傅子辰脸色极差,目光紧盯着尹泽揽在海棠腰间的手。海棠要从尹泽怀里出来,又被尹泽霸道的圈在身边,另外一只手当着傅子辰的面抓住了她的两只手。“难道你觉得我比不上他?嗯?” 海棠悻悻笑笑,没点头,但也没反驳。傅子辰脸色极其难看,挠心挠肺的嫉妒几乎要摧毁了他的理智。他大步走过来,愤怒的双眼紧盯着尹泽的那只手,尹泽握着海棠两只手的力气稍稍送了些,海棠心口一跳,知道尹泽怕是要动手了…… “承小王爷,傅公子,相爷有请。” 这一声来的恰到好处! 海棠趁机从尹泽怀里出来,更是退了好几步,离两个人都远了些。“那你们先过去,我这边还有事情。” 她刚要逃,没想着前来传话的人也把她给喊住了。“相爷也让大小姐一起过去。” 海棠哑口无言,趁着两人还未动作之前抬脚就往霍椋书房那边去了。她一迈步子,两个男人也紧跟着就过来了,两人都是器宇轩昂俊逸非凡,明明应该赏心悦目,偏偏海棠看着就觉得头疼。 进了书房,海棠抬眼就迎上了霍椋的目光。霍椋的视线一扫过她,又继续往后看。她的身后,尹泽与傅子辰两人已经跟进来了。因尹泽是小王爷的身份,傅子辰就算是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跟在他身后进来,见了霍椋,他倒是机灵,先给霍椋问了好。 “相爷。” 霍椋颔首,“傅公子。” 尹泽轻哼,径直走到海棠身边站着,也不跟霍椋打招呼,就这么灼灼的盯着海棠看。海棠被他看得额头突突直跳,就想要出手揍他两拳,又怕被尹泽这个厚脸皮的给弄巧成拙,变成了打情骂俏,那就更叫人难受了。 “承小王爷今日怎么也得空过来了?” 尹泽轻点头,“嗯,闲着没事儿就过来了。没想到傅公子也闲着……” 他意有所指,霍椋看过去,果真就盯着傅子辰脸上还尚未褪去的青紫。傅子辰面上有些难堪,他罔若未闻,直接把来意挑明。“相爷,听闻霍小姐在找先生应对年关宫宴,傅子辰自荐,请相爷定夺。” 傅子辰话音刚落,尹泽也不甘落后。“傅子辰自荐,那我也自荐。我承王府养出来的人,自然不会比任何人差,再说,宫宴我自小就去,宴上有什么人,又会干些什么事儿,我都是再熟悉不过了。我来做她的先生,相爷你觉得如何啊?” 海棠觉得头更疼了。 霍椋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审视了一遍,最后停在了海棠的身上。“现在寒烟落水受了寒,肯定是要休养几天的。曦华,现在他们两个人都说要做你的先生,你觉得如何?” “一个是小王爷,一个是才子之称,女儿顽劣,要不起这么好的先生教授所学。妹妹也教了我好些东西了,这几天女儿只要好好练习就行。这两位……爹爹还是替女儿婉谢了吧。” 一本正经的丢下这话,海棠直接就跑了。傅子辰下意识的想要追过去,没想着尹泽却把他的路挡了个结结实实。傅子辰甩开袖子,缓缓说:“清河镇上,我与霍小姐朝夕相处,她为我研磨我为她作画,我抚琴,她轻舞,甚至我还甘愿为她下厨为她煮面,更不用说之前我上来拿来过来的那些聘礼了。霍小姐信任我,我亦是相信她。说的狂妄一些,我才子之称并非妄得虚名,且与霍小姐也有信任和默契,相爷还需要什么犹豫和考量?” 尹泽自他第二句话起就已经黑沉了脸色,听他说到后头,更是杀人的心都有了。霍椋有些意外,“你竟然还为我女儿下厨煮面?” 傅子辰浅笑着,眉眼里都是温柔。“她想吃,我自然就要去学了。” 尹泽负在身后的两只手紧紧握着,指骨青白,可见力气之大。他眼底浮现对傅子辰的讥讽,毫不掩饰。“你整天把清河镇的事情挂在嘴上,谁知道是真是假。如果真是你所说的这样,那她刚刚也不会为难。如果是你刚刚所说的那样,那她刚才就该一口答应下来。毕竟你们之间有默契,不是么?” 傅子辰本以为自己是稳打稳的赢了,没想到尹泽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输了这一局。他不甘心的看向霍椋,“她为难,那是因为承小王爷在场。她为难,那是因为怕相爷难做。现在霍小姐已经离开,咱们就事论事。”他侧眸冷睨着尹泽,“京城人人都知道承小王爷花天酒地,最热闹的青楼最卖座的酒楼里那都是常客,何曾听说承小王爷认认真真做成过哪件事的?做人先生要的是态度,承小王爷这样的先生,怕是太不规矩了些。” 一句不规矩,就已经把尹泽在傅香婉死了之后的荒唐堕落的那几年又翻了出来。这么一对比,傅子辰确实是要更胜一筹。只是…… “傅公子才子之称,若是能让傅公子做我女儿的先生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前几天傅公子才上门求过亲,这会儿又让傅公子做曦华的先生,外头怕是又要传些什么话了。现在傅家的风头太大,我国相府不好沾染啊。” 霍椋这一句几乎已经给出了答案,傅子辰的脸色瞬间灰白。尹泽唇边的笑意亦是僵住了,霍椋这话不仅婉拒了傅子辰,更是把他也给拒绝了。 “不过这话也不能说死,谁也希望自己的儿女在年关宫宴上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这样,我再问问曦华的意思,若是他同意,我就着人去傅府告诉傅公子。” 这一场大落大起让傅子辰的心也起起落落,见事情还有转机,傅子辰就先谢过了霍椋。 “傅公子就先回去吧,本相与承小王爷还有事情要说。” 傅子辰神情一紧,尹泽眸心猛地紧缩了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傅子辰先退下,想要去看看海棠,又被艺秀给拦了下来。托艺秀给海棠转述了几句话,傅子辰这才离开了国相府。霍椋留尹泽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问的不是别的,正是上回谈到的关于五皇子的事情。尹泽这次没把话说死,只是用老承王爷那顽固的性子来做挡箭牌,给忽悠了过去。 离开时,尹泽未做停留,而是直接出了府。刚走出国相府的大门,傅子辰的拳头就招呼了过来。尹泽轻松避开,傅子辰这一拳就落了空,自己还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摔下去。 他站稳身体,转身怒瞪着尹泽。“承小王爷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们承王府当时故意跟我们傅家牵扯关系,更是不惜拿卿卿的名声做文章。现在又说承王府跟我们傅家根本就没关系,一切都是我们傅家为了巴结你承王府而造的谣?之前你不珍惜海棠,现在你又要来跟我抢?尹泽,你们承王府就是这样为人的?” 尹泽就站在那儿,冷睨着已经接近疯狂的傅子辰。“你现在是要跟我秋后算账么?傅子辰你妄为才子,难道你不知道承王府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们傅家么?且不说你们傅家一直用我对香婉的感情来做要挟,傅卿卿装病我也忍了,但是她不该对海棠动手!海棠为什么会出事,又是谁利用海棠的身份把承王府推上了风口浪尖,要不是因为这个,你觉得你会有机会在我前头找到海棠,得了那一时半会儿的得意?傅子辰,你觉得你现在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 他满是势在必得,丝毫不好傅子辰看在眼里。“她本来就是我的女人,从前是,现在是。傅子辰,我早就告诉过你,不是你的,你再怎么肖想也不可能是你的。你,还是乘早放手吧。” 傅子辰紧紧握着双拳,心里满是不甘。“尹泽,我们来日方长。” 傅子辰离开之后,尹泽却没急着回丞相府。他绕到国相府的后墙,轻松一跃,就这么跳进了国相府里,再轻车熟路摸到海棠的院子。正想趁着无人溜进屋里,没想着艺秀正好从外头回来。 艺秀进了屋,见海棠还是那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便劝道:“小姐别想那些不开心的,傅公子早走了,承小王爷也走了。” 海棠更显失落。“走了?” 艺秀点头,“都走了。”艺秀一边把从陈妹家拿来的衣服抖开在她面前,一边唠叨说:“奴婢还以为小姐你早早就回府了,没想到你又自己溜出去玩儿了。你说你要是跟着奴婢一齐回来,是不是就遇不上那两个人了。看看,这颜色这花样儿可真是好看,小姐生的白,穿上这个就白的都能掐出水儿了。小姐你站起来,奴婢比量比量。” 经不住艺秀的说,海棠站起来由着她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量着。 “二小姐就算不落水,她那样的也教不了你什么。小姐自己可有打算?” “没什么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是进过宫的人,大小规矩我都懂,还能丢了人不成?就算这有人想要挑事儿,宫里头我还能去请钱贵妃娘娘帮衬着些。” 艺秀心头一紧,“小姐还是离钱贵妃远些。她这个人,没有那么良善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承小王爷吃醋了 http://.biquxs.info/ “我知道。”海棠随口应下。艺秀却认真了。“宫里头哪个主子都不简单,钱贵妃手段更高。她表面上看着好说话,其实她这个人……” “我知道。”海棠看着艺秀,回答的更是认真。“你放心,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艺秀还想再劝,见她又不想听,只能有把话都咽了下来。比量好了衣裳,艺秀知道海棠习惯午休,就退下了。才刚刚关上的房门又被人推开,海棠以为是艺秀又要过来唠叨,又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艺秀姨,你晚点儿再唠叨,先让我歇会儿吧。” 脚步声走到她的身后时她才察觉到不对,转身回头看,果真就是尹泽。 “你怎么……” 尹泽揽住她的腰,霸道的先吻了一通。放开她之后他依旧难消怒火,手上的力气几乎要把她的腰给捏断了。 “听说傅子辰走了你就这么失落?嗯?” 海棠一头雾水,这人又是发的什么疯?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要是刚刚我没跟进府来,他说要给你做先生,你是不是就答应了?” “莫名其妙,你有病啊?” 尹泽拧着眉头,在她软腰上掐了一下,疼得她下意识的闪了一下。尹泽把她往自己身前拉过来,“跑?心虚了?” “我心哪门子的虚?尹泽你放开!” 尹泽抿着唇笑了起来,“以前你一口一句小王爷,虽喊的亲热,但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相比起来,我还是喜欢你这么恶狠狠的喊我的名字。” 海棠脸上有些热,挣不开手更挪不开脚,她也是急了眼,张口朝着他的脸就要咬过来。尹泽避开她,眼里带着笑意。“狗急要跳墙了是不是?”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劲儿。” 海棠心口一窒,脑袋照着他的下巴狠狠一撞,疼得尹泽终是放开了他。尹泽护着下巴,那一瞬疼得都要说不出话了。但下一瞬,海棠又落进了他的怀里。 他护在下巴的宽厚手掌轻轻护在她的脑袋上,“这么大的劲儿,你就不会疼么?做事莽莽撞撞,你就不会好好想想后果?我被你撞死是小,这一下你要是把自己给顶残废了,你还嫁的出去?傅子辰还会要你个傻子?” 海棠还没说什么呢,尹泽就先黑了脸。他抬起海棠的下巴,眉眼皆是冷怒,声音里更是裹挟着冰刀。 “你研磨,他给你画画?他抚琴,你轻舞?他还在清晨下厨给你出面吃?嗯?” 海棠都惊了! 能让尹泽这么生气的怕就只有傅子辰,但要说起来,跳舞好像是有过这么一次,但那一次也没抚琴啊。更不用说什么研磨画画,根本就没有的事儿!至于煮面,那确实是煮过,她也确实是吃过了。 所以…… 尹泽这是吃醋了? 她敛下神情,故意点了头,“嗯。” 嘶…… 尹泽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疼得海棠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傅子辰说的都是真的?” 她又点头。“是真的。小王爷可以叫人去打听。” 疼…… 海棠在心里都骂娘了。这王八蛋,手劲儿怎么就这么大! “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尹泽不由分说的把她拽到了屋里的长书桌前,把她扔那之后就拿起笔又翻出纸来,“给小爷研磨!” 原来她屋里是没这些的,但霍椋说既然要学就好好学,就叫人送来最好的笔墨纸砚过来,给她摆了一桌。见此,海棠眼皮跳了跳,“承小王爷想干什么?” “干什么?”尹泽那一双锋锐的眸子带着冷怒横扫过来,“给你画画!” 海棠忍着笑,“你这德性也会画画?” 尹泽把笔往纸上一搭,点上了一团黑墨。“看不起小爷怎么的?我父王屋里那些美人图哪一张不是他话的,我自小耳濡目染,再笨的人也会画两张吧?研磨!你想要几张小爷就给你画几张,你看什么样子小爷就给你画什么样子,不满意就再画,画到你满意为止!” 他这几句话说的恶狠狠,句句都带着杀意,哪儿像是个文人墨客的样子。海棠忍着笑意往纸上看了一眼,见他提笔下早已把之前的黑墨完好的遮住。几笔间虽然还看不出轮廓,但架势是有的。 海棠突然想要看看他到底是能画出个什么东西来,便真的就不懂了,就这么在旁边看着。 “研磨!” 尹泽一记冷眼又瞪过来,用笔头敲了敲桌子。墨汁溅到衣服上他也浑不在意,依旧敲着桌子提醒着她。海棠指了指他衣服上的那一片墨渍,“你的衣服……脏了。” “脏了就脏了,这又不是你给我做的一件。” 突然想起一事,尹泽抬头看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被艺秀放在床榻上的那一匹玄青色的料子。他微抬了下巴,“那衣裳你尽快做好,开春就能穿了。” 海棠顺着望过去,这才瞧见放在自己床上的料子。她倒是想起艺秀为了托住陈妹选了一匹料子,但这料子自己穿着又不合适,干什么要送到自己屋里来? “研磨!” 这次尹泽直接往她脑门上敲了一笔,海棠醒过神来,竟还真的就给他研起了磨。尹泽这才露出满意,脸浑身的冷然气息也缓和了不少。 海棠再低头看去时,尹泽画中已经有了轮廓。画中的女子与她一样的发饰,一样研磨的动作,她站在桌边,空白的脸上还未细描过五官神情…… 画还未完成,海棠又把目光从画中移到尹泽的身上。从前看尹泽要么就是玩世不恭,要么就是为傅香婉沉痛为傅卿卿担心,而现在他这一副认真的样子,是海棠从未见过的。 认真起来的尹泽,竟这么好看。 海棠都看痴了。 尹泽侧眸望去,恰巧就瞥见了她这一副模样,心神一动,把笔从她的衣裙上收过来,细细描绘着画中女子的脸。好一会儿了海棠才红着脸的把目光收回来,再低头看画时,画中的女子已经有了神情动作,正是……正是她刚刚偷看尹泽那个样子…… “你,你怎么瞎画!” 尹泽抬起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画。“我哪儿瞎画了?” 海棠支支吾吾。“这根本就不像。” 他柔着语气,“还没画完,画完就像了。” 因他这一句话,海棠越发好奇期待了。怕自己心事被身边人窥探,她干脆就低头专心研磨,不时的又抬眼偷看两下。殊不知,她的小心思尹泽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成了。” 尹泽放下笔,故意把纸拿起来,背朝着海棠那边,吹着画上还未干透的磨渍。海棠垫着脚探着头的偷看了两眼,只能瞧见自己那一半,根本就看不见另外一半。她有些懊悔,自己刚刚就不该低头,研什么磨,他让研磨就研磨?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 “给我看看。” 尹泽假装听不见,依旧在那端着画,装模作样的吹两下。海棠轻哼,“大概是拿不出手。承小王爷不让看就不看了,姑奶奶我不稀罕。” 她转身走开,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浅浅的抿着。尹泽转过身,满意的把画铺在书桌上。 “真不看?” 不见她过来,尹泽又稍稍提高了些声音。“那我就带回承王府了。” 话音刚落海棠就冲了过来,抬手捂着他的嘴巴。“你不能小声点儿?你不在乎自己名声,我还在乎呢!” 她的余光往画上瞥了一眼,终于瞧见了刚刚看不见的那一面。她的另外一面有位公子,手里抬着笔,正在低头作画,从发冠到衣服佩饰,哪怕是他腰间系着的四喜人,都细致到了极点。画中人微微侧着头,眼神亦是看向身边的女子…… 他知道! 他知道自己在偷看他? 海棠的脸又热了起来,心里像是揣了几只兔子,都要窜出来了。转念一想,她又自嘲起来。自己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也嫁了人,也有过孩子…… “走。” 尹泽不由分说的又拉起了她,径直就要朝外走。海棠稳住脚步,“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还没抚琴跳舞呢。你这也没琴,走,回承王府。” 海棠都被他气笑了。“尹泽你够了!”她甩开那只手,说:“傅子辰瞎说的,我哪儿有跟他抚琴跳舞。” “瞎说的?”尹泽将信将疑,“那你刚刚也承认了?” 她笑着解释,“我那是……” 话还没说完,尹泽又逼过来,“那他还下厨给你煮面吃?” 海棠正要开口,他又再把身体压近她,一身气势压得她心中惴惴。“那你吃没吃?” “……吃了。” 尹泽眼里的怒火蹭的就起来了。“你吃了?” 海棠突然来了兴趣,她把自己贴上去,红唇几乎就印在他的下巴上。“小王爷这是吃醋了?” 话音刚落,尹泽就紧扣住海棠的胳膊,海棠甚至都来不及反抗,只有一声惊呼被门外的艺秀给听见了。艺秀心头一跳,推门进去却不见任何人影,见了桌上的画像又重重的叹息了两声。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概是疯了吧 http://.biquxs.info/ 承王府的人对尹泽突然又把海棠带回来这件事情根本就没什么反应,海棠尴尬难堪的心境也逐渐被磨成成了厚脸皮。尹泽把她带回屋里后就把她丢在那儿,自己则是把小童喊到跟前,吩咐小童去拿把琴来。 小童往屋里头看了一眼,说:“主子,那琴这么些年都落了灰了,你还拿它干什么?” “落了灰就给我擦干净。干净,我现在就要弹琴。” 小童眼皮子跳了两下,“主子,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屋里头一声轻笑,显然是觉得小童这话没毛病。尹泽一个冷刀飞过去,“你耳聋了?让你拿琴来。” 小童脆生生的应了一道,转身就跑去找琴了。茴香站在门口,想进去看看又不敢进去,就这么巴巴的在那站着。海棠有些过意不去,招招手让她进来。茴香跑进屋里,满腹的话对着海棠又说不出来。海棠笑了起来,“傻丫头,怎么,两天不见又不认识我了?” “奴婢自然认得王妃,就怕王妃不愿意认奴婢……” 海棠轻咳两声,心里有些小小的愧疚。又过了一小会儿,她又把茴香赶到跟前来,悄声问她:“现在承王府什么时候开饭啊?要么你先给我弄些茶点过来?” 茴香心里高兴,声音自然也高了起来。“王妃这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听见这一声,尹泽猛地转过身,灼灼的盯着海棠。“你饿了?” 海棠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摇头,“没有,不饿。” “可是王妃你刚刚还问我什么时候到饭点儿,还跟奴婢要茶点呢。”茴香不明所以,直接就把海棠给卖了。 尹泽似笑非笑,“饿了就饿了,忍着干什么?你等着,小爷给你煮面吃。” 煮……煮面? 惊愕的不仅是海棠,茴香乃至刚刚听见这一声的所有下人都惊了。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金贵小王爷,竟然想要亲自下厨给人煮面吃? 用小童刚刚说的一句话,承小王爷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茴香,你看着她。她要是跑了,我打断你的腿!” 茴香浑身一颤,又重重的点了头,眼中满是责任。“小王爷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王妃再跑了!” 尹泽亦是指着外头那些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丫头们,说:“王妃这次再跑了,你们的腿也保不住。” 丫头们齐声领命,活也不干了,一个人两只眼睛的紧紧盯着屋里的海棠,就怕她真的跑了。 如此,尹泽才终于放下心来的离开了。 海棠哭笑不得,这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着实难受。 “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太闲了?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赶紧去做自己的事情。” 茴香摇头,“不行!奴婢们已经弄丢了王妃好几次,这次要是再弄丢了王妃,小王爷真的会把奴婢们的腿给打断的。”茴香红了眼眶,说的极其可怜。“王妃忍心让奴婢们挨打么?以小王爷的脾气,这一打难说就要被打废了,做不了活就要被赶出承王府,别人家就更不敢要了。那奴婢们还怎么养活自己,养活家里的爹娘弟妹……” 海棠僵着神情,“茴香,你这一套是跟谁学来的?” “奴婢是实话实说。”茴香更委屈了,外头的丫头们也更加委屈了。“王妃就等等嘛。”小丫头瞬间换了一张好奇的脸,“奴婢在王府里这么多年,就是老王爷也没尝过小王爷煮的一根面条,难道王妃就不好奇小王爷煮的面是什么样子?” 好奇么? 自然好奇。好奇的不得了。 茴香噗嗤一笑,拉回了海棠的神思。海棠轻咳,刻意沉下语气,“有什么好好奇的,小王爷养的金贵,怕是盐跟糖都分不清楚,老王爷没吃过那是因为小王爷手下留情。” “王妃眼里可不是这么说的。”茴香指了指她的眼睛,“刚刚王妃的样子是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亲自看看……” “你想看就自己去看,别赖在我身上。” 茴香偷笑笑,转身去端了一盆水,又拧了帕子递到她跟前来。海棠往后闪了闪,“干什么?” 茴香一愣,转身去把妆镜给她抬过来,海棠这才瞧见自己脑门上沾了些墨汁,这才想起尹泽之前拿着笔在她头上敲了下,没想到她一直把墨汁顶到这了? 她结果帕子随意的擦了擦,茴香觉得不干净,又重新洗了帕子亲自给她擦干净。见她脸上素净,又说要给她上妆,不等海棠说话,茴香直接就把她拉了过去,解了她的发髻,重新梳发绾发,又给她描眉上妆。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些日子…… “好了。”茴香给她插上了最后一个发钗,正是陈妹她爹陈少宁送来的那一个,也是海棠一直喜欢的。“王妃觉得怎么样?哪里不满意了奴婢再重新弄弄?” 海棠看着妆镜里的自己,大概是怕自己不乐意,妆发都已经是很简单了,但还是比她在国相府里的闺阁装扮要贵重许多。 “行了,就这样吧。” 茴香这才松了口气,“前几次来奴婢就觉得王妃装扮的太素雅了,这样才是最适合王妃相貌的装扮。”说道这,小丫头眼眸一转,“不如王妃带着奴婢走吧,以后梳妆打扮奴婢都给王妃弄得美美的。”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 海棠一句话,就断了茴香的念头。 有人跨步进来,站在门口看了两眼,又朝着这边过来了。海棠抬头去看,正是尹泽。 视线交错,让尹泽有些恍惚。她坐在自己的妆镜前,装扮还是跟以前一样,抬头看着自己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等着丈夫回来的妻子。 “小王爷。”茴香轻喊了一声,这就要退下去了。经过尹泽身边时,还偷偷看了一眼碗里的光景。 海棠亦是在看着他端着的那一碗,见茴香露出惊讶,心里更是好奇了。尹泽哪儿管旁人眼光,端着碗径直过来,就这么放在了海棠跟前。 她低头一看,碗里的面煮的刚刚好,汤上油水恰到好处,还放了鸡丝撒了小葱花,就差卧个蛋了。“这是小王爷做的?” 尹泽有些骄傲,“嗯。”他把筷子递过来,“赶快吃了。” “这不是你做的吧?” 尹泽神情微妙,“怎么就不是我做的了?你尝都没尝过就说是这不是我做的?” 海棠也没再说什么,拿了筷子就要吃。才夹起两根面还没送进嘴里,尹泽就抢了她手里的筷子。 “你怎么就说这不是我做的了?” 海棠不想理他,他还偏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你吃都没吃就知道不是我做的了?在你眼里我尹泽就这么不成气候,一碗面都煮不出来?还是他傅子楚煮的比我这个还好看?” 她抬起眼眸,一语戳破他的谎话。“这是徐妈做的吧?” 尹泽神情一顿,转而大怒。“这是我做的!” 海棠无所谓的点了头,嘴上更是敷衍,“是是是,是你做的。怪我眼拙没看出来,毕竟傅子辰那一碗面实在太难看,承小王爷第一次下厨就这么优秀,免不了的要叫人怀疑怀疑。” 她把筷子抢过来,低头尝了一口。 这就是徐妈煮的味道嘛! “别吃了!” 尹泽突然生了气,抢了她的碗筷,碗里的汤汁洒出来,弄脏了妆镜,。打湿了妆奁浸染了珠花。 “你干什么!”海棠又怒了,“一会儿让吃一会儿不让吃,你承小王爷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尹泽一张脸都黑了。怒瞪着海棠看了几眼,最后又拽着她往外走。守在门口的茴香急跟了上去,见尹泽只是把她带到小厨房,这才松了口气。 茴香之前就把海棠饿了的话传到了小厨房,徐妈正在准备饭菜,刚刚才把尹泽这个小祖宗给送走,没想到这会儿祖宗又来了,还是两个! 海棠被他扔在灶前,“你在这看着!” 徐妈退到海棠身边,小声的喊了她一声:“王妃。”之后又悄悄指了指尹泽,“小王爷这是怎么了?怪吓人。” 海棠眉心一跳,“大概是疯了吧。” 徐妈又是一抖,“那还得了,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王爷!” “徐妈!”尹泽站在锅边愣愣的看着里头,“这里头的水呢?” “这……”徐妈又抖了抖,“面煮完了就把水倒了啊。奴婢要准备做饭了……” “做什么饭!”尹泽恶狠狠的训斥,“王妃的面还没吃够呢!” 徐妈脸色苍白,果然,承小王爷都是陪着王妃一起折腾的。 尹泽找了一圈,又黑着脸的过来,“刚刚放在这的水桶呢?” 徐妈捂着跳个不停的心口,指了指角落的水缸,“那……那……” 尹泽舀了水要倒进锅里,水开了也不晓得,竟伸出手探了下去。海棠惊呼一声,冲过去把他那只手拽了回来。“你傻啊!手能直接放下去么?你是煮面还是要把你自己给煮了?” 他把海棠推开,“煮了就当吃肉了。你旁边站着,不用你管。” 第一百六十章 还能偷人不成? http://.biquxs.info/ 一场手忙脚乱的折腾,尹泽终于是折腾出一碗面。他把面端到海棠跟前,脸上比刚才还要更加骄傲。 “这次是你亲眼看见的,可不能说是徐妈做的了。” 海棠一眼扫过碗里半生不熟的面,视线往下,落在他那两只端着汤碗的手。他手指修长漂亮,而现在竟被汤碗烫得通红。 “我,我来。”海棠心软下来,伸手要去接过来。尹泽避开她,端着碗就出去了。海棠忙追出去,见他一路回了屋里,小心的把碗放在了桌上。 “吃吧。” 他的两只手已经放下,袖子正好遮住了。海棠想要去看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尹泽见她还站在门口,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的,心头更加恼火,一把就把她抓了过来,摁坐下去之后又把筷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赶紧吃。” 海棠在心里暗骂了一遭,这是喂猪还是杀头饭,好好说话客气客气不行么?再说,这面……看着就不好吃…… 尹泽声音冷下来,“怎么,你现在是尝都不愿意尝了?” 他坐到她身边来,抢过筷子夹起两根面,就这么塞进了海棠的嘴里。那面不仅卖相不好,吃起来也确实不好吃。面半生不熟不说,汤里就只有甜味儿…… 大概这傻子是真把糖给当成盐了。 “怎么样?”他的语气焦急里还挟加着怒火,海棠迫于他的淫威,也不忍心再看他折腾,就昧着良心的点了头,赞了一声:“好吃。” 尹泽唇角扬起,又把碗往她的跟前凑了凑,“那你愣着做什么?不是饿了?” 海棠眼皮狂跳了两下,她咽下那口半生不熟的面,又把碗拿过来。“这面太好吃,我一个人不舍得吃。听茴香说老王爷都没尝过小王爷你的手艺,不如我现在就带过去给他尝尝,顺便跟他要五爷那边的银子。” “嗯?”海棠还没付诸行动的动作就已经被尹泽给喊停了。尹泽冷睨着她,目光再往下到她端着的那碗面…… “难吃?嗯?没傅子辰做的好?嗯?不爱吃,所以想背着我给倒了?嗯?” 天地良心!她真的就只是想让老承王爷尝尝这个味道,让老王爷知道尹泽这一片孝心啊! “没有,你折腾这么久才煮出来的面,哪儿能就给它倒了。” “那你赶紧吃了!” 海棠忍了忍,从他手里把筷子抢来,夹起一口,送到他的嘴边。“小王爷这么辛苦,我自然也不能忘了你。夫君,啊,张口。” 尹泽的眸子一下就变得火热起来。“你叫我什么?” “小王爷……” 尹泽也不管她抬没抬着那碗面,直接抓着她那手腕,步步逼近她。“你刚刚叫我什么?你再好好想想?” 海棠心口一窒,她刚刚是不是错喊了一声……夫君? “嗯?”他晃了下她的手腕,汤汁就这么洒了两人一声。 “洒了洒了!”海棠急急躲开。尹泽才不管这些,他不依不饶依旧紧抓着她,一个劲儿的追问:“你刚刚说的什么,你再叫我一声。” 海棠强强压住心头火气,她直接把那碗已经没汤的面凑到他的嘴边,“你把面吃了,你想听几声,我就叫你几声,叫到你烦了为止。” 话音刚落,尹泽就浅尝了一口。尝的不是面,而是洒在海棠手背上的汤汁。舌尖才尝到味道的那一瞬间,尹泽的脸色就变了。 海棠把他的神情都收进眼里,故作叹息,说:“现在汤洒了,也不能给老王爷送过去了……我还是吃了吧。” 她话音刚落,尹泽就黑着脸的把她手里的碗筷都收走,又拽着她到水盆边给她洗了手,最后还拧了帕子给她擦干。见她连袖子都湿透了,又要拉着她过去换衣服。 “衣服就不用了,我回去再……”尹泽一记冷刀横过来,海棠又怂了。尹泽从衣橱里给她挑了一身以前常见她穿的衣裳,自己也当着他的面换了一身外衫。 见他的手指依然还有些微红,自然就想起了他上次手指上的烫伤。这一看,竟又失神了。 尹泽换好了衣服,转身见她未动,且还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心神一动的将她揽进怀里,下巴磕在她的头顶,沉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他能做的我也能做。这次没做好,我还能给你做下次。但是他不行。”尹泽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眸心。“琴棋书画我统统都会,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哪怕你找个女先生都可以,但独独傅子辰不行。” 海棠心口一窒。她别开目光,“我从没想过让他来做先生教我学东西,谁知道你们两个人还凑到一起了。霍寒烟……”她摇摇头,从尹泽怀里退出来。“五爷的事情我还要去找找老王爷,小王爷要一起么?” 尹泽把茴香叫进来,给海棠换了衣裳。海棠出去时候,尹泽还等在门口,见她出来,隔着距离的朝她伸出手。海棠大概是魔怔了,竟把自己的手交了过去。 低头看着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海棠有些失神。刚走没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尹泽回头,见她还是盯着自己的手看。 “这么喜欢我这双手?”他直接把手送到她的眼前,“看吧,不用说这双手,就是我这个人也是你的。” 这一眼正好就让海棠看见了他上次烫伤的地方,她把尹泽的手掌摊开,给他细细的检查着伤。尹泽心中一软,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的伤。 海棠仔细检查过,他这一双手完好无损,刚刚被烫出来的红色也已经消了下去,心里的担心才算是放下了。“下次自己注意些,要是烫坏了你这双手,岂不是白瞎了你这么些年的金贵日子了?” 他反手抓住海棠那两只手,深情凝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海棠轻咳,“先去找老王爷。” 老承王爷正在书房外与人交代着什么,见两人这么过来,海棠又是做以前的打扮,顿时有些错愕。 “老王爷,我是来跟你要银子的。 老承王爷眼前亮了起来,“嗯,进去说。” 说起正事儿的时候尹泽倒是又规矩了,松开了海棠的手,自己坐在了一边。海棠把五爷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着老王爷有些愠怒的神情,说:“五爷这么多年的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事儿太大,五爷虽然不会狮子大开口,但一段话分成两三次要银子那是肯定的。老王爷你确定要我一直拿着银子去买消息?”她扫了尹泽一眼,“你们身边的暗卫收集消息不也挺快的么?” 尹泽摇头,“不然。这次的事情我们这边就没消息,反倒是五爷那边有。说明什么?说明夏侯荀穆早就防备着京城里的人,却没留意到小地方,所以才让五爷得了便宜。” “嗯,所以这事儿还得要你去。要多少钱没关系,最主要的是消息要快,比京城里任何人都要快。”老承王爷又把目光从海棠身上收回来,转投到尹泽身上。“听说你今天又去国相府闹腾去了?” 尹泽看着身边的海棠,似笑非笑,“以后我更要常去了,不然五爷那边的消息哪儿能比任何人都快的送到父王身边来?” 海棠脸上有些燥热,她起身告辞,不等老承王爷说话自己就先出去了。尹泽紧跟着也追了出去,老王爷见此,笑着骂道:“没出息。” 尹泽把她送回去,还想着要腻歪一会儿,没想到艺秀竟听见了动静,已经推门进来了。海棠忙推开尹泽让他离开,尹泽带着笑的离开后,她才懊悔自己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给艺秀看,现在倒是弄得自己像是偷人似的。 艺秀已经进了屋,海棠扬起唇角甜甜了的喊了一声:“艺秀姨。” 艺秀看了她两眼,“小姐休息好了?” “嗯,休息好了。” 艺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小姐真的是休息么?” 被人戳穿心事,海棠满是不自然。“艺秀姨你说的什么话,我还能偷人不成?” 艺秀目光凉凉,“偷没偷人不知道,但是奴婢在屋里瞧见了衣服郎情妾意的话,瞧见小姐换了一身奴婢没见过的衣裳,梳了个奴婢没见过的妆,戴的也是奴婢没见过的首饰。” 海棠这才想起自己在承王府换了衣裳,也想起尹泽画下的那副画。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艺秀姨……那个……”海棠望过去,不见了那幅画,顿时脸色都变了。“那画呢?” “奴婢给收在这了。”艺秀把画拿出来,送到她的手上。“这画要是叫人看见,传出去总归不好。” 海棠轻抚着那幅画,“嗯,我知道了。” 忽闻房上有人离去,她抬头望上去,抿唇又笑了起来。艺秀跟着望过去,“小姐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 尹泽回去时候走的是承王府的大门,人正要进去,又听有人在后头喊着他。尹泽脸上挂了一路的笑意瞬间敛去,他转身,凉凉看着正往他跟前走近的夏侯关静。 夏侯关静眉目含情,声音里的甜都要腻死人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再比一场 http://.biquxs.info/ “怎么这么巧,竟在这遇上了承小王爷。”说话间,夏侯关静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来。 尹泽指了指自家大门,“看来公主不仅耳聋,你还眼瞎。这是我承王府,我不在这还能在哪儿?” 当众被人这么骂夏侯关静竟也不恼,反而笑意更深。“能在承王府门口遇上承小王爷,所以才说巧啊。”夏侯关静指了指里头,“小王爷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承王府地方太小,怕委屈了公主。公主从哪儿来还是回哪儿去,小爷今天没空招呼你。” “那明天就有空了?”夏侯关静一双眼睛灿若星河,“刚刚小王爷那话可是这个意思?” 尹泽冷睨着她,眼底满是厌恶,毫不遮掩。夏侯关静袖下的双手骤然紧握,面上依旧还是强装着笑意。尹泽轻哼,“小爷明天有没有空,那得看小爷的心情。公主要是不怕丢了自己的名声,就愿意在这等,那你就天天在这等着吧。” 说罢,尹泽就要踏进承王府的大门了。夏侯关静急着追了两步,声音骤然提高了两度。“小王爷这是从国相府回来么?小王爷说我不怕丢了名声,那你就不怕丢了霍大小姐的名声?” 果然,他的脚步顿了下。夏侯关静跟过去,竟被承王府门口当值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这对夏侯关静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自己堂堂壹国公主,被人怠慢不说,竟还被这几个看门的给拦住了? 她颜面何在! “尹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往国相府里跑就是去跟霍大小姐私会的!要是个正经人,那就要像我一样光明正大站在这里与你说话,而不是勾着你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尹泽眸光冰冷,“依公主之见,那些见不得人的,是什么事情?” 夏侯关静正在气头上,什么也管不了,脱口就说:“孤男寡女还能做出什么事情?你明知故问。” “这就有意思了。”尹泽重新走出来,一步步走到夏侯关静跟前。“以前我父王就告诉我,心术不正的人脑子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以前不觉得,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他的意有所指让夏侯关静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尹泽冷笑,“我与她如何那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我们早就是夫妻,我想跟她做什么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倒是公主,你总这么想着,莫非你也想与我……” 夏侯关静的脸顿时烧了起来,面上娇羞又恼怒。“你,你怎么……” 尹泽压着身子逼近她,“嗯?难道是我想错了?” 那张被夏侯关静日思夜想的脸就近在眼前,恍惚的就像是在梦中。夏侯关静的脸又更红了,娇羞里又有些大胆,从一开始的偷看到光明正大的盯着看。“我,我……” “现在的你简直是……”尹泽轻勾起了唇角,“跟你那些龌龊想法里的自己一样轻贱!” 夏侯关静还沉溺在他前一句的迷醉中,没想到后头那一句又直接把她拽进了谷底深渊,落入冰窟万劫不复。她这才放映过来,尹泽根本就是在戏弄她,根本就是在羞辱她! “尹泽!” 尹泽已经直起身子往后站了站,目光冷漠又厌恶。“好话我已经说尽了,公主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就踏进了承王府,一点儿眼角余光都没留给她。夏侯关静恨得咬牙切齿,最后甩着帕子走了。刚回去,被她留下的含翠就过来与她说:“公主,听说霍寒烟被人推进了水里,下手的正是那女人。” 海棠? 夏侯关静冷哼,“霍寒烟还真是个废物!” 话刚出口,她又转了口风。“霍小姐竟然重病,我们自然是要去探探病的。” 含翠不解:“公主现在就要过去?现在天都要黑了。” “现在就不去了,明天一早再过去。另外,你把太子哥哥前两天送来的那封信找出来,明天我一并带着过去。” 含翠心里一惊,“公主是想……” 翌日一早,艺秀过来服侍海棠起床穿衣,换上的正是昨天从陈妹家里拿来的那一身新衣裳,颜色本来就亮眼,衣服上的花样和做成的款式更是漂亮,简直叫人挪不开眼,穿在海棠身上也不知道是人衬得衣服还是衣服来衬着人。 刚弄好这些,霍椋那边就着人来请了,说让海棠过去一块儿用早膳。海棠拧着眉,心里明白霍椋大概是又要问承王府和傅家的事情。 傅家啊…… 提起傅家,海棠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听过傅卿卿的消息了。 “艺秀姨,你这边有傅卿卿的消息么?” “傅家那个小姐?”艺秀嘲讽一笑,“之前还听说承王府已经给傅家送聘礼了,没想着昨天起京城里头竟然到处都在传,说原来是那个傅卿卿故意造的谣,为了就是要让承小王爷把她给娶了。”艺秀看着海棠的脸色,又说:“没想着那个么小姑娘,竟然有这等心思。傅大人那张脸哪里还挂得住,本来以为傅公子也是个薄面的人,没想到现在外头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他竟然还顶着风头过来了。” 海棠神情有些微妙,“我问的不是这些,我是问傅卿卿的病情……”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说到这,艺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霍椋今天下朝早,不知道朝上说了些什么,他心情大好,连说话间都是带着笑的。用过了早膳,海棠正要回去,没想到又听说夏侯关静过来了。 “过来看二小姐的?” 霍椋说话时,还往海棠的身上看了一眼。海棠视而不见,喊着艺秀就走了。走出霍椋的视线,海棠又拉着艺秀吩咐:“艺秀姨,我现在去霍寒烟那边,你叫两个人帮我盯着爹爹这边的动静。” 艺秀不明白,“小姐你去霍寒烟那边做什么?奴婢又干什么要盯着相爷?” 海棠没明说,“你照着做就是了。” 丢下这话,海棠朝着霍寒烟的那边去走了。到了霍寒烟屋外,还没进院子月儿就把她拦了下来。“大小姐,二小姐与公主在里头说话,大小姐且等等。” 海棠睨着月儿,轻笑,“这等衷心让你服侍霍寒烟还真是浪费了。不如你跟了我,我把你抬做大丫头?” 话刚出口海棠就有些自嘲起来。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像是戏文里头的纨绔公子调戏丫鬟的怀样子…… 月儿低着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海棠越过她要往前走,月儿又将她拦下,“大小姐别让奴婢为难,二小姐她……” “月儿你糊涂。”海棠长长叹息一声,“现在二小姐屋子没有以前的大了,再说妹夫还在屋里躺着呢,公主还未出嫁你就让他们待在一起,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败坏了公主名声,你家姑爷岂不是要娶小了?” 说着海棠又啧啧的摇了头,“人家是公主,你家小姐只是个没什么血缘关系认作庶出的人,你家姑爷这到底是让谁做大让谁做小啊……” “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房门猛地被人给推开,霍寒烟站在满口,死死瞪着海棠。她惨白着一张脸,身上就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长发披在两肩,哪里还有昨天的才女之貌,根本就是个女鬼一般。 月儿惊呼一声,还没跑过去就见有人已经拿了披风给霍寒烟遮上。那是红色的裘狐披风,看着格外的贵气,也喜气。 夏侯关静给霍寒烟系好了披风,又在她耳边安慰了两句,霍寒烟的情绪才稍稍好了些。安抚好了霍寒烟的情绪,夏侯关静才把目光转到海棠这边,上下扫了她一遍,又淡漠的收回了目光,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公主这是不记得我了么?”海棠似笑非笑,“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上一次的宫宴,本以为我们还是会在宫宴上相见,没想到,竟然是在妹妹这里。”说到这,海棠才又看着霍寒烟,体贴的问了一句:“妹妹身体可好些了?” 提及这个,霍寒烟刚刚才被安抚下去的情绪瞬间又被激了起来。夏侯关静皱起眉,喊来月儿先把霍寒烟给扶到里头去,不一会儿的,就听见靳子松在里头轻声安慰了起来。 夏侯关静走出来,身上穿的已经是东元的服侍。暖色的袄子上除了繁复的绣样之外更有好看的绒边,看着就暖和。倒是海棠这一身看起来要简单寒酸了些。 “上次宫宴我输给了你,这一次,你且等着看吧。” “拭目以待。” 夏侯关静嗤笑,说:“据我所知,霍大小姐你好像只会跳那一支舞。听说东元年关宫宴格外热闹盛大,歌舞太平必然是少不得的。霍大小姐以前那一舞已经惊艳过别人了,难道到时候还要继续用那一支舞么?两次三次的可就没有惊喜可言了。”夏侯关静势在必得,“年关宫宴那一天我要再跟你比一场,我不管你是霍曦华还是海棠,你也别管我是不是壹国公主,谁输了,就把命留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谋害朝廷命官 http://.biquxs.info/ “留命?”海棠轻喃着这两个字。 夏侯关静以为她怕了,更为得意。“怎么,怕了?也是,我听说现在京城里跳得好的除了我这个壹国来的,也就只有霍寒烟一个人了。原本寒烟是可以教你的,但你偏偏把人扔水里去了。现在寒烟落了病,你这舞,还有谁能教你?” 海棠还未开口,又听夏侯关静轻笑着:“我打听过,你们东元跳舞的大家此刻都不在京城,哪怕你要请,估计等人到了你也没时间练了。”她逼近海棠,下巴几乎要顶到天上去了。“这舞,我赢定了。你的命,我也要定了。” “好。” 海棠脱口而出的回答太过干脆,干脆的让夏侯关静都有些怀疑自己的信心了。 “你竟一点儿都不担心?” 海棠嗤笑,“担心什么?命嘛,生来总有老死,不过就是跟别人比个先后而已。公主这么自信能赢得过我,那我,拭目以待。” 夏侯关静端出来的得意架子瞬间被击碎,她冷下脸,深看了海棠一眼,最后又甩着帕子离开。人才刚走,霍寒烟就从屋里冲出来,把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向海棠。海棠往旁边闪了一步,那东西落了空,碎在了地上。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上次从承王府拿回来的烫伤药。 “公主根本就没见到我派出去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去求药的事情。”霍寒烟赤红着一双眼睛,恨不得过来撕了海棠。“我今早得知消息后就叫人去找办事儿那丫头,没想到那丫头早就离府了!贱人!是不是你收买了我的人,让我故意求不到药,想让子松出事?”说完,霍寒烟又指着地上被打碎的药,“我已经找大夫来看过了,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给子松治腿伤的药!说!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弄来的?你是不是在里面搀毒了?你是不是故意想要害死子松?子松可是朝廷命官,你知道杀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么?” 见海棠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霍寒烟冷冷一笑。“你不承认是么?我现在就去找爹爹,爹爹要是不分黑白要继续偏袒你,我就去宫里头告状!” “偏袒?”海棠笑得肆意,叫霍寒烟心里惊了又惊。“就算他偏袒我又如何?我是他亲生的,他不偏袒我,难道还要偏袒你这个骗了他十多年又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侄女儿么?” 侄女这个称呼让霍寒烟的脸色瞬间惨白,不见一点儿血色。 “至于告状……你想去告状,那你得先进得去宫里,你得先让宫里头那几位主子愿意见你。霍寒烟,你现在混成什么样子心里没点儿数么?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国相府的小姐?不是了,国相府真正的小姐,是我。” 海棠每一句话都狠狠戳在霍寒烟的心窝窝里,气急攻心的霍寒烟憋着一口气,两眼翻白就晕了过去。床上躺着的靳子松一下子窜了过来,抱着霍寒烟一声声的喊着。 “小姐。”艺秀赶过来,见了屋里的情形也懒得多问,只是附在海棠耳边,与她轻声说:“壹国公主去了相爷书房。” 果然! 海棠转身匆匆离开,艺秀又看了屋里一眼后才离开。没想到刚出院子的艺秀就已经找不见了海棠踪影,左右不过才慢了两三步而已…… 被艺秀找不见的海棠已经悄声靠近霍椋的书房,书房里的两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海棠只是隐约听见两句。 “这是太子哥哥的来信,本公主觉得相爷也该看看,好有所准备。” “太子谨慎,这般部署确实是……” “什么人!” 一声厉喝让屋里的声音悄然停了下来,海棠一惊,忙隐藏身息匿了起来。一个手持利剑面相冷漠的男子寻到她这边来,一双阴鸷的眼睛扫过每一寸土地,连空气都不愿放过。 扑棱棱…… 两三只鸟儿从墙角处的草丛里窜出来,扑腾着翅膀飞远了。那男子用剑再草丛里戳了戳,不见什么异状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海棠堪堪松了口气,好在书房里外每天都被清扫的很干净,倒是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她有些后怕,她怎么就忘了霍椋是什么身份,他身边虽然没有暗卫,但是高手不少。她这么莽撞的靠近,要是行差一步怕是就坏了大事了。 “相爷!”月儿匆匆跑来,一脸的泪痕和慌乱。“相爷救命!二小姐被大小姐气得晕死了过去,怎么也喊不醒,奴婢怕出事,求相爷过去看一眼!” 隐在暗处的海棠笑了起来,月儿这丫头来的倒是时候。若是霍椋真过去看霍寒烟了,那她就有机会去找那封信,若是霍椋不去,她也能借此混乱离开…… 霍椋走出书房,身后的夏侯关静自然不好留着,也跟了出来。“被大小姐气的?是何原因?” 月儿心急如焚,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夏侯关静走过去站在月儿身边,叹了一声,说:“刚刚我去看了寒烟,说起靳大人被毒蛇咬伤的事情,这才知道原来寒烟叫来我这边取药的丫头根本就来见过我,反而说我甚至连人都不见,身边亦是没带着药来。寒烟整整担心了两日后,霍大小姐又拿了两瓶药来,说是从承王府拿来的好药,都已经用了两日了。今天寒烟请了大夫来验了那药,大夫说不清那是治什么的,寒烟担心霍大小姐要对靳大人不利,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吵起来的。” 月儿连连点头。“刚刚公主还在时二小姐就跟大小姐吵起来了,是公主给劝和了。后来公主被大小姐气走,大小姐又跟二小姐吵了一架,二小姐才被气晕了过去,现在都还没醒。” 海棠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果然什么人养什么狗,月儿这丫头还真是护主。 “相爷,这算不算是谋害朝廷命官?”夏侯关静故作惊愕,说出这话后又像是才后觉不妥,又抿着唇的不说话了。 霍椋脸上有些难看。要不是夏侯关静在场,谋害朝廷命官这话要不是从夏侯关静嘴里说出来,这事儿随便说两句就过了。可偏偏月儿就是趁着夏侯关静在场的时候来了,又有夏侯关静帮腔,这一时间,霍椋要是没给个态度,怕是不太好。 “大小姐人呢?” 月儿摇头,“大小姐把二小姐气晕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夏侯关静面露冷笑,“原来霍大小姐也会害怕。” “把她叫来!”霍椋冷声吩咐下去,顿了顿,又说:“把二小姐跟姑爷也请过来。” 海棠暗暗咬牙,暂且放下那封信的事,悄声离去,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自己的院子赶去,又学着尹泽从后窗翻进屋里,把在屋里等人的艺秀吓得一跳。“小姐,你怎么从这来了。” “嘘。”海棠竖起手指做禁声,“我从霍寒烟那边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屋里,艺秀姨你一直陪着我的。” 刚这么说完,外头就有人来喊了,说是要叫海棠去前厅。艺秀心里咯噔一下,“小姐又闯祸了?” 海棠神情淡然,一点儿不见慌张。“说不定是谁闯祸呢。艺秀姨我先过去,这边你招呼一下。” 艺秀了然,等海棠离开之后又赶紧把今天在院子里的人都叫了过来,千叮咛万嘱咐的教他们怎么说话,交代完了之后艺秀才匆匆赶去了前厅。 到了前厅,艺秀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前厅里,霍椋坐在主位是理所当然,夏侯关静坐在下首也是合理的,但凭什么霍寒烟跟靳子松也能坐下,偏偏就是海棠一个人站着? 艺秀当即就不乐意了。 “相爷!大小姐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让她一个人站着?” 霍椋当众被人这么问话,更是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海棠转身,浅浅朝她一笑。“艺秀姨,我没事儿。” 艺秀越发心疼,走到海棠跟前护着。“相爷,大小姐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让你们这么审她?” “艺秀!你是用什么身份和胆子来跟本相这么说话?”霍椋把手边的桌子拍得震天响,动静坐在下首的夏侯关静都吓得一跳。霍寒烟借故跑到靳子松怀里藏着,实则藏着脸,在窃笑。 艺秀心里再不服气也只是一个奴婢,这般问话确实是在找死。她咬咬牙,屈膝跪下正要请罪,海棠却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爹爹好好说话,这么大声,是吓唬我呢?”海棠抬着头,丝毫不惧面前这个人的威严气势。“我孤苦无依,不像妹妹身边有丈夫陪着,有公主撑腰,还有爹爹偏袒。我身边,就只有一个艺秀而已。” “你!”霍椋的气势顿时收敛了些,但脸色依旧难看。“你可知我让你过来……” “爹爹让我过来不外乎就是我刚刚把霍寒烟气晕的事情么?晕一下怎么了?又没死过去。”她指着藏在靳子松怀里的霍寒烟,“呐,她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霍曦华!”霍椋这一声里满是怒气,把海棠都给吼的寒心了。 她凉凉望着他,“相爷不用这么大声,我耳朵没聋。” 一声“相爷”,又把霍椋好不容易才拉进的距离又给扯远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个交代 http://.biquxs.info/ 霍椋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原本只是想要走个场,过过夏侯关静的面子就是了,没想到海棠的气性这么大,再加上个倚老卖老的艺秀,霍椋心里更加不自在了。 “寒烟既然生病,你为何还要招惹她?落水一事究竟是谁对谁错我早已不追究,现在又弄出气人的事情来。这也就罢了,姐妹间小打小闹而已,但是子松的伤药,你作何解释?” 霍椋这话着实叫海棠反感,旁边的艺秀早就气不过,张口要说话的时候又再次给海棠给拦了下来。 “药是我从承王府拿回来的?有问题?”她冷睨了靳子松一眼,“要是那药真有问题,还能让他活到现在?” “你放肆!”霍椋脾气一上来,暴怒比刚才更甚。“子松是朝廷命官,谋害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他要是真在我国相府上出了意外,你让我怎么保你?” 海棠直接被气笑了。“怎么相爷你就这么认定我要杀了靳子松么?不能因为你是相爷就能一棒子打死人,说我杀人,那你得拿出证据。如果我那药真的有问题,那用不着想也你保我,如果没有,那这份冤枉谁来给我伸冤?人言可畏啊,相爷。” 霍椋额头突突直跳,压在嗓子里的话被忍不住的霍寒烟给继续说了出来。“你是承王妃,人人都知道你还是玉峰山上的二当家,大家也都知道你曾经把子松掠到山寨里……你跟子松的仇,跟我的仇,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费尽心机才来的国相府,不是为了报仇是什么?”霍寒烟一发不可收拾,指着她又骂:“自从你来了京城,京城里都被你闹成什么样儿了?自从你来了国相府,我们国相府就没有安宁过!你就是个……” “寒烟。”夏侯关静喊住她,脸色不善的往霍椋那边看了一眼。 霍寒烟压下心底不甘,明知道说错了话,又还是那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好似,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相爷你也是这么想的?”海棠无视霍寒烟,只是看着霍椋。“你也觉得,自打我来了京城,京城就乱了?自打我来了国相府,你国相府就没安宁过?”说罢,海棠放声大笑起来。“艺秀姨,你瞧瞧,你说我是你家夫人的骨血,就应该要回来认亲的。看看这亲,我认了有什么用。” 霍椋眉心又紧了紧,终是有些无奈的开了口:“曦华。” “相爷要我如何?跪下求她饶我命还是要直接把我送到京兆府?毕竟谋害朝廷命官,这么大的罪名要是连累到国相府,我也担不起这责任!” 艺秀见她这么生气,都要把自己跟国相府撇的这么干净,顿时就急了。“小姐你怎么这么说,相爷不过是一时气话。” “曦华!” “我怕是用不起相爷家的姓了!”海棠冷声回击:“相爷今日不是要审堂么?审吧,今天要是没审出个名堂来,不用你们去宫里告状,我自会请皇上定夺。” 她转身,艺秀以为她是要走,忙把她拉住。海棠将艺秀甩开,“艺秀姨,你去把京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请来,另外,再去承王府跑一趟,以我的名义把黎姨请过来。那药是黎姨给的,要是真有毒,她也跑不了!” 吩咐完艺秀之后,海棠走到霍寒烟身边,一把将她从靳子松的怀里拽出来。“霍寒烟,我如果要杀靳子松,又何必等到现在?既然想挑事儿,那就别藏着,站出来!” 海棠松手的瞬间,霍寒烟一声惊呼的软下来,直接瘫在了地上,泫然欲泣的不敢抬头。 “既然要追究,那就追究个彻底。你不是一直怀疑那蛇是我放的么?拿出证据来!你不是怀疑是我收买了那丫头么?一样拿出证据来!说那药里搀了毒,这话不用跟我说,等黎姨来了你自己去问她就是!” 知道黎姨的本事,也知道黎姨的古怪脾气,看着事情闹大,夏侯关静又变了一张脸,劝了起来。“霍大小姐这么生气做什么?不就是些小事,解释清楚就行了,何必动怒。” 霍椋眸心渐沉,锋锐的目光掠过夏侯关静,再到他们每一个人。夏侯关静被霍椋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起来,她上前去把霍寒烟扶起来,“这事儿还是怨我。如果不是我听说寒烟病了非要来看看,也就惹不出这些事情来了。” “公主言重了。”靳子松撑着身体站起来,疼得顿时又有些怀疑起来。昨天他就已经下过地了,因为擦的还是海棠拿来的药,虽然脚伤还没好,小腿更是肿的像是猪蹄子,但好歹是不疼了,能走了。可今天擦的是夏侯关静拿来的药,那会儿还不觉得,现在又觉得钻心疼着,不禁闷哼了几声。 霍寒烟见状,跑过去搀起了靳子松,夫妻二人一人疼得满头大汗,一人又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怎么看都觉得可怜。 “事情皆因为那丫鬟而起。”霍椋喊来身边亲信,“叫总管去查查,那丫鬟何时离府家在何处,最好能把人带回来。” 这是人家的家事,夏侯关静不好插手,便要告辞离开。 “等等。”海棠拖了把椅子放在前厅门口,自己就在那坐着了。“公主早不走,现在又着什么急?既然来都l来了,热闹也看了一半了,不如看完再走。国相府里什么都不缺,公主想要什么直接跟那位霍小姐开口就是。” “曦华!不可胡闹。” 海棠冷冷看着上头的霍椋,“相爷别这么叫我,我受不起这么好的名字。再说我也没闹,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连个字也写不好,剩下的就是一口骨气了。今天这事儿要是没弄清楚,谁也不许走!” “你放肆!”夏侯关静脸色铁青,“我是壹国公主,你这算是要囚禁本公主?” 海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更别说搭理她了。夏侯关静也来了脾气,一屁股重新做回位置上,“那好,本公主就等着把这场热闹给看完了。” 霍椋锋锐的目光又在几个人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在了海棠的身上。那晦暗不明的目光让霍寒烟有些兴奋,再放眼望去,竟找不见艺秀的影子,顿时心里又有些担忧起来。 “大小姐,京城里闲着的大夫都请过来了。”一个家丁身后跟着十几个大夫,乌压压的等在前厅外头。海棠打了个手势让人进来,自己则是还坐在前厅门口那椅子上。 海棠指了指面前的霍椋,“这是霍国相。”说着又指了指夏侯关静,“这就是那位壹国公主。”接着再把手指向霍寒烟和靳子松,“那是国相小姐与她入赘的男人。” 靳子松瞬间黑了脸。 自始至终,她都没提过自己的身份。 霍椋脸上不悦,内心里头更是复杂。 这边早有人把今天夏侯关静送过来的药和被霍寒烟扔在地上砸碎了的伤药都拿了过来,东西就拜访在前厅中央的小案桌上。“你们挨个的过去看看,这两种药,究竟是那个好。另外再验验,这要里头有没有毒。” 一众大夫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妄动。直到霍椋点了头,才终于有人先过去查验了。有人动了,后头的人就都积极自觉的上去了。有了结论,一众大夫都争着要回答,杂乱的声音吵得海棠有些心烦了。 “你们商量好了再来说话,说错话的,直接丢出去砍了。” 大夫们齐齐擦着冷汗,三五几个讨论了之后敢对海棠说:“回霍大小姐的话……” 海棠指了指首位上的霍椋,“跟他说。” 这态度,让众位大夫心里一惊。再看这几位祖宗的态度,所有人更是端着一碗谨慎,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水给洒了,丢了性命。 “回相爷,这两份药都是上好的伤药。一个有解毒功效,一个……这么短的时间内,草民几个实在是断不出来药效,但里头有几味镇痛极好的药材……” 霍椋早已没了多少耐性,说话语气自然也冷沉了许多。“哪个解毒哪个镇痛?” 大夫们异口同声,“蓝色小瓶解毒,这碎了的镇痛。” 靳子松恍然大悟,那碎的正是海棠带来的,所以他擦了之后就觉得不痛了。但是…… “你们的意思是,这药里头还有别的东西?”靳子松激动的站了起来,“是什么东西?毒药?” 霍寒烟紧着也跟着站了起来,“不是毒药是什么?巴巴的给人送药来,看着就可疑。早知道她不安好心,没想到还真敢下毒!爹爹,谋害朝廷命官这罪名她可是坐实了!” 一众大夫吓得脸色剧变,这罪名他们可担不起,杀头灭门的罪过。顿时,前厅里跪了一地的大夫,各个都喊着饶命。 夏侯关静直到现在才觉着不对,抬眼望去,果真见海棠唇角抿着笑。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让这么多人过来,故意让霍寒烟指出罪名。所以现在霍椋想要大事化小根本不可能了,今天无论如何,霍椋都得给她一个交代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蛇鼠一窝 http://.biquxs.info/ “胡说八道什么!”霍椋一声低斥:“这话是能随便挂在嘴上,随便就能指认别人的?” 霍寒烟委屈的不行,靳子松更是不服气。“岳父大人,这些大夫可是亲自说了……” “说什么?说我那药里有毒?” 海棠惊喜回头,正朝着前厅而来的果真就是黎姨。陪在她身侧的艺秀还有些气喘,想必刚刚是跑着过去找人的,这会儿又是马不停蹄的赶来,累着了。 黎姨已经走进了前厅,不去前头,也不找座位,就这么站在海棠身边。 “谁说我那药有问题的,给我站出来。” 黎姨自来就是服侍在老王妃身边的,身上自然缺不了那种气势,这一声,直接就将那些普通大夫给吓懵了。 厅里一个是当朝国相,一个是邻国公主,一个又是三品官员和他那闹得满城风雨的夫人,各个都是惹不起的人。但是现在这一位,看起来更是不好惹的。 一众大夫面面相觑,就是没人敢站出来再把刚才的话给说一遍。 连靳子松都没了这份勇气。 “黎姨……”海棠刚喊了这么一声,夏侯关静就站了起来,指着中间那两瓶药,说:“这药是你配的?刚刚大夫验过了,说你这瓶药里头有些他们认不得的东西。你且说说,这药里头你到底是放了什么药?这药又是治什么的,是不是有毒性?” “公主,不可妄言。” 霍椋好意提醒,偏偏夏侯关静不领他这份情。“相爷,哪怕我是妄言,事情总要弄清楚的不是么?” 霍椋的脸色十分难看,黎姨的也好不了多少。黎姨心高气傲,自己何时被人这么怀疑过? “小姑娘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黎姨冷哼,“世上敢怀疑我的,是不是都已经聚在这一窝了?” 一窝?蛇鼠一窝? 这一词直接让霍椋的脸色黑如锅底,让海棠听着差点儿笑出声来。 “黎姨别生气。”海棠轻喊着她,“这药是那天你让下人送到茴香手里那两瓶,黎姨你能不能把配药说说,还了我清白,重要的是也正了你的名声,顺便让这些大夫都占个便宜?” 黎姨侧眸冷瞪着她,“我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 语气虽然是不好,但黎姨还是把配下的药都说了一遍。 “这药镇痛还为其次,更能清热解毒为外敷。当时听霍大小姐是为靳大人求药,我还不想给,是霍大小姐好声好气的求了我,我才给的药。”说罢,黎姨看着海棠冷哼:“瞧瞧,现在人家都不领你的情,还说我的药有毒!” 海棠感激的看着身边的黎姨和艺秀,想必在去承王府请人的时候艺秀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那两瓶药明明究竟能不能解毒海棠不得而知,就凭着艺秀做的这一切和黎姨有意的维护,她心里真的就很感激。 黎姨话音刚落,就有人随声应和。“原来里头竟然是放了败酱草!但是败酱草味道奇臭,所以又加了东元独有的蛇菰草,把这药提香,所以我等庸人才验不出这两味药材?” “妙,实在是妙啊!” “这等法子得用心记下来,必须记下来。” …… 海棠心里有些小骄傲,“你们可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人是谁?这是老承王妃身边的黎姨,神医之名,能得她一星半点的指点,你们算是有福气了。” “她竟是那位隐世神医!” 前厅里所有大夫皆是震色。黎姨的名声和本事早有人传成了不得了的神话,现在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各个都恨不得把她的样子供在自己家里。再者,黎姨这一招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所有人对她的药更加没有怀疑。 夏侯关静的脸色变了又变,指着那群大夫就厉声呵斥起来:“那你们刚刚又说药里有毒?” 大夫们兴奋劲儿还没过,一群人还在那讨论着黎姨药里的搭配奇效,根本就没听见夏侯关静在那说些什么。夏侯关静堂堂壹国公主被人这般无视,怒得恨不得掀桌子了。 “公主。”海棠突然开口,“我一直在这听着,刚刚这些大夫可都没说过这药里有毒,公主是从何而来的偏见,非要说这药里有毒?” 夏侯关静浑身一震,快速平复下脸上的怒,余留惊色。“我什么时候非说这药里有毒了?刚刚不是这帮大夫说的么?” 海棠摇头,“我只是听见你说了。”她手指的方向从夏侯关静那边转到霍寒烟与靳子松,最后定在那里。“还有你们说了。”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说了?”靳子松急了,这种事情要是承认了还得了?不仅得罪了霍椋,更是明着得罪了承王府,要是这帮大夫出去乱说话,那就更加不得了。 海棠嗤笑,“靳大人说话还是好听些。好歹你也是入朝为官的人,说话做事就是代表了朝廷,我劝靳大人还是平时还是注意些。”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黎姨就冷哼道:“靳大人觉得自己是三品御史就神气了?你面前还有个正一品国相呢。” 靳子松脸色一变,借着揽住霍寒烟的动作悄声在她耳边支招。“寒烟你快哄哄岳丈大人,现在这事儿闹得太大,一头是岳丈大人的面子,一边又是壹国公主,我现在被承王府用官职盯着不好再说什么,你快些哄哄岳丈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霍寒烟也是着急,竟没想明白这根本就是靳子松要把她推出去。她心里只恨刚刚没在药里真的搀点儿毒,好坐实了海棠下毒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靳子松借着力气轻轻掐了她一下,霍寒烟不甘的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爹爹,子松一时情急而已,他并非有意。药里有毒的事情只是推测,并没有谁真的就认定了这一说法。只是大夫们刚刚来时说不清楚其中一些配药,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主治什么的,所以才叫人模糊,弄错了意思。” 霍寒烟代替靳子松跪下,字字诚恳。“爹爹,一切都是因为女儿。是女儿担心子松,才会误会了姐姐的好意,更使其牵扯到公主。爹爹,错在女儿身上,求爹爹责罚。” 霍椋还没开口,又听一声刺耳响起,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海棠站起来,把身后的椅子推出去了一些距离,刺耳的声音就是椅子摩擦在地上的动静。 “现在查明药里没毒,且也都是好药。相爷,这事儿算是给了霍小姐交代了,那我的交代,你要怎么给?” 厅里的热闹戛然而止,一众大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夏侯关静强忍怒气,霍寒烟与靳子松那张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紫。 “罚,肯定是要罚的。”霍椋始终坐在那里,但是身上的气息已经不仅仅是刚刚那般能压制住的平静了。“来人,把二小姐带下去,鞭罚二十。” 霍寒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个干净,月儿更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替霍寒烟求着情。“相爷,小姐的病还没好,恐怕四五下都受不了,这鞭罚二十下她哪里还有命在了。” “要罚就在这罚,当着我的面罚。”海棠把身后的椅子提到旁边去,让出路来,之后又看着霍寒烟说:“霍小姐你刚刚不是还跟相爷请罪的么?现在正是机会,请吧。” 霍寒烟从靳子松的怀里出来,还没受罚身子就经不住的晃悠了两下,颤着声儿的说:“女儿,甘愿受罚。” 她又月儿扶着来到前厅外头,屈膝跪在地上,身旁早有人拿着一根特制的藤条,大约四五尺长。“二小姐选个地方,小人好开始行罚。” 海棠轻嘲,“原来还能这么罚,那要是选手心,想来这二十下也没什么效果。” “全身上下都给她敲打一遍。”霍椋走到海棠身边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外头的霍寒烟。“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霍椋话音刚落,霍寒烟就一声尖叫。海棠亲眼看着那一下子已经抽在霍寒烟身上,疼得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护着,没想着第二下又抽了下去,正好就落在她那只手上。 海棠拧着眉心,唇角勾起冷笑。下手的人留了情面,这两下根本就不算疼,对于她来说也只是挠挠痒的程度,也就是霍寒烟娇生惯养,扯着嗓子干嚎两声而已。 她看得出来,被人自然也看得出来。黎姨故意提高嗓音,说:“今天心情好,既然大家想学,那我就再教大家两句。你们都过来,话我只说一遍,能记住多少就看你们自己有多少记性了。” 神医要教学那是多难得的机会,在场的所有大夫都涌了过来,齐刷刷的围在了前厅门口。 领命下手行罚的人见此情形后稍稍顿了顿,原本只打算意思意思,少打几次,现在这么多人围在前厅门口,他也用不着去看霍椋的眼色,也不好再手下留情,第三下打下去,已经是用足了力气。 “啊!” 霍寒烟直接被打趴在了地上,隔着这么厚的衣服她的后背已经有了浅浅的血印子。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其实在第十五下的时候霍寒烟就已经晕了过去,但黎姨的话还没说完,大夫们还围在那里,霍椋不开口,那人就不好停手。直到二十下打完,那藤条都已经要变形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她要跟我比生死 http://.biquxs.info/ 靳子松顾不得脚伤急急忙忙跑过去把霍寒烟抱在怀里,见她满身的血痕,靳子松心里更是愧疚。他以为当着夏侯关静的面霍椋还会顾念着与霍寒烟的父女情意,最多也只是像上次一样随便罚一罚,之后霍寒烟还是国相府的小姐,与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没想到,这次的霍椋竟然这么狠。 月儿早已哭得不成样子了,靳子松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最后还是夏侯关静站出来,催着靳子松赶快带着霍寒烟回去,转身想要吩咐两个大夫赶紧过去给霍寒烟看看,又见霍椋冷漠着神色,她这一个外人,就更加不好开口了。 靳子松等不了,跛着一只脚,抱着霍寒烟匆匆离去。 “如此,就是最好的救人方法。” 黎姨见人也已经打完,就直接结束了这一场提点告辞离开。大夫们也都是会看势头的,自然也都跟着走了。刚刚塞了满满一屋子的人,这会儿就只剩下这么两三个人了。 “今日让公主看笑话了,公主就先回去吧。” 夏侯关静几次想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霍椋开了口,她也不好再留,告辞后就走了。走出去两步,她又站在原地转身回望着海棠,眼里的挑衅格外明显。 等人走了,霍椋才缓缓开口。“曦华……” 海棠对霍椋不做理会,径直走出前厅。艺秀心中愤懑不平,终于忍不住的对霍椋放肆一句:“相爷,说二小姐病没好,但其实大小姐到今天都还是早晚两碗药,她的病也一直都还没好全。相爷你今日真是寒了小姐的心了。” 这一场闹剧顷刻间传遍了整个国相府,海棠无视这一路下人间的指点,回了屋把房门关上。插上门栓那一瞬,有双手把她拉到一个宽厚温暖的怀里,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尹泽。 “受委屈了?嗯?” 她一言不发,甚至有些贪恋他的温暖和温柔,干脆就这么由着尹泽把她抱在怀里。 “我才收到消息就过来了。我不好明着出面,就让黎姨先过去。听说霍寒烟也挨了打,夏侯关静也没讨到好处?以你的性子别人也占不到便宜,怎么还是不高兴?” 尹泽抬起她的下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因为霍椋?嗯?” 海棠不想回答故意别开目光,视线错过他的身体时竟愣住了。“你,你这衣服……” 尹泽松开她,整了整他这一身新衣。“我这身新衣怎么样?” “你怎么选了这么一身料子?”海棠忍俊不禁。他这一身料子跟她的是一样的,樱草色亮挑,女子穿起来倒是活泼好看,但是男子…… 尹泽虽然也有衬显颜色的衣服,但这样鲜艳的却是从来没尝试过。亏得他样子生的好看才不会叫人觉得轻浮…… “如何?这衣服是不是更显得小爷我风流倜傥?” 海棠打了个寒颤,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贴身过来,“陈妹说你做了这么一条裙子,我也紧着让陈师傅给我做了这么一身衣裳。你我也算是郎才女貌,要是这么走出去,人家是不是要说我们更加般配了?” “你这人……一会儿出门直接掐朵花插脑袋上吧。” 海棠真是被他给气笑了,前厅里头的沉郁心情瞬间云开雾散。轻松过后她又想起了正事儿,“你知道京城里还有谁跳舞厉害些么?” 尹泽挑起眉峰,“厉害?你要多厉害?你当初那一舞惊艳四座,还不算厉害?” “其实我也只会那一支舞,其他的做多也就是比个样子,根本就拿不出手来。再说,我也不能总跳那个,人家看多了不会觉得烦么?” 这话尹泽倒是相信。记得之前只有皇亲国戚的那一场小宫宴上海棠就跳了一段,虽然也有个样子,但身体僵硬,再多几个动作怕就要撑不住了。海棠跳下的两支舞相比时他就有过怀疑,没想到她真的就只会跳后头那一支。 “年关你还要去跳舞?” “夏侯关静约我年关再比一场。” 尹泽了然。“当着列国使臣的面让她输得心服口服那也爽快。” 海棠看了他一眼,说:“她要跟比我生死,输的人,赔命。” 尹泽面色一凛,“赔命?她好大的口气!”他抿着冷笑,“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抓起海棠的手,打开门栓要出去。海棠把房门重新关上,“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不是问我谁跳舞厉害?我这就带你去看那个跳舞厉害的人。” 见尹泽又要开门,海棠忙用手压住,“夏侯关静断定我找不到人教舞,我也不打算让她知道我要去学舞。”尹泽紧了紧抓着她的那只手,转向后窗轻抬下巴,“那就走这边。” 本以为尹泽要带她去见哪个大家,没想到尹泽直接把她带到了承王府,又一路直奔到老承王妃房里将海棠往老王妃跟前一推,“年关前把她教会了。她身上背负的可是我们东元的名誉,输不得呢。娘,这么多年……你还能跳吧?” 海棠眉心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穿着素衣拿着念珠面前还放着本佛经的老王妃。 “老王妃你……真的会跳舞?” 老王妃轻笑,“说起跳舞,当年整个京城排第一的是国相夫人,也就是你母亲。我怎么说也是王妃身份,我要说第三,没人敢称第二。”老王妃皱起眉心,“年关上你准备献舞么?” 海棠摇头,“算不上献舞,是夏侯关静说要再跟我比一场。” “听说夏侯关静善舞,是壹国数一数二能拿得出手的。你要学新舞……海棠,你知道年关就只有这么短短几天了么?单这么几天,学的怕是更要费尽些。” 这些海棠都知道,她没有刻意提到赌命的事情,只是简单的把夏侯关静的挑衅说了一遍。老王妃想了想,最后叫来黎姨吩咐了两声,最后才对尹泽说:“泽儿你先出去,我跟海棠有些话说。” 尹泽死皮赖脸,“我就在这坐着又不吵你们。” 老王妃没说话,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尹泽哼哼两声,“成,那我去外头等着,你们婆媳说完我再进来。” 尹泽离开时还自觉的把房门给掩上了,老王妃把放在桌上的暖手炉塞到海棠手里,又拉着她的手,把她牵到最近的火盆边上。 “泽儿不会心疼人,这一路上也不知道给你暖暖手。你的风寒还没好全吧?先在这暖着,别又加重了。” 一个霍椋一个老承王妃,一个亲生父亲,一个是婆媳关系,同一天里两边态度这么一比较,海棠在国相府里凉了半截的心算是彻底的凉透了。 婆媳?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对承王府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对尹泽口中的婆媳关系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她果然还是适合待在承王府么…… “暖和些了?”老王妃倒了杯热茶送到她的跟前,海棠受宠若惊,一手捧着手炉,一手又要去接热茶。老王妃怕烫着她,又把茶水放在旁边的桌上。“那边的事情阿黎已经跟我说了。霍寒烟那是自找的,打这么几下还算轻的了。但我不明白,你跟靳子松不是有仇么,怎么还想要用药救他?” 海棠有些泄气,“之前以为那药就是普通的烫伤药,对靳子松根本就没什么用,我把药拿过去只是想要羞辱霍寒烟,能让靳子松直接坏了一条腿就更好。没想到黎姨说那药还能解毒,倒是让他白捡了便宜。” “其实你可以直接杀了靳子松的,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动手?” 她神情一滞,“所有人都知道我跟靳子松有仇,要是真追究起来,我怕牵连到别人。” 别人? 老承王妃抿起笑意。现在整个东元跟海棠有牵连的还有什么人?一个傅子辰,一个承王府。傅家跟国相府交好,还有傅柊那个倚老卖老的在,根本就不怕人牵连。那会被牵连的就只有他们已经在刀尖上走过一回的承王府了。 她天天说着自己跟承王府没关系,但其实,她还是向着承王府的。 老王妃颔首,“既然人家要比,那确实不能丢了咱们东元的脸面。我在玉佛庵里静修十多年了,那些基本功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你既然能跳得出那一支舞那就说明资质还不错,我稍加指点就行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在你身上做些手脚。” “动手脚?” 话音刚落,黎姨就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个白瓷小瓶子,一个红色的汤碗。黎姨走到她跟前来,海棠这才看清楚那并非红色的汤碗,而是碗里的东西是红色的。“霍大小姐忍着点儿,这药刚下去会有些难受。” 说话间,黎姨打开白瓷瓶子,在碗里的红色里滴了两滴药汁,也不说搅合搅合,在海棠还没反应过来以前就给她灌了进去。 肚腹里头翻江倒海的痛意瞬间侵袭了海棠,她打翻了手炉和那盏热茶,接着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跌下桌时把那张番红的桌布给拽了下来,乒乓的又是一阵动静。恍惚中她看见尹泽冲进来,老王妃却将他拦在门口。 最后一眼是黎姨,黎姨托起海棠的脑袋,撬开她的唇齿,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甜腻腻的药丸……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是药三分毒 http://.biquxs.info/ 醒来时,她一眼就看见了守在床前的尹泽。他望着远处,冷沉着脸色,从侧脸上她还能看见他眼底的怒气。 “你……” 只是开口一个字,海棠就惊住了。这一开口就是软糯酥绵的声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魅惑诱人。尹泽猛地回头看着她,目光深沉的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醒了?” “嗯。”她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尹泽起身走去,海棠愣了愣,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时,尹泽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 尹泽给她倒了杯水,她伸手接过,不凉不烫,温度恰好。 她一口气喝了小半杯后才放下杯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声音…… 像是自己的又不像是自己,虽然更加好听,比钱贵妃那慵懒的声音更加吸引人,但海棠只觉得别扭,不自然,不习惯。 抬眸看见尹泽眼里头浓浓的情欲,海棠心里更是惊了惊。 她绛唇轻启,还未说话就被尹泽封住,狂风暴雨式的一番索取后尹泽才放开了她。他强稳气息,眼中灼灼。“以后在外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装个哑巴最好。你这样的,哪个男人受得了?” “是因为黎姨给我喝的那个药?” 话音刚落,尹泽的唇又压了过来,这次倒是浅尝而止就松开了她。“我要知道她们会这么做,我就不会带你过来了。” 尹泽把剩下的半小杯水喝完后才缓下了身体里的燥热。“那药也是当时难受些,但看起来效果还是不错的。不错到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海棠下意识的抬手护着喉咙,“只是变个声音而已,我自己也可以,干什么还要灌我喝药?” “不仅仅是这样。”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利刃闪着寒光照着她的脖颈就刺了过来。他这一招来得迅猛,一点儿客气都不讲。海棠往旁边轻松避开,竟还有机会将那把利刃给夺下来。她愣怔的看着手心里的这把匕首,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身手简直比以前要快出一倍的速度。 尹泽抬了抬下巴,说,“这是你当初一直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你出事时候没带着,我就一直留下了。你若是想要拿出去,那就贴身带着,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你要是觉得现在用不到,那就留在我这里,给我当做个念想也成。” 海棠轻抚着这把小巧的匕首,心里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这是哥哥留给我的,我要带着。” 他点头,又说,“黎姨那药能让人在最短的时间里变得比以前更加轻盈利索,声音亦会变得更加诱人,记性也比别人好,学东西自然也就快了。另外一两天后,你身上还会有浅浅异香,把熏香的钱都给省下来了。” “这东西这么好?老王妃只说要在我身上动手脚,接着黎姨就把药灌下来了。要是早知道这药这么好,何必让黎姨来灌药,我自己干了就是了。”海棠亮着一双眼睛,狡黠的像个狐狸,“那这药性能有多久?药性完了之后还要不要再补一回?” “是药三分毒,你还想要当糖吃?这药吃一颗管你半辈子,但药性太强必然会伤身,所以两年内,同房要小心。” 海棠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听到“同房”两个字时悄悄红了脸。“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时辰了?” “你睡了两个时辰了,现在都已经快要晚膳时候了。” 她竟睡了两个时辰…… “那我要回去了,一会儿艺秀姨找不见我该着急了。”海棠正要出去,又想起一事来。“老王妃什么时候教我跳舞?” 尹泽轻揽着她,“就不能留下来?省得你两边跑。” 她摇头。“我今天还要去五爷那边。” 尹泽沉默片刻,“那我送你回去。” 才刚回去,海棠就听见艺秀在外头的敲门和呼喊,艺秀声音里满是着急,她在屋里应了一声,艺秀听得不太真切,更是急得要叫人撞门了。两个家丁早在外头等着,得了艺秀的话,魁梧壮硕的身体朝着房门就撞过来。 海棠开了门,步子往旁边一闪,身子稍稍一侧,两个壮硕家丁就这么摔在了她的身侧。艺秀小跑进来,盯着海棠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小姐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做什么?奴婢年纪大了,你可不能总这么吓唬我啊。” “我就只是睡了一会儿。艺秀姨你以为我会寻短见么?” 艺秀见她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皱之外,其他的地方确实没缺没少,这也就放下心了,但还是忍不住的唠叨着:“知道你生相爷的气,这才没把相爷叫来。但小姐你要休息也跟下人们知会一声,奴婢们都在门前喊了你小半个时辰了,你一声不答,奴婢这才叫人撞门的。没,没吓坏小姐吧?” “没有。” 艺秀突然凑过来,盯着海棠又深看了两眼。 海棠亦是盯着她看,问,“怎么了?” “小姐是还没睡醒么?感觉声音有些不一样了。”艺秀走到火盆旁,给她拢了拢炭火,“小姐,刚刚相爷叫人把那边的火炭给撤了一半,吃穿用度也都减了三成,说是要给她些教训。小姐,这事儿要么就算了吧,你也别记在心上。” “嗯。” 海棠回答的太干脆,干脆的让艺秀都有些不信了。艺秀还想要劝,又见海棠有些不耐,只得又把话给压了下去。用了晚膳,海棠又借口要休息,换了一身衣裳后之后就去了赌坊,把从老承王爷那边拿来的银子都给了五爷。五爷见她这般诚意,也就放下了戒备,将自己手里头的消息卖给了她。 隔日清晨,海棠人还未醒,脸边就多了个烦人的东西。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重新磕上眼帘贪睡过去。耳边是一声轻笑,紧接着他的唇就落在她的额头,鼻尖,最后吻住她的唇。 她嘤咛着躲开,“别闹。” 尹泽直接掀起她的被子,“昨晚什么时候睡的?这会儿了还不起?”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掐住她腰间的软肉,痒的她几乎就要窜起来。海棠算是彻底清醒了,起来特地找了身轻便的衣裳,装束也选了最简单的。收拾好自己,转身就问尹泽:“这么早就去叨扰老王妃不太好吧?老王妃早上起来不用礼佛念经么?” “谁说现在就要过去的。”尹泽斜靠在床榻上,从枕下摸出昨天她失而复得的小匕首。“早膳还没吃呢,不着急。” 海棠点头,“也是,那你先回去,我吃了早膳自己过去。” 尹泽拿着匕首过来,在她脑门轻敲一下。“这么想撵我走?” “小王爷不会是想在我这蹭个早膳吧?” 他不要脸的点了头,“何止早膳,我还准备这一整天都呆在这呢。” 正说着,艺秀就推门进来了。海棠一惊,慌忙的催着尹泽藏起来,尹泽无奈笑了笑,转身藏进暖帐后头。艺秀见海棠已经起来,且都自己收拾好了,只是这一身太薄素了些,在屋里还行,出去外头可就凉了。 “奴婢还是给小姐重新换一声。” 她的衣柜就在暖帐那边,若是艺秀过去怕是就要看见尹泽了。海棠把艺秀拉住,“我这身挺好,我今天哪儿也不去,屋里这么暖和,穿这么厚实做什么?艺秀姨,我有些饿了,你给我弄些吃的,多弄些。” 艺秀知道她昨天没吃多少东西,便走出门外喊了一声,立刻就有人把早膳都端了上来。 “知道小姐饿了,早膳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起来了。” 海棠余光往暖帐后头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径直就坐在那吃了起来。见她吃的快差不多了,艺秀就要把东西都撤下去。海棠护着那碟点心,“今天这糕点和我胃口,这个就放这吧。” 艺秀没多想,把桌上另外一碟点心也给她留下,更贴心的重新换了壶茶水。“小姐今日准备做些什么?” “就在房里练练字吧。” 艺秀心里更是高兴,给她摆开笔墨纸砚,之后就在旁边等着伺候。海棠轻咳,“艺秀姨,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小姐不是要练字么?奴婢在旁边能给小姐研磨伺候。” “不用。我也写不来几个字,就瞎画画。” 艺秀偷笑着,规矩的退了下去。见房门没关上,海棠又叫她把房门关上,借口说风大。等艺秀把房门关上了,海棠才端着那碟糕点走到暖帐后,“委屈承小王爷了,出来吧。” 等了片刻不见动静,海棠往里头一瞧,空空如也,两个鬼影都没有。察觉身后有异样,她回头,见尹泽正倚在床栏上闲闲的偷吃着糕点。 “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尹泽轻笑,“看来黎姨那药你是白吃了,这都察觉不到?”他把盘子端过来,一口气吃了两块糕点。“还算是有点儿良心,还知道给我留点儿。” 吃完了糕点,海棠又要问他何时离开。尹泽却已经走到书桌前。“我上次给你画的画呢?” 她抿唇不语,但目光却是瞥向放着画的地方。尹泽轻笑,招手让她过来。等她来到跟前时,尹泽已经给她沾了墨,选了纸。 “不是要练字么?过来,我教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嫌犯 http://.biquxs.info/ 海棠正要落笔时,尹泽又握住她抬笔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他的字苍劲有力,一点儿都不像是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在她出神间,尹泽已经接着她的手写了两三个漂亮的字。“我也好久没写字了,写的还差了些。不过你要能写成这样也算是可以了,够你在年关宫宴上出风头了。” 海棠忍俊不禁,“你们一个个的还真以为我写的字拿不出手么?” 尹泽放开她,挑起眉峰,“那你写一个给我看看。你那些小破字我又不是没见过。” 话音刚落海棠就将他推出去了一些,独自闷着气的再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字体虽然比不得尹泽的这些,但也算得上工工整整清清秀秀。 但尹泽之前分明是见过她那些鬼画符,哪比得上今天这两个娟秀小字。 “这也是你那几个哥哥教的?”他啧啧两声,“你真是可以,装得像个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但其实你什么都会,嗯?听说你那天不仅毁了好几只狼嚎,还撕了好些上好的素纸,光是练了这么几个字就把霍寒烟气的够呛?” 他在她脸上掐了一下,觉得自从海棠吃了那药之后肌肤比以前要更加细腻,简直爱不释手。再靠近一些,果真能闻见浅浅的香味儿,比刻意的熏香要更加自然柔和许多,让人越发想要靠近。 海棠有所察觉,往旁边挪了挪。尹泽又跟过来,指着纸上说:“怎么不写了?赶紧写。” 只听她轻咳两声,之后又在纸上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尹泽余光扫过去,轻笑起来,“你不是只会写写自己的名字吧?就像跳舞一样,架势摆的这么厉害,其实也只会跳这么一支舞。” 被人戳穿,海棠的面子自然挂不住。她正准备把笔撂下,尹泽的手有端握住她的,领着她一笔一划的随性的写下几个字。这一次他的字迹要比刚刚要规整稳当,但依旧比她那个要好看许多…… 到了午膳时侯艺秀推门进来,叫人上了午膳之后就在旁边伺候着。见书桌上头凌乱便亲自收拾,见纸上已经是满满的字,有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的,有娟秀端正归归整整的。 但凡只要看一眼的就知道,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写的。 艺秀抬眼望海棠那边看了一眼,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桌子收拾干净,又叫人送了新的纸张过来,铺整在桌上,方便她下次再练。 用了午膳,海棠又说困了,依旧让艺秀退下,自己妥妥的把房门关上。小半会儿后,一直在门外守着的艺秀尝试着推了推房门,尝试无果后她又悄悄来到后窗,推开一条缝隙往里头看了一圈,后头胆子稍微大了些,她干脆直接打开了窗户,外间里间仔细看了个遍,根本就没看见海棠的影子。 此时的海棠正在老承王妃屋里,依着老王妃的话把鞋袜都脱了,光脚站在地上,嫌那一身衣服太累赘,干脆就只让她穿着里衣。见里衣宽大,老王妃又给她重新紧了紧衣裳,这才发现海棠原来竟这么瘦。 “这个姿势一定要稳,稳住身子之后……” 此时东书房,尹泽把海棠从五爷那边买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老王爷,两头事情各不耽误。 晚膳前,他又再把海棠给送回去。 霍寒烟确实是被打狠了,晕了整整一天后才被冷醒过来。睁开眼睛不见靳子松不见月儿,喊了两三道才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是月儿。 “小姐你醒了?” 霍寒烟低咳两声,“这屋里怎么这么冷?子松呢?” 月儿欲言又止,看得霍寒烟心里一沉。“靳子松呢?” “年关将近,姑爷是御史,还有事情要忙,今早起来就被催着走了。” 听说是公式,霍寒烟的心才放了下来。转眼又觉得不对,瞪着月儿骂道:“那你刚刚欲言又止的做什么?” 月儿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又站起来给她多添了一张被子。霍寒烟把被子掀开,动作太猛,浑身都疼的厉害。 “不添火炭给我压被子做什么?快去,把火盆弄近点儿,这么冷是想要冷死我么?” 月儿都要哭了。“小姐,不是奴婢不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霍寒烟不耐的吼完这一句后瞬间就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听着霍寒烟话里的颤抖,月儿咬牙点了头。“相爷下令削减了小姐各方面的用度。昨天已经有人把小姐屋里的火盆给收了两个,炭也被收走了一半,所以现在屋里才这么冷……” “为什么?”霍寒烟声音尖锐起来,“是不是那个贱人说了什么?当时公主不是在场么?难道公主没有求情么?” “相爷是在公主离开之后才下的令。”月儿忍不住嘟囔,“小姐受罚时候公主也在场,公主怎么没给小姐求个情呢。” “你懂什么!公主自然有她的考量。”霍寒烟一声厉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被子再给我盖上来,把火盆往我这边拢一拢。” 月儿赶紧把被子又给霍寒烟盖上来,又把两个火盆往床榻边小心的挪了挪,生怕炭火掉下来点着伤了霍寒烟。看着月儿在跟前忙碌,她虽然没再责骂,但心里已经计较起了月儿刚刚的话。 当时但凡夏侯关静能替她求上一声,霍椋怕是也没这么狠了。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挨了这么多下打,丢了面子是小,现在不用爬起来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以国相府小姐进宫入宴,哪怕是靳子松三品御史夫人的名义也去不了。 就她这样的,在宴上还能做什么! “你去留意着,一会儿子松要是回来了,在他进门之前就要告诉我。” 靳子松直到快入夜了才回来,脚伤未好,每一步都带着疼,走路都是跛着的。走的久了还得要歇歇,要不就头晕眼花。虽然不做噩梦了不说胡话了,但只要小睡一会儿就肯定是汗流浃背,半边床榻都能浸湿了。 从国相府大门口到霍寒烟这偏远小院子,靳子松整整走了一盏热茶的功夫。 月儿早已给霍寒烟送了话,她早早就等在里头了。靳子松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屋里头那两个火盆被拖动过的痕迹。 “你回来了?”霍寒烟说的有气无力,想要撑着身子起来,又软软的倒了下去。 靳子松过来要扶她,手还没触碰到她的身体,霍寒烟就吸了一口凉气。“刚刚才擦了药,疼。” “嗯。”靳子松把手收回去,淡淡应了一声后就转身拉个把椅子坐下。 霍寒烟暗暗咬牙,“月儿,给姑爷倒杯热茶来,屋里这么冷,别冻着。” 她说的这么明显,偏偏靳子松没一点儿反应。见他没搭理自己的意思,霍寒烟恨得快要把被子给掐碎了。“听说你今天去忙去了?脚伤可好些了?若是不行,就把公事带回来做,这么来回的多累。” 靳子松终于抬了抬眼皮,“眼看就是年关,我身为御史那些事情必须要我亲力亲为。” “那你可以把公事带回来,只是屋里清冷了些,也没以前那么宽敞明亮……” “寒烟。”靳子松有些疲累,“那些公事没办法带回来。再说我的人在府上进进出出来来回回,长此以往岳丈大人也会不高兴,外人说起来也难听。” 霍寒烟几次都提醒靳子松好像都明白不了,几句话后她就急了。“子松,要么,我们从府上搬出去?” “搬出去?”靳子松看向她,“好好的,搬出去干什么?” 霍寒烟一脸的委屈,楚楚可怜。“难道你不知道爹爹已经缩减了我的用度,你看这屋里的火盆,就只放了两个。我今天小睡一会儿,盖的还是两张被子,刚刚月儿送晚膳过来,尽给我拿些下人吃的饭菜。这是要冷死我,要饿死我么?你好歹也是个三品官员,我们搬出去,也省得受这份气了。” “不行!”靳子松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受气怎么了?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你受了气受了委屈,人家才会向着你。” 他这一下子动作太大,语气更是生硬,霍寒烟从惊愕里头缓回来,冷笑说:“其实你是怕离开国相府那个贱人会对你动手?你以为待在国相府里头她不好下手么?” 被人戳穿心事,靳子松有这么一瞬的难堪。 霍寒烟心里顿时有了想法,“你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但凡你要是在外头受了点儿伤,人家就更是认定是她下的手了。是你说的嘛,要让别人知道你受了气受了委屈,人家才会向着你。子松,咱们离开国相府吧?” 靳子松浑身一震,“你是说……” 当夜,靳子松就带着霍寒烟离开了国相府,本来以为能清净到年后,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就传出靳子松被人刺杀,霍寒烟为救夫君重伤的事情。刺杀的事情才传出来,京城里又传出海棠虐待庶妹,霍椋苛待庶女以至于逼走了霍寒烟和入赘的靳子松,没想到人才刚刚离开国相府两天就有人坐不住的下了黑手。 而海棠,就是最大的嫌犯。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京兆府受审 http://.biquxs.info/ 今天海棠才刚来承王府,还没开始学黎姨就过来敲了门,说有人急找海棠。海棠走出去看清门外的人,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艺秀姨。” 艺秀跑过来到海棠跟前。“小姐你快跟我回去,出事儿了。” 身后的老王妃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什么事儿?” “靳子松被人刺杀,霍寒烟身负重伤,现在一切罪证都指向小姐你。刚刚京兆府的人已经去过国相府了,被相爷给拦了下来。小姐你快跟我回去吧。” 艺秀满脸的焦急,语速也比平时要快,可见她是真的急了。 “靳子松被刺杀跟海棠有什么关系?”老王妃一时没反应过来,话才刚说完,海棠就冷笑起来。“怎么没关系?世人都知道我跟靳子松有仇,在国相府时我还不好下手,现在他们离开了国相府,那不就是我下手的好时机么?难怪,他们连夜都要离开国相府,难怪啊。” “小姐你快些回去,一会儿别人要是知道你没在府上这罪名你怕是要坐实了。” 老王妃拧着眉心,“黎姨,让铭风先把海棠送回去。再把泽儿叫来,我有事情要交代。” 黎姨点头,正要去找铭风,海棠却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倒是艺秀姨要麻烦你们把她送过去,她身体不好,让人悠着点儿。” 最后一个字说完,海棠轻点脚尖运着轻功轻松跃上了承王府的墙头,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艺秀哪儿等得了这边喊人护送,这就要急着离开。老王妃把她留下,黎姨正好去找铭风。老王妃问了艺秀一些话,艺秀防备着她,好在老王妃只是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艺秀也答的从容。 黎姨从外头赶来,附在老王妃耳边轻声一句:“铭风护送二殿下回去了,小王爷被老王爷指派出去办事,国相府的这老丫头我让别人送她回去。” 老王妃紧缩眉心,“嗯,叫人悠着些,别吓着她。” 只见黎姨打了个手势,三人面前就多了一名暗卫。老王妃与黎姨是习以为常,艺秀虽然听说过,但这也是第一次,差点儿把胆都给吓出来了。 “娘!”香巧收到消息急匆匆跑来,见着艺秀更是红了眼眶。艺秀见了亲女儿,心头泛起愧疚,眼泪直接就流了下来。 香巧小跑着过来,就要一头扎进艺秀怀里,艺秀却又转过身,催着那名暗卫:“不是要送我回去么?快些,小姐都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娘啊!”香巧委屈,眼泪再忍不住。 艺秀为难,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只交代了三个字。“好好的。” 暗卫已经带着艺秀离开,只留着香巧站在原地捂面哭泣。老王妃直摇头,连黎姨也是长叹了一声。 海棠刚从后窗翻进屋里,房门就被人拍响了。 “大小姐,大小姐你起来了么……” 外头小丫头喊得急,连门都是连着拍的。 海棠懒懒应了一声,正要去开门,又低头看见自己鞋子上沾了雪有些湿了的鞋,又把鞋脱了扔床下,重新换了一双,这才去开了门。 小丫头松了大口气,“大小姐,相爷让大小姐去趟前厅,说,说有事儿。” 她点头,“前厅?他一个人?” 小丫头一脸惶恐,“奴婢不知。” 到了前厅,果然不止霍椋一个人。霍椋在看见海棠时眼眸紧缩了下,等她走进来,又给她介绍坐在下首的人。“曦华,这是京兆尹梁大人。” “梁大人。” 她轻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其实京兆尹这官职也没什么用,但是朝廷要在京城立个可以给百姓们伸冤说话的地方,但京城里满地都是不好得罪的权贵,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京兆府形同虚设。海棠这招呼打的虽然嚣张,但也对得起她国相府嫡亲小姐的身份。 梁大人倒是起身回了礼,喊了她一声霍大小姐。 先前那一位京兆尹被海棠弄得落了罪杀了头,外人不知道,但是朝廷里总是有人知道这事儿的。现在这位梁大人对她这般客气,小心翼翼的样子更是让海棠想笑。 “梁大人过来可是有事?爹爹把我叫来,那就说这事儿与我有关?” 梁大人正了脸色,“霍大小姐不必惊慌,下官只是按例过来问个话。” “哦。”海棠自顾自的坐下,“你问吧,什么事儿?” 她这么干脆,眼眸清澈,像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靳子松遇刺的事,倒是让梁大人有些不好开口了。 “你可知昨夜靳子松被人刺杀。”霍椋适时开口,知道海棠不爱听关于霍寒烟的事情,他干脆就没提。 海棠挑着眉梢,“是么?人死了么?” 当着京兆尹的面问这样的话,霍椋脸上自然不好看。梁大人接话,“靳大人没什么事,就是霍二小姐为了救靳大人身负重伤,不过已经救回来了。” “所以呢?” 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叫梁大人心里一沉,再看霍椋那张阴郁的脸,顿时觉得这份差事还不如他原先的芝麻小官职来的稳当。 “有人说,靳大人遇刺是霍大小姐动的手。” “我?”海棠反笑,“谁说的?” 这是外头传的,梁大人哪儿知道具体是谁说的。海棠冷笑,“梁大人,抓人要有证据,你连谁都说不清楚,又来我这里问什么话?” “曦华。”霍椋提醒,“梁大人这是受了皇上之命前来询查问案,你不得无礼。你只需告诉梁大人你昨天下午起都去过什么地方,有何人为证就可以了,梁大人心里自有定夺。” 这都已经闹到朝堂上去了? 海棠望向霍椋,“爹爹,我昨天下午起去过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么?我换一句话问,爹爹你也觉得这事儿是我做的?” 霍椋目光沉沉,没急着接话。海棠心中一寒,她站起来身来,“走吧梁大人,既然是皇上让你来问话,那就干脆去京兆府里审一审。只要梁大人过了审事情是不是就能结了?如果不能,宫里头,御前,我也可以再走一趟。” 不等梁大人开口,海棠就已经径直走了出去。梁大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是碍着霍椋的面子不敢说,这会儿海棠自己开口要去京兆府,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匆匆告辞了霍椋,梁大人就这么追了出去。 霍椋有些无奈,又觉得她这性子果真跟自己年轻时候一样,沉不住气。 到了京兆府,京兆尹梁大人坐在堂上,而堂下就只有她一个人。海棠不免好奇,问他:“梁大人,怎么就只有我一个人?” “现下可疑的就只有霍大小姐一个,自然就只审你一人。怎么,霍大小姐还有同党?” 海棠双手环在胸前冷冷发笑,“梁大人这是到了自己的地盘,有底气了是么?梁大人刚刚在国相府里是怎么低声下气的,你是忘了么?” 梁大人面上有些难堪,新官上任,当着下属又觉得下不来脸,竟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放肆!” “你再拍一个给我看看。”海棠双眸凉凉扫过去,竟让梁大人后颈寒凉一阵。 “霍大小姐,是你主动要来我京兆府的,我京兆府有京兆府的规矩,霍大小姐还请不要为难。” “这叫为难?”海棠冷笑,“既是审案你为何只审我一个?霍寒烟身负重伤,但是靳子松又没死,为何不能来?你们说是我找人刺杀的他,又拿不出证据,那就让他过来当面对峙。” 梁大人似有为难,左右又想不出说辞来。 只听海棠冷声问道:“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不让靳子松过来对峙,又只审我一个人,还说我有同党。呵,梁大人这是一口就认定我有罪了?” 她愤然转身朝外走,梁大人两眼一瞪叫人将她拿下。她顿下脚步,回身看着那位梁大人。“梁大人,你确定你能拦得住我?” 梁大人心里咯噔一下。面前这个是霍椋的亲生女儿,又是曾经的承王妃,现在跟承小王爷和傅家公子的关系牵扯不清,她哪一个身份都不是好得罪的。但是靳子松是三品御史,是朝廷命官,现在年关将至许多事情还等着那位三品御史忙活,又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更加不好得罪。 一时间梁大人也没了主意,到底有个什么法子能够皆大欢喜的。 “梁大人既然审不了那就算了,我去找能审得了的人来审。” 自家大人不发话,更加没人敢拦她了。海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京兆府大门,径直朝着靳子松的三品御史府上去了。 靳子松是国相府入赘女婿的身份,府邸便没有新建,只是在他入朝为官之后意思意思的用别人的旧邸翻新挂了个匾,平时也就只有几个仆人,冷冷清清。现在海棠就站在这大门口,瞬间就跟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位真是国相府的大小姐?曾经的承王妃?” “真是厉害啊,昨晚上才刺杀,现在又找上门来了?这是嫌闹的还不够大?” “懂什么,人家背后有国相爷撑腰。” “哎哟,可怜霍二小姐了,被欺负出国相府,又被人找到这继续欺负。”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殴打朝廷命官 http://.biquxs.info/ 所有人都对着海棠指指点点,当事人又罔若未闻,就这么杵在这大门口任由着别人戳戳点点。 过了小半晌,面前这大门可算是开了。来的不是靳子松,只是他家里的一个看门的门房。“这位姑娘,你有什么……” “让靳子松滚出来。” 门房黑下脸,“这位姑娘,我家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乱了。” 门房刚要把门关上,又听海棠说:“我刚从京兆府出来,身上晦气的很。靳子松要是不出来,那我就亲自过去抓人了。” “抓人了嘿,听见没有,她说要抓人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遭的议论就更大声了。 “真是不要脸,天子脚下竟敢这么撒野!” “人家是国相爷的嫡亲女儿,底气足着呢。” “那也不能光明正大杀人啊。” …… 从抓人到杀人,仅仅只隔了两句话而已。 海棠冷声笑着,冷锐的眸子扫过去,竟把那两个碎嘴的人吓得后颈一凉。周遭的声音是小了些,但是人家刻意压力的议论里头更是坐实了她要杀人的动机。 她张狂的笑出声来,“靳子松不是说是我刺杀他么?京兆尹梁大人不好请他上堂无法对峙,那就由我亲自来请。去,把靳子松给我叫来。让他赶紧些,姑奶奶我还有事情要做。” 门房眼睛往大门里头瞄了一眼,“我家大人现在不在。” 他这动作海棠看得清清楚楚,她往前走了一步,提高嗓音问:“那他在哪儿?在宫里么?那也行,我直接去宫门口等着。靳大人公务繁忙我也能理解,皇上要是把他留在宫里头住个一两日我也能等。大不了,我也可以进宫找人。” 进宫?找人? 这事儿还想闹到皇上跟前去? 门房那两条腿都要软下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不是你说靳子松不在府上的么?京兆尹梁大人都不好把人带走,那说明他必定是在宫里了。”海棠作势要走,“那我就去宫门口问问,不行我就进宫里直接找人,当着皇上的面对峙。” “站住。”靳子松从大门后头走出来,虽然跛着脚,但是一身官服立在那,好不威风。 海棠冷笑起来,“靳大人这么喜欢这官服,下了朝也不舍得脱下来,不怕弄脏了么?” 靳子松掸了掸自己的衣襟,“本官被贼人刺杀,寒烟为救我身负重伤,我一直在跟前照顾哪里有时间换衣服?” 他的话才说完,海棠就啧了一声,“听说靳大人是深夜里就遇刺了,上朝算是今早上的事儿吧,怎么靳大人连夜里也穿着朝服睡觉的么?” 有脑子的一听就能听出靳子松话里的不对来。各个都说他是深夜遇刺的,夫人又是重伤,这么大的事情他必然不能再早朝了。但是现在看靳子松这一身归归整整的朝服显然是新套上。 要说他为什么这么做,那必然是知道海棠找上门来,怕自己小命不保所以才套上了朝服,把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拿出来,让她再不好动手。 有人赞同,毕竟海棠先前做承王妃的时候那么嚣张,她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有人不耻,说靳子松一个大男人未免太没骨气了些。 “本官遭遇行刺并非是深夜,而是要准备上朝时,所以这一身朝服才没来得及换下来。” 海棠的那一双眼睛笑得像是一弯新月,唇边两个浅浅梨涡看得人心都要化了。“靳大人这一句话倒是也可信。”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的声音又骤冷下来。“但是你凭什么说刺杀你的人就是我?靳子松,当着大家都面,你把证据拿出来!” 靳子松故作惊讶,“我什么时候说刺杀我的人是你了?那人黑衣蒙面,我根本看不见她的样子。” 海棠冷笑,“不是你说的?那就是霍寒烟说的了?”她径直走过去,“霍寒烟还没死是么?那就一并出来,把话解释清楚了。” 她这气势太凶,靳子松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你还想当着大家的面行凶不成?” “靳子松,但凡你要是有点儿骨气当初你也不会被我掠上山寨了。但凡你要是有点儿骨气,你也不至于会像霍寒烟一样,尽只会这些女人家的把戏。” 她在靳子松反应之前揪住他的衣领子,一把将他拽出大门,狠狠摔在地上。靳子松被摔得个七荤八素,后背后脑勺疼得他快喘不上气。 “你,你真敢动手?” 靳子松躺在地上,顾不得满身的狼狈,怒指海棠。“你这是殴打朝廷命官,你这是死罪!” “殴打你又怎么样?”她直接用脚踢开那只怒指着自己的手,“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看看,我如果真要杀你,那就绝不会留情。” 她挥了挥袖子,别人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但是被摔在地上离她最近的靳子松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的指尖带着一瞬寒光。 靳子松想起,当初被掠上山寨后偶见过带着面具的二当家手里把玩着的匕首,寒光就是这样晃在指尖上,看得他心里慌的要命。 稳了稳心神的靳子松再看过去,那边又什么都没有了,好像刚刚那一眼就是他看错了。 海棠似笑非笑,一扫周遭看热闹的百姓,“这里有没有会武功的,花拳绣腿就算了,来个能拿得出手的。” “我来!” 只见一个轮廓分明浓眉大眼腰间还挂着佩剑的的男人走了出来,颇有兴趣的望着她。“霍大小姐有何吩咐?” 海棠看得出他是个练家子,且武功还不低。她轻笑,“没什么,只是想要找个人……切磋两下。” 说话间,她的招式已经打了过去,速度之外根本叫人措手不及。那男人闪身躲开,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佩剑,海棠没给他机会,又是凌厉一招,速度之快力度只狠,虽然不想要他的命,但是也缠得他根本就不好把剑拔出来。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别人瞧着就是男人让着她,可但凡学过武功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海棠武功底子并不弱,且她身手灵活,要是放开了手的手那男人也见不得能占多少便宜。 “你把剑扔了,好好跟我打一场,别叫人觉得是你让着我。” “不用比了。”男人双手抱拳,“就刚才的交手来看,霍大小姐要是诚心想要谁的命,那也绝不可能误伤别人且还让人把命留下了。” 丢下这话,男人径直转身离去。 一语惊醒所有人,在场凑热闹的又怯怯议论起来。靳子松已是浑身的冷汗,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海棠。 她的身手竟有这么厉害?再想想刚刚看见的那一道寒光,靳子松的心都凉了半截。 她就这么站在靳子松府邸的大门口,轻傲的抬着下巴,大声告诉所有人。“昨天我一直在国相府,未时午睡,酉时晚膳,戌时练字亥时就寝,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直到京兆尹梁大人来了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刚刚那位公子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大家也看得很清楚了。靳子松,如果我想杀你,那你一定早没命了。虽然不知道昨天刺杀你的人是谁,但是你得庆幸,那人不是我。” 她冷睨着靳子松,“你要是不服气,大可直接到御前告状,说我殴打朝廷命官,大可直接叫皇上砍了我的脑袋,诛了我九族。” 她的九族可是霍椋,可是国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靳子松就是傻了也不敢闹这么大,心里顿时就有些后悔了。 “滚进去吧,别一会儿真尿了裤子。”海棠踢了踢摔在地上始终没变换过动作的靳子松,又抬头对那些看热闹的看向说,“散了吧,没热闹看了。” 哪还有人敢往这待了,她这一声后百姓们都鸟兽般的散了。她往人堆里扫了一眼,见先前跟她比试的那个男人挤身出去,与他一齐的还有另外一个高束着墨发的男人,虽然看不到正脸,但也能感觉到他不凡的气度……和她说不出来的危险。 海棠还站在那里,思绪却被刚刚那两个人给揪的紧紧的。 这里看热闹声讨她的人都知道她与靳子松有仇,也就知道她是霍大小姐的身份,所以刚刚与她交手那个男人喊她霍大小姐时,她并没有觉出不妥。但现在仔细想想那人从站出来到离开都太过从容,虽然佩剑,但是身上没有一点儿江湖气息,更甚者,在他们离开时他更是有意无意的护着与他一齐的男人,再有那男人给她感觉…… 靳子松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回府里,赶紧叫门房把大门给锁紧了。闭门时候的动静与海棠心头狠狠的一跳一齐拍过来,让她浑身一震。 远处有人骑着匹马横冲直撞的朝着这边过来,骏马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有人跳下马背,冲过来将她紧紧拥住。 “我来晚了。”不见她吭声,尹泽又把她放开,抬起她的脸,目光紧锁着她,“受委屈了?嗯?” 她动了动唇,“夏侯荀穆,好像已经来了。来到京城了。” 第一百七十章 她就是个傻子 http://.biquxs.info/ “你说谁?”尹泽眸心一窒,“你连他长什么样子你都没见过,你怎么就知道是他?” 她紧紧盯着尹泽眸子里头瞬息万变的东西,“我是没见过他,但是我知道他不好惹。现在京城里我不敢惹的人,除了皇上,没别人了。” 尹泽拧着眉心,面上有些凝重。“你现在能去五爷那边问问情况么?我要赶回承王府去。” 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就见京兆尹带了一帮人过来。 “来人,将她……”梁大人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衣领子就被尹泽给揪了起来。尹泽用了劲儿,直接将梁大人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梁鸿,你这京兆尹的乌纱帽是不是不想戴了?” 梁大人脸色一变,他刚赶过来,还没来得及细看与海棠在一起的人是谁就被揪了脖领子,现在看清楚这人是尹泽,更是吓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承,承小王爷?” 尹泽将他往京兆尹那帮废物身上扔过去,“你刚刚叫人做什么?要准备将谁拿下?” 梁大人站稳身子,急声解释:“是有人说靳御史家大门口有人当街闹事,殴打朝廷命官,下官这才敢过来查案。刚才看得不真切,这会儿才看清楚原来是承小王爷,原来是霍大小姐。” “原来现在京兆府查案竟是这么敷衍么?连人都不知道就直接拿下了?”尹泽走到梁大人跟前,生来自带的尊贵和此刻他浑身的冷冽气息,逼压的梁大人喘不上气。“听说你刚刚还审了她?谁给你的胆子?钱贵妃么?别以为你跟她的远方亲戚我就得对你客气几分,我尹泽跟皇上还是亲戚呢,你怎么不对小王客气几分?嗯?” 梁大人那一张脸已经被他吓得不见了血色,那帮京兆府的废物更是软了双腿没了主意,只能齐刷刷的看着自家大人,而自家大人,现在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谈何指望。 海棠两片唇抿成了一条线,紧握的双手被指甲刺破也不自知。 她说呢,一个小小的京兆尹还让霍椋给带到前厅说话,原来这位梁大人竟然是钱贵妃的远方亲戚。 一个远方亲戚,比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还要亲。 海棠这会儿才发现,她原来在意麻木,连心寒都没有了。 “殴打朝廷命官?小王现在就打你了,你有本事就去御前告小王的状。梁鸿,小王等着你。” 海棠循声再望去,梁大人已经被人踹翻在地上,京兆尹里的那些废物齐刷刷跪了一地,谁也没敢扶他一把。尹泽跃上马背,再把海棠拉上来,朝着梁鸿等人轻蔑冷哼,再绝尘而去。 到了国相府,海棠先下了地,见尹泽也要跟下来,她摇头,“你快回去,我一会儿找个机会去问问五爷。” 兹事体大,尹泽确实不敢耽误,毕竟照着之前海棠从五爷那边得来的消息,夏侯荀穆等人最少还要四五天才能来京,给足了他们准备的时间。而现在夏侯荀穆已经来了,那很多事情就都变了。 尹泽颔首,“夜里我再过来。” “嗯。”海棠转身正要进去,又听见有人在后头叫着她。 “你站住!” 她转身,有些出神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四五步,红着一双眼睛,还微微有些气喘的刘月婵。 “你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听说你在京城大街,我追着就赶过去,听说你喜欢去茶馆听书,我也跟着去了两次,最后你叫人把茶馆封了我都没见着你的面。我天天都在京城大街上等着,你又不出府了?刚听说你在靳子松府邸门口把人揍了,我又急赶过去,人家说你被承小王爷带过来了,我又追过来。”刘月婵从开始的哽咽说到泣不成声,“你哪儿哪儿都去过了,谁谁都见过了,怎么偏偏就忘了我。你不是我姐姐么,我娘不也是你娘么?你现在成了国相府小姐,就不要我们家这门穷亲戚了?” 面前的刘月婵让她心底一痛,她动了动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刘月婵冲过来把她紧紧抱住,“你哭什么?我还没骂完呢你就先委屈上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你这个……你这个……” 刘月婵胡乱的给她抹着眼泪,“娘说你是有苦衷的,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苦衷。爹爹让我别来找你,说会给你惹麻烦,我看他就是怕事儿!呜呜……我以为你死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尹泽下了马,对向海棠说,“你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吧,确实是很久没见了。”说完后,他又皱眉看着紧紧抱着海棠的刘月婵,“刘小姐,回去让你娘写封信给刘大人,信上就说天冷了,记得添衣。” 刘月婵现在哪儿有心思听这个,倒是海棠听懂话里头的意思。 刘福伦虽然是个闲职,但管的可是京城御前的马匹,到时候五皇子要是真的闹起事情来刘福伦那边的作用同样重要。 海棠替刘月婵应下这事儿,尹泽这才放心的离开。她目送着尹泽,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才轻轻拍了拍刘月婵的背。 “我们进去说话。” 刘月婵随着海棠进了国相府,大概是环境陌生,大概是不想遇上霍椋,刘月婵这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自然也就落了脚程,差点儿没跟上海棠。 “月婵,过来。” 海棠在前头等着她,语气轻柔,除了周遭的环境,除了她这一身的穿戴不同之外,刘月婵觉得这就是从前心疼自己的姐姐。 她小跑几步追过去,一把抓着海棠的手紧紧的牵着。海棠低头看了一眼,又笑笑,“这么大的人怕走丢了不成?” 话虽是这么说,但海棠也还是紧了紧被她牵着的手,两个人就这么从国相府前院,走到她住着的地方。 见她回来,艺秀长长松了口气。“京兆尹没为难你吧?也是,京兆尹多多少少要看着相爷的面子,不敢对小姐放肆。” 提及霍椋,海棠当即皱起了眉。艺秀察觉出不对劲,有没敢多问,只是心又往下沉了沉。 “艺秀姨你在门口守着,我跟刘小姐说两句话。” 艺秀好奇的看了刘月婵一眼,刘月婵也机灵,跟着海棠喊了一声:“艺秀姨。” “小姐折煞奴婢了。”艺秀连连摆手,规矩的退出去,顺手给两人关上了房门。 刘月婵直到房门关上之后才小声的问起海棠,“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你对她这么客气?” “她是一直伺候着我母亲的人,现在来伺候我。” 刘月婵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被海棠抢了话头。“今天之后,你都不要来找我了。” “为什么!” 刘月婵急了眼,“刚刚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又……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认我这个妹妹了?那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么?你不是说从今以后我刘月婵就是你的人么,你就不舍得我再被人欺负了?” 这话把海棠活生生的说成是抛妻弃子负心薄情的坏男人,听得海棠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你竟然还有脸笑!”刘月婵委屈的要命,又被她气的不轻。 “月婵。”海棠收起笑,“听你爹爹的话,以后你都别来找我了。倒不是给我惹麻烦,是我会给你们惹麻烦。你跟你娘因为我被关京兆府,承王府因为我被皇上制裁猜疑……月婵,你知道我回来是干什么的呢?我回来是报仇的。我明明可以一剑杀了靳子松,杀了霍寒烟,但是我不能,因为我要是这么做了,受牵连的就会是承王府,会是你们刘家。” 她吐出一口浊气,“从前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而现在,我也有牵挂了,不能一意孤行牵累别人。” 刘月婵被她这番话震住。原来她真的有苦衷,原来她竟是担心这些…… 突然间,海棠的声音又骤冷下好几个度。“我虽然不能杀得干脆些,但是我能慢慢玩死他们。靳子松霍寒烟,还有傅卿卿,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姐姐。”刘月婵猛地抬头看着她,“其实那件事情……爹爹查到,那件事情与夏侯关静也有关系……” “夏侯关静?那会儿我要是没记错,夏侯关静不是被圈在驿馆么?那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夏侯关静的手再长也不好做动作吧?” 刘月婵再忍不住,“是傅子辰。” 海棠心口一窒,“谁?” “傅子辰。有人亲眼见傅子辰在你出事之后冲到驿馆里,正如你说的,那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他能这么轻易的进出,可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海棠脑袋嗡的一下,那些事情就这么被连了起来。 她在京城里的仇人这么多,霍寒烟、傅卿卿、还有夏侯关静,三个女人联手,霍寒烟出主意善后,傅卿卿写信把她引走,夏侯关静买凶杀人……靳子松是御史,利用职务更加方便了夏侯关静,傅子辰纵容傅卿卿装病接近尹泽,又在她出事之后能在坐拥这么多厉害暗卫的尹泽之前找到她…… 她只防备着那些女人,竟没想到,傅子辰也掺和在里头。 原来这些人统统都有关系。 原来她真的就是个傻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走水了 http://.biquxs.info/ 刘月婵见她愣怔在那,心里也明白这事儿在她心里必然不是小事儿,毕竟之前她跟傅子辰传得沸沸扬扬,傅子辰更是拿着东西上门下聘要娶她…… “不过这也是听来的,究竟是不是他,还得两说。你也知道,我爹爹是有多不靠谱,再说,他一个管马的,打听来的消息没准儿是别人的闲话,根本做不得真。” 海棠摇头,“月婵,不能小看了你爹爹。” 她喊来艺秀,让艺秀准备了些糕点,也没说要摆在桌上,而是要刘月婵带回去吃。刘月婵有些不乐意,“姐姐你这是撵我走?” 她笑了,“倒是不撵你走,只是我还有事,不能再留你了。” 艺秀把平时海棠爱吃的糕点装了满满一食盒,海棠接过,再送到刘月婵手里。“你拿回去,带给你爹娘尝尝,手艺肯定是比不过你娘的,但是也还成。” 刘月婵不想接,海棠又再往她手里送了送。等她拿稳了之后,海棠也没急着松手。“刚刚尹泽的话你都听见了了么?回去记得让你娘写封信,说天冷了记得添衣。刘大人又不长在京城,自己可得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嗯?” 语调微扬起来的单音让刘月婵顿时清醒过来,她抓紧了手里的食盒,慎重的点了头。 海棠松手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快回去,以后就别过来了。年关宫宴上咱们再见。” 刘月婵红了眼,在她眼泪落下来之前海棠又吩咐艺秀,“艺秀姨你叫辆马车,把刘小姐送回府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忍着哭腔的说完这一句,刘月婵拎着食盒就走了。艺秀问她:“小姐,要不要奴婢跟着去送送?” 她长叹:“不必了,刘府不远。” 随着海棠进了屋,艺秀实在忍不住的问:“小姐,今天这事儿闹得没关系么?” “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艺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沉住气,追问:“小姐你去承王府做什么?这几天你总要关上房门午睡,是不是都是瞒着奴婢偷偷去了承王府?” “嗯,我是去了承王府。”海棠回答的坦诚,“去学点儿艺,免得宫宴上给国相府丢脸。” “想要学艺又何必去承王府,外头有能者多的是。再说宫宴上也不能让小姐你一个人唱歌跳舞书写画画的,人家别的小姐恨不得挤破脑袋冲上去,或许小姐到时候坐着看热闹就够了呢。” “艺秀姨。”海棠苦笑,“你觉得我能坐着看热闹么?没点儿本事,到时候还不叫人欺负了?你家相爷也不管我,我总不能叫人白白欺负了。” 艺秀微红了眼眶,紧紧攥着帕子。“相爷怎么变成了这样,以前夫人在的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海棠拍了拍她的肩,“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艺秀姨你替我遮掩遮掩。” 既然艺秀已经知道她总外跑的时候,那她干脆就直白些说了,让艺秀帮衬着些自然能更加方便。 正准备出去,没想着霍椋就过来了。海棠根本就不想搭理他,只是在他进门的时候抬了抬眼皮,之后就再没看过他一眼。 “这屋里还缺什么么?我再叫人给你补上?” “听艺秀说你这几天都在练字,练的如何了?拿来我看看。” “刚刚刘福伦的女儿过来了?你与她之前就认识?” 海棠从窗边转过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刚刚梁大人单独审的我,一语定下我还有同党,爹爹你可知道?” 霍椋眼底闪过什么,没等他开口,海棠又说:“我刚刚揍了靳子松,梁大人又带人赶过来,说要抓我,爹爹你听说了没有?” 睨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海棠再说:“我还在奇怪,怎么我都被人审了要被人抓了,爹爹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后来别人才告诉我,原来这位梁大人是钱贵妃的远方亲戚。难怪,京兆尹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他竟然做的这么威风,一点儿也不顾及相爷你的面子。” 她的声音逐渐冷下来,“是爹爹你太信任钱贵妃,觉得你与五皇子钱贵妃之间的关系太亲近所以梁大人必定不会为难我?还是因为这事儿是皇上交代,所以你要秉公执法不得徇私,所以不好出手?” 她轻嘲道:“爹爹,你为女儿解解惑?” 霍椋终于动了下唇,“我不知道他竟敢……” “那就是以为梁大人必定不会为难我了?”她似笑非笑,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霍椋以为的失望愤怒统统没有。“爹爹放心,女儿也没为难他,省得你难做。” 霍椋身看着她,突然一声长叹。“曦华,为父也是不得已。” 海棠低头不语,霍椋就这么站在那儿,两个人久久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屋里头的气氛压抑又烦闷。 “曦华,若是……”霍椋这话停顿了很久,久到海棠以为他都不想说了,他才迟缓又沉重的继续开了口:“罢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已经踏出脚步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停不下来……不,是没办法停下来。” 直到霍椋离去,海棠的耳边依旧还能听见他那一身沉重的叹息。 “小姐,你还要出去么?再晚天就要黑了。” 海棠往外头看了一眼,天果然渐晚了了。她想了想,“那今天就不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等天色完全沉下来之后她还是悄悄的溜出了国相府,一路赶往赌坊。 “走水了!” “快救火!” “造孽啊!这赌坊里有钱的穷赌的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咯。” “昨天皇上才刚撤了宵禁,没想到今天就出事……” 海棠往天边的红色望去,心头骤然一紧。 那正是赌坊的方向! 她急赶过去,等到了跟前,整个赌坊都被烧得只剩个木头架子了。火势太大,就是旁边的商铺和民房也都受了波及…… “哎哟惨了惨了!这里头的人好像一个都没跑出来。” “这个赌坊生意向来不错,也不知道今晚上有没有富家人和官家人……” “让开让开!官府来人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围观的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些,海棠亦是被挤到了后头。官府的人站在前头看了看,摇摇头说,“不行,火势太大扑不灭,只能尽量保住旁边的房子……” 木头架子塌下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溅起的火星子犹如夜空里的星星。 人群里一阵阵惊呼,又挤着往后退了一些。海棠两只耳朵瞬间轰鸣,眼里头尽是那些飞溅的火星子。 “早就说了开赌坊的没好人,赌钱这事儿害了多少人家,这是糟了报应啊。要不怎么别的不烧偏偏就烧了这家赌坊?” “怕是里头那位五爷得罪了人吧……” 海棠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惊醒过来的她迅速搜视着人群,每个人的模样她都不曾放过。可看了好几遍她始终没找到今天白天与她比试过招的男人…… 她不相信赌坊会无缘无故的烧起来。五爷是这么谨慎的一个人,他手下的人更是不敢大意。就算是有点点星火也不至于在短短时间里就把房子烧成这样。再者赌坊里都是人,这么多人不可能没人察觉……不可能的…… 火势太大,天子脚下官府也怕伤到百姓难以交代,便叫人遣了围观凑热闹的人群,海棠不好多留,也跟着散去。余光看见远处两个盯着火场的汉子,海棠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人正是在五爷跟前做事的人,不加犹豫的就跑了过去。 “你们是从里头跑出去的?” 两个人显然也认出了海棠的身份,带着眼底的惊色摇起了头。“不是,我们才刚回京城。” “你们不在赌坊里?” “五爷让我们去梁州孟家要钱的,这会儿才刚回来,没想到赌坊竟然……”其中一个汉字急声追问:“公子,里头的兄弟们逃出来了么?” 海棠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又对两个人说:“你们两个把银子都分了,回家去,明天一早就走。” 两个汉子都听出了她话里头的危险,再看那边又踏了一段木架子的赌坊,心里顿时明白了。 这一场火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吩咐两人赶快离开之后海棠又一路急赶去了承王府,翻墙落地时立马就有狠厉的寒剑刺过来,但看看清她的身份之后又赶忙收起了剑,抱拳说了句恕罪。海棠无心耽搁,要急着去见老承王爷。拦下他的暗卫将他喊住:“王妃要找小王爷还是老王爷?” 顾不得他这一声称呼,海棠只抛下三个字,“东书房。” “老王爷与小王爷都不在府上,在半个时辰前刚离开。” “不在?”海棠顿下脚步,“他们去哪儿了?” 暗卫有些为难,“属下不知。” 她想了想,“那老王妃呢?” “老王妃在老王爷与小王爷离开后也出了门,黎姨一道跟着去的。” 海棠心里一沉,更加坚信今天看见那人就是夏侯荀穆。她咬咬牙,“小王爷回来之后让他速来找我。” 她翻出承王府,想了想,又转了个方向,朝着傅家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后会有期 http://.biquxs.info/ 进了傅家,海棠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再去吓唬傅卿卿?还是去找傅子楚把话问问清楚? “快去叫公子,小姐又闹起来了。” “怎么又闹起来了……” 两个丫鬟行色匆匆,嘟囔着走远了。海棠在心里琢磨了小会儿,终于还是先去了傅卿卿那边。已是深夜,但傅卿卿屋里的灯点得亮晃晃,都快要比得上赌坊燃着的火光了。窗户上还能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披头散发,像个疯子。 “这里怎么没有灯!点上!快点上!” “谁把凳子放在这里的?搬走搬走!” “桌子下头为什么这么黑?快那蜡烛过去点上!快点!” 傅卿卿近乎疯狂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下人们脚不停歇的进进出出,门槛都要被踩踏了。海棠趁乱走近了些,见屋里头到处都点了蜡烛,桌上桌下墙角处,恨不得把光亮都照透屋里每一个地方。 “小姐,桌下怕是不能点,万一烧着了就不好了。不如奴婢叫人把桌子抬出去?” “不能点?怎么不能点?”听着里头一阵摔东西的身体,紧接着傅卿卿又声音尖锐的骂了起来。“烧了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东西,这是我家的房子,就算是烧了也是烧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赶紧把蜡烛给我点上!” 小丫头唯唯诺诺,在桌下也点了蜡烛,烛火把桌下的阴暗照亮,傅卿卿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小姐,几晚上还要奴婢们几个人在这守着你睡么?” “嗯。” 傅卿卿懒懒伸了个腰,爬到床上就睡了。才刚刚闭上眼帘的人又猛地睁开双眼,惶恐不安的眸子四处搜索着。“是不是她来了?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屋里的丫头们气都还没喘上一口,又被她给吓丢了半条命。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最后才有个丫头站出来,怯怯的说:“小姐怕是听错了,刚刚是奴婢不小撞了桌子弄出了声响,吓着小姐了?” 傅卿卿翻身起来,将信将疑的盯着她,“只是桌子的声响?” “是。” 得了肯定,傅卿卿又松了大口气。刚躺下去又连翻了两个身子,之后又坐起来,像个发疯的人四处在被褥枕头下摸索着什么。 “不见了?怎么不见了?你们快过来帮我找找……” 小丫头们又都凑过来,七手八脚的在床榻上摸索一阵。 “小姐,在这!”一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个明黄色的护身符。 傅卿卿一把抢过来贴放在心口上,过了一会儿了才又给它小心的压在枕头下头。 海棠冷笑,上一次她装神弄鬼竟然给傅卿卿吓成这样?那她要是再来一回,傅卿卿岂不是要直接疯了? 不过今天她没做准备…… “公子。” “嗯。” 海棠浑身一震,又往暗处藏了藏。她往前看去,傅子辰正朝着这边走来,大概已经入寝又被叫起来,衣服是穿好了,但是墨发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归归整整的梳理起来。 “小姐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躺下了,刚刚……” 傅子辰拧着眉心,“大夫开的安神药又没用了么?” 他面前的小丫头点了头,“前两天喝了药之后就没什么用了,夜里总是惊醒,只有白日才能安睡片刻。” “那就再换药。” 小丫头有些担心,“但是是药三分毒,小姐这几天几乎是把药当饭吃了,再这样下去……” “那能怎么办?父亲已经被他折腾病了,再这么下去谁能受得了。明天让大夫开两个方子来,药效不行了就换另外一副。” 说完这一句,傅子辰又叹了一声。“我进去看看她。” 才刚踏进屋里他又皱紧了眉头,一屋子的丫头不说,蜡烛也多了一倍,味道呛人。得见桌椅下头都被点了蜡烛,他又示意让人赶紧灭了。 这会儿的傅卿卿倒是折腾累了,连傅子辰来到床榻边上她也没什么反应。傅子辰有些心疼,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帮她顺了顺额前散落且沾了冷汗的发丝,这么静坐了一会儿后他才离开。 回了自己屋里,傅子辰又没了睡意,就这么望着屋里的火盆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刚刚收回神智的他倏然察觉到屋里似乎还有别人,他猛然转头,瞬间欣喜起来。 “海棠!” 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把她看了好几遍。“你怎么过来的?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外头这么冷,你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 他要拉起海棠的手,不知是要给她暖手还是要拉她去火盆边暖暖,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身体,海棠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傅子辰僵在原地,脸色有些不好。“你……” “我就是来看看你。傅子辰,你过的好么?” 他温煦的脸上又挂上了欣喜。“我很好,你呢?靳子松的事情我听说了,也知道京兆府梁大人找你麻烦了,我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听说你把靳子松打了?他……” 之后的话海棠已经听了很多,都已经厌了烦了。她只看见傅子辰的嘴唇张张合合,眼里头尽是紧张关切,再细看后她才发觉,傅子辰比之前要瘦了很多。 明明是这么一个温煦柔和的人,怎么会跟着别人一起算计她…… “海棠?” “嗯?” 傅子辰笑了起来,“想什么呢?”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温润公子,开口时满是艰涩。“是不是你帮着夏侯关静和傅卿卿算计我的?” 傅子辰的笑僵在唇边,连带着他整副神情都僵了下来。见此,海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本以为自己见到他时哪怕不会大发脾气但也一定是要质问几句的,没想到问完了这一句之后的海棠,就再也不想问了。 她抬手轻拍拍傅子辰的肩膀,这才发觉他比自己想象要更瘦一些。 “好好照顾自己,都瘦了。” 她把手收回来,转身刚走了一步,傅子辰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子辰,松手。”她的话语很轻,“我不想跟你动手。” 傅子辰更是紧紧的抓着她,“我可以解释。我当时是……” “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但很抱歉,你的求亲我不能答应。傅子辰,我拿你当朋友,但不会一直都对你客气。”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亲眼看着傅卿卿一根根的掰开他的手指。“后会有期。” 这是海棠时隔这么多天第一次跟他见面,更是她最后一个与他说话。 赌坊那边的火还在烧,但好在火势已经小多了。海棠回了国相府,一直等到天蒙蒙亮也没等到尹泽过来。熬不住的小睡了一会儿,才起来就急着问艺秀姨外头的火势。艺秀姨狐疑的看着她,“小姐你怎么知道昨晚上街上着了火?你又偷偷跑出去了是不是?” 她没回,但艺秀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艺秀无奈的叹道:“你等着,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 过了小会儿艺秀就过来了,没等艺秀开口海棠紧着就问了:“怎么样?” “着火的是个赌坊,直到卯时才把火给灭了,一齐烧了的还有两间铺子一间仓房,另外还有两家百姓的房子也被烧了。”艺秀姨一脸困惑,“说起来也奇怪,听说赌坊那火把京城的天都给烧红了,本以为这么大的火势那两间铺子和仓房还有百姓家的房子怕是也保不住了,没想到赌坊都烧得只剩下个架子了,偏偏旁边那些房子就只是被火燎了一下,花个银子休整休整就能继续住了。怎么火还成精了,还捡着人多的地方烧?” 海棠浑身一震,“你说什么?旁边的房子只是被火燎了一下,还能住?” “是能住,但是要修整修整……” 怎么可能! 昨晚那火势海棠是亲眼看见的,这么大的火不可能不殃及旁边的房子。莫非真是有人在赌坊动了手脚,所以没有祸及周遭,只烧了赌坊? “赌坊里还有活人么?” “没了,都烧死了。官府把尸体抬出来各个烧得漆黑,清点之后说是有四十多具尸体。”艺秀打了个寒颤,有些恶心说:“那地方奴婢以前也路过过,不过一个小小的门面,看着房子也不大,怎么就能塞进去这么多人。看看,要过年了还死了这么多人,让那些死了亲人的人家怎么活啊。” 艺秀说的这些海棠都没听进去,独独就听见了第二句。 四十多具尸体,烧得漆黑…… 山寨遭遇围剿,就是被那一把火烧没了。她死里逃生回到山寨,看见的就是烧得漆黑的四十多位哥哥的尸体…… “小姐?小姐?”见她愣怔在那儿久久没有回应自己,艺秀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该跟你说这些。是不是被吓着了?哎哟,这可怎么好……” 海棠稳了稳心神,压下心头痛楚,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一个……一个都没逃出来?” 艺秀也不说话了,只是一直摇头。海棠让艺秀退下,自己一个人在那坐了很久,从早上到正午,再到下午,她都没等到尹泽。海棠心中惴惴不安,一直熬到将近夜幕之时,随着一阵血腥味,尹泽的身体在她面前突然倒下。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造反还是找死 http://.biquxs.info/ 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他扶起,又怎么把他送到床上。他怎么也喊不醒,怎么也喊不醒。解开他带血的衣裳,那些触目惊心的还血淋淋的伤口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铭风?铭风?” 海棠记得尹泽身边的暗卫就是叫这个名字,他的暗卫从未离过他的身边,现在他伤成这样,怎么不见铭风在场? “小童?” 她有些恍惚,一时没认清这是在国相府而不是承王府。外头的丫鬟听见这一声,贴着门轻问:“小姐是在叫奴婢么?” 海棠倏然惊醒,给尹泽盖上被子拉下暖帐,自己又开门跑了出去。 “艺秀姨。” 海棠闯进艺秀的房间,身后跟着的是今晚守夜的小丫头。小丫头惊惶的盯着海棠衣裳上的血渍,紧张的不得了。艺秀吓了一跳,声音里都是颤抖。“怎么会有血?这是怎么了?” 艺秀把她身上带血的地方都快速检查了一遍后发现这不是她的血,这才松了一口气。 海棠都已经急得不成样子了,她紧紧抓着艺秀,“艺秀姨,你快去承王府跑一趟,把黎姨叫过来!” 艺秀愣了下,“小姐要叫她过来做什么?现在这么晚了,奴婢也不好出去啊。” 她整个人突然冷静了下来,也不再让艺秀去承王府找人了,只是闷着头的转身又跑回了房里。艺秀心细,把守夜的小丫头留下嘱咐了好几遍,又放心不下的跟进了屋里。 屋里头,海棠正在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东西,见艺秀进来,又抓着她问:“艺秀姨你那边有没有止血的金疮药?快给我找两瓶过来。” 艺秀被她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要金疮药做什么?这血究竟是……” 大概是疼痛,又或者是她们的动静吵到了昏迷的尹泽。他无意识的闷哼了一声,吓得艺秀整个后颈都凉了。艺秀直跑去里间,这才看清楚海棠床榻上躺了个人,他的侧脸上还带着着血迹,就是没被被子遮住的被褥上也能看见同样的血迹。 艺秀倒吸一口:“承小王爷这是怎么了?” 海棠眼眶都红了,“我不知道,他突然就在我面前倒下了。艺秀姨,你快去找点儿金疮药,他身上还在流血。” 艺秀连连点头,临出门时候又顿下脚步,转身看着海棠问:“他这样过来会不会被发现了?要么我还是去承王府找人吧?” 经这么一提醒海棠才知道事大了。她往床榻那边看了一眼,狠狠心说:“艺秀姨你赶紧把药找来给他外敷上,我要出去一趟。” 昨天才着了一场火,现在承小王爷又重伤成这样,艺秀哪里还能放得下心让海棠出门。艺秀追到里间想要劝劝,却见海棠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色的男装,头发也是高高竖起,手上正划下那把匕首翻弄检查着。 “小姐你……” 见她还没走,海棠不由的冷下了语气。“快去!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匆匆丢下这话,她又当着艺秀的面翻窗出去,一路照着以前尹泽带她来回承王府的路线清扫着他留下的痕迹。看着雪地上多多少少如梅花一般的血渍,海棠心里也像是被人割了几刀。 她已经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趁着月色,他把尹泽在国相府里可能走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把血迹和足迹清理干净,不敢耽搁,又匆匆赶回屋里。 艺秀正在给尹泽伤药,被他身上的那些伤吓得都有些下不去手。药粉刚落在伤口上时尹泽还皱了皱眉,无意识的忍痛闷哼两声,之后就没了什么反应。要不是他的胸膛还在起伏呼吸,艺秀都要以为他怕是已经死了。再准备给他伤第二个伤口的时候,药粉还没敷上去,尹泽突然惊醒,一把攥住了艺秀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把她捏碎。 “承,承小王爷,是奴婢,是奴婢……” 尹泽好像不认识她,更是没听她解释,手上力气将艺秀的手腕往后一掰,艺秀拿在手里的装着金疮药的瓶子直接掉在了地上,洒出大半药粉。 海棠原路返回见他已经醒来,也顾不得有没有人在,跑过去就将尹泽紧紧抱住。她的鲁莽蹭到了尹泽的伤口,瞬间的刺痛终于让尹泽清醒了片刻,自然也放开了艺秀。 “海棠?” “是我,是我!”海棠不想放开他,更忘了他现在的情况,只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所以她根本就不想撒手。 艺秀捡起地上的药,“小姐你快把承小王爷放开,他身上的伤……” 海棠这才想起尹泽身上的伤,赶忙将他放开,见刚刚艺秀给他伤的药几乎都被蹭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他伤上已经凝固的血渍因为她的莽撞又被蹭得流出了鲜血,看着比之前还要更疼一些。 “我……对不起,我弄疼……” 她的话还没说完,尹泽又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虚弱,但每一个字都是对海棠的紧张。看见这一幕,连一向反对海棠再与承王府接近的艺秀都有些动容了。 “小姐,快给承小王爷伤药,奴婢去弄些温水来给他擦擦身子,换个衣裳。等天亮了奴婢就去承王府找人来接小王爷回去。” “不行!”海棠还什么都没说呢,尹泽就已经先开了口。“你是香巧的娘?明天你挑个正午些的时候去承王府找香巧,你是她娘,就说你想女儿了。见了香巧之后你让她去找小童,让他拿些治外伤的药给你带过来就行。” 艺秀皱起了眉,“承小王爷不回承王府?” 尹泽突然抬眸看了海棠一眼,“我现在回不去。” 艺秀只当他是想要赖在这里,但海棠听得又是心头一紧。 承王府一定是出事了。 虽然心里端着这个问,但海棠也没急着问。他让尹泽躺下,动作轻柔的给他上了药,又找来干净的棉布给他包扎上。她数了数,他身上一共有八处伤口,长的三道,浅短的四道。 “你身边不是有铭风么?以他的身手以你的身手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样?再多两道,你这伤口都要比得过我了。” 尹泽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个字,只是目光不移的盯着海棠看。随着她给自己伤药的动作,尹泽的眉眼越发温柔,也不亏他撑着这一身的伤赶来国相府。 “赌坊着火了,五爷怕是死在里头了。” 随着海棠这一句话,两个人都抬起了眼眸,视线撞到一起,不用言语就已经有了相同的答案。 夏侯荀穆。 海棠心口一窒,指着他的伤问,“这也是他伤的?” 尹泽点头,“遇上了,就打了一场。”他苦笑,“果真是应了他战神的名号,身手竟然这么了得。若是真要他拿了我东元的两个城池,我东元江山……” “你们怎么遇上了?好好的干什么又打起来?铭风呢?他没跟着你?我昨天就去了承王府,老王爷身边的暗卫说你跟老王爷出府了,连老王妃也没在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是单纯遇上了。”尹泽语气轻松,但海棠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底藏着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东西。 海棠抓着他的手掌。“铭风呢?” “老王爷呢?老王妃又去了哪里?” 她一声声的追问让尹泽不得不把刻意装出来的轻松收敛了起来。良久,他才缓缓开了口。“霍椋支持五皇子,但你知道我父王向着谁么?” 海棠摇头,他轻笑,望着远处说出三个字。“二皇子,二殿下。” “我知道,二皇子明着是替皇上戍守边关,但其实是皇上怕他夺权,所以外放到边关,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这么本事,将边关守得滴水不漏,虽小有战事但根本就不足为惧。可虽如此,皇上也没想着说要把二皇子召回京城来……一个回不了京城的皇子,老王爷向着他干什么?”海棠心里惊了惊,“二皇子来京了?” 尹泽颔首,“嗯。” 海棠倒吸一口凉气,“二皇子不守着边关私自回京,是要造/反还是找死?” “造/反。” 尹泽说的这么干脆,干脆的让海棠不知道该捡那一个字来回答他了。 “有人对承王府与二殿下的来往似有察觉,铭风护送二殿下离开时误入别人全套,我与父王收到消息赶过去,没想到与夏侯荀穆直接交上了手。至于我娘……”尹泽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两眼后才说:“有人给皇上下毒,我娘带着黎姨进了宫。” 海棠神情一变,“是五皇子?既然是宫里人给皇上下毒,那老王妃顶着风浪带着黎姨去给皇上救治怕不是成了别人的拦路石?既是这样,那老王妃岂不是危险?” 尹泽紧握双拳,声音冷沉到极致。“现在他们暂时不能动我娘,毕竟我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进的宫,他们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下手。只是,不会轻易把她放出来而已。” 这些事情搅得海棠心慌意乱,“这就要到年关了,他们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下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虎毒不食子 http://.biquxs.info/ “因为列国使臣已经陆续来京,到时候若是皇上一死,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是在列国使臣面前,五皇子自然就会被推上皇位……” 海棠已经是手脚发凉。 “那夏侯荀穆为什么要烧了赌坊?” “大概是知道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尹泽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又或者是五爷知道的更多。” 余下的也不用问了,屋里一下子又变得沉默起来。海棠倚在窗边,两只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窗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尹泽躺在床上,只要稍稍动一下就能惊到海棠,他干脆就不动了。 天快亮时,尹泽把身体往里头挪了挪,“过来躺会儿?” 她摇头,“睡不着。” 尹泽抿唇,“别想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天塌了我也能再给你撑起来。” 海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今年宫宴不太平,你还是找个借口推脱不去了吧。” “不行。”她抬起眼眸,“我能找什么借口?这是国相府,我是霍椋刚认的女儿,别人不知道的,但是霍寒烟和霍椋都知道我为了宫宴的准备,如果宫宴上我没到,他们会怎么想?再者还有个夏侯关静呢……人人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怎么能不去。” 尹泽第一次有些后悔这么大张旗鼓的与她亲近,但是她就是想要所有人知道,这就是她的女人,任何人都有不能触碰。 “宫宴上我也回去,到时候你挨着我些。” “嗯。” 早膳时候,艺秀亲自把早膳端到里屋里来,碗筷也是备了两双。吃完了早膳,艺秀又慌着要去承王府,海棠把她拦下,说:“昨天小王爷说了,你正午些去,表现的平常些,别叫人看出毛病来。” 艺秀心里这么急,一晚上都没睡好过,哪儿还能表现的平常。 “艺秀姨。” 海棠有些无奈,联想起初认识艺秀时她那副生怕自己跑了的紧张样子,海棠更是对她没什么指望了。“要么还是我去吧。” “还是奴婢去吧,小姐要是走这一趟未免太引人耳目。放心,奴婢晓得轻重的。” 海棠望着远处,眉心紧缩。现在她确实走不开。 艺秀把早膳撤下之后,海棠又在屋里呆了片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起身准备出去。“我出去一趟,门口我叫人守着,你安心歇着。” “要去见霍椋?” “嗯。” 尹泽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小心些。” 她轻笑,“虎毒不食子。”笑着说完这一句,她又敛住了笑意,认真的点了头。“嗯,我知道了。” 海棠把房门关上,对门外两个丫鬟吩咐了几声,这才放心的去找了霍椋。她掐的时间刚刚好,霍椋确实是刚刚才回府。但她还没见着霍椋,倒是听说孟庆月又来了府上。海棠心中冷笑,现在赌坊被烧了,所以孟家不用赔钱,心里头又有底气了? 还没踏进前厅海棠就瞧见了里头的两个人。孟庆月瘫坐在椅子上,口眼歪斜,一眼就能看出是中风的毛病。孔常鸣陪在孟庆月身边,身体瘦削,整个人都衰老了十几岁。 “贱人!都是你!都是你!” 孔安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抬着两只手朝着海棠的脖子就掐过来。海棠往旁边让开,孔安落了个空,转身时候那张脸更是狰狞阴狠。 “贱人你还敢躲!” 海棠站在那边,唇边抿着冷笑。“贱人你叫谁?” 孟庆月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嘴巴里哇啦哇啦的不知道说什么。大概是想要替儿子出气,那一只手费劲儿的想要抬起来,毫不意外的又是白费功夫。 “安儿!”孔常鸣一声呵斥,“不得无礼!” 孔安以前从不听孔常鸣的话,也就是今天终于听话了一回,乖乖来到两人身后站着,不敢胡闹了。 “姨母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久不见就病成了这样?” 孔安两眼一瞪又要冲出来,大有要把她撕碎的架势。“贱人你竟还有脸说!” “安儿!”孔常鸣的声音比刚才要更大了些。他一把将孔安拉到身后,这才又缓下脸色,对海棠客气说:“安儿不懂事,冲撞了大小姐。” 这一声“大小姐”让海棠额外满意,比任何人喊她的时候都要满意。只要对方不是拉关系,这能让人少厌恶些。 “既然不懂事,那姨夫就多教教他。姨母不舍得教所以才让他这么多懂事儿,但是孔安表哥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能一辈子不懂事儿。” 孔常鸣脸上有些惭愧,低头连声称是。孔安脸色难看,孟庆月更是又嚷嚷了起来。海棠视而不见,问孔常鸣,“姨夫这次过来是找我爹爹有事儿?” 孔常鸣神情微变,没说话,就只是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霍椋来了。 见了霍椋,孔常鸣还没说完呢孔安就一头跪了下去,一声“姑父”是喊天喊地,叫得悲怆感人。 “我还没死呢,不用这么哭我。” 霍椋向来就不喜欢孔安,这会儿就更没好气,弄得孔安以及孔常鸣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姑父,我这是太久没见着你,所以才……” “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不许你们再来京城,你们孟家,胆子挺大啊。” 霍椋语气不轻不重,听得孟家三个人心里却是咯噔一阵。孔安这会儿才知道多说多错,闷着头站在一边,屁都不敢放一个。孔常鸣硬着头皮站出来,朝着霍椋直接跪了下去。 “相爷。我这一声相爷并不是想着要来国相府攀亲带故,我只是想着让相爷高抬贵手,放过孟家与孔家。孟家家底殷实但也经不住这么打压的,更不用说我们小小的孔家。相爷,孟家已经被掏空,铺子也都卖出去抵债了,府上连工钱都付不起只得遣散了家仆,上下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了。请相爷高抬贵手,饶了我们。” 孔安从来也没什么骨气,自己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还差点儿丢了性命,被心里的恐惧侵袭支配,也跟着跪了下来。 “求姑父饶了我们。” 海棠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见此一幕不由的冷笑出声。“孔安表哥,你刚刚还想要掐死我呢,这会儿又这么识时务了?” 孔安生出一脑门子的冷汗,“我刚刚那是,那是……跟表妹闹着玩儿的。” “你也有资格跟我闹着玩?” 海棠的轻嘲才刚刚落下,孟庆月又喊了起来。她喊的什么别人听不清楚,但是她那双恨不得撕了自己的眼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孔常鸣急了,趴跪着来到孟庆月身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做安抚,一边又给孔安使眼色。偏偏孔安不上道,孟庆月也没明白孔常鸣的意思,一个继续乱叫,一个继续乱骂。 “你说什么?我没资格?你叫我一声表哥你还说我没资格?霍曦华我问你,我们那些铺子是不是你也做了手脚?还有那一张借据?是不是你交给赌坊的?要不是你火上浇油煽风点火,我孟家至于被你们玩弄成这样?” 孔安越说越生气,当着霍椋的面指着海棠说:“姑父你是不知道,她还是承王妃的时候哄骗我去赌钱,我输了银子她又故意借给我银子……” “安儿!”孔常鸣也顾不得什么了,站起来拽了孔安一把,孔安不管,甩开他爹的手又提高了声音,继续说:“借了我银子之后又哄骗我写下借据,之后更是私自更改高额的利息,最后又趁着孟家有难的时候把借据交给赌坊,让赌坊的人过来讨债!” 孔安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姑父你不知道吧,就是前天着了火的那家赌坊!人家派了几个人来,闯进我孟家一顿打砸,还不让报官府,威逼我们孟家要赔付十多万两的银子才罢休!就是因为他们我娘才被气到中风,我好好的娘,我好好的家,竟然被他们害成这样!” 孔安扑倒在霍椋脚下。“姑父!你可是要为我们做主!要为我们做主啊!” 孔常鸣面无血色,虽然是站着,但身子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倒下去了。孔安根本就管不了这些,依旧哭喊着让霍椋为他们做主。 海棠凉凉的看着他们,对上霍椋打量的目光,她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相爷你又想要叫京兆府的人把我抓去再审一遍?也行,我就在这等着,你叫人去京兆府请人来也行,我直接过去京兆府也可以,总不会让相爷你为难。” 听着这声称呼,霍椋的眉心又皱了起来,更是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孔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打傻了,在看见霍椋紧皱的眉心之后竟以为这是他不满上了海棠的行径,就越发大胆的怂恿起来:“姑父!她对我们做的这些恶毒事情也就算了,但是他对寒烟和表妹夫的事情就更加不能姑且!子松是朝廷命官,她深夜刺杀不成重伤寒烟,更是当众殴打朝廷命官,这就是在羞辱朝廷啊!姑父!这么恶毒阴狠的女人就该被投入天牢,就该被……哎哟!” 霍椋一脚揣在孔安心口,直接把他踹出去好远。孔常鸣闭着眼睛不去看不去管,孟庆月更是被吓得一跳,中风的脸上更是没有一点儿血色。 第一百七十五章 孟家人 http://.biquxs.info/ 霍椋猛地站起来,指着孔安怒斥:“你算什么东西?你哪来的胆子敢让我女儿入天牢?姑且?我的女儿我不姑且谁来姑且?” 孔安恍然惊醒,面无血色的趴在地上动都不反动一下,哪儿还敢哎哟叫唤。这头的霍椋怒气未消,往孔安那边猛走了几步,开口又要怒斥时孔常鸣突然冲到他的跟前,跪了下来。 “姐夫!”喊过这一声后孔常鸣又急忙换了称呼,生怕霍椋因为自己拉关系越发生气。“相爷!孔安出言不逊是该打,你直接把他打死都没关系。” 孟庆月又乱叫了起来,两只瞪着孔常鸣的眼睛恨不得从眼眶里掉出来。 孔常鸣哪儿还管得了这些,只顾求着:“孟家已经得了教训,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也都不敢了!孟家的生意可以不要,也可以离京城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但是还请相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孟家不能就这么完了啊!再者,夫人若是在天有灵……” “夫人?”一直沉默着的海棠突然就怒了起来,“你们还有脸提我母亲?” 孔常鸣不明白她怎么一下子生了气,更是好言好语的讨好着:“夫人也是孟家人,以前也最疼惜庆月了,若是……” “你闭嘴!”海棠喊了起来。 她的声音骤然提高,惊得孔常鸣心底咯噔一下。她把目光移到孟庆月身上,看着那张已经中风歪扯的脸皮,冷冷一笑。 “孟庆月,提及我的母亲,你的姐姐,不知道你在她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是不是也像现在是这么个淡然处之的态度?” 孟庆月脸色未变,甚至连眼色都不见任何波澜。倒是霍椋,提及亡妻,他的情绪从未刻意遮掩过。 见霍椋的神情有些松动,孔常鸣又开了口,“当初夫人遇难,庆月自然悲痛,半个月都吃不下饭,最后更是为夫人去寺里请了高僧念了将近十天的法事……” “悲痛?”海棠下意识的看向霍椋,霍椋亦是沉沉的看着她。 “曦华,怎么了?” 海棠目光再转向孔常鸣。“她去寺里十余天……你也跟着去了?” 孔常鸣想了想,摇头说:“没有。那段时间梁州两间商铺突然出了问题,我一直留在梁州善后……” “那两家商铺出了什么问题?” 孟庆月乱叫了两声又说不出个名堂,孔常鸣自然不懂她的意思。海棠紧着又问了一遍:“那两家铺子是个什么问题?” 孔常鸣不知道海棠追问这个做什么,但现在孟家的铺子都赔出去了,孟家商铺的名声也早就败了,说与不说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了。 “那两家铺子有了亏空,数额不少,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账房漏了账,亏空了万两的银子。” 这些话孔常鸣说的很认真,神情眼色上根本就看不出一丝虚假。海棠突然有些可怜他,孟家有钱有势的时候他就是个没什么说话地位的姑爷,明明不是入赘倒是像个入赘的。现在孟家没了,也就是他孔常鸣一个人还能把事情轻重拎拎清楚 孔常鸣的最后一个字刚说完,海棠就放声大笑起来,前厅里所有人都看着她,不明白她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好几声之后她才笑停了下来,她走到孟庆宇跟前,凉凉开口:“当时那两个铺子是账房漏了账还是你把钱私自拿了?孟庆月,你以为你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么?” 孟庆月虽然是中风状态,但海棠这一句话瞬间就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所有人都把她这幅样子看在眼里,且都看得清清楚楚。 霍椋几步来到海棠跟前,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你话里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海棠往另外三个人身上看了一眼,见了孟庆月眼底的惊慌,见孔常鸣与孔安脸上的疑惑,内心里更是冷笑连连。她收回目光,望向霍椋。“相爷什么都不知道么?” 胳膊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些,霍椋阴沉着一张脸,强忍怒火:“你也够了,一口一个相爷,我是你爹!” “相……爹爹你对这事儿真的就没怀疑过?” 她抿唇,但眼里头的轻蔑不屑又是这般的明显,让霍椋从内心里惭愧起来。 “怀疑什么?他孟家的铺子与你母亲何干?” 海棠轻嗤,果然,他这位权倾朝野的父亲虽然怀疑过夫人的死,但却从来没怀疑过喜欢自己的小姨子。她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说:“十几年前我母亲出事前孟庆月曾经花了好大一笔银子,去向不明。”她冷冷看着孟庆月,质问:“姨母,那些银子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你还记得吧?” 未等孟庆月有任何反应,海棠又继续说:“我找人查过,姨母你那笔银子……是买凶杀人的钱。” 她后头那一句话说的阴鸷可怕,听得孔安和孔常鸣都颤了颤。 霍椋声音里有些微颤,更存着几分气势。“买什么凶?杀什么人?” 海棠直视着他,“买江湖杀手伪装劫道贼人,杀的正是你的夫人我的母亲,孟家的大小姐,她孟庆月的亲生姐姐。” 孔家父子惊呼一阵,不敢置信的看着孟庆月,紧着又望向了霍椋。不同以往,霍椋低垂着头,国相府的前厅并不昏暗,但就是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孟庆月惊恐的摇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中风的脸本来就歪扯,这么一甩脑袋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偏偏她还不自知。 海棠一瞬不瞬的盯着霍椋,其实她这话说的很没底,毕竟当初五爷说要把人绑来送到国相府时她给拒绝了,现在五爷人死了,那人长的什么模样她根本就不知道,如果霍椋要她交人,她上哪儿找人去? “曦华。” 霍椋冷不丁的开口,让她整个人颤了一下。她抬眼望去,见霍椋那双锋锐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几乎要把他们头上的正片屋檐都要掀翻了。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海棠没有再重复刚才的那些话,而是坦然的看着他,拼了这一局。“我有人证。” “人证呢?” 她握紧手心,“一个时辰。给我一个时辰,我把人证带来。” “现在!立刻!” 霍椋几乎是怒吼出这四个字,孟庆月浑身抽搐一般的颤抖了起来,更让孔常鸣与孔安越发心慌害怕起来。海棠咬咬牙,抬脚就离开了前厅。 她人才刚走,霍椋就冲到了孟庆月跟前,一个耳光重重打在孟庆月那张脸上,瞬间红肿起来的印子让那张中风的脸更加可笑了。 孔常鸣跪下来,“相爷,这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庆月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她们姐妹情深,你也是看在眼里的,甚至连小打小闹都没有过,她怎么可能买凶杀人!相爷,这肯定是误会!当年那铺子只是账房记错了账,所以才出了岔子而已,并非是庆月的错!” 见儿子还在旁边傻站着,孔常鸣一把将他拽过来,“妹夫,咱们一家人这么多年,庆月的为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话音刚落孔常鸣就觉察出不对来。孟庆月让霍寒烟来顶替海棠成为国相府的小姐,欺瞒了霍椋这么多年,又从国相府占了这么多的好处……但凡把念头打在国相府头上的人霍椋最是厌恶痛恨,现在他又把旧事翻出来简直就是又打了霍椋的脸。 孔常鸣抬头看去,果真见霍椋的脸色更差了些。他心口一紧,爬起来推搡着孟庆月。“庆月你好好跟他解释解释,那根本就不是你做的!你快说话!你快说话啊!” 孔安愣愣的看着被孔常鸣摇晃推搡着的母亲,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竟吐出一句:“我记得小时候有次清明,娘你带我去祭拜姑母,是你亲口在她坟前承认你买了人要杀了她……” 话音刚落,孔安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倒地时候躬身连吐一口鲜血,之后就喘息着不动了。孔常鸣双腿一软,手上却下意识的抓紧了孟庆月的衣裳。突然间有力量将他整个人都拽了出去跌在地上,为此孔常鸣还差点儿把孟庆月给一同拽到地上。 霍椋站在他的跟前,越过霍椋,他能清楚的看见一双悬空着的女人绣鞋,正是孟庆月穿的那一双。 孟庆月被扼住喉咙,就快要七绝。霍椋的手劲儿一寸寸收紧,目光里的狠戾把你利刃还要锋利寒冷。 海棠离开国相府之后下意识的又要去赌坊,快要走到赌坊时候才想起那已经被烧成了废墟,五爷也早就不在了。想了想,她又急赶去了京城西巷的那家小客栈,进门就打听起了那天晚上在火场外遇上的两个汉子。 巧不巧的,其中一个汉子竟还逗留在客栈里头,浑身酒气,手边散落着好几张银票。海棠一脚将他踹醒,吓得汉子差点儿没尿出来。 “你,你做什么?”汉子只见过海棠男装,没见过她的女装,这么一会儿的竟然没认出她来。 海棠一把揪着汉子的衣领,“少废话!你们五爷那个相好在哪个青楼?叫什么名字?他在青楼里认识的人都有谁,你认不得认得?”她干脆拽起了汉子,“你现在就带我去找。”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五爷的江湖朋友 http://.biquxs.info/ 汉子以为这是人家来寻仇或是要钱的了,又再看对方虽是个姑娘,但身穿富贵,这力气之大也着实叫人有些不敢招惹,顿时就吓得六神无主了。 “姑娘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又不认识你。” “废话少说!”海棠搡了他一把,“五爷在青/楼里的相好,带我去找!你要是敢耍滑头,我立刻把你送到屠了赌坊的那伙人手里,让他们好好治治你这条漏网之鱼!” 汉子脸色灰白,“你,你是什么人?” 海棠拎着汉子的领子,让他凑近自己。“看清楚,姑奶奶到底是谁。” 汉子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后才认出她来,惊恐变成了惊喜,正要说话时海棠又直接拽着他,一路出了客栈。“你不说是么?不说我就带着你一家楼一家楼的找过去。”两个人的样子太过引人注目,汉子怕被仇家认出,只得小声对海棠说:“那女的在流春阁,是当红的花魁娘子。” 花魁?就五爷那德行? 海棠拽着汉子一路来到流春阁,白日里青/楼不开门,但里头还是有醒着的人的。海棠带着人直接这么闯进去,把里头的人吓得不轻,赶紧把老/鸨给喊来了。老/鸨见了两人这副样子,顿时笑了起来。“哪位爷都是过来找乐子的,但乐子就只是乐子,家还是要回的,夫人用不着这样。” 海棠松开了汉子的衣领径直走到老/鸨跟前,“我是霍曦华,我要见你家的花魁娘子。” 老/鸨对这名字一下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忙提醒老/鸨:“这就是霍国相新人回来的女儿。” 老/鸨错愕的看看海棠,又看看她身边的汉子。只听说过霍大小姐与傅家公子和承小王爷的纠葛,但这汉子看着也不像是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啊。 稳了稳心神,老/鸨上下审视着海棠,似乎是在怀疑她的身份。 “我家的花魁娘子有好几个,你要见的是哪一个?” 海棠睨着那汉子,汉子赶紧把名字说了出来。“是沉棉姑娘。” 老/鸨又多看了那汉子两眼,“你是……” “她在哪儿,带我去见她。”说话间,海棠已经径直上了楼。 老/鸨跑上去将她拦下来,“我说……你找我家沉绵有什么事儿?我家沉绵接的都是有钱的主……”老/鸨指着那汉子,不屑道:“这人看着也没几个钱,不可能是我家沉绵的客人。” 海棠将老/鸨往旁边一推,“谁的客人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她。” 老/鸨也火了,张口就喊了人过来,指着海棠要把她打出去。海棠冷冷一笑,“打出去?我看你这生意怕是不想开了!” 正说着,就有人从房里走了出来,身材婀娜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妈妈,什么人闹事啊?” 汉子指着那女人大喊一声:“她就是沉绵!” 海棠眼眸猛地一缩,神情一闪,在众人还未看清楚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沉绵跟前。 “你就是沉绵?” 沉绵被吓得花容失色,不过片刻又平静了下来,“是我接你家相公还是你的情郎,竟惹得姑娘这么生气?” 海棠冷哼,一把攥住沉绵的手腕,将她拽进房里后直接把人扔到了地上。沉绵是花魁娘子,在青/楼里都是最好的待遇,养的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一下把她摔得够呛,竟还红了眼眶。海棠跨过去蹲在她跟前,掌心滑下小巧又锋利的匕首,在她脸上比划了两下。 “五爷在你这里交了个江湖朋友,听说爱钱又贪色……”她语气骤冷下来,“那个人在哪儿?” 沉绵心口一紧,“你是谁?”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沉绵惊叫着捂住右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海棠。 这一幕像极了她初到京城对待霍寒烟的样子。 “那个人在哪儿?” 沉绵大概被吓住了,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说。直到寒凉的匕首抵住她的喉咙,肌肤上传来刺痛,沉绵才颤声说出了那人暂居的客栈以及他的容貌。得了线索,海棠转身要走时又重新折了回来,见她玩弄在指尖上的匕首,沉绵整个人又抖了抖。 “五爷死前还跟你说了什么?” 沉绵摇头,“什么都没说过。” 只见海棠动了下袖子,被她玩弄在指尖的匕首就这么扎在了沉绵的手边,把沉绵吓得尖叫着往里头爬了两步。海棠重新走到她跟前来,“五爷临死前跟你说的话,你最好一字不漏的说给我。否则……” “我说!我说!”沉绵想了想,说:“他死前头也没来过几回,听说是有事儿耽误了。至于是什么事儿,我也不好问,他也没明说,只是听他的语气好像不是赌坊的事情。” 话音刚落,那道寒光又在她跟前划了过去。沉绵一声哭腔,断断续续的说:“听他说好像是壹国的事儿,他也没细说,我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好像说现在不是时机,那些人要等等才会动手。” “没了?” “没了。”沉绵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离海棠更远些。“你要找的人或许还能知道点儿什么……” 海棠离开了留香阁,又赶往沉绵所说的客栈。才刚刚踏进客栈,她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盯着刚刚与她错身经过的男人。那男人与沉绵所说的相貌一致,特别是眼角那一道刀疤更是惹眼。 她伸手将人拦下,“谢楠?” 谢楠一顿,看清海棠的相貌时又露出淫相。“小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说话间,他一只手就朝着海棠伸了过来。海棠冷笑,一招将他的手反制过来,把他扣住。谢楠也不恼,竟还大笑起来,“这是谁家的姑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海棠抿着冷笑,“国相府的。” 谢楠浑身一震,两只眼睛死瞪着她。印象里的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与面前这张逐渐重合在一起,惊得谢楠手脚冰凉。 “你,你是……” 还没说完这句话谢楠就一个旋身从海棠的手里溜了出去,海棠暗骂一句,紧着就追了过去。这地方不像京城大街的宽敞,两边的道窄小不说,还都是些百姓,谢楠这一路故意的横冲直撞把这一条街都扰乱了。小贩的咒骂孩子的哭声,这一地的狼藉差点儿让海棠把人给跟丢了。好在她吃了黎姨的药,身手比以前轻盈快速,倒是一会儿工夫就追上了谢楠。 谢楠见她已经追来,竟赤手空拳的就打了过来。仅仅两招,却是又快又狠,海棠庆幸他手里没兵器,否则以谢楠这样的身手光她一个人还真是怕会应付不来。 恍神间,谢楠运足了内力的一拳直打在海棠的肩头,见两人已经远出了距离,谢楠转身就跑。海棠扶着伤处咬牙追过去,终于把他逼到了死巷子里,又是一番拳脚纠缠。谢楠实在狡猾,每一招都冲着海棠的伤处,海棠闪开些距离,他又转身要跑。海棠心下一狠,故意露出破绽,在他再次打中自己肩头时假借受伤倒地的动作,滑下匕首快很准的割断了他的右脚脚筋。 谢楠痛喊一声,抬起另外一只脚踹向她的心口,海棠身形一闪又来到他的身后,扣住他的左脚,断了他另外一只脚的脚筋。 失去了支撑的谢楠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海棠。海棠走到他跟前,在他动手之前直接用那把匕首刺穿了他的手背,稳稳的钉在了下头青石板上。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迹,动了动被重伤过两次的肩头,疼得她浑身一颤。 地上的谢楠突然大笑起来,一双眼睛依旧阴险恶毒。“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竟是败在你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海棠把那把匕首收回来,疼得谢楠又是一声叫唤。她就着谢楠的衣服擦干净了匕首上的血渍,这才站起来冷声告诉他:“我是承王妃,不是算不得黄毛丫头了。” 闻言,谢楠笑得更是轻狂放肆。“你娘国相夫人我都杀了,你一个承王妃又算的了什么。要不是当初孟庆月给足了银子要我下手快些,以你娘的美色,我怕是还要玩上几天……啊!” 谢楠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两手死死护着裆间的位置。顷刻间,那张狰狞的脸上满是苍白和冷汗,血渍已经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像个难产的女人,身下全是血迹。 海棠把匕首紧紧握在手心里,“一会儿,你把刚刚那句话再跟霍椋说一遍。” 那天,京城里大半的人都看见霍大小姐拖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了国相府,身后还跟了个战战兢兢的大夫…… 她把满身是血的谢楠扔到霍椋面前,狠狠的踹了一脚。“刚刚你跟我说的话,再跟霍相爷说一遍。” 谢楠哼哼了两声,气虚浅弱的根本就抬不起眼皮。 “是我,是我杀的……” 海棠又是一脚送了过去,“我让你说这个了么?刚刚你跟我说的那一句,再跟你面前的霍相爷说一遍。”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愿让你涉险 http://.biquxs.info/ 虽然只剩下这么几口气了,但谢楠哪儿有这个胆子。他抬眼,正好撞上霍椋那双嗜血的眼睛。 “他说了什么?” 海棠凉凉开口:“他说当初要不是孟庆月催的急,他还想要跟母亲好好相处相处。” 话音刚落,霍椋的脚就落了下来,狠狠踩在谢楠的脑袋上,还狠狠的碾了两下。 她说的委婉,但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懂。霍椋一辈子最爱的夫人岂容别人这等糟蹋侮践,更何况,这人还是杀人凶手! “你再说一遍!” 霍椋用了很重的力气,海棠几乎都能听见谢楠头骨被鞋面碾着的诡异声响。她别开目光,往厅里看了一眼,“姨母那一家呢?” 久久不见霍椋出声,她抬起眼眸,见霍椋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脚下的谢楠被他踩着的那半张脸上溢出血迹,细看之下,他那半张脸都已经被踩得变了形。 她皱起了眉,“这人叫谢楠,只要别人给钱就替别人杀人办事。当时孟庆月找的就是他,收了银子的也是他。孟庆月人呢?虽然已经这么多年,但我相信孟庆月一定还能记得这张脸。” “死了。” 海棠一愣,“什么?” 霍椋抬起头,那双阴狠冷冽的眼眸扫向海棠。“死了。” 海棠心一沉,“死了?” 后头的事情与海棠预想的一样,虽然没有孟庆月的指证,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霍椋也什么都明白了。他的手段何其狠戾,看得海棠暗暗心惊,直至谢楠被折磨到没了气息,霍椋都还没完全把怒火消下来。 海棠默默看着他,突然觉得可笑。他霍椋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这么欺骗戏耍他?但偏偏他就是被人欺骗戏耍了,还是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把这场怒火给消下去? 换个角度看,他也是个可怜人。 前厅里血腥味儿太重,海棠待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到了自己的院子却不想进屋,就这么在外头站着。艺秀红着眼睛跑过来,“是不是真的?真的是孟庆月做的?” 海棠没说话,只是这么默默的看着她。艺秀身子晃了晃,最后留下两行泪,咬牙道:“从小到大不管是什么好东西夫人都是紧着她先来,直到夫人临出事那天她还拉着孟庆月的手一顿嘱咐,生怕孟庆月受了委屈。没想到,没想到!” 艺秀已经是泣不成声,“挨千刀的白眼狼,白瞎了夫人这么多年的疼爱!夫人若是知道这些事情,怕是在九泉之下都安心不了……” 海棠伸手环抱着艺秀,“恶有恶报,现在孟庆月死了,母亲她……” 艺秀突然大笑了两声,“孟庆月当年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生了个儿子,没想到现在把她送上绝路的正是她的好儿子。天道有轮回,老天果然是开眼的!” “孔安?” 艺秀知道她出门找人不知道中间那一段事情,就把自己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海棠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笑了起来,“我还费尽的给他找人证,没想到刚出门他就把人杀了。” 艺秀擦了把眼泪,拉着海棠要进屋。艺秀拉着她的那只手牵扯到了她被重伤的肩膀,瞬间疼出一身的冷汗。艺秀这才察觉不对,惊呼起来:“小姐你受伤了?” 海棠点头,又指了指里头,竖起一根手指做嘘声。艺秀气得跺脚,“都这样了你还瞒什么!” 进了屋,尹泽果然已经起身来到了门口,再自然不过的从艺秀手里把她接过来,又当着艺秀的面要查看她的伤势。艺秀轻咳一声,转身离开,顺手替两人关上了房门。 尹泽拉下她肩上的衣服,见她半个肩头已经淤青,虽然没有红肿,但是稍稍碰到她就是一阵战栗腾出冷汗。 显然是被重力所伤。 “那人带了什么武器,能把你肩膀伤成这样?” “赤手空拳。” 尹泽动作一顿,“赤手空拳?你是故意挨了他那一拳的?” 不等海棠开口,他又细细的查看了一遍,顿时怒道:“你傻了是不是?竟让他几次都打你同一个位置?黎姨给你的药都白吃了么?你不会跑还是不会躲?” 她抿唇不语,就只是这么看着尹泽。尹泽满腔怒火在看见她这道清澈沉默的目光时,心里头又瞬间平和了下来。 “霍椋不知道你受伤了?” 她摇头。 “一个字都没问过?” 她依然是摇头。 尹泽觉得自己的火气又往上窜了窜。“真是个瞎子。”顿了顿,尹泽又问:“孟家那三个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孟家被逼上绝路,只能来京城求情了。”海棠把衣服拉上来穿整好,“他们应该是去先去找的霍寒烟,然后被霍寒烟给撺掇到这儿来的。没想到这一来,还把自己的命给送上了。不过也好,解决了孟家,也算是少了个后患。” 她站起来把屋里的窗户都闭上,又来了尹泽跟前,压低了声音与他说:“那些人要延后动手,大概是因为老王妃带着黎姨进宫去,他们不好做的太过明目张胆。” “那就只能是正月十五了,照例列国使臣都会被留到正月十五以后才陆续离开。” 海棠突然抓住了他,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气。 “夏侯荀穆在京城里有人接应,听着像是个生意人,而且,他们在京城外也做足了准备,留够了人手。” 尹泽眸子猛地缩了下,“多少人?” “不足千人,但都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精锐。” 精锐!那确实是做足了准备。 “五爷已经死了,你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海棠看了他一眼,“就我带回来的那个,他跟五爷是酒肉朋友。” “可信么?” “现在也只能先信着了。” 尹泽撑起身子,“我要赶回去一趟,既然是在京城外,那这事儿还得让父王的人来。” 海棠将他拉回来,“你这样怎么回去?承王府里头已经有一个承小王爷了,现在又是白天,你这么回去还不惹他们怀疑?再说你这伤能不能撑到承王府?别在路上就晕过去。” 尹泽轻笑,在她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他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以前觉得铭风无用,现在倒是后悔没再教出两个铭风来,若是有他在,事情也好办许多。” “你把事情交代给我,我去给你办。” 尹泽摇头,“我不愿让你涉险。” “这一潭水我早就已经踏进去了,还有什么涉险不涉险的说法。你安心养着伤,就这么几天就过年了,别带着一身的伤叫人看出毛病来。” 尹泽哑然失笑,“你这么说我,那你呢?你自己不也是个伤患。” 她稍稍动了动肩膀,疼得又是一身冷汗,面上又强装镇定,自若的回答说:“我就是小伤。” “在我眼里,你就是掉跟头发丝儿也不能算是小伤。” 海棠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才知道自己心里头有多难过。见她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了下来,尹泽自知失言,怕是害她想起了在承王府里外受的那些委屈。 本准备自己出去的海棠想了想,最后还是让艺秀跑了这一趟。毕竟京城里大半的人才看见她拽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回了国相府,这会儿再高高兴兴的出去必然更加惹人怀疑。 艺秀出了国相府,直奔陈妹家的铺子。明着是拿定做的那几身衣服,但其实却是让陈妹去承王府里跑一趟,毕竟尹泽也在这边定了两套衣服。他久久不来取,自然得让陈妹去承王府里头问一声。 陈妹义不容辞,只是担心她爹不让,没想到陈少宁竟默允了这事儿,更拉着陈妹特意叮嘱了几句。艺秀才拿着衣服离开,陈妹后脚就赶去了承王府。她站在承王府的大门,脆生生的问着门口当值的侍卫。 “承小王爷在我家定做的新衣已经好了,他什么时候去取?霍大小姐的刚刚已经被取走了,我爹他让我来问问承小王爷的衣服什么时候来取?” 侍卫有些诧异。陈少宁的规矩从来都是不管你多大的地位衣服都是自己去取,像陈妹这样自己上门来问的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陈姑娘且在此等候片刻,属下这就进去问问。” 陈妹摇头,“不用不用,你让小童跟我过去拿一下也行。承小王爷定下衣服的时候就说了,等霍大小姐来取衣服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的。银子也都付了,直接拿走就是。我爹爹这两日还要做别的衣裳,大家都紧着要在三十儿以前拿到衣服,承小王爷的也不好耽误了。” 侍卫抱拳,“那陈姑娘且等等,属下去把小童叫来。” 片刻功夫小童就从里头出来了,陈妹与他相熟,自然不用客气,“承小王爷的衣服做好了,你跟我过去拿?” 小童整个人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只是拿衣服,让别人去就是了,何必非要我跑这一趟?” 陈妹往他脑门上一戳,拽着人就走。“这可是你们小王爷吩咐的,她定衣服的时候可是给足了银子,我也只是听话办事儿而已。” 小童脚步微微一顿,登时就明白了陈妹的意思。 尹泽是定了几身衣服,但顶多也只是几百两的定金,还比不得其他人给的多,何来给足了银子的说法?陈妹刚刚说这是尹泽的吩咐?又说她是听话办事…… 他反手抓着陈妹,“主子在你那儿?” 陈妹不客气的挣开他,“你先跟我过去,拿了衣服再说话。” 第一百七十八章 装神弄鬼 http://.biquxs.info/ 小童整整憋了一路,进了陈家的铺子之后径直就朝着里间去了。陈妹一把将他拉回来,“乱跑什么?你家主子没在我家铺子里。” “那他在哪儿?”小童都急了。明明就是尹泽和老王爷两个人一齐出去的,怎么到后头就只有脸色极差的老王爷自己回来了。好不容易听说尹泽回来了,他赶去一看,竟是应该戍守边关的二殿下。快要天亮些的时候,铭风更是满身是血的倒在承王府里…… 他整整急了一整天都没个消息,陈妹找上门时他还以为尹泽就在这,现在又说不在这? “你们到底把我家主子弄哪儿去了!” “小童,进来说话。”陈少宁从里头走来,皱着眉头喊着他。陈妹从他身后推了一把,“在大门口嚷嚷,你有没有脑子!也不知道小王爷怎么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的。” 小童赶紧往外头看了两眼,又赶紧的跑到了里间。陈妹也想跟进来,却被陈少宁吩咐在店里头守着。陈少宁关上里间的门,把事情跟小童说了。 片刻后,小童抱着两身衣服出来,都已经走出门面的人了又被陈少宁给喊了回去。 “你放轻松点,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回去之后就把刚才的话告诉老王爷,他自有主张。” 小童心里都要骂街了,这也叫不是多大的事儿? 等着人走远了,陈妹才问她爹,“爹爹你插手管这事儿就不怕惹来麻烦?” “现在各处都站稳了势力,我不管就没人管了。这些皇子里头哪个坐上皇位都可以,唯独五皇子不行。” “五皇子确实不合适……爹,这年还能过么?” “还能过,就是年后要多操/心些。” 艺秀把新衣服送到海棠房里,海棠没什么兴趣,倒是尹泽一个劲儿的在那翻。一会儿拎着这个看看,一会儿又拿着那个比划比划。 “我说承小王爷,你比划这个干什么?这衣服做了小了点儿,不然我送给你也行。” 尹泽把衣裙放下,“那到不用,我那也做了两身,就跟你这个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料子,就是绣样款式也都差不多。” 想着曾经被他穿上身的樱草色的衣裳,海棠的眉心狠狠的跳了两下。 “这都是些姑娘家的颜色,你选这个做衣服?” “姑娘家的颜色又怎么了?衣服好看就行了,穿出去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两口子就行了。” 海棠心里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外间。书桌上还摆着前两天她练过的字,想了想,她还是又把笔抬了起来。只是才刚刚动了动手臂,她又疼出一身的冷汗。 这肩头的伤要是不好好弄弄,宫宴那天怕是连笔都抬不起来,更不用说应付夏侯关静的舞了。 “过来。” 尹泽站在她不远处,手里头拿着一瓶药。她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药。过来,我给你上个药,看看能不能少疼些。” 海棠走过去,身后要拿,尹泽动作比她快,把手撤过去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已经扯下了她肩头的衣服。 冰凉的药膏擦在她淤青的肩头,又被他暖暖的手心揉开。“也就是那人太傻,要不照着这个力气往你心口上打上一拳,恐怕你现在也没什么命在了。” 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到时候你去跳舞,是不是还得穿个浅薄的舞衣?” 海棠一愣,“又不是楼里头的花魁娘子,不用穿成那样吧。” 尹泽加重了些力气,疼得海棠倒吸一口凉气。他转身走到里间,再出来时候手里头拿了件红色的衣裙,“到时候就穿这个跳,红色喜庆又热闹,看着也暖和。” 她哑然失笑,“这是外出的衣裙,领子还缝着兔毛呢,你让我穿这个跳?” 尹泽把衣服扔到她身上,沉着一张脸。“就穿这个。” 海棠把衣服拿下来,又把肩头上的衣服拽回去。“一会儿天黑了我还得出去一趟。” “去哪儿?” 已是夜深时,海棠翻身进了一处墙院,院子里头有两三个家丁,一个站在前头,两个守在门前。海棠冷笑,心里头又把屋里头的人给鄙夷了个遍。 要是真的怕死,那就该花钱请两个江湖人过来,这么两三个家丁有个屁用?是觉得她已经闹了一场殴打朝廷命官,不敢再来放肆了? 错了,她今天还真就是为这个来的! 海棠挨个打晕家丁,靠近房间才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姨母已经死了,孟家也没了,子松,你会不会不要了我?” “一夜夫妻百夜恩,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孟家没了没关系,岳丈大人不认你也没关系,就是天底下所有人都说你不好,我也还是爱你的。” 这么深情的话是个女人都还动心的,但霍寒烟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谁能想到曾经荣极一时的梁州孟家竟然被人逼得要来投靠别人。要不是我让她去跟爹爹求情,姨母表哥也不会……” 靳子松柔声劝着:“不去求情,万一岳丈大人又把怒火牵连到我们身上来怎么办?怪就怪那个女人,竟撺掇岳丈杀了姨母一家!她若是恨姨母是你的亲生母亲,恨姨母以你替代了她的身份,那也不必如此,好歹她也算是孟家人,姨母也是她的姨母!本以为我们离开了国相府人家就能放我们一码,没想到她竟还想要赶尽杀绝!” 说到此处,霍寒烟哭的更是伤心了。靳子松又在旁边劝着,句句都咒着海棠的阴狠毒辣。好一会儿了,靳子松才哄好了霍寒烟。刚熄了灯准备睡下,又觉得屋里头好像有些不对。 靳子松刚一转身,只一眼就看清了海棠那张抿着冷笑的脸,吓得他张嘴就叫了一声。已经躺下的霍寒烟亦是跟着叫了起来。 “来人,有刺客!有……” 话还没说完,海棠手中的匕首已经横扫了过去,靳子松往后退了好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就这么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靳子松满脸的恐惧,“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她稍稍弯下身子,随着靳子松的又一声叫喊,她的匕首已经扎进了他受伤的腿里。“杀你。” 随着她手里刀落,霍寒烟的尖叫声就没停止过。但不管霍寒烟怎么叫怎么喊,海棠愣是碰都没碰过她…… 府里的下人闻声赶来,闯进来后才看见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靳子松,床上的霍寒烟躲在床角,也没看清楚进来的人,就这么投怀送抱了过去。 “杀人了杀人了!赶快去报官!去报官!” …… 离开了靳子松这里,海棠又偷偷去了傅府。她没像上次一样的披头散发故意装神弄鬼,就只是潜进傅卿卿的房间,把被傅卿卿喊到里头守夜的丫鬟们都点了睡穴后又把人都弄到外间去,吹熄了所有蜡烛,再重新折回里头,随手找了件傅卿卿的衣服套上,又走到妆奁前坐下,一样样的翻弄着傅卿卿的首饰和胭脂盒子,觉得喜欢了,又在自己脸上试了试。 傅卿卿睡前喝了安神药,好一会儿了才被她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睛瞧见自己妆奁前头坐着个女人,瞬间被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谁!谁在那!” 海棠才刚刚转个侧脸过来,傅卿卿就吓得连声尖叫起来。 “鬼!鬼啊!” 她眉梢一挑。“你……不认得我?” 傅卿卿揪起被子蒙住脑袋,眼前什么都看不见,闭上眼睛就是那张镜子前头苍白的脸,睁开眼睛更没胆子看,只能一声声尖叫的喊着人。 屋外头都没什么人,所有人都在屋里,且都已经被海棠给点了睡穴,她哪怕就是叫破嗓子也不见得有人过来。 海棠站起来,缓步走过去。傅卿卿连连后退,后脑勺重重的撞击到墙壁才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双手胡乱的挥打着。 “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你喜欢那衣服你就拿去,你喜欢我那些首饰你就都拿去!敛秋,我往日带你不薄,你不要这样害我!” 海棠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衣裳,语气幽冷。“那我就拿去了。” “拿去!都拿去!” 她轻声笑着,小声在夜里显得有些诡异可怕。“小姐对奴婢真好。”只听一阵窸窣的动静,傅卿卿心里怕的要命,又不敢抬头看。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滑进了被子里,死死的抓着傅卿卿的脚踝。 “啊!” 傅卿卿比之刚才还要更大声的尖叫起来,两只脚不停的往外踹着。 海棠又笑了起来,声音就在傅卿卿耳边。傅卿卿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声。 “那我……明天再来。” “啊!!” 傅卿卿死死抓着被子,张嘴尖叫不止。 “小姐!小姐?” 傅卿卿甩开被人轻拍的胳膊,整个人恨不得都缩到墙壁里头去。 “小姐,是奴婢! …… 丫鬟们一声声的喊着傅卿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傅卿卿的神志给喊了回来。傅卿卿睁大了眼睛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心有余悸的看着围在窗前齐刷刷看着自己的丫鬟们。 “刚刚你们都死哪儿去了?刚刚屋里头的灯为什么都灭了?” 一帮丫鬟都有些奇怪,“小姐,屋里头的灯一直都是点着的。” 傅卿卿浑身一颤,“那你们刚刚都死哪儿去了?” 丫头们面面相觑,哪儿敢说平时趁着傅卿卿睡着,她们也会偷偷打盹儿。今天大概大家都困了,所以才撑不住的睡了一会儿。丫鬟们不约而同的又开了口:“奴婢们……一直都守在小姐床前的啊。” 傅卿卿脸色更加苍白看了些。她从床上翻爬下来,跌跌撞撞的来到妆奁那上下的翻了个遍。东西倒是没少,反倒是她已经把妆奁弄得一团乱,根本就看不出在她之前到底有没有被别人翻动过的痕迹。 “小姐你在找什么?” 傅卿卿浑身一震,抓着最近的那个丫鬟,指着自己装衣服的地方,“你快去找找,我的衣服有没有少了!快去!” 此刻的傅卿卿头发散乱,满脸苍白,浑身颤抖,刚刚有哭过一阵,两只眼睛几乎肿成了核桃,也就是这几天才休息好,但眼下还是青黑一圈,模样着实吓人。 “快去啊!” 丫鬟不敢不听,赶紧的去把傅卿卿的两个衣柜打开,细细的翻找了一遍。 “怎么样?” 丫鬟不敢乱说,又仔细的翻找了一次。“小姐,独独少了那身湖蓝色荷叶边的裙子。” 傅卿卿两眼一黑身子一软,曾经敛秋也说过这衣服好看,刚刚她看见的那女鬼穿的不就是这一身衣服! “敛秋回来了!敛秋回来了!鬼!鬼!” 傅卿卿死死抓着丫鬟的衣服,指甲恨不得隔着衣服都能戳到别人的皮肉里。 “那我……明天再来。” 幽冷的声音又炸开在她的耳边,傅卿卿的脑袋嗡的一下,两眼一个翻白的倒在地上,整个人又哆嗦抽搐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就是个谎话精 http://.biquxs.info/ 折腾这么一夜,回到国相府的时候都已经五更天了。霍椋恰好踏出家门,上了马车准备进宫早朝,海棠看着人走了之后才翻进了国相府,悄声溜回了自己屋里。 “不是只去靳御史府,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尹泽悠闲自在的靠在床上,因为屋里头暖和,他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漂亮的锁骨,着实诱人。 “还顺便去了趟傅府。”见他脸色微沉,海棠也懒得解释。倒是尹泽光脚下了地,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来。 “去见傅子辰了?” “我去见他做什么?”她轻傲的扬起下巴,“我去见了傅卿卿。” 尹泽一怔,“你去见她做什么?” 海棠心里微涩,“没什么,就是吓吓她而已。” 他抿唇轻笑起来,“也好,让她的病再重一些,傅柊那倚老卖老的才不会插手五皇子的事情,我们也就能省点儿心了。” “你……” 海棠才刚刚说了一个字,尹泽就往她脸上捏了一把。“你什么你?你现在还以为我跟傅卿卿有瓜葛?”他摇头轻叹,“女人还真是小气,就跟我娘当初一样。” 说起老王妃,海棠倒是好奇起来。 “老王妃好好的承王府不待,为什么要去玉佛庵静修?老王爷又是哪里得罪了她,承王府上下还都不能提起老王妃?” 尹泽突然大笑起来,海棠急得捂住他的嘴巴。“你小声些,一会儿叫人家听见了又得说我闲话。” 他把海棠的手拉下来,又无赖的在上头亲了两口。见她有些恼了,他才收了逗弄她的心思。 “当初我娘跟我父王……” “你为什么只喊老王妃做娘,你不是应该喊她……” 尹泽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下,“你听我把话说完。”他长叹一声,说:“当初我娘跟我父王也算是恩爱,偏偏我父王不知道搭错了哪跟筋,竟然从外头捡了个卖身葬父的女人回来。虽是为奴为婢,但是那女人心机颇深,一次两次的让我娘与父王生了间隙。一次宴会,那女人暗中使计让老东西误会了我娘,继而惹怒了我娘,我娘就当场掀了老东西的面子,老东西落不下脸面,与我娘吵了一番,气得我娘连夜回了娘家……” “那女人太会装可怜,老东西当时就是个睁眼瞎。别人看见那女人把我娘气走了,也都不安分起来,各个怀着不规矩的心思。本来我娘都已经原谅了他,正准备回来的时候又听说了他身边的那些红尘事,气得直接上了玉佛庵。” 尹泽又笑起来,“当时老东西以为我娘要剃发出家,低声下气的求了好久。错也认了,那女人也打发了,我娘就是不愿意回来。老东西一生气,就下了令,让府里上下不得再提起她,从此以后我连称呼也变了。” 海棠唏嘘一阵,“但我看着老王爷对老王妃并非是这么绝情的人。” “嗯。虽然他的吩咐是冷情了些,但心里还是紧张我娘的。逢年过节大小日子都想去看看我娘,但我娘气性太大,从不愿意见他。”他说到这里,神情又稍稍变得有些凝重。“老东西年轻时候太张狂,树敌不少,让我娘去玉佛庵里待着确实比再承王府里头稳妥的多。虽然这一次她差点儿丢了性命,但比起老东西这些年来遭遇的暗杀也算是好太多了。” 海棠听得心惊胆战,“老王爷总被人暗杀?” 尹泽笑着将她揽过来,“你这是怕了?别担心,现在的承王府虽然被人打压,没了之前的地位,但现在的承王府比之以前要安全许多。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她轻蔑笑着甩开尹泽揽着自己的手,径直就去了外头,靠在椅子上瞌着眼帘休息起来。 小半会儿的功夫艺秀就敲响了房门,问海棠起了没有。得了准许之后艺秀才进来,看见海棠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知道她怕是一晚上又没睡。 “小姐,靳子松昨晚又被暗杀了。霍寒烟连夜去京兆府报的官。”艺秀嗤笑着说:“小姐你猜后头怎么着?” “怎么着?梁大人还敢接这个活儿?” 尹泽也过来了,自顾自的坐在海棠身边,半撑着脑袋听起了热闹。艺秀移开目光,心里头暗暗笑了自己一把。 若是自己再年轻个十几岁,也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年纪,怕是真的要被这承小王爷给迷上了。 “梁大人确实不敢接这事儿,把霍寒烟给劝回去了。霍寒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直接去宫门口等着,非说要相爷替她做主。五更天啊,都是百官上朝的时候,各个都看见她好手好脚的等在那里,哪儿像是之前说的为救靳子松身负重伤的样子。” 尹泽也嗤笑起来,“她还真是会挑时候。” “可不是。”艺秀恨不得唾弃两口,“她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名道姓的说凶手就是小姐你……她本身就是个谎话精,这戏他们夫妻俩还演不停了?到底是有多蠢的人才会信了她的话。” 海棠什么都没说,只是抿起唇角笑了起来。尹泽也跟着笑着,问艺秀,“那靳子松死了么?” 艺秀摇头,“没有,听说身上中了几剑,但命还是留着的。” 尹泽把目光转向海棠,笑意更深。“你当街怒打靳子松,人人都看见你下手的狠劲儿了,就算是你真的要杀人也不可能仅仅只是插他两刀。再说,若是你下手,你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霍寒烟。她现在好手好脚的站在那儿,那就说明这事儿不是你做的。” “本来就不是小姐做的。”艺秀自顾自的说完这一句。 “怎么不是?”尹泽懒懒开口,“个个都以为这事儿不是你家小姐做的,偏偏这事儿就是你家小姐做的。” 艺秀瞪大了双眼,“承小王爷胡说什么,我家小姐……” “是我做的。艺秀姨你去准备早膳吧,吃了早膳我还想躺一会。” 艺秀心惊胆颤,“小姐你真的……”她上上下下的看了海棠好几遍,直到海棠无奈的告诉她自己一根头发都没少,她才稍稍收敛了些。 尹泽失笑,“艺秀姨你就放心,她知道轻重的。” 有了尹泽这句话艺秀心里才算是踏实了些,但紧着又叹了一口:“一会儿相爷回来指不定又要……” 海棠眉眼黯淡下来,她转身走到里头,和衣躺下。“早膳我不吃了,一会儿早饭叫我吧。” 她都已经这样了,艺秀也不好说什么,转身给尹泽送来了一人份的早膳,等他吃完之后又收了东西关上房门离开。尹泽走到床边,脱了鞋子上了床榻,翻身把她搂在怀里。她本无睡意,在他手环上来的时候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耳边是一声轻笑,他又把她往怀里头搂了搂,“睡吧。” 不知道是因为他这两个字还是因为贪恋他怀里的温暖,海棠没想着要躲,就这么由他抱着,不过片刻她就沉沉睡着了。 艺秀心中惴惴,就怕霍椋回来之后又要找海棠过去问话,这好不容易才相认的父女之间的误会岂不是更大了?她心惊胆战的等到霍椋回来,却久久没有霍椋叫人传话的意思。她叫个机灵的丫鬟过去打听之后才晓得,原来霍寒烟这五更天一闹已经是让霍椋丢尽了脸面,差点儿就要在众人面前断绝父女关系了。 艺秀这才明白海棠的用意。 从前夫人太过单纯,被亲妹妹算计死得冤枉,现在她的女儿虽满是算计,但这才是深宅后院深闺小姐该有的自保能力。 如此,艺秀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之后海棠倒是又听艺秀提过两句,说霍寒烟成了京城里的大笑话。靳子松虽然没死,但接待列国使臣的任务已经是彻底黄了。霍寒烟不甘心,挨个的找着从前与她交好的那些小姐家,但人家都避而不见。霍寒烟没了法子,只能又求到夏侯关静那边,依旧是坐了人家的冷板凳。 靳子松虽然重伤,但又找不到凶手,案子就这么拖着,霍寒烟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国相府小姐那也还是御史夫人,现在她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在年关前还丢了一把脸,不仅仅是京城的笑话,更让列国使臣都看了一次笑话。现在的霍寒烟也死了出门求情说理的心思,天天藏在屋里以泪洗面……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大年二十九这天了。 从昨夜就下了好大的雪,白花花的冬雪把海棠那小院子都给铺满了。艺秀从外头进来,见海棠又倚在窗边,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她拉到旁边去。 “祖宗,现在承小王爷回去了,你也就不怕奴婢唠叨了是不是?今天天冷,你可不能在窗边站着,吹病了我拿什么跟承小王爷交代。” 海棠这还一句话没说呢,艺秀又继续说:“壹国太子今早上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壹国公主那歇着,听说等正午的就要进宫面圣了。” 夏侯荀穆? 第一百八十章 人家乱着呢 http://.biquxs.info/ 夏侯荀穆早就来了京城,现在又大张旗鼓的把阵仗走一遍? 也是,人家要是站出来说自己早就来了京城,还不得把东元整个朝廷都给吓翻了? 海棠冷笑着,“相爷一会儿是不是也得入宫?” 艺秀皱了下眉,“小姐,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这一口一个相爷的……以前也就不说了,要是明天宴上你也这么说,那……成何体统……” 最后四个字艺秀说的极其小心,海棠却丝毫不在意。 “明天宫宴的衣服都准备好了么?” 艺秀见她不愿再提霍椋,也只能叹了一声,顺着她的话回答:“准备好了,小姐要不要看一眼?要是哪里觉得不合适,奴婢再请陈师傅连夜改一改?” “不用了,陈师傅的手艺还用得着改么?明天我直接穿过去就行了。” 这段时间的事情海棠都没瞒着艺秀,艺秀听得多了,心里的担心又多了起来。 “小姐,明天……是不是很危险?” 海棠轻笑,“不危险。要担心的也是宫里头的人,与我们这些小百姓没关系。再说,天塌下来还有你家相爷给你撑着呢。” 艺秀欲言又止,海棠又直接给哈哈过去了。 夜一过,就已经到了大年三十了。 海棠早早的就被艺秀喊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折腾了一早上,甚至都没顾得着吃早膳。午膳时候霍椋叫人把海棠叫了过去,说有事情要交代。 从孟庆月上门找死的那天之后这还是海棠再见霍椋的第一面,他依旧是威严气势,但细看之下又觉得他比以前要疲累和瘦削了些。 “来了?坐。” 父女俩许久未见,霍椋开口都显得有些客气。海棠坐下后,霍椋又不痛不痒的问了问她最近的身体,问了问她最近有没有练字,又说下午的宫宴让她不用太过担心,放松自然些就行。遇上有人刁难,大可直接推了拒了。 期间海棠一个字都没说,霍椋语重心长的话她是左耳进右耳出,闷头吃完这一顿饭直接就回去了。小睡了一会儿,这就到了要进宫的时间了。 官家小姐们的丫鬟都不能进宫,只得在外头等着,海棠心疼艺秀就没让她跟着去,只随便带了个院里的丫头。她跟霍椋一个马车,到了宫门口时下了马车,在宫门外一排排的马车里一眼就找到了刘府的那一辆。 刘夫人正拉着刘月婵在马车旁边说着话,刘月婵嬉笑着答应,就跟从前一样。抬起头,刘月婵正好看见了海棠,一张小脸儿都兴奋起来了。 海棠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收回目光,跟着霍椋先进了宫。刘月婵欣喜的小脸儿顿时就蔫了,刘夫人叹了一声,拉着的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 宫宴设在皇宫里最宽敞的殿中,皇帝的龙纹金椅下首都是列国使臣和皇亲贵胄的位置,之后才是朝廷官员的席位,从一品到最低排列,排在最后头的就是官家夫人和小姐的位置了。中间空出了很大的位置,一会儿献艺就往中间站就是了。 海棠这回来的巧,殿里头已经落座了好些人。海棠扫了一眼,大多都能认得出来。她自己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霍椋则是被引到了早已安排好的席位。她刚落座下来,就有人过来与她挤在了一起。 她皱眉看着身边的人,指着前头的位置没好气的撵着他:“承小王爷是没位置么?这边是女座,你的位置明明在那。” 尹泽罔若未闻,又往她身边凑了凑,看着她这一身喜气的衣裳连连点头,“你怎么直接把跳舞的衣服穿出来了,不过还挺好看。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海棠白了他一眼,“这是陈师傅做的,料子是艺秀姨选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承小王爷挤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瞎说什么!那是霍大小姐。” 只听一声惊呼,那位官家小姐的声音又刻意的往下压了压,“就是以前的承王妃?” 海棠有些烦,余光看见尹泽上扬的嘴角,心里就更烦了。 “你是觉得我还不够引人注意,还想要再给我树两个敌?” 尹泽朗声笑着,“讨厌你的人这么多,见不得你的人更多,也不差这么一个两个了。再说,你本来就是我的王妃,我跟你坐在一块儿本来就是应该的。人家没把席位给你我安排在一起这是失职。” 旁边伺候的宫女打了个冷颤,委屈的要落泪了。海棠用脚轻轻碰了碰尹泽,“你为难人家做什么?谁说我是你的王妃,我现在是霍大小姐。” 尹泽不要脸的又往她那边凑了凑。“霍大小姐难道就不是我的承王妃了?” 身后又是一些细碎的议论,大多都是冲着海棠来的,对尹泽没一句不好。 突然尹泽微微抬了抬下巴,她往前望去,心口一窒。 是傅子辰。 傅子辰没了往日温润如玉的样子,整个人有些疲累,比海棠前段时间看见的要更瘦了一些。她往那边的席位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傅柊。 “傅卿卿疯了,傅柊也病倒了,今天就只是傅子辰一个人来的。” 海棠有些惊讶,傅卿卿不是犯病,是直接疯了? 她从尹泽的神色里看不出一丝玩笑,更没窥探到任何对于傅卿卿的惋惜。 傅子辰到了殿中,自然而然的就往女眷的席上找过去,瞧见的却是海棠与尹泽两人相互对望含情脉脉的样子。心骤然一痛,痛得他的脚步都有些踉跄不稳。有宫女过来给他引到原本该是傅柊的席位,傅子辰拒绝上座,只是选了个尾座坐下。 “刚刚那是傅家公子啊!听说傅公子当初可是上国相府求过亲……” “求亲算什么?我还听说在傅家老宅霍大小姐还做过人家的夫人呢。” “真的假的?” “人家乱着呢。” 尹泽神情渐冷,他稍稍转过身子,锋锐的目光横扫过去,吓得一帮碎嘴的夫人都别开了脑袋,不安的绞着手里的帕子。现在的海棠倒是看得挺开,浑不在意别人的指点和议论了。 “承小王爷,老承王爷请你过去坐。”前头来了个宫女,娇滴滴的看着尹泽。 尹泽假装听不见,海棠只能又用手推了他两下。“你过去吧,一会儿老王爷有个什么交代也好找得到你。” 尹泽冷冷一哼,根本不顾忌场合的直接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这才起身离去。 那些官家夫人小姐多多少少都红了脸,这承小王爷实在太不像话,眉来眼去就算了,现在还要当众动手动脚? 尹泽离开之后,围绕着海棠的指点议论又开始了。 终于有人“你们说够了没有?还是官夫人呢,我看着就像是街边的闲婆子。” 这是海棠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她转身看去,果真是刘月婵。因为生气,刘月婵一张脸都憋红了,要不是刘夫人劝着,恐怕她都要拍着桌子起来骂人了。 “你这丫头是哪家的?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刘夫人脸色有些不好,五皇子为了发展势力,把自己的人都安排进了朝堂,这些敢放声议论海棠的都是那些官员的家眷。当着人面指点议论别人本来就对不起官家身份,更何况这还是在宫里。刘月婵虽然是站在海棠一边但也是好心提醒,这些人竟还蹬鼻子上脸了? “她是我的人,不能跟你这么说话么?”不知何时海棠已经来到了那几位夫人身边,凉凉的看着她们。 几个官夫人的指责戛然而止,都闷声不吭了。 “别不吭声啊,刚刚你们说的不挺好么?” 尹泽的目光一直灼灼的盯着海棠,在她起身走过去的时候,他更是抿着唇角,勾起了兴味。 有人胆大些的夫人抬起头,朝着海棠悻悻笑笑,“霍小姐,我们这也是随便说说,没想着要冒犯你。但是这丫头说我们是街边的闲婆子,这话就难听了。” “难听?”海棠冷眼扫过那位夫人,再落在刘月婵身上。刘月婵不甘的咬着唇,手上的力气都要把帕子给绞碎了。那位夫人见了更是得意,看着刘夫人又说教起来,“这位夫人,你看我家女儿也在这,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坐着,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你家女儿怎么能对长辈说出这样的话来,得好好教教了。” 刘夫人脸色更加难看,忍不住的要为女儿说两句时,是海棠先开了口,“刘月婵。” 刘月婵抬起头,眼里头满是倔强。 “以前我教你的东西你都丢了是不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还敢让她教训我干娘?” 干娘? 海棠的这一称呼在几位官夫人心里轰然炸开。 是了,刚刚海棠就已经说了,她们是一伙儿的? 刘月婵忍无可忍,猛地就站了起来。这是宫里,刘夫人怕闹大了不好收场,正要劝着的时候,皇帝携着贵妃过来了。众人忙起身跪迎,齐声万岁得了皇恩后才抬起头,海棠才发现,老王妃亦是跟着皇帝一起过来了。 她下意识的往尹泽那边望去,见他与老王爷都紧盯着老王妃,在确认老王妃身体无恙之后,两个人都松了大口气。 似有察觉,尹泽往她这边看来,两道视线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年三十 http://.biquxs.info/ 皇帝坐上了那龙纹金椅,钱贵妃陪在他身边,又叫人在自己身侧又家了个案桌,老王妃就是坐那的。 海棠下意识的看向尹泽那边,见他跟老承王爷神情微变,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是如此。 老王妃在玉佛庵多年,除了一些老臣之外其他的人都不认得她。见她虽然长得温婉大方,但也有了些年纪,且穿的相比旁边的钱贵妃更素净平常,一时间根本就猜不出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皇上身边的那一位是谁?没听说宫里头来了新娘娘啊?是刚从冷宫放出来的?” “什么冷宫,那是老承王妃,前几天进宫给皇上看病的。” “原来这位就是老承王妃!” …… 殿上一声咳嗽,那些议论瞬间消停,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冲着皇帝嘘寒问暖一阵。皇帝虽然是咳了两声,但说话依旧是威严气势,看着精神也好可以。 海棠一时间看不明白,是黎姨把他治好了还是他在此关键时刻还想着要稳定群臣的强装。 钱贵妃拉着皇帝的手,在他耳边柔声说着什么,皇帝神情淡漠,最多也只是随口应了两句。海棠把目光收回来,心里泛起冷笑。从前皇帝多宠钱贵妃,不禁冷落皇后也一定要顾着钱贵妃。现在他对钱贵妃爱答不理,在众人面前连装都懒得装,怕是知道自己中毒与钱贵妃五皇子都脱不了关系了。 乐声突然奏起,海棠抬起眼眸望向殿中,见几个舞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个个都是绝色,殿里头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这一舞完了之后,有个宫人上来,说列国使臣已经在殿外了,众人这才想起列国使臣的席位还空着。 得了皇帝的准,列国使臣一一觐见,献上自己国家的珍宝时还把东元皇帝一顿猛夸。皇帝心情大好,面上看着比刚才还要更精神些。 此时,一人身着玄黑色长袍,前幅与袖口都纹着红色的暗纹,看起来繁复又显得庄重。夏侯荀穆面貌英气,举手投足间都可见尊贵。他人才刚刚踏进大殿,海棠就能听见身旁官夫人和小姐们不约而同的赞叹声。 海棠再往前看去,盯着夏侯荀穆又看了两遍,心里实在没办法把他与战神这个称号联系在一起。 突然灼灼而来的目光盯得海棠浑身不舒服,她抬眼望去,毫不意外的看见尹泽那一双冷怒的眼睛。她哑然失笑,别开目光,却又撞上了傅子辰望向这边的眼神。 他眼里头有太多东西,隔得太远,海棠看不清那是些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傅子辰眼里头的情绪多的快要装不下了。 “他身后的就是那个壹国公主?”有位官家小姐轻声问着自己的母亲。 海棠才收回目光往前望去,见夏侯荀穆已经走到殿中,身后跟着的正是夏侯关静。 一样的,夏侯荀穆献上从壹国带来的珍宝,不像前头那些使臣的刻意奉承,他只是随便的说了几句,显出两分高傲来。 皇帝不见丝毫不悦,小小寒暄两句就让他落了座。 殿里头的人,不管是东元朝廷那些做官的还是皇亲国戚,还是那些列国使臣,都齐刷刷的看着夏侯荀穆。别人什么样子海棠倒是没留意,她只看见五皇子自夏侯荀穆踏进大殿之后就悄悄扬起的嘴角,和他眼里头势在必得的得意。 又是一道灼灼的目光,她抬眼望去,心头却惊了惊。 看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夏侯荀穆。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唯一能看得见的东西,是野心。他身旁的夏侯关静亦是在看着她,除了恨意,更有得意。 夏侯荀穆是最后入场的,既然他来了,那宫宴自然就开了。酒喝过大半,也看了几场歌舞,这就到了众所期待的才艺展示了。 先出来的是位小皇子,摇头晃脑的背了一首诗。皇帝开怀大笑,把儿子喊到身边来,抱在跟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钱贵妃面上虽在笑,但眼里头又全是冷意,看得小皇子的生母,那个不得宠的妃子心都凉了半截。 “父皇,上次宫宴承王妃……”五皇子站起来,说到这句称呼的时候又顿了顿,望着海棠的方向轻嘲起来。“霍大小姐与壹国公主那一舞实在是漂亮。今日是大年三十,岂能少了这等精彩,不如再让她们比试一场,如何?” 未等皇帝说话,五皇子又接着说:“儿臣听说霍大小姐不服气,说还想要找公主再比一回,她似乎还下了赌注。既然她们都已经下了赌注,谁的舞更胜一筹,比比就知道了。今日在这殿中大家可是都看着呢,绝不会偏袒了谁。” “五皇子怎么颠倒黑白了呢。”海棠轻笑这站起来,迎上众人的目光。 众人眼中皆是惊艳,没见过海棠的惊艳她的面貌,见过海棠的又惊艳她此番说话的语气,竟比之前还要更加娇媚诱人。 座上的钱贵妃皱起了眉,眼里划过危险。 世人都知道她钱贵妃说话声音最是好听,她刚刚入宫就能得到皇帝宠爱多年绝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没想到这海棠几天不见,竟也学会了这等勾人的本事,还在她之上? 钱贵妃往身边看去,果真见皇帝来了兴趣。 “霍曦华,你且说说,五皇子如何颠倒黑白了?” 海棠睨着五皇子,说:“五皇子说我不服气,但人人都知道那天在宫宴上我赢了公主,既然我赢了,又何来的不服气?既然公主是我手下败将,我又何必约着公主再比一回?五皇子说我还下了赌注,那就更加可笑了,既然我都不用比,还下赌注做什么?”她看着五皇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意更深。“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所以五皇子太高兴所以都不会说话了?” “你!”五皇子怒指着海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不仅是当着东元整个朝廷的面,更是当着列国使臣的面,海棠直接掀了五皇子的面子,钱贵妃的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坐在席上的霍椋紧皱着眉,却不见任何表示。 “五皇子说错了,这赌约是关静约的,上次比武输了的人,是本公主。”夏侯关静站起来,歉意的对着五皇子笑了笑。 殿中一片议论声,没人敢说五皇子的不是,但是夏侯关静是一定要说说的。说的不外乎是她刚来时候目中无人,要多高傲有多高傲,被软禁一段时间后竟然就收敛了她的公主性子?现在夏侯荀穆来了,她不该更有底气才是么? “所以……”夏侯关静把目光投向海棠,“所以本公主想要再跟霍大小姐比试一场。” “比试就不用了吧,好好一个大年三十儿何必火药味儿这么足,大家欢欢喜喜和和气气迎个新年不好么?”海棠说完这话就径直坐下了,根本就没任何人面子。 夏侯关静脸色铁青,张口就要怼回去,又被夏侯荀穆冰刃般的眼色给压了回来。早已坐回去的五皇子把酒杯重重放在案桌上,“霍大小姐这是什么话,大家在这不都是欢欢喜喜和和气气的么?我让你们比舞也是让大家热闹热闹,过年嘛。依我看霍大小姐不是不愿意,是根本不敢跳。” 没脑子! 所有人听了五皇子这话之后心里想的大概只有这三个字了。这么明明白白的挑是非,还说没有火药味儿? 皇帝连个正眼都没给过五皇子,声音不咸不淡的说:“壹国公主能歌善舞,她的舞自然是要压轴的。若是众卿先看了公主的舞,余下的舞大家还想不想看了。” 此番话惹得群臣一笑,列国使臣也都给足了面子的点头称是。五皇子也不说什么了,只是黑着脸的猛灌了两口。 “听小妹说,东元的官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不差我壹国,荀穆倒是好奇,也确实想看。” 夏侯荀穆话音才落,不知是谁先起了头,那些官家小姐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弄出来。要是能被夏侯荀穆看上带回壹国做个太子妃或是侧妃,那也够美上一辈子了。 唱歌的跳舞的,做画的写诗的,有人看着热闹有人看着无聊,刘月婵见海棠一个人坐在那儿打瞌睡,趁着刘夫人于别人说话的空挡偷笑着就跑了过去。 “姐姐。”刘月婵轻轻戳了戳海棠,海棠醒过来,眼里头还带着点儿迷糊,看清是刘月婵,她又冷下脸来。“不是让你假装不认识我,你又过来干什么?” 刘月婵有些委屈,“姐姐你刚刚还叫我娘干娘,还说我是你的人,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你现在又让我假装不认识你?” 海棠被刘月婵说的哑口无言,“快回去找你娘。” “霍大小姐。”海棠才说完这一句就听见有人喊着自己,她抬起头,见夏侯关静已经换好了舞衣,站在了大殿中央。“刚刚各位小姐的歌舞甚是精彩,霍大小姐觉得如何?本公主尤为喜欢张小姐的那一副牡丹天下国色生香。张小姐听说霍大小姐也会作画,还想着要跟霍大小姐指教指教,没想到霍大小姐睡着了。上次的赌约霍大小姐可是已经答应了,现在霍大小姐已经洗醒了,那……霍大小姐能跳了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比舞 http://.biquxs.info/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海棠,海棠抬眼扫视了半圈,又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我……最近没练。我今天就想着来热闹热闹,没想着要准备献艺……” 夏侯关静往海棠那边走了两步,“霍大小姐怎么这么说?前段时间我才听说你跟着寒烟学写字学弹琴,寒烟的舞跳的不错,以霍大小姐的资质想必也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吧。”说到这,夏侯关静又意有所指的叹了一句:“原以为今日还能见她一面的……” “妹妹前几天才去公主那边拜访过的,不过听说公主没空,让妹妹等了半晌。”海棠也叹了一句:“可能公主那会是真的忙,没空见她这才错过了。” “你!”夏侯关静当众被人下了脸,顿时恼羞成怒。“霍曦华,你到底比不比?” 海棠懒懒站起来,“我是真的没准备。” “你看你根本就是怕了!” 夏侯关静再绷不住脾气,指着海棠嘲讽起来。 “罢了,我们既然是客,就不能太放肆了。人家既然不愿意,那皇妹你就不要勉强了。” 夏侯荀穆话音刚落,隔壁席位的使臣就笑了起来。“来时候就听说霍大小姐一舞惊艳,本以为今天有幸得见,没想到还是落了空了。早知道我也求了我们君主让我带着几个舞姬来,让大家热闹热闹。” 这人才说完这一句,海棠身边的官夫人小姐们又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说这使臣太过分,竟把霍国相的女儿与舞姬相提并论。有人又说是海棠提不起裤裆,要让东元在列国使臣跟前丢脸。 “皇上,依你看呢?” 钱贵妃在皇帝身边轻问,声音比往日要更加柔媚慵懒,听得群臣和列国使臣心里头像是被谁挠了一把。 跟对待五皇子时一样,皇帝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过钱贵妃,更不用说搭理了。 钱贵妃得体的笑笑,一点怒气都没有。霍椋紧皱着眉心,正要开口时,坐在皇帝身边,新加了席位的老承王妃冷不丁的说:“霍大小姐,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赌约那就比吧,叫人以为我们东元都像你这样的不讲诚信。” 在场的所有东元人……不,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早以对东元各种消息搜集网络的使臣们,都起了看热闹的心。 之前都在传老承王妃看不上海棠的出生,奈何自己远在玉佛庵根本管不上承王府的事。现在海棠又是霍椋的女儿,是老承王爷的死对头,她就更加看不上海棠了。不过这些大家都不在意,大家想看的就只是两个人的比试而已。 海棠有些为难,“可是我今天连舞衣都没准备……” 刚说这话殿中就是一阵笑声。难怪她吃吃不敢答应跟夏侯关静比,原来她真的连准备都没有。谁不知道宫宴上必不可少的就是献艺这一轮节目,她霍曦华白跟了霍椋的姓,真的是一点儿台面都上不了,还不如那个笑话霍寒烟有出息。 霍椋脸色难看,阴沉冷怒,以至于他身边的几位大人连喘气都要小心了。 “霍大小姐没带舞衣么?没关系,这宫里什么都不缺。前头本宫就跟你提过让你回去多准备准备,今天也该看看你这几日练习的本事了。”钱贵妃交代了身边的宫女,说:“本宫让人带你去挑一身舞衣如何?” “那倒不用。”海棠有些不好意思。“真要比也可以,但我想问问公主,你提出的赌约还算数么?” 夏侯关静高傲的抬着下巴:“自然算数。” 海棠点头,走出来站在殿中。“那今天我赢了的话,你的命就归我了。” 殿中众人面色各异。皇帝微眯着眼眸,“霍曦华,你们这是什么赌约?” 海棠轻笑,“公主那日来看望妹妹的病情,特底找上臣女,与臣女定下赌约,说谁要是输了,她的命就归与对方。” 看着众人惊变的脸色,她眼底的笑意更深。“来约赌的是公主,定下这等赌约的也是公主。公主太过霸道,我不许都不行呢。” 夏侯荀穆冷瞪着夏侯关静,只是看了两眼,又把目光继续投放在海棠身上。 皇帝微皱了下眉,“公主,你们真的下了这种赌约?” 夏侯关静也是豁出去了,重重的点了头。“嗯,霍大小姐所说的确实是真的,这赌约是本公主下的,赌的,也正是对方的性命。” 皇帝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一闪而过,速度快的让他身边的钱贵妃都没看清楚。等钱贵妃想要再深究时,皇帝已经把目光望向了夏侯荀穆。“壹国太子,她是你的皇妹,这场赌约你也赞同么?” 夏侯荀穆抿唇,对夏侯关静的本事他丝毫不担心。而起他来时就已经打探过消息,这霍家大小姐是山匪出身,从小野在山里。而夏侯关静从小养在宫里,都是紧着最好的来。哪怕她做了承王妃,做了霍椋的女儿,那也绝对比不上夏侯关静。 “既然公主认了这个赌约,那就比吧。”海棠说的干脆又轻松,好像跟夏侯关静比试的根本就不是她。 夏侯关静不屑的笑了笑,“霍大小姐不用去换身舞衣么?” “不用了。”海棠抖了抖自己这一身新做好的裙子,“我这一身就挺好。” 夏侯关静眼里头的讥讽越发明显。“那……咱们是怎么个比法?” 海棠啧啧两声,“公主既然准备这么久怎么又连怎么个比法都不知道?”她煞有介事的想了想,“这样吧,一首乐曲,你们我同跳。” 夏侯关静眉梢一挑,“霍大小姐是认真的?” “认真的。” 尹泽心口一紧,暗骂这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他娘教给她的舞都是照着曲子来的,若这曲子是夏侯关静选的,那她还比个屁! 老承王妃的两片唇已经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 海棠太胡来了! 夏侯关静势在必得,“来者是客,那曲子就由我选了?” “我来。”傅子辰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海棠。“上次我与霍大小姐奏了一回,也算是有些默契。这回,也由我来奏吧。” “慢着。”尹泽敲了敲面前的案桌。“子辰,上次就叫你捡了个便宜,这次你可不能再跟我争了。” 官夫人官小姐以及群臣都窃窃私语起来,尹泽与傅子辰这是不仅要私底下争女人,现在这种场合竟然也要争? 一声轻咳,不是出自皇帝,而是老承王爷。大家都在等着老承王爷开口劝两句,谁知道他开口却是说:“我说傅小侄子,本王承认你上次那一曲吹的是很好,但泽儿也不差。上次大家听了你的曲子,这次,就让大家也听听泽儿的,也让人知道知道,本王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也并非只是个纨绔子弟。” 老承王爷喝了一口美酒,笑道:“你总得让他娘知道知道,本王当年也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先生来教的,而非外头那些传的尽是些风流债。” 所有人都是一笑,唯独傅子辰笑不出来。 他往前望去,见海棠只是看过尹泽之后就收回了目光,甚至连施舍的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他垂在袖子里的两只手骤然紧握,内心里的不甘让他差点儿崩溃了理智。 他恨!恨傅柊不能在此,恨自己不是皇亲国戚,恨自己不能在海棠心里。 “那就让承小王爷来吧。”夏侯荀穆竟也站了起来,“本太子对乐理也尚通一二,既然霍大小姐与承小王爷关系斐然,关静又是我皇妹,她俩比跳舞,那本太子与承小王爷就比比奏乐好了。” 尹泽的眸子猛地紧缩了下,“没想到太子不仅有战神之称,竟还懂得乐理。既然如此,那就更要比试比试了。” 夏侯关静眼红嫉妒,心里恨的不行。要不是场合不允许,她怕是一定要大闹一场。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声,其他的人也都跟着附和了起来。五皇子更是举着酒杯又说了一段,弄得霍椋与皇帝都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了。 夏侯荀穆选了一把琴,尹泽原先选的是只笛子,见他选了琴,竟也选了琴。 “承小王爷可有喜欢的曲子?” 尹泽试了试琴音,“随心便可。” 夏侯荀穆亦是调了调音色,“那就好。” 话音刚落,夏侯荀穆手下就是一串乐曲,比试竟已经开始了!夏侯关静轻舞起来,每一步都踩着乐点,身子轻盈,舞姿婀娜,配着乐曲和舞步,翩翩的像天上下凡的仙子。 尹泽却未动,他未动,海棠也未动。所有人都在奇怪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个不见反应,就是夏侯荀就与夏侯关静也是如此。 倏然,海棠挥了挥袖子。她穿的是一般的衣裙,袖子不像舞衣那般长,却能让所有人都看见她芊白的捻着兰花的手指。一拍后,她又动了一个舞步,与此同时,尹泽已经奏响了乐曲,与海棠的舞步相搭配,也意外的与夏侯荀穆先他一步的曲子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要她的命,拿去吧 http://.biquxs.info/ 明明就是随心而来的曲子,却被两个男人奏的像是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的样子,殿里的都是赞叹声。不仅仅是乐曲,夏侯关静的舞姿动作都带着壹国的味道,看着就叫人觉得舒心赏目,而之前说没有准备的海棠,她的每一步竟也是这样的绝美,也仿佛是对这首曲子早已熟习。 除去几个心里紧张的,其余的人都是惊叹。 老承王爷往老王妃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嘴角那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后,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海棠来跟老王妃学舞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听过老王妃给她选的曲子,绝不是这个调子。怎么曲子不一样,海棠的动作却能合得上调子? 老王妃心里却甚是安慰,海棠这一支舞的动作确实是她教的,但也不全全是她教的。海棠这是把她教的,还有之前就会的动作拆开,再听着曲子给出动作。 这丫头,比她想的还有天赋,比她认为的还要更加聪慧。 用了黎姨的药,海棠的动作比之夏侯关静要更加轻盈柔美,挥动袖子和裙摆间,更是让她跟前的人闻见那若隐若无又叫人魂牵梦萦的香味儿。 一时间,许多人都失了神。 夏侯关静借着舞姿转到尹泽跟前,每一个动作都可见深情。她遮挡住了尹泽,海棠根本就看不见尹泽现在是个什么反应。海棠轻点脚尖,借着轻功以舞姿的旋转来到夏侯荀穆跟前,芊白漂亮的手背当做玉扇,遮住她半张脸,另外露出那半张脸上带着笑意,唇角边是好看又俏皮的梨涡…… 夏侯荀穆心口一窒,手下的琴音竟慢了两个音。 突然,尹泽的曲子骤然高出两度,曲子一下子变得激昂起来。原先的柔和曲调被打乱了节奏,夏侯荀穆干脆停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只做看戏。 海棠借着舞姿看过去,从夏侯关静的动作间隙里看见尹泽冷沉着一张脸,目光冷瞪着自己。海棠笑得越发娇媚好看。 这男人,是在吃醋? 今天夏侯关静的舞衣是蒙纱露着小蛮腰,她这么在尹泽跟前搔首弄姿,海棠心里亦是不舒服。海棠找准了音点,脚步滑了过去,尹泽的琴音又突然变幻,缓慢下来的乐器柔和中又带着些紧张,一如现在殿中两个女人的较量。 夏侯关静在尹泽变幻曲调的时候正要做出动作,没想到海棠竟像是一条蛇一样的缠上了自己,直接乱了夏侯关静的动作。 谁都没想到海棠会这样跳,虽然她这一身比穿着舞衣的夏侯关静要正经许多,但这跳法,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些…… 海棠可管不得这么多,只要夏侯关静抬手,她就缠上那只手,只要夏侯关静想要抬脚,她就压下那条腿。随着乐曲,夏侯关静越发像根木头,海棠又越发的像只妖精。 夏侯关静终于是烦了她,竟不顾场合的动手推了她一把。海棠一个转身,拉着夏侯关静推开自己的手,带着她轻舞起来。夏侯关静后知后觉刚才的行为是有多不妥,这会儿更加不敢放手了。夏侯关静浑身僵硬,又听见旁边有人在窃笑,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乐声逐渐慢下来,在大家以为曲子就要终了的时候曲调又变得欢快起来,海棠甩开夏侯关静,自己翩舞起来。夏侯关静稳了稳心神,想要再加入到里头时竟发现乐曲多变,自己竟找不到乐点,试了几个动作都只是被海棠远远甩开,最后只能咬牙切齿站在一边。 海棠红色的普通衣裙应着这音乐,竟让人觉得比世上所有的舞衣都好看百倍。又是这样一张叫人惊艳的脸,这一舞虽然没有上一次来的讲究,但却叫人极其舒服极其佩服。 乐声终了,海棠再现了上一次那一舞的最后一个动作,天女似的从天缓缓落下,屈膝跪在地上,给龙纹金椅上的皇帝磕了个头。 “好!”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所有人也都应和起来。海棠娇怯的笑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席位。 夏侯荀穆鼓起掌声,切断了殿中的应和叫好声。 “是本太子技不如人,也是承小王爷曲子弹得好。霍大小姐这一舞果然精彩,这还是没准备过的,如果要是提前准备了那还了得?” 夏侯关静愤愤坐回到夏侯荀穆身边,脸色铁青难看。 尹泽叫人把琴撤下去,闲闲的说:“殿下你是壹国战神,谁向我这样的不务正业。不过也怨我父王,他不喜权势,年轻时候就好这玩意儿,弄得我也手痒痒的学了一阵子。好在本事还没丢,没给我们承王府丢人。” 说罢,尹泽往老承王妃那边邀功的笑着,“娘,你觉得如何?” 老承王妃抿着笑意,“不及你父王万分之一。” 尹泽惊怒,又喊宫人把那把琴拿来,要老王爷当众再给大家奏一曲。岂料老承王爷冷眼一扫过去,尹泽假装不见,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殿中又是一阵笑语。 “大家还没说,这舞究竟是谁赢了呢。”海棠这一句话响彻了整个大殿,殿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死盯着海棠。 谁输谁赢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但问题是两人的赌的是命,而输的那个还是位公主,公主的亲哥哥,邻国号称战神的太子还在场…… 这要叫人怎么说? “嗯?”海棠语气上扬,满脸的困惑。“刚刚我看各位都睁着眼睛也没睡着,怎么这会儿又答不出来了呢?” “曦华,不得无礼。”霍椋终于开口,眼里满是警告意味。 “是我皇妹输了。”夏侯荀穆直接把身边的夏侯关静推出了坐席,夏侯关静直接跌在地上,带着桌上的酒水果碟统统洒了一地。“你想要她的命,拿去吧。” 夏侯关静面如土灰,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依仗,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 呵。 一声轻笑,带着嘲讽,带着不屑。 是海棠。 “好了。不过就是小女儿家家的玩笑话,各位怎么还当真了?今天是大年三十,让大家进宫来就是热闹热闹,怎么还生分了呢?公主与霍大小姐这一舞,殿下与承小王爷这一曲绝对是今晚最精彩绝伦的,只怕往后的宫宴大家都要拿着今日这一场底,反倒是让人期待起来了。”钱贵妃贴近皇帝,“皇上你觉得呢?” 皇帝冷睨了她一眼,“贵妃说的是。” 海棠只是笑笑,端起酒朝着夏侯荀穆那边虚敬了下,也学着尹泽的样子一口饮光。放下酒杯时觉察有人在盯着自己,目光灼灼,叫人不舒服。她抬眼望去,见夏侯荀穆也端起酒杯对着自己虚敬了一下。 他身边的夏侯关静低着头,叫人看不清楚神情,但是那样子,活脱脱的就是只丧家犬。 夏侯荀穆收回了目光,但那道目光依旧还在。海棠再往前看去,终于瞧见了傅子辰。 傅子辰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悲哀,眼里头多到快要溢出来的情绪……似乎又比刚才要更甚许多。 海棠别开目光,过了一会儿再抬头看,那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傅子辰走了。 宫宴已是尾声,大家随便寒暄几句就都告退离开了。霍椋被人喊住说话,海棠就自己先走。刚走出大殿不远就听见身后有道稚嫩的声音在喊着自己。 她回头,是在宴上摇头晃脑背诗的小皇子。小皇子一个人站在那儿,身边并没有宫人陪伴。 她走过去,大胆的捏了捏小皇子的脸。“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 小皇子也不生气,仰着脑袋看着她。“你跳的舞真好看,你真的是没练过么?” 海棠脸不红心不跳,拍着胸口保证,“没练过。” 小皇子眼前一亮,伸手抓着她的衣袖,“那你能不能教教我母妃?刚刚你跳舞的时候父皇可喜欢了,我还听见他偷偷夸你呢。若是我母妃能学会你这舞,父皇就会多看她两眼了。我母妃很漂亮,说话也很好听,她学东西也很快。” 小皇子松开她的衣袖,转了个圈,“看,这衣服就是她给我做的。” 海棠鼻尖一酸心下一软,弯下腰来又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好,我下次进宫就去找你,你带我去找你母妃,我叫她跳舞好不好?” 小皇子欢喜的拍起了手,海棠也跟着笑起来。 远处一个宫妃匆匆跑来,心有余悸的把小皇子搂在怀,里海棠认出她就是小皇子的生母。看她这一身宫装并非是新衣,海棠又鼻酸了一阵。 小皇子母妃歉意了两句,带着小皇子匆匆离去。一边走一边还轻声数落着儿子。说是数落,但语气又格外的宠溺心疼。 海棠觉得心里像是被人割了道口子,若是她那孩子还在,过不了几年她也能这样拉着小娃娃的手数落说教了。 “怎么不走了?”老承王爷推了尹泽一把,尹泽不恼也不气,依旧还是怔怔的望着前头。老承王爷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终于见了前头盯着小皇子看到失神的海棠。他可惜的长叹一声,紧着又在尹泽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也不说话,就这么愤愤的走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过年了 http://.biquxs.info/ 听见身后脚步声,海棠才回了神,越过老承王爷,她就这么撞进了尹泽沉沉的目光里。 “要回去?霍椋那老匹夫还有一会儿才会回去,要么你想跟我们承王府走?”老承王爷也不管相互对视的两个年轻人,又把本来就挺拔的腰板更挺了挺,遮住了海棠望到他身后的视线。 海棠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见就只有老承王爷自己,她皱起了眉心,“今天是大年三十儿,他们还是不让老王妃回承王府么?” 老承王爷摇头,“她暂时回不来,怕是要等到正月十五以后了。不过宫里头也热闹,她留在这也好。”老王爷凑过来,压低声音对她说了三个字。“灯下黑。” 海棠被这三个字逗得一乐,“不过还是要防着些。黎姨尚且能自保,若真的出点儿什么意外,老王妃总得要有人护着才行。有人跟着么?” “有铭风,你放心。”尹泽走过来,目光依旧深沉。“要出宫?一道走吧。” 老承王爷都被气笑了。这出宫就一条道,海棠又不是宫里头的人,大年三十儿的不出宫难道还站在这等跨年岁么? 不理两个年轻人,老承王爷双手负在身后,悠悠闲闲的往前头走了。 因为那小皇子的事情,直到出了宫门了两个人愣是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海棠往那些马车里看了看,没见着承王府的马车,国相府的倒是还停在那。她过去问了问国相府的车夫,这才知道老承王爷刚刚上了马车,也没说要等等尹泽,就这么先回去了。 正说着,尹泽就直接上了他们国相府的马车,海棠一愣,站在车下问他:“你上去干什么?” 尹泽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坐着,“你不会是想要我走回去吧?这大半夜了,又是大过年了,你忍心让我我这么孤零零的走回去?” 说实话,海棠还真的有些不忍心。 她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先把尹泽送回承王府去。一路上,尹泽竟靠在马车上假寐起来,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海棠心绪难平,她目光复杂的望着对面的尹泽,几次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知不觉间,就这么熬到了承王府。 “大小姐,承王府到了。” 海棠还没说话,尹泽倒是睁开了眼睛,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不庸人催不用人请,就这么跳下马车,走了。 马车重新行进起来,海棠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看,承王府的大门前除了两个当值的侍卫之外,早没了尹泽的银子。 她愤愤的合上车帘,独自生起闷气来。 到了国相府,海棠刚下马车,夜空中就绽出一朵灿烂烟花,消逝的片刻周围又窜出好几束烟火,一下就照亮了整个京城。海棠从艺秀直接把出门前艺秀塞给她的装了银子的荷包塞进车夫手里,“过年了,压压岁。” 车夫笑得憨厚,连声谢过海棠。 海棠摇摇头,让他去宫门口等着霍椋,自己则是转身回了府里。艺秀与一帮小丫头们站在院里头垫着脚的看着外头冒出个头的烟花,各个高兴的搞不拢嘴。见海棠回来,更是一齐迎了上去。 “小姐过年好!” 齐刷刷的声音像是早已演练过好几回了。海棠心里高兴,摸不到荷包,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已经直接把荷包给了车夫。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让艺秀姨赶快回屋去拿些银子打赏下去。 艺秀笑道:“奴婢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小姐不用操/心这些。” 她颔首,正要进屋去,又听小丫头们问着她:“小姐小姐,今天宫里头热闹么?” “听说壹国太子也来了,那壹国太子长得是不是凶神恶煞?” “小姐天天关着房门练习,今晚是不是拔得头筹啊?” 海棠失笑,“你们这么好奇,那我下次把你们给带进宫里头去?” 小丫头们连声说好,但心里都清楚,自己这身份哪儿能进得去宫里。 “小姐,奴婢们包了饺子,一会儿一块儿吃点儿?” 海棠点头,“也行。” 艺秀与一帮小丫头还在院中看烟火,海棠只说累,径直进了屋。刚刚踏进去她整个人就被拉到一个她在熟悉不过的怀里,随着房门重重关上,他炙热又霸道的吻已经铺天盖地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院子里有个小丫头听见声音要转身去看,艺秀把她的脸转过来,让她好好看着被国相府的高墙遮住了一半的的烟花。 许久以后尹泽才舍得放开海棠,她软在尹泽怀里,半张着小嘴呼吸着空气。 耳边是他的轻笑,趁着她恼怒以前他又在她的脸上轻啄了两下。 “你怎么在这?” 尹泽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媳妇儿在这呢,我自然得过来。” 海棠白他一眼。从他怀里头出来,她故意用袖子的唇擦了擦。尹泽眉峰一挑,扣着她的下巴又狠狠亲了两口才松开。 他挑衅的看着她,大有不管海棠是擦拭还是直接洗漱,他都能不知疲倦的再来上无数回。 海棠没了折,也就不管了。“大过年的你不待在承王府,过来干什么?” “我不说了么,你在这,我自然就得来。” 海棠看他一眼,“铭风去了宫里,那你身边岂不是没人了?” 尹泽抿唇一笑,“铭风武功是高,但我身边又是只能用他一个人。再说,把我娘的安危交代给别人我跟老东西都不放心,只有铭风可靠。” “小姐,能进来么?” 艺秀敲响了房门,小声的询问着。 海棠想都没想,更没询问过尹泽的意见,转身就去打开了房门。艺秀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干净的木盆,里头装着个擀面杖,还有和好的面和准备好的馅,另外一只手上还提着个面板。 “小姐意思意思的包几个饺子,一会儿就要下锅了。承小王爷也过来帮个忙,人多热闹。” 海棠往院子里看了看,艺秀笑,说:“那帮丫头都被奴婢给撵进去了,今天过年,奴婢让她们不用过来伺候了。” 她也跟着笑笑,侧身让艺秀进来。既然院中没人,小丫头也都下去了,海棠就没关上房门,正好站在屋里还能看见外头小小的烟花,还能听见远处大街上的热闹。 艺秀把东西都都放到桌上来,一样样的摆好。尹泽吃过但是没见过,这会儿倒是新鲜的想要上手了。 见尹泽伸出一根手指已经把白花花的面团戳出两个洞来,艺秀直接往他手背上打了一巴掌。海棠惊了,尹泽也惊了。 “快去洗手,我这面和的这么好,你可别给我弄脏了。” 承小王爷生下来就是金贵的人,就算是要打也是老承王爷和老王妃动手,再多一个就是她海棠而已。 这段时间的接触艺秀倒是也没这么抵触尹泽,今天又是过年,心情好,脸色自然就更好,胆子自然就肥了。 海棠突然想要发现,见尹泽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她才收起了玩笑,拉着尹泽去洗了手回来。艺秀把擀面杖塞到尹泽手里,“擀吧。” 尹泽一愣,“擀什么?” 艺秀啧啧两声,“擀面皮啊。” 尹泽脸色更黑,“我不会。” “你不会?”也不管尹泽是个什么脸色,艺秀又直接把擀面杖抢回来,自顾自的弄起来。海棠就在旁边坐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怎么不让她弄?” 艺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家小姐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干活的。” 尹泽气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竟又一把把艺秀手里的擀面杖给抢了。“你教我。” 艺秀都惊了。 “你,你说什么?” “教我。”他拿起一团剂子,学着艺秀刚才的样子撵了两下,却不是个形状。“怎么弄?” 艺秀愣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有耐性的教着。海棠想起他把自己带到承王府非得要下厨做面给她吃,顿时心里就像是被打翻了灶台,什么滋味儿都有。 艺秀这会儿倒是好脾气,一声重话都没说。尹泽也是争气,竟然学得有模有样。虽然包的饺子有些惨不忍睹,但…… 海棠竟然有些不舍得煮。 突然间,尹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艺秀直接就愣那儿了,正要张口问问海棠,又见她只是直直望出了屋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艺秀见霍椋大步走来,这会儿人已经到了屋外了。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说话间,霍椋已经踏了进来,身上穿的还是那一身官服,身上带着微醺的酒味儿。“还是赶上了。艺秀,一会儿给我也煮上一碗,今晚上光顾着喝酒了,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艺秀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的擀面包馅,手下一个个饺子漂亮的不得了。霍椋往桌上看了一眼,指着那最丑的一个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曦华这是你包的饺子?你这手艺不行,还得多跟艺秀学学。” 海棠也不做解释,就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艺秀包好了饺子,趁着子时之前要把饺子给煮了。霍椋留在她的屋里,不咸不淡的说这话,片刻后,艺秀端了两碗饺子上来,分别给两人放在跟前。 从前在山寨里海棠馋的很,光她一个人就要吃上两碗。现在成了官家小姐倒是不知道馋了,吃这个也只是应应节气。她拿起筷子,低头一眼就看见了最上头那个,惨不忍睹的饺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承小王爷尤不可信 http://.biquxs.info/ 艺秀来到她身边,“锅里还有,一会儿奴婢再给小姐盛一碗。” 海棠明白艺秀的意思,她感激的笑笑,夹起那最丑的饺子,一口就咬了大半。 霍椋与她什么都说,说他与夫人从前的趣事,说他的官场,说他这么多年的孤寂,唯独对她今晚上的表现没有任何的提及。 等他走了之后海棠才突然惊觉,她对霍椋的态度竟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并非仅仅是失望,恐怕最主要的,其实是她从没把国相府当成自己的家。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尹泽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下巴就搭在她的颈窝上,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呼吸把她一整只耳朵都惹成了诱人的颜色。 “你刚刚躲什么?来的时候这么神气,现在看见霍椋就变成耗子了?” 尹泽轻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那饺子你两口就给吃干净了,不行,你也得给我包一个。” 海棠把他推开一些。“现在都已经是子时了,吃哪门子的饺子。你想吃,自己回家包去。” 尹泽不依不饶的缠着,用的还是在宫宴上她缠着夏侯关静那一招。海棠真是被她磨的没了脾气,“艺秀姨还给你留了一碗的。” 承小王爷不要脸,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我要你包的。” “我不会。” “刚刚我包饺子的时候你一脸嫌弃,几次想要开口又给忍回去。所以我敢打赌,你一定会。” 海棠,还真的会。 吃人的嘴短,海棠只得去厨房给他包了饺子,又亲手煮了端过来。艺秀早就回去休息了,要不是尹泽一直陪着,他还真的要怀疑这是艺秀的手艺,而非是海棠亲手做的。 闷头吃完饺子,尹泽从怀里头掏出个红色的小荷包,塞进她的手里。“给你的压岁钱。” 海棠面上一乐,打开那喜庆的荷包,把里头的东西掏了出来。 这是一面玉牌,血玉制成,玉中的那道红色殷红妖艳,看着就价值不菲。玉牌上只有一个字,棠。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国相府还能缺了这种东西?” “国相府还真没有这种东西。”他把玉牌翻过来,海棠这才看见后头还刻着一个字,泽。 她来回翻弄着这块玉牌,惊喜的发现若是单从一面根本就看不出另外一面还刻着字,且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字。 做出这玉牌的人的手艺,真是绝了。 “这玉牌世上仅此一个,你现在收了它,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海棠手一抖,差点儿没把玉牌摔下去。“这是你硬塞给我的。” “我知道,但是你已经拆开了,也已经捏了好一会儿了,眼里头全是喜欢,也没说不要,不就是同意收下了么?” 她扬起嘴角笑起来,“这东西是我的了,那就由我支配了?” “你想戴着就戴着,想放着就放着,但是你想等要偷偷丢了或是卖了……”他压身过来,“我就在你全身上下都挂满玉牌,摘都摘不掉。” 海棠实在是想要把他这无赖的样子狠狠揍上一顿,奈何她也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尹泽的对手,而且了若是她这么做尹泽只会更加无赖,所以哪怕心里头把他马上七八十遍,她愣是没真的动过一个手指头。 “本来是想要给你把从前那个玉佩拿过来的,但想了想,我又让人急做了这个。”他有些得意,“小爷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他修长好看的手指点了点她手里的玉牌,“我觉得这个更好,以后传宗接代什么的也方便,让那些孙子们永远记得,他们的爷爷奶奶,祖爷爷祖奶奶,祖祖爷爷祖祖奶奶,就是叫这个名字。” 这人……还真是不要脸。 “走吧。”尹泽拽着海棠就往里走,海棠紧紧抓着手里的玉牌,生怕磕着碰着。 “你要带我去哪儿?” “睡觉。” 海棠的脸一下就烧起来,她把手挣回来,“这是我的房间,承小王爷要睡就回承王府去睡。”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又落进了他的怀里。尹泽扬起唇角,一个转身将她压下,两人齐齐跌倒在床榻上。 “你滚开!” “嘘。”尹泽在她唇上亲吻了一口,“我媳妇儿在哪儿,我的床就在哪儿。” 他把被子拽过来盖在两人身上,“睡觉。” 海棠浑身僵硬,不敢妄动一分。又听他闷声笑起来,“你放心,我不动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承小王爷这张嘴更是不可信。” “是么?”尹泽把她往怀里搂了搂,“那要不要来试试?”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海棠就抬手朝他那张俊脸打出一拳,尹泽笑着接住她的手,霸道的握在手心里。“听话,我一会儿就得回去了,让我睡一会儿。” 海棠僵着的身子直到尹泽沉稳的呼吸之后才彻底的放松下来,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铺,甚至连枕边人都是最熟悉的。尹泽的呼吸逐渐平稳,连手臂的力量也渐渐的放轻,折腾了一整天的海棠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海棠是被艺秀给叫醒的。她迷糊的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榻边上催着自己起来的艺秀,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身侧早已没了那个人的影子。伸手轻轻探过去,那半边被子早已没了暖意。 他怕是离开很久了。 “小姐快起来吧,照规矩今早你和相爷还得去祠堂上香,祭拜霍家列祖列宗的。” “嗯。”她懒懒应着,却不愿意从被子里起来。艺秀又催了两道,她才懒懒的爬起来,任由艺秀给她穿衣打扮。 来不及吃早膳,海棠赶到霍椋那边,又跟着霍椋去了上次认祖归宗的祠堂。上了香,磕了头,听着霍椋对着那些牌位说了长长一番话后,这才算是结束了。 “曦华,再给你母亲磕个头。” 海棠重新跪下,对着母亲的牌位磕了头。正要起身时,又听霍椋说:“曦华,你没什么要对你母亲说的么?” 她摇头,“没有。” 霍椋长叹,“你先回去吧,我再与你母亲说说话。” 海棠独自退出来,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之后就回去了。艺秀在院里头等着,见她回来的这么早,有些惊讶。“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有事儿。” 她进屋换了一身衣裳,又喊着艺秀去给她装了满满一食盒的糕点,之后提着东西就要出门。艺秀追上来,“小姐你要去哪儿?今天新年,外头虽然热闹,但是不太合适出去。小姐是要去办什么事儿还是去看望什么人?交给奴婢,奴婢给你送过去?” 她摇头,“不行,这事儿得我自己来。”她往前走两步,又折回来问艺秀。“我这么出去个一两天应该没事儿吧?” 艺秀摇头,“不行。每逢过年,朝廷里头的大人们都是携着家眷拜访咱们国相府,你是国相府小姐,必然是要露露脸的。今年壹国太子和公主都在,相爷恐怕更忙了。你这出门个一两天的事情,还得相爷点头才是。要是你就这么偷偷走了,奴婢们可是要担责的。” 海棠脸色有些冷下来,她把手里的食盒递给艺秀,“那我现在去问问他。” “小姐!”艺秀又追过去,“小姐是要准备去哪儿?要么奴婢陪你过去问问?若是相爷答应了,奴婢与小姐一路上还有个照应。” 海棠不理艺秀,赶到祠堂时正好碰见霍椋从里头出来。见她又把刚刚那一身新装换成了简便的衣裳,霍椋不禁皱起眉头。 “你要出门?” “嗯。”她走到霍椋面前,“我想要出门两天。” “要去哪里?”霍椋面色有些不好,“大过年的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还往外跑?还要去两天?去哪里?要做什么?” 海棠心中冷笑,他这会儿倒是有个做父亲的样子了,只是不知道这里头是不是关心。 “我要去母亲坟前祭拜。” 霍椋一怔,“祭拜?你知道你母亲的墓在哪儿么?刚刚让你与你母亲说说话你都不愿,现在倒是要去祭拜?” 她指着霍椋身后的祠堂,“母亲是死在这的么?既然不是,空拜个牌位有什么意思。” “不得无礼!”霍椋的脸直接黑了下来。“这里头是霍家的列祖列宗,虽只有牌位,但都是在天有灵受人尊敬的地方。下次不许再这么说了。” “你就说让不让。” 霍椋目光沉沉,“你是想要去祭拜你母亲,还是想要去玉峰山祭拜你那四十几位山匪兄长?” 海棠心头一紧,她表现的这么明显,让霍椋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你母亲的墓就在京城之外,半天时间足够来回。你说要出门两天,恐怕还不止两天。你想去的,怕是玉峰山?”霍椋眼中已经满是怒火,“你母亲生你时差点难产,养你时候更是尽心尽力,这大过年的你不陪你母亲说说话,非要去山里祭拜那帮烧杀抢掠的匪类?” “她是生了我,但养我的是玉峰山上那四十七位哥哥。”她倔强的看着面前盛怒的父亲,“你让我陪她说话,我该说什么?我不记得她的声音不记得她的样子,我对她没有一点儿印象,我怎么跟她说话?说什么?我不是霍寒烟,学不会她那一套装模作样。” 第一百八十六章 离家出走 http://.biquxs.info/ 霍椋怒不可揭,手臂高高抬起,在看见那张与自己夫人七八分相似的脸时却又舍不得落下了。他把手收回来,双手负在身后,强忍怒火的斥吼着:“滚回去!” 海棠垂在身侧的两只拳头紧紧握着,“那就是不让去了?” 她冷笑着转身,路过艺秀身边时突然扬手将艺秀手里的食盒打翻在地,里头装着的糕点顿时摔了一地。 “小姐!” 艺秀惊呼一声,顾不得地上的狼藉转身要去追,又听霍椋怒喝一声:“别管她!做了两天国相府的小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什么时候改了这个脾气,什么时候再去她跟前伺候。” 霍椋带着怒火拂袖离去,艺秀往两人离开的不同方向看了看,最后只是长叹一声,蹲下身来把摔在地上的糕点清捡干净,又站在那儿冲着面前的祠堂磕了两个头,这才拎着食盒回去了。 进了院中,听丫鬟们说说海棠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艺秀心里咯噔一下,跑到门边使劲拍了两下。 “小姐?小姐?” 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里头有人回答,艺秀咬咬牙,叫来两个家丁把门撞开,从外间冲到里间,果真,根本就没有海棠的影子。 跟着艺秀进来跑进来的小丫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小声的问着:“艺秀姨,小姐人哪儿去了?” 艺秀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床榻,“小姐就在那躺着,看不见么?” 小丫头先是一愣,后头又是一惊,最后才点了头。 “看见了,小姐躺着呢。” 艺秀又交代,“不管谁问,你只要说刚刚那一句就行了。明白了么?” “奴婢明白了。” 海棠跑出国相府,见酒楼门口有匹没主子的马,她顺手就给牵走了。正要上马,有人又从另外一侧直接抓住了马鬃。骏马抬了抬头,倒是没发脾气的扬蹄子。 “霍小姐,你要把我家殿下的马牵到哪里去?” 海棠一惊,认出这人就是上次在靳子松家门口与她交手,是夏侯荀穆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你说这是谁的马?” “这是本太子的马。” 一声冷沉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她回头的瞬间,夏侯荀穆已经从她手里把缰绳给拿了过来。海棠心里又是一惊,她稍稍旁边退了两步,厚脸皮的笑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场误会。” 看了看旁边的酒楼,海棠又说:“殿下真是会找,这家酒楼的蒸花酿可是一绝,不知殿下尝过没有?” “是么?蒸花酿本太子倒是没尝过,不过这里的酒也还算是可以。既然许二小姐说着蒸花酿好,那一会儿本太子就带一些回去给关静,她应该会喜欢。” 提及夏侯关静,海棠是连应付周旋的心都没了。她强强笑笑,这就要告辞离开。 夏侯荀穆往她逼近两步,“霍大小姐准备去哪里?如若不介意本太子可以送你过去。” “就是随便出来转转,这就要准备回去了。告辞。” 她刚一个转身,夏侯荀穆又跟过来。“霍大小姐要回去了?那正好,本太子也正好要去拜访霍相爷,那便……一块走?” 海棠眉心狂跳,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不用了,我……” “霍大小姐不用客气。请吧。”夏侯荀穆似笑非笑,不同尹泽,他这样,更有种邪气,让人想要避之不及。 她是偷跑出来的,这会儿要是再往正门回去,岂不是又打了霍椋那个老匹夫的脸?她掏出几两碎银子塞进夏侯荀穆的手里,“给殿下压岁的,应应节气。我再去前头逛逛,殿下自己去国相府吧。” 说完这一句海棠径直就往前走了,她稳着脚步走到前头人多的地方,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殿下,这霍大小姐……” 夏侯荀穆掂量着手里头那几两碎银子,唇角的笑意渐深。“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只是可惜她嫁过人。” “那殿下,还要去国相府么?” “要去,自然要去。”夏侯荀穆望着身后的酒楼,“英卫,你去买些蒸花酿给公主送过去,国相府本太子自己去就行了。” 霍椋似乎早已料到夏侯荀穆会上门拜访,才刚刚落座,夏侯荀穆便问:“刚刚本太子在街上遇上了霍大小姐,不知她现在回来了没有?” 霍椋神情微变,语气倒是如常,“曦华性子顽劣,让殿下见笑了。” “本太子倒是挺喜欢霍大小姐的性子。” 霍椋那双狐狸般的眼眸里快速闪过什么,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又说起了一些寻常话。到了某一句时,夏侯荀穆突然停了话语声,转头望着前厅外头。 艺秀从外头进来,有些为难的看着霍椋。 “什么事?” 艺秀不认识夏侯荀穆,正在揣测他的身份,听霍椋这么问,只得硬着头皮的说:“大小姐好像偷偷跑出去了。” 霍椋脸色微沉,“知道了,我一会儿叫人去寻她。” 艺秀告退,临走时候又再看了看夏侯荀穆。 夏侯荀穆那双眼眸闪过危险。“这位是……” “她曾是我夫人的贴身丫鬟,现在伺候在曦华身边。”霍椋语气里显得有些无奈,“先前我对曦华发了脾气,之后找人问过,说她把自己锁在房中,没想到竟然是溜出去了。让殿下看笑话了。” 夏侯荀穆收回目光,笑道:“原来是这样,难怪霍大小姐要当街抢了本太子的马,还换了一身简便普通的衣裳,原来是要离家出走么?” 霍椋老脸有些绷不住,只是强强的跟着笑了笑。 艺秀离开前厅,回去之后就径直进了屋。 “这种事情奴婢再也不干了,担惊受怕的。” 海棠给她倒了杯茶水,“他不会怀疑你的。” 艺秀一口喝光茶水,放下杯子又说:“相爷倒是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那个壹国太子有些吓人。” 她凑过去,有些好奇,“他怎么吓人了?” “模样长得倒是好看,就是……”艺秀琢磨了琢磨,“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有些吓人。” 说完这些,艺秀又走到门边,往外头看了看,之后才又折回来,小声的在海棠耳边问:“小姐,你干什么要去偷听他们说话?怎么就知道会被发现,还提前把奴婢找了过去?” 海棠确实偷听了,她先夏侯荀穆一步赶回国相府。夏侯荀穆是战神,这么一点点耳力还是有的。好在她机灵,拉着艺秀避开下人过去的,夏侯荀穆才稍有察觉她就没义气的把艺秀推了出去,自己再悄声的跑回来…… 虽然是偷听了,但光听那两个人说屁话了。 海棠回答的很是敷衍,“就……有备无患嘛。” 夏侯荀穆待了片刻才离开,霍椋的气大概还没消,父女俩老死不相往来。就寝后,海棠翻来覆去总觉得不对,将近半夜了才想起,尹泽没来。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尹泽几乎天天过来,特别是受伤那段时间更是直接住在她的屋里,睡在她的床上,屋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就是昨天两个人也还是同床共枕的。这一下子少了这么一个人,海棠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折腾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海棠才沉沉睡了过去,好在跟霍椋闹了一场,也不用起早请安,她就直接睡到正午起来。用了午膳闲闲的靠在窗边望着外头的大雪,冷不丁的又被心中的想法惊了一下。 上次她去承王府,整整一夜都没尹泽的消息,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是浑身是血的倒在她眼前…… 现在想想海棠还是觉得心惊。 而现在,她已经是一整天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艺秀姨!” 艺秀小跑进来,“怎么了?” 她抓着艺秀,神情紧张。“有没有承王府的消息?” 艺秀一愣,“没有啊。”见海棠紧张,艺秀也跟着有些紧张,“小姐,怎么了么?” “你叫人去打听打听,承王府昨天到今天都是个什么动静。” 艺秀本是笑着想要劝她别胡思乱想,但看她那神情,又不敢说什么了。她出去把事情交代下去,不一会儿的就有人来回了消息。 “小姐,有消息了。” 海棠走到她跟前,急急的就问:“怎么样?” “说承王府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闭门不见客,也不见王府里头那两位主子出来。其余的倒是没打听出来什么……”艺秀顿了顿,“对了,相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海棠面色一变,“承王府出事了!” 艺秀吓得一跳,“大过年的能出什么事情?虽然承小王爷总过来胡闹,但小姐你就不能说句好的。” 她越过艺秀径直走了出去,艺秀急着喊,“小姐你要去哪儿?今天雪大,你先回来,奴婢给你穿个斗篷。” 等艺秀追出去,外头早没了海棠的影子,问其他下人,都说看见海棠匆匆忙忙的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里…… 海棠翻墙进了承王府,直奔东书房。快靠近时有人将她喊住,她回头看,却是她从未见过却隐约有些眼熟的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贪恋不过片刻 http://.biquxs.info/ “你便是海棠?从前的承王妃,现在的霍大小姐?”那人戴着白玉发冠,穿了件紫金的衣袍,气质尊贵不凡,说话虽是低沉但十分有力。 她有些防备的后退几步,余光往两边看了看。 “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不是什么坏人。”那人朗笑两声,“你找尹泽?” 海棠皱起眉心,“你是什么人?” “东元二皇子,尹慎。” 海棠眸心一窒,“你就是二殿下?” 尹慎颔首,“我就是。” 她张了张口,又上上下下的看了他好几遍,心里琢磨着怎么现在能带兵打仗的不是魁梧汉子,反而尽是长得白白净净好好看看的人。 夏侯荀穆是这样,这东元二殿下也是这样…… 这么一比下去,她家尹泽也太拿不出手了。 海棠被自己的想法惊了惊,她家……她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了? “二殿下怎么会在这?”刚问完这一句海棠就想起二皇子借用尹泽的身份住在承王府的事情,他奉命戍守边关,不得皇命不得回京,现下外头到处是危险,也只有承王府才是安全的地方了。“我找老王爷有事。” “今早上他们就进宫去了。” “进宫?”想起艺秀说的,霍椋一大早也是匆匆忙忙的出去了,难不成也是进宫了?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海棠面色又是一变,“皇上出事儿了?” 尹慎点头,神情未变。“今早突然昏迷不醒。” “可是年三十的宫宴他还……” “死撑着而已。”尹慎抿着冷笑,“哪怕他不死撑,那些人也会让他死撑着的。” 海棠不明白,一点儿也不明白了。 知道她心里的疑惑,尹慎又与她解释:“朝廷里不全是五皇弟的人,也还有些能辨是非的人。父皇他死撑,是因为他要稳住朝廷,稳住国家。现下这么多使臣都在这,夏侯荀穆也在这,若是他撑不住,那东元恐怕现在就得变天了。他们要让父王死撑,是因为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更因为,他们以为我还在边关。若是他们知道我回来了,父皇怕是今天就得……朝廷里的事情,龙椅上的争夺,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加复杂。” 海棠手脚冰凉,“所以现在他们暂时还不会……对皇上……” “嗯。”尹慎轻笑,“历史更迭变幻,这是常态,你用不着紧张。” 这一句话让海棠整个人虎躯一震,现在昏迷不醒的不是他的老子么?怎么他倒是像个局外人一样,一点儿都不关心? 心里这么想着,她也确实就这么问了。 “他生性多疑,当年听信谗言对我心生忌惮,把我赶到边关。这么多年,我在边关为他护国杀敌却没得过任何的功赏,更没有任何一句关心询问。每一次战场上都要死伤成千上万的兵马,他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在我眼里,他那条命还抵不过我手下的一兵一卒来的珍贵。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的吧?” 海棠惊愕的合不上她的两片唇了。“你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你也不怕我转身就把你给卖了?” 尹慎笑了,“你不会。玉峰山上的二当家,讲义气明是非,又是尹泽的承王妃,光是这个身份就是我能信得过的人了。” 他说的这么笃定,一点儿怀疑都没有,此番信任弄得海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尹慎突然露出两分凝重,沉沉的目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躲避着她。 “应该不会久留,你要么在这里等一等,要么等尹泽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她摇头,“不用,我只是……来拜个年而已。既然他们进宫去了,那也就回去了。” 转身走了几步,她又折回来。“二殿下,这一局我们有多少胜算?” “五成吧。毕竟我的兵马都在边关,人家手里的禁卫军就是两万,再加上夏侯荀穆藏身在京城内外各处的人,我们能有五成把握已经算是可以了。” 她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若是……若是他们败了,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你想问的是……霍国相?” 被人一语戳穿她的心事,她却突然不愿意承认了。“没什么,我回去了。” 匆匆丢下这话,海棠又快速的离开了此处,顺着来时的路避开别人耳目回去了。 人才刚刚回去没多久,就听说霍椋已经回来了。她托艺秀去前头打听,知道霍椋回来之后就去了书房,正准备过去偷听墙角,却听见后窗无风却被吹动,她心里一喜,刚一转身,果真就被尹泽抱进了怀里。 海棠提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整个人贪恋在他怀里。 尹泽久久没有说话,更没有不规矩的动手动脚,就这么默默的抱着她。她刚落下的心又被高高提了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他依旧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些,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又紧了紧。 “尹泽,到底怎么了?” 良久,他才终于有了声音。“没事。” 海棠挣开他的怀,抬头看向他。他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是眼中明显是藏着什么的。她抓着尹泽的衣裳,连声追问:“明明就是有事儿!是不是皇上的病情严重了?还是老王妃出事儿了?还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见他什么都不说,海棠心里更是着急。“你倒是说话啊!” “是老东西。” 海棠一愣,“老王爷?” “皇上的昏迷不醒的病症不过就是个幌子,为的就是要引我们入宫。又怕太惹人耳目,所以我得了特赦,被放了回来,而老东西他则是被留在了宫里。” 海棠缓了颜色,“我还以为……” 尹泽似笑非笑,“你以为他死了,还是我出事了?”他重新把海棠揽进怀里,“你放心,大事未成,我们谁都不会死。” 他说的轻松,但是海棠却听出了沉重。 事态,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他们手里头已经有了个老王妃,为什么还要把老王爷也囚在宫中?” “承王府虽然被打压,但老东西依旧是他们最忌惮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说话的权威,更是因为皇上未中毒之前曾经私下见过他,还给了他一样东西。五皇子昨夜才知道这件事情,今早就放出假消息。他们筹谋这么久,现下就绝佳的好时机,他们绝不会让父王坏了他们的大事。”说完这些,尹泽又缓和下语气,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你去过承王府,已经见过二殿下了?” 见她点头,尹泽又问:“你觉得二殿下如何?” 海棠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会是个明君。” 尹泽笑,“那你知道皇上给了他什么东西么?” 她的心再次被提了上来。“是什么?” “皇上给了父王两样东西,一是召二殿下回京的亲笔书信。二是,传位昭书。” 海棠倒吸一口凉气,“传位,传给谁?” 尹泽抿唇不语,只是这么默默的看着她。海棠动了动唇,“是二殿下?” 他颔首,沉沉应了一声,“嗯。” “二殿下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一天听了太多不得了的事情,海棠脑子里早就乱成一片了。“为什么?既然是在中毒之前就给了老王爷书信,二殿下又早早来了京城,为什么老王爷不把信与诏书交到二殿下手里?” “信为送到二殿下手中,老东西自有他的考量。至于诏书一事,现下还不是时候。” 海棠摇头,“二殿下与我说,是皇上生疑将他赶到边关不闻不问,明知道皇上昏迷不醒却只有冷漠……若是他知道那个位置是给他的,他们父子就不会……” 尹泽扣住她的下巴,拦下她口中的话。“皇上不是不闻不问,而是不能问。” 海棠不明白。 “二殿下自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他文武兼备,小小年纪就能论出各种兵阵的破解之法,甚至才十七岁就敢请命上战场。他有许多本事,但独独没有野心,可是成王者又必须要有野心。皇上让他去边关,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一是让他学会狠,二是让他避开皇子们的争斗。太子从年幼到造/反之前每年都要被刺客暗杀几次,五皇子亦是如此。只有二殿下,根本就无人想起他……” 海棠恍然大悟,“皇上早就已经把皇位给选好了!” 尹泽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老东西被囚在宫里,他们不会放心我在外头,必定会对承王府严防监视。海棠,以后我怕是不能常来找你了。若是让他们知道二殿下就在承王府里头,那就不堪设想了。” 她心口一窒,也顾不上他后头的话,就只听见了前头那句。“你会有危险么?” “不会。”他在海棠额上落下一个深吻,“好好照顾自己,别受了委屈。” 贪恋不过片刻。临走前,尹泽又特地交代她:“上次给你的血玉千万别弄丢了,记住了么?” “嗯。”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承小王爷出事了 http://.biquxs.info/ 京城里的天好像是变了,又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才刚过年就下了这么大的雪,百姓都说瑞雪兆丰年,但极少数的人却从里头闻见了血腥气。 从那天之后尹泽就再没来过了,海棠好几次都想要直接去承王府里找人,但临着要出门的时候又把自己给劝了回来。 就这么熬着日子,一转眼,就已经过了四五天了。 这天日头正好,海棠在院里头晒了会儿太阳,看着丫鬟们扫雪嬉闹,觉得困了,又竟屋里倒了杯暖茶,小口的抿着。 听见外头有动静,抬头看见,见是艺秀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小姐,出事儿了。” 海棠心头一紧,“出什么事儿了?” 艺秀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又走到海棠跟前,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承小王爷受伤了。” 啪! 海棠手一松,茶水洒了她半只袖子,茶盏直接掉在地上,碎了。 艺秀惊呼一声,把她的袖子拉起来检查着。海棠反手抓住艺秀,手劲儿大的差点儿让艺秀疼得喊出声来。 “受伤了?为什么会受伤?他这两天是出去了?在外头受的伤?还是有人闯进了承王府?” 她一连追问这么多句,艺秀还没来得及回答,又见她匆匆忙忙的要往外走。艺秀一把将她拉回来,“祖宗,你这会儿可不能过去。” “为什么!” 艺秀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说为什么?” 海棠紧紧咬着下唇,堵着气不说话。人就这么站着,也不着急着要出去了。艺秀叹了一声,将她拉到里头去,给她重新换了衣服。 “听说是有人在天亮那会儿潜进了承王府要刺杀承小王爷。”艺秀露出几分疑惑,“奴婢跟着夫人嫁到京城起就听说承王府养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暗卫,纵使承王府现在不如以前了,但也不至于就这么容易让人偷偷跑进去伤了承小王爷……” “几个刺客?伤得重么?” 艺秀的动作稍稍顿了顿,“听说是两三个。听说伤的也不重……” 回完这一句,艺秀又下意识的看向海棠。见她不是刚刚那一副焦急的样子,这才堪堪松了口气。“小姐你也不用担心,承小王爷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是皇上的亲侄子,遇刺之后就已经找了大夫进府去看诊了,府里头又都是好东西,应该没几天就能好起来了。” “嗯。” 听着她的敷衍,艺秀实在是不知道该劝什么才好。收拾了地上的狼藉,艺秀又突然想起别的小事儿,又到里间去找人的时候,哪儿还有海棠的影子了。 以往去承王府,顶多就是选个无人的地方翻墙进去,反正承王府的人都认得她,进了里头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但今天海棠还没靠近承王府就已经觉察出不对来。 还是一样的高墙,还是一样的红漆木大门,大门口当值的还是她认识的侍卫,晃眼一看这就是以前的承王府。 但海棠能感知得到,承王府四周到处都是高手,且各个的武功都在她之上。 要是她这么翻进去,不仅是她有麻烦,更会给承王府招至更大的麻烦。 正无计可施时,承王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从里头走出个模样清秀的小丫头。小丫头与门口的侍卫交代了两声,便往街上去了。 海棠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跟了过去。 跟着那小丫头进了医馆,在小丫头给了银子拿了药材要离开时,海棠一把将她拉到门板后头。 “香巧。” 香巧本是吓了一跳,这会儿才看清是海棠,心上一喜。“王……” 海棠竖起手指压在唇上做禁声,拉着她贴着墙沿要往里头走。给小丫头抓药的小伙计将她拦下,“这位小姐,这里头可不能乱闯了。” 她直接把香巧腰上挂着的钱袋扯下来,扔到伙计怀里。“借你的地方换个衣服,一会儿就走。” 小伙计拉开钱袋看了看,又转身看看掌柜的没在铺子里,这才喜滋滋的答应下来。 海棠伸手将小伙计捏着钱袋的手往下压了压,“若是有人来问,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吧?” 小伙计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海棠这才松开了人家,又拉着香巧进去了。香巧有些委屈,“王妃怎么抢了人家的东西,钱袋里除了给小王爷买药的银子,还有奴婢攒了好久的例钱,足足有四五十两了。” “回去我让尹泽加倍赔你。”海棠把香巧手里的药材扔到一边去,接着就要脱人家的衣服。 香巧没经历过这些,吓得连连后退,“王妃你这是要做什么?” “少废话!”海棠动作有些着急,又有些粗鲁。把香巧的外衫脱了之后,她又自顾自的脱着自己的,一边又指着香巧吩咐:“你里头的衣裳我也要,快给我脱下来。” 香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不再多问,听话的把衣服跟海棠换了,期间还得防着有人会闯进来。 两人换了衣服,又换了发式,海棠拿起旁边的药材,一边吩咐香巧,“你先去陈妹家,让陈妹去国相府找你娘,就说上次我在那边订下的衣服还有两身,让你娘拿着银子去那边拿衣服取了。等你娘去拿衣服的时候,你让你娘帮我遮掩两天,我两天之后再到陈妹家把衣服跟你换回来,之后你就可以回承王府了。” 她说的有些着急,语速有些快。“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香巧点头,“听明白了。” 海棠这才放了心,转身就要走。香巧跟在她身后也要走,她把香巧拦下,“你过半个时辰再出去,别让外头跟着你的那些人起疑。” 香巧大惊失色,“外头有人在跟踪我?” 她没多说什么,这就离开了医馆。脑子里想着香巧的动作,学着承王府里头丫鬟们走路的姿态,到了承王府大门口,她从容淡定的冲着门口当值的侍卫笑了笑,在两名侍卫惊异的目光里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承王府。 为防承王府里混进其他人,海棠每一步走的都很小心。提着心的走了一段之后发觉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了心的加快了脚步。 小童在院门口等着,远远见与香巧同一身衣服的人跑过来,更是连声催着:“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主子就等着这一味药了。” 话音刚落,海棠正好跑到他跟前来,把包好的药材直接往他怀里一扔,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 小童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刚刚跑进去的那是海棠? 但这不是香巧么,怎么又变成了海棠?她怎么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走进承王府? 小童急追过去,但此刻,海棠已经推开紧闭的房门闯了进去。 砰的两声闷响惊扰了屋里头的人。海棠跑进去的时候正好被从里头走出来的尹慎给拦了下来。 尹慎语气低沉,甚至是有些隐忍怒火。 “你怎么过来了?谁让你过来的?” 海棠绕过尹慎要往里去,尹慎身子一挡,把她的去路哲的严严实实。 “二殿下!” “现在不是你该来得时候。你快些回去,别给尹泽惹麻烦。” 小童刚追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不通人情的话,但尽管如此,让海棠回去也是现下最好的选择。 海棠不理这些,绕到另外一边又要进去。尹慎再次把她拦下来,“你……” “让开!” 她着急要见里头的人,也管不上面前这个是谁,比之他还要愤怒的吼了这么一声。 从未有人敢这么跟尹慎说话,一时间,尹慎竟愣住了。 趁此机会,海棠推开尹慎闯了进去,落入视线的就是躺在床上比之前那一次更加毫无生气的尹泽。 心仿佛被人隔了一刀,鲜血淋漓,疼得海棠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人都已经闯了进来,尹慎也没有拦下她的必要了。小童欲言又止,又觉得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能在那这么干站着。 海棠走到床榻边上,默默地看着他不见血色的脸。见被下的他光着肩头,她心头一紧,小心得掀开被子,看着正中心口溢出些血渍只是草草包扎过的伤口,她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她在艺秀的轻描淡写里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若真的只是小伤,艺秀在来时也不必惊慌失色。如果真的只是两三个刺客,以尹泽的身手绝不会受伤,再说,没了铭风,但是他身边还有别的暗卫…… 她就是想到这些才会放不下的要过来看看,果然,他伤的竟然这么凶险。 “尹泽?你醒醒。” 她抹干净眼泪,却忍不住的带着哭腔,一连喊了好几遍都不见尹泽给出回应,哪怕是一点点微弱的反应都没有过。 莫大的恐惧侵袭了她的内心,她浑身颤抖,手脚冰冷。不敢轻易触碰,又不舍得离开他。 曾经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承王妃海棠,现在又崩溃绝望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那一剑要是再偏离半寸,他就没命了。不过既然他没死,那就一定能醒得过来。” “谁?”她冷不丁的开了口,“是你那五皇弟,还是钱贵妃?” 尹慎沉默一阵,最后才沉声说出一个名字。“霍椋。”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二殿下的局 http://.biquxs.info/ 海棠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你说谁?” “你爹,霍椋。” “你怎么知道是他?” 尹慎冷冷开口,“因为那三个刺客中的其中一个,正是霍椋的亲信。我曾亲眼见过,小童也见过,自然认得。” 海棠愣怔了很久,她计较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又像是根本不相信霍椋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两个可能相互矛盾,但单独拎出来又绝对能说得通。 但,她还是想问,“他为什么要杀尹泽?” “我让小童和香巧对外称只有两三个刺客,但其实并不止。” 海棠浑身一震,望着尹慎,“不止?” 尹慎点头,“两三个只是在尹泽这边,老承王爷的东书房那边还有最少四五个?” “为什么?” 尹慎往她这边走了两步,他居高临下,眼眸锋锐犀利,“这得问你。” 海棠脑子一团乱,现在根本就缕不清楚他到底想问什么。大概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尹慎又沉沉开口:“那些人想要在老承王爷的东书房里找什么?” 找什么? 海棠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了前几天尹泽与她说的话。 前头五皇子才收到消息就把老承王爷囚在了宫里,隔了不到两天老王爷的东书房就被人搜了东西?这还能找什么?自然是找那一封传位昭书了! 面前站着的就是东元的下一任帝王,可是尹泽说,现下还不是时候…… “海棠,你告诉我,他们在找什么?” 她睁着一双惶恐的眸子,望着面前的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尹慎将信将疑,“你真的不知道?” 海棠暗暗咬牙,面不改色的点头,“我不知道。” “但是前两天尹泽才去找过你。” “那是因为我来承王府里找过他。”海棠直视着他,“我来承王府时不就是二殿下告知我他们进宫去的么?也是二殿下你说等尹泽回来后会告诉他我来过的么?” 尹慎愣了愣,笑道:“伶牙俐齿。” 笑过之后,尹慎又重新微沉下脸色。“海棠,你们有事在瞒我。” 海棠心头一紧,“二殿下,我夫君现在重伤成这样,我没有心思与你开玩笑。如果你真觉得我们有事瞒你……”她抬手指向小童,“反正我人不在承王府,还不如小童来的清楚,你大可直接把他屈打成招。若是不行,以二殿下你的本事难道还查不出来么?” 小童脸色一变,“你,你这人怎么……” 尹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子里像是踏过千军万马,有血腥有怀疑有纠结…… 最后尹慎也只是抿起唇来冷笑了一声,“真真是伶牙俐齿。既然不说,那尹泽这罪就受着吧。” 海棠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现下也没空去深究这些。她重新给尹泽盖好被子,在窗边守了好久后想起催问小童赶快煎药来。小童气哼哼,“刚刚还想让二殿下把我屈打成招,这会儿又想要我去给主子煎药。什么事儿都让我来,什么好事儿都让你给占了。” 话音刚落,海棠一脚就踹了过去。小童没防备,差点儿以为是尹泽爬起来踹了自己这么一脚,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姑奶奶是你家主子睡过的人,不吩咐你吩咐谁?” 小童羞红了一张脸,“你,你这人讲话怎么这么粗鄙!” 海棠作势又要踹过去,小童这回倒是跑的快,一溜儿的就跑了。余光看见远处猫出半个脑袋的小丫头,她心下一软,朝着那边招招手。茴香冲过来,闷着头的扑到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啊。” “奴婢就知道王妃你会回来的,奴婢就知道……小王爷……”茴香哭声太大,又是闷在她的怀里,说到后头,海棠根本就听不清这丫头在说些什么了。 等茴香哭停了海棠才问她:“你刚刚说小王爷怎么了?” 茴香擦着眼泪的动作顿了顿,“小王爷要是知道你回来了……那就好了!” 许久未见海棠,茴香拉着海棠一顿嘘寒问暖,一会儿问问她在国相府里的吃穿,一会儿又问问她在国相府里有没有受委屈,一会儿又说起海棠在宫宴上赢了夏侯关静,反正字字都透着喜悦。 一开始海棠还没觉察出什么,可慢慢的,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茴香。” 海棠喊住了茴香。茴香正说在兴头上,被打断时还有些反应不及。 “王妃你说什么?” “茴香。”海棠神情渐冷,“你老实告诉我,尹泽这伤到底是什么情况?” 茴香一愣,两只眼睛不自觉的往两边看,显然一副心虚模样。 果真有事! “茴香,我再问你一遍,尹泽这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王爷……小王爷就是被伤了啊!今早上有刺客偷进了承王府……” “不说实话是么?”海棠凉凉开口,“茴香,你根本就不会撒谎。你们承王府的人是太相信我还是太不会演戏?老承王爷与老王妃被囚在宫中,尹泽就是你们的主子。现在尹泽重伤,你们一个个的竟还能笑得出来,一个个的竟显得这么轻松?特别是你,从刚刚到现在只是顾着问我的情况,句句带笑……这是一个主子重伤时下人该有的反应么?” 茴香小脸刷的惨白下来,赶紧后退两步跪下,“奴婢……奴婢……” 海棠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茴香心里咯噔两下,也顾不上什么起身就追了过去。小童拿着一把扇子,闲闲的给药罐扇着火,怕是起的早,这一口一个哈欠,看得海棠怒火丛生。 砰! 一声闷响吓得小童回了头,见是海棠又稍稍松了口气,转眼间又觉得不对,吓得抓紧了手里的扇子,小小的后退了两步。 “你这么凶神恶煞的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真的要把我屈打成招吧?我可告诉你,哪怕你跟我主子睡……哪怕你是承王妃我也得告诉你,我从小就跟着主子,是主子的左膀右臂,你要是敢……哎哎,松手!松手!” 小童抓着扇子那一只手被海棠硬生生的掰到后头去,诡异的姿势看着就叫人觉得疼。 “疼!疼疼!” “尹泽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小童亦是一愣,听着门外头传来脚步声,循声望去,见是茴香站在门口怯懦为难的望着自己,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连你也不说么?”海棠加重手上力气,疼得小童又叫唤了两声。 “就算尹泽身边没有铭风,但他还有其他暗卫。就算老王爷囚在宫里,府里头的暗夜是摆设么?就算他的暗卫和老王爷的暗卫都没了,你家主子的武功是花拳绣腿么?” 她的质问一声比一声要更冷厉些,有这么一瞬间,小童竟觉得她身上那个承王妃的劲儿又回来了。 “还不说?那我就拧断了你这胳膊,就算你家主子醒了要责骂也不干我事,反正是二殿下要屈打成招的。” “你这还真是……”外头传来尹慎的一声叹息,“你果真是霸道。” “二殿下要骂我是土匪就直说,姑奶奶我本来就是个匪类!” 茴香匆匆让开,低眉顺目的现在旁边。尹慎站在外头,也不进来,扫了一眼快要被她掰断手臂的小童,又看了看一脸决绝的海棠。 “在进宫之前他们就已经把承王府的暗卫都给撤下了,他确实不是花拳绣腿,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所以,他是故意受的伤。” “他是故意的?” 怔怔的反复的念着这句话,海棠后背一阵寒凉。 “他疯了是不是?他不要命了么?他故意让那一剑刺穿他的身体就为了让别人掉以轻心自大为狂?如果那一剑偏离半寸……” 她不敢想。 一点也不敢去想。 “他伤的并未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都要死了还不严重?”她歇斯底里的崩溃着,“你怎么不去帮他挨了这一剑,到时候我也说你伤的不严重!” “王妃!”小童直接傻了,只有茴香还有两分胆子,故小声的提醒着。 海棠紧紧咬着下唇,双手更是攥的紧紧的。 尹慎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冷冽下来,瞬间撤换成了战场上征战杀伐的逼人气势。 “他当时明明可以躲开那一剑的,但它没有。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么?” 海棠满怒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瞪着他。“他为了护你?” “不是。”尹慎摇头。“他护的是东书房里的东西,也是霍椋和五皇子想要的东西。” 他就站在那里,让人不敢置疑和拒绝。“所以海棠,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一定是知道的。” 我让小童和香巧对外称…… 海棠突然想起她赶来时尹慎所说过的那句话。当时她没仔细听,现在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尹泽重伤是意料之外,得知老承王爷藏了东西也是意料之外,所以尹慎故意放出消息就是为了要把她引到承王府,她闯入房中时还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原来,这一切早就是他二殿下的一出局…… 第一百九十章 神秘木盒 http://.biquxs.info/ 一念之间,海棠脑中已经快速闪过千百种的可能,每每她给这些可能设想了不错的结局,但又被脑子里头尹泽那一句话给彻底压下来。 现下还不是时候。 既然尹泽与老王爷都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那她就不能把诏书的事情抖出来。 尹慎深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老王爷老王妃被囚皇宫,尹泽重伤,你能确保那些人能收得住手不再对付承王府么?” 尹慎抬手指向小童,又指向茴香,“他,她,乃至那些与承王府有关的人都可能会有杀身之祸。他们这么想要那东西,我也想要。我不管老王爷和尹泽的顾虑是什么,但,我就是要那个东西。” 海棠浑身一震。 “你考虑清楚了么?” 尹慎步步紧逼,虽然手里没有威胁她的东西,但其实他每一个字都压在她的心头上。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我能帮你去找。” 尹慎扬了扬眉峰,“我已经找了好几遍了,但如果你能找得到,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大怒:“尹泽重伤不醒,我哪儿还有心思给你找东西!” “其实主子的伤并没有那么凶险。”小童甩了甩自己差点儿被拧断的胳膊,“知道主子出事之后,铭风已经把黎姨一起带过来了。黎姨亲手给主子治了伤,又喂了些药,不过片刻伤势就稳定了下来,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怕被人发现,黎姨只能速速离开。因为不能一直为主子诊治,所以就用了最重的药以至于他昏睡不醒。” 海棠怒目瞪着小童,“在我眼里只要他还没醒就是大事儿!” 小童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尹慎抿着唇角,似笑非笑,“你要等尹泽醒来?但是其他人不见得能等得了。” “王妃,你还是听二殿下的吧。” 茴香话音刚落,海棠就怒骂过去:“现在连你也成了二殿下的人了?” 茴香眼眶顿时通红,“奴婢,奴婢只是……” “连承王府里的下人看得都比你清楚。海棠,你好好考虑考虑。”尹慎转身,离去之前又侧眸看了她一眼,“那个位置,我势在必得。” 野心! 尽管只是个侧眸,但海棠同样看得清清楚楚,他眼里头有尹泽所说过的,帝王的野心。 海棠有些心惊。这二殿下,果真不能轻视小看。 尹慎已经走远,茴香不放心的看着站在原地的海棠,还想再劝。小童喊着她,叫她一块儿退出去。 “站住。”海棠喊住他们,“他的伤真的没大碍?” 小童揉了揉依旧还有些发疼的胳膊,“没有。黎姨亲口说的,主子信命无忧,等着他醒了就是了。” 海棠袖下的两只手紧紧握着,“既然黎姨已经给他喂了药,香巧又买哪门子的药?那你又煎哪门子的药?” “性命是无忧了,但小药还是要吃的。方子是黎姨写的,府上独独就少了这一味药,所以就让香巧出门买药。再说,外头这么多人盯着,我们也总得做些样子才不叫人怀疑。” 小童回答完这些,又喊着茴香离开。两个人都已经踏出厨房门口了,又见小童重新折回来。“我要是知道主子护的是什么东西,我现在就把它找出来。茴香说的是,你还是听二殿下的吧。” “我听主子说,五皇子允了壹国太子,只要他能登上皇位,他就让出两个城池。这些年边关总有外地侵犯,二殿下带兵杀敌,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才保住了东元江山?他说让两个就让两个?” “我们承王府一直都是站在二殿下这边的,若是那东西对二殿下真的有用,那你就给他。天下交给五皇子,还不如交给二殿下。” “二殿下也说了,老王爷老王妃被囚在皇宫,主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的过来……你只知道承王府是皇亲国戚,但你不知道这上下内里还有多少利害关系。要是承王府没了,东元还是东元,但也不是东元了。” 小童一连竟说下这么多。 一直沉默不敢说话的茴香咬咬牙,说:“现在我们承王府的主子就只有王妃你了,承王府以后将是个什么境遇,由王妃你来决定。” 小童说的那些还没什么,就茴香这一句,狠狠的压在了海棠的心上。 “我……” 海棠说出这一个字的时候才发现小童与茴香早走了,这煎着药的厨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原地站着。药罐子里冒着热气,她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里头的药汁已经熬干了大半。 尹慎在尹泽屋里等着,许久未见海棠再回来。尹慎心里甚至都已经开始怀疑,怀疑海棠是不是已经回了丞相府,是不是不管承王府的烂摊子了。 他走到房门口,正好看见小童跑过来。 “二殿下,她已经过去了。” 尹慎心一沉,“去哪了?” “东书房。” 东书房里,海棠一样样的在翻找着。每翻找完一个地方又细心的把东西重新归位放好,井然有序。 尹慎过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她知道来人是谁,她眼皮子都没抬起来,只是说:“老王爷不喜欢外人随便进来,我也只是来过这么一两回而已。东书房里的东西都是照着老王爷的喜好摆放的,听尹泽说,百年如一日。下人若是进来打扰,但凡只要跟原先的位置移动挪换一点点,他都知道。” 说话间,她已经把书桌收拾整齐,“若是我找不到东西,等尹泽醒来只要问一句,找的时候也就能方便些。” 尹慎走进书房,找了个椅子坐下。,“你慢慢找,我就在这等着,不吵你。” 屋子里头多了这么个人,虽然他确实不吵,但海棠心里的巨石有沉了一倍。哪怕她找到那东西,怕是也没机会在他眼下耍花招。 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海棠几乎已经把整个东书房都翻遍了,不用说传位诏书,就是一封家书都没找到。 海棠心头一紧,莫非那东西已经被别人先一步找到了? 她现在中间位置,把整个东书房都看了个遍,就算是桌子角和靠墙的椅背,还有东书房的四面墙她都有已经细细的已经检查过了。 传位的诏书找不到,总有封家书来应付应付才行啊。 那东西到底是藏在了哪里…… 海棠一时没了主意,后来干脆也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着嘴巴就要喝。茶壶提起来发现是空的,又烦躁的把它放下。 “如果你拿了这个东西,如果这是对你坐上那个位置有帮助的东西,你会如何?” 听着她突然的问话,尹慎说出了早已就已经想好的答案。 “我不是冲动的人,拿了东西自然要看看是什么,想想这东西能给我什么?我总得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力量才知道该反击多大的力气,必然不会不管不顾的拿了东西就冲进宫里头去。” 她低垂着眼眸,“如果是你争到了那个位置,你又会如何?” 尹慎反问,“你觉得我会如何?” 她摇头,“不知道。” 尹慎收起了脸上的玩笑,说来何其认真。 “东西我势在必得,那个位置,我也势在必得。谁跟我抢,那必然是留不得的。”他打开手指,一一数了起来。 “其次,一,军饷。每年从京城里运下的军饷都要被层层剥削,分到我们士卒手机只有粗漏的衣服,很冷就无法抵御边关冬日的寒冷。二,百姓。这是国之根本,我从边关一路回京,路上见多了人生百态,朝廷却无人在乎。三……” 尹慎一口气与她说了好些事情,都是现在在位者根本不想去管或是懒得去管的地方。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说得有理有据,海棠不知道他真的做了东元皇帝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她明白,若是他真的这么做,那真是明君了。 若是她的哥哥们能活到现在,当初也不用抬着做土匪的名声去做尹慎刚刚说的那些事情了。 想起他那些哥哥,海棠鼻头一酸,顷刻就红了眼。也正是这会,她突然想起一个地方。 “我知道老王爷把东西放在哪里了!” 她猛的跳起来,径直就跑出了书房。尹慎跟着她有了几步,“你要去哪儿?” “老王妃的房间!” 海棠跑到老王妃的房间,不过片刻果真就找到了可疑的东西。说可以,海棠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没觉得,毕竟就是个一般木头做的普通盒子,有锁锁上了。但不一样的也正是那把锁…… 见她神色有异,尹慎便径直走了过来。“找到了?” 海棠忙着去看那锁面,根本没注意到尹慎。这会木盒已经落在他的眼里,海棠连动手脚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锁面……好奇怪。” 尹慎把盒子拿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又尝试着要把盒子打开,不管用了多大的劲儿都是徒劳,反而越发担心自己的蛮力会把里头的东西给弄坏了。他把手指头探到凹进去的长行锁面里,“这不像是锁,倒像个机关。这地方,到底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 海棠心口一窒,这形状,倒是与尹泽前两天给她的血玉…… 一模一样。 第一百九十一章 提前动手 http://.biquxs.info/ “刚刚你在东书房里可曾见过能放到这里头的东西?或者,你有没有在尹泽那边见过这样的东西?”尹慎还在盯着那个地方看,根本就无暇顾及她此刻的神情。 若是尹慎能抬眼看上一天,定然会有所察觉。但尹慎只是盯着那个凹槽看,根本就无暇顾及她此刻的神情。 “没见过。”海棠这慌撒的一点儿都不客气。 尹慎又折腾了一番,再一次的徒劳下终于晓得停下来了。他让人把小童和茴香叫到跟前来,让两人走进些,指着盒子上的凹槽问:“你们是贴身伺候在尹泽身边的,这样形状的东西,或者是能被放进去的东西,你们好好想想,可曾见过?能不能找出来?” 两人盯着那地方看了一会儿也想了一会儿,都是摇了头。 小童有些不确定,“二殿下,这就是他们在找的东西?这里头放着什么?” 尹慎睨着海棠,“盒子打不开,我也不清楚。”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也打不开,我也不清楚。”她站起来回视着尹慎,“东西我已经给你找来了,至于该怎么打开,二殿下自己想办法吧。” 她径直离去,茴香也退了出来,追起两步赶上海棠。 “王妃生奴婢的气了?” 海棠不理,茴香也不敢再问了。直到亲眼看着海棠进了屋,茴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只要人没跑了就行。 海棠守在尹泽身边,抿唇不语,就这么盯着他看。虽然知道黎姨已经给他看了伤,也治了伤,也亲耳听见别人说他信命无忧,但她依旧是落不下心来。 在床榻边上坐了一会儿,海棠干脆又脱了鞋子,合衣躺在他的身边。 枕边人虽然没有醒过来,但他身上的温度已经让海棠感觉足够的安全。 好一会了没听见里头的动静,茴香悄声进屋,瞧见这一幕又脸红又心热。她稍稍退出去,顺手给两人关上了房门。 傍晚些的时候海棠才惊醒过来,睁开的双眼逐渐有了焦距看清楚了枕边的人,又把自己往他的那边挪了挪。下一瞬又慌忙的爬起来,掀开被子检查着尹泽的伤势,生怕自己刚刚睡着时候无意的压了他的伤口。 心口旁边的位置,想想都觉得心惊。 见伤口没有溢出血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海棠这才堪堪松了口气。 她往屋里看了一圈,不见有人伺候,也不见桌上送来汤药,又急着起来穿鞋出去。 “茴香,小王爷的药一天喝几回?今天是不是耽误了?” 茴香摇头,“黎姨说一天喝个一回两回就行了,今天若是耽误了也不碍事,明天记得就是了。” “那你快把药端来。” 茴香把药端上来的时候还顺带给她端来了晚膳,都是她在承王府里喜欢吃的。 海棠没胃口,就只是端了药走到床榻边。茴香不忍心,劝着:“王妃,你好歹吃一点,别到时候小王爷醒了你又病倒了。” “嗯。” 口上这么答应着,但她又根本不理。茴香又劝了两句,还是一样的结果。 海棠把药碗放在手边,用勺子舀了些汤汁,送到尹泽唇边时又有些无从下手了。 他躺着,且是昏睡,不知道自己张口喝药。海棠从未这么照顾过别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喂下这药。灌吧,怕呛着他。扶他起来,怕折腾到他的伤势…… “王妃,奴婢来帮你。” 海棠点头。她稍稍把尹泽的头往上抬了抬,茴香喂药时她还嘱咐吹凉了再喂。 “王妃,这药早就放着了,这会都不烫了。” 她一怔,眼眸一直看着那药,“你先喂我一口尝尝。” “啊?”茴香直接就愣那了,“王妃你不是不喜欢喝药么?” “我……就尝一口。” 茴香给她喂了一勺,苦的海棠整个舌头都发麻了。 见她难受的样子,茴香都不敢再喂了。不管是海棠,还是尹泽,都不敢喂了。 “王妃,要么还是你来吧。奴婢怕一会小王爷也是这个反应……”茴香小心得看着海棠,“奴婢怕王妃你不舍的。” 看着怀里的人,海棠心确实劝了。但一想到承王府此番的境遇,海棠又一咬牙,“动手。” 茴香浑身一震,“动……动手?” 海棠眉心一跳,“你,你快些,赶紧把药喂了。” 茴香点头,把勺子送到尹泽嘴边后又不敢再动了。 “撬开。” “哦哦。” 茴香稍稍用了些劲儿,可尹泽唇齿紧闭,根本喂不进去一滴汤药,还洒湿了被褥。 “王妃,这……” “给我。”海棠把勺子拿来,尝试的喂了一回,一样的喂不进去。 “这……要不奴婢让小童进来帮个忙?” “不用了。”海棠把尹泽放到床榻上,就着袖子给他擦了擦嘴边和脖颈上的药汁。 “把药放着你出去吧,我来喂。” 茴香不放心,“王妃……” “去吧。” 茴香点头,乖巧的退了出去。 海棠端起汤药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咬咬牙喝了一大口,对着尹泽的唇,印了下去…… 片刻后,海棠把空的药碗和空的茶壶递给了茴香,让茴香再装一壶茶水,茶叶多放些。茴香往里头看了一眼,“小王爷都把药喝进去了?” “嗯。” 海棠不愿多说,又重新回到床榻边守着。这一守,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茴香进屋来,见昨晚给她做的夜宵根本就没动过,又担心起来。走进里间,毫不意外的又看见海棠与尹泽躺在一起,又放轻脚步的要退出去。 “茴香,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到巳时了。” 这么晚了…… 海棠爬起来,检查了尹泽的伤势,又细细的端看了他的脸色,越看就越觉得他的脸色比昨天要好了许多,顿时高兴起来。 “茴香!茴香你过来!” 茴香急匆匆跑来,就连小童也一并进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是主子醒了么?” 海棠亮着一双眼眸,璨若星河。“你们过来看看,他的脸色是不是好了许多?” 茴香小童往床榻边凑了凑,三个人眼巴巴的盯着尹泽。 “奴婢觉得……” “还是跟昨天一样啊,没变啊。” 两人的回答直接泼了海棠一盆冷水。“你们再好好看看,这明明就已经好了许多了。” 两人又看了一会,面面相觑。“没变化。” 海棠脸上的喜色尽数消失,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尹泽,不甘心的一遍遍又确认着。 “王妃不必太担心,或许下午,或许明天小王爷就醒了呢?” 茴香给小童打了个眼色,奈何小童是个木头桩子根本就看不懂,最后还是茴香拽了拽他,他才连声应和,“是,别看主子身份金贵,但其实他人也皮实,不然老王爷这么多年欺负下来他哪儿还能好好的,还长这么大个……” 茴香偷笑,小童这谎话说的也没谁了。老承王爷是欺负小王爷了,听说特别是老王妃刚离开那段时间里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小王爷,就想着没把老王妃弄心软自己回来。没想到老王妃非凡不理,还让尹泽想出了各种应对之策,父子俩活活变成了冤家。 小童嘴里说的这些……真是瞎扯淡。 海棠又岂会听不出小童这些话是在敷衍她。她又看了一会,才想起来问:“铭风既然能把黎姨带出皇宫,难道不能让黎姨一直就在承王府么?” “不能。”小童收起了玩笑,一脸严肃。“现在承王府外头有多少人盯着,宫里头又有多少人盯着,铭风把黎姨带回来片刻已经是极大的风险了。再说,老王妃进宫主要就是带黎姨去治病的,若是黎姨消失不见,老王妃,老王爷,怕是都会没命的。” 海棠沉默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看着小童,“今天的药煎好了么?端过来,我喂他。” 小童点头,“已经好了,我去端过来。” “还是奴婢去吧。王妃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奴婢顺带弄着吃的过来。” 海棠点头,“好,你去吧。” 茴香给她下了一碗面,又拿了些糕点,与尹泽的药一齐端过来的。海棠当着两个人的面把药喂完,又若无其事的吃完了那一碗面。 “二殿下呢?” 小童脸上还有些红,“现在他也不能露面,大概还在房里。” “嗯。”她站起来,吩咐小童在屋里头守着尹泽,自己也是去找尹慎。 尹慎一直还在研究着那个木盒,见她过来也没想着要把东西先放放。 “我晚上就走,现在过来想问二殿下一句话。” 尹慎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抬头看她,“什么话?” 海棠目光沉沉,“我有法子牵制夏侯荀穆,但我要你提前动手。” 尹慎眼眸快速闪过什么,“提前?为什么要提前?提前到哪天?” “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二殿下不懂么?二殿下在边关驰骋沙场,兵法你更是在熟悉不过了,我也相信二殿下你心里早这么想过,也早早有了对策。至于提前到哪天……二殿下你说了算。” “夏侯荀穆也是熟知各种兵法的人,他们在明我在暗,先下手为强谈何容易。” 海棠敲了敲桌子,“我说了,我来牵制他。你在暗,京城又是你的地盘,你怕什么?” 尹慎目光沉沉,“让我提前动手,你想要什么?” “承王府。”海棠放在桌上的手骤然紧握,“我要你保证承王府上下平安无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坐拥天下的感觉 http://.biquxs.info/ 一天两次药,早上喝了一回,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能喂药了,但海棠硬是给拖到了晚上。这次茴香小童倒是懂事儿的退了出去。海棠喂好了药,又就着茶壶给自己灌了大半的浓茶,这才把嘴巴里那苦到发麻的药味儿给冲淡了些。 茴香把空碗收走的时候,不舍的问她:“王妃你一会儿就要回去了么?” 她点头,“嗯,要回去了。” “非得要今晚走么?可是你来时穿的是香巧的衣服,现在离开的话也只能穿着这一身。但是现在都是晚上了……这大晚上的从王府里头出去个丫鬟……总叫人怀疑……”茴香巴巴的看着她,带着点儿乞求,“要么王妃再待两天?如若不然,明天一早再回去?” 海棠望着床榻上的尹泽,良久才点了头。“好。” 茴香一下子就高兴起来,“王妃下午只随便吃了两口,现在饿不饿?要么奴婢去给王妃弄点儿燕窝粥?还是王妃想要尝尝糕点?罢了罢了,奴婢还是都拿过来吧,王妃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 “嗯。” 又过了良久,她才迟迟开口回答。刚说完这一句她才察觉茴香早已经退下去,而她也不知道在这里愣了多久了。 小片刻之后茴香拿了糕点和燕窝粥回来,海棠让她把东西先放下,又让她亲去打了盆温水过来,之后就把小丫头给撵了出去。 关上房门,海棠仔仔细细小小心心的给尹泽浑身都擦了一遍,伤口处尤为轻柔认真。弄好了之后,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了。 她让茴香进来收了水盆,这才得空来到桌边,尝了两口燕窝粥。粥早就凉了,味道大打折扣,她便推开,又只吃了一小块糕点。 “以前有时候看王妃和小王爷活活就是对冤家,现在再看王妃与小王爷,又觉得以前都值了。”茴香忍不住的劝着:“王妃,你真的还要回国相府么?既然你放不下小王爷,那就留下来啊。承王府里没了主子,二殿下也不能一直在咱们府上待着,现在你才是承王府里正正经经的主子啊。” 海棠神情一滞。 “我不回去不行的。” 茴香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便也不再说了,只是劝着她早点儿休息。等茴香退下去之后,海棠又在那坐了一会儿。她双眼望着远处,显然已经出神到了别的地方。过了许久她才稍稍有了反应,又挪着步子来到尹泽床榻边,默默的望着他。 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茴香进来伺候的时候,屋里头早没了海棠的身影。照着海棠先前与香巧说好的,她来到陈妹家与香巧把衣服换回来,香巧回了承王府,而她回了国相府。 翻墙,进院,有着艺秀做掩护,海棠丝毫不担心。但当她从后窗进了房间,瞧见站在屋里把玩着那一块血玉的霍椋时,她整个人都憋了一口气,两耳一阵轰鸣,消停之后就只能听见自己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跳声了。 “回来了?” “嗯。”她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块血玉上收回来,努力的让自己那张脸看起来与往常一样。 “承小王爷怎么样了?” 霍椋轻描淡写的语气彻底让海棠僵在了原地。她眼底掠过滔天的怒火,几乎想都没想的就提拳朝着霍椋打了过去。 突然,有人从外间闪身进来,一把利剑隔开海棠,护在霍椋身前。海棠暗暗心惊,霍椋这是早有准备! “霍曦华,我是你的父亲!” “他是我丈夫!”海棠怒声质问:“我不管你们朝堂上是如何争斗,不管你跟五皇子钱贵妃这么勾结,但你为什么要杀他!” 霍椋单手负在身后,另外一只手上依旧把玩着那一枚血玉。“道不同,留着也什么意义。” “道不同,人家也没说要把你杀了!”海棠怒道至极,“霍椋,你好好做的你国相爷不行么?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该是谁继承皇位就是谁继承皇位,这是皇上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把五皇子推向皇位,他还能允你一个太上皇的位置……” 海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人,心里头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了。 “是,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爷,更是百姓口中的土皇帝。但我的权利之上还有权利,土皇帝终究不是真皇帝。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国相,已经腻了。我霍椋这辈子,也想要试试坐拥天下的感觉。” “你疯了!”海棠张了张口,却只能说出这三个字来。 “你说我疯了,那我就是疯了吧。”霍椋轻笑,“待我登基之后,你就是公主。这天下间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 海棠顺起手边的东西,看都没看一眼就朝着霍椋狠狠扔了过去。挡在霍椋跟前的亲信将东西隔开,东西碎在地上,海棠才想起这是她前几天让艺秀准备的花瓶,正想着在梅花落了之前赶紧去剪两枝来插上,现在梅花还没剪,花瓶倒是碎了。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尹泽活着。” 霍椋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突然间又笑了。“他不是还没死么。” 海棠眸心一窒,冰冷侵袭了她的四肢百骸,心里头更像是被人割了一刀。她不敢置信的双眸里已是赤红,耳朵里都能听见自己磨牙切齿的声音。 “若是母亲还在世,定然会失望。哪怕是母亲已经死了,怕是在九泉之下都要被你气得不得安宁!”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骤然提高,声音尖锐的都有些破音了。 “你闭嘴!”霍椋大怒:“你口口声声与你母亲不亲,甚至连牌前祭拜都是敷衍了事,你根本就没资格提她!” 她放声大笑,“我没资格,你更加没资格。她做你的夫人是看中你国相爷的位置么?她是希望你平步青云一路高升么?她是希望你能弑君篡位去做皇帝么?” 她满身杀气的迈出脚步,激得霍椋跟前的亲信又把手里的剑紧了紧,却见她只是冲着霍椋摊开手掌,“东西还我。” 霍椋半垂着眼眸,又把手里的血玉来回的翻看了两遍。他的指尖每触碰血玉一下,海棠心中的寒凉就又多了一倍。 “这是承小王爷送你的?” “还我!” 霍椋不理,又轻笑起来。“承小王爷真是费心了,这血玉不管是成色还是这两面的雕工,都是最上乘的。在这个时候他承王府还能拿得出这样的手笔,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他们的本事了。” 海棠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霍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玉我看着极好,不如就送我吧。”说罢,霍椋当着海棠的面直接把玉收了起来,“这几天你就在屋里头好好休息,没事儿别吓跑了。这几天天气寒凉,艺秀年纪大了身体总有不适,我已经让她回乡去了,现在你这院子内外都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服侍的不比艺秀差。” 霍椋深看她一眼,就这么离开了。 海棠紧追两步,又被刚才那人拦下来。她把藏在袖中的匕首滑落在掌心紧紧捏着,“让开!” 那人不见丝毫惧意,反而还笑得嘲讽。她的匕首正要脱手时,竟又从前门与后窗位置冲进来四五个人,她随眼一扫,果真都是霍椋跟前的人。 她紧握掌心里的匕首。“你们相爷是要软禁我么?” 她的话根本就没人搭理。她咬咬牙,“我今天若是要硬闯呢?” “相爷吩咐过,大小姐若是不听劝非要硬闯,那属下们也就不用客气。” 海棠冷笑,“不客气?是怎么个不客气?” “相爷吩咐过,必要时就杀了大小姐。” 海棠再笑不出来。她信,她信霍椋绝对会下得了狠手。 见她神情松动,那人又说:“若是大小姐听话,属下们便也不好得罪。大小姐还是乖乖呆在屋里,也省得属下们与你动手。刀剑无眼,到时候真的伤到可就不好了。” 房门重新被人掩上,从前门后窗闯入的人也尽数离开,还能听见外头落锁的声音。她走到门边拉搡了两下,房门纹丝不动,屋里的两面窗户也是一样。 她跑到门口用力拍着房门,“艺秀姨!艺秀姨!” 不见回答,她又提起脚运劲儿踹了两下。 “大小姐不用费劲了,刚刚相爷也说了,艺秀已经被送回乡下,现下伺候在屋外的都是相爷的人。大小姐把这房门踹塌了也不要紧,国相府里这么多房间,坏了换一间房就是了。若是都坏了,修个房门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大小姐要是愿意折腾,那就折腾吧。” 海棠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光,身子摇晃了好几下才强强站稳。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不回来了。昨天才刚刚答应了尹慎要帮他牵制夏侯荀穆,今天她就被霍椋软禁在了房里。被尹泽嘱咐不得离身的血玉又被霍椋给抢去,若是他发现那木盒子,若是他知道这血玉就是开启木盒的机关…… 她不敢想。 根本不敢想!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她的后招 http://.biquxs.info/ 正午些的时候,才有人开了锁,退了门。从外头进来个小丫头,手里头拎着个食盒朝着里走来。 海棠认得她,以前艺秀一直在她跟前提起过着这丫头,说她做事心细又认真,以后看看能不能给升做海棠跟前的大丫头。等艺秀服侍不动海棠的时候,还能让这小丫头伺候着。 小丫头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放在桌上,饭菜都上好了,最后才把筷子拿出来,规规矩矩的放好。收手要退下时,海棠却将她一把拉住。小丫头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海棠紧了紧手上的力气,朝着她摇了摇头。 叩叩。 有人敲了敲房门,海棠往前望去,见先前那人站在门口,冷冷盯着她们这边。海棠放开小丫头,心里头把那人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晚膳时候奴婢再来收这些碗碟。” 匆匆说完这话,小丫头闷着头的就跑了出去。房门又被关上,紧接着,又被落了锁。 海棠哪有心思吃饭,望着这些饭菜只是心烦意乱。她端起面前那一碗米饭,冲着门口狠狠砸了过去。不够发泄,她又一把拽下桌布,才被摆上来的饭菜噼里啪啦落了一地,饭菜汤汁洒得到处都是。 “是饭菜不和胃口还是小姐要绝食?亦或者大小姐想要用地上的碎片演一出自杀?”外头那人轻笑中带着嘲讽,“大小姐尽可用你先前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了结了自己,省得用这些钝器,不干脆。另外属下劝大小姐一句,相爷此番势在必得,大小姐若是听话,那等事成之后必然就是身份高贵的公主,相爷膝下只有大小姐一条血脉,大小姐再求个情,承小王爷的性命应该是可以留下来的。但大小姐若是想不开,那相爷也没必要再留着承小王爷那一条命了。” “你们敢!”海棠冲到房门口狠狠踹上两脚,又听外头那人狂妄的笑了几声。 “敢不敢不是我们说了算,是相爷说了算。大小姐有这个力气折腾,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帮着相爷成大业。” “成你大爷!”海棠运了些内力,照着房门上锁的位置狠狠一踹,听着外头铜锁落地的声音,她心中一喜。才刚刚打开房门,一道寒光朝着她的额头位置直刺过来,她才躲开这一剑,那人凌冽的招式又直冲过来,根本就不给海棠一个喘息的时间。 余光看见地上被砸了一地的狼藉,海棠眼眸一闪,故意将那人引到汤汁菜油上,果然,那人脚下被滑了一寸,招式有了偏移。她趁着这个机会跑出屋外,才不过两步,竟又两人给缠上了。 海棠认得这两个人,正是刚刚一齐闯进屋里的人,都是霍椋的亲信! “大小姐,别让属下们难做。” 海棠不理,依旧要往外闯。那两人手持利剑一人冲着她的脖颈,一人冲着她的心口,竟真的不讲情面!海棠险险避开前头那一剑,却已经躲不开心口上那一剑了。好在那人及时收手,但凌冽的剑气还是划破了她的衣服,溢出了血珠子。 两人把剑一收,连同先前交手的那个齐齐站在海棠跟前,“大小姐自己进去吧,别让属下们再动手。” 海棠低头看了一眼前襟上溢出的血珠子,松开早已被咬到苍白的下唇,转身进了屋。 有下人进来动作利索的收拾了那些狼藉,离去之后房门又紧紧闭上,且还落了新锁。 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表面,她不是娇气的人,用不着敷药,只是换了一身衣裳。从里间走出时,海棠却没了之前的烦躁不安,反而冷静的有些诡异。 她端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不喝,只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没了桌布的桌面上画着她这小院子。从前门,到后窗,再到整个院子她所熟知的能逃离出去的方向…… 刚回来时,她被等在屋里的霍椋吓了一怔,竟没发现他竟还带着几名高手。现在她静下心,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逐渐能分辨出此刻这三个人在屋外的位置与气息。 桌面已经被茶水弄成了一片水镜,她用掌心把水都拨到地上,又用袖子把桌面擦干,最后才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了下去。放下茶盏的瞬间,她的唇角向上抿了一下。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离开了。 晚膳时候,房门又被打开,与她交手的那人站在门边,看着小丫头提着个食盒进来,又盯着小丫头一样样的把饭菜端出来放好。 “奴婢明早上再来收拾。” 小丫头看都没敢看海棠一眼,拎着食盒匆匆离开。海棠往桌上扫了一眼,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饭菜。 她在那做了好一会儿,饭菜全都凉透了,她才拾起筷子,强迫自己吃了两口。 本以为第二天清早那小丫头应该是要送早膳来的,谁知房门直到正午时候才被打开。小丫头把昨天晚上的饭菜收了回去,又给她拿来了新做好的饭菜。这一次海棠没等小丫头把筷子规规矩矩的放在桌上,而是直接从小丫头手里把筷子给抢了过去。动作间,她已经把提前准备好的纸条塞进了小丫头的袖兜里。 小丫头浑身僵了一下,抬眼去看海棠,又见她神情淡漠若无其事,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奴婢……下午再过来收拾。” 跟昨天一样,小丫头匆匆丢下这话,拎起装了昨天饭菜的食盒就离开了。房门重新关上,海棠却听见外头那人喊住了小丫头,借着便是翻弄食盒的动静。 她抿唇笑,竟一点儿不意外。 小丫头吓得半死,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见食盒已经检查完了,这就要拎起走了。刚走了没两步,又听见那人喊着她。“站住。” 小丫头转身,怯怯的看着他,“奴婢,奴婢还有事情要做。” 那人冷着一张脸过来,吓得小丫头连连后退。“你要做什么?” 见那人举起了手里的剑,小丫头吓得连身惊叫。屋里头的海棠快速来到门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把剑并未出鞘,就只是用剑鞘敲了敲小丫头的两只手。“伸出来。” 小丫头脸色苍白,食盒差点儿摔在了地上。 “东西放下,把手伸出来。” 小丫头吞咽一口,听话的放下食盒,把两只颤抖的手摊开在他眼前。那人借着剑鞘来回的翻看了一道,又盯着小丫头看了两眼,这才摆摆手让她走了。 屋里的海棠暗暗松了口气,又回到桌边抬起筷子吃起了午膳。 小丫头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借着去方便的时候才得闲看了那张字条。瞧清楚上头的意思,小丫头一时间有些为难,思来想去,小丫头干脆撕碎了字条,扔进了那堆秽物中。 下午,小丫头又来送饭,海棠不说什么,小丫头也没有抬头,两个人甚至连对视一眼都没有。一个拿了东西就离开,一个又抬起筷子自顾自的吃饭,一点儿可疑都没有。 就这么过了两天,在霍等人都已经海棠已经认命时,京城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听说是靳子松家的下人亲眼看见夏侯关静又来府上走动,与霍寒烟两人亲密深谈整整一个时辰,离去时两人皆是满意。本以为只是姐妹谈心,没想到第二天,又有人看见霍寒烟上门求见夏侯荀穆…… 之后又有百姓说京城外几里处似乎又驻扎兵马的迹象,看衣着不像是东元人,反而像是从壹国而来。与此同此,不知何人传出,说京城里竟又壹国太子夏侯荀穆的私营据点…… 一时间,京城里人心惶惶,各个都觉得,要变天了。 京城舆论可以镇压一时,但无风不起浪,大家明面上不说,但私下早已经议论透了。事情传到朝廷中,惊起一翻大浪,瞬间就把那些中立迂腐的老臣们给拍醒,竟不约而同的要进宫去面见皇帝。皇帝昏迷不醒虽只是个幌子,但实际情况并没有好太多,要不是他还有用,钱贵妃与五皇子怕是这会儿就恨不得弄死他了。 “殿下……”小童匆匆跑来,正要把外头的事情与尹慎说一遍,没想到他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这会儿竟一点儿不意外。 “她的动作倒是快。” 小童懵了一阵,“谁?” 尹慎目光沉沉,“再等两天,看看夏侯荀穆会做什么?看看她还有什么后招。” 小童有些不明白,“她?二殿下说的是谁?” 尹慎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海棠,你们家的王妃。” 与此同时…… 朝廷以及百姓们对夏侯荀穆越发不满,就是还未离去的列国使臣也暗中施以压力。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几个被这件事情给拦阻了下来。夏侯荀穆倒是无所谓,但五皇子迫于压力,连夜来见了夏侯荀穆,最后求得夏侯荀穆入宫一趟做做请罪的样子。 当夏侯荀穆站在宫门口且被准备入宫时,一直被拒入宫自发在宫门口等候的老臣们终于坐不住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早瞒不住了 http://.biquxs.info/ “老臣几个在此等了整整一日,整整一日啊!皇上为何不见?” “若此事是真,那绝对不能姑且!这么重要的国事皇上为何不理?” 有位一直沉默面上凝重的老臣突然挤上来,目光紧盯着前来传话的宫人。“莫非,是皇上身体又不适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 之前皇帝被下毒,虽然是把消息压下来了,但是朝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这事儿的。尽管没有证据证明是五皇子与钱贵妃所为,但也用不着证据,但凡是有脑子的就都能猜得出来。 而后宫里头又囚禁了老承王爷与老承王妃,再接着又传出承小王爷受伤的消息。这一连贯的事情下若是只是巧合没有阴谋,谁信? 如今这帮老臣都堵住了宫门,而皇上却避而不见,竟只见壹国太子夏侯荀穆,这一做法实在太可疑。 小宫人虽然认识每一位大人,但从未遇到过被这帮老臣围堵的情况。一时间就只是僵在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诸位大人想要如何?”夏侯荀穆双手环抱胸前,面上是一副淡漠从容,眼睛里头又带着让人不敢忽视的冷冽。“本太子已经亲自过来解释了,你们的皇上也愿意听本太子的解释。他不愿意见你们那必然是有他的考量,诸位大人围堵在宫门口,听说又是一帮老臣,难免会让人觉得诸位大人在以身份威逼,皇上心中如何爽快?” “你!” 一帮老臣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偏奈何不了夏侯荀穆。要是一般的使臣也就算了,但他偏偏是壹国太子。 正是因为他们是老臣,不像刚入朝堂时候那样一头热,更懂得权衡利益的轻重,所以他们更加知道这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更知道这是个不敢得罪的人物。 宫人见这帮老东西都不说话了,便又请着夏侯荀穆进宫门。先前质疑过的那一位老臣又站出来,“且慢。” 他走到那宫人面前,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脊背。 “纵使殿下说的有理,但老臣们还是要求觐见皇上。此事非同小可,殿下要与皇上解释那是殿下的事情,老臣们要求见皇上那是老臣们的事情。今日皇上既然要见,那就一齐见了。老臣们也想要听听殿下对这事究竟是个什么解释,毕竟这是东元,而我们都是东元的臣民。” 夏侯荀穆那双冷锐的眼眸微缩的缩了一下。“诸位大人的意思是,若是本太子要进宫,那么你们也要一起进宫。若是皇上不见你们,那也就别想见本太子?” 在场的诸位老臣虽然没说话,但都默认了这一说法。小宫人急得不行,“诸位大人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确实就说只见壹国太子殿下。大人们这般为难奴才,奴才不好交代啊!” 大概是刚才那一位给大家打足了底气,这一帮老臣竟都齐齐开口,认定了这一说法。 夏侯荀穆冷声笑了起来,笑声彻底惹怒了这一帮老臣。 “你笑什么!” 夏侯荀穆收起了笑意后才说:“在壹国时,本太子就听说东元朝堂里的那一帮老臣最爱倚老卖老,偏偏东元皇帝又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东元国事有个两三成都被你们这帮老臣左右。如今看来,本太子听说的也不假,你们这帮老臣确实就会倚老卖老。” “你!” “夏侯荀穆,你别太得意了!” “夏侯太子,你脚下踩可是东元的天下,说话行事还是别太张扬了。” …… 一句句声讨直冲着夏侯荀穆,小宫人吓得拔腿就跑,也就是夏侯荀穆,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在那站着,只有在最不耐烦的时候才显露杀气,用嗜血的眸子喝退这一帮老东西。 此时,宫里。 五皇子正在殿内来回的踱走着,坐在高出的钱贵妃被他焦急不安的脚步声烦得要死,最后不耐的喊了一句:“够了,都是要成大事的人,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冷静稳重!” “我现在怎么冷静怎么稳重!”五皇子手指着宫门的方向,“那帮老东西围堵在宫门口,他们说什么母妃你也听见了,父皇不见他们就不走,父皇要见就连他们一并见了!” 五皇子又指着另外一个方向,那是一面屏风。“父皇现在那个样子哪儿还能见人!只要那帮老臣一进宫,事情怕是根本就瞒不住了!” “早瞒不住了!”钱贵妃往手边重重拍了一掌,“本该是万无一失的,怎么偏偏现在出了问题!” 五皇子冷哼哼,“要不是舅舅的人一时半会儿的到不了,怎么又何必要等到正月十五才动手。先下手为强才好,省得现在先生事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闭嘴!”钱贵妃脸色铁青,“你说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是你舅舅!你要成大事你以为光靠夏侯荀穆和霍椋就够了?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还老狐狸,你最后能靠的只有你舅舅!” 钱贵妃稳了稳心神,“到底是谁泄露了机密,又或者是谁在暗中捣鬼?” “母妃在这猜测也没什么用,还是得让夏侯荀穆进宫来问了才能搞清楚。要不是事情突然闹大,否则咱们又何必为难在这里,直接叫人去问了便是了,也省得夏侯荀穆过来这一趟,还让那些老东西蹬鼻子上脸。” “你!”钱贵妃是真有些头疼,要不是确定五皇子是自己生的,她这会儿怕是都要先翻脸了。 “母妃你快想想办法,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待在宫门外,到时候那些穷苦百姓又要乱说话了。” “你闭嘴!”钱贵妃实在被烦得紧了,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五皇子脚边。“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就不能有点儿出息么?事事都要靠着本宫,本宫能让你靠多久?” 呵…… 一声声的嘲讽笑意从屏风后头传出来,五皇子钱贵妃面色大变,两人一齐冲到里头,见躺在龙床上的人果然是醒了。 “父皇醒了啊,想来还是药喝的少了,竟没让你直接睡死过去。” 短短几日,东元皇帝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宫宴那天的精神样子早没了,此时的他两眼凹陷脸色青黑,整个人比之以前更是瘦了整个一圈。他手脚完好却不能动弹,只有那一双眼睛还能盯着人左左右右的看看,只有那一张嘴巴像条搁浅将死的鱼张张吐吐。 钱贵妃露出几分厌恶,五皇子更是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 “母妃,不如……” “……他们……进来……” 天子艰难的说出一句话,高高低低的语气能听清楚的就只有这四个字了。 钱贵妃冷嗤:“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要见那帮老东西给你出出主意么?” 皇帝无力的咳嗽了两声,之后缓了好大一口气才说:“稳……民心。” 钱贵妃笑得越发张狂,就是五皇子亦是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父皇,这天下就要换了,皇位就要变成儿臣的了,你就只剩下这口气了,不好好攒着,非得要操这份心做什么?” 五皇子也就是趁着皇帝是个将死之人才敢说出这番话,放在从前,他就是在找死。 皇帝从嗓子眼儿里的闷笑出两声,笑声里头是说不出的苍凉与讽刺,听得五皇子与钱贵妃浑身都不自在。 “你笑够了没有!”钱贵妃恼羞成怒,“来人,皇上醒了,把药端上来!” 这药…… 每每皇帝醒来,钱贵妃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他灌药。以前从未觉得这是个蛇蝎女人,尽管早早就查出他的膳食有问题,但钱贵妃都能把罪名抛给别人。他太信任这个女人,没想到最后竟栽到她的手里。 黎姨虽然在宫中,但自上次救过他一回之后就被人严加看管起来,也就是宫宴前头两三天才被带过来给他用药把身体撑起来的。现在宫宴结束,黎姨被带走,他自然也没什么用了,那药里的毒就加大了一倍至于,所以才这么短短几天,东元的皇帝竟就被折腾成了这样。 殿门被推开,有人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皇帝瞥见那人,张口便要喊,五皇子在龙床边坐下,当着那宫人的面说:“父皇你别想着能把人喊进来,这寝殿内外,乃至整个皇宫,现在都是儿臣的人。” 说罢,五皇子接过那一碗药,撬开皇帝的嘴巴就灌了进去。期间皇帝还被呛了两回,差点儿就这么断了气。 一碗汤药灌了下来,皇帝又昏昏沉睡过去。五皇子随手抓起皇帝枕边的那张明黄色的帕子擦了擦手背上被洒到的汤药,又随手把帕子扔到地上。 钱贵妃的目光随着那帕子落在地上,又重新抬起放在五皇子身上。“他说的是,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稳住民心。那些老东西,也只能让他们先进宫里头来了。” “进了宫之后呢?” 钱贵妃面露狠色,“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他们一味顽固,那就跟承王府那两个一样,求到皇儿你登基之后,杀了便是!”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她是真有本事 http://.biquxs.info/ 此时,宫门又再次打开,先前那小宫人从里头跑出来,来到众人跟前,喘了两下后才说:“让殿下和诸位大人久等了,请殿下与诸位大人进宫,皇上一并召见。” 夏侯荀穆眉峰一挑,“一并召见么?”他抿起唇角,似是已经明白这里头的意思。“那便一并进去吧,也省得诸位大人说本太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特许。” 刚刚被夏侯荀穆杀意所逼退了气势的老臣们一下子又都有了底气,纷纷挺直了腰板,随着那小宫人的脚步要进宫去。只有敢于正面质疑此事的那一位老臣转身朝着自家马车走去,小声的交代着什么。 夏侯荀穆远远看着,明明没有刻意提高声音,但他的话却能传出很远的距离。“这位大人只是过来凑个人数,不进宫的么?” 那位老臣冷哼道:“殿下不用着急,臣自然是要进宫的。” 说罢,他也顾不得再与家仆细细解释,跟着众人步伐也进了宫。 眼看着自家大人进了宫,等着宫门被关上,受了命的家仆才跳上了马车,驾车离去。家仆离开之后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刘冏卿府上。 自报了家门之后,是刘夫人亲自来接见的。正巧刘月婵闻讯过来,听见的便是这最关键的一句。 “我家大人说若是一两个时辰他还未回来,那他怕是就回不来了。我家大人让夫人你速速联系冏卿大人,该怎么做,老承王爷应该是早有吩咐过了。” 刘夫人面色大变,“你家大人还交代了什么?” 家仆摇头,“大人就只说了这么多。一齐进宫的大概有将近十位大人,若是一两个时辰后我家大人还未回来,我还得去别家报信。” 说完这些,家仆就匆匆告辞离开。刘夫人面色凝重,喊人吩咐马车,即刻就要出京去找刘福伦。 “娘,你要亲自去?” 刘夫人点头,“这事儿不好过别人的耳朵,只能是我亲自去了。” “让我去!”刘月婵拉住她,“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娘你前头才病过,身子还未好全。现在京城这么多双眼睛,谁知道有没有别人盯着我们刘府。这么多年你从未离京,现下突然出京城必然会引起怀疑。这一趟交给我,我去找爹爹。” “不行,事态危急,你一个小姑娘,我不放心。” 刘月婵是狠了心,“不行也得行了。承王府三个主子都出事儿了,就是姐姐也被霍椋关起来了,京城眼看就要变天,谁都坐不住。要是再有刚才那样来府上送信的,光我一个人可拿不了主意,还得娘你来做主。爹爹那边我去,你放心就是。” 刘夫人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她又交代了刘月婵几句,又掩人耳目的给她带了些刘福伦爱吃的糕点,又随手抓了几件衣服弄了个包袱,让刘月婵带着一并上路。 承王府里。 “殿下,皇上一并召见了夏侯荀穆与那几位大人,现在人已经进宫去了。”来人是尹慎的贴身侍卫,更是他最信得过的人。“殿下,是否现在就动手?” 尹慎眉心紧促,“光是这样还不行,让人做好准备,动手之事再等等。” “殿下还要再等什么?夏侯荀穆是壹国太子,那些大人根本就奈何不了他,皇上更是碍着两国关系不能杀了他,若是一会儿夏侯荀穆离宫了,那我们就没机会了!” “再等等。” 来人愈发着急,“殿下!难道殿下真的就信了那个女人么?她可是霍椋的女儿。” 尹慎两片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之后才又松开,“她更是尹泽的王妃!” “可是她已经被霍椋关了两日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尹慎紧了紧负在身后的两只手:“从前她被尹泽冷落,她依旧能够把国相府搅得不得安宁,小小手段就能让夏侯关静差点儿丢了性命。这一次,我也信她有这个本事。” 他望着皇宫的方向,沉下声来:“再等等。” 顿了顿,他又问:“小王爷醒了么?” “还没醒。若是承小王爷醒了,那边也会即刻来回禀的。” “嗯。” 尹慎望着远处的眸心渐冷,面容也越发显得冷峻。 尹泽,你该醒了。 刘家的马车才刚到京城城门就被拦了下来,得知是刘家小姐要去看刘冏卿大人,守城的官兵又多看了她两眼。 “看什么看,我不能去看我爹么?大过年的不能回来,我做女儿的还不能去看望看望?” “刘小姐息怒,上头有令,这几日出入京城的人不管身份,都的要仔细盘查才可放行,刘小姐请先下马车。” 刘月婵倒是没说什么,干脆的下了马车,看着这帮人把食盒里的点心翻碎了,又把叠好的衣服都弄散了,就差要把马车翻个底朝天才罢休。 要不是因为她且也是在朝为官,恐怕这些人还想要搜她的身子。 折腾了一阵后刘家马车才被放了行,出了京城后车夫忍不住的嘀咕,“都说壹国的兵马已经守在京城外头的,他们不去盘查那些,倒是来盯着我们自己人。” 车夫不知道里头的利害关系,车帘后头的刘月婵压低了嗓音提醒着他,“别说话,再让马跑快些,我怕来不及了。” 老臣们才刚进宫,一帮人都朝着议政殿过去,刚走不远突然就被禁卫军给拦了下来,强行带到了某个殿里囚禁起来。进宫的老臣都在,唯独少了夏侯荀穆。一帮老臣捶胸顿足,有些惊慌有些愤恨,但他们都明白,这一场夺位之争已经开始了。 夏侯荀穆被请到皇帝的寝宫,五皇子早早在那等着,见他过来,又稳下心,故作姿态。 “殿下来了。” 夏侯荀穆颔首,“五皇子等久了吧。” 五皇子眉心一跳,面上又强装冷静。“那帮老臣没得罪到殿下吧。请殿下入宫是不得已,总得要稳住民心,做做样子才好。” 夏侯荀穆抿唇,似笑非笑。“钱贵妃娘娘也在里头么?” “在。”五皇子稍稍侧身,“殿下请。” 进了寝殿,夏侯荀穆转进屏风里头看了一眼,见了东元皇帝那副样子忍不住的摇头道:“总归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娘娘下手还真是狠。” 都这个时候钱贵妃也没必要遮掩,直言说:“为了我皇儿,本宫什么事情都能做。” 已经聊开了话题,钱贵妃便直接问:“公主真的去过靳御史府上?霍寒烟真的去求见殿下了?另外,关于殿下你的人屯聚在京城外的事情怎么巧不巧的就在这会儿被人给发现了……殿下你不怀疑这事儿里有些问题么?” 夏侯荀穆睨着她,“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且不说我皇妹根本就没去过靳子松那边,本太子也更加没见过霍寒烟。至于京城外的事情……这不是你东元的天下么?谁的探子有这样的本事娘娘与五皇子不是应该更加清楚么?” 钱贵妃与五皇子齐齐变了脸色,“不可能!承王府那两个老的都在宫里囚禁着,尹泽更是重伤还未清醒。本宫亲自叫人去边关看过,二皇子尹慎还在边关,根本就没回来。十日前才来了急信,也说他人还在边关守着,这短短几日他就是飞也绝对飞不来京城的。” “亲眼看见的?可信么?” 五皇子颇有些得意。“自然可信!便是我舅舅上个月也去过边关,更是尹慎亲自招待。尹慎的手脚伸得再长也绝不可能伸得到京城来。” “娘娘!五殿下!” 带路的那小宫人突然慌乱的跑了进来,顾不得夏侯荀穆在场,竟双腿一软的跪了下来。“娘娘不好了,壹国公主拿了信物去了京城外,现在壹国的兵马已经杀到京城了。” “什么!” 殿中三人齐齐开口。小宫人这才想起,殿中还有夏侯荀穆这个壹国太子! 钱贵妃与五皇子猛地看向夏侯荀穆,得见夏侯荀穆脸上的震惊愤怒后,几个人才真的知道,事情并非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你刚刚说,壹国的兵马,已经杀到京城了?” 夏侯荀穆把那个“杀”字咬的极重。小宫人后颈寒凉一片,“是,现在京城都乱了。” 五皇子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这不是你的人马么?夏侯关静怎么能轻易调遣?现在人已经杀到京城来了,我们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钱贵妃还能稳住一些,吩咐宫人说:“你再去外头打听打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另外派人通知国相霍椋,让他速速想办法。” 五皇子冲到夏侯荀穆跟前,“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宫外让你的人退回去!” 夏侯荀穆从冷唇中挤出一句话:“你以为现在本太子还出得去?五皇子看不出来么?这一趟,是有人故意要引本太子进宫。” 此时,承王府。 “殿下!驻守京城之外的壹国兵马已经闯进京城,现在直逼皇宫!” 尹慎猛地起身,眼眸锋锐里又带着些嗜血的兴奋,就像他要上战场打仗时一样! “她是真有本事!”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杀戮,起了 http://.biquxs.info/ “相爷!”霍椋亲信急色匆匆跑到霍椋跟前,还没说话就听霍椋望着国相府的高墙问,“外头怎么这么乱?” “相爷,壹国兵马已经进了京城了!现在壹国人已经杀到皇宫外了!” “什么!”霍椋脸色大变,“夏侯荀穆这是要干什么?是要夺城还是要逼宫?” 才说完这话,霍椋又觉出不对,“夏侯荀穆不是进宫了么?是谁把壹国人带进来的?” “是壹国公主拿了信物,城门早就被打过招呼,竟就把人放了进来!相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阴鸷遮盖了霍椋脸上的威严,“钱博彦的人还未到京城?” “照计划钱国舅四五天后才能赶到京城来,就算是早早收到消息马不停蹄现在也不见得能到京城。相爷,夏侯家的两兄妹是什么意思?还是他们又背着相爷与五皇子有了别的合谋,所以提前动手?” 霍椋冷声道,“不管是有合谋还是没合谋,既然他壹国人已经进京还直逼皇宫,我霍椋作为国相岂能坐以待毙?传我令,杀敌,救君!” 海棠虽在后院,但依旧能听见外头那不寻常的声音。院子里还隐约能听见下人们惊慌的议论。 “那些壹国人会不会杀进咱们国相府里来?” “不能吧!听说是冲着宫里头那一位去的,咱们国相府不能遭罪吧。” “乱起来的事情谁说得明白,我害怕,我们要不要躲一躲?” …… “胡言乱语!有相爷在,谁敢来国相府做乱?还不速速离开!” 一直看守门外的那个男人冷喝一声,一帮下人也都散了,紧着海棠就察觉到外头看守的人已经少了一个,显然是去帮霍椋夺位去了。 海棠来到房门口,连拍带踹,外头那人不急不缓,说:“大小姐不必担心,相爷此举必然……” 话音未落,这紧闭的房门硬生生被海棠一脚给踹掉了半扇,动静太大,惊吓的不仅是门外看守的那一人,更是把后窗位置的也引了过来。 “大小姐你……” 那人话还没说完,海棠准且狠的招式就已经打了过去,一人躲闪避开,一人已然拔出利剑指向海棠。 “大小姐,刀剑无眼,别怪属下几个伤了你!” “姑奶奶怕死了!”话是这么说,但她却又横扫一个招式,对方躲开时她的拳头已经打了过去,用了七八成的力气。先拔剑的那个挑起剑花,随风刺向海棠,海棠下腰躲过,交错间滑下袖中的匕首,狠狠刺向那人腹部。 她的动作很轻又快速,那人不察,竟一时失了手,见了血。伤口不深,但总觉得刺痛。低头细看一眼,又不像是淬过毒。 两人相互对望,都能瞧出对方眼里的惊诧。这一次的交手海棠动作干净狠练,比之上次的交手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海棠,根本就是有意藏拙,偏偏他们竟每一个人看得出来! 这对跟了霍椋这么久的两个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思及此,两个人更是不敢大意,拿出了十分的精神,手里的利剑更狠更快,次次都朝着海棠要命的地方杀去。 她手里的小小匕首翻飞的那叫一个漂亮,可惜在两把长剑面前根本就讨不到好处,衣衫被划破见血,握着匕首的手腕更是被连着划了两道。 对方两个人都是跟了霍椋多年的人,彼此间早有默契,一招一式间竟紧密的让海棠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击机会。稍稍一个分神,寒刃就划破了她的脖颈,就差这么一点点,她差点儿就没命了。 海棠将计就计,捂着脖颈倒在地上,对方收起剑上前查看时,她又突然翻身而起,手中匕首深深扎进那人的胸膛。那人惊怒不已,一掌拍向海棠心口。与此同时,另外一人已经怒喝着举剑杀过来。前后海棠只能选一条退路,来不及思考更多,她下意识避开那一剑,心口上又狠狠的挨了一掌。 自己身体被击飞出去时,她用了全身七成宫里将匕首直没入那人的胸膛,只见那人怒目圆瞪,眼眶里全是血丝,就这么一瞬间,就已经断了气了。 还活着这个怒喊了一个名字,显然不敢相信海棠竟了结了这一条性命。海棠借此机会朝外就跑,两道身影穿梭追逐在国相府中。这一天的逃跑海棠早已在心里演练过了千百遍,也预想到了各种的结果,她手里能杀一人且还能活命,她已经觉得不错了。 眼看身后那人就要追上自己,海棠咬咬牙,撑着已经开始有些不稳的身体,从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路线翻出国相府的高墙,借着外头的动乱隐藏起了身影。 海棠服用过黎姨给的药,身形要比从前轻盈一倍,那人追到外头时候早没了海棠的影子。那人不甘心的又往前追了几步,突然又顿了下来,只见那人面色一变,又急速的照着原路折了回去。 霍椋的书房已经被海棠翻过大半,从高处到低处,从里头到外头,能一眼掠过的地方便一眼掠过,但翻找下一个地方的时候眼睛虽看着这里,但心里回想的却是刚刚那地方可有遗漏,是否可疑藏有机关…… “这些都是你母亲当年写给我的信,我每天都要拿出来读一遍……” 霍椋的话突然响在她耳边,海棠动作猛地僵住,片刻后又扔了手里的东西,转身跑到之前就被她匆匆搜索过的书桌后头,拉开那抽屉,果然一眼就看见了扔在那些信上的血玉。 血玉正对着她的正是“泽”字,海棠心口一窒,才刚刚拿起那枚血玉,一把脱了手的利剑就破窗而入,几乎擦着海棠的脸过去的。她看见,闪着寒光的剑刃上还沾着些鲜血。 她把血玉揣好,正要离开之时,那人已经闯了进来,一双猩红的眼睛只有杀意,即便是失手空拳也招招致命。 海棠避过两招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内伤外伤让她几乎撑不住身体。那人已经重新拾起剑,朝着她就杀了过来。海棠来不及多想,将霍椋装着书信的那个抽屉整个都抽了出来,朝着那人直接砸了过去。 那人一剑劈开抽屉,木质抽屉被一砍两半,那些家信情书更是洒了一地。 但是……那是什么? 海棠目光紧盯着地上的一信封,眼眸猛地紧缩了下。大概是信封并未完全封好,里头的信纸露出了一半,一齐的还有半张牛皮纸,上头弯曲的画着些东西,类似地图。 当时这一抽屉的信霍椋可是让她看过的,当时可没有这一封信! 她弯腰要去捡,那人的动作更快,只是一个回合,信已经落入那人之手。海棠咬咬牙,滑出匕首握在掌心,不怕死的应着那一把寒刃而去。 不记得是多少回合,不记得她身上又多了些什么伤口,她始终都一声不吭。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是纠缠到底也要拿到那东西…… 温热粘腻的血滴顺着她的手滴落下来,她推开已经断气倒过来的人,擦了擦被血污了大半的脸。 “你们当初不该只把我关起来,更应该把我这把匕首给收了!” 她弯腰,从那人的手里把那封已经被捏至变形的信抢过来,展开快速的扫了一眼,心不由的又往下沉了沉。 她起身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就这么栽到下去。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才终于看清楚这书房早已不成样子,地上的书信多已经被这人的血给浸湿弄毁。她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打开书房房门,嗖嗖的冷音和无数的黑点又黑压压一片袭来。海棠眸心一紧,动作比意识更快的关上房门闪身躲开。 瞬间,数不清的箭雨几乎要把书房打成筛子。她咬咬牙,从后窗翻出,又遇上国相府里的七八名赶过来的侍卫…… 霍椋不知府中情况,此刻的他正带兵将壹国兵马都团团围困住,夏侯关静骑在马背上,一身裙装早已换成了壹国装扮。 见他过来,夏侯关静还有些高兴。“相爷也来了。” “公主,你前来和亲时护送的将军已经离开,就算是夏侯太子来东元贺岁最多也只是百人精兵,现在你让这么多壹国兵马入我京城,究竟是何意!本相劝你们速速放下兵器投降,本相点头可以饶你们一命。” 听着霍椋这一番指责,夏侯关静先是一愣,后又恼怒起来,下一刻又恍然大悟,自作聪明的解释:“你们东元皇帝将我们壹国太子囚禁在皇宫是算什么事儿?今天他要是不交出我太子哥哥,本公主就踏平你们东元京城!” 霍椋冷笑,“口出狂言!来人,将这贼首给本相拿下!” 夏侯关静脸色大变,这才确实相信,霍椋是真的翻脸了。她怒指霍椋,“霍椋你究竟想干什么?咱们不是一伙儿的么?” 话音才落就有人动起了手,宫门口的杀戮,起了。 夏侯关静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突然长号起,整齐划一的步伐与响亮的高喝声,把正在厮杀的两拨人竟生生的吓住了。 不知是谁看清楚了远处那一张大旗,突然喊了起来:“是二殿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醒了,他来了 http://.biquxs.info/ 皇宫前已是一片残象,这一声“二殿下”后怕的不仅是壹国人,就是被霍椋调遣过来的人亦是有些慌了起来。 要说壹国太子是战神之称,那能与夏侯荀穆同一个位置的就只有东元二殿下尹慎了。此时夏侯荀穆在宫里,而尹慎就在眼前! 霍椋心头一紧面色剧变,尹慎不是应该在边关么,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了? 不,看尹慎这样子分明就是早有准备! 可不仅仅是五皇子钱贵妃的人去边关探查过,就是他的人也去过边关探查过情况,证实尹慎确实还在边关并未出城,为何他…… 远处见一人骑在马背上,身穿铠甲,手持长枪,一身威严气势,一看便知道这是此军将领。待那人再走近些,浑身贵气不可遮掩,天生尊贵不容抗拒,再有此番气势,更是叫人内心震撼。 此人,正是东元二皇子,戍守边关多年从未败仗过的尹慎! 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远,霍椋与尹慎并未阵前交谈,身侧都是议论与惊慌。远远的,霍椋看见尹慎手握长枪往宫门方向一指,口中高喝一个字,立马又被他身边的士气给淹没。 那个字霍椋没听见,但是他能看得懂,尹慎说的是…… 杀! 宫里。 “娘娘!殿下!外面杀起来了!霍国相带着人过来与壹国人杀在一起,接着,二,二皇子也杀过来了!” “你说谁!”钱贵妃整个人几乎跳起来,五皇子更是没出息的差点儿腿软到地上去。钱贵妃一把将五皇子拽到身边来稳稳撑住,厉声问那小宫人,“你刚刚说谁来了?” “二皇子,二皇子带兵杀来了!” 这次不仅是五皇子,就是钱贵妃也没了劲儿,手上一松,五皇子真的就跌落在了地上。殿中唯一冷静只有夏侯荀穆一人,他松开紧紧抿着的唇,冷声笑了起来。 “原来那天那人,真的是他。” 钱贵妃与五皇子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就没听见夏侯荀穆说了什么。正在此时,殿里突然闯进一人,身手极快,直冲夏侯荀穆的要命处。进宫不得带武器,夏侯荀穆便没有佩剑,就是贴身侍卫也没带来一个。现下有人这等凌厉的攻击,他却不慌不忙。躲了两招之后才晓得对方确实难缠,便从腰间抽出那把软剑,挽着那条银蛇般的剑与来人纠缠打斗。 几个招式间谁两人打的不相上下,谁都能占到一点儿便宜。软剑虽有好处,但也有弊,那人明显内力要更加深重厉害,刺出剑时暗中已经打来一掌,夏侯荀穆险险躲开这一招,后退出几步的距离。 “你就是铭风?” 铭风不作答,手中的剑满是煞血气息,不给夏侯荀穆一点儿反抗的机会。夏侯荀穆被他节节逼退,不得已只能跑到里间,将昏睡在床的皇帝一把揪起来。 手中软剑横在皇帝的脖颈上,夏侯荀穆笑言:“当时尹慎与本太子交手,他身边的高手就是你吧?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这么衷心的暗卫……铭风,本太子那天就该先杀了你!” 铭风依旧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味攻击夏侯荀穆,哪怕夏侯荀穆就是抓了皇帝做肉盾也依旧不会让铭风忌惮半分。 “护驾!护驾!来人!有刺客!” 刚才还吓到没出息的五皇子这会儿倒是机灵,巴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外头的禁卫都冲进来,却不知道该帮哪一个,杀哪一个。 钱贵妃终于回了神,她攥紧双拳,磨牙切齿。“承王府的?他不来本宫倒是快要把承王府那两个老东西给忘记了。来人!将老承王爷带去宫门口,让他去把尹慎劝下。若是他不劝或是尹慎不听,那老承王妃便直接杀了!” 吩咐才刚刚下去,紧着就有人连跑带摔的扑到钱贵妃跟前。 “娘娘!老承王爷与老承王妃不见踪影,就是一共进宫的阿黎也不见了人……哎哟!” 五皇子一脚将前来报信的宫人踹倒,他脸色苍白,浑身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母妃,现在该怎么办!” 钱贵妃将儿子推开,狰狞着一张脸,“国舅人呢?到哪儿了?刚刚是谁说的霍椋带兵,他带了多少兵?能不能镇住尹慎?” “娘娘!”远处又有个宫人匆匆跑来,扑到在钱贵妃脚下,“娘娘,刚刚传来的消息,国舅三四日前就已经在路上被人擒住,来不了京城了!” 钱贵妃踉跄了两步,头上一支发钗滑落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这明明都安排好了,都安排好了……” “娘娘,二皇子已经破了宫门,已经杀进皇城了!” 五皇子吓得都说不出话了,钱贵妃指着这会儿来报信的人,尖锐着嗓音问:“霍椋呢?” “霍国相……” 前来报信的话还没说完,一截断了的剑突然横飞过来,竟插进了那人的喉咙。那人瞪大双眼的倒在钱贵妃与五皇子跟前,就这么断了气。 钱贵妃吓得尖叫起来,五皇子更是在地上跪爬了两下。禁卫尚有职责,将钱贵妃与五皇子层层护在中间。 这边的铭风与夏侯荀穆依旧还在打,只是夏侯荀穆手中的软剑已经断了一截,正是刚刚飞出去那一段。夏侯荀穆拽着皇帝,本想要拿做威胁,没想到竟反成了个累赘,渐渐的便落了下风。 最后他将软剑往皇帝脖颈上送了送,“你是真不怕你们东元皇帝死在本太子手里么?” 铭风冷漠的脸上沾了些血渍,唇角嘲讽的往上勾了勾。 “将死之人而已,你要杀便杀。但你要杀的人是我们东元的皇上,要杀人的是你壹国的太子,你若真敢动手,后果便要自己承担!” 夏侯荀穆冷笑,“我皇妹带人杀到京城,那是因为你们将本太子囚禁在宫里。杀了你们东元皇帝,还有五皇子登记。作乱的是尹慎,未经允许私自带兵回京,他本来就是要来篡位的!承担,你们要本太子承担什么?” 铭风紧了紧手里的剑,目光沉沉望着夏侯荀穆,却不再动手。他在夏侯荀穆的意外里收起了剑,“夏侯太子,我家老王爷想要与你单独说两句话。” 铭风说的话仅仅只有他和夏侯荀穆听得见,五皇子与钱贵妃不明所以,就只看见夏侯荀穆跟着铭风走了,皇帝半死的倒在地上,根本无人去管。 …… 眼看尹慎就要杀到殿前了,突然又涌出一堆禁卫,禁卫后头的是钱贵妃与五皇子,还有被两个颤颤巍巍的宫人几乎是半拖半拽的皇帝。 钱贵妃与五皇子看着已满身是血的尹慎,心头都有些怕了起来。五皇子撑不住场面,只能是钱贵妃开口,“尹慎!你敢忤逆犯上要篡位么?你父皇还没死呢,你竟敢带兵杀入宫里?” “我?忤逆犯上?钱娘娘,五皇弟,究竟是谁想要篡位想要弑君?究竟是谁勾结壹国人要将我东元国土送出去!”尹慎话音一转,怒指着根本没有任何意识的皇帝,说:“看看我父王被你们折腾成了什么样子!说我忤逆犯上,究竟是谁意图作乱!” 钱贵妃咬牙切齿,“看来你是冥顽不灵!”只见钱贵妃打了手势,宫墙上突然冒出黑压压的弓箭手,手中的弓箭都对准了尹慎。 “皇上病重之前曾有口谕,要传位给五皇子。当时本宫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哪怕你今天杀进皇宫,哪怕你今天杀了本宫杀了五皇子,哪怕是你坐上了皇位,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尹慎,那位置不属于你!本宫劝你识相些,让你的人把都降了吧,本宫点头,饶他们一命。” “口谕是哪天哪时说的?当时还有谁在?有谁能作证?是真是假谁知道!再者,哪怕是传位那就必须要有传位昭书,既然没有,那你就闭嘴!” 钱贵妃恼羞成怒,指着尹慎又骂不出来什么,高高扬起的手正要落下,有人从宫外头骑马冲进一人。那人穿着裙装,头上的发髻都已经散了下来,半张脸都被鲜血给抹过,偏偏不觉得恐怖,反而更加惊艳。 “且慢!我有传位昭书!” “你有什么?”钱贵妃五皇子脸色一变。 海棠骑马来到尹慎身边,从怀里拿出之前尹泽给她的那枚血玉。尹慎看见那东西便明白过来,正准备将随身携带的木盒递给她,谁知她已经手快的抢了过去,将那枚血玉嵌到凹槽里。 一身细响,木盒就这么轻易的被打开了。海棠抓起里头的东西,扔了手里的盒子,一只手拿着皇帝的亲笔书信,一只手拿着明黄的传位诏书。 “这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传位昭书。”她展开圣旨,“二皇子尹慎,继承皇位!” 最后一个字音说完,海棠再也撑不下去,眼前一黑,就这么栽了下去。 落地前,她只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人的怀,他的味道,他的温度,都是她最熟悉的。她努力睁开眼,终于是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 他是尹泽。 他醒了。 他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结局 http://.biquxs.info/ “……没醒……喝药……” “……还要多久……” …… 说话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海棠隐约能察觉有人凑了过来。她挣开混沌又仔细听了听,想要知道是谁过来了,可偏偏就是这会儿,说话声没了。 昏昏沉沉间,有人好像拉起了她的手,她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想要反握过去时突然觉得一阵刺痛,痛得她又重新跌进了好不容易才爬出来的黑暗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重新有了意识,她积攒了力气从混沌的黑暗里挣扎出来,睁开的眼睛好一会儿却总是看不清楚东西。 耳边好像有人在喊,一遍遍,一声声…… “海棠?海棠!” 她终于能看清楚面前的人,终于能听见他口里喊着的话语。海棠先是一愣,下一瞬就把他拉下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 她的动作牵扯到了尹泽的伤口,疼得尹泽隐忍的闷哼了一声。她吓得松开尹泽,却被尹泽重新抱住。 “是我,是我。” 海棠再忍不住,从无声的哭泣到后头的放声大哭,哭声把外头的茴香小童吓得跑进来,茴香劝海棠保重身体,小童劝海棠体谅尹泽的身体,最后两人又都动容的闭上了嘴巴,懂事儿的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是海棠,但尹泽的肩头还是被打湿了大半。她已经哭到停不下来,不管尹泽怎么劝她都不听。 才刚刚关上的房门又被人从外头推开,黎姨陪着老承王妃一并前来,后头还跟着老承王爷。 “醒了么?醒了是么?”老王妃连黎姨都不要了,小跑几步来到床榻边上,顾不得自己儿子,只是心疼海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还知道哭那就是还认得疼。阿黎你快点儿过来再给她看看。” 见尹泽碍事,又拽了拽尹泽,“你快些让开,让阿黎给她看看。” 尹泽倒是想让开,但海棠不让啊。 老王爷过来瞅了一眼,“哟,还能哭成这样,那看起来是没什么大毛病了。” 老王妃不理她,依旧是催着尹泽让开,让黎姨过去给海棠看看诊。 “海棠,听话,让黎姨给你看看。” 海棠不管不顾,在尹泽的每一次试图起身离开时候她就越发固执任性的把他往下拉。老承王妃劝不动,老王爷也劝不动,只听黎姨冷声说:“小王爷的伤就在心口,到时候他要是有个好歹,我可不好再把他救回来了。” 话音才落海棠就松了手,哭声也停了下来。 “还是阿黎这句话好使。”老承王爷把尹泽拉起来,睨着他那个被泪水打湿的肩头,“趁着现在阿黎给她看诊你也去收拾收拾自己,都寸步不离的守了整整两天,看看自己都邋遢成什么样子了。” 海棠这才看见尹泽的脸色不仅苍白且还憔悴,他的衣服歇歇拉耸在身上,露出帮着的白色绑带,整个人感觉比以前要瘦了一大圈。 “宫变那天泽儿正好醒来,知道你去了宫里,他也追了过去。这两天他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一刻都不曾离开过。除了喝药,他一口饭一滴水都没喝过,就这么一直撑着。如果你今天还没醒,我都不知道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听完老王妃这一些话,海棠那才止住的眼泪又顺着眼角留了下来。老王妃替她擦了擦,“事情都过去了,大家都没事儿,以后这样的罪,不用再受了。” 她这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老王妃擦了两回之后也不管了。黎姨给她把脉施针,期间尹泽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海棠在下针时疼得皱起了眉,但触及尹泽那双关切的黑眸时,又不觉得疼了。 两个伤患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一个憔悴一个虚弱,但两道交替的视线又浓的叫三个过来人都有些受不住了。 “老王爷说的是,能哭成这样也没什么大毛病了。”黎姨收起银针,扫了一眼站在那边目光灼灼的尹泽,“现在你们两个病患只管好好休息就是了。” 说完这些黎姨就径直离开了,老王妃依旧放心不下想要再交代两句,又被老王爷直接给带走了。 屋里头就只有海棠与尹泽两个人,就这么相互对望着,谁都没开口说话,谁都怕一开口就把这场梦给惊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尹泽突然坐在床榻边上来。他轻轻的推了推海棠,“你进去点儿。” 海棠把身子往里头挪了挪,不动不知道,这一动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究竟是有几处伤口。见她疼得整张小脸儿都皱起来了,尹泽才喊着:“别动了别动了,我就这么挤一挤也挺好。” 他在她身侧躺下,两只手悄悄的交握在一起。一样的不说话,又一样的心满意足。 茴香与小童一齐从厨房回来,一个手里端着两碗汤药,一个手里端着两份清粥,进屋看见两个人躺在床上竟都睡着了。 两人对视一望,轻轻的把东西放下,又偷笑着退了出来。 尹泽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正午。海棠早早就醒来,一直没舍得动,身子明明酸痛的不行,不能翻身,那随便换个姿势也行,但她又不舍得放开与尹泽牵在一起的手,更怕直接惊醒了尹泽。 第一眼瞧见尹泽时她并没觉得他好看,只是知道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就是越看越好看,越看就越觉得心动。心里这么想着,她就越发想要触碰过去,只要亲手触及到她才会觉得这是真实。 只是……她的手才刚刚伸出去还未触及到尹泽,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已经把她紧紧抓住。 他睁开眼睛,眼里早已是清明一片且还带着笑意。 “看你半天还不过瘾,现在还想动手?” 海棠借着他手上的力气把身子又往他那边凑了凑,脑袋磕在他的肩头,比原来要更加亲密一些。 不知是谁肚子叽咕一声,两人又都笑了起来。一直守在外头并未离开过的茴香推门进来,见两人都已经醒了,又张罗着叫人去准备吃的。 都是饿了几天的人,尹泽一口气喝了三碗清粥,海棠也吃了两碗,还没缓过劲儿来小童又把药端了上来,尹泽二话不说直接端起药碗,本是想要先哄海棠先喝,没想到海棠也是端起了碗,送到嘴边就要喝。 “等等。”尹泽忍着笑的把碗换过来,“这才是你的。” 海棠抬着碗,与他的药碗轻轻碰了碰,接着就一口喝干。小童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从前你不是不爱喝药的么,怎么今天这么豪气,真当酒喝了?” 尹泽知道她怕苦,在她开口之前就给她塞了一块蜜饯,堵住了她的话。小童也没再说什么,跟茴香收了碗就下去了。 “宫里的事儿已经完了么?” “嗯。”尹泽把她扶了躺下,“还好你没把那枚血玉给扔了。也还好你机灵,知道血玉就是机关钥匙。二殿下手里有皇上的亲笔书信还有传位昭书,老东西又早已跟刘福伦打了招呼,刘福伦早已做了安排,二殿下一呼百应,他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国君。” “那皇上……” 尹泽眼眸黯淡了下去,“二殿下已经登基,现下,他才是皇上。” 海棠心一沉,与尹泽牵在一起的手骤然一紧。“五皇子与钱贵妃……还有夏侯荀穆……霍椋……” “五皇子与钱贵妃谋反篡位证据确凿,昨日已经杀了。我从你身上找到了霍椋与夏侯荀穆私有来往密谋夺位的密信,只是信已经被你的血给浸湿,只能看出一半意思。壹国人入京城之事被推到了夏侯关静的身上,在昨日,她也一同被斩杀了。夏侯荀穆是壹国太子,我们总不好直接发难,只是让其承诺与我东元二十年不战,保证商路互通十余载。” “因夏侯关静,靳子松与霍寒烟也被下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会儿还被压在天牢,过两日也要杀了。至于霍椋……” 尹泽稍稍停顿了片刻,“霍椋造反虽然没有什么明显有力的证据,但他明面上一直支持五皇子,更是狡辩当日只是要营救天子杀退壹国人。他是国相,这么多年一直谨慎小心,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定下罪,这会儿正关在天牢。” 听说霍椋被留了一命,海棠竟暗暗松了口气。 “你让艺秀找人传出夏侯关静与靳子松和霍寒烟又有联系,这点我倒是能想得出来。但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让夏侯关静拿着信物亲自引壹国兵马入京城的?” 海棠把目光转到别处,“我找人伪造了夏侯荀穆的笔迹,给夏侯关静送了一封信。” 她没明说,但尹泽心里明白,便不再多问。 下午时候黎姨又来看诊,海棠当着尹泽的面问黎姨。“黎姨,我想问你讨一种药。” 黎姨深看了她两眼,“什么药?你要对付谁?” 隔日傍晚些的时候,茴香进来伺候,小声对她说:“听说昨晚上傅小姐死了。傅大人受了刺激一病不起,皇上已经准了让傅大人回乡养病。” 海棠神情一滞,“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可能要等把傅小姐的丧事办了才回去吧。王妃要去吊唁么?” 她摇头,“不去了。” 茴香也不说什么了,做好手边的事情就退了下去。 海棠靠在床上,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傅子辰。她叫人送去给夏侯关静的那封伪造信,是傅子辰帮忙写的。若是他知道傅卿卿的疯病是她吓出来的,当时他是不是就不会帮忙了?现在傅卿卿死了,傅柊也只能卧床养病,若是傅子辰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在主导,他是不是也恨死了她。 又或者,这些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尹泽从外头进来,身上穿着正是海棠原先给他做的那一身衣裳。“我都交代好了,现在就过去么?”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海棠人就已经到了天牢。她顺着那条幽暗阴冷的路一直往里走,走到某一间牢房时,又停了下来。 里头有两双眼睛正直勾勾的望着她,在看清楚她是谁之后都像是疯了一样的冲出来。靳子松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骂人也就会这么一两句。倒是霍寒烟,一声声阴狠毒辣的咒骂传遍了整个天牢。 海棠抿起唇,虽是无声,但她笑得张狂又放肆。 随着她的笑,靳子松与霍寒烟都滑跪在了地上,刚才的咒骂全都成了连声的哀求。 海棠敛起笑意,“行刑那天,我定会到场,亲自看你们二人如何血溅当场,向我母亲,向我那四十七位哥哥偿命!” 靳子松与霍寒烟两人脸色直接变成了青灰,恐惧一阵之后又朝着早已走远的海棠连声咒骂起来。 来到最里面这一间牢房,看见站在里头等着自己的人时,海棠麻木的心还是抽痛了两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展开手里的东西,递到他跟前。 “这是什么?” “毒药。” 霍椋放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却摇头说:“不必了,早晚都是要被砍头的人,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这药,我用不着。” 海棠固执的伸出手,“留个全尸,我也好把你跟母亲葬在一起。” 霍椋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看着海棠摊开在手里的那一颗棕色药丸。良久,他才喃喃开口,“我……不配与你母亲合葬在一起。” 她轻嗤,“你说不配那就不配吧。”她把手里的东西往里送了送,“但这药,你还是要吃的。你虽然没养过我,但我还是想要孝敬你。拿去吧。” 霍椋又笑了起来,他拿了那一颗药丸,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什么,就这么送进了口中,咽了下去…… 之后。 “笨!你只能走这一步,干什么拿着棋子瞎放!会不会玩,不会玩就别玩了。”老承王爷忍无可忍,夺过那枚棋子重重的扔在棋盘上。 “哦。”他对面的与他一般年纪却显得有些呆傻的人又乐呵呵的拿出一枚棋子,朝着空白的地方又乱放了下去。 老王爷急得都要掀棋盘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对面的人骂道:“霍椋你个老匹夫,你就是想要气死老子是不是?” 旁边的老王妃冷瞪了他一眼,“人家本来就不想玩,是你非要逼着人家玩儿的。他吃了阿黎的药,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三岁小孩儿都不如,你跟他叫什么劲儿?” 老王爷气得直哼哼。“要不是他三岁小孩儿都不如,老子还不想跟他玩儿来着。”望了望远处,有些不耐的问:“海棠跟那小崽子已经去了好些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他俩去玉峰山上祭拜,来回也得好几天的路呢。不过算算时间,今明两天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远处山谷里便传来马蹄声,小会儿的功夫海棠跟尹泽两人就已经来到了跟前。老王妃接过尹泽带回来的布匹和长需日用,海棠又拎着两壶酒和两斤卤牛肉,直接扫开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下酒菜!” 霍椋朝着酱牛肉伸手过来,被老王爷一巴掌拍开。海棠抓着霍椋那手,不满道:“爹你干什么总欺负我爹,这酱牛肉你一个人又吃不完,本来就是你们两个人一人一半的。” 老王爷又哼哼,“谁跟他一人一半。” 尹泽护妻,一致对外,“你要是不满意,大可自己出谷,想吃多少吃多少。” 老王爷喝了一口酒,摆摆手说:“不去不去,当初就答应了皇上要远离京城的,这会儿还出谷做什么?再说,这小地方哪儿哪儿都好,要吃什么也有儿媳妇儿带,外头啊?不去不去。” 海棠笑,“那成,下个月小童跟茴香的婚事就我们自己去了。” 老王妃把尹泽招呼过去,“都两年了,你们什么时候准备要个孩子?” 尹泽望着海棠,目光灼灼,“嗯,今晚吧。” 完结,感谢! http://.biquxs.info/ 当初投下这篇文的时候是另外一个版本,编辑并不看好,所以开了现在这个。 我一意孤行,也是因为太过自信,把文给写崩了。因为卡文,有些地方写得很不满意,以至于最后断更。 中间一度想要放弃,但是还有人再追,又坚持了下来。现在这本文已经完结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不舍得,还有很多情节想写但又没精力写,有点小遗憾。 感谢读者陪伴成长,下一本我们继续! 《人间有匪:押个王爷当相公》完结,感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人间有匪:押个王爷当相公》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